------------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给我道歉 宁晚桥醒来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发冷,头晕目眩。 就在前天,原身被侯府宠妾曹禾舒推下池子,加上不会游泳,在里面挣扎了好一会儿,贴身丫鬟秀茶叫人把她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宁晚桥穿了进来。 原身是安武侯庶女,不得宠,在府中与胞弟还有母亲相依为命。 突然得了这门好婚事,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掉进了另一个火坑。 原身知道自己命苦,没什么本事,一直谨守本分,待人公正。 没想到宠妾曹禾舒利用自己腹中胎儿陷害原身,成功让原身落了个善妒歹毒的名声,目的便是要侯爷休了原身。 原身和曹禾舒同时受到惊吓,侯爷只心疼曹禾舒,还请了御医过来给曹禾舒看病。 而对原身不闻不问,甚至让她在院子里反省,不许出院子半步。 府里的中馈也交给了另外一个姨娘管理,宁晚桥成了只有一个虚名的侯夫人,以后可能不会再得宠了。 宁晚桥咳嗽了两声,秀茶听见了,忙走进来:“小姐醒了,奴婢给你倒杯水。” 宁晚桥穿越前是医生,治一般的病不是问题。 她现在是受寒发烧,吃两副药就能好了。 “咳咳咳……” 宁晚桥掩着嘴巴咳嗽。 喉咙有气涌上来,估计是气管炎。 秀茶看到自家小姐一咳便停不下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平日小姐身体就弱,大冬天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受得了? 侯爷不让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病,这是要让小姐自生自灭。 即便这样,对小姐的惩罚也足够了。 可院里的丫鬟,也遣散了,只留下她和芙清。 堂堂侯夫人,身边连个一等丫鬟也没有,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姐不成了笑话? 宁晚桥边咳嗽,边哑声说:“别哭了,我好好的,快倒杯温水过来,再帮我去抓两副药,吃下就好了。” 秀茶连忙倒了水,扶宁晚桥坐起来。 宁晚桥靠着枕头,喝了半杯水,喉咙终于好了一些。 她让秀茶拿来纸和笔,在上面写了几味药。 秀茶知道小姐的外祖是大夫,小姐平时也爱看些医书,但从未给自己开过药方,不知道这药方吃得对不对症。 “小姐,芙清今早已经去外面请大夫进府给小姐看病了。估摸这会儿,也准备回来了。” 芙清天一亮便出门了。 这会儿已经午时三刻了。 侯府从侧门出去,过两条街就能请到大夫,芙清要是能回来估计早就回了。 不用说,肯定是被人绊住使坏,等着看她病死。 宁晚桥说道:“不用等芙清了,你去找管事抓药吧。” 侯爷虽然不待见她,但是侯府的药房总不会明目张胆地不给她这个侯夫人抓药吧? 宁晚桥脸颊呈现一种病态的红。 秀茶不敢耽误,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宁晚桥娇弱的模样,转身跑出院子。 宁晚桥又继续躺下,打算闭目养神,没想到一道狠厉的声音传来: “你这歹毒的妇人,曹姨娘的孩子流掉了,现在高兴了吧?” 还伴随着靴子踏地的脚步声。 宁晚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刚刚立下军功,前途不可限量,本人亦是英武俊逸,高大挺拔的侯爷,年仅二十岁的段云舟。 原身的夫君。 宁晚桥真想给这个把原身害死的渣男几耳光,再来跟他娓娓道来。 她知道这儿尊卑有别,她没有跟段云舟对抗的能力,索性就转个身假装睡觉,等她恢复精力再说。 段云舟看到宁晚桥不但不下床行礼,还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想到曹姨娘因为失去孩子,还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反复高热不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宁晚桥这个女人竟还能这么安心睡觉,不免气从中来。 他强硬地拉起宁晚桥。 宁晚桥本就头昏脑胀,突然被这么生拉硬拽,胃中一阵翻涌,干呕了几声。 “宁晚桥,别以为本侯不会休了你。” 宁晚桥缓了好一会儿,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有气无力地说:“侯爷想休便休。” 段云舟看她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以为宁晚桥以退为进,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冷说道:“在休你之前,先去跟曹姨娘道歉。。” 段云舟说完,不顾宁晚桥病重的身体,强硬地拖她下床。 宁晚桥全身没有力气,根本挣扎不开,只能焦急地大喊道: “你别碰我。” 段云舟是习武之人,稍微一用力,捏得宁晚桥手臂生疼。 可恨她现在没有力气反抗,只能试图跟段云舟讲理。 “侯爷只听曹姨娘一家之言,便认为是我害了她,可有想过,我是被冤枉的?” “你冤枉?”段云舟闻言便冷笑,“本侯以为当年的姑娘是你,却没想到是曹姨娘。你表面端庄大方,却撒谎成性,哪有侯府夫人的风范?” 这件事是个误会。 有一次段云舟身受重伤,在寺庙被还是姑娘的曹姨娘救了,后来曹姨娘赶着回家,便急匆匆走了。 原身那天也正好到寺庙烧香拜佛,看到还处于昏迷的段云舟,略懂医术的原身便开了副药给他。 不过还没来得及给段云舟喝药,他便醒了。 段云舟误以为救自己的是原身,听闻是安武侯家的姑娘,便让人上门提亲。 两个人成婚的前两天,突然有人上门说,当日救段云舟的是富商曹家的千金曹禾舒。 于是成亲当天,段云舟同原身拜堂成亲,同时也纳了曹禾舒进门,当晚便宿在曹禾舒的院子里。 原身进门四个月,一直独守空房,甚至曹姨娘有孕了,段云舟也不肯到原身的院子里睡觉。 原身怕别人笑话她不受夫君宠爱,平时受再大的委屈,在外面也都强颜欢笑,从不抱怨一句话。 “侯爷,我那时救你,并没有要抢曹姨娘功劳的意思。要是知道侯爷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嫁进侯府来。替你操持家务,还要受这等冤枉。” “我嫁进侯府半年有余,侯爷这般嫌弃我,与其委屈了曹姨娘,那便休了我。把她抬成正妻,也好让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段云舟没有想到宁晚桥会说出这等话来。 平日他知道宁晚桥受气,见她忍着不发,便觉得宁晚桥为人颇有心机。 其实段云舟只是太生气,方才才会说要休了宁晚桥,并不想真的休了她。 宁晚桥憋着气咳嗽,一张脸布满了愤怒的红霞,越发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段云舟承认,宁晚桥比曹禾舒漂亮,成亲当日,不少好友纷纷夸他好福气。 他听了自然也是极为得意的。 宁晚桥看到段云舟眼中的生气褪去几分,便又步步紧逼,说道:“我只是现在生病不能下床。若是我病好下了床,我定会找出证据,告侯爷跟曹姨娘诬陷我。到时候侯爷便不是休不休我,而是我要跟侯爷义绝。” ------------ 第2章 笑话 段云舟看见宁晚桥言辞凿凿,更觉得她是个比曹姨娘心机深沉的人。 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宁晚桥,可能是高热,她脸颊越来越红,眼皮半垂着,随时要晕倒过去。 “本侯便等着你找出证据来。” 段云舟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宁晚桥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才她不过是诓段云舟,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按照曹禾舒的性格,估计早已经把证据消灭了。 而且当时她不在现场,到时候还得好好问一问秀茶这事儿。 宁晚桥爬到床上,被段云舟这么一折腾,头更痛了。 刚才她答应段云舟休她,确实是以退为进。 不过,她定是要跟段云舟和离的。 眼下她刚过来,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还是得好好筹备再和离。 秀茶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宁晚桥睡醒了一觉。 “小姐说得对,芙清现在还没有回来。” 秀茶边喂她喝药,边抱怨,“方才奴婢去药房抓药,管事的以各种由头不给奴婢药。” “奴婢气不过,便跟他们吵了几句。没想到侯爷正好经过,问了几句,便让管事把药备给我了。” “小姐明明是侯府的主母,那些人捧高踩低,真是气死奴婢了。” “侯爷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让管事的给小姐备药。前天可是侯爷亲自下了命令,不许让府里的大夫给小姐看病的。” 宁晚桥语气温和地说:“别管他们了。我肚子饿了,去煮些粥来。” 想要病快点好,东西必须是要吃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秀茶安慰道:“小姐有胃口了就好,这病肯定会慢慢好的。俗话说得好,再小的病,吃不下饭,那也是大病。再大的病,只要能吃下饭,肯定是小病。” 宁晚桥吃了药,刚想躺下,秀茶又进来禀报。 “小姐,何姨娘和章姨娘过来看你了。” 段云舟把中馈的事便是交给了何姨娘。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听到段云舟让管事给她准备药,知道她这个侯夫人暂时还不会被休,便过来看她了。 宁晚桥也不想搞那些虚的形式,说道:“说我知道了,现在不方便下床,让她们先回去吧。” 秀茶得了话,便跟了何姨娘和章姨娘说。 两个人把东西放下,又说了一些早日康复的话,回去了。 除了侯爷外,大家都猜测这是曹姨娘拿自己的孩子陷害夫人,而夫人将计就计,把曹姨娘孩子弄掉了。 大家原先以为,如此受宠的曹姨娘胎儿掉了,宁晚桥终归是要被休了。 没有想到,府里的眼线来报,侯爷方才便进了夫人的院子探望她,还特地去药房吩咐管事备好药,让秀茶好好照顾夫人。 大家以为这便完事了,哪知道侯爷又去厨房交待,晚饭做些清淡的送到夫人的院子里。 说到底,真正受宠的,还是宁晚桥。 杀害侯爷子嗣,也不过是被关了一天的禁闭。侯爷便不顾曹姨娘的心情,跑过来探望宁晚桥了。 秀茶熬了碗青菜肉粥,刚舀了一勺送到宁晚桥嘴边,婆子便送了饭过来。 “夫人,这是侯爷特地交待厨房做的,四喜鸭子,水晶脍,火腿煨冬瓜,豆腐羹……” 宁晚桥没明白过来段云舟唱的是哪一出,一个男人能变脸得如此快。 昨儿还要恨不得杀了小姐,今天便吩咐婆子送饭来,秀茶说道:“怕不是你们错听了侯爷的话,要送去的是曹姨娘那儿?” 婆子笑呵呵地说:“老婆子怎么会听错,侯爷特地吩咐的。” 看着桌上丰盛的食物,宁晚桥没有拒绝,估计段云舟等着她找出证据义绝呢。 “小姐,奴婢无能,没有找来大夫。”芙清哭着走进来。 看到芙清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宁晚桥的猜测没有错,肯定是被曹姨娘的人堵了。 “小姐,奴婢才刚出门,便遇到了小偷,把钱包偷走了。奴婢想着把大夫请到府中再付钱,谁知路上又遇到了说我偷他钱包的人,我便跟他去衙门。” “等奴婢从衙门出来,再去请大夫,医童便说大夫出去了,要到明早才回来。” 宁晚桥道:“秀茶已经帮我抓到药了,先去换件衣服吧。” 芙清看到桌上的饭菜,问道:“是侯爷替小姐请的大夫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侯爷知道曹姨娘流产后极其生气,不顾下人在场,直接夺了小姐的权,把小姐贬得一无是处。 秀茶把今天的事来龙去脉说给了芙清听,最后秀茶忍不住叹了叹气:“侯爷脾气阴晴不定,只怕小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宁晚桥这边一片和谐,落雪院那边却如同被黑云笼罩。 丫鬟告知曹姨娘,侯爷去探望宁晚桥后,曹姨娘心中更恨了。 即便这样,段云舟还是不肯休了宁晚桥。 方才段云舟过来陪她用了饭,便以处理公事为由,去书房了。 还不是怕看到她,感到愧疚,便躲起来。 “姨娘这是怎么了?”身旁的陈妈妈见状担心地问道。 曹姨娘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中却是十分的委屈。 她身边的大丫头葵青,一脸愤愤地说道:“是侯爷的缘故。” “侯爷?”陈妈妈问道,“侯爷怎么惹姨娘了?” 葵青一撇嘴巴,不满地说道:“侯爷今儿答应姨娘,把夫人叫过来,给姨娘道歉。没承想,侯爷是去探望夫人的,还让管事给夫人备药,厨房那边也没忘记吩咐好好给夫人备上晚饭,侯爷这不是打我们姨娘的脸嘛?” 陈妈妈是段云舟的奶娘,被老太太吩咐过来照顾有孕的曹姨娘。 侯府要添丁,陈妈妈十分高兴,日夜操劳,好好伺候着曹姨娘,只盼着侯爷的第一个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宁晚桥推倒曹姨娘的时候,陈妈妈是亲眼看见的,因此也怨恨上了宁晚桥。 这会儿听到侯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愈发恼怒,恨不得立即过去找段云舟说道几句。 葵青口齿伶俐地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最后一脸委屈地道:“陈妈妈,姨娘的孩子没有了,可这也是侯爷的孩子啊。侯爷就这样把事情揭过去了,以后府里又有孩子了,怎么办啊?” 老夫人这段时间不在府里,去寺庙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这会儿想找老夫人主持公道,也得等老夫人回来了再说。 看葵青说得差不多了,曹姨娘才轻声斥责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 第3章 找事 宁晚桥被关禁闭的院子是侯府正院东边的一座二进院,有些偏僻。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宁晚桥身体感觉轻松了很多。 秀茶看着她醒来了,说道:“小姐,陈妈妈方才来过,被奴婢打发走了。” 宁晚桥对这个陈妈妈没有什么印象,问道:“陈妈妈说了什么?” 秀茶呸了一声:“还不是要过来数落小姐。陈妈妈是个捧高踩低的主,曹姨娘有了侯爷的孩子,这会儿流掉了,见侯爷只是关了小姐禁闭,看不过眼,估计等着老太太回来,要让老太太家法伺候小姐呢。” 宁晚桥脑里没有老太太的印象,既然能让儿子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想必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 恰巧这时,芙清煎好药给她送来。 两个人服侍宁晚桥喝下药后,帮她掖好被角,让宁晚桥躺着,别着凉了。 屋里虽然生了炭火,可这边院子偏僻,长久没有人居住,有些破败,冷风直往里面灌。 宁晚桥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忽然听见院子外有个婆子大喊: “宁晚桥,你给我出来!” 语气居高临下,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宁晚桥反射性地皱起眉头,秀茶便愤愤地说:“这陈妈妈真是阴魂不散,才刚走没多久,又来了。” 芙清怕吵到宁晚桥休息,便要出去跟陈妈妈理论。 还没出去,便见一名不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她面色白净,身材略显肥胖,身上穿着深绿妆花褙子,头上戴着金镶珠翠桃簪,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镶青金石耳坠,手上戴着一只金镂空花卉手镯,身上带着一种低调的奢华,这身行头可远比现在的宁晚桥贵重多了。 宁晚桥刚睁开眼,便见陈妈妈径直走到她床前,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 宁晚桥反射性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怒道:“陈妈妈,你这是想要以下犯上吗?” 秀茶跟芙清抱住陈妈妈,不让陈妈妈动弹。 “呸!”陈妈妈狠狠向宁晚桥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以为嫁进侯府,就是侯夫人了?若不是你心思不正,骗了侯爷,你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想到你个狠毒的小贱货,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开始在侯府作威作福了?” 陈妈妈被秀茶和芙清拖到门口,她挣扎不开秀茶和芙清的桎梏,只能愤怒地像发狂的野牛一般盯着宁晚桥。 宁晚桥撑着床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妈妈,冷冷地说道:“就算我是个不受宠的夫人,也是你们的主子。岂是你们这群奴大欺主,没有尊卑,出口成脏的贱婢能随意侮辱的?”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陈妈妈显然没想到宁晚桥会是这等反应,顿时有些哑然。 宁晚桥掀开被子下床,朝陈妈妈走去。 陈妈妈虽然肥胖,但是被秀茶和芙清押着,动弹不得。 宁晚桥身材高挑,比陈妈妈高了近半个头,气势顿时就升了上去,稳稳地压住了陈妈妈。 闯进她的院子,上来就要给她一巴掌,可见平时府里的下人多不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秀茶,给我掌嘴。” 陈妈妈听了,顿时骂道:“宁晚桥,你敢?” 啪一声,秀茶直接在陈妈妈脸上留了五个手指印。 陈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晚桥,她竟然被打了,这一巴掌打得还很重,脸上疼痛难忍。 宁晚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说道: “主子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奴婢来教训。” 陈妈妈大嗓门大骂了好几句,又威胁道:“我是太夫人的人,对我不敬,那就是对太夫人不敬,太夫人回来了,你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宁晚桥嗤笑:“管你是谁的人,既然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那我也是你们的主子,我想怎么处置你们,那都是我的事。如果太夫人因此要惩罚我,那侯府也要完蛋了。” 陈妈妈气极反笑:“好,你可真是伶牙俐齿,我以前小看你了。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太夫人回来了,你的嘴巴还能不能这么硬?” 陈妈妈走后,宁晚桥坐到床上。 一个姨娘压到她这个侯夫人身上就算了,连下人也敢跑过来训斥她,甚至还要打她一巴掌,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在娘家不受宠,母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背后没有背景,手上也没有钱。嫁过来后,也不得夫君宠爱。 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朝代,她这样的人,注定是个悲剧。 如果她有钱有权势,她的处境不会那么糟糕,连个下人都敢骑到头上来。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有钱有权? 不受娘家压制,还能干净利落和离? 想到这里,宁晚桥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自己先有钱。 她的月钱也不过二十两,平时送给母亲弟弟一些,剩下的又拿来打点下人,没有存下多少钱,甚至还入不敷出。 陈妈妈去找宁晚桥的事很快在府中传开来。 都在暗道宁晚桥这回应该惨了。 侯爷心软,陈妈妈可不会心软。 有一回,有个丫鬟不小心撞到了陈妈妈。 丫鬟跟陈妈妈赔不是了还不行,陈妈妈还要用簪子往丫鬟身上乱戳,疼得丫鬟又哭又喊。 葵青诧异地往外看了看,道:“陈妈妈怎么还没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教训完了吧?” 凤仙也皱眉往院子外看了看,有些茫然也有一丝不安。 这时,桃红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陈妈妈方才就从夫人的院子出来了。” 葵青和凤仙面面相觑,陈妈妈到底是怎么教训夫人的? 平时陈妈妈教训人后,府里很快传出陈妈妈是如何教训别人的。 桃红嘴角微勾,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那是因为陈妈妈被打了,没脸炫耀。” “这怎么可能?!”葵青惊呼,“那宁晚桥平时不是最敬重陈妈妈吗?怎么可能打了陈妈妈一巴掌?”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是躲在院外,看到陈妈妈被秀茶赏了一巴掌。” 桃红照了照镜子,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夫人跟以前不一样了?昨儿侯爷去了夫人那儿,出了夫人的院子,侯爷便嘱咐管事给夫人备药。今儿陈妈妈去了,夫人又强硬了一回。你以为夫人仗的是谁的势?” 葵青不由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姨娘小产,侯爷这般对待姨娘,还给夫人撑腰。难不成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姨娘受苦吗?” 凤仙说道:“也许侯爷只是瞧她可怜,那日夫人被捞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侯爷还当众责骂她。” 桃红冷笑道:“谁知道,最可怜的便是姨娘,没了孩子,侯爷也没将夫人休了。” ------------ 第4章 质问 宁晚桥大发雷霆,将陈妈妈训斥一顿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侯府。 何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轻嗤一声: “她倒是不再装了。可惜,她再怎么挣扎,也是个不受宠的。” “姨娘说的是,在她选择诓骗侯爷,嫁进侯府的时候,她的命运就注定了,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侯爷不可能再信她。” 她身边的丫鬟附和,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侯爷到现在也没有在宁晚桥院里留宿过。 一个正妻没有怀上孩子,姨娘却先怀上了,说出去,别人只会骂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这件事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从寺庙拜佛回来的老夫人也听说了此事。 她也是在内宅明争暗斗过的人,女人间的那些手段,自然一清二楚。 侯府子嗣,竟然拿来做这等腌臜的事。 老夫人大发雷霆,说道:“这宁氏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再怎么恨曹姨娘,也不该对孩子下手啊,若是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我们侯府主母是个善妒的?” 其他人纷纷说“是”。 “我才出门几天啊,就出了这种事!是该让她们好好在我面前立立规矩。不然,再这么继续下去,这侯府非得被她们搅得鸡犬不宁。” 宁晚桥接到了太夫人已经回府的消息。 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去给太夫人请安是没问题的。 记忆中,太夫人不喜欢她,见了她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太夫人脾气起来了,更满不在乎有下人在场,当众就责骂起宁晚桥来。 看天色还早,由于上午补了一回觉,宁晚桥根本就不困,去了东间的书房里看书。 说是书房,其实也不过是个摆设。 宁晚桥看的医书是之前从安武侯府带来的,这也是她的嫁妆之一。 安武侯府已经是个空架子了,原先便宜爹安武侯以为她能嫁给有实权的新贵段云舟,是攀了高枝了,给她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 后来知道段云舟直接表示不会宠她后,安武侯就减了她一半的嫁妆。 再后来,娘家那边时不时来人,她的嫁妆基本被搬空了。 用晚饭前,侯府的姨娘们又来请安了。 曹姨娘能下床了,不过段云舟怕她又会害曹姨娘,直接免了曹姨娘以后的请安。 今晚还是只有何姨娘和章姨娘来,她们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都是上等的美人,虽不如少女水灵,却也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宁晚桥也没有立规矩为难她们,说了几句便让她们回去了。 翌日,宁晚桥带着秀茶去太夫人那请安了。 门前早就有小丫头通报,眼疾手快地打起了帘子。 宁晚桥一进后房门,便是一架紫檀雕花卉屏风。 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有人早来了,而且其乐融融的很。 宁晚桥强行定了定心,脸上堆起一丝浅笑,这才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宁晚桥略略打量了一眼屋内,只见满屋珠翠环绕,花枝招展,异香扑鼻。侯府的几位姨娘,以及二房夫人杨氏,三房夫人薛氏,四房夫人霍氏,都到了。 太夫人高坐榻上,脸上还带着还未收敛的笑意,看不到太多皱纹,鬓角头发只是略有些灰白,看起来保养得极好。 太夫人身穿暗红绣金撒花褙子,戴着金缎菊花纹镶玉抹额,头上插着富贵双喜金步摇,金镶玉裹寿字玉簪,十分富态。 太夫人虽然很有福相,笑眯眯一脸的慈眉善目,但宁晚桥却从秀茶那里知道,这位老太太是个控制欲占有欲极强的人。 老平昌侯在段云舟八岁时便走了,留下老太太和一众妾室守寡。 那些年老太太艰难地守着侯府,将段云舟拉扯大,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所以,老太太对儿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自从宁晚桥进门,对于段云舟不与她同房的事,乐见其成。 至于段云舟疼那些姨娘,老太太是不介意的。 那不过是给儿子暖床的,不是妻子。 “给老太太请安。”宁晚桥十分恭敬地向太夫人行礼。 宁晚桥来了,其他人便也站起身来,安静站在一旁,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让其他人都坐下,唯独留宁晚桥站着。 宁晚桥身为侯夫人,一个人站在厅中央,十分显眼。 大家并不敢多做声,都板着脸。 “给我跪下!”老夫人呵斥。 宁晚桥没有跪,恭敬地问:“不知儿媳犯了什么错?” 宁晚桥话刚落,曹姨娘便被丫鬟搀扶进来了。 曹姨娘珠圆玉润,体态丰腴,温柔娇弱,艳丽娇媚,倒是比宁晚桥这样木讷的人更让人喜欢。 曹姨娘一见太夫人,便直接跪扑在地上,膝行到太夫人身边,仰着头看着太夫人,一脸凄凉地哭求道: “太夫人,求求您给我做主啊。我一条小命微不足道,可孩子却是您的亲孙子呀!无论我有什么错,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着,便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太夫人在见到曹姨娘的第一眼时,神色便更加不好了。 曹姨娘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不管是谁的错,现在她的孙儿没有了,宁氏就得负责任。 太夫人让人扶起曹姨娘坐到椅子上,不由厉声质问道:“宁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到太夫人的质问和不满,宁晚桥知道早晚都要来的。 她看了眼演技不错的曹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人问错人了,这件事您该问曹姨娘才是。因为我也想知道,曹姨娘到底发了什么疯,为什么怀着身孕还要故意推我进池子里?” “夫人,您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曹姨娘一脸的惊怒和委屈,“妾当时有身孕,小心谨慎尚且不及,怎会去推您进池子?” “明明是您嫉恨妾怀了侯爷的骨肉推了妾,害了腹中胎儿流掉了。” 话未说完,曹姨娘又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哀哭起来。 太夫人又是悔恨又是气愤。 但孙儿已经没有了,只能将气都撒到宁晚桥身上,厉声说道:“宁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宁晚桥却是一副镇定的表情,说道:“这不过是曹姨娘的一面之词。” ------------ 第5章 自证清白(一) “行了,你不要给我装蒜,大家都看见是你做的。”太夫人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笃定了宁晚桥的罪,看她的眼神带着冰冷和不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曹姨娘有孕,嫉妒曹姨娘受宠,嫁进府后,一直压抑着自己卑劣的性子。” “看到曹姨娘肚子大了,受了刺激,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虎毒不食子,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能生下儿子。 曹姨娘怀了府里的第一个孩子,这可是侯府的长子。 老夫人相信曹姨娘会耍些心机夺宠,可不相信曹姨娘会有那么狠毒的心肠,为了陷害宁晚桥,就对自己腹中的胎儿下死手。 秀茶见太夫人不相信自己小姐,急忙上前解释道:“老夫人,这件事是曹姨娘自己……” “闭嘴!主子们说话,哪有你这个奴婢插嘴的份?”太夫人呵斥道。 “可是……”秀茶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事实上,小姐就是被曹姨娘冤枉的。 “没规没矩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老夫人阴阳怪气地说。 “秀茶,别说了,退下吧!”宁晚桥说道。 老夫人今天就是要治她的罪,再如何解释,也是枉费心机。 老夫人气道:“谁家内宅不是妻妾成群,侯爷已经是京城最洁身自好的人了,后院只有你们四个。” “作为侯府主母,就是要大度。拈酸吃醋,残害子嗣,妒忌是七出之罪。你如此作为,岂能配得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宁晚桥一双明澈的眸子,坦然平静地看着老夫人,在老夫人愤怒的目光下,笑着缓缓道:“老夫人这话好生奇怪,到安武侯府提亲的是你们平昌侯府。说我蕙质兰心,跟侯爷般配的也是你们侯府。后来执意把我娶进门的,也是侯爷。什么都是你们平昌侯府说的。娶了我进门,侯爷便把我冷落在院子里。今儿又说我配不上侯府主母这个位置?什么都由你们说,这样一看,你们平昌侯府才是那个德不配位的人家。” 太夫人被宁晚桥的话给噎住了,半晌,恼羞成怒地斥责宁晚桥道: “你耍了什么手段嫁给侯爷的,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如今当真要把你干的那些腌臜事摆到台面上说吗?我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面子罢了。” 随后又冷笑道:“好一个宁氏,反了天了,这是你对待婆婆的态度吗?我是你婆婆,别说你犯错了,就是你没犯错,我要处置你,天经地义,谁也不会说我半句不是。” 听到老夫人的呵斥,宁晚桥也不气恼,淡淡垂首说道:“媳妇只是说出事实罢了,难道这也有错?而且,太夫人也着实奇怪,您这么生气,莫不是听不得实话?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处置我罢了。” 老夫人见到宁晚桥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气得脸都绿了,颤抖地指着宁晚桥道: “宁氏,你别强词夺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我一看便知,你不用在这里狡辩。给我向曹姨娘道歉,再吃斋念佛半年赎罪!我们平昌侯府容不下你这种祸害子嗣的恶妇。” 太夫人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宁晚桥。 前几日段云舟到她院中,生拉硬拽着逼她去给曹姨娘赔罪。 今天,太夫人根本不打算弄清楚真相,回来又逼着她道歉,还要吃斋念佛。 曹姨娘有好几个丫鬟照看着,而她这个堂堂的侯府主母,只有两个陪嫁过来的丫鬟照顾。 好不容易养好身体,却还要承受老夫人的这番污蔑和羞辱,简直欺人太甚! 可见以前的宁晚桥,在府中的处境多么艰难。 若是老夫人不针对她,宁晚桥愿意跟她和平相处,也不介意对她恭敬孝顺。 但如果对方欺辱她,她也不会忍气吞声,将苦水往肚子里吞。 宁晚桥气极反笑:“让我给一个陷害我的妾室道歉,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我倒是不知,身为堂堂侯夫人,竟然连一个妾室都不如了?还是说,只有你们平昌侯府才有这等以下犯上的规矩?” “放肆!” 啪一声,太夫人气得重重拍了桌子,怒瞪着宁晚桥,额头上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胀,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宁晚桥眼睛在曹姨娘和陈妈妈的身上转了一圈,冷笑道:“这个家,到底是谁放肆?” “你……咳咳咳……”老夫人没想到她去一趟寺庙回来,宁晚桥便成了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老夫人跟侯爷相依为命,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从没被人这么指责过,顿时气得直咳嗽。 宁晚桥却没有半点动容:“我实话实说罢了。太夫人敢说,自己刚才的判断没有偏见在里面?曹姨娘污蔑我在先,我不过是据理力争。而老夫人却只听曹姨娘一面之词,莫不是有意纵容妾室挑战正室的权威?” 老夫人刚缓过气来,听到这话,差点又被气得晕过去。 嬷嬷很有眼力见地帮老夫人抚背顺气。 老夫人捂着自己的胸口,怒道:“你个大逆不道的毒妇,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进门,果然是个不忠不孝歹毒的东西。今天说什么,我也要让侯爷把你这个贱妇给休了。” 女人一旦被休弃,名声就坏了。 被世人耻笑,娘家面上无光,还会连累家中未出嫁的女子,低人一等。 被休的女人,这一生也别想再过安生的日子。 因此,很多人便是死了,也不愿意被休。 太夫人原本以为,宁晚桥听了这话,必定会服软求饶。 而宁晚桥听了,还是满脸的平静:“只要老夫人能说服侯爷休了我,我一刻都不耽误,马上离开,绝不赖在这肮脏的侯府里。” 太夫人没明白宁晚桥为什么这么说。 忽然又想到府里的管事跟她说,曹氏小产当日,侯爷放过话,要休了宁氏,还要关宁氏禁闭。 只不过没到两天,侯爷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还亲自去药房和厨房一趟,让人好生照料宁氏。 老夫人明白了,这宁氏以为侯爷爱她,所以有恃无恐。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殊不知,这不过是侯爷性子软罢了。 原先只是吓唬吓唬宁氏,现在老夫人倒真的生出几分将她休掉的想法来,免得将来祸害了侯爷。 老夫人冷冷瞥了宁晚桥一眼,讽刺道:“你莫不是以为有侯爷护着,就有恃无恐?侯爷不过是性子软罢了。只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发话,他决不会违逆我。” ------------ 第6章 自证清白(2) “老夫人何出此言?我嫁进侯府,侯爷对我的态度,老夫人看得明明白白,他巴不得我早死,我怎么会一厢情愿认为他护着我?” 虽然段云舟交代药房给她备药,让厨房给她准备丰盛的饭菜,宁晚桥可不会认为是段云舟护她。 不过是因为她那日说的话,让段云舟心虚了,弥补自己的过分而已。 何况,老夫人说得也对,段云舟重孝道,只要老夫人发话,段云舟不敢违逆。 只是当下这个处境,休与不被休有什么区别? 外面世人说她,那也不会到她跟前来说,不会扰她清静。 而侯府里,她却得时时刻刻面对这帮人,小心谨慎讨生活。只要稍一放松,指不定哪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看到宁晚桥的反应,老夫人对她又怨恨了两分。 宁晚桥不过是为了面子在强撑罢了,没有哪个女人不怕被休。 只不过在宁晚桥被休之前,惩罚还是要的。 今天这口恶气,不出不足以平她的愤怒。 老夫人怒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待在院中吃斋念佛,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宁晚桥进来后,侯府是她管事。 老夫人的权力已经给她了,宁晚桥并不用怕老夫人。 “前几日侯爷也罚了我禁闭。今日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也要罚我禁闭。既然老夫人要让侯爷休了我,为什么还要罚禁闭?如果这是老夫人为了泄愤惩罚我,那我宁死也要反抗到底。” 说到底,这个社会,媳妇还是要听婆婆的。 要遵守夫妻之礼,出嫁后要全心全意伺候自己的夫君,不得与夫君顶嘴,要言听计从。 媳妇还要遵循婆媳之礼,嫁了人的女人,需要听婆婆的话,即便被婆婆欺负,媳妇也不能有所反抗。 老夫人可不会相信宁晚桥会死。 宁晚桥还有母亲和弟弟要养,她死了,谁来养他们母子? 老夫人说道:“既然你不肯乖乖回院中吃斋念佛,那就到祠堂去。来人,把她拖过去。” 旁边的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高高挂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们从小便知道女子要三从四德,没想到宁晚桥会反抗老夫人。 这相当于跟老夫人当面翻脸了,以后在侯府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恐怕连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做不到了。 两位嬷嬷上前来,便要抓住宁晚桥。 秀茶摆出一副誓死保护主子的模样。 宁晚桥语气强硬地说道:“谁敢碰我?” “老夫人,侯爷来了。”丫鬟推开帘子,走进来禀报。 段云舟坐到老夫人旁边,屋内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人,都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段云舟并不怎么看重对方的家世,却很看重妻妾的品德,别管她们心里怎么想的,但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端庄大度。 宁晚桥却仿佛没有看到段云舟一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段云舟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定在宁晚桥身上,缓缓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如今过去了十多日,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曹姨娘怀孕刚刚过了三个月,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按理说,轻易是不会出事的。 如果不是宁晚桥用力推曹姨娘,曹姨娘怎么会小产? “既然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今日豁出性命便也要洗清我的罪名。” 宁晚桥终于看了段云舟一眼,声音冷淡地说道。 她的态度,令段云舟有些不满。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道:“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们谁敢利用侯府的子嗣做那些腌臜的事,我绝不姑息。” 宁晚桥说道:“好。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把那天的事还原给大家看。” 老夫人也赞同儿子的决定,对宁晚桥怒道:“若是证明你在强词夺理,那就不是禁闭半年的事,你自动到尼姑庵修发为尼,青灯古佛。” 宁晚桥说道:“如果证明是曹姨娘陷害我,那老夫人和侯爷打算怎么道歉?” 老夫人没想到宁晚桥得寸进尺,冷冷地道:“你还想怎么着?” “当然是要老夫人跟侯爷当众道歉,赔偿银两。” “放肆!”老夫人重重拍了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晃动起来,“你真当侯府是你撒野的地方了?在这个府中,侯爷就算千错万错,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也是要仰仗他生活。” 宁晚桥心中呸了一声,看向段云舟,问道:“如果证明是曹姨娘冤枉了我,请侯爷也信守承诺之前的话。” 段云舟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你自证清白了再说。” 大家疑惑,侯爷之前答应了宁晚桥什么事? 是帮她申请诰命夫人?还是求侯爷给她一个子嗣,她好坐稳夫人的位置?还是把曹姨娘赶出府去? 曹姨娘眼中躲闪,有些心虚,一言不发,两行泪还在脸上淌,我见犹怜的模样。 段云舟见曹姨娘这样,这几日他以公事繁忙为由,回府后多半在书房,因为心虚,便不忍心多看她。 宁晚桥那日的话,对他确实产生了影响。 当初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曹姨娘,而他不肯退婚,还要执意娶宁晚桥过门,确实是他错在先。 一行人来到当时事发现场。 宁晚桥说道:“葵青,你去把当日我跟曹姨娘站的位置画出来。” 葵青看了眼曹姨娘,见曹姨娘点头,立即拿树枝,凭着记忆,在地上画出两个圈。 宁晚桥说道:“曹姨娘,看看葵青画的,没有错吧?” 葵青回道:“奴婢记性很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宁晚桥冷冷地说:“主子说话,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插话。” 曹姨娘不知道宁晚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事情才过去十来天,她当然记得她们当时站的位置。 曹姨娘说道:“夫人也知道,何必来问我。” 宁晚桥说道:“曹姨娘是当事人,自然要问过曹姨娘了。” 曹姨娘看了眼段云舟,见他眉头皱着,便不情不愿地配合:“没错,当日我站在左边的圆圈里,夫人站在对面。” 宁晚桥说道:“接下来,请当日在附近的人,也都站到你们的位置上,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 第7章 和离 那天的场景恢复后,宁晚桥让秀茶站到她的位置,又让葵青站到曹姨娘的位置。 “好了,你们两个接下来听我指令。不管我说什么,你们立即照做。” 葵青看了眼曹姨娘,曹姨娘点头,她倒要看看,宁晚桥怎么给自己洗白。 段云舟看着宁晚桥。 她脊背挺直,眼珠清亮,皎白如雪,高贵美丽,不可方物,竟是跟往日假扮出来的端庄大气判若两人。 宁晚桥脸上端着完美无缺的微笑,说道:“好,秀茶,你推倒葵青。” 秀茶抬手用力往前推,谁知道只碰到了葵青的衣服。 “葵青,你往后倒,摔倒地上。” 葵青按照宁晚桥的指示摔倒在地。 “桃红,你撞开秀茶。” 桃红二话不说撞上去。 秀茶身体晃了两下,立即往一边的池子倒去。 好在旁边的芙清拉了秀茶一把,她才没有掉进池子。 段云舟看明白了,脸色沉得厉害,一言不发。 曹姨娘还是不明白宁晚桥的用意。 刚才的下人一个个走过来了,表示跟他们当日见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曹姨娘还是不明白,这样怎么就能证明宁晚桥是无辜的呢? 她拉住段云舟的袖子,道:“侯爷,夫人这是在强行狡辩。这怎么能证明夫人是无辜的呢?” 宁晚桥看曹姨娘还嘴硬,说道:“曹姨娘,这怎么会是我的狡辩?” “当日我确实站得离你近,但以我们的距离,我的手臂最多只碰到你的衣服,又怎么能把你推倒?” “至于你孩子为什么那么轻易流掉,那就要问问你自己。” 宁晚桥不过是诓一下曹姨娘,没想到她听了后,眼中闪过心虚。 宁晚桥现在被夺权了,在府中的话语权低,没有能力去查曹姨娘的孩子是怎么弄掉的,所以趁机说道: “我已经证明了,当日我并没有推曹姨娘,反倒是被曹姨娘的丫鬟推进了池子。至于孩子是怎么没的,我想侯爷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曹姨娘还在嘴硬,指着宁晚桥道:“夫人,你不过是有一张巧嘴罢了,看到我怀了侯府的第一个孩子,嫉妒我,毁了我的孩子,如今又反过来污蔑我。” 老夫人脸色十分精彩。但话已至此,她也的确开始怀疑曹姨娘了,黑着脸就离开。 事实证明,宁晚桥的猜测对了,曹姨娘的孩子本就保不住了。 段云舟是在五天后查出的真相。 曹姨娘不知道自己有身孕,在怀孕初期,还跟段云舟同房,致使小腹疼痛,伴有流血。 左思右想,曹姨娘便让大夫隐瞒了这件事情。 让段云舟知道孩子是因为他流掉,段云舟最多也只是心疼她,自责而已。 如果是宁晚桥害她流产,那便是宁晚桥被休,一举两得。 宁晚桥身上谋害侯府子嗣的罪名洗清了,老夫人装聋作哑,不肯跟她道歉。 宁晚桥早就料到了,老夫人这种表面和善,内里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有别人给她道歉的份,怎么会给别人道歉的份? 段云舟给曹姨娘的惩罚是禁足抄佛经,不过到底念着当初曹姨娘救了他,并没有多苛责曹姨娘。 相比于当初宁晚桥掉进池子,又被段云舟夺了权,最后还被段云舟生拉硬拽下床,曹姨娘的惩罚属实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宁晚桥知道自己在侯府无权无势,也知道现如今的自己斗不过这些人,只能把之前的气咽下了。 但和离她还是要提的。 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宁晚桥带着秀茶去段云舟的书房找他。 看到她把和离书放到桌子上,段云舟却皱了皱眉。 “侯爷,当初你要休了我,我也同意。现如今我的罪名洗清了,那便请侯爷在上面签字,我们和离。” 段云舟跟她默默对视了良久,才突然说道:“你确定要跟我和离?” 宁晚桥坚定地道:“对。” 段云舟盯着她,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对夫人说。” 其他人便都退到外面,屋里只剩下宁晚桥跟段云舟。 他站起来,走到宁晚桥前面:“你知道离开侯府后,意味着什么吗?” “那也是我的事。” 段云舟声音大了些,隐隐夹杂着一丝被压抑的怒火:“既然知道,还要走?” “不是侯爷自己当初想要休我,我自然如了侯爷的意了。” 段云舟却沉声道:“曹姨娘已经被我禁足了。” 言外之意,便是让宁晚桥适可而止。 宁晚桥却是微笑道:“你到底是怎么对我的,难道都忘了?你在我们成亲当日纳曹姨娘进门。洞房花烛夜宿在曹姨娘院子里。” “曹姨娘有身孕了,而我还是个被夫君冷落的黄花大闺女。你让我受尽多少嘲笑?甚至连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嘲笑我这个正妻,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连你一个妾室都不如。” “那日你只听片面之词,夺了我的权,当众罚我禁闭,羞辱我,那时你可有顾及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感受?” 段云舟见宁晚桥话里话外句句透出委屈,忍不住开口辩解道:“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至于夺了你主持中馈的权力,是你被罚禁闭,不方便,所以才让何姨娘暂时管理府中事务。” 宁晚桥冷笑一声,说道:“侯爷不必多说那些废话,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求侯爷一个签字。” 看见她去意已决,段云舟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以前是有些对不起你。曹姨娘已经被我关禁闭了。明日我也会让何姨娘把府中事务交还予你,你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 宁晚桥唇边露出一丝讥笑:“侯爷还是让何姨娘主持中馈吧,这个侯夫人我当不起。” 段云舟已经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宁晚桥不但不感恩,还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女人果然是惯不得。 他抓起和离书撕烂,低低吼道:“够了,回你的院子去,我不会同意和离。” 宁晚桥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屑,神色气愤,冷漠地说道:“原来侯爷说过的话,也跟儿戏一样,言而无信。” ------------ 第8章 得罪所有人 跟段云舟和老夫人摊牌之后,在府中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但宁晚桥不后悔,不洗清她的罪名,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虽然没有得到老夫人和段云舟的道歉,但她至少没有被禁足了。 不知道段云舟心里怎么想的,婆子们送过来的早饭比以前要更精致丰富了。 宁晚桥坐在书房里发呆,思考着怎么赚钱。 她没有嫁妆,财产来源只有每月的二十两例钱。 她身上唯一能卖钱的就是自己的医术。 但治病救人必须要出门去社交,有自己的医馆。 她身为侯夫人,段云舟和老夫人不可能让她到外面看病赚钱,到时候不是丢侯府的脸的问题,而是会被认为不检点,跟别人私通。 当然,她也不可能偷偷摸摸去治病救人,毕竟纸包不住火。 现在的朝代有女大夫,而她的外祖父曾是大夫,她从小喜欢读医书,如果她会医术,别人并不会奇怪。 想要老夫人和段云舟同意她治病,身份地位必定要比他们的身份高。 京城中比平昌侯身份地位高的,大概就是皇家了。 这里的女人不允许结交外男,否则她的医术还没有传出去,就会被说私通。 宁晚桥很快锁定目标,皇家里的太后、皇后、公主、贵妃们。 太后年老多病,很多御医治了没有效果。 宁晚桥眸子暗了暗。 如果想要让太后相信她,她必须先做出成绩,让人看见她治好过别的患者,这样才有说服力。 - 几天过去,侯府的下人们发现,夫人就算洗清了罪名,也并没有受到侯爷宠爱。 因为除了夫人前几日亲自去侯爷书房找过侯爷以外,两个人并没有再见过面。 侯爷更没有去过一趟夫人的院子,一直歇在几位姨娘院中。 据说,那天夫人去书房找侯爷,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很难看,似乎还大吵了一架。 不仅如此,就连老夫人也好似忘记了夫人的存在似的,不用夫人去请安。 姨娘们摸不准老夫人心中的想法,为了不得罪老夫人,纷纷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也请了假,不去夫人院中请安。 曹姨娘陷害夫人的事败露了,侯爷和夫人也只是关了曹姨娘禁闭,并没有让曹姨娘跟夫人道歉。 这种态度足以说明了一切,曹姨娘更受侯爷和老夫人的宠爱。 而夫人唯一的待遇,不过是饭菜变好了一些。 这说明夫人不可能再得宠了,甚至连子嗣也不会有。 见此情况,下人们自然见风使舵,对宁晚桥更加敷衍和怠慢了。 不过,他们到底记挂着宁晚桥还是侯夫人的身份,不敢太明目张胆。 对这一点,宁晚桥在捍卫自己权利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了。 她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至少不是太坏。 所以,无论遇到什么境况,她都十分镇定。 用过午饭,宁晚桥坐在书案前,正拿着纸笔整理她的计划。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觉得可行,便把纸收好。 她对正在一旁侍候的秀茶和芙清说道:“明天我打算回娘家一趟。” 秀茶疑惑,问道:“小姐怎么突然要回去?” 安武侯夫人不喜欢宁晚桥回府里,平时都是差人来看望宁晚桥。 这些人从平昌侯府回去,就会顺手带走一两件宁晚桥的嫁妆。 宁晚桥为了让母亲和弟弟在安武侯府中过得好一些,一直很听安武侯夫人的话,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把苦吞进肚子里。 秀茶一直服侍宁晚桥,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突然要回去,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宁晚桥说道:“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我想回去看看母亲和弟弟过得怎么样了。虽然安武侯府送过来的消息一直是母亲和弟弟安好,但我还是必须要亲眼看看他们才放下心来。” 宁晚桥不担心老夫人会阻止她出门。 毕竟她嫁过来后,还没有回过门。 她这个做女儿的,回去探望一下娘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段云舟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当然,老夫人和段云舟不会不同意她出门。 她已经证明自己清白了,他们连个诚意的道歉都不肯给她。 他们私德有亏,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她? 打定主意回娘家,宁晚桥开了两个药方子,让芙清去帮她抓药,她要自己做药丸子。 母亲气短心悸,失眠多梦,食欲不振。 弟弟也是食欲不振,身材矮小。 宁晚桥打算先把他们的身体调理好,解决最基本的问题。 之后又让秀茶去买了几匹好料子,让秀茶和芙清给母亲和弟弟各做两套衣服。 三个人分工合作。 她熬制药丸,秀茶和芙清做衣服。 老夫人虽然没有让宁晚桥过去请安,却一直暗中让府里的妈妈们注意她的一切动态。 陈妈妈上次在宁晚桥的院子里受了一巴掌后,一直记恨在心里,正想找机会在老夫人和侯爷面前告宁晚桥的状。 这几日陈妈妈看到秀茶和芙清又是买药材,又是买布料,便私下告诉了曹姨娘。 曹姨娘虽然被关禁闭,侯爷还是天天问她的情况。 谁得宠,谁不得宠,一目了然。 曹姨娘听到后,虽然也想找宁晚桥的茬,只是她知道,侯爷已经对她有着失望了,要是她再惹是生非,以后侯爷可能真的会不再宠爱她。 说到底,这件事罪魁祸首是侯爷,即便禁足她,侯爷还是宠她的。 陈妈妈见曹姨娘没有说什么,暗道曹姨娘终究不过是个妾室,便又来了老夫人这边。 老夫人听陈妈妈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不由气得重重砸了水杯。 这些日子,老夫人憋屈啊。 别人家的媳妇,伺候夫君,任婆婆打骂,绝不会有一丝抱怨。 宁晚桥却敢公然质疑她,让她在府中丢尽脸面。 老夫人怒道:“侯府已经给她把日常的吃食提高了,也解除了她的禁足,她现在买布料做衣服,自己买药做丸子,就是想要告诉我们,她不满意这个结果。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侯府罔顾家法人伦!” ------------ 第9章 纳妾 老夫人越想越气,愤慨到深处,不由猛烈咳嗽起来。 陈妈妈赶紧上前帮老夫人顺气,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老夫人息怒,眼下侯爷还没有子嗣,府中还得由你做主,你可千万保重身体啊。” 老夫人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倒是想保重身体,府中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有的巴不得我早点死。昨天顶撞我,今天敢不顾侯府脸面气我,明天就敢给我买棺材。” 陈妈妈垂眸,感叹地道:“越是如此,老夫人越不该生气。你若是真病了,不是如了有些人的意?当初老夫人让我去照顾曹姨娘,是为了侯爷的子嗣。依老奴的意见啊,你不如把心放在侯爷的子嗣上,以后有孙儿陪伴了,心情也会好起来。” 老夫人一听,是这个理儿。 宁晚桥嫁进侯府两个月,老夫人又让人抬了何姨娘和章姨娘进来。 当初宁晚桥新婚独守空房,之后儿子轮流宿在其他几个姨娘那里,宁晚桥敢怒不敢言,脸上还得带着笑意说,只要能让侯爷子嗣多起来,多几个姨娘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老夫人竟真的不那么生气了。 宁晚桥跟儿子闹翻脸,儿子也不去她院中留宿。 如今曹姨娘又禁足,也侍候不了儿子。 现在只剩下何姨娘跟章姨娘,府中的侍妾到底是少了点儿。 老夫人想起自己那些外甥女来。 当初侯府落魄,娘家跟着受连累,现在也不过是个富庶人家,外甥也还没有人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嫁到侯府最是合适了。 虽然配不上儿子,但到底是娘家的外甥女。 老夫人想到就做,命人去娘家请表小姐们来侯府作客。 “姨母安好。”曾舒悦向老夫人行礼。 曾舒悦十五岁,容貌清秀绝俗,双目炯炯,比府中的姨娘们都美。 老夫人赞赏地看了曾舒悦一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姨母很久没有见你了,最近你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曾舒悦含羞一笑,微微低下了头:“好着呢。前两天父亲母亲跟我说。姨母从寺庙回来了,让我过来看看姨母。” “姨母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好?”曾舒婷忽然插话。 老夫人这才看向自己的另一位外甥女。 仔细打量了两眼,发现曾舒婷也是娇美无比,十四岁的年纪,性子温婉,十分孝顺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两家人知根知底,又是好生养的样貌,配给其他的小商小官,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只是,老夫人有些为难了,不知道选谁更好。 曾舒悦是曾家大房的长女,曾舒婷是二房的长女,都是蕙质兰心的人儿。 老夫人满意了,还是要看看儿子的意思。 晚饭的时候,老夫人便让人去请了段云舟过来。 段云舟眉眼修长疏朗,薄薄的嘴唇,玄色大氅,整个人飘逸俊朗。 两位表小姐见了他,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 老夫人是过来人,看出两位外甥女都倾慕自己儿子,心中便有了打算。 儿子这么优秀,依靠自己撑起侯府,年纪轻轻挣了功名,长相气质不俗,女孩儿们倾慕他是正常的。 老夫人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过两日再请兄嫂来谈一谈,很快便可以敲定日子了。 - 宁晚桥把一切礼品准备好了,便去向太夫人说她要回娘家的事。 她今天特意让秀茶给自己上了妆,配上她容光焕发的气色,美目流盼,风华绝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了。 这不由让很多等着看宁晚桥笑话的人大失所望,老夫人看见她了,认为宁晚桥这是想勾引儿子夺宠,心里更加不悦。 “你不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太夫人压下怒火,冷着脸问道。 这几日外甥侄女陪着她,哄着她,她心情正好着呢。 今天外甥侄女一走,这个晦气的宁氏便上门来了。 宁晚桥对老夫人的冷言冷语早就习惯了,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一脸恭敬地说道:“媳妇也不想打搅老夫人,只不过媳妇嫁过来半年多了,连门也没有回过。媳妇今日过来,跟老夫人说一声,明儿媳妇要回娘家探亲。”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满地说道:“不是侯府不通情达理,只是你既然已经成了平昌侯府的人,就该遵守为人妇的本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婆婆。” 宁晚桥早已经料到老夫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所以并没有任何生气。 “太夫人多虑了,媳妇只是想去探望一下病重的母亲而已,跟守妇道并不相冲突。” 老夫人只是不想让宁晚桥出门罢了,哪里管她有什么理由?便强硬地反对道: “既然想探亲,差人回安武侯府把你母亲和弟弟请过来就是,怎么用得着你亲自回去探望?再说了,往日安武侯府也天天差人来这里探望你,给你带消息来,你也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弟弟的情况。” 宁晚桥并不是过来跟老夫人耍嘴皮子的,不打算跟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老夫人都会有话来堵她。 老夫人不想让她出门,无论她说什么也没用。 于是,宁晚桥冷冷地道:“我过来告诉老夫人,并不是要征求老夫人同意的。不管老夫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明日媳妇是一定要出府的。既然事情已经说了,媳妇便先行告退。” 宁晚桥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背后老夫人气急败坏地说道:“放肆!无法无天了!” 宁晚桥转过身来,恭敬地道:“老夫人可是冤枉媳妇了。若是媳妇无法无天,今日就不会过来告诉老夫人了。” 陈妈妈瞄准了机会,在老夫人要大发雷霆时,提醒道:“老夫人,今早表小姐们刚走。” 老夫人愣了一下,明白陈妈妈话里的意思。 她真是被宁晚桥气糊涂了。 “宁氏,你嫁进侯府半年多了,连个孩子也没有怀上。” 宁晚桥心想,我要是怀了,怕你不敢认。 听到这话,想到老夫人厌恶她,宁晚桥大概知道了老夫人要说的事。 她对段云舟可没有任何想法,对他娶多少个姨娘都无所谓,反正累的也不是她。 宁晚桥很快在心中有了个想法,想气她,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宁晚桥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其他姨娘就更别说了。 何姨娘知道老夫人留曾家的小姐们住了几日,每日还差人请侯爷过去吃饭。 若是纳曾家小姐进来,老夫人肯定会命她把管事的权力,交给曾家小姐。 想到这里,何姨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扭曲起来,帕子差点被她给揉碎,有些坐不住了。 ------------ 第10章 回娘家 老夫人说道:“前几日我请曾家表小姐们到府中玩了几日。曾家几位表小姐也到了婚配年龄了。我想着,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打算选其中一位,让她以后伺候侯爷,为我们侯府添丁,你看如何?” 宁晚桥眼皮一翻,微笑道:“我才嫁过来半年,老夫人就要纳了三位姨娘进门,这是把我这个正妻置于何地?” 老夫人看到宁晚桥生气了,心中那股火消了一半。 陈妈妈嘴角也是一勾,曾家小姐抬进来,宁晚桥的处境更难了,这会儿知道怕自己彻底被冷落,心底慌了,不装了。 老夫人冷眼看着生气的宁晚桥,便用宁晚桥刚才的话堵她:“这个侯府还由不得你一个人做主,侯爷纳妾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宁晚桥怒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那便请侯爷跟我和离罢。反正我这个侯夫人也只是个没用的摆设。还不如把曾家小姐娶进门,占了我这个侯夫人的位置。” 老夫人知道宁晚桥生气,但没想到她会用和离来反对。 这是妥妥的威胁她。 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扶手:“宁氏,你这个妒妇。男人本就是三妻四妾,你竟然公然反对侯爷纳妾,哪里有女人的三从四德?” 宁晚桥铿锵有力地道:“既如此,那便请老夫人把侯爷请过来,让侯爷今日便跟我和离。” “和离?”老夫人冷笑,“你不遵守妇道,不孝敬婆婆,不伺候夫君,侯爷来了,也只会给你一纸休书。” 宁晚桥说道:“那便请老夫人把侯爷请过来,让侯爷给我一纸休书。” 老夫人眼看宁晚桥咄咄逼人,当真以为不敢休了她,便让人去把侯爷请过来。 宁氏刚才有句话说对了,曾家的小姐可以嫁给儿子当正妻。 对,今儿休了宁氏,把曾家的小姐嫁进来。 段云舟过来后,看到那么多人在,母亲满脸愤怒,宁晚桥眼中含着怒意,看来两个人又吵架了,是请他过来评理的? “母亲,您找孩儿有事?” 老夫人捂着胸口,痛心地道:“前几日你的表妹们到家里来玩,你刚失去一个孩子,府中现在只有两个姨娘伺候你,我寻思把你其中一个表妹纳过来。谁知宁氏不同意,宁可让你休了她,也不许你纳妾。” 段云舟若有所思地看向宁晚桥。 她今天穿着素净,头上戴了孔雀银步摇,花穗钗,耳朵上戴着一对红宝石镶金耳坠,整个人清丽绝俗。 纳何姨娘和章姨娘的时候,宁晚桥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亲自操办。 今日要纳曾家小姐,宁晚桥却大发雷霆,要他休了她。 宁晚桥刚进侯府,端的是大气隐忍,如今却咄咄逼人,用这种手段威胁他不许纳妾。 许是曹姨娘的事,彻底伤了宁晚桥的心,让宁晚桥产生了危机感,怕再纳一个妾进门,她会更受他的冷落。 宁晚桥说道:“老夫人为何不说自己说话做事两面派。让侯爷纳妾,而我却连回娘家探视的权利都没有。试问侯爷,谁家女儿嫁出去,连娘家也不能回。如果把曾家小姐纳进来,老夫人也不许她回娘家吗?” 老夫人没想到宁晚桥牙尖嘴利,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到地上,气道:“侯爷,这等妒妇,要了有何用?只会让侯府鸡犬不宁。我看今日满足她,干脆休了她。” 段云舟心想,宁晚桥到底是有点在乎他的,不然不会变成如今的泼妇。 “母亲,既然她要回去探亲,便让她回去。至于纳妾的事,既然夫人不同意,便等日后再说。” 老夫人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脸上的笑意一顿。 为了儿子的脸面,老夫人退后一步道:“宁氏,侯爷既然答应你回娘家探亲了,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老夫人这话说的,媳妇只不过想求个自由回娘家探亲罢了,我回娘家本就是天经地义。” 老夫人骂道:“宁氏,你别得寸进尺。如今侯爷已经答应你,让你自由回娘家,我也没有阻拦,怎么还不肯让侯爷纳妾?” 宁晚桥露出羞愤难堪之色,微笑道:“既然老夫人如此说了,媳妇当然没意见。多一个人伺候侯爷,侯府子嗣也能保证。只是不知其他几位姨娘同不同意?” 在外人看来,这是宁晚桥不得不妥协,所以把矛盾转移到了姨娘们的头上。 段云舟虽然不喜欢母亲替他管理后院,但宁晚桥这般说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也就不作声。 老夫人果然看向其他姨娘。 何姨娘即便心中不满,但也绝不敢违逆老夫人的意思,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老夫人,妾也没意见。” 章姨娘也跟着附和,她一直是府内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既然宁晚桥和何姨娘没有意见,即便她心中再不悦,又怎敢有意见。 老夫人十分满意,宁晚桥今天已经被纳妾的事气得变成了泼妇,日后看到侯爷又有了新宠,岂不是每日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 女人都是善妒的,到时候外甥女生下长子,过继到宁晚桥名下,便是侯府嫡长子,将来的爵位,也是自家人继承。 当然,老夫人只是把孩子过继到宁晚桥名下,至于养孩子,还是抱到她院中来养着,免得宁晚桥对孩子下毒手。 还在禁足中的曹姨娘,听到葵青说了今天的事,呆坐在椅子上。 等她能出门,侯爷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她这个旧人。 可恨宁晚桥这个正妻不中用,若是她,一定不会让这么多狐狸精进侯府的门。 ------------ 第11章 探亲 不管怎么说,宁晚桥拿到了随意回娘家探亲的权利。 至于段云舟纳妾的事,只要他养得起,纳多少个她都无所谓。 第二天吃了早饭,宁晚桥选了自己最贵的一支簪子,镶嵌玉花及红宝石双珠纹金发簪戴上,又让秀茶给自己上了妆,打扮得雍容华贵,让娘看不出她在平昌侯府过得不好,这才坐上马车回安武侯府。 谁知马夫刚要赶车,管事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让等一等。 秀茶掀开帘子,问道:“李管事,何事?” 李管事四十来岁,是府中的老人,高颧骨被厚厚的肉包裹,比外面的富商巨贾还要富态。 “夫人,侯爷说今日要上朝,不能陪夫人回安武侯府,差老奴给夫人准备了回安武侯府的礼品。” 几个下人便抬了几匹锦缎和一些名贵的药材过来。 把所有东西放好,马车才缓缓离开了平昌侯府。 秀茶说道:“小姐,奴婢真不明白侯爷是怎么想的。” 明明那么讨厌小姐,要休了小姐,小姐答应了,侯爷又反悔了。 以前侯爷提也不提小姐,路过小姐的院子,也觉得晦气。 如今虽然不跟小姐回安武侯府,又命人给小姐备了礼品,真是个矛盾的人。 宁晚桥管段云舟怎么想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浪费一秒的时间,那都是罪过。 宁晚桥微微掀开帘子,贪婪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商贩们吆喝着,耍杂技的在挥舞手中的火苗,捏小糖人的商贩被几个小朋友团团围住,茶肆的二楼窗口可以看到公子小姐们正在品茶听书。 马车很快到了安武侯府,却不见正门打开。 安武侯府的下人说老夫人让她从西角门进去。 娘亲谭氏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妾室,而她也是个没有夫君撑腰的摆设夫人,安武侯府大门自然不会打开迎接她这个侯夫人。 宁晚桥先来了琼华园,这里是安武侯府住的地方。 丫鬟先她一步进去,打起卷帘禀报。 宁晚桥进房时,便见一个富态端庄妇人坐在太师椅上。 妇人穿着家常的暗紫色撒花褙子、朱红色马面裙,头上戴着富贵双喜金步摇,衔珠蝴蝶金簪,额前围着金色缎镶玉抹额,耳朵上戴着镶金玉翠耳坠,容貌富贵端庄,不怒自威。 这便是安武侯夫人康氏, 实际上,安武侯府的老夫人跟平昌侯府老夫人同龄,可是看起来却比平昌侯府老夫人年轻了十多岁。 安武侯府老夫人头发乌黑,看不到一根白发,不仔细看,看不到她脸上的皱纹。 原因还是老平昌侯走得早,侯府的重担压到了平昌侯府老夫人一个人身上。 她要日夜操劳,为段云舟策划,所以不可避免的比别的夫人要衰老得快。 宁晚桥行礼,对安武侯府老夫人道:“母亲安好。” 安武侯夫人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 “桥姐儿今日这身华丽的行头,与下人回来禀报的,着实有些不一样。”世子夫人说道。 世子夫人二十五六岁,身上颇具威严,对宁晚桥这个庶女是有些不喜的。 “她不过是强撑罢了。用腌臜的手段得了这门婚事,没想到还没嫁过去,就自食其果。” 对宁晚桥冷嘲热讽的,是一位十五岁的姑娘,不过她在用一种自认为玩笑的语气说话。 长相极为娇俏可爱,是安武侯夫人的嫡次女宁晚怡。 因为她是老夫人最小的女儿,加上古灵精怪,说话直来直去,经常把人逗得哈哈大笑,所以极受宠爱。 但对以前的宁晚桥来说,那便是欺负宁晚桥嘴巴笨、木讷,所以被宁晚怡拿来逗自己争宠的乐子。 宁晚桥可不会任由宁晚怡欺负到她头上来,该还嘴还是要还嘴的。 大家都露出一副幸灾乐祸饶有兴致的表情,就是想看宁晚桥的笑话。 宁晚桥说道:“不知道怡姐儿,是从哪里知道,我用腌臜的手段,得了平昌侯夫人这个位置?是平昌侯亲自告诉怡姐儿的?” 宁晚怡的消息也是从母亲处得来,不过宁晚桥到底是侯夫人,她也不敢太放肆。 宁晚怡挥了挥手,一副你这个人真没有趣的样子,无奈地大笑起来,朝众人吐了吐舌头:“姐姐真是开不得玩笑。” 康氏并不介意自己女儿的无礼,认为宁晚桥这个做姐姐的,应当对待妹妹宽松一些。 以前的宁晚桥性格唯唯诺诺,什么事都是一副好脾气,不会捍卫自己的权利。 没承想嫁到平昌侯府,人倒是变得凌厉起来。 想是在平昌侯府过得不好,性子也慢慢变了。 康氏说道:“桥姐儿,怡姐儿还是个孩子,你也别上纲上线。” 世子夫人也说道:“桥姐儿,你也知道怡姐儿被我们宠坏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既然回家了,便要高高兴兴的。” 宁晚怡朝宁晚桥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真是在开玩笑啦。 宁晚桥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在没有能力前,凡事都要忍。 康氏让宁晚桥坐下,颇有些不满地说道:“前几日差人去平昌侯府,下人说你被关禁闭了,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侯爷关禁闭?” 宁晚桥知道康氏是想要看她到底过得多不开心?段云舟对她有多不好?宁晚桥偏就不如她们的意。 宁晚桥颇为苦恼地说道:“母亲,侯爷要纳妾,我不同意,想跟侯爷和离。谁知侯爷不同意和离,为了让我收回这个想法,甚至决定不纳妾了。就算如此,我也不依,侯爷一气之下把我关禁闭了。” 宁晚桥说着,眼中便露出几缕忧愁来。 其他人以为平昌侯要休了宁晚桥,没承想是宁晚桥因为平昌侯纳妾,便要跟平昌侯和离。 而且平昌侯为了宁晚桥,还决定不纳妾。 怎么可能?每次康氏派人到平昌侯府探望宁晚桥,下人打探回来的消息便是宁晚桥在平昌侯府如何受冷落,宠妾曹氏已经有孕了,侯爷还不曾在宁晚桥院子里宿过。 这不过是宁晚桥为了挽尊说的话罢了。 对! 宁晚桥本就在安武侯府过得不好。 如今再让人知道快要被休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笑话她。 依康氏看,很有可能是平昌侯要休了宁晚桥,宁晚桥不乐意,去求平昌侯,所以才会被关禁闭。 哪是什么不同意纳妾,所以被关。 康氏自认为自己寻到真相,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鄙夷。 不过,这回康氏倒是支持宁晚桥去求平昌侯不要将她休了。 若是宁晚桥被休了,安武侯府的姑娘们名声也会跟着受损,到时候再想攀高枝儿便难了。 而旁人是不知道宁晚桥受冷落的,她顶着平昌侯夫人的头衔,安武侯的姑娘们选择夫婿时,也可以更有优势。 康氏假装不知道真相,说道:“不管怎么样,平昌侯到底是你夫君,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你要放平心态,不管是你要跟平昌侯和离,还是平昌侯要休你,你都要保住平昌侯夫人这个位置。” “女人一旦被休,想要讨生活,就更困难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不说,以你这样的条件,想再嫁一个小官都难,更别说跟平昌侯身份地位相当的权贵人家。” 宁晚桥听出康氏认为段云舟要休她,心底冷哼。 有的人是这样,宁愿相信自己认为的,也不肯相信别人说的。 她也不再多说,只草草敷衍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谨记。” ------------ 第12章 亲人 康氏又说了几句,便放了宁晚桥去清风院。 清风院是生母谭氏和弟弟宁司远住的院子。 外祖父是大夫,有一次安武侯受伤,路过外祖父的医馆治病,便相中了在一旁帮忙的谭氏。 不过安武侯是个风流人物,纳谭氏进门不到半月,便腻了。 后来跟谭氏同房,也不过是为了扩散侯府子嗣。 只是安武侯爷只管生不管养,在府中地位低下的谭氏,吃尽了苦头。 原先谭氏被抬过来,也是带了许多嫁妆的,有铺子有产业,都是外祖父怕谭氏受苦,让她傍身的。 偏偏谭氏又不善经营,那些带来的产业,自然越来越少。 又因为安武侯府给的月钱少,母子俩个经常三病五灾的,谭氏带来的嫁妆很快用完了。 秀茶停下来,说道:“小姐,清风院到了。” 清风院在府邸的西南角。 木门有些斑驳,墙壁残旧,跟方才奢侈朱门的琼华园相比,凄凉又破落。 秀茶正要先进去禀报,宁晚桥却喊住了她说道:“不用了。” 秀茶应了一声,便退到宁晚桥身后。 宁晚桥拍了拍门环,没两下,就听到一个妈妈的声音回道: “来了,谁呀?” 宁晚桥知道,这是谭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郑妈妈。 谭氏从小就由郑妈妈带大,也最是信任郑妈妈。 而郑妈妈也是个忠心的,即便谭氏过得再苦,也没有想过要离开。 郑妈妈的丈夫早早去世了,郑妈妈便独自抚养孩子。 有一天孩子生病,走投无路的郑妈妈便求到外祖父这里来了。 外祖父医者仁心,免费帮郑妈妈的孩子看病,知道郑妈妈没有地方赚钱,干脆就收留了他们,让郑妈妈跟孩子有个安身的地方。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两鬓斑白,眼中满是沧桑的老人。 她一开始还很疑惑,见到宁晚桥,浑浊的眼睛中,顿时散发喜悦的光芒,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先是揉了揉眼睛,发现宁晚桥还在,不是幻觉,嘴角咧得大大的,惊喜万分地喊道:“姨娘,小姐,小姐回来了!” 宁晚桥被郑妈妈感染,也跟着激动,含笑说道:“郑妈妈身体可好?” “小姐,我好着呢,好着呢。”郑妈妈揉了揉眼睛,喜极而泣,边打开大门边道,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们一直惦念着小姐,若是姨娘和少爷知道小姐回来了,肯定会高兴的。” 院子里的青砖小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种着两棵枣树。 还未走近,宁晚桥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进耳膜,似乎连肺都要一起咳出来。 等她掀开里间的帘子,一个略显嘶哑的女声边咳一边说道:“郑嫂子……是谁来了……咳咳……是远哥儿回来了吗?”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晚桥的母亲谭氏。 “姨娘,是小姐,小姐回来了。”郑妈妈大喊道。 照顾谭氏的另一个妈妈,先是惊愕,随后便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姨娘天天念着你。” 宁晚桥抱住钟妈妈: “嗯,我回来看看娘和你们,我太想你们了。” 宁晚桥的目光一直落在斜躺在大炕上的那个消瘦的身影。 谭氏不过三十多岁,形容枯槁,脸颊瘦削,露出高高的颧骨,一看就知常年缠绵病榻。 谭氏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有些激动地直起身来喊道:“桥姐儿。” 宁晚桥急忙走了过去,有些担忧谭氏的身体,虚虚扶住,问道:“姨娘,你的身体可好?” “好多了,你外祖父留下的方子,我一直吃着呢。” 谭氏一直以为宁晚桥在平昌侯府过得不好,却发现宁晚桥的气色很好,甚至比在安武侯府还要圆润。 谭氏有些贪婪地看着女儿,笑容中带着一丝满足。 一直听说女儿不受宠,连回门也没有。 谭氏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女儿了,现在能亲眼看到女儿过得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宁晚桥看着谭氏消瘦的脸,哪里好了,不过是怕她担心,谭氏才睁眼说瞎话。 想到这里那么多人关心她,宁晚桥心里触动,眼睛微微发酸。 “姨娘,前些日子,我按照外祖父留下的方子,改良了一下,把它们制成药丸,拿来给你试用。” 谭氏点了点头,对于女儿的这份孝心,她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别说是药丸子,便是那泥丸子,她也会吃下去。 想起之前郑妈妈她们从府中打探到的消息,谭氏心中便有一股怒火。 只是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的身体,谭氏强逼自己冷静,先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桥姐儿,我听说,平昌侯宠妾灭妻,你一直被冷落在偏院。” 郑妈妈也有些忧愁地说道:“前些日子,姨娘担心小姐,让我去平昌侯府看看小姐。谁知,平昌侯府的下人却把我阻拦在外,说府中的曹姨娘有身孕了,这几日不让外人进府。” 宁晚桥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她娘家来人看望她,却被曹姨娘以这种拙劣的借口阻拦在外。 若是没有段云舟的允许,曹姨娘这个妾室,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宁晚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说道: “姨娘,那不过是她们在我手里吃了亏,就在别处出气罢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吃亏的。你看看我,是不是气色很好,珠圆玉润的?哪里像受委屈的人?” 屋里的人仔细瞧着宁晚桥,她说的却是有几分道理。 要真是在府中过得苦,侯爷也不会备了上等的布料和名贵药材,给宁晚桥拿回娘家探亲。 谭氏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看着她道:“桥姐儿真的长大了,气质也变了,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度。我总担心你的性子,会被你婆婆压制,被平昌侯的其他妾室欺负。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宁晚桥宽慰道:“姨娘放心,我过得很好,倒是姨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要好好补补。远哥儿快要从学堂回来了吧?” ------------ 第13章 欺负 宁司远上课的学堂,是安武侯府办的族学。 上午族中小郎君、小娘子一起上学读书,下午小郎君练骑射、小娘子跟先生学琴棋书画。 这会儿,上午的课应是上完了。 正说着话,却听见钟妈妈在外面焦急地喊道:“姨娘,小姐,老夫人院里的人来说,远哥儿出事了。” “什么?”谭氏一听,脸色煞白,跟失了魂似的,“怎么会出事呢?早上出去还好好的?定是庆哥儿那帮人欺负他了。上回庆哥儿就故意绊倒过远哥儿,远哥儿头破了一个口子,大半个月才好。” 看到谭氏心慌意乱,宁晚桥抱住谭氏的肩膀,忙宽慰:“姨娘,别担心,有我在呢,弟弟不会有事的。我去学堂看看弟弟。” 谭氏这才勉强支撑住,忍着悲痛点了点头。 学堂在老安武侯府庶子和旁支住的那条胡同上,从安武侯府西角门出去,往东边拐就到了。 学堂取名云开阁,是个二进院。 不仅有安武侯府内的小娘子小郎君,住在胡同里的旁支族人,也把小娘子小郎君送到云开阁读书。 安武侯夫人派来传话的丫鬟道:“远哥儿脾气暴躁,平时上课总爱说话,方才因为一点小事,跟其他人拌了几句,远哥儿输了,便挥起拳头打人。谁知道远哥儿反倒让人打骨折了,这会儿大夫正在帮他正骨呢。” 钟妈妈跟着谭氏进侯府的,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气愤道:“我们远哥儿脾气最好,怎么会是个脾气暴躁的?远哥儿出门去学堂前,谭姨娘总要再三叮嘱他,不要调皮捣蛋,要跟兄弟姐妹们好好相处。” 下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知是不是被钟妈妈说中,有些恼怒:“妈妈,我也只是个传话的。你跟我置气有什么用?” 钟妈妈还要再说,宁晚桥伸手阻止了钟妈妈。 正院的前厅,几个八九岁的小郎君,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坐在椅子上。 宁司远一张小脸惨白,手臂绑着布带,衣服被人撕裂了几道口子,露出他瘦弱的身体。 看到她,宁司远脸上有了丝生机,眼睛亮起来。 宁晚桥对他点了点头,便跟康氏行礼:“母亲安。” 康氏板着脸,看向自己儿子时,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怨恨:“桥姐儿,你看看,这就是谭姨娘教出的儿子。蛮横无理,庸俗粗鄙。” 康氏骂谭氏教儿无方,不单单骂宁司远,也是变相地骂宁晚桥。 宁司庆露出散漫的笑意,眼里的讥讽快要溢出来了。 而宁司远紧咬牙关,眼中的愤怒快要化成火苗喷出来。 宁晚桥知道,今天这事儿,不管宁司远占不占理, 都是他的错。 就像她洗清自己害曹姨娘的罪名后,也没有得到任何道歉,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康氏善妒,小心眼,极其记仇。 安武侯子嗣并不多,就是康氏从中作梗。 今天她在这里帮宁司远申冤成功了,谭氏跟宁司远孤儿寡母,谭氏性格又懦弱,日后康氏还会在别的地方找他们的茬。 那时候她不在安武侯府,也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们。 现如今手骨折接回去了,罪也受了,今日先把这口气吞进肚子里,日后他们有实力了再说。 宁晚桥袖子中的手握了握,换上一副道歉的模样:“母亲说的是。远哥儿的事,女儿现在就带他回院里好好教训,让他改改脾气。” 康氏本想着宁晚桥敢顶嘴,到时候再从旁治他们姐弟两个的罪,现在听宁晚桥如是说,算她是个识趣的,长叹: “罢了,远哥儿到底也是个孩子,以后不可再对自家兄弟动手了。我也是心疼他的。” 康氏看了眼宁司远被粗布绑着的手臂,“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是不疼你们。远哥儿受伤了,今后在院中好好养伤,手好了再去学堂上学。” 这不就是剥夺宁司远上学的权利嘛。 如果宁司远一两个月不去上学,又会落下功课。 谭氏还指望着宁司远考个一官半职回来,这会儿康氏用这个借口不让宁司远去学堂,属实落井下石。 只怕到时候等宁司远手臂好,能去学堂了,康氏又会以别的理由阻止宁司远去学堂。 宁晚桥恭恭敬敬地道:“母亲,远哥儿虽然手臂受伤,但另一只手臂却是好的。父亲对我们教育严格,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不允许我们不去学堂。远哥儿因为打架就不去学堂,父亲要是知道了,定会怪罪他偷懒。” 宁晚桥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提醒康氏,安武侯要是知道这件事了,宁司庆也会受罚。 安武侯对儿子们十分严格,要熟读诗书、兄友弟恭,不管是谁先打架的,打架的双方都会被安武侯抓去罚。 康氏看了眼自己金尊玉贵的儿子,若是被抓去鞭打,也不知道能不能遭那个罪。 康氏便顺着宁晚桥的杆往下说道:“远哥儿,桥姐儿既然这么说了,日后你手臂有什么问题,可不能怪到我这个母亲身上。” 宁晚桥知道康氏这是在转移矛盾,不过她还是很快接话:“母亲说的是。不过,说到底,远哥儿的身体,到底还是他自己负责,不是我们旁人做得了主的。” 宁司远方才听康氏让他休学在家,便要站起来反抗。 他已经被冤枉了,忍气吞声,如今又不让他去学堂,真是欺人太甚。 只要能让他去学堂,他当然肯了。 回清风院的路上,宁司远一直低着头走路,眼中全是委屈和愤怒。 宁司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肯定发泄,宁晚桥温声地说:“把今天的事跟姐姐说一下。” 宁司远握起拳头:“是庆哥儿把蛇放到我的书案,骗先生说是我带来的。我气不过,跟他们理论。他们理论不过,一起打我。我只能被迫还手,保护自己。” 宁晚桥说道:“你做得很对。那打完之后,觉得好受一点了吗?” 宁司远低头不说话,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宁晚桥说道:“如果你一开始承认蛇是你带来的,最多被先生说两句。但是你为了自己的清白,跑去跟他们理论,现在没有洗清自己的清白,还骨折了。你说哪个结果好?” “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规则是强者定的。老夫人说你错,就算你找出证据说不是你的错,明儿她会在别处找你的错,到时候不是骨折,而是骨断。” 宁司远怔怔地看着姐姐,觉得她比嫁出去的时候要不一样了。 不管是长相,还是气度。 宁司远问道:“姐姐在平昌侯府,过得也如此艰难吗?” 宁晚桥笑了笑:“你把身体调理好,别让姨娘担心,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这回我回来,给你和姨娘都做了药丸子,你肯定能长得高高大大的。” ------------ 第14章 早日生孩子 他的眸子黯淡下来,羞愧地低下头去。 姐姐嫁到平昌侯府,连门也没有回。 不过半年,气质便像换了一个人。 日子也许比在安武侯府中还要难过。 他今日还惹出事来,害得姐姐得跟康氏道歉,白白受了侮辱。 宁晚桥立即笑着说道:“远哥儿,你别瞎想,姐姐好着呢。见到姐姐来了,应该高兴才是。” “不……不是不高兴……”宁司远刚想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不高兴,没想到却扯到了骨折的手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用粗布绑着,确实容易伤到。宁晚桥想到他明天去上学,万一人家不小心碰到他,轻的话疼一下,重的话估计会移位。 不如做个固定木板给他固定,避免一些小的震动。 “姐姐,我……” 宁司远脸上再次露出羞愧之色,他还说要保护娘跟姐姐,没想到现在还要靠姐姐教他道理。 “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他们……他们肯放你出来?” 宁晚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道:“远哥儿,你听到姨娘跟郑妈妈聊天了?” 宁司远点了点头:“姐姐,你的处境我都知道,你不要瞒我了。我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到底是六七岁的孩子。 看到他衣衫褴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神坚定不移。 宁晚桥莫名觉得他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含笑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平昌侯对姐姐不算坏,你看姐姐长肉了,是不是?” 谁知道宁司远听了,却突然皱起眉头,说道:“姐姐,你就不要再哄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若过得好,平昌侯府怎么会不让你回门?而且,老夫人也不会那么欺负我们。” 若是姐姐受宠,平昌侯府一定会为姐姐撑腰,安武侯夫人会顾忌平昌侯府,不敢对他们过分。 宁晚桥听了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一丝愧疚,说道:“远哥儿,姐姐非常高兴,你有自己的想法。” 说到这里,宁晚桥话音微微一顿,“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们。要是我出嫁前知道真相,定不会嫁进平昌侯府。” 宁司远听不明白宁晚桥的话,不待他多想,宁晚桥又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姐姐有你跟姨娘,日子才过得有盼头。” 刚一踏进清风园,郑妈妈看到宁司远手臂绑着粗布,忍着哭声上来问候:“远哥儿,早上出去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啊?这帮天杀的玩意,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 钟妈妈怕人家看笑话,一路抹着眼泪回来的。 这会儿有伴了,跟着郑妈妈一起低声骂: “那帮混蛋玩意,早晚要下地狱的。我们远哥儿瘦弱,才那么大点,生生被他们弄折了一只手。” 屋里传来谭氏的咳嗽声,她哑着嗓音说:“远哥儿,快,快进来,让姨娘瞧瞧。” 宁司远不敢进屋,怕娘看见了病会加重。 宁晚桥推了推他,小声地道:“快进去让姨娘看看,拣好话说就行,姨娘看见你了,才会安心。” 姐弟两个一起进屋,秀茶扶谭氏坐起来。 看到儿子鼻青脸肿,衣服也烂了,手臂也骨折,谭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哭天喊地的。 宁晚桥小声安慰:“姨娘,别哭了,让人听见了不好。” 谭氏又压低声音,窸窸窣窣地哭,招呼宁司远过去,让她看看。 宁司远乖乖地坐到床边,谭氏粗糙长茧的手抚摸着他脸上的伤口,痛心疾首。 “远哥儿,疼不疼?” “姨娘,不疼,我一点都不疼。” 谭氏又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臂:“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边手估计得几个月不能用了。” 宁晚桥趁机说道: “姨娘,你生着病,远哥儿也受伤了,院里只有三个人照顾你们,实在有些少了。过几日,我再送三个下人过来。” 谭氏只有郑妈妈和钟妈妈照顾,宁司远有个小跟班,今儿请假回家去了。 郑妈妈和钟妈妈年纪大了,小跟班年纪又小,所以院里得有几个年轻的。 一是照顾谭氏和宁司远,二是传递个消息,宁晚桥也好及时知道他们的情况。 谭氏苦涩道:“好是好,只是平昌侯府乐意往我们这边送人吗?” 宁晚桥说道:“姨娘,我自有分寸。” 谭氏知道方才宁晚桥去找康氏,定是被骂了,叹了叹气,说道:“过几日你们母亲会跟着皇后到皇家寺庙烧香,估计有一段时间不在府里。” 他们的生活也会暂时好过一些,不用再处处提防琼华园那边。 宁晚桥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机会,说道:“姨娘,皇后怎会让母亲陪去许愿呢?” “不单单是你们的母亲,京中有品级的女眷都要陪同。” “姨娘可知道皇后为什么要去寺庙许愿?” “太子体弱多病,听说最近身体有些好转,这回皇后便是要带着太子一同去寺庙烧香。” 宁晚桥每日待在院子里,进了平昌侯府后,跟老夫人恶交,也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谭氏见女儿低头沉思,原以为作为平昌侯夫人的女儿,可以陪同皇后去许愿,她这个做姨娘的也觉得与有荣焉。 身为侯夫人,这样的消息还要从她嘴里知道,可见女儿在平昌侯府处处艰难。 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孩子傍身。 谭氏苦口婆心地说道:“桥姐儿,有时候你的性子也要软一些主动一些,男人都喜欢吃这套。” 宁晚桥心说就算主动,她也不会对段云舟主动,面上却道:“姨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谭氏说道:“若是你生出嫡长子,将来侯府的爵位,由你的孩子继承。女人有了孩子,才有底气。” 宁晚桥说道:“姨娘说错了。姨娘生了我和弟弟,看看父亲是怎么对我们的?” 谭氏不禁长吁短叹,这辈子,她何尝不是后悔进了安武侯府? 如果当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只娶她一个,今日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日子了。 ------------ 第15章 神医 宁晚桥跟谭氏和宁思远吃完午饭,便说早点回平昌侯府。 谭氏跟宁思远依依不舍送她,马车拐出安武街,宁晚桥让马夫拐去隆安坊,说要去医馆买些药材回府。 马车很快到了她说的妙手堂。 秀茶扶她下马车,宁晚桥抬头,“医者仁心”四个字,端端正正地挂在门楣上,正气凛然。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外祖父过世后,把医馆转给了徒弟姚正德。 外祖父只有谭氏一个亲生的女儿。 谭氏嫁人后,外祖父膝下只有这个唯一的徒弟能继承他的产业。 姚正德是个知恩图报的,外祖父留给他的产业,他都折算成银子给了谭氏。 后来还经常让人到安武侯府看谭氏,给谭氏送银子送布匹。 这两年风景不好,来医馆看病的人也少了,全家人节衣缩食。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少给谭氏送东西。 后来知道她要嫁到平昌侯府,还给她添了两抬嫁妆。 宁晚桥跟秀茶走进医馆,里面无比凄凉,只有小童一个人凄凄惨惨地站在抓药桌前。 小童看见她来了,立即笑脸相迎上前:“夫人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宁晚桥说道:“我想见你师父。” 小童以为宁晚桥是来医馆看病的。 他刚学了两年医,看到宁晚桥这样的贵妇人,不敢帮治,便乖乖到后院叫自己的师父来。 不过一会儿,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看见宁晚桥,迟疑了一会儿,确认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夫人,是自己师父的外孙女,忙要开口道有失远迎。 宁晚桥伸手让他别虚张声势。 姚正德伸手请宁晚桥到后院说话。 四下无人了,姚正德才问道:“夫人今日是因为何事而来?” 姚正德当初听到宁晚桥嫁进平昌侯府,既替宁晚桥高兴,又担心宁晚桥这样的性子,在平昌侯府里,容易被欺负。 后来听说,宁晚桥嫁过去后,并没有回门,想是宁晚桥在侯府受冷落了,不得宠。 不然堂堂侯府,怎会连这点体面都给不了宁晚桥这个正妻? 曾经他差自己妻子去平昌侯府看望宁晚桥,不曾想到,连平昌侯府大门也没进去。 今日看到宁晚桥气色红润,端庄贵气,又怀疑他们是多心了,兴许宁晚桥在侯府过得很好也不定。 宁晚桥说道:“姚叔叔,我有事相求。” 姚正德忙道:“夫人有事尽管说,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宁晚桥说道:“这些年,我把外祖父留下的医书都看完了,我想在妙手馆这边挂个名。” “挂名?” “姚叔叔,实不相瞒,我在侯府的地位并不稳,手头有些拮据。” 姚正德又看了一眼宁晚桥。 但见她衣着华丽,首饰贵重精美,眼睛亮而有神,一副雍容华贵。 外人见了她,只觉得定是极其受宠娇养的。 没承想真是他所想的那般,在侯府不受待见。 原来宁晚桥通身的气度不是侯府给的,而是她自己是个豁达的人。 姚正德并未答应宁晚桥,而是道:“夫人身份贵重,万万不可做这等抛头露面之事。夫人若是急用钱,我这里还有一些,夫人先拿去用罢。” 平昌侯府何等地位,宁晚桥嫁进侯府,能不能出府另说,万一平昌侯府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宁晚桥会被平昌侯休了。 宁晚桥说道:“姚叔叔,我不是要每天来你的医馆替人治病。” 宁晚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姚正德。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一个月只出来两次,理由便是回安武侯府省亲。 每次只看疑难杂症,且诊金高。 姚正德依旧踌躇不定。 他跟师傅学了十多年的医术,自己又从医十几年,不管哪方面,都比宁晚桥要久且有经验。 若是他也治不好的病,只怕宁晚桥也会治不好。 万一遇到个硬茬,只怕宁晚桥会身陷囹圄。 赚不到钱事小,医死人事大,捅到平昌侯府事大。 姚正德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按照夫人说的方法,若是有病人上门,我来治病即可。诊金五五分。” 宁晚桥知道姚正德想帮她,也理解姚正德不相信她的医术,想要获得他的信任,她还是要做出成绩。 “姚叔叔,请相信我一次。若是我第一次出手就出师不利,这个计划就不再进行。” 姚正德想她定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下策。 他到底心软,希望自己师傅的孙女日子过得顺遂,叹气道:“罢了,我就按照夫人说的去做。” 宁晚桥让姚正德抓了两副药,这是敷在骨折的地方。 只要坚持敷七日,伤口会比不用草药好得快一半时间。 宁晚桥回到平昌侯府时,已是申时。 在芙清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宁晚桥简单吃了晚饭,便开始用手刀削竹板。 宁司远手臂瘦,不用做多大的。 宁晚桥从安武侯府回来时,便用带子量了宁司远手臂的尺寸。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便把夹板做出来了。 第二日,她把夹板和昨天抓的药,让芙清送到安武侯府去,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那些人多热闹的地方逛一逛,回来再把所见所闻说与她听。 芙清摸不清小姐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照做了。 她到了安武侯府,亲眼看着大夫帮远哥儿用竹板固定,这才往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去,那里便是瓦肆。 芙清先来说书的地方,听到说书先生正在说神医的故事。 “话说俞柎,上古医家。擅长外科手术,是黄帝的臣子。” “他多采用割皮解肌,洗涤五脏治病,也不用汤药、时针、按摩,而是望闻问切后,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结扎。” 底下的听客一阵骚动,纷纷好奇。 “这可真是稀奇了,这刀进去了,人还能活吗?” “可不是嘛?” “他救活过人吗?” 说书先生笑着让大家静一静,从容不迫地拿出书籍,让大家一一上来看看。 果然,但见上面写着,俞跗救活过一名掉进水里死掉的妇人,而且还有许许多多的救治故事。 众人惊呼,原来当真有这等医术精湛的大夫。 说书先生道:“这只是其一。据说俞跗死后,他的后代便隐居起来,不再过问世间之事。若是有那疑难杂症,熟人求上门去,才会诊治一二。” ------------ 第16章 贵妾 芙清回到平昌侯府,把自己在说书馆、茶肆、酒肆听到的全都说给了宁晚桥听。 “小姐,你说当真有这等神奇的医术?奴婢听着怎么像巫术?”芙清问。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书先生有据可循,是真是假,他们自有自己的判断,不是我们操心的。” 宁晚桥走的是先营销,再出世的路线。 把自己跟名人挂钩,有理有据,别人便不会过多怀疑。 先把能用刀动手术的观念植入大家的脑子里,之后他们会慢慢接受,再遇到便不会大惊小怪。 想要提高救治率,有时候用刀是不可避免的。 姚正德那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陪皇后去紫峰山许愿的事,老夫人曾氏还没有通知她。 按理来说,她作为侯夫人,自然是要跟曾氏一起去的。 但曾氏也可以对外称她病了,让她在家休养。 正想着如何能让曾氏带她一起去,荣观堂来人了,说老夫人请她过去商量事情? 宁晚桥惊讶的是,段云舟也在,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应当是刚刚散值回来。 段云舟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宁晚桥上前请了安,无论如何,这面上的礼仪,她会做到位。 曾氏虽然不喜她,但见她礼数周到,挑不出一丝毛病,便让她坐下,又让丫鬟端了茶给她。 宁晚桥不需要用脑子想,也知道曾氏和段云舟要放什么屁。 曾氏道:“前几日让人看了日子,明日是吉日,侯府明早会派人去曾家提亲。” 听这话,宁晚桥知道了,这是要把曾家的小姐纳为贵妾,日后她被休了,好把曾家小姐抬成正妻。 现在安武侯府中的三位侍妾,地位是不一样的。 曹姨娘出身商贾世家,又是段云舟的白月光,跟她同日进门,便是贵妾的地位。 日后段云舟休了她,曹姨娘便能抬为正妻。 所以曹姨娘处心积虑除掉她,是有原因的。 如今掌管中馈的何姨娘,府中的丫鬟抬上来的,是段云舟的侍妾。 章姨娘是买来的丫鬟,曾氏为了给她这个正室添堵,故意买来给段云舟当妾的。 若是把贱妾抬成正妻,段云舟会有牢狱之灾。 若是把贵妾抬成正妻,是合法合理的,不会被族人反对。 如今曾氏的心昭然若揭。 段云舟虽然依旧对宁晚桥心存芥蒂,但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听到母亲要跟宁晚桥商量纳妾的事,散值后便来了荣观堂。 宁晚桥露出一副苦楚,说道:“前些日子回娘家,媳妇看见我娘和弟弟状况不好,如今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他们身体变好,过上舒坦日子。纳妾的事,母亲决定便是。” 段云舟知道谭氏跟宁司远日子过得比之前更苦,是他成婚前一日,去质问安武侯教女无方造成的。 今日宁晚桥回安武侯府的事,段云舟大概也知一二。 当然,他也知道宁晚桥去给宁司远抓药了,还给宁司远做了竹板。 这些事当然也瞒不过曾氏,她还要挑宁晚桥的毛病,自然派人监视宁晚桥,好把宁晚桥休了,抬自己的外甥女为侯府主母。 曾氏听到宁晚桥的诉苦,心底只有幸灾乐祸,恨不得康氏多打压打压宁晚桥,让宁晚桥多吃些苦头。 心底这么想,碍于儿子在,她也不会对宁晚桥过于苛待,大度道:“既然如此,你有空多回去看看他们。” 宁晚桥说道:“谢谢母亲体谅。” 顿了顿,宁晚桥又顺着杆子往上爬,“媳妇日后便每个月回去几次,不辜负母亲的心意。” 曾氏一噎,她只不过是嘴巴说说而已,又不是真要放宁晚桥出去。 “回太勤也不好,我看半年回去一次吧。” 宁晚桥说道:“母亲,即便是远嫁的姑娘,有些也才半年回去一次。平昌侯府跟安武侯府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我母亲病重,弟弟骨折,半年回去看他们一次,岂不是让他们心寒?” 宁晚桥又看向段云舟,“侯爷当日允诺我可随意回去看望娘,如今又要食言?” 曾氏没想到自己说一句,宁晚桥有十句等着她,怒火隐隐窜出,说道:“宁氏,你该知足了。经常跑回娘家,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平昌侯府亏待你。” 宁晚桥直言:“平昌侯府亏不亏待我这件事,我相信母亲和侯爷心里自有论断,暂且不表。我娘亲生病,弟弟受伤,我回家孝顺,应该是好事。若是有人到我面前问我经常回娘家是为何事,我自然也如实相告。” 曾氏听宁晚桥说会在外面维护平昌侯府的面子,倒是不意外。 毕竟宁晚桥贬低平昌侯府,也是贬低她自己。 “宁氏,不管你怎么巧舌如簧,每月回娘家的事不可能。” 段云舟沉着声道:“母亲,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让她随便回安武侯府,便不能出尔反尔。” 曾氏一噎,当初她不过是想让宁晚桥先答应纳妾的事,过后再反悔不认。 儿子既然这么说了,曾氏也不再继续说这个事,而是提起纳曾家小姐的事。 “下个月舒月会入门,锦绣堂给她住,到时候派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过去伺候她。” 锦绣堂靠近段云舟的院子,东廊三间小正房为主的一个小院,这样的位置,很合适段云舟跟曾舒悦培养感情。 一个贵妾配置的丫鬟,跟正妻一样,不怕外人说平昌侯府没规没矩,这就是平昌侯府的底气。 宁晚桥说道:“母亲,如今府里是何姨娘管理中馈,应该请何姨娘过来说事。” 段云舟见宁晚桥事不关己、推卸责任,有些不喜,沉着脸斥责道:“宁氏,母亲不过是先找你商量一二,你说出这等话来,这是为人媳妇该有的态度?” 宁晚桥心说,这是找我商量?这不是直接告诉我决定吗? 只是宁晚桥日后要经常出府,不能再得罪段云舟,跟他恶交。 宁晚桥解释方才自己为何如此说:“侯爷,府中现在是何姨娘管事,我已经说同意了,剩下的事便交给何姨娘去办。如果侯爷想把管事权力交给我,那我自然也会把这些事务揽到我手里。” 段云舟说道:“过两日我便让何姨娘把中馈交到你手上。” 老夫人一听,那怎么行? 何姨娘跟她是一条心,听她的话。 宁氏如今手中没有权力,对她多番顶撞。 若是府中权力交到宁氏手上,她还不翻了天? ------------ 第17章 出门特批 曾氏前日回曾家,跟兄嫂保证,曾舒悦过来后,府里的中馈交由她主持。 若是交到宁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曾氏道:“方才你又说,日后要经常回娘家探亲,如今又要管府中中馈,你哪有那个时间?” 宁晚桥回道:“母亲。媳妇一个月也不过是回去两三回,一个月三十日,除去那两三日,剩下的二十七八日,足够了。” 段云舟这会也是站在宁晚桥这边:“母亲,宁氏说的对。身为侯府主母,中馈自然由宁氏掌管。” 曾氏暗恨宁晚桥现在开始会牵着她儿子走了,只好道:“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你娘亲和弟弟身体不好,想来三天两头会不舒服。中馈的事还是先交由何姨娘掌管,你只管好好照料娘家的事,日后你娘跟弟弟情况好转,中馈再交到你手上。” 宁晚桥低头沉思了会儿,不情不愿地道:“母亲说的是。日后我定是要常回安武侯府探望娘亲。既然如此,母亲跟侯爷便把贴身玉佩送我,日后我出府,也不用再跟你们每次汇报。待我娘和弟弟病好了,我自会把玉佩还回来。” 段云舟道:“你直接出府便是,不需要那么麻烦。” 宁晚桥道:“当然不行。玉佩是母亲跟侯爷的贴身之物。见玉佩如见母亲跟侯爷,府中管事也不会多问。” 段云舟倒是没有再往下说,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宁晚桥。 曾氏不乐意把玉佩给宁晚桥,又怕宁晚桥不肯罢休,把府中的管事权给要回去。 “既然侯爷给了,就是我的意思。你拿一块就是了。” “是。”宁晚桥拿了玉佩,便又趁机问道,“前些日子,媳妇听安武侯夫人说,皇后要去许愿,有品级的女眷都会同行。安武侯夫人问我是否也跟着去?我说还不知。安武侯夫人说,我不去的话成什么体统?到时候不得在母亲跟前伺候着?” 宁晚桥必须要抛出诱饵,才能让曾氏答应她。 段云舟自然知道这件事,皇后带着太子去许愿,朝廷自然要派人保护,他也在其中。 能陪同皇后出行,是殊荣。 若是能与皇后说上一两句话,那别人更会高看一眼。 原先他没想过让宁晚桥去皇家寺庙,一是丢他的脸,二是不想跟宁晚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宁晚桥受了委屈,如今她提出要跟着去,便答应她作为补偿。 “母亲,这次同行的人多,不能带太多丫鬟。让宁氏跟着,也好照顾你一二。” 曾氏本是不愿意带宁晚桥去的。 曾舒悦进了平昌侯府的门,曾舒婷那边,自然是也要高嫁的。 曾氏想带着曾舒婷去,在那些夫人前面露露脸,有个名字。 有了曾舒悦进平昌侯府的事,曾舒婷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进那些个国公侯伯府,做个贵妾,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儿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驳儿子的面子。 曾氏说道:“母亲没有说不让她去。只是怕她要照顾娘家那边,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说。” - 回去的路上,秀茶愤愤地说:“老夫人真是太过分了。小姐嫁过来不到一年,又开始给侯爷纳妾。这回还是贵妾,这是要取代小姐的位置。” 宁晚桥倒是心平气和:“我们要依靠侯府养着,只能听之任之。以后有银子了,自然不会过得这么憋屈。” 朝廷规定,王公一级的可以置妾八人,郡一级的公侯可以置妾六人,普通老百姓,是没有纳妾的权利的。 如果正妻婚后五年没有子嗣,夫君可以纳妾。 段云舟在他们新婚一年内,纳了四房妾,只要宁晚桥去举报,定会成功,官府会判他们和离,段云舟也会坐一年半的牢。 可是同时,她这个妻子,也得做三年的牢。 这就是举报夫君的代价。 这个社会的制度便是这样,女子可以维护自己的权利,可终究还是维护男人的权利。 在牢里待三年,不是那么好受的。 像曾氏这样的人,想弄死一个牢里的人,太容易了。 所以正妻再不喜欢自己的夫君纳妾,知道夫君纳妾的数量超过了律法允许的数量,也不会去报官。 用过晚膳后,宁晚桥去书房作画。 她要把会用到的手术工具都画出来,明日让芙清拿去铁匠铺,打造成品。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宁晚桥画完了,还顺便把自己的计划理了一遍。 打算让秀茶和芙清抬水进来给她洗漱,一转身,对上段云舟深沉的眼眸。 她吓了一跳,暗骂神经病。 也不知道他站在后面多久,秀茶和芙清怎么也不通知她? 还好她把之前画的手术工具先收起来了,后面清理的计划表,她用的是英文写的,除非这个世界有人跟她一样是穿越者,不然绝对看不懂她的计划。 宁晚桥心中愤愤不平,咒骂段云舟一万遍,嘴上却保持着自认为平和的微笑:“侯爷有事?” 在段云舟眼里,宁晚桥的微笑是硬挤出来的,看起来便十分扭曲。 他看一眼书案,上面是一张看不懂的象形字。 他知道宁晚桥未出嫁时,喜欢读医书。 嫁进侯府后,抬过来的嫁妆,有很多医书在里面。 只是这些是什么字? 宁晚桥见他不说话,又大声道:“侯爷若是没事,请回吧。我要洗漱休息了。” 段云舟过来,便是要在这里歇息的。 他以为宁晚桥会让秀茶去铺床,却没想到是让他请回。 想来是以前他从来没有进过宁晚桥的院子,也从来没有给她好脸色,误以为他又是过来找事。 既然宁晚桥赶他,他又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留下来。 “我过来是问你,府中的事务,你当真不想管理?” 宁晚桥:??? 大半夜过来,是要跟她说这件事? 白天的时候怎么不说? 一定要大半夜跑过来? 宁晚桥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既然把府中的事务交给何姨娘,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以前我起早贪黑,如今我能安心歇着,不愿再过回以前劳碌的生活。” 看着面无表情离开的段云舟,宁晚桥招秀茶进来。 秀茶立即下跪,说道:“小姐,奴婢原先想进来禀报的,谁知侯爷说不用了,还让江海拦住了奴婢,不许奴婢靠近。” 江海是段云舟贴身的侍卫。 ------------ 第18章 血流不止 定制的手术器械准备好了,秀茶和芙清看到这些锋利奇怪的东西,不明白宁晚桥要干嘛。 宁晚桥为了保护她们,并没有说实话,而是说姚正德要用。 宁晚桥正在屋子里拿着手术器械对着空气做模拟,感觉趁手了,决定拿动物来实验。 侯府人多眼杂,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自然不能在府中做实验。 最好的地方,就是去姚正德家中做实验。 正好到了跟姚正德约定的时间。 宁晚桥早早出府了。 她先到了妙手堂。 姚正德有些苦恼:“夫人,十日前我安排的人已经出去散布消息了,到今日,还未有人上门拜访。” 宁晚桥先是让说书先生说俞跗的事,再安排两个戏子,扮成患者,说他们曾经病重,别的大夫都摇头说治不好,让准备棺材。没想到遇到一位神医,用刀割皮救治,竟然奇迹般好起来了。 宁晚桥说道:“正好我今日先在姚叔叔这里练练手。” 姚正德问道:“夫人要怎么练?” 宁晚桥让他抓两只老鼠来。 不过两刻钟,姚正德便提着个笼子,里面是两只硕大的老鼠。 宁晚桥拿出准备好的工具,姚正德看到交刀不是交刀,手刀不是手刀,想到俞跗的故事,难不成宁晚桥当真从书中学会了俞跗的医术。 宁晚桥解剖老鼠和缝合老鼠时,并没有避着姚正德。 姚正德整个手术的过程中,从震惊到呆如木鸡。 等宁晚桥清洗完手术刀,姚正德问道:“夫人,老鼠会死吗?” 宁晚桥道:“让它休息几日就好了。” 宁晚桥让姚正德抓了两副药,一会儿拿去给谭氏,正好做个掩护。 姚正德便去正堂,宁晚桥整理自己的衣物,看有没有染上不该染的血渍。 没出去一会儿的姚正德跑进来,压低声音道:“夫人,外边来了两个下人,要请我到府中救治他们家的少爷。” 宁晚桥明白了,立即换上男装,很快便从后门上了姚家的马车。 姚正德道:“…受伤的是陈国公的嫡次子…” 宁晚桥道:“可有说是什么病?” 姚正德道:“只说要找俞跗的弟子。” 姚正德看到宁晚乔装扮成俊秀小生,嘴巴几次张开又闭上。 宁晚桥见他犹犹豫豫,便道:“姚叔叔,有话请说。” “夫人,男女有别,这次是陈国公的嫡次子,只怕不妥。” 在医生眼里,并无男女之分。 让姚正德一下子接受这个观念,也有些难为他。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 宁晚桥说道:“依姚叔叔的意思呢?” 姚正德道:“我能医治的,夫人就交给我来。我医治不了的,再交给夫人。” 宁晚桥答应了。 马车很快进了陈国公府。 下人带他们到了卫二少爷的院子。 东厢房传来老妇人的哭声,还有一阵阵叹息声。 下人打起帘子,说道:“老夫人,大少夫人,大夫来了。” “快,快让他们进来。” 宁晚桥便紧跟着姚正德进去。 里面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为首的夫人四十来岁,正在拿着帕子擦拭眼泪。 宁晚桥低着头,跟姚正德行礼,下人便带他们进到内室。 榻上的男子十六七岁,半身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右臂上裹了厚厚的白布,但血液还是渗透,把白布染得嫣红。 男子脸色惨白,痛苦哀嚎。 床边坐着一个比他们早来的老大夫。 老大夫后面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得瘦弱,肩头背着一个药箱,还看了宁晚桥和姚正德一眼。 老大夫说:“流这么多血,伤口太深,止不住啊,我看准备后事吧。” 听老大夫如此说,外面的人嚎哭起来。 这已经是第五个大夫这么说了。 老大夫带着年轻人往外走,经过宁晚桥跟姚正德旁边时,还对他们摇了摇头。 嬷嬷立即上前,对姚正德道:“姚大夫,我们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打探到你是俞跗神医弟子的后人。要是治不好,我们国公爷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国公夫人已经听怕了大夫们让准备后事的话,嬷嬷不得不威胁姚正德。 姚正德还没有仔细看过病人,倘若前面五位大夫看过了,都认为无力回天,只怕以他的医术,也救不活陈国公家的二少爷。 姚正德没想到出师不利,颤颤巍巍地应是。 他们姚家出事事小,宁晚桥要是被人识破,那是罪该万死啊。 姚正德在两位老嬷嬷的逼视下,坐到刚才老大夫的位置。 只是他刚一查看伤口,脸色便如白纸一样惨白。 宁晚桥站在姚正德身后,把伤口看的一清二楚。 在这个年代,被利刃伤致血流不止,上了金疮药也没有任何用处,那就是等死。 所以姚正德才会脸色惨白。 这会儿该由她出马了。 作为姚正德的小童,宁晚桥粗着声音对身后的两位嬷嬷道:“我师父医治病人,不能有其他人在场,还请两位嬷嬷先到外面等候。” 戴着玉手镯的嬷嬷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偷你们的医术。” 宁晚桥道:“这是我师父医治病人的规矩,如果两位嬷嬷不离开,恕我师父不能替二少爷医治。” 戴金手镯的嬷嬷道:“这位小兄弟,夫人让我们在这里看着,我们出去了,会被夫人惩罚。” 宁晚桥不吃苦肉计,坚定地道:“二位嬷嬷可先去问问你家夫人,是要你们站在这里,还是要救活二少爷?” 戴玉手镯的嬷嬷又道:“我看是你们也医治不了,提出这种规矩来吧?” 宁晚桥道:“你们站在这里越久,二少爷流的血就越多。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戴金手镯的嬷嬷一听,脸色变了,立即跑出去。 不到一会儿,嬷嬷跑回来了,说道:“夫人让我们出去等着,只是若是你们医治不好二少爷,到时候有你们受的。” 宁晚桥看到两位嬷嬷走远了几步,便关上门。 姚正德立即让开位置,手有些发抖:“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 第19章 缝合 宁晚桥让姚正德去门口守着,防止突然有人闯进来。 陈国公府二少爷已经昏迷过去了。 宁晚桥卷起袖子,解开他缠着胳膊的布。 因为布粘着伤口,揭开太痛,卫二少爷嘤咛一声,额头冒出许多冷汗,俊秀的脸更白了。 宁晚桥检查他的伤口。 左肘部外伤口滑过骨膜,关节囊破裂。 姚正德焦急问道:“夫……公子,可有救?” 宁晚桥点头,对外面的嬷嬷喊道:“准备些热水和冷水来。” 宁晚桥要给他清创缝合伤口。 嬷嬷听到了,大声问道:“小兄弟,你师父真能治我们二少爷?” 宁晚桥说道:“能治,快准备水来。” “好好好,若是你师父救活我们二少爷,我们陈国公府重重有赏。”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嬷嬷们端来了水,放在外面。 宁晚桥用开水烫了针,取穴位扎入,血很快停止了。 姚正德惊呼神奇。 虽说金针止血他也有耳闻,但平时他们崇尚草药,很少人会用金针止血的方法。 宁晚桥开始用冷水清洗伤口,疼得卫二少爷终于有了意识,眼皮微微撑开一条缝。 但是他全身没有力气,整个人处于虚弱垂死状态,喊不出声,朦胧的视线只能看到个倾国倾城的“男子”,皱着眉头清洗他的伤口。 男子身上还带有“香气”? 一旁的姚正德看宁晚桥手法娴熟,想她定是平日经常在府里拿老鼠实验的结果。 只是这个伤口用清水清洗,会不会致伤口感染? 姚正德道:“公子,要不要让嬷嬷备酒来?” 宁晚桥道:“冲洗伤口不能用酒,这样伤口愈合会很慢。” 因为会杀死正常的细胞。 这个东西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好在姚正德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 宁晚桥清洗完伤口,确定没有残留感染物,让姚正德打开她的医药箱。 古代没有麻药,她的金钱和时间有限,也来不及去研究麻药,只能先这样生割了。 宁晚桥粗鲁地往卫二少爷嘴里塞了抹布。 姚正德擦了擦汗,不知道卫二少爷醒了,会不会上门找茬。 “姚叔叔,拿我带来的粗绳绑住他。” 姚正德满脑子疑惑,还是按照宁晚桥说的做了。 卫二少爷虽然意识不清,可还是能感觉自己被绑在床上,嘴里塞了布块。 这不就是杀人的前兆吗? 到时候他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 嬷嬷和下人又都在外面,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折磨死的。 宁晚桥用开水烫了刀,条件有限,能利用的她都利用上了。 姚正德看到宁晚桥干净利落修剪伤口上的肉,没有一丝犹豫,像是没有感情的屠夫。 姚正德腿脚发软,直冒冷汗。 “公子,这是?” 宁晚桥只能尽量通俗易懂地解释:“伤口上的这些肉已经死了,为了能让伤口快速好起来,所以必须把这些死肉清除。” 清除完坏死的伤口,宁晚桥说道:“姚叔叔,你提着灯站旁边,帮我把光线照亮些。” 姚正德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两盏灯过来。 光线足够好了,宁晚桥拿起自己药箱里的针线。 姚正德问:“公子这是做什么?” 宁晚桥道:“这是缝针,把破开的伤口缝起来。” 姚正德看到宁晚桥像缝衣服似的,把卫家二少爷的伤口一针针缝起来。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清晰的针线穿过皮肤的缝合声。 姚正德不敢眨眼,瞪大眼盯着。 因为没有助手协助,宁晚桥做完四层缝合,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衣服也被汗湿透了。 她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卫二少爷的衣服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早已经疼晕过去了。 宁晚桥边收拾自己的工具,边观察伤口还有没有渗血。 两刻钟后,宁晚桥确定伤口没有渗血后,又开了副消炎药方,这才打开房门,请外面的人进来。 陈国公夫人刚才晕过去了,这会儿正好醒来,被嬷嬷们搀扶进来,看到榻前几盆鲜红的血液,顿时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好在还有大少夫人在。 姚正德把刚才宁晚桥开的药方给大少夫人,吩咐一会儿把药煎上,吃上三天即可。 大少夫人眼睛也哭肿了,丫鬟扶着她,问道:“大夫,二弟真的好了?” 姚正德道:“是的,大少夫人。只是需要记住,沐浴时要注意,伤口不可碰水,过段时间,我会再到府中帮二少爷拆线。” 大少夫人虽然听不明白,还是点点头,让嬷嬷把事先准备好的银票,递给姚正德。 宁晚桥便跟在姚正德后面出了厢房。 刚才救治卫二少爷的大夫跟他徒弟还没有走,见他们出来,主动上来搭话。 老大夫道:“不知道二位用了什么法子救的卫二少爷?” 姚正德说道:“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 老大夫以为姚正德摆架子,打算等他们走了,再进去看看卫二少爷的情况。 其实是姚正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待到宁晚桥跟姚正德坐上马车,老大夫携着徒弟进屋,请嬷嬷允许他进去看看卫二少爷的情况。 大少夫人处于惊魂未定中,听见老大夫要进来看自家二弟,忙让嬷嬷请进来。 “于大夫,他们像缝衣服似的,把我二弟的伤口缝起来,还开了副药,让二弟吃三天。” “如今我二弟还未醒,母亲也昏迷过去,会不会是遇到了江湖骗子?” 老大夫叫于庞,徒弟叫莫应宗。 于庞道:“大少夫人请稍安勿躁,我看看。” 于庞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缝合的技术堪比如今最厉害的绣娘。 每一针都出神入化,工整无比。 “难道是俞跗弟子的后代?”莫应宗道。 京城最近到处流传俞跗和弟子的故事,以及医治手法。 他们作为大夫,不过是当个笑话听。 如今看到,莫应宗立即想到了这个事情。 于庞点头:“很有可能。”又看向大少夫人,“方才那位大夫,可还说了什么话?” 大少夫人道:“他说过段时间,会到府中拆线。” ------------ 第20章 皇家寺庙 路上,宁晚桥道:“姚叔叔,拆线的事,交由你处理了。” 出于小心谨慎,她尽量不和病人第二次见面,不然对方记住她的长相,到时候会生出事端。 姚正德点头,身为大夫,拆线这些活,不过是小事。 秀茶一直坐在妙手堂的后院等宁晚桥。 眼看过了正午,宁晚桥还没有回来,她坐立不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姚正德的妻子夏氏安慰:“秀茶姑娘,你先吃点东西,估摸这会儿,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小童端了午饭进来,秀茶虽然心在宁晚桥身上,还不忘跟小童道谢。 小童名叫郭童,知道宁晚桥去给自己师父打下手了,也安慰秀茶道:“也许是病人的病比较严重,所以师父和你家小姐要费点时间。” 秀茶是知道的。 因为早上的时候,小姐去治病,而她便代替小姐去安武侯府探望谭姨娘。 只是她还是不放心小姐的安危。 正说着话,后门响动,几人跑过去看,见宁晚桥跟姚正德正好下马车。 两个人跟去时没什么区别,不过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秀茶吓地忙道:“小姐,你受伤了?” 宁晚桥道:“病人大出血,不是我的。” 夏氏正好把水烧热了,知道那些深宅大院规矩多,宁晚桥这一身血腥回去,难免会被人看出端倪。忙道:“夫人,快去洗漱一番。” 宁晚桥道:“谢谢婶婶。” 秀茶服侍宁晚桥洗漱,夏氏去厨房热了饭菜,宁晚桥沐浴出来,正好吃饭。 为了赶时间,她狼吞虎咽,急匆匆跟姚正德和夏氏告别,这才坐上马车,回平昌侯府。 夏氏看宁晚桥堂堂侯夫人,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不由叹叹气。 姚正德道:“明日你到安武侯府去,以后谭姨娘的身体,你来帮她调理。” 夏氏懂医术,不过比不上姚正德。 宁晚桥每个月会给谭氏把脉开药方,夏氏只需要从旁辅助即可。 夏氏点头应,又问:“今日这一趟,夫人拿了多少诊费?” 姚正德道:“陈国公府有钱,大少夫人出手阔绰,给了两百两。回来的路上,我把它们全给夫人了。过半个月,我到陈国公府复诊,剩下的那些钱,夫人说给我们。” 夏氏闻言,呆如木鸡。 平日老百姓们看病,也不过是几十文钱,那些个达官显贵看病,最多不过几十两银子。 陈国公府出手便是二百两,那得的一定是重病了? - 宁晚桥有了钱,第一个要做的事,便是让芙清去牙行挑人。 秀茶挑的都是学过简单规矩的,买下来后,稍微调教一下,便可以使唤了。 一共六个人,四个女孩,两个男孩,年纪在十一二岁。 两个男孩照顾宁司远,四个女孩照顾谭氏。 他们的性格要么稳重,要么机灵,是个十分好的搭配。 她的院子里也添加了三个丫头,看着是个心眼好的,不会背叛主子的人。 平昌侯府不给她的,她可以自己花钱买。 于是,这一趟下来,宁晚桥花了快二百两,把从陈国公府赚到的钱,基本上都花光了。 虽然有些心疼钱,但宁晚桥还是觉得这些银子花得值。 买回来的下人,宁晚桥交给秀茶去调教,而她则跟曾氏,准备去太夫山的皇家寺庙。 听说当朝皇后是一位极其有野心的人,这跟荣家在朝廷中强大的势力有关。 只可惜皇后入宫后,一直没有自己的儿子。 眼看最受宠的翁贵妃,已经生下皇长子,荣皇后急了。 三番几次寻医问药,反而把自己身体弄垮,再也不能孕育。 荣皇后与翁贵妃一系可谓斗得腥风血雨,没有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行? 皇后选了一位生母是宫女的男孩抱到自己名下养着。 男孩子十岁前身体一直很好,后来便偶尔生病。 御医一直治不好,皇后这才想着烧香拜佛许愿。 这些年,皇后在后宫的权力迅速膨胀。 与此同时,荣家大肆升官,更是把持着内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基本架空了皇上。 荣皇后人生虽有波折,但她得偿所愿,因此没有人敢反驳她的话。 皇后说了要出宫许愿,不论合不合时宜,不论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说出宫便是要出宫。 皇上也从不会阻拦她的无理取闹,有时候还会把手头的事放下,陪荣皇后胡闹。 礼部和御林军紧赶慢赶,终于清理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皇后和太子的仪驾从皇宫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往皇家寺庙去。 皇后出行,扈从蜿蜒十里,辎重车辆无数,最前面开道的仪鸾卫已经出城,皇后娘娘的车架还没有驶出宫门。 随行的夫人小姐更是从卯时等到未时,队伍才慢慢挪动。 可想而知,皇后出行的队伍有多隆重。 宁晚桥作为随行的一员,虽然等得很累,不过曾氏不用她在身旁伺候,由曾家二小姐曾舒婷陪伴在身边。 烧香许愿的流程走完下来,已经是亥时。 宁晚桥这种边缘人物,虽然不用陪在皇后身边,一天下来也累得全身酸痛。 大夫山占地广阔,基本能满足女眷们投宿的要求。 皇后和太子,以及皇后娘家的女眷,住的是最大最宽敞的香房。 其次像曾氏这样有品级的,有自己的单独香房。 剩下的女眷,两个人住一间。 好巧不巧,宁晚桥跟陈国公府大少夫人住在一间。 大少夫人姓安,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知道她们同住一间香房,便友好地道:“一直听说平昌侯娶了个相貌相配的妻子。今日一看,我觉得夫人的长相要胜平昌侯几分。” 宁晚桥那天去陈国公府化了妆,今天也化了妆,安氏自然认不出她。 加上安氏当时心慌意乱,也没有多注意宁晚桥这个人,所以更加不会多想。 宁晚桥恭敬道:“多谢夫人夸奖。大少夫人长得也跟神仙似的。” 安氏用手帕掩着嘴笑,曾经听别人说平昌侯夫人是个木讷的人,今天一见,她觉得平昌侯夫人很有趣,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安氏道:“平常不见夫人参加宴会,是不是府中事务多?” 宁晚桥道:“我刚嫁进侯府,很多事情不熟悉,一直很忙。不过往后时间就多了,日后大少夫人有什么宴会,请记得叫上我这个闲人。” ------------ 第21章 找茬 安氏十分热情,听宁晚桥这么说,第二日便要带宁晚桥去找她的闺中密友。 宁晚桥虽然跟曾氏恶交,但是面子也还是要做的,为以后跟段云舟和离的时候,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他们。 宁晚桥道:“大少夫人,等我先去跟母亲请安,再同你去见你的姐妹们。” “正好,我也要到香房去,我们一道同行。” 宁晚桥跟安氏路过许多香房。 宁晚桥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倒是安氏路上遇到不少熟识的夫人。 她们停下寒暄一二时,安氏顺道便把宁晚桥介绍给那些夫人。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下来,宁晚桥竟然认识了十几位家世显赫的官太太。 到了曾氏住的香房,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夫人。 曾氏地位高,其他地位比曾氏低的高门夫人,都带着晚辈来给曾氏请安。 宁晚桥觉得自己来的时间正好。 又可以跟这些夫人们打个照面,又可以在众人面前表现她的孝顺,顺便还可以扮演低情商,故意说漏一些真话。 宁晚桥刚一进屋子,站在曾氏后面的曾舒婷,便喊道:“表嫂?” 和曾氏说话的几个夫人都停下,回头看宁晚桥。 宁晚桥往里走,她的样子也随之露在众人面前。 夫人们面露惊异,原来平昌侯夫人竟然有这等姿容,难怪平昌侯会在那么多贵女中挑中了宁晚桥。 “母亲安。”宁晚桥道,“媳妇进来的时候,顺道问了嬷嬷昨晚母亲睡得可好?知道母亲一觉到天亮,媳妇便放心了。” 在座的这些都是长辈,宁晚桥又给夫人们行李。 她的动作和表情,挑不出一丝错处,看着就是个孝顺懂事的儿媳妇。 在场的夫人们便笑着夸起宁晚桥。 “平昌侯夫人真是个温婉贤淑的人。” “老夫人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体贴的儿媳妇。” 曾氏并不意外宁晚桥过来给她请安,而是意外宁晚桥会在夫人们面前说这么多话。 自从宁晚桥跟她吵架后,没有早起跟她请安过,更别提关心她的身体了。 宁晚桥盼着她早点死是真的。 今天过来说这么些话,不过是想在别人面前扮个好儿媳。 曾氏有点恼,但又不能当众挑宁晚桥的不是,不然恶婆婆这个罪名,会压到她头上。 曾氏点了点头,打算让宁晚桥没事就退下。她实在不愿意看见宁晚桥,气得能让她减寿命。 宁晚桥可不管曾氏怎么想,继续道:“曾表妹昨晚休息得好吗?” 曾舒婷站在曾氏后面很无聊,也不见曾氏把她介绍给夫人们。 方才跟宁晚桥打招呼,曾舒婷也是想让夫人们注意到她。 这会儿宁晚桥问她,夫人们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来,她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谢谢表嫂关心。昨晚我伺候姑姑睡下,担心姑姑睡不好,又起来了几次。” 夫人们面露惊异,一开始都以为曾氏后面站的是她的一等丫鬟,毕竟曾舒婷穿着打扮、长相气质在那里。 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是曾氏的亲戚。 夫人们都带着惊讶好奇的目光,等曾氏介绍。 曾氏本想寻个更好的机会再把曾舒婷介绍给这些夫人们,现在众人都盯着,曾氏不好推拒,便笑着介绍说:“这是我们曾家的二姑娘,我哥的女儿。” 原来是娘家人。 本来对曾舒婷感兴趣的夫人们,听到是曾家人,都放弃了给自己家儿子或许侄子介绍的念头。 曾家现在是富商,这样的地位,纳做妾合适,正妻却还是差点儿。 以平昌侯府这样的门第,自然是不会让自己侄女当妾了,怎么也要到那些门当户对的,或者比曾家门第高一些的,当个正经的夫人去。 夫人们心底想归想,嘴上却道: “长得真是俊俏。” “许人家没有?” 曾氏道:“我心疼她,不愿意她早早嫁人。怎么也要过个两三年。” “今年多大了?” 曾氏道:“十四了,琴棋书画样样会。熟读《女训》和《女诫》。” 看到曾氏那么疼爱这个侄女,而且曾舒婷还会这么多,不比那些高门的小姐差,有的夫人心里又有了其他想法。 曾氏这么说了,曾舒婷便想在夫人们面前表现一番。 大姐曾舒悦就要进平昌侯府了。 表哥一表人才,家世又好,京城中能比得过表哥的,估计也没有几人。 就因为她年纪比曾舒悦小,所以进平昌侯府的机会落到了曾舒悦手上。 她不服。 她要找个比平昌侯府地位还要高的。 若是地位不如平昌侯府的,她就要当正妻,不当妾。 那也比曾舒悦强。 曾舒婷眉眼一弯,甜甜地道:“姑姑,不如我给太太们弹一首曲子?” 闻言,在座的夫人们脸色突然一变,曾氏也是有些尴尬。 宁晚桥镇定地拿起茶杯,轻呷一口,安心看戏。 曾舒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夫人们的态度变了,连姑姑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毕竟是自己的侄女,曾氏叹道:“姑姑知道你想哄太太们开心。不过今天皇后帮太子拜佛许愿,不适合弹奏。” 曾舒婷一听,顿时吓得脸变成土色。 她光顾着怎么表现,没有想到这一层。 “姑姑,我错了。” 曾舒婷立即跪下来认错,还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其他夫人知道曾舒婷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能要求太高,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道以后有机会再听,接着便又把话题转到宁晚桥身上。 “平时也不见夫人出门,日后要跟着你婆婆,多出门走动走动啊。” 宁晚桥笑说:“太太说的是。母亲也经常叫我出门参加宴会,只是我刚刚成婚不久,管理府中事务不熟,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习。为了让母亲安心,之前的时间都放在府中的事务上。现在熟练了,以后有宴会,肯定会陪母亲一起参加。” 一旁的太太又夸:“老夫人真是得了个好儿媳。” 明明这宁氏好吃懒做,连安都不请,今天在夫人们面前,把自己说得费心劳力。 曾氏恨得牙痒痒,硬是挤出来一丝笑,道:“自从她进门后,我把她当女儿疼。看到她辛苦,也经常让人炖了燕窝往她院里送。那些滋补身体的药材,也一直往她那里送,就是怕她累病了。” 说到最后,曾氏又补一句,“我啊,什么都不盼了,就希望她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享天伦之乐。” 宁晚桥心底冷笑。 想要用她没有孩子,来让夫人们声讨她,没门。 宁晚桥哀叹:“我知道母亲因为刚失去一个孙子,所以特别想要孙子的心情。媳妇儿也在努力了。” 大家以为是宁晚桥有孕过,因为太劳累而流掉了,又安慰道: “夫人也别太辛苦,身体重要。” “是啊,有孩子后,把府中事务交一半出去,别事事都管着,把身体累坏了。” 宁晚桥故作尴尬地点点头。 夫人们察觉出宁晚桥的异样,看向曾氏,发现曾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明白她们肯定说错话了。 难道怀孕的不是宁晚桥? 平昌侯娶妻当日,听说还抬了位妾室进门。 莫非是妾室先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没有哪家的规矩,是让妾先怀孕的。 如果是,平昌侯也太不像话了。 ------------ 第22章 诊治 宁晚桥没有坐多久,便从曾氏的屋里出来了。 曾舒婷已经把这里的夫人们认了个全,看见宁晚桥要去花园,她也跟在后面。 曾舒婷脚步轻盈,心情很好:“表嫂要去花园散心吗?舒婷陪表嫂去吧?” 宁晚桥也没必要瞒着她,说道:“陈国公府大少夫人约了别的太太们在花园赏花,让我跟母亲请完安了过去。” 曾舒婷一听到是陈国公府,这可是比平昌侯府爵位要高啊,顿时打起精神来。 如果是陈国公府,就算当妾,也比嫁给那些满身铜臭味的男人强。 而且她还打听到,陈国公府的少爷们长相都不错。 曾舒婷道:“听说陈国公府太夫人下个月过寿,表嫂会去吗?” 宁晚桥看了曾舒婷一眼,奇怪她为什么知道陈国公府的事情。 想到这次曾氏带曾舒婷来皇家寺庙,忽然明白了。 宁晚桥说道:“我嫁进侯府后,人际交往很少,平时都是二太太和三太太代劳。” 除非不得已,否则,曾氏不会让她出面。 这次来太夫山,还是宁晚桥主动要来的。 曾舒婷自然也是不知道京中达官显贵们的事情的,只不过是姑姑跟母亲说的。 姑姑说到时候会带她一起参加寿宴,让她露露面。 为了能在寿宴上好好表现自己,她特地让人去打探陈国公府的事情。 看到宁晚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曾舒婷心底不由鄙夷起宁晚桥。 难怪姑姑不喜欢她,看起来真是个脾气怪异的人。 曾舒婷说道:“陈国公府的太夫人,那身份自然是没有人能比。她是当今皇上的姑姑,排行第三,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南新公主。” “南新公主跟老陈国公婚后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十分和美。他们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五年前,老陈国公去世,皇上看在南新公主的份上,特意给了恩典,让老国公的嫡长孙进了亲军都护府,如今,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而且还是锦衣卫世袭千户,真是天大的恩典。” 宁晚桥理清了思绪,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安氏的丈夫,也就是那天她救治的卫二少爷的亲大哥。 锦衣卫指挥使是锦衣卫的首领,正三品官衔,能担任这个职位的,无一不是皇帝最亲信的人。 曾舒婷扫了一眼四周,没有看见其他人,小声地说:“表嫂,我听说这次也有陈国公府的少爷陪太子来。” 宁晚桥其实不喜欢听这种没有用的八卦,不过象征性地说道:“陈国公府有多少位少爷?” 曾舒婷翻了个白眼,宁晚桥比她还要孤陋寡闻,也不知道她嫁人前,在安武侯府是怎么过日子的。 “有四位少爷,今天来的,是陈国公府的二少爷。” 宁晚桥道:“二少爷?” 曾舒婷压低声音:“他是东城兵马司指挥,我在东城见过他巡城,穿着铸金铠甲,吸引了好多姑娘的眼光。” 宁晚桥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浮现红晕。 - 花园里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和太太们坐在亭子里聊天。 宁晚桥走过去,安氏正好看过来,说道:“平昌侯夫人来了。” 所有人都看向宁晚桥。 她笑了笑,说道:“太太们安好。” 一位身材丰腴的夫人掩着嘴笑道:“听说平昌侯夫人长得貌美如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人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宁晚桥也没有当真,而是笑着回道:“太太过奖。我看太太这双杏眼也是顾盼生辉,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大家笑成一团。 安氏拉着宁晚桥坐到她旁边,笑道:“我就说她是个有趣的人吧,跟我们肯定有话聊。刚才与你说话的,是丰阳侯夫人……这是康平侯夫人……” 宁晚桥来的时候,稍微做了一下功课。 丰阳侯夫人姓蒋,康平侯夫人姓沈。 曾舒婷看到太太和小姐们没有理她,把她当丫鬟了,心里怄气。 宁晚桥也是,自己坐下了,也不把她介绍给这些小姐和太太们。 这些簪缨世家的小姐太太们,都是极其讲究规矩,她又不能主动插话,别人会说她没规没矩。 曾舒婷盘算着,只能寻找机会,一会儿定要好好给这些夫人们留下个好印象。 宁晚桥仔细观察着每一位太太小姐们的气色,发现好几位面色暗沉,厚厚的胭脂下,看到一些黄褐斑。 有些太太嘴唇颜色暗沉,眼下乌青,一看睡眠质量就不好。 宁晚桥判定里面有太太有重疾。 这是公共场合,她当然不能直接在这里说,这会让人尴尬,也会让对方恨她暴露自己的隐私。 一般人对于自己失眠这种小事,是不介意拿出来讨论的。 宁晚桥便看向康平侯夫人沈氏,关心道:“我看太太有些疲劳,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 沈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刚才正跟她们聊起呢。最近这段时间,半夜睡觉,我死去的祖母总到我梦里,送饭给我吃。我正想着,找个靠谱的大师,到家里做做法。” 丰阳侯夫人蒋氏道:“前些日子,我小侄子突然发疯,失去意识,后来请了一位神婆来,当日就好了。” 沈氏惊喜地道:“那神婆家住哪里?” 蒋氏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我婆婆让人去请的。一会儿回香房了,问问我婆婆。晚些时候,我差人把地址送给你。” 宁晚桥等她们说完,也不反驳她们,而是看向沈氏,说道:“以前我外祖父还在的时候,也遇到跟太太一样情况的病人。他说打不起精神,全身乏力,经常做阴梦,也就是梦到死人,吃饭也是没有胃口。” 沈氏听到宁晚桥说的症状,连连点头:“没错,提不起精神,乏力,吃不下饭。” 安氏好奇道:“平昌侯夫人的外祖父是大夫?” 宁晚桥道:“外祖父生前对医术颇有研究,我经常听他说起那些患者的病症。” 沈氏道:“不知道太太的外祖父,当时治好那个病人没有?” 宁晚桥道:“外祖父当时开了三副药给他吃,后来病人说没有那么乏力了,阴梦也减少了。” 沈氏惊喜:“太太的外祖父可留有药方?” 宁晚桥道:“都写在医书里,留下来给我们了。” 沈氏犹豫再三,问道:“太太方不方便把药方给我?” ------------ 第23章 治病 宁晚桥道:“药方本就拿来治病救人的,太太不用客气。只是药方因人而异,要把脉过后,才能把药方给太太。” “把脉?”沈氏疑惑,“夫人外祖父的医馆在哪条街?回去后我立即去拜访。” 宁晚桥道:“外祖父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我继承了他的医术,太太若是信任我,请让我帮太太把脉。” 不过是吃三副药的事。即便宁晚桥开的药吃不好,那也是不奇怪的。沈氏怀着瞎猫碰死耗子的心态,道:“平昌侯夫人把脉就是。” 曾舒婷知道宁晚桥的外祖父是大夫,也听说宁晚桥带了很多医书嫁进平昌侯府。倒是没想到宁晚桥还会看病。 宁晚桥让沈氏把手搁置到檀木雕花长案上,她右手中指定关,垂下眼眸,表情凝重。 大家好奇地看着她,从她稳重的性子里瞧出了几分御医的影子。 过了半晌,宁晚桥收回手,说道:“太太的脉属于无神脉。心主神明,脉无神意味着心脉动力不够,主要由脾胃、肾阳气衰败所致,提示着神气涣散,同时也意味着小肠排空能力下降。” 沈氏眼睛亮了:“夫人说得对,实不相瞒,我最近胃不舒服,身体也觉得很沉重。之前来了几个大夫,都给我开了补药,只是吃下去后一直不见好。” 宁晚桥道:“太太的心和小肠脉堵了,有痰湿,必须先通开心脉与小肠,把痰湿去掉再补。” 沈氏道:“原是这样。那我常常梦见死人,夫人可有什么见解?” 宁晚桥道:“太太心神不足,阴气容易上身,所以特别容易梦见死人。只要太太按照药方吃药,很快就不会做阴邪的梦了。” 沈氏高兴道:“好,若是夫人当真治好了我的病,我定要上门感谢。” 听完宁晚桥的诊断,在座的太太们都十分惊讶。 宁晚桥国色天香,性子好,竟然还会医术? 女子能熟读诗书和女诫那些已经了不得了,再自己懂医术,那当真是很厉害了。 平时她们看病,多数时候都是请宫里的御医到府中,她们不认为宁晚桥的医术能比宫里的御医们好。 秉着试试的心态,大家便也争先恐后地让宁晚桥帮她们瞧瞧。 宁晚桥笑道:“大家一个个来。” 曾舒婷见机会来了,主动提道:“表嫂,舒婷给你打下手。” 闻言,大家因为宁晚桥的面子,都友善地看向曾舒婷。 曾舒婷立即跟大家行了礼:“太太们好。” 宁晚桥明白曾舒婷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女孩子为自己谋划前程,她是乐于帮一帮的,因为她自己也在谋自己的前程。 如果曾舒婷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宁晚桥在大家注视下,说道:“这是我婆婆的侄女。” 众人点点头,原来是平昌侯府的表小姐。 曾舒婷站在后面半个多时辰了,腿酸脚疼,宁晚桥终于肯帮她说了句好话,忙从旁边侍女手上拿了笔和纸来,坐在宁晚桥的下首,帮宁晚桥记录病症和写药方。 宁晚桥之前猜想的没错,这些太太们或多或少的身体都有些小问题,不过调理一下就好了。 第三个让她把脉的,是景明侯府的少奶奶元氏。公公任刑部侍郎,正三品。丈夫是刑部正五品的郎中。 宁晚桥看了她的面色,没有多问,便开始诊脉。 元氏见宁晚桥不问她,自己也不多说。 元氏相信,好的大夫,不需要病人多说,一定能诊出病人身上的问题。 她偶尔腹痛,常常觉得乏力,更是比别人畏寒,看过很多大夫,也请御医到府中诊治,一直不见好转。 对于宁晚桥的医术,她自然也是不抱多大希望的。 宁晚桥诊完脉,道:“太太容易头晕、疲劳,是阳气郁结。喜静厌动,思虑太多。思则气结,思虑伤脾,气结伤肝,所以肝胀闷,胃口不好,可能有胁痛。” 元氏也许是有胆囊炎。 现在还没有胆囊炎这个病名,宁晚桥只能用胁痛代替。 元氏一听,对宁晚桥的医术高看了几分。 宁晚桥说的与御医说的病症十分相似,只是后来御医开了几味药,吃了四月有余,一直不见好转。 元氏道:“夫人说得对。平日眼睛也有些酸胀,晚上睡不好觉。” 宁晚桥点头,让她伸舌头看看。 要是在平时,她们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女,是不会做当众伸舌头这样不雅的事情。 现在大家围成一团,全是女子,元氏觉得宁晚桥有几分厉害,便按照宁晚桥说的做了。 大家也都好奇宁晚桥接下来的诊断,心思都放在诊治上,全然不觉得元氏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宁晚桥看过后,道:“太太舌苔水滑,舌下络脉瘀滞。这是肝郁脾滞,木不疏土。” 元氏道:“夫人说的极是。我夫君让人到宫中请了几个御医过来,跟夫人说的一模一样。只是开药吃下后,不见有任何好转。” 宁晚桥道:“太太不必急,这个病治好,至少要半年。不过,只要太太按照我说的来做,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元氏道:“夫人请说。” 宁晚桥道:“夫人每日早上起床后,先吃一个林檎。吃药期间饮食清淡,不要睡太晚,也不要劳累,不能生气。每日在府中走上半个时辰,让丫鬟拍打阳陵泉穴以及附近的穴位。” 宁晚桥招来元氏的丫鬟,把穴位指给她们看。 丫鬟说记住后,宁晚桥又说了几味药,曾舒婷记性好,写字也快,不用宁晚桥特意放慢语速,曾舒婷一字不落地写到纸上。 往日御医让元氏少动,今日宁晚桥却让她多动。 元氏平时也是个好动的人,宁晚桥这个方法,很得她的心意。 元氏笑道:“好,若是我病好了,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宁晚桥也跟着笑道:“太太放心,半年后,你的身体肯定会比现在健康。” 丰阳侯夫人蒋氏,嘴上也是带着浅浅的笑,眼底却有一抹异样。 ------------ 第24章 盛邀 “太太和姑娘们都在聊什么呢?远远就听到笑声了。”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宁晚桥看过去。 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夫人,由两位丫鬟搀扶,朝他们走过来。 老夫人通身贵气,雍容华贵,气势十足,一看便是个果决的人。 后边跟着两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左边的看起来活泼可爱,右边的看起来稳重大气。 元氏小声道:“这是荣老太太,当今皇后的母亲。后边两位姑娘,是荣老太太的孙女。左边叫荣君雨,右边叫荣君夏。” 宁晚桥点头,余光扫视一圈,学着太太们,换上了温柔大方,一看就很贤妻良母的微笑。 她们这些人中,身份最贵重的,是丰阳侯夫人蒋氏,其次便是安氏和沈氏。 所以其他太太只是站起来,并未说话,而蒋氏是第一个出声的。 “老太太今日看着很喜气,想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说话间,蒋氏已经挪了挪,把自己身后的位置让出来。 丫鬟们便扶杨老太太坐到蒋氏方才坐的位置。 荣老太太伸手示意大家坐下,才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昨日皇后和太子在法堂念经,今日太子起床后,情况好转多了,咳嗽也少了。” “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赐,佛祖保佑。” 太太们异口同声应道。 荣老太太又叹道:“只盼着太子身体早日好起来,让皇后给他选门好婚事,” 沈氏道:“老太太放心,这次回宫后,太子身体好起来了,皇上和皇后定会将娶太子妃的事提上日程的。” 荣老太太平时也经常打探京中合适嫁给太子的人选。 太子妃的位置自然是荣家姑娘。而太子嫔人选,却是有些难选择的。 太子嫔要家世好,品行好,样貌好,太子才能心无旁骛地把心思放在朝堂上。 丫鬟给荣老太太端了杯热茶,荣老太太轻啜一口,长长叹一口气,没想到眼前突然一花,身体虚晃几下,竟要倒地。 好在旁边的嬷嬷扶住了荣老太太。 荣君夏忙道:“快,快去请御医来。” 人命关天,宁晚桥上前:“荣大小姐,让我看看。” 荣君夏跟荣君雨质疑地看向宁晚桥。 宁晚桥道:“二位小姐,我会些医术,请让我看看。” 荣君夏道:“御医就在香房那边,不劳烦夫人。” 沈氏道:“荣大小姐,平昌侯夫人医术不比御医差的,让她看看吧。” 安氏道:“可以先让平昌侯夫人看看,待御医来了,再让御医看也来得及。” 元氏道:“老太太这气色越来越差了,二位小姐,先让平昌侯夫人看看。她的医术不差的。” 这么多人帮宁晚桥说话,而且都是说话分量重的太太,贴身照顾荣老太太的嬷嬷道:“大小姐,御医过来还有一段时间,老夫人手脚冰凉,我看不如先让平昌侯夫人看看。” 宁晚桥不过比她们大个一两岁,荣君夏和荣君雨并不信任她,这么多人帮宁晚桥说话,她们也只好让出位置。 宁晚桥让人把荣老太太放平到雕花红木椅上,蹲下来给荣老太太把脉。 跟她想的一样,宁晚桥道:“老夫人阳气不足,心脉神不足,手脚冰凉,心慌气短,面色黄白。” 她边说,边让芙清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红参泡水。 曾舒婷见状,忙把这个活抢过来,到一旁的香房,倒些热水冲泡。 宁晚桥先把其中的一块红参撕碎,让嬷嬷喂进去。 荣君夏觉得让宁晚桥诊病已是极限,站出来又阻止:“祖母一切入口的东西,都需要嬷嬷验过。” 医者仁心,宁晚桥即便再急,眼下是别人祖母,她心急不来,便让嬷嬷拿针验。 过了会儿,嬷嬷点头,荣君夏看到御医还没有来,便让嬷嬷往荣老太太嘴里喂红参。 荣老太太用水送服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脸色开始红润,脉也有劲了。 没过一会儿,荣老太太眼皮动了动,竟是悠悠醒来。 “祖母,你可有哪里难受?”荣君夏问。 “祖母,你吓死孙女了。”荣君雨道。 荣老太太视线模糊,看到两位孙女担心的面庞,笑了笑:“祖母方才心慌气短,现在没事了。” 听到荣老太太这么说,大家脸上的担忧才消失了。 荣老太太忽然见到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便好奇地问:“太太怎的那么面生?” 宁晚桥在安武侯府的时候,从来不参加小姐们间的宴会。 嫁进平昌侯府后,也没有代表平昌侯府去参加过宴会,荣老太太自然不认识她。 宁晚桥站起来,给荣老太太行礼,通身的气度一瞧便是大家族出来的小姐。 嬷嬷道:“老太太,是平昌侯夫人救了你。” 安氏道:“平昌侯夫人的医术确实厉害。” 宁晚桥行了礼,道:“老太太,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荣老太太笑道:“平昌侯真是好福气。” 宁晚桥面相品格端方待人亲和,没承想却嫁进了平昌侯府。 她并不喜欢曾氏的为人做派,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当年老平昌侯爷要纳妾,曾氏不但阻挠,还暗中残害妾室。没想到选媳妇倒是眼光很好。 宁晚桥听到这话,笑道:“老太太过誉了,我的福气也是沾了家人的。” 大家误以为宁晚桥说的是平昌侯段云舟,然而宁晚桥说的是谭氏。 谢谢谭氏给了她生命。 安氏道:“我一见到平昌侯夫人就觉得有缘,没想到大家如此,老太太也如此。” 这时,煮好红参水过来的曾舒婷,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荣老太太跟前。 宁晚桥道:“等凉一些,老太太把这碗红参水喝下,便好了。” 荣老太太笑说:“好,今天多亏了平昌侯夫人。” 曾舒婷站到宁晚桥后面,听到荣老太太只夸宁晚桥,连个眼神也没给自己,心里十分不满。 只是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气愤地站在宁晚桥后面。 这时御医来了,看到荣老太太已经醒了,听到宁晚桥用红参救醒了荣老太太,御医心道,竟还有医术跟医女一样厉害的夫人? 御医帮荣老太太把脉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宁晚桥,医术倒是不错。 御医说道:“老太太的身体很好,多亏了刚才平昌侯夫人的红参。” 荣老太太说道:“御医说的对,我是要好好感谢平昌侯夫人。” 御医对宁晚桥行礼,问道:“不知道夫人师从何处?” 宁晚桥还礼,道:“我外祖父是大夫,小时候跟外祖父一起帮人看过病。” 御医道:“难怪了。夫人的医术,可是跟宫里的女医们不相上下。” 宁晚桥道:“御医过奖了。” 待御医走后,荣君夏道:“方才是我有眼无珠,质疑夫人的医术,君夏在这儿跟夫人赔个不是。” 宁晚桥道:“荣大小姐也是谨慎,我理解。” 荣老太太拉住大孙女的手,满脸慈爱地道:“谨慎是好事,我看平昌侯夫人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记在心上的。” 宁晚桥笑了笑。 荣老太太又看向安氏道:“你母亲身体可还好?” 安氏道:“这几日染了风寒,一直躺在床上,下人们伺候着。” 荣老太太道:“昨天明俞在附近巡逻,我正好看见他,多嘴问他可有喜欢的姑娘,他说没有。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说听母亲安排。” 卫明俞是个性子活跃的,荣老太太想把荣君雨嫁过去,两个人性子相配,刚好能凑成一对欢喜冤家。 安氏自然听出了荣老太太的意思,能攀上荣家,那是泼天的富贵。太子妃的位置,以后定是荣家其中的一个姑娘。 以后太子继位,那他们陈国公府的地位不可言说。 安氏笑道:“二弟虽然颇有些纨绔,但到现在还没有通房,一心扑在事业上。母亲平时也问他,他只说找喜欢的。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又说不出个一二来。” 荣老太太听到卫明俞竟如此洁身自好,十分满意。 她转头对身后的荣君夏说道:“幽谷庄的梅花已经开了。回去后,你给小姐少爷们发帖子,请他们到庄子赏赏梅花。” 荣君夏乖顺道:“是,祖母。” 荣老太太转头看宁晚桥:“安武侯府中,可还有未出阁的小姐?” 宁晚桥道:“老夫人,有的,还有好几位姐妹没有谈人家。” 荣老太太道:“那日你跟你姐妹们也一同来,人多热闹些。” 宁晚桥道:“是。” 宁晚桥跟安武侯府的那些人,有着不可和解的矛盾。 若不是荣老太太当众这么说,她不会主动到安武侯府跟那些小姐提这件事情。 宁晚桥没有放在心上的事,在别人眼里,这是天上掉的馅饼。 荣老太太到这里后,跟宁晚桥说的话最多。且最后还主动亲自开口邀请安武侯府的人去参加宴会,难免让人觉得,荣老太太也许想让自己的孙子跟安武侯府联姻。 曾舒婷一直安安静静的,跟芙清站在宁晚桥后面,委屈地充当宁晚桥的一等丫鬟。 听到荣老太太邀请安武侯府的小姐们去,她也眼馋了。 回去后,她一定求着宁晚桥也带她去,那是大好的机会。 - 法堂里,陪在一旁的住持深深看了一眼太子阮穆宁。 他着一件大红缂丝八团白狐毛镶边狐皮大氅,腰间悬着皇太后赐给他的和田沁玉,这样的颜色并不出挑,换作旁人怕是要被压得黯淡无光,穿在太子身上却不同,他气质过于卓越,神情冷冷淡淡怡然清定,反而将那颜色衬得有几分仙气。 皇后静坐在太子身旁。 虽说不是亲母子,皇后到底养了太子十八年,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母子的相似了。 主持说道:“阿弥陀佛。众生因为内外的智慧光明,被烦恼所障蔽,而起惑造业,遭受苦报。” 阮穆宁垂眸不言。 皇后雍容华贵的脸上有一丝动容。 她这辈子顺风顺遂,只是在孩子上,一直不能得偿所愿。 后来抱了阮穆宁到膝下养着,没想到他又从小体弱多病,一直不见好转。 皇后道:“住持,我们母子二人,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该如何是好?” 住持道:“众生虽然知道,学佛要修平等心,但却难以降伏自心。而随着境界起人我分别,造作过非。要知道名为我的这个角色,终归是要坏灭的。若执着于人我的对立相,就会生起爱憎之心,这样,又怎能与佛门中的智慧相适应呢?” 皇后道:“如今我已经不执着于那些得不到的了,只求宁儿身体健康,能娶妻生子,坐稳他的位置。” ------------ 第25章 意料中的贵客 香房里,锦标帮阮穆宁解下大氅,抖去上面的凉意,满脸堆着笑道:“太子爷,荣老太太方才遣君夏小姐送了百合莲子汤来,您趁热喝一碗?” “你们拿去分了。” 阮穆宁脸上的情绪淡下来,从多宝阁的匣子里抽出一叠特制的薄油纸,开始写信。 写毕,唤人将之送出。 一旁静站待命的锦标,看到阮穆宁忙完,适时端上莲子粥:“太子爷,可要喝点?” 阮穆宁扫他一眼,带着压迫。 锦标眼神躲闪,忙跪下道:“小的该死。” 阮穆宁并未叫他起来,而是道:“这次陪同皇后来的,都有谁?” 锦标有点摸不清太子此刻的心思,但还是如实道:“陈国公府、丰阳侯府、康平侯府、景明侯府、平昌侯府、安……” “昨日谁陪外祖母来的?”阮穆宁用手指敲着桌子问道。 锦标道:“荣家的君夏和君雨小姐,以及一众太太们。” 锦标看到太子面无表情,又继续道, “君雨小姐来太夫山,是为了卫二少爷。听说君雨小姐为了给卫太夫人准备礼物,亲自刺绣。” 一年前卫明俞正在巡城,正好碰到荣君雨的马发疯,情急之下,卫明俞一人之力,制服脱缰的野马,救下在马车中瑟瑟发抖的荣君雨。 荣君雨看到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卫明俞,一眼看中了他,并悄悄进宫跟皇后说过几次,让皇后给他们赐婚。 皇后虽贵为一国之母,赐婚的事也不是难事。 只是陈国公府还有个南新公主在,皇后自然得问过南新公主的意思。 南新公主疼爱自己的孙子,说让孙子拿主意。 试探过后,南新公主知道自己孙子不喜欢荣君雨,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没想到,荣君雨竟是一根筋走到底,事情过去那么久,还惦记着卫明俞。 “卫老太太这次来了?” 锦标道:“卫二少爷上次半夜出门巡城,回来后重伤,卫老太太因为惊吓,便一直卧床不起。” “御医有没有去看过?” “看了,还是不见好。奴婢查到,他们在等传闻中的神医。” “神医?” “太子事务繁忙,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京中突然传出,神医俞跗弟子后代出世的消息。” “卫二少爷被刺客打伤的事,听说是这个出世的神医救的。” 阮穆宁不置可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了下眉头,问道:“平昌侯府来的是谁?” “回太子爷,平昌侯半年前就已经娶妻了,这次是平昌侯夫人陪老夫人一起来的。” “这位平昌侯夫人,是安武侯的女儿,在府中不受宠,母亲卧病在床,有一幼弟也是常年生病,日子颇有些艰难。” “原以为宁氏嫁进平昌侯府后,日子苦尽甘来。没想到,平昌侯却在大婚当日,抬了一位妾侍进门。” “平昌侯有一次意外受伤,被一位女子相救。平昌侯便误以为宁氏是他的救命恩人,便想娶为正妻。” “没想到,在成婚前两天,他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宁氏。一怒之下,平昌侯在成亲当日,把救命恩人也抬进门了。” 阮穆宁听到这里,皱起眉头。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来,道:“今儿天气不错,正好念经也烦了,不如出去走走,顺便也去看看外祖母。” - 宁晚桥平时很少跟这些贵妇们来往,知道自己不善于交际,脾气也不够圆滑,所以来到太夫山,就一直都在观察别人怎么交际相处。 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如何才能让自己既不得罪人,又不吃亏等等,这些都需要她特意去加强学的。 她也一直用心去记这些人的容貌、性格和家世门第等,免得以后认错人出丑。 一天下来,宁晚桥记住了一大半的贵妇以及她们的喜好。 算是用自己的医术,成功地让人记住了她这个人。 只不过,宁晚桥在太夫山自得其乐,却有人看她不顺眼。 安武侯夫人听到荣老太太跟宁晚桥说了很多话,还要宁晚桥带着安武侯府的小姐们去参加宴会,安武侯夫人现在非常生气。 宁晚桥嫁进平昌侯府,她以为没有娘家做后盾,以宁晚桥唯唯诺诺的性格,在平昌侯府只会过得更痛苦。 因为以前宁晚桥在安武侯府生活,只不过是被她这个嫡母压迫,不会被害命。 而平昌侯府后宅中的主母,多少女人盯着。平昌侯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可是想要宁晚桥的命,稍不注意,就会一命呜呼。 安武侯夫人眼馋荣家举办的宴会,却又不想主动低头去问宁晚桥这件事。 荣老太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宁晚桥带着安武侯小姐们去参加,她不信宁晚桥敢不到安武侯府邀请自己的姐妹们。 宁晚桥还真不打算去安武侯夫人面前提这件事。 想去,就来求她。 用过晚饭后,宁晚桥跟安氏闲聊了一会儿,安氏便去找卫家的婶婶们去了。 宁晚桥打算看会儿书就睡了,没承想门外有人敲门,说是丰阳侯夫人的丫鬟。 芙清打开门请她进来,问她有什么事? 丫鬟说道:“我家夫人想请平昌侯夫人过去说说话。” 宁晚桥以为蒋氏会等他们回去了,再请她到府中谈事。 没想到蒋氏今晚便要请她过去,定是蒋氏的病拖了很长时间,已经疼痛难忍了。 宁晚桥便跟着丫鬟,来到了蒋氏住的香房。 身为工部尚书夫人,以及丰阳侯夫人,蒋氏一个人住在一间香房。 宁晚桥进去后,丫鬟们便出了房间,秀茶也跟着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蒋氏换了宽松的居家服,头发放下,卸下华贵的衣裳首饰,留下疲惫的松弛感。 宁晚桥道:“夫人安好。” 蒋氏忙上来迎她两步,请她坐到罗汉床,让她吃茶。 宁晚桥也不推拒,喝了两口,放下杯子,道:“夫人的茶是新摘的龙井,味道醇香。” 蒋氏道:“这次来太夫山,主要是陪皇后许愿,大家不能带太多东西。这是我这里最好的茶了,改日定要再请夫人到府中聚聚的。” 宁晚桥道:“夫人不用客气。这次请我来,可是有事?” ------------ 第26章 偶遇 蒋氏有些羞赧,嘴巴张开几次,不好意思说出来。 宁晚桥说道:“夫人可否先让我把把脉。” 蒋氏这回很配合,把手搁置小茶桌上。 宁晚桥把完脉,确认她有子宫肌瘤,又让她伸舌头出来看看。 收回手,宁晚桥问道:“夫人平时是不是经常生气?” 蒋氏道:“后宅的事,每天搅得我头疼。” 宁晚桥道:“夫人是肝郁气滞,淤血阻到腹中,来月事后,小腹剧痛难忍。夫人怀过孩子,但流掉了。” 蒋氏暗道神了,立即点头:“夫人说对了。我前些年有过两个孩子,都流了。后来几次,月事淅淅沥沥竟一个月没有止住。身上的异味更是浓重。这一年多来,侯爷连我的院子也不曾进过。别说孩子了,连同房也没有一次过。” 宁晚桥道:“夫人别伤心,孩子以后会有的。” 蒋氏道:“当真?你可有什么法子治我的病?” 说完,又暗自伤神,泄气一般。 御医女来治过好几回,只是药灌下好几十副,病却不见好转。 当初治的时候,她也是抱了很多希望的。 日复一日的疼痛和来不完的月事,让她感到绝望。 宁晚桥道:“夫人先躺下,我看看夫人腹部的情况。” 有了前面的交谈,蒋氏也放开了一些,配合地在罗汉床躺下。 宁晚桥摸了摸她的腹部,左边积液,右边子宫瘤。 若是在平时,这是要割掉的。 但是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先用中药让它变小。 宁晚桥道:“夫人患的是症瘕。日后冷的食物不能碰,睡前让丫鬟帮你按按三个穴位……” 宁晚桥压了压她的子宫穴、天枢穴、地机穴,告诉蒋氏是这三个穴位。 “临睡前让丫鬟煮上艾叶水泡脚,饭后到花园散散步……” 宁晚桥扶起蒋氏坐好,继续道,“每日按时饮食,一日三餐。饭后半个时辰副药。” 宁晚桥写下药方,递给蒋氏,“这是半个月的药,夫人喝够半个月的药,再让丫鬟到安武侯府请我到府中诊治。” 蒋氏点头,连应几个好字。 两人话家常了好一会儿,但见到睡觉的时间了,宁晚桥起身说回去了。 蒋氏跟宁晚桥这么一通聊下来,只觉得遇到知音,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亲自送宁晚桥回她的香房。 蒋氏身为尚书夫人,自然知道平昌侯同一天娶妻纳妾的事。 当时她从丰阳侯嘴里听到,不过是当件茶余饭后的事听一听罢了。 毕竟谁家的后院,不是很多如花似玉的妾室? 像她得了症瘕,丰阳侯府后院那些姨娘,早把老爷的心瓜分走了,哪还有她的位置? 只不过平昌侯在大婚当日纳妾,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他不会宠爱宁晚桥这个正妻。 如今看宁晚桥清雅脱俗,似乎不受后院女人勾心斗角的烦恼,眼中透出一股恬静,不由又让她高看几分。 蒋氏问道:“夫人跟平昌侯成婚也有快一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宁晚桥道:“孩子的事,随缘。” 蒋氏从宁晚桥冰冷的语气中,听出他们夫妻关系真的不好。 婚姻从来都是劝和不劝分,段云舟在京城中,也是许多大家小姐想嫁的公子。 蒋氏道:“平昌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又有军功,如今又是从二品的都督同知。夫人只要有孩子傍身,不管后院有多少人,当家主母的位置谁都撼动不了。” 宁晚桥道:“谢谢夫人赐教。只是他公务繁忙,要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响动,宁晚桥听到侍卫道:“太子爷,您往这边走。” 蒋氏立即拉着她站到一旁候着,让贵人先过去。 宁晚桥微低着头,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并没有从她们前面走过,不一会儿,拐进另一条道,渐渐走远了。 过了半晌,蒋氏又拉着宁晚桥继续走,小声道:“往东边走,是荣老太太的香房。太子从那个方向走过来,定是刚才去探望荣老太太了。” 宁晚桥偷偷往后看了一眼,那里只有灯笼散发出幽幽的暖光,昏暗得正好只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时巡逻士兵整齐有序地从东面那边过来,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少年。 虽然只露出一小部分脸,宁晚桥还是认出了那是卫家二少爷。 不过跟那日病恹恹的样子相比,今天的他威风凛凛,极其凌厉,看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蒋氏小声道:“夫人,前面带队巡逻的,就是卫家的二少爷。兄弟两个倒是十分争气。” 队伍目光坚定地从她们前面经过,宁晚桥问道:“这次过来保护皇后和太子的卫队,是由兵马司和御林军,还有军营中的士兵三路人马?” 蒋氏道:“这次出行全是皇亲贵胄,自然得多兵人马……咦,那是平昌侯?” 段云舟作为都督府同知,管理下面的督司和卫所,平时还要在管辖范围内带队练兵,维护辖内治安。 他作为这次护卫队的总指挥,自然也要出来巡查。 如果宁晚桥一个人,她打算装作没有看到段云舟,自顾走了。 但蒋氏也在,还看见段云舟了,不好再假装不打招呼。 等段云舟同士兵过来了,宁晚桥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以为段云舟会带着士兵直接过去,没想到段云舟挥手让士兵先过去,他停下来,同蒋氏点头打招呼,又看向宁晚桥问道:“母亲可好?” 宁晚桥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有外人在,为了不落口舌,她便笑着如实道:“有舒婷表妹在旁边伺候,母亲很好。” 这话听在段云舟耳朵里,却品出另一番滋味。认为宁晚桥吃味,暗指他纳曾舒悦做妾的事。 段云舟看了她一眼,便道:“我忙公务去了。” 看到他走远了,蒋氏笑道:“没想到平昌侯爷倒是挺贴心的。” 宁晚桥笑了笑,并不回答蒋氏的话,反而聊起别的话题。 回到香房,安氏看见蒋氏送宁晚桥回来,笑道:“我说平昌侯夫人去哪了,原来是被你请了去。” 蒋氏跟宁晚桥聊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心情舒畅了很多,眉开眼笑:“要不是天晚了,我真舍不得把平昌侯夫人送回来。” 宁晚桥笑道:“来日方长,日后夫人可以经常请我到府中闲聊。” 蒋氏拉住宁晚桥的手臂,亲昵地道:“一定的,你这个妹妹,我是交定了。”转而又看向安氏,“方才我们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兵马司指挥卫大人,正在带队巡逻。” 安氏笑道:“二弟同我说过,太夫山在他管辖范围内,这些日子要保持警惕,保护大家的安全。” 蒋氏笑道:“他年纪轻轻,有如此作为,日后定会跟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样厉害。” 安氏也十分认同自己这个小叔子的能力。伤刚好没几天,又开始回到衙中当差,一天也不肯多歇着。 此时的卫明俞巡到了钟楼街,询问身边的副指挥:“方才过去的夫人和小姐是谁?” 副指挥惊讶,卫大人巡城,就算碰到身份多贵重的贵人,也不会多嘴一问。如今怎么问起这事来? 不过贵人们都在这里,多问一句也是应当的。 副指挥使回道:“方才其中一位是工部尚书夫人,另一位小姐,下官也不知。” 他们这些粗人,哪认得那些闺阁中的世家小姐。 副指挥使认得工部尚书夫人,还是因为一次巡城认得的。 卫明俞点头,不再多问。 ------------ 第27章 注意到她 宁晚桥这次的太夫山之行收获颇多,曾氏却不乐意了。 本想着宁晚桥是个木讷不善交际的,像以前一样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承想结识了许多太太小姐们,还跟很多人处成了姐妹。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宁晚桥有这样的胆识和口才。 从太夫山回来的第二天,曾氏便命人去请宁晚桥到荣观堂说话。 而感受到最多意外的,便是段云舟。 皇上散朝后,大家各自回自己的衙门办公。 路上,先是工部尚书跟他打招呼,笑着说道:“平昌侯夫人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我夫人跟她一见如故。” 再往前走两步,迎面碰到锦衣卫指挥使卫明耀,又对他道:“拙荆昨日回来,满面桃花,我问她有什么喜事?她说跟平昌侯夫人聊得甚欢,一见如故。” 到了承天门,兵部侍郎又拉他说道:“贵夫人真是妙手回春啊,我夫人一直有半夜惊醒的习惯,用那厚厚的胭脂,也盖不住脸上的疲惫。最近一段时间,一觉到天亮,气色也好了。她心情好了,我也跟着心情好了。” 段云舟知道宁晚桥会点医术,没想到宁晚桥竟然靠医术混到一品夫人的圈子中去。 回到府中,他询问管家,宁晚桥在做什么? 管家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虽然不知道侯爷为什么一回来就问夫人的事,管家还是快速回道:“夫人正在老太太那里。” - “这次你在太夫山,可是出名得很。”曾氏看着宁晚桥,眼神略显复杂。 宁晚桥倒是没有隐瞒,毕竟那时候很多人在,曾舒婷也在,隐瞒不了。 她点头道:“那时候夫人们都在,聊得兴起,大家知道我会些医术,让我给她们把脉。我也没什么急事,索性就帮她们把脉了开个药方子。” 曾氏道:“你那半吊子的医术,要是把人治好了还好说,把人治没了,我们安武侯府跟着你遭殃。” 宁晚桥道:“婆婆说的是。所以我后来找到太太们,跟她们一一说好了。治不好是我一个人的事,治好了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曾氏一噎,这宁晚桥如今是半句都说不得了。 虽然不满,但宁晚桥这次也算是给平昌侯府挣了些面子。 想到荣老太太让宁晚桥带安武侯府小姐们去参加宴会的事,这是殊荣。 太后和皇后都姓荣,朝廷中很多重要的位置,也都是荣家人就任。 宴会那日,那些皇亲贵胄都会赏脸去参加。 若是把曾家和安武侯府其他未出阁的小姐们也带上,说不定能攀上几门好婚事。 只见曾氏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从曹姨娘禁足,你也不过来请安了。我念你当初受了冤枉,也不计较这些。既然你得了夫人们的赏识,也算是能给侯爷的事业助力了。荣老太太让你带安武侯府的小姐们去参加宴会的事,到时候把舒婷还有其他表小姐们也都带上,这些也都是你的姐妹,要一视同仁。” 宁晚桥心里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地道:“婆婆说的是。当时荣老太太让我带安武侯府的姑娘们去,后来我私下又去跟荣老太太说不一定能去。” 曾氏一听,不禁恼了,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宁晚桥却拒绝了。 “你现在无法无天了,做什么事情竟也不跟我商量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回绝了?” 宁晚桥不疾不徐地道:“婆婆也知道,我跟安武侯府的小姐们关系不和,我娘亲在安武侯府过得也十分拮据,我对他们生不出喜欢来。试问婆婆,若是让婆婆带讨厌的人去参加宴会,婆婆会带吗?” 曾氏听出宁晚桥这是在婉转骂当初不带她去太夫山的事。 曾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宁晚桥,没承想帘子被卷起,段云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陈妈妈。 陈妈妈对曾氏眨了眨眼,示意段云舟在外面听了好一会儿,看见曾氏生气了,才进来的。 段云舟看到宁晚桥那副可怜的小模样,先是皱了皱眉,想到回来的路上,不断有人夸他娶了个好妻子,到底还是有些心软,说道: “母亲,她也是第一次交际,不知道推拒荣老太太的宴请属实不礼貌,今日过后,想必以后她会知道了。而且,她年纪小,做事不够稳重,总有冲动之时,所以,还需要母亲以后多教导她才是。” 曾氏听到儿子这么说,对宁晚桥越发不满了,觉得宁晚桥对自己儿子欲擒故纵。 以前宁晚桥上赶着,儿子没有正眼瞧过她。 如今换了个方式,若即若离,改变性子,吸引儿子的注意力,变相地撺掇着儿子跟自己离心,真是一箭双雕,好心计。 但曾氏却不曾表露出来,依旧慈爱大度地笑道:“是母亲的错。晚桥平日足不出户,不懂得礼数规矩也不足为怪,就算不为了她,为了侯府的名声,我以后会好好教导她的。否则,万一她在外面出了丑,跟着没脸的可是我们平昌侯府。” 宁晚桥:??? 段云舟对曾氏这番话深以为然,由母亲教导宁晚桥,他自然无比放心,心里对母亲越发尊重了。 见到段云舟的神情,曾氏的神色才和缓了些,笑容也真心了许多,说道:“曾家那边也给了回信,三月初六是好日子,若是没有意见,那日就作为亲迎礼。” 段云舟看向宁晚桥,说道:“夫人意下如何?” 还没有等宁晚桥说话,曾氏先道:“晚桥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怎么会不答应?” 宁晚桥挺小肚鸡肠的,不过对段云舟纳妾的事,确实很大度。 她点点头,道:“婆婆说的对。侯爷那天就到曾家去,迎曾小姐进府吧。” 她很久没有吃喜宴了,体会体会在这里吃喜宴的感觉。 段云舟看到宁晚桥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个眉头也不皱,不由皱了下眉,脸上多了一丝犹豫:“母亲,纳妾的事,我看还是……” 曾氏知道儿子对曾舒悦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这感情可以培养,日后曾舒悦进府了,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快就会彼此熟悉起来。 “已经到最后一步了,若是退婚,你舅舅舅母脸上难免难堪。” 太夫人提醒他。 宁晚桥昨晚上没睡好,这事听着无聊,不由打个哈欠。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引来曾氏和段云舟的注意力。 宁晚桥干巴巴道:“婆婆跟侯爷没有事的话,我回去了。” 看到宁晚桥如此敷衍,段云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尽是不满,但他毕竟是个理性之人。 他也很快便想通了,上次他冤枉了宁晚桥,宁晚桥气还未消,不肯原谅他,也不肯再为他操持家务。 明白由头,段云舟舒展了眉头,说道:“你回去休息罢。” 曾氏也还想跟儿子说一些体己话,宁晚桥在这里碍事得很,巴不得她走。 她便顺着儿子的话道:“侯爷让你回去休息,你回吧。” 宁晚桥求之不得,站起来行礼就走了。 待宁晚桥走后,曾氏道:“舟儿,你也别太惯着宁氏。” 段云舟道:“母亲,我跟她半个月不曾见一面,哪里像你说的,惯着她。” “你公务繁忙,自然注意不到宁氏的变化。以前她对你,那是百依百顺,打也打不跑。现在她换着法子吸引你的注意力。你越是为她说话,她越是不理你。女人间的那点招数,瞒不过母亲的眼睛。” 段云舟犹疑起来,宁晚桥当真是这样? 但他却是不信的。 ------------ 第28章 留宿 宁晚桥回到院子,用过晚饭,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开始锻炼身体。 她练的是以前最火的活络经脉的一种拳术。 一套打下来,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宁晚桥打完拳,出了一身汗,感觉轻松了很多,让秀茶去准备热水,待汗停了,正好沐浴。 去太夫山拜佛烧香的这些日子,秀茶已经把三个丫鬟训练好了,给她们取名凡春、凡霜、凡青。 秀茶让凡春、凡霜去给宁晚桥准备热水,凡青去铺床。 秀茶刚从烧水房出来,便看见江海过来了。 他脸上带笑,看到秀茶便道:“秀茶姑娘,夫人睡下了吗?” 秀茶没好气道:“你有什么事?” 江海笑嘻嘻地道:“秀茶姑娘忘记了?今日十五。” 秀茶见他笑,心中便十分不喜:“十五跟我家小姐又有何干系?” 江海道:“也不怪秀茶姑娘不知。咱们侯府,每逢初一十五,侯爷都会宿在正院。” 只不过,段云舟娶了宁晚桥后,每逢这两日,段云舟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宿在其他姨娘那儿。 成婚后,两人并没有同床过。 秀茶怒火中烧,真想骂段云舟是个什么东西。 当初嫌弃自家小姐,夺了小姐的权,又说要休了小姐,后来小姐自证清白了,也不见给小姐赔礼道歉。 如今想宿在这儿,他怕是不知道小姐有多厌恶他。 只不过这是平昌侯府,小姐人在屋檐下,跟侯爷是夫妻,不侍寝于情于理不合。 秀茶气道:“知道了,我跟夫人禀报去。” 宁晚桥听到段云舟要过来睡觉,倒是不生气,因为她有的是拒绝段云舟的办法。 只是脑中疑惑不解? 段云舟不考虑他的白月光曹姨娘的感受了? 宁晚桥说道:“秀茶,你说侯爷为什么要到我的院子睡觉?” 秀茶道:“奴婢不知。也许侯爷知道当初冤枉了小姐,所以想要补偿小姐?” 宁晚桥:??? 秀茶道:“小姐去太夫山的这些日子,陈嬷嬷经常出入曹姨娘的院子,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事情。” 宁晚桥把手上做计划的草稿纸揉了揉,扔到纸盆中,说道:“曾家大小姐准备进府了,也许她觉得真正的危机来了。” 平时曹姨娘没少给陈嬷嬷银子首饰,陈嬷嬷对曹姨娘的事也十分地上心。 当初陈嬷嬷为了曹姨娘,跑到她这里撒野,也是为了曹姨娘以后当上主母了,她能大捞一笔。 秀茶有些急了,犹豫再三,说道:“小姐,如今侯爷不跟你和离,还要宿在小姐的院中,只怕小姐怀了侯爷的孩子,以后小姐很难再和离了。” 秀茶知道她想和离,能替她想到这一步,是个忠心不二的人。 宁晚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宁晚桥打开抽屉,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一袋药包,递给秀茶:“去煮了,一会儿给侯爷喝了。” 秀茶疑惑。 宁晚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侯爷喝了,保管他没有任何想法,一觉到天亮。”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姐肯定会被责罚,秀茶便亲自去煮了。 宁晚桥知道段云舟要来,又坐下,继续看书。 段云舟在书房忙完公事后,江海给他披上金线镶边的青色大氅。 “爷,已经跟夫人说过了。” 段云舟说道:“夫人如何说?” 秀茶拦着,江海根本没见到宁晚桥,只得含糊其辞:“夫人说知道了。” 段云舟问道:“夫人当时脸上的表情如何?” 江海笑道:“自然是乐意的。” 段云舟如今不过二十三岁年纪,有军功,又身居高位,骨子里透出威严。 再加上身材高大,即便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也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反倒让人忽视了他俊朗的容貌。 他出身好,所以在京中颇有女人缘,桃花运一直不错。 就算他不容易亲近,仍然不断有女人往他身上扑。 江海又补充道,“爷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夫人又怎么会抗拒得了爷?说到底,夫人也是女人。女人以男人为天。夫人再生爷的气,爷也是夫人的天。” 若是江海以前这般说,段云舟是认可的。 如今宁晚桥的言行举止,教他有些看不透。 来到宁晚桥的院子,江海守在外面,段云舟独自进去,刚巧碰到秀茶端了茶出来。 秀茶停下脚步行礼。 段云舟便道:“夫人在做什么?” 秀茶道:“夫人在书房看书。知道侯爷要过来,特地嘱咐奴婢给爷煮碗安神茶。” 热气腾腾的茶水冒着沁香。江海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他是宁晚桥的天。 他让秀茶端到内间,自己去书房找宁晚桥。 进去的时候,宁晚桥埋头苦读,厚厚的书籍比她白皙的小脸还要大两倍。 他站在宁晚桥身后,静静地看她。 宁晚桥知道段云舟来了,假装不知道。 有人喜欢站,她也绝不拦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段云舟明白宁晚桥定是知道他来了,因为他的影子映在了书案上。 他要是不说话,宁晚桥也许也不会同他说话。 “既然知道我来了,便替我宽衣,歇息了。” 宁晚桥心道,你可真不要脸。 她心里这么想,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却一脸惊讶地道:“哦,侯爷来了。我还没有沐浴,让她们先伺候侯爷上床睡觉吧。” 两人来到内间,秀茶煮的茶正好温了。 宁晚桥神情自若地将他让到炕上,并吩咐秀茶上茶。 段云舟心知宁晚桥生气,不愿意替他宽衣解带。倒是不置可否,在炕上设的锦褥上坐下来。 他里边穿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高束的发髻简单的用碧玉簪簪住,脸部轮廓冷硬,眉目锋锐,果然气势逼人。 “侯爷,请用茶!”秀茶轻轻将茶放在段云舟面前的炕桌上。 段云舟执起茶盏,一口饮下。 喝完茶之后,凡霜端了水过来给段云舟洗漱。 待凡霜出去后,段云舟问道:“这丫鬟看着怎么面生?” 宁晚桥道:“这是我新买的丫鬟,昨天才开始干活的。” 段云舟恍惚想起,他怪罪宁晚桥顶替曹姨娘救人的事,并没有给宁晚桥侯夫人的待遇。 后来因为他误会宁晚桥害了曹姨娘腹中的胎儿,又把侯府安排的丫鬟撤了。 按理来说,宁晚桥身边至少得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 后来宁晚桥身边也只有跟着她嫁进侯府的两个丫头。 段云舟道:“明日我会吩咐管事,让他把之前撤掉的丫鬟,重新派到你这边来。” 宁晚桥道:“多谢侯爷。只是我这个院子太小了,如今已经有五个丫鬟,够了。” 那些丫鬟都不是她的人,用了不放心。 段云舟以为宁晚桥抱怨她不能搬回正院住,便想着明日一同跟管事说了这事。 宁晚桥跟段云舟相顾无言,她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说道:“秀茶,先替侯爷宽衣躺下吧。” 段云舟在别的院子中宿下,都是姨娘们替他宽衣解带,等在床上。 如今宁晚桥这里,不仅让下人替他宽衣,竟还让他先在床上等她。 只是气归气,他的困意渐渐袭来,是以便让下人替他解衣,自己先躺到床上。 只希望宁晚桥在床上别这么不识趣才好。 他躺下后,只听得洗浴房哗啦啦的水流声,不一会儿,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宁晚桥沐浴出来后,看到段云舟沉沉睡去。 秀茶问道:“小姐,侯爷睡着了,怎么办?” 宁晚桥道:“让他在我床上睡一晚,明日你们再帮我把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以后侯爷来了,你们就给他铺这些床被。” 秀茶跟芙清在外间铺了床,宁晚桥让她们在段云舟起床前,叫醒她。 次日,段云舟醒来之后,翻了个身,却不见宁晚桥,床的另一半是冷的。 想到昨晚他竟然先沉沉睡去,不由有些后悔,兴许是最近太累,一粘床便睡了。 秀茶进来帮他穿衣的时候,段云舟问道:“夫人呢?” 秀茶道:“夫人在书房。” 段云舟惊讶:“在书房?” 秀茶道:“夫人平日会早起看书。夫人的外祖父留了很多医书给夫人,夫人说闲来无事,想把那些医书都读一读。” 段云舟倒是没想到宁晚桥会这般刻苦,不由另眼相看几分。 段云舟不疑有他,道:“平日你们让夫人也别那么辛苦,注意身体。” ------------ 第29章 送首饰 宁晚桥并没有在书房看书,而是在书房里打盹,等到秀茶把段云舟睡过的被子收起来,铺上她的被子,她才回到内室,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如果以后段云舟真的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住她这里,那她就有两个晚上睡不好觉。 宁晚桥在骂骂咧咧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接吃午饭。 今天的饭菜特别精致丰盛,婆子们上饭的时候,满脸带着友善的笑意。 宁晚桥估摸肯定是段云舟宿在她这里,府上的人又乱嚼舌根了。 段云舟散值回府,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曾氏那边请安,而是先回了书房,招江海过来问话。 江海早上接段云舟的时候,看到他精神头很好,便知道段云舟要问什么。 他笑着说道:“爷,今早夫人午时才起。” 昨夜侯爷第一次宿在夫人院子里,想来也算新婚,折腾狠了也是难免的。 段云舟点头。 昨晚在宁晚桥的院子里睡了一觉,精神很好,今早上到衙门办事,竟然不像往常那样困倦。 平时睡觉十分警觉的他,昨夜一觉,竟像昏死过去,听不到任何动静。 好在是自家,不会有什么事出现。 虽然没有同房成功,好在也是个不错的夜晚。 “明日你去跟管事说一说,把正院修整一番,让夫人搬进去。丫头也该给夫人配齐。” 江海目瞪口呆,侯爷只在夫人院子里宿了一夜,便要为夫人做出这等地步,看来昨夜夫人把侯爷伺候得很好。 “再把我前两日得的那首饰,送到夫人院子里。” “爷,是那根金步摇?” “你让嬷嬷明日送过去。” 江海听完,又是愣住。 那金步摇凤纹形状,配以血红色宝石,金贵精致,工艺精湛,是难得的好首饰。 这金步摇是皇上赏赐。 江海以为段云舟留着送给曹姨娘的,没想到却是送给夫人的。 宁晚桥看到金步摇时,十分茫然。 嬷嬷笑着道:“这是侯爷特地嘱咐奴婢送过来给夫人的。” 待嬷嬷走后,宁晚桥问道:“秀茶,他这是什么意思?” 秀茶回道:“也许是侯爷觉得昨晚上在小姐这里睡得很好,赏给小姐的。” 宁晚桥觉得这是她应该得的,段云舟确实妨碍了她的睡眠。 只不过她并不打算戴在头上,而是打算拿去卖。 段云舟又是命人修整正院,又是送首饰给宁晚桥,府里很快传开,夫人伺候侯爷,让侯爷开心了,所以开始受宠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落雪院,葵青和凤仙愁死了。 曹姨娘下个月才能解禁。 宁晚桥只是伺候了侯爷一晚,便得到侯爷如此宠爱。 若是再给宁晚桥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侯爷早就不记得她们家姨娘了。 曹禾舒被禁足的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 段云舟只是不让她出院,却并不是不让她享受。 每日抄经念佛后,剩下的时间她便拿来呵护肌肤。 每天用玉辊子按摩,让丫鬟们帮她制红玉青涂面,吃食清淡精致。 甚至,为了让侯爷不变心,她私下又学了许多房中术。 这半年下来,不见她有半点憔悴,却是越发动人了。 是以,葵青和凤仙进屋后,支支吾吾地跟她说侯爷昨夜宿在夫人的院子,并且还让管事把正院修整出来,让夫人住进去。 曹姨娘心底愤怒,却并不慌张。 只要等侯爷过来,她有信心能把侯爷从宁晚桥那边拉回来。 而一直低眉顺眼活着的章姨娘,谁受宠与她都没有任何干系。听到宁晚桥要搬回正院住了,章姨娘照样吃喝睡觉。 何姨娘虽然管着中馈,却也不慌。 不管宁晚桥拿不拿回府中事务的管理权,再过一段时间,曾舒悦纳进府中,这些权力也都要交出去。 侯爷宠爱夫人的事情也早就传到了荣观堂。 陈妈妈添油加醋地说:“老太太,往日她跟你和侯爷不和便罢,如今侯爷开始宿在她院中,关系好了。却还不见她来给你请安,这就是仗着侯爷的宠爱,有恃无恐。” 曾氏也觉得陈妈妈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既然住到正院,当家主母便有当家主母的样子,该到她面前立立规矩。 她让丫鬟们去说一声,让宁晚桥明日开始请安。 宁晚桥听到后,对过来传话的丫鬟道:“老太太上次冤枉我陷害曹姨娘的事,还没有跟我道歉。” 丫鬟们回到荣观堂,把宁晚桥的话传给曾氏。 曾氏气得大骂,娶了个没规没矩的媳妇进门,平昌侯府造了什么孽啊? 陈妈妈边给曾氏顺气,边道:“老太太别生气。表小姐准备进门了,曹姨娘也准备解禁了,她蹦跶不了几天。” 闻言,曾氏的气消了一半。 段云舟散值回府后,陈妈妈把宁晚桥不肯到荣观堂请安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段云舟听。 “侯爷才去夫人院中宿了一晚,夫人便敢这般对待老夫人,若是以后再生个一儿半女,岂不是连老夫人这个婆婆,也不放在眼里了?” 若是在以前,段云舟对陈妈妈的话,定会深信不疑。 只是那日去了宁晚桥的院里,不管是睡觉前,还是睡觉后,宁晚桥都不曾伺候他。 早上醒来的时候,宁晚桥起得比他早。 他第一次在她院中宿下,宁晚桥竟然是一点也不肯去改变自己。 可见宁晚桥并不稀罕他去她院里。 段云舟道:“母亲,待会儿我去她院中,训斥她几句。” 曾氏听到儿子又要往宁晚桥的院中去,忙道:“你公事繁忙,让江海去传话,别自己跑过去。” 段云舟道:“无妨。我今夜歇在她那儿。” 又去?曾氏刚才消下去的气,又蹭蹭的往上涨。 宁氏这个贱蹄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儿子连续两天都往她院中跑? 宁晚桥看到段云舟进自己的院子时,也是惊诧不已。 这个扫兴的东西,今天怎么还来?而且还过来得那么早? 面上却微笑地说:“侯爷请坐。” 段云舟官服还没换,看来是散值后没回自己院中,先来了她这儿。 ------------ 第30章 当掉步摇 秀茶很有眼力见,到宁晚桥的书房拿了药包,不一会儿,端了两碗茶上来。 “太太,侯爷,请用茶。” 段云舟年轻的时候在军营,现在是都督府同知,警惕性一直很高。 想要一直把段云舟蒙在鼓里,宁晚桥偶尔也要同他一起喝喝茶的。 她顺其自然的,先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段云舟不疑有他,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次间南窗大炕前,已经摆好了一张圆桌。 嬷嬷们端了饭菜过来,芙清和凡霜几个正在摆饭。 宁晚桥没有什么话跟段云舟说,故而低头看自己的书,不想多理他。 却听见段云舟问道:“母亲让你去请安,为何不去?为人媳妇,该有媳妇的样子。” 宁晚桥放下书,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秋水盈盈,在烛光下,宛如清洗过后的黑色宝石。 段云舟不由被它吸引进去。 “半年前,侯爷跟婆婆曾经对我说,只要我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便会跟我道歉,同我和离。后来呢?我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婆婆和侯爷是怎么对我的?” “既然不管怎么做,都要担个没有妇德的罪名,我又何必再去讨好侯爷和婆婆?” “如今我只想清净,照顾好自己的娘亲和弟弟,跟侯爷和婆婆便是井水不犯河水。” 宁晚桥竟然还记得当初他要将她休了的事,可见也是个心胸狭隘的。 若是在平时,他早就甩袖走人。 如今却可以耐心哄上两句。 “当时不过是气话。若是我真想休你,也不会娶你进门。” 宁晚桥心底冷哼。 很快明白过来,想要段云舟和离,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段云舟见她板着一张脸,又道:“媳妇给婆婆请安,这是礼数。若是这点都做不到,会被人诟病,不贤惠不聪目。” 宁晚桥道:“侯爷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又岂是君子所为?” “我们成亲当日,侯爷宿在曹姨娘的院中。给曹姨娘的待遇,比我这个当家主母规格还要高。我尽心尽力无怨无悔管理府中的事务,得不到一句好话便罢,侯爷竟然说我心机深沉。” “更是后来,我被人推下池子,侯爷夺了我手中的权,不让大夫过来替我看病。又跑到我院中拖我下床,让我去跟曹姨娘道歉。” “那时我可是重病在床,侯爷让我拖病去道歉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身体?” 宁晚桥字字珠玑,段云舟心道,果然是当时的自己令她心寒了。 “我现在已经弥补你了?你还要记着这件事到什么时候?” 宁晚桥道:“侯爷说的弥补,是指让我住回正院?是指送给我的首饰?” “中馈我也会让何姨娘交到你手上。” “我不稀罕。侯爷当初说要休了我,如今我没有任何过错,侯爷给我和离书,才是对我最大的赏赐。” 段云舟本还想耐着心跟宁晚桥多说两句,却听她句句提要和离,不禁恼火,拂袖而去。 宁晚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看着桌上精美的食物,她一个人吃多开心,干嘛要跟个厌恶的人一同吃饭? 估计段云舟以后不会再往她这里跑了吧? 侯爷在夫人的院子里呆不到半个时辰的消息,很快在府中传开了。 大家还以为夫人至少会得宠一段时间,没想到连两天的时间都不到。 曾氏听后,定是儿子跟宁晚桥提了请安的事,宁晚桥拒绝了,所以两个人吵起来了。 只要儿子不跟宁晚桥走近,曾氏便不在乎宁晚桥来不来请安。 到了宁晚桥跟姚正德约定的时间,宁晚桥便又早早出府。 她先去妙手堂,询问是否有病人上门? 姚正德道:“有一个,陈国公府老夫人介绍的。” 说道这里,姚正德脸色忽然变了变,说话支支吾吾起来。 宁晚桥道:“姚叔叔,有话请直说。” 姚正德叹气:“不瞒夫人,前日卫二少爷亲自到妙手堂来了一趟。” “他来干嘛?” “卫二少爷问我当日救治他的事情。我一一回答,后来一想。卫二少爷该不会是怀疑我们了?” 宁晚桥道:“也许他当时有些意识,不过应该是不知道是我救了他。” 姚正德道:“我还是担心事情败露后,恐怕夫人的名声不保。夫人若是实在缺钱,我把家中的东西拿去当了,往后医药堂赚的银两,我会分一半送到平昌侯府给夫人。” “姚叔叔,我知道您担心我。对于病人半路醒来这件事,我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哦?”姚正德惊讶。 “前几日我研究出了麻沸丸。这几日我找齐药材,便制作出来。以后救治病人前,让他吃下一粒,保管他不会醒来。” “夫人身份特殊,我来替夫人收集药材罢。待收齐了,再让人送到府中去。” “也好。只是这个方子中,有一味药比较特殊,名叫醉心花。价格昂贵,毒性大,十分难寻。若是把药材收集全,大约需要一百两银子。” 姚正德一听,有些无奈。 妙手唐上上下下,大概只能凑出五十两银子来,再加上那日陈国公府赏的五十两,正好够一百两。 只是把这一百两用到药材上,便要借钱维持妙手堂的生意了。 宁晚桥看出姚正德的窘迫,说道:“姚叔叔放心,过两日我会差人送银子过来。” 姚正德道:“夫人上次赚的银子,已经给谭姨娘和远哥儿买了下人,如今去哪里还有银子?” 宁晚桥道:“姚叔叔放心。这次我在太夫人,结识了很多太太,帮好几个人看了病,她们付的诊费,够我们买药材。” 其实宁晚桥是打算把段云舟送给她的步摇拿去卖了。 从妙手堂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一家气派的首饰店。 宁晚桥让秀茶按照段云舟送给她的步摇,再去定制一个相似的。 掌柜的看见后,说能做,大概需要一两银子,五日后可以拿货,保证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宁晚桥放心了,便又拐弯到了另一家气派的当铺。 掌柜看见步摇后,直接出价两千两。 ------------ 第31章 去不了梅花宴 宁晚桥买了许多吃食放到车上,打算带去安武侯府给谭氏和宁司远。 按照惯例,她先去了琼华园。 康氏看见她比以前更光彩耀人,知道她这是被众星捧月养出来的。 如今得了荣老太太钦点去参加裴国公府的梅花宴,又得了平昌侯的宠爱,只怕以后宁晚桥会越过越风光。 康氏心里有杆秤,以前宁晚桥没有利用价值,她自然不会把宁晚桥放在眼里。 如今宁晚桥攀上权贵,可以说上一两句话,她自然愿意同宁晚桥好好说话。 再过几日便是荣家举办的赏梅宴会了,宁晚桥再不来跟她商讨,她也要让人去平昌侯府叫宁晚桥回来。 “听说这次你在太夫山,得了裴国公府太夫人的赏识,还让你带着姐妹们一起去参加裴国公府的宴会。” “是,女儿当日跟其他几位夫人在花园中闲聊。正好遇到裴国公府的太夫人晕厥,女儿正好从外祖父那边学了点医术,人命关天, 女儿自告奋勇,救醒了裴国公府老夫人。” 康氏说道:“日后你不可这么鲁莽。救好了是好事,救不好的话,安武侯府跟着你受罪。” 宁晚桥猛烈咳嗽起来,脸色通红,似乎要把肺咳出来。 好一会儿,宁晚桥才停住咳嗽,虚弱无力地道:“请母亲见谅,女儿前日感染风寒,今早上才退热。” 康氏忙道:“你这个样子,还能带安武侯府的姐妹们去参加宴会吗?” 宁晚桥用手帕掩住嘴角:“咳咳咳……母亲,女儿怕是去不成了,那日去的都是公主王爷,只怕会把病气过给他们。” 康氏本还想着为女儿们谋一份好婚事,听宁晚桥这般说,便拉下脸,数落道:“你也是,明知道有那么重要的宴会,不好好照顾自己。” 宁晚桥道:“不是女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是前两日,侯爷训斥女儿没有妇德,罚女儿在院里站了好几个时辰。” 康氏心里暗骂宁晚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荣家的宴会抓不住,连男人的心也抓不住。 知道宁晚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康氏刚才还算和颜悦色的语气,瞬间便像外面的霜雪一样冷。 “女人嫁人后,要以男人为天,伺候婆婆和夫君是天经地义的事。” 宁晚桥刚要开口,忙又用手帕掩住嘴:“咳咳咳,母亲说的是……” 康氏怕宁晚桥把病气过给她,便道:“好了,你在我这儿待得也够久了,去谭姨娘那边吧。” 宁晚桥起身,行了礼,这才告退。 她一路跟秀茶走到后院这边,才停住咳嗽声。 秀茶心疼地道:“小姐,你这样咳,没病也要咳出病来了。” 宁晚桥道:“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秀茶也不多问,知道自家小姐是个主意多的人,只要按照小姐说的去做便是。 来到清风园,郑妈妈和钟妈妈早早等候在门口,几日不见小姐,小姐越发明媚耀眼了。 郑妈妈接过吃食,宁晚桥没听见谭氏的咳嗽声,便知道这段时日,谭氏身体调理好了很多。 钟妈妈道:“远哥儿,小姐回来了。” 宁司远从西侧间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一段时间不见,宁司远虽然还是很瘦弱,但脸上的肉也多了起来,气色也红润了很多。 “姐姐…”宁司远七岁,还有着小朋友的害羞。虽然只喊了一声姐姐,但眼里的思念快要溢出来了。 宁晚桥揉了揉他的脑袋:“最近一餐能吃几碗饭?” 宁司远羞赧地道:“以前可以吃半碗,现在可以吃一碗半。” 宁晚桥道:“不错,明年这个时候,肯定会长到姐姐的肩膀那么高。” 姐弟两个走去谭氏的厢房。 谭氏早早就听见郑妈妈的说话声了,方才她正在午睡,刚在丫鬟的伺候下穿好衣服,正要走出去,便听见姐弟两个已经进了屋子。 “姨娘,最近身体可好?”宁晚桥还没有看见她,便先问道。 谭氏从内间走出来,看到女儿娇艳仪态万方,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很好,你让秀茶送过来的几个下人,也是个老实懂事的,用着很贴心。” 宁晚桥道:“那就好。只要姨娘跟弟弟的身体好起来,我才会过得更开心。” 谭氏左右摸着宁晚桥的行头,这一身装扮,倒真的有侯夫人的气度了。 “这次去太夫山,有没有见到皇后?” 谭氏拉着宁晚桥坐到罗汉床上,郑妈妈端了茶上来。 宁晚桥捧着喝了两口热茶,才道:“皇后身份贵重,女儿又没有品级,哪里能见到皇后。不过女儿见到裴国公府的老太太了。” 那可是太后嫡亲的嫂子,皇后的亲生母亲啊!将来裴国公府里的那些小姐,也都要嫁入皇家啊。 谭氏激动地道:“有没有跟老太太说上话?” 宁晚桥点头:“不但说上话了,老夫人还让我带着安武侯府的姐妹们去赏梅花。” 谭氏握住宁晚桥的手:“得了这个机会,你母亲刚才对你的态度,是不是转变了许多?” 宁晚桥道:“姨娘说的没错。不过我生病了,去不了,所以她对我又冷淡了下来。” 谭氏的心情有些低落:“如果你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说不定你母亲会疼你一些。有了娘家做后盾,平昌侯府那帮人,也不会处处压你一头。” 宁晚桥道:“姨娘,我的事自有安排。裴国公府的赏梅花宴我当然会去。只是我想问姨娘一件事情。” “桥姐儿问就是了。” “如果我让姨娘离开安武侯府,姨娘可愿意?” 谭氏怔住:“离开?桥姐儿是什么意思?” “姨娘,安武侯府不是个生活的好地方。我想让姨娘和远哥儿离开安武侯府,以后咱们自己过日子。” 宁司远闻言,当下便同意:“我听姐姐的。我不想在这里生活。” 谭氏摸了摸女儿红润的脸,可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女儿。 她明白自己的一双儿女深受安武侯府的压迫,只是离开侯府,他们肯定过得不如现在好。 “姨娘理解你们的心情。虽说姨娘不受你们父亲宠爱,只是到底有个安武侯府的名称罩着,你们在外面也有几分面子。” 宁晚桥知道谭氏不是那么容易说通,只得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她听。 “姨娘不必为了我和远哥儿着想委屈自己。我在平昌侯府也不好过。侯爷短短一年时间,便纳了两位贵妾。只怕我不久后,就会收到平昌侯的休书。” “今日过来,我就是想跟姨娘和弟弟说说我的计划。” “只要姨娘答应离开侯府,我便让人在京城买一处房子。日后侯爷要是休了我,我就跟姨娘和远哥儿住一起。咱们一家人平平静静地生活。” 谭氏听到平昌侯又要纳妾,忍不住哭起来,感叹女儿命苦。 若是女儿被休,到时候就算她不同意离开侯府,康氏也会变着法子赶她出去。 宁司远垂眸,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姐姐和娘过上好日子。 ------------ 第32章 马车惊魂 宁晚桥从安武侯府出来后,借着坐马车回府的路上,闭目养神会儿。 秀茶见状,立即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宁晚桥微微摇头,顿了顿,她睁开眼,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方才卖掉步摇得的银子,明日你送两百两到妙手堂,剩下的便留来置办房子。” 宁晚桥对京城房价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既然决定买房,那就一次性买个舒服宽敞的房子。 三个人住,再加上丫鬟小厮们,怎么也要四进院。 买房之前,她要先帮谭氏从安武侯府脱身,她再跟段云舟和离,以后就过个清闲日子,平平安安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过完一生。 正想着,却发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秀茶皱了下眉头,掀开窗帘问外面跟车的人:“发生什么事了?马车怎么停了?” 离她最近的一个跟车的婆子立即回道:“秀茶姑娘,前面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婆子立即去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道:“听人说是一位姑娘的马车冲撞了一位公子的马车,姑娘正在跟那位公子道歉,所以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那位姑娘是顺康侯府的大小姐,那位公子是万宁侯府的大公子。” 宁晚桥升起了一点好奇心,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条缝,向外面打量起来。 只看到两辆奢华的马车背道而驰,附近太多嘈杂的声音,听不出马车里的人在说什么。 宁晚桥就没了围观的心思,不过一会儿,马车再次动起来。 正当宁晚桥打算再次闭目养神时,听到外面人群大叫的声音。 宁晚桥掀开帘子一角,只见街上行人纷纷快速向两边避开。 方才前面的马像是受惊的野马跑得飞快,马蹄扬起阵阵灰尘,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平昌侯府的马儿也受到惊吓,突然一声长嘶,长立而起,仿佛一下子脱离了桎梏,想要甩掉马夫牵着的缰绳,释放它的野性。 与此同时,平昌侯府的马车后方竟也有一辆马车轱辘辘地行驶过来,那是镇北王府的马车。 车夫紧拉缰绳,进退不得。 见到马儿发狂,那些怔住的人,也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连滚带爬地躲开,但来不及躲闪的直接被撞飞。 宁晚桥被摔得头昏脑胀的,站都站不稳,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 马车上的丫头和车夫婆子们,早已经被颠下马车,眼睁睁看着平昌侯府的马车就要和镇北王府的马车相撞。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个玄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掌挥向平昌侯府发疯的马儿。 而顺康侯府和万宁侯府的马儿,也被这些飞出来的人一巴掌打倒在地。 宁晚桥的马车却只是倾斜了一下,便恢复了原状。 从对面赶过来的另外一辆马车好不惊险地从平昌侯府的马车旁经过,车身抖动了一下,车窗的锦帘飘起。 风尘之下,宁晚桥头昏眼花,看得不太清明。里面同时也有一双漠不关心的眼睛投了出来,与宁晚桥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男人的眼睛,如厉鹰一样,轮廓深邃非常,有一种逼人的迫力。 他穿着一身黑衣,衣色衬得他肤色苍白,一看就是病恹恹的清贵公子。 来不及多看两眼,那马车就已经远去。 惹事的马儿,直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又严肃的声音,问道:“马车里的人没事吧?” 宁晚桥这才回过神来,见秀茶也没事,两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宁晚桥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才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一名身穿赤金色制服的高大男子,正侧对着她们,十分恭敬。 男子衣服上绣着鹭鸶,极具威势,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应该是兵马司指挥使。 他们现在在的这条街,便是东城。 如果没有猜错,大概率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而任这个职位的,正是卫家二少爷,卫明俞, 宁晚桥快速在脑中得出一番定论后,开口道:“我们没事,是指挥使救了我们吗?” 卫明俞意外对方竟然认得他? 听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 他转过头来,看了马车里的人一眼。 宁晚桥以为他不会转过脸来,便一直好奇地打量他。 没想到,两个人视线相撞,同时愣住了。 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宁晚桥的发髻已经乱了,乌黑浓密的头发被她用簪子随意地拢在耳后,是一副闺中待嫁的模样。 宁晚桥端庄明艳,让人过目不忘。 即便是这样,卫明俞也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宁晚桥。 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声音耳熟? 那日在太夫山,他看到宁晚桥,也觉得似曾相识。 今日不看样子,只听声音,又觉得耳熟。 心中虽然诸多疑惑,但他却不曾表露一分。 “举手之劳而已。小姐不用记挂。”卫明俞退让几步,指挥手下清理现场。 被马甩下车的婆子丫鬟们,看见马儿老实了,这才跑过来,查看宁晚桥有没有事。 宁晚桥倒是没事,只不过马被刚才冲上来的人打倒了。 应当是刚才那个黑衣男子,他的贴身侍卫打倒了他们的马。 卫明俞指挥手下清理现场的同时,又命人去牵三匹马来。 能这么明目张胆把马打倒,还没有被其他贵人拦下,可见黑衣男子身份定不简单。 兵马司的人很快就牵来三匹枣红色的马,又主动上前帮这些贵人套好了马车。 至于那三匹被打晕了的马,此刻也醒了过来,只是身上受了伤,想要拉车却是不成了。 马车快要启程时,宁晚桥才想起刚才看到卫明俞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想必是刚才为了救他们留下的。 马车里就有她配的药膏,只要擦几日就好了。 只是想到在大庭广众下,她这个身份,实在不合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国公府这样的权贵人家,肯定会有上等的除疤膏。 “走吧。”宁晚桥道。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宁晚桥忽然想到卫明俞只牵了三匹马过来,而方才发疯的明明一共四匹马。 外面的婆子解释道:“夫人可能不知。镇北王府的马车上,是镇北王世子。之前一直跟镇北王驻守平州,听说这次受重伤,所以回京养病的。” ------------ 第33章 一见倾心 卫明俞散值回家,换了衣服后,又到南新公主和陈国公夫人那里请安。 南新公主这几日身体好了很多,又看见孙子已经生龙活虎,之前那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忙让丫鬟摆饭。 陈国公夫人看见儿子眉眼间自有一股清流,想是他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刚想开口问,却观察到儿子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颜色鲜红,应当是今天才发生的。 “俞哥儿,你这脸上怎么回事?” 南新公主眼睛不好,听到陈国公夫人这般说,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卫明俞脸上一道新伤口往外翻着红肉,极为刺目。 南新公主方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跳到嗓子眼,拉住卫明渝就要仔细看。 “这是怎么弄的啊?疼不疼啊?”南新公主心疼地抚摸自己孙儿。 卫明渝解释:“祖母,不碍事。今天平昌侯府、顺康侯府、万宁侯府的马车突然发疯,快撞一起了,我上去阻止,不小心划了一道。” 南新公主叹气道:“兵马司的事情多,又危险,明儿我去宫里,跟皇上说说,你也该升任了。” 卫明渝赶紧道:“祖母,你别替我操心了。我哥能靠自己得到皇上的赏识,我肯定也能。” 南新公主又气又好笑地搂住孙儿:“好,祖母听你的。” 陈国公夫人看到这幅画面,十分惊讶。 往常卫明渝回来,问他几句便不耐烦,今日却能耐心地解释。往常不许别人碰他,今日也允许他祖母搂着他。 吃饱饭后,趁着喝茶的功夫,陈国公夫人说道:“过几日裴国公府举办赏梅宴,那日你正好休沐在家,跟着你大嫂过去玩玩。” 卫明渝说:“不去。” 南新公主道:“你大嫂说裴国公府太夫人特地邀请你,怎能不去呢?” 卫明渝道:“祖母,母亲,我不喜欢荣君雨,不想跟她见面。” 陈国公夫人道:“你试着跟她相处几日,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想法。” 南新公主看自己孙子极为不耐,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祖母说说,祖母让人去找。” 卫明渝脑中突然闪过白天马车里,那位长发拢在背后的姑娘。 她盈盈秋水似的眼眸,若是以后都这样看他一个人…… 南新公主和陈国公夫人看到他眼中浮出某种异样的柔情,难道渝哥儿有喜欢的姑娘了? 南新公主和陈国公夫人相视一笑,既然有喜欢的人了,估计过不久就会找她们说亲。 只是,这个姑娘是哪个府中的? 她们倒是很想提前知道。 南新公主很快便有了个主意,说道:“那日赏梅宴有许多王公贵族的大小姐们去,你不喜欢荣家小姐,也可以去认识认识其他的小姐。” 对,卫明渝恍然大悟,那日平昌侯府的小姐们,也许也会去? 卫明渝忽然站起来,跟南新公主和陈国公夫人行礼:“祖母,母亲,你们好好歇着,我回院了。” 两个人还有话没问完,却见卫明渝一溜烟不见了。 卫明渝来到大嫂这边的院子,请丫鬟进去通报。 安氏正在整理府中的账务,听卫明渝有事找她,便让丫鬟请他到正堂坐。 卫明渝看见安氏后,直言不讳:“大嫂,你可知道,那日去参加裴国公府赏梅宴的都有谁?” 安氏奇怪他怎么提前来问这些,过几日去了便知道了。不过还是如实告知:“大嫂知道的,有丰阳侯府、康平侯府、景明侯府、顺宁侯府……”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卫明渝立即打断,直白地问:“不知道平昌侯府会去吗?” 安氏想起那天荣老太太只让宁晚桥带着安武侯府的人去,并未提到平昌侯府,便道:“应当是不去的。平昌侯还没有子女,他的兄弟叔伯们职位太低,那些姑娘够不上裴国公府宴请的级别。” 卫明渝道:“大嫂平日来往的人多,可知道平昌侯府是否有待嫁的姑娘?” 闻言,安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叔子,见他面庞有些羞赧,便知道他定是看上人家了。 这才又发现,他脸上有一道极深的疤痕。 “渝哥儿,这是怎么弄的?”安氏担忧道。 卫明渝道:“白天巡城的时候,马匹发疯,我上去阻止,不小心划了一道。白天已经让大夫看过了。” 安氏道:“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大嫂明天让人去平昌侯府问问,可有那去疤的膏药。” 若是在平时,卫明渝定会说陈国公府中去疤膏多的是,不劳烦别人。今日却默认了,并且说道:“大嫂跟平昌侯夫人有多熟悉?” 安氏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笑道:“太夫山上,我跟平昌侯夫人住一间香房。你跟大嫂说说,那姑娘多少岁?大嫂帮你去问问。” 卫明渝道:“约莫十六七岁。” 安氏道:“跟你年龄不相上下,祖母和母亲知道了,一定高兴地合不拢嘴。” 卫明渝道:“大嫂,先别跟祖母和母亲说。我想,想……” 安氏了然:“是想确定她也喜欢你?” 卫明渝点头:“万一她不喜欢我,只有我一厢情愿,岂不是变成强迫她了?” 安氏叹气,果然一物降一物。荣君雨死缠烂打,卫明渝没有一丝动容。现如今,卫明渝遇到自己喜欢的了,却守礼谨慎。 安氏道:“放心吧,大嫂省得。” 卫明渝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道:“大嫂,当日我身受重伤,你们是怎么找上姚大夫的?” 安氏道:“那日你血流不止,祖母几度吓晕过去。听到有神医弟子出世,你祖母托人去问,没想到他还真治好你的伤了。” “大嫂可还记得,当日来人的长相?” “姚大夫就在妙手堂,你若是想见他,直接去就是。” “当日跟姚大夫一同来的人,大嫂可还记得?” “那日你重伤,我跟祖母、母亲魂不守舍,并没有多留意跟姚大夫一同来的医童。想来他应该也是在妙手堂帮人配药的。” ------------ 第34章 送耳环 安武侯府的姑娘们到琼华园用饭的时候,听到康氏说宁晚桥生病了,过几日去不了裴国公府举办的赏梅宴。 小姐们早早就为这次赏梅宴做准备了,听康氏这么一说,心底纷纷怨恨起宁晚桥。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怒归怒,但是她们只敢抱怨几句,别的也不敢多说。 宁晚怡却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摇着康氏的手臂,撒娇道:“母亲,无论如何,你都要让宁晚桥把病治好。我还想去多结交几个朋友呢。” 康氏道:“母亲也希望你们去。但是她病很严重,万一把病气过给王公贵女们,我们安武侯府担不起这个罪。” 宁晚怡道:“母亲,肯定有办法可以快速让她治好病的。我们找大夫来问问。” 康氏犹豫不决,主要是这一次去不成,还会有下次。若是这次去搞砸了,那下次就不会有了。 宁晚怡又道:“母亲,我们先找大夫问问,若是不行,我们不去就是了。” 康氏疼爱自己女儿,便招来大夫,询问怎么才能快速止住咳嗽? 大夫开了药方,说道:“只要按照上面的药方,吃两天就见效了。” 宁晚怡道:“你没有框我们?” 大夫道:“太太小姐不信,吃个两天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敢问病人是男是女?” 康氏道:“有什么说法?” 大夫说道:“这个药方,其中有一味药剧毒,男人喝下无事,女人喝下后,很有可能会不孕。” 宁晚怡把药方给嬷嬷,让嬷嬷明日就送到平昌侯府给宁晚桥喝下。 康氏却有些犹豫。 宁晚桥虽然庶出不受宠,若是连孩子也生不出,只怕真的会被平昌侯休掉。 宁晚桥被休了,对于安武侯府的姑娘来说,这是一种污点,谈论婚事时,别人会低看一眼。 宁晚怡却没有想那么多,就算宁晚桥没有被休,她也不会从宁晚桥身上得到好处。 这一次终于得了一回宁晚桥的好处,宁晚桥就应该豁出去,带她们姐妹去参加宴会。 听说那天有很多皇子们去。 如果她有幸被其中一位皇子看中,那安武侯府便是靠她得道升天了。 “母亲,你让嬷嬷拿去给她喝下吧。她嫁过去一年了,到现在也没有孩子,估计就是个很难有孕的人。而且也许大夫只是夸大其词,哪有喝两副药就能让人不孕不育的?” 康氏到底拗不过自己女儿,也觉得女儿说的话是对的,便答应了。 - 宁晚桥回来之后,凡春跟凡霜立即抬了热水给她洗澡。 宁晚桥脱衣服后,才发现身上有几处瘀青。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坐到桶里,浑身酸痛起来。 刚沐浴更衣,芙清便进来道:“小姐,侯爷来了。” 宁晚桥受伤了,头昏脑胀,这会儿听到段云舟过来,极其烦躁。 估计是来找她算昨天的账?不然他们两个吵成那样子,他还能来找她吃饭不成? 来到西侧间,宁晚桥看到段云舟还穿着官服,估计是一回来就打算到她这里说教来了。 宁晚桥不得不给他行礼,说道:“侯爷找我有事?” 她的语气听起来隐隐的不耐烦。 宁晚桥并未察觉,段云舟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若是以前,宁晚桥在府中看见他后,会向他行礼后,会问他累不累,可要到她院中用饭。 现在他主动来,不过才第三天,她已经极不耐烦了。 段云舟道:“你今日回府的路上,马匹受惊可有伤到你?” 原来不是过来说教的? 看来那些跟车的下人,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段云舟。 这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做什么事情,都防着那些跟车的下人。 宁晚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段云舟是在关心她? 尽管心中惊疑,但宁晚桥还是冷冰冰地道: “谢谢侯爷关心。我没事。侯爷今天也劳累了一天,如果侯爷没什么事,请回去歇息吧。” 她下逐客令下得直白,段云舟看了她一眼,确实没看出她有什么大碍,便道:“今日我宿在这儿。” 宁晚桥:…… 昨日他们吵了一架,段云舟虽然对宁晚桥心怀芥蒂,但到底还是关心她多一些的。 宁晚桥不肯原谅他,他便多到她院中就是。 嬷嬷们端了饭菜过来,秀茶布菜,两个人吃饱后,段云舟坐到罗汉床,芙清泡了茶过来,他以为宁晚桥会跟他喝茶闲聊会儿,宁晚桥却让他自便,她要去书房看书了。 段云舟自然不会自己坐冷板凳,而是跟在宁晚桥身后,同她一起来到书房。 宁晚桥本打算晾着段云舟,让段云舟觉得她没趣,自己就会离开。 没想到段云舟跟她来了书房。 原先她打算梳理一下后面的计划,这会儿随意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来看。 里面讲的是一对夫妻,因妻子忍受不了夫君纳妾,要夫君二选一,要么休了她,要么不能纳妾。 这书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帮她买的。 她本来是随意打发时间,但看在段云舟眼里,却是意有所指。因为曾家的大小姐准备纳进府中了。 段云舟道:“你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当初我让你做决定,你答应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你又反悔,何必当初?” 宁晚桥不知道段云舟在说什么,索性看自己的书,不理他。 还真别说,这本书写的剧情跌宕起伏,很吸引人,让人不知不觉看了进去。 段云舟见宁晚桥不搭他的话,以为宁晚桥在生他的闷气,第二日从宁晚桥的院中回去后,便又让嬷嬷送了一对镶红宝石花型金耳环。 宁晚桥收到耳环的时候,莫名其妙。 嬷嬷笑道:“夫人尽心尽力服侍侯爷,侯爷心情好了,送夫人首饰是应当的。” 宁晚桥昨晚上根本就没理段云舟。 她自己在书房睡了。 巳时三刻,府里的下人来报,说安武侯府的人来了。 宁晚桥便带着秀茶到前院正厅。 来的是康氏身边的贴身嬷嬷。 以前康氏派人来,是琼华园的丫鬟,今日派了贴身嬷嬷来,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 第35章 逼喝药 若是在以前,嬷嬷是不会把宁晚桥放在眼里,给宁晚桥请安的。 现如今是在平昌侯府,宁晚桥是侯府夫人,嬷嬷不得不把礼数做到位了,以免别人说他们安武侯府没规没矩,奴大欺主。 嬷嬷给宁晚桥行了礼,宁晚桥却不叫她坐下,上来便问道:“嬷嬷今日来可是有事?” 嬷嬷怨恨宁晚桥拿乔,面上却恭恭敬敬地道:“老夫人知道小姐病了,昨日特地让人请了大夫过来问,又让大夫给小姐开了药方,今天特地命老奴拿药到平昌侯府给小姐,盼望小姐喝下后,身体能快点好起来。” “咳咳咳……”宁晚桥用手帕掩着嘴角,咳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道,“替我先谢谢母亲。等我病好了,会亲自回去跟母亲道谢。” 嬷嬷道:“这药方是夫人请了名医开的,吃两副就好了。” “哦?”宁晚桥疑惑,让秀茶打开药方看看,蓦地,她拉下脸,沉声道,“嬷嬷知道我外祖父也懂医术,这个药方歹毒至极,竟拿来给我服用,是什么意思?” 嬷嬷没想到平日温顺的宁晚桥,敢质疑安武侯夫人的药方,若不是旁边有平昌侯府的下人在,她非要教训教训宁晚桥,别以为是平昌侯夫人,就把自己当个主了。 嬷嬷干巴巴笑道:“小姐别生气,夫人可能不知道药方有问题,待老奴先回去问问夫人,再来回报小姐。” 送走嬷嬷,宁晚桥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时下人又来报,说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来了。 安氏一进来,便直言快语:“昨日我二弟巡城伤了脸,特地来问太太要些药膏回去擦擦。” 宁晚桥昨天想给卫明渝的,碍于身份,不方便给。 今天安氏来了,她便让秀茶到她书房中去拿。 安氏看了眼平昌侯府的下人,又笑着看向宁晚桥:“太太近日气色好,定是每日过得十分开心了。” 宁晚桥看出安氏有话跟她说,便对站一旁的下人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吧。” 待下人走后,安氏的贴身丫鬟站到门口守着,宁晚桥看她如此神秘,便问:“大少奶奶可是有事?” 安氏脸上的笑意便藏不住了,拉住宁晚桥的手道:“昨日家里长辈问二弟可有喜欢的姑娘?他一直守口如瓶。后来我们仔细盘问,他才开口说,看上了平昌侯府的其中一位姑娘。” 宁晚桥对平昌侯府的小姐们十分陌生。 二房夫人杨氏有个十七岁的女儿,名叫段沐言。 三房夫人薛氏,女儿叫段沐兮,今年十六岁。 四房夫人霍氏,女儿叫段沐秧,今年十五岁。 不知道卫明渝喜欢的是哪一个? 宁晚桥道:“不知道我能帮大少奶奶做些什么?” 安氏道:“什么都不用做,那日你带着姐妹一起去参加宴会就是,让他们先相处看看。”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放心,小事一桩。若是我叔叔婶婶们知道你们陈国公府要跟他们结亲,肯定会高兴的。” 秀茶正好拿了药膏过来,宁晚桥叮嘱道:“每天洗完澡后,在伤口涂上膏药,不出七日就好了。” 安氏笑道:“谢谢夫人。我这就拿回去给他用上。” 送走安氏,宁晚桥觉得全身酸痛,竟像跑了几公里路似的累。 只是她还没得喝杯热茶,曾氏的贴身嬷嬷又过来请她去荣观堂。 丫鬟打起帘子让她进去,便看到曾舒婷也在。 不用说,也是为了赏梅宴来的。 宁晚桥头疼,已经看到那日她带着十几个小姐到裴国公府幽谷庄的声势浩大场面。 宁晚桥给曾氏行了礼,这才看向曾舒婷:“表妹今日也到府中来玩。” 曾舒婷看到宁晚桥装傻充愣,心里不满,撇了撇嘴:“听说表嫂生病了,我特地过来探望表嫂的。” 宁晚桥道:“感染了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 曾氏让人端来热汤,放到她旁边的小茶桌上:“方才安武侯府的人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宁晚桥道:“知道我生病,母亲送了药方过来给我。” 曾氏又问:“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找你又是为了什么事?” “咳咳咳……”宁晚桥又咳得满脸通红,缓了好一会儿,又虚弱无力地道, “上回去太夫山,婆婆也知道我跟大少奶奶住在一间香房。当日我们相谈甚欢,今日大少奶奶是来找我闲聊的。” 曾氏道:“你说你,每次有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住。我怎么听说,安武侯夫人,给你送了一副快速治好病的药方?” 曾氏怕宁晚桥油嘴滑舌,猛地一拍桌子,“快说实话!” 宁晚桥道:“婆婆问我做什么?下人们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曾氏道:“你母亲给你药方,也是关心你。没有往外推拒的道理。你吃下,只要病好了,这就是好方子。” 宁晚桥道:“那药方里有一味药,是剧毒。” 曾氏怔住,康氏竟这么狠毒?不过宁晚桥中毒,与她也没有干系。 “我曾经听大夫说,有些剧毒的草药,把它们放到跟其他草药一起煮,毒性就没有了。也许你母亲拿来的药方子,是这个理。” 宁晚桥道:“婆婆说的是。只不过这个药方子,女人吃下去后,很有可能会不孕。” 曾氏巴不得宁晚桥没有孩子,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休了宁晚桥。 只不过现在儿子最近看中宁晚桥,她不会正面跟宁晚桥发生冲突,特别是在孩子上这种也会损害到儿子利益的事情。 曾氏苦口婆心道:“你母亲也是一片真心,也许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再说了,世上哪有吃两次就不能怀孕的药。” 宁晚桥道:“婆婆可能不知道,我母亲让我吃这种极速康复的药,是想让我带姐妹们去参加赏梅宴。我母亲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我做为子女,定然也想帮她分忧,只是这药吃下去,万一有个肚子疼什么的,媳妇也没有钱请大夫看病买补品。” 曾氏怎么会听不出宁晚桥这是在谈条件。 宁晚桥可以喝药,但是万一她中毒了,得保证有人救她照顾她。 ------------ 第36章 关在门外 曾氏道:“你现在是平昌侯府的人,要是生病了,侯府还能不管你?” 这帮人,为了让她带小姐们去参加宴会,都盼着她喝药。毒死最好,毒不死是她命不该绝。 宁晚桥心底嗤笑,面上却有些委屈地道:“婆婆也许忘了,曹姨娘当日陷害我,侯爷是如何处置我的。都说人摔倒了要长记性。如果还在同一个地方摔倒,那就是活该。” 曾氏面色顿时如土,暗骂宁晚桥如今事多,没有一点妇德。 她板着脸道:“那是侯爷误会了,后来侯爷又是让婆子送饭,又是让管事给你送药,如今三天两头宿在你院里,还给你送首饰,你不要不知足。再说了,女人以男人为天。侯爷就算有天大的错,你作为他的妻子,却斤斤计较,哪有三从四德的样子?” 宁晚桥道:“婆婆错了。我当初嫁进侯府,也是任劳任怨,侯爷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可是侯爷是怎么对我的?热脸贴冷屁股多了,人的心也是会冷的。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侯爷和婆婆的关系。” 曾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宁晚桥道:“你开口闭口都是我和侯爷的错,难道自己没错吗?” 宁晚桥依旧不卑不亢:“我当然有错。那就是不该嫁进侯府。如今我什么都不求,只要安安静静在院子里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就是。谁也别来打扰我。” 段云舟进来便听到宁晚桥的话。 原来她竟然这样怨恨自己。 难怪每次去她院里,她都要像上刑一样难受。 “母亲,”段云舟看了眼宁晚桥,张了张嘴,又看向曾氏,“宁氏又惹您生气了?” 曾氏怕儿子知道自己逼宁晚桥吃药的事,转移话题道:“也没什么大事。官袍还没脱就过来,以后可以先回去换衣服了再来请安。” 段云舟一进府,江海便告诉他,今日安武侯府来人见了夫人,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也到府里见了夫人。随后,老太太又请夫人到荣观堂。 所以段云舟才急着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以前有他压着,安武侯府一直没有给宁晚桥好脸色,如今他跟宁晚桥的关系缓和了些,他是应该跟宁晚桥回安武侯府省亲,好让安武侯府那边对宁晚桥好一些。 段云舟看宁晚桥面无表情、极其委屈,便道:“既然没什么事,儿子有几句话跟宁氏说一说。” 闻言,曾氏火气顿时噌噌往上涨。 自己生的儿子,曾氏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怕宁晚桥在她这里受委屈,所以借故支走宁晚桥。 以前曹姨娘在,儿子从来都是优先她这个母亲。 如今才到宁晚桥院中几回,已经这么帮宁晚桥了,看来宁晚桥也是个狐媚子。 曾氏面上却大度道:“正好我也要休息一下,你带她出去吧。” 宁晚桥莫名其妙,她跟段云舟能有什么话说? 段云舟见她一脸茫然,心知她不明自己的好意,便解释道:“我只是借口帮你离开母亲的院子。” 宁晚桥却不领情,因为段云舟让她的计划搁置了。 若是他不进来搅乱,曾氏已经按照她的计划走了。 心里咒骂段云舟一万遍,脸上却露着微笑道:“侯爷以后不用多管闲事。” 说罢,宁晚桥一个人快速往前走,只怕自己再跟段云舟待下去,会忍不住打他。 若是别的姨娘,能得他这般呵护,早就使出浑身的劲感谢他。宁晚桥却让他别多管闲事。段云舟望着宁晚桥清瘦的背影,道: “我既然是你夫君,自然要管你。” 宁晚桥回到院子里,气晕头了,让秀茶把门关上,不许别人进来。 段云舟到的时候,江海拍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来开。 江海不得不大声问:“秀茶姑娘,侯爷来了。” 院子里才传来声音:“夫人睡下了。若是夫人醒了,奴婢会跟夫人说一声。” 这是把他们拒之门外了。 段云舟拂袖而去,只道宁晚桥气性越来越大了。 江海却觉得是好事,说道:“侯爷,听说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会忍不住跟男人使性子。以前夫人对侯爷像个主子一样对待,没有自己的情绪。如今夫人这副面孔,像极了人们嘴里的小女人。” 段云舟道:“我已经纡尊降贵到她院里,还要哄着她供着她不成?府里的女人,哪个像她这般?小心眼?嫉妒心强?” 江海只道自己说错话了,又道:“侯爷喜欢夫人哪一面?是曾经木讷寡言没有自己思想的一面?还是喜欢夫人现在这样耍小性子的一面?” 段云舟没想过这个问题,沉声道:“说到底,还是我最近太惯着她了。不用她伺候更衣便罢,如今还敢把我关在门外。” 段云舟因为跟宁晚桥吵架,被宁晚桥关在门外的事,不到半个时辰,便在府中传开了。 曾氏大骂宁晚桥不识好歹,恶妇,竟敢把她儿子关在门外。 旁边的曾舒婷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宁晚桥恶交,边帮曾氏顺气,边道:“姑姑别气。表哥现在宠爱表嫂,表嫂仗着表哥的宠爱,耍些小性子情有可原。若是表哥在别的姨娘那里体会到温柔乡,慢慢就会对嫂子冷下来了。当下是让表嫂治好病,到时候好带府中的姑娘们去参加宴会。” 经过曾舒婷这么提点,曾氏的气又慢慢消下来了。 对,曹姨娘准备解禁了。刚好是在宁晚桥带小姐们去参加宴会的时候。 到时候曹姨娘趁宁晚桥不在,再把段云舟的心夺回来,也是可以的。 而且不久后,曾舒悦也进府了,这么多的姨娘,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性格恶劣的宁晚桥? 曾氏叹道:“方才你也看见了。安武侯府的人来过,她不肯吃药。如今我让她吃,她更不会吃。” 曾舒婷道:“表嫂这是怕自己万一病了没有保障。姑姑拿出点诚意,让表嫂得点甜头,她肯定会答应的。” 曾氏并不想给宁晚桥一分钱。 今日受的气不找宁晚桥算已经是她的极限,想从她这里拿银子,没门儿。 曾舒婷看出曾氏的想法,为了能去参加宴会,她只得豁出去了:“姑姑忘记了?平昌侯府的小姐们,是那些叔叔婶婶的女儿。” 曾氏忽然豁然开朗,眉眼带笑,轻轻拍了拍曾舒婷的手背。 不一会儿,丫鬟们便到二房、三房、四房的院子,通知太太们了。 ------------ 第37章 离开安武侯府 宁晚桥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醒来。 外面的太阳西斜,落进院子。 她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了,莫名有些失落。 秀茶看到她醒了,过来扶她:“小姐,奴婢煮好茶了,可要喝茶?” 旁边的炉子烧得很旺,宁晚桥不想下床,让她们把茶点端进来。 凡霜端了小茶桌进来,凡春跟凡青一人端两样点心。 “方才小姐睡觉的时候,我们做了藕粉桂花糖糕、杏仁酪、桃花羹、燕窝红枣糕。” 秀茶把盘子摆好:“小姐可要看书?奴婢去帮你拿。” 宁晚桥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嗯,书案上的那本医书,帮我拿来。” 宁晚桥慢悠悠地吃着点心,刚吃下半块枣糕,大院的门哐哐地响起。 凡霜便走出去,问道是谁? 却是府中管事来报,说安武侯府的人过来找夫人。 看来康氏很看重这次的梅花宴,一天之内,不惜跑平昌侯府两趟了。 宁晚桥实在懒得走路,让管事把嬷嬷请到院里说话。 嬷嬷来了后,开门见山道:“方才回府,老奴已经把小姐的话带给太太了。太太让小姐放心,这方子没有任何问题。” 宁晚桥心知肚明康氏安的什么心,面上却不显:“母亲既然执意要我喝这些药,我又怎么会不听话?只是,我生活在这个世上,最放不下谭姨娘和远哥儿。” 嬷嬷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嘴上却道:“小姐不必担心。有夫人在,谭姨娘和远哥儿一定会好好的。昨儿夫人还让人送了几床被子到谭姨娘院中,就是怕谭姨娘冷着了。” 宁晚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嬷嬷也知道,当初父亲纳谭姨娘进府,谭姨娘也是被蒙蔽在鼓里,才跟了父亲。如今她十分后悔,想带着远哥儿离开安武侯府。” 嬷嬷一愣,她跟康氏以为宁晚桥是想依靠安武侯府的力量,让自己坐稳平昌侯夫人这个位置。 两个人商量着,若是宁晚桥提起,便先假装答应宁晚桥会帮她坐稳平昌侯夫人的位置,日后就算她们不守承诺,宁晚桥也奈何不了她们。 没承想,宁晚桥却是要帮谭姨娘离开安武侯府。 谭氏有了远哥儿,而且又是平昌侯夫人的生母,比其他姨娘的地位要高很多,康氏一个人做不了这个决定,还得问过安武侯夫人。 嬷嬷难为情地道:“小姐,你有些为难老奴了。若是其他事,老奴还可以求夫人帮一帮。这谭姨娘的事,就算夫人答应,侯爷也不一定会答应。” 安武侯还是很看重自己儿子的,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 宁晚桥愁眉苦脸起来,忍不住用手帕掩着嘴角咳嗽,断断续续道:“这,这只是,其一。嬷嬷也知道,谭姨娘常年咳嗽,现在,偶尔还咳出血来。那日大,大夫来诊断,说谭姨娘很可能患了富贵病。” 嬷嬷一听,这可是不治之症啊。若是继续在安武侯府待下去,到时候传染给他们,那还得了? 嬷嬷道:“小姐,老奴得回去跟夫人说说。明日再来回复你。” 宁晚桥看到嬷嬷眼中露出惊恐,心知事情成了一大半,便道:“离梅花宴还有四日,嬷嬷可要快些啊。” 嬷嬷被宁晚桥这么提醒,又紧赶慢赶地回安武侯府。 回到琼华园,已是戌时三刻,康氏看到嬷嬷面如土色进来,以为宁晚桥为难嬷嬷,便问:“她不肯?” 嬷嬷看了眼里面的丫鬟,康氏便知道嬷嬷有重要的事说,遣退了众人,内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嬷嬷便道:“夫人,她想让您放谭姨娘出府。” “不行。”康氏立即拒绝,“放谭姨娘出府了,还怎么压制她?” “她说谭姨娘患了肺痨,所以想让谭姨娘出府治疗。” 康氏一惊,想到谭氏生了宁思远后,一直断断续续咳嗽。而且还越来越消瘦,曾经也是个医家小姐,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康氏立即让大夫以自己担忧谭氏的身体为由,去清风园替谭氏诊病。 没过一会儿,大夫回来了,确定谭氏患了肺痨。而且宁思远也瘦瘦弱弱的,常年生病,恐怕也是被传染了。 这下子不用宁晚桥提,康氏也要把谭氏送出府去,以免把病传染给他们。 - 安武侯今日打算在其他姨娘院中宿下,已经更衣了,丫鬟却过来传话,说夫人有事跟他说。 安武侯看着躺在床上美艳的人儿,只得重新穿好衣服去琼华园。 安武侯人到中年,精力旺盛。 他跟康氏到底是少年夫妻,感情已经淡了,两个人坐在一处儿,也实在腻味。 安武侯十分不耐烦,一进琼华园,便问康氏因为何事找他? 康氏便把大夫诊出谭氏患有肺痨的事说了。 安武侯对谭氏早已经没了感情,一年也不去谭氏那里一次,如今又听到谭氏患了肺痨,连带着把远哥儿也传染了,便让康氏自行处置谭姨娘。 康氏得了安武侯的话,第二日,又让嬷嬷去平昌侯府。这回不管宁晚桥说什么,都要答应她,让她今天务必把药吃了,以免病好不了。 嬷嬷得了命令,又急匆匆去往平昌侯府。 宁晚桥这会儿正在荣观堂听曾氏训话。 曾氏对宁晚桥是越看越不喜欢,特别是昨日把儿子关在门外,让儿子吃闭门羹,她便打算今天要好好给宁晚桥立立规矩。 平日卯时,府中的人便到荣观堂请安了,而今日她让人去请宁晚桥。 宁晚桥巳时一刻才到。 来的时候宁晚桥还打哈欠,说是睡醒就来,还没得吃早饭。 曾氏当时气得指着她骂。 宁晚桥又拿出被曹姨娘陷害,却没有得到任何道歉为借口,把曾氏堵得哑口无言。 曾氏便晾着宁晚桥,不让她坐。 一旁的太太们见状,都在劝。 二太太说:“侄媳妇儿还年轻,大嫂,你消消气。” 三太太说:“是啊,大嫂。今天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侄媳妇儿说。这天寒地冻的,把她罚得病更严重了,到时候怎么带姑娘们去参加赏梅宴?” ------------ 第38章 谄媚 曾氏被几房太太们劝得慢慢冷静下来,又顺着太太们给的台阶下来,让丫鬟搬来了凳子给宁晚桥坐下。 曾氏道:“知道你生着病,我和你婶婶们,凑了些银子,让你好好养病。” 陈妈妈便把曾氏从其他几房太太那里凑到的银子,交给宁晚桥。 总共有一千两银子。 这个价位正好在宁晚桥的合格价位上。 她不动声色地说:“谢谢婆婆,谢谢婶婶们的关心……咳咳咳……等我好了,再……咳咳咳……再去跟你们道谢……” 曾氏怕宁晚桥把病气过给她,道:“行了,你好好养身体,到时候好好带姐妹出去。” 宁晚桥道:“知道了。那我先告退了。” 从琼华园出来,府中管事又来报,安武侯府的嬷嬷来了。 宁晚桥带秀茶来到前院正厅,嬷嬷给宁晚桥请了安,便道:“小姐说的事,夫人已经办好了。今日就让管事去衙门登记,让谭姨娘恢复自由之身。” 说罢,嬷嬷又拿出五百两银票,递给宁晚桥,“这是夫人给小姐的,希望小姐按时吃药,保重身体。” 宁晚桥收下银票,这才缓缓道:“我知道了。麻烦嬷嬷下午再把衙门的公文拿过来给我,我看见公文后,不用母亲说,也会自己按时吃药的。” 光是这两天,嬷嬷往平昌侯府已经跑了三趟了,没得歇下喝半口水。 看到宁晚桥势必要看到衙门公文,嬷嬷没办法,只能又赶回安武侯府。 好在府中的管事正好从衙门拿了公文回来,嬷嬷紧赶慢赶,在酉时三刻到了平昌侯府。 宁晚桥看到文书,确定谭氏已经是自由之身,说道:“嬷嬷放心回去给母亲复命,那天我会准时在城门楼接姐妹们的。” 这么几趟折磨下来,嬷嬷被宁晚桥磨得没了气性,只恨不得掐死宁晚桥。面上却恭恭敬敬地说:“小姐注意身体,老奴回去了。” 谭氏恢复自由身了,眼下便是解决房子的事。 前日宁晚桥已经让芙清先去租了套三进院的房子住,而且要离妙手堂近的房子,方便她进出妙手堂。 她手上的银子有限,买房子急不得,只能先租房子住几个月。 - 陈国公府,卫明渝散值回家,安氏便让人请卫明渝到前院来。 卫明渝换了衣裳,便迫不及待到内厅,刚坐下便问道:“大嫂昨日去了,可见到那位姑娘?” 到底是藏不住的年轻人,安氏忍不住笑,把宁晚桥给她的药放到桌上:“你先擦了这药,大嫂再跟你说。” 卫明渝看了一眼药膏,觉得瓶子十分精致好看,很像是那位姑娘会喜欢的样子。 卫明渝打开盖子,闻了闻,清清凉凉,有一股草药的清香。 “大嫂,这药不是我们陈国公府的?” 安氏挥手让丫鬟帮他擦药,道:“这是大嫂去平昌侯府,平昌侯夫人给的。她说不出七日就会好了。” 药膏涂在脸上,清清凉凉,十分舒服。 “大嫂,快跟我说说,你可否打听到那位姑娘了?” 安氏说:“瞧你这个样子,急什么?大嫂没看见那位姑娘……” 看到卫明渝脸色变了,安氏笑道,“不过赏梅宴那天,平昌侯夫人会带平昌侯府的姑娘们去,到时候你自己与她聊聊。” “正好。”卫明渝还想再见见那位姑娘,到时候也能多多了解对方,知道对方是平昌侯府中的哪位姑娘。 - 听说裴国公府的梅花宴是皇后让仙源公主阮西瑶主持,要邀请什么人,那便都是仙源公主说的算。 仙源公主向京中身份贵重的公子哥都发了请柬,而且还央求太子也参加。 太子体弱多病,婉拒了。 仙源公主又跑到皇后的宫中,让皇后出面请太子参加。 皇后自然是想让太子多出去走动走动的,太夫山的主持说过,太子应当多出宫散散心,也许会药到病除。 看到仙源公主撒着娇,皇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为什么非要你皇兄参加,你明知道你皇兄生病,不能长时间待在屋外。” 仙源嘟了嘟嘴:“母后,我不会让皇兄在外面的。裴国公老夫人已经让人给皇兄准备了暖阁,他不会受凉的,放心吧。” 皇后问道:“是不是想着,若是让你皇兄去了,那些不想去的公子们,会顾着你皇兄的面子,怎么也会去赏梅宴?” 仙源公主摇了摇皇后的手臂:“哎呀,母后既然知道了,就别说出来嘛,女儿脸皮薄。” 皇后岂会不知道仙源公主的心思,那是看上了万宁侯府的大公子周锦凌。 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要是喜欢万宁侯府大公子,直接让你父皇下旨赐婚,不必那么麻烦。” 阮西瑶眉眼弯起,露出浅浅的梨涡:“母后,女儿也要确认他喜不喜欢我嘛。” 阮西瑶四岁生母就去逝了,后来抱到皇后膝下养着,亲眼看着长大,皇后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对她付出的精力,不比阮穆宁少。 驸马要品行好,最重要的也要阮西瑶喜欢。 皇后多方考察过万宁侯府的大公子,对他的言行举止十分满意。 梅花宴的请柬一一送到各个府中的公子小姐手里,宁晚桥在宴会的前两天,也收到了请柬。 曾氏怕她给平昌侯府丢脸,前一天还招她去了荣观堂。 丫鬟打帘子请她进去时,宁晚桥再次见到了曹姨娘。 没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曹姨娘已经解禁了。 姨娘们看见宁晚桥进来,纷纷站起来,等宁晚桥跟曾氏请安完坐下,姨娘们也才坐下。 曹姨娘那张越发动人的面庞,任谁都会忍不住看第二眼。 这阵子段云舟经常去宁晚桥院中,宁晚桥一直关着门不让他进,曹姨娘心中愤愤不平,如今见了宁晚桥也不敢说什么,手中的帕子却是快要快被揉碎了。 宁晚桥不稀罕段云舟,只要这些人别来触她的眉头,她可以大气端庄地跟她们打一声招呼。 而曹姨娘心里,侯府的女主人可以是宁晚桥这个懦弱的女人。但宁晚桥绝不能占着段云舟的宠爱,同时还是侯府的主母。 如果宁晚桥安安心心当个摆设夫人还好,但如今宁晚桥已经受宠,且段云舟又是送首饰哄宁晚桥,又是连日往宁晚桥的院子里去,比以往谁都受宠,显然已经超出许多人承受的范围。 曾氏打量了一下宁晚桥,见她穿着实在过素,便给陈妈妈使了个眼色。 陈妈妈出去了,不一会儿,端了两套新衣服上来,还有一些首饰,都是最近的新样式。 曾氏道:“这次梅花宴不是普通的梅花宴,你若是这样穿去,会给我们侯府抹黑。前几日我让绣娘按照你的尺寸,做了两套衣服。又从府中的库房拿了几件首饰,明日带姑娘们去,就穿上它们。” 宁晚桥示意秀茶收下,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地说道:“媳妇穷,让婆婆费心了。” 二房太太笑道:“侄媳妇明白老太太的苦心就好。我也拿了两件首饰过来,希望侄媳妇不要嫌弃。” 宁晚桥知道他们这是有求于她,所以才这样大方。 若是她穿得寒酸,她带去的小姐们,脸上也没有光,丢的是他们的脸。 三房太太和四房太太也都送出了最有诚意的东西,不到一会儿,秀茶和芙清手上端了满满当当的衣服和首饰。 曹姨娘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我听说未出阁的小姐,只要在这梅花宴上出名,之后家里的门槛会被媒人踩烂,谈的人家跟往日不是一个阶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曾氏道:“有这样的事,不过能不能改变人生,靠他们自己的本事。” 只要在梅花宴惊艳一把,就会引来无数公子爱慕,求娶,所以这梅花宴可是京中女子最想参加的宴会。 二房太太说:“我们言姐儿性子沉闷,我不盼望她找到什么高门大户。让她去长长见识,求个门当户对的就行。” 三房太太也附和道:“我们兮姐儿也是。” 宁晚桥笑道:“婆婆、婶婶们放心,言姐儿、兮姐儿、秧姐儿肯定会找到好人家的。” 也不知道陈国公府的卫二少爷看中了谁,若是这些太太们知道,自己女儿就要嫁到国公府中去,那估计得乐开花了。 太太们听到宁晚桥如此说,又见她眼中有些异样的光,便以为宁晚桥要帮自家女儿撮合,都使劲地捧着宁晚桥。 ------------ 第39章 幽谷庄 幽谷庄在京郊,来回路程比较远,要去两日,所以会住在那里一晚。 宁晚桥带秀茶和凡霜两人去,让芙清打理院子的事情,顺便把段云舟上回送的耳环拿去当了,换个假的回来。 酉时三刻,妙手堂派人过来,说其他的药备齐了,还差最贵的那一味药。 宁晚桥让人回去告诉姚正德,待她从幽谷庄回来,再去妙手堂与他商议。 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宁晚桥松了一口气,打算早点睡觉,明天早起出门。 谁知道她刚洗漱好,正要睡觉时,段云舟又来了。 宁晚桥已经连着赶了他好几回,没想到他还是照样每天都来。 这回江海在外面敲了几次门,宁晚桥便让凡春去开门。 恰当的小闹,别人说你是因为受委屈,所以合情合理。 闹太久了,别人就会说你作。 宁晚桥人在屋檐下,让段云舟吃过几回闭门羹就得及时打住,不能让人落下口舌。 段云舟进来后,看见宁晚桥坐在书案前,木着一张脸看书,便坐到她旁边,问道:“气还未消?” 宁晚桥转过头,勉强对他笑了笑:“侯爷既然知道我在生气,想必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段云舟道:“你属实太小心眼,我不知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我做错了,连着三日把我关在门外,气也该消了。” 宁晚桥不想跟他说话,秀茶已经去给段云舟煮茶了,她便让凡霜去打热水来给段云舟泡脚。 段云舟在她这儿,一直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或许说是不太懂风情。 但对曹姨娘应当是有求必应的。 今天段云舟能跟她说这些话,也许确实是意识到他错了。 不过宁晚桥不稀罕,因为原主就是死在他跟曹姨娘手里的。 段云舟洗了脚,秀茶煮了茶来,宁晚桥亲自端到他面前,为了不让段云舟拒绝,她自己亲自先喝了。 段云舟也毫无防备地喝下,觉得沁甜,又让秀茶倒了一杯。 这种安眠茶,相当于安眠药,喝一杯正好睡到天亮,喝两杯只怕要睡到正午。 秀茶犹豫着要不要倒,这样犹豫的举动,会让段云舟这种警觉的人有所怀疑。 宁晚桥便果断拿过来茶壶,给段云舟倒满一杯。 段云舟喝下后,便问:“这是什么茶?” 宁晚桥道:“这是我配的安神茶,有助眠的功效。” 段云舟看了她一眼:“难怪每次喝了这个茶,能一觉到天亮。” 宁晚桥见缝插针地抱怨道:“跟侯爷成亲后,侯爷对我冷言冷语,我心中难过,平常又掌管中馈,没到两个月,便患了神经衰弱症,要喝些安神茶才能入睡。侯爷要是不喜欢,下次我让秀茶换一种就是了。” 段云舟发现宁晚桥只要一开口,必定是数落他如何待她不好。 “不必了,安眠茶挺好的,以后来了就喝它吧。” 宁晚桥道:“侯爷,你先上床等着,我去沐浴。” 段云舟知道宁晚桥不会帮他宽衣解带,便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她去沐浴。 芙清和凡霜要帮段云舟宽衣,段云舟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换了衣服。 沐浴房传来水哗啦啦响动的声音。 段云舟躺在床上,想到他跟宁晚桥同睡也半月有余,竟是没有同过一次房。 眼皮沉重,想着想着,便又睡着了。 宁晚桥沐浴出来,根本没理他,直接去书房了。 秀茶已经帮她铺好床,段云舟这一觉必定要睡到正午,宁晚桥今晚也可以好好睡一觉。 翌日,果然她起了,段云舟还在睡觉。 马车早已经在垂花门候着。 宁晚桥这次出去带了芙清和凡霜,但平昌侯府还有跟车的丫鬟和婆子,另有侯府的护卫若干,如今她代表的是平昌侯府,总不能弱了侯府的威风排场。 她的马车在前,平昌侯府小姐们的马车在后。 到了城门口,便看见安武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估计宁晚怡早就等候多时了,一看见她,不顾外人在场,掀开帘子便质问她:“你怎么那么慢?那些皇子小姐们的马车,半个时辰前就出城了。” 宁晚桥心平气和道:“你可以不必等我。” 宁晚怡一噎,她没有收到请柬,就算去了,侍卫也不会让她进去。 安武侯府跟车的嬷嬷便道:“二小姐,您跟平昌侯夫人是姐妹,今日是梅花宴,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动怒。” 宁晚怡往日高高在上惯了,以前一直把宁晚桥当丫鬟使唤,如今要她等宁晚桥,实在是气不过。 等她找到比平昌侯尊贵的男人,定要把宁晚桥踩在脚下。 宁晚怡愤愤地甩下窗帘,马车紧紧地跟在宁晚桥的马车后面。 城外的道路十分平稳,马车走得也不快,宁晚桥在马车慢悠悠地摇晃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马车就停了下来,已经到幽谷庄了。 附近全是权贵们的庄园,一路上花香四溢,梅花映雪盛开,红花粉花,映在那白皑皑的雪中,好似进入了世外桃源。 宁晚桥下车后,便看到陈国公府的马车,看来他们已经先一步到了。 宴席早就摆开了,这会儿仙源公主和二皇子阮穆邢坐在主位上。 荣君夏坐在仙源公主这一侧的第一位,荣家大公子荣君旭坐在二皇子这一侧的第一位。 大家听说太子也会来,很多公子哥和小姐们不敢怠慢,半个时辰前便到了。 卫明渝要到未时散值后才能过来,安氏带着陈国公府的小姐们先进正堂跟荣老太太请安,一会儿再让小姐们去外面的宴席。 荣君夏一直翘首以盼,让下人把暖阁的地龙烧旺,以免太子来了着凉生病。 丫鬟这时来报,说平昌侯夫人来了。 荣君夏便站起身,跟荣君雨两人往二门去接待。 宁晚桥下马车,荣家两姐妹眼睛微微张大,宁晚桥今日实在过于明艳大气,若是宁晚桥还没有嫁给平昌侯府,不知道京中的公子们,今日看见她这副样子,有多少为宁晚桥折腰。 ------------ 第40章 梅花宴 “平昌侯夫人,路上辛苦了。”荣君夏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地迎接宁晚桥下马车。 宁晚桥微笑道:“今日幽谷庄很是热闹,方才马车还没靠近,我们已经听见锣鼓喧天了。” 荣君夏往前带路,微微侧着身子,道:“今日祖母和皇子们都来了,我们前几日便开始筹备这次宴会,希望太太们玩得开心。” 平昌侯府的小姐和安武侯府的小姐们在丫鬟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马车。 荣君雨只认识宁晚怡,其他的一概不认识。却见后面有一位对她微笑,似乎是认识她。 荣君雨出于主人的待客之道,也回对方笑容,并点了点头。 曾舒婷以为荣君雨还记得自己,便对一旁的段沐秧说起跟宁晚桥在太夫山的事情。 到了正堂,安氏跟荣老太太请完安,正好要让丫鬟领着陈国公府的小姐们去外边的宴台,看到宁晚桥带着一众姐妹们来了,便又打算留下来坐会儿。 宁晚桥今日插着赤金点翠如意步摇,金镶红宝石蝴蝶簪,额前缀着红宝石珠帘抹额,后面用赤金蝴蝶压发,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镶嵌红宝石的耳环。 她脚步轻盈端庄,缓缓走过来的时候,娇媚动人,熠熠生辉。 宁晚桥先看见了安氏,对她点点头,便领着姐妹们往里面走,先去跟荣老太太请安。 安氏对宁晚桥点头打招呼时,视线悄无声息地观看着平昌侯府的小姐们。 姑娘们长相不俗,年龄相差不大,看起来都是端庄得体的好姑娘,也不知道二弟喜欢的是哪一位。 宁晚桥领着小姐们跟荣老太太问好。 在太夫山时,荣老太太便觉得宁晚桥合自己眼缘,如今再一次见到,更喜欢宁晚桥了。 荣老太太拉着宁晚桥的手:“上回你救了我这个老婆子的命,我可一直记得。” 宁晚桥说:“老太太最近身体可好?” “睡觉总是半夜惊醒,御医开了药,也不见好转。” “若是老太太不嫌弃,我帮老太太把个脉!” “不嫌弃,不嫌弃。”荣老太太和蔼可亲的笑。 正好进来的丰阳侯夫人蒋氏道:“平昌侯夫人现在炙手可热,我想见一面也难。” 宁晚桥不知道蒋氏为何在这种场合开这样的玩笑,她们两人从太夫山回来时,关系亲如姐妹。 宁晚桥脑子一转,便笑道:“太太别折煞我这个晚辈。若是太太命人到平昌侯府说一声,我就是带病也要去丰阳侯府的。” 蒋氏脸色一变,很快又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宁晚桥很快帮老太太诊出脉象,说道:“老太太睡眠不好,是因为血脉瘀堵,血分有热,舌下静脉瘀堵明显,所以睡不好觉。我给太太开四味药,既可以化瘀,也可以把血分郁热透出来。” 大家安安静静听着,只觉得宁晚桥医术了得。 经过上一回,荣老太太对宁晚桥也是十分信任,便问道:“是哪四味药?” 宁晚桥道:“扣子七、薄荷、乳香、没药,都是常见药。吃完一副,当日老太太就能睡个好觉了。” 荣老太太便让贴身嬷嬷把药方记下,若是这次宁晚桥开的药能让她睡好觉,以后宫中的那些御医,便也不用到裴国公府来诊治了,让宁晚桥过来更有用。 荣老太太看向宁晚桥身后站的一众姐妹们,便问道:“我这个婆子常年不出门,也不认得几个晚辈,都过来介绍介绍。” 小姐们便站到荣老太太前面来。 宁晚怡先来:“老太太安。我是平昌侯府的嫡次小姐,平日我经常跟君雨在一处玩耍。” 荣老太太对宁晚怡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还是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是个可人儿。” 宁晚怡得了荣老太太的这句话,乐开了花。方才宁晚桥靠医术出尽风头,现在她靠品行得了老太太的夸奖,她也不比宁晚桥差。 段沐言行了礼,稳重端庄地道:“老太太,我是平昌侯府的二小姐。” 曾氏只有段云舟一个孩子,荣老太太知道这是老平昌侯爷兄弟那一辈的,瞧她也是大家闺秀,不比那些贵女差,便点点头:“读过什么书?” 段沐言道:“《女诫》,《女论语》,《女孝经》。” 荣老太太满意地点头。 安氏也悄悄地打量段沐言。二弟性子略纨绔不羁,段沐言端庄知礼,喜欢上段二姑娘也理所当然。 第三个上来的是段沐兮,她外形姣美,比段沐言多了一份女孩子的柔弱。 “老太太安好,我是平昌侯府的三姑娘。” 荣老太太看她唇色有些苍白,怕她身子瘦弱,不能久站,便差丫鬟搬来一张凳子。 段沐兮受宠若惊,又谢了荣老太太两回。 不患寡而患不均。 段沐兮得坐了,宁晚怡没有座位,才知荣老太太对谁都好,所以自己跟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荣老太太问道:“平日可是经常吃药?” 段沐兮道:“回老太太,并没有。我只是天生就这样,吃得少一些。” 荣老太太说道:“你该让你大嫂给你调理调理。” 宁晚桥的医术在外面也许得了众人的夸奖,在平昌侯府内,确实没有人把宁晚桥这种三流医术放在眼里的。 平日大家看病,都是府中的大夫诊治,不会让宁晚桥帮诊治。 段沐兮道:“是,大嫂的医术了得,回去后我便去大嫂院里,请大嫂为我调理。” 宁晚桥但笑不语。 安氏看段沐兮这一番言论下来,便又觉得二弟喜欢的是段沐兮。毕竟大多数男人出于怜爱,更喜欢娇柔的女子。像段沐兮这样的人,以二弟的为人,只怕是会宠到没度。 第四位介绍的是段沐秧,她既端庄,又有一丝媚,中和了她前边两位姐姐的特点。 荣老太太对她很欣赏,问道:“读过什么书没有?” 段沐秧道:“回老太太,读过四书五经,女诫。” 荣老太太听了,十分满意,不由又多看几眼。若是当个太子嫔,也不是不可以。 这里很多都是人精,从荣老太太的眼神中,看出了荣老太太对段沐秧很有兴趣。只是不知道是要许给荣家大公子,还是给太子? ------------ 第41章 宴席 安氏也是最满意段沐秧,且觉得二弟很有可能喜欢的是段沐秧。 若是他们两个人成婚,定是可以举案齐眉,夫唱妇随。 只是荣老太太似乎也看上了段沐秧,不知道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大家在太夫山见过曾舒婷,所以曾舒婷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宁晚桥身后。 眼看跟宁晚桥来的姐妹们,都或多或少得了太太们的关注,曾舒婷心有不甘。一会儿,只能在琴棋书画方面,博得大家的关注了。 老太太们跟大家聊得也差不多了,要歇息会儿。 接下来便是没有成婚的公子小姐们在一处比琴棋书画,而成婚了的太太们到梅园赏花。 往外走的时候,康平侯夫人沈氏道:“今日怎么不见卫二少爷来?” “他要未时散值了才来。”安氏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平昌侯府的姑娘们,却并未发现姑娘们有任何激动的地方,荣君雨倒是比较开心,反问她, “大少奶奶,卫明渝下午真的要来吗?” 安氏笑道:“他同我说的,会来。” 安氏其实更愿意卫明渝跟荣君雨在一起,毕竟平昌侯府的几位姑娘,身份比不上荣君雨尊贵。 只是家里宠着卫明渝,也不用他撑起陈国公府这个大家,所以婚事也由他选个喜欢的,只道夫妻俩开心就好。 宁晚桥交代自己带来的小姐们注意保暖,便让她们跟着荣君雨去年轻人的宴席那边了,而她则是跟着其他几位太太往梅园去赏花。 眼下没什么人了,宁晚桥才谦卑地询问蒋氏:“方才听太太的话,可是之前差人到府中找过我?” 蒋氏看了她一眼,确实像不知情的,又觉得宁晚桥是个大度的人,不会做那种事情出来,便道: “你给我开的药方子,我喝了半个月有余,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请你到府中坐一坐,平昌侯府的管事每回都对我派去的丫鬟说,夫人不见客。丫鬟让管事去禀报你,管事去后回来,还是说你不见客。” 宁晚桥道:“这些事情我确实不知。要是知道太太差人来,我怎么会不去见太太呢?” 蒋氏道:“我见你茫然不知,就知道定是府中的人在搞鬼。也不知道为什么拦着不让我们见面。” 宁晚桥道:“夫人放心,回府后,我会查清楚这件事。到时候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沈氏和安氏走在前,见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安氏便开玩笑道:“上回在太夫山,你们两个便有话聊个不停,今天来了,还背着我们窃窃私语。” 蒋氏笑道:“我们不过是在说,今日的你们比在太夫山上要漂亮许多。” 沈氏开怀大笑,宁晚桥给她开的方子很有效,她也觉得自己年轻漂亮了许多: “我家老爷子要是有你一半的嘴甜,我还能更年轻。” 梅园入口,宁晚桥闻到了一阵阵的梅花香,偶尔还听到梅园里传来女子的欢笑声。 安氏道:“定是裴国公夫人领着其他夫人在里面赏梅花。” 沈氏道:“她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我们有我们的玩法。” 宁晚桥拿着手炉,跟太太们穿过一片片清雅冷淡的花海,便看见凉亭那里已经坐了许多太太们。 这是宁晚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上回在太夫山认识的夫人有限,这回她可以结识到更多的太太了。 而这里,裴国公夫人身份贵重,其他的王妃娘娘们,也都是极其贵重的人。 蒋氏道:“哎呀,我们还在梅园门口,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裴国公夫人道:“你的声音也不小。远远的,我们也听到你们的笑声了。聊什么呢?如此开心?” 正说着,裴国公夫人注意到了蒋氏旁边的太太。 蒋氏立即介绍:“这是平昌侯夫人。” 夫人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一丝惊讶和好奇来。 这位平昌侯夫人可是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私下里对她的传言可是不少。 跟平昌侯成婚一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宴会。 裴国公夫人堆起了笑脸:“都说平昌侯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夫人,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还有上回在太夫山,老太太突然昏厥,也是多亏了平昌侯夫人救治,老太太才能及时醒来。” “看来平昌侯夫人不但人美,手也巧了。”说话的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一张圆儿饱满的脸蛋,今年二十三岁,八面玲珑,似乎跟谁都能说上话,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去年才给二皇子生下一个儿子。 宁晚桥给太太们行礼,才道:“多谢太太和王妃的夸奖,我不过是略懂皮毛,不敢丢人现眼。” 宁晚桥并不知道,京里还有很多不少不知真相的女子,对她十分地羡慕和嫉妒,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好运,也偶遇一个贵公子,不小心救下对方,对方便以聘礼报恩。 二皇子妃是万宁侯府的大小姐,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及笄后想嫁给平昌侯爷,没想到却被宁晚桥捷足先登了。 二皇子妃一直好奇宁晚桥的长相,如今一看,确实能让人眼睛一亮,而她也由衷地赞叹几句。 裴国公夫人道:“夫人们差不多都来齐了吧?大家去暖阁里坐坐,顺道吃些酒暖身。” 暖阁就在梅园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 暖阁四周挂着绣幔,里面烧着银霜炭,奢华暖和,还能欣赏外面的景色,是裴国公府用来待客的。 大家入座之后,丫鬟们奉上了热茶。 方才二皇子妃给宁晚桥戴了高帽,这会儿宁晚桥只默默低头喝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再说话,只听太太们说笑,顺便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 也有很多太太和小姐们在暗自打量宁晚桥,见她端庄漂亮,谦恭守礼,安安分分,是个话少的人,对她便生出一些好感来。 丫鬟们端了热气腾腾的美食上来,还有烫好的梅花酒。 裴国公夫人道:“这梅花酒是在正月制作,以新鲜的梅花,以及浸泡后的糯米,一起蒸至糯米熟透。随后以冷泉水降温,拌酒曲并入酒瓮中。味道醇厚,令人回味。” 夫人们兴致勃勃地执起酒杯喝下。 宁晚桥很少喝酒,但见其他人都喝了,她也就跟着喝下。 旁边的安氏道:“这酒虽清香,却非常容易醉人。平时你不常喝,就少喝些,免得醉了。” “啊?”宁晚桥怔住。 安氏笑道:“太太不必担心,裴国公夫人给我们安排了厢房。你要是醉了,先去厢房休息就是。” ------------ 第42章 敌意 东宫,镜月殿。 在前殿西暖阁忙完公务的阮穆宁,抬起头,修长如玉的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今儿可是裴国公府举办的梅花宴?” 在一旁伺候的锦标,立即谦卑恭顺地说道:“太子爷,今天正是梅花宴。辰时,仙源公主和二皇子、三皇子,已经乘着马车赶往幽谷庄了。” 阮穆宁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地道:“这次外祖母,又请了哪几家的姑娘?” 裴国公府举办梅花宴,另外一层含义,便是要帮太子选妃。 阮穆宁身体不好,大夫说他情绪不能激动,这是婉转地说太子还不能成亲。 太子一直洁身自好,平日只忙公事,身边没有过任何女人,荣老太太却是极其热心给太子选妃。 这还没有娶正妃,荣老太太已经相看太子嫔了。 御医每个月都会叮嘱,须得等太子身体好之后,才能成亲同房。 如今过去几年,病情不见好转,隔段时间便会发作。 太子婉转地跟皇后提过,别给他选什么姑娘,日后他身体好了再说。 可这荣老太太还是我行我素。 太子五岁便跟随名儒学习儒家经典,待人宽厚仁慈。 皇上为了培养太子治国的能力,还下令挑选十几名国子监学生,陪伴太子读书。 太子十岁时,皇上又亲自为太子挑选宾客,让那些人为太子教谕道德,将帝王之道、礼乐教化、以前朝代成败的经验教训、民间耕种收获等事,每日说给太子听,以辅导太子养成良好的品行。 太子尊重女子,并希望女子不要碍于长辈们的面子,嫁给他这样一个身体不好的人。 锦标心知太子不愿意去参加这样的宴会。 可前两日皇后命人过来,让他务必参加。宴会当日,荣老太太也在,所以太子不去不行。 锦标是希望太子多多出门的,万一太子遇到喜欢的姑娘,也许太子便不会只待在东宫忙公事了。 若是以后荣家大小姐真要嫁给太子,那他们正好也可以见面培养感情。 锦标满脸堆笑地说道:“这次的梅花宴,跟往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平昌侯夫人会带平昌侯府和安武侯府的小姐们一同前去。” “平昌侯夫人?”阮穆宁皱起眉头。 “是,也许是上次在太夫山,平昌侯夫人救了裴国公老夫人,所以老夫人便邀请平昌侯夫人去了。” 阮穆宁诧异:“平昌侯夫人会医术?” “太子贵人多忘事。那日在太夫山,太子去探望老夫人,老夫人当时提起过,她在花园中晕倒,正是平昌侯夫人所救。” 阮穆宁才想起来,锦标也曾跟他提过平昌侯府的事情。 联系这次平昌侯夫人带那么多小姐来参加梅花宴,便知道平昌侯府和安武侯府的人,都是在利用平昌侯夫人罢了。 阮穆宁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在马车上的惊鸿一瞥。 当日那马车,也是平昌侯府的马车。 那位女子头发散在背后,眼睛像是夜明珠,坚定而又有力。 阮穆宁略一沉吟,站起身来,道:“正好忙完公事,时间尚早,去幽谷庄看看外祖母。” - 酒足饭饱后,宁晚桥跟着太太们从梅园的暖阁出来,到了公子小姐们所在的东梅园。 她们坐在东梅园的暖阁里,往外便能看到公子小姐们正在抚琴。 这会儿应是荣君夏在弹琴,她的琴艺已经到了人琴合一的境界,其他人纷纷陶醉其中。 太太们便夸裴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愧是世家贵女。 裴国公夫人脸上的笑藏不住,忍不住自夸:“说到底,也是她自己有天赋,光靠先生们也是不行的。” 荣君夏一曲弹完,大家回过神,纷纷鼓掌,连连说好。 公子小姐们又推杯换盏,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便见夫人们在暖阁欣赏他们的斗舞。 宁晚怡今日心情十分不好。 方才她作画,不如段沐兮。弹琴,则不如段沐言。作诗,又不如段沐秧。连跳舞,也不如那个低贱的曾舒婷。 以前宁晚桥每次见到她就唯唯诺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如今可以和那些一品夫人们坐在暖阁中,吃酒看戏,偶尔还跟身边的夫人说上几句点评他们的话。 也不想想她自己算哪根葱? 现在是平昌侯夫人,不知道以后要是没有孩子,还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宁晚怡越想越不高兴,对宁晚桥厌恶到了极点,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宁晚怡故意小声地对旁边的曾舒婷说:“以前在学堂学习,我大姐的琴艺和作诗的能力,是府里姐妹们最突出的,她常常被女先生夸奖,是我们的榜样。” 声音虽然小声,却正好传进了该传进的人耳朵里。 仙源公主好奇地问:“你大姐是哪一位?今日可来了?” 曾舒婷虽然爱表现,这会儿可不敢表现,因为她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来。是以,默不作声。 宁晚怡站起来:“回公主,我大姐是平昌侯夫人。” - 宁晚桥正在跟沈氏话家常,顺便帮沈氏把脉。 这时听到门口一位丫鬟来报:“仙源公主想请平昌侯夫人过去一聚。” 宁晚桥抬起头,在脑子里搜索,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仙源公主,何谈一聚这个词? 宁晚桥已经嫁人了,自然不能跟未嫁的姑娘们混在一起,只是仙源公主有请,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裴国公夫人和其他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让宁晚桥去陪他们乐一乐。 安氏道:“平昌侯夫人在我们这些太太中受欢迎,没想到也受他们那些未婚的欢迎。” 二皇子妃笑道:“正好,我也过去看看。” 宁晚桥笑了笑,心底却是生出一丝警惕。 仙源公主并不认识她,突然点名道姓要她过去,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这个多嘴的人,只能是宁晚怡。 宁晚桥跟二皇子妃朝宴席走过去时,许许多多双眼睛都盯在宁晚桥身上。 她的美丽,比作花仙子也不过分。 仙源公主也是定定看了宁晚桥好一会儿,想到什么,她便往万宁侯府大公子周锦凌方向看去,却见周锦凌也在看宁晚桥。 仙源公主心里一哼,她倒要看看宁晚桥是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宁晚桥对大家笑了笑,在看到仙源公主眼里对她的恶意后,谦卑地道:“不知道公主找我有何事?” 仙源公主道:“听说平昌侯夫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宁晚桥前世也是出生在书香世家,这些东西自然都会。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她表现的时候。仙源公主莫名其妙的恶意,她最好表现得像个蠢物,才不会枪打出头鸟。 ------------ 第43章 低调 宁晚桥不急不躁,又有些羞赧地道:“会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仙源公主不悦地道。 “只是我怕污了公主的耳朵。” “污了我的耳朵?” “我的琴艺不是很好,惹大家笑话事小,惊吓到大家事大。” 万宁侯府的大公子周锦凌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平昌侯夫人品貌绝佳,一看便是饱读诗书的人。” 二皇子阮穆邢道:“平昌侯刚毅过人,立下军功磊磊,娶的夫人自然不会差。” 顺康侯府的大小姐姚淑节道:“夫人,我们非常期待你的琴声。” 得了一众人的夸赞,仙源公主认为宁晚桥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这么说,等上场了,就一鸣惊人。 她太知道女人们的心思了。后宫那些妃子们,惯会用这种先自我贬低,再让人耳目一新的方法,博得父皇的喜欢。 仙源公主方才就不喜欢宁晚桥,这会儿更是厌恶至极。 她甩了甩袖子,道:“你弹就是。” 荣君夏也道:“夫人秀外慧中,君夏相信夫人。” 宁晚桥在大家的一顶顶高帽中,坐到琴前。 所有人拭目以待。 荣君夏今日博得头彩,更是十分好奇宁晚桥的琴艺有多高超。 在大家期待地眼神中,宁晚桥弹了第一个音符。 所有人都不由下意识皱起眉头。 接着,宁晚桥流畅地弹出第一句词,那磨刀般的声音让大家纷纷捂住耳朵。 仙源公主明白了,宁晚桥是个例外,她是真不会弹琴。 荣君夏嘴角微微上扬。 二皇子妃眼底有戏谑。 仙源公主脸上是幸灾乐祸。 宁晚怡不可置信。 曾舒婷疑惑。 其他人只是皱着眉头捂耳朵。 暖阁里的太太们,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待宁晚桥弹完一首曲子,刚才嫉妒宁晚桥美貌的人,则开始同情起宁晚桥,对她的恶意少了很多。而沉迷宁晚桥美貌的人,则从中惊醒,不过是空有一张美貌而已。 宁晚桥站起来,恭恭敬敬道:“看大家脸色难看,想必我弹得应当是极其难听了。望大家见谅。” 仙源公主对宁晚桥已经失去兴趣了,父皇后宫里,比宁晚桥有才的漂亮妃子多的是。忽而兴致缺缺地道:“也没看出你有什么优点,不知道平昌侯喜欢你哪点。你去跟太太们喝茶吧。” 宁晚桥便又退回到暖阁里。 仙源公主看向宁晚怡:“你的品位真低,这样也叫弹得好?你们安武侯府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小姐了?” 宁晚怡被当众训斥,羞愧地红了脸。她记得宁晚桥的琴艺并不差,怎么今日弹得不如她了? 二皇子妃还坐在二皇子边上,怀疑宁晚桥是故意的,不过是不想变成出头鸟罢了。 二皇子妃的嫡亲妹妹周锦婳拉了拉她,小声道:“姐姐,她肯定是故意的。” 二皇子妃小声道:“公主已经放她回去了。除非你们下一个节目,再把她拉过来。” 宁晚桥坐到暖阁里,太太们便笑道:“看来上天给了平昌侯太太医术,又把平昌侯太太的琴艺收回去了。” 宁晚桥羞赧道:“让夫人们见笑了。” 这时丫鬟进来,在裴国公夫人耳朵说了句话,裴国公夫人脸色变了变,站起来同大家道:“夫人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宴台那边传来打鼓的声音,接下来便是作诗。 裴国公夫人去了,却见也有个丫鬟附在荣君夏耳边说了什么,荣君夏也往大堂去了。 蒋氏小声道:“想必是太子来了。” 宁晚桥虽然来到这里已经半年多了,但对很多事情还一无所知。 蒋氏见她茫然,便又小声道:“你平时不爱出门,可能不知。荣家举办的梅花宴,还有另外一层深意。” 宁晚桥疑惑地看向蒋氏。 “不出意外,荣家大小姐将来会是太子妃。而太子宽厚仁慈,怕后院起火,在太子嫔上,荣老太太必然要从人品家世上多方考察,才会确定太子嫔人选。” 宁晚桥实在不爱听这些东西。 她前世接受的教育,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对方跟异性暧昧一点儿,她也是受不了的。 若是跟段云舟和离,遇到喜欢的人,确定对方只娶她一个人,她才会跟对方来往。 蒋氏见宁晚桥无波无澜,想到平昌侯府的姨娘们,便道:“听说平昌侯又要纳妾,你也是个贤良淑德的。” 宁晚桥自然不会把心中想的说出来,以免别人说她特异,便道:“女子以夫为纲。侯爷喜欢,只要不是来历不明的,纳进府中就是了。” 她又不打算跟段云舟过一辈子,段云舟纳多少妾,都不关她的事。 蒋氏道:“你也是个好的。有你这样端庄大方的主母,平昌侯府定是祥和一片。” 宁晚桥道:“夫人过誉了。” 蒋氏道:“我们尝尝这梅花茶,也就在这个时节才喝得到。” 安氏今日来便是巡卫明渝喜欢的女子的。心思一直在平昌侯府的那三位小姐身上。 宴会有不少风流才子参加,安氏生怕那小姐喜欢别家公子去了。 说怕什么,就来什么。 安氏看到段沐秧先吟了一首梅花诗,对面的万宁侯府大公子周锦凌率先鼓掌,连声说好,极其欣赏方才段沐秧的诗。 段沐秧方才就注意到周锦凌了,这会儿他第一个说好,段沐秧便多看了他两眼。 这一下便顿住了。 周锦凌玄色衣裳,两道剑眉,清秀儒雅,周身难以掩饰的书卷之气。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段沐秧害羞地移开眼。 安氏心道,坏了。 只盼二弟喜欢的不是段沐秧就好。 安氏只怕平昌侯府的另外两位姑娘也喜欢了别人去,立即站起来道:“我们虽然成婚了,比他们也不过大个一两岁,不如也像二皇妃那样,过去瞧个热闹。” 蒋氏道:“正好,我也过去瞧瞧我们丰阳侯府的那几个小姐公子们。” 宁晚桥才刚从漩涡中出来,怎么会又羊入虎口,便皱起眉头,捂着肚子道:“太太们去吧,许是我来月事了,得歇一歇。” ------------ 第44章 求救 蒋氏便道:“夫人在这歇着,我们几个去那边瞧瞧。” 宁晚桥故意笑得有些勉强,做出一副疼痛的样子。 伺候的丫鬟见状,怕她着凉,又往火盆里添了银丝碳。 芙清不知所以,小姐的月事还要过几天才来?怎会提前那么多天?便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厢房歇息?” 宁晚桥见已经过了正午,正好借口去睡个午觉,恢复恢复精力。便让丫鬟们带路。 宁晚桥怕平昌侯府其他几个小姐有什么事,便留芙清在这儿替她看着点,带了凡霜一个人去厢房歇息。 带路的是裴国公府的丫鬟。 她们沿花荫小径行了一程,但见一泓池水犹如明镜,冬日暖阳洒在上面,像是个金球子。 穿过亭子,准备拐入游廊,忽然听到西边草丛有女人在哭。 宁晚桥停下来,命凡霜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那里哭? 凡霜得了命令,便快步朝哭声走过去,拐入高大茂盛的树木中,凡霜被挡住,只听见她在问:“姑娘,为何在这里哭……” 接着凡霜的声音断了,只听见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宁晚桥当即警觉,便要领着裴国公府的丫鬟一起上前看去。 她刚一转身,一道大力从侧面推来。 她踉跄几步,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又一脚踹过来。 她只觉腿上刺痛,连连往后退,反应过来对方不仅要推她下水,还要弄伤她的脚,置她于死地。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响起,湖面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 半个时辰前。 今日该来赏梅宴的人,几乎都到齐了,便还剩下太子。 詹事府也没人来报太子何时过来,荣老太太的贴身嬷嬷便劝荣老太太先歇歇,待詹事府的人来报了,再接驾不迟。 荣老太太是太子的外祖母,如今年纪大了,精力比不得晚辈们。 太子待人宽厚,自然会体谅老太太的身体。 荣老太太却不依,心心念念着太子。 午时刚到,詹事府的洗马才来报:“太子忙完公事,已经出宫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安排接驾!”荣老太太边让嬷嬷帮她整理仪容,边让人去吩咐众人接驾。 太子来参加赏梅宴,对他们这些世家来说,可是最大的体面。 而荣老太太,更是有意让外孙儿到这里相看太子嫔。 洗马的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恭恭敬敬地道:“老太太,太子此次出行,并不想暴露身份,只是想来探望老太太的身体。所以,就让公子小姐们玩个痛快,别打扰了大家。老太太也不用去接驾,只管在正堂等着便是。” 老太太听到这话,叹道:“也罢。上次在太夫山,太子知道我这个老婆子昏厥,便一直挂念在心。他来了,也教他放宽心。” 太子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到了正堂。 老太太看见太子衣衫拢得严密无比,面色苍白,但眸色幽黑清澈,平静无比。 “老婆子见过太子。”荣老太太见到太子,立即跪下行礼。 太子及时扶住,托起荣老太太,坐到主位,“外祖母莫要折煞孙儿。我此次出宫,不必那么多礼数。” “是。”荣老太太也拉太子坐下,外面传来打鼓敲锣的声音,她慈爱笑道,“想必到公子小姐们作诗的节目了。” 太子道:“外祖母可要去赏梅?孙儿扶您去。” 荣老太太趁机道:“你舅母正领着夫人们在梅园赏梅。外祖母倒是想到宴台那儿,看看你们年轻人作诗。” 荣老太太本是想拉太子过去看看小姐们,若是有看得上眼的,便可以私下跟皇后说一说。 太子心知荣老太太的意思,便道:“外祖母,孙儿这个身份,只怕去了,会让公子小姐们玩不开。孙儿很多年不曾来幽谷庄了,今日便是想陪外祖母在这庄子走一走。” 荣老太太知道太子孝顺,但今日是个很好的机会,荣老太太还是希望太子到公子小姐们的宴会中去,别在这儿陪着她这个老婆子浪费时间。 荣老太太长吁短叹道:“外祖母年纪大了,走不动几步路。我命夏姐儿过来,领着太子在庄里逛逛。到用晚饭时,太子再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用饭罢。” 太子便道:“既如此,外祖母便先歇一歇,想必今早接待过来赏梅的夫人也累了。孙儿自己过去就是,不劳烦表妹过来。” 荣老太太听到太子终于肯去外面逛逛,便笑道:“好,去吧。” 太子告退后,荣老太太让人去找来荣君夏和裴国公夫人。 - 太子经过穿堂,来到后廊,锦标紧跟在他后面,见太子去的不是摆宴台的梅园,便提醒道:“爷,宴台在西边。” 阮穆宁却并未说话。 虽然他有好些年没来幽谷庄了,但幽谷庄的格局并未改变过,他自然认得路。 只是他并不喜人多的地方,且也不喜欢老太太和皇后以这种方式替他选妃。 两人来到假山上的亭子,这儿位置高,景色好,人可以轻松地游览庄里各处景色。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亭子里的景色。 今儿天气好,带着些风,锦标怕太子着凉,便将亭子上挂着的幔帐解开,抵挡一下凉风,免得太子受了凉,病又发作了。 却听太子道:“本王的身体还未病入膏肓,你放下幔帐把景色遮住了,还怎么观赏庄内的景色?” 锦标这才作罢,暗道等太子回宫,立即宣太医给太子诊脉。 太子自小便体弱多病,就算太子打个喷嚏,对他们来说,都是大事。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女人的哭泣声。 太子身边虽然只有锦标一个人,但附近还暗藏了许多保护太子的暗卫,别人轻易靠近不得。 暗卫们没有现身,想来女子并不是什么危险之人。 再说,幽谷庄不存在安全问题,因为今日来的都是贵人,有无数侍卫穿梭巡视,只有请柬的贵人能进,飞不进来一只苍蝇。 幽谷庄的湖很大,从后花园一直延伸到前院,此处,是前后院的分界点。 这会儿大家都在东梅园西梅园作乐,极少人往这边来,也不知这女子为何在此处哭泣。 阮穆宁疑惑,便让锦标过去看看。 只是锦标才刚下台阶,便听到女子呼救的声音。 ------------ 第45章 得救 远远看去,那衣着穿戴,落水的是位夫人。 而推人的丫鬟和方才哭泣的丫鬟,已不知所踪,只有那落水的夫人在湖里挣扎,以及她被迷晕过去倒在地上的丫鬟。 锦标原先想快走过去,那里附近没有人,离这儿也有半盏茶的功夫,等他走到了再救人,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今日来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夫人,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杀害这位夫人,这可绝对是重罪。 敢在裴国公府的地盘谋杀重臣之妻,无疑就是跟裴国公府作对。 而裴国公府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查出真凶。 锦标只得使用轻功,快速飞过去,抓起水里的宁晚桥,提她到了亭子里。 被颠了好几下,宁晚桥忍不住呛咳几声,身上湿冷的衣服紧紧包裹,冷得她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抱紧了双膝。 她形象全无,浑身湿透,跟被从水里打捞出来的落汤鸡一样,头上的钗环也掉了,乌发垂在背后,光洁的额头露出来,脸色惨白。 再不换上干净保暖的衣服,只怕她会冻死。 火盆靠近了些,她终于缓过来,茫然抬起头,只看到用金龙点缀的黑衣。 也许是因为礼数,男人不好看她,背对着她侧着脸,却仍然能感觉到他逼人的迫力。 旁边的侍卫却微低着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咳咳咳……”宁晚桥又咳了几声,小声道,“公子,跟我随行的丫鬟就在附近,可否一并帮我救她过来?” 公子挥手,那侍卫又飞出去了。 凉亭里只剩下她和眼前的男人。 凉亭的幔帐被放了下来,位置隐蔽,即便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儿,也不会被人发现。 宁晚桥环抱着自己,又是忍不住连续咳了几声。 前两日装病,看来这次是真的病了。 恩公就在这里,碍于男女大防,一直没有转过头看她。 宁晚桥便恭恭敬敬道:“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阮穆宁道:“我姓阮,家中排第三。” 宁晚桥道:“多谢阮公子相救。” 阮穆宁道:“其他地方都有些远,若是被人发现,传了出去,恐夫人的名节不保。所以,只能就近选择这个地方暂且安置了。” 宁晚桥听出了阮穆宁的画外音,凉亭并非久留的地方,让她休息好了赶紧走。 宁晚桥便闭嘴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位侍卫,端着托盘进来,放到石桌上,又悄悄退了下去。 上面放着一碗滚热的姜糖水。 阮穆宁道:“夫人快喝罢,别受寒了。” 宁晚桥已是冷到了极限,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保命要紧。 她撑地起身,腿上突然一阵刺痛,小声地啊了一声,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听到后面有重物砸地的声音,阮穆宁顾不得太多,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视线相触,宁晚桥也是一愣。 阮穆宁轮廓深邃,眼睛如厉鹰一样,加上他逼人的迫力,让宁晚桥想起那日马车发疯时候,看到匆忙而过的马车上,那位穿着一身黑衣的公子。 仔细一看,阮穆宁肤色苍白,同样也是病恹恹的清贵公子。 应当是同一个人了。 “夫人身体可还好?”阮穆宁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皱眉提醒。 宁晚桥苦笑:“公子,我脚受伤了,起不来。” 阮穆宁看她脸色苍白,唇色发紫,便知道她已是冻到了极致。 顾不得许多,他走到石桌前,将姜糖水端起,走到了宁晚桥跟前,蹲下身放在宁晚桥面前。 “夫人请用。” “多谢公子。”宁晚桥端起姜糖水,大口大口灌下。 阮穆宁见她如此,便打了个响指,又有侍卫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一套衣服。 宁晚桥觉得身子慢慢暖和些了,这才又悄悄打量阮穆宁。 他富贵逼人,刚才靠近她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气息时快时弱,这种情况似乎是一种呼吸困难的现象。 看他不是一般的贵公子,应当请过许多名医诊治了,只是不见好转。 在这个地方,最忌讳交浅言深,宁晚桥也不会多说,只是记住了他的病。 阮穆宁警惕性极高,知道宁晚桥在打量他,他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事,索性就任她打量。 这时锦标又提了凡霜进来,“夫人的丫鬟中了迷药,估计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宁晚桥眼底闪过一抹异光,要杀她的人,估计早就做好准备,一直在等待机会杀她。 阮穆宁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男人,而宁晚桥的丫鬟又昏迷了,根本没有人能伺候宁晚桥换衣服。 若是去梅园那边再叫贴身丫鬟过来,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若是让人知道宁晚桥跟其他男子独处过,只怕不久后,宁晚桥便会在平昌侯府暴病而死。 阮穆宁贵为太子,旁人自然不会说他。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宁晚桥,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让侍卫去请信得过的丫鬟过来,若是有人跟过来,我的人自会拦住他们。” 宁晚桥听他能随意在幽谷庄里设置障碍不许别人过来,猜他应该是裴国公府的亲戚? 但她不十分关心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坏人就好。 宁晚桥十分平静,说道:“公子不必为我大费周章。” 宁晚桥从凡霜的怀里摸出了一盒银针,阮穆宁和锦标不知她要做什么,便安静地看着。 却见她在凡霜头顶、手上扎了几个穴位,不一会儿,凡霜便动了动。 待凡霜悠悠醒来,朦胧的视线中,看见宁晚桥看着她。 “小姐,您没事吧?”凡霜立即爬起来,跪在宁晚桥面前,急切又惊慌地看着宁晚桥。 宁晚桥勉强一笑,道:“我没事。”便指着旁边的锦标,“刚才是他救了你。” 凡霜忙转过身,给锦标行礼:“多谢大哥救了我。多谢公子救了我家小姐。” 锦标救宁晚桥的时候,是下人救主子,不敢乱看一分。 这会儿看见凡霜向他行礼,又想到刚才抱她过来,耳朵便微微红了:“凡霜姑娘不必谢,举手之劳。” ------------ 第46章 药膏 阮穆宁说道:“夫人,我的侍卫已经控制住那两个丫鬟,很快会拷问出背后主谋。到时候我会让锦标把消息送到夫人丫鬟的手里。” 锦标看了眼凡霜,知道这是主子给自己制造机会。 宁晚桥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但既然对方愿意帮她,她自然乐意。 这个要弄断她腿,让她溺死在水里的背后主谋,她要尽快找出来,不然敌人在暗,她在明,十分危险。 阮穆宁跟锦标去别处观赏风景了,凡霜扶起宁晚桥坐到石凳上。 知道宁晚桥的腿受伤了,凡霜便抽泣起来:“小姐,以后出门我们还是多带几个人吧。万一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奴婢有一百条命都赔不起。” 宁晚桥道:“谁也不知道在幽谷庄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会出这样的事,且还是两个丫鬟一起作案,看来是蓄谋已久。别哭了,好在我们都没事。” 来的时候,秀茶多准备了四套衣服,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凡霜帮宁晚桥换了干净衣裳,又帮宁晚桥整理了头发,简单地绾了个随云鬓。 方才宁晚桥在水里挣扎,头上戴着的首饰掉了一些。 装扮好之后,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当是宁晚桥睡醒觉,换了身衣服。 阮穆宁让侍卫端给她的衣裳,宁晚桥让凡霜收好。 两个人走到游廊,正好碰到两个丫鬟走过来,看见凡霜背着宁晚桥,便过来帮忙。 “太太的脚可是崴了?” 凡霜道:“方才经过游廊,路太滑,太太不小心崴了脚。” 丫鬟便道:“我去老太太那儿拿点膏药来,太太忍着点痛。” 宁晚桥拉起裤脚,两边腿已经肿了。 那个丫鬟应该是练过武功,即便是干粗活的丫鬟,也没有这个力度能把她腿踹肿淤血。 宁晚桥大概摸了一下,应该是伤到了筋,至少得要一个月走路才不会痛。 等裴国公府的丫鬟把膏药拿来,宁晚桥看了眼,这膏药擦下去,估计只会肿得更厉害。 她开了两个方子,让凡霜把药方子拿给芙清,亲自去找裴国公太太拿药。 凡霜便到了西梅园,大家饮酒作诗正在头上,平昌侯府的小姐今日都大放光彩。 芙清跟一众平昌侯府的下人站在远处看着,忽然看到凡霜满脸焦急朝她跑来。 芙清知道定是小姐出事了,悄悄走了过去。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芙清按压住自己的愤怒,忙跑去找裴国公夫人。 到了前院正堂,丫鬟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请芙清进去。 里面坐着容老太太、裴国公夫人,以及一位龙章凤姿的公子。 老太太问道:“你家太太脚崴了,如今怎么样了?” 芙清行了礼:“回老太太,太太两条小腿淤肿,不能下床走路了。太太特意开了两个药方,让奴婢来跟老太太抓些药过去。” 荣老太太心疼道:“昨夜下雪,小路积了一些水,路滑,真是可怜了太太。” 裴国公夫人道:“我让下人去把那些路清理干净,省得别的太太小姐们往那边走了崴脚。” 荣老太太又差了自己一个贴身嬷嬷,带芙清去药房拿药。 裴国公夫人道:“平昌侯夫人在我们幽谷庄崴脚,这是我们裴国公府失责。过两日我差人送些膏药送到平昌侯府去,顺道跟平昌侯道个歉。” 荣老太太想起平昌侯府的几位姑娘来,便看向阮穆宁:“方才让你去宴台逛逛,你表妹说没看见你。这是去到哪儿逛去了?” 阮穆宁道:“外祖母,孙儿觉得身冷,便到暖阁歇了歇。想着你该醒来了,这才又到正堂来。” 荣老太太道:“你这个身子啊……祖母怎么忘了,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若是能让她替你诊脉,或许能缓解病情。” 裴国公夫人急道:“母亲,太子是男子,平昌侯夫人帮太子诊脉,只怕过不了多久,平昌侯夫人会暴毙平昌侯府。万万使不得。” 阮穆宁道:“舅母说得是,外祖母心疼孙儿,孙儿心里明白。” 荣老太太道:“我是越过越老糊涂了。只顾着你的身体,倒是忘了考虑平昌侯夫人的处境。” 荣老太太原是想,她亲自到平昌侯府去询问曾氏,有众人在,让平昌侯夫人隔着帘子替太子诊脉,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只是曾氏心眼小,只怕曾氏当时心里不说,日后定会找宁氏这个媳妇儿的错。 - 凡霜不敢让宁晚桥一个人在厢房待太久,便急匆匆赶路。 又到了方才小姐被人推下池子的地方,凡霜准备拐入游廊,突然有人窜了出来。 凡霜吓了一跳,以为又遇到歹人,就要大喊,听见对方小声道:“凡霜姑娘,是我。” 凡霜看到是锦标,这才放心下来,问道:“锦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标从怀里掏出一瓶精致的药膏:“我家公子正好带了治瘀青红肿的膏药来,特地命我送来给你。” 凡霜接过,说了声谢谢,咬了咬牙,便又问道:“锦大哥,推我家小姐落水的丫鬟,你们关到哪儿了?” 锦标看了眼标致的凡霜,耳朵不由红起来,道:“我家公子的庄子就在附近,那儿能关人。” 凡霜点头,也不再说,匆匆往厢房去。 宁晚桥这会儿正在睡觉。 只是刚入睡不久,脚上一阵钻心地疼。 她又悠悠醒来,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凡霜正好进来,便扶她坐起来,用手帕帮她把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又给她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 凡霜把锦标给她的膏药递给宁晚桥:“小姐,是阮公子给的。这膏药能用吗?” 这是个碧玉雕如意灵芝纹香盒,一看就不是俗物。 只怕光是拿这个香盒去卖,也能得个上千两银子。 宁晚桥打开盒子,闻到一股草药芳香的味道。 这个药膏比方才裴国公府的丫鬟拿过来的要珍贵,应当是极其难得名贵药膏。 最重要的是,这药膏对症,抹上七天,便能消除淤肿,减轻疼痛。 宁晚桥把盒子递给凡霜,让凡霜帮她擦上药膏。 ------------ 第47章 是谁? 秀茶抓药回来时,还推了辆四轮车回来,安氏和蒋氏、沈氏也跟着过来看她。 秀茶道:“太太,裴国公夫人要招待贵客,抽不开身,说过两日了再到平昌侯府中探望太太。” 太太们看了宁晚桥的脚,纷纷心疼起来。 安氏道:“可请大夫过来看了?”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忘了?我就是大夫。” 安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看我这个记性,太担心太太了,把这茬忘了。” 沈氏道:“让丫鬟们到药房去拿药,脚都肿成猪蹄了,这怕是半个月都不能下床走路了。” 宁晚桥道:“已经让丫鬟抓了药,现在在厨房替我煎药蒸药呢。” 蒋氏不免多想起来,道:“夫人的腿走不了路,只怕这几个月都不方便出府了。” 宁晚桥道:“不用那么久,喝药兼敷药,最慢一个月就好了。” 安氏道:“平昌侯夫人是个乐观的人。方才丫鬟推了四轮椅过来,让丫鬟把夫人抱到椅子上,平日也可以出门散散心。” 这时陈国公府的丫鬟进来:“大少奶奶,二爷来了。” 沈氏笑道:“这会儿宴席快开始了才来,小姐们多才多艺的样子都看不到,来了有什么用。” 安氏看了宁晚桥一眼,便问道:“夫人是让丫鬟把饭菜端到厢房这边用,还是跟我们到外面的梅园吃去?” 宁晚桥是平昌侯府姑娘们的主心骨,若是宁晚桥不带头,那些姑娘也不会坐在安氏旁边来。 宁晚桥这次来,帮助安氏的忙也是其中一个任务,便道:“梅园热闹,就让芙清推我去梅园一起用饭,只盼太太们不要嫌弃我碍事。” “不嫌弃。有你在,我们才不会那么无趣。”安氏笑得合不拢嘴,二弟来了,今日猜了一天到底是哪位姑娘,谜底也快要见分晓了。 一行人来到梅园,宴台早已经撤去,到处张灯结彩,不见小姐公子们的身影,只见丫鬟们来来回回忙碌的背影。 沈氏道:“赏月赏梅花,自然是山顶最好。” 沈氏往前方一指,宁晚桥便看见一座月中宫殿,屹立于雾霭沉沉的暮色中,小姐和公子们的声音,像仙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地传下来。 往上的路曲折,却并不陡。 四轮车很容易就推了上来。 半盏茶的工夫,走到山峰上。 罽毡铺在阶上,雕梁画栋,殿内金银宝器闪烁,香烟缭绕。 公子小姐们正在击鼓传花,好不快活。 太太们就坐在一旁观看,也是掩口失笑。 荣君夏看到宁晚桥来了,从裴国公夫人那里听到宁晚桥脚崴了,便悄悄从队伍中出来,走到宁晚桥跟前,跟宁晚桥行了礼,说道:“母亲跟祖母在接待贵客,不方便过来,太太若是有什么需要,跟君夏说就是了。” 宁晚桥道:“方才丫鬟们已经从药房拿了药,荣小姐不要挂念,跟大家高高兴兴地玩吧。” 荣君夏又悄悄回到队伍中去,曾舒婷眼尖,也跑过来问候一番。 今日曾舒婷虽然不是最受瞩目的,却混得也不差,跟好几位公子小姐们都混熟了。 曾舒婷关切道:“表嫂怎么受伤了?” “不小心脚崴了。”宁晚桥并没有怀疑曾舒婷。曾舒婷有心机,不过也仅仅是趁机捞一些好处,不敢加害她。再说,能在裴国公府的地盘对她下手,定然也是跟裴国公府实力相当的人。 宁晚怡也看见宁晚桥腿受伤了,今天连连输掉比赛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比自己夺冠还要高兴。 宁晚怡幸灾乐祸地走过来,怎么没把脸伤了?面上却挤出笑问:“你腿怎么了?” 像宁晚怡这样没头脑的人,宁晚桥也不会放在心上,多一分注意力,都是浪费时间。 宁晚桥道:“崴了。” 活该!怎么不摔死?宁晚怡心底暗骂,顾着太太们都在,嘴上又道:“你小心点。” 待宁晚怡走了,段沐言又悄悄过来:“大嫂,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刚才不小心滑了一跤。” 安氏看到平昌侯府的小姐过来,便偷偷打量自家二弟,见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过来,难道是这位小姐? 段沐言回到队伍中,段沐兮又来了。 方才作诗时,段沐兮多喝了些酒,身子就跟着热起来。后来酒劲下去,身子又冷下去。 一冷一热,段沐兮有些不舒服,便有些轻微的咳嗽。 “咳咳咳……大嫂,你的腿疼不疼?” “擦了药膏,不是很疼。”宁晚桥瞧她面色有些潮红,怕她是着凉生病了,抓过她的手,帮她把了把脉,“喉咙难受吗?” 段沐兮又咳了几声,才道:“有些干痛。” 宁晚桥道:“想是受寒了,这是发热的前兆。一会儿我开个药方,让丫鬟煎给你睡前喝下。” “她看起来身体是有些弱,晚上得多放两个火盆。”安氏说着话,却仍然记得观察着卫明渝。 见卫明渝并没有往这边看,而是专心地跟大家行酒令。 段沐兮走后,段沐秧又过来问候一番。 安氏这回倒是担心起来,不希望从卫明渝脸上看到不该看到的表情。 方才吟诗作画,段沐秧跟周锦凌旗鼓相当,彼此欣赏。而顺康侯府的大小姐姚淑节,也喜欢周锦凌,其间特意挑战了段沐秧,没承想败给了段沐秧。 仙源公主也喜欢周锦凌,这四角关系已经够乱,若是自家二弟喜欢段沐秧,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在二弟没看过来,也没有任何异常。 丫鬟们摆好饭,夫人们携着各自带来的小姐坐到宴席中,男子们自成几桌。 卫明渝趁夹菜的工夫,看了宁晚桥的腿一眼,又悄无声息垂眸吃饭。 饭闭,丫鬟们便领着宾客到厢房中住下。 秀茶推宁晚桥下山时,二皇子妃周锦澄和她亲妹妹周锦婳便过来问她,腿怎么受伤了? 宁晚桥道:“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二皇子妃关心道:“平昌侯夫人若是不嫌弃,我那儿有药膏,一会儿让丫鬟送到夫人厢房里。” 陌生人主动关心,宁晚桥自然不会推拒,谢过后便道:“让二皇子妃破费了。” 周锦婳看了一眼今日出尽风头的平昌侯府小姐们,忽然道:“你跟侯爷成婚那么久?怎的还没有孩子?听说侯爷一直让你住在偏院中,可是真的?” ------------ 第48章 到底是谁 好在其他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然周锦婳这番话说出来,宁晚桥无疑会变成京中的笑料。 宁晚桥道:“周小姐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是想让我难堪?还是让我生气?还是提醒京中的贵女们,平昌侯爷不是个好夫君?” 周锦婳原先是想侮辱宁晚桥,听她曲解成贬低平昌侯,周锦婳愤怒地指着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平昌侯爷不是个好夫君了?” 宁晚桥道:“方才你说侯爷让我住到偏院,不正是在说侯爷是个宠妾灭妻的人?” 二皇子妃知道自己妹妹说不过宁晚桥,便扯了扯周锦婳的衣服,阻止自己妹妹继续说下去。 “平昌侯夫人切勿动怒,我妹妹为人纯良,心直口快,请平昌侯夫人见谅。” 宁晚桥道:“是心直口快,还是故意的,我心中自有定论。” 宁晚桥带着丫鬟们先走了。 宁晚怡暗道宁晚桥做了侯夫人,果真好威风,都敢甩脸给二皇子妃了。难怪往日回安武侯府,宁晚桥一点也不怕他们了。 段沐兮小声地说:“以前总听母亲说大嫂是个软弱的人,今日一见,看来我们都错了。” 段沐言道:“大嫂说的也没错。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指责大哥宠妾灭妻,大嫂过分了。女子当以男人为天,她吃住在侯府,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段沐秧道:“别说了,快点跟上大嫂。” 最后下山的安氏和卫明渝,看见二皇子妃两人,便问刚才是谁在这儿吵架?说话如此大声? 周锦婳恶狠狠地瞪了瞪宁晚桥远去的背影,才换上和颜悦色的模样:“平昌侯夫人尖酸刻薄。我跟姐姐不过是问候了她两句,她便咄咄逼人。” 安氏心知宁晚桥不像周锦婳说的这样,方才她也不在现场,不好做评论。只打个马虎眼道:“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你们谁若是病了,可请她帮诊治一二。” 二皇子妃听出安氏在帮宁晚桥说话,便道:“多谢大少奶奶告知,改日若是病了,定去平昌侯府请平昌侯夫人。” 安氏便跟卫明渝先走一步,丫鬟们还在来来回回地忙碌。 安氏道:“方才你可看清了,是哪位姑娘?” 卫明渝道:“看清了,回去后我再跟大嫂详说。” 安氏惋惜道:“今日你来得晚了,也不曾跟她们几个说上话。明日用早饭时,我们跟平昌侯府的马车一起回去,大嫂帮你看看,那姑娘喜不喜欢你。” 卫明渝道:“多谢大嫂。” 卫氏有些迫不及待,想问出点那姑娘的信息,戏谑道:“那姑娘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卫明渝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她的身体不舒服?” 安氏忽然笑了:“原来二弟喜欢的是平昌侯府的三姑娘。她身体确实有些柔弱,要是你们走到一起,怕是得放在掌心宠着。”还好不是段沐秧,不然那真是不好说。 卫明渝耳朵发烫:“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安氏道:“你放心,她肯定愿意。她倒是个不错的姑娘,要是成亲啊,你们也算檀郎谢女。” 卫明渝道:“还是问过她再说,大嫂先别下定论……且,只怕她不喜欢我。方才交个眼神也没给我。” 安氏终于知道卫明渝喜欢的姑娘是谁了,那颗心落了地,踏踏实实的,喜笑颜开道:“那是你的错觉,咱们陈国公府的门第摆在那儿,她不会不喜欢你的。放心,大嫂指定帮你把事情办好,让你和母亲都高兴。” - 宁晚桥回到厢房,药已经煎好了,热敷的中药也蒸熟了。 宁晚桥喝下药后,让芙清跟凡霜帮她在左右腿敷上药,减轻疼痛。促进愈合。 芙清看到她的腿肿得越来越厉害了,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到底是谁要杀小姐?他们怎么可以下那么重的手?” 宁晚桥道:“我也不知。要是知道,我早就把他抓出来了。” 从她穿到这个世界,跟她有仇的人,就只有平昌侯府和安武侯府。 这两个府中,唯一想杀过她的人,便是曹姨娘。 这会儿曹姨娘正在使出浑身力气,趁她不在府中,重新夺回段云舟的宠爱,估计不会有心思来杀她。 再说,曹姨娘家里不过是个富商,没有能力打通裴国公府这样的权贵人家。 安武侯夫人也不会要在这儿杀了她,因为她还要带姐妹们参加宴会,安武侯夫人不会这么蠢,把这个宴会搞砸了。 那位阮公子,说帮她查出背后主谋,以他的能力,应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之前她觉得只要和离,再赚钱买房,存下一笔养老的钱,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现如今,似乎这个愿望又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事了。 宁晚桥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脚钻心地疼,像有刀在骨髓里来回割似的,又痛醒了。 背后被汗濡湿,喉咙干涩,艰难地喊了芙清和凡霜过来帮她换衣服。 芙清哽咽地道:“小姐,你的腿要多久才不会痛?” 宁晚桥道:“七天就好了,我用的这个药就是会比较痛,但好得快。明日再开一副止疼的药,你抓来煎好给我服用,就不会那么疼了。” 宁晚桥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直到芙清摇醒她,她才迷糊地睁开眼。 “夫人和小姐们已经醒了,饭菜也端过来了,小姐该起来用饭了。” 这儿不是自己院子,不能睡懒觉。 若是太困,一会上了马车可以补觉。 芙清和凡霜帮她梳了个杜丹头,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耳上戴了镶红宝石菱花纹金耳坠,项下戴着赤金盘璃璎珞圈。 因为她唇色有些发白,芙清便给她抹了些胭脂。 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儿,变成了明艳大气端庄的美人儿。 宁晚桥在下人的伺候下用完早饭,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来报,说其他小姐们都准备好了,现在可要出发? 宁晚桥便让芙清推她出去,在游廊时碰到了安氏。 安氏满脸堆着笑,在扫过众姑娘时,乐开了花。 宁晚桥明白定是卫明渝告诉安氏,他喜欢的是哪个姑娘了。 不过说实话,她也是十分好奇。 安氏看着走在前头的姑娘们,小声道:“问过了。是你们三小姐兮姐儿。二弟在大门等着我们呢。” ------------ 第49章 如遭雷劈 大家的马车井然有序地上了路。 平昌侯府的下人也早就牵了马在门外等着。 穿过抄手游廊,很快便来到了正门。 从敞开的大门,宁晚桥看到了卫明渝锦衣华裘,手持铁剑,骏马英姿,意气风发。 嗯,跟上次的稳重威严判若两人。 也许他今日特意为了见喜欢的姑娘打扮的。 安氏对卫明渝的装扮十分满意,看来他真是把姑娘放在心上了,特意打扮了一番。 安氏小声道:“太太,那就是我顽劣的二弟。” 宁晚桥点头:“大少奶奶不必谦虚,二少爷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很多姑娘都偷偷看他呢。” 安氏乐道:“二弟长相也是京中公子们排前五的,桃花运比很多人都旺盛。” 两个人正说着,荣君雨跑了出来,说道:“大少奶奶,我能跟着你的车回城里吗?” 安氏知道荣君雨想找机会靠近卫明渝。但她知道卫明渝喜欢别的姑娘了,也不好再给荣君雨机会,免得荣君雨越陷越深。 安氏灵机一动,道:“君雨姑娘,我的马车已经有人坐了,你再看看别家的马车?” 幽谷庄是裴国公府的,这里马车多得是,就算安氏拒绝了,荣君雨也不会没有马车回去。 荣君雨失落地垂眸,随后又掀起眼皮偷看了眼卫明渝。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卫明渝正在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 荣君雨顺着卫明渝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他的视线定在平昌侯府的姑娘们身上。 难道卫明渝喜欢上平昌侯府的某位姑娘了? 忽然想到安氏说已经有人坐了她的马车,荣君雨鬼使神差多嘴问道:“不知道一会儿是谁坐大少奶奶的马车。” 安氏看了宁晚桥一眼,宁晚桥便知道安氏说的是段沐兮。 果然,安氏说出段沐兮的名字出来后,荣君雨强行挤出一抹笑:“原来如此。” 看见荣君雨进去了,安氏便对后面的姑娘道:“那边是我二弟。” 卫明渝对他们点了点头,只是在触碰到宁晚桥的头发时,呆如木鸡,如被闪电劈中。 宁晚桥梳的是妇人发髻。 此时的她,并没有妇人的任何一点韵味,有的只是二八年华少女的明艳动人。 安氏指着一一介绍:“这是平昌侯太太……” 卫明渝脸色突然一变… “段二小姐,段三小姐,段四小姐,安武侯府的二小姐,平昌侯的表妹……” 几个姑娘行了礼,却见卫明渝眼底有某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安氏只当他是遇到喜欢的姑娘,所以过于激动。 卫明渝心底惊涛骇浪,不能相信宁晚桥已经成婚了,而且还嫁给了平昌侯。 他震惊归震惊,该有的礼仪却不能少。 他跟小姐们作揖,便自我介绍了一番,但见宁晚桥脸色平静、无波无澜,知道她定是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当日大嫂去平昌侯府拿药,也许她知道是自己,所以才会爽快地把药送给了大嫂? 卫明渝此时如坐针毡,头皮发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氏看他整个人似乎有些傻了,便让他先走。 若是往常,卫明渝会说护送安氏回府再去衙门办公。 今日他魂不守舍,随意应了一句,便驾着马仓皇逃跑,似乎十分狼狈。 “也不知他怎么了,太太见谅。”安氏笑道。 宁晚桥对卫明渝印象很好,是个正义有责任感知分寸的少年,便道:“二少爷性子直,是个不错的人。” 安氏听到宁晚桥这么夸,便觉得宁晚桥是个慧眼识人的人。 这回荣君雨不在,安氏也不叫段沐兮坐她的马车,而是跟宁晚桥道了别,只道回家后再跟母亲和老太太们商议。 - 荣观堂。 昨天裴国公府派人过来,说宁晚桥脚崴了,还提前送了赔礼来。 曾氏听到后,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心平气和地坐在暖榻上,脸上全是慈祥和雍容。 曾氏并没有把宁晚桥的事说与段云舟听,怕耽误了曹姨娘的好事。 昨日宁晚桥不在府中,段云舟到荣观堂请安时,曾氏便让段云舟去曹姨娘的院子看看她。 没了孩子,又被禁足半年,不知道有多伤心。 段云舟想想也是这个理,在曾氏这儿坐了会,便去曹姨娘的院子里了。 曹姨娘听到丫鬟说侯爷来了,立即打扮得娇艳欲滴,像朵待人采摘的鲜艳玫瑰花。 段云舟陪曹姨娘用了饭,本打算回书房。 曹姨娘娇娇弱弱地喊了声侯爷,对上她秋水般的眼眸,以及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段云舟在宁晚桥那儿没有同过房,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这会儿身体苏醒,便抱着曹姨娘到床上,弄了好几回,才知足。 曹姨娘空了半年,这会被折腾足了,一副餍足地瘫在段云舟怀里,趴在段云舟怀里,柔若无骨地道:“侯爷刚才太凶猛了,弄疼我了,这会儿我没办法起来冲洗了。” 段云舟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粗鲁,曹姨娘这样撒娇,段云舟心中一软,便抱着她一同去洗。 回到床上,已是困急,也懒得回自己院里了,于是又搂着曹姨娘睡了。 曹姨娘听到段云舟均匀的呼吸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宁晚桥明日就算回来了,也抢不过她。 翌日,曹姨娘早早起来服侍段云舟穿衣上朝。 待段云舟午时从衙署回府,曾氏又让段云舟过来陪曹姨娘用午饭。 饭毕后,段云舟便要去书房忙公事,曹姨娘撒娇道:“许久不见侯爷,我想跟侯爷多待一会儿,让我去给侯爷研墨吧?侯爷?” 她说话娇滴滴的,段云舟听了十分受用。 忽然想起宁晚桥那干巴巴的语气,以及那无趣的性子,女人和女人果然是不同的。 段云舟欣然答应。 - 宁晚桥回到平昌侯府时,府中管事便让她到荣观堂,老太太要找她谈话。 曾氏想问问,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她崴脚了?其他人怎么没有崴脚?当时有没有男子帮忙?有没有失了名节? 若是有男子帮忙,平昌侯府也只能对不住她了。 他们平昌侯府,可要不起名节有亏,往侯府脸上抹黑的媳妇。 宁晚桥刚被芙清推进荣观堂,就见到了贼眉鼠眼的陈妈妈,正寒着脸站门口。 见到宁晚桥坐着四轮椅,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两条腿绑得跟粽子似的,眼底的幸灾乐祸快要溢出来。 陈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太太已经等候夫人多时了。” ------------ 第50章 认罪 凡霜知道老太太让她们到荣观堂,是想要问小姐有没有被男子所碰。 崴脚后不小心掉进水里,太夫人必定会问个一清二楚。 若是让太夫人知道小姐是被男子所救,并且还跟那位陌生的公子孤男寡女独处了一刻钟,恐怕小姐活不成,她也活不成了。 凡霜虽然刚侍候宁晚桥,但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无论如何,她都要守口如瓶,即便是死,也要保守这个秘密。 宁晚桥忍着头痛和难受,自然也明白曾氏到底是何用意。 昨日身旁一直有人,宁晚桥没有来得及交代凡霜,两个人也没有对个口供,只怕一会儿会露馅。 此时已经在荣观堂了,更是不好眼神对视,以免老太太看出苗头来,只盼望凡霜机灵点儿,把这事揭过去。 曾氏端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凝重,并不关心宁晚桥的腿是残还是痛。她呵斥道:“凡霜,你可知罪?” 凡霜吓得连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太夫人,奴婢不知犯了什么罪。求太夫人明示。” 曾氏觉得凡霜是新来的丫鬟,胆子小,所以故意诈凡霜。 这会儿曾氏又是重重往扶手上拍了一下,吓得所有人缩了缩脑袋,凡霜也不例外。 曾氏斥责道:“你自己犯的错,要来问我。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凡霜吓得涕泪交加,一直磕头,“奴婢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请老太太明示。” 只要她不承认,小姐就不会有事。那位公子当然也不会闲着出来揭穿她们的谎言。 曾氏又是大声呵斥:“你这贱蹄子,还在狡辩。来人,快给我掌嘴。” 陈妈妈当仁不让,立即撸起袖子就要上去。 “谁敢打我的丫鬟?”宁晚桥高声道,“婆婆是不是忘了,凡霜是我的丫鬟?她要是犯错,也是我这个主子来惩罚,轮不到婆婆来替我做主。” 宁晚桥早已经跟曾氏撕破脸了,也不在乎多撕一次。 曾氏没有炸出想听的话,又被宁晚桥这样当众打脸,心中愤怒,便大声道:“反了你了。如今这个家,我是一点都说不得了。你买的下人,花的是侯府的钱。我处置一个下人,还要你同意?” 宁晚桥道:“老太太忘记了?我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二十两,平时也不够花,怎么还能存下钱买丫鬟。这是我回安武侯府,我娘亲给我的,花的是我娘亲的钱。” 曾氏没想到宁晚桥竟然如此算账,便道,“你嫁入侯府,吃住在侯府,平日的开销,这些都是侯府的,怎么能说出这等话来。” 宁晚桥道:“老太太,我平日尽心尽力管着府中的中馈,这份功劳,难道不值二十两?” 曾氏说不过宁晚桥,血液直往脑门涌,慢慢的呼吸急促,竟然唇色发紫,贴身嬷嬷立即给曾氏顺背,陈妈妈拿了药丸用水兑了,给曾氏喝下。 堂内顿时乱成一团,赶紧扶了老太太到榻上躺着。 丫鬟们跑去找大夫和段云舟。 段云舟这会儿正在书房写公文,曹姨娘在一旁研墨,两人小情蜜意,缠缠绵绵。 曹姨娘想到昨夜段云舟在床上把她折腾地上天入地,身子骨软了半分。 见段云舟已经写完公文,毛笔倒置在笔搁上,曹姨娘娇软的身子便往段云舟怀里倒去,娇滴滴地道:“侯爷…” 段云舟见她眼睛勾人,似是没了他便活不成了,手忍不住往她衣服里钻去。 曹姨娘身子又软了半截,趴在他怀里喘气。 段云舟兴趣来了,便也不太顾及地方是不是合适,托起曹姨娘的身体,便要折腾起来。 谁知门外江海道:“侯爷,荣观堂那边来人了,说老太太被夫人气晕过去了,这会儿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段云舟方才的兴趣浇灭了,曹姨娘却还在兴头上,只好忍着心中的痒意,故意推他,善解人意道:“侯爷快去看看老太太。” 路上江海把方才荣观堂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段云舟眉头蹙到一起。 宁晚桥这两日不在府中,母亲脸上的笑多了起来。如今宁晚桥回来了,立即又被她气晕过去。 想到他去宁晚桥院中宿的那几晚,也是被宁晚桥气得不轻。 说到底,还是他最近太纵容宁晚桥,让宁晚桥变得无法无天了。 曹姨娘幸灾乐祸,宁氏这样的性格,只怕不用她再次出手,老太太便会出手了。 进了荣观堂,大夫刚帮曾氏诊完脉,说是气急攻心,让老太太以后尽量别生气,放宽心,便没事了。 段云舟先到床榻前看了曾氏,见她面色有些惨白,呼吸时快时慢,便气道:“宁氏!你以下犯上?哪点有为人媳妇的自觉?” 斥责宁晚桥时,他眼睛斜睨宁晚桥,这才注意到宁晚桥的双腿受伤了。 往旁边一看,宁晚桥的丫鬟还跪在地上,眼睛红肿,额头磕破渗出血来。 这才想起,江海跟他说过宁晚桥崴脚的事。 方才一听到母亲晕过去了,他也就顾不得其他,一心一意地想着先要看看母亲的病情。 宁晚桥心平气和地道:“侯爷可知道我为何顶撞婆婆?” 段云舟道:“母亲不过是多问了你丫鬟两句,你何故要这样顶撞她?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宁晚桥道:“侯爷,我一进来,母亲便让我的丫鬟认罪。这两日丫鬟尽心尽力照顾我,从不离我的身,我不知道她犯了何罪?” 段云舟也是疑惑,宁晚桥的腿受伤严重,为何母亲非要现在抓宁晚桥到荣观堂责问?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曾氏这会儿因为儿子在,不愿当儿子面为难宁晚桥,便要死要活地嚷道:“舟儿,娘难受,胸口闷得慌,娘怕是快不行了,你让她们先下去吧,娘要好好休息,不然就要死了。快让她走,娘不行了。快点。” 段云舟便挥手,示意宁晚桥先回院中,待到老太太身体好转了,再过来问话。 凡霜不敢起,宁晚桥便使了个眼色,让她起来。 凡霜这才垂着头,悄无声息起来。 宁晚桥准备出门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曹姨娘。 曹姨娘满面春风,一看就知这两日被段云舟滋润着。 因为她这个正妻在里面,曹姨娘便只能站在外面守着。这会儿看见她了,曹姨娘跟她行了礼:“太太安好。太太的腿怎么受伤了?” ------------ 第51章 发热 宁晚桥并没有理会曹姨娘。 两个人隔着原主的命,宁晚桥连表面交好的样子都不想做。 宁晚桥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曹姨娘,见曹姨娘面带微笑,眼里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宁晚桥淡漠地收回视线,冷声道:“芙清,推我回去。” “也不知道她神气什么,呸!”葵青对着宁晚桥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曹姨娘却淡淡一笑,自鸣得意:“太太的腿受伤了,很可能要断了。” 葵青眼中亮了一下,小声道:“若是太太腿断了,又没有孩子,姨娘是不是有机会了?” 曹姨娘嘴角勾起,老天爷真是助她一臂之力。 — 从昨日起,宁晚桥一直在强撑着的身体。 方才又在荣观堂那儿跟曾氏对峙,耗尽了她的精力。 这会儿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当晚,便发热咳嗽,吓得院里的下人们,立即去请府中的大夫过来。 大夫看过后,说是受寒导致,开了三副药。 秀茶亲自煎了药,一勺勺喂宁晚桥喝下。 其间宁晚桥烧迷糊了,竟然呓语起来。 几个人轮流在旁边守着,给她擦汗。 秀茶绞干毛巾敷到宁晚桥头上,便让芙清跟凡春守着宁晚桥,而她把凡霜拉到耳房里,询问昨日的事。 “小姐的腿伤得如此严重,不是简单的崴脚就能造成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凡霜心知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即便是贴身照顾小姐的秀茶姐姐,也不能让她知道。 否则隔墙有耳不说,秀茶姐姐也会危险。 不管如何,她都会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小姐醒了再说。 凡霜说道:“秀茶姐姐,小姐昨日确实不是崴脚掉进池子里的。而是被东西绊倒了。” “被什么东西绊倒?竟能把小姐伤成这样。” “不知是谁在路上撒了珠子,小姐脚下一滑,撞上前面的栏杆,就掉进了池子。小姐不想让裴国公府的人为难,就说自己崴的。” “当时是你救了小姐?” “附近有撑杆,我用撑杆拉小姐起来。” 秀茶道:“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你都要这么说。而且小姐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就是息事宁人。” 凡霜点头应是。 翌日,宁晚桥还未醒,荣观堂那边知道宁晚桥生病了,也不招宁晚桥过去问话,只让人请了凡霜过去。 今日段云舟也在荣观堂,曾氏不好再像昨日那样对凡霜严刑逼供,给自己儿子留下她苛待下人的印象,只让凡霜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凡霜按照昨晚跟秀茶说的话,对老太太和段云舟说了一遍。 曾氏却还是忍不住呵斥道:“你可知道说假话的后果?” 凡霜当即就跪下来:“老太太,奴婢说的事情千真万确。当日还有两位裴国公府的丫鬟看到奴婢背着小姐。” “好了,起来吧。”段云舟道。 “谢侯爷。”凡霜战战兢兢起来。 段云舟道:“太太可醒了?” “回侯爷,太太昨夜发热一直说胡话,刚才奴婢过来,太太还没有醒。” 曾氏不愿儿子多问宁晚桥的事,便挥手让凡霜退下去。 曾氏对凡霜说的实情半信半疑,但没有证据,也只作罢。 幽谷庄当日守卫森严,府中派了很多丫鬟服侍公子小姐们,宁晚桥若是真被男子所救,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只怕不用她查,跟去的安武侯府的那些人,也早就秘密送信到平昌侯府来说了。 段云舟道:“母亲,我相信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外男接触。” 曾氏道:“是母亲多想了。” 段云舟年轻有为,品貌俱佳,身居高位。他相信宁晚桥不会如此有眼无珠,敢背着他说假话。 若是让外男碰了,她应当以死以证清白,不会若无其事回到平昌侯府来,还问心无愧地顶撞他们。 曾氏怀疑宁晚桥,除了她想置宁晚桥于死地之外,也是不太相信宁晚桥伤得那么严重,还能抓着竹竿上来。 于是曾氏又招来昨晚帮宁晚桥看病的大夫,仔细询问一番。 “老太太,太太确实感染了风寒,吃下药后,想必过两天就好了。不必担心。至于太太的腿,想必过半个月就好了。” — 宁晚桥醒了后,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秀茶她们眼圈红红的,神色也十分疲惫。 “小姐,你终于醒了?”芙清说道。 她们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又稍稍松了口气。 宁晚桥心里一暖,正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喉咙干疼得不行。 “小姐,奴婢去给你倒水……”秀茶立即去倒了杯水过来。 宁晚桥喝下后,觉得好受些了,秀茶又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胸口一阵阵气涌上来,宁晚桥没忍住,断断续续咳起来。 从前天下午一直到今天下午,整整两天两夜没有进食,宁晚桥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头也浑浑噩噩,疼得快要裂开一般,十分难受。 秀茶将枕头塞到她身后,让她倚在上面,又给她披了件紫色裘衣。 “小姐,您已经昏睡两天了,我们担心死了。大夫说吃完三副药就好。原先我们想着,小姐要是再不醒,我们只好再去请别的大夫过来瞧瞧了。” 宁晚桥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跟她们说了谢谢。 但见她们已经是疲惫到极点,待她们喂她吃完东西,又喝了药,便让她们全都下去休息,有事会叫她们。 秀茶说需要留一个人下来照顾她,打发了其他人去休息,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宁晚桥便问起她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秀茶道:“老夫人昨日差人来请凡霜到荣观堂去,侯爷也在。老夫人让凡霜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出来。凡霜便说了。” 秀茶把凡霜跟她说的事情起因经过全说给了宁晚桥听。 凡霜到底是个不错的丫鬟,知道变通。宁晚桥知道,这事应该是暂时翻篇了。 秀茶又道:“小姐昏迷的这几日可能不知。侯爷每天散值回府之后,都会来看望小姐,问小姐的病情。” 侯爷到底还是护着小姐一点的。 宁晚桥听了,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段云舟这样的人,只不过是更喜欢自己罢了。 ------------ 第52章 赶人 秀茶又说道:“昨天裴国公夫人带着荣大小姐一起过来探望小姐。知道小姐昏迷不醒,放下补品就回去了。说等小姐好了后,再来看望小姐。” 宁晚桥想到曾氏恨不得把她逼死的性子,问道:“老夫人可问了裴国公夫人我的事?” 秀茶说道:“问了。当时老太太让奴婢过去回话,奴婢偷偷听了一嘴。但老太太没有从裴国公夫人嘴里问出什么,就罢休了。裴国公夫人说是他们招待不周,害得小姐崴脚了。老太太便挥手说不碍事,还能走路,让裴国公夫人不要将事情放在心上。” 宁晚桥毫不意外曾氏会这么说话。 她没有利用价值,娘家也给不了她帮助,对平昌侯府来说,她什么都不是。 而曾氏在乎的,只是平昌侯府的面子和能不能打压她罢了。 而且,就算真的是裴国公府的错,曾氏又能怎么样? 皇后是裴国公夫人的女儿,曾氏还敢不给裴国公府面子? “小姐,安武侯府昨日也来人了。是太太命丫鬟送补品来的。” 宁晚桥道:“他们说了什么?” 秀茶道:“太太让小姐好好养身体,过些日子她会过来探望小姐。” 宁晚怡在这次梅花宴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安武侯夫人肯定气她不帮宁晚怡,估计憋着气,就等见到她,数落她一番。 现在谭氏已经搬到他们租的房子住了,宁晚桥不会再去安武侯府了。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她们昨日也带着小姐们过来探望了,每家每户还送了好多补品,四太太后来又偷偷命人送了一些银子来,让我们好生伺候小姐,多给小姐补补。” 段沐秧在梅花宴上大放光彩,估计四太太知道了女儿跟万宁侯府可能会成为亲家,所以偷偷感谢她这次带段沐秧去梅花宴的事。 宁晚桥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当时裴国公府老太太看中了段沐秧,似乎想让段沐秧做太子嫔。若是四太太知道了,估计会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昨日来了,知道小姐还在昏迷中,就走了。今日早上大少奶奶又来了,看到小姐昏迷中,又走了。说明日还会来探望小姐。似乎,似乎大少奶奶有很急的事要跟小姐说。” 估计是安氏要跟她说陈国公府和平昌侯府联姻的事。 定是那日安氏回府后,跟陈国公夫人和老太太说了卫明渝喜欢段沐兮的事,想着早点把这件事了了。 知道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宁晚桥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找齐麻沸散的药材,然后救治第二个病人。 只是她这双腿,估计要一个月才能行动自如。 病人的病等不起。 既然是权贵人家,想必找醉心花不在话下。 宁晚桥决定让姚正德先去看看病人是什么情况,再回来说给她听。 想着想着,她感觉有阴影笼罩她,抬头一看,发现段云舟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 他身上还穿着绯色的武官常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威风凛凛獬豸补子。 秀茶低眉顺眼站在他身后,估计是段云舟看她在思考,不让秀茶打扰她,也不知他来多久了。 宁晚桥讨厌归讨厌他,面上却仍然不忘礼数,主动问候道:“侯爷找我有事?” 因为生病,宁晚桥的双眼睛越发大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纯粹。 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病态的嫣红,让人忍不住怜惜。 段云舟看了眼她绑成粽子的腿,问道:“腿可还痛?” 宁晚桥如实道:“还有点痛。” 段云舟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随即走上前来,坐到床边。 宁晚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 看到她如此警惕,段云舟皱了皱眉,不满地道:“我竟让你如此厌恶。” 宁晚桥心说,你知道就好。嘴上却说:“没有,侯爷是府中的顶梁柱,我靠侯爷养着,不敢厌恶侯爷。” 她的语气虽然生硬,似乎不是真心的,段云舟听了后,眉毛却舒展开来:“我自幼习武,受过无数的伤,也算有些经验。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宁晚桥心底咒骂他,厌恶他的脏手来碰她。因为腿疼挪不开脚,他已经解开带子,展开布料。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她的脚上裹了厚厚一层剁碎的草药,白皙的皮肤被黄色浸染成黑黄色。 如今天气冷,敷上这些药不会把腿捂出脓疮。 段云舟道:“这是裴国公府的大夫给你的方子?” 宁晚桥懒得跟他多说,便敷衍点头。 他捏了捏宁晚桥的腿,看到宁晚桥皱起眉头喊痛,神色顿时柔和了几分,说道:“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骨汤,你暂且忍几日,若是不好,我再递帖子到宫里,请御医来帮你治。” 宁晚桥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回来那日,跟着曾氏一起指责她。 今日又过来探望关心她,还要给她请御医。 不管他安的什么心,宁晚桥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的腿脚这段时间不便,不能服侍侯爷,这段时间只能让侯爷去姨娘们那儿了。” 段云舟还没有说要留宿,宁晚桥已经先声赶人,他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方才他一回府,便听到管事说宁晚桥醒了。 原先只是想过来看看她,陪她说几句话就走。 但宁晚桥这样赶他,生怕他留下来要对她做什么事似的,心中不免有些恼火,冷冷地道:“你不必这样赶我。你是我的妻子,若我真想强迫你做什么,你又抗拒得了?” 宁晚桥平心静气道:“侯爷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怕我双腿不便,服侍不了侯爷,扫了侯爷的兴。” 段云舟戳破她道:“即便你腿脚方便时,我宿在这里,你又什么时候服侍过我了?” 宁晚桥道:“侯爷说的是。那时候我腿脚方便,不用侯爷服侍。如今我腿脚不便,只怕得要侯爷服侍我了。” ------------ 第53章 请封诰命 到底是金尊玉贵的人,多少人想侍候段云舟,他也被高高捧惯了,听到宁晚桥无法无天要他侍候她,段云舟被她气走了。 秀茶道:“小姐这样气侯爷,万一侯爷责罚小姐,受罪的还是小姐。” 宁晚桥却道:“刚才他碰了布带和草药,你帮我把它们都换了。” 秀茶叹叹气,没想到小姐讨厌侯爷到这个地步。 段云舟去了荣观堂,曾氏见他板着脸,便道:“宁氏又给你气受了?” 方才陈妈妈就告诉她,侯爷一回府便先去了宁氏的院子。 原先想着曹姨娘解禁了,至少能把儿子的心拉回一点儿。 没承想,儿子的心被宁氏抓了去,不但盖了曹姨娘的风头,连她这个母亲,也要排到第二了。 段云舟估摸着定是陈妈妈把事情跟母亲说了,也没有隐瞒,点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妻子。如今发热咳嗽,腿又受伤了,我也应当去看看她。” 儿子说得有几分理,曾氏却不满,但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跟儿子产生嫌隙,只能将这笔账记在了宁晚桥头上。 她叹了叹气,无奈地说道:“你的第一个孩子流掉已经有半年了。舒悦准备进府了,宁氏腿又不方便,我看那日迎亲办喜事,就不用宁氏出席了,让她在院里养着吧。免得别人到我们侯府吃喜宴,看到平昌侯府的主母是个腿蹶的,有损我们侯府的脸面。” 段云舟道:“母亲,万万不可。宁氏可坐在四轮椅上,让丫鬟推她过去。妾进府,要给主母敬茶,这是规矩,不可废了。” 闻言,曾氏便明白儿子对曾舒悦没有任何感情了。 宁氏成亲当日,儿子本应该宿在正妻院中,却坏了规矩,一直宿在曹姨娘院中。 说到底,还是喜欢与不喜欢的事。 既然儿子要遵守规矩,曾氏也不会强迫儿子,便道:“也罢,你做主。” 让宁氏看看儿子宠着其他姨娘,也好教宁氏好好珍惜自己儿子,让宁氏有危机感,才会小心翼翼地去呵护儿子,讨好儿子。 想到这儿,曾氏放宽心,又说道:“昨日裴国公夫人来探望宁氏,当时她昏迷不醒,裴国公夫人就回去了,说过些日子再来探望宁氏。我看啊,过两日等她好一些了,就让她去趟裴国公府道谢,也好维护跟裴国公府的关系。” 若是能跟裴国公府交好,对儿子的仕途有益无害。 想到宁晚桥浮肿的腿,段云舟不由皱了下眉,脸上多了一丝犹豫,“母亲,你知道我是靠军功得到皇上的赏识。况且,宁氏的身体,只怕要一个月才能出门。” “我知道你在担心宁氏的身体。我们平昌侯府的主子出门,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会让宁氏受罪?” 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宁晚桥以前对平昌侯府没有任何价值。 如今她似乎在太太们的圈子中混得还不错,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白白可惜了? 曾氏一定要把宁晚桥身上的价值全都利用起来。 段云舟眉头皱着,但他毕竟是个军人,一切都从最有利的事情出发。 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利害,舒展眉头说道:“母亲说的是,到时候你找她来说这件事就是了。” 曾氏看到儿子同意,满意点头,却听段云舟又道:“宁氏半年前受了冤枉,如今又为平昌侯府做出这等牺牲,儿子想过段时间,待此舒悦表妹进府之后,就为宁氏请封诰命。如今她跟那些太太们交好,若是她有诰命在身,无论是进宫请安朝参,还是外出交际都极是方便。” 曾氏没想到自己只是让宁氏带病去裴国公府道谢,儿子竟然要给她请封诰命。 曾氏脸色一僵,她可不想真的让宁氏一直霸占着平昌侯夫人的位置。待到时机成熟,这平昌侯夫人还得由曾家人来坐。 但是她不会当场跟儿子翻脸,自然也不会让儿子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平心静气地道:“你做主就是了。” — 宁晚桥养病的这两日,姨娘们也都来看望过她。 曹姨娘解禁后,自然也得过来跟她请安。 宁晚桥不愿意见她们,也就不在她们面前立规矩。只说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日后没事不用过来请安了。 姨娘们自然高兴,纷纷点头应好。 宁晚桥写了封信,让秀茶去送给姚正德,顺道送点银子给谭氏和宁司远。 秀茶出去后,府中管事来报,说安氏来了,就在前院正堂等她。 芙清推她到前院后,安氏便急着让下人退下。 宁晚桥见安氏如此心急,且脸色不好看,问道:“大少奶奶,府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氏却道:“我那二弟,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那日回去后,招我到大堂说话,让我别跟长辈们提他喜欢什么姑娘的事。” 宁晚桥道:“为什么?” “二弟说,他还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况且结婚的事急不得,让我静静等他的消息。” “二少爷那天来参加梅花宴了,我以为他已经确定心意,等从梅花宴回来后,便让人到平昌侯府提亲。” 安氏道:“我也以为如此。这几日我私下问他,他绝口不提这件事。”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不用急。想必二少爷有自己的主意,过段时间再问问看。我也没有跟我三婶提过这件事。若是二少爷不愿意,就当没有过此事。” 安氏苦恼道:“我看他的样子,怕不是他不愿意,是你们平昌侯府的姑娘不愿意。”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慎言。” 安氏心急火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便道:“太太见谅。原以为二弟婚事有着落了,却变成了这样子。” — 过了两日,宁晚桥觉得病好多了,想着如何找借口出门去妙手堂看看。 没想到曾氏让丫鬟过来,请她去荣观堂。 到了后,她便看到丫鬟们捧着贵重的绸缎布匹、补品、首饰、绸缎等等。 宁晚桥不会认为这是曾氏给自己的。 她行了礼,问道:“婆婆找我有事?” 曾氏看到她气色比回来那天好了许多,也不咳嗽了,便毫不心软地道:“这些礼品是让你送去裴国公府的。前两日他们过来探望你,你也应当去回个谢礼。” ------------ 第54章 亲自审问 裴国公府离妙手堂并不远,但这次去裴国公府道谢,曾氏让陈妈妈陪她一同前去,明着说是怕她年轻失了礼数,实际上是监视她,看看她有多少价值可以利用。 礼品搬上车后,宁晚桥在丫鬟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平昌侯府的马车便浩浩荡荡出门了。 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裴国公府。 荣老太太听见她带病上门,心疼地拉住她的手问候她的病情。 宁晚桥一一答了。 丫鬟们煮了茶过来,宁晚桥轻呷了口,又问起老太太的身体。 荣老太太激动万分,似是遇到神医似的,感谢地道:“你给我开的药方子特别好。我还寻思着,等你腿脚好了,过去探望探望你。再跟你说一说,进宫里为太后治病的事。” 宁晚桥做的这一切,自然就是为了最终见到太后,得到太后的一个承诺。 听到荣老太太的话,知道和离的事快了,心中激动万分,面上却还装着平静道:“老太太,只怕我医术不精,让老太太丢了面子。” 荣老太太道:“放心吧,太后仁慈。你若是治好了太后,太后自然会重重奖赏。若是治不好,也没事。宫里的女医们,也没有哪个能治好太后的病,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宁晚桥道:“只要太后和老太太不嫌弃我,待我请示过婆婆和侯爷,就可以跟着老太太去宫中走一趟。” 老太太看宁晚桥性子好,品德端庄,越看越喜欢。心底又叹息她早早嫁到了平昌侯府。 从裴国公府回去,陈妈妈把宁晚桥跟荣老太太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曾氏闻言,想到宁晚桥去了一趟太夫山回来,短短时间内,不但在太太圈们混熟了,如今还要进宫面见太后。不由对宁晚桥刮目相看。 不过很快陈妈妈便给曾氏浇了一盆冷水:“老太太,太太的祖父是大夫,到了太太这一代,也不过是学个皮毛。治好了还好说,要是治不好,可是杀头之罪啊。” 曾氏听完,脸色一变,瞬间慌了神。 陈妈妈说得对,宁晚桥治不好那些太太,不过是得罪一些人罢了。 自己儿子身居高位,别人也不敢对平昌侯府说什么。 如今可是要去给太后治病,这若是治不好,脑袋肯定是要搬家的。 曾氏抓住陈妈妈的手臂,颤声问道:“这可怎么办?我答应她,只怕是死罪。不答应她,裴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太后难免会怪罪于我。” 陈妈妈便道:“所以说太太心机深沉。太太故意跟裴国公府的老太太说要回来请示您,现在让您做决定。那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管怎么样,都是老太太您的责任。” 曾氏气得大骂:“她就是想盼着我早点死,好叫她在侯府作威作福,没有人管教她。” 陈妈妈道:“老太太不如让太太装病,躲过这一次再说。” — 宁晚桥回到院子里,知道陈妈妈这会儿正在汇报今天在裴国公府的事,大概也猜得到她们要密谋什么。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宁晚桥洗漱了一番,便坐到罗汉床上看书,等待厨房那边送晚饭过来。 旁边只有凡霜伺候,宁晚桥随意一瞥,见凡霜欲言又止,宁晚桥便问她怎么了? 凡霜左右看了看,俯身在她耳边道:“小姐,那位公子递信来了。” 宁晚桥惊讶:“他们什么时候给你递信的?” 今日跟他们去裴国公府的,全是曾氏的人,耳目众多,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曾氏的掌控下。 凡霜道:“小姐跟荣老太太聊天时,奴婢去解手的路上,锦标大哥从树丛里出来。他十分谨慎,没有人看见。” 宁晚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 “锦标大哥说,那两个丫鬟关在城外的庄子里。丫鬟一心寻死,不管用什么刑都不肯说。让小姐找个时间,亲自过去审问。” 凡霜便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庄子地址。 宁晚桥自然愿意亲自去审问那两位丫鬟。毕竟她想亲手查出是谁要杀害她。 只是去到城外庄子里审问,肯定不能在天黑前赶回平昌侯府。 她很久没有回去探望谭氏了,若是说回去探望谭氏两天,曾氏不一定会答应。 除非她去探望谭氏时,正好在娘家病了,用身体做借口,也许可以搪塞过去。 她在脑中复盘了一下计划,觉得万无一失了,打算明日就去探望谭氏。 晚饭前,荣观堂那边又来人了,说老太太请她过去一趟。 宁晚桥嘴角淡漠一笑,正好有人送上门来了。 到了荣观堂,曾氏便呵斥道:“宁氏,如今你就要闯下大祸了,你知不知道?” 宁晚桥道:“请婆婆明示。” 曾氏恐吓道:“平日你帮那些太太们看个病,就算治不好,别人也不过是私底下说两句。如今你胆大到要帮太后看病,要是治不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到时候平昌侯府也保不住你。” 宁晚桥道:“婆婆放心。我诊治太后前,会先求太后一个口谕。我做的事情,与平昌侯府无关。若是治不好,罪名由我一人承担。” 曾氏看到她无波无澜,极其平静,怒骂道:“你以为求得口谕就万事无忧了?若是要杀你,一万个理由等着你。你身为侯府主母,竟然如此天真,只怪你没有眼界。” 宁晚桥道:“婆婆既然这样说,那定是有办法了?” 曾氏道:“你暂且先装病蒙混过关。到时候时间久了,这件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宁晚桥道:“恕我不能答应婆婆的要求。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去探望娘亲,打算明日回去看看娘亲和弟弟。” 曾氏道:“如今火烧眉毛了,你还想着你姨娘和弟弟。既然这么为你姨娘和弟弟着想,也该知道你要是惹怒了太后,你姨娘和弟弟的人头也不保。” 宁晚桥道:“不瞒婆婆,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不管婆婆怎么说,我都会去宫中替太后诊治一番。” 宁晚桥油盐不进,句句顶撞她,曾氏气得不停地喘气,抓起茶杯,狠狠地往宁晚桥身上砸过去。 宁晚桥眼疾手快,顺手抓住了砸过来的茶杯。 曾氏气涌胸口,大骂 “宁氏,你这个泼妇,以为自己是华佗再世?” 宁晚桥把茶杯放到桌上,不急不躁地道:“婆婆要是不愿意让我进宫,便亲自去跟裴国公府的老太太说吧。” ------------ 第55章 轻狂 陈妈妈给曾氏想了个好主意,小声地在曾氏耳边道:“老太太,既然太太想回去探望姨娘,那就让她回去。到时候我们对外说她染病了,太后自然不会召见她。” 曾氏犹豫道:“只怕她好端端的,还是会进宫去。” 陈妈妈道:“老太太忘记了?我们的人之前打探到谭姨娘因为富贵病,已经离开安武侯府。她这一回去看望谭姨娘,谁知道她会不会染病回来?要是染病了,到时候正好可以有理由休了她。要是没有染病,也可以对外说她染病了,把她送到城外的庄子里,远离我们平昌侯府。这时间久了,新人胜旧人,侯爷肯定会忘记她。到时候再让侯爷休了她,侯爷跟老太太的感情也不会生嫌隙。” 曾氏点头,陈妈妈的主意不错,可以一箭双雕。 - 翌日宁晚桥出门,荣观堂那边果然派了人过来,让她去见老太太。 宁晚桥到了后,曾氏板着脸,眼中尽是嫌恶:“既然你非要去看你姨娘,就多住几日。免得侯爷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不体谅儿媳妇。” 宁晚桥心底了然,面上平静:“婆婆希望我住多少日?” 曾氏气道:“你还想住多少日?” 宁晚桥道:“我当然愿意从此离开侯府,永永远远住在娘家了。” “宁氏,你当真以为侯府不敢休了你?” “婆婆若是能说动侯爷给我一纸休书,我当即就离开侯府。” 曾氏以为宁晚桥在炫耀儿子宠爱她,暗道宁氏嚣张不了多久了,这一次从娘家回来,定要休了宁氏。 陈妈妈弯腰帮曾氏顺背,劝道:“老太太别气,气坏身体了是自己的。” 曾氏挥了挥手,对宁晚桥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这个老太婆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这时丫鬟打起帘子,段云舟走进来,坐到太师椅上,皱着眉问:“远远就听见你们吵架,又发生了什么事?” 陈妈妈道:“太太要回去探望自己的姨娘,老夫人问太太何时回来?太太说若是可以,她想永远都不回平昌侯府。” 段云舟不由多看了宁晚桥两眼:“母亲哪里又得罪你了?这般跟她说话?” 宁晚桥道:“侯爷问我,不如问问昨晚上婆婆要我装病的事。” 曾氏没料到宁晚桥当着她的面就跟儿子告状,不难想象,以后还不得跟儿子吹枕头风,把她这个母亲冷落了? 若是不好好对付宁氏,儿子早晚会对宁氏唯命是从。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儿子便转过头看她:“母亲为何要让宁氏装病?” 陈妈妈开口回道:“裴国公府的老太太要让太太去替太后诊治,老太太怕太太出差错,所以让太太装病,别去了。连御医都看不好,太太这样半路出家的,又怎能看好?” 段云舟看向宁晚桥:“母亲的建议有几分道理。你若是不愿,可心平静气地说。为何总要跟母亲吵架?” 宁晚桥道:“侯爷方才听到我大吼大叫的声音了吗?” 段云舟脸色一变,方才他确实并未听到宁晚桥的声音,只听到了曾氏的声音。 宁晚桥不想跟他们多说,浪费她时间,耽误她办事。 她面上还是恭敬道:“侯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娘亲身体不好,我可能要多留几日陪她。” 段云舟道:“这些是下人的活,你想探望谭姨娘,可每日早上去,晚上回。” 宁晚桥道:“侯爷,姨娘的身体不好,我每日来回往返,怕带了病气回来,传给侯爷和婆婆。” 曾氏看到儿子还要开口挽留,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抢先开口道:“谭姨娘得的是富贵病。她还有点良心,知道会把病气带回来给我们。” 段云舟道:“可请了大夫看过?” 宁晚桥道:“侯爷,我就是大夫。我治不好的,别人也一定治不好。” 曾氏讥讽道:“好大的口气,让那帮御医听了去,你怕是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段云舟也觉得宁晚桥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但到底他没当面数落,只道:“京中好大夫多的是,你何必亲自自己给姨娘诊治。” 宁晚桥道:“侯爷当真不知道吗?我嫁进侯府,只有二十两月钱,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差的。平日生个病,侯爷也是下令让我在偏院自生自灭。要不是我有医术在身,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段云舟抿了抿唇,不满道:“这些陈年往事,你何必每每就要提起?” 宁晚桥道:“是侯爷先问,我才回答侯爷的。” 段云舟没了兴趣跟她说话,挥挥手:“你回去罢。侯府办喜事的前一日定要回来。” 宁晚桥道:“是。” 宁晚桥上了马车,秀茶给她的腿脚盖上毯子。 今日宁晚桥带了秀茶和凡霜回去,留芙清在平昌侯府打理院子。 到时候去城外庄子审问丫鬟,凡霜便同她一起去,秀茶留在家里应付突发情况。 她给谭氏租的是三进院子,租金每个月二两银子。 段云舟送给她的两件首饰,一共当了三千两。 之前从曾氏和安武侯府炸来了一千五百两。 后来又支出了一些,现在还有四千两。 京城的豪宅,花费至少要一万两。 宁晚桥想要一套随便在自家花园散心的房子。 所以,她还得继续努力赚钱。 到租的房子后,谭氏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宁司远坐在书房学习,听到她来了,纷纷到二门这儿迎接。 不在安武侯府后,谭氏和宁司远不用再看别人脸色生活,气色越发好起来了。 看到她的双腿,谭氏眼眶立即红了:“桥姐儿,你的腿怎么弄的?是不是平昌侯府那些人欺负你了?” 宁晚桥让秀茶扶她起来。 她走了两步,除了有些怪异的感觉,基本上已经没事了。 她这样做,不过是让人觉得她腿脚不方便,不能出门而已。 为了不让谭氏操心,宁晚桥隐去真相,道:“阿娘,我没事。不过是装装样子。” 谭氏原先后悔着离开侯府,让女儿没了倚靠,如今听到亲生女儿喊自己阿娘,竟然热泪盈眶,抱住女儿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 第56章 审问 “阿娘,姐姐回来是好事,你别哭了。”宁司远站在一旁劝道。 谭氏又听儿子叫自己阿娘,喜极而泣。 她以前便盼望着孩子叫她娘,而不是姨娘。 如今愿望实现了,终于不再是安武侯府的姨娘了。 宁晚桥拍了拍谭氏的背,道:“阿娘,我去妙手堂找姚叔叔有点事,让秀茶在这儿照顾你们。” 谭氏听到宁晚桥刚来便要走,也不坐下喝口茶,便问:“可是很急的事情?” 宁晚桥拉谭氏和宁司远进内室,有些话她必须要提前说的,就是为了能让谭氏和宁司远帮她。 不过她不会全部说出来,而是半真半假地说: “阿娘,司远,我不瞒你们,我现在在外面跟着姚叔叔给人看病。平时姚叔叔出诊,我也会跟着去。前几日姚叔叔接到了一个病人,这个病人病得很严重,我打算跟着姚叔叔一起出诊。今晚太晚的话,我就不回来了。” 谭氏听了,下意识便反对:“桥姐儿,你是侯府主母,夜不归宿万万要不得啊。不管多晚,也要回来才行。”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谭氏道:“若是让人发现了去,你的名节会不保啊。平昌侯知道了,只怕不是一纸休书的事。” 宁晚桥道:“我知道阿娘担心我,只是如今我处境艰难,阿娘跟弟弟一个身体不好,一个还小,我若是不撑起这个家,谁还会管我们死活?” 宁司远垂眸,姐姐一直过得很艰难,即便嫁入侯府后,也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反而处处受压制,处处要忍让。 宁晚桥看到宁司远暗自唾弃自己没用,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现在只有七岁,还是小孩子。等到十二岁了,肯定能保护好阿娘和姐姐。” 谭氏知道女儿去平昌侯府受尽了伤害,只能咬着牙靠自己,所以女儿变成了现在这副坚韧的模样。 知道自己没本事帮女儿,谭氏只愿不拖女儿的后腿,只是担心道:“你若是晚上不回来,是要在哪儿住?” 宁晚桥道:“若是离家远,我就在附近的客栈住下。若是离家近,我就回家住。这几日请阿娘和弟弟帮我瞒着点。若是别人问起,就说我病了,在屋里呆着,饭菜也叫秀茶一个人端进去即可。” 谭氏听到女儿要如此偷偷摸摸地生活,只道:“阿娘都听你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宁司远也道:“我一定会帮姐姐保守秘密的。” 宁晚桥交代好后,便找了个好时机,跟凡霜从后门去妙手堂了。 因为还要赶时间去城外,宁晚桥看见姚正德后,便询问麻沸散的事。 姚正德道:“夫人,我已经从那位贵人手中收集到了麻沸散的材料,也按照夫人给的方子熬制成丸子。只是那位贵人的双腿,只怕不是那么好医治的。他的腿伤,只怕是神医再世,也治不好。夫人还是亲自去看过后,再决定接下来的事罢。” 宁晚桥道:“贵人哪里受伤了?” 姚正德道:“不能走路,双腿残疾。” 宁晚桥道:“也好,过两日我同你去看后,再决定救不救他。” 宁晚桥从妙手堂出来时,还拿了两颗麻沸散,以便不时之需。 低调的马车一路驾驶,很快出了城。 约莫一个多时辰,宁晚桥便到了阮穆宁的庄子。 庄子大门紧闭,倒是有两个带刀侍卫守在门口。 正当宁晚桥不知道怎么进去时,一个侍卫从侧门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道:“小姐,我们等候多时了。” 宁晚桥跟着侍卫一路穿行。 庄内宽阔华丽、雕梁画栋,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气势磅礴。 也不知到了哪里,锦标忽然出现,侍卫便退下了。 “太太,请跟属下来。”锦标说道。看到宁晚桥的腿竟然能走了,心中诧异。随后又看了眼凡霜。 凡霜微低着头,耳朵红红的。 宁晚桥点头,他们进入了其中一间厢房,推开厢房里的壁柜,便是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墙壁上的油灯闪烁,让狭窄的甬道看起来没有那么逼仄。 越往里走,那股湿重腐朽的气味越是浓重。 宁晚桥听到了链条在水里晃动的声音。 锦标道:“太太别害怕。我家公子设置这个水牢,也是因为他的爱好。平日水牢不会使用,因着太太的身份特殊,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太跟我家公子有过多的接触,公子就把两个丫鬟关在这里,以防她们逃跑。” 宁晚桥来到这个世上,唯一会完全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如今锦标这么说,她自然也只信一半。 他们再次拐入了一道石门,宁晚桥便看见了两个被吊在水中的丫鬟。 她们身上完好无损,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刑罚。 只是光是被吊在这里密闭的水牢里,就已经足够令人发疯了,根本不再需要额外的刑罚。 其中一个丫鬟,便是那天带路踹伤她双腿的。 锦标道:“裴国公府丫鬟众多,干杂役的不计其数。这两个丫鬟都不是裴国公府的下人。她们是梅花宴前几天混进幽谷庄的。就是为了等太太来,趁机杀害太太。” 宁晚桥道:“她们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锦标道:“回太太,没有,她们嘴巴很严。” 她们真正的背后主谋,看不到她们的尸体,又看到她平安回到平昌侯府,肯定已经知道这两个人被抓起来了。 宁晚桥估计自己受伤那天晚上,背后主谋早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清除掉了。 “把人提到岸上来吧。”宁晚桥道。 锦标踩着水飞过去,打开链锁,提了其中一个丫鬟过来。 丫鬟已经奄奄一息,求死的心十分坚定。恶狠狠地瞪了眼宁晚桥,意思是她死也不会说出真相。 宁晚桥让凡霜把她的针拿出来,让锦标固定住丫鬟,然后在丫鬟的头顶扎了个穴位,很快拔出来。又在丫鬟的手臂上扎了个穴位。 丫鬟很快感受到自己的肠胃快速蠕动,肚子开始叫起来。 人饿到极致,已经感觉不到饿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 在宁晚桥施针后,丫鬟感觉自己精气神上来,饥肠辘辘,此刻对食物渴望极了。 ------------ 第57章 求助 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丫鬟意志力仍然很坚定。 锦标道:“太太,这种人,要么是死士,要么是背后主谋抓住了她们的把柄,扼住了他们脆弱的地方。死士身上会有标记,只要检查她们的身体,也许太太会有收获。” 锦标出去后,宁晚桥便让凡霜检查丫鬟的身体。 果然像锦标说的一样,在丫鬟的身后,有个蛇形一样的标记。 是什么人,为了杀她,动用死士? 宁晚桥抓起丫鬟的手臂,施了一针。 这个穴位可以让病人全身痛痒无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嘴巴再硬,也会乖乖松口。 只是她施针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病人便口吐白沫,眼睛充血。 宁晚桥当即抓住丫鬟的手把脉,紧接着吊在水里的丫鬟也口吐白沫,眼珠子凸出。 最后两人七窍流血而亡。 凡霜平时也只是杀只鸡,没看到过死人。 看到丫鬟恐怖地死在阴暗的水牢里,面目可怖,像地府的黑白无常,吓得尖叫一声。 守在外面的锦标听见了,立即跑进来。 看到两位丫鬟已经断气,宁晚桥正在检查丫鬟的尸体,暗想平昌侯夫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像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小姐,到像是江湖儿女。 “太太,凡霜姑娘,你们没事吧?” 凡霜知道自己胆子小,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还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要坏了小姐的事。 宁晚桥检查完尸体了,站起来,道:“没事。丫鬟突然死了。” 锦标蹲下摸了摸丫鬟的脖子,检查了下她们的症状,说道:“她们应当是毒发身亡。” 宁晚桥没有任何头绪,也只是知道了丫鬟服用了什么样的毒。 这种毒潜伏在体内,把脉根本把不出,不及时服用解药,一发作便是死。 也许两位丫鬟知道自己坦白是死,不坦白也是死,索性就不坦白了。 这条线索断了,宁晚桥变成无头苍蝇。 她平时出门,有婆子丫鬟跟着。平昌侯府也有侍卫巡视,她应该是暂时安全的吧? 既然别人要杀她,应当她对对方造成了威胁? 若是对方再杀她,要么是直接对她下手,要么是利用她的弱点。 她的弱点就是谭氏和宁司远。 看来她得雇几个侍卫保护他们。 不行。 宁晚桥很快否定了雇侍卫保护谭氏和宁氏远的想法。 一是要杀她的人,势力在她之上。要是想通过劫持谭氏母子威胁她,轻而易举。 二是,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 唯一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求助这个阮公子。 宁晚桥不知道他是哪个府中的公子,想他当初能在幽谷庄设置障碍,让她在凉亭换衣服。那么他的家世,肯定跟裴国公府的家世相当。 虽然锦标没有说这个水牢设置的真正用意,但可以看出,这个水牢曾经关过人。 这个阮公子就这么明晃晃地让她看到他的秘密,是相信她? 不可能。 应该是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不屑于防她? 若是让他保护谭氏和她的安全,也许才是真正安全的。 跟人谈判需要筹码。 宁晚桥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身上的医术。 从地牢出来已经申时,这会儿城门早已经关了,宁晚桥只能临时去附近找个人家家里住。 却听锦标道:“太太是要回城里,还是留在庄子里住?” 宁晚桥道:“如今城门已经关了,进不去。只能明日一早赶回城里。” 锦标道:“太太不必担心,我家公子有些关系。太太要是想回城里,属下带路即可。” 宁晚桥了然,便道:“你家公子可在庄子里?我有事情想跟他说说。” 锦标道:“公子有事,太太请稍等。我请示过公子,再给太太回信。” 宁晚桥便跟凡霜在长廊里等着,大概过了一刻钟,锦标回来了,说道:“太太请跟属下来。” 锦标带她们来到了前院书房。 宁晚桥让凡霜在外面等着,凡霜下意识便道:“小姐…”她怕宁晚桥吃亏。 “没事,你们在外面等着。”那日在凉亭里,两个人已经独处了,若是这个阮公子真的有什么,那就不会帮她。 进了屋,只觉得暖香拂面,珠络琉璃灯让屋里熠熠生辉。 那位公子坐在书案前,玄色裘衣的金龙用金线娟秀,面目俊雅,贵气天成。 “太太请坐。”他站起来,走到对面的太师椅,“太太有事要跟我说?” 宁晚桥便在他对面坐下,“想必阮公子已经知道丫鬟暴毙的事。”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便道:“方才锦标跟我说了,不能帮上太太的忙,实在能力有限,请太太见谅。” 宁晚桥道:“公子是不是身染重疾,时常就会呼吸不顺,随时都有窒息而死的危险?” 阮穆宁听过荣老太太提她医术高超的事,没想到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她就能看出他的病。 只是,他身为太子,自有御医帮治,且是他信任的御医,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替他治病。 “太太有话请直说。” “我想请公子保护我阿娘和弟弟的安全。我知道提这样的要求实在唐突,但我会尽心尽力医治公子的病情。” 阮穆宁道:“太太是平昌侯夫人,若是有难处,应当回平昌侯府求助于平昌侯才是常理。” 宁晚桥道:“公子说得对。只是这件事情,只有公子知道。若是让侯爷知道我跟公子共处一室过,平昌侯不会放过我。” 阮穆宁道:“太太可知道与我私下往来,会发生什么事?” 宁晚桥端端正正道:“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阮穆宁不由多看她两眼,见她眼神坚定,心中有一股劲,道:“既如此,太太的要求我应了。明日我有位贵客到庄子做客,若是太太能帮我完成这件事,我定会展示出万分的谢意。” 宁晚桥在庄子里住下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阮公子要她做什么事,但既然他能答应她的要求,定是她身上有他所图的东西。 只要她身上还有价值,还能被人利用,她便可以提条件。 ------------ 第58章 治腿 宁晚桥从书房出去后,阮穆宁便修书一封,让侍卫连夜送到城里去。 子时一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便悄悄地从后门进入庄子。 马车上抬下来一位矜贵的蓝衣公子。 锦标上前道:“世子,太子在书房等候多时。” 阮穆屹在下人的帮助下,来到了书房。 这会儿阮穆宁还在忙着公务,听到外面人来报,才放下文书,走出内室。 阮穆屹从七岁起便跟着父亲镇守北边,他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打仗时腿部受伤,回京寻找名医。 两人感情极好,只是太子是储君,阮穆屹作为镇北王世子,掌管着兵权,不能与储君有过多的亲密接触,以免别人以为阮穆宁有异心。 “太子连夜招我来,是为何事?” 阮穆宁道:“你的腿如何了?” 阮穆屹明着回来休养,实则是秘密在京城求医的,他的行踪不能暴露。 因为腿不能走路的原因,阮穆屹平时极少外出。 而他之所以会来京城,是听到渝跗的弟子在京城。 只是没想到,这个神医如此难请。 他已经足足快等了一个月。 要知道,渝跗的故事在北边家喻户晓。 渝跗的弟子虽然不多,却散在各国,其流传下来的医术是其他门派比不了的。 阮穆屹道:“多谢太子关心。回京后,皇上派御医过来医治过,只是,都不尽如人意。” 阮穆宁道:“世子对女医如何看?” 阮穆屹道:“自然是跟御医一视同仁。” 皇宫里有司药司,负责后宫妃嫔们医疗。 女医是由司礼监和御医在民间精通医术的妇女中严格挑选出来的。 她们的医术精湛,不比御医们差。 阮穆宁道:“若是让女医替你诊治,你可愿意?” 不管对方的医术如何,只要是太子给他找的大夫,阮穆屹都会答应。 阮穆屹左右为难,道:“太子知道世道重名节,若是她替我治病,只怕我愿意,她不一定会愿意。” 阮穆宁道:“世子放心。我已经问过她。” “她怎么说?” “她说,嫂溺,叔援之以手,权也。” 阮穆屹笑道:“她倒是个胸襟宽阔的人,若是到外边说去,只怕世人要朝她扔鸡蛋了。” 阮穆宁道:“所以,她让我保证,替你看病之前,要保证她的安全。” 阮穆屹问道:“她可知道太子的身份?若是知道,只怕有所图。” 阮穆宁道:“想必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她应当会向我行礼,眼中也会露出胆怯,而不是现在的坦荡坚毅。” 阮穆屹惊讶,太子如此赞赏她,想必这位女医定有过人之处。 — 翌日,宁晚桥醒来,庄子里的丫鬟端了两套衣裳过来。 上等的布料,花纹也十分文雅,跟她平日穿的端庄大气不同。 阮穆宁送来的衣裳,一看便知道是未出阁小姐穿的。 宁晚桥大概明白了阮穆宁的意思。 要她隐去太太的身份,把自己当成未出阁的姑娘,这样也好方便一些。 特别是不能让贵客知道她是平昌侯夫人。 宁晚桥让凡霜帮她梳妆打扮,用了早饭,便跟着庄子里的丫鬟来到正堂。 一进去,便看见阮穆宁坐在主位,左下边是一位长相俊朗的十七八岁的公子,他坐在四轮椅上,宁晚桥忽然明白阮穆宁求她帮什么忙了。 阮穆宁道:“宁小姐,这是我的朋友,屹公子。” 宁晚桥对他点头,行礼,道:“阮公子昨日让我帮忙,不知是什么忙?” 阮穆宁道:“想必宁小姐也看见了我好友的双腿。他出了些意外,如今双腿不能走路,请小姐替好友诊治一二。” 阮穆屹印象里的女医,是已经成婚育有孩子的妇女,看到宁晚桥的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医术竟然能入得了太子的眼? 宁晚桥恭恭敬敬道:“屹公子,可否拉起裤脚,让我查看一二?” “啊?哦。”阮穆屹差点没反应过来宁晚桥在叫他,男女有别,宁晚桥坦坦荡荡,他却别扭起来,手上像绑了重物,拉不动裤脚似的。 一旁的阮穆宁道:“锦标,你帮帮屹公子。” 阮穆屹难为情,却是不愿意别人搭手的,自己心一横,拉起裤脚,露出双腿。 他的双腿红肿,有些伤口溃烂、流脓。 宁晚桥上手摸了一下他的双腿,又让他伸出手来,把把脉。 阮穆屹一直在心里做建设,默念女医和御医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治病救人,佛祖在世。 是以宁晚桥摸他的双腿时,也只道是寻常诊治,不是在干那些个龌龊事。 宁晚桥把完脉后,说道:“伤有些严重,有些地方化浓见骨了。” 往日御医来了,都是纷纷摇头,或者说无药可救,话中尽是伤得很重,救治不了了。阮穆屹听一回到还心平气和,听多了便觉得暴躁,自己没救了,忍不住要自暴自弃。 如今听到宁晚桥轻轻飘飘地说伤有些严重,认定她不是口出狂言,便是医术在那些御医之上。 走到如今,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阮穆屹便试探地说道:“宁小姐有信心治好我的腿?” 宁晚桥道:“可以治,伤筋动骨一百天。屹公子伤得严重,只怕一百天是不够的,至少需要半年。” 阮穆屹道:“当真?” 宁晚桥道:“我不说假话。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 宁晚桥一脸严肃,让凡霜去拿她的药箱来。 过了会儿,凡霜去而复返,将药箱放在桌上。 宁晚桥让阮穆屹躺到罗汉床上,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这才打开药箱。 阮穆宁和阮穆屹看了眼她的药箱,只觉得颇为奇怪,跟寻常御医的药箱不一样。 里面有类似绞刀的刀,还有许多锋利的短刀,更有铁铺打造的针,还有线。 宁晚桥唇抿成一条直线。 其实眼前的屹公子,并不只是外伤,五脏六腑也都伤了,还中了毒。 且这个毒是慢性毒,久而久之深入肺腑,一旦死了,别人只会以为他是自身身体有疾病而死掉,不会看出是毒发身亡。 下毒的人了得,且应该是这位公子身边的人,不然做不到每日都在他的食物里掺入毒药。 这些人对她说一半留一半,宁晚桥自然也不会全对他们说完。 所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 第59章 惊讶 宁晚桥打开瓶子,拿出麻沸散,还好她来的时候,从姚正德那里拿了两颗在身上备着。 宁晚桥把瓶子递到阮穆屹前面,说道:“吃下它。” 看到黑乎乎并且极其难闻的药丸子,阮穆屹直犯恶心,十分抗拒地道:“宁小姐,我一定要吃这个东西吗?” 宁晚桥道:“可以不吃…” 阮穆屹眼睛亮了一下,又听到她说,“我替你割肉的时候,你可能会稍微有些痛。” 宁晚桥指着他腐烂的伤口,“这里…这里…这里…都要把腐烂的肉割了…” 阮穆屹问道:“若是不割呢?” 宁晚桥道:“你会感染,双腿废掉,和四轮椅做伴一辈子。” 阮穆屹身体发紧,只觉得宁晚桥说话太过于直白,让他这个病人有些受不了。 “如果屹公子能忍受割肉之痛,那我便把这个药丸子收起来。” 这个朝代没有麻沸散这个东西,凑齐草药艰难,一颗丸子就十几两银子,既然人家不吃,宁晚桥也不强求。 看见她盖上盖子,阮穆屹道:“等等,我可以请教宁小姐,这个丸子是什么吗?” 宁晚桥道:“这是我特制的丸子,可以麻痹神经,不管是刀切还是捶打,你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阮穆屹忽然想起那渝跗弟子的后代来。那位神医上次问他要一种草药,他托人找来,听说也是能麻痹神经,吃下后便没有任何知觉。 “既然如此,我就吃下。” 阮穆屹拿起一颗,屏住呼吸便咀嚼两下吃下。 在战场上刀光剑影,这点痛并不能吓到他。 只是他极其好奇,这个药丸真的那么神奇,竟然能麻痹神经,让人失去知觉? 吃下后,阮穆屹问道:“我只听说过,有种毒药能麻痹人的神经。若是人误食,很快会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宁晚桥道:“没错,我制作的丸子里,其中一株草就是公子说的这种草药。” 阮穆屹脸色瞬间变了,宁晚桥道:“不过公子放心,这株草的用量它有一个点。用多它会毒发身亡,用少了没有作用。只有量正合适,才能又麻痹知觉,又不会对人体有太大的损伤。” 阮穆屹心底冷笑,小的损伤也是伤。方才应当先问过后再吃下才对,如今悔之晚矣。 宁晚桥又道:“公子不必担忧,那点伤,跟公子擦破的点皮一样,不会留下后遗症。” 阮穆屹道:“宁小姐给人做过同样的治疗吗?” 宁晚桥当然不会说她还帮卫明渝做过,道:“拿动物实验过。” 阮穆屹脸色如猪肝色,人和动物能比吗? 阮穆宁闻言,不由看了眼宁晚桥的双手。 那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并未看出宁晚桥常年握刀。 药效起作用了,宁晚桥让锦标去拿热水和炉子来。 等待锦标端了热水和炉子来,宁晚桥开始给阮穆屹清理伤口。 她先在阮穆屹的腿上戳了戳,“痛吗?” 阮穆屹惊讶道:“宁小姐,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锦标暗道奇了。 阮穆宁看了眼宁晚桥,只看见她白净清冷的侧脸,透出种游刃有余的信心。 宁晚桥提醒道:“中途公子若是觉得血腥,也可以闭上眼睛休息,待我弄好了,会叫醒公子。” 其实她制作的这个麻沸散,也会让吃下的人昏睡过去。只不过她有私心,不全告诉他们而已。 阮穆屹说道:“宁小姐小瞧我了。宁小姐身为女子,都敢割肉。我堂堂七尺之躯,又怎么会害怕?” 只是他话刚说完,眼皮子便觉得困了,待宁晚桥用滚开的水烫过小刀,他已经沉沉睡去。 宁晚桥帮他清理伤口,再把他身上腐烂的肉一一剔除。 之前帮阮穆屹诊治的人,也许就是为了让他双腿残疾,不能走路。 所以给他上的药,让那些已经腐烂的肉紧粘着血管与骨头,十分地难清理。 若是刚才他不吃下麻沸散,只怕他会痛晕过去。 宁晚桥这些日子,治过那么多太太,大概也了解宫中那帮御医的水平。 若是技术水平不高的人,根本不敢下手。 她很小心,下刀虽然轻,却稳准狠。 一旁的凡霜,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看起来柔弱,没想到却有一股狠劲,是个不输男儿的人,难怪小姐不稀罕侯爷的宠爱,原来小姐自己就很厉害。 凡霜眼里对小姐的敬佩越来越多,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人了。 锦标看着一块块鲜红的血肉扔到盆子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平昌侯夫人的胆量,跟杀猪匠有何区别? 杀猪匠看猪是动物,平昌侯夫人看自己手下的病人,也是动物,没有温度似的。 连他这个跟随太子保护太子的贴身侍卫,常年刀光剑影,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眨一下眼。 锦标属实敬佩平昌侯夫人的胆量。 阮穆宁知道宁晚桥医术不错,毕竟救治了老太太和其他贵族的太太们。只是没想到,她的刀法也如此厉害。若不是经年累月的重复练习,不可能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刀法。 阮穆宁又多看了宁晚桥几眼,见她额头冒出冷汗,却仍然沉着镇定,旁若无物地清除伤口上的腐肉。 阮穆宁看了眼锦标,锦标立即察觉,看向太子。会意出太子要他做的事情,便匆忙赶出去。 不一会儿端了几个热腾腾的毛巾给凡霜。 凡霜愣了一下,锦标下巴示意,凡霜才注意到小姐额头上出汗了。 该死,小姐的医术太了得,她被小姐的刀法吸引,忘记查看小姐的状态了,竟不如阮公子想得周到。 凡霜拿起一块毛巾,轻轻地帮宁晚桥擦拭掉汗水。 从宁晚桥今日的医术来看,阮穆宁知道她比宫里那群御医更值得信任。 他今日选择宁晚桥救治阮穆屹,是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阮穆屹遭遇的一切。 那会不利于阮穆屹治病养身体。 宁晚桥手腕一动,将阮穆屹的腐肉快速切了出来。 只有把腐肉清除了,才能做进一步的医治。 顷刻间,她又落下一刀,刀尖贴着血管而过。 看到宁晚桥技术精湛,将粘在血管上的腐肉清理掉了,却没有伤血管半分,阮穆宁眸子暗了暗。 ------------ 第60章 交易 清理完腐肉,宁晚桥再次帮他清理伤口,又开了个药方,让锦标去煎药,待阮穆屹醒了,正好可以喝下。 坐了一个多时辰,她脖子僵硬,胳膊也麻了。 一个时辰里,一动不动重复做一件事,十分伤肌肉,她能撑到现在,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力。 宁晚桥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又按了按酸痛的胳膊,凡霜立即过来,让她坐下,帮她按摩。 阮穆宁说道:“太太,屹公子何时会醒来?” 宁晚桥道:“还要半个时辰。待他醒来,正好可以把药喝了。” 阮穆宁道:“烦请太太跟我到书房谈谈屹公子的病情。” 两人来到书房,阮穆宁便直接道:“太太医术了得,想必已经看出屹公子中毒的事?” 宁晚桥自然是知道了。只是在对方不是她完全相信的人下,她不会说出自己知道的实情。 且贵族中腌臜的事情多,知道得越多,越是得守口如瓶,不然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宁晚桥吃过一次亏,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宁晚桥装疯卖傻地道:“请公子见谅,我并没有诊出屹公子体内有毒。只是他的腿伤得十分严重,最少要半年才能完全走路。” 阮穆宁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宁晚桥能察觉出他柔和目光下的压迫。 那双眼睛本就如鹰一样锐利,不过是被他用温和藏起来而已。 宁晚桥坦坦荡荡,不卑不亢地回视他。 他浅浅一笑,便道:“太太秀外慧中,昨日我允诺会保护太太,说到做到。今日太太成功救治了屹公子,我可以再帮太太一个忙。不管是金钱上的,还是其他的,太太都可以向我提出。” 宁晚桥除了有金钱上的心愿,还有对社会律令的心愿。 虽然她口口声声让段云舟休了她,但她知道这个社会下,女人若是被休了,名节肯定会受损。 让她假死换个身份生活,她也是不愿意的。 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就得放弃现在的家人和朋友。 况且,她做人堂堂正正,不偷不抢,光明磊落,为何要换个身份生活? 该换身份的是段云舟和那些害原主死的姨娘们才对,他们应当没脸用现在的身份生活才对。 段云舟不会那么轻易跟她和离。 她要么跟段云舟义绝,要么状告段云舟。 若是她状告成功,他们和离成功,她也会被收监坐牢。 所以,她最希望的就是朝廷能废除这条律令。 这样她状告成功,和离成功,也不会因此进去。 她结识那么多太太,想要太后一个口谕,也是为了在义绝或者状告段云舟时,太后能帮她免去牢狱之灾。 这条律令对已婚女子几乎是压迫性的,可以说是杀敌四百,自损一千。 女子要想安安心心生活在这个朝代,实在是太难了。 颁布修改律令是朝廷的事,这位阮公子也许有能力,但他应该撼动不了这样的律令。 宁晚桥沉思许久,还是要钱财比较好。 她恭恭敬敬地道:“实不相瞒,我姨娘离开了安武侯府,如今没有地方住。以我的能力,想要找一套好的宅子很难。若是可以,我想请公子帮我找一处带花园的四进院。如今我手上有四千两银子,公子付我医药费后,若是还缺,我日后会还给公子。” 宁晚桥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需求,让阮穆宁小小震惊。 作为太子,对于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他自然多少知道一些。 “太太对房子可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跟我说出来。虽然我能力有限,既然答应了太太,自然会想尽办法满足太太的要求。” 宁晚桥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阮穆宁不知道她为何那么开心,说道:“我跟太太一样,不说假话。” 宁晚桥想自己设计房子,主要是想设计一间栽培室出来,自己种一些珍贵的草药,也好用时不需要求别人。 “这几日我会把图画出来,到时候如何交给公子?” “让你的丫鬟把信送到隆安坊的春上原即可。” 宁晚桥咀嚼:“春上原?”实在听不出是什么地方。谭氏现在租住的地方离隆安坊不远,若是过去,也不会招人怀疑。 阮穆宁道:“春上原是茶坊。” 宁晚桥点头:“屹公子每半个月要检查一次,公子知道我的身份特殊,不方便经常来这儿。” 阮穆宁道:“太太放心,我会寻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到时候让锦标送信给你的丫鬟。” 两个人聊了半个多时辰,锦标说阮穆屹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喊痛。 宁晚桥急忙赶出去,阮穆屹龇牙咧嘴地叫嚷着,宁晚桥让锦标把药端来,让阮穆屹喝下。 虽然很苦,可这是消炎止痛的,喝下后会感觉好很多。 阮穆屹喝下后,看着没有一块好肉的双腿,问道:“宁小姐,我的双腿就这样治好了?” 要知道,御医们来的时候,可都是会说他骨头长歪了,好不了了。 然而刚才宁晚桥连骨头的事都没有提,只帮他清除了腐肉。 宁晚桥道:“你的双腿自然还是没有治疗完的。只是今天清理腐肉,你身体已经忍受到极限了,我想明日再帮你正骨。” 见宁晚桥说出了他的疑惑,阮穆屹便道:“宁小姐太小瞧我了。这点疼痛算什么?既然决心要把腿治好,岂有治一半留一半的道理?今天全部处理完就是。” 宁晚桥道:“既然公子这样说,我刚好体力恢复,那就现在吧。” 宁晚桥提醒:“接骨头会很痛……你忍着点…” 阮穆屹不屑一顾:“方才你刀子割肉,我忍过来了,如今这么一下,有什么好怕的?” “方才你是吃了麻沸散,这会儿药效过了,你的神经会很敏感。只要屹公子能承受得住,我保证公子恢复后,与常人无异。” 阮穆屹道:“来吧,我要是叫一下,我就是孙…” 宁晚桥双手一个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阮穆屹的骨头断了。 “啊……”他痛叫一声,宁晚桥趁他没反应,又一个用力,又听见“咔嚓”一声,骨头又扳回来。 ------------ 第61章 接好 宁晚桥打断,重接,阮穆屹等于要受两次苦,而这一切都是之前帮他治疗的人害的! 阮穆屹那一声尖叫,把汗也叫了出来,全身湿透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是溺水突然上岸的人。 他的双腿被人故意接歪了,所以需要打断重新再接,这对病人无疑是痛苦致命的,好在还可以挽救,养上一年半载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接骨是个体力活,宁晚桥刚恢复不久的体力,又耗尽了。 将阮穆屹的骨头接好,宁晚桥的胳膊已经酸疼地抬不起来了。 给阮穆屹固定骨头的活,宁晚桥是指挥锦标帮她一起完成的。 凡霜帮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说道:“小姐休息一下吧,出了这么多汗,奴婢去给小姐倒点水喝。” 宁晚桥点点头,凡霜去旁边倒了杯温水来,她手酸疼地抬不起来,便让凡霜喂她喝下。 阮穆屹不仅出了很多汗,还喊了很久,嗓子都喊疼了,也让凡霜帮他倒杯水来。 锦标见状,说道:“屹公子,属下来。” 待阮穆屹喝完水,想起方才宁晚桥给他正骨使用的蛮力,跟他们北边的女子一样勇猛。 如今北边战乱,加上医术跟不上,士兵们遇到稍微严重的病,便是等死。 若是宁晚桥能跟他去北边,传授医术,定是个不错的事情。 宁晚桥看到阮穆屹垂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兴许是他太疼痛,是以便沉默不想说话。 宁晚桥让锦标把竹板拿来,又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自制的药膏。 她让凡霜按照她的指示,给阮穆屹抹了一层金黄色的药膏,又缠上布带。 锦标刚好拿来竹板,宁晚桥便指挥锦标固定好阮穆屹的双腿。 一切做完后,宁晚桥交代道:“今晚上是危险期,若是发热,就立即喝下我开的药。” 宁晚桥写了几株草药,递给锦标,“可以提前煎好,一发现屹公子发热,便温了给他喝下。” 锦标道:“是,小姐。” 宁晚桥对阮穆宁道:“公子,屹公子的腿已经接回来了,我出来了两日,怕家里人找我,得赶着回去了。” 阮穆宁还未开口,阮穆屹瞪大眼睛先道:“你要回去了?方才不是说今晚是危险期吗?你回去了,半夜我发热了,谁医治我?” 宁晚桥道:“我来的时候匆忙,没有带齐药丸。屹公子的情况不同于别人,我得回去配药熬药。” 他的身体里毒素必须要清除,不然就算他双腿接回来了,还是不能完全好。 最重要的是,他吃的东西,都要检查过,才能不让身边人继续给他下毒,干扰她的救治。 所以,她必须回去,用特殊的草药浸泡银针三天三夜,再把银针拿来送给他。 宁晚桥却不会跟他说实话,只解释道,“屹公子的病还需要一些特殊的药材,我也要回去给屹公子准备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这样后续的治疗才会让屹公子快速的恢复。” 阮穆屹之前吃过好几次半夜发热的苦。 那些御医过来给他诊治完,开了药方便回宫里了。 半夜发热起来,府里的大夫又不敢用药,或者是用药了不见效,又得递帖子进宫里,请御医出来。 如今宁晚桥没事,为何不能住在庄子里,等过了今夜再回去? 阮穆屹道:“这银针和草药,当真那么急?你写出来,我让人去找。” 当然晚一天是没事,只是宁晚桥出来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 虽然说有谭氏的富贵病做保护伞,只要那些人不想死,不会轻易到谭氏那儿找她。 只是,万一段云舟脑袋抽筋,散值后顺路过来找她,到时候便不好解释。 “我知道屹公子担心自己的身体。我开的药方子,只要屹公子发热就喝下,肯定会没事。” 阮穆宁知道宁晚桥在担心什么,便道:“既如此,我让锦标护送宁小姐回去。” 宁晚桥坐上了马车,快马加鞭回城里。 阮穆屹还躺在罗汉床上,阮穆宁坐在床边,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阮穆屹道:“没想到京城的女医医术如此厉害,她是谁家的小姐?” 阮穆宁道:“你有何事?” 阮穆屹道:“跟她接触半天,我觉得她很不错,若是让她跟我去北边传授医术,你认为如何?” 阮穆宁道:“我不是她,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 与此同时,正在院子里刺绣的谭氏,忽然听到钟妈妈边跑边道:“太太,太太,侯爷来了,正在二门呢。” 谭氏吓得站起来,手中的针线掉到地上。 钟妈妈并不知道小姐不在屋里,只知道小姐回来就病了,一直躺在自己的房间,时不时咳嗽几声。 钟妈妈看到谭氏失了魂似的,关心道:“太太,你怎么了?脸色怎的那么难看?” 谭氏紧紧抓着钟妈妈的手,女儿昨夜未归,如今过了午时,也还未归。 昨夜她睡觉眼皮直跳,一直睡不安稳。 今日平昌侯却过来了,这会儿该如何是好? 谭氏方寸大乱,若是女儿被发现夜不归宿,只怕平昌侯会杀了女儿。 “太太,你怎么了?手怎么那么凉?”钟妈妈扶着谭氏坐下,“太太身体要是不方便,老奴去跟侯爷说一声。” “太太,钟妈妈,奴婢去跟侯爷回话吧。”方才端了药进屋里的秀茶走了出来,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小姐刚睡下,别吵醒小姐。 谭氏惊慌失措地看着秀茶,秀茶安抚道:“太太放心,小姐睡觉前交代过奴婢,若是侯爷来了,奴婢去回话就是。” 钟妈妈道:“也好,太太的手冰凉,只怕走两步路就会晕厥过去,这个样子也不合适去见侯爷。” “秀茶,大小姐的事拜托你了。”谭氏道。按理来说,应该由她出去招待侯爷。 只是她想到平昌侯那副威严的样子便打抖。如今又因为女儿的事心虚,只怕见了平昌侯,很快便会露馅。 段云舟已经在前院正堂坐下,下人们给他煮了茶喝。 刚品完一盏茶,没看到宁晚桥,却只有她的贴身丫鬟来了。 段云舟有些不满。 让他这个堂堂的侯爷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人来了,真正要见的人没来,却命了个丫鬟来。 宁晚桥如今是越来越没规没矩了。 秀茶行礼:“侯爷。” 段云舟板着脸:“太太呢?” 秀茶道:“太太一回到家,便染病了。咳了两天,这会儿刚喝下药睡着了。” ------------ 第62章 侯爷来了 段云舟道:“大夫过来看过了?” 秀茶道:“太太自己给自己诊治的。昨日太太开了方子,奴婢去附近的药房抓药。太太说喝三副药就好了。今天已经喝第二副药了。” 段云舟道:“太太患了什么病?” 秀茶道:“昨日太太一回来,便跟着谭姨娘和远哥儿到屋里哭,想是哭坏了身体。后来又着凉,太太开始发热咳嗽起来。” 段云舟见秀茶面色坦然,不疑有他,便信了。 他身体贵重,自然不会去屋里探望宁晚桥,免得宁晚桥把病气过给他。 段云舟也不再要求宁晚桥出来见他,想到刚才去安武侯府,才被告知他们母子搬来了隆安坊这里住,而他对于谭姨娘离开安武侯府的事,竟然一无所知。 宁晚桥对他到底是多见外?多不当回事?才会连这种大事都不跟他商量,自作主张便解决了谭姨娘的事。 果然是个没规没矩、极度自我的人,根本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堂堂平昌侯夫人,生母竟然要租房子住,若是让同僚们知道,岂不是要笑话他? 段云舟不满道:“太太有时候做事糊涂,你们下人也不知道劝着点。” 秀茶立即跪下。 段云舟道:“平昌侯府家大业大,若谭姨娘真要离开安武侯府养病,太太跟我说一声就是,还能让他们母子租房子住?” 秀茶道:“侯爷说的是。” 段云舟道:“我在怀化坊有一套四进院的宅子,你回去跟太太说一声,等她病好了,让谭姨娘和远哥儿搬到那儿去住。她总说我不关心她,也好教她安心养病,别多想。” 秀茶道:“奴婢知道。” “让太太好好安歇,病好了再回侯府,有空了我再来看她。” 秀茶道:“是,侯爷。” 目送段云舟的马车拐出巷子,秀茶才让人关上大门。 谭氏看到秀茶回来了,便抓住秀茶问道:“平昌侯走了?” 秀茶道:“回姨娘,已经走了。” 谭氏松了一口气,又问:“侯爷可问起小姐?” 秀茶道:“问了。听到小姐病了,就走了,说过两日等小姐身体好了再来。” 谭氏道:“小姐是女子,这样出门一两次倒还好说,只怕久了要出事。今日用这个理由打发了侯爷,明日也可以用这个理由,那后天呢?大大后天呢?一个理由用多了,侯爷不是傻子,总会怀疑的。” 秀茶道:“姨娘不必想那么多。过几日曾家的表小姐就要纳进府中,侯爷那么多个姨娘,不会把心思放在小姐身上。况且,老太太一直想休了小姐,只是侯爷不同意。要是侯爷同意了,老太太二话不说就会让小姐滚蛋。小姐现在跟姚大夫出诊,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不然远哥儿哪里有钱上学考功名去?” 谭氏愧疚,若是女儿是个男儿身,也不会受到那么多限制。 — 宁晚桥正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 她还是跟凡霜偷偷从后门溜进来,没有人看见她们。 一进屋,便见秀茶在她的屋子外守着,不给任何人靠近。 宁晚桥赶路有些渴,秀茶给她倒了两杯水,匆匆喝下,方才觉得解渴。 “这两日我不在府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秀茶道:“小姐,午时的时候,侯爷来过。” 宁晚桥惊讶道:“他来做什么?” 秀茶道:“说来探望小姐的。我按照小姐交代的说了,侯爷果然没有进屋来探望小姐。” 宁晚桥道:“他惜命得很,而且准备当新郎官了,老太太也不允许他身体有事。” 秀茶道:“侯爷在怀化坊有一套宅子,让谭姨娘和远哥儿住到那里去。” 他以为自己是谁?宁晚桥说道:“不用理他,搬来搬去麻烦。” 谭氏知道宁晚桥回来了,便在屋外敲了敲门,秀茶去开门,谭氏进来便紧紧抓住宁晚桥,上下检查她的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 直到确定宁晚桥好好的,谭氏又忍不住抹眼泪:“姨娘昨晚担心了一夜,中午侯爷过来,又担心你还不能回来,怕你出事。不能怨你,只怨我没有本事让你们姐弟过上好日子。” 宁晚桥道:“阿娘,别哭了,我好好的。这次出诊,我赚了一笔丰厚的钱。我们很快会有自己的房子了。” 看到女儿高兴,谭氏也不好往下说,怕扫了女儿的兴,道:“这次的病人,是个出手大方的人啊?” 宁晚桥道:“嗯,我让他帮我们找房子,到时候我要在花园里再修建一个房子,种些草药。” 谭氏道:“你做主就是,姨娘什么也不说,你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 宁晚桥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宁司远从学堂回来,三个人便一起用了晚饭。 宁晚桥第二日,又去了妙手堂。 姚正德见她来了,焦急地道:“太太,白天我收到贵人府中管事的信,说他们家主子已经不需要救治了。” 他知道宁晚桥需要钱,若是能接下这个病人,报酬不比陈国公府的钱少啊。 只是宁晚桥身为平昌侯府的主母,到底是身不由己,无暇分身。 宁晚桥道:“没事,昨天我接了个病人,他付了诊金。这是我给姚叔叔的。” 宁晚桥把一袋厚重的银子放在桌子上,姚正德没有出诊,忙摆手拒绝:“太太,你需要钱,自己留着,不用给我。” 宁晚桥道:“姚叔叔,你拿着。因为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太太说就是。” 宁晚桥拿起笔,写了三个方子,“这个方子拿来浸泡银针,泡三天三夜,泡好后让人送到府里给我。这个方子制作成丸子,这个方子制作成药膏,做好了也一并送来。” 姚正德医术并不差,只看一眼,便察觉出一些端倪:“太太,银针是验毒的?这个丸子是解毒的?” 宁晚桥道:“对,这个毒比较特别,银针不经过这些草药浸泡,是验不出这种慢性毒。只要不吃下有毒的食物,我们制作的这个药丸,才能起作用。” 姚正德道:“太太放心,我定会好好把事办好。” 宁晚桥又在隆安坊住了两日,直到曾氏派人来催她,说第二日便是段云舟纳妾的日子了,宁晚桥才“病恹恹”地回了平昌侯府。 曾氏知道她病刚好不久,怕她还带着病气,本来想找她过去教训一番,又作罢,让她回院里歇着。 ------------ 第63章 喜事 宁晚桥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掀开床帘,皱了皱眉,有些迷茫,“秀茶,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姐忘了,今天是侯爷纳妾的日子。” 宁晚桥睡迷糊了,竟然忘了今天是段云舟重要的日子。 她揉了揉眼睛,问道:“这会儿到什么流程了?” 秀茶道:“侯爷去曾府接曾姨娘了。” 曾舒悦有娘家人撑腰,曾氏又是她姨母,所以纳她进府自然要给彩礼,要办婚事,虽然不像娶妻那么隆重,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接亲后,贵妾从偏门进,可以摆宴席请客,可以当众给主君主母敬茶,可以带嫁妆。 宁晚桥在床上挣扎了会儿,外边实在是太吵了,只好起床,让秀茶和芙清帮她梳妆打扮,一会儿段云舟接亲回来,她好去前堂喝喜茶。 此时,段云舟正在队伍前面的一匹骏马上,一身大红喜服,身姿俊逸,眉目温和。 他勒着马绳,马蹄缓慢稳重地朝平昌侯府去。 路上的百姓窃窃私语。 “这是娶了谁家的姑娘?” “不知道。” “这是平昌侯府老太太娘家的表小姐。” “哦,看这阵势,以后会是个受宠的。” 卫明渝跟手下从衙署出来,刚在东城巡了半圈,正好碰到迎亲队伍,便避让到一旁。 巡捕开阳说道:“平昌侯真是好福气,一年多的时间,娶了四房妾室。” 同为巡捕的安成道:“小点声,不想在兵马司干了?不怕平昌侯爷听见?” 开阳小声道:“咱们老大今年十八了,一个还没有娶呢。” 卫明渝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队伍,若有所思。 — 马车到了侯府,段云舟下马走到喜轿旁,撩起帘子。 一双雪白如玉的纤纤细手放到段云舟手掌上,他温柔地把新娘子牵起,一同进了侯府侧门。 宁晚桥这会儿刚到前院正堂,还假扮着腿没有好的病人。 曾氏已经坐在主位上,看到她坐在四轮椅上被推进来,那张喜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曾氏一脸晦气地道:“今天是侯爷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子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宁晚桥道:“婆婆,我腿不方便,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若是能走路,谁又愿意坐着四轮椅出门呢?若不是婆婆当日非要逼我去幽谷庄,我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底,我变成这样子,还不是婆婆害的?婆婆一句安慰的话没有,物质补偿也没有,如此我也不计较。但婆婆不应该趁机落井下石。” 曾氏听到宁晚桥这番话,几乎是气血倒流,宁氏的嘴里,从来都是别人的错,她从没有过错,从不自我反省。 明明是宁氏自己走路不小心,却反过来怪她。 好得很,好得很。 只怕以后宁氏若是死了,也要怪平昌侯府风水不好,不能让她长生不老。 今天是儿子的喜事,曾家和平昌侯府的亲朋好友们都来了,曾氏忍下这口气,只道: “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你最好给我安守本分。” “婆婆放心。婆婆若是不挑事,我比谁都安分。” 曾氏深吸一口气,忍下怒意。 宁晚桥被推到了曾氏左下边的位置。 “新人来了。”喜娘的声音传进来。 宁晚桥往前堂的方向看,段云舟正温和地携着一身红色的曾舒悦走进正堂。 估计是怕曾舒悦摔倒,段云舟脚步缓和,将就着曾舒悦的步伐,俨然一个体贴周到的新郎。 段云舟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在跟她对上视线时,宁晚桥给了他一个微笑。 毕竟今天是段云舟大喜的日子,且她作为主母,也要温和大度端庄大方的。 段云舟稍微愣了一下,他以为宁晚桥会板着脸反对他纳妾,不过宁晚桥既然识趣,总算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了。 段云舟篡紧曾舒悦的手,一步步走进正堂,喜娘一脸喜庆地上前,扶住新娘子,道,“脚下是门槛,小心了。” 敬茶的时候,喜婆端来一盏热茶。 曾舒悦先给曾氏敬上,恭恭敬敬地道:“母亲喝茶。” 曾氏眉开眼笑,一看就是很满意儿子今天的亲事。 待曾氏喝完,曾舒悦便又往她这边来,从喜婆的手上捧过热茶,递到宁晚桥面前:“姐姐喝茶。” 这个朝代,妾是不能叫主母姐姐的,只能称呼太太或者夫人。 贵妾虽然可以称呼主母做姐姐,不过曹姨娘一直叫她太太,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处于弱势,让段云舟心疼。 曾舒悦倒是不卑不亢地喊她姐姐,宁晚桥伸手来接,皮笑肉不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妹妹好好服侍侯爷,早日为侯爷生下一儿半女。” 曾舒悦恭恭敬敬道:“妹妹记下了。” 段云舟自然看出宁晚桥虚假的笑容,说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宁晚桥之前便不同意他纳曾舒悦进府,如今又怎么会真正给曾舒悦好脸色? 敬茶结束,曾舒悦被送到她的院子里,等待晚上洞房。 段云舟去招待宾客,宁晚桥也回了自己院子。 不一会儿,婆子们把喜宴端到了宁晚桥的院子,以及其他姨娘们的院子。 花饮鹌子、三脆羹、羊舌尖、鲜虾炖蹄子脍、洗手蟹… 来到这里快有一年了,宁晚桥是第一次在平昌侯府吃上这么丰盛上等的菜品。 她每样都尝了一口,就这样已经撑得不想走路。 前院那边还热热闹闹,她吃饱喝足,开始犯困,便躺下睡觉了。 这几日东奔西跑,累得很。 落雪院的曹姨娘,对着一桌美食怄气。 葵青和凤仙站在曹姨娘旁边已经一个时辰有余,大气不敢出。 新纳的姨娘住在锦绣堂,老夫人派了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到锦绣堂伺候。 锦绣堂离侯爷的院子近,这样的待遇,比侯门主母还要高。 明眼人都看得出,老太太想让曾姨娘取代太太。 曹姨娘今日起床后,一直生着闷气,滴水不沾。 原先是想好好地在侯爷面前表演自己的大度,如今曾姨娘真正进府了,想到自己心悦的男人,这几日宿在别的女人院子里,情绪哪里是能随便控制的? 好不容易从宁氏手里夺回侯爷的一些宠爱,现在小曾氏又进府来分一杯羹。 况且小曾氏比她年轻,男人又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只怕侯爷尝了鲜,早就忘记落雪院这边了。 ------------ 第64章 洞房 曹姨娘越想越气,抬手便要把菜盘子掀了。 葵青立即抓住曹姨娘的手,劝道:“姨娘别生气,如今最该寝食难安的是太太啊。” “指望她?”曹姨娘甩手,怒道,“侯爷当初问她的意见,若是她不同意,就不会纳小曾氏进府。她那个窝囊样子,哪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葵青道:“前两日奴婢听说,太太的生母离开安武侯府了,纳妾文书也作废了。想必是太太没有了安武侯府撑腰,所以不敢顶撞老太太。” 凤仙也道:“虽然太太不受安武侯的疼爱,毕竟也是安武侯府的小姐。如今没了倚仗,太太如履薄冰,定是不敢违背老太太和侯爷的意思。” 葵青道:“姨娘仔细想想,太太自然要比姨娘寝食难安的,害怕失去侯爷的宠爱,被扫地出门。到时候太太既不是安武侯府的小姐,又不是平昌侯府的主母,而是一个被夫君休掉的破鞋。所以,最该忐忑的是太太啊。” 凤仙道:“况且,姨娘经过半年的修身养性,已经能够抓住侯爷的心了。小曾氏不过是个新人,哪懂床上之事。姨娘解禁后,侯爷日日宿在姨娘院子里,不正好说明侯爷离不开姨娘了吗?” 曹姨娘闻言,慢慢冷静下来,丫鬟们说得有几分道理。 葵青道:“姨娘只要保持好身材,就让太太和小曾氏斗去,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曹姨娘道:“幸亏有你们劝着,不然我真干出傻事来了。今日是侯爷的喜事,你们也一起坐下吃喜宴。” — 锦绣堂。 曾舒悦让丫鬟替她脱掉喜服,卸了浓厚的妆。 又让丫鬟帮她化了个淡雅的妆容,穿上鲜艳的衣服,两相中和,不至于太鲜艳,也不至于太寡淡。 这么特意打扮了一番,竟比方才还要美上几分。 这几日母亲拉着她说了许多体己话,让她快点怀上孩子,最好是一举得男,她后半生有了着落不说,即便最后当不起主母,也不会太差的。 曾舒悦偷偷去请教过大夫和稳婆,如何能让自己快速怀孕,是以,她十分有信心。 曾舒悦自然要一举得男,也要当平昌侯府的主母,让儿子当嫡长子袭爵。 曾舒悦静静地坐在床上,耐心地等待侯爷过来。 谁知道,她等了一天,竟然没有等到侯爷的影子。 此时已经是亥时了,前院的宾客早就散去,即便有要事缠身,侯爷也应该打发人来说一声。 曾舒悦心里焦急不已,连忙让丫头去打探。 得到的消息,却让曾舒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侯爷送完宾客后,去荣观堂请安,出来后没有来锦绣堂,竟然去了太太的院子里。 母亲说宁氏因为之前受冷落,如今变得无比泼妇。 但凡姨母和侯爷说些什么,太太便顶撞不讲理,每每都把姨母和侯爷气个半死。 而太太和侯爷的关系,也势同水火,互不对付。 今天是她洞房的日子,侯爷竟然去看宁氏,不到锦绣堂来? 然而宁晚桥早已经歇下,怕段云舟脑子进水,喝得醉醺醺的往她这边来,把她屋子熏臭了,到时候全是酒味。 宁晚桥命凡霜她们早早关门,不管谁来,都说她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江海在门外拍了好一会儿,秀茶隔着门板道:“太太已经睡下了,方才太太交代了,她病刚好,需要多睡觉,若是有人来找,明日再说。” 段云舟只好折返回去,但他依旧没有去锦绣堂,而是去了落雪院曹姨娘那儿。 曾舒悦让丫鬟再去打听,知道侯爷去了落雪院,便有些难堪。 以前听姨母说,太太大婚当日,侯爷便是宿在曹姨娘院中。 如今轮到她,又觉得讽刺,又觉得心凉,不免恨起曹姨娘。 今天本是她大喜的日子,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了,本以为自己马上就会如愿以偿,却没想到,侯爷竟然跑去落雪院里了,这是对她多无视? 曹姨娘也意外段云舟会到落雪院来。 原先她已经睡下了,葵青匆忙惊喜地跑进来,说侯爷来了,让她起来侍候。 她高兴地下床,便见段云舟锦衣华服,摇摇晃晃进来。 今日段云舟本应该去锦绣堂,却不应该来她这里。 不过曹姨娘不会提醒的,既然段云舟来了,哪有赶回去的道理。 所以,她连跟小曾氏有点关系的东西,提也没提。 其实,段云舟并不是不想去锦绣堂。 只是他今日喝了许多酒,身体沸腾,怕在床上会伤了曾舒悦,所以便想去找宁晚桥。 倒不是他不疼惜宁晚桥,只是宁晚桥在他心底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在床上他便会对她耐心呵护着。 到底是对曾舒悦没有感情的,做不到顾及她的感受。 宁晚桥关了院门,最佳人选是曹姨娘了。 自从曹姨娘解禁,两人床事十分合拍,也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流连忘返。 所以,他才会到了曹姨娘这儿。 不过,因为对宁晚桥有了一份情,他的心境改变了。 以前他不介意妾室先怀上孩子。如今不管如何,嫡长子还是要让宁晚桥生下的。 谭姨娘被迫离开安武侯府,想必宁晚桥心中定有许多苦楚。 为了弥补她,他愿意跟宁晚桥先生几个孩子。 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今晚他去宁晚桥那儿,便是想要付诸行动,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 也顺道问问她的身体,关心关心她的腿。 只是宁晚桥又把他拒之门外,气性越发大了。 曹姨娘扶住段云舟,撒着娇道:“我扶侯爷去洗漱一番。” 丫鬟们早已经抬了水到浴房,曹姨娘帮段云舟脱了衣裳,便扶着他进浴桶。 段云舟进去后,曹姨娘扶着他坐下,他却没坐,一把拽了曹姨娘进去,脚下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曹姨娘娇滴滴地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软软地趴在段云舟身上,两个人热火朝天,很快便在浴桶中交叠。 一夜过后,曾氏听到儿子没有去锦绣堂,而是去了落雪院,让曾舒悦独守空房一夜,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盼望着曾舒悦先生下孩子,日后好理直气壮地休了宁晚桥。 曾氏气道:“这曹姨娘,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陈妈妈之前一直照顾着曹姨娘,如今小曾氏虽然是老太太的新宠了,但陈妈妈到底对曹姨娘有些主仆之情,便把罪名转移到宁晚桥身上:“老太太也许不知,侯爷昨夜是先去太太那里的。后来可能是觉得晚了,侯爷为了不打扰曾姨娘,就去落雪院宿下了。” ------------ 第65章 吃了早饭再办事 曾氏听了,更气了,好你个宁氏,又是你,唤了嬷嬷去叫宁晚桥过来。 宁晚桥还在睡觉,打着哈欠看着过来叫她的嬷嬷,含糊不清地道:“我知道了,嬷嬷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我用过早饭就过去。” 嬷嬷见宁晚桥磨磨蹭蹭,想催促她快些,又想到如今她破罐破摔,谁让她不满意,她便要回上两句。 嬷嬷作为老太太贴身侍候的奴婢,在府中的权利,也算半个主子。 宁晚桥不受宠的时候,见了她也要给几分面子,对她和颜悦色,生怕她在老太太面前说是非,受苦受罚。 嬷嬷心里一番计较后,不敢对宁晚桥正面说教,便阴沉着脸回荣观堂了。 打起帘子进去,侯爷和小曾氏两个人坐在老太太左右,其他姨娘也都来了,各自坐着。 老太太没看到宁晚桥,语气便不好了:“太太呢?” 嬷嬷添油加醋回道:“太太才刚起来,说让我们等着,她用了早饭会过来的。” 曾氏听了,又是一肚子的气? 谁家媳妇睡到日上三竿? 竟然还慢悠悠地吃起早饭,让婆婆等的道理? 曹姨娘用手帕压了压嘴角,巴不得宁晚桥做得更过分些,把老太太气病了,侯爷好休了她。 曾舒悦知道段云舟去曹姨娘那儿了,气了一夜,寅时才睡下。 才刚进入深睡,不过一个时辰,又被丫鬟叫醒,让过来请安。 这会儿她终于看见曹姨娘了,没想到是个狐狸精,难怪侯爷会去她院中,更气了。 段云舟听了嬷嬷的话,脸上倒是没有任何表情,说道:“宁氏刚生完一场大病,双腿不能行走,多休息休息也无妨。若是不吃饱来,也不利于养病。” 曾氏想着儿子怎么也应该说宁晚桥两句,却没想到儿子不但不说,甚至帮她说起话来。 曾氏忍让多次,到底是忍无可忍,便道:“若是平时,她不来跟我请安就罢了。昨日舒悦进府,今日要过来敬茶,她作为当家主母,竟然睡到这个时辰才起,这像什么样子?” 段云舟道:“母亲说的是。”便又看向曾舒悦,见她身体疲倦,便问道,“表妹可是认床?” 曾舒悦又不能说实话,况且侯爷这样的人,都能为太太开罪,怎么能不知道她为何身体疲倦?不过是不把她放在心上罢了。 心底虽不满,曾舒悦便还是顺着他的话道:“睡上几日就熟悉了。” 曾氏见儿子敷衍她,并不打算追究宁晚桥,又把话题转移到外甥女身上,也不好再继续揪着宁晚桥不放,省得跟儿子生出间隙。 曾氏说道:“她昨日刚进府,到底是会想家的。今日你沐休在府中,就好好陪一陪舒悦。” 段云舟道:“是,母亲。” 曾氏看了眼何姨娘,何姨娘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知道曾氏定是要让她把掌管中馈的事交给小曾氏了。 何姨娘在平昌侯府中,本就没有存在感。若是再把府中的管事权交出去,只怕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她倒是想过许多办法,让自己早点怀上孩子,奈何侯爷一个月才来她这里一次。 有时候来了,也不做什么,只搂着她睡觉。 她是女子,侯爷不给她,她也不好主动说要。 所有人都知道,小曾氏进来了,曾氏会先让小曾氏管理中馈,再寻个缘由,休了太太,把小曾氏抬为正妻。 果然,曾氏一开口便道:“何姨娘,这些日子,你管理中馈辛苦了。如今舒悦进府,她年轻,应该让她多学习,为府中做点事。也好让你们享享福。” 这一通话说下来,大家便只能笑着附和。 即便曾氏不说场面话,大家也不敢违背曾氏的意思。 何姨娘是丫鬟抬上来的侍妾,章姨娘是买来的侍妾,不管怎么样,都是奴婢。 若是惹曾氏不高兴,便有被曾氏发卖的可能。 曹姨娘虽为贵妾,有娘家做后盾,但曾氏一贯我行我素,只管自己高兴,不管别人如何想,曹姨娘也不会说任何一句惹曾氏不开心的话。 至于段云舟,谁管理中馈都是管理,只要管理得好,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曾氏便让嬷嬷去把府中的管事和丫鬟们,都聚到前院去,到时候当着下人的面,何姨娘亲自把管事权利交给小曾氏。 曾舒悦昨晚独守空房一夜,今天拿到府中管事权,到底是有一件称心如意的事了,眉目终于舒展开来。 “太太来了。”丫鬟打起帘子,对着里面的主子们说道。 宁晚桥一进来,便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姨娘们见她进来,纷纷站起来,等着她行礼了再坐。 曾舒悦不习惯侯府这样的规矩,平日在家里,那些妾室见了母亲,也不需要她们站起来。 她一定要尽快把宁晚桥赶走,免得要受这种气。 宁晚桥跟曾氏和段云舟行了礼,说道:“婆婆,侯爷,请见谅我来迟了。因为病还没有好全,我喝了药才来的。” 曾氏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还是让儿子先开口。 段云舟看了她盖着毯子的双腿,道:“现在还不能下地走路?” 宁晚桥道:“能扶着东西走一两步,但还是有些痛。” 段云舟道:“明日我到宫里,求皇上拿瓶上等的药膏回来。你这样子,也不方便生活。” 段云舟为了她要进宫求药?宁晚桥以为太阳从东边出来。 仔细看了段云舟一眼,见他满面桃花,想来是昨晚洞房高兴了,心情好,所以帮她去求药膏。 宁晚桥道:“谢谢侯爷。” 曹姨娘适时说了句:“侯爷真是疼太太,昨夜送完宾客,特地先去太太院中探望太太的身体。” 曹姨娘便是想要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到宁晚桥身上,激起姨娘们的嫉妒心,激起曾氏的厌恶。 她的话很有效果。 曾氏听儿子不但不教训宁晚桥来迟,竟然还要去宫里求皇上赐药给宁晚桥,又听到儿子洞房也去找宁晚桥,只怕是过不久后,自己的儿子会彻底站在宁晚桥那一边。 曾氏语重心长地道:“这种小事,没必要惊动到皇上。后宫的嫔妃们有个大病小病的,也不敢惊动皇上,你若是为了宁氏去求皇上,别人如何看我们平昌侯府?递个帖子到宫里,请御医过来看就是了。” ------------ 第66章 一起管理中馈 曾舒悦也意识到,段云舟是先去宁晚桥的院子,这才去曹姨娘的院子。 说到底,如今府中,最受宠的,就是宁晚桥。 若是换成其他人来迟,只怕早就被罚跪在院子里,以儆效尤。 怎么可能还会得侯爷的关爱? 宁晚桥道:“婆婆说的是。况且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个伤严重一些,怎么也要几个月。如今才不到一个月,急不得。” 这时,嬷嬷进来,回道:“老太太,府中的下人都聚到前院了。” 曾氏便道:“正好,侯爷就陪何姨娘和你表妹,去交接吧。” 曾舒悦心花怒放,眼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宁晚桥看何姨娘眼中一百个不愿意,身体却依旧站起来,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等等…”宁晚桥道。 大家看向她,曾氏不满道,“有什么事,等他们从前院回来再说。” 宁晚桥道:“婆婆是要让舒悦妹妹掌管中馈?” 曾氏道:“怎么?我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了?” 宁晚桥道:“婆婆生了侯爷,养育了侯爷,侯爷为侯府撑起了一片天…” 宁氏今日总算说了句人话,曾氏便板着脸继续听她说。 段云舟没想到,宁晚桥竟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天。 平日里她总是那副坚强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她不稀罕自己的那点喜欢。 曹姨娘暗道宁氏是会给人戴高帽的,又想起谭姨娘被赶出安武侯府的事,如今宁晚桥走投无路,难道要把管事权拿回去? 何姨娘知道宁晚桥是个不错的主母,若是宁晚桥把府中管事权拿回去,也比给小曾氏这个嫉妒心强的好。 宁晚桥继续道:“侯爷平日在外忙公事,回到府中,也没有什么操心事…” 曾氏不耐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宁晚桥道:“侯爷一回到府中,就可以安心歇着,正是因为何姨娘能力出众,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段云舟道:“你的意思是让何姨娘继续管理中馈?” 宁晚桥道:“舒悦妹妹没有接触过府中的事务,断然把这些事全都交到她一人手上,只怕因为不熟悉,会带来不便。她管理起来也会吃力。让何姨娘带着舒悦妹妹一起,过几个月后,待舒悦妹妹能胜任了,再交到她手上也不迟。” 何姨娘心底高兴了几分,不由感谢宁晚桥。若是再让她管几个月,在此期间,她怀上孩子,也算有倚靠了。 段云舟道:“母亲,我看就按照宁氏说的罢。” 曾氏就知道宁晚桥安的不是什么好心,便道:“有我在,舒悦不知道的,来问我就是。” 宁晚桥道:“都说三日不弹,手生荆棘。婆婆已经许久不管事了,如今最了解府中的,就是何姨娘。” 曾氏耷拉着脸,蛮横起来:“要不是有我,平昌侯府就不会有今天的辉煌。今天说什么,也都得按照我说的做。” 宁晚桥便心平气和地道:“婆婆说的是。我也是为了侯府好,为了婆婆和侯爷的身体着想,提个建议而已。” 曾氏强硬的语气,跟宁晚桥的心平气和相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段云舟道:“母亲,宁氏说得有几分道理。再说了,母亲年纪大了,不必要为了府中这些事情操劳,就让何姨娘带着舒悦一起管理事务罢。” 有了段云舟这句话,算是把事情定下来了。 如今儿子果然不会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这边了,曾氏恨透了宁晚桥,挥了挥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就由你定吧。” 从荣观堂出来,段云舟便要跟着宁晚桥去她的院子。 宁晚桥十分厌恶跟他同行,只好温和地赶他走:“侯爷昨夜肯定累了,回院子休息休息。舒悦妹妹刚进府,晚饭也应当陪陪她。” 跟在后面的曾舒悦,升起一丝希望。 刚才老太太交代侯爷今天陪她,现在见了太太,早已经忘记老太太的话了。 段云舟便看向曾舒悦,温和道:“你先回锦绣堂,我去跟太太说两句话,再去你那处。” 曾舒悦行了礼:“是。” 宁晚桥正在想着怎么才能快点赶他走,府中管事突然来报,说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来了。 宁晚桥立即对段云舟道:“我不能陪侯爷了,请侯爷先去其他姨娘的院子里吧。” 段云舟听出她话里有一丝松了一口气的意味,想不透宁晚桥到底是爱他?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宁晚桥让秀茶推她到前院正堂,安氏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等她。 见她来了,便关心她的腿来。 宁晚桥跟她说腿很快就会好了,安氏又道:“不瞒你说,我这次来,一是为了来探望你。二是想跟你多买几瓶药膏。” “是我上次给二少爷擦的药膏吗?” “是啊。昨日他回家,说巡捕们平时巡街,经常会遇到小偷小摸的贼,还会遇到打架斗殴的公子哥们。为了阻止他们,身上经常受伤,让我再买几瓶药膏,要拿到衙署去发给巡捕们。” 安氏的贴身丫鬟,便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秀茶。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药膏要不了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我制作几瓶送给二少爷就是了。不用破费。” 安氏道:“昨日他拿出一千两银票给我,我也吓了一跳。我跟他说,平昌侯夫人跟我交情好,不会收你的钱。他说,若是不收,日后他也不好再从这里拿药了。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 宁晚桥道:“二少爷是个不错的人。只是这银子太多了。” 安氏道:“不多的。兵马司的人每天都会受伤。二弟的意思是,夫人每七日送十瓶过去。这些钱是他先给夫人买药材的。” 宁晚桥便让秀茶收下了,问道:“大少奶奶知道二少爷喜欢我们平昌侯府的哪位小姐没有?” 卫明渝是世家子弟,却没有染上坏毛病,且努力上进,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若是平昌侯府的姑娘嫁过去,肯定不会受这种宠妾灭妻的苦。 安氏摇头:“从幽谷庄回来后,二弟的嘴巴像缝了线似的,绝口不提这件事。我也不好问他。老太太和太太们催促他相看姑娘,每每都用公事搪塞不去。” ------------ 第67章 陪她回娘家 宁晚桥这两天在设计房子。 京城的房子外形没有太多区别。 她本就无权无势,自然不会把房子设计得太高调,免得别人注意到她。 她要改动的是花园,要在里面建个大亭子,种上醉心花。 这是麻沸散的最重要的成分。 有剧毒,人若是误食,会危及生命。 所以不能随意种在外面,让别人看见。 醉心花喜欢温暖的生长环境,但夏日要适当遮荫 ,避免灼伤叶片。冬天又要给它保暖,土地干燥又要及时补充水分。 所以得人精心培养,不能粗心大意。 她把房子画出来后,让凡霜拿去春上原,顺便跟阮穆屹约见面的事。 午时,凡霜回来说,已经给锦标了,并且约好明日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在谭氏隔壁的宅子里。 下午,姚正德的娘子夏氏到府里来找她,把她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夏氏看着屋里站了好几个丫鬟,也不能说实话,道:“太太,相公听说太太生病了,特地让我拿这些药来。如果太太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回去跟相公说就是了。” 宁晚桥道:“刚好,你把这个方子拿回去,让姚叔叔熬制十瓶,送到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那儿,每七日送一次。” 宁晚桥把方子和银子给了夏氏,夏氏把方子放进袖子里,宁晚桥又交代了两句,便送夏氏出府。 翌日,她用过早饭,准备出发去谭氏那儿时,段云舟过来了。 因为曾氏压着,这几日他都宿在锦绣堂,陪着曾舒悦。 一进院子,段云舟便道:“二门有两辆马车,你要出府?” 宁晚桥道:“侯爷,我要回去帮我阿娘把把脉,给她换药方,晚上就回府。” 段云舟道:“正好我今日无事,陪你一起回去。” 宁晚桥心里一咯噔,道:“阿娘身有重疾,恐怕侯爷去了,会把病气过给侯爷。” 段云舟道:“无妨。我去了,在前院等你,你到后院帮谭姨娘把脉就是。” 突然想起什么来,段云舟又道,“上回我跟你说搬家一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我看既然回去了,就趁现在搬过去。” 笑话,搬过去了,她还怎么赚钱?况且她路已经铺得差不多了,和离就在眼前,搬来搬去麻烦。 宁晚桥说道:“我知道侯爷的心意。只是阿娘现在的身体,不宜搬来搬去。” 段云舟道:“谭姨娘只需要上下马车即可,又不需要她来搬,怎么会劳累了她?” 宁晚桥立即拉下脸,道:“侯爷是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吗?” 段云舟看她:“何意?” 宁晚桥道:“侯爷也知道婆婆对我不满。” 段云舟道:“这和母亲对你不满有何关系?再说,母亲只是对媳妇要求高,希望你变好。你自己也应当自省。前几日,舒悦敬茶,大家都到了,你却一个人吃了早饭才慢悠悠来。何况,谁府中的媳妇,日日都要跟婆婆顶嘴?要是在别的府邸,你早就被婆婆杖责罚跪了。说到底,母亲待你不薄。” 宁晚桥道:“侯爷说的是。若是讲个理字,我跟侯爷成亲才一年,侯爷就纳了两位贵妾,抬了两位侍妾。看看京城中谁像侯爷这样忽视礼数的?就算要纳妾,也是要在正妻进门的两三年后。” 段云舟脸色变了几变,道:“我让谭姨娘搬到我名下的宅子住,你为何又不肯?” 宁晚桥道:“婆婆本就对我不满,若是我娘家还要过来霸占侯府的产业,婆婆只会更对我不满。我不搬过去,也是为了缓和与婆婆的关系,也不让侯爷那么难做人。” 段云舟听她是在为自己着想,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温柔:“你说的是。难为你肯为侯府想得这般周到。回府后,我同母亲说一说这事,到时候再搬也不迟。免得到时候让你落了口舌。” 曾氏会答应就不是她了!宁晚桥面上却笑了笑。 马车很快拐入隆安坊,颠簸了一下,宁晚桥正好从掀起的帘子,看见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而过。 这马车有些眼熟,宁晚桥低头想了想,是阮穆宁的马车。 上回阮穆宁让锦标送她回来,用的就是这辆马车。 不显眼,外人看了,只会认为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而已,不会过多关注。 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不是阮穆宁? 他的马车方向跟她的一样,难道也是去阮穆屹的宅子? 今天段云舟跟着她出来,很大可能去不了阮穆屹的宅子了。 而跟阮穆宁坐在马车里的锦标,自然看见了宁晚桥跟段云舟。 锦标暗道不妙,只怕今日平昌侯夫人难以脱身,不能到世子的宅子里去。 那日平昌侯夫人回去,世子半夜发热,庄子里的大夫过来给世子把脉,说无药可救。 于是他们把早已煎好的药,温了给世子喝。 不出半个时辰,世子便好转。 他们这才更加肯定平昌侯夫人的医术。 锦标踌躇了半晌,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爷,属下看到平昌侯今日陪同太太一起出门,他们的马车就在我们后面。” — 他们的马车很快到了谭氏那儿。 听到平昌侯来了,钟妈妈和郑妈妈激动地赶紧去叫谭氏。 宁晚桥却拉住她们,说道:“不用叫阿娘出来了,阿娘有病在身,把病气过给侯爷了,侯爷明日不能去衙署当值是大事。” 钟妈妈知道太太的身体没什么事,不过是用这个借口离开安武侯府罢了。如今离开安武侯府了,也是应当对他人说实话才对。 宁晚桥知道钟妈妈心中的想法,说道:“妈妈别急,我自有打算。” 钟妈妈道:“也好。我去跟太太说一声,让太太别动了,出来也受累。” 宁晚桥请段云舟在前院正堂坐着,又让秀茶在这儿煮茶给他喝,实则是监视他,免得他脑子进水,又做出什么她计划外的事情来。 段云舟道:“你去罢,我等着你。” ------------ 第68章 不会心软 宁晚桥往谭氏院子里去的路上,便想着,干脆给段云舟喝个安神茶,睡上一个时辰,足够她去旁边的宅子探一探阮穆屹的情况。 谭氏的气色又好了些,有肉了后,看起来没有以前苍老了,眼睛也明亮起来,没有了浑浊。 宁晚桥道:“阿娘,你在床上等我就是,怎么出来了?” 谭氏焦急地道:“姨娘听说侯爷又来了。” 宁晚桥道:“嗯。阿娘快进去躺着,我帮阿娘把脉,再给阿娘施两针。” 谭氏慢慢地往屋里走,踌躇了好一会儿,在宁晚桥帮她诊完脉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侯爷身份贵重,已经屈尊降贵来我们这里两次。第一次侯爷自己来,是为了探望你。第二次又陪你回来。我看侯爷他是不是对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宁晚桥道:“哪有不一样?前几日曾家表小姐刚纳进府里,他夜夜宿在那儿。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让曾姨娘生下嫡长子。他也愿意听老太太的。” 谭氏道:“桥姐儿,要是你有了孩子,可能不会那么艰难。” 宁晚桥心知谭氏的观念不能一时改变,女人以男人为纲。而且怎么说也是侯府,她是侯夫人,平昌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占着个名分,也是光耀门楣的。 宁晚桥干脆打破谭氏的那点梦,说道:“阿娘可能不知道,我为了让阿娘离开安武侯府,吃了一些伤身的药,是老太太和安武侯夫人让我吃下的,可能会很难有孩子。” 谭氏惊愕,如遭雷劈,回过神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女人若是没有了孩子,往后的日子还有谁可倚靠? 谭氏心疼地看着她。 宁晚桥道:“所以阿娘以后别再心存幻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侯爷生性只爱自己,他给两颗枣,我当真了。以后吃苦头的是我。” 谭氏压着哭声道:“曾姨娘有没有仗势欺人?” 宁晚桥道:“曾姨娘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城府。不过我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的心思不难猜。” 谭氏生活在安武侯府多年,也知道后院那些腌臜的手段,担忧道:“曾姨娘进府了,老太太以后会更刁难你,让你不好过。”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就不会有什么事。” 帮谭氏把脉,又开了药方。 已经过去两刻钟了。 段云舟还坐在前院,宁晚桥寻思着,是药晕段云舟,自己过去?还是让凡霜从后门拿去给他们?等下次方便了,她再过去探探情况? 没想到她刚收拾好医药箱,秀茶便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侯爷走了。” “啊?”宁晚桥问,“怎么突然走了?” 秀茶道:“方才都督府的人来,不知跟侯爷说了什么,侯爷就跟奴婢说衙署有事,让小姐晚上自己回去。” 看来老天爷在帮她。 宁晚桥梳妆打扮一番,让秀茶守在这里,应对突发情况。 而她带着凡霜,拐个弯,到了旁边宅子的西角门。 给她开门的是锦标。 “太太,请跟属下来。”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前院书房,阮穆宁已经坐在里面,阮穆屹躺在罗汉床上。 宁晚桥说道:“两位公子久等了,家中有些事耽搁,误了时辰。”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阮穆屹却抱怨起来:“前几日我说寻个跟宁小姐家近的宅子,阮公子也不吭声。若是住得近,你过来就不那么费时。” 原来阮穆宁并没有告诉阮穆屹她就住旁边的宅子。 应该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份。 宁晚桥道:“谢谢公子体谅。京城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不管到哪里都不用太久。” 阮穆屹道:“前几回,御医给我开的药,每回吃上,骨头酸痛难忍。这回你给我开的药方,敷上后,不难受了。就是到了晚上,也能舒舒服服地入睡。” 宁晚桥解开他的绑带,说道:“我开的药不但止疼消炎,而且对那些闭合性骨折、陈旧性愈合不完全的骨折、陈旧性损伤,都有迅速的疗效。同时对于劳损、关节挫伤之类的炎症,也有消肿痛的功效。” 宁晚桥低头,用刀柄刮开敷在他脚上的灰暗色中药,露出他被中药浸泡过后的黄皮肤。 她的表情认真严肃,鼻子挺翘,眉目如画,阮穆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阮穆宁的目光,他才收敛自己的视线。 宁晚桥轻轻压了压阮穆屹的腿:“疼吗?” “啊,喔,”阮穆屹方才失神了,听到宁晚桥问他,才反应过来,“不疼。” 宁晚桥道:“屹公子身强体壮,恢复能力很好。要是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就可以下来走路了。从今天起,可以试着曲腿,坐到四轮椅上吃饭。过程中会很痛,这是必须要经历的痛。” 阮穆屹道:“你的麻沸散呢?给我几粒。” 宁晚桥道:“这个只能在刀割身体的时候吃。我帮公子诊个脉。” 阮穆屹伸直手,看了眼她细白的手,耳朵忽然有些发烫。 宁晚桥定关把脉,他的身体还是像之前一样,每天都有人在他饭菜里下毒。 方才进来,也不见有下人,他的贴身侍卫也不见。 不知下毒的人是厨房的人,还是身边照顾他的人。 宁晚桥把完脉,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是我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银针,这是我给公子配的药丸。因药丸里有几味药与很多食物相冲,要是误吃了,会影响药效,让治疗无效。” 阮穆屹打开盒子,再打开锦布,里面是一根被药水浸泡过的,呈暗灰色的银针。 阮穆屹说:“若是跟药丸相冲,会呈什么颜色?” 宁晚桥道:“红色。” 阮穆屹捏起这长长的一根银针,放到窗牖下看。 除了颜色,跟别的银针并没有任何区别。 宁晚桥道:“银针插入吃食,呈红色,公子不能食用,需要再换一份。” 阮穆屹道:“若是执意食用呢?” 宁晚桥道:“我医术虽然好,要是公子不按照我说的来做,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公子的腿。” 阮穆屹把针放到盒子里,道:“若是以前,我定不会理会你这种繁琐的规定。不过这几日,跟那些人相比,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大夫。” 宁晚桥道:“多谢公子赏识…还有这药丸,公子早中晚都要吃上一颗,七日后我再来给公子检查换药。” ------------ 第69章 二品夫人 宁晚桥帮阮穆屹诊治完后,起身道:“屹公子,我回去了。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命人过来跟我说。” 阮穆宁道:“屹公子不能下床,我送送宁小姐。” 阮穆屹愕住,一国太子,亲自送人出门,实在怪哉!莫不是我的腿比宁小姐说的要严重,怕我伤心过度,不利治疗,所以背着我谈病情? 左思右想,只有这一种可能。 亲眼看着两人出去,阮穆屹久久不能平静。 拐入抄手游廊,宁晚桥让阮穆宁止步:“阮公子就送我到这里吧。” 阮穆宁停下脚步,问道:“太太送过来的图纸,我看了,以为太太会改变建筑外观,没成想只是在花园,添加了个能遮风避雨的大亭子。” “这大亭子不筑高台,也不放石桌石凳,不知太太是要来做什么?” 宁晚桥道:“不瞒公子,我想在里面种草药。” 阮穆宁道:“这草药随处都可以买,太太何必亲自种?” 宁晚桥道:“我要种的草药名为醉心花,京城没有人能种,都是从南边运送过来。京城干燥,要是种的话,需要细心呵护。而且醉心花剧毒,不知情的人误食,会危及生命。” 阮穆宁道:“太太种那么多醉心花,主要用在何处?” 宁晚桥道:“醉心花是麻沸散最重要的组成草药。它麻痹知觉,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对于公子的病,也是一种很好的药材。在其他病上,也是难得的草药。”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黑亮、眼神坚定,说道:“太太想何时要宅子?” 宁晚桥道:“公子已经帮我选好宅子了?” 阮穆宁道:“太太是否喜欢现在租住的宅子?” 宁晚桥疑惑:“公子是说,我现在给我阿娘租的宅子?” 阮穆宁道:“正是。” 宁晚桥道:“这宅子我当然喜欢,只是花园小了些。并且,租的时候,牙人说是一位贵人的宅子,只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才拿来对外出租,只怕对方也不肯卖。” 阮穆宁道:“宅子旁边还有一处空置的地,我认得几个在朝廷当差的,塞些银子过去,也许能把地卖给我。至于贵人的宅子卖不卖的问题,我想若是钱给的合理,没有不卖的道理。” 宁晚桥道:“公子不必为了我,动用那些朝廷的关系。还是留着公子需要走仕途时再用上。” 阮穆宁道:“无妨,关系便是用来走动的。太太若是同意,明日我寻个时间,让锦标出来,太太差丫鬟出来,到衙门把文书办了。” 宁晚桥道:“不知这些办下来,要花多少钱?公子也知道,我口袋里的银子不多。” 阮穆宁道:“太太医术了得,我日后定会需要太太帮忙。若是到那时,请太太不要推拒。” 宁晚桥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学医的基本原则,公子不说,我也会做。” 阮穆宁看她一眼,点点头。 宁晚桥从西角门出来,又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宅子。 谭氏并不知道她出去,只当她在屋里休息。 这套宅子是当初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太远,而且离妙手堂近,方便她办事。 宁晚桥陪谭氏用了午饭,打算回平昌侯府,钟妈妈跑过来,说安武侯府的人送了东西过来。 宁晚桥与谭氏对视一眼,今天安武侯府又唱的什么戏? 送东西过来的,是安武侯夫人的贴身嬷嬷。 看见她后,嬷嬷挂着笑脸,带了些谄媚。 自从谭氏从安武侯府出来,他们已经不跟安武侯府来往了,安武侯府怕被缠上,自然也当没有他们这一房。 送过来的有绸缎、茶叶、米碳、以及一些名贵药品。 嬷嬷道:“老太太说,谭姨娘虽然离开安武侯府了,到底是桥姐儿的生母,自然要过来探望的。侯爷和太太许久没有见桥姐儿了,若是有空,桥姐儿回去看看侯爷跟太太。若是没空,太太就让怡姐儿去平昌侯府,你们姐妹也说些体己话。” 她跟宁晚怡有什么体己话?宁晚桥笑道:“嬷嬷也看见了,我腿脚不便。今天出来,也是为了给姨娘看病。等我腿脚好了,会回去看望父亲母亲。至于怡姐儿过来找我的事,就不用麻烦了,还是等我回去吧。” 嬷嬷说:“也好,奴婢把礼送到了,回去给太太复命。” 谭氏看到这么多东西,诚惶诚恐。 住在安武侯府时,这些东西,每一样都那么难求。 如今一下子还全给备齐了。 若不是猫哭耗子,谭氏实在不知道安武侯夫人康氏要做什么? 突然想到女儿说被康氏逼着喝药的事,莫不是又要打女儿的主意? 谭氏担忧道:“桥姐儿,你母亲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 宁晚桥也摸不透康氏要做什么? 康氏是势利眼,若是没有利益,想从她手里拿到钱,那跟登天一样难。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既然安武侯府送这些东西来,我们收下就是。该用就用。” 谭氏道:“也好,这么多好东西,放着可惜了。我正好闲着,给你和远哥儿做两身衣裳。” 宁晚桥怀着疑惑,回到平昌侯府,很快知道了答案。 皇上要封赠她二品夫人,这是裴国公府的荣老太太,进宫跟皇后提的,皇后又跟皇上提,皇上便开了金口。 诰命夫人逢年过节,要进宫向皇后请安,能进宫参加宴会,能拿朝廷的俸禄,能免除税赋,在外面受人尊敬。 听着很有面子。 可是对宁晚桥来说,光是逢年过节进宫向皇后请安、进宫参加宴会这两项,就足够她退缩。 她做不来每日晨昏定省的事,做不来那些繁文缛节。 在平昌侯府,她不需要姨娘们到她院里请安立规矩,也不想每日去曾氏院里听曾氏的训斥。 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 睡醒了就吃,吃饱后开始干活、制药、看书。 且就算封了诰命夫人,她只要一和离,诰命还是会被收回去。 所以,二品夫人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 第70章 洗白银票 段云舟一回府,管事便跟他说:“老太太让侯爷回府后,到荣观堂一趟。” 段云舟到了后,曾氏便问道:“白天裴国公夫人到府里,说裴国公府的老太太已经去宫里,为宁氏请封诰命了。这事可是真的?” 段云舟道:“前两日皇上召儿子说话,宁氏治好了裴国公府老太太的身体,应当赏。今日各衙署已经在走流程。有皇上的金口,宁氏的封诰很快会下来。” 段云舟到底是高兴的。 宁晚桥能得赏识,他面上也有光。 曾氏想到荣老太太,要请宁晚桥,去皇宫给太后看病的事,便道:“皇上给宁氏封诰,是不是为了宁氏方便进宫给太后请安?” 段云舟道:“母亲想的没错。她有个诰命在身上,以后出入皇宫方便一些。” 曾氏原先还想着把宁晚桥休了,如今她有诰命在身,又没有多大的过错,那便是没理由休她了。 宁氏有了诰命在身上,身份自然比之前贵重,也不能轻易羞辱宁氏。 可宁氏这样不服管教的人,即便是封了诰命,有了俸禄,得了嘉奖,也不会让平昌侯府占点好处。 如此,宁氏有没有诰命在身上,跟他们平昌侯府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外人只看个表面,以为平昌侯府跟着沾光,而她却知道宁氏一毛不拔。 说到底,宁氏封了二品夫人,还是沾儿子的光。 若是以后把舒悦抬上来,儿子再为舒悦挣个诰命回来,又有什么难? 到时候她是二品太夫人,舒悦是二品夫人,曾家出了两个夫人,曾家的地位自然不同往日。姑娘们也可以找个门第更高的子弟。 想到这儿,曾氏心里有了一些主意。 段云舟道:“儿子想跟母亲商量一件事情。” 曾氏回神,问道:“母亲何时干涉过你的决定。只要你觉得对,做就是了。不必跟我说。” 段云舟道:“这事要事先说与母亲听的。” 曾氏见儿子如此坚定,暗道难不成是跟宁氏有关? 段云舟道:“儿子想把侯府名下的其中一套宅子,送给谭姨娘跟远哥儿住。” 闻言,曾氏几乎是要破口大骂,好你个宁氏,先是对我儿子欲擒故纵,如今开始露出真面目,要给娘家谋划平昌侯府的产业了。 曾氏忍着怒意,强装着耐心道:“谭姨娘有地方住,怎么会住到我们的宅子里?” 段云舟道:“母亲不知,谭姨娘身体抱恙,已经离开安武侯府,纳妾文书也作废了。如今谭姨娘跟远哥儿租住在隆安坊。” 曾氏恍然大悟似:“发生这样大的事,宁氏怎么也不跟我说一说?” 段云舟道:“儿子堂堂平昌侯爷,别人若是知道谭氏租住在隆安坊,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儿子。” 曾氏道:“谭姨娘是安武侯府的妾室,远哥儿是安武侯府的少爷,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帮。让安武侯府知道了,以为我们不满他们。依我看,如今最重要的是,平昌侯府子嗣问题。” 段云舟道:“母亲,这种事情急不得。” 为了让宁晚桥生下嫡长子,这段时间,他都让下人端避子汤给姨娘们喝。 白天宁晚桥愤怒地控诉他纳妾的事,虽说她善妒,有时候跟泼妇似的不讲理。 但到底,宁晚桥心里是有他的,不然又怎么会耿耿于怀他纳妾的事? 若是他再让别人诞下嫡子,宁晚桥只怕会对他更失望。 是以,待宁晚桥诞下嫡子后,他才允许姨娘们怀上他的孩子。 这也算是他给宁晚桥的补偿。 曾氏并不知道,段云舟事后给曾舒悦喝避子汤的事,便道: “明日我去庙里求个符,也好叫你早点有孩子,让我抱上孙儿。” 从荣观堂出来,段云舟又往宁晚桥的院子里去。 宁晚桥这会儿在筹划着怎么走最后一步棋。 听到段云舟跟她说,曾氏明日去寺庙拜佛,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若是你有个孩子,母亲对你的偏见自然会少很多。”段云舟道。 宁晚桥今天心情好,房子解决了,生计问题也解决了,这就证明她以后完全可以靠自己活下去了。 只要这个国家不打仗,她会是个富裕的大夫,锦衣玉食,健康顺遂地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活到老。 宁晚桥心底高兴,面上却愁眉不展,苦恼道:“侯爷可能不知,我以后可能很难会有孕。” 段云舟惊诧:“为何如此说?” 宁晚桥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段云舟不耐地道:“你说就是,我不会怪罪你。” 宁晚桥委屈道:“去幽谷庄之前,我生病了,发热咳嗽。眼看我去不了幽谷庄,为了能让我带小姐们去参加宴会,安武侯夫人命人拿了个药方子过来。” 段云舟道:“这是好事。” 宁晚桥道:“那药方子能快速让病治好,却十分歹毒。女子喝了,会腹痛难忍,不能孕育。” “可恨!”段云舟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安武侯夫人竟然如此恶毒!她把我这个侯爷置于何地?” 宁晚桥心底冷哼,安武侯府对她那么差,不就是他当初示意的吗? 不然安武侯府怎么会不知好歹地欺负一个侯夫人? 她眼睛突然一红,哽咽道:“我,我拒绝安武侯夫人了,谁知道,婆婆,婆婆竟然也逼着我喝下这个药。” 段云舟看见宁晚桥倔犟地不肯落下眼中的泪水,想到她当时四面楚歌,被所有人逼着喝药,而他竟然一无所知,便懊恼不已。 他还想着让宁晚桥为他生下两儿两女,如今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且还是自己母亲亲手逼着喝下的,这怎么能让他接受得了? 母亲在他心里,那是撼动不了的存在。 如今要去寺庙替她求子嗣,暗地里又逼迫儿媳妇喝药。 母亲到底是多恨宁晚桥,才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但终究那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他又能多说什么。 他攥紧拳头,压抑住颤抖的手:“你为何不拒绝?为何不来告诉我?” 宁晚桥抽着鼻子道:“侯爷当时对我恨之入骨。我去幽谷庄的时候,侯爷跟刚解禁出来的曹姨娘打得火热,怎么有空管我的事?可怜我无权无势,只能被迫喝下药。” 宁晚桥又让秀茶把那四千两银子拿出来,放到段云舟面前。 里面有她当掉段云舟送给她的首饰的钱。 这样子,她就可以洗白这些钱,让这些钱的来路变得有迹可查。 她搬进新宅子住后,也不会被质问去哪里得来那么多的钱,买下如此大的宅子? 段云舟看了一眼银子,他知道宁晚桥手头不宽裕,这四千两银子定不是她那每月二十两月钱存下来的。 “侯爷看见了?这就是他们给我的封口费。我一直不敢用,就是怕哪天死无对证。” “我以后无儿无女,阿娘跟弟弟又靠租房子住,想拿这些银子帮阿娘买套宅子,也不敢买。” 宁晚桥双手盖住脸,竟然呜呜呜地哭起来。 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段云舟没有看到她的脸,只是光看她纤细的手,已是心疼不已。 想到曾氏不肯答应让谭氏搬进侯府下的宅子里住,若是宁晚桥自己买了宅子,也算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看到这四千两银子,是宁晚桥伤害自己的身体得来的,段云舟心底一紧,安慰道:“你别哭了。既然是他们给你的补偿,拿去买宅子罢。若是不够,我再添点给你。” ------------ 第71章 有孕 宁晚桥使劲地用袖子擦拭眼泪,抽噎地道:“谢谢侯爷。” 段云舟道:“你不必伤心,以后不生孩子也罢。待其他姨娘生下孩子,抱来给你养就是了。” 别人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孩子,宁晚桥可不敢做抢别人孩子这种缺德的事。 她呜呜呜地哭,并没有回应段云舟。 段云舟见她难得肯在自己面前示弱,便想上床安慰安慰她。 “夜深了,该安置了。” 脑子里就那点东西!宁晚桥道:“侯爷先上床等我,我把妆哭花了。待我洗漱一番再上床。” 每天要给各种姨娘安慰,他也不嫌累!宁晚桥往浴房去。 段云舟到宁晚桥院子里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宁晚桥从来不伺候他。 原先他觉得她没规没矩,以下犯上。今日他也已经习惯了。 正准备脱衣服,凡春进来,道:“侯爷,落雪院的葵青姑娘来了,说曹姨娘身子不舒服,请侯爷过去看看。” 宁晚桥出来的时候,段云舟已经走了。 她让秀茶把段云舟的被子撤了,换上她的。 秀茶边帮她铺被子,边道:“也不知道曹姨娘身子怎么突然会不舒服?” 宁晚桥道:“管她呢,反正她帮我把侯爷叫走了,她病得就是时候。” 翌日,宁晚桥用过早饭,便让凡霜替她出门一趟。 凡霜听到她要办的事,便道:“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 “不会的。我要光明正大、不让别人诟病、站在道德最高点离开侯府。还得让老太太对外说,我跟侯爷是因为没有感情,双方自愿和离。” 因为她知道,这个朝代女人生活艰难。 别人和离了,有娘家撑腰。 而她和离,既要保全自己,又要保护谭氏母子。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若是名声坏了,会招来很多麻烦事不说,也会影响宁司远和谭氏。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在和离上不能落下一点口舌。 段云舟平时对她温和,但若是她主动提和离,他一定会为了面子,对她用强的。 那回段云舟暴力地拖着病重的她下床,要她去给曹姨娘道歉,宁晚桥便知道,段云舟是个暴力的男人。 她现在跟段云舟相处,用的是软硬兼施。 所以,和离的事,一定要在曾氏的逼迫下提出来。 她要做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让段云舟以为她是被逼离开的。 宁晚桥今日要去丰阳侯府拜访蒋氏。 前几天她让下人递了帖子到丰阳侯府,今日过去探望一下蒋氏。 准备了一下,宁晚桥便出了院子,路上正好看见大夫从落雪院那边出来。 秀茶便问大夫:“曹姨娘身体可还好?” 大夫道:“曹姨娘有喜了。” 宁晚桥跟秀茶上了马车,秀茶愤愤不平地道:“曹姨娘陷害小姐,如今才刚解禁不久,又怀有身孕了。还好小姐没有把心思放在侯爷身上,不然今日不知道要怎么伤心了。” 曹姨娘应该是易孕体质,宁晚桥也没想到,这回后院第一个怀孕的,又是曹姨娘。 “人的心就巴掌大小,他后院里已经有五个人,得把心分成五份。以他纳妾的速度,估计得分成十几二十份。我占的地方,也许只有小指头那么大。等他想起我,黄花菜都凉了。” 马车到了丰阳侯府,嬷嬷早已经在垂花门外等她。 看见她后,嬷嬷上下端量她,便笑道:“几日不见夫人,夫人越来越动人了。” 宁晚桥道:“那是因为认识了你家夫人。” 嬷嬷喜欢宁晚桥这样夸自家夫人,对宁晚桥更有好感了。 嬷嬷笑道:“夫人因为身体原因,不方便出门,总是念着平昌侯夫人什么时候到我们侯府坐一坐。” 宁晚桥说道:“我忙完府中的事,就过来了。” 蒋氏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她。 两个人寒暄几句,蒋氏便打发丫鬟去外面守着,不用在里面伺候。 屋里只剩下两人了,蒋氏便道:“上个月夫人差人送信来,让我用夫人制作的艾条艾灸穴位。我听夫人的,把耳房腾出来。弄了一间艾灸室。” 宁晚桥已经闻不到她身上的异味了,关心道:“夫人现在感觉如何?” 蒋氏眼露喜悦:“腹部没有疼痛了。腰也不酸,背也不痛。睡觉也睡得很好。前两天侯爷到我院子里来,还夸我越来越年轻了。” 宁晚桥道:“恭喜夫人。” 宁晚桥帮蒋氏把了脉,又让蒋氏躺下。 她摸了摸蒋氏的腹部,积液已经排出来了,肌瘤也变小了,几乎摸不到。 宁晚桥道:“夫人治病这段时日,没有跟侯爷同房吧?” 蒋氏道:“我都听太太的嘱咐。在病完全好之前,不会同房。” 宁晚桥道:“夫人这次把艾草换成红花泡脚。这次病情又好了些,药方也得换了。” 蒋氏见她谨慎又专业,便觉得十分心安信任。 “上个月平昌侯纳了表小姐做贵妾,太太跟她的关系可好?” 宁晚桥写好药方,抬起头:“夫人处境艰难,我也不比夫人好到哪里去。” 蒋氏道:“你莫要伤心。凭你有这一身的医术,性子又好,还怕以后过不好?” 宁晚桥道:“借夫人的吉言。” 蒋氏道:“你年纪轻轻,便得了二品夫人的封诰。只要不做错事情,这辈子,平昌侯府的主母,便是太太的了。” 宁晚桥道:“夫人说的是。” 蒋氏道:“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夫人下半辈子有了着落,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宁晚桥道:“夫人说的是。” 蒋氏道:“有了诰命在身上,不管平昌侯纳多少妾室,就算平昌侯以后不喜欢太太,也不敢休了太太,否则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宁晚桥道:“夫人说的是。咱们女人以夫为纲,男人们在外打拼,女人在家里管理好中馈,不就是盼望着男人散值回府中,一起吃个热饭热菜吗?” 蒋氏道:“太太说的极是。太太温良贤德,平昌侯爷娶了太太,真是三生的福报。” 宁晚桥道:“夫人抬举我了。我能嫁给侯爷,是我三生有幸,是我的福报。” 蔣氏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宁晚桥跟蒋氏又聊了好一会儿,交代贴身照顾蒋氏的丫鬟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府了。 从寺庙求符回来的曾氏看见她,不满地问道:“不是刚回去看你姨娘,怎么今天又去?” 宁晚桥说道:“婆婆,我今天去了丰阳侯府。去替丰阳侯夫人复诊。” 曾氏脸色变了变,想到上次丰阳侯府的人来找宁晚桥。 她怕宁晚桥真在京城这些权贵太太的圈子里混好了,不听她管教,便擅自回绝了丰阳侯府的人。 ------------ 第72章 不守规矩 曾氏回到荣观堂,陈妈妈便笑意盈盈地说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曹姨娘有喜了。” “当真?” “是真的。昨夜曹姨娘说腹痛,请了大夫过去看。大夫说曹姨娘有孕了,只是腹中胎儿不稳,要多注意。” “好好好,我刚去寺庙回来,我们平昌侯府就有好消息传出来了。看来那位算命道士说的没错。” 陈妈妈说:“老太太诚心诚意跪求,佛祖肯定会保佑侯爷子嗣丰隆。” 曾氏心中大喜,便赏了曹姨娘好多补品和衣料首饰。 陈妈妈跟管事们送礼品过去时,段云舟正在喂曹姨娘喝粥。 看到陈妈妈代表曾氏送礼过来,曹姨娘便要拖着羸弱的身体下床拜谢。 段云舟见她面色苍白,怕她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你是病人,好好休养就是。” 陈妈妈也小心叮嘱道:“侯爷说的是,姨娘身体不便,不必行礼。只要为侯府生下孩子,老太太就高兴了。” 曹姨娘娇羞地道:“是。” 放下礼品,陈妈妈她们便出去了。 段云舟喂曹姨娘喝完粥,让葵青和凤仙小心伺候着曹姨娘睡觉,自己便要起身离去。 曹姨娘却小心翼翼攥住他的衣角,可怜委屈地看着他。 千言万语放在蓄满眼泪的眼睛里。 段云舟说道:“你睡罢,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从昨晚一直到今日太阳落山,都呆在落雪院中。 昨日来得匆忙,也没有跟宁晚桥说一声。 如今曹姨娘突然有身孕,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 只是到底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怀的又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不好深究。 他打算今晚便宿在宁晚桥的院子里,哄哄宁晚桥。 没想到刚出了落雪院,曾氏的贴身嬷嬷来了,请他到荣观堂。 曾氏方才便招了大夫来问,确定曹姨娘腹中胎儿没事,便让大夫走了。 段云舟来了,又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全部出去,还让自己的贴身嬷嬷守在门口。 段云舟见母亲如此神秘,便道:“母亲要跟儿子谈何事?” 曾氏道:“娘今日去寺庙的路上,碰到了个道士。他说娘头顶有金光,是吉兆,家里一定有喜事。娘不信,谁知一回府中,就听到了好消息。” 段云舟道:“母亲高兴就好。” 曾氏脸色陡然一变:“只是道士又跟娘说,我们府中有脏东西。” 段云舟皱了皱眉:“这些都是江湖骗子,诓人的。” 曾氏道:“娘起初不信,直到道士说,我们府中有水妖。那水妖附在了人身上。” 段云舟道:“一派胡言。” 曾氏道:“宁氏自从被人从池子里救出来,性格跟以前有些不一样。这不正是……” 段云舟道:“母亲,她性子变了,也是因为觉得受委屈了。” 曾氏心中不满儿子帮宁氏说话,道:“她受什么委屈了?从那以后,从来不过来给我请安。” 段云舟道:“之前她在府中,也是任劳任怨。儿子对她也不够上心,以及……” “以及什么?” 段云舟想说曾氏逼迫宁晚桥喝下药的事,却又怕说出来,属于变相地指责母亲。 “以及儿子一直不跟她同房。她嫁过来后,独守空房。不管换成任何女子,性子也会变化。” 在曾氏心里,儿子哪会有错? 曾氏道:“即便如此,她也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别的姨娘得宠,而她却要住到偏院中?” 说道此,段云舟想到方才来时,府中管事跟他说,文华院整理出来了,太太可以搬进去住了。 “母亲,儿子确实待宁氏差了些,不管如何,她终究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曾氏暗道,宁晚桥给自己儿子吃了什么迷魂药,如今竟然让儿子开始反省起来了? 曾氏道:“你糊涂啊。哪个府中,像你这般宠爱女人的?只要不如她的意,她谁都敢顶撞。” 段云舟道:“谭姨娘被赶出安武侯府,她没有倚仗,自然像刺猬一样保护自己。” 曾氏道:“她当真觉得自己没有倚仗,就应该低眉顺眼,到荣观堂来跟我请安,伺候我的起居。” 段云舟道:“母亲,宁氏刚嫁进府里时,是个规矩、守礼的儿媳妇。” 当初宁晚桥刚嫁进府中,母亲说段家是家风严整的人家, 不像其他人家一样对晚辈纵容。 所以要儿媳跟在婆婆身后立规矩。 宁晚桥卯时就起身,踏着夜色从院子里赶到荣观堂。 每每都要在母亲屋子外面等母亲醒来。 只要一听到母亲醒了,宁晚桥便立即进去伺候。 若是母亲醒来了,而宁晚桥还没到,母亲便会生气, 罚她抄女戒或禁足。 宁晚桥伺候母亲吃完早饭,又听完母亲对管事婆子训话,方能自己用早饭。 晚饭时母亲又不允许她坐,让她伺候他们吃完饭,才允许她坐下吃饭。 吃了饭后,母亲又命宁晚桥伺候着睡觉,方才放宁晚桥回她的院子里去。 是以,当初听到宁晚桥说自己神经衰弱,他倒也不奇怪。 曾氏也想起了从前,便道:“我做媳妇的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轮到她了,怎么就不行了?” 段云舟道:“儿子不是反驳母亲的话,母亲请勿生气。” 曾氏道:“如今她不来我这里请安,也不让姨娘们到她院子里请安。平昌侯府好好的规矩,被她破坏了。这哪有主母的风范?” 段云舟道:“母亲不要生气,保重身体。宁氏在府中是有些没规没矩,到了外面,却还是谨守本分。不然,怎么能混到一品夫人的圈子里去?” 曾氏道:“不管如何,如今曹姨娘有了身孕,为了安心,娘过些时日,再去寺庙,把那道士请过来,让他看看我们府中,是不是真有水妖?好教道士把水妖驱除出府。” 曾氏一意孤行,段云舟也不便说什么。 “母亲早些休息,儿子走了。” 曾氏问道:“你可是又要到宁氏的院中去?” 段云舟道:“昨日儿子本应该宿在宁氏院中,后来去了曹姨娘那儿。现在打算去陪宁氏吃晚饭,晚些再去看看曹姨娘。” 曾氏道:“舒悦刚进府,你应当多陪陪她才是。如今曹姨娘怀孕了,也早点让舒悦怀上孩子。” ------------ 第73章 地契 宁晚桥刚让人摆饭,段云舟来了。 好胃口在看见他后,瞬间没了。 宁晚桥笑脸相迎:“侯爷可吃饭了吗?” 段云舟见她对自己笑,想必是欢喜自己的到来。 他在宁晚桥对面坐下:“未曾。方才在母亲那儿,出来了便到你这儿陪你用晚饭。” 宁晚桥道:“我听到大夫说曹姨娘有孕了,侯爷应该多去看看曹姨娘。” 段云舟看她一眼,方才觉得她的笑明媚动人,听了这话,便觉得绵里藏针。 “昨日突然离开,不能亲自跟你说一声。是我的错。” 宁晚桥真服了他的思维方式,道:“曹姨娘有孕,侯爷过去无可厚非。对了,今日我已经让凡霜跟东家去衙门办地契了。” 秀茶便去匣子里拿了地契来。 段云舟看了一眼,是两张地契,且地是连在一块的。 “你做事倒是干脆利落。” 宁晚桥道:“我只是想给阿娘和弟弟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罢了。” 段云舟道:“这么大的两个宅子,你的四千两够吗?” “当然不够。这些时日,我替夫人们诊治,夫人们多少帮了些忙。” 段云舟道:“你宁可求外人帮忙,也不用我的银子?” 宁晚桥拉下脸,道:“侯爷说的什么话?我主动跟侯爷说了这件事,不就是想要找侯爷帮忙吗?侯爷昨夜在我院里,突然不告而别,一直到现在才露面。即便我想找侯爷帮忙,侯爷也得有时间啊。” 段云舟道:“行了,我也是随意一说,你何必生气。你这张嘴,从来都是别人的错。你差下人到落雪院跟我说一声,又有何妨?” 宁晚桥默默地拿起碗,自顾吃饭,不理他。 段云舟看她别扭的样子,心生怜爱,便给她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哄她。 “别气了。明日我让管事送一万两银票过来。” 宁晚桥知道自己计划成功了,心底高兴。 放下碗筷,看着他,却是板着脸: “侯爷当真以为我是爱财的人?” 段云舟道:“不管你爱不爱财,这是我给你的。两套宅子,怎么也要花上一万多两。” 宁晚桥不说话。 段云舟道:“明日我让人去找梓人把房子修整一番,谭姨娘住得也舒服一些。” 梓人,是建筑工匠。 宁晚桥已经让阮穆宁帮她了,自然不需要段云舟帮她。 “今天凡霜出去办理地契,我已经让她顺道请工匠们过去看了,明天就开始动工。” 段云舟道:“也罢。” 两个人吃完晚饭,段云舟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锦绣堂。 第二日,段云舟果然让人送了一万两银子过来给她。 宁晚桥收下了。 哼! 这算是她以后的和离费。 用过早饭,宁晚桥便出府了。 今日她要去给阮穆屹复诊,还要去看看自己买的两套宅子。 既然是自己的宅子了,宁晚桥还是在门楣上挂了个“宁宅”的匾额。 挂完后,谭氏和宁司远在宅子大门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了很久。 谭氏先是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地问:“桥姐儿,这以后真的是我们的家了?” 宁晚桥点头:“嗯,这是地契。” 谭氏看完,又问:“桥姐儿,这真的是我们的家了?” 宁晚桥道:“阿娘,以后你跟弟弟住在这儿,不用担心被人赶走了。” 谭氏热泪盈眶:“姨娘不是在做梦?” 宁晚桥道:“以后我们就是这个宅子的真正主人了。” 谭氏道:“这地契不会是别人骗我们的?” 宁晚桥道:“不会。这是我真金白银,跟着东家去衙门办的。上面还有衙门的官印。” “桥姐儿,以后阿娘可以在这里安心的养老了?” “嗯,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房子。” 谭氏道:“桥姐儿,姨娘连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能自己当家做主。” 宁晚桥道:“阿娘,以后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压你一头。” 宁司远定定地看着“宁宅”两个字,道:“阿姐,你,你真厉害。” 宁晚桥摸了摸他的头:“阿姐会赚钱,不过以后考功名还是靠你了。” 钟妈妈和郑妈妈在一旁也是老泪纵横。 要知道,她们这些奴婢,跟着谭姨娘几十年。 总盼着哪一天谭姨娘能熬出头来。 在谭姨娘被赶出侯府的时候,她们整天整夜地替谭姨娘和小姐少爷担心。 没想到小姐那么争气,不过几个月时间,就靠自己买下了两套宅子。 以后若是碰到了那帮安武侯府的人,也不用怕被他们羞辱,说租房子住了。 宁晚桥看他们各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翻身做主似的苦尽甘来。 她的心也慢慢跟着热起来,“今天是我们宁宅的好日子。郑妈妈,你吩咐厨房多做些菜,我们一起高兴高兴。” “好,桥姐儿说的对,奴婢这就去。” 钟妈妈搀扶着谭氏往里走:“姨娘小心激动过头伤了身子。桥姐儿是个好的,以后姨娘还会享更多的福。我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谭氏见女儿往旁边的宅子去了,对钟妈妈道:“说的是。桥姐儿是个有主意的,我应该相信她。” 两套宅子并不是真的连在一起,中间还有一条私人巷子。 这条私人巷是两边宅子主人共用的。 阮穆宁帮她托了关系,把私人巷子也一并纳入了宅子的规划中,变成了两套宅子的一部分。 谭氏住的这边是三进院。 而隔壁的宅子因为有花园,要大上很多。 若是她过来住,便是住这边,方便她制药。 工匠们已经在施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这边就可以修整出来。 两套宅子打通后,宏观盛大,需要更多的人来打理。 宁晚桥打算再买几个丫鬟,然后再雇几个家丁。 只是她还没有让秀茶去选人,阮穆宁却先跟她说了这件事。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太太的家人。太太那么大一个宅子,不如让这些人到明处来,也能掩人耳目。” 宁晚桥现在并没有完全相信阮穆宁。 他知道她所有的信息。 而她也只是猜测他是个权贵人家,家世应该跟裴国公府相当。 把他的人放到自己家中,无疑把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暴露在他的眼底下。 她还有一个渝跗弟子后代的秘密。 这是她的底牌。 之前要杀她的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谭氏和宁司远也没有发生过意外。 不得不说,这是阮穆宁的功劳。 阮穆宁身边的侍卫,武功都很高。 她请的家丁能护家,但是遇到武功厉害的,不一定打得过。 ------------ 第74章 圣旨 两相对比后,宁晚桥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两个人来到阮穆屹在的书房。 刚进入,宁晚桥就听到阮穆屹杀猪般的声音。 “小爷十二岁就上刀山下火海,不信这小小的疼痛能奈我何?” “锦标,宁小姐来了,你帮我求她要麻沸散,这是要疼死小爷了。” “啊啊啊啊!疼死小爷了!” 宁晚桥低头,忍不住抿嘴笑。 阮穆屹正坐在四轮椅上,做伸腿运动。 应该是太疼了,阮穆屹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 锦标在后面扶着他,怕他往前摔倒。 阮穆宁轻轻咳嗽了一下,屋里的声音停止了。 阮穆屹看过来,宁晚桥对他露出了个微笑:“看来屹公子恢复得不错。” 阮穆屹想到自己刚才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没有一点男子气概,顿时羞赧,恨不得钻进地缝。 “呵,呵,宁小姐医术高,没想到我的双腿已经能弯曲了。” 宁晚桥道:“我的医术只是一方面。不过最重要的,是靠屹公子强大的毅力做康复,它才会好得快。” 阮穆屹点头,宁晚桥的话让他没有那么难堪了。 想到银针,阮穆屹抱怨道:“你这药丸子,怎么跟什么食物都相冲?” 宁晚桥道:“后来公子如何解决了这个问题?” 阮穆屹道:“阮公子请了个厨师来,一一试过各种菜后,这种情况才消失。如今我就固定吃那几样菜。” 宁晚桥歉意地道:“屹公子只要熬过这半年,双腿好了,自然不用忌口。” 看来是阮穆宁猜出了她的用意,所以请了信任的人过来,伺候阮穆屹的生活起居。 宁晚桥帮阮穆屹检查了双腿,又把了脉。 他的双腿因为没有毒素腐蚀伤口,恢复得很好。 身体因为中毒太久,吃了几天药而已,所以没有太大的效果。 宁晚桥重新给他开了敷腿的药方子,说道:“晚上睡觉前敷上,这样不会太难受。” 阮穆屹拿起药方子看了看:“跟之前的方子比,多了一味药。” 宁晚桥道:“这味药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药丸子还有多少颗?” “明天就完了。” “你的身体又恢复了些,药方子要根据病情来调整。明日我会制作新的药丸,让丫鬟送过来。” 阮穆屹道:“宁小姐留下吃饭了再走?” 宁晚桥道:“多谢公子。今早出门,我阿娘交代了要回家吃饭。” 阮穆屹道:“下回来,宁小姐在我家里吃完了再回去。我有很多事情请教宁小姐。” 宁晚桥道:“屹公子若是有疑惑,也可以现在说,我看看能不能解答。” 阮穆屹道:“我还未想好,待我整理出来,下次再问你。” 宁晚桥道:“好。那我先告辞了。” 阮穆宁起身,这回只送宁晚桥出了书房,并没有送到角门。 阮穆宁送走宁晚桥,再次折返回书房,见阮穆屹生无可恋地躺在罗汉床上。 阮穆屹道:“太子别瞒着我了,把实话告诉我吧。” 阮穆宁看他一眼:“本王瞒你何事?” 阮穆屹道:“你堂堂太子,卯时忙到子时,平时见你一面都难。如今每回宁小姐到我这里,你百忙之中出宫…” 阮穆宁皱了皱眉。 “是不是我的病,并不像表面上的容易治?而是深入骨髓?” 阮穆宁道:“我看你是太闲了,每天瞎琢磨。” 阮穆屹道:“太子别骗我。父王和皇上为我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我的腿。虽然宁小姐医术好,但她又怎么能轻易治好我的腿?” 下人送饭进来,阮穆宁便道:“你用饭罢,本王回宫了。” 阮穆屹见阮穆宁大步流星往外走,喊道:“下次太子可以不用来我的宅子了,让宁小姐一个人来就好了。” 阮穆宁上了马车,锦标道:“公子,属下昨日已经跟吏部和兵部打招呼了,翰林院和其他人也都打过招呼了。” 锦标总觉得太子对平昌侯夫人过度关注了。 皇上既然已经开口封赠诰命了,太子又何必多此一举,让那些衙署快点走完封诰流程? — 曾氏今日在荣观堂招待自己的大嫂李氏。 曾舒悦知道自己母亲来了,便让丫鬟备好点心,一会李氏到她这儿来,她要好好跟母亲说说话。 曾氏便跟李氏谈起遇到道士的事。 李氏道:“那道士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叫那道士来家里做做法,也没有什么害处。” 曾氏道:“宁氏定是被水妖附身了。不服管教便罢,如今把舟儿蛊惑得都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李氏安慰道:“侯爷一直孝顺,他这样做,定是有原因的。” 曾氏道:“就是鬼迷心窍。昨日我指出宁氏一处错处,舟儿便帮她解释一句。如今皇上封赠的诰命夫人要下来了,只怕以后大家都得供着她。” 李氏道:“皇上怎么会给她封赠?” 曾氏道:“去岁皇后去太夫山拜佛,我们这些命妇跟着去。刚好裴国公府老太太昏倒,宁氏救了老太太一命。后来宁氏帮老太太调理了几次,竟然调理好了。老太太赏识她,要让她进宫为太后治病。她没有诰命在身上,进出宫里麻烦,老太太便跟皇后说了,皇后又跟皇上说了。” 李氏道:“我以为是舟儿替她请回来的。” 曾氏道:“舟儿也提了,只是有皇上的金口,流程走得快。” 正说着话,一位丫鬟慌慌张张进来。 “老太太,司礼监的太监来传旨了。” 曾氏倏地站起来,激动地道:“可是舟儿又做出了什么贡献来了?” 若是如此,宁氏怕是又要沾自己儿子的光了。 丫鬟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传给太太的,是…是封赠诰命的圣旨。” 什么?!封赠诰命的圣旨? 曾氏脸色阴沉,刚才得意的神色变了,恨得牙痒痒。 平时这些文书,怎么也要两三个月才能走完流程。 曾氏知道有皇上开口,流程会很快。但怎么样也要个五六天。 如今,这才刚过去一天,圣旨就到了。 就算是裴国公府的老太太赏识宁氏,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快。 ------------ 第75章 接旨 宁晚桥跟秀茶她们不但吃了饭,还喝了一些酒。 是以,她又跟她们击鼓传花。 谭氏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坐在一旁看她们玩。 宁司远年纪还小,也不能喝酒,所以在一旁帮她们倒酒。 正玩到开心处,看门的家丁来报,说平昌侯府的人来了。 宁晚桥出去,见是府中的李管事。 “太太,圣旨,封赠诰命的圣旨到了。就在咱们侯府门口。” 谭氏以为听错,便道:“管事说什么?” 李管事道:“姨娘,是太太封诰的圣旨到了,要太太回去接旨。” 谭氏道:“管事说的可是真的?” 李管事道:“是真的。千真万确,如今宣旨的太监就在我们侯府门口。太太快回去接旨吧。” 谭氏道:“会不会是太监宣错旨了?” 李管事道:“姨娘慎言。公公们可是皇上贴身的内侍,办事靠谱,怎么会传错旨?” “对对对,我是高兴过头了。只怕这是虚惊一场。” 谭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脚底离了地面,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 女儿,女儿年纪轻轻,已经封了诰命。 比她要好啊,比她要好啊。 其他下人,听了后,今日的快乐也是达到了顶峰。 他们家小姐,也是个二品夫人了。 以后谁还敢对小姐不尊,便是对皇上不尊。 宁晚桥没想到这个诰命这么快来。 她让秀茶给李管事塞了些银子,谢谢李管事过来报信。 李管事笑嘻嘻地收下。 想到方才来时,看到宅子大兴土木,连私人巷都并入宅子,成了宅子一部分。 可见侯爷多宠爱太太。竟然动用工部的关系,把巷子划给了太太。 这时何等的宠爱? 宁晚桥匆忙收拾一番,让大家继续玩,她先回去接旨。 马车很快就到了平昌侯府。 正门外早就有人在等着,远远的见到宁晚桥的马车,赶紧到府里通报去。 宁晚桥下了马车,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前等着她。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气,对宁晚桥比往常热情恭敬了许多。 此时段云舟也从衙署回来,翻身下马。 曾氏的贴身嬷嬷立即笑着上前,行了礼,说道:“侯爷,太太,老太太、二老爷、三老爷,正在前厅陪着司礼监的公公们说话呢。” 段云舟早上去了兵营,午时才刚回到衙署。 还没捂热椅子,府里管事便到衙署说,宫里来圣旨了。 他以为是自己的圣旨,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是宁晚桥的。 不敢耽搁,一行人立即去了正院的前厅。 人到齐了后,太监笑眯眯地说道:“好了,也该宣读圣旨了。” 院子里摆好了香案,有品级的都换上了官服和品级大妆;没品级的,穿戴也十分庄重。 曾氏作为二品诰命太夫人,自然是平昌侯府里太太中,品级最高的。 余下的,还有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这些是其他房的夫人了。 大家恭敬地跪在院子里。 公公面南而立,缓缓展开书写着圣旨的玉轴,高声宣读圣旨。 宁晚桥跪在最前,等圣旨念完,她还没回过神来,又跟大家一同三呼万岁,谢了圣恩。 宁晚桥上前接旨,道:“多谢公公。” 公公呵呵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裴国公府老太太一直夸赞,平昌侯夫人秀外慧中、果敢坚毅、医术了得。 如今见了真人,长得倒是姿态端方,只是不知道医术是不是了得? 曾氏让嬷嬷塞了些银子给公公们。 公公们也不推拒,拿了钱便走了。 众人纷纷上前跟宁晚桥道喜,曾氏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 段云舟觉得女子应该以男人为天,若是女子能靠自己出彩,也自然让人欣赏。 但见宁晚桥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端庄大方、温柔贤惠,却总少了些真实感。 如今她有自己的脾气,医术也了得,多了许多真性情,如珠宝般熠熠生辉。 段云舟道:“既然得了封诰,府里应该庆祝一番才是。” 曾氏便道:“舟儿你身居高位,应当谨言慎行。宁氏得了封诰是好事,却不宜过于高调,大操大办。我看,今晚上你陪她用个晚饭,也当是庆祝了。” 宁晚桥:我真是谢谢你! 她心底腹诽,面上的笑容却十分真切:“婆婆说的是。我喜欢安静,就不用摆宴席了。给各房加几个菜,权当庆祝了。至于侯爷陪我吃饭的事,也不用了。曹姨娘有了身孕,侯爷应当多陪陪她。” 段云舟的那些妾室,是没有资格到前院正厅这里的,除非接旨的是她们。 是以,姨娘们都在她们的院中。 段云舟见母亲这样刁难宁晚桥,也不好当面指责母亲,便道:“母亲说的是。晚饭我去你院里陪你用罢。” — 锦绣堂。 曾舒悦听到丫鬟说公公们已经回宫了,便道:“母亲,如今太太有诰命在身上,侯爷还怎么休了她?” 李氏道:“你只要管好自己,保证自己能顺利生下儿子就行。别的一概不用管。” 曾舒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如今曹姨娘也有孕了。女儿是不是也跟姑姑说一声?” 李氏道:“方才娘跟你姑姑聊了几句。你姑姑说碰到了道士,要请道士到府里来做法。” 曾舒悦道:“这是为何?” 李氏道:“还能是为何?不过是想赶宁氏走罢了。” 曾舒悦喜道:“是谁要赶她走?” 李氏眯起眼睛:“还能是谁?道士碰到你姑姑,说府中有喜事。当天哪个院里传出喜事来了?” 曾舒悦道:“是曹姨娘吗?” 李氏道:“这种雕虫小技,只有你婆婆能上当。不过也是因为她厌恶宁氏,被恨意蒙蔽双眼。想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处处留情,一两个月便带一个女人回来。能在我们府里活下来的妾室,一是那些低调不惹事的。二是那些极度聪明的。” 曾舒悦道:“母亲,女儿记得。女儿嫁过来时,你便让我低调行事,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要忍住。待你来了,再跟你商量。” 女儿牢牢记住自己的话,李氏十分欣慰。 “咱们曾家,曾经也是高门大户,不比别人差。你若当了主母,舒婷再高嫁,你们其他的兄弟姐妹,往后也会各个发达。” 曾舒悦有些担心:“只是,女儿腹中的胎儿,越往后,会越大。藏都藏不住。” 李氏安慰道:“再等等,等曹姨娘把宁氏赶出府,她被揭穿,你便坐收渔翁之利。到那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嫡长子。日后要袭爵的。” ------------ 第76章 气晕 宁晚桥回到自己的院中,想洗漱换身衣服,何姨娘和章姨娘来了。 见了她后,两位姨娘恭喜了她一番,又递上自己的礼品。 宁晚桥谢过后,便婉转地对她们说,她要休息了。 两位姨娘也有眼力见,起身告退。 只不过何姨娘去而复返,犹犹豫豫,似乎还有话对她说。 宁晚桥道:“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何姨娘踌躇了会儿,道:“太太如今有诰命在身上,若是以后没有个孩子傍身…” 宁晚桥立即品出了何姨娘话中的意思,却还是装傻充愣道:“姨娘是何意?” 何姨娘道:“妾愿意替太太生一个孩子。” 嗯?宁晚桥道:“姨娘是想让我帮你调理身体,好怀上侯爷的孩子?” 何姨娘道:“妾怎么备孕,都怀不上孩子。太太医术高明,妾若是怀上孩子,愿意抱给太太养。” 宁晚桥道:“我替你诊治一二,孩子就免了。” 何姨娘不安道:“太、太太可是看不上妾生的孩子?” 宁晚桥道:“十月怀胎,你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我抢了,岂不是缺大德了?” 何姨娘道:“我知道太太被老太太逼着喝绝育药的事。” 宁晚桥:“就算如此,我不要孩子就是了。” 何姨娘道:“只是太太,若是没有孩子,将来要怎么在侯府立足?” 这一年来,她们这些不受宠的姨娘和侍妾,虽然过得不如受宠的姨娘们好,却也是锦衣玉食,没有被宁晚桥这个当家主母刁难过,更不用她们早早过来请安立规矩听训。 若是换了曹姨娘或者曾姨娘上来,她们的好日子也许到头了。 宁晚桥道:“我可以帮何姨娘调理身体,以后孩子出生了,姨娘自己养着吧。” 何姨娘道:“多谢太太。” 宁晚桥让她把手伸出来,把了脉后,不由皱起眉头。 天天喝避子汤,能有孕才怪。 宁晚桥道:“最近除了吃饭,可还有吃什么东西?” 何姨娘仔细想了想,道:“侯爷差人每天往我院里送补汤。” “哦?那这补汤只有你有了?” “起初我以为只有我有…” 何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宁晚桥一眼,心虚地继续往下说,“以为侯爷突然关心我了。没想到章姨娘也有。后来丫鬟一打听,曹姨娘和曾姨娘也有。” 宁晚桥想不通! 段云舟毒害自己的妾室,这是想让自己断子绝孙? 既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宫? 把祸源切断,一了百了。 曹姨娘怀孕了,那是不是没有喝这个所谓的补汤? 宁晚桥道:“何姨娘信我的医术,那日后就得听我的来做。” 何姨娘道:“是,我全听太太的。” “我开个药方子给你,日后你除了吃饭,别的都不能再吃了。” 何姨娘有些犹豫:“可是,可是,侯爷给的补汤…” 她爱慕侯爷,对于侯爷给的一切,都不想浪费。 宁晚桥道:“我的药方跟侯爷给你的补汤相冲。你若是吃了他的补汤,我的药方没有效果。只有停了他的补汤,我的药方才见效。” 何姨娘道:“可是,可是…太太,我…我还是舍不得侯爷送给我的补汤…” 宁晚桥道:“你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现在侯爷给你的一点点关怀?” 何姨娘道:“当然是孩子。” 有了孩子,侯爷才会多到她的房里看她。 而不会只是一碗补汤的关心。 宁晚桥道:“既然你那么怕侯爷伤心,那就别让侯爷知道自己不喝补汤的事。拿到补汤后,背着丫鬟和嬷嬷们,把补汤倒了。这样你在侯爷心里,还是那个乖顺的人。” 何姨娘喜上眉梢:“太太说的是。” 宁晚桥道:“你月事最近什么时候来的?” 何姨娘道:“十天前。” 宁晚桥让秀茶拿笔墨纸砚来,在上面写了几味药,递给何姨娘:“这个药方吃五天。第六天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请侯爷去你屋里。” 何姨娘道:“谢谢太太。太太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 — 曾氏一回到荣观堂,今天跟李管事去给宁晚桥传消息的丫鬟便道:“老太太,奴婢今天去了谭姨娘租住的房子,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曾氏指着丫鬟道:“快说!” “宅子挂上了匾额,还有很多工匠在修整。” “匾额上写了什么?” “宁宅。” 陈妈妈不屑道:“宁宅?太太出手真阔绰,这是把这套宅子买下来了?” 丫鬟道:“是两套宅子。” 曾氏愕然:“两套宅子?” 丫鬟道:“太太应当是把两套宅子打通,私人巷也纳入了宅子里。” 若是说宅子可以用银子买,那私人巷就不是能用银子办到的事了。 曾氏紧紧抓住扶手,几乎咬牙切齿。 好你个宁氏。 要房子不成,又诓骗我儿给你银子买宅子,还要让我儿动用如此多的关系,把私人巷也划到宅子里。 好得很! 好得很! 曾氏恨意涌上来时,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自己儿子,当真会下这样大的血本,去找工部侍郎? “去,招侯爷过来,我要问他话。” 一刻钟后,段云舟来了。 “母亲找我何事?” 曾氏压抑着胸腔里要爆发的怒火,心平气和地道:“宁氏的宅子,是你给银子给她买的?” 段云舟还以为母亲要跟他谈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问银子的事。 “母亲也知道,谭姨娘租房子住。宁氏月钱只有二十两,若是让她存钱,何年马月才能存够买房子的钱。” “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儿子给了她一万两银票。” 曾氏气得当场两眼翻白,嬷嬷们见状,立即把曾氏放平,让丫鬟们散开通气。 段云舟也是吓了一跳,母亲厌恶宁晚桥到如此地步,听到这件事,竟能当场晕过去。 段云舟让丫鬟们去叫大夫来。 屋子里乱成一团,手足无措。 曾氏最终还是靠自己缓过来,深吸一口气,道:“难怪她能买两套宅子,果真是你帮她,果真是你帮她啊。你糊涂啊,你糊涂啊。” 原先曾氏想让宁晚桥空手离开侯府,如今宁晚桥早已经背着她,拿了一万两银票。 若是再不休了她,只怕儿子会送给她更多的钱财。 ------------ 第77章 设计 看到自己惹得母亲这般生气,段云舟自责自己,为人子女,竟如此不孝顺。 他想解释,让母亲气顺一些。 “儿子做事前没有跟母亲商量,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 段云舟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力度很大,额头磕破出血了。 曾氏看了心疼得直喊:“好了,好了,娘不怪你。都是那个贱蹄子的错。你跟娘说说,她是怎么骗你要钱的?” 段云舟有些不满母亲称呼宁晚桥为贱蹄子,只是也不好再多说母亲,以免母亲又气晕过去。 “是,是儿子自愿给的。” 曾氏道:“你糊涂啊,糊涂啊。为何要给她?如今她拿去买宅子了。这些银子要不回来了。不行,陈妈妈,你去把宁氏叫来。让她到衙门去,把地契改成咱们侯府的。” 曾氏后悔至极。 若是知道儿子会私下给宁氏这个贱人一万两银票,当初还不如答应,让宁氏搬进侯府名下的宅子住。 这样也好教宁氏看她脸色生活。 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把谭氏赶出宅子去。 段云舟道:“母亲,不可。” 曾氏道:“这是我们侯府的银票。她嫁进侯府后,给侯府做了什么贡献?需要给她一万两?” 段云舟又是连磕三个响头。 “母亲,宁氏初嫁入平昌侯府,也是任劳任怨。况且,儿子给她一万两,也是因为,因为日后宁氏不能生孩子了。” 曾氏大喜:“她为何不能生孩子?” 话落,曾氏想起是自己亲手逼宁氏喝下药的,“你都知道了?” 段云舟道:“母亲,府中哪有什么秘密。” 曾氏道:“起来吧。” 段云舟道:“母亲若是还气,儿子会跪到母亲气消。” 曾氏道:“娘不气了。你起来吧。” 段云舟便站起来,坐到椅子上。 丫鬟们立即上来帮他清理伤口,涂上药膏。 曾氏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娘也不藏着掖着了。” 段云舟道:“母亲请说。” 曾氏道:“你今日便休了她罢。” 段云舟愕住:“母亲,儿子对宁氏有感情。况且,宁氏今日才得了诰命,这实在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曾氏道:“宁氏以后无儿无女,怎么当侯府的主母?七出之罪,她无子、不孝顺婆婆、善妒、口舌之争,这已经占了四样,如何休她不得?” 段云舟道:“母亲,通房侍妾里要是怀上我孩子的,抱过来给她养就是了。” 曾氏道:“一个当家主母,竟然不能为府中孕育,要来有什么用?” 段云舟道:“只要是儿子的孩子,是谁生的,又有何妨?” 儿子如今真是鬼迷心窍了,若是她再不想个办法,这一万两银票只是个开始。 宁氏狡诈,儿子不是她的对手。 曾氏道:“母亲看得出来,你对她确实生出了感情。那便让她到我们侯府的庄子里去住,既不会得罪了皇上,又能让你想起她了,去她那里坐坐。” 段云舟道:“母亲,宁氏是嫡妻,把她放到庄子上,不合适。很多宴会仪式,还要她出席。” 曾氏道:“娘已经帮你想好了。把她送到庄子上,再抬舒悦上来,视作平妻,以后侯府的事务,都由舒悦来主持操办。” 段云舟道:“母亲,宁氏不是白身,有诰命在身上。况且,宁氏如今在太太圈子里很受欢迎。同僚们因为自己夫人跟宁氏的关系,对儿子也颇为赞赏。” 曾氏听到儿子嘴上说着孝顺自己,却下意识地帮宁氏说话,知道今日的话是说不下去了,便道:“天晚了,你去看看曹姨娘。娘也要休息了。” 段云舟道:“是。母亲若是有事,命人去叫儿子。” 待段云舟走后,曾氏不由发出悲鸣长叹。 “可怜我含辛茹苦养出来的儿子啊,竟然被这样的女人迷住了。” 嬷嬷道:“老太太想开一些。侯爷如今二十多了,只要在官场上一路高升,其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曾氏道:“若是换成其他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氏绝对不行!” 每回宁氏都会把她气个半死,她要休了宁氏,让宁氏一无所有流落街头,才能解她心头恨。 陈妈妈道:“老太太,如今侯爷心里有她,这一万两银票只是开始。若是不快刀斩乱麻,让太太离开侯府…” 曾氏听到一万两银票,又觉得心揪痛,比割肉剜骨还要痛。 “陈妈妈,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陈妈妈道:“方才侯爷说,因着宁氏跟太太们关系好,侯爷也受大人们赏识。” 曾氏道:“哼!那不过是侯爷为了宁氏,胡说八道。她能封诰命,还不是因为侯爷的关系。” 陈妈妈道:“老太太说的是。如今她有诰命在身上,轻易休她不得。日后她还要进宫给太后治病,若是她又得了太后赏识。万一在太后面前嚼舌根,只怕对侯爷仕途不利。” 曾氏道:“她敢?再说,皇上圣明,怎么会听信小人?” 陈妈妈道:“老太太忘了?太太的诰命,便是荣老太太跟皇后说,皇后对皇上说,皇上才开金口的?” 曾氏听了,便有些坐立不安。 封赠诰命那么快下来,便证明陈妈妈说的话是对的。 陈妈妈道:“老太太现下只想让宁氏离开侯府?” 曾氏道:“你有什么主意?” 陈妈妈道:“太太之前一直说要跟侯爷和离,老太太您又想休了她…” 曾氏骂道:“她这个贱人?也配谈和离?” 陈妈妈道:“太太如今有诰命在身上,又没有七出之罪,老太太休了她。以她的性子,只会跟老太太硬到底。到时候她到荣老太太面前哭一哭,谁也不敢保证对侯爷的仕途有没有影响。” 曾氏跟荣老太太关系一般,陈妈妈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重视起来。 若是为了赶宁氏出府,毁了儿子的前程,曾氏是不愿意的。 她再傻,也知道只有儿子仕途在,自己才可以作威作福。 “依老奴看,不如老太太做主,让他们和离。” 曾氏耷拉着脸,极度怨恨,还未开口,陈妈妈又道:“即便老太太同意和离,关键是侯爷那边不肯。我们说再多,也得侯爷最后签字。就像老太太您不让侯爷把宅子给谭氏住,侯爷又擅自给宁氏一万两银票一样。” 曾氏听到一万两银票,又气得胸口疼。 她也意识到了,是自己儿子上赶着送钱,不肯休了宁氏。 “你可有好的法子?” “老太太过几日,不是要请道士到府中做法吗?我们可以利用好这件事。” ------------ 第78章 探春宴 宁晚桥的诰命一下来,一贯低调的太后,忽然要在御花园开一个探春宴。 说是探春宴,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相亲宴。 跟去年裴国公府在幽谷庄举办的赏梅宴一样。 有各种活动,若是一战功成,便会名扬京城的权贵们。 是以,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以参加,甚至连家中未出阁的女儿也可以带进宫来赏花游玩。 宁晚桥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到要见太后了。 这个探春宴,除了生病、怀孕等实在不能去的人之外,基本所有人都会参加。 曾氏自然也要去,并且,还要亲自带着府中未出阁的姑娘们去。 宴会前两日,曾舒婷住到了平昌侯府。 曾氏说道:“去岁赏梅宴,你可有看中的公子?” 曾舒婷自然有看中的,只是别人不一定看得上她。 “姑姑,我…我…” “你这丫头,看上谁了?别犹犹豫豫的。” “我看上二皇子了。” “二皇子?” 曾舒婷点头。 因为当日,身份最贵重的,便是二皇子。 曾氏有些犯难。 二皇子虽然还没有侧妃,如今也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能做二皇子侧妃,自然比嫁给那些富商做正妻要好。 只是,皇家选侧妃,家世最低也得在五六品的官员中。 曾氏道:“其他的有没有相中的?” 曾舒婷摇头:“那天世家子弟权贵虽然多,可是品行端正的,却没有几个。” 既然她决心要靠婚事改变命运,那选的男人品行自然不能太差。 曾氏道:“也罢,探春宴当日,你再仔细查探一番。” 接下来两天,曾氏专门派了人教导府中姑娘们入宫的礼仪。 她们在赏梅宴上大放光彩,自然也想在探春宴上大放光彩。 若是想让心仪的男子有好感,相貌与身材自然是少不了的。 曾舒婷深谙以色事人,色的重要性。 她便偷偷找到了宁晚桥。 宁晚桥看到她时,十分意外。 “表嫂,舒婷还没有得恭喜你封诰命的事。” 曾舒悦送了一根簪子给她。 簪子上的上等红色宝石熠熠生辉,看得出曾舒婷还是舍得出手的。 宁晚桥知道曾舒婷肯定是有事相求,就收下了她这个礼金。 “这次探春宴,姑姑也带我随行。” 宁晚桥道:“恭喜你。” 曾舒婷道:“表嫂别说风凉话。我哪有什么喜事。舒婷倒是想求表嫂帮个忙。” 宁晚桥道:“什么忙?” “表嫂医术好,有没有能让人体增香的方子?” “你想要面若桃花,香味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种香?” 曾舒婷道:“对。” 宁晚桥道:“有,但是要喝一两个月才见效。” “有喝一次就有效果的吗?” 宁晚桥道:“有,用桂花制作的药丸,以及,这两日你让丫鬟给你泡桂花浴…再往里面添这两味药…可以让香味持续一天一夜。” 宁晚桥把药名写在纸上,曾舒婷看了,担心地道:“会不会有副作用?” 宁晚桥道:“不会。” 曾舒婷高兴地收下了。 果然还是找对人最重要,能解决她的问题。 宁晚桥刚送走曾舒婷,段沐言和段沐兮也来了,都是为了让自己变成宴会中的焦点。 她给她们把脉,按照她们的体质开了药方。 芙清不明白地问:“小姐,府中的姑娘们,好像对这次的探春宴,都很重视。” 宁晚桥道:“因为这次是太后亲自举办的宴会,皇子们全都会参加。以及皇上住宫里啊。” 芙清道:“她们还想被皇上看中?” 秀茶道:“那当然了。皇上如今也不过四十岁。正值壮年,肯定要充盈后宫。” 太后虽然交代了不用凤冠霞帔,穿个常服进宫游乐一番而已。 但为了表示尊重,大家还是会盛装出席。 宁晚桥上身一袭凤喜牡丹青碧色长袄,下身系一条浅蓝色底白玉兰花百褶裙。 头上戴着凤衔珍珠金步摇,赤金衔红宝石凤钗,玉兰花瓒金押发等首饰。 手上戴着金镶珍珠手链,耳朵上戴着长水晶坠子,清雅端庄。 府里的其他姑娘也都盛装打扮,在二门等候。 宁晚桥到二门时,府里的姑娘都对她行了礼。 今日出行一共有五辆马车。 等了一会儿,陈妈妈才搀扶着曾氏走了出来。 曾氏看到她时,剐了她一眼,愤恨幽怨。 宁晚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曾氏跳脚,看来自己真是曾氏的克星。 宁晚桥自己一辆马车,曾氏自己一辆马车。其他的姑娘,则是两个人一辆马车。 进宫不能带着丫头,宁晚桥一个人坐着无聊。 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外面街道的风景。 不知不觉很快到了神武门。 下了马车后,她们换乘了软轿。 到了慈宁宫殿前,有不少人到了。 曾氏很快跟平日交好的太太们,热络地聊起天。 宁晚桥也看到了许多熟人,还未来得及跟众人寒暄,慈宁宫的宫女便出来领着大家进去了。 太太们今日在慈宁宫花园赏花。 未出阁的姑娘,以及公子哥们,会到御花园参加探春宴。 而公子哥们,应当已经在御花园等着小姐们过去了。 慈宁宫花园里早已经摆上宴席,大家依次落座。 不一会儿,皇后身穿朱红大袖衫,深青色的织金云霞凤冠霞帔,红罗长裙,头戴龙凤珠翠冠,走了过来。 看不出实际年龄,但气势却很强,让人不敢直视。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众人跪下行礼道。 “大家不必多礼,平身吧!太后身体抱恙,让本宫先来招待夫人们。” 夫人们纷纷关心起太后的身体,皇后看了一眼众人,在宁晚桥脸上定了几秒,便道:“是老毛病了,御医在为太后诊脉呢。” 今日跟来的姑娘们,无一例外,都长得极为漂亮,各有各的美色。 似乎京城里所有漂亮的未出阁小姐,都集中到了这里一般。 曾舒婷原本信心满满,见状不由觉得自己不管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比不得这些世家小姐。 曾舒婷在心中立即否定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平昌侯府的另外三位小姐,倒还是占些家世和样貌的优势的。 宁晚桥在斜对面,看到了安武侯夫人,以及宁晚怡和安武侯府中的其他小姐们。 上次幽谷庄回来,宁晚怡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一直记恨着宁晚桥。 ------------ 第79章 替太后诊治 “平昌侯夫人越发明艳动人了。” 宁晚桥正寻思着怎么才能快速去见太后,忽然听到斜对面二皇子妃说道。 二皇子妃身材比去年略有些丰腴,但却不臃肿,看着很有福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宁晚桥道:“多谢王妃夸奖。我能有这样的气色,也是侯爷给我的福气。” 皇后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宁晚桥,道:“这便是平昌侯夫人了?” 宁晚桥道:“回皇后,是臣妾。” 皇后道:“母亲时常在我面前提你。说十分喜爱你,跟你一见如故。今日见了你,才知道母亲说的话没有半分夸张。” 夫人们听到皇后这么夸赞宁晚桥,便全都把视线放到宁晚桥身上。 她们知道宁晚桥救过荣老太太,所以也不奇怪皇后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丰阳侯夫人蒋氏笑道:“我们这些人,跟平昌侯夫人也是一见如故。” 康平侯夫人沈氏道:“就是夫人太忙了,想见一面都难。” 宁晚桥笑道:“只要夫人们发帖来,不管是刮风下雨,我也会克服前往府中。” 景明侯夫人方氏道:“难怪容华媳妇从太夫山回来,便跟我说,平昌侯夫人是个有趣的人。今日见了,果然不假。” 太夫山上,宁晚桥帮景明侯府的大少奶奶元氏确诊过胆囊炎。 方氏便是元氏的婆婆,景明侯是刑部侍郎。 元氏嫁的便是景明侯的大公子,名叫易容华,在刑部任职,正五品郎中。 这些时日,宁晚桥不方便出门,都是元氏派丫鬟过来找她。 有时候是元氏上门来找她把脉。 宁晚桥恭恭敬敬道:“夫人谬赞,大少奶奶性子活泼,我与她一见如故。” 太太们说话,未出阁的小姐站在身后听着。 皇后道:“慈宁宫花园是我们这些太太赏花的地方。你们年轻姑娘,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御花园吧。” 陈国公夫人道:“御花园是谁主持宴会?” 皇后道:“仙源公主与太子,以及裴国公府的大姑娘。” 宫宴让裴国公府的大姑娘一起协助主持,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内定荣君夏为太子妃了。 蒋氏道:“君夏小姐是个稳重大气的姑娘,有她一起主持,公子小姐们,肯定会在今年的探春宴上,玩个痛快。” 裴国公夫人看向陈国公夫人:“明渝今日可来了?” 陈国公夫人道:“他有公事在身。” 荣君雨听了,失望地低下头。 裴国公夫人看了眼自己女儿,便又问:“明渝婚事物色中谁家的姑娘了?” 陈国公夫人道:“没有。我们催他,他只说没有喜欢的。往他房里塞人,他也说想要喜欢的,自己找。你看他,推来推去,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夫人们听了,纷纷笑起来。 安氏偷偷观察段家的几位姑娘,并没有察觉出谁有异样。 看来是看不上自家二弟,所以无动于衷了。 难怪二弟不肯说出,自己喜欢的是哪位姑娘。 皇后看向一位风韵犹存的夫人,道:“世子今日有没有来?” 夫人道:“去岁回京,他对京城里事事都好奇。每日都拖着病,跟公子哥们出去喝酒玩乐。前几日让他来,他说已经约好朋友们去玩了。让我跟皇后和太后问个好。” 宁晚桥疑惑这位夫人是谁,旁边的安氏小声道:“这是镇北王妃。” 皇后对镇北王妃道:“他从小与他父王生活在并安,那里地广物稀,到了京城自然惊奇。穆棱今日来了吧?” 镇北王妃道:“来了,跟太子和其他皇兄在御花园行酒令。” 皇后召来几位宫女,让她们带着小姐们去御花园。 陈国公夫人想给卫明渝物色姑娘,便让安氏也跟着去看看。 安氏有许多话跟宁晚桥说,便想拉宁晚桥一起去御花园。 宁晚桥的目标是太后,自然不可能去御花园,便婉拒了。 姑娘们走后,花园里热闹减了半分。 皇后便起身,带着夫人们在花园赏花。 宁晚桥故意走在队伍后面,拐入林荫小道时,有位宫女小声叫住了她。 “太太,太后有请。” 宁晚桥便悄无声息地跟宫女往回走。 进入殿内,有好几个御医在说话,面上满是焦急。 一个微胖的御医道:“太后脉沉迟无力,多是胸中大气下陷,应当加生地数钱…” 一个颧骨高的御医道:“上回听你的,太后的病情便加重了。太后心中气血亏损,。需用龙骨入肝以安魂,牡蛎入肺以定魄。” 一个下巴圆实的御医道:“太后是心中气血虚损,致惊悸不眠,应该以龙眼肉、酸枣仁…” 宁晚桥低着头跟宫女进入内殿。 皇帝早已经坐在床边,其他王爷则分开两排站着,神情肃穆。 姑姑小声道:“皇上,平昌侯夫人来了。” 金色帐幔卷起,檀木大床上,一位枯瘦如柴的老太太躺在上面。 皇帝四十来岁,温文儒雅,有书生卷气。 但宁晚桥却觉得,皇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好相处,甚至应当十分凉薄。 皇帝面容哀伤,脸上是凄冷颓然之意,声音沙哑:“裴国公府太夫人夸夫人医术了得,如今御医束手无策,朕希望夫人能竭尽所能,治好太后的病。” 宁晚桥道:“臣妾定会尽心尽力。” 皇帝便坐到旁边,其他王爷、大长公主、长公主都站着,宁晚桥身份最低微,自然也没有凳子坐。 她跪在太后床前,小心翼翼地把太后的手放平,给太后诊脉。 太后可能是感觉到她温热的手指,眼珠转了转,竟然对她露出了慈祥之色。 宁晚桥对荣老太太十分敬爱,也很有好感。 所以对跟荣老太太属于姑嫂的太后,也有点爱屋及乌的感情在里面。 只是,她听到太后的脉搏后,却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呆住了。 太后癌毒聚肺,且肺、大肠阴虚,大便不通,这是大限将至。 宁晚桥深吸一口气,微微挺起身,打开太后的眼睛检查眼珠子。 可以说,太后已经油尽灯枯,进入了弥留之际。 如今,她最多能维持太后半年的生命。 若是实话实说,别说得太后的口谕,估计皇帝马上就会拉她出去砍了。 若是不说实话,只怕半年后,太后死了,她也一定会被迁怒降罪。 ------------ 第80章 咄咄逼人 皇帝问道:“夫人可诊出病症了?” 宁晚桥道:“回皇上,臣妾已经大致诊出太后的病症了。太后咳嗽,痰中夹血。口干渴,喜饮。食少,气急,胸闷,腹部胀痛。手足心发热。大便秘结不通,小便亦难解。时常失眠,有时头昏。” 皇上这才看了眼宁晚桥,但见她姿态放低,不急不躁,对她高看一分。 “夫人说得极是。太后是何病?” “回皇上,太后毒气积聚于肺,而肺、大肠阴虚,且伴随气虚。” “可还有治?” “有,需滋阴补气,润肠通便。” “如何治?” 宁晚桥道:“先通肠胃。用生大黄粉每隔一个半时辰服用一次,肠胃通则停服。” 皇上道:“肠胃通后又如何?” 皇上语气压迫十足,让宁晚桥想起阮穆宁来。 阮穆宁也是这样的人,温和谦逊,但骨子里总是散发出某种迫人的压力。 宁晚桥跪着,头一直得贴着地面,似乎是在对地板说话。 她从小生活在平等社会,家中长辈教导跟人说话时,要平视别人,以示尊重。 现在用这样臣服的姿势说话,对她来说,每一刻都煎熬和倍受折磨,以及有一丝丝屈辱在里面。 “回皇上,先服三副药。” “何药?” “人参、五味子、天门冬、麦冬、北沙参、火麻仁、郁李仁、猪苓、茯苓…” 皇上道:“起来吧。” 宁晚桥没有这样跪过,只觉头晕眼花,没有办法,只好撑着地面起来。 膝盖疼得她难受。 好在没有跪太久,缓一缓就好了。 皇上道:“给夫人赐座。” 内侍监搬了凳子过来,道:“夫人请坐。” 宁晚桥坐下后,看了前面站着的两排王爷和公主们,又因为这个尊卑有别的社会,坐立不安。 皇上也许是看出她的心思,道:“夫人坐便是,若是夫人能救活太后,你坐着又有何妨?” 宁晚桥当即又跪下:“皇上,臣妾不敢造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是皇上的,子民是皇上的,子民替皇上分忧,替太后医治,全是份内之事。” 皇上便道:“好了,朕和其他王爷公主不是老虎,夫人不必战战兢兢,起来吧。” 宁晚桥道:“是,皇上。” 皇上道:“朕与王爷们就在这里看着夫人如何治,夫人开始吧。” “是。” 宁晚桥知道,这是不相信她的医术。 男尊女卑,她一介女流,这些人自然不放心把太后交到她手上。 宁晚桥让太监去煎药,同时去冲大黄粉水来。 在姑姑的帮助下,宁晚桥把大黄粉水喂进太后肚子里。 待药煎好,宁晚桥又喂太后服下汤药。 皇上问道:“这药服下后,太后怎的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宁晚桥道:“回皇上,太后体虚,开药不宜过猛。大黄水要服用四次后,才会起药效。” 皇上道:“夫人是说,要明日辰时,大黄水粉,才会见效?” 宁晚桥道:“正是。” 皇上道:“既如此,夫人便先去参加宴会,待宴会结束,再到殿里来。” 宁晚桥不解。 皇上道:“太后病重,需要人时刻守着。如今太太替太后诊治,留在慈宁宫里,陪太后几日。朕会让人到平昌侯府,跟平昌侯说一声。” 宁晚桥道:“是。” — 慈宁宫花园,赏完花回来的太太们,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后吩咐宫女上今年新采摘的绿茶。 曾氏看到宁晚桥的位置是空的,正想问宫女宁晚桥去哪里了? 宫女在她耳边小声道:“回夫人,皇上请了太太到内殿去给太后诊治了。” 曾氏听了,不好多说什么。 只希望宁晚桥别牵连到平昌侯府。 这时,两位宫女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各位太太,仙源公主请你们到御花园一同参加他们的宴会。” 皇后便笑道:“既如此,我们便过去瞧一瞧。” 夫人们便往御花园去。 宁晚桥刚出门,正好赶上了夫人们的队伍。 曾氏看见她,便落后几步,到了宁晚桥旁边,警告她:“你一意孤行,非要替太后诊治,若是惹怒了皇上,别连累平昌侯府。” 宁晚桥道:“婆婆放心吧,不管我是得皇上赏识,还是得罪了皇上,都是我自己的事,跟平昌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曾氏冷哼一声。 那一万两银票,怎么样都要从宁晚桥手里拿回来。 宁晚桥的心思并不在跟曾氏斗嘴上。 今日宫宴不能带丫鬟进来。 皇上又让她住在宫里几日,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她身边根本没有可信的人可以帮助。 上次在幽谷庄差点被人杀害,也不知那帮人会不会趁此期间下手。 宫中守卫森严,但很多地方都没有人看守。 之前她请阮穆宁保护她,如今她到了宫里,他的人应该进不来了。 若是哪个宫女又被对方收买了,她不会武功,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宁晚桥想着想着,很快到了御花园。 曾舒婷正在展示分茶之技,一朵桃花浮了出来,桃花左上角,还有一个“仙”字。 众小姐公子们纷纷叫好,仙源公主心情好,对曾舒婷又有了几分好感。 安氏对宁晚桥道:“平昌侯府的表小姐,是个活络的人。” 宁晚桥也发现了。 来之前曾舒婷打算用美色,后来发现自己没有多少胜算,又改用茶艺讨好公主。 想必从幽谷庄回去后,曾舒婷便苦练各种技能,为的就是等到宴会上博个好彩头。 段沐秧也趁机捧场:“表妹的分茶之术越发精湛了。” 曾舒婷道:“只要公主喜欢,民女便觉得学有用处。” 皇后笑道:“好,赏。” 曾舒婷喜上眉梢,起身跪下:“民女谢皇后赏赐。” 在探春节上得了赏,日后嫁入夫家,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宫女捧出一个锦盒,曾舒婷手有些打抖地收下了。 曾氏很满意曾舒婷能靠自己获得皇后赏识,总算没白带她进来。 皇后落座后,有个皮囊艳色近妖的男人,便过来扶住镇北王妃:“母妃,请坐。” 原来是夫人们刚才谈的阮穆棱。 阮穆? 宁晚桥咀嚼。 阮这个姓,是皇姓? 阮穆宁? 阮穆屹? 宁晚桥还没得往下细想,被人撞了一下。 “夫人,对不住,请夫人原谅我的鲁莽。” “哦,没事。” 宁晚桥回过神,看到阮穆棱近在咫尺地躬身道歉。 ------------ 第81章 得赏 “皇后赏得好,朕也有赏。” 皇上款款走过来,大家立即跪安。 宁晚桥也跟着下跪。 “起来吧。”皇上坐到主位。 皇后看出皇上眉毛舒展开了些,想必是宁晚桥给了皇上一些好消息。 皇后便同时也想赏赐宁晚桥,希望宁晚桥能尽心尽力救治太后。 只是太后身体病危的事,自然不能跟别人说。 是以,皇后便决定用荣老太太来作为理由赏赐宁晚桥。 皇后笑道:“今日应当赏的,还有一位夫人。” 皇上自己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明知故问道:“喔?” 皇后道:“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治好了裴国公府老太太的病。本宫还没有给平昌侯夫人赏赐,今日一并赏了。” 皇上道:“皇后说的极是。” 宁晚桥没有捂热凳子,又跪下道谢。 “臣妾谢过皇上皇后。” 治完太后的病,宁晚桥决定再也不跟皇家人打交道了。 半天跪下来十几次,她实在受不了。 皇上道:“起来吧。” “是。” 太监也送了个锦盒过来,里面是一块精致的玉佩。 夫人们看见宁晚桥受到皇上和皇后的关注,纷纷记下了,打算日后多多跟宁晚桥来往。 坐在曾氏旁边的万宁侯夫人道:“平昌侯夫人真是个蕙质兰心的人,老太太,你是个有福气的。” 另外一位夫人也夸赞道:“平昌侯夫人今日得了皇上皇后的赏赐,想必日后平昌侯也会以妻为荣,仕途顺利。” 曾氏板着脸,恨不得把宁晚桥那副嘴脸说出来。却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在场,有些话怎么样都不能在这里说的。 是以,曾氏只能违心道:“夫人们说的是。” 皇上扫了一眼,问道:“太子呢?” 仙源公主道:“皇兄有事,回宫里处理公务了。” 皇后心疼地道:“唉,他这个身体,也不知道歇一歇。” 宁晚桥这才想起刚才想到一半的问题。 她看了坐在对面的阮穆棱。 既然阮穆棱是王爷的孩子,那阮穆宁跟阮穆屹也应当是王爷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那阮穆宁在幽谷庄设置路障,不让人过去,也就说得通了。 当日阮穆宁对她说,有位贵人需要她救治,也说得通了。 刚才在慈宁宫里站着的王爷们,肯定有他们的父王在。 虽然猜出了阮穆宁和阮穆屹的身份,她还是会装傻充愣不知道,这样也可以免去跪拜。 宁晚桥不愿意跟皇家打交道了,待治好阮穆屹的腿。她再赚到一笔丰厚的钱,自己雇几个武功高的保护自己,往后不再跟他们两个来往。 过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个朝代平平安安的老死,下次投胎到几千年后,活在平等的社会。 宁晚桥想得入神,二皇子妃周锦澄却一直观察她。 特意等皇上皇后喝茶时,对宁晚桥道:“平昌侯夫人医术高,不知眼疾是否可以医治?” 宁晚桥回神,说道:“我不敢下定论,行医讲究望闻问切,只有看过病人后,才知道能不能治。” 二皇子因为二皇子妃跟宁晚桥说话的缘故,便也看向宁晚桥的方向。 他正好看见曾舒婷执起茶盏喝茶。红唇被水浸湿后,像待人采摘的茱萸,鲜艳可口。 不由想起,方才曾舒婷温柔妩媚分茶的样子。 二皇子妃道:“改日下帖,我带着病人到平昌侯府去找夫人。” 二皇子妃话落,轻轻笑了一声,拿起茶杯,便要喝下。 却发现旁边的二皇子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 她顺着二皇子妃的视线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只是心中虽然鄙夷,脸上却还是笑着,小声地问道:“二皇子看上平昌侯府的表小姐了?” 二皇子收回视线,讪讪然:“本王确实想吃一盏她亲手点的茶。” 二皇子已经封为安王,出宫建府了。 他除了有周锦澄一个正妃,其他的都是侍妾。 周锦澄道:“那又有什么难的。过几日,臣妾让人到曾家去,商量过后,用一顶轿子抬她过来就是。” 接下来是才艺大比拼,宁晚桥看要到太后的吃药时间了,便悄悄起身。 刚才从慈宁宫跟她来的宫女,便又领着她原路返回。 进入内殿,宁晚桥竟然看到太后起来了,姑姑正在给太后喂米粥。 宁晚桥给太后请了安,太后便道:“你给我开的药很好,吃下去后,舒服了很多。” 宁晚桥道:“太后还需要服三次生大黄粉,肠胃便通了。” 太后道:“好,这两日辛苦你了。” 宁晚桥道:“能帮太后分担痛苦,是我的荣幸。” 太后皮肉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但因为没有力气,所以笑不出来。 “裴国公府的太夫人,一直跟我说,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让召你进宫来看看。今日看见你,我喜欢得很。” “谢谢太后的赞赏。” 宫女端了生大黄粉进来,宁晚桥用勺子,一勺勺喂太后吃下。 太后坐了一会儿,又靠着枕头躺下。 “人老了,觉就少,躺太久了,骨头也跟着痛了。” 听到太后家常似地抱怨,宁晚桥道:“太后,您不老,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太后道:“你别骗我这个老妇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宁晚桥道:“太后,身为医生,最不能骗人了。从外祖父留给我的经验来看,太后还可以活十多年。” 太后心底大喜:“当真?” 宁晚桥道:“自然是真的。只要太后吃好喝好睡好,多晒晒太阳,活个十年不是问题。” 宁晚桥不敢说太多年,这样一听也太假了。 十年的话,不长不短。 而且也能让太后更容易相信她说的不是假话。 太后心情大好,嘴角的肉都跟着上扬。 “方才你去御花园,我肚子饿了,便让御医们过来诊脉,是否是回光返照。” 宁晚桥道:“太后肚子饿了是好事。” “御医们也惊奇,诊了我的脉后,说我脉象已经隐隐有变好的趋势。都道你医术好。” 宁晚桥道:“太医们谦虚,我不敢当。只是正好我能治太后的病,人各有所长嘛。” 太后道:“跟平昌侯爷成亲多久了?” 宁晚桥道:“快两年了。” 太后看了眼她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 第82章 奖品 宁晚桥道:“孩子是缘分,许是还不到时候。” 太后道:“以你的医术,想要个孩子又有什么难?” 宁晚桥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道:“平昌侯如今纳了几房姨娘?” 宁晚桥道:“回太后,四房。” 太后道:“她们有孩子没有?” 宁晚桥道:“有一位姨娘已经传出好孕来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是个好的。” 宁晚桥道:“谢太后夸奖。” 太后道:“乏了,和玉,带平昌侯夫人去参加宴会吧。” 宁晚桥又坐上软轿去御花园。 宴会正好到各家千金表演才艺的时候。 因为是太后主持的探春宴,夺得魁首之人,太后会送出一件东西作为彩头。 各家千金自然牟足了劲要为家族争光添彩。 太后赏赐是多大的荣耀? 更何况还有各家夫人和皇后看着,只要入了她们的眼,还怕以后没有好婚事吗? 宁晚桥方才坐的座位,已经被另外一位小姐坐了。 正想找个位置时,一位宫女小声对她道:“夫人,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有请。” 宁晚桥跟过去,便见安氏旁边有个座位。 她坐下后,才发现卫明渝也来了。 卫明渝对她点了点头。 宁晚桥道:“多谢二少爷的信任。” 安氏笑道:“兵马司的巡捕们,都说二弟推荐的药膏很好。纷纷夸太太的医术好。” 宁晚桥道:“那便好,能帮上二少爷的忙,是我的荣幸。” 卫明渝道:“不知太太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宁晚桥道:“我的外祖父曾经是一位大夫。” 卫明渝道:“想必也是一位名医了。” 宁晚桥道:“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医术确实不错,街坊邻居们都十分信赖外祖父。” 安氏叹道:“夫人的外祖父可有多收几个徒弟,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 虽是话家常,宁晚桥却还是保留着警惕心的,因为她帮卫明渝治过病,且卫明渝循着姚正德,想要找到她这个所谓的渝跗弟子的后代。 宁晚桥道:“外祖父只有我阿娘一个孩子,阿娘不喜欢医术,并没有继承外祖父多少医术。不过外祖父留了许多自己的经验医书,我全都仔细拜读了。” 安氏道:“难怪夫人医术如此好,原是站在外祖父的肩膀上成长。再加上夫人的勤奋苦学,想不成名都难。” 卫明渝执起茶盏,爽快饮下。 放下茶盏,又觉得自己过于粗鲁。 余光瞄一眼宁晚桥,见她并没有看自己。 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望。 太监将琴摆于宴席正中央。 仙源公主拍了拍手。 几位太监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今日的奖品。 红丝绸盖着的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仙源公主说道:“此琴乃是清音琉璃琴,今日谁若夺得比试之首,这把琴便是太后赏赐与她。” 太监将红绸拉下,一把散发出清澈明亮光芒的玉制古琴出现在众人眼中。 仿佛是一泓清泉,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据说清音琉璃琴,是由一位琴技精湛的琴师创造。 琴师热爱万物,走遍天下所有自然景色,感化了万物。 若是能与此琴人琴合一,可以弹奏出大自然般治愈的琴音。 这里的人,世间的好东西都见得差不多了。 听到此琴,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想要赢得此琴,试试是不是如传说般的这样厉害。 安氏道:“上回幽谷庄琴艺比赛,是荣家大小姐赢了。不知道这回,她能不能赢得这把琴。” 仙源公主道:“除了夺魁者有奖品外,为了鼓励大家,宴会还设置了额外的奖品。第二名奖品,是玉石。第三名奖品,是南边运送过来的醉心花。” 红绸拉下,巧夺天工的玉石,散发着晶莹剔透的美丽。 对琴不感兴趣的,看到这个玉石,燃起熊熊的斗志。 醉心花则是由深紫色和淡白色、大红色,三种颜色花瓣组成,束在陶瓷瓶中。 艳丽中又有一股清新。 相比于前两个礼品,这个醉心花,在大家心中,便显得十分敷衍了。 看来是为了安慰大家重在参与罢了。 然而对于宁晚桥来说,醉心花却是比琴和玉石更贵重的东西。 宅子修缮好了,便可以种上醉心花了。 上回制作麻沸散,还是姚正德去找了那位贵人帮忙找的醉心花。 她苦于不知道去哪里找,眼下这个醉心花,便解了她的难题。 原先她不想参加的,为了醉心花,她也要报名参加。 魁首太高调,第二名也会被关注,第三名刚好。 既不会被过多关注,又可以拿下醉心花。 比赛规则是取综合成绩排前三的人。 琴棋书画,宁晚桥只要在比赛中,都保持第三名即可。 安氏道:“明渝,你可要上去参加?” 世家子弟们对琴棋书画自然都是懂个一二的,只是卫明渝更喜欢舞刀弄枪。 他道:“大嫂,若是比武,我还能上去参加。” “也是,平日母亲和祖母让你做首诗,你都要浑身不自在。” 安氏又看向宁晚桥,“太太要不要去参加?” 宁晚桥道:“不瞒太太,我看上了醉心花。” 卫明渝看了她一眼。 安氏也好奇地道:“太太喜欢这样艳丽的花?” 宁晚桥道:“醉心花有镇静、麻醉等功效,是草药中圣品。因为京城气候原因,很难养活它。” 安氏笑道:“原来太太是看中了它的药用价值。我还以为太太喜欢艳丽的花。” 琴艺是在宴席正中央比赛,皇上和皇后、以及几位超一品的命妇评分。 书画棋分别在不同的亭子游廊里举行。 先开始比琴,剩下的三样自行选择顺序比试。 太监端了个装号码牌的盒子上来,要比赛的人抓阄。 两位太监各从一边过来,让小姐公子抓抓阄。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太监走到了宁晚桥面前。 宁晚桥伸手进去,抓了个“六”字。 太监要越过去,卫明渝突然说:“我还未拿牌子。” 安氏和宁晚桥好奇地看他,方才他说过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卫明渝道:“坐着也是无聊,不如上去打发打发时间。” ------------ 第83章 斗琴(一) 第一个上场的是荣君夏。 荣家培养出来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行端正,温良贤淑。 荣君夏缓缓起身,来到宴席正中央:“臣女献丑了。” 荣君夏的琴婉转细腻,在京城是响当当的存在。 每回在宴会上,都博得头彩。 所以,在众人眼中,只要是琴艺比赛,荣君夏必定夺冠。 荣君夏气定神闲地摆好姿势,同时弹响第一音。 荣君夏深谙比赛规则。 只要她占先机,第一个弹,剩下的很多人,会因为赢她无望,失去信心,不再参加比赛。 会参加比赛的,自然也因为丧失信心,在比赛过程中,发挥不出真正的水平。 起初,荣君夏的琴音并不大。 突然,急急切切的琴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出现在众人耳中。 那琴声不同于往日她弹的温婉绵长,而是铮铮铁骨令人肃然起敬。 大家仿佛置身战场上,经历着与敌人各种厮杀,硝烟弥漫,披荆斩棘,赢得胜利。 花园里,每个人都屏气凝神,沉浸在荣君夏的琴音里。 一曲终了,荣君夏从容地从琴案后站起身,安静的立于一旁,等皇上、皇后、以及夫人们的评价。 “荣小姐琴艺一绝。” 阮穆棱鼓掌赞美。 皇上亦道:“君夏所奏之曲摄人心魄,朕与皇后都沉浸在曲子中不能自拔。” 荣君夏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谢皇上夸奖。” 皇后很是欣赏荣君夏这个外甥女,缓缓点头,笑容可掬:“君夏的琴艺自然十分高超。” 众评判夫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交头接耳品评。 她们知道荣君夏琴艺高超,只是真没想到琴技竟这般了得。 其他贵女脸色煞白,有了荣君夏这一曲,她们如何有胜算? 皇上、皇后,以及众夫人,把自己心中对荣君夏的分数,都交给太监后,接下来便是第二位参赛者上场了。 太监宣道:“第二位比赛者,镇北王二公子。” 大家都看过去,阮穆棱飘逸地跟大家行礼。 “穆棱献丑了。” 皇上道:“朕倒是欣赏你,既然出来参加宴会,自然要放下姿态,该玩便玩,该喝便喝。” 其他没有报名参加比赛的皇子们,顿时如坐针毡,又让宫女,偷偷去帮自己拿号牌。 阮穆棱抬起手,把刚刚荣君夏演绎的乐曲,换了种方式弹。 他这遍意境更美,技法更高超,乐声更动人。 让人看到了战后的家园,如神话般的梦再现。 相比于荣君夏方才悲惨壮烈的世界,大家更愿意沉浸在阮穆棱为大家创建的和平乐园。 这里祥和美好,百姓丰衣足食。 “好,好,好!”皇上抚掌,连连赞叹。 其他夫人和小姐们,也都跟着鼓掌。 荣君夏不由多看几眼阮穆棱,她知道输了,不是输在琴艺,而是输在自己想要一鸣惊人的心态里。 阮穆棱弹完,恭敬地站起来,向皇上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笑道:“想不到穆棱有这般琴艺。” 镇北王妃道:“平日无事,他自己便跟着那些公子哥们吟诗作画,不干正经事。没想到今天因为这个,还能博得大家的另眼相待。” 皇上道:“哎,年轻人要随处皆得自在。该玩时便玩,不该玩时,勤勉履职即可。” 第三个上场表演的,是万宁侯府的大公子周锦凌。 段沐秧看了眼手中的号牌,自己就在他后面,顿时面颊有些红。 周锦凌指尖微动,银丝骤然而过琴面, 人琴相知,淡淡的琴音飘出,在御花园中十几余座亭子间,清晰明朗。 曾舒婷眼尖,小声地在段沐秧耳边道:“表姐,周家大公子,似乎在看你。” 段沐秧脸红到耳朵,有些羞赧,推了推曾舒婷:“别胡说。小心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仙源公主不满地看着周锦凌。宴会开始那么久,周锦凌竟是一眼都没有给过她。 周锦凌弹完了,便到了段沐秧。 她的琴音独韵,虽然比不上荣君夏,却有自己的风格,让人耳目一新。 段沐秧下去后,太监又宣:“第五位是陈国公府的二少爷。” 夫人小姐们听了,都望向卫明渝。 荣君夏道:“真是稀奇,今早没看见卫二公子来,如今竟然报名参加琴艺比赛。难不成也是为了得到清音琉璃琴?” 荣君雨道:“姐姐,你别胡说。他又没有喜欢的女子,要琴来做什么?” 二皇子妃周锦澄道:“兴许是我们不知道,其实卫二公子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 周锦澄可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改变生活方式的人。每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原因在推动。 荣君雨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小姐,倒是看到有几个比她家世低的小姐,一直在偷偷看卫明渝。 哼!也不看看她们配不配! 荣君夏知道自己妹妹什么想法,劝道:“你莫要把心思写在脸上,让人看了笑话。” 荣君雨道:“姐姐,我就是不允许别人对他虎视眈眈的。” 卫明渝整理了下,准备上场。 安氏有些担忧地道:“你上次弹琴,还是五年前祖母的寿宴上。会不会有些生疏了?” 卫明渝道:“大嫂,若是弹得不好,权当给大家助助兴。” 宁晚桥道:“二少爷说的是。不过我看二少爷文武双全,一定弹得不俗。” 卫明渝看了眼宁晚桥,见她秀丽端庄,他耳尖立即发烫。 安氏对宁晚桥道:“夫人说的是。我这个大嫂多想了。” 卫明渝上去,坐到琴前。 他调试了下。 他不会自信到能跟古琴大成之士媲美,也不会想要夺魁,只要第三名便好。 若论琴功,他弹出《十面埋伏》不及荣君夏在琴音上的造诣。 所以,只有取巧。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百花争艳。 他能出神入化弹出来的,不过那几首而已。 避开方才大家弹过的风格,剩下的就是他选的曲子。 荣君雨悄悄拉荣君夏,小声问:“姐姐,我还没有听过二公子弹琴,不知道他弹得怎么样。” 荣君夏看到她那么紧张,好笑地道:“我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别让自己排名太靠后了。二公子从小文武双全,不会太差的。” ------------ 第84章 斗琴(二) 卫明渝专心致志地弹着琴,花草依依中,草长莺飞的春意,在他精妙的演技下栩栩如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被他的琴音牵引到那个春暖花香的世界。 当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大家还停留在满园的春色中,耳边鸟语梁饶,感受到了今年的春树暮云。 皇上率先鼓掌,“好,明渝弹的这一曲,十分映衬今日的宴会。探春宴,明渝用琴音,让我们进入了另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 皇后也十分满意:“契合太后举办宴会的用意。” 陈国公夫人很惊讶,儿子竟然会弹这么文绉绉的东西,听到儿子得到皇上和皇后赞赏,也跟着高兴。 卫明渝下来后,看了眼宁晚桥,见宁晚桥对他笑。 他立即僵直脊背。 宁晚桥笑道:“二少爷琴艺很好,皇上跟皇后方才对二少爷的夸赞跟其他人的不一样,我想今日夺魁的定是二少爷了。” 卫明渝可不想要魁首。 他点点头,道:“谢太太夸赞。明渝觉得太太的琴艺应当也是不差的。” 安氏扑哧一笑:“你不知道,上回在幽谷庄,她的琴艺让很多人做恶梦。” 宁晚桥笑道:“所以后来我回府了,便勤学苦练,就怕又让大家经历一场噩梦般的演绎。” 卫明渝道:“我相信太太琴技在许多人之上。” 宁晚桥道:“多谢二少爷的信任。” 太监喊到了宁晚桥的名字。 宁晚桥款款走上去。 曾氏听到宁晚桥的名字,不满道:“都是未嫁娶的姑娘公子们上场,她上去做什么?” 曾舒婷道:“那些皇子妃,还有许多新妇都参加了。也许表嫂是想给表哥挣些面子。” 曾氏道:“她一毛不拔,不从你表哥身上拿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帮你表哥挣面子。” 仙源公主看到接下来是宁晚桥,便好奇道:“我记得平昌侯太太上次在幽谷庄弹琴的时候,让大家都耳目一新。” 好多人想起宁晚桥杀猪般的琴声,忍不住偷偷笑,好奇宁晚桥会不会又重蹈覆辙。 宁晚桥道:“上次让大家受到了惊吓,我十分愧疚。后来回去,每日都弹上半个时辰。今日不求夺得什么名次,就是想把之前留给大家的,不好的琴音,替换掉。让大家重新认识我的琴艺。” 安武侯夫人小声问旁边的宁晚怡:“她琴艺一向很好,怎么会弹出拙劣的琴音?” 宁晚怡当时也想不明白,后来回府后,想了好几日,终于明白了,宁晚桥不过是想藏拙,不想成为出头鸟罢了。 她对安武侯夫人道:“母亲,当日我让她上去弹琴,她不过是为了不成为公主攻击的目标而已。” 安武侯夫人道:“没想到她现在倒是长进了很多。难怪那么快抓住平昌侯的心,让平昌侯为她请封诰命。” 宁晚桥不动声色地坐下。 以她方才的观察,卫明渝定是夺了魁首的。 第二名定是阮穆棱。 他们两个选的曲意,都是跟春日有关。 既然如此,她选曲,自然也要贴合评审们的口味。 毕竟琴艺再好,若是不贴合主题,那都是白费功夫。 宁晚桥在脑中迅速搜索,很快便锁定了曾经弹过的一首曲子。 她双手放在琴上,一缕清风拂杨柳的琴音拂面而来,无声地滋润万物,江边渔船一点星火,尖尖门牙破土而出,在潮湿泥土上一点点长大。 打开屋子的木门,春雨从屋檐上如银线般流下来。 树林被白雾笼罩,隐隐可以听见鸟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大家跟着琴音移动,进入如仙境般的清晨。 宁晚桥五官绝美,低头专注地抚琴时,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清冷。 大家都进入了她创造的那个,长满翠绿新叶、雾蒙蒙的世界。 卫明渝看着从容落座的宁晚桥。 趁大家都闭眼沉浸在琴音里,他又多看了两眼宁晚桥。 她的样子,跟那天救他的人,影子重合。 如果不是她? 又会是谁? 亭子后本来要过来主持宴会的阮穆宁,看到宁晚桥在抚琴,又停下脚步。 能让诗词在琴音中演绎得如此完美,她的琴功昭然若揭,绝不是短期内能练出来的。 医术厉害,琴艺也能收放自如。 她如此藏拙,定是个喜欢安定的人。 只怕他一出去,宁晚桥知道他的身份,估计以后见了他都会绕开走。 锦标听到宁晚桥弹完琴了,正想跟太子说话,却见太子已经走远了。 方才他跟太子去慈宁宫,太后说平昌侯夫人这几日会住在宫里伺疾,让太子不用担心她的身体。 太子从慈宁宫出来,便往御花园这里走。 今日第三名的奖品,是太子设置的。 醉心花也是太子找来的。 南边有些富裕人家,会拿醉心花来当观赏花。而京城这边因地势原因,更喜欢梅花、牡丹、兰花。 最先他不知道太子为何要这么敷衍的设置这样一个奖品,现在看到平昌侯夫人,忽然明白了。 他以为太子来御花园,是为了让平昌侯夫人知道他的身份。 让平昌侯夫人专心治病,不需要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 现在太子又走了。 难道是他想太多了? 锦标跟上太子的脚步。 宁晚桥弹完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恍然清醒般响起惊讶的赞叹。 皇上道:“很好,没想到平昌侯夫人的琴艺也如此厉害。” 皇后也忍不住点头夸赞:“太太的琴音,让本宫觉得,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晨间醒来,身边有亲人,有阳光,有花草。” 其他夫人也频频点头。 宁晚桥的琴音,虽然不能获得魁首,拿个第三名是不在话下的。 曾氏看到宁晚桥今日靠医术出了风头,又靠琴艺出了风头,恨得牙痒痒。 安氏欣喜地望着坐回来的宁晚桥,脸上的赞叹不言而喻。 “太太天赋异禀,真是给了我们极大的惊喜。” 卫明渝却没有看宁晚桥,思索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 他闻到了宁晚桥身上的味道,跟那个神医后人一样的味道。 宁晚桥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也是怕惊扰了大家的耳朵,若是说实力,还是二少爷厉害。” 安氏道:“你呀,就是太谦虚了。方才你弹琴的时候,好多公子哥看你看得入迷了…” 卫明渝脊背忽然僵直。 大嫂应当是没有看到,他在偷看平昌侯夫人吧? “若不是你嫁给了平昌侯,我想啊,家里的大门,早就被媒婆们踏平了。” ------------ 第85章 夺魁 接下来,是万宁侯府的二小姐,周锦画。 宁晚桥感觉到周锦画一直瞪着自己,一开始不明白,后来终于想起来,周锦画喜欢段云舟。 曾舒婷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周锦画厌恶宁晚桥。 按理来说,周锦画跟宁晚桥没有任何往来,不应该会讨厌宁晚桥。 若是嫉妒宁晚桥的琴技,也不至于。 宁晚桥的琴技,比不上这里的很多世家小姐。 这里琴艺最好的,应该是荣君夏了。 要嫉妒,也应该嫉妒荣君夏。 曾舒婷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周锦画不会是喜欢段云舟吧? 她对旁边的曾氏小声道:“姑姑,万宁侯府的二小姐,是不是对表哥有好感?” 曾氏在专注地听着琴音。 周锦画的琴音清新优美,韵律婉转悠扬,给人以清雅的感觉。 听到曾舒婷的话,曾氏这才仔细看周锦画。 却见小姑娘十五六岁,眉目清秀,气质良好,一看便知是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姐。 比宁晚桥这个泼妇好多了。 曾氏道:“你如何看得出来?” 曾舒婷又不能说自己猜出来的,便谎称道:“上次在幽谷庄,我听她跟丫鬟嘀咕的。” 闻言,曾氏又看了一眼周锦画,是个不错的女子。 周锦画弹完了,接下来便是其他皇子公子贵女。 待各个都弹完,皇上发表了几句感言,太监便开始宣布获奖人了。 荣君雨小声对荣君夏道:“姐姐,你肯定是第一名。” 荣君夏也是这样认为,论琴艺,今日没有人弹得比她出色。在她心中,她是第一,卫明渝是第二,阮穆棱是第三。 荣君夏心中有些得意,只可惜太子不在,没有能看到她方才英姿飒爽的那一面。 心里想归想,荣君夏嘴上还是谦虚地道:“我觉着今日的比赛,第一是卫二公子,第二是镇北王二公子,第三是…” 荣君夏扫了一眼众人,仔细搜索着其他人的琴声,最后锁定在宁晚桥身上。 只有宁晚桥的琴音,让她记住了“春”。 “我想,第三名应当是平昌侯夫人。” 荣君雨不高兴了,“姐姐琴技高超,怎么可能连第三都排不进去?” 二皇子妃道:“依我看,第一名是君夏,第二名是卫二公子,第三名是镇北王二公子。” 二皇子道:“王妃说的第一第二名,本王是认同的。这第三名嘛,本王认为,应当是平昌侯府的表小姐。” 二皇子妃挤出一抹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曾舒婷。 曾舒婷对曾氏道:“姑姑,今日斗琴,我觉得表嫂也能得个第三名。” 曾氏表情冷下来,碍于夫人们在,只能憋着对宁晚桥的气。 段沐秧道:“我却觉得大嫂的琴音绵长,如今还回荡在我耳边,得个第一不是问题。至于第二…和第三…” 段沐秧看了眼周锦凌,见他也在看自己,忙移开视线,“第二应当是卫家二公子,第三应当是万宁侯府的周大公子…” 周锦凌也正在与旁边的阮穆棱猜测今日的魁首。 阮穆棱道:“我想,谁得第几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拿到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奖品。” 周锦凌道:“所言极是…”这次回去,万宁侯府也应当去平昌侯府提亲了。 顺康侯府的大小姐,姚淑节,马车曾经在街上与周锦凌的马车相撞,自那后,便开始关注周锦凌。 她与旁边的小姐谈起魁首,认定的自然是荣君夏。至于第二名,便是卫家二公子,第三名,非周锦凌不可了。 仙源公主一直看着世家小姐们,发现许多人都在偷偷看周锦凌,心中恼火。 皇后见她如此,便道:“既然喜欢周家大公子,让你父皇下旨便是了。” 仙源公主脸立即红了,害羞道:“母后,女儿想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皇后道:“你呀,结婚后,两个人日夜相处,才能培养感情。这样看着,连话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 仙源公主害羞,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道:“今日斗琴,母后觉得是谁获得魁首?” 皇后道:“母后给的魁首是卫二公子,第二名是平昌侯夫人,第三名是穆棱。” 仙源公主有些失望,她心中的魁首是周锦凌,就算周锦凌不是魁首,也不该连第三都进不了。 不过还有父皇和其他夫人们评分,母后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另一边的安氏对宁晚桥道:“依我看啊,夫人这次必定能拿到醉心花。” 宁晚桥道:“若是如此,正合我意。” 卫明渝道:“依我看,太太是魁首,第二名是镇北王二公子…” 第三名自然是他自己。 太监尖细的嗓音突然道:“斗琴比赛,经过皇上、皇后、各位夫人们的评选,第三名是…” 大家定定地看着太监手中的卷轴。 “第三名是平昌侯夫人。” 宴席中爆发出掌声,众人抚掌恭喜宁晚桥。 卫明渝却如遭雷劈一般。 他的琴技当真如此差,连进前三也不能? 但想到宁晚桥能得第三名,便又觉得高兴。 她得第三,总是比自己得第三好。 “第二名,是…镇北王二公子…”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 阮穆棱向大家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第二名出来了,与很多人的想法差不多一样,大家的重点便放在魁首。 几乎所有人认定了,今日的魁首是荣君夏。 因为不管怎么说,荣君夏不可能连第三名都进不了。 大家屏气凝神,静静等待。 “今日夺得魁首的是…陈国公府二少爷…” 在众人惊愕中,宁晚桥第一个鼓掌,跟她预料的一样。 卫明渝有些不敢信,但见宁晚桥对他笑着,说恭喜他,他又觉得真实了。 安氏也是惊愕不已,陈国公夫人更是没想到自己儿子能夺魁。 荣君雨高兴地鼓掌,意识到旁边的荣君夏不可置信地看着太监,荣君雨又有些矛盾。 一个是她姐姐,一个是她喜欢的人。 荣君雨都希望他们夺魁。 可是非要选一个,她还是想选卫明渝夺魁。 “姐姐,你别伤心。明渝很优秀,你输给他不冤枉的。” ------------ 第86章 伺疾 接下来的书画棋,宁晚桥也都尽量让自己保持在第三名。 她把画画好,已经到太后的喝药时间了,便又跟慈宁宫的和玉姑娘回去。 太后也正好醒来,她喂太后喝下药后,太后问她:“斗琴比赛谁夺魁了?” 宁晚桥道:“是陈国公府的二少爷。” 太后道:“…他是个不错的人,陈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孩子,品性纯良,德才兼备。” 宁晚桥道:“二少爷的琴音幽谷,让人回味。” 太后道:“你呢?” 宁晚桥道:“我拿了第三。” 太后道:“第二名是谁?” 宁晚桥道:“是镇北王二公子。” 太后道:“君夏竟连第三名也进不了,看来评委们并没有偏颇。” 宁晚桥道:“荣大小姐琴艺是最好的。” 太后道:“哦?” “我认为她的琴音无人能比。只是今日太后举办的探春宴,荣大小姐选的曲子不好,所以才会没有进前三名。” 太后看了宁晚桥一眼:“她今日选的定是最难的曲子了。” “上回幽谷庄,荣大小姐便是第一名。” 太后道:“她就是心气高。” 宁晚桥道:“我倒是觉得荣大小姐高洁柔和。” 太后道:“你是个会说话的。” 御花园的比赛来到最后,太监宣布获奖名单。 卫明渝看到宁晚桥又不见人影,问道:“大嫂,平昌侯夫人不在,怎么领奖?” 安氏道:“太监们会把奖品送到府中去。” 在慈宁宫的时候,安氏便看见宁晚桥跟宫女走了。 方才不见人影,如今又不见,想必定是去给太后看病了。 太后身体一直不好,听说这几日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安氏小声道:“想必平昌侯夫人是去给太后看病了。今日她离席几次,这次去了,应当是不会回宴会了。” 卫明渝道:“太后要平昌侯夫人伺疾?” 安氏道:“若是太后病危,自然要她在慈宁宫里守着太后。” 卫明渝道:“宫里规矩多,我看平昌侯夫人性子不拘小节,会不会冲撞宫里的贵人?” 安氏忧心道:“方才只顾着斗艺,也不曾交代她两句。” 卫明渝道:“不过平昌侯夫人聪慧,应当不会有事。大嫂可以让宫女代为传话。” 宴会结束后,和玉来跟曾氏回话,说宁晚桥要在宫里伺疾两日。 这是何等的殊荣,和玉却看见曾氏脸色极其难看。 曾氏前脚回到平昌侯府,段云舟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看到只有曾氏一人回府,段云舟道:“宁氏又去宁宅了?” 曾氏道:“太后留她在宫里伺疾。” 段云舟道:“能被太后看中,这是好事。” 曾氏冷嘲热讽地道:“今日你是没有看见,她在御花园招蜂引蝶的样子。” 段云舟道:“母亲,儿子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宁氏在宴会上表演出色,还得了第三名。” 曾氏道:“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说不定骑驴找马呢?” 段云舟便有些不满,道:“母亲,宁氏不是这样的人。主母正院已经收拾好了,待她这次回来,便让她住到正院去。” 曾氏已经计划宁晚桥一回来,便请道士过来,把宁晚桥赶出去,怎么可能会让宁晚桥住到正院去。 只是她不会当着儿子的面反驳他了,这样太伤母子的情分。 — 宁晚桥当日宿在了慈宁宫的偏殿。 因为地方太大,有些空旷,她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三更天,才慢慢睡着。 一夜无事。 宫女们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漱。 她用了早饭,便去正殿探望太后。 太后也刚用完晚饭,宁晚桥替太后诊脉,又让姑姑去冲生大黄粉来服下。 太后见她眼下淤青,便道:“昨夜睡得不好?” 宁晚桥道:“有些认床。” 太后道:“这里是有些冷清的。辛苦你几日了。” 宁晚桥道:“能给太后伺疾是我的荣幸。” 太后腹中突然有异动,听到汩汩的声音。 宁晚桥知道药起作用了,便听太后道:“和玉…传宫房…” 和玉便出去了,太后又转头对她说:“你先出去罢。” 宁晚桥知道太后如厕,不好叫她一旁看着。 她行礼告退,身后丫鬟用油布铺在地上。 刚出正殿,又见内侍监头顶着一个檀木制作的马桶跑过来。 马桶雕刻精细,镶着红宝石。 在正殿门口,和玉接过内侍监手里的宫房,举着快跑进内殿。 宁晚桥坐在偏殿大约等了两刻钟,便见和玉举着宫房出来,内侍监又上前去接,放在头上顶着走了。 又大概过了一刻钟,和玉出来,说道:“夫人,太后有请。” 宁晚桥进去前,询问了太后方才的情况,和玉如实告知她,太后如厕极是顺畅。 太后满脸笑意地坐在床上,心情比方才她出去前要好了许多。 “还好有你,我肚子舒服多了。” 宁晚桥道:“太后,今日是第一次,午时还会有一次,到了戌时还会有一次。” 太后道:“好好好,你开的药方温和,只是这一次,我便觉得身子轻松了好多,胃口也有了。” 宁晚桥道:“正好,太后吃了药,先闭眼休息休息,午时起来也差不多了。” 太后却不打算睡,怕晚上睡不着。 这时宫女进来报,说皇后来了。 宁晚桥便起身跪下,等皇后让她起来,她才坐下。 皇后今日打扮素净,跟昨日强大的气场相比,给人的感觉容易亲近了许多。 “方才她们来报,说太后叫宫房了,我寻思着,许是药效发挥作用了,过来看看。” 太后道:“身子是舒服多了,平昌侯夫人说午时和戌时还有一次。” 皇后便跟宁晚桥道:“太后体虚,受肠结困扰许久,太医不敢开猛药,怕适得其反,反倒伤了身子。没想到太太医术厉害,一天就解决了太后的苦恼。” 宁晚桥道:“太后脉象虚数,大肠阴虚,且气虚,用药需谨慎小心。” 皇后见宁晚桥说话谨慎,笑道:“太太不必战战兢兢。之前母亲到宫里来,说太太医术厉害,让本宫请太太到宫里给太后看看。本宫对太太十分好奇,今日一见,便知母亲说话不假。” ------------ 第87章 信物 宁晚桥道:“皇后谬赞。这是臣妾应当做的。” 太后对皇后道:“昨日探春宴,太子有没有参加?” 皇后道:“来了,后来被周钧安叫走,去华清殿商量事情了。” 太后道:“唉,也叫他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把身体弄垮了。” 皇后道:“昨日母亲来,又提到君夏的婚事。” 太后道:“你做主就是了。” 皇后刚要说,太后又补充道,“还是得问问太子的意见。” 皇后道:“是。”问太子的意见,那定是让她把君夏许给别人家了。 皇后走了没有多久,姑姑端药过来,提示该喝药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太后叫了宫房。 到了戌时,太后又叫了一次宫房。 腹中积便已经全部排出。 太后平日情绪烦躁,今天能自然入睡,一觉到了翌日卯时。 皇上下朝过来,见太后气色好了很多,眉眼也舒展开了,由衷夸宁晚桥:“裴国公府老太太,前段时间,到坤宁宫里,说平昌侯夫人医术厉害,朕心中存疑。今日见太后气色好了许多,眉眼带笑,便知裴国公府太夫人所言不虚。” 宁晚桥跪下:“臣妾谢皇上夸奖。” 太后道:“平昌侯太太宿在宫里也有两日了,不宜久住。今日便让太太出宫回府吧。” 宁晚桥道:“是。” 皇上道:“太太医治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宁晚桥道:“有,只是臣妾要帮太后把过脉才能说。” 皇上跟太后对视一眼,不明白宁晚桥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便笑道:“你即便不帮我把脉,老妇也会给你赏赐。” 太后便听话地伸出手,宁晚桥把过脉后,道:“太后手足心热消除,胸闷减轻,病情好转。前日的药方不适合现在的病情了,需要改动两味药…” 宁晚桥把之前药方中的其中两味药划掉,加了白术和三七。 皇上拿过看了眼,又递给随行来的御医。 御医替太后诊了脉,确定宁晚桥开药方可行,便跟皇上道:“平昌侯夫人医术了得,可谓天纵奇才。” 皇上当着她的面,质疑她的药方和医术,到底是还不够信任她。 宁晚桥并不介意,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谢章御医夸奖。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还请御医指点一二。” 章祈安闻言,看宁晚桥一眼,但见她谦虚有礼、谨言慎行,不输男儿气度,点点头。 之前太医院不满宁晚桥抢了他们的功劳,现在看来,宁晚桥并不是在他们的救治上再救治。 而且他们之前开的药不对症,不敢下药,所以才让太后遭了几次罪。 皇上见章祈安对宁晚桥高看几分,心中也有了一番定论。 “夫人方才说,替太后诊脉过后,才向朕说出愿望。” 宁晚桥行礼,道:“回皇上,太后的身体,需要慢慢调理。臣妾日后得每五日进宫替太后诊治,为了方便进宫,想讨要太后的一个信物。” 皇上眯眼打量她:“只是如此?” 宁晚桥道:“只是如此。” 宁晚桥一直战战兢兢,胆小谨慎,皇上料定她并没有那个胆量图谋,便点点头。 太后语气温和:“和玉,把我那个玉佩拿来。” 和玉立即进后殿,去匣子里拿了一块绣着龙凤饕餮纹的汉玉。 饕餮具有驱邪,阻挡妖魔鬼怪进门的作用。 宁晚桥接过锦盒,知道这个玉佩是太后贴身之物,极是贵重。立即叩首:“谢太后。” 太后道:“先皇还在的时候,我在宫宴上斗琴,夺得了魁首,先皇赏赐的。那时候你婆婆和你母亲也在。” 宁晚桥知道了,这块玉佩,曾氏和安武侯夫人康氏都认识。 宁晚桥又道:“臣妾谢过太后。” 和玉亲自送她出宫,宁晚桥回到平昌侯府时,段云舟也正好回来。 看见太后身边的和玉姑娘亲自送宁晚桥回府,便问道:“看来你能治太后的病了?” 宁晚桥不想与他多说话,只是敷衍道:“嗯。” 段云舟听不出她的敷衍,只是以为宁晚桥这两日宿在宫里不适应,睡不好觉,是以神情恹恹,不想说话而已。 “既然回来了,今日我去你院里陪你罢。” 宁晚桥道:“嗯。” 段云舟便有些烦躁她的冷淡,又道:“我先去母亲的院里请安,既然你回来了,也同我去跟母亲报个平安吧。” 宁晚桥道:“嗯。” 段云舟自觉跟她说话没趣,不再往下说,便一个人走在前。 宁晚桥这几日在宫中,深切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 她一面要随时查看太后的病症,一面谨言慎行,不能让皇上这些质疑她的人,揪出她的一处错。 精神压力极大。 如今回府了,别说请安,她连曾氏的声音都不愿意听。 只是如今就要和离了,她不会跟段云舟闹得太难看,以免落下口实,给他找她不是。 谁知到了荣观堂,陈妈妈却道:“老太太今日谁也不见,你们都回去吧。” 宁晚桥也没有多问,回了个是,便回自己院子里了。 段云舟自然不会像她一样,不闻不问地走了。 他担忧地道:“陈妈妈,母亲可是得了什么重病,不让我们进去?” 陈妈妈看见宁晚桥走远了,便小声道:“老太太只是不让太太进去而已。现在太太走了,侯爷进来吧。” 段云舟疑惑,来到曾氏待客的外厅,但见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自称方真人,坐在太师椅上,正跟曾氏侃侃而谈。 他头戴黑色混元巾,脚下一双麻布鞋,身披青色老道袍,一遍一遍捋着白胡子。 曾氏便向方真人介绍:“这是我的儿子,如今是都督府同知,管理着京城都司。” 段云舟皱眉,母亲怎如此轻信外人,轻易跟别人介绍他的事情? 曾氏哪懂段云舟的想法,继续道:“方真人在娘没有说出府中任何事的情况下,便说出咱们府中这段时间的变故,还问娘家中儿媳是否突然变了性情?娘仔细回想这段时日,宁氏变化着实有些大。思来想去,还是让方真人到府里做做法,若是那宁氏身上真有水妖附身,也好早日除去。” ------------ 第88章 做法 宁晚桥回到院中,这里一切安好。 如今秀茶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芙清做事也能滴水不漏,凡霜也有成长,剩下的几个也熟悉了豪门后宅的生存之道,做事也不会落下话柄。 秀茶伺候她洗澡的时候,说起府中的事。 “昨日二皇子妃到府中找小姐,老太太说小姐有事,不在府中。” 宁晚桥道:“斗琴的时候,二皇子妃忽然提到眼疾,想必是请我去治眼疾。” 秀茶道:“跟二皇子妃来的,还有万宁侯府的二小姐。” “嗯?” “老太太跟二小姐一见如故,跟她们聊了许久。” 宁晚桥问道:“侯爷在不在府中?” 秀茶道:“侯爷原先在曹姨娘院里,后来被老太太请去一起招待二皇子妃。这哪里符合规矩的?侯爷是男子,二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啊。” 曾氏这是打算休了她,再让段云舟娶周锦画? 万宁侯官位比安武侯要高。周锦澄是二皇子妃。周锦凌惊才绝绝,以后在万宁侯和周锦澄的帮衬下,自然会平步青云。 若是段云舟娶了周锦画,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事。 曾氏有这个意头,那又置自己外甥女曾舒悦于何地? 说到底,曾氏还是以自己儿子为天。 这也不关她的事,让她们狗咬狗。 宁晚桥洗了个舒服的澡,有信任的人在旁边守着,终于可以全身心放松地睡一觉了。 待她睡着,秀茶便出去,芙清小声问道:“小姐睡了?” 秀茶小声道:“躺下便睡了。” 芙清心疼地道:“小姐在宫中才宿了两夜,人便瘦了,日后还要进宫为太后诊治,可怎么办?” 秀茶道:“我们好好替小姐守着院中的事,不给小姐拖后腿就是,其他的,小姐自有主意。” 院子外又哐哐哐响起拍门声。 凡霜道:“是谁?” 却听见江海的声音传进来:“侯爷来了。” 秀茶便走出去,说道:“夫人睡下了。睡前交代奴婢,谁来了也不开门,有事明日再说。” 江海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太每次都把侯爷锁在门外,讪讪地看了眼锦衣玉袍的段云舟:“侯爷…夫人又不开门…” “罢了,回去吧…” 两个人原路返回,路过主母正院时,段云舟道:“明日让婆子把里面的被褥换成大喜红色。” 他要跟宁晚桥正儿八经的洞房,也好教她早日有个孩子,免得庶长子出生了,她还未有孕。 宁晚桥醒来的时候,便见五六个婆子、七八个丫头在她院中整齐笑着。 宁晚桥道:“这是干嘛?” 她住的院子本来就小,这么多人挤进来,显得地方更小了,转个身就能撞到人。 主管事的婆子笑呵呵地道:“文华院收拾好了,侯爷命奴婢们替夫人搬东西过去,往后夫人就在文华院里住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宁晚桥只道,待她用完早饭了再搬。 若是曾氏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阻止。 如她所料,不到一刻钟,曾氏最信任的嬷嬷来了。 “老太太说这两日不是好日子,夫人先别急着搬东西。” 宁晚桥道:“老太太传话传错人了,应该跟侯爷说去。这是侯爷让我搬的。” 嬷嬷一脸怒意地走了。 曾氏听到后,道:“也就是这两天了,她作威作福不了太久。” 段云舟散值回府中,听到曾氏让宁晚桥过两日再搬到文华院中去,便到荣观堂询问曾氏。 曾氏要在这两日休了宁晚桥,自然是不愿意宁晚桥把正院睡脏了。 知道那些官宦世家的小姐们,对已经成亲的儿子念念不忘,曾氏便更加坚定要休了宁晚桥。 宁晚桥不过是医术厉害了些,得太后和皇上赏识又如何? 若是万宁侯府的小姐嫁过来,那可是万宁侯府背后的整个家族。 宁晚桥这种不受家族宠爱、势孤力单的人,怎么能配上自己的儿子? 只是她不会告诉儿子,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曾氏道:“方真人昨日在府中算了一卦。你阳气盛,邪祟之物不敢近身。它便化身内宅夫人,搅动事端,从而影响你的决断,以此干扰你的仕途。” 段云舟道:“一派胡言。” 曾氏道:“你莫要不当回事。那方真人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可不信。宁氏第一回掉进池子,性子大变。第二回掉进池子,便摔断腿,这些日子才好起来。” 段云舟道:“母亲,你明知第一次她是被府中丫鬟推下,第二次…” 曾氏不待他说完,继续道:“方真人说,若是不将水妖除去,宁氏第三次掉入水中,将会完完全全被水妖吞噬,到时候会危及到她的生命…我们靠近她,也会发生意外…” 闻言,段云舟细细思索,开始考虑方真人的话是不是真的。 曾氏看到儿子有所意动,又继续蛊惑:“方真人道,应尽快除掉宁氏身上的水妖,以免宁氏遭到反噬,害己害人。也好教以前那个乖顺懂事的宁氏重新回来。” 段云舟犹豫起来。 他自然喜欢宁晚桥对他百依百顺,在他身下妩媚承欢。 只是,他也被宁晚桥如今亦刚亦柔的性子吸引。 若是既能为他打理后宅,又能保持她的性子,以他为天为纲,也是极好。 “方真人打算如何除掉宁氏身上的水妖?” 曾氏听儿子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便知这件事成了六分。 “方真人说,他只要做场法事,便能将水妖收服,不再府中祸害后宅。” 段云舟道:“可要我们做什么?” 曾氏道:“在方真人做法事前,你莫要再跟她见面,以免水妖附到你身上,逃过此劫。” 段云舟道:“也罢。” 段云舟走后,曾氏便按照方真人说的,让婆子们去替他买来香烟符咒。 去府中厨房端饭菜回来的凡春,今日发现了府里的下人鬼鬼祟祟,看见她便绕开远远的。 凡春把这件事告诉秀茶听。 秀茶跟芙清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们把这件事告诉了刚补觉醒来的宁晚桥。 宁晚桥听过后,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些东西只是小儿科,真正需要担心的是段云舟这个人。 ------------ 第89章 焚烧 翌日,府中婆子到各个院中交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许出来。听到什么声音,不许尖叫。 何姨娘站在院子里,看着婆子身后的两排整齐有序的侍卫,心脏扑通扑通跳,有些担忧地道:“侯府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章姨娘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道:“府中上一次惊动整个侯府的事情,跟谁有关?” 何姨娘低头想了想,脸色骇然一变:“难道,难道又是跟太太有关?” 章姨娘说:“我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过总感觉我们府中要变天了。” 何姨娘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去求宁晚桥开药方子的事。 前日她以身体不舒服,骗侯爷到她屋里,跟侯爷同了房。 太太帮了她的大忙,如今太太有难,她心中不安。 何姨娘招来自己的贴身丫鬟,让丫鬟机灵着点,跑到太太府中去,知会太太一声。 章姨娘看见小丫头跑出去的背影,嗤笑一声:“太太可不像我们看到的无知。你与其担心太太,不如担心我们自己。” 何姨娘道:“我正是知道这样,所以才想让太太继续在侯府当主母。” 若是太太完了,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妾室,好日子也到头了。 以后换个新主母,每日晨昏定省、听训立规矩。 无论刮风下雨,天寒地冻,天黑便要起床。 没有怀孕还好,若是怀孕了,大着个肚子,实在难熬。 - 落雪院。 曹姨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妩媚中带着母亲的慈爱。 她的孩子,会是嫡长子。 不久后,她便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了。 葵青端了山药羹进来,小声地说:“姨娘,早饭的时候,小曾氏已经吃下了。” 曹姨娘嘴角微微勾起,她要保证,这一年,这个府中,只有自己的孩子出生。 - 宁晚桥悠闲地躺在椅上晒太阳,芙清拿着蒲扇给她扇风,秀茶在一旁替她清点账务,凡霜几个在修剪花草,院中和谐美好。 再过不久,以后她过的都是这种安静养老的生活了。 养养花,种种草,制制药,小富即安。 ‘阿嚏’,宁晚桥打了个喷嚏。 芙清扇风的动作一顿,道:“小姐是不是冷了?” 宁晚桥眼睛半阖半张:“没有,这样的风力正好合适。让人昏昏欲睡。” 这时,院门哐哐被人大力拍打。 大家都好奇大白天的,谁会到这里来。 白日不能宣淫,是以,段云舟很少来后院,怕别人说他沉迷后宅,不务正事,参他一本。 凡青和凡春去开门。 乌泱泱的两排侍卫站在门口,领头的两个人往里迈了一步便不敢再走。 他们大声喊道:“太太,请移步前院。” 侍卫们不敢进去。 一是因为这是主母的院中。 二是因为他们都相信了太太身上有水妖附体。 但太夫人派了他们来拿人,怕惊动水妖,还让他们拿了链条来,绑了太太过去。 宁晚桥先是伸了个懒腰,这才在秀茶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侍卫手中的锁链,也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且不是派婆子和丫鬟们过来请人,而是派了侍卫过来。 秀茶和芙清拦下正要往外走的宁晚桥。 “小姐,奴婢们同您一起去。” 宁晚桥道:“你们乖乖守在院里,等我回来,不许乱跑。” 秀茶几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奴婢们会守着院子,不让任何人进来。小姐自己当心。” 宁晚桥从容地走到门口,侍卫们便要上来锁她。 宁晚桥凌厉的眼神扫过,看着拿锁链的侍卫道:“你们想以下犯上?” 侍卫们吓得后退几步,哆嗦地道:“太太,小的们不敢…” 他们惧怕水妖一怒之下,抓伤了他们。 宁晚桥走出大门,领头的侍卫跟手下打了个眼色,留下两个看住院子,剩下的人跟在宁晚桥身后,浩浩荡荡地押送宁晚桥去前院。 府中所有侍卫严阵以待,肃穆地站在前院,等待宁晚桥的到来。 方真人已经换了作法的道袍,桌案上点了两根红烛,四周摆了法印、令旗、朱砂、三清铃等物,院中贴满了符咒。 方真人迈步上法坛,口中念念有词。 张贴的符咒迎风飘扬。 烈日照射,恍得人眼睛疼。 曾氏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 段云舟则立在一旁,想不到方真人还真有些本事。 方真人一边念咒,一边按步法行走,待他拜了三拜,将烛火插进香炉之时,伴随着叮铃哐啷的锁链碰撞声,宁晚桥到了。 她一身素色衣衫,只插了一根白玉孔雀簪,淡淡地站在入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侯爷找我何事?” 段云舟寻声望去,只觉得她清冷端方,若不是方真人算出她是妖孽,他实难相信她被水妖所附体。 曾氏心中暗道,过了今日,宁氏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今日贫道在此,你莫要在府中作恶!” 方真人拿起宝剑,饮一口酒,喷在剑上。 酒碰到刀刃,金光乍现。 方真人目光炯炯,刚毅端正,舍身取义,不惧邪祟,化身降妖除魔的镇宅圣君。 大家一惊,只道方真人法力果然高深,看来水妖定是逃不出方真人的手掌了。 方真人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向下面站着的宁晚桥。 她怎的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莫不是吓傻了? 方真人突然睁开眼,拿起桌案上的狼毫,在黄色符纸上行云流水落笔。 接着又拿起陶瓷碗,一口酒喷在纸上,一个小人的轮廓浮在纸上。 众人惊呼,水妖果然现身了。 方真人狠狠将符纸扔进火炉中,火苗熊熊燃烧,火花沸腾。 曾氏瞪大眼睛,小声道,“舟儿,娘说什么来着,如今一看,你还敢说她不是被水妖附体?” 段云舟没有回答,只看着宁晚桥,若是宁晚桥有一丝丝害怕,他便会立即上去,把她往怀里搂。 但他失望了,宁晚桥眼中无波无澜,眼底似乎还流露出一丝不屑。 段云舟想她莫不是吓傻了?不由靠近她两步,安慰道:“你莫要怕,大师施法前,已经施了法术保护你的肉体。” ------------ 第90章 我也会法术 宁晚桥看向他,对他流露出极其失望的眼神:“侯爷真信这种江湖骗子?” 段云舟有些心虚,又有些心疼:“你不必害怕。待你体内妖孽被驱走,我会好好待你,会好好补偿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瞬间,方真人饮一口酒,噗一声往熊熊烈火喷去,方才的符纸化成灰烬,火炉里只剩滋滋滋的浇灭声。 “快!邪祟元神已被贫道锁住,你们快用锁链将她捆绑住,送到祭台上,用火焚烧,将邪祟赶出府中。” 用火焚烧,太太不死也伤。 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太的下场,却没有人同情她,害怕邪祟三更半夜出来,吃了他们。 侍卫们看了眼段云舟,只待他下令。 段云舟点头。 侍卫们拿着锁链慢慢靠近宁晚桥。 宁晚桥侧过脸,凝重地看着段云舟。 “侯爷当真要用火焚烧我?” 段云舟喉咙像被冰雪封住,如坠冰窟,冻得他心脏跳动不得。 “侯爷知不知道,用火焚烧我,我不可能活下来?” 段云舟艰难的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宁晚桥想到曾氏去求佛,曹姨娘便传出好孕。 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曹姨娘要害她,而曾氏不过是顺势而为,趁机要休掉她。 就这样的,也想要她的命! 看着宁晚桥平静冰冷的目光,段云舟心虚又慌乱 ,不敢再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也害怕宁晚桥死。 段云舟眸光愈加黑暗,看向台上的方真人,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道长,是否必须要用火焚烧,才可驱除水妖?” 方真人道:“侯爷,水妖会摄魂,不可心软啊。” 曾氏恨铁不成钢道:“侯爷,宁氏医术厉害,把水妖除去,她自己可以医治自己。” 方真人道:“侯爷,贫道只能定住水妖两刻钟,若是不快点,只怕水妖发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众人一听,惧怕宁晚桥会伤了他们,又是连连往后退。 宁晚桥冷哼一声,看着方真人,一步步走向他。 方真人看她气定神闲,有些慌张,没想到宁晚桥竟是一点都不害怕。 他抓起宝剑,指向朝他走来的宁晚桥,大声呵斥:“大胆妖孽,还不速速就范!” 宁晚桥呵笑道:“侯爷既然以这样的方式,认定我是被水妖附体。那好,今日我用比他更厉害的方式,把我们府中的恶鬼抓出来。” 方真人催促道:“这水妖会蛊惑人心,大家不要听她的。” 曾氏岂会容宁晚桥翻身,便指挥侍卫:“快将她绑了,快将她绑了,快!” 在侍卫慢慢靠近宁晚桥时,她拿出太后给她的玉佩,大声呵斥: “这是太后赏赐我的玉佩,谁敢绑我?若是我有任何闪失,不但太后会怪罪,只怕皇上也会下令砍了你们的头。” 侍卫们战战兢兢,不敢再上前。 太夫人和侯爷虽然是主子,但是不会杀他们。 太后和皇上可是不一样的。 他们分得出孰轻孰重。 曾氏以为宁晚桥诓骗她,仔细一看,真是太后的贴身玉佩。 这可是先皇当年赏赐给太后的玉佩,太后却赏赐给了宁晚桥,难道宁晚桥真能医治好太后? 宁晚桥道:“婆婆和侯爷,应该是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把贴身玉佩给我罢?” 宁晚桥话语暧昧不明,段云舟和曾氏猜测,定是宁晚桥救治有功,得了太后和皇上的赏识,所以赠予她玉佩。 院中的人不敢再动。 宁晚桥趁机走去祭台,来到方真人身旁。 “江海,去拿油锅和硼砂。”宁晚桥大声道。 江海一哆嗦,看了眼段云舟。 段云舟点头,江海便消失了。 一刻钟后,江海端来油锅和硼砂。 方真人大惊失色,暗道,难道遇到高手了? 油锅放到火炉上,宁晚桥往里倒硼砂。 趁油沸腾间隙,她把刚才方真人的剑斩妖孽、符纸现鬼魄做了一遍。 大家目瞪口呆。 难道太太不止会医术?也会法术? 就在大家疑惑时,油锅汩汩滚开,宁晚桥将有鬼魄的符纸扔进锅里。 符纸往下沉。 宁晚桥道:“如今府中恶鬼被我用热油定住,接下来,我徒手将它捞起…” 宁晚桥手刚要碰到油锅。 “好了!住手!” 段云舟大声道,“热油不是闹着玩的。” 他心中已经开始摇摆,生怕宁晚桥伤了自己。 曾氏碍着有太后的玉佩,不敢再让侍卫绑了宁晚桥。 但宁晚桥要自残,那是她自己的事。 曾氏巴不得宁晚桥出意外:“舟儿,让她做。娘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会法术。” 大家屏住呼吸。 却见宁晚桥徒手伸到油锅底,眉毛都不皱一下,将那带着鬼魄的符咒捞出来,扔进火炉里焚烧。 方真人大惊失色,暗道遇到江湖高手了。 众人现在也纳闷,方真人不是说太太被水妖附体吗? 为何水妖还能施展他的法术,学他镇鬼抓鬼? 且太太竟然不怕方真人,是方真人在说谎?还是太太道行太高? 手伸进热油,竟然也没有受伤。 宁晚桥反手抓起方真人的宝剑,指着他的心脏口道:“说,是谁派你来陷害我的?” 方真人吓得脸色一变,院中的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太太怎么反过来抓方真人了? 方真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哆嗦着手。 前些日子,有个丫鬟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来的。 他并不认得那个丫鬟,就算说了,别人也只会说他开罪。 方真人颤颤巍巍地道:“太夫人,此妖道法高深,方才因为侯爷犹豫,如今她大怒,贫道遭到反噬,太夫人,快,快呀,将这个水妖绑起来…” 宁晚桥的剑往里送了一点,方真人只觉得自己快要完了,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太夫人,快呀,快把这个妖孽绑起来。现在是贫道,接下来便是您跟侯爷啊…” 曾氏开始犹豫了。 可是太后的玉佩在。 她一万个想绑了宁晚桥的心,却不敢对太后不敬。 “太夫人,太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曾舒悦的贴身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太夫人,快去救救姨娘,姨娘见红了…” 段云舟还在茫然阶段,曾氏作为过来人,明白曾舒悦是怀孕了,立即站起来,陈妈妈扶她往外走。 嬷嬷提醒段云舟:“侯爷,表小姐是怀孕了,侯爷也跟过去看看啊。” 方真人灵光一闪,惊道:“太夫人,定是水妖所为,逃到了府中。绑住她,府中的姨娘一定会扭转乾坤。” ------------ 第91章 小产 何姨娘的贴身丫鬟明夏,到了宁晚桥的院子,看到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根本没办法进去通风报信。 前院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太太被水妖附体的事情了。 明夏左思右想,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捏住喉咙,发出诡异的叫声。 守门口的侍卫听见,以为水妖被方真人驱除出宁晚桥的肉体,现在在府中作乱。 其中一个侍卫哆嗦地推搡另外一位侍卫:“你,你去看看…” 明夏又跑到另一个方位,捏着喉咙,连连发出诡异的叫声。 这下两位侍卫吓得腿软。 “一,一起去看…” 这是太太的老巢,水妖出来了,肯定要回老巢来。 侯爷让他们守在这里,不就是让看到水妖,要及时去通报吗? 两个侍卫颤颤巍巍地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若真是水妖来这里了,他们得及时跑到前院去通报。 明夏绕到了另一边,看到两个侍卫往刚才她在的方向去,立即跑去院中,与正要打算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的秀茶她们,撞到了一起。 “几位姐姐,是姨娘,姨娘叫我来知会一声的…” 何姨娘的丫鬟过来,秀茶她们自然要留心。 小姐平日里跟侯府的姨娘们没有任何来往,只是帮过何姨娘两次。 一是让何姨娘继续管理中馈,二是帮何姨娘开了要孩子的药方子。 秀茶道:“你有什么话快说…” 她们还要去前院救小姐。 明夏把方才在路上听到的,一一说出来。 秀茶几人大惊失色。 凡霜道:“所以,所以,小姐要被他们绑到祭台焚烧吗?” 芙清抓住秀茶的手:“怎么办?小姐肯定会死的…” 她们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秀茶如今也是又气又急。 凡霜忽然道:“秀茶姐姐,我知道有一个人,兴许能救小姐…” 秀茶知道小姐行医救了很多贵人,很快明白凡霜嘴里能救小姐的,肯定是这些贵人。 秀茶道:“他当真会救小姐?” 凡霜点头:“会,他跟小姐说过,有事便让我出府传个话给他。” 秀茶当机立断:“好,你快出府去递信。” 这时,并没有看到水妖的侍卫,慢慢走了回来。 两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怪对方疑神疑鬼。 凡春慌张地道:“怎么办?他们回来了,我们出不去了。” 芙清急中生智,道:“就说西厢房有东西…凡霜再趁机溜出去…” 侍卫刚到大院门口,又听见里面传来尖叫的声音。 他们惊地对视一眼,难不成,水妖跑到里面去了? 他们颤颤巍巍进去,几个丫鬟正好惊慌失措跑出来,求他们救命。 侍卫根本没有发现,院中多了明夏。 凡霜趁机跑出去,一路到了春上原。 掌柜接待过她几次,知道凡霜定是来找公子的,让人去宫里传信。 阮穆宁正在文华殿与辅臣议事,内侍监进来传报,锦标有事求见。 阮穆宁便让辅臣们稍等,他去去便来。 书房里,阮穆宁看到锦标慌张焦急,问道:“出了何事?” 锦标道:“回太子,是平昌侯夫人…” 阮穆宁皱眉:“平昌侯夫人如何?” “平昌侯和府中的太夫人,请了一位道士到府中做法,要绑了夫人到祭台焚烧。” 阮穆宁道:“荒谬!” 锦标方才听完凡霜的话,也觉得十分荒谬。这平昌侯爷,怎么会听信江湖骗子的把戏? 阮穆宁站起来,“如今平昌侯夫人如何了?” 锦标一五一十说给了太子听。 “方才夫人的丫鬟出来,便是想求太子帮帮平昌侯夫人。” 阮穆宁背手在身后,走到窗牖下。 大封朝开国百余年,勋贵人家从没有要和离的,连休妻也极其罕见。 女子若和离,绝非易事,得扒下一层皮,才能得偿所愿。 既如此,他便帮她一把。 — 曾氏让自己最信任的嬷嬷留下来,看着前院,不许宁晚桥离开。 众人到了锦绣堂,看到曾舒悦痛苦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曾氏焦急地询问大夫:“曾姨娘的肚子怎么样了?” 大夫道:“回太夫人,姨娘有滑胎迹象,但救治及时,胎儿总算保住了。不可再下床,也不可再受到惊吓了。” 段云舟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明明让婆子送了避子汤给她们喝,怎的一个两个都怀孕了? 段云舟道:“姨娘何时怀上的孩子?” 大夫道:“姨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段云舟给她们送避子汤,也是这两个月的事。 估摸着是喝避子汤前怀上的。 段云舟有些不满,语气硬了几分:“你们这些做丫鬟的,姨娘月事没有来,也不记着点。若是早点知道姨娘怀孕了,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丫鬟们颤颤兢兢地跪下。 “侯爷,姨娘这两日因为身体困倦,一直在床上躺着,并未下床。” “只是方才姨娘说,看到了个似妖孽的畜牲从窗外逃过,所以受了惊吓。” 曾氏气道:“定是宁氏身上跑出来的,若是刚才你不心软,怎么会让舒悦受到这样的惊吓?” 这时府中的另外一个大夫过来,说道:“回侯爷,小的发现姨娘今早上吃的食物里,有让人流产的药物…” 曾氏又大骂:“定是宁氏,定是她,自己没有孩子,便要害了别人…” 段云舟道:“母亲,还没有查清真相前,不可胡说。” 这时,葵青跑过来,哭天喊地地道:“侯爷,侯爷,太夫人,太夫人,快,快救救姨娘,姨娘肚子痛,流了好多血。” 曾氏听得差点昏厥,今日后宅怎么如此不安宁? 她好不容易盼来两个孙子,一个两个的见红。 陈妈妈又扶着曾氏往落雪院去。 段云舟招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去请衙门的人过来调查清楚。 不论是谁,胆敢在他府中作恶,他决不轻饶。 大夫到落雪院的时候,曹姨娘已经流了很多血,满身污秽,一把脉,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曹姨娘腹痛难忍,有气无力,悲怆地窸窸窣窣哭泣:“侯爷,侯爷,快救救我们的孩子啊…快救救啊…我的孩子啊…娘还没有看见你啊…第二次了啊…侯爷…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啊…” 曾氏也因为自己孙儿没了泪目,恨恨地拍打桌子:“都是宁氏的错,若不是她,我们侯府怎么会如此不安宁…今日若是不休了她…” 段云舟闻言,心底一咯噔,又听见曾氏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若是不休了她,娘便撞死,下去跟你父亲和祖父赔罪。” ------------ 第92章 纠缠 前院正堂里,曾氏放下了驱除水妖的事,以死相逼,让段云舟写休书。 宁晚桥还是冷眼看待,默不作声。 曾氏对段云舟道:“你当真要娘去死?才肯写休书?” 段云舟艰难地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喉咙哽咽,根本发不出声音。 看着宁晚桥对他失望透顶的目光,段云舟越发觉得冰冷。 他眼中盛着一丝失去的恐惧,一丝进退两难的慌乱 。 “母亲,儿子愿意听从母亲之前的提议,把宁氏送到庄子里。” 宁晚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侯爷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段云舟急忙解释道:“府中如今事多,我放你到庄子里,也是为了你好。” 宁晚桥道:“侯爷若是觉得去庄子住好,那便请婆婆去住。我阿娘在城里,我要留下来照顾他们。” 曾氏不耐:“娘之前是打算让她去庄子里住,如今我的两个孙儿,一个没有了,一个差点保不住。若是不休了她,以后平昌侯府就断子绝孙了。” 宁晚桥惊讶,除了曹姨娘怀孕,谁还怀孕了? 段云舟也是心痛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只是又一想,这两个孩子本就不该这个时候出生,没了便没了。 待宁晚桥替他生下长子,才是那些孩子出生的时刻。 曾氏看到段云舟又开始犹犹豫豫,站起来,“你若是不答应,娘现在就一了百了。” 曾氏愤怒地朝柱子撞去,好在段云舟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母亲,儿子答应你,把宁氏送到庄子,抬曾姨娘为妻。” 停了一下,段云舟又解释道,“若是儿子无故休妻,只怕被按个品行不端,破坏伦理常纲的罪名。” 曾氏道:“如何是无故休妻?曹姨娘的孩子又没有了,曾姨娘的儿子堪堪保住。这都是她的原因。” 宁晚桥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另外一个怀孕的人,是曾舒悦。 虽然宁晚桥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目前看来,曾舒悦可是最大的获利者。 既抬为正妻,又怀了嫡长子,这可是要袭爵的。 好一个一箭双雕。 不用说,曹姨娘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又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晚桥道:“侯爷和老夫人当着我的面,讨论要把我处置了,就没有想过,避着我一点?” 曾氏道:“你有什么话语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要你死,你也应当去做。” 宁晚桥气极反笑:“老太太是不是忘记自己干的那些龌蹉事了?想要休我?想要关我?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段云舟听到宁晚桥肯说话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宁晚桥肯说话解决问题,他便踏实了。 “你是当家主母,如今府里乱成一团,为了和谐,牺牲一下,先搬到庄子里住,我沐休时,便会到庄子上看你。” “侯爷这是把我当外室养?” 曾氏见儿子一意孤行,就是不休了宁氏,便退让一步:“既然如此,今日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住。再择个吉日,把舒悦抬上来。” 这样也算把事情圆满解决了,到时候,宁氏变成个贱妾,她还可以随时打骂宁氏,到底是不错的结果。 宁晚桥道:“你们做春秋大梦!我现在就要去敲登闻鼓,状告平昌侯爷宠妾灭妻,残害嫡妻,状告平昌侯府太夫人,逼儿媳妇喝下绝育汤。请江湖骗子,要焚烧儿媳妇。我有人证物证。太后和皇上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宁晚桥边说边往外走。 “我今日就是要坐牢,也要让整个京城的人,看看平昌侯府的嘴脸。” 曾氏听到宁晚桥如此说,顿时慌乱,一阵后怕。 她虽然想要羞辱宁晚桥,可到底儿子的仕途最重要。 若宁晚桥这样出去说,那儿子升迁之路到头了。 陈妈妈见曾氏眼底有慌乱,说道:“老太太,依老奴看,就让侯爷跟太太和离。若太太真去敲登闻鼓了,侯爷的仕途受影响,名声也坏了。若是日后老太太不想抬曾姨娘上来了,那些喜欢侯爷的世家小姐,不是任老太太挑选?” 曾氏道:“她不过是吓唬吓唬我跟侯爷。敲响登闻鼓,那可就是整个京城,不,整个大封的笑话了。她还没有那个胆量。” 陈妈妈担忧地道:“太夫人,太太平日就泼妇似的,若真是去敲了。像万宁侯府周家二小姐这样的人家,即便喜欢侯爷,家族也不会把她嫁给侯爷了。到时候侯爷的前程也到头了。还不如趁机让宁氏离开。” 曾氏不悦,看了一眼陈妈妈:“这几日,你怎么一心撺掇着他们和离?” 陈妈妈忙道:“太夫人恕罪!老奴是看长远的事。宁氏无权无势,她若是离开侯爷,又没有安武侯府的庇护,老夫人捏死她,岂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曾氏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然而段云舟却不想答应,他已经出去追宁晚桥了。 府里的下人看见两位主子一前一后走着,纷纷避开。 段云舟心急,问道:“你当真要去敲登闻鼓?” 登闻鼓乃是大封朝的太祖皇帝所设,让百姓可以击鼓申冤,以作“上情下达”之用。 为避免刁民恶意上访,按照大封律例,击登闻鼓者若无功名、诰命,先廷杖三十。 宁晚桥如今有诰命在身上,自然不会被廷杖。 “侯爷,想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既然太夫人要休了我,那我便请侯爷与我和离,望侯爷放手!” “我何时答应母亲要休了你?” “侯爷从来不相信我,从来没有站在我这边。每每我受冤枉,都是自己孤立无援。今日侯爷更是答应婆婆,要把我送到祭台焚烧,我若不离开侯府,只怕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宁晚桥这句话掷地有声,委屈又坦荡。 上回他冤枉宁晚桥陷害曹姨娘流产,宁晚桥跟他提过和离,后来再也没有提过。 如今被母亲逼成这样,自己今日又站在母亲这边,定是伤透了她的心,她才提出跟自己和离。 说到底,她是爱他的。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如今,这不过是她在说气话。 段云舟叹了一口气,伸手拽住她,不让她往前走。 宁晚桥却烦躁地甩开他的手,不让他触碰。 “我知母亲有时候做得过分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宁晚桥冷淡地看着他,重复一遍:“侯爷, 我说了,我要跟侯爷和离。”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腰背挺得笔直, 哪怕因为方才方真人做法,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不同意和离。” “那侯爷打算舍弃婆婆,选择我了?若是婆婆以死相逼,若是以后又涉及到婆婆,侯爷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我这边吗?” “曹姨娘陷害我,婆婆要压我喝药,婆婆要烧我,哪一件事,侯爷是站在我这边的?甚至我连句道歉都没有得到。” “我替母亲跟你说对不起。” “不用了。既然在侯爷的心里,只有婆婆是最重要的,别人的命微不足道。那么,就请侯爷给我和离书。不然,我会去敲登闻鼓,我要义绝。” “不许你去!”段云舟拽住她。 宁晚桥神色平静地说道,“侯爷,我每天都活在这种勾心斗角里,我累了,我们和离吧,好聚好散。”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心灰意冷。 段云舟听得出来,宁晚桥不是随便吓唬他的,而是下了决心了。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行,我不答应和离!” ------------ 第93章 族会 他们夫妻也快两年了,在他心里,宁晚桥跟府里的妾室是不同的。 “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一定会好好查个水落石出。” “我已经让侍卫去衙门叫人来了,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人的。” 宁晚桥依旧没有丝毫动摇:“侯爷,我心意已决。” “你想想谭姨娘和远哥儿。”段云舟只能把谭氏母子拉出来,“你我要是和离了,谭姨娘同意吗?远哥儿日后会失去我这个倚仗。你说呢?” 宁晚桥微微一笑:“侯爷之前给过他们什么吗?” 段云舟顿时哑口无言。 “侯爷,你不必说了。今日侯爷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同我和离,二是义绝。” “你口口声声说和离,可知道和离一事非同小可?你是二品诰命夫人,不是说和离就和离,也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宁晚桥知道他的话不假,所以才筹谋已久。 和离,不是夫妻俩签上和离书就能行,要双方族人商议过后,才能定下的。 “侯爷,既然今日你决定焚烧我,那“和离”这两个字,我绝对不会再收回来的。” 段云舟见她执意和离,任他怎么劝也不听,不由恼火起来。 若是在以前,他说一不二。 如今她变成这样,倒是他纵容出来的。 眼见宁晚桥就要走出侯府大门,段云舟立即命守卫把她绑了。 宁晚桥挣扎,问道:“侯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段云舟道:“把太太送到正院去。” 宁晚桥道:“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无耻的人…” “既然你什么都听不进去,非要跟我和离。那今晚我们先洞房。有什么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说。” “我现在很冷静,你放开我,我身上有太后赏赐的玉佩…” “等我们今晚洞房成功了,我自然会放了你。” 宁晚桥呵斥侍卫,又是用力一甩,挣开了侍卫的禁锢。 眼见宁晚桥要跑出大门,段云舟急了,连忙对着侍卫下令道:“还不快去追!把太太带回来!” 没到两步路,宁晚桥又被抓回来。 段云舟道:“你一心想和离,说到底,是因为我们没有孩子。若是我们生三四个孩子,你也不会想着要离开侯府。” “侯爷当真以为,用孩子能留住我?” “一个不行,那便两个,两个不行,便三个…你总会心软留下来的…” 侍卫们碍于太后的玉佩,不敢再抓她。 段云舟却不一样,上来便擒住她,抱着她往文华院走,任宁晚桥怎么踢他打他,他都不肯放手。 段云舟自幼习武,在战场上厮杀,体格健壮,人高马大。 宁晚桥打他的力气,跟挠痒痒似的,没有任何感觉。 府中下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只道侯爷果然宠爱夫人。 夫人这般胡闹,还不肯休了夫人。 “侯爷,侯爷…” 江海在后面喊道。 段云舟停下脚步,回头道:“何事?” 江海道:“官差来了。” 段云舟道:“你带他去查便是。” 江海道:“来的是大理寺少卿。” 段云舟道:“怎么会惊动到大理寺的人?” 平常案件都是刑部负责,只有遇到一些比较重大,或涉及到死刑、皇亲贵族,才会交由大理寺审理。 平昌侯府小小的下毒案子,怎么也不会轮到大理寺来审理。 江海道:“属下不知。” 段云舟道:“我把夫人带回文华院便来。” 江海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道:“侯爷,方才大理寺的人说,要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到前院去。” 段云舟道:“无需理他。” 段云舟往前走了两步,管家又跑过来,喘着气道:“侯爷,太夫人请侯爷带夫人同去…” 段云舟可以不理大理寺少卿,却不能无视自己的母亲。 他有些不耐,踌躇了下:“这便去。” 众人来到前院正堂。 里面乌泱泱坐满了人。 除了大理寺的人,还有平昌侯府的族人,以及安武侯府的族人。 曾氏方才听到宁晚桥真的出府去敲登闻鼓,好在被段云舟拦下。 而段云舟要带宁晚桥去文华院洞房,便决定采纳陈妈妈的意见,让他们和离。 故而,曾氏去请了双方的族人来。 被请过来的两位族长,听到是请他们过来商议和离的事,这是双方族人的大事,便放下手中的事,紧赶慢赶来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不止有和离的事,还有刑事案件? 曾氏大度和善地道:“今日请两位族长过来,便是要商讨他们二人和离的事。” 段云舟愕然,母亲竟然擅自做主,不由恼火起来。 只是人多,又不好跟母亲起争执。 安武侯看了眼宁晚桥。他不曾关注过这个女儿,如今一看,发现她竟已有当家主母的威严,不再是那个胆小谨慎怯懦的人。 族长宁文福道:“桥姐儿,为何要同平昌侯和离?” 宁晚桥行礼,道:“族长,我与平昌侯已经没有感情,自愿和离。” 族长段涛东道:“侯爷为何要同夫人和离?” 段云舟当然不想和离,只是在看到曾氏那双带着愠怒的眼睛,又说不出口。 他转移话题道:“大理寺少卿也在,我看先解决这边的事,再谈我跟夫人的事。” 两位族长点头,家丑不可外扬。 ------------ 第94章 真相 大理寺少卿对段云舟作揖,道:“侯爷,衙署前两个月接到一桩命案,嫌疑犯跑了。今日有人举报,嫌疑犯跑到平昌侯府中躲起来了。” 段云舟眼底愠怒,道:“大人可有证据?” 官差便呈上了画像。 段云舟脸色一变,又递给曾氏。 曾氏看过后,也是吓得嘴巴哆嗦。 段云舟给江海使了个眼色,江海立即会意,悄无声息出去了。 段云舟道:“请大人详细说说?” 大理寺少卿道:“这名嫌疑犯家住在华春坊。两个月前,嫌疑犯妻儿突然死了。经过多方查证,嫌疑犯与妻子是二婚。妻子原先嫁给了一位富商,富商去世,留了一笔丰厚的家产给她。而嫌疑犯看中了这笔钱,才与妻子结婚。后来妻子发现他的目的,便要与他和离,他一怒之下,杀了妻子,以及还在腹中的胎儿。” 曾氏重重拍了一下,骂道:“简直丧尽天良!” 段云舟道:“实不相瞒,此人确实在府中。” 江海和府中侍卫把方真人押了进来。 大理寺少卿拿着画像一对比,除了头发不一样,长相一模一样。 方真人以前在街上到处混,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后来生活好了些,也跟官府的人有些来往,但不过那些都是衙差。 如今屋里都是肃穆威严的官大爷,各个眼神犀利狠辣。 以为官老爷们发现他假扮道长行骗的事,顿时吓得脚下一哆嗦,跪下求饶。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小人也只是贪财,并没有害过人啊。” 段云舟冷声道:“把你做的勾当全说出来!” 方真人道:“前些日子,小人在寺庙附近游荡,本是想利用香客的善心,讨要一些银钱。后来有位姑娘找到小人,让小人假扮道士,拦住太夫人,说侯府的太太被水妖附体,让小人以此烧死太太。” 段云舟原先便觉得此事有蹊跷,突然听方真人坦白,便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难怪那时候宁晚桥对他心如死灰! 他看向宁晚桥,却见她一脸平淡,仍旧是无波无澜。 方真人当众把事情原委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曾氏被骗了,曾氏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是以,曾氏愤怒地指着方真人道:“说,是哪个姑娘让你这么做的?” 方真人道:“小人不知。只知道她是府中的姑娘。” 曾氏愤怒不已,她定要把这个让她当众出丑,利用她的人找出来。 “管家,把我们府中所有的丫鬟都聚到前院来!” 陈妈妈应了声,和管家出去了。 大理寺少卿道:“赖二,你于二月二杀害自己妻儿潜逃一案,本官今日便要抓你回去问罪!” 方真人瘫软在地,嘴唇发紫。 不一会儿,府中所有的丫鬟都来了,无一例外。 侍卫抬着吓得腿软的方真人出去认人,最后指出了当日与自己成交的丫鬟。 丫鬟被带进来时,曾氏既意外又暗道自己愚蠢。 段云舟眼眸暗沉:“说,为何要陷害太太?” 桃红紧咬牙关,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 曾氏气道:“来人,拉她出去杖打二十大板!” 大理寺少卿道:“太夫人请慢。此案牵扯到同一个犯人,让下官带她回监狱去审,不出一日,她便会招来。” 桃红一听,那监狱审讯犯人,打板子是轻的,重的有夹棍、夹手指,还有挖掉膝盖骨等许多特殊的惩罚。 桃红吓得磕头求饶。 “侯爷,太夫人饶命啊。” “奴婢交代,奴婢全都交代。” “曹姨娘上一次回曹家,听到曹夫人说隔壁的杨大娘死了,嫌疑犯赖二逃跑了,有人看见赖二在寺庙附近游荡。” “曹姨娘便命奴婢去找赖二。让赖二假扮道士,烧死太太。” 两位族长和其他族人听了,连连摇头。 荒谬! 真是荒谬啊! 一个妾室竟敢用这样歹毒的方法残害正妻! 曾氏听了,又觉得自己愚蠢,被曹姨娘利用。又气曹姨娘为什么每次都不能把宁晚桥害死?真是不堪大用! 段云舟方才因为曹姨娘腹中的胎儿流掉了,心疼她。如今听了,只道她活该!自己为何当初会爱上这样歹毒的女人? 这时,照顾曾舒悦的嬷嬷进来,跪下道:“侯爷,曾姨娘中毒的事,还没有查出真凶。” 后宅出了那么多的腌臜事,段云舟只觉得自己脸上没光,别人心里指不定如何笑话他,连女人都管不了,如何管理都司兵营? 段云舟对大理寺少卿道:“大人既然已经抓了赖二,府中还有事要处理,本官便不留了。” 大理寺少卿对段云舟道:“多谢大人配合,下官告退。” 大理寺的人走了。 段云舟让管事去顺天府取消掉方才的报案。 顺天府的衙差刚到平昌侯府门口,又骂骂咧咧回衙署去了。 段云舟道:“命人把厨房的人都叫来问话。” 宁晚桥看到秀茶、芙清几人也站在院中,但凡霜却不见了。 厨房的人很快过来,经过盘问,煮饭菜过程中,并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大家吃的,都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 很有可能出问题的,是在下人送饭到院子里的路上。 照顾曾舒悦的丫鬟道:“奴婢去厨房领饭菜时,正好碰到了过来领饭的凤仙姑娘。当时凤仙姑娘不小心摔倒,奴婢把饭菜放在地上,去扶了凤仙姑娘一把。” 段云舟二话不说,先让人杖责凤仙二十大板。 凤仙一开始喊冤枉,最后被打疼了,主动坦白,是曹姨娘命她下毒的,因为曹姨娘要生下嫡长子。 “侯爷饶命啊,侯爷饶命啊…” 曾氏问道:“曹姨娘是如何得知曾姨娘有孕的?” 要知道,曾舒悦怀孕后,推脱身体不舒服,不再到荣观堂请安,根本没有人发现得了她怀孕。 凤仙道:“是、是奴婢从曾姨娘的饮食中发现,曾姨娘喜酸喜清淡的食物。” ------------ 第95章 辩论 此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解决了。 族长段涛东道:“此等恶毒,不休天理不容。” 段云舟心情复杂,他对曹姨娘的感情,不是说消失便能消失的。 段云舟道:“叔伯,曹姨娘为我怀了两个孩子,如今又是小月子,我若休了她,太没有人性。把她从贵妾贬为贱妾即可。” 要知道纳贵妾时,虽然是偏门进,但可以摆宴席请客,不能被随意发卖、打骂,而且可以抬成正妻。 而贱妾是后门直接抬到院子里面,可以被随意打杀发卖,不可能抬成正妻。 曹姨娘自食其果,没有孩子,如今又被贬为贱妾,以后不管是谁当了主母,她都翻不出浪花来了。 曾氏道:“侯爷是个有情义的,按照他说的做吧。” 段家族长和其他族人,也认同了段云舟的做法。 曾氏道:“今日请两位族长过来,也是想两族人能好聚好散。” 段云舟道:“母亲,不可!我与夫人感情深厚,怎么能说和离?” 段云舟看向宁晚桥。 宁晚桥真想翻个白眼给他。 但她知道段云舟好面子,若是现在反驳,说她从没有喜欢过他,段云舟定会拍案而起。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她另外说一个和离的借口。 宁晚桥道:“侯爷,在生死面前,感情深厚又如何?” “自我嫁给侯爷以来,侯爷给曹姨娘的待遇,比我这个正妻要高。后来我被曹姨娘陷害,掉入池里,侯爷不救我不说,还强拉硬拽我去给曹姨娘道歉。方真人要用火焚烧我时,侯爷默认了。” 段云舟皱眉:“这些事如今已经过去了,你为何总要提起?” 曾氏却不满宁晚桥控诉自己儿子,道:“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你没有错,侯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针对你?” 宁晚桥道:“婆婆不说话,我差点忘记了。各位叔叔伯伯们,我要和离的一个原因,是婆婆逼我喝下能置人绝育的退热药。” 曾氏突然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两位族长揉了揉眉心,面上露出一丝疲惫:看来今日这个亲是要离定了。 因为段家不可能要一位不能生育的主母。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也不是几句话可以和稀泥过去了。 沉思了片刻,族长段涛东道:“太太可有证据?” 安武侯不知道宁晚桥已经不能生育。想到段云舟曾经到安武侯府威胁他们不许管宁晚桥这个女儿,他是相信宁晚桥在平昌侯府过得不怎么好的。 宁晚桥道:“当然有了。证人便是安武侯府曾经的府医。” 半个时辰后,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到了。 安武侯府曾经的府医屈膝行礼后,一派坦然地将当初安武侯夫人如何让自己给宁晚桥开药的事说了。 平昌侯府药房的药师,为宁晚桥抓过药,也证实了那段时间,宁晚桥在喝这个药。 段云舟自然知道曾氏逼迫宁晚桥喝药的事,现在又听人说一遍,觉得曾氏有些歹毒。难怪宁晚桥一直不跟曾氏交好。 曾氏在外人眼中,是个和善的人,如今被宁晚桥当众揭穿,面子挂不住,骂道:“当时让你喝药,只不过是关心你的身体,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我也不是大夫,怎么知道有什么药效?如此,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宁晚桥道:“依照婆婆的意思,您一直是关心我了?” 曾氏道:“我对府中哪个不好?” 宁晚桥道:“那婆婆为何听信方真人的话?我在证明清白后,婆婆还要烧我?这就是婆婆口中的爱?婆婆做错了,我也没有得到一句道歉的话。” 宁晚桥下跪:“两位族长,我自请与侯爷和离,若是他不和离,我便去敲登闻鼓,到皇上面前去,让皇上和太后替我义绝!” 宁晚桥拿出太后给她的玉佩:“这是太后赏赐我的。以后我会每隔五日进宫陪太后聊天。太后让我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只管拿出她的玉佩,去找皇上定夺。” 他们神色微妙,自然认得皇家的东西。 两位族长互相低语几句,最后均均点头。 段云舟却是不怕同宁晚桥去皇上面前。 他功勋卓著,若真是去皇上面前,皇上也定是帮他的,不可能站在宁晚桥这个无功无禄,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一边。 段云舟道:“我不同意和离!若你真要闹到皇上面前,我便陪你去。” 宁晚桥衣袖里的手有些颤抖,但她依旧淡淡道:“反正我没有官职,也不怕丢脸。既然如此,我便同侯爷去。让朝廷的人看看,平昌侯的嘴脸。” 宁晚桥话落,便往外走。 族人们却丢不起这个脸。 族长段涛东劝道:“夫人,算了吧,何必闹到御前呢!” 其他族人也频频点头。 若两个人非要闹到皇上那里,那段家和宁家的颜面都让他们丢光了。 宁晚桥执拗的样子让段云舟头疼。 他认定宁晚桥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今天的事,伤了宁晚桥的心,所以她才会生气地做了这个决定。 段云舟道:“今日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何必因此和离?以后府中的事务全都听你的。” 他自认也退了一步了,当着众人的面,什么事都依她了,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宁晚桥面庞上波澜不惊,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连眉毛也没抬一下。 “侯爷既然认为是个小误会,足以证明侯爷不把我的事当一回事。” 宁晚桥袖子中的手紧了紧,看着两位族长道:“依大封律例,夫妻一方亲属对另一方有杀、殴、骂、伤、奸等行为,则视为夫妻恩断义绝。” “婆婆和侯爷方才,都要用火焚烧我。” 宁晚桥说得掷地有声,段云舟震慑原地,再次惊住了。 族长段涛东道:“虽然我们段家从未有和离、义绝的前例!夫人执意要和离…” 段涛东看向曾氏,“我看就同意了吧…” 这些后宅腌臜事,若是真的被外人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哪个世家还敢跟段家联姻? 曾氏道:“族长做主就是。” 须臾,段云舟又开口了:“你当真要同我和离?不念一点旧情?” “侯爷,我心意已决!” “你可知道,以你的身份地位,即便是未出阁时,也绝不可能找到我这样的。若是和离,你二婚的身份,日后嫁的男人,只能嫁给那些低贱的男人。” 宁氏族人听了,又觉得段云舟话中有七八分道理。 段云舟确实是个难找的好女婿! 现在看来段云舟苦苦挽留宁晚桥,宁氏族人便有些犹豫,到底同不同意和离。 看到族人因为段云舟的话有所松动,宁晚桥道:“若是侯爷不肯和离,我们现在就到皇上面前去。” 曾氏拍案而起:“好了,管家,把笔墨纸砚拿上来,写和离书签字。” ------------ 第96章 收回首饰 段云舟无奈地看向曾氏:“母亲?” 曾氏道:“你若真把我当母亲,今日便听了我的。若你执迷不悟,就把我送到庄子去住,省得打扰你的好事。” 曾氏语气不容置喙,段云舟挺直的脊背忽然如没了骨头似了耷拉,失了魂魄一样。 他看着宁晚桥那张绝美冷漠的脸,她的处境明明如此艰难,竟没有一丝犹豫地要离开侯府。 段云舟道:“请母亲收回主意,我们段家百余年来绝无和离的先例啊!” 曾氏眼见已经逼儿子到这个份上,儿子竟然还要挽留,又惊又怒。 但见宁晚桥显得冷静而从容,似乎对此全无感觉,曾氏更笃定了要把宁晚桥赶出府。 曾氏碍着双方族人在,到底是保持着一份大度,便按着方才陈妈妈的话道:“如今你们走到这个地步,好聚好散便罢了。你又何必强留?京中好女子多的是,各自嫁娶,留个体面罢。” 段云舟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股气血全部往脑门冲去。 “母亲…我…” 段云舟胸膛剧烈地起伏不已,真要他做出这种决定,才体会到如同要了他的命。 曾氏如何看不出他的痛苦,快刀斩乱麻,这样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宁晚桥看差不多了,定了定神,说道:“请侯爷写和离书罢。” 小厮们自己摆好了纸墨笔砚,只待段云舟落笔。 所有人都看着段云舟,曾氏那双对他失望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 段云舟艰难起身,目光从宁晚桥身上,移向书案。 “不行!” 段云舟道。无论是和离还是义绝,他都不同意,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们拜过天地,宁晚桥是他八抬大轿抬回来的。 宁晚桥平静地与他四目对视,眼神坚毅。 曾氏恨铁不成钢,催促道:“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如今娘的话也不听了?” 段云舟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忤逆母亲,母亲绝不会罢休,就算现在不和离,母亲还是会逼他休了宁晚桥。 若是不与宁晚桥和离,她会到御前告状,母亲害她的事自然人尽皆知,堂堂侯府二品太夫人,背负着“杀害儿媳”的罪名,对母亲的名声总是有影响的。 宁晚桥如今已经离开了安武侯府,没有安武侯府的庇护,孤儿寡母。 若是今日和离,日后他再私下与她来往,待母亲与她关系缓和,他再接她回府中。 平昌侯府主母的位置,还是留给她。 段云舟的瞳孔闪闪烁烁地变化不已,衡量着利害。 想明白了,他缓缓地走向大案,拿起一支狼毫笔,沾了沾墨。 他挥动手腕,行云流水。 《放妻书》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 若结缘不合… 想是前世冤家…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段云舟。 看到段云舟终于写下他的大名,宁晚桥的心怦怦跳,手掌也出了汗。 段云舟的拇指又在红色的印泥上按了一下,朝放妻书按下手印。 他对自己说,这是缓兵之策。 待缓和母亲与宁晚桥的关系,他再择机把她接回府中。 今日暂且先压下这件事,以后再慢慢向宁晚桥求情。 他们是夫妻,她也就是一时在气头上,才会想着和他和离。 以后实在不行,他服个软,再低个头,宁晚桥一定会心软的。 管事把段云舟签字又盖了手印的放妻书呈给了族长和曾氏看。 族长只扫了一眼,便吩咐管事拿去宗祠备案,并把宁氏的名字从宗祠移除。 这也意味着宁氏从堂堂的二品诰命夫人,变成了一个没有诰命的普通妇人,从此地位与之前天壤之别。 在场的人唏嘘不已,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舍弃荣华富贵,甘愿当一个普通妇人? 所有人散去,宁晚桥拿着放妻书,百感交集。 安武侯看着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女儿,想到她遇事镇定不卑不亢,若是没有和离成,以平昌侯爷对她的宠爱,对安武侯府来说,定是百利无害。 如今她靠自己得太后赏识,对安武侯府还是有价值的,便道:“谭姨娘虽然离开安武侯府了,你却还是我的女儿。有空了也该回府中给你母亲请安。” 宁晚桥点头道:“知道了,父亲。” 日后去不去,也是她说了算。 宁晚桥回了院子里,秀茶她们开始收拾东西,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宁宅。 段云舟原先想过来拦住宁晚桥说几句话,奈何又被曾氏叫去说话了。 曹姨娘听到宁晚桥跟段云舟和离了,欢喜不已,又听到段云舟把她降为贱妾,犹如坠入地狱,便叫葵青抬她去找段云舟,她要问问为什么? 她的孩子已经流掉了,又降为贱妾,以后谁都可以上来踩她一脚,还怎么在侯府生活? 曾舒悦也听到下人说了前院发生的事,此时高兴不已。 姜到底是老的辣,母亲果然有一套。 与此同时,何姨娘和章姨娘听了,一个魂不守舍地跌坐在椅子上,一个从发鬓中拿下耳挖子剔牙。 何姨娘道:“太太走了,曹姨娘如今是贱妾,不知谁会变成侯府的当家主母。” 章姨娘边剔牙边道:“老太太的心思,谁猜得到?前几日万宁侯府的二小姐来咱们府中,老太太那个殷勤啊,跟见了老母似的…” — 宁晚桥跟秀茶几人收拾好行囊,命凡春去外面请两辆马车过来搬行囊。 如今她跟平昌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曾氏自然不会让她使用侯府的任何东西。 凡春还没有来得及出府去请马车,凡霜正好从外面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小姐,奴婢已经请好马车了。” 秀茶道:“小姐,凡霜如今办事越来越机灵了。” 宁晚桥道:“那从下个月起,都给你们涨月钱。” 几个人高兴地道:“谢谢小姐。” 凡霜有些心虚,她并没有想到马车的事,而是阮公子雇好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提。 正要搬东西,陈妈妈带着一众下人来了,说是要检查他们的行囊,有没有误拿侯府的东西。 秀茶气道:“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宁晚桥拦住秀茶,让他们检查。 他们动作倒并没有很粗鲁,也没有检查出侯府的什么东西来。 最后陈妈妈又道:“侯爷送给夫人的首饰,老太太说要收回去。” 宁晚桥让秀茶从匣子里拿出步摇和簪子给陈妈妈。 陈妈妈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样,把它们交给了身后的丫鬟。 ------------ 第97章 回家 几人把东西全装上马车准备走时,段云舟过来了。 看到她们用的是雇来的马车,而不是侯府的马车,段云舟道:“怎的不用侯府的马车?” 宁晚桥道:“侯爷连送我的两件首饰,老夫人都要收回去。我若是再用侯府的马车,肯定也要付租车费。侯府马车奢华宽敞,我租不起。” 段云舟道:“你不用说话阴阳怪气的。过两日我让江海送银子给你。母亲有时候做事是过分了些,你做儿媳妇的,也要体谅她的辛苦。” 宁晚桥道:“侯爷,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即便饿死,也不需要用你的钱。况且我会医术,可以自己赚钱。如今,我也不是侯府的儿媳妇了。秀茶,扶我上马车!” 宁晚桥在秀茶的帮助下登了车,车帘放下,把段云舟隔绝在外。 他知道自己今天伤透了宁晚桥的心,愧疚不已,却又碍着母亲在中间,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看到宁晚桥如此绝情,不免又气她不体谅自己,不够大度,不然两个人怎么走到如此地步? 马车轱辘转动,段云舟道:“过两日我去看你罢,你且先回去。” 马车慢慢驶离平昌侯府。 秀茶担忧地道:“侯爷这样缠着小姐,只怕小姐会不得安生。” 宁晚桥道:“他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日后他会明白我的心意。” 秀茶想起那两件首饰来:“小姐,陈妈妈会不会发现那两件首饰是假的?” 当初小姐把这两件首饰当了,花了二两银子做了个假的。 谁知道和离了,太夫人还要收回去。 小姐刚嫁进侯府时,披星戴月地操持侯府,一直到侯爷夺了小姐的权,小姐才休息下来。 如今竟小气得,连两件首饰也要拿回去。 从不见哪个勋贵人家这样做事的。 宁晚桥道:“放心吧,不会发现的。” 首饰用的也是真金白银,重得很,工艺也可以以假乱真,不过是珠子不是真的。 马车很快到了宁宅,谭氏看到她们大袋小袋的回来,不明所以地道:“桥姐儿,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宁晚桥道:“阿娘,我已经跟侯爷和离了。” “和离?”谭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你跟侯爷和离了?” 宁晚桥道:“嗯,今日两边的族人都去了,族长也去了,父亲也去了。” 谭氏怔怔地道:“你说,你父亲也同意了?族长都同意了?” 宁晚桥道:“嗯,都同意了…这是放妻书…” 谭氏拿过来看,确定是平昌侯爷写的放妻书后,又递给宁司远。 宁司远看完了,问道:“父亲当真愿意让阿姐和离?没有跟阿姐说什么?也没有打骂阿姐?” 宁晚桥道:“没有啊,他为何打骂我?” 谭氏道:“从来都是女子被休,让夫君写放妻书是绝无可能的事。你父亲都是帮利不帮你,不可能跟着族人帮你跟平昌侯和离,若不是你低声下气做了什么让他们受益的大事,他们怎么会同意你和离?” 宁晚桥道:“那是因为我可以医治太后。” 她拿了太后的玉佩出来,“这是太后赏赐我的。” 谭氏看到精致的美玉:“难怪了。” 谭氏也不再往下问,她知道女儿定是还做了其他的事,他们才肯答应和离的。 宁司远看到阿姐这几日瘦了,如今又和离,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保护阿娘和阿姐。 郑妈妈和钟妈妈已经招呼厨房今晚多弄些菜。 秀茶几人把东西归置到她的院子里,又搬来了醉心花。 宁晚桥打理醉心花的时候,问凡霜:“方才你出府是为了何事?” 凡霜道:“回小姐,奴婢去春上原找阮公子帮忙。” 宁晚桥道:“那大理寺少卿是阮公子请的?” 凡霜当时不在府中,不知大理寺少卿来了,听宁晚桥如此说,便道:“锦标大哥说,阮公子已经帮忙了。至于大理寺少卿是不是阮公子请的,奴婢也不知道。锦标大哥没有告诉奴婢,阮公子是怎么帮忙的。” 不用说,定是阮穆宁帮的了。他是王爷的孩子,宁晚桥不想跟皇家人扯上关系,道:“以后有事,别去找阮公子帮忙了。” 凡霜道:“为什么?阮公子人很好。” 宁晚桥道:“我已经跟侯爷和离成功了,也不需要再借助别人的势力。待帮太后医治完这两个月,以后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凡霜道:“奴婢知道了。那陈妈妈的儿子?” 宁晚桥道:“去放了他。” 凡霜得了命令,往东城的一条小巷子去。 此时天刚黑,街上的人群慢慢散去。 卫明渝也正好从衙署出来,认出了凡霜的身份,便好奇跟上去。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跟凡霜从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出来。 男人手上拿着一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个好人,说话果然算话。” 凡霜冷声道:“我们小姐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男人把银票收进口袋里,赔笑道:“是是是,以后小姐有试睡的活儿,还叫小人来。小人睡上半年都行。” 男人拿着银票回家去了。 一进屋里,便见自己老母焦急地在厅中央踱步。 “娘,儿子回来了。” 陈妈妈听到儿子的声音,惊喜地上去检查他,发现儿子确实没有出什么意外,才放下心。 陈妈妈道:“那个女人把你绑到哪里了?” 男人惊讶陈妈妈怎么会这么问?便解释道:“儿子不是被人绑了。儿子是接到一个活儿,有位小姐买了个屋子,说闹鬼。让儿子去里面住上两个月,用阳气镇压邪祟,给儿子两百两。儿子原先有些怕,不过躺在里面两个月,还有人给送饭菜,就有两百两拿,儿子就去了。” 要知道,陈妈妈在平昌侯府的月钱,也不过是二两银子。 陈妈妈一听,自己上了宁晚桥的当了,说什么绑架了她儿子,让她乖乖帮和离,不然撕票。 陈妈妈握起拳头,恨得牙痒痒。 宁晚桥这个恶妇!!!! — 凡霜把宁晚桥交代的事做完了,又赶去春上原找锦标,跟他说谢谢。 若不是有锦标帮忙,查出陈妈妈的儿子,她们也不可能完成计划。 锦标问道:“宁小姐为什么要骗陈妈妈的儿子住到巷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联系?” 凡霜道:“小姐说,打蛇打七寸,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太夫人十分信任陈妈妈,很愿意采纳陈妈妈的话。” 锦标道:“为什么是陈妈妈?太夫人的贴身嬷嬷不行吗?” 凡霜道:“是因为陈妈妈最恨小姐,所以陈妈妈说服太夫人,让小姐跟侯爷和离,太夫人才不会有所怀疑。” 锦标只道宁晚桥真是好会利用人心,好手段。 “宁小姐没有事吧?” 凡霜想到小姐说要远离阮公子的事,道:“多谢阮公子相助,小姐没有事。以后,以后,我不会来这里了。” 锦标看到她话中有话,便问:“可是宁小姐又出了什么事?” 凡霜道:“没有。” 凡霜从春上原出来,一路回了宁宅。 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自己,但看过去,又不见任何人。 待她进去,跟在她后面的卫明渝才出来。 他看了眼挂着灯笼的大门。 宁宅? 卫明渝回到陈国公府,一家人用了晚饭后,他又拿出银票,递给安氏。 “明日麻烦大嫂替我去问问,平昌侯夫人可有治咳喘的药?” 安氏道:“好。明日我递帖子到平昌侯府去。” 翌日,安氏派了丫鬟去平昌侯府送帖子。 管事看到是陈国公府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便让府里的丫鬟去荣观堂请示曾氏。 曾氏正在跟段云舟说话。 曹姨娘昨日孩子流了后,一直说是曾舒悦害了她。是曾舒悦故意将计就计,让她喝下堕胎药。 曹姨娘要他们把事情查清楚。 但是曾氏为了后宅安静,想息事宁人,揭过这一事。 段云舟也道是曹姨娘自作自受,若不是自己先想害人,怎么会把自己给害了? ------------ 第98章 复诊 曾氏道:“宁氏走了,侯府也没有个当家主母。” 段云舟道:“依娘的意思是?” 曾氏道:“娘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知道你想找自己喜欢的人成亲。” 段云舟道:“儿子喜欢的固然重要,不过还是娘觉得合适的最重要。” 曾氏道:“原先娘是想把舒悦抬起来,但是知道你不喜欢她。” 段云舟脸色缓和了一些,母亲到底还是顾着他的感受的。 下一句曾氏却道:“万宁侯府的二小姐,你觉着怎么样?” 段云舟道:“母亲想让她嫁给儿子?” 曾氏道:“她家世品貌跟你极是相配。若是娶她进门,对你的仕途百利无一害。” 段云舟道:“儿子并不喜欢她。” 曾氏道:“娘知道。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当初你也不喜欢宁氏,后来不是也对她上心了?” 段云舟还想着等曾氏气消了再接宁晚桥回府,把主母位置留给宁晚桥,怎么会娶别人? “母亲,宁氏气性是大了些,过段时间她冷静了,定会心里知错的,到时候她低头认错了,儿子想接她回来,以后再好好约束她。何况,宁氏也不全没有作用。她跟夫人们交好,同僚们对儿子也不一样了。若是夫人们知道宁氏跟儿子和离,指不定怎么跟儿子的同僚们吹枕边风。儿子还是觉得宁氏最好。” 正说着,管事来报:“老夫人,侯爷,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递帖子来了。” 听到是来找宁晚桥的,曾氏的脸色变了。 如今平昌侯府没有主母,也不可能让姨娘们出去接待,这是变相地侮辱夫人们。 曾氏也知道不能让小妾去接待夫人们,所以才想着早点张罗,让段云舟快点娶妻。 这几日她左思右想,只要把万宁侯府的二小姐娶过来,那什么都不用她操心了。 宁晚桥已经被她赶走,曾氏心境自然不会像之前一样暴躁。 她语重心长地道:“宁氏是个妒妇,不是个当主母的料。三天两头生病受伤,也不像是个有福气的。早晚会给我们侯府惹来麻烦。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她,把她当个外室养。平日想她了,便去找她。若是有孩子了,抱到平昌侯府来,娘养着。至于平昌侯府的主母,娘看周二小姐识大体,又是名门闺秀,做正妻正好合适。” “母亲,这绝对不行!”段云舟到底还是不愿意娶周锦画的。 当初纳曾舒悦,宁晚桥已经生气了,若是娶周锦画,他们绝无可能。” 曾氏退一步道:“若是你放不下,等你娶了周二小姐进门,娘允许你纳宁氏入府。” 只要宁晚桥做了妾,不用她出手,新的主母和府中的姨娘们,自然会出手对付她。 段云舟大喜,娘到底还是顾虑他的感受的。 若是把宁晚桥纳成贵妾,其实跟主母也没有多大差别的。到时候他会给她无尽的宠爱,府里的人也不敢欺负她。 而安氏派出去的丫鬟,很快回府禀报,平昌侯跟夫人已经和离了。 安氏以为听错,又问:“你说什么?” 丫鬟道:“回大少奶奶,平昌侯跟夫人已经和离了。” “这事当真?”正好散值回府的卫明渝走进来。 安氏看到卫明渝脸色似乎有些高兴,有些说不出的怪。 丫鬟道:“回二少爷,是真的。平昌侯府的下人亲口说的。昨日两家族人商议过后,说是平昌侯与夫人没有感情了,自愿和离。平昌侯还写了放妻书。” 安氏打量着卫明渝,道:“明渝似乎有些高兴?”难不成是讨厌平昌侯,如今看平昌侯婚事不顺,心中暗喜? 卫明渝道:“我看平昌侯跟宁小姐成亲不到一年,便纳了四房妾室。且平昌侯对宁小姐也不好,宁小姐自己又有本事,如今和离了,换个人品端正的嫁,岂不是更好?” 安氏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果然明渝是讨厌平昌侯。 安氏道:“只是,也不知道宁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明日…” 安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卫明渝已经走了。 丫鬟道:“二少爷今日有点奇怪。” 安氏道:“是很奇怪。往日他从不在午时回府,今日回了一趟,什么也不说,又出去了。” — 今日是宁晚桥替阮穆屹复诊的日子。 阮穆宁卯时不到便起来处理公务,这会儿已是巳时三刻。 太医给他把脉,确认他身体跟往日一样,又看着他喝下药,才回太医院。 坐上马车,阮穆宁才觉得现在的时间,开始属于自己。 锦标立即说了宁晚桥和离的整个过程,又说了宁晚桥诓骗陈妈妈儿子到巷子里住的用意。 “平昌侯夫人说,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最不可能背叛的人,用起来,敌人才不会发觉。” 阮穆宁嘴角微微扬起:“她倒是聪慧。” — 宁晚桥昨夜泡澡之后,便早早睡下了,一觉睡到天明。 吃了早饭后,她坐在院子里看了会书,待凡霜提醒她应该去隔壁替阮穆屹复诊了,她才换了衣裳出门。 现在没有了已婚的身份,她也不用那么小心谨慎,怕被人抓住。 她从角门进去时,是阮穆宁帮她开的门。 看到阮穆宁的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阴影,脸上也露出疲倦之色,宁晚桥问道:“阮公子昨夜睡得太晚了?” 阮穆宁道:“这两日家中有事,帮父亲处理些事情,没有怎么睡觉。” 宁晚桥秉着礼貌,社交性地关心道:“阮公子请保重身体。” 阮穆宁见她比往日放松,且打扮得更素雅了:“宁小姐昨日和离,可有伤着?” 他们穿过游廊,凡霜和锦标跟在后面。 宁晚桥道:“昨日多谢公子请了大理寺少卿过来相救,我无以回报,若是日后公子有需要我的医术,我定会倾力帮助。” 阮穆宁察觉到,宁晚桥的话语,比往日生疏几分。 像是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 他有些摸不透这是为什么? 但也不好直接问。 难道是怀疑他的身份了? 阮穆宁道:“宁小姐不用谢我。我家中不过是个富商,往上几代也属于皇亲国戚,所以有点门道。权势没有,银子倒是有一些的。” 宁晚桥惊讶,竟然不是当朝王爷的孩子吗? 身后的锦标:??? 太子越来越离谱了。 ------------ 第99章 争锋相对 宁晚桥跟阮穆宁进到正厅时,阮穆屹正在做康复。 过去半个多月,他的伤口应该长肉了。 看到他们来,阮穆屹让照顾他的贴身侍卫去煮茶来。 “知道宁小姐今天回来,本少爷特地托人买了一些好茶叶。” “屹公子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宁晚桥让他躺到罗汉床上。 阮穆屹还不能行走,锦标便过来帮了他一把。 阮穆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发现往日穿着随意的阮穆屹,今日穿了一件深黛螺绣莲花纹的圆领袍,腰围墨色嵌珠腰带,绛红色的裤子,顽劣中带了一丝沉稳。 宁晚桥掀开她的裤脚,阮穆屹觉得她动作温柔,且小心翼翼。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阮穆宁。 这人怎么今日又来? 阮穆屹轻咳了两声:“阮公子,大夫给病人看病,请自觉坐到外面去。病人也是有隐私权的。” 阮穆宁凌厉的眼神扫过,阮穆屹摸了摸鼻子,他不过是想跟宁晚桥单独呆一会儿,太子若是不出去,他真不好赶太子。 阮穆屹自说自话:“算了,来者是客,阮公子坐着吧。” 宁晚桥以为阮穆屹有难言之隐要问她,便道:“屹公子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 阮穆屹当然有了,家住哪里?可有许配人家? 只不过太子在这里,他不好多说。 “哦,想问问宁小姐,我的伤口这两天很痒,怎么办?” 阮穆宁看了眼阮穆屹,阮穆屹祈求阮穆宁别出声,安静地在那里做个配饰,让他跟宁晚桥好好说话。 宁晚桥检查完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道:“伤口很干燥,没有感染,公子觉得痒是因为伤口在长肉。我现在就给公子拆线。” 阮穆屹道:“既然伤口还在长肉,那就等它完全长好了再拆线吧。” 他还想宁晚桥多过来几趟,两个人多说说话。 这番话说完,他感觉到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宁晚桥笑道:“那样的话,新长出来的肉会包裹住线,到时候拆线不但会痛,且伤口容易损伤和感染。所以,现在是拆线最好的时候。” 阮穆屹道:“那好吧。” 拆线最重要的便是拉出线的过程,需要用力稳定、速度均衡。 宁晚桥将缝线剪断后,再用镊子一根根拉出来。 镊子是她让秀茶去铁铺匠那里定制的。 阮穆屹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宁晚桥并没有感觉,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阮穆屹伤口上。 可阮穆屹不一样。 宁晚桥身上淡淡的女儿香,混合着中草药,是一种特别的清香,闻着就让他觉得伤口好了几分。 只是很快,阮穆屹又发觉太子在看他,似乎警告他收敛点。 他还没有娶妻生女,想必宁晚桥也没有嫁,因为他觉得太子不会抓一位成婚的夫人过来替他医治。 男未婚女未嫁。 他就看宁晚桥怎么了? 阮穆屹眼皮微抬,看着眼前放大的容颜,他甚至能看清,宁晚桥的睫毛有多长多密,脸上的绒毛有多么细多么白。 宁晚桥正在专心的拆线,忽然听到背后的阮穆宁道:“宁小姐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想必也累了。不如我来替你把剩下的线拆了。” 阮穆屹:??? 宁晚桥确实腰酸腿疼,只是她有些犹豫:“阮公子也会拆线?” 阮穆宁道:“久病成医,宁小姐可以站在我身后看着我。若是手法不对,提点我一二就是。” 阮穆屹嘴角抽了抽,他可不敢要当今太子替他拆线,日后记他一笔,他休想好过。 阮穆屹道:“我看,还是让宁小姐来吧。” 宁晚桥也道:“不劳烦阮公子了。” 阮穆宁道:“无妨。” 阮穆宁太热情,宁晚桥只好退到后面。 不过在看到阮穆宁手法娴熟,宁晚桥放心了。 “阮公子以前经常帮人拆线吗?” “这是第一次拆线。” “啊?你是看了我拆线,所以就会了?” “嗯。” 阮穆宁帮阮穆屹拆完线后,阮穆屹觉得他不如宁晚桥温柔,甚至弄疼他了。 只不过因为是太子,阮穆屹只好夸奖:“阮公子的技术很不错,我没什么感觉就结束了。” 阮穆宁道:“主要还是宁小姐线缝得好,线没有跟肉粘连的情况。” 拆完线,宁晚桥又帮阮穆屹把脉。 他的身体好了很多,最近没有被人下毒,身体里的毒素也慢慢清除了。 “屹公子,下次的复诊,是一个月后。” “为什么不是七天?” “因为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不需要敷药了,只需要按时吃我给你的丸子就行。” 阮穆屹道:“一个月时间太长了,万一我生病发热,或者出现什么情况,岂不是等不到你?” 宁晚桥道:“若是生病,让阮公子过来找我就是。” 阮穆屹还想说什么,阮穆宁先道:“我送宁小姐出去,你好好歇息。” 阮穆屹腹诽,人都走了,我还能好好歇息吗? 宁晚桥跟阮穆宁走在游廊上。 阮穆宁问道:“宁小姐有没有想过开医馆?收弟子?” 宁晚桥道:“没有想过,况且,我也没有钱。宅子的钱还是公子帮我付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还给公子。” 阮穆宁说道:“实不相瞒,我家什么都不多,钱最多。买宅子的那些钱,算不得什么。若是小姐开医馆,我算入股。” 宁晚桥并不想开什么医馆,或者高调地出现在大众面前。 她知道自己无权无势,现在没有安武侯府和平昌侯府做外衣,也没有了二品诰命夫人,她行事再高调,很容易招来别人陷害。 上一次在幽谷庄差点死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害自己。 所以往后更加得步步小心。 有妙手堂和姚正德,她偶尔接个单子,赚点银子,低调地过完这一辈子。 宁晚桥婉拒道:“多谢公子,如今我和离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 第100章 送琴 今天陈国公休沐,卫明渝也在家休息。 父子两个在书房聊了会天,便到中院的正堂来。 陈国公今年四十多岁,长得威武,高大也有些粗糙,平时一直冷着脸,看着就十分吓人。 不一会儿,安氏也陪着陈国公夫人、以及老太太过来。 正堂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等丫鬟们摆好了晚饭,陈国公挥手让她们下去,又对卫明渝道:“如今你已十九了,要等到何时才成婚?” 陈国公夫人道:“京中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安氏知道卫明渝有喜欢的姑娘,估摸着就是不喜欢他,所以一直不肯开口。 看到陈国公和陈国公夫人声讨卫明渝,安氏转移话题:“说到婚配,我与平昌侯夫人交好。如今平昌侯夫人和离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谭姨娘不是个有主见的,也不能替她张罗。我寻思着,是不是由我出面,帮她物色几个公子?” 卫明渝迟疑了一下,道:“宁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不用谭姨娘张罗,也不用别人张罗,她自己也知道要什么。” 安氏道:“这话倒是不假。” 陈国公夫人道:“宁氏太糊涂了,谭姨娘被赶出安武侯府,他们母子三个相依为命,如今跟城中的老百姓有什么不同?放着二品诰命夫人和侯夫人不当,实在是下下策。” 卫明渝道:“儿子十分赞成宁小姐和离。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平昌侯成亲不到一年,便纳了几房妾室,于理于情于大封的律令都不符。” 陈国公道:“男人三妻四妾属正常,反倒你一天天无所事事,每天在街上瞎逛。” 卫明渝道:“父亲,儿子是兵马司的,就是巡街的。不逛怎么巡?” 陈国公道:“我听人说,昨日你在隆安坊巡了一天,小小的一个坊,有什么可巡?” “宁小姐的家似乎在隆安坊。”安氏看向卫明渝,“若是二弟巡到宁小姐家,多多照顾他们母子三人。” 卫明渝道:“是。” 安氏道:“唉,宁小姐和离了,想必心中是不好过的。作为她的好友,我应当陪她说说话的。” 卫明渝道:“大嫂何不请她到府中来做客?陪她说说话。” 安氏道:“对,再请些小姐太太们一起过来,好让宁小姐解解忧。” 卫明渝道:“宁小姐制作的药膏,衙署里的衙差们,都说很好用。她又是大嫂的好友,我便把上次探春宴夺魁赢回来的清音琉璃琴给大嫂。” 安氏有些迷糊:“送我做什么?” 卫明渝道:“大嫂要安慰宁小姐,语言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不如送实物来得实在。” 安氏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陈国公看了眼自己的小儿子。 陈国公夫人道:“不可。这琴实在难得,你留着给自己将来的妻子罢。” 安氏点头附和:“母亲说得对。咱们府中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拿那些出来送宁小姐,也是可以的。” 卫明渝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平日我不弹琴,这把琴放在我这里,也属于废铜烂铁。” 陈国公又瞄一眼儿子,道:“探春宴当日,平昌侯夫人也去了?” 安氏道:“去了,还得了第三名。” 陈国公道:“我看就按照明渝说的,把琴送给宁小姐吧。” 太夫人说:“明渝的东西,他自己决定就是了。” 安氏道:“大嫂先替宁小姐谢过明渝,待她到府中时,我便把琴送给她。” 虽然宁晚桥医术好,跟安氏关系好,但陈国公夫人还是觉得,拿这么珍贵的琴,来哄一个对陈国公府没有任何利益的人,实在暴殄天物。 而宁晚桥这两日打理她的院子和草药外,每天就是锻炼身体,看看书。 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姚正德和娘子夏氏知道她和离的事后,夫妻两个提着东西过来看了她一回。 姚正德问她:“小姐可还记得,当日去陈国公府,替二少爷治病的于大夫和他的徒弟莫大夫?” 宁晚桥有印象,两个人当时还质疑过他们。 “姚叔叔,怎么突然提到他?” 姚正德道:“自从他们查到我这边来,天天让我跟小姐说一说,收他们为徒。” 宁晚桥道:“收徒就不必了,我们现在维持这样的情况很好。” 她没权没势,还是想过安稳的日子。 若是再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耗精力不说,可能小命难保。 下午,宁晚桥收到了安氏的帖子,请她明日到府中做客。 准备出行时,宁晚桥才发觉,她没有马车出行。 从平昌侯府回来,她只带了日常的衣服,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两日一直在家中休息,也没能去选马车。 好在,阮穆宁正好派人送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过来,说是给她的谢礼。 谢谢她昨日帮阮穆屹拆线复诊。 阮穆宁同时还派了车夫和养马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十分专业。 秀茶道:“这位贵人待小姐真好。” 凡霜也道:“阮公子真贴心。” 宁晚桥是喜欢这辆奢华低调的马车的,但是看到护院的侍卫,也都是阮穆宁的人,她心中便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谭氏用安武侯府送来的锦缎,帮她做了几身衣裳。 宁晚桥去陈国公府,刚好穿上了。 到了陈国公府后,丰阳侯夫人蒋氏、康平侯夫人沈氏,以及景明侯府的大少奶奶元氏也在。 蒋氏子宫肌瘤已经消失了,月事也正常了。但她体内有痰、有湿,为了不让肌瘤再长,宁晚桥又开了中药给她调理身体,改善体质。 蒋氏上下端量了宁晚桥好一会儿,突然皱了下眉头说道:“你说你,和离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我可真是佩服你。现在算是自由之身了,怎么还打扮成妇人的模样?” 安氏也道:“丰阳侯夫人说的是。一会儿我让下人带你去厢房换身衣服,恢复未婚女子的打扮!免得被人误会你还是已婚的,公子哥们也不敢多问。” 宁晚桥说道:“跟你们说实话,我不想嫁人了……” 元氏道:“快别说这些话。咱们年纪轻轻,日子还长着呢,若是不嫁人,以后可怎么办?” 安氏道:“晚桥不想嫁人,莫不是因为平昌侯让你伤透心了?所以对他们这些男人失望了?” 宁晚桥前世生长在男女平等的社会,实在不喜欢这里三妻四妾的生活。 自己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制度,也改变不了这里男人们骨子里的尊卑大男子主义。 是以,不结婚便可以避免很多麻烦的事情。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说的是。如今刚和离,我也没心思想这些事。” 沈氏道:“唉,也好,先缓缓。” 宁晚桥再嫁便是二婚,只怕实在难找到比平昌侯身份地位高的。元氏便道:“若是再找,也要挑个品貌好的,” 宁晚桥道:“你们说的是,日后我想成亲了,定是要找个品貌好的。” ------------ 第101章 确定是不是她 安氏让丫鬟带宁晚桥到厢房。 秀茶帮她放下绾起的发髻,梳了个凌虚鬓。 又换了桔黄底镶银绣如意云纹对襟褙子,灰色百褶裙,丽水紫磨金步摇,耳朵上带着金海棠垂珠耳环。 比起以前的稳重端庄装扮,现在多了一丝俏丽。 安氏、蒋氏几人看到她恢复了未婚女子的装扮,脸上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蒋氏道:“若是那些少爷公子们看见了,指不定迷得走不了路了。” 安氏、沈氏、元氏也夸了一通。 不一会儿,她们便去了宴客的中厅。 太夫人和卫明渝也在里面。 她们坐下之后,就寒暄起来。 蒋氏笑着道:“二少爷真是个有孝心的。哪个府中的少爷,闲着没事不是往外面跑。二少爷却是在府中陪老夫人聊天。” 太夫人道:“也就今天。往日他不是在书房,便是闲不住去衙署处理公务的。” 宁晚桥看了眼卫明渝,他正好看过来。 宁晚桥便对他笑了笑,他也点了点头。 说起来,宁晚桥对他也算熟悉。 帮他处理过伤口,在幽谷庄和探春宴上也聊过,卫明渝是个难得的品貌端正的世家子弟。 太夫人平日只从安氏和陈国公夫人嘴里听到宁晚桥的事,今日见到宁晚桥,倒是觉得宁晚桥面相比她想象中的好,是个有福气的人。 太夫人道:“宁小姐真是好面善,老妇看了,喜欢得很。” 安氏笑道:“我就知道祖母会这么说。在幽谷庄时,几位姐姐看见宁小姐,跟祖母的感觉是一样的。” 沈氏道:“医术也好。我们这些人身上的病痛,都是她治好的。” 宁晚桥道:“太太们谬赞了。” 卫明渝道:“祖母最近身体抱恙,不如趁此机会,宁小姐也帮祖母诊治一二。” 太夫人道:“早就听闻宁小姐医术厉害,那就麻烦宁小姐帮我这个老妇把把脉了。” 宁晚桥帮太夫人把过脉后,道:“老夫人胃部胀痛,有时痛如针刺。遇热则缓解。饮食喜热,若吃了生冷食物,则胃痛立刻发作。” 卫明渝道:“正是。祖母食欲不振,饭量少,时常乏力,怕冷。口中有黏腻感,不渴。” 宁晚桥点头,道:“老夫人面色萎黄,脉象沉弦。是寒邪侵犯胃肠,兼见血瘀之象。” 太夫人道:“宁小姐说得对。老妇胃痛是去岁时,受冷引起,今年一月开始加重。府医和御医都看过了,吃了许多药,还是不见好转。 宁晚桥道:“只要温胃散寒,兼活血化瘀,病痛自然消除。” 太夫人见宁晚桥小小年纪胸有成竹,气势不比宫里的御医们差,犹豫几番,便道:“如何用药?” 宁晚桥便写了个方子,交代道:“先吃三剂,若是感觉好,再按照此方吃四剂。” 卫明渝道:“七日后可还要复诊?” 太夫人心道,自己这孙儿,如此相信宁晚桥的医术。也不知吃完三剂药对不对症,便已经问起七日后复诊的事了。 宁晚桥道:“若是吃了三剂药后,没有好转,我三日后再来。若是吃三剂药有好转,我便七日后再来替太夫人复诊。” 卫明渝道:“有劳宁小姐了。” 替太夫人诊治完,安氏又请她们几个到花园品茶闲聊。 前方是荷花池,垂柳倒映池中,拱桥下放着木筏,蓝天、白云、山石和柳树相映相成。 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蒋氏道:“前几日我家侯爷出门参加宴会,听到平昌侯府准备跟万宁侯府结亲。” 宁晚桥并不意外,曾氏一直想让段云舟娶个对自己有利的。 以前是想让曾舒悦变成平昌侯夫人,把曾家的门第提上来。 后来知道有世家小姐还喜欢着段云舟,曾氏又想让段云舟借着妻族的势力,仕途更上一层楼。 元氏愤愤不平地道:“平昌侯太夫人也太不地道了。平昌侯才刚和离,又开始张罗婚事。” 宁晚桥道:“我跟侯爷好聚好散,今后各自嫁娶。如今他谈婚论嫁,也是情理之中。” 安氏道:“你呀,就是人品太好。从来不会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康平侯夫人沈氏道:“兵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如今在工部,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晚桥妹子想不想跟他认识认识?” 蒋氏对宁晚桥道:“康平侯是兵部右侍郎,肯定是很了解左侍郎家的二公子的。我看,你不如去看看。” 她们认为,宁晚桥虽然是二婚,好在样貌和能力都有,不会像别的妇人,只能嫁给身份低微的当正妻,或者得到其他门第高一些的人府中当个继室。 宁晚桥道:“多谢太太们为我考虑终身大事,只是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元氏道:“我们只是气愤。平昌侯那么快娶妻,你也不要输给他。找个比他更好的男子,气死平昌侯。” 宁晚桥道:“我知道太太们真心诚意对我好。只是我志不在用嫁另外一个男人来气他。”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段云舟,对于他娶谁跟谁上床,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蒋氏道:“你这样想也是对的,只是咱们女人,终究是要依仗男人的。” 宁晚桥道:“夫人说的是,我父亲前些日子,叫我回安武侯府请安,想必对我的婚事,也是有一番想法的。” 从林荫小道回院中的卫明渝,刚好听到宁晚桥的话,停了一下,又改道去陈国公夫人的院子。 陈国公夫人听到卫明渝问起神医的事,便道:“为何突然问起神医?” 卫明渝道:“神医医术了得,儿子想请他再帮检查检查身体。” 若是真的确定宁晚桥是救治他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向她表明心意,娶她回家。 陈国公夫人道:“那神医有个原则,不会见同一个病人第二次。且很难联系到他。” “若是另外一个病人,那神医会接帖子吗?” “不知。” “母亲可还记得,神医的样貌?” “当日娘跟你祖母,还有大嫂,心思全在你身上,不曾留意过。” ------------ 第102章 收琴 宁晚桥跟安氏几人聊了快两个时辰,眼见天不早了,大家便起身告辞。 蒋氏、沈氏、元氏的马车纷纷上路,宁晚桥正要上马车,安氏忽然让她等一等。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还有事?” 安氏道:“你可还记得探春宴上,明渝夺魁的清音琉璃琴?” 宁晚桥道:“记得。” 安氏道:“这琴如今放在陈国公府的库房里,我便把它送给你。” 宁晚桥连忙推拒:“大少奶奶,使不得。这琴是稀罕之物,怎么能送我呢?” 安氏道:“想你和离了,心情定是不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东西。上回你说在练琴,这把琴正好送给你,你烦闷的时候,可以拿来弹一弹。” 宁晚桥道:“谢谢大少奶奶的好意,还是留着二少爷送给以后的二少奶奶,我不能要。” 安氏道:“陈国公府好物多的是。日后他真要娶妻,送别的东西就是。你制作的那些药膏,可是帮了兵马司的大忙。二弟也要感谢你一番。只是他是男子,不好与你私下见面。” 宁晚桥道:“二少爷真是有心了。” 安氏突然想起卫明渝让她问药的事,便道:“不知你那儿可有治咳喘的药?” 宁晚桥道:“可是有谁又生病了?” 安氏道:“前两日明渝让我问问你,许是衙署那边又有人生病了。” 宁晚桥道:“每个人咳喘的病因不一样,下药要对症。需要把脉诊治之后,才能下定论。” 安氏道:“如此,我便跟明渝说一说。” 宁晚桥道:“若是二少爷需要帮忙,递帖子到我那儿,我自然会来。” 安氏心道,宁晚桥是个好的,只是命苦了些。若是能寻个品貌好的给她,日后也算生活圆满。 路上,秀茶和凡霜看着清音琉璃琴静静地躺在一侧,有些不解。 秀茶道:“小姐,这琴一看就是上等物件,只怕皇家也没有。大少奶奶为什么突然送给小姐这么好的琴?” 宁晚桥道:“这把琴确实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琴。这是前些日子,太后举办的探春宴,二少爷夺魁赢的奖品。” 凡霜惊讶道:“二少爷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琴给小姐?”难不成,难不成,二少爷喜欢小姐? 宁晚桥道:“不是二少爷送的。是大少奶奶看我和离,以为我伤心过度,送这把琴哄我开心的。我之前制作的药膏,也许是帮了二少爷大忙,他也就没有反对。” 秀茶道:“原是如此。只是这琴,也太贵重了。” 凡霜道:“没想到二少爷琴艺这么好,竟然夺魁了。” 宁晚桥道:“当日琴棋书画都要比,每样拿了第一,才能夺魁的。” 秀茶道:“二少爷真是文武双全。” 凡霜从来没听到宁晚桥多提过哪个男子,更别说夸哪个男子了,二少爷除外。 莫不是小姐喜欢二少爷? 二少爷也喜欢小姐,所以才不反对大少奶奶送琴给小姐? 要不然二少爷完全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清音琉璃琴。 小姐前几日让疏远阮公子,却是收下二少爷的琴,极有可能小姐喜欢二少爷。 也不知二少爷人品如何,下回问问锦标大哥,看他有没有听闻。 马车刚到宁宅二门,郑妈妈立即跑过来:“小姐,您可回来了,远哥儿受伤了,您快去看看。” 宁晚桥忙跟着郑妈妈往里面走:“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郑妈妈道:“远哥儿今日在书院跟别人打架了,对方人多,远哥儿势单力薄,被他们围殴。” 谭氏离开安武侯府,搬到隆安坊住后,因为宁司远上的族学太远,宁晚桥便让他到了附近的书院读书。 安武侯对于儿子的教育,很是看重。 起初安武侯是不同意宁司远从族学转到书院来的。 毕竟安武侯府族学不管是从设施还是先生,都比书院要好上许多。 但是隆安坊离安武侯府学堂要走上半个时辰,实在是太远,对于宁司远来说,每天都会很劳累。 后来宁晚桥便让谭氏去跟安武侯府要钱,在族学附近租房子住。 因为以他们现在的收入,只能租住在隆安坊这个地方。 一听到要钱,安武侯夫人康氏哪里肯,便劝说安武侯,让宁司远在书院学习也是一样的。 只要有心,就算条件再差,他也会认真学习。 后来,宁司远才转到了附近的书院学习。 宁晚桥道:“远哥儿可有说,是什么原因跟人打架的?” 郑妈妈道:“姨娘问他,他怎么都不肯说。” 宁晚桥还没有走进宁司远的屋子里,便听见谭氏窸窸窣窣的哭泣声。 郑妈妈为她打起帘子,宁晚桥便看见宁司远头上包着粗布,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 谭氏看她进来了,兴许是觉得委屈,又呜呜咽咽地哭更大声了。 “阿娘先别哭,我看看远哥儿的伤。” 宁司远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睁开眼,虚虚喊了一声:“阿姐…” “阿姐帮你看看,你先别动。”宁晚桥坐到床边,解开绑带,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谭氏道:“方才请了你姚叔叔过来替他包扎的。” 姚正德处理伤口很好,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宁晚桥问道:“跟阿姐说说,谁打的你?” 宁司远垂眸,视线移开:“阿姐,你别去找他们。” “阿姐不去找他们,但是你得告诉阿姐,为什么跟他们打架。” “我以后不跟他们打架了,不让娘跟阿姐担心。” 自从宁司远跟宁司庆打架,宁晚桥教育过他,他就更加隐忍,就算别人主动挑事,他也会忍让,不会多说,更不会动手。 除非是对方实在过分到触犯了宁司远的底线。 宁晚桥温声地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请假一天,在家休养。” 宁司远急道:“阿姐,我没事,可以去书院读书。” 宁晚桥道:“头部的伤可轻可重。阿姐还想让你多休息几日,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所以才只让你休息一日。” “可是我没事,一天不去,便会落下一天的学习。” “没事,你不懂的,阿姐帮你补。” “阿姐在平昌侯府,每日也识字学习吗?” “嗯,我闲的无聊,经常学习看书。” 宁司远乖巧地点头:“我听阿姐的,休假一天。” 钟妈妈正好端药进来,宁晚桥便跟谭氏出来了。 两个人到隔间坐着。 谭氏担忧地道:“桥姐儿,远哥儿被同学们这么欺负,定是有原因的。”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明日我便去书院问个清楚。” 方才她让宁司远休息一天,也是为了方便她去书院问明情况,不教宁司远难为情。 若是让宁司远知道她要去书院,他肯定会阻止。 ------------ 第103章 误会 宁晚桥吃过早饭,便准备去宁司远的书院看看。 她今天就带了秀茶去,放其他人半天假。 宁晚桥的马车出门了,宅子里的丫鬟打算去逛逛街。 从角门出来的时候,旁边的阮慕屹正好坐在马车里,看见了凡霜。 “那不是宁小姐的丫鬟吗?怎么在这里?” 侍卫康盛道:“是宁小姐的丫鬟。” “看看她去哪里。” “是。” 趁大家都在选首饰的时候,凡霜趁机去了一趟春上原,想约锦标见面,问一问陈国公二少爷的事。 没想到锦标刚好在,看到她来,倒是很惊讶。 “凡霜姑娘,宁小姐有什么吩咐?” 凡霜尴尬地道:“没有,不是小姐叫我来的。” 锦标看到凡霜眼神躲闪,以为凡霜是来找自己,顿时手心有点出汗。 “那是何事?” “锦标大哥,阮公子认得陈国公府的二少爷吗?” 锦标诧异凡霜怎么会问起卫明渝:“阮公子认得,我也略微认得。不知道凡霜姑娘有什么事?” 凡霜有些担忧地道:“你可知道探春宴上的清音琉璃琴?” 锦标道:“自然知道。世间独一把,被太后拿来作为一等奖的奖品了。” 凡霜道:“卫二公子,把这把琴送给了小姐。” 锦标理所当然道:“宁小姐没有收。” “小姐收了。” “宁小姐收了?” “对。小姐收了。我经常听见小姐夸奖卫二少爷,也许小姐对卫二少爷有好感。” “那凡霜姑娘找阮公子是为了何事?” “我想替小姐问问卫二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待我回府后,会帮宁小姐问问公子。” - 阮慕屹的马车停在了街头,待康盛回来,跟他说凡霜去了春上原。 “她去春上原做什么?” “属下不知。” 户部衙署,管理户籍的司民看到阮慕屹的牌子,恭恭敬敬地相迎,另外一个司民想趁机找当值的侍郎来。 阮慕屹道:“别麻烦了,小爷今天来是有其他的事。” 司民道:“不知世子有何事?” 阮慕屹道:“查一查,宁晚桥是谁家小姐。” 既然太子不肯告诉他,他便亲自来问。 待腿好,再跟母亲说一说,让媒婆到她家中去提亲。 “京中姓宁的,只有安武侯府一族。不知这位芳龄几何?” 阮慕屹想了想,道:“约莫十八岁。” 司民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这个名字似乎登记过。 “哦,对了,下官想起来了,这是安武侯府的小姐。” “当真?” “属实。平昌侯夫人跟平昌侯成婚时,下官登记过名字。” “平昌侯夫人是谁?” “回世子,平昌侯夫人就是安武侯府的宁小姐。” “你是说…小爷找的人,已经成亲了?还是平昌侯夫人?” 司民看到世子不可置信的模样,也不知世子要做什么,便解释道:“平昌侯夫人跟平昌侯成亲快有两年了。” “嗯?你是说,她成亲两年了?” “正是。” “你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这是下官的本职工作,不会搞错。” “小爷认为你肯定是记错了,她怎么可能成亲了?她不可能成亲的。” 司民无奈道:“世子若是不信,下官拿账册来给世子爷亲自过目。” 不一会儿,司民便把一本密密麻麻的册子递给阮慕屹。 “世子,在第二页。” 阮慕屹翻开,看到宁晚桥和段云舟的名字,如遭雷劈,全身僵住。 太子竟真的找了个已婚的人来医治我? 那平昌侯知不知道? 太子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她的消息,想必平昌侯不知道? — 宁晚桥来到弘文书院已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见到山长。 斋长只好去把负责管理学生的学长来。 学长听到她来帮宁司远请假,并且询问昨天宁司远打架的事,便皱起眉头。 “我想知道,我弟弟为何跟别人打架。” “实不相瞒,我们并不知道学生打架的事。” “那劳烦学长带我去学堂里问问学生们。” 学长道:“若是司远无碍,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 “为什么?” 学长语重心长地道:“宁小姐可想过,司远为何不告诉你?” “无非是怕我跟阿娘担心他。” “书院里都是官宦子弟,公侯王孙,司远一个庶子,又被赶出侯府,身份地位最低。若是再继续追究下去,只怕百害无一利。” 宁晚桥心底燃起怒火,但面上还是极力克制:“学长的话有道理,我今日来,也不是要闹腾。而是想问个原因。我阿弟为何会跟人打架。” 斋长道:“既然事情过了,宁小姐为了司远日后能好好在这里读书,何必多问。” 宁晚桥又重申一遍:“学长,斋长,我今日来,是想问个原因。” 学长道:“若宁小姐执意要问,日后司远只怕会更不好过。” 宁晚桥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如今我来这里,只想知道,我弟弟为何被人打了。” 两个人看她一意孤行,又去叫监院来。 监院看宁晚桥今日笃定了要问个原由,便把昨日跟宁司远打架的几个学生叫过来。 他们锦衣华服,手拿扇子,腰间系着丝带,挂了上等的精致玉佩。 其中一个拿着山水画扇子的学生,吊儿郎当得挥摇扇子,眼尾挑起,蔑视地看她:“是我们打他的,你又如何?” 宁晚桥对于这种幼稚的挑衅行为不屑一顾,道:“你父母是谁?” “本少爷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周子御。父亲是刑部侍郎,母亲是勇宁侯府的小姐。” 宁晚桥又问了其他人的信息,待他们高傲地回答后,又问:“你们为何打宁司远?” 周子御道:“想打他就打他咯?” 宁晚桥道:“是吗?” 她朝周子御走近两步,周子御挺起胸膛。 “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宁晚桥突然抓起他的手,针扎到他手掌上的麻痹穴。 “啊…好痛…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我跟我阿弟可不一样,快说!你们说了什么?” “你这个疯女人,果然就是太泼辣,太恶毒,平昌侯才会跟你和离…” ------------ 第104章 讨公道 听到周子御的话,宁晚桥大概明白了,这些人肯定是当着宁司远的面,说了侮辱她的话,宁司远才会受不了,所以动手打人。 周子御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嘴里骂骂咧咧。 学长道:“宁小姐,我看还是把子御放了。他才九岁,是个孩子,不懂事。” 监院道:“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呢?日后都是同窗。” 宁晚桥知道这些人欺软怕硬,也不再心存幻想,让他们替宁司远主持公道了。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另外的几个男同学:“我只有一个要求,明天跟我弟弟道歉。” 周子御虽然身体不能动了,但是嘴巴还能动:“道歉?你想得美!” “不肯就定着。”宁晚桥看向其他学生,“你们呢?也不肯道歉?” 监院只觉得宁晚桥咄咄逼人,苦口婆心地道:“宁小姐过分了。您也是嫁过人,做过主母,怎么心胸如此狭隘?到书院里这样害学生。” 宁晚桥道:“我过分?你们没有听见他们承认打我弟吗?我弟弟头部被利刃所伤,如今在家休养,难道就忍气吞声吗?” 斋长道:“宁小姐,我看今日的事情,就此作罢。何必斤斤计较?” 宁晚桥扬起手上的针:“既然知道我狭隘,斤斤计较,就别惹我!” 其他学生们看见宁晚桥连监院都敢恐吓,顿时怕宁晚桥也扎他们,纷纷求饶。 “我们错了。” “对,我们错了。” “我们真的错了。” “明天宁司远来了,我们就道歉。” 宁晚桥转向周子御:“你呢?” 周子御身体已经僵麻了,因为太痛苦,额头上也冒出冷汗。 同伴们用眼神暗示周子御快服软,明天带帮手来,这个女人就嚣张不了了。 周子御咬了咬牙,假装答应:“我,我答应你,明天跟宁司远道歉。” 宁晚桥道:“我信你一回。” “你快放了我。” “放你?方才你上来那么嚣张无礼,我今日帮你师长教训你一番,定着吧。半个时辰后会解开。” 周子御感觉自己被耍了,暴怒:“你,你这个……” 宁晚桥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去,周子御的同伴忙捂住周子御的嘴巴,拖着周子御屁滚尿流离开。 监院看到宁晚桥一介女流,叹气道:“何必闹的那么厉害。安武侯跟周大人是同僚,日后也不好相见。” 宁晚桥道:“监院说错了,周大人若是觉得不好相见,便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到我家里,跟我弟弟道歉。” 斋长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宁晚桥道:“你们作为师长,为学生讨公道、主持公正,本就是你们该做的事。现在你们不做,我做了,你们不帮忙,却一直劝我息事宁人。这就是你们为人师表?” 学长道:“唉,宁小姐,不是我们不帮,日后你会知道,这些官宦子弟不是你想象地那么容易对付。” 监院道:“你到底还年轻。司远成绩好,我们都很喜欢他。他来这里是求学的。若是想以后步步高升,这点气受了又何妨?” 宁晚桥道:“事在人为。若是师长们不帮我们,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做那个帮凶。” 监院道:“宁小姐啊,我们若是有办法治他们,早就治了。院长也做不了主啊,何况我们。” 学长道:“弘文书院是四大书院之一,曾经风气很好的。如今被这些人弄成这样的风气,我们也是不想的。” 其他人纷纷摇头叹气。 回去的路上,秀茶担忧地道:“小姐,今日我们帮少爷讨了公道,这帮纨绔子弟,只怕真的会像监院说的,少爷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 宁晚桥道:“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教学生们明辨是非,跟官场一样黑暗,司远不在这个书院学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小姐打算换个书院吗?” “日后多考察几个书院,再选一个学习氛围好的让他进去,省得又进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学习。” 马车回到宁宅,宁晚桥却在大门口,碰到了段云舟。 他应当是来了有一段时间,江海一脸郁闷地拍着大门,让里面的人开门,却是没有任何人应江海。 宁晚桥之前便交代过,只要是平昌侯府的人来,一律不开门。 她的马车准备从角门进去,段云舟正好看见她,上来便拦住她。 “你去哪里了?” 宁晚桥懒得理他,让秀茶绕道进门。 段云舟却上来拉住她:“这几日不见,你怎的气还没消?” “侯爷,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气性怎的如此大?我今日给你送了银两来。” “我自己会赚。还有,放开你的手!” 段云舟松开,几日不见,宁晚桥愈发明媚了,他甚是想念她,今日过来,就是想同她吃顿饭。 “你何必冷冰冰的,我们到底是夫妻。” 江海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秀茶,秀茶并没有伸手。 宁晚桥冷笑道:“你来我这里,太夫人同意了吗?不怕太夫人罚你下跪?不许你吃饭?” 段云舟以为宁晚桥跟他置气,心中又恼火,又觉得宁晚桥到底是对他有情的。恼火便又减了三分。 “你何必阴阳怪气。母亲她已经气消了。若是你气消了,我便接你回府。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宁晚桥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刚才说的话就是在浪费时间。 “秀茶,送客!若是侯爷不走,让护院的人来请他走。” 这些护院是阮慕宁送过来的,武功十分高强。 就连马车上的车夫,也是个会武功的,关键时刻能保护她。 阮慕宁可谓是做到了全方位保护她。 看到宁晚桥进去,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了,段云舟无奈地叹了叹气。 看到宅子还在修建,段云舟问秀茶:“那些工匠的工钱,夫人可付了?” 秀茶道:“回侯爷,小姐已经备着了。” 段云舟道:“两套宅子中间的私人巷,夫人是请谁解决的?” 秀茶如实道:“回侯爷,奴婢不知。” 想必是宁晚桥请哪位夫人帮忙的了。没想到宁晚桥还有这个本事。段云舟道:“你好好伺候夫人,若是有事,就到府里找我。” 只怕太夫人会先打她十大板,再骂小姐一番。不过秀茶还是恭恭敬敬道:“奴婢知道了。” 段云舟的马车掉头,正好与另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擦身而过。 阮慕屹从掀开的帘子一角看着段云舟,想到刚才宁晚桥跟段云舟拉拉扯扯的画面,不由蹙起眉头。 康盛道:“世子爷,依属下看,平昌侯与宁小姐定是吵架了。” 阮慕屹却嘀咕:“原来她家就住旁边?那么近,难怪每次出来,平昌侯都发现不了。” 康盛附和道:“看来宁小姐跟平昌侯吵架回娘家了。” 阮慕屹低头想了想,问道:“方才司民说她还有个弟弟?” “是,还有个弟弟,如今应当是九岁。在书院读书。” “读书有什么出息!” “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 “世子爷想让他弃文从武?” ------------ 第105章 闹事 內侍监替阮慕宁沐浴更衣完,松垮地披了件玳瑁袍子,走到东隔间,躺在藤椅上,优雅贵气。 锦标进来,禀报道:“太子,宁小姐今日去了弘文书院。” “嗯?” “宁小姐的弟弟跟书院里的学生打起来了。起因是因为,那帮人骂宁小姐是个没人要的泼妇。” “后来呢?” “宁小姐用银针收拾了那几个人,他们说明天会跟宁公子道歉。” “弘文书院是谁当院长?” “回太子,是张白衡,兵部尚书举荐。原先的院长,因为仆人向学生家属索取馈赠,被告发,便被调去南边了。张白衡上任提学御史后,看着作为四大书院之一的弘文书院衰败腐烂,一心想振兴弘文书院,干脆自己兼任的院长一职,想在教学方面有点作为。” “本王想起来了。他是两榜进士出身,兵部尚书到本王面前提过他兼任院长的事。” “是。上回探春宴,兵部尚书到文华殿找太子爷,还跟太子爷提了弘文书院办学章程以及宗旨。最后还提了扩建书院的事情。” “学院扩张得如何了?” 锦标道:“一直处于停滞阶段。扩建的地方有民房在里面,大部分老百姓搬走了,只是还有一家怎么样都不肯搬走。” 阮穆宁道:“主官可想办法了?” 锦标道:“他们花了大价钱准备将宅子买下来,但那户人家死活不肯搬走,咬死了,不管官府出多少价钱,他们也不搬走。” 阮慕宁沉思了会,道:“明日你去兵部说一声,工程要一个月内动工,否则取消掉项目。” 锦标心知太子又给宁小姐制造机会了。 阮穆宁又补充道:“让他们不许欺压百姓,不许强硬拆除。” 锦标道:“是,属下知道。” 阮穆宁挥手示意他下去,锦标刚走两步,忽然又想起白天凡霜找他询问卫明渝的事。 回头道:“太子爷,属下还有一件非常小的事情禀报。” 阮穆宁正要拿起案上的书来看,头也不抬地道:“既然是非常小的事,你解决就是。” 锦标道:“属下倒是可以解决,只是太子爷眼神一向比属下厉害,看人也准。” 阮穆宁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了,边看书边道:“你说就是。” “白天宁小姐的丫鬟来找属下…” “你们去逛街了?” 阮穆宁今日放了锦标半天假。 “是宁小姐的丫鬟,来找属下问卫二公子的事情。” 阮穆宁看着书,敷衍道:“哦?” “宁小姐喜欢卫二公子,凡霜问属下,卫二公子人品如何。” 看到太子沉默地看着书,他就知道这种小事最好不要打扰太子爷。 “属下还是去跟别人打探一番。” “你说,宁小姐喜欢卫明渝?” “宁小姐的丫鬟是这么说的。” 阮穆宁道:“想必这其中定有误会。” 锦标道:“属下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宁小姐收了卫公子的清音琉璃琴。” “其中定是有误会。”阮穆宁放下书,起身,藤椅因为他的动作力度大,来回摇晃着。 也不知道太子为何那么笃定宁小姐不会喜欢卫二公子。 况且宁小姐属于二婚了,家世也不好,能攀上陈国公府,那也不比平昌侯府差啊。 且卫二公子跟宁小姐年龄相当,都是十八九岁,很显然,卫二公子比平昌侯要好多了。 锦标道:“属下觉得卫二公子人品相貌家世都好。不像其他公子,上青楼,有通房侍妾。若是宁小姐跟他成亲了,肯定比嫁给平昌侯要好。” 阮穆宁转过身,看向锦标:“你想让本王帮他们保媒?” 锦标有些不好意思:“太子爷,难得凡霜姑娘来求属下,属下便想把事情做好一些。” 若是日后有太子保媒,那陈国公府的人,不会看轻宁小姐。凡霜姑娘跟在宁小姐身后,日子也好过一些。 阮穆宁道:“这件事日后再说。” “是。” 阮慕宁背手而立,沉思默想,许久,他又转头道:“宁小姐可知道自己的丫鬟来问?” 锦标道:“属下想,宁小姐应该是不知的。” 阮慕宁道:“她的丫鬟到底不是训练过。” 锦标这才意识道,凡霜因为信任他们,把宁小姐的私事说了。 “太子可是想把几个丫鬟送到宁小姐身边?” 阮慕宁道:“她身边都是我的人,开始对我防备了。别说送丫鬟给她,只怕过不久,她会把那些护院退回来给我。” — 翌日,宁晚桥看到宁司远整理书袋,准备去书院,便道:“今日阿姐陪你一起去书院。” 宁司远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阿姐是怕我去了,又被那些人欺负吗?我不会跟他们打架了。” “昨天我去你书院,问清楚了情况。” “阿姐…”宁司远看了宁晚桥一圈,心虚又愧疚地问,“那些人,有没有对阿姐说什么?” “没有。不过不管他们说什么,对阿姐都造不成伤害。若是阿姐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早就不用活了。” 宁晚桥出门前,让芙清去衙门报官,一会儿她要借用悠悠众口,来压制他们这帮纨绔子弟。 马车出了宁宅,很快来到弘文书院。 好巧不巧,昨日周子御那几个公子哥的马车,也刚好到了书院门口。 宁晚桥看着他们身后的侍从,这是找人来帮忙咯? 周子御叉着腰,下巴指着宁司远:“少爷我是第一次看见,打架输了,找女人来帮忙的。” “哈哈哈…” 其他人讥讽地笑起来。 那些回家住的学生们,马车陆陆续续地来了,纷纷停下来看他们。 有鄙夷的,有凑热闹看好戏的,有起哄快点打起来的。 这些公子哥们被困在书院里无聊死了,好不容易赶上件热闹的事,怎么也不能停下来,所以都在拱火。 宁司远看着这帮尖嘴猴腮的人,不屑一顾地看着他和阿姐,心中的火慢慢腾起,袖子里的手握起拳头。 昨日阿姐一个人来,想必也受到了许多侮辱。 宁晚桥知道宁司远心气儿大,怕他被这些人激怒,便小声道:“你在一旁看着,让阿姐来,免得先生罚你聚众打架。” “阿姐,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宁晚桥道:“既然我来了,肯定要解决。你只管读好书就是。” 周子御嘲讽道:“是不是怕我们了?嘀嘀咕咕商量,怎么跟我们道歉呢?” 一众公子哥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宁晚桥道:“你这样软弱的草包,也配我跟你道歉?” “你骂谁草包?” “谁昨天答应跟我道歉,谁就是草包!” ------------ 第106章 耕种 众人惊呼,原来周子御答应道歉了? 有个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他怎么可能答应你,跟你道歉?” 宁晚桥道:“昨日监院、斋长、学长都看见了。还有书院的讲书也都看见了。” 周子御顿时觉得脸面拉不下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宁晚桥道:“臭女人,你敢当众骂我?” 秀茶突然凑近宁晚桥的耳朵:“小姐,官兵已经到巷子口了。” 宁晚桥了然,便道:“若你不是软蛋,怎么会出尔反尔?既然答应向我们道歉,为何不敢?” “软蛋?哈哈哈……” 公子哥们意味深长地看向周子御,趁机取笑道: “子御,你才九岁就软了?” “日后周家可怎么延续香火啊?” “如花美眷不是只能干看着?” 周子御恼羞成怒,对自己身后的侍从吼道:“把那个贱女人和宁司远给我抓回去打!” 少爷们起哄快打快打。 宁司远立即站到宁晚桥前面,周子御的侍从冲过来的时候,车夫跳到了宁司远前面。 还没动手,就听见卫明渝大喊:“都给我抓回去!” “是!” 这帮子弟们根本不把兵马司的人放在眼里,还使劲地起哄,说来呀,正好去牢里一日游,给他们父母个惊喜。 于是,前前后后几十个人被兵马司的人押去衙署。 宁晚桥跟宁司远走在后面,卫明渝趁机问道:“宁小姐可有受伤?” 宁晚桥道:“我没事。你们怎么会来?” 她明明让芙清去京兆府,兵马司的人怎么来了? 卫明渝道:“这是我管辖的范围,聚众斗殴打架,特别是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少爷们,都归我管。” 宁晚桥不好意思地道:“又给朝廷增加麻烦了。” 卫明渝道:“不是宁小姐的错,这帮人,隔三差五会到牢里走一遭。他们出生什么都有,生活索然无味,总是想干点刺激的事情。” “干刺激的事情,就是为了浪费朝廷的人力物力吗?” 一辆拉砖车正好从宁晚桥旁边推过。 她看过去,见书院旁堆放了许多木头和土砖,还有一些工匠在搅拌黏土。 “这是要做什么?”宁晚桥问。 “书院要扩张。” “我看有些木头积满厚厚的灰尘,有些时日了。” “对,按理来说,工程应当早就动工了,只是…”卫明渝指向前面一套宅子,“那边都是书院扩张的地方,大家都搬走了,唯独那家怎么也不肯搬走。” 宁晚桥道:“因为那户人家,所以工程停滞了?” “院长想过许多办法,给钱给好处给房子给牛羊给田地,他一无所动。” 宁晚桥道:“确实有些难办。” 卫明渝低头,看了她一眼,道:“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 宁晚桥道:“不知道那家人是作何营生。” 卫明渝道:“以卖些豆腐和酒为生。” “家中几口人?有没有请了帮工?” 卫明渝道:“不知。待我回了衙署后,让人去查一查。宁小姐可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宁晚桥眼睛一转,道:“我有办法。” 她靠近了卫明渝一些,脸侧向他,小声地说:“一会儿,是这样……” 卫明渝又闻到了宁晚桥身上独有的味道。跟他迷糊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两日他左思右想,要不要换个人递帖子给宁晚桥,这样她出来了,他就可以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是又一想,不管她是不是神医,他都会喜欢她。 这样一看,验不验证,似乎也没有多大影响。 “指挥使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宁晚桥抬头看他。 卫明渝看到她长睫毛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回过神,“嗯,没想到宁小姐点子很多。” 宁晚桥道:“我也是曾经从书中看到别人这么解决的,并不是我的主意。” 前世,她遇到这种事情多了,同时也博览群书,有了古人的经验,面对这种事情,也大概能有个应对的思路。 卫明渝好奇道:“宁小姐平日在家中,都看什么书?” 宁晚桥脱口而出:“若是不看医书,就看女戒、女论语、女训。父亲母亲希望我们孝顺父母、孝顺公婆、以夫为纲。” 卫明渝诧异地看一眼宁晚桥。 她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会偷偷看禁书的人,不像会是看女戒、女训的。 不管如何,他也顺势道:“宁小姐对夫君可有什么要求?” 宁晚桥低头沉吟片刻,道:“我自然是跟京中许多女子一样,以夫为纲。” 卫明渝想问,那为何要同平昌侯和离? 很快意识道,这个问题过于莽撞。 以他们的关系,他这么问,实在逾矩。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宁晚桥并没有对他有任何想法,是以,方才她嘴里才没有一句真话,不让别人窥探她真实的想法。 女子对人防备是好事,只是到了自己身上,便觉得有些无力。 众人很快到了兵马司衙署大堂。 书院里被抓来的公子哥们,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只是没捂热椅子,便被官兵们推搡起来,让他们站好。 这些纨绔公子们吊儿郎当地笑着,七扭八歪地站起来,根本不把兵马司的人当一回事。 “平日我父亲总叫我在外面好好做人,别丢他的脸。”周子御斜斜倚靠在案上,嬉笑地道,“今日我到兵马司的衙署,还站着跟指挥使说话,不是坐着。你们说,我进没进步?” 兵部尚书的公子李清悦调笑道:“指挥使大人,您不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对我网开一面。”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卫明渝作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兵部尚书自然是他的顶头上司。 但同时,卫明渝手中也有兵权,可以调动京城附近的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士兵。 卫明渝看了眼被宠坏的公子们,往常抓到这些人,不过是口头训斥,或者是打几大板便放了,今日他便听了宁晚桥的,治治他们的根。 “今日本官便让你们得偿所愿。”卫明渝道,“把他们压到军营中,跟着士兵们到朝廷的田地里,耕田种地。刑期一月。” 如今正是春季耕种,缺人手的时候,刚好为朝廷出出力。 ------------ 第107章 判罚 众人一听,根本不当一回事。 因为不出两个时辰,府中的管家便会来找他们回去。 宁晚桥看着这帮纨绔,叹了叹气。以后这种人进了朝廷当官,不知道怎么祸害老百姓。 宁司远拉了拉宁晚桥的衣服:“阿姐,我们也要去吗?” 阿姐是女子,平日从来不用干粗活。阿娘会担心不说,阿姐肯定也吃不了这样的苦。 宁晚桥安抚道:“我们不用去。方才是他们先动手,我们是受害者。” 果然像这帮纨绔子弟想的一样,不到一会儿,他们府中的管家带着主子们的话来了,让卫明渝放了自家少爷。 但卫明渝统统不为所动。 这件事惊动了隔两条街的兵部尚书李栋,以及提学御史兼弘文书院院长的张白衡。 两位大人从百忙之中抽身出来,看到那么多学生在衙署,顿时感到头疼。 李清悦看到自己父亲来了,毫不意外地道:“指挥使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张白衡身为提学御史,公务繁忙。这段时间没有守在书院,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几天,这帮纨绔子弟又跑出来惹事了。 卫明渝道:“今日你们都得给本官去军营,明日劳作。任谁来,本官都不会改判。” 张白衡自然是想治治这帮学生的臭毛病。但李栋也在,他作为下属,自然不会多说话。 李栋道:“学生们不过是在书院门口打闹,并没有妨碍秩序,也没有人受伤,指挥使判得有些重了。” 卫明渝作揖,道:“大封律令严禁打架斗殴,凡挑事端引起打架斗殴者,罚钱一两。如打伤他人的,肇事者要负责伤者的医药费。” 李栋虽然也想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但到底还是觉得一个月的劳作,实在是重了些。 “今日之事,最多算一般的打架斗殴,收监两日,或罚点钱即可。”刑部右侍郎周薛走进来。 周子御看到自己亲爹也来了,方才没下去的气焰又涨了几分,嚣张得意地看着宁晚桥,挑衅她。 宁晚桥:…… 对于这种幼稚的行为,只是觉得可笑。 卫明渝道:“危害社会治安屡教不改的少年犯,可以适用劳动教养来改造。若是几位大人执意干涉下官的决定,那便到御前,请皇上定夺。” 张白衡便出来当和事佬:“依下官看,这些小事,不要闹到御前了,扰了皇上的清净。” 若是卫明渝只是个指挥使,他们这些官位比卫明渝大的,还能压一压他。 只是卫家到底也属于皇亲国戚。 卫老太太是大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卫家大公子卫明曜是锦衣卫指挥使,陈国公是吏部尚书,作为卫家最小儿子的卫明渝,有这么多人保驾护航,他们到底是不敢得罪的。 李栋道:“按张院长说的办就是。” 周薛是刑部侍郎,既然身为兵部尚书的李栋都让了,他自然也不会执意出头,道:“指挥使按律令办事即可。” 周子御和李清悦,以及一帮纨绔们听见了,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父亲…”李清悦道,“您让我去劳作,怎么跟祖母交待?” 周子御也问道:“父亲,平日我在家,连吃饭都是下人喂。” 宁晚桥:……???? 周子御看着也快十岁了,还要下人喂饭,实在不能想象。 官兵们听了,也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张白衡更是垂眸叹息。 周薛顿时老脸一阵难堪,便道:“卫指挥使判得正好,也好叫你改改这个臭毛病。” 李栋也怕自己儿子再说出些什么丢人的话,便道:“我看立刻让官兵们押送他们到兵营,免得误了时辰,城门关门了。” 李清悦闻言,父亲当真是要把他送去劳作啊,那都是最底层老百姓呆的地方,他们去了,不出三天,便要脱一层皮,死在田间。 周子御看到李清悦呆如木鸡,明白这件事是定下,改不了了。 又见宁晚桥一副小人得志,看戏的眼神,心中恼火,便指着宁晚桥道:“指挥使只判了我们,为何不判他们姐弟两个?若是要我们去,他们姐弟两个也得去。” 这时,大堂内,所有人都看向宁晚桥跟宁司远。 几位大人都听说了宁晚桥跟段云舟和离的事。虽然同僚们传的是,段云舟自动写的放妻书。可男人只有休妻一说,哪有和离的? 若不是宁晚桥使用了手段,段云舟怎么可能写放妻书? 今日看见宁晚桥刚劲的样子,便知道她平日在平昌府中,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宁晚桥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恭恭敬敬地道:“方才指挥使大人已经说了,挑事者要判罚。我和我弟弟只是据理力争,动嘴捍卫我们的权利,并没有动手。几位同学今日可是带了侍从来的。往日不见带,今日要跟我们道歉,却带了,且还让侍从动手打我们。可见,你们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大封律令规定,恶意和善意犯罪,判罚是不一样的。你们这属于恶意,不是临时起意的。指挥使大人只判了你们劳作,实在是轻的了。按律,还应当收监半年。” 宁晚桥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呆了。 听说她医术厉害,竟也熟读律法? 卫明渝定定地看着宁晚桥,谁说女子不如男子的? 若是让她来当京兆尹,判案子,估计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好的女子,平昌侯竟不知珍惜。幸好和离了。 李栋心底承认宁晚桥有几分学识,但还是板着脸说:“公堂之上,岂容女人说话?” 李清悦也趁机道:“请父亲,请指挥使大人,也让她受到惩罚。”这个女人不是嘴巴厉害吗?他要让她知道,权势压人一等。 宁晚桥道:“李公子,尚书大人,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是一介女子。只是,我想问问,你们为何瞧不起我?认为我能力不如你们?还是长相不如你们?” 李栋气道:“有一张巧嘴,也改变不了你是女人。” 宁晚桥道:“大人说不出来,便人身攻击我,我身份低微,也不敢让大人向我道歉。今日,我便要同大人争辩两句。” ------------ 第108章 对峙 围堵在衙署门口的老百姓,以及各衙署的办事员,还有各府中的小厮,都期待接下来事情要怎么发展。 李栋大庭广众下,被宁晚桥这样说,脸色便不好了:“既然你非要本官说出一二,那休要怪本官嘴下不留情。女子应当在后宅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汤,刺绣做衣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不是像你一样,到衙署来,到书院去,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你自认为自己医术厉害,可比得过太医院的御医?你说的能力,本官并没有看见,强词夺理倒是看见了。” 宁晚桥道:“尚书大人说的是。不同人有不同人的活法。有人善于做针线活,有人喜欢相夫教子,有人喜欢自由,有人喜欢权力,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闲云野鹤,有人喜欢平淡生活。若是女子只有一种活法,那我们的社会怎么会有进步?也可以说,若人只有一种活法,那我们的国家,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繁荣昌盛?” “至于大人说我的医术不如御医厉害,我想,只要是能把病人治好,对于病人来说,他的医术便是厉害的。” “大人言语里对我这个女子充满了鄙夷,那今日,我便让大人看看,女子也是不输男儿的。” 段云舟一进到兵马司的衙署,便听到了宁晚桥跟李栋的对话。 以前他只是稍稍察觉宁晚桥刚劲,如今看她,却是咄咄逼人,口出狂言。都敢出言顶撞兵部尚书了。 众人好奇宁晚桥如何证明自己的能力,李栋也是不屑道:“你说的能力,不会是帮几个夫人治病吧?” 噗嗤,有的人忍不住笑出声。 卫明渝打了个板子:“安静。” 宁晚桥不会被人影响情绪,掠过这帮人鄙夷的笑声,道:“弘文书院如今是不是在扩建?” 张白衡听宁晚桥舌战群儒,头脑清晰,一直感叹她不是个男儿身,倏地听到她提弘文书院的事,便道:“是的,夫人。” 他跟李栋对视一眼,不明白宁晚桥要做什么。 弘文书院扩建的事情,如今是个烫手山芋。 太子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动工,若是不动工,光占着朝廷的人力物力财力,却没有任何作为,便要追究问责。 他作为院长,自然逃不过被问责。而力保举荐他的兵部尚书,也肯定会被连带责罚。 今日下朝后,两个人为此事焦头烂额。 宁晚桥道:“书院扩张的事,我有办法替尚书大人和院长解决。” “就凭你?”李栋道。 “就凭我!”宁晚桥掷地有声。 张白衡道:“我可不可以问夫人一个问题。” 宁晚桥道:“张院长请问。” 张白衡道:“夫人方才说,人有很多种活法。不知夫人,喜欢哪种活法?” 宁晚桥道:“自然是平淡的生活。” 张白衡点点头,看向李栋:“尚书大人,下官想让宁夫人试一试。” 李栋看宁晚桥一副笃定的模样,甩甩衣袖:“期限二十天,不许欺压百姓,不许使用暴力!” 张白衡刚想开口说,太子给他们一个月的期限,而他们只给宁晚桥二十天的期限,未免欺人太甚。却收到李栋的警告眼神,只好又闭上嘴巴。 宁晚桥道:“好,就依尚书大人的意思。若是我赢了,我要尚书大人当众跟我道歉,外面的那些看客作证。” “好,我们作证。” “对,我们作证。” 站在外面的老百姓纷纷附和,替这一桩事做个公正的裁判。 李栋看着外面的悠悠众人,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信宁晚桥会赢,“好,本官答应你。若你赢了,本官当众向你道歉。若你输了…” “若我输了,便让指挥使大人杖责三十大板。” “李尚书,拙荆一时义气用事,请尚书见谅,别跟她一介女流见识。”段云舟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 李栋在段云舟和宁晚桥之间扫了一眼,不解道:“平昌侯不是与宁夫人和离了?难道不是?” 段云舟道:“我们夫妻只是闹了些别扭,日后我自然会再接她回府。” 李栋冷眼扫宁晚桥一眼:“侯爷是想让本官不要跟宁夫人打赌了?本官作为男人,自然不会跟宁夫人一般见识。今日她只要承认扰了公堂,知错了,从此在后院相夫教子,好好伺候男人,此事就此罢休。” 噗嗤,有的人又忍不住笑出声。 段云舟这只臭虫,怎么阴魂不散。伺候男人?哼!宁晚桥道:“尚书大人,我与平昌侯没有任何关系。他做不了我的主,今日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段云舟忙拉过宁晚桥到一边:“你平时在府中如何无理取闹,我都不会说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如今到外面,还这样任性,别人可不会让着你。” 宁晚桥推开他:“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做什么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开!” 宁晚桥力气小,段云舟只觉得她的推搡轻轻痒痒的,让他心中一阵涟漪。 “李大人和张院长都解决不了的事,你又怎么能解决?那三十大板打到身上,只怕你半条命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不要你管!你给我滚!” “你别义气用事,远哥儿的事,我来解决。” 要不是碍着大庭广众,宁晚桥真是要说脏话骂人了:“你给我滚!” 段云舟却不依不饶,要拽住宁晚桥往外面走,谁知他手臂忽然一紧,看向后面。 卫明渝紧紧抓住他的手,道:“侯爷,宁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卫明渝武将出身,武功不比段云舟差,把段云舟的手腕捏得生疼。 段云舟只好放开宁晚桥,卫明渝趁机把宁晚桥拉到自己身后。 段云舟冷声道:“我正在教育内人,指挥使是否逾矩了?” “这是兵马司,案子是我在审理,侯爷仗着自己权高位重,公然把我的当事人拉走,不是藐视公堂,是什么?” 段云舟一噎,看到宁晚桥安静地躲在卫明渝身后,心中没来由的恼火。 ------------ 第109章 打赌 “若是外人,指挥使的话有理。而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卫指挥使的手伸的有点长了。” 段云舟自小习武,在战场上厮杀,骨子里自有一份威严。又身居高位,被权利养着,不怒便自威。 卫明渝身上虽然没有他那种厮杀肃穆,但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公子,虽然比段云舟多了一分少年的气质,但气势上去不输给段云舟。 他义正言辞地道:“朝廷的人,都知道侯爷和离了。如今侯爷却在这里死缠烂打一个弱女子,不管是谁,都会上前帮一把。何况如今是在兵马司衙署内?” 其他人自然看出来了,宁晚桥不喜欢段云舟,但是段云舟还想着把人再哄回府中。 张白衡道:“指挥使说得对,天下女子多的是,侯爷何必缠着宁夫人。” 李栋道:“侯爷,依本官看,今日之事,按照宁夫人说的做。既然她如此狂妄自大,便让她吃些苦头,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如她想象地好混,便会安安心心回平昌侯府,做个伺候男人的妇人。” 宁晚桥袖子里的手不由慢慢握起来,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按照自己想象中的走了,没必要再跟别人呈口舌之快。 卫明渝道:“几位大人,既然案子已定,还请大人们回衙署去。” 卫明渝强硬地送客。 一帮学生顿时鬼哭狼嚎起来,连声喊着父亲父亲,让小厮们把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叫来,救他们回去。 李清悦道:“父亲知道儿子吃惯了细粮,若是到郊外去,干那些粗活杂活,又吃粗粮,只怕不出两天,祖母跟母亲便要来帮我收尸了。” 周子御嚷道:“父亲,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儿子去了,住不惯那些茅屋草屋,只怕今晚就要大病一场,半夜魂魄就得到府中找父亲啊。” 卫明渝道:“几位公子不必担心,本官已经临时请宁小姐为兵马司的任用女医,她会隔一天去探望你们,替你们治病。若是有重病的,监督你们的官兵会到兵马司禀报。” 宁晚桥面无表情,疏离淡漠。看在周子御眼里,却是老奸巨猾、尖嘴猴腮、早就挖好坑等他们这帮人跳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如今还没有满十岁,有的是时间跟宁晚桥玩。 大家散去,段云舟要送宁晚桥回去,宁晚桥根本懒得跟他说一句话,让秀茶和车夫去拦着他,自己先上了马车。 段云舟眼见她已经上了马车,不见人影,执意要上去。 没成想车夫挡住了他。 他呵斥车夫以下犯上,车夫不为所动,仍然紧紧地拦住他。 他往右,车夫便往右。 他往左,车夫便往左。 段云舟意识到,车夫武功极高,不在他之下。应当是从小经过严格训练培养出来,专门供皇室用的。 宁晚桥去哪里找得到这样的车夫? 供皇室专用的,难道是太后赏的? “宁小姐,本官护送你一程。”卫明渝忽然道。 宁晚桥掀开帘子一角,看到车夫还在跟段云舟对峙,便道:“多谢指挥使大人。” 卫明渝拉着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他对段云舟作揖,“侯爷身为男人,应当像宁小姐一样,拿得起放得下。跑到公堂之上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实在有失身份。” 车夫飞到辕座,拉住缰绳,车轱辘慢慢转动。 段云舟看着马车旁骑马并行的卫明渝,心底慢慢燃起怒火。 如今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要快点把宁晚桥接回府中,好好安置,不教人窥探她。 想到这里,又不免怪起母亲来,若不是母亲逼他和离,宁晚桥还是他的人。 回到平昌侯府,段云舟便去荣观堂请安。 方才府中的下人来报,说起了段云舟跑去兵马司帮宁晚桥的事情,甚至还在公堂上跟同僚们对峙,曾氏便觉得宁晚桥真是个祸害,和离了还让自己儿子念念不忘。 一旁伺候的陈妈妈道:“老夫人赶紧让侯爷把周家二小姐娶进门,到时候不用老夫人出手,自有人对付宁氏。” 上一回被宁晚桥要挟的仇,陈妈妈一直记在心中,她定要宁晚桥好看,让宁晚桥遭万人唾弃,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曾氏点头:“你说的是,明日让丫鬟送帖到万宁侯府去,我要跟万宁侯夫人,谈谈他们两人的婚事。” 陈妈妈翌日递了帖到万宁侯府,没想到万宁侯府的人刚巧也到平昌侯府来了,说要跟段家的四房结亲。 四太太霍氏知道了,心中大喜。 曾氏自然也是高兴的,毕竟这属于亲上加亲。 - 皇上坐在龙椅上,目视着低下身穿浅淡色衣,戴着乌纱帽,系着黑角带的内阁大臣、六部九卿、公侯伯爵等重要的文武大臣们。 皇帝道:“朕听闻,前日李爱卿与人在兵马司争辩,李爱卿还输了?” 李清悦忙站出来:“回陛下,是臣的逆子犯了些事。臣便过去跟卫指挥使商量如何改改他的臭毛病。” 皇上道:“商量得如何了?” 李清悦道:“把逆子与其他学生,都送到京外的田地去劳作。” 皇上道:“周爱卿也答应了?” 周薛出列,道:“回皇上,臣觉得此法很好,既能为朝廷效力,解决春耕缺人手的事情,又能治治他们身上的坏毛病。” 阮穆宁头戴冀善冠,盘领窄袖赤色袍,前后两肩各金织蟠龙,腰间玉带,黑色皮靴,长身玉立。 他嘴角不可察觉扬起,宁晚桥的方法甚好,让他们知道饭食来之不易,治治他们那一身的坏毛病。 皇上道:“听闻段爱卿也去了?” 段云舟出列:“回皇上,拙荆…臣的前妻也在。” 皇上道:“跟李爱卿对峙的,便是前平昌侯夫人了?” 段云舟道:“宁夫人并未跟李尚书对峙,只是就一些问题做了些探讨,最后李尚书与宁夫人得出了一致的结果,问题圆满解决。” 皇上点头:“如此甚好。朕还听到宁夫人一番不输男儿的语论。” 段云舟道:“请皇上赐教。” 皇上道:“那便是每个人有不同的活法。她的话甚合朕的心意。” 若是宁晚桥还是平昌侯夫人,段云舟便可以替宁晚桥谢过皇上,如今宁晚桥得了皇上的赞赏,他只能附和道:“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女子。” 下朝后,阮穆宁换了身衣服,便坐上马车,出发去隆安坊。 锦标问道:“太子今日要去哪里?” “本王今日想约宁小姐去逛逛街,你觉得如何?” ------------ 第110章 约她 锦标诧异,猜不明白太子心里想的,便问道:“属下不知道太子为何要约宁小姐去逛街.” 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若是让认识的人看见,堂堂太子在陪前平昌侯夫人逛街,只怕太子之前创造下来的好名声,会功亏一篑。 太子身边的辅臣们要是看见了,说不定今日便会连夜进宫,劝谏太子谨言慎行。 阮穆宁道:“本王自然知道你心中所想。” 锦标道:“那太子为何还要约宁小姐逛街?” 平日太子忙得抽不开身,连跟荣家大小姐说两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如今却抽出空来,要跟前平昌侯夫人逛街。 难不成,太子喜欢前平昌侯夫人? 可是,太子每次见人,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怪异的行为。 阮穆宁道:“宁小姐不会骑马,本王同她去选匹马,顺道教她骑马,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骑马,她也能靠自己,不用等着别人帮忙。” 锦标道:“太子说得有理,只是,这些事情,请人去教宁小姐便是。”况且,日后她夫君会做,让太子去,如同杀鸡用牛刀。 阮穆宁道:“本王许久没有放松,趁机也去玩玩。” 锦标还是不能理解太子心中想法,便道:“太子可是要去郊外的马场?” 阮穆宁道:“如今她刚和离不久,确实不宜与外男过多接触,免得遭人非议。” 锦标点头:“太子说的是。” 太子总算还是记着规矩的,知道不能跟前平昌侯夫人一起逛街。 阮穆宁道:“把西市的马市清理,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只留我们的人。” 锦标:…… 西市的马市是京城最有名的马市,马匹多,好马也不少。 锦标怔了一下,不是很敢确定地问道:“太子想与宁小姐两人逛马市?” 阮穆宁道:“把卖马的也换成我们的人。顺便把上次晟北进贡的上等马牵一匹来,放到马市。” 锦标瞪大双眼。 晟北进贡的上等马,一般都是用作战马的,用在一个不会骑马的人身上,实在暴殄天物。 但既然是太子的决定,锦标也不会多嘴,只道:“是。” 低调的马车来到宁宅,阮穆宁不方便进去,便让丫鬟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府中的护院,听到要找宁小姐,便去叫宁晚桥来。 宁晚桥这会儿在为太后研究药丸,也因为明日要进宫去给太后复诊了。同时也在琢磨书院拆迁的事。 她出到宅子,丫鬟便请她上马车说话。 宁晚桥在丫鬟的帮助下,上了马车,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浓烈,却不容忍忽视。 这些公子们都喜欢熏香,这应该是他们的雅致了。 阮穆宁正坐在锦垫上看书,见她上来了,便放下书。 宁晚桥坐他对面,疑惑道:“阮公子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人病了?还是阮公子的身体有异样?” 阮穆宁道:“听闻昨日宁小姐与弟弟跟朝廷的人,在兵马司争辩。” 宁晚桥有点不好意:“没想到事情闹到公子也知道的地步。我平日喜欢安静,只是那帮人欺人太甚,把我弟弟打伤,不但不道歉,还带了侍从来,要打我们。”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你可有伤着?” 宁晚桥道:“哼!他们想伤我,也得有本事。我手中的针,不会坐以待毙。” 阮穆宁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昨日之事,结果如何了?” 宁晚桥道:“那帮纨绔子弟,自然是被送到军营所属的田地里耕种了。” 阮穆宁道:“平日我跟父亲做生意,从不敢跟他们正面交锋,也怕惹上他们了,做不成生意。” 宁晚桥道:“你们是商人,想必也得给他们这些人送不少好处。平时也定是得给他们点头哈腰了。” 阮穆宁无奈道:“生意自然是利益均沾。若是别人一点都拿不到,我们迟早也要出事。” 宁晚桥知道生意人要上下打点,钱送不出去,商人晚上也睡不好觉。便又好奇地问:“不知道阮公子家,是做什么买卖的?” 阮穆宁道:“替皇上采办货物。宫中需要采办什么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我们。” 宁晚桥道:“供应丝绸、人参、牛黄这些吗?” 阮穆宁道:“这些只是其一。你弟弟今年可有十岁了?” 宁晚桥道:“今年满十岁了。” 阮穆宁道:“宁小姐打算他的生辰送什么礼物?” 宁晚桥道:“还没有想过。” 阮穆宁道:“我昨日听闻,西市的马市有一批好马,便想挑匹好马送给他,想请他同我们一起去马市挑选马匹。” 宁晚桥想也没想,便拒绝:“阮公子,上回已经送了马车给我。我弟弟的生辰,就不用多礼了。” 阮穆宁言辞诚恳道:“我自认为跟宁小姐也算好友。家中有人过生辰,送礼便是礼尚往来。宁小姐今日这番推辞,心中到底是不曾把我当成好友。” 啊?宁晚桥其实也不是这么想。她只是下意识不想跟任何有麻烦的人来往。 思来想去,阮穆宁确实是把她当朋友的,不然不会这么帮她。 今日要送马匹给宁司远,约的也是宁司远一起去。 宁晚桥沉思了会儿,道:“阮公子说的是。我阿弟十岁了,确实是该送马给他了,日后他出行也方便。” 过了一刻钟,宁晚桥跟宁司远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宁司远听到宁晚桥要送马给他,眼睛一亮。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便可以拥有一匹马。 “阿姐,你当真要送马给我?” 宁晚桥道:“嗯,一会儿你就挑选自己喜欢的,我朋友付钱。我呢,就当场请他吃饭,把情还回去。” 宁司远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前面的马车。 到底是侯府的公子,宁司远也是能看出这辆马车看着普通,用料却是上等的。 放下帘子,宁司远闻到宁晚桥身上有一股淡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味。 “阿姐,你也有熏香的爱好?” 宁晚桥自己低头嗅了嗅,没闻到。 “许是方才在阮公子的马车上,沾了熏香的。” “阿姐,那阮公子,是你的什么朋友?” 宁晚桥道:“是我一个病人的兄弟吧。” 阮穆宁,阮穆屹。 应当是同辈的堂兄弟。 宁司远道:“西市的马市是最繁华热闹的,京中买马的人都会到那里去。阿姐,一会儿人多,我护着你,不让人踩到你的脚。” 宁晚桥看他削瘦的身材,小小的身板透出一股大人的成熟,笑道:“好,一会儿阿姐就靠你保护了。” ------------ 第111章 买马 只是他们下了马车后,西市却十分冷清,只有寥寥数人在看马。 宁晚桥道:“司远,你确定西市的马市,是个热闹的马市?而不是东市的马市?或者南市的马市?” 宁司远也是奇怪,挠了挠头,道:“阿姐,我当然记得。以前我常常跟宁司庆他们一起到马市这里。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没有人。” 宁晚桥道:“那可能是今日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阮穆宁走过来,宁晚桥便介绍他们两人认识。 阮穆宁道:“宁二少爷头上的伤,可否严重?” 宁晚桥看了看宁司远包扎的地方,道:“以后会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过有头发盖住,别人不会看见。” 阮穆宁道:“我府中刚好有上等的祛疤膏,明日让下人送到家里。这关系到司远的皮相,宁小姐可千万别推拒。” 宁晚桥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公子了。” 几人便往街道走。 这条街一眼过去,全是马毛浓密顺滑的好马。 宁晚桥不懂马,便看着宁司远挑选。 宁司远几乎是这匹马也好,那匹马也好,一直拿不定主意。 还好马市人不多,若是人多,估计逛一圈下来,怎么也要到天黑。 宁司远看阮穆宁金尊玉贵,而且闲聊起来,给他十分博学多识,便请教阮穆宁。 阮穆宁便给了他一些意见,最后让他自己做决定。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几人吆喝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有马长长的吼叫声,紧接着是马蹄踏地声。 “这头烈马已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卖出去啊?” “这马性子烈,来了很多顾客,没有人能驯服的。” “晟北地势恶劣,喂养出来的马暴躁,难驯服。若是没有这个能力,谁敢买回去?那不是买了个祖宗回去供着吗?” “依我说啊,你干脆买一送一得了。” 驵侩走出来,道:“我们半个月前已经是买一送一,亏本买卖了。如今也不过是收回个本钱。” 驵侩是马匹交易的中间人。 宁晚桥好奇,便让宁司远跟阮穆宁一起过去看看。 谁知她还没走近,马又高高扬起马蹄,长嘶一声。 马夫拽住缰绳,往后拉,不让马伤了人。 围观的人纷纷喊道:“小心。” 宁晚桥便后退两步,看到高高的马蹄放下,她才问道:“方才你们说,这里的马买一送一?” 驵侩上下打量她:“姑娘会骑马吗?” 宁晚桥道:“不会。” 驵侩道:“不会骑马来这里添什么乱?” 宁晚桥道:“自然是来这里买马咯。” 驵侩指着旁边的马厩道:“里面的都是温顺的马,姑娘想要哪匹,付款就是。” 宁晚桥道:“方才你说,能驯服这匹烈马,可以买一送一?” 驵侩道:“是啊。” 宁晚桥道:“送一,指的是马,还是别的东西?” 驵侩气笑:“不是马,是什么?” 宁晚桥道:“大哥别生气,是以前我买椅子,人家也说买一送一。后来一看,送的是吃饭的碗。” 驵侩道:“我们这里不会做这样的生意。既然说买一送一,自然送的是马。” 宁晚桥道:“我看看送的是哪匹马。” 马夫很快牵来了一匹马毛浓密顺滑,眼睛明亮有神,体态优美的白色骏马。 宁晚桥眼睛一亮,忽然就喜欢上了这匹马。 宁晚桥再次确定:“真的买一送一?” 驵侩有些不耐烦:“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大家都知道我做生意讲究信用,还能诓你不成?” 宁晚桥道:“好,我若是驯服它了,还请掌柜遵守诺言。” 驵侩道:“你若是驯服它了,我还送你们免费学骑马。” 宁晚桥闻言:“当真?你们马场在哪里?” 驵侩道:“马场自然是在郊外了。” 宁晚桥道:“远吗?” 驵侩道:“出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宁司远看到马夫艰难地拉着缰绳,马匹几次跃跃欲试,要冲进人群来,他担忧地拉着宁晚桥到一边,小声询问:“阿姐不会骑马,如何驯服它?” 宁晚桥亮了亮手中的银针,小声地道:“阿姐只要扎中马儿的风池穴,它便会乖顺下来。不过只能让它温顺一个时辰。只要我们快点把它买回去,你立即顺服它。这两匹马就是我们的了。” 宁司远道:“阿姐也想要马吗?” 宁晚桥道:“自然。我若是会骑马,出门也方便一些。” 宁司远知道宁晚桥赚钱不易,若是一匹马的钱,可以得两匹马,也可以节省钱。 宁司远道:“我听阿姐的就是。” 阮穆宁看到姐弟俩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才过来。 他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宁小姐当真要驯服这匹烈马?我府中有许多好马,宁小姐想要,明日让人牵来一匹就是,别把自己弄伤了。” 宁晚桥胸有成竹道:“阮公子不用客气,我心中忽然有了别的想法。等我驯服马了,再跟你祥说。” 阮慕宁看她一眼,点头:“也好。” 宁晚桥还没有走近,马便烦躁起来,对着她扬起高高的马蹄,似乎要踩死她。 马夫吃力地把缰绳给她。 她刚握住缰绳,马便转头左右甩尾巴,不肯让她靠近。 大家惊呼一声。 驵侩喊道:“姑娘,若是不行,就别逞强了,我怕马会弄伤你。” 宁晚桥被马原地转了好几圈,她快头晕眼花,甚至感觉马在嗅她。 眼看马蹄又高高扬起,宁晚桥眼疾手快,银针扎入马后大腿的风池穴,狂躁的马瞬间变得乖顺,马蹄放下的时候,宁晚桥趁机翻身上马。 她当下就在原地转了两圈,一直到她下马,马还是乖顺听话,低头吃旁边的草料,没有刚才的狂躁。 众人鼓掌说好。 驵侩道:“姑娘厉害,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驯服这匹马?” 宁晚桥自然不会说,道:“掌柜的话作数吧?” 驵侩道:“自然是作数的。这一个多月来,我们苦于没有将这匹马卖出,每日的草料钱就不少。即便赠送一匹马,也没有人能将它驯服。” 马夫便把另一头白色的马也拉出来了。 阮穆宁要付款,宁晚桥便阻拦:“公子,我来付吧。因为我看中了赠送的那匹白马,若是让公子来付,实在过意不去。” 见阮穆宁要开口,宁晚桥又道,“我不让公子付钱,是因为有另外的事情相求。” ------------ 第112章 学骑马 “左手抓着鬃毛,右手撑在马鞍上…”阮穆宁道。 宁晚桥坐在自己刚买来的马上,两手握住缰绳。 她不会骑马,但是坐过马,看别人骑过,略懂一二。 是以,刚才她训马的时候,也只敢在原地转圈,不敢乱跑。 这个马场是那家马店的专用马场,宁晚桥发现这里离阮穆宁的庄子不远,过去半刻钟便到了。 马场很大,里面零星有几个人在学骑马,也是那家马店的顾客。 买马送教骑马。 不得不说,老板还是会做生意的。 就像买钢琴教学钢琴一样。 宁晚桥坐稳后,阮穆宁又说,“双腿夹住马肚子,身子挺直…” 他一边教,一边做示范,“若是想快点,便踢一踢马肚。若是想马儿停下来,缰绳便往后拉…” 宁晚桥试着慢骑了一圈,回到原点的时候,没有看到阮穆宁。 四下张望,发现他就在她身后,自己也骑了一匹马。 可能是她找人的样子,有点说不上来的傻,阮穆宁对她微微一笑。 宁晚桥知道他怕自己掉下来,所以跟在后面。 “方才我没注意到你在后面。”宁晚桥尴尬地解释。 阮穆宁道:“有个人跟着,若是你摔下来,也好及时扶住你。” 宁晚桥惊讶:“公子也会武功吗?” 阮穆宁道:“会一些,只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 宁晚桥又慢慢骑了两圈,觉得差不多了,双腿踢马肚,快骑起来。 耳边的风呼呼响。 青翠耸立的树木不断后移。 很快她又跑了两圈。 阮穆宁也紧跟在她身后,做好随时救她的准备。 下马的时候,宁晚桥担心他的身体,跑过去问他,“公子有没有带药在身上?” 阮穆宁把缰绳让给旁边的马夫,道:“嗯,随身携带了药丸,病犯了好及时服用。” 宁晚桥怕他病真的犯了,便跟他坐到棚子下的石凳上休息。 准备正午,太阳有些大,宁晚桥打算等天没有那么热再骑。 宁司远跟锦标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不远处几个人正在慢悠悠地骑马,看着应该是刚会控制马匹,所以骑得慢。 石桌上放着绿茶,是马场的管事准备的。 阮穆宁给她斟茶,问道:“方才骑累了吧?解解渴。” 宁晚桥一口饮尽,觉得口中生香,回味无穷。 跟她平时喝的绿茶不一样,不免看了眼茶壶里的茶叶,淡黄色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阮穆宁又给她倒了一杯,道:“不知。只喝得出是绿茶。” 宁晚桥又喝了两杯,觉得解渴了,便道:“方才在马场,我跟公子说,有事求公子。这件事对我来说,极其重要。” 阮穆宁看向她:“可是书院扩张的事?” “我与书院院长,以及兵部尚书大人打赌……” “嗯?” “书院扩张的事,因为一户人家,停滞不前。” “宁小姐想要我帮忙?” “嗯,我知道皇商最忌讳与朝廷作对。阮公子请放心,我只是想让阮公子,请人到那户人家买东西。” “那户人家是作何营生。” “卖些豆腐与酒。” 阮穆宁稍稍想了想,便明白宁晚桥要做什么了。 他眼底含笑,这帮人到底是不知道迂回战术,也不知道底层人民的生活,所以寸步难行。 “好,我帮宁小姐这个忙。” “多谢公子。”宁晚桥知道商人重利益,又道,“我有一个药方,明日送去春上原给公子,作为回礼,不会叫公子白白帮忙。” 阮穆宁瞥她一眼,看见她白皙的脸上,绒毛极其可爱。 “宁小姐与谁都这般见外?” 啊?宁晚桥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她解释道:“公子误会了。我自然是把公子当朋友的。不然不会跟弟弟一起到马市买马。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若是想友谊长存,自然是把利益先摆出来,日后才好相处。” 阮穆宁了然地点头:“话糙理不糙。” 宁晚桥诚恳地道:“公子对于我来说,也算是恩人的。我与公子第一次见面,公子便帮了我。后来杀我的人没有查出来,我只能请公子帮忙保护家人,公子也没有拒绝过我。后来我和离,公子也帮忙了。公子作为皇商,因为我请动了朝廷的官员,我知道公子定是用了许多银钱打点。我谨记公子的恩情在心中,若是连小事也要占公子的便宜,实在是心中难安。” 阮穆宁看她谨言慎行,一句一话都透着感恩与情,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疏离? “宁小姐说的是。商人重利,若是我们真心想跟对方交朋友,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我知道阮公子一言九鼎。杀我的人那么久没有再次出现,公子背后肯定做了许多我看不见的事情。只是如今我能力有限,不能查出杀我的人是谁。” 阮穆宁执起茶杯,轻呷一口:“一个人杀人,必定是因为触犯到了他的利益。” 宁晚桥道:“公子说的是。只是我接触的人,并没有这个能力杀我,实在是想不出。” 平昌侯府的那些姨娘,连裴国公府的帖子都拿不到,别说有这个能力进幽谷庄杀她了。 至于安武侯夫人康氏,更不会杀她了。因为康氏还想控制她,做很多事情。 阮穆宁放下茶杯,道:“宁小姐只是过滤经常跟自己接触的人。也许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损害了对方的利益,对方便起了杀心。” “实不相瞒公子,我接触过的所有人,我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想过,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就算是她暗中救治病人的事情,也都是秘密进行的。 一个病人只去一次,且病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杀宁小姐的人,后来又来过两次。” 宁晚桥惊讶:“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第一次是宁小姐住进我庄子的当晚。” “是公子叫我救屹公子的前一晚?” “是。第二次是在宁小姐和离当日,回宁宅住的当晚。” “他们武功是不是很高?”宁晚桥对这些事请,竟然一无所知。 “一般的人打不过他们。应当是某个贵人培养的死士。” 宁晚桥四下张望,小声地道:“公子是说,皇家人?” 阮穆宁看到她小心翼翼,心底觉得好笑:“不一定是皇家人。也许是朝廷的重要官员,他们都养有自己的卫队。” 安武侯府和平昌侯府,都有自己的卫队,但只是保护侯府主子的安全,并没有卖命一说。 宁晚桥脑子里搜索到的,并没有得罪过任何贵人。 若抛开平昌侯府和安武侯府,她最可能得罪的,就是万宁侯府二小姐,周锦画。 周锦画喜欢段云舟,就连段云舟娶妻了,还对段云舟念念不忘。 上次探春宴上,周锦画一直瞪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周锦画杀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腾出平昌侯夫人的位置。 后来她跟段云舟和离了,平昌侯府主母的位置也腾出来了,周锦画实在没有理由杀她啊。 ------------ 第113章 试探 从马场回去,宁晚桥又陷入了沉思。 权贵从小培养的死士,不是她去镖局雇几个来,就能保护她的。 必须要像阮穆宁这样,从小就培养自己的人马。 要么,就是雇江湖高手保护自己。 只是以她这样赚钱的速度,雇一个江湖高手都难,何况家里有三个人,得需要雇三个。 回到宁宅,谭氏看他们两个气喘吁吁,便问他们去了哪里? 宁司远今日学了一天,肚子极饿,便狼吞虎咽,便道:“我跟阿姐去买马了,还学了骑马。” 谭氏笑着道:“慢点,别噎着。看你们从早上出去,城门关了才回来,定是学会了。” 宁晚桥细嚼慢咽,道:“我们都会了。不过远哥儿要厉害一些,可以随便在马上不掉下来。” 吃饱饭后,宁司远去宁晚桥的药房找她。 宁晚桥正在写明天送去给阮穆宁的药方。 “阿姐,我明日还想去马场。” 宁晚桥头也不抬地道:“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想到锦标大哥今日教自己骑马时,无意中露出的身手,宁司远便也想学武功,日后也好保护阿姐和阿娘。 只是学武要请老师,不知道阿姐有没有钱。 看到阿姐埋头在写方子,宁司远几次张嘴,最后又放弃了。 阿姐刚和离,还是等过些日子,阿姐把书院的事情解决完了,他再提罢。 宁司远走了后,秀茶过来了。 “小姐,白天卫二公子让人送了信过来,说小姐要的东西,他已经查到了。” 秀茶从袖子里拿了封信出来,宁晚桥拆开来看。 那户人家的豆腐店,并没有请人,只有夫妻二人的夫妻店。 因为宁晚桥要进宫,路过春上原,便亲自去了春上原递药方给阮穆宁。 春上原是茶肆,两层楼。 掌管看见这次来的不是丫鬟,而是主子,脸色稍微变了变。 里面坐的那位主子,平日从不来,今日突然来了,难道是为了等这位主子? “小姐,请跟我来。” 宁晚桥跟着掌管上了二楼,来到雅间。 穿过屏风,便看见阮穆宁坐在里面。 他一袭锦缎淡蓝色袍子,晨曦照进来,周身渡了暖光,金尊玉贵,握着茶杯,慢慢品茶。 宁晚桥有一瞬间,觉得他不像是皇商家的公子。 通身的气派,到像是皇家人。 迷糊了,他本就是皇家人,只不过现在是皇商。 大概是,人骨子里的血种不会变。 “公子。” 宁晚桥走过去,并没有坐下。 直接从怀中拿出药方,递给他。 阮穆宁伸手示意她坐,宁晚桥便坐了下来。 他拿过药方:“看小姐神色匆匆,是有急事?” “是,今日有个病人等着我去复诊。” 阮穆宁看了眼药方,眼底闪过某种异样的情绪,抬头看一眼宁晚桥。 “小姐把如此宝贵的药方给我,只叫我让人去买豆腐和酒,这个交易,我可是占了小姐的大便宜。” 宁晚桥真诚地道:“昨日与公子闲聊一番,公子为我做的,值得这个药方。” “这个药方,可曾有人看过?” “只有我与公子二人知。这也算是我为社会做的一些贡献。公子是皇商,药从公子手里出去,别人也会放心。” 此药方可以用在军中,以及在全国各大药房出售。 不但能减少军民伤亡,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利益。 若是他不信,也可以找人来试药。 “你…”阮穆宁神情复杂地看着宁晚桥,“你真是让我惊讶。” 最后他说了一句。 宁晚桥道:“我会医术,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医术。” 阮穆宁眼底闪过许多情绪,终究是控制自己的情绪,道:“我给你的,与你给我的,天壤之别。” 宁晚桥略过这事,道:“豆腐店的事情,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是个夫妻店,并没有雇人。公子每日慢慢增加人过去买。到了第十日,做到让豆腐店门庭若市即可。” 阮穆宁道:“昨日回家,宁小姐还亲自出门去查了?” 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宁晚桥如实相告:“是我托兵马司指挥使大人查的。” 阮穆宁正要给她斟茶,闻言,手一顿,若无其事道:“小姐与兵马司指挥使大人,也是朋友?” 茶水氤氲出香气,宁晚桥端起来喝下,“去年皇后与太子去太夫山拜佛,我同平昌侯府的太夫人一同随行,认识了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后来便也认得卫二公子。所以便请卫二公子帮了我这个忙。” 阮穆宁不动声色地道:“听说太后手上的清音琉璃琴,在卫二公子手上。没想到他文武双全。” 宁晚桥真心夸道:“卫二公子确实是文武双全,品貌端正。” 阮穆宁垂眸:“想来这琴,日后必定是送给他心仪的女子了。” 宁晚桥道:“也许是,我与卫二公子虽然相熟,却还没有熟到谈私事的地步。” 阮穆宁没有听到想听的话,道:“听闻太子德才兼备,宁小姐可对他有印象?” 宁晚桥想了想,摇头:“不曾留意过。只知道太子体弱多病,很少出宫。荣家的大小姐日后会嫁进东宫,成为太子妃。阮公子问起太子,可是东宫也要购买物资?需要药材?” 阮穆宁借着喝茶的间隙,仔细打量了一下宁晚桥。 见她眼神诚挚,并没有任何隐瞒。 放下茶杯,他微微一笑:“太子的婚事,也许是坊间误传。” 宁晚桥还记得在幽谷庄,那些夫人们说太子要娶妃,还要纳侧妃的事。 不过今日说了这么多,时间也到了,她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太多话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便道:“豆腐店的事情,拜托公子了。我先告辞了。” ------------ 第114章 炫耀 今日书院休沐,宁司远在书房看了会儿书,便到外面活动身子。 行至宁晚桥种的玉兰花园,忽然听见叮叮当当有人耍剑练武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发觉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往日从未听见过旁边宅子有动静,一直以为是无人居住。 从杂物房搬来梯子,他好奇地爬到墙上。 一位坐着四轮椅的俊逸男人,正在跟一位面庞严肃的男人比试。 两人武功看起来不相上下,但是宁司远还是察觉到坐四轮椅的男人武功要高一些。 加上他受制于四轮椅,影响发挥,所以实力应该只发挥了一半。 “谁!” 宁司远还没看一会儿,对方便发现了他。 严肃男人一个纵身,宁司远眼神一晃,被对方拎了过去。 剑刃抵在宁司远的脖子上,他感觉到冰凉,但是对方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宁司远不敢挣扎,在自己家中被抓,到底是不服气:“我趴在我家,关你们什么事。” 康盛没想到宁晚桥的亲弟弟脾气还挺拗。 阮穆屹毫不掩饰自己对宁司远的观察。 姐弟俩个,长相有几分相似。 弟弟脾气挺傲,姐姐挺谦卑。 阮穆屹摩挲下巴,漫不经心道:“确实是不关我们的事。看你渴望的眼神,也想习武了?” 宁司远看了眼脖子上的刀,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阮穆屹挥了挥手,康盛把抵在宁司远脖子上的剑拿开。 宁司远得了自由,警惕心放松了一分。 他退后了一步,与他们保持距离。 阮穆屹玩味地道:“今年有十岁了?” 宁司远看这两个人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且坐四轮椅的男人骨子里有一种肃杀。 这应该是杀过很多人才能养出来的。 男人看起来又不像是坏人,倒是有军人的威严。 宁司远心中一翻分析,很快得出,眼前的男人是军队的人。 阮穆屹看宁司远盯着他呆愣许久,用刀柄敲了敲宁司远的脑袋:“这般瘦小,难道只有八岁?” 宁司远气得脸红:“我十岁!” 他已经很使劲在吃饭了,阿姐开给他的补药,他也从不落下。 如今只是时间问题,他很快便会跟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强壮。 阮穆屹想到宁晚桥小时候也许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哈哈一笑:“你还挺傲气!看你刚才趴在墙上渴望的眼神,也想学武?” 宁司远道:“不关你的事。” 阮穆屹指了指自己:“看见我的腿了吗?” “你的腿怎么了?” “当然是不能走路,被困在家中,如今闲得慌,时间多的是。” 宁司远听他这样暗示,不可置信道:“你,你要教我习武?” 这两个人的武功不比锦标大哥的差,若是真的跟他们习武,武功肯定不会差。 阮穆屹双手抱胸:“不过呢,本少爷不是谁都愿意教的。” “若是你要银子,我没有。” “小爷看起来像缺你那几两银子?” 很快阮穆屹意识到一个问题,宁晚桥作为平昌侯夫人,怎么会没有银子? 哦,对了。 司民那日提过,平昌侯纳了四房妾室,有一房的纳妾文书,还是与嫡妻一起上的户口。 证明平昌侯夫人不受宠。 难怪她那么穷,要偷偷出来赚钱。 合情合理。 “你是说,你不收我的银子?”宁司远不可思议地道。 阮穆屹回神:“自然,不过小爷要考察考察你,若是你没有那个天赋,那还是别瞎折腾了。回阿娘的怀里去。” 宁司远不服气地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_ 宁晚桥进过一次宫,又在里面住了两天,对路也有了一些记忆。 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万宁侯夫人、二皇子妃周锦澄,以及周锦画。 宁晚桥如今是白身,没有诰命、也不再是平昌侯夫人,看见了王妃,自然要行礼。 她下了软轿,行了礼后,看见周锦画得意的眼神。 二皇子妃笑道:“宁夫人不用多礼。听闻宁夫人跟提学御史以及李尚书打赌,若是赢了,让他们跟你道歉。” 宁晚桥怎么会听不出周锦澄话里的冷嘲热讽,说她不自量力。 宁晚桥语气平淡地道:“这其中有误会。我只是想替书院出谋划策,看能不能帮上忙。只因我弟弟在书院读书,为了让他有一个好的环境。尚书大人是朝廷命官,日理万机,怎么会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 万宁侯府这几日与平昌侯府往来密切,已经在商量吉日了。 万宁侯夫人对段云舟这个未来女婿,是十分满意的。 年纪轻轻便是从二品的都督同知。 才貌双全,有功勋在身,比很多空有爵位的人强多了。 段云舟与宁晚桥并没有孩子,日后女儿嫁过去,爵位也是由自家的外孙继承。 话又说回来,她实在不理解宁晚桥的想法,放着平昌侯夫人不做,非要和离。 若是换成别的女人,即使没有感情,也要霸占着这个位置。 再生个孩子,下半辈子不就有着落了。 曾氏说他们两个没有感情,自愿和离。 且和离的时候,平昌侯府还给了一万两作为和离费。 可见平昌侯是个品行端正,大度的人。 周锦画可不信宁晚桥跟段云舟和离,是两个人没有感情,自愿和离。 宁晚桥刚嫁进侯府,对段云舟可是百依百顺,谁都看得出宁晚桥爱段云舟爱得不行。 一定是宁晚桥死皮赖脸赖再侯府,段云舟为了让她离开,所以才答应不休她,而是给了和离书给她。 周锦画更气的是,段云舟给宁晚桥和离书了,宁晚桥竟然还拿走侯府的一万两。 从古至今,女子都只有被休后去庵堂里青灯古佛的份,从未见哪个女子像宁晚桥这样的,即要和离书,还要银子。 周锦画原先便看宁晚桥不顺眼,如今知道宁晚桥拿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中更记恨宁晚桥了。 周锦画炫耀地道:“我跟平昌侯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成亲的时候,宁夫人也来喝喜酒。” 宁晚桥自然感受到周锦画的恶意,只不过听了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平和地道:“恭喜。若是有空,我定会去喝喜酒。” 宁晚桥目送三母女先走,旁边的和玉姑娘告诉她:“前段时间晟北进贡了一些好茶。这是由晟北高山上的雪水供养出来的,极其珍贵。五年采摘一次,且数量极少。只有皇上、皇后、太后、太子有。皇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德厚,今日特地邀了一品夫人们到宫里品茶。” 难怪宁晚桥没有看见曾氏,原来是只有一品夫人能来。 后面断断续续的,各个朝廷命官的夫人乘软轿进来了。 宁晚桥还看到了裴国公夫人和荣家两位大小姐。 她跟裴国公夫人行了礼,问起太夫人的身体。 裴国公夫人十分热络,笑着道:“老夫人如今能吃能睡,精气神好得很。多谢宁夫人挂念。” 荣君夏打量了一下宁晚桥,听父亲说平昌侯与夫人和离了,她以为宁晚桥会憔悴不堪,没想到竟比和离前还要光彩照人。 荣君夏道:“祖母经常同人提起,说宁夫人医术好。若是病一直看不好,让他们去找宁夫人看看。” 宁晚桥道:“太夫人谬赞,过些日子,我会再到裴国公府替太夫人复诊。” ------------ 第115章 警告 慈宁宫与坤宁宫不同路,宁晚桥很快便拐进了另一条宫道。 没成想,遇到了皇上的轿辇。 宁晚桥想皇上定是来看太后的,便寻思着离贵人远一些,以免冲撞龙颜。 谁知皇上的轿子停下,宁晚桥急忙下软轿,跟着宫女和太监们下跪。 这一条不到几步路的宫路,她已经是第三次行礼了。 宁晚桥以为皇上马上会叫他们起来,却没想时间沉默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开口。 “宁夫人医术了得,竟还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宁晚桥可不敢把皇上的话当成是夸奖。 她脑中快速略过自己做了什么事,才会让皇上用足智多谋来形容她。 很快锁定了书院扩张的事。 上回她在宫里,一直战战兢兢。 演技精湛到骗过了皇上、皇后、太后。 前几日一时冲动,为了替宁司远讨回公道,咽不下这口气,在兵马司衙署公然与兵部尚书口舌之争,且还立下誓言,要解决书院的事, 这并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怯懦。 皇上耳目众多,知道书院的事并不奇怪。 现在皇上特地停下来“夸奖”她一番,定是意识到被她欺骗了。 宁晚桥连磕三个响头。 好在她还是安武侯府的女儿,皇上就算对她有意见,也要顾着点安武侯府,不敢对她怎么样。 “请皇上恕罪。臣女当时心急,一心只想为弟弟讨回公道。愤怒冲昏了头脑。是以,胆子变大了几分。明白怯懦解决不了问题。臣女是弟弟的依靠。都说为母则刚,臣女虽然没有当母亲,但对待弟弟的心情,也是如此。” 皇上瞥一眼颤颤巍巍跪在地下的人,当真是怕极他砍了她的头。 若不是知道她在兵马司和书院的一番言行举止,皇上定是又信了她。 这样能伸能屈的性子,安武侯府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子,也是一项本事。 皇上道:“能够揣摩主子的心意,不是本事。要能够让主子不发觉,才是真本事,你才能活得长久。” 宁晚桥又磕三个响头:“请皇上明鉴,臣女不敢。” “好了,起来吧。” 宁晚桥抬起头,因为刚才磕头太用力,站起来后,只觉得头晕目眩。 好在和玉扶她坐到软轿上。 她让和玉帮她把磕破的伤口处理一下,免得污了太后的眼睛。 进了慈宁宫,太后已经在正殿明间等她,皇上也坐在一旁。 太后半阖着眼,一名宫女为她按揉太阳穴,另外一名正坐在脚踏边为她捶腿。 太后本想问她和离之事,瞥见她额头红肿,便道:“伤口怎么弄的啊?” 皇上正用茶盖拂去上面的茶叶,闻言,瞥一眼宁晚桥。 宁晚桥行了礼,道:“回太后,今日臣女上马车,一不小心,撞在车辕上了。” 太后噗嗤一笑:“你说你啊,这也能撞上。” 皇上放下茶杯:“你倒是会哄太后开心。” 宁晚桥道:“太后笑了,臣女也不白疼。” 她依旧低垂着头。 太后摆了摆手,让伺候自己的宫女退下,只留了下两个心腹伺候。 太后道:“赐座。” “谢太后娘娘!” 宫女搬来锦墩。 宁晚桥恭敬谢恩之后,这才斜签着坐了。 太后比之前好了许多,人看着也精神了,面容竟然有一些红润。 宁晚桥帮太后诊了脉,道:“太后如今口干渴消除,手足心热消除,咳嗽减轻,胸闷减轻,说话声音也比之前响亮多了。” 太后笑道:“食欲也好多了。” 太后最喜欢的,便是宁晚桥从不问她症状,而是自己诊出来。 每次听宁晚桥诊出的病症都对,太后便对她的医术多信任几分。 宁晚桥重开了药方,递给旁边的姑姑:“这个药方吃十五剂。如今主要是以滋阴补气、润肺为主。” “你辛苦了。听说你与平昌侯和离了?” 宁晚桥以为诊完脉便可以回去了,谁知太后又问起和离的事。 “回太后,臣女与平昌侯没有了感情,我们商量过后,便决定和离。并且真心祝愿对方找到良人。” 太后道:“这也算是一件佳事。你们夫妻开创了大封夫妻好聚好散的先例。” 宁晚桥道:“也是因为侯爷品行端正,肯给臣女和离书。” 太后瞧了瞧宁晚桥,见她不似说假话,笑道:“你也是个好的。” 缓了一会儿,宁晚桥以为太后终于放她回去了,谁知又问道:“听说前几日,你与李尚书、张提学御史在兵马司衙署内,争辩了一番。” 皇上还坐在旁边,宁晚桥回答问题的话术,与刚才没有任何差别。 “回太后,臣女当时看见弟弟头部受伤,一时冲动,脑子发热,想着弟弟受欺负,便想着替弟弟讨回公道。臣女鲁莽,尚书大人和提学御史大人大度,并没有怪罪臣女。” 没想到只是书院这么小的一件事,便传到皇上和太后,以及许多人的耳朵里。 想到今日皇上的警告,宁晚桥垂下眼眸。 日后遇到事情,定要忍一忍,免得以后再生出许多事情来,惹祸上身,连累家人。 ------------ 第116章 欺压 宁晚桥服侍太后喝下药,本以为太后终于要歇息了,哪知太后又吩咐身边的姑姑,备轿去御花园,跟皇后和夫人们聊聊天。 坐软轿去的路上,太后说道:“今日皇后在御花园邀大家品茶,这茶极是珍贵。我想着,你伺疾有功,怎么也得品品这晟北进贡的好茶。” “多谢太后。” 太后道:“今日的茶叶,可是晟北高山上雪水供养,五年采摘一次,数量极少的。” 宁晚桥道:“想来味道一定很好了。” “我吃着药啊,也不能喝,都给皇后拿来招待夫人们了。” 她们很快到了御花园。 今日除了皇后以及夫人们,还有一众宁晚桥不认识的妃嫔。 但看穿着打扮,宁晚桥大概也能猜出她们的品级。 其中一位与皇后身穿同一个红色的妃子,应当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翁贵妃了。 皇后凤冠霞帔,红罗长裙,气势强大。 翁贵妃则一袭红色缎面凤纹的圆领褙子,桃红色绣折枝牡丹百褶裙,乌云似的发髻半笼着,国色天香,不显艳俗。 从眼睛来看,两个人年纪相当,眼神经过岁月洗礼,不再是一眼便可以看穿的清澈。 但从外形上看,荣皇后要老上许多,大概是因为年轻时渴望孩子,吃药弄垮了身体。 翁贵妃却要年轻许多,一是有自己的儿子,二是更得皇上宠爱滋润。 宁晚桥随太后入座。 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宴会的,但太后带她来,她便被安排坐在了太后身边。 皇后便问起太后的身体,宁晚桥回道:“太后比之前要好上许多,口干渴消除,手足心热消除。咳嗽以及胸闷都减轻了。只要再好好调养一番,不出两个月,咳嗽和胸闷便会根除。” 宁晚桥是往最好的方向说的。 大庭广众下,她当然不会说太后身体如何不好。 这是病人的隐私,即便要说,也会私下只有太后一人了,再告知。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赐茶。” 宫女便给她斟茶,宁晚桥闻到一股熟悉的沁香。 没来得及仔细回想在哪里喝过,皇后便道:“这调茶的水,是在初秋晨间收集的露珠而来的。这道茶呢,是由晟北高山上的雪水供养而来的雪芽,加上梅花一起烹,才能有如此的清新。” 宁晚桥便跪谢,这才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果然格外的清冽,沁香。 “太后和皇后如此看重的人,想必是久闻的宁夫人了?” 皇后道:“与你说话的,是翁贵妃。” 宁晚桥没有猜错,敢与皇后穿同一个颜色的,便是翁贵妃。 她道:“贵妃娘娘谬赞,臣女荣幸,得贵妃娘娘记在心里。” 二皇子妃周锦澄忽然道:“前些日子想请宁夫人去王府坐坐,谁知被告知宁夫人跟平昌侯和离了,不知如今宁夫人住在何处,我也好下个帖子。” 宁晚桥道:“住在隆安坊。” 周锦画好奇道:“为何不住安武侯府?” 周锦画故意装傻问她这个问题,无非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宁晚桥下意识便想婉转还击。 倏地又想到方才皇上的愤怒,于是道:“阿娘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侯府,如今我跟阿娘同住,照顾她。” 荣君夏问道:“谭姨娘的病,连宁夫人也治不好吗?” 宁晚桥道:“阿娘的病是慢性损耗病,只能慢慢调理,急不得。” 镇北王妃道:“唉,说到病,我又想到世子来。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的腿在太医的治疗下,还不见有一丝好转,只怕骨头定型了,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太后看向宁晚桥:“你要是有空,也去帮世子看看。” 宁晚桥回:“是,太后。” 镇北王妃便有些踌躇:“宁夫人是女子,只怕不妥。” 太后道:“如何不妥?医者父母心,宁夫人既然要救治世子,自然是把世子当做病人,不是男人。年纪轻轻便残废了,以后还怎么当镇北王府的王。” 镇北王妃道:“太后说的是,臣妾狭隘了。” 嘭!前方突然有重物砸地,宫女惊呼:“快扶住皇后!” 宁晚桥看过去,皇后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眼睛紧闭。 “快,快叫御医!” 宫女着急忙慌,其他夫人们也从座位上起身,跑到皇后那边。 宁晚桥跑上去,喊道:“我把把脉。” 围着皇后的宫女和夫人忙让开,只留了两个扶着皇后。 宁晚桥半蹲下来,抓住皇后的手,正要把脉,翁贵妃突然道:“皇后有自己专用的御医,宫女已经去请御医了,宁夫人虽然医术了得,但到底不了解皇后的情况,若是误诊了皇后的病,只怕安武侯府都赔不起,还是等御医来了再诊吧。” 皇后此时已经疼痛昏迷过去,如今后宫最大的,便是翁贵妃。 宁晚桥额头上的疼痛还没有消失,便又收回手,跪下道:“请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心急,想着自己会医术,本能地上前。” 裴国公夫人自然是相信宁晚桥的医术的。 毕竟宁晚桥治好了裴国公府的太夫人,如今又替太后诊治。 皇后突发恶疾,若是等御医从太医院过来,不知道要多久。 如今这儿坐的,只有太后能压贵妃。 但太后已经不管后宫的事了。 若是皇后有任何差错,日后荣家与太子的婚事,还能成吗? 兵部尚书夫人想到宁晚桥让自己儿子到郊外劳作的事,便火上浇油道:“贵妃可别小瞧了宁夫人,她本事多着呢。不止医术厉害,在兵马司衙署内,也是厉害得很。说她舌战群儒不为过。” 翁贵妃看向宁晚桥:“哦?是吗?不知宁夫人怎么个舌战群儒法?” 周锦画道:“宁夫人夸下海口,要帮书院解决扩建的事。” 丰阳侯夫人蒋氏作为工部尚书夫人,平日与宁晚桥交好,方才她看宁晚桥忍气吞声,便想上去帮宁晚桥说几句话。 如今见宁晚桥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也无动于衷,只叹她和离是个错误,少了二品夫人的头衔,这会儿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蒋氏心底气不过,忙道:“宁夫人医术精湛,我想很多夫人都是知道的。至于兵马司衙署内的事,我听说啊,是因为李尚书先嘲讽宁夫人,让她没本事便滚回后宅伺候男人。谁说我们女人只能伺候男人了?男人承担着家族的命运,我们女人嫁人,在后宅稳固地位,不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誉?” 兵部尚书夫人脸上便有些难堪,道:“没想到丰阳侯夫人也如此伶牙俐齿,果真应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好了!皇后身体抱恙,需要安静。”太后重重地放下茶盏。 众人立即跪下来。 “请太后息怒。” 太后看向宁晚桥,“宁夫人先替皇后诊诊,待御医来了后再说。” ------------ 第117章 会不会治 “是。” 宁晚桥起身,跪在皇后身边,定关把脉。 她垂眸,双唇紧抿,十分严肃,眼底却闪过惊涛骇浪。 皇后一直无子,是宫寒所致。 宫寒不是突然来的,而是用了某样东西,或者做了某些事情,经年累月造成的。 宁晚桥第一次靠皇后这么近,总觉得皇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香味。 她使劲吸了吸,是冰片。 冰片主要成分是冻龙脑提取,很多人拿来安神。 皇后曾经为了怀上孩子,做过很多努力,想来睡好觉也是皇后努力做的事情了。 那么用冰片来安神,也是自然的。 冰片还有一个效果,便是抑制孕育。 若是正常用法,冰片不会导致不孕不育,若是超量地经年累月使用,那女子日后绝无怀孕的可能。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御药房开药的用量自然不会错,都是有记录的,不然脑袋翌日便要搬家。 那么,这件事定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所为了。 能贴身伺候皇后衣食住行的,都是自己的心腹。 是以,皇后身边必定有人出卖了皇后,或者是皇后身边被安插了别人的人。 今日皇后突然腹痛昏迷,是因为这晟北进贡的名叫雪芽的茶叶,是极寒之物,催动了皇后体内聚集的寒毒,导致皇后腹痛难忍。 若是要治好腹痛,需要艾灸辅助,但不管如何,皇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因为寒毒已经积累在皇后体内十几年了。 这样的病症,寻常大夫虽然难诊出来,可是太医院的御医,难道也诊不出来吗? “御医到!” 內侍监喊道。 “御医来了,宁夫人让开吧。”太监道。 宁晚桥忙退到一边,翁贵妃道:“不知宁夫人可诊出病因了?” 宁晚桥道:“回贵妃娘娘,臣女诊脉的时间太短,只诊得出皇后气血虚,其他的还未诊出。” 御医来了,自然要把皇后抬进殿内。 这场宴会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姑姑让夫人们先回府中,待皇后醒了,再过来问安。 宁晚桥以为太后会让她跟着先回慈宁宫,太后却让她同夫人们一起出宫,回家里去。 出宫后,大家各自散去。 蒋氏跟她一道同行。 对她又气又无可奈何地道:“你呀,现在离开平昌侯府,有没有发现更苦了?” 宁晚桥道:“今日多谢夫人帮我说话。” 蒋氏道:“虽然安武侯不疼你,但到底还占着个安武侯府小姐的位置。她们只是嘴巴压一压你。你心思活络,也能逃过一劫。若是日后来个权势大的,直接让人拖你去斩了,没有人救得了你。” 宁晚桥道:“多谢夫人提点,日后不关我的事,我定会再三考虑,再决定做不做。” “唉,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们老爷,对我是流连忘返。我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有来,不敢让府医把脉,你帮我把把。” 宁晚桥便帮蒋氏把了脉,笑着作揖恭喜道:“夫人,是喜脉。” “真的?” “当真,我绝不骗夫人。” 蒋氏喜极而泣,紧紧抓着宁晚桥的手臂,“这个孩子,我可是吃尽苦头,盼了多少年才来的。” “夫人别哭,伤身,为了孩子好,日后尽量先卧床休息,待三个月过后,再多活动。” 蒋氏脸上又浮现担忧:“我这一胎,会不会又流掉?” 宁晚桥安抚她:“不会的。夫人的病已经好了,胎儿在肚子里发育得很好。若是担忧,夫人觉得有不舒服的,便让人过来说一声,我会立即去府中。” “好,真是谢谢你。”蒋氏用手帕擦拭眼泪,“我要等胎儿稳定了,再跟我家老爷说。” 府中的庶子庶女都有了,如今怎么也轮得到她的嫡子了。 蒋氏情绪稳定了,这才问起宁晚桥额头的事。 “方才人多,不方便问。你的额头怎么伤得这般严重?” “早上赶着到慈宁宫替太后诊治,撞了车辕。” 蒋氏自然不信,宁晚桥是个细心的人,不可能会撞上车辕。 宁晚桥不说,定是因为不能说。 是以,蒋氏便提点她道:“今日太后让你到镇北王府替世子治病,你很少进宫,想来也不知道皇家人的事。” 宁晚桥道:“请夫人提点一二。” 蒋氏道:“如今的镇北王妃翁氏是继室,跟翁贵妃同一族。镇北王世子是原配所生,一直跟镇北王镇守并安。翁氏嫁给镇北王后,便去了并安。因为并安贫苦,翁氏身娇体贵,吃不了这个苦,病倒了,后来便回京城养病了。” 宁晚桥点点头。 蒋氏又道:“镇北王世子在打仗的时候,伤到了腿,那边医术比不上京城,所以才回京城求医。不知道是不是腿伤拖的太久了,御医们都治过,世子的腿一直不见好转。王府不可能让一个伤了腿的人当主子。若是世子的腿伤治不好,日后世子必定得把位置和手中的兵权让出来。” 宁晚桥道:“夫人是说我已经卷入了镇北王府的争斗中?” 蒋氏道:“世子能治,还是不能治,你回家中后,要仔细想想。若是去了镇北侯府,也有个心理准备。” 宁晚桥沉思了会,问道:“如今的镇北王妃,是不是生有一子?” 蒋氏道:“你猜得没有错,有一子。探春宴上,琴艺比赛的第二名,便是镇北王妃亲生的。” 宁晚桥想起来了,当日他还无意中撞了自己一下。 原来不是同胞亲兄弟啊! 蒋氏道:“替皇家人治病,可不像替我们看病,嘴巴不但要严,还要选择性地对病人说不会治,或者治不好。” 宁晚桥道:“夫人请赐教。” 蒋氏道:“你的医术厉害,如今我也没有看到有难道你的病。今日你冲上去,便是大忌。即便裴国公府太夫人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也不能贸然上去。否则没有救到人,你自己也身陷囹圄。” ------------ 第118章 筹谋 宁晚桥与蒋氏分开而行后,便陷入沉思。 她从决定和离开始,一步步谋划怎么接近太后,最后利用太后的身份来和离。 今日一看,她在做局的时候,别人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将她拉入局中。 如今她脱离了平昌侯府,若是想靠自己的身份摆脱现在的局面,似乎得耗她更多的精力与时间。 而且,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皇上今日敲打她,让她别自以为可以算计所有人。 太后今日带她去参加品茶宴的真正目的,则是悄无声息让她卷进皇家的夺权事里。 皇后多年无子,太后能稳坐后宫,定然怀疑其中的蹊跷。 太后让她替皇后诊脉,自然是想让她站队,用她的能力帮助荣家。 翁贵妃能在后宫站稳位置,当时阻止她靠近皇后,绝不是明着害皇后,这么低的段数,跟翁贵妃的品级实在不符。 这样一看结果,翁贵妃似乎是在帮助她,让她远离漩涡。 且当时镇北平王妃还用男女有别这个合乎情理的理由,不让她卷入这件事来。 若是没有要她救治世子这件事,那么两个月后,便可以安全隐身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翁贵妃既然跟镇北王妃同族,是不是让她在去镇北王府治疗世子的时候,加一把火,让世子永远站不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翁贵妃生的是皇长子。 皇后抱养过来的太子,自小体弱多病,很少见人,日后谁登上皇位便说不准了。 以她的医术,只要一把脉,定然是知道皇后被下药的事。 皇后是裴国公府太夫人的女儿,她平日跟裴国公府走得不算近,但在外人眼中,她却跟裴国公府太夫人关系很好。 给皇后下药的那个人,会不会怕她暗中报信,然后暗中下手杀她? 若是她孤家寡人,赚些银两,假死隐居到某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很容易过完一辈子。 只是如今还有谭氏和宁司远。 左思右想许久,宁晚桥回到家后,开始在纸上把这些人的关系列在图纸上。 写写画画到最后,她似乎陷入了个两难的境地。 她对朝堂的事情,属于睁眼瞎,对其中的关系了解,也紧紧是来源于蒋氏。 既然太医都治不好世子,那么她治不好世子,也是情有可原,谁都不会得罪。 若是她能治世子的病,那么她假装说自己治不好。可是,对一个没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她根本做不到见死不救。 今日太后让她救世子,显然世子与太子是一党的。 皇上虽然被世家架空权利,但今天敲打她的时候,那气势与眼神,绝对不是个久居人下的人。 权利面前,兄弟也会反目。 若是皇上蛰伏多年,准备一击毙命对手。 那么病入膏肓的皇后,和病弱的太子,以及断了腿的世子,都会被清算。 神仙打架,小鬼祭天。 宁晚桥快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筹谋着自己这个小鬼,怎么才能安全退出这场,无声的战争中,还要保全谭氏和宁司远。 这种算计别人的事情,只能天知地知,她知。 还只能用外文写,免得被人看见,脑袋搬家。 她把自己大概的计划捋清后,便让凡霜去春上原,约阮穆宁明日早上见一面。 又让秀茶去安武侯府,后天她要回安武侯府探望康氏和安武侯。 晚饭的时候,谭氏和宁司远没有看见秀茶,便问秀茶去哪里了? 宁晚桥道:“上次和离,父亲也在场,让我有时间了,也要回安武侯府探望一下他们。” 谭氏心底心酸:“回安武侯府,便顺着你父亲母亲些,你若是太刚烈了,他们又要苛责你。”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我知道。” 宁司远却觉得不对劲,自从阿姐和离,从来没有提过要回安武侯府探望父亲母亲的事。 当初他们出来,便是要跟安武侯府做个了断,不再往来,受制于他们。 如今阿姐进了一趟宫,额头受伤,又一反常态要回去探望父亲母亲。 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姐绝对不会回去的。 “阿姐,你的额头怎么伤的?” 宁晚桥摸了一下。 嘶。 还是好痛。 “今天不小心撞到的。” 谭氏看宁晚桥疼得额头皱起了,便道:“一会儿让芙清帮你上个药,好好的一张脸,别落下伤疤。” “知道了,娘。”宁晚桥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放,只有这个时候,她是最放松的。 宁司远觉得宁晚桥在说谎。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宁晚桥磕破头的位置。 回房后,便跪在地上磕了头。 再对着镜子一照,跟宁晚桥磕破额头的位置一样。 阿姐今天在宫里,难道犯了什么大事?不然为什么连头也磕破了? 宁司远握起拳头,只恨自己现在才十岁,什么都做不了。 — 安武侯府如今也正是晚饭时候,听到秀茶说后天宁晚桥要回府中探望侯爷和夫人,康氏便道:“知道了。” 上次探春宴上,宁晚桥得了第三名,被皇上皇后夸奖,宁晚怡便心有不甘,更怨恨宁晚桥了。 后来听到父亲回来说,宁晚桥跟平昌侯和离了,宁晚怡心底那股怨气便消了一半。 宁晚桥是平昌侯夫人时,不受安武侯府的宠爱。如今变成一个弃妇,安武侯府更不会重视宁晚桥了。 宁晚怡不满道:“母亲,她不是和离了,还要回来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外面的日子苦了,要回来讨银子。” 康氏眯起眼:“若是她要回安武侯府讨银子,那就更好,我也好拿捏她。” 世子夫人忽然提醒道:“母亲,桥姐儿虽然和离了,但长相在那里。即便是二婚,嫁一个五六品的也绰绰有余。” 宁晚怡眼中露出惊喜,毫不掩饰心底的恶意:“大嫂说得对。母亲定要亲自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才行。” 最好把宁晚桥嫁给一个又老又丑,还有孩子的男人,让她日日夜夜被老男人折磨。 ------------ 第119章 半真半假 东宫。 阮穆宁焚香沐浴后,太监帮他穿好衣服。 如墨的发披散在身后,慢慢踱步来到东次间,优雅坐到藤椅上,挥手让內侍监叫锦标进来。 “先说说今日宫里的事。” “回太子,宁小姐在路上遇到了裴国公夫人,后来又遇到了二皇子妃、万宁侯夫人以及二小姐。裴国公夫人以及小姐们,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有万宁侯府二小姐让宁小姐去喝她跟平昌侯的喜酒。在去慈宁宫的路上,宁小姐遇到了皇上。不知宁小姐做了什么事,惹皇上生气,吓得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我们的人不敢靠近,没有听到皇上跟宁小姐说什么话。” “后来太后又带宁小姐去参加品茶宴。皇后晕倒,宁小姐要上去救治,被翁贵妃阻拦。太后说让宁小姐先诊治,御医来了再让御医诊。” “宁小姐刚一把脉,御医到了,坤宁宫的姑姑,让夫人们等皇后醒了再来问安,宁小姐跟其他夫人便一起出宫了。还有,太后还让宁小姐去镇北王府,替世子治腿疾。要不要提前告诉世子这件事?” “让事情顺其发展更好。” “是。” 阮穆宁道:“宫外的事呢?” 锦标道:“今日已经陆陆续续地安排人去豆腐店买豆腐了。明日便会传开,那家店的豆腐品质好,口味独特。还有,方才宁小姐让人送口信来,想明日跟太子见一面,说有急事。” 阮穆宁明日下朝了要先去坤宁宫探望皇后,他盯着大案上的书一会儿,道:“你出去跟掌柜说一声,让掌柜转告宁小姐,明日午时我才能到。” 锦标快要走出去时,阮穆宁突然又问,“宁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锦标道:“没有。杀宁小姐的人,再没有出现过。” 阮穆宁逗弄着旁边的白色玉兰花,沉思许久:“多加两个人保护她。” — 翌日,阮穆宁下朝后,便转道去了坤宁宫。 皇后倚靠在软枕上,红色的衣袍把她惨白的脸衬得像是病入膏肓。 阮穆宁坐到床边:“母后,感觉如何?” 皇后努力挤出一抹温柔的笑:“母后无碍。只是腹痛难忍,御医已经开了药,吃两天就好了。” 阮穆宁担忧地问:“御医可说了是何原因?” “说我前些日子因为受寒,湿邪入体,病气在身上没有出去。昨日又饮了晟北进贡的雪芽。这雪芽性寒,使得腹中的寒气加重,所以才会疼痛难忍,以致昏迷。” 阮穆宁伸手,姑姑立即把药方递到阮穆宁手上。 他过目不忘,看一眼便记住了药方。 这时,姑姑进来报:“皇上来了。” 阮穆宁便把药方递给姑姑,站到一旁,把位置让出来给皇上。 “父皇。” 皇上看了一眼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儿子,点点头,道:“难怪朕眨个眼便看不见你,原来是来看你母后了。” 阮穆宁恭恭敬敬道:“儿臣担忧母后的身体。” 皇上看向皇后:“感觉可好些?” 皇后笑意浮上眉眼:“臣妾好多了。喝了药后,腹痛已经减轻了几分。” 皇后看向站在后面的阮穆宁,“宁儿,你去裴国公府,跟外祖母说一声,母后已经醒了,别让你外祖母担忧。” 阮穆宁道:“是,母后。” 皇上看阮穆宁出去了,便握住皇后的手,摩挲着皇后的手背:“你这是又给宁儿和君夏制造机会。” 皇后软着声道:“宁儿性子慢热,让他跟君夏多接触,利于培养感情。” 皇上道:“只是朕看他,似乎不喜欢君夏。” 皇后道:“这是时间问题。皇上和太后,都依着他,让他做主自己的婚事。如今也不见他对哪家姑娘有好感。若不然,过些日子,请姑娘们到宫中,再给他物色几个?也好早点生下孩子。” 皇上温和地摸了摸皇后苍白的脸,道:“好,等你病好了,邀请姑娘们到宫里来。” 阮穆宁出了坤宁宫后,锦标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让人备水,本王沐浴后再出宫。” 锦标心道,太子今日有些奇怪。 忽然想到,上回太子拿了雪芽到马场给宁小姐喝。 昨日太后带宁小姐参加了品茶宴,若是宁小姐对茶有研究,想必宁小姐会察觉出些什么来。 昨日宁小姐近身替皇后把脉,定然也会闻到皇后身上的冰片。 方才太子呆在坤宁宫里,身上也沾染了冰片。 若是宁小姐闻到太子身上的香味,肯定会往深处想。 — 春上原。 雅间里,宁晚桥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临时约人,十分不礼貌。 但这件事情,她又不得不尽快跟阮穆宁说清楚。 大概到吃午饭时,阮穆宁来了。 他一身淡色锦袍,雅人深致,俊美无涛。 跟她行礼,道:“宁小姐久等了。” 宁晚桥道:“是我鲁莽,临时约公子见面,不合规矩。” 阮穆宁撩袍坐下,顺道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口,问道:“小姐可是有事?” 宁晚桥郑重其事地道:“我与公子认识数月,互相合作,虽不多问对方的事,也算互相信任。今日这事,我先要跟公子提前说一说,免得日后连累了公子。” 阮穆宁道:“请说。” “实不相瞒,昨日我复诊的人,是宫中的贵人。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贵人,只怕以后会有杀身之祸。公子是皇商,不能跟朝廷作对。如今公子的人保护我,只怕会牵连到公子,殃及公子的家族。” 阮穆宁再次看向她额头上的伤口,红肿不堪,看来当时她是往死里磕头了。 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惹皇上发那么大的怒火。 阮穆宁问道:“宁小姐这个伤,是与得罪贵人有关?” 宁晚桥下意识摸了摸。 嘶! 过了一晚,还是好痛。 她利用了太后和皇上来替她和离,皇上身为九五至尊,发现自己被利用,肯定会暴怒。 “是,我诊治有误,贵人大发脾气,我只能磕头谢罪。” 阮穆宁看了她的眼睛和表情一眼,道:“既然我答应保护宁小姐,自然会帮到底。我家中昨日正好来了一批膏药,一会儿让人拿来,给小姐试用。” “那恭敬不如从命,便多谢公子了。” “如今正好是午时,一起吃了饭再走?” ------------ 第120章 香囊 宁晚桥惊讶地问:“春上原也有饭食吗?” 阮穆宁道:“自然没有,只有一些小吃。这是我的店,让掌柜吩咐人煮来一份就是。” 宁晚桥道:“好。” 阮穆宁便招了掌柜来,说了几样菜,宁晚桥听到都不是寻常人家吃的,其中有几道菜也是她爱吃的,又不免多看阮穆宁一眼,他确实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那双如鹰锐利的双眼,被他用温和覆盖。 富贵人家争权夺利多,从小耳濡目染,心思缜密,皇商要会来事,若是纯良直白,也许他早就死好几回了。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解释道:“我自幼喘鸣,吃食没有换过食谱。饮食需要精细。美食对于我而言,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防治喘鸣的一部分。” 宁晚桥点头,听他的话,怎么像是食物过敏引起的哮喘发作? “公子平常不吃什么食物?” “鱼,豆类,每次碰到,喘鸣便会发作。后来母亲便不让我碰这些食物,也不许我吃其他没有吃过的食物。” 食物过敏引起哮喘发作,要么避免再吃该致敏食物,要么采用脱敏疗法。 脱敏治疗法,即从少量开始摄入过敏食物,耐心地缓慢增加摄入量,如此日积月累,一些病患便会对过敏食物耐受,得到脱敏。 一旦脱敏,就可以食用这些食物。 宁晚桥道:“公子平日只避而不食这些食物吗?” 阮穆宁道:“这是不发病的最好的办法。” 宁晚桥道:“公子可以试一试脱敏治疗法。” 阮穆宁道:“何为脱敏?” 宁晚桥道:“公子不能吃的那些食物,便是引发喘鸣的过敏源。对于这些过敏源,公子可以试着先慢慢吃一点。若是没事,吃上几日后,待身体适应了,再增加量。这样久而久之,身体对于那些过敏的食物,便产生了适应性,公子自然而然可以随便食用这些食物了。” 阮穆宁眼尾微微扬起,伸出手来:“请宁小姐替我把把脉。” 宁晚桥心底惊讶。 去年她为了让阮穆宁保护她,主动要帮他治病,后来他让她帮阮穆屹诊治,显然不是很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她。 今天却主动伸手出来,看来他是相信自己了? 宁晚桥边帮他把脉,边道:“公子平日喘鸣发作,身上是不是也会起红点?” 阮穆宁看了一眼宁晚桥压在他手腕的指腹,微凉又柔软:“宁小姐说得很对。若是吃错了食物,身上会起很多红疹子。小时候我不知道,有一次误食了那些食物,起了好多红疹。母亲怕别人我说有传染病,被父亲讨厌,立即遣退所有下人,让我在她院子里好好调养,直到红疹消退了,才让我回我的院子里。” 宁晚桥垂眸,沉思了会,这才把手收回,道:“出门在外,有时候别人端过来的食物,又不能不吃。若是说自己吃不得这些食物,对方便会说你拿乔,难免伤了感情。” 阮穆宁微微一笑:“宁小姐的话,正是我最苦恼之事。” “我给公子开两个药方。” 阮穆宁便让掌柜搬来大案以及文房四宝。 宁晚桥起身,行云流水地写了两张药方。 她先把其中一张放到阮穆宁前面,“你脱敏治疗过程中,若是起红点,便让下人立即去煎来吃。第二天红肿会消退。” 阮穆宁拿起看了看,点头。 宁晚桥又把第二张放到他面前,“这张药方是制作香囊的材料,若你觉得气喘,立即拿出来闻一闻。它有定喘平气的效果。” 阮穆宁为难地道:“宁小姐,这香囊,恐怕不成。” 宁晚桥道:“公子若是对药方有疑惑,还请直言。” “实不相瞒,身边伺候我的都是男侍从。如今我也没有娶妻定亲。不知道要找谁做这个香囊。”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是阮穆宁不相信她的药方。宁晚桥道:“公子可以拿去让府中的丫鬟们做。” 阮穆宁道:“母亲为人谨慎,若是知道我让丫鬟制作香囊,不免会怀疑,问起此事。” 宁晚桥想了想,道:“公子若是不介意,那香囊我来做。” 阮穆宁道:“我在此谢过宁小姐。” 宁晚桥笑了笑,其实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拿回去让秀茶帮做,应当一天就能做出来了。 掌柜正好端了饭菜过来。 宁晚桥吃饭细嚼慢咽,发现阮穆宁吃相也极其端正优雅。 掌柜和两个小厮在一旁布菜,伺候他们吃饭。 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虽然阮穆宁有时候极力地想要低调,但很多细节,还是会让人看出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他能想象到最穷的,应当是三个人伺候吃饭了吧? 吃饱饭后,宁晚桥回了宁宅。 阮穆宁看她的马车拐入隆安坊,这才往裴国公府去。 宁晚桥回到宅里,看时间还早,便想拉宁司远去定马鞭。 在马场学骑马的时候,他们两个用的是马场的马鞭,还是得自己定两条结实的马鞭。 她去宁司远的书房,却没有看见人在里面,书案上只有翻开的书,以及她给宁司远制作的熏香袅袅生烟。 她招来随身伺候宁司远的易南:“少爷呢?” 易南道:“方才少爷看书累了,说去外面活动活动身子。这会儿快回来了吧。” 劳逸结合,宁晚桥对宁司远很放心,不会觉得他在偷懒,道:“去叫少爷回来,我带他去街上买马鞭。” 易南便先去宁晚桥种的玉兰花园找,没看到人,有些奇怪。 方才他看到少爷往这边来了啊。 莫不是往小姐住的那边去了? 于是他又去宁晚桥种植的药园那儿找,也没有见人。 他原路返回,小声喊着:“少爷,少爷…” 在隔壁练武的宁司远听见了,立即看向阮穆屹。 阮穆屹用刀柄敲了敲他脑袋:“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心神不宁,日后遇到突发事件,怎么稳住心神?” “是。”宁司远继续练武。 过了一刻钟,他终于打完了,喘着气道,“康盛大哥,麻烦你送我回去。” 康盛手勒住宁司远的腰,一跃,便飞了过去。 ------------ 第121章 弃文从武 把宁司远送过去后,阮穆屹跟康盛回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妃正在同嬷嬷商量办簪花宴的事。 听到丫鬟说世子爷去外面玩回来了,镇北王妃便让人请阮穆屹过来。 阮穆屹让康盛推他过来后,镇北王妃看到他腿上盖着毯子,遮住自己残疾的双腿,语重心长道:“母亲知道你腿受伤不能行走,因此失意丧气。但也不能这样昏天暗日地过日子啊,跟京城这些公子哥学坏了。” 阮穆屹恭恭敬敬道:“母亲教训得是。京城繁华,如今儿臣玩得也差不多腻了。反正这帮御医也治不好儿臣的腿疾,过些日子,儿臣便回并安守边疆。” 镇北王妃道:“你也别心急。昨日品茶宴上,太后命了一位女大夫过来,要帮你治腿疾。” “女大夫?” 如今他的腿已经能慢慢走路了,再过两个月,便能行走自如。这件事若是让派来的女大夫知道,那还了得? 他知道自己的腿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只是他习惯了军营中的直来直去,做不到深想政治斗争中的弯弯绕绕。 且他只要管打仗的事,剩下的太子来做便可。 譬如这次,太子把他身边的人都换了,他自然能感觉不对劲,但他不愿意花时间去多想,更愿意多看两页兵书来得爽快。 阮穆屹皱起眉头,“母亲,您回拒太后,说男女授受不亲,只怕会辱没女大夫的名节。” 镇北王妃道:“唉,太后钦定下了,是改不了了。母亲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等着你回来,问一声。若是你同意让她治腿疾,母亲进宫让太后下旨,把她纳到府里,日后也是你的侧妃,别人也不能嚼舌根。” 阮穆屹一听,“不行!” 他想娶的是宁晚桥啊,怎么能纳妾呢? 镇北王妃看他反应如此大,心中疑惑:“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阮穆屹道:“自然不是。儿臣只是想着,还是先娶了王妃再说。” 镇北王妃道:“确实是。正妻还没进门,便纳妾,礼数不合。” 阮穆屹可只想娶宁晚桥回并安啊,别的什么都不想。 镇北王妃又道:“你父王前些日子,快马加鞭让人送信来,让母亲给你物色世子妃。如今母亲正在筹办簪花宴,发请柬给京城的世家小姐们。那日你不能跟人鬼混去了,也要来参加。” 阮穆屹道:“知道了。只是还劳烦母亲进宫跟太后说一说,儿臣不要什么女大夫来治腿疾。” 簪花宴那日,他只要说自己一个都没有看上,便能搪塞过去了。 镇北王妃道:“唉,母亲也是觉着,御医们都治不好,其他人又怎么能治好呢。” 阮穆屹走后,镇北王妃让贴身嬷嬷去请海柏过来。 海柏是照顾阮穆屹的贴身小厮。 镇北王妃道:“这段时间,世子怎么只带康盛出门了?” “回王妃,世子上回说出去玩带太多人碍事,所以只带了康盛。” 镇北王妃道:“康盛是太子的人,到底是不如王府的人用得舒心。明日世子出门,你便跟着去,也好教我放心些。他腿不能走路,免得受伤了,王爷怪罪下来。” “是,属下遵命。” “我看世子瘦了一些,想是因为腿疾吃不下。去叫厨房给世子准备几道开胃的吃食送过去。” 海柏道:“回王妃,世子这些时日,都跟公子哥们吃饱喝足了才回府。已经很久不在府中用饭。” “哦,知道了。”镇北王妃挥挥手,“吃过了便算了。你下去吧。” - 裴国公府太夫人正好歇息起来,知道阮穆宁来了,便跟裴国公一起接待阮穆宁。 阮穆宁行礼:“外祖母,舅舅。” 太夫人忙拉他坐下,直奔主题道:“太子来裴国公府,可是皇后娘娘醒了?” 阮穆宁道:“母后已经醒了,孙儿出宫时,父皇陪着母后。” 裴国公太夫人道:“你母后可说肚子还痛吗?” 阮穆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裴国公:“母后说御医开的药方对症,肚子已经不痛了,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这是御医开给母后的药方。” 裴国公不懂医术,只是略略看一看,便抬起头道:“定是皇后年轻时,喝多药,把肚子喝出毛病来了。” 裴国公是正一品左都督,荣家族人还有在兵部任职的,以及在五军都督府中任都指挥使的。 五军都督府是最高军事机关,执行具体的军事任务,掌管全国卫所军籍。与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而无调兵之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之权。 兵部和都督府都有荣家族人,是以,这条相互制衡的规定,对荣家来说,只是个摆设。 裴国公当然不会认为有人敢害皇后,毕竟荣家的家世在这里摆着。 太子道:“晟北进贡的雪芽,是极寒之物。御医说母后湿邪入体,喝了雪芽,雪上加霜,所以导致腹痛难忍。” 太夫人昨夜没有睡觉,一直担心着皇后的身体。方才用了午饭,才闭目养神了会儿。 听太子说到御医为皇后诊治的结果,忽然想到昨日儿媳回来,说宁晚桥当时也替皇后把脉了,心中顿时有一番计较了。 太夫人的担忧消失了,慈爱地看着太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太子今日便在府中陪外祖母与你舅舅吃饭吧。” 阮穆宁恭恭敬敬地道:“孙儿今日来,其中一个便是陪祖母聊聊天,吃个饭。” 太夫人笑得眼角全是皱纹:“扶着你祖母到花园里走走。” 阮穆宁起身,搀住太夫人的胳膊,小心谨慎地就着太夫人的步伐,慢慢走出正堂。 裴国公摸了摸胡子,看着祖孙两个友爱的画面,满意地点点头。 — 宁晚桥的马车直奔西市。 这次他们来,竟然比上次要热闹很多,像过年上街采买似的,挤都挤不进去。 宁晚桥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就在卖马这条街的对面街上,有一家专门定制马鞭的铺子。 她跟宁司远都定了一条,时间还早,宁晚桥便打算带宁司远吃个饭喝个茶再回去。 掌柜给他们两个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 宁司远踌躇了许久,还是问起昨天的疑惑:“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宁晚桥道:“对。阿姐想问你,想不想学武?” 宁司远惊喜:“阿姐希望我习武吗?” 宁晚桥道:“自然。如今你还没满十岁,弃文从武来得及。阿姐给你请个武师父回来。” 不知道阿姐为何突然要他习武,不过这正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宁司远迟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跟阿姐说一说。 “阿姐,你不用给我请武师父。” “为什么?请武师父指导,你才会进步快。” “我…”宁司远低下头,“我有武师父了。” “嗯?啊!”宁晚桥道,“你怎么会有武师父?” “我不是要故意欺骗阿姐的。师父他不允许我跟别人说。” “呃,那你现在跟我说了。” “我们家没有钱,都靠阿姐赚钱,我不想让阿姐浪费钱去请武师父。阿姐是我最信任的人,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怪罪我的。” ------------ 第122章 做戏 虽然他们离开了安武侯府,但还是安武侯府的子女,名字也在宗祠那儿。 不管他们做什么,都离不开安武侯府这一道门。 这么一来,学武便肯定躲不开安武侯和康氏二人。 就算他们两人赞成学武一事,安武侯也绝对不同意。 国家重文轻武,宁氏一族慢慢衰落,如今宁氏族人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安武侯的五品郎中。 而安武侯府的长子虽然因祖上庇佑,得了世子的封号,却不过是个工部正七品的所正。 往上三代,宁氏一族没有习武考武举的。 若是回安武侯府说考武举,一定会被安武侯拒绝,甚至可能让宁司远回族学学习。 宁司远就算知道会被父亲拒绝,他还是想习武。 看着姐姐与阿娘被欺负,他明白了,只有拳头硬,才能保护姐姐和阿娘不会被人欺负。 宁晚桥看到宁司远担忧的样子,安抚道:“阿姐今日带你来买马鞭,也是想先问问你的意见。既然你想学武,明天就跟阿姐一起回去。阿姐来帮你说服父亲母亲。” 翌日,两个人便准备了些回去的礼物。 谭氏担忧地叮嘱,生怕姐弟俩个吃亏。 “不管你们父亲母亲说什么,都别顶嘴。不过是几个时辰,忍一忍便过去了。” 宁司远知道,阿娘的逆来顺受,都是因为软弱才会如此。是以,他学武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宁晚桥道:“阿娘放心,我们知道的。” 因为秀茶要跟他们回安武侯府,宁晚桥便让凡霜做香囊送去春上原。 马车很快驾到了安武侯府,在二门停下。 两人走到了正院,在堂屋前的廊下候着。 宁晚怡正好过来,看见他们两个,阴阳怪气地道:“上回说没有钱在族学附近租房子住,只能租隆安坊的房子。这回又是什么理由回家拿银子啊?” 宁晚桥道:“怡姐儿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嫁吗?” “你!”宁晚怡指着宁晚桥。 宁晚怡一直想找个门第高的人嫁。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恨宁晚桥的命怎么那么好?明明得到了,还偏偏不想要。 宁晚怡被戳中要害,气得甩袖进屋里去,一会儿定要宁晚桥好看。 丫鬟进去禀报后出来了,让他们进去。 宁司远定了定神,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憷,有阿姐在,事情一定会成功的。 两个人大步进了堂屋。 康氏坐在罗汉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姐弟俩。 “母亲。” 两人一同行了礼。 康氏道:“方才在门口,同怡姐儿发生口角了?” 宁晚怡坐在康氏旁边,恶狠狠地瞪着姐弟俩个。 今日只要宁晚桥开口借银子,她定要好好羞辱宁晚桥一番。 宁晚桥道:“母亲误会。我只是关心一下怡姐儿的婚事。” 康氏嘴角勾起一丝冷意:“你有这个心是好事。我听说平昌侯府的四姑娘,正在跟万宁侯府的大公子议亲。” 宁晚桥道:“母亲,我跟平昌侯和离了,如今对平昌侯府的事一无所知。” “你也真是任性。好好的二品夫人不做,非要和离,让多少人看笑话。” 康氏自然乐于看宁晚桥和谭氏生活窘困,这样就不会压着自己子女一头。但是面子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宁晚桥道:“母亲说得是。如今我是后悔不已,终于知道生活的苦了。” 闻言,康氏和宁晚怡心底一阵爽快,只等着宁晚桥说出借钱的事情。 宁晚桥道:“母亲可知道远哥儿跟弘文书院学生们闹矛盾的事情?” 康氏皱起眉头,最近她一直呆在府中,没有出去交际,安武侯也不会跟她说起外面的事情。 如今听宁晚桥这么一说,心中警铃顿时响起。 弘文书院是四大书院之一,很多朝廷命官会把自己家中的纨绔儿子送到那里读书。 是以,如今弘文书院已经变成了这些纨绔玩乐打闹的场所了。 那时候安武侯听到宁司远去弘文书院读书,便想让宁司远回族学来,好在被她及时阻止了。 康氏不满地道:“远哥儿跟谁吵架了?” “跟刑部侍郎的公子,以及兵部尚书的儿子,还有……” “停!”康氏听到兵部尚书这儿便已经受不了了,心脏都快要被这个姐弟俩吓停了。 这是哪个马蜂窝不能捅,姐弟俩就去捅哪个马蜂窝啊。 康氏缓了好一会儿气,才道:“远哥儿被弘文书院开除了?” 宁晚桥道:“快了。” 康氏道:“那这么说,你们今日回来,不单单是为了看我和你们父亲,还是想回族学上学了?” 宁晚桥道:“父亲上回便要让远哥儿回族学上学,如今他在弘文书院待不下去了,正好回来。” 康氏刚一想说不可能,宁司远忽然倔强地扭过头,眼眸垂下,隐忍又愤怒。 康氏见状,便问道:“远哥儿可是不想回族学?” 宁司远咬着牙,不肯说话。 康氏知道宁司远的性子傲,不是个吃回头草的主。 既然从安武侯府出去了,也从族学退学了,宁司远便是上街乞讨,也绝不吃嗟来之食,定是宁晚桥为了大局,逼他来的。 若是让安武侯知道宁司远要回族学读书,那还得了? 康氏眼珠子转了一下,便道:“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学习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也要听你的意见。” 宁司远低着头,踌躇了一会,握起拳头,屈辱地道:“我,我听阿姐的。” 康氏冷声呵斥:“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谭姨娘离开了侯府,我还是你们的母亲,难道还不能做了这个主了?” 宁晚桥投一记警告的眼神给宁司远。 宁司远看见,话刚到嘴边,又咽下去,不敢说了。 康氏自然看到宁晚桥的眼神了,呵斥道:“桥姐儿,你也别太霸道。当日谭姨娘离开侯府,你说你跟着离开就是,远哥儿是侯府的男丁,你却还要硬拉着远哥儿一起走,我这个做母亲的,又不得不答应。” 宁晚桥终于忍不住了,道:“母亲不知,远哥儿因为书院打架一事,要弃文从武,考武举。国家重文轻武,若是考武举,那不是自毁前程吗?” ------------ 第123章 半路请教 康氏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而是看向宁司远,问道:“远哥儿可是觉得,只有拳头硬了,日后跟那帮人打架,才不会输?” 宁司远道:“嗯。” 宁晚桥恨铁不成钢地道:“宁家没有从武的,日后你就算考了武状元,也没有人帮你。武举不过是让有背景的人,混个出身,没有人看重武举头衔。文科举才是为官正途,日后你要是成了举人,也有父兄长辈们帮一帮你。” 康氏听到宁晚桥已经为宁司远铺好路了,偷偷瞥一眼旁边的女儿。 宁司远读书厉害,说不定日后真能中个举人当个官,那儿子和女儿在府中的地位,岂不是被他们姐弟两个盖过了? 康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道:“远哥儿,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宁司远道:“我自然是想习……” “就算你想习武,我也不会给你请武师傅。你必须乖乖给我回族学学习。” 宁晚桥这么一吼,宁司远后面的话便不敢再说出来。 康氏看宁司远那副被宁晚桥压制憋屈的样子,觉得正好利用这件事情,让他们姐弟产生间隙,也好把宁司远的前途毁了。 一箭双雕。 康氏道:“好了,桥姐儿,你这泼妇的样子,越来越像深闺怨妇了。在平昌侯府过的不顺,就都把气撒在远哥儿身上了。” 宁晚怡趁机道:“二婚的女人,日后只能嫁给老男人当继妻。” 宁司远握起的拳头,掐进肉里。 康氏道:“远哥儿,我再问你,你可当真愿意习武?” 宁司远小心翼翼看了宁晚桥一眼,生怕宁晚桥对他发脾气,这才微微点头。 康氏道:“今日我便做主了,答应你习武的事。并且请武师傅的钱,从侯府中出。” 看到宁司远脸上激动的感情,康氏满意地点头。 宁晚桥气道:“母亲是我的长辈,把这件事情定下了,我也不能说什么。可是父亲呢?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康氏道:“你放心,既然我做主了这件事情,自然会去跟你们父亲说。” 这时,丫鬟进来,递了一张请柬:“夫人,是镇北王府簪花宴的请柬。” 康氏惊喜,命人拿过来看。 原来是镇北王妃邀请夫人们带未出阁的姑娘,到王府去玩。 这一看,便知道是镇北王妃要给孩子们物色姑娘。 宁晚怡也是激动不已。 “母亲,您要让绣房那儿,好好替我做几件衣服才行。” 康氏搂着宁晚怡道:“好好好。”转头又对宁晚桥道,“镇北王府门第高,桥姐儿你是二婚了,这一次我不能带你去了。” 宁晚桥道:“我知道。” 宁晚怡挑衅地看了眼宁晚桥,若是她被镇北王世子看中,那可比平昌侯府门第高多了。镇北王可是并安的王。 宁晚桥跟宁司远陪着康氏用午饭,许是因为宁司远弃文从武,又因为收到镇北王府的帖子,康氏十分开心,命人上了几道他们姐弟爱吃的菜,还问起谭氏的事。 吃饱饭后,管事来报,说侯爷今天回来得晚,让他们姐弟今日先回去,改日再回来看侯爷。 宁晚桥便同宁司远出来了。 上了马车,宁晚桥道:“如今习武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们顺道去把剑和弓箭买了。” 宁司远道:“阿姐,这些东西,师父都送给我了,也送了兵书给我。不用买。” 宁晚桥盯着宁司远看了下,九岁多的小朋友,长相清正,带着傲气。 莫不是像画本子里写的,高人看宁司远骨骼惊奇,练武奇才,所以收他为徒? 宁司远被宁晚桥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便道:“阿姐,方才我的表现不好吗?” 宁晚桥道:“很好。阿姐只是好奇,你的师父是不是一位有着白胡子的老道?” 宁司远不知道阿姐去哪里来的这样奇怪的想法:“师父应该是军队的人,很年轻,大概十八九岁。” 宁晚桥忽然想到了曹姨娘请来的那个方道长。 “啊?他才十八九岁?不收你的钱,不要你任何回报,还免费送刀剑。” “阿姐,我没有遇到骗子。师父是个心思纯良比较开朗的人。不过习武时,他是一个威严的人。” 宁晚桥摇了摇头,不能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地拐出了安武街巷,大概驶了两刻钟,拐入通往西市的街道。 这条街道冷清,人少一些。 他们到了街道正中央,右边的巷道突然横亘出一辆低调的马车。 巷道刚好能通过两辆马车通行。 就在两辆马车小心翼翼从对方旁边经过时,宁晚桥听到了对面马车有人在喊她。 她掀起帘子,两辆马车也正好停下。 裴国公府太夫人憔悴的脸出现在对面。 这么奇怪的见面,宁晚桥几乎立刻下意识地想到了皇后的事情。 下一刻,太夫人对她说的话,立即印证了她的想法。 “宁夫人医术了得,当日也替皇后诊脉了。定然知道皇后的病是因何而起。我今日来,是想求宁夫人为皇后开个药方子。” “可是御医的药方开了没有用?” “腹痛减轻了,只是我更相信夫人的医术。” 宁晚桥知道从太后带她去品茶宴开始,便要她在良心和性命二选其一。 “太夫人可有御医给皇后开的药方?” “有。” 嬷嬷便从窗口递了一张纸出来。 宁晚桥拿过,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药方只是治个皮毛,不能根治。 若是皇后不禁用冰片,以及呆在皇后身边的内奸不除,不管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宁晚桥坚信,不管如何,若是想要活命,事情只能说一半藏一半,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而藏起来的那一半,也能变成保护自己的利刃。 她盯着药方看了会儿,道:“那日我替皇后诊治,认为皇后腹痛是因为气虚寒气入体所致。气虚是因为皇后需要靠冰片入睡,不能靠自己身体机能自然入睡,使得身体中的心脏、肝脏慢慢退化所致。” 太夫人道:“依夫人的意思,是要停了冰片?” 宁晚桥道:“把冰片换成艾灸,促进体内的器官活动,皇后自然能安心入睡。” 太夫人道:“那吃些什么药?” 宁晚桥想着吃药可能会被人下毒在药里,到时候得不偿失。 只用艾灸慢慢调养,虽花费时间久一些,但是这无疑是最安全了。 只是这艾叶也容易被人动手脚。 只能再次泡制一根验毒的银针出来了。 宁晚桥道:“不用吃药。太夫人让人回去准备最纯正的艾草,捣成艾条,不出半年,皇后的身体定然会大好。过三日我会让丫鬟把我泡制的银针送到裴国公府里。艾灸之前,用银针插入艾条,若是银针不变色,证明艾条纯正,效果好。若是变色了,证明艾条保存不当,已经有杂物,不能使用。太夫人只需要记住一条,那便是要用最纯正的艾叶,半点马虎不得,不然没有效果。” ------------ 第124章 真相 宁晚桥让姚正德帮她泡制了银针,再让秀茶送到裴国公府去。 荣太夫人这两日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最纯正的艾条,收到宁晚桥的银针后,放到窗牖下看,并没有看出与平常的银针有什么区别。 太夫人让丫鬟把要送到坤宁宫的艾条,拿宁晚桥给的银针一一验证,全都没有变色。 又给每根艾条做了编号,便叫荣君夏进来。 “祖母。” 荣太夫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嫡孙女:“你姑姑身体不适,太子又忙于公务,她身边没有个贴心照顾的人。祖母这些时日,日夜担忧你姑姑。你拿着这些艾条进宫去伺疾,顺便也陪你姑姑聊聊天,让她解解闷。” 荣君夏道:“君夏知道。只是要什么时候进宫?” 荣老太太把一块精致的绸布放到荣君夏手里。 荣君夏感觉到手里有一条细细的硬物,问道:“祖母,这是什么?” 太夫人道:“艾条是直接从地里采摘的,制作过程没有沾任何杂质与水。你拿着这跟银针进宫,每回帮你姑姑艾灸之前都要验一验,若是有了杂质,便把染了杂质的拿出来,祖母再让人制作纯正的艾条进宫。” 荣君夏不懂医理,不过倒是听说过,越纯正的艾条,艾灸的效果越好。混进了杂质的艾条,不但烟味浓,效果也不理想。 荣君夏进宫帮皇后艾灸的第二天,银针便有些变色了。 她换了一根,发现银针没有变色。 怕是宫女保存不当,她便自己把艾条拿过来保存,放在干燥的匣子里,且有阳光的地方。 第三天的时候,连着验了两根艾条,还是变色的,只能验第三根,最后银针到底是没有变色了。 艾灸五天一个疗程,第六天休息一天。 于是她在给皇后艾灸的第五天后,便说要回家一趟。 荣太夫人看到荣君夏把验出有问题的艾条拿回来,便又让下人给了荣君夏一匣子新制作的艾条,让她拿进宫。 目送着孙女进宫,荣太夫人让嬷嬷把那些有问题的艾条,拿去给府医检查。 府医很快验出了结果,上面有冻龙脑,很微量,不易察觉。 冻龙脑闻多量了,会导致不孕不育。 闻言,太夫人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嬷嬷忙扶住太夫人,宽慰道:“老夫人,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可别倒下了。” 太夫人脸色惨白,紧紧抓住嬷嬷的手。 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皇后已经嫁给皇上了。 皇后几十年没有孩子,给皇后下毒的人,蛰伏那么多年,想必羽翼早就丰厚了。 荣家这些年大权在握,早已经在和平中麻痹大意,不思进取。 只怕荣家很快就要倒塌,女子发配为奴,男子流放边疆。 若是让女子逃过这一劫,只能让她们在荣家倒台前,嫁出去。 荣家倒了,皇后很快也会‘病逝’,而太子… 太子终究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一直让太子自己决定婚事,便是不想让太子沾上荣家,在保全这个儿子。 太后在宫中那么多年,到底是知道皇后被下毒,还是不知道? 太夫人只觉得身体发冷,眼前一片漆黑。 如今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裴国公听闻母亲突然病倒,便匆忙从衙署跑回来。 “昨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晕倒了?” 太医道:“太夫人思虑过重,所以才会晕倒。下官已经开了药方,服下三剂即可。” 御医走后不久,太夫人醒来,已是病恹恹的。 嬷嬷扶着太夫人坐起来,给太夫人后背垫了两个软枕。 太夫人有气出没气进了似的,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 “君夏和君雨也该嫁人了,你们这几日啊,替她们物色品貌好的公子,合适选个日子,让她们嫁过去吧。” 闻言,裴国公夫人面色不好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太夫人平日睿智、待孙子们都极好,不会突然说这种话来,莫不是里面有什么原因? 裴国公却道:“母亲,咱们已经定好了,君夏嫁给太子,君雨的话由她自己。” 太夫人道:“那日太子与我说,并不喜欢君夏,希望她选择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 裴国公道:“成婚有什么爱不爱的?去请皇上下旨赐婚。若太子有喜欢的女子,纳来当嫔就是了。男人三妻四妾,何况他是储君。” 裴国公夫人听到自家老爷这么说,心底堵了一口气。想到裴国公纳的那些姨娘,也难怪他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裴国公夫人道:“你妻妾成群便罢,怎的女儿嫁人了,也支持太子妻妾成群?” 裴国公道:“太子日后要登基,身为九五至尊,要延绵子嗣。后宫怎会只有一个女人?我说的是实话,不是跟你说那些虚无的。” 太夫人道:“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太子与君夏都是我的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他们不是互相喜欢,不如各自寻找良人,总比一起磋磨好。不管如何,太子都是我们荣家的孙子,即便不娶君夏,还能亏待我们荣家吗?” 裴国公道:“母亲说的是。只是皇后之位,历来都是我们荣家的。换了旁人,岂不是对不起祖宗打拼出来的权利?” 太夫人道:“我身体越来越差了,幸亏有宁夫人给我调理,用药吊命。我只是想在临死前,看着孙儿们成家立业,抱一抱曾孙们。” 裴国公道:“母亲放心,明日儿子便请皇上下圣旨,给太子和君夏赐婚。” 太夫人气道:“方才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裴国公夫人宽慰道:“婆婆放心,儿媳明日便在京城内,看看合适的人家。” 裴国公真是不理解女人的思维,明日他进宫请皇上下旨,皇上难道还敢说不? 太夫人看裴国公这副模样,便知道他的想法。 皇后有裴国公这个哥哥宠着,任性便罢。只是自己这个儿子,终究是大权在握久了,忘记了江山姓阮。 若是把事情告诉他,估计他今晚便会招集族人造反,到时候只怕结果更惨。 ------------ 第125章 暗中 卫明渝回到院中,刚换上常服,管事便过来道:“二少爷,夫人请您去前院正堂议事。” 卫明渝到了后,陈国公夫人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品貌端正。 卫明渝从陈国公夫人眼里瞧出一丝不对劲来,坐到太师椅上后,便问:“母亲唤我来,是为了何事?” 陈国公夫人道:“今日裴国公夫人过来,与我说,你若是不喜欢君雨,君夏嫁与你,如何?” 卫明渝连连摆手:“荣大小姐已经是大家默认的太子妃,儿子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陈国公夫人道:“那只是因为皇后一直从荣家选,所以给外人造成了误会。太子与荣大小姐互相不喜欢,不然怎么会那么就还没有成婚呢?” 卫明渝道:“儿子对荣大小姐没有非分之想。” 陈国公夫人道:“你年岁也大了,婚事总是避而不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也不说。” 卫明渝道:“母亲,大哥继承家业,他按照你们的要求生活就是了,我又没有任何压力,说好了婚事由我自己做主,选个喜欢的。” 陈国公夫人道:“君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貌端正,家世好,可是上乘之选。” 卫明渝道:“那让她嫁给太子或者皇子,儿子配不上她。” 陈国公夫人道:“唉,有你这么个逆子,活该我吃不下睡不着。” 卫明渝道:“母亲不用这么说来让我愧疚。您以后别再给我物色姑娘,我若是有了,自然会告诉母亲听。” 陈国公夫人道:“若你像你大哥听话,母亲又怎么会对你唠唠叨叨。过两日宁夫人来替太夫人复诊,我也得让宁夫人看看我的病。” 卫明渝道:“府中有府医,母亲也可叫府医看。” 陈国公夫人道:“前些日子,皇后举办品茶宴,忽然晕倒。宁夫人准备上去把脉,被翁贵妃呵斥。娘听到许多夫人都夸宁夫人医术好,你祖母也夸她,娘便也想请她看看。” 卫明渝问道:“母亲是说,皇后突然昏倒,宁夫人要帮皇后诊治?” 陈国公夫人道:“是啊。宁夫人倒是个热心肠的。” 卫明渝道:“那后来宁夫人可帮皇后诊治了?” 陈国公夫人道:“宁夫人刚替皇后把脉,御医来了。宁夫人只把出了皇后体虚。” 卫明渝问:“如今皇后怎么样了?” 陈国公夫人道:“应当是醒了,听夫人们说,君夏进去伺疾了。” 陈国公夫人话锋一转,“要说宁夫人也是个奇女子,好好的二品夫人不做,非要把位置让给别人。” 卫明渝道:“这话从何说起?” 陈国公夫人道:“品茶宴那天,母亲看见宁夫人在宫道上与万宁侯夫人一家子偶遇,万宁侯府二小姐让宁夫人去喝她跟平昌侯的喜酒。” 卫明渝惊讶:“平昌侯已经跟万宁侯府定下了?” 陈国公夫人道:“想是快了。唉,平昌侯已经再娶了,你说你…” 陈国公夫人话还没说完,卫明渝便转身出去了。 — 太后听说这几日荣君夏都在皇后跟前伺候,便让嬷嬷去请荣君夏过来聊几句。 刚向荣君夏问完皇后的身体,宫女进来报,镇北王妃来请安了。 荣君夏起身,识趣地告退。 镇北王妃进来后,问起太后的身体,这才叹气道:“我已经跟屹儿说了让宁夫人治腿疾的事,屹儿不肯。又说京城寻不到名医,过两个月就回并安了,京城他也呆腻了。” 太后道:“他不肯,定是先入为主,认为宁夫人医术不好,比不得太医院那帮御医。如今你要办簪花宴,给宁夫人送去一张帖子,让他们两个人见面,以宁夫人的医术,定会让他改变看法的。” 镇北王妃道:“也罢,我便送一张请柬给宁夫人。” — 宁晚桥今日要去卫所帮弘文书院的纨绔们检查身体。 凡霜正在替她擦药膏:“小姐的额头已经看不出伤疤了,只需要再擦上两天就好了,阮公子给的药膏真是好。” 宁晚桥道:“已经把香囊给锦标了吗?” “给了。锦标大哥问奴婢是谁绣的?奴婢说小姐吩咐奴婢绣的。” 宁晚桥道:“豆腐店的事情,锦标可有说?” “前两日,豆腐店的老板和雇员,从天刚亮忙到亥时,饭没吃,水也不曾喝一口。奴婢看着,城里吃豆腐的人家,有一半都得去他们家豆腐店买豆腐。” 宁晚桥点头,道:“我出门后,你跟芙清去找间大铺面。” “小姐,要多大的?” “比豆腐店大个三倍。” 宁晚桥收拾完,便跟秀茶上了马车。 到城门口时,看见了卫明渝,他特地在城门口等她们,一同去卫所。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卫所屯区。 卫所的士兵,不打仗的时候,平时屯田或驻防。 卫所附近是绵延不断的荒山。 掌屯田的佥书知道他们要来,特地空出时间来接待他们。 他们几人往学生们的住所去,忽然听到士兵们大喊一二三四的声音。 佥书对宁晚桥解释道:“那是正军在操练。我们这儿,不是所有士兵都种田的。正军主要以操练为主,偶尔种田。余丁专职种田、收入归公。军士日常生活由官府从屯粮中供给,按地位级别分等逐月支米,军府供给屯田者牛犋、籽种。” 宁晚桥问:“书院的学生们,这几日表现得怎么样?” 佥书道:“刚来的时候上蹿下跳,用父辈们压我们,敢让他们耕种,让朝廷辞退了他们。军籍世代沿袭,他们这一套对士兵们可不管用。后来他们又用金钱贿赂,士兵们一无所动。第一天下地耕田,搞得像个泥人。第二天让他们种田,苗子弄死了一大半。第三天,让他们去那头的荒山开垦,晚上回来后,哭爹喊娘,说回城了,定饶不了姓宁的。” 宁晚桥问道:“现在他们应该适应了吧?” 佥书道:“都没有适应,不过是认命了,知道逃避不了。平时挥一次锄头,嘴里骂一句姓宁的不得好死。” 宁晚桥:…… 这也算是他们的精神寄托了。 准备踏进屋子的时候,周子御的声音传出来,“这条蛇一定会把她吓晕过去。到时候咱们…” 卫明渝第一个便要冲进去,宁晚桥赶忙拉住他,眼神示意,她先进去。 ------------ 第126章 吓唬 宁晚桥进了营房,一股臭汗味扑鼻。 几个穿着黑色军服的黑瘦少年,聚在木板床上,嘀嘀咕咕说话。 感觉到有人走进,几人才往门口看。 见是她,他们立即换上了一副给老子滚的表情。 卫所这儿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堆砌成的,十分简陋。 屋外的风和阳光会从石头缝钻进来,夏热冬冷,一般人住不惯这样的房子。 特别是这帮锦衣玉食,连吃饭都需要喂的纨绔们,那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 学生们这几天被士兵们甩鞭赶着开荒,手掌起泡破皮,腰酸背痛,但凡有个假装生病晕倒想偷懒的。士兵们便用最原始的办法帮他们治病,那就是猛灌最苦的药。 被灌一次还好,两次也还好,三次还能忍,四次只怕病好了,命也没了。 他们从皎皎白月的贵公子,变成了下地干活的黑瘦村民。 是以,学生们恨宁晚桥恨得牙痒痒的。 使劲憋着大招,等有机会了,有仇报仇,有怨伸冤。 今儿宁晚桥来了,让她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旁边的木板床上,被子底下盖了两条青蛇。 这蛇是他们昨日开荒时抓到的。 他们这帮人都怕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蛇弄了回来。 刚才放蛇到床上时,几人还是把蛇想象成宁晚桥的样子,害怕化成了愤怒,齐心协力把蛇放到了床上。 只要宁晚桥坐到床上,两条蛇立即会爬出来,咬她背后,让她跪地求饶。 毒不死她,也能把她吓死。 他们就不信了,宁晚桥一个弱女子,还能不怕蛇? 宁晚桥微微笑,温和地道:“大家最近有什么身体不适吗?” 她皮肤白皙,清雅高洁,微笑起来如阳光下的玉兰花,让人赏心悦目。 卫明渝不露痕迹看了好几眼,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会儿回城,他要跟宁晚桥表白心意。 但宁晚桥的微笑,看在讨厌她的学生们眼里,却是宁晚桥对他们的嘲讽、蔑视。似乎在对他们说,老娘今天特地来看你们笑话的,看看你们过得有多惨。 周子御和李清悦对视一眼,今天一定要扳回一局。 决不能又输给她! 周子御冷哼一声:“别假惺惺的了,你心里正高兴着呢,告诉你,只要我们回去,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宁晚桥顺着他的话道:“我确实不想过来替你们看病…看到你们那么狼狈,十分解气…” “你!” 学生们气得指着她,竟然说不出话来,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 宁晚桥眼角弯起,“不过指挥使大人有命,我只能过来替你们检查身体了。” 李清悦道:“呵,好啊,一会儿,你可别临阵脱逃…” 宁晚桥道:“请各位少爷们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坚持完成我的工作。” 佥书翻开册子,大声道:“一个一个来检查。我喊到名字的,就出列。” “周子御…” 周子御没想到自己第一个。 不过想到仇由自己来报,他暗爽了一番。 “兄弟们,大家一起脱吧…” 周子御话落,屋子里的学生们窸窸窣窣开始解开衣袍。 卫明渝皱起眉头,呵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清悦吊儿郎当,道:“指挥使大人,我们脱衣服,自然是给宁大夫检查身体咯。” 佥书太知道这帮纨绔们要做什么了,无非是想光着膀子,让宁晚桥这个女子,不敢直视他们,羞愤难堪。 周子御已经脱去半边的衣服,贼眉鼠眼地道:“宁大夫应该不会计较的哦?” 宁晚桥郑重其事道:“不会。你们脱光了,正好我帮你们做个全身检查,若是哪里不通,只需要几针,定能让气血通畅,针到病除。” 她拿出银针,举起来。 墙缝里的一束阳光正好照在上面,银针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有些瘆人。 “小时候我跟外祖父出诊,看过许多尸体。男人的,女人的。外祖父为了配合官府查案,为尸体开膛破肚,我就蹲在旁边…” 周子御想到上回被宁晚桥扎针,他麻疼了两个时辰。 若是这回扎他大腿,或者脑袋,或者命根子,岂不是… 忽然背后一阵发凉。 不行! 周子御把脱到半的衣服匆忙穿上。 其他学生自然也被吓到了,他们可不想年纪轻轻地便瘫痪。 方才齐齐慢条斯理脱衣服,这会儿又着急忙慌套上衣服,一刻也不敢放松。 佥书心底叹气,这帮纨绔到底还是怕宁晚桥的。 卫明渝暗道自己因为关心便方寸大乱,应该相信宁晚桥能解决这件事情,化险为夷。 待穿好衣服,学生们心底更恼宁晚桥了。 好在他们还有最后一招。 待会儿定要宁晚桥好看。 周子御下了床来,坐到四脚凳上,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床:“呐,诊吧。” 屋子里只有两张床,一张凳子。 学生们占了一张床,周子御又坐了唯一的凳子,宁晚桥自然得坐到床上。 大家期待地看着,只等宁晚桥坐到上面去。 谁知宁晚桥没有坐,而是道:“按理来说,应当是周少爷躺到床上,我坐在凳子上给周少爷诊脉。” “不是医术很厉害吗?今日本少爷就坐着让你诊。” “诊脉自然要把手放好,这样诊脉才有用。” 李清悦道:“病人坐着便诊不了脉,这么说,你的医术也不过如此了!” “就是!” “就是!” “诊不了就别诊,滚回去!” “滚回去!” 周子御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我们今儿,还都要这么坐着诊。若你觉得不能诊,跪下来承认自己是个庸医,今日我们便饶了你。” “对,跪下来承认自己是庸医!” 宁晚桥沉思了会,无奈地道:“既然你们执意要我坐在床上替你们诊脉,为了向你们父母有个交代,那开始诊吧。” 他们看到宁晚桥没有丝毫怀疑,便坐到了床上。 那蛇有灵性,一感觉到热源,便会爬出来。 周子御下意识身子往后退,其他人也屏气凝神,只能宁晚桥大喊。 谁知宁晚桥并没有任何感觉,只道:“把手平放在腿上。” ------------ 第127章 求饶 周子御战战兢兢地任宁晚桥帮他把脉。 宁晚桥道:“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下一位…” 佥书又念:“李清悦…” 周子御放下袖子,站起来,退让前疑惑地道:“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宁晚桥道:“没有。李少爷,坐下吧。” 学生们疑惑,李清悦坐下后,宁晚桥很快帮他诊完脉。 “身体很好,下一个…” 佥书道:“王米乐…” “身体很好,下一个…” “左语…” “身体很好,下一个…” 直到宁晚桥替屋子里的人检查完,学生们也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异样。 “那我的工作今天就到这里了,希望你们在军营过得开心。” 看到宁晚桥就这么地告辞走了,他们实在不甘心,但是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目送她出门。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了,周子御道:“这蛇莫不是闷死了?” 李清悦道:“不可能,床板有缝通气。” 另外一个人不确定地道:“也许是爬出去了?” 周子御踢了踢旁边的人,“去,你去,把那被子掀开看看,蛇是不是死了?” 学生虽然也怕,只是自己父亲职位低,不敢不上前。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抓住被子一角,猛地掀开,瞬间冲跑开。 两条黑影跃出来,周子御和李清悦感觉脖子突然冰凉粘腻,下意识去摸。 嘶嘶! “啊!” “救命啊!” 两个人抱头鼠窜,想要甩掉粘在脖子上的蛇。 其他的学生也怕这软趴趴的东西,根本不敢上前。 周子御边哭边道:“你们要是不过来救我,待我回去了,定要父亲好好治你们的父兄。” 李清悦边哭边打滚:“快,快,再不上来,小爷要了你们的小命。” 即便被这么威胁,他们也不敢上去。 只一摸那东西,腿就会软上几分。 宁晚桥跟卫明渝、佥书站在门外听得差不多了,便恭恭敬敬道:“佥书大人和指挥使大人,请在外面等一等我。” 卫明渝有些担忧:“我跟宁小姐一同进去吧?” 宁晚桥道:“指挥使大人放心,我有分寸。” 她进去后,周子御和李清悦滚在地上泣不成声,其他人三三两两抱作一团,不敢上前。 看到有人进来,周子御和李清悦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哭天喊地道:“救命,快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救命啊。” “我可以帮你们把蛇拿下来,不过呢,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这里,大家知道定是中了宁晚桥的计了。 已经容不得周子御多想,他道:“好好好,姑奶奶,我们什么都答应你。快,快把这黏糊糊软趴趴的东西拿掉。我什么都答应你,快,快,我不行了。” “佥书大人和指挥使大人今日替我作证,以及你们的同窗都看见了,若是做不到,日后你们便是缩头乌龟王八蛋,在朝堂上都是知道对方笑柄的人。” “姑奶奶,别说了,快,我们答应你,不反悔。让我们跪下来都行,快,姑奶奶。” 蛇缠得不紧,宁晚桥拿了两根木棍过来,放到它们旁边,蛇自己就爬了上来。 她往麻袋里一扔,绳子一卷,麻袋便封口了,两条没有攻击力的蛇便被绑在袋子里。 周子御和李清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衣服沾满灰土,头发凌乱不堪,就连眼睛都哭肿了。 九岁多的小孩子,被父母宠坏了,遇到一条蛇便失去战斗力。 宁晚桥直勾勾地露出不屑的眼神。 此时他们头低得快埋进自己的胸膛,想到自己那个窝囊样,恨不得时间倒流。 有个学生壮着胆问:“宁,宁大夫,方才蛇为什么不动,我们一打开,它便飞出来?” 宁晚桥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来之前,自制了驱虫蛇的药膏。只要闻到,虫蛇便软绵无力,失去攻击力。我一走开,它们又恢复力气了。它们被压在被子里那么久,你们掀开被子,它寻到亮光了,自然朝亮光扑过来。” 周子御到底还是有些不服的,若不是宁晚桥耍炸,被缠的定是宁晚桥。 他刚要理论一番,宁晚桥便举起手中的麻袋威胁他,里面的蛇用力搅动了两下,吓得他差点又跪下。 好吧,她还是有点厉害的,至少胆子比他们大。 李清悦已经认怂了,离宁晚桥远远地坐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蛇放出来咬他们。 宁晚桥看到他们怂样,抿了抿唇,道:“今天的诊治到此结束了。你们身上可还有什么病痛不舒服的,和我说了,我再给你们做个诊断,好回禀给大人们。” 学生们纷纷摆手,表示没有。 即便有,也不敢有。 宁晚桥站起来,微笑地道:“我会再来的。” “不用来了,那么辛苦,真的不用来了。城里离卫所远,我们身体好着呢。吃好喝好,睡好。” “对,对,对,我们会跟父母说的,身体好得很,无病无痛,在卫所开荒的日子,真是毕生难忘。” “宁大夫,慢走,一路顺风。” 佥书看到学生们满脸恐惧的样子,莫名有几分好笑。 几人走出屯,宁晚桥把蛇给佥书,佥书道:“正好给士兵们加餐。” 待佥书走后,宁晚桥要上马车,卫明渝突然道:“宁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晚桥见他满脸严肃,以为是关于书院的事,立即绷紧了神经,跟他上了马车。 虽然他们的马车一样的舒适,不过卫明渝的马车要比她的大上许多。 宁晚桥记得,卫明渝每次都是骑马出门,今日坐了那么宽敞奢华的马车出门,有点不像他的风格。 宁晚桥道:“不知道二少爷要同我说的是什么事?” 卫明渝握了握拳头,想起受伤时,躺在床上迷 糊看到的影子,以及每次的惊艳,如今平昌侯也要成婚了,那孤身的她成婚也合情合理。 宁晚桥察觉到他身上的气压越来越凝重,难不成是荣家和皇家的事? 卫家大公子,是锦衣卫指挥使。而卫明渝是兵马司的人。 兄弟两个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若是荣家造反,城内肯定会暴乱,作为兵马司指挥使,卫明渝要护驾的同时,也要维持城内秩序。 “二少爷有话请直说。” “宁小姐可有喜欢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意识到对对方的误解,同时愣住。 ------------ 第128章 表白 只要不是让她站队的事情,宁晚桥觉得很多问题都不难答。 宁晚桥直言相告:“没有啊。上回大少奶奶,与夫人们要介绍给我,我拒绝了。” 卫明渝道:“不知宁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宁晚桥道:“没想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想怎么活着,哪想过和别人结婚生子。 如今她又在筹划怎么抽身,远离是非之地,更不可能去关注哪个男人。 卫明渝见她眼神坦然,相信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宁晚桥见他犹豫,问道:“二少爷要给我介绍男子吗?我同二少爷接触不多,只说过几句话,但我却是相信二少爷人品的。若是给我介绍,我相信对方定是跟二少爷一样,品貌端正。只是我还是更喜欢自己找,慢慢了解对方。” 卫明渝听到宁晚桥这么说,才想起他们确实接触不多。 袖子中的手有些出汗,既然今天决定要表明心意,无论如何,他都要说出口。 “宁小姐误会了,我不是要介绍男子给你。” “啊?”宁晚桥认真地看着他,见到他耳朵红了,这才意识到什么。 因为跟安氏一起玩,她一直把卫明渝当弟弟看待,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难不成,二少爷要把自己介绍给我?” 卫明渝没想到宁晚桥直白到近乎纯粹,这让他一个大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压了压紧张的心跳。 宁晚桥看到他放下茶杯时,竟然满脸通红,顿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跟安氏一直在猜卫明渝喜欢谁,原来是她自己。 “我倾慕宁小姐已久,若是宁小姐愿意,我愿意照顾宁小姐一辈子。”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宁晚桥想了想, 道:“不瞒二少爷,我与大少奶奶经常一处聊天,平日也把二少爷当成自己半个弟弟看待的。” 卫明渝道:“我与宁小姐同岁,是因为大嫂的原因,所以宁小姐才会把我当成弟弟看待?” 宁晚桥道:“二少爷只了解其一。大少奶奶与我是好姐妹,我想大少奶奶与二少爷的母亲,以及祖母,必定希望二少爷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虽说大少爷不介意我曾经成过婚,但若是我背着大少奶奶同二少爷有些什么,不但辱没了我们姐妹的情谊,我也实在不是人。” “大少奶奶待我很好,正是因为大少奶奶的原因,我才与京中许多夫人交好。若是背后背着大少奶奶干这些让她恼火的事情,只怕京城中的夫人们,都会说大少奶奶眼瞎了,白白对我好了。也会骂我忘恩负义,不知感恩。为了我与大少奶奶的情谊,我也不能这么做。” 闻言,卫明渝便明白自己与宁晚桥的事,有七分是不成的了。 她是个性子刚烈的人。 宁可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也要同平昌侯和离。 如今他跟宁晚桥,隔着一层自己的大嫂。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大嫂不肯,她定然不会对自己有任何想法。 他考虑得还是不够周全。 看来,得找个时间,同大嫂说一说自己的心事。 若是大嫂不介意,便让大嫂来劝她,说不定她的心思会改变。 马车回到城门口,宁晚桥跟卫明渝分道扬镳。 回到宁宅,天色刚好暗下来。 丫鬟们布菜,谭氏坐下后,便道:“今日有好几家帖子递到咱们家来,都是要见你的。” 宁晚桥喝了一口鸡汤,疑惑道:“我和离后,与很多人断了来往。帖子都是谁递过来的?” 谭氏道:“最早来的,是平昌侯府的四房。四太太说有急事找你,明日想来拜访你。” 宁晚桥诧异,若说曾氏来找她,还情有可原,只是四太太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谭氏又道:“还有一张是镇北王府的,请你去参加簪花宴。” 想来是镇北王妃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帮治世子的腿疾,宁晚桥问:“还有呢?” 谭氏道:“还有平昌侯府表小姐的舒婷小姐。最后一个,是你父亲,他派了小厮过来,让你明日回府中去。” 估计是问宁司远学武的事,宁晚桥转头对旁边伺候吃饭的芙清道:“明日你让人去平昌侯府和安武侯府回个话,说我明日有事,不得空。” 豆腐店的事差不多成了,虽说请了阮穆宁帮忙,但她也得去看看。 — 裴国公府。 太夫人这两日一直卧病在床,裴国公夫人近身伺候,荣君雨在为裴国公夫人替她物色工部侍郎家的公子感到不满。 她喜欢的明明是卫明渝,等了这么久,也是为了卫明渝。 荣君雨发着脾气:“祖母,母亲,我不喜欢他,不想嫁。” “不嫁也要嫁!”太夫人低沉地怒斥,“祖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不嫁,是想看祖母早点死吗?” 裴国公夫人虽然不知道太夫人为什么那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但她一向听太夫人的。且工部侍郎家的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是以,裴国公夫人,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只是大女儿的婚事,配给了万宁侯府的大公子,虽然也如意,但到底是不如太子好的。 这时,裴国公正好进来请安。 荣君雨见父亲来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父亲,祖母要让我嫁到工部侍郎家,我不愿意。” 裴国公安抚道:“工部侍郎家也很好,你祖母病重,这回听你祖母的。” 荣君雨立即哭起来:“你们不是说了,婚事让我自己决定吗?呜呜呜…姐姐愿意嫁给周家大公子,我不愿意嫁给别人…” “什么?”裴国公道,“君夏什么时候要许配给周家的大公子了?母亲,我怎么一无所知?” 裴国公夫人道:“你忙于公事,婚事由母亲做主即可。已经跟周家那边互换庚帖了。” 裴国公气从中来,也不顾太夫人躺在床上,大声道:“君夏是要当太子妃的。你们怎么能让她跟人定下婚约?” 太夫人道:“我上回与你说的,你是没有往脑子里记。太子跟我说了,不喜欢君夏,让她选择良人。如今家里的喜事,你也不要往外说去,我们低调些办事。” 裴国公道:“母亲,你平时待人宽和便罢。如今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怎么能如此糊涂?先皇是我们荣家送上去的,太子不愿意,我去请皇上下旨就是了。” 太夫人气道:“你去请皇上下旨做什么?太子也是我的孙儿,他夹在中间,不过是为难他罢了。” 太夫人又不能直说皇上要清算荣家了。 不要让太子沾染我们荣家,把太子拉进来,连累太子。 只要太子还是太子,日后荣家不会过得太惨。 只是这儿子的脾气,若是说了,估计会马上起兵造反,到时候不止宋家要完,连几个孙女也要发配为奴。 只要拖到孙女出嫁,往后她便随儿子折腾了。 是死是活,全看命。 ------------ 第129章 试探 翌日辰时三刻,晨曦照向雕梁画栋的皇宫深苑时,太监站在殿门口,尖着嗓子喊道:“时辰已到,请各位大人上朝。” 臣僚们井然有序入殿,不一会儿,皇帝便满脸肃然地坐到龙椅上。 众人行礼过,例行公事后,很快便下朝了。 裴国公让太监去禀报皇上,有事求见。 太监很快出来,请裴国公去书房见面。 裴国公进了书房后,便道:“臣请皇上为小女与太子赐婚。”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道:“爱卿的请求,朕明白。只是成亲一事,还是要问过太子。” 裴国公道:“太子是儿,更是臣,若皇上下旨,太子又怎敢违抗命令?” 阮穆宁进殿时,便听到了裴国公这番话。 他只当没有听见,给皇上和裴国公行了礼,道:“父皇有事找儿臣?” 皇帝道:“来得正好,你舅舅让朕替你跟君夏赐婚,你意下如何?” 阮穆宁毫不犹豫地道:“父皇,儿臣有喜欢的人。” 话一出,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裴国公却是有些恼火。 “太子有喜欢的人,抬进宫做嫔就是。我们君夏为太子妃即可。” 皇上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阮穆宁便又恭恭敬敬地对裴国公行礼:“舅舅不知,侄儿对她用情至深,想娶她为妻。“ 裴国公甩了甩衣袖,恼火道:“太子是想让君夏当妾了?” 阮穆宁忙道:“侄儿不敢。表妹贤德淑良,怎能为妾?只是侄儿心中已经有人,望表妹能寻到良人知己,姻缘美满。” 裴国公没想到阮穆宁当面拒绝他,便又怒目看向皇上。 若不是他们荣氏一族,如今这个皇位,还轮不到当今圣上来坐。 “皇上,太子年幼,定是被哪个妖女迷惑,鬼迷心窍。臣请皇上下旨赐婚。” 皇帝道:“爱卿先回去,朕劝劝太子。” 裴国公走后,皇上坐在椅子上,审视着跪在地上的阮穆宁。 良久,皇上才悠悠开口,“朕竟不知,你有喜欢的女子。” 阮穆宁道:“回父皇,这不过是儿臣的单相思。” “哦?是谁家的女子?” “太后举办的探春宴上,儿臣远远看过平昌侯夫人弹琴,惊鸿一瞥,不能忘记。当时以为她是待嫁闺中,后来才听太监说是平昌侯夫人。那日在朝堂听到父皇提起平昌侯与夫人已经和离,儿臣才又重新敢想宁夫人。” 皇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他旁边,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阮穆宁低着头,看到皇上绣着金线的黑色鞋靴。 “你可知道,你在外的名声是仁德睿智,勤勉为政。若是娶一个二婚女子,且她的原配,是你日后的臣子。有多少人会说你色令智昏,德不配位?” “父皇说得对。只是古往今来,观历朝历代,有二婚女子嫁进皇家,当上皇后。也有歌姬嫁入皇家,最后为后。也有女子当政,不在少数。若是我在意别人的看法,又怎么能担当得起喜欢二字?” 皇上凌厉的眼神扫过阮穆宁的脊背:“若朕下旨赐你与君夏的婚事,再下旨把宁夫人抬进东宫为太子嫔,你可愿意?” 阮穆宁道:“儿臣只喜欢宁夫人一人。” 皇上又慢慢走到大案前,坐到椅子上:“宁夫人可知道你喜欢她?” “宁夫人并不曾见过儿臣,是以,不知道儿臣倾慕她。” “起来吧。” “是,谢父皇。” 皇帝眼皮轻轻掀起,意味深长地看着阮穆宁:“你当真愿意娶宁夫人?” “儿臣愿意。” “你可知道,宁夫人的身世,对你日后没有一点帮助?” “儿臣倾慕宁夫人,不曾思虑过这些。” 皇上挥手,示意阮穆宁下去。 过了会儿,皇上忽然问起旁边的李公公:“朕记得,当日宁夫人来的时候,太子已经不在了吧?” 李公公道:“奴才也不记得了。不如奴才招来当日当值的人问问。”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去。 过了半个时辰,李公公再次回来:“回皇上,几位当值的太监说,当日太子回华清殿与周大人商量事情。后来在琴技比赛时,短暂地来了一下。只是不知为何不入座,而是站在树下听琴。奴才想,也许真是太子情窦初开,看上了宁夫人。知道宁夫人已婚,便不好面对。” 皇上翻阅奏折,虽是没有说话,不过到也没有继续往下问这个问题。 “最近太子替朕分担了许多公事,想必他劳累过度,让御膳房熬些汤过去给他。” “是。奴才这就去。” “你亲自去,看着他喝下。” 李公公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皇上是什么意思。 — 提学御史张白衡与兵部尚书李栋,出了皇宫后,便直奔弘文书院。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多了,这豆腐店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点进展。 二人准备拐进书院的巷道,吓得揉了揉眼睛。 乌泱泱的人群,像西市的马市一样吵闹。 长长的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个陶瓷碗。 他们的马车进不得,退不得。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厮过去,抓了个路人来问,不一会又赶回来,回道: “回大人,是豆腐店。他们这段时间生意爆火,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这里排队买豆腐。” ------------ 第130章 试探(二) 李栋道:“不用想,这定是宁夫人的手笔。” 张白衡笑道:“不知道宁夫人是不是打算用恩情来让他们搬走?” “妇人头脑就是简单。若是因为生意火爆,他们就会搬走。那当初为何不要我们给的银子?送的房子?” 等了一会儿,他们发现马车没有动,便有些不耐烦了。 张白衡在下人的搀扶下下车,向李栋作揖:“尚书大人,我看我们一同往里面走看看。就让马车候在外面吧。” 两人走了大概一刻多钟,才从人群堆里挤到前头。 一看原来几人正在同店家吵架,而给顾客拿豆腐的,只有两个雇员。 人手不够,所以导致滞留。 “你们必须给我们搬走!” “对,必须搬走!” 老板娘道:“我们祖上三代都住在这里,凭什么搬走?” “凭什么?你们豆腐店,从早到晚,人堵在巷子里。我们住在附近的人,出门要挤,进门要挤。” “对,搬走,每天吵哄哄的,也不能好好歇息,快点搬走。” “这儿是书院,我们家的孩子,因为你们的豆腐店,都读不好书了,静不下心来学习了。若是他今年考不上,我要到你们的豆腐店哭坟的啊。” “就是,快点搬走。吵邻居还不算,还要吵学生。” “再不搬走,我们把你们的店拆了。” 老板焦头烂额,最近来买豆腐店的顾客,人山人海。 他赚得盆满钵满,家里的房子都被东西塞满,他们只得在院子里临时搭棚睡觉。 这帮书院的家属,以及附近的居民,每天都来闹,说豆腐店的营生干扰大家学习,干扰大家生活,逼迫着他换店铺。 加上顾客多了,这家铺面也不够他使用了。 老板吼道,“大家听我说一说,听我说一说,我现在正在找店铺,只要找到了,立刻会把豆腐店搬走,不会再打扰到大家的学习和生活。” 宁晚桥就站在不远处,刚把自己已经找到铺面的事,跟李栋和张白衡说完。 张白衡眼底流露出佩服,点头道:“正好合适,正好合适,宁夫人真是厉害。” 李栋甩了甩衣袖,但到底是宁晚桥赢了。 但是让他跟宁晚桥道歉是不可能的,是以,李栋有些难堪地道:“本官手中有进国子监的名额,本官保证,日后会把你弟弟送进国子监。” 宁晚桥也不需要李栋口头的道歉,毕竟这是虚的,能进国子监这种地方,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安武侯手中也有进国子监的名额,不过那唯一的名额,定是给宁司庆的了。 只是,她已经让宁司远弃文从武了,要入武学堂。 “尚书大人,我弟弟改学武了。若是可以,请尚书大人,引荐我弟弟到宏武学堂学习。” 宏武学堂,是官办军事学校,往各个部队输送人才。 主要学习军事理论,军事技能等,重点是骑马、射箭、功力、武技。 李栋好奇起来:“本官了解,你弟弟学习不错,为何要弃文从武?你父亲可同意?” 张白衡也道:“宁夫人,以司远的成绩,日后定有大出息啊。” 宁晚桥道:“弟弟想习武,我也支持他习武。我父亲与母亲,也都同意了。” 李栋道:“本官实在不能理解。若是他愿意,本官会写信过去,替你们说一声。” 有了兵部尚书的举荐,宁司远进宏武学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宁晚桥忙道:“臣女多谢尚书大人。” 李栋瞧了她一眼,倒是个能伸能屈的女人。 难怪平昌侯要跟她和离,这种女子,一般男子降不住。 张白衡笑意炎炎,命小厮在豆腐店关门前,去跟豆腐店的老板说,铺面他们有。 宁晚桥从熙熙攘攘的人群出来,坐上马车,打算去春上原,把这件事情,告诉阮穆宁听。 只是马车刚出了书院巷口,便被一辆马车拦住。 上面下来两个人,穿着普通老百姓的粗布服,但气质却感觉有些怪异。 他们开口时,宁晚桥恍然明白了,是宫里的太监。 其中一个太监细着嗓子道:“宁夫人,皇上有请。” 宁晚桥心底大惊,“不知皇上为什么请我?” “宁夫人去了便知。” 入宫不能带丫鬟,宁晚桥要下马车去坐宫里的马车,秀茶担忧地道:“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事?” 宁晚桥回头看她:“你先回去,告诉阿娘,说我有点事,晚点回家。” 宁晚桥心里也没有底。 上次被皇上警告过后,她已经很低调了。 很少跟夫人们来往,也不帮人看病,只有继续完成书院拆迁这件事。 而书院拆迁这件事,皇上是知道的,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找她的茬。 上了马车后,太监们各个面色凝重,屏气凝神。 宁晚桥还在想着会是什么事,很快到了不知名的某个宫殿。 宫殿外面全是锦衣卫把守。 里三层,外三层,别说人,连一只鸟都不能进出。 里面出来一位慈眉善目的太监,压低声音道:“宁夫人,进来吧。” 朱红色的宫墙,金色琉璃瓦反射刺眼的光芒,不断连延金碧的高楼。 宁晚桥深吸一口气,对未知的东西,有了一点恐惧。 太监见状,忙道:“宁夫人不用紧张,奴才是皇上贴身伺候的李公公。” 她进皇宫也有几次,知道皇宫守卫森严,但这样两步一个锦衣卫的守卫,还是第一次见。 齐刷刷的黑色飞鱼服在眼前晃动,任谁看见了,都会怵上几分。 路过枝叶繁茂的院子,进入正殿,里面跪了好多宫女和太监。 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板,似乎是砧板上的鱼肉。一看便知,他们犯了大错。 进入殿内,帘子卷起,宁晚桥进入,看到皇上坐在床边,眼睛红肿,颓然凄冷。 床上躺着一位穿白衣的公子。 因为纱幔挡着,看不清脸。 宁晚桥跪下:“臣女拜见皇上。” “行了。”皇帝边说边观察宁晚桥的神情,“过来替太子解毒吧。” “是。” 见到宁晚桥听到太子二字,眼神并没有任何异常,皇帝让李公公拉开纱幔,宁晚桥便跪到床边。 床上的太子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看样子,应该是中毒了。 她定关把脉,眉头越皱越深,这中的是殊红草。 中毒者若不及时解毒,会胸部麻痹,窒息而死。 宁晚桥道:“回皇上,太子中的是殊红草,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危及性命。” 皇帝观察着宁晚桥的一举一动,见她看过太子的长相后,也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点点头,道:“宁夫人可会解毒?” ------------ 第131章 试探(三) 宁晚桥道:“回皇上,殊红草的毒臣女可以解,只是不敢保证太子什么时候能醒。” 皇上看着她道:“既然毒解了,为何不能醒?” 宁晚桥道:“殊红草会麻痹胸部,同时也会麻痹人的头脑。即便解毒后,也会有后遗症,让人一直陷入昏迷。” 皇帝道:“也就是说,太子以后很可能,会躺在床上,一直不醒了?” 宁晚桥道:“太子乃是皇上的儿子,臣女想,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醒的那一个。” 皇帝板着脸,见她战战兢兢,是个会演戏的主。 “你倒是会说话,把朕夸了,也宽慰朕的心。” 宁晚桥道:“臣女不敢,臣女说的是实话。” “太子前两日,同朕说,倾慕你。” 皇上像是聊家常一样,这么直白地跟她说了这种重要的事情,宁晚桥诧异,忙道:“太子见过臣女?” 皇帝见她茫然,道:“在探春宴上,你弹琴时,太子远远看见了。” 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管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宁晚桥磕了个头,“太子欣赏臣女,是臣女的福分。” “若是朕下旨,给你与太子赐婚,为太子冲喜,你可愿意?” 宁晚桥进宫时,眼皮就一直跳。 原来是这个事吗? 她肯定不愿意! 刚从一个火坑出来,又要嫁给这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太子。 侯府还可以和离,若是入宫,日后她只能被打入冷宫吧? 这宫墙内,还不如直接让她陪葬呢,估计还能回原来的世界。 宁晚桥心底骂了一万遍,面上还是得磕头感恩:“皇上,能给太子冲喜,是臣女的荣幸,也是安武侯府的荣幸。只是,太子是储君,臣女嫁过人,即便是昏迷中的太子,臣女也配不上。但是臣女愿意,在五天内,让太子醒过来。” 皇帝冷笑:“你说得头头是道,朕看你是不想给太子冲喜罢了。” 宁晚桥道:“臣女自知配不上太子,不敢有想与不想的念头。臣女可以治好太子的病,让太子醒过来,皇上也好为太子择一位端庄秀美的世家小姐为太子妃。” 皇上道:“若是朕为了太子,执意要赐婚呢?” 宁晚桥听到皇上语气笃定,只怕自己再推托,估计下一刻会人头落地。 她又磕了一个头:“臣女二婚,太子金贵,不曾有妻妾,臣女只是怕玷污了太子金身。若是能嫁给太子,臣女自然感恩戴德,日日烧香,感谢圣恩。” 皇上道:“罢了,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朕过段时日再问你。开了药方,让李公公带你出宫吧。” 宁晚桥忙跪谢,颤巍巍地写药方。 这回她是真心地害怕了,所以手抖不是演的。 站一旁的李公公,接过她的药方后,便道:“拿去御药房吧。” “是。”一位太监出去了。 李公公送宁晚桥出去后,再次回到殿內。 皇上道:“刚才她的表情,都看清楚了吧?” 李公公道:“回皇上,奴才觉着,宁夫人并不认识太子。若是认识,方才应该看出来,床上躺的,不是太子了。” 皇帝点头赞同。 宁晚桥可以演戏,但一瞬间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在她看到床上的人时,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惊讶,证明她相信了床上的人是太子。 — 宁晚桥死里逃生一回,直到站在宁宅门口,还惊魂未定。 秀茶和芙清过来扶她进前院正厅坐。 芙清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她才觉得身子暖了些。 秀茶担忧地道:“小姐上回入宫,磕破了头回来。这回入宫,又被吓得失了魂魄似的。这皇宫,真是吃人的地方。” 可不是吃人吗?太子被人下药?皇后被人下药,她知道那么多秘密,指不定哪天就会脑袋搬家。 现在,她随时要被赐给太子冲喜。 刚才在宫里,她脑子也有点混乱。 现在回到家里,慢慢冷静下来了。 皇上让她给太子冲喜? 太子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过喜欢她这种话? 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只是远远看过她弹琴,就喜欢上她,非她不可?要她当太子妃? “秀茶,拿镜子给我。” 秀茶莫名其妙,还是去拿了铜镜过来。 宁晚桥仔细打量了一下铜镜里自己的样子。 这张脸,应该还不能足够魅惑一国的储君啊。 若是因为她的琴技,当日弹琴,琴技比她好的世家小姐,多的是。 她能得第三名,是因为会审题,投机取巧。 难不成问题在裴国公府那边? 皇后病倒了,太子被毒,是不是荣家很快倒了? 若是荣家倒了,太子会不会被废? 皇上到时候把她赐给废太子,也是对废太子的一种赏赐。 凡青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小姐,平昌侯府的四太太来了。” 几个月不见,四太太霍氏,竟然比之前憔悴了许多。 宁晚桥关心道:“四婶是因为最近在忙沐秧的婚事,所以没有休息好吗?” 霍氏竟然轻轻地啜泣起来。 宁晚桥吓了一大跳,忙问:“四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霍氏道:“如今你不在平昌侯府了,我们几个才知道你的好。” 宁晚桥道:“四婶被人欺负了?” “沐秧跟周家公子已经定亲了,日子也说好了,谁知道周家那边突然又反悔,还赔了我们一大笔银子。让我们沐秧再找个好人家。” 宁晚桥诧异,她记得周锦凌好像也喜欢段沐秧的啊,怎么会定亲了又退亲? 若是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当初也不会定亲啊。 “四婶,周家可有说什么原因?” “没有,只说不合适。希望我们沐秧再找良人。让太夫人去问问,太夫人也只说问不出。” “周家的二小姐要嫁给侯爷了,让侯爷去问问。” “你四叔也请侯爷去问了。可是周家那边嘴巴紧得很,什么也不说。” 既然这样,她也帮不了忙啊。 “你平日替夫人们治病,能不能替四婶打探打探。” 霍氏便递了几张银票过来,“这是四婶的心意。婚事是不成了,可是我们也要知道个原有啊。” 宁晚桥如今自己的小命也攥在皇家手里,忙推拒:“四婶,若是我跟夫人们碰面,会帮你问的。” 银票在两人间推来推去,霍氏道:“拿着吧,也好叫四婶安个心。” 宁晚桥道:“四婶,您是长辈。就算再难的事,我帮您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银票,就当我给沐秧添嫁妆了。” 霍氏破涕为笑:“唉,你是个好的。下个月是侯爷和周家二小姐的婚礼,你这边,可有什么势头?” “暂时还没有。上回周二小姐碰见我,让我到时候去喝喜酒。” 霍氏道:“太夫人也真是老糊涂啊。因为这事,小曾氏跟太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原先说你走了,抬小曾氏为正妻。现在从天而降一个周二小姐。以后府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宁晚桥这才想起何姨娘来,上回让她开药,过去那么久,何姨娘应该怀孕了吧? “不知道何姨娘怎么样了?” “你走后,何姨娘主动放弃了府中的管事权,都交给了小曾氏。除了去跟老太太请安,都在自己屋里待着。” 看样子,何姨娘是怀孕了? 霍氏道:“如今小曾氏肚子大了,等周家的嫁进来,府中的中馈,肯定会交到周家小姐的手里。” ------------ 第132章 闭门拒客 宁晚桥用过晚饭后,去自己的药房研究药丸。 虽然皇帝暂时放过她了,但万一皇帝又要宣她进宫,为太子治病,到时候她也好及时把药丸拿出来,免得因为太子昏迷,然后她被赐婚冲喜。 她一直在药房捣鼓到翌日太阳升起,直到秀茶来喊她去吃早饭了。 宁晚桥才觉得自己又困又饿。 洗漱过后,她打算去休息一会儿,忽然想到皇帝最近盯她盯得紧,又交代府中的下人,最近不管谁来找她,都说她不在,回安武侯府去了。 安武侯派小厮来了宁宅,让宁晚桥回府一趟。 芙清道:“小姐已经回府了。” 小厮回府回话,安武侯便等了两刻钟。 不见宁晚桥,安武侯觉得自己被耍了,又让小厮去请人。 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宁晚桥请回府中。 小厮去后,很快又回来,道:“侯爷,下人们说,小姐已经回安武侯府了。” 安武侯又等了两刻钟,还是没有看到宁晚桥的影子。 小厮都来回两趟了,宁晚桥怎么可能还没有倒?分明是骗他们。 安武侯道:“去告诉她,若她再不回,我要家法伺候。” 小厮去了,不久后又回。 “侯爷,他们还是说,小姐已经回侯府了。” 安武侯气得砸了手中的茶杯:“早上说回安武侯府了,如今过去四个时辰了,怎的还是回安武侯府?这半个时辰的路,她要走多久?” 小厮惊道:“莫不是小姐出事了?” 安武侯道:“她能出什么事?我看她就是在府中,不愿意回来罢了。” 陈国公府的帖子也递了过来,请宁晚桥到府中相聚。 芙清道:“我们小姐回安武侯府了,也许会在安武侯府住几天。” 于是陈国公府的丫鬟,又到了安武侯府,要把帖子给宁晚桥,他们府中的大少奶奶,想请宁小姐到府中相聚。 康氏和安武侯闻言,只好说道:“去回了你们大少奶奶,她还在回安武侯府的途中。” 康氏奇怪道:“莫不是她在回安武侯府的路上,真出什么事了?” 宁晚桥可以拒绝回安武侯府,但是陈国公府大少奶奶的帖子,定是不会拒绝的啊。 安武侯府也知道宁晚桥跟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走得近,若是连大少奶奶也被告知,宁晚桥来了安武侯府,那应当不会有假? 不过,如今的宁晚桥,跟以前的不一样了。诡计多端,康氏还是心有怀疑。 陈国公府的小厮们回禀安氏,说帖子没有送出去,因为找不到宁晚桥。并把方才的事说了。 安氏琢磨起来,莫不是宁晚桥故意躲着他们?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答案,宁晚桥不是这种人。 一旁的卫明渝道:“大嫂,宁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府中的下人从宁宅到了安武侯府,怎的她还没有到?” 安氏摇头:“不确定。明日大嫂亲自去一趟。你放心,大嫂站在你们这边。至于母亲与祖母,只要宁小姐同意,她们即便再不同意,也做不得数。” 为了应付那些来客,芙清与凡青一直在前院里。 这会儿,护院的又来报,说曾家的小姐来了。 芙清见了曾舒婷后,开口便道:“表小姐,我们家小姐,带着秀茶去安武侯府了。” 曾舒婷一阵失望:“表嫂没有看见我的帖子吗?” 芙清道:“前天安武侯请小姐回府中有事,昨日又来请,今日又来请,小姐不得不回去。” 曾舒婷想到自己就要被抬给二皇子为侍妾,心中焦急,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宁晚桥。 “表嫂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说。只说也许会住在安武侯府。” 曾舒婷只好一路又来了安武侯府。 康氏听到有人来找宁晚桥,且是个商户的女儿,道:“什么阿猫阿狗都道安武侯府来找人了。告诉她,人还没有到安武侯府,让她先回去。” 宁晚怡迷惑不解:“母亲,宁晚桥不会真的在回我们安武侯府的路上,出事了吧?” 康氏不屑道:“不管她出不出事,我都是她母亲,她嫁给谁,都得我做主。” 宁晚怡想到宁晚桥很快要嫁给那个丑陋的老男人做继妻,心底一阵爽快。 只要宁晚桥回安武侯府,定叫她有来无回,直接从安武侯府出嫁给那个老男人。 段云舟散值后,江海刚要驾着马车往平昌侯府赶,段云舟突然道:“去宁宅。” 江海怔了一下,意识到侯爷这是又想夫人了,便拉住缰绳,掉了个头。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宁宅。 芙清行了礼,道:“回侯爷,小姐回安武侯府了。” 段云舟打算今晚上与宁晚桥一起用晚饭,扑了个空,有点失望。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芙清道:“小姐只说,也许会在安武侯府住上几天。” 段云舟便让江海去安武侯府。 康氏听到平昌侯来了,忙让下人去请安武侯出来待客,免得怠慢了贵客。 下人泡来了上等的好茶,安武侯问道:“不知大人到府中,是为了何事?” 段云舟也顾不上喝茶,直奔主题道:“方才本官去宁宅找夫人,下人们说她回安武侯府了。本官便过来这里寻她。” 安武侯茫然了好一阵,宁晚桥这路,什么时候才走到安武侯府? 且段云舟不是要跟周家的成亲了吗?怎么的还来找宁晚桥? “前两日下官让府中的下人去请她。她倒是说今日回。如今这个时候了,也不见她到。” 宁晚桥想一出是一出,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临时去解决了。很有可能,不一会儿就到安武侯府。段云舟很有耐心道: “本官在这里等她就是。” 安武侯更迷茫了,突然想起当日段云舟不肯和离,所以是过来找宁晚桥叙旧? 也好,能得段云舟宠爱,也是宁晚桥的本事。 安武侯对旁边的丫鬟道:“去跟太太说,多备些饭食。” 只是精美的饭菜准备好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宁晚桥的马车还没有到安武侯府。 段云舟左思右想,觉得被宁晚桥耍了。 而安武侯和康氏,因为大少奶奶也被拒的原因,已经相信宁晚桥是回府的路上了,怀疑宁晚桥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大人请先用饭,下官派府中的下人,出去找找。” “不必了。”段云舟站起来,拂袖而去。他要去宁宅找人。 安武侯看到段云舟生气地走了,又摸不清段云舟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宠爱宁晚桥,不应当派人出门去找她吗? 宁晚桥一觉睡到戌时,秀茶端晚饭过来时,道:“姨娘跟远哥儿已经吃过了。” 宁晚桥喝了一口鸡汤,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姨娘在给小姐做衣裳呢,远哥儿在书房学习。” “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 秀茶为了配合宁晚桥演戏,今日也一直呆在宁晚桥的院里,没有出去过。 “方才芙清来了,说曾家的小姐,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还有侯爷都来找过小姐。” “侯爷?哪个侯爷?” “是平昌侯府的侯爷。”秀茶叹一口气,小姐忙得早已经把侯爷忘了。 正说着话,凡霜进来报,说前院闹开了。 ------------ 第133章 危机 宁晚桥放下碗筷,簌了簌口,问道:“谁吵起来了?” “侯爷非要进来找小姐,护院不让。侯爷便跟护院打起来了。” 宁晚桥道:“那侯爷输了吗?” “侯爷被几个护院围住,打得不分上下。” 段云舟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能功成身退,武功不低,一般人打不过他。 看来阮穆宁给她的护院,武功很高。 宁晚桥道:“他要见我做什么?” “奴婢觉着,侯爷可能想同小姐叙旧。” 叙旧?他脑子进水了?宁晚桥想了想,他不是爱惜自己身体吗?怕自己被传染吗? “既然侯爷来了,主人家不去接待也不好。你让阿娘去,估计一会儿他就会跑了。” 秀茶噗嗤一声。 姨娘对外一直说有富贵病,侯爷上次便因为这个不敢进来。 凡霜出去了,约莫过了两刻钟,又回来了,说道:“小姐,侯爷已经走了。姨娘过去后,说小姐也许已经到安武侯府了,还说她来招待侯爷,侯爷便说明日再来。” 事情解决了,宁晚桥又开始去研究药丸。 — 坤宁宫。 荣君夏正在陪皇后用膳。 待两人吃饱,宫女撤掉碗筷,皇后道:“前几日,太子还来看本宫。这两日,也不见人来,只让人捎了口信来,说皇上让他出宫办事了。办什么事情,也不说。” “君夏想,定是皇上让太子去办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说给姑姑听。” 荣君夏在宫里为皇后艾灸了大半个多月,以为进来了能每天见到太子。 只是太子来了,却不曾与她多说话,来看皇后的时候,简单地问候她几句,就不曾再说别的。 父亲说请皇上下旨赐婚,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 皇后看她心不在焉的,便道:“明日皇上过来,我跟皇上提一提,让皇上早点为你们下旨赐婚,把婚事办了。” 荣君夏顿时有些羞赧,“也要问过父亲。” 皇后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害羞,便道:“你在宫中也呆了一段时日,明天替我艾灸完了,便出宫回家,跟你祖母与父亲,说一说这件事情。” “是,君夏知道。” 翌日,皇上来坤宁宫探望皇后的时候,皇后趁着皇上心疼她的身体时,提道:“宁儿十九岁了,像他这样大的皇子,早就娶妻生子了。这半年来,我看他的病也稳定了,不如早点赐婚,让他跟君夏成婚了。” 皇上握着皇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前两日,裴国公跟朕提了这件事。朕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宁儿不同意。” 皇后惊讶:“宁儿一向听话,怎么会抗旨?” 皇上道:“宁儿说有喜欢的人了。” 皇后更惊讶了,道:“是谁家的姑娘?我从来不见他与谁走近。” 皇上道:“这位姑娘身份特殊,太子不敢跟人说。那姑娘不认识太子,不过是在探春宴上,太子看到她弹琴,被她的琴声吸引了。” 皇后更好奇了:“想必这位姑娘,应该不只是琴艺过人,定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皇上道:“她是跟别的姑娘不一样。若说性格,倒跟宁儿不相上下,也算是配的。若说身份家世,她只能当妾了。” 皇后道:“那皇上便下旨替君夏跟太子赐婚,再把那位姑娘纳进东宫,封个奉仪。也算两全其美。” 皇上道:“宁儿说想娶她为妻,要让朕给他们赐婚。” “荒谬!”太子妃都是从荣家选的,且她也认定了荣君夏为太子妃,皇后气道,“那姑娘是不是蛊惑太子了?” 皇上道:“她应当是不认识太子,太子也亲口承认他们不认识。” 皇后道:“若是不认识,太子怎能为了她抗旨?宁儿这两日也不来见我,皇上派他去做什么事了?” 皇上视线移了移,“安州连日大雨,朕派他去治水患了。” 皇后不免又担忧:“宁儿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一国储君,若是没有点政绩,怎么服众?” — 裴国公府。 荣君夏本想着回家跟祖母与父亲说,皇后已经请皇上下旨赐婚的事。 谁知道,祖母跟她说,她已经跟周家的大公子定亲了,且很快会把她嫁过去,婚事还不大办。 待日后有孩子了,再给孩子大操大办满月酒。 荣君夏哽咽着:“祖母,您若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让君夏这样贱嫁呢?” 裴国公夫人心疼得抱住自己女儿,眼眶也跟着红,劝道:“听你祖母的,你祖母不会害你。” 荣君夏道:“母亲,女儿喜欢的是太子。周家的大公子,不是要跟段家的四姑娘定亲吗?女儿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女儿。” 太夫人道:“我们这些人,谁又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周家大公子人品家世好,配你配得上。太子不喜欢你,婚事勉强不得。” 荣君夏抽泣着:“孙女不喜欢周家大公子,怎么又能勉强了?皇后说今日便会向皇上请旨赐婚,太子一向孝顺,不敢忤逆的。” 太夫人只恨如今荣家生活在太平盛世,没有人能察觉到危机逼近,各个都被自己手中的权利蒙蔽双眼。 若是老裴国公还在,定能想出个好法子应对。 皇后去请旨,皇上怎么会答应?只怕会借用太子来拒绝。 最后皇上自己落了好名声,太子来担坏名声。 皇上疑心病重,不但防着荣家,还会防着太子。 太夫人只能道:“即便是皇上,也要听太子的意见。太子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听祖母的,安安心心地嫁过去,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祖母的意思。” “什么太子的意见,能娶我们荣家的女儿,是他们的福气。”裴国公走进来。 他看到女儿哭泣,又道,“嫁什么周家大公子,君夏是要当太子妃的人。” 太夫人原先就气短,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让人操心的,还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晕倒过去。 裴国公夫人忙让下人去喊府医来,荣君夏心急,去帮太夫人顺气。 “祖母,是君夏的不是。您缓缓,别急…” 裴国公看到母亲脸色惨白,到底害怕把母亲气死,一边同荣君夏替太夫人顺气,一边心平气和地道,“母亲,您别生气,儿子前几日已经去跟皇上请旨赐婚了,皇上也在劝太子,说不定过几日,圣旨就下来了。” 太夫人一听,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不是把太子推入火坑吗?只怕太子已经被皇上监禁起来了。 太夫人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府医惊慌失措,把脉只探到太夫人快没有气了,已经是阳寿快尽。 裴国公也没有料到,自己只不过跟皇上请旨赐婚,母亲听了便晕死过去,这会儿也慌起来。 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跟着太夫人经历过朝代更迭,到底还能沉得住气。 想到那日太夫人秘密去请教宁晚桥药方的事,嬷嬷便道:“国公爷,夫人,依老奴看,派人偷偷去请宁夫人来医治,也许太夫人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时候太夫人若是死了,那荣家的姑娘都要守孝,嫁不出去了。 太夫人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是以,若是太夫人死了,也要等姑娘们嫁出去后,才能对外发丧。 裴国公夫人也手忙脚乱,道:“对,对,宁夫人医术了得,快去请她来,快去。” ------------ 第134章 人参丸 嬷嬷亲自来了宁宅。 她的马车在西角门停下,趁着黑夜,车夫拍打木门。 宅子里的护院自然听见了,都警觉起来。 守门的问:“谁?” 嬷嬷道:“我们来找宁夫人。” “我们小姐回安武侯府了。” 太夫人病重,这是重大的秘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嬷嬷不打算去安武侯府找人,又问:“宁夫人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守门的道:“两三日。” 两三天后,太夫人早就没命了。 太夫人平时就看不上康氏的为人,也不喜欢安武侯的做派,若是去安武侯府找人,这夫妻俩个要是猜出点什么来,那裴国公府完得更快。 嬷嬷道:“宁夫人回来了,还请跟她说,国公夫人身体不适,请宁夫人到府里替夫人诊治。” 丫鬟替了一张药方出来,“这是宁夫人上次开的药方。” 守门的应了声是。 这会儿宅子里的主子们早就睡下了,守门的便把药方子收进口袋,翌日再给丫鬟们递给小姐。 宁晚桥昨晚忙到子时才睡下,再次醒来,已经是午时。 秀茶端早午饭过来时,把一张药方拿了出来。 “昨夜裴国公府的人来找小姐,说裴国公夫人身体不适,请小姐过去医治。” 宁晚桥皱起眉头,她什么时候帮裴国公夫人看过病了? 她吃着点心,看了一眼药方,这不是她开给太夫人的药方吗? 把太夫人的药方给她,却说是裴国公夫人生病,难道是口误? 宁晚桥吃饱饭后,叫了昨夜守门的过来问话。 守门的道:“说的是夫人,不是太夫人,小的听得一清二楚。” 宁晚桥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裴国公府有府医,若是一般的病,府医也能看,没有必要大半夜的上门拜访。 现在把太夫人的药方递给她,却说夫人有病。 难不成是用夫人掩人耳目? 这个药方是不是太夫人的,作为开药者,她一眼就可以看出。 宁晚桥脑袋突然一闪。 莫不是,太夫人病重? 若是按照平时,太夫人看个病,不必要遮遮掩掩,直接光明正大地请她去看病就是。 难道里面还有其他隐情? 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大夫,便会想着去找别的大夫看。 嬷嬷找不到她,直接递帖子到宫里请御医去府中,那才是人之常情啊。 但昨日守门人说她回安武侯府了,嬷嬷还是递了药方过来,希望她过去诊治。 这就说明,太夫人病重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若是太夫人已经查到了皇后中毒的事,那太夫人怀疑是皇上下的毒?还是怀疑其他妃嫔? 若是怀疑其他妃嫔,行为不应该那么谨慎。 若是怀疑皇上,那他们现在的谨言慎行,不敢递帖子进宫里请御医,就说得通了。 宁晚桥想到躺在床上还被人毒昏迷的太子。 荣家这是大厦将倾。 皇上应该也派人盯着她,这个时候神仙们打架,她一个小虾米,肯定是最先被祭天的那一个。 她对太夫人的病情大概了解,若是这个时候病重,定是凶多吉少了。 前些日子,她刚好研制出了人参丸,吊命用的。 把这个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活几个月。 只是,这个药丸谁送去? 这个时候她出去,日后皇上清算起来,她脑袋就搬家。 她身边的丫鬟,别人肯定认识,也不能叫她们去送。 宁晚桥想到了阮穆宁给她的车夫。 这个车夫武功高,就算有人跟踪他,他肯定也能察觉。 而且他长相普通,别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也不会记得他是宁宅的车夫。 秀茶把车夫叫来后,宁晚桥把药瓶给他,这里面装了十五粒人参丸。 “拿去裴国公府,就说每天吃一粒。别的不管别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车夫点头,一身粗布地从角门出去了。 - 裴国公府。 太夫人已经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裴国公见请不来宁晚桥,便道:“让人递帖子到宫里,请御医过来就是。” 嬷嬷跪下道:“国公爷,万万不可。太夫人的身体一直是宁夫人调理,御医来了,也是无事于补啊。” 裴国公气道:“多请几个御医来就是,难道还顶不了她一个女流之辈?” 嬷嬷道:“太夫人之前说过,她的病,只允许宁夫人看啊。” 国公夫人终于从不对劲中品出了危机来,惊道:“嬷嬷,你跟我们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国公也道:“母亲最近行事诡异,这跟她往日的风格全然不像,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何事瞒着我们?” 嬷嬷道:“太夫人说,只有姑娘们出嫁后,才能告诉国公爷与夫人听。” 荣君夏一直在替太夫人顺着胸口。 白天的怒气也因为太夫人晕倒,而渐渐消了。 从祖母让她亲自进宫伺疾,再到祖母让她把艾条拿回来,而如今,她已经跟别人定了亲。 这些事紧紧串联在一起,合情合理又仓促。 现在祖母病倒,任父亲怎么说,嬷嬷也不肯到宫里请御医,这是怕惊动到宫里的人? 她实在不能理解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 倏地,她想到了那些艾条。 难不成艾条是被人下了药,不是什么纯正不纯正的问题? 又或者,艾条被人下毒了,所以便不再纯正? 荣君夏大惊失色,停下手中的动作:“嬷嬷,你快说,是不是姑姑被人下毒,不是体寒?” “什么?”裴国公更惊讶,“哪个人不想活了?敢对皇后下毒?” 裴国公夫人经女儿这么一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嬷嬷,你快说,是不是,是不是我们荣家…” 裴国公这会儿终于也明白过来了,只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皇帝怎么敢? 他怎么敢? 嬷嬷哭着道:“太夫人想让姑娘们快点嫁出去,便是这个道理。” 裴国公怒骂:“母亲真是糊涂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咱们荣家权倾朝野,门生遍布朝堂,他要灭我们,就能灭了我们?” 荣君夏忽然大惊失色:“父亲,莫不是,太子早已经被皇上软禁了?” 裴国公夫人道:“这些时日,你在宫里,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荣君夏道:“太子一向孝顺,却突然不来看姑姑了。” 裴国公夫人捶打着裴国公:“我明白了,老夫人忽然晕死过去,定是听到你去跟皇上请旨赐婚,知道太子已经受了牵连,所以才昏过去的。” 裴国公任夫人打了好几下,才抓住她的手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若是太子已经被软禁,我今日就召集族人商量,让太子坐上龙椅。” ------------ 第135章 造反 嬷嬷吓得惊慌失措,低声道:“国公爷,天威难测,天子早已经磨刀霍霍,不可鲁莽啊。” 裴国公夫人也劝道:“老爷,皇后从嫁进皇家开始,便没有身孕。这么多年了,皇上必定处心积虑布局,才能摧枯拉朽,不给我们荣家挣扎的机会啊。” 裴国公道:“就是你们这些优柔寡断的女人,才会耽误事。” 裴国公说一不二,任嬷嬷和裴国公夫人怎么劝,都下定了决心,让太子上位。 荣君夏只想嫁给太子。 她是大封最尊贵的嫡女,琴棋书画无人能比,理应嫁给最尊贵的男人。 是以,她支持父亲发动政变,让太子上位。 裴国公夫人道:“太后或许可以从中周旋,毕竟皇上是太后亲生的儿子啊。” 嬷嬷道:“太夫人之前告诫,不可与宫中任何人有联络,这是大忌。” 卯时三刻,外出公干的大少爷荣君祁,回到了府中,焦急地道:“父亲,有人查出,安州知府在安州治水患中,贪污受贿。明日上朝,只怕有人会弹劾安州知府和我们荣家。” 安州知府,是荣家的门生,也是荣家提携上来的。 工部去抢修大坝,户部调粮,吏部调人。 而荣家都有族人在这些部门任职,若是调查起来,一整条线,便是连根拔起。 裴国公终于也意识到了这次是不同的。 如果皇上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就差这一个契机了。 现如今是,他们造反,若是成功,便仍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皇帝在他们面前也不敢傲慢无礼。 若是不成功,便是贬为庶民,发配边疆。 若是不造反,贪污腐败一事败露,皇上即便不杀他们,也定会把他们流放。在流放途中,很可能会让他们死掉。 裴国公在脑子里分析完,直接选定,造反,助太子登基。 有了决定,裴国公便让自己的亲随去秘密联络各个世交,要他们站在裴国公府这边,支持裴国公府。 只是他派出去的亲随,暗中盯梢的人很快便将消息送回了皇宫。 而荣家其他族人,也都秘密来了裴国公府。 书房里坐满了人。 听到来龙去脉后,族中兄弟们几个纷纷变了脸色,彼此交换眼神。 “太子呢?太子一向亲近荣家……” 裴国公沉吟片刻,祖父与父亲当年征战,母亲作为荣家主母,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政变,自然是有见识的。 既然母亲不让太子掺和进来,便听母亲的。 待他们荣家把皇帝拉下来,太子上位即可。 裴国公道:“不能把太子牵扯进来,这是我们荣家的事。” — 老夫人的院子里,裴国公夫人忐忑不安,嬷嬷看着太夫人越来越惨白的脸,知道在劫难逃了。 荣君夏心中一半安定,一半惊慌。 这关键时刻,太夫人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嬷嬷站起来:“夫人,如今快要午时了,老奴去安武侯府请宁夫人吧。” 裴国公夫人也犹豫着,一方面是再不请到宁晚桥,太夫人只怕熬不过今天白天。一方面是,安武侯府不可信。只怕这一去,他们裴国公府的事,很快会被人知道。 正当两人犹豫时,丫鬟来报:“夫人,宁夫人派了人来。” 裴国公夫人与嬷嬷大喜,忽然热泪盈眶,眼前的黑暗有了一抹光线。 裴国公夫人道:“快请!” 车夫进来后,把药瓶递给丫鬟。 丫鬟便呈上去给裴国公夫人。 车夫道:“小姐知道了嬷嬷昨日来求医的事,命小的来送药丸。小姐说每日吃一粒即可,待药吃完时,会命人再送过来。” 车夫走后,嬷嬷立即拿了一颗药丸喂给太夫人吃。 不一会儿,太夫人气色便好了些。 府医来把脉,发现脉搏也增强了:“回夫人,老夫人也许会晚上醒来。命人煮些粥食备着,待老夫人醒了,也好及时喂老夫人吃下,补充体力。” 嬷嬷便命丫鬟去熬粥,裴过公夫人叹道:“宁夫人医术了得啊。” 车夫回宁宅后,便去见宁晚桥。 宁晚桥问道:“你去后,裴国公府,可有什么异样?” 车夫道:“小的看见了裴国公夫人。” “她可有生病?” “小的看裴国公夫人除了有些憔悴,并没有什么病。” “府中可有卫队巡逻?” “小的进府中后,并没有看到卫队。但是能感觉到,府里上上下下,都很谨慎。” 宁晚桥挥手让车夫下去。 看来,荣家和皇家要进入最后的决战了。 宁晚桥想起阮穆宁来。 豆腐店的事已经成了,老板也搬走了。 她有必要感谢阮穆宁,于是修书一封,然后还附上为他做的紧急止喘丸。 凡霜乔装打扮往春上原去,两个时辰后回来了。 又把信和药给她。 “小姐,掌柜的说,阮公子家中有事,不在京城。这几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让奴婢把信和药丸先拿回来。” 那就没有办法了。宁晚桥把药丸收进匣子,而把信烧了。 伸了个懒腰,打算去自己的药园逛逛。 却见宁司远在亭子里练剑。 “今日不去找你那师父习武了?” “师父前几日说他父亲让他回家一趟,估计要过几个月才回来。” “你师父家在哪里啊?” “师父没有说。只是说家中有急事,让我自己先练习。” 宁晚桥点点头,戴上手套,去剪醉心花的果子,打算送到妙手堂去,给姚正德制药,送到兵马司去。 翌日,凡霜提醒她:“今日是小姐给屹公子复诊的日子。” 这是最后一次复诊了,以阮穆屹的毅力,应当是已经能起来走了,只是还不能跑。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出门了。 说不定皇上暗中派人跟着她。 到时候她遭殃,跟她联系的人,也会遭殃。 “凡霜,你替我到隔壁说一声,让屹公子正常训练。”宁晚桥边说边写,“再按照我这个食谱方子进补,他的脚很快便会好了。” 凡霜便拿了她的食谱方子出门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凡霜又回来了。 “小姐,府中的下人说,屹公子走了,说过些时日,再来找小姐,还留了封信给小姐。” “走了?”宁晚桥有些摸不着头脑,阮穆屹不是住在京城吗?他走去哪里? 宁晚桥接过信,抽出信笺,看到第一行,便愕住。 ------------ 第136章 威胁 信里是一万两的银票,感谢她替他治腿疾。因为家中突然有事,所以临时回家去,不能当面跟她告辞。归期不定,送上一万两银票,当作酬谢。 宁晚桥把银票收好,怎么一个两个的,家中突然都有事情? 刚念完别人,下人又来报:“安武侯来了。” 宁晚桥自然不会出去,还是让谭氏去接待。 谭氏以前爱慕安武侯,如今看见安武侯,虽然他仍然意气风发,却对他没有了任何感情。 安武侯看见谭氏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以为谭氏在外面过得定是极苦。在安武侯府,谭氏便瘦骨如柴,出了安武侯府,还不得变成枯瘦的老妪,像饥荒中的难民一样。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谭氏竟然生得越来越妩媚,没有年轻时候的清纯,反而有了一种岁月的韵味。 谭氏看到安武侯看自己的眼神怪异,便觉得十分不舒服,只是她不好说。 行了礼后,谭氏道:“侯爷,桥姐儿已经回安武侯府去了。” 安武侯道:“昨日她就说回去,今日她还说回去。怎的,她是打算往大封的边疆拐一圈,再到安武侯府吗?” 谭氏轻咳了几声,郑妈妈便帮谭氏顺背:“姨娘,你身子还没有好,中午的药还没有吃呢。” 安武侯忽然想到,谭氏患有富贵病,瞬间便皱起眉头,身子往后仰了几分。 方才觉得谭氏妩媚,如今又觉得是个病患。 安武侯不满地道:“我看桥姐儿回这个安武侯府,怕是一年半载都到不了了。让人叫远哥儿出来,我亲自问他。” “是。”谭氏走前,又轻轻咳了几声。 安武侯便觉得有些晦气,对旁边伺候的下人道:“带我去远哥儿的院子。” 小厮道:“回侯爷,少爷跟姨娘住一个院子。” 安武侯只好道:“算了,把远哥儿请出来吧。” 宁司远出来后,行礼:“父亲。” 一年多不见儿子,安武侯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 以前瘦瘦小小的人,如今变高了,也变白了,眼睛也明亮了,穿了件蓝色的锦袍,有少年的傲气与英气,竟是比宁司庆还要像他几分。 安武侯很满意如今他这个身体状况,问道:“你母亲说你想习武,为何想习武?” 宁司远道:“习武能保护姐姐和阿娘。” “荒谬,就为了这个,你就弃文从武?” “父亲,宁家人多的是考科举,不差儿子这一个。” “好,你想习武,我不说你。只是就凭你母亲帮你请个武师傅,你能学出什么来?不就是个街混子吗?” 宁司远便有些不满:“父亲,昨日,我已经收到宏武学堂的入学文书了。” “宏武学堂的入学文书?那可是往军队送人才的学堂,我手里都没有名额,你莫要骗我。” 宁司远实在不愿意理这个只生不养的父亲,便让易南去拿入学文书来。 安武侯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便问:“你去哪里得的这份文书?” 宁司远道:“是姐姐帮我拿到的。” “桥姐儿?”安武侯想到了平昌侯对宁晚桥的宠爱,“是你阿姐去求平昌侯拿的?” 宁司远道:“他算什么东西。连姐姐和离,都要把送给姐姐的两件不值钱的首饰拿回去。姐姐帮平昌侯府任劳任怨,他们一分钱也不舍得给姐姐。姐姐才不会去求他呢。况且,平昌侯府的太夫人,也不可能让平昌侯帮姐姐。” 安武侯见他话里话外都在怒斥平昌侯,便道:“你莫要以下犯上。” 宁司远道:“儿子说的是实话。” 安武侯道:“那这入学文书,桥姐儿是怎么帮你拿到的?” 宁司远道:“自然是姐姐帮弘文书院解决了豆腐店搬迁的事情,兵部尚书大人给的。” 安武侯道:“你姐姐真的让豆腐店搬走了?” 宁司远道:“若不然,尚书大人,也不会把入学文书给我。” 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刚烈,胸中还有几分谋算。 “既然你能进宏武学堂习武,便好好学习,日后也好振兴我们宁氏一族。” 宁司远心中不快,只是阿姐说过,就算心中不快,在没有实力时,也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即便有实力,也最好不要随便表现出来。 且跟他客客气气,但就是不按照他说的来做。 宁司远便恭恭敬敬地道:“是,儿子谨遵父亲的话。” 安武侯道:“你姐姐和离后,平日都出去抛头露面?” 宁司远道:“父亲,街上多的是女子出门,为何姐姐不能出门?” 安武侯想起康氏跟他提起,替宁晚桥物色了督察院的金都御史,虽然年纪大了点,也有儿有女,但是宁晚桥二婚了,且金都御史是正四品,官位比他高,也算是一门好婚事。 既然宁晚桥不能生育,刚好金都御史有了孩子,也不用再自己生了。 日后把那些孩子拉扯大,宁晚桥也算老有所依。 安武侯道:“你跟你姐姐说,你们的母亲已经替她物色了都察院的左金都御史,若是她的马车明日再行不到安武侯府,我就让人去交换庚帖了。” 宁司远气道:“父亲,儿子听说,左金都御史已经四十岁了。姐姐才十九,嫁过去是给他送终吗?” “混账!”安武侯道,“跟你姐姐在外面学坏了,这等以下犯上的话也敢说出来。” 宁司远道:“你莫要替姐姐主张婚事。若是我以后有了功名,定不原谅你们。” 安武侯重重的砸下茶杯,道:“逆子。子女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父亲,远哥儿说得没错,哪里大逆不道了?” 宁晚桥走出来,缓缓在宁司远旁边坐下,“我们姐弟与阿娘相依为命,他亲爱的姐姐要被你们嫁给老男人,难道还不允许他生气?” 安武侯对上姐弟俩,火气也翻倍了,“原来你在宅子里啊?” ------------ 第137章 断腿 宁晚桥道:“父亲,当日阿娘离开侯府,去衙门消了纳妾备案,连同我与远哥儿的抚养权,也都从侯府带了出来。我的婚事,如今怎么又会落到安武侯夫人的手里?” 安武侯气道:“你们跟谭姨娘出来生活,却还是安武侯府的子女,宗族里还有你们的名字。你母亲,怎的就不能做主你的婚事?还有,如今你越发蛮不讲理,目无长辈了。母亲不叫,竟然叫起安武侯夫人。” 宁晚桥道:“她哪点配得上母亲这二字?” “你母亲怕你后半辈子生活辛苦,替你物色到正四品的金都御史。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宁晚桥道:“若这门婚事那么好,父亲便叫母亲让怡姐儿嫁过去。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不用父亲母亲操心。” “你们姐弟简直大逆不道!” “若母亲真的背着我交换庚帖,到时候金都御史接不到人,母亲便让怡姐儿替嫁吧。只怕到时候母亲心疼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安武侯指着宁晚桥,喘着大气,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最后气得甩了衣袖走人。 — 坤宁宫。 皇后歪在榻上,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闭眼,打着瞌睡。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坐到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皇后睁开眼,看到一抹金色,“皇上……” 皇帝轻轻笑了笑,“今日身体感觉如何了?” “这几日君夏有事也不进宫了,太子又被皇上派出去治水患了,也没有个人陪我说话。皇上多来看看我,我心情也能好很多。” 皇后微微抱怨,皇帝轻笑,摩挲着她的手。 两人一起用了饭,皇帝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朕再来看你。” 皇后心中失落,扬声问:“皇上今晚不留下吗?” 皇帝回头,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秀美的皇后,微微一笑,“朕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留了,明日再来看你。” 回到御书房,李公公呈上收到的信,皇帝接过密信,站在灯前看,随后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宣杨统领和锦衣卫卫指挥使。” 杨统领和卫明耀接到传召,踏着夜色匆匆赶至宫中。 皇帝道:“裴国公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 杨统领大惊失色,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摇曳的烛火中,皇帝声音平静:“朕欲下诏。” 卫明耀抬起头,虽然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完备,但是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他们臣子应当做的。 卫明耀和杨统领异口同声道:“请皇上下令。” 皇帝点头,很欣赏他们的觉悟,“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夜,皇帝秘密发了十几道诏书,召集京师附近的所有禁卫军统率,请文武重臣、皇室宗亲入宫商议要事。 裴国公听到消息,心惊肉跳,连忙派出亲信,可是荣府大门已经被重兵把守,不论是谁,带兵的杨统领都不肯让出道路。 — 东宫。 天还没亮时,皇帝亲至,阮穆宁换上常服,来到书房。 皇帝看到他面色仍然苍白,见他下跪,也没有阻止。 “儿臣拜见皇上。” “为何不是父皇?” “儿臣有罪。” “何罪?” “儿臣生在帝王之家,这便是原罪。” “你恨朕给你下毒?” “儿臣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朕已经下令,让杨统领去封了裴国公府。” 阮穆宁怔住,立即叩首:“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道:“这回你又是何罪?” 阮穆宁道:“儿臣虽从未想过要造反。但有造反的能力,这便是儿臣的罪。”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过阮穆宁的脊背,道:“你想给裴国公求情?” 阮穆宁道:“儿臣不敢。只是外祖母年纪大了,儿臣不忍看她老来受苦。母后…” 阮穆宁哽咽,“母后是儿臣的母亲,儿臣…” 皇帝打断他:“前些日子,朕请了宁夫人进宫,试探了她一翻,她确实不认得你。” 阮穆宁仍旧是刚才跪着的姿势,没有任何异样。 “朕同她说,下旨赐婚与你们,她怎么都不同意。” “朕也不是那等无情的人。作为你的父亲,朕到希望这个时候,你能娶一个喜欢的女子。” “儿臣多谢父皇。” “朕同意还不行。若你说服了宁夫人愿意嫁给你再说。”皇帝招手,“来人…” 两名太监进来:“皇上…” “带太子出去,下手别拖泥带水,让太子少受点苦。择日再宣宁夫人进来救治。” 阮穆宁道:“儿臣谢父皇。” — 杨统领接到皇帝的密书,看到后眼中讶异,随后便走进了裴国公府。 裴国公坐在正厅里,即便他出不去,那些荣氏族人,也会暗中动手。 谁知杨统领踏进了屋子里,把密书给他看。 裴国公一下子便泄气,手中的茶杯掉落,叮叮哐哐地响起,茶水四溅。 太夫人吃了宁晚桥的药后,已经醒了。 知道儿子已经行动了,便想过来叫儿子停手。 却只见儿子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太夫人道:“杨统领刚才进来,说了什么?” 见裴国公没有反应,裴国公夫人便摇了摇他,“母亲问你话。” 裴国公良久才回神,“母亲,我们荣氏完了…完了啊…败在儿子的手中了啊…” 太夫人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唯一担心的,是东宫的那位,“太子可还好?只要不牵连到太子…” “太子的腿断了…”裴国公打断老夫人的话,“太子的腿断了。” 他们要助登基的太子,腿断了。 太夫人心一咯噔,“你说什么?” “母亲,皇上为了掐断我们的计划,击溃我们荣家卫队的精神支柱,打断了太子的腿…” 太子的腿断了,日后不可能登基了,皇家不可能让一个残疾的人做储君。 他们荣家,取得胜利了,也是群龙无首。 “作孽啊,作孽啊,我,我就说你别去让皇上下旨赐婚…”太夫人一口气还没有说完话,直直砸到地面,竟是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厅里瞬间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裴国公看到母亲就这么死在眼前,嚎啕大哭起来。 ------------ 第138章 禁令 宁晚桥发现家里的菜色,跟昨天的一模一样。 为了保证宁司远的身体,她定制了食谱,每天的饭菜都是不一样的。 下人们肯定不会突然更改食谱,定是其中有什么缘由,她便招来采买的大娘子。 大娘子道:“京师戒严,所有人不得外出,违令者,立斩。” 宁晚桥神经突然紧绷,难道皇上动手了? 大娘子又道:“今早我们打开家门,准备去采买,发现每一个巷口密密麻麻站满佩刀士兵,小卒挨家挨户通知家主不能出门。少爷和姨娘起得早,便让我们厨房的继续把昨日剩的菜煮了。” 如今,家家关门闭户,繁华的京都仿佛成了一座空城。 — 阮穆屹前几日回了镇北王府,便被关在府中。 若是镇北王妃关他,他直接出府便是。 只是自己的父亲突然从边疆回来,与他久别对饮,没成想父亲趁他喝醉之际,把他抬进密室关着了。 如今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康盛端了饭菜过来给他,他便让康盛想办法帮他逃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父王要关他? 康盛隔着门道:“世子,如今外面到处封路,不允许人出门,违者死。” 阮穆屹警觉起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康盛道:“听说荣家出事了。” 阮穆屹急问:“太子呢?太子可有什么事?” 康盛道:“没有人知道太子的情况。” 阮穆屹即便不知道政治,耳濡目染,也知道太子凶多吉少。 父王把他关在家中,定是太子有事了,害怕自己冲进宫中救太子,所以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康盛,你去外面替我看看。” 康盛得了命令,翻出墙头,偷偷溜出府,混在卫队中。 经过裴国公府私人巷的时候,康盛目瞪口呆。 裴国公府大门口挂着白布,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守卫森严,一只鸟儿也进出不得。 囚车停在裴国公府大门前,皇上的亲卫队如魑魅冲进裴国公府,生拉硬拽地把荣家男人带出来。 他们被押上囚车,车轮滚动声,渐渐远去。 昨天还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荣氏族人,转眼间成了阶下囚,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哆哆嗦嗦。 康盛又来到春上原,掌柜的跟几个小厮坐在二楼,屋里气氛压抑。 掌柜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太子的消息了。” 康盛道:“世子也被镇北王关在府中,出不来。” 掌柜地道:“太子曾经说过,若是他不出现,便让我们按兵不动,照常营生。” 康盛道:“宫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皇后和太后那边呢?” 掌柜地道:“太子交代,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别人联系。你好好待在镇北王府里,守着世子,莫要让人毒害世子。” 康盛道:“裴国公犯了何罪?” 掌柜道,“有人密告荣氏一族祸乱朝纲,企图谋反,皇上下令,拘捕荣氏一族。男丁,削官,去职,除名,流放。女眷没入掖庭。” 康盛又混着夜色,翻进了镇北王府。 太子说过,世子性直,不能与世子说太多,否则世子会不顾后果,冲进宫里。 康盛便掐头去尾地道:“回世子,荣家倒了,太子让我们按兵不动。” 阮穆屹道:“太子没有事?” 康盛道:“太子还在东宫。没有事。” 阮穆屹道:“你看本世子像个傻子吗?” 康盛立即下跪,道:“属下不敢。” 阮穆屹道:“你说实话,太子到底怎么了?” 康盛道:“没有人知道太子的消息。” 阮穆屹寻思着,道:“定是被皇上软禁起来了。” 若是皇上清算完荣家了,再不把太子放出来,他定要到宫里求情。 — 京师戒严,所有人都不能出门。 安氏原先想去宁宅,如今也搁置了好几天。 卫明耀已经半个多月不在府中,她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卫明渝为了维持京师秩序,也暂时把跟宁晚桥的事情搁置了。 只能等荣家的事过去了,再让大嫂去宁宅同宁晚桥说一说他的心意。 他愿意同她一个人,厮守终生。 陈国公连着几日也都在外面,今日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趁着街道上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了,便骑马回府中。 太夫人知道发生大事了,这几日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便招他来问:“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陈国公道:“母亲,荣家出事了。族人已经全部发配边疆。明耀正在打扫最后的尾巴。” 夫人们大惊失色。 安氏听了,不免担心起自己的夫君。 太夫人叹道:“太子是不是要被圈禁?” 陈国公道:“听说太子的腿断了。只是听说。早前一个月,我们这些大臣,已经见不到太子的身影了。” 太夫人心中堵着一口浊气,无论如何,作为皇家人的她,都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侄儿受伤。 太夫人叹息道:“荣家倒了,想必皇后也会被打入冷宫。太子那边没有个确切的消息。若他腿真是断了,这个时候肯定孤立无援。即便是婚事,也不会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一个被圈禁的皇子。我作为他的姑祖母,实在不忍心看他受这样的苦。”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太夫人说话,越是往后听,心中便越悬浮。 太夫人难道是要给太子送去卫家的姑娘? 太夫人道:“若是有个人陪他,想必他也不会那么难熬。” 陈国公自然不会忤逆太夫人的话,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但是送哪位姑娘去呢? 大家的女儿,都是自家的宝贝,根本不忍心送女儿进宫陪一个随时要被废掉的太子。 太夫人道:“这件事也急不得,等解除禁令了,我便进宫去,同皇上说一说。” ------------ 第139章 祸事 皇后的腹痛已经消了,这几日皇上早上来陪她说几句话,便又匆匆去忙公事了。 今日身体无恙,皇后便想出宫去走走。 殿中省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走近,朝她行礼,笑着道:“娘娘,皇上在接见大臣,一会儿便来了,请娘娘先在宫里休息。” 皇后面露惊喜之色。 太监示意小太监奉上抬盒:“皇上怕娘娘等得无聊,便让御膳房做了些娘娘爱吃的菜,命奴先侍候娘娘用膳。” 皇后不疑有他,太监伺候她吃饭,取出炖好的燕窝粥,双手捧着递上。 皇后慢慢地品尝,发现今日最亲近的几个女官,都不当值。 可能是病久了,心境有些不一样,便有些想裴国公府的太夫人,又有些想太子。 “待会皇上来了,本宫要同他说一说,回去看看母亲,也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监说:“裴国公夫人身体好着呢。待会皇上来了,娘娘跟皇上提回去省亲就是。” “太子呢?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昨日我梦见太子受伤,被那洪水冲走了。” “回娘娘,太子很好。跟工部侍郎在安州呢,前两日工部侍郎回京,说太子还在赈灾,过半个月就回来了。” 皇后道:“他要是回来了,得让他第一时间到坤宁宫来,本宫想见见他。” 太监道:“娘娘放心,太子孝顺,回京了,肯定第一个来坤宁宫见您。” 皇后又尝了一口燕窝粥,觉得今日的味道比往日地要滑口:“今日是谁掌厨,燕窝粥比往日要好喝。” “是郑尚膳掌勺。” 皇后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来:“瑶儿呢?” “皇上让公主去江南玩了。” “太子和西瑶虽然都不是本宫亲生的,但是本宫把他们一手养大,如亲生的一样。这病好,反而心情还难受起来了。什么人都想见见。” 却忽然唯独不想见皇上了。皇后喝了半碗燕窝,便放下碗筷。 太监命人撤下,又道:“娘娘最近一直病着,不能出宫走动,许是在宫中呆出病来了。明日回去省亲,看见裴国公府的太夫人,便好了。” 皇后笑道:“你说得对。最近本宫也总梦见母亲,梦见兄长,梦见太子,梦见许多许多年轻时候的事…” 她双颊的笑意一点一点抽尽,砰的一声轻响,身体摔落,闭眼倒地,没有了气。 太监退出坤宁宫,回勤政殿复命。 皇帝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手中的笔停了停,“皇后睡了?” 太监跪地:“娘娘已经睡了。” 皇帝放下笔,叹了口气。 皇后喝下她最喜欢的燕窝粥,没有一丝痛苦地沉睡,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生前,她是裴国公府最尊贵的嫡长女,太子的母亲,大封的皇后,从没有受过多少气,死去时也安然恬静,不带一点痛苦。 皇帝没有一丝感情地道:“事情也完了,让宁夫人进宫替太子治腿疾吧。” 太监匍匐在金砖地上,恭敬道:“是。” 皇上起身,背手而立。 荣家人,还有那些荣家门生,绝不会死心。是以,皇后必死无疑,太子的腿也必须要断。 — 随着裴国公府和皇后的死去,鼎盛的荣氏走向覆灭。 朝廷解禁了,城门开了,各坊的木门也打开了。 京城恢复往日的喧哗热闹,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宁晚桥这些时日,都在研究药物,跟谁都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各坊打开门做生意了,宁晚桥便派车夫帮她去裴国公府打探消息。 过了几个时辰,车夫回来了。 “小姐,裴国公府已经贴上封条了。” “啊?贴上封条?” “是。那门上还挂着白布和白色灯笼。” “白布?”宁晚桥咀嚼着,“白灯笼?难不成太夫人死了?你去勾栏院那儿打探打探消息。” 勾栏院那儿鱼龙混杂,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车夫去后,很快又回来。 “回小姐,小的打探到,荣氏男人发配边疆,荣氏女眷没入教坊司和掖庭,太夫人死了。皇后薨了。” “荣家的小姐呢?”宁晚桥问。太夫人生前可是很心疼这两个孙女。 “荣大小姐在掖庭里缝织,荣二小姐养蚕。” 宁晚桥道:“太子呢?”荣家倒了,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太子。 车夫道:“有的说太子被软禁了,有的说太子中毒,有的说太子昏迷不醒。没有具体的说法。有的说皇上把太子保护起来了,等事情结束,再让太子出来。” 看来大家都在猜测,皇上对太子的态度。 若是皇上稍微有废太子的意思,估计很多皇子们便蠢蠢欲动了。 宁晚桥琢磨着,皇上故意不放出太子如今的处境,很有可能,是利用这次机会,试探其他皇子们的野心。 想到昨日还荣宠至极的荣氏一族,今日全沦为了阶下囚,宁晚桥忽然悲从中来,太夫人对她算是贵人的,就这么没了。 可见皇家吃人,不论曾经你帮我过什么,今日你损害了我的利益,你便要死。 等这一次最后进宫替太后治病后,她便装病,以后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也绝不要再跟皇家人扯上关系。 上次皇上要她为太子冲喜,她又磕破头了,前两天才刚刚好。 午饭过后,她便又准备去了制药房研究药丸,打算拿去给姚正德帮她卖,五五分成,赚点银子留着。 她把醉心花放到石臼里,刚要捣碎,秀茶急匆匆地过来:“小姐,宫里来人了。” 宁晚桥心一紧,“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这一次还是那些太监。” 又是皇上? 宁晚桥匆忙换衣服,带上她制好的所有药,上了宫里的马车。 坐上软轿时,她发现这次走的路跟前几次不一样。 抬她的太监道:“宁夫人,这回咱们去的是东宫。” 宁晚桥道:“太子醒了还是没醒?” 太监道:“宁夫人到了后,自己看吧。” — 阮穆宁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中醒来。 殿里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始终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 这几日,双腿里像有锤子在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骨头,疼得他发抖出汗。 他发起高热,意识模糊,喘鸣发作,好在有宁晚桥给他的药方和香囊。 因双腿疼痛,无法动弹,他仍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如牢笼里等死的困兽。 死的人一了百了,活的人才是在地狱中千锤百炼。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宁晚桥的声音,忽然打断阮穆宁的思绪。 ------------ 第140章 熟人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宁晚桥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声音拔高了些。 “起来吧。” 沉沉的声音响起。 宁晚桥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站起来的时候,偷偷往帷帐里看。 纱帐里身形若隐若现。 今日的太子,与前些日子见到的太子,似乎有些不同。 感觉现在的太子,更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尊贵与气势来。 “皇上有旨,宁夫人这几日便留在东宫,替太子治腿疾。” 宁晚桥当下便觉得不对劲。 把她一个女子留在东宫,照顾太子,不就相当于把她赐给太子冲喜吗? 太监又道:“夫人不必担心名声问题。皇上自会替夫人守住名节,不会强迫宁夫人。夫人安心住下,替太子治腿疾便可。” “是。”宁晚桥应道。 太监拉开奢华大气的帷帐,宁晚桥低头走过去。 在看向太子的身体时,突然呆住。 阮穆宁? 太子! 皇商之子! 他如墨的发披散在玉枕上,闭着眼,脸色潮红,应当是高热。 “宁夫人可是有事?” 太监见宁晚桥脸色变了几变,疑惑道。 宁晚桥回过神,道:“太子面色潮红,嘴唇发紫,这是已经到了高热的极限,若是再不退热,只怕会伤到脑袋。” 太监一听,脸色也变了。 皇上虽然打断了太子的腿,那不过是另一种保全太子,并不想废了太子啊。 若是太子治不好,他们这些奴才,只怕也活不成了。 “请宁夫人开药,奴才们这就去熬药。” 宁晚桥跪在床边,抓过阮穆宁的手把脉。 腿部淤血,气流不畅,阴气下行。 她又掀开被子,捏住阮穆宁的衣袍,要撩开他的裤子,谁知他握住了她的双手,用了几分力气。 宁晚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嘴上只能道:“太子,臣女要看过腿上的伤,才能开药。请太子相信,臣女一定能治好太子的腿疾。” 阮穆宁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宁晚桥只感觉到他皮肤越来越滚烫,若是再不检查,真会烧坏脑子了。 “请太子放心,臣女定会竭尽全力,陪着太子治好腿疾。” 宁晚桥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果断地撩开他的衣袍。 膝盖红肿,腿部淤青。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膝盖,又往小腿移。 看见阮穆宁额头上立即出了几层汗,便知道这里断了。 太监拿了纸墨笔砚来,宁晚桥开药之前,得琢磨一下,这个疑心病重的皇帝的心理。 皇上是想让她治好太子的腿疾,还是想让她治成跛足,还是治废? 太子是皇后的儿子,背靠着荣家。 现在皇后死了,这就象征着,荣家的倒台,也给其他世家警示,别妄想用女子入宫来干政。 若是按照平常,皇后死了,太子自然也要被废,打入冷宫。 想当太子的皇子们,以及其他想把太子趁机拉下马的人,一定很多。 现在皇上只是打断了太子的腿。 很有可能是,皇上为了封住与太子敌对势力的口,所以打断了太子的腿,也好让荣家谋反的事,有个最后交代。 所以,皇上还是认可阮穆宁是太子的。 想通了这点,宁晚桥便直接开了上等的好药,也不怕那帮太医院的人看见,然后去告诉皇上。 若是皇上不想太子治好腿,她便会开一个假方子做掩饰。 但现在皇上是想要她替太子治好腿,所以也就不必遮遮掩掩。 她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是退热的,一个是敷腿消肿消炎的。再让太监找夹板来。 正好她最近在家中,也研制了消炎的药丸。 她打开药箱,拿了一颗出来,太监过来扶起阮穆宁。 宁晚桥捏开他的嘴,塞了半颗进去,灌了半碗水,又把剩下的半颗塞进去,再灌半碗水。 “太子体内有炎症,会反复发热。还有,发热要多喝水,把体内毒素排出来。” 吃完药后,太监又把阮穆宁搁置好。 不一会儿,太监拿了夹板过来。 “太子的腿要上夹板固定,同时要止血消炎消肿。” 阮穆宁微微睁开眼,和她对视,眼神空洞麻木。 宁晚桥垂眸,她能理解他的心情。 一夜之间,母亲、祖母,所有他最亲的亲戚,都没有了。 而自己,还断了腿,不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 皇帝下手并没有很重,只要正骨固定,半年后肯定能行走自如。 “太子暂且忍一忍,臣女帮太子复位。” 宁晚桥话毕,用力一推,咔嚓一声,阮穆宁觉得一阵刺痛,骨头跟着移位,背后湿了一片。 太监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下肢似乎也跟着痛起来。 骨头复位后,太监正好把蒸热的草药拿过来。 草药用纱布包裹着,宁晚桥趁机替他敷上。 温温热热的药袋,包裹着冰凉的肢体。温热的草药入体,阮穆宁感觉到涨疼的腿缓解了一些。 他从微睁的眼缝里,看到宁晚桥额头上的细汗往两边脸颊流入脖颈,一张白净的脸紧绷着。 “现在我要帮太子用夹板固定…” “请公公帮忙把这七条沙带,放在太子的腋下、腰部、髋部、膝盖上下、小腿、脚踝。” 太监们拿起沙带,动作很轻地从太子身下穿过。 宁晚桥在阮穆宁身体两侧的骨突部位,放上柔软的布垫。 然后再用长夹板固定在身体两侧,从外脚踝到腋窝,空隙的地方也用柔软的布垫上。 腿内侧用短夹板固定,从大腿内侧到内脚踝,最后用刚才穿过他身体的沙带绑住固定。 完成这一切,过去了两个时辰。 药正好也煎好了,太监便要喂阮穆宁喝下,宁晚桥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她盯着不断漂出热气的汤药,淡棕色,色泽是对了,只是,这个气味不对。 “等等…” 太监已经把勺子递到阮穆宁嘴边,疑惑地看向她,“宁夫人可是有事?” 宁晚桥道:“你们这药是怎么煎的?” “按照平常的方法煎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不对,不是这样煎的。我忘了告诉你们。这药方里有一味药比较特殊。” 太监道:“那这药可还要喂给太子?” “药煎得不对,药效发挥不出作用,喝了也是白喝,反倒会起反的效果。” “请宁夫人告知奴才煎药的方法。” ------------ 第141章 婉拒 “方子里的骨碎补,要在水温稍烫的时候,再加入…还有这一味盖子虫,要在水开了加入,这样药效才能充分出来…” 太监在一旁,边拿笔边记。 “记住,不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是先加一碗水,煎至半碗,再加一碗水,煎至半碗,再加两碗,最后煎至一碗…” 太监听得糊里糊涂,好在全都记下了,赶忙又重新去煎了一碗来。 “夫人,这次煎的可有效果?” 宁晚桥盯着看,还是淡棕色,但是气味不对。 一定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 宁晚桥摇头,“你们一定没有严格按照我说的要求来煎熬,重新去。” 太监们哭丧着脸:“夫人,奴才们真的按照夫人的要求来煎药了。” 宁晚桥道:“你们肯定是哪里做错了,重新煎熬。” 太监们只好又去御药房领药。 宁晚桥回到内殿,两名太监站在帘子旁守着。 见她往这边走,便打起帘子。 宁晚桥进去后,看见阮穆宁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她走到床边,跪下道:“太子,方才送来的药,煎熬错了,药效没有煎熬出来,臣女让他们重新去煎熬了。” 阮穆宁侧头看向跪在地下的人,也不知道她发现他骗了她,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他缓缓道:“本王似乎退热了,你过来帮本王把把脉。” 宁晚桥忙过去,跪在床边,抓住阮穆宁的手要把脉,没想到他反过来抓住她的手,食指在她掌心写道: 【药里可是有毒?】 宁晚桥也在他手掌心写道:【嗯。】 阮穆宁:【你可知道,皇上现在让你进宫照顾我,是何意?】 宁晚桥:【嗯。】 宁晚桥刚才琢磨过,心中也大概明白。 皇上就是想让她嫁给太子。 上次试探她,她话里话外都不同意,这次皇上就利用治病这个契机,让他们相处培养感情。 至于皇上为什么不反对阮穆宁喜欢她。 一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给不了太子帮助。 二是因为,皇上打断了儿子的腿,出于补偿,就想让儿子跟喜欢的人成亲,满足儿子这点要求。 现在皇上大权在握,只忌惮那些想要篡位的皇子们,至于其他,根本不在乎。 阮穆宁:【你心中如何想。】 宁晚桥扫了一眼守在帘子那儿的太监,小声道:“我知道太子说喜欢我,是权宜之计。如今外面,没有多少人知道太子的境况,想必太子腿治好后,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 “我有信心治好太子的腿疾。只需三个月,太子便可以行走自如。” “太子腿疾好后,好好选一位太子妃,日后才能替太子管理好后宫,带领妃嫔们给太子延绵子嗣。” 阮穆宁定定看着她的脸,见她坦然诚挚,也小声问她,“你可有生气我欺骗了你?” “啊?”宁晚桥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身份的事吗?” 其实她也有一个神医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免得遭来横祸。 “太子身份高贵,在外面自然不能用真身份跟人交往,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再说,太子虚报身份,不是为了害我,我自然不会生气。” 阮穆宁瞧她眼神清明,没有任何不满,便道:“你可知道,住在我的宫里五日后再出去,不论如何,外人都认定了你是我的人。” 宁晚桥道:“太子放心,方才太监说,皇上会替我保住名节。”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愿意,没有人知道她住在东宫过,“太子可知道,是谁给太子下毒?” 阮穆宁道:“大概猜得出,他最终不过是徒劳而已。” 宁晚桥想问到底是谁,又回过神来,阮穆宁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便是不想跟她说。 想了想,她道,“不管背后主谋是谁,如今,我要先把下毒的这个人找出来,防着他一些。” 因为换掉的话,肯定会有下一个。 还不如查出这个,暗中防着他点,这样更省心。 阮穆宁道:“你不必这样帮我。待我腿好后,日后自然会找这些人算账的。” 宁晚桥诚恳坚定地道:“以前都是太子帮我,这次我愿意帮太子一把,把给太子下毒的那个人揪出来。” 阮穆宁看向她,道:“在宫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你若是动静太大,引起别人怀疑,惹来杀身之祸。这五日内,你替我治腿疾即可,其他的,待我腿好后再说。“ 宁晚桥到:“太子说得对,我是肉体之躯,别人可以一刀要了我的命。太子救过我,若是我见死不救,良心也会不安。既然我决定帮太子,自然会先保全自己的。太子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养身体就好。” 阮穆宁瞥一眼她还在抓着自己的手,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和潮湿,这应该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紧张感。 她为了帮他,可以豁出生命,让自己也获得新生,但是绝不会嫁给他。 那句让太子妃带领妃嫔,为他绵延子嗣便是她拒绝的理由。 这时,宫女进来,道:“殿下,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宁晚桥赶紧松开阮穆宁的手掌,定关把脉。 阮穆宁这儿的宫女,都不是近身伺候的,怕太子这儿的宫女笨手笨脚,皇上便派了几个贴身的宫女来近身伺候她,其实也是另外一种监视。 两个为首的宫女,一个是侍画,一个叫侍琴。 阮穆宁住在正殿,为了方便及时帮他看病,宁晚桥住在西配殿,旁边就是厨房,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饭后可以去小花园散步消食。 宁晚桥用了正常的声音对阮穆宁道:“太子已经退热了,待公公们煎药成了,喝下药后才能用饭食。” 宁晚桥回到西配殿,简单用过晚饭后,便对宫女道:“我去后面的花园散散步,若是有事,你们去里面找我就是。” 侍画道:“夫人,奴婢陪您去吧,万一夫人迷路了,身边也有个人带路。” 宁晚桥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并没有任何敌意,便点头到:“也好。若是有不懂的,也能问问你。” 两个人从殿的后门直接到了花园。 侍画道:“花园南面是围墙,东面是太子住的正殿。” ------------ 第142章 净手 两个人沿着山石走到了左边一条林荫小道。 其实宁晚桥是在想,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这个人抓住? 想必公公们去御药房也快领药回来了,她一定要在第三次煎药的时候,抓到这个凶手。 不能让这个凶手三番两次下手成功。 宁晚桥走着走着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 “宁夫人,往这边走,便是亭子。”侍画指着一条青砖路道。 宁晚桥便道:“这花园里,可有艾草、薄荷草、樟脑草?” 侍画道:“夫人。有的,要到花园东南边的草园。” 两个人便来到了东南边的花园,这里种了很多观赏用的草,而方才她说的草,便是长在观赏草附近的杂草。 宁晚桥道:“一会儿,你把这些药草,捣碎成汁,兑水端过来给公公们洗手。” 侍画道:“夫人,是把药草混在一起兑水?还是每种药草兑一盆水?” 宁晚桥道:“每种药草,兑一盆水。” 三样草都采了几株,宁晚桥便直接从东南边的路,绕到阮穆宁住的正殿。 公公们正好从御药房领了药回来。 看见他们要往药罐子里倒药,宁晚桥道:“你们得慢慢来,别这样直接放进去。” 公公们脸上露出苦涩。 宁晚桥道:“怕你们又要搞砸,这次我自己来煎熬。” “是。” 公公们似乎都舒了一口气。 侍画和另外两位宫女,便端了水过来,看着宁晚桥,等待她的吩咐。 宁晚桥道:“我帮你们煎药,你们也不能闲着。太子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们想办法,逗太子开心,让太子心情好起来,这样太子的病才能好得快。” 公公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他们没有近身伺候过太子啊,都是干一些杂活。 宁晚桥道:“有一才有二。让太子开心,是件很容易的事,比如说,讲几个笑话,或者表演一些搞笑的节目。” 公公们苦道:“夫人,奴才们没有做过这些事啊…” 看到宁晚桥板着脸,公公们只好道,“夫人,奴才们试试吧,若是惹恼了太子,夫人可要替奴才们求情啊。” 宁晚桥道:“好了,我会的。你们净手,进去哄太子吧。” 三人一人在一盆水里净手,宁晚桥便偷偷观察着。 里面最瘦的太监,用艾草水净手。 颧骨高一些的太监,用了薄荷草净手。 手关节凸出的太监,用了樟脑草净手。 三人净手后,便进殿里去逗阮穆宁了。 宁晚桥让侍画几人去倒水,厨房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拿起刚从御药房领回来的草药,闻了闻,没有问题。于是把它们倒进了自己带来的纸袋中,一会儿带走。 灶台边的纸上,还有刚倒出来的药渣。 她二话不说倒了进去,然后加水进去煎熬。 过了两刻钟,侍画和侍琴过来,道:“奴婢来帮夫人看火吧。” 宁晚桥道:“这些时日,我正在调理身体,不能断药。今日进宫匆忙,也没有带药进宫。你们到御药房帮我领几副药回来。” “是,夫人。” 待她们去御药房,宁晚桥便回了西配殿,把阮穆宁的药锁进药箱里,一会儿再煎给他。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宁晚桥进正殿去探望阮穆宁。 走近寝殿时,隔着帘子,听到几个太监正在叽里呱啦说笑话给阮穆宁听。 “那人又问,是谁教你这样说的?他答,是阿兄。你阿兄呢?在家里。在家里做什么?阿兄在床上躺着生孩子呢。” “有位老爷,非常喜欢百灵鸟,专门雇了一位小仆来喂养…” 宁晚桥进去,便看见阮穆宁木着一张脸在看他们三个。 为了配合她找出凶手,他忍了半个时辰,确实有些痛苦。 宁晚桥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察觉到她,阮穆宁看过来,她立即板正脸。 公公们手舞足蹈,肢体配合语言,十分卖力,奈何,阮穆宁丝毫没有笑的意思。 公公们看见她进来了,便苦着一张脸,求饶道:“夫人?” 宁晚桥严肃地道:“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来试着跟太子讲两个笑话。” 公公们得了命令,便退下了。 ------------ 第143章 真凶 宁晚桥跪下行礼,“太子,药已经煎上了。” 阮穆宁看了一眼低头跪着的人,“起来吧,日后在东宫里,不用行礼了。” 宁晚桥虽然也不想行礼,但既然她知道阮穆宁是太子了,规矩还是要讲的。 不能君大度,她作为子民也无所谓。 皇上和荣家便是例子。 关系好时,需要利用你时,君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关系不好时,别说你不行礼这种目无尊长的事,你活着便是个错误。 宁晚桥道:“多谢太子。”日后她该行礼还是照样行礼。 起身后,太子道,“会下棋吗?” “会一些。” 太监便搬来了棋盘,宁晚桥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阮穆宁手可以动,侧着头看她,“你先请。” 宁晚桥便先下了一颗白子,其实她不会下,只是借机这样和阮穆宁说话。 “太子,我已经撒好网了,只等那个人过去。” “嗯?”阮穆宁执起黑子,在她的白子旁边落下。 “我同你下完这盘棋,便可以去收网了。” “若知道是谁,你接下来又如何?” “不知道。但是我们得先知道是谁,然后防范着他。” 棋下到一半,侍画进来禀报,“夫人,奴婢已经从御药房领药回来了。” 宁晚桥便起身,“太子,臣女先过去,一会儿再过来陪太子下棋。” 阮穆宁挥了挥手。 宁晚桥出了卧室,看到几个太监守在外面,便道,“我去端药过来,你们先伺候太子。” “是。” 宁晚桥来到厨房,灶台里最后的一点星火正好灭了。 她低下头,嗅了嗅堵住出口的纸塞子,又嗅了嗅盖子,淡淡的樟脑草香。 看来,她出去后,那个手关节凸出的太监,碰过这个药罐。 这个太监,名叫孙仑。 跟所有人一样,他并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 就是众太监中一个老老实实,平平凡凡的人。 宁晚桥把药罐里的药倒出来,闻了闻,果然不是草药的清香味,而是苦涩味。 不知道对方下的是什么药,宁晚桥用手指蘸了点,舌尖尝了尝,知道是什么毒药后,立即吐出来,用冷水漱口。 她把毒药倒掉,用自己带来的消炎药丸捣碎,弄成了一碗消炎药水。 她开的药方不能喝了,但是有消炎药丸也行,不过就是病好得慢一些,但也总比被毒死好。 如果太子死了,她也凶多吉少。 端药进去后,宁晚桥让太监把阮穆宁的头垫高一些,舀了一小勺送到他嘴边。 阮穆宁张口,宁晚桥倒进去。 她看了一眼守在不远处的太监,小声道,“太子,我已经找出下毒的人了。” “嗯?” “是孙公公。” 阮穆宁若有所思,随后说道,“如今东宫的人,都是皇上派过来的人。之前的那些宫女太监,已经被监禁起来了。” 难怪宁晚桥没有看见锦标,原来是被监禁起来了。 皇上派过来的人里,估计夹杂了很多阮穆宁的对头。 宁晚桥道,“太子放心,您躺在床上的这些时日,我会是您的耳目。” 阮穆宁扫过她的眼睛,那里只有坚定与真诚,“你不必如此,我也…” 他想说他并不需要她这样冒险,只是在养精蓄锐罢了。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宁晚桥打断他,“我救太子,也是救我。若是太子有事,想必皇上也饶不了我。况且,杀害我的人,我还一无所知。” 这也是个隐患,等太子重新起势了,太子若是问她要什么,她一定要太子帮她查一查背后要杀她的人。 认识也快一年,阮穆宁了解宁晚桥是个说一就是一的人,也没有外往下说,只道,“亥时了,你睡去吧。明日再来。” — 入夜,翁贵妃去勤政殿给皇帝送安神汤,软哝软语地说一些笑话。 皇帝喝完后,握着翁贵妃柔软的手,“朕今日有要事,明日再到你宫里去。” 翁贵妃心花怒放,如今皇后死了,后宫的管事权由她掌管,太子被软禁在东宫,不知生死。 太后在太子被软禁前几天,已经病了,一直躺在床上。 如今,她是这后宫之主了。 等翁贵妃告退,皇帝接着批阅奏折,李公公站在一旁静静伺候,瞧着翁贵妃妖娆的身影消失,只道帝王无情,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皇帝突然问:“太子的伤怎么样了?” 李公公答道:“禀皇上,太子已经退热了。” “他与宁夫人相处得如何?” 李公公斟酌着词语,“宁夫人谨言慎行,恪守成规,秉公办事。” 皇帝道:“这么说,她看见太子的长相后,也不为所动?” 在皇帝的心里,阮穆宁品貌非凡,气质清雅,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若是阮穆宁喜欢对方,那是对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公公隐隐听出皇上话里的愤怒,怪罪宁晚桥自视甚高,竟然连太子也看不上。 “奴才觉着,宁夫人是觉得配不上太子,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敢以下犯上。” 既然宁晚桥不肯,他们皇家自然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皇帝道:“朕欲为几位皇子指婚……” 李公公明白了,这皇子里,也包括太子。 翌日下朝后,皇上便招来了几位命官。 大家战战兢兢。 若是女儿们嫁给其他皇子,便也无事。 若是嫁给太子,便是要将家族命运捆绑在太子这条船上。 如今谁都没有太子的确切消息,也不知道皇帝心里的真正想法。 皇帝问及他们是否有未出阁的姑娘,大臣们都答有。 皇帝又看向顺康侯,“姚爱卿家中的长女,是不是还未出阁?” “回皇上,臣女待嫁闺中。”顺康侯答完,背后出一身的冷汗,不敢直视圣颜。 皇帝见他们颤颤兢兢,便也没有往下说,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时,小太监来报:“南新公主来了。” 卫老夫人进来后,皇帝问及身体、吃饭睡觉,卫老夫人答好。 皇帝这才道:“姑姑今日来找侄儿,可是有事?” “太子如今还未娶亲,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皇上,可要帮皇子们指婚?” 皇帝道:“侄儿方才刚跟几位爱卿聊到此事。” 卫老夫人道:“陈国公府还未出阁的姑娘有四五个,其中有两个性子活泼,与太子正好相配。” 皇帝道:“姑姑正好解了朕的烦恼。过两日让她们到慈宁宫,见见太后,陪太后聊聊天。” 卫老夫人知道皇上要考察一番,此事急不得,便也没有往下说。 皇上有皇上的考虑,她的想法,让皇上知道便可以了。 卫老夫人回到家中,把皇上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儿媳妇们听。 “我跟皇上提了三姑娘,四姑娘。皇上让几位姑娘进宫去陪太后几天。” 几位夫人听到事情似乎是要成了,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嫁给前途未定的太子。 卫老夫人道:“这件事也不一定能成,我看皇上似乎有更好的人选。当时提到咱们家的姑娘时,皇上微微有些犹豫。” 几位夫人们大喜。 三夫人道:“母亲可知道,皇上中意的人选是谁?” 老夫人摇头:“我进去前,还有几位大臣在里面。听太监说,皇上单独询问了顺康侯府的大小姐。” 而顺康侯回到家中后,忧心忡忡地叫来了自己的夫人。 “皇上想为皇子们指婚。” 顺康侯夫人大惊:“怎么突然要给皇子们指婚?” ------------ 第144章 婚事 顺康侯脸色沉重:“都说太子身体不适,躺在床上起不来。只怕皇上是想借着给皇子们指婚,替太子娶亲,冲一冲喜。” 太子是荣氏一族,即便皇上给太子指婚,也不会挑世家好的姑娘。 他们顺康侯府逐渐没落了,方才皇上又挑他出来问话,而且还直接问起大女儿,只怕皇上是想让大女儿嫁进东宫冲喜啊。 顺康侯夫人两道眉毛蹙起:“太子没有了荣家撑腰,彻底失势,被软禁在东宫。淑节若是嫁过去,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完了。” 顺康侯来回踱步:“你以为我愿意?去岁让她嫁人,她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不愿意,把那些公子的人品,挑得到处都是。” 顺康侯夫人道:“淑节说得也没有错。那些公子,都是些花花肠子,不堪大用,若是嫁过去,帮他们擦屁股都擦不完,哪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顺康侯揉了揉眉心:“现在好了,那些公子哥,也未必不如现在的太子好。” 顺康侯夫人脸色刷的一下惨白,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父亲,母亲,我愿意嫁给太子。” 姚淑节款款而来。 “你说什么胡话?”顺康侯夫人过去拉她,赶忙捂住她的嘴。 顺康侯眉头紧皱,“太子这趟浑水,我们顺康侯府,淌不起。” 姚淑节咬了咬唇:“女儿自小便下定决心,要嫁给品才兼优的男儿。在女儿心中,一个是万宁侯府的大公子,只是他已经有了婚约。太子也是个极好的人,荣家在的时候,一直没有人敢争太子妃的位置。既然如今,这个机会落到我们顺康侯府头上,女儿便要抓住这个机会。” 顺康侯还是提醒道:“外面的人,都在传太子腿已经断了,若是真的,日后与储君之位,定是无缘。” 姚淑节沉默了一会儿,道:“也许,皇上并没有想废了太子。若是按照常理,荣家谋反,太子理应立即被废,打入冷宫。而如今,却被囚禁在东宫。” 顺康侯心中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事情还未明朗前,他不会贸然做任何决定,断送女儿今后的人生。 “还是等等。”顺康侯道,“多等些时日,若是有百分之六十的确定,太子不会失势,父亲便主动去请求圣上赐婚。这样,太子妃便是你的。我们顺康侯府,日后也能一路荣华。” — 谭氏和宁司远坐在前院的正厅里。 宁晚桥进宫已经几日了,也没有回来。 太监只过来说,宁晚桥在宫里为太后治病,待太后病情稳定了,自然会回来。 上次宁晚桥进宫替太后治病,回来额头便破了好大的伤口,这次也不知道是凶是吉。宁司远愁得两日没有睡好觉。 秀茶也是愁眉苦脸,太监不让他们随便乱说去,若不然,她早就去陈国公府,求大少奶奶替他们打探消息了。 “姨娘,少爷,陈国公府的人求见。”护院进来禀报。 不一会儿,安氏便领着丫鬟进来了。 “晚桥妹子,不在家中?”安氏坐下后道。 看见谭氏憔悴的脸,安氏又问,“可是晚桥妹子,出了什么事情?” 安氏不能直说宁晚桥进宫里的事情,又临时想不出借口。 宁司远急中生智,便道,“姐姐被父亲请回家中去了。” 安氏惊讶:“前些日子,晚桥妹子已经回安武侯府了,今日还没有回来?” 宁司远道:“父亲要姐姐嫁给督察院的左金都御史,逼着姐姐回家去。” 安氏气道:“左金都御史,已经四十了,晚桥妹子过去,便是给人家伺候孩子的。” 谭氏听后,眼睛顿时红了。女儿这么苦,只怪自己无能。 安氏便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明渝前些日子,同我说,心悦晚桥妹子。” 在场的人顿时惊讶。 安氏道:“当时明渝跟我说起的时候,我也是惊讶了很久。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段家的姑娘,没有想到,他喜欢的是晚桥妹子。” 秀茶、芙清几人,顿时高兴起来。 若是卫二少爷喜欢小姐,那这门婚事,可是比那个什么金都御史还要好啊。 谭氏高兴过后,很快便忧虑起来:“不知道陈国公夫人,以及太夫人,她们是什么想法?” 安氏道:“我想问问晚桥妹子,是不是愿意嫁给我们明渝?若是愿意,我就去同祖母与母亲说去。” 谭氏道:“等桥姐儿回家了,我们会第一时间跟她说。” 安氏叹道:“只能这样了。”好几次来都不巧,见不到人。看来是好事多磨了。 - 宁晚桥确定下药的人是孙仑后,也就没有继续管他。 而是在侍画帮她领的药里,挑了几味阮穆宁需要的药出来,以自己喝的名义,煎了偷拿给阮穆宁喝。 孙仑他们煎熬过来的药,每回都被她倒到盆子里了。 躺在床上久了,人总是会郁郁寡欢。 宁晚桥让太监们,轮流坐在床边,讲笑话给阮穆宁听。 她就坐在旁边画轮椅的稿子。 阮穆宁这样的情况,二十天就可以下床了。 到时候不能总让太监们抬着,他可以自己坐轮椅出去晒太阳,以及去书房看书。 稿子画好后,她让这里管事的太监冯志,替她把这张稿纸拿到皇上那儿,能不能给太子制作一个四轮椅? 冯志很快回来,高兴地道:“皇上已经收下稿纸了。御用监说要十日才能做好。” 阮穆宁见宁晚桥做什么事情,都兴致昂扬,把太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他每天要做什么,宁晚桥也都写在纸上,让他按照她计划的来做。 当日裴国公请皇上赐婚时,他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也做好了一个人被软禁在东宫,独自度过这段煎熬的日子。 若问他有什么期待? 其实没有。 若问他心情如何,其实早已经能做到不悲不喜。 生在帝王家,并没有资格多愁善感。 黑夜不分地躺了好几天,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 东宫虽然冷清,但阮穆宁却觉得,如今比以前要热闹许多。 他看向眉眼带笑的宁晚桥,“你的四轮椅,怎的跟平常的不一样?” “回太子,那是我翻阅上百本书籍得来的。” “嗯?” “帮屹公子治腿的时候,我便回家翻阅了许多古籍,想把四轮椅改成方便患有腿疾的人使用。” “后来我有了创新,屹公子的腿也用不到了。这次打造出来,正好给太子用。”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使用的顾客了?” “嗯,不过太子放心,它没有任何缺陷。绝对是个完美的设计。” “对了,屹公子,是不是…”宁晚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屹公子想必,也是王爷之子了?” “屹公子是王爷之子。”阮穆宁见她同自己说话,虽然多了,却还是十分谨慎,一看便知,她把自己当君,不是当朋友。 宁晚桥点点头,道,“难怪了。屹公子前些日子,突然不告而别,回家了。” ------------ 第145章 中毒 卧病在床的病人,心情很容易焦虑低沉,所以宁晚桥要求內侍监,每天都要给阮穆宁换床单被褥,帮他擦洗身体,保持干燥舒适,要他们想办法哄阮穆宁开心。 即便阮穆宁不笑,他们也得做。 有人哄着,总比没人哄着好。 一个人呆在床上久了,就会胡思乱想,丧失生活的期望。 对于病人,肉奶蛋蔬菜水果都要吃,做法要清淡,但是味道不能差。 阮穆宁对鱼和豆过敏,宁晚桥问他之前可有开始尝试脱敏的办法? 阮穆宁道:“不曾来得及,我便被父皇赐了毒酒。” “什么毒酒?”宁晚桥愕然,忙抓过他的手来把脉。 阮穆宁见她眼中的担忧,笑了笑,“不过是一些让人昏迷,丧失力气的毒酒。你入宫之前,我便好了。” 宁晚桥长长舒一口气,难怪她把脉的时候,并没有看出来,原来是已经好了。 “你不必担忧。父皇虽然绝情,但是会权衡利弊。若我死了,换一个人当太子,他不一定能睡好觉。” 宁晚桥明白了,阮穆宁也在藏拙。 皇上上次用假太子来试探她,便是想要确认,阮穆宁说她不认识他,是不是真话? 阮穆宁一直没有把真身份告诉她,她自然不知道当日那人是假太子,所以她才成功骗过了皇上。 这件事也证明,太子在宫外的行踪,在宫外做的事情,皇上也是不知道的。 今日是她在东宫呆的第五天,按理来说,皇上应该派人过来,带她出宫了。 不过,当下这个情况,宁晚桥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所以皇上不派人来传话,她也就没有提。 “趁着这次,我帮太子用脱敏治疗法,锻炼出那些不能食用的食物耐受程度。” “嗯?”阮穆宁发觉,宁晚桥偶尔用的词语,他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却是他从没有听到过的。书籍上也没有对那些词语进行过解释。 “太子对鱼和豆类过敏,我们今日便开始慢慢食用这些食物。我会观察太子对这些食物的忍受值是多大,比如说我们先吃一小口,若是没事,吃几天后,便开始吃第二小口。若是过了几天,还是没事,我们便吃第三小口。” “日后太子误食了这些东西,喘鸣不会发作,也叫那些有心之人,不能毒害太子。” 宁晚桥低着头,边说边写,浓密的长睫毛轻轻抖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悉数落入阮穆宁的眼里。 他视线移向别处,“只怕父皇这两日便会让人来带你出宫。” 宁晚桥歪头想了想,道,“太子放心,一会儿我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阮穆宁又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眼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便问道,“这个脱敏治疗,约莫要多少天?” “要三个月左右。”宁晚桥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只要看着太子坚持完前面的十五天,后面的两个多月里,太子可以自己完成。” 阮穆宁道:“这半个月,便拜托你了。” “太子可有想惩罚的人?” 阮穆宁探究的目光看向宁晚桥,宁晚桥狡黠一笑,“我借着这个机会,帮太子出口气。” 阮穆宁郑重其事地道:“你当真要卷进我的事里来?” 宁晚桥道,“他们不会察觉的,太子只管告诉我。还有谁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 阮穆宁便在她掌中笔画。 宁晚桥越看,眉头越皱得厉害。 原来东宫里,除了皇上的人,还有大皇子的人,二皇子的人,三皇子的人。 之前给阮穆宁下毒的孙仑,是二皇子的人。 而贴身伺候阮穆宁的太监进阳,是大皇子的人。 还有打扫宫殿的太监千升,是三皇子的人。 这是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掌控中了。 写完之后,阮穆宁道:“他们不过是为了随时掌控我的动向,揣测圣意。” 宁晚桥眼珠子转了一圈,心中有了想法。 到时候,不但让他们狗咬狗,还能让皇上对那帮皇子们多加提防。 宁晚桥小声地跟阮穆宁说了她的计划。 阮穆宁听完后,说道:“如今我躺在床上,这东宫暂且由你做主。” 这时,侍画进来,“夫人,太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阮穆宁由太监伺候用饭,宁晚桥回了西配殿。 吃饱饭后,她睡了一个午觉。 正准备起来去正殿,侍琴跑进卧室来,“夫人,永公公说,太子中毒了,如今,如今,人晕死过去,您快去看看啊。” 宁晚桥让侍画快速帮她穿上衣服,随后她飞速跑进正殿。 金丝楠木阔床上,阮穆宁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发紫,人事不省。 太监和宫女们,颤颤巍巍地跪在床前,冯志是皇上派过来的总管,是皇上的人,如今只有他站在床的一旁,守着太子。 “宁夫人可来了,快看看,太子这是怎么了。方才太子正跟奴才说着话,突然就晕倒,嘴唇发紫,不省人事啊。” 宁晚桥忙跪到床边,替阮穆宁把脉,随后扫向跪着的众人,怒目圆睁,“太子中了墨玉丹。” 太监宫女们顿时磕头求饶。 “不是奴才啊…” “不是奴婢啊…” “奴才不敢,不是奴才啊…” 冯志顿时也拉下了脸。 他来的时候,皇上吩咐了,要好好盯着太子。 既要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又要保护好太子不能被有心之人陷害。 没想到啊,才过去几天,就有人敢对太子下毒。 冯志看着底下这帮磕头求饶的太监宫女,一会儿,都要好好审审。 宁晚桥道:“此毒是慢性毒,中毒者服用半年后,便会心疼而死。若是大夫把脉,只以为病人思虑过重,忧郁成疾,引发胸痹心疼而亡。” 冯志急道:“宁夫人可有救治的办法?皇上命了奴才们过来伺候,太子若是有事,奴才们的小命也不保啊。” 宁晚桥道:“按理来说,墨玉丹的毒,要几个月后才会发作。只是这个下毒之人,没想到因为太子气虚体弱,承受不住,毒症提前发作了。好在发现得及时,只要按时服下解药即可。” 冯志立即尖着嗓子道:“你们谁给太子下的毒,赶快交代出来,若是等我找出来了,把你们送到慎刑司,可别怪我心狠。” 众人磕头求饶,涕泪交加,大声喊冤,不是他们做的。 一时间,卧室内砰砰砰的磕头声和哭喊声,打破了东宫的寂静。 ------------ 第146章 下套 太子中毒昏迷,是大事。 冯志要让人去禀报皇上,宁晚桥拦下,叹气道:“冯公公,我看就算了,这里的人,都有家人要养,若是皇上知道了,要查找出真凶,只怕会牵连无辜,伤心的还是他们的家人。” 冯志愁眉苦脸:“奴才知道夫人心善,只是若是不告诉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到时候这帮人,还会对太子下手。” 宫女和太监们颤颤巍巍地跪着,宁晚桥走在他们中间,审视着他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谁下了毒,但是,这个毒,我能解。” “皇上命我来替太子治腿疾,若是太子有事,我将会是第一个受罚,甚至连累家人。” “对,不但你们有家人,我也有家人。你们为了你们的主子,给太子下毒。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也许你们的家人被人要挟,才会替人卖命。也许你们没有家人,只是为了钱,所以替人卖命。” “但是,我希望你们别再为了自己的私心,牵连无辜的人。” 宁晚桥脚步稳重有力,不断地在众人间来回走,似乎踏进那些魑魅者的心里。 冯志太了解这帮生活在宫里的人了,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根本不能撼动那些阴暗人的心。 冯志语重心长道:“夫人,奴还是去向皇上禀报吧,送到慎刑司,揪出幕后之人,从根解决。” 宁晚桥道:“冯公公,这里一共有一百五十多个人,全都送到慎刑司,很可能会有一百五十个家庭破碎。也许他们的兄弟姐妹和父母,正在等他们发了月钱,拿回去过活、治病、读书。” 一个宫女痛苦起来,“夫,夫人说得对。奴婢家中还有个生病的弟弟需要钱,若是奴婢被带到慎刑司审问,被驱除出宫,弟弟的医药费便断了,这跟要了奴婢一家人的命,又有什么区别。求冯公公,求夫人,放过奴婢一把吧,奴婢是冤枉的啊……” 另外一个太监道:“奴才家中,也有一双父母和两个兄弟。他们身患疾病,不能下床。家中只有奴才一个人能赚钱,若奴才被关进慎刑司,爹娘便失去了依仗,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啊。那跟要了奴才一家人的命,又有什么不同啊?” 越来越多的人,诉说着自己家中的苦难。 有的千里迢迢,从外地到京城,便是想等到能出宫了,好回家去跟亲人团圆。 有的只是想让弟弟们高中,挣个功名。 有的进宫,只是想让家人不饿死,活着。 冯志叹一口气,苦恼地看向宁晚桥:“夫人,这些都是什么事啊,若是不去向皇上禀报,日后太子真是出事了,只怕我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宁晚桥道:“既然我们都担负着照顾好太子的重担,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心中有个主意,若是你们赞成,便按照我说的来做。若是你们不赞成,便让冯公公去向皇上报道,让慎刑司的人来查案。” 宫女和太监们静静听着,不管宁晚桥说什么,他们都要做到。毕竟进了慎刑司,只怕有命去,无命回。 “我们总共有一百五十个人。接下来,我要把你们分成四组,来照顾太子的生活起居,以及按照我定制的食谱,给太子烹饪食物。” “我会在每一组里,选一个主事的出来,接收你们遇到的问题,到时候跟我汇报。” “孙仑公公是一组的组长,进阳公公是二组的组长,千升公公是三组的组长,永贵公公是四组的组长。” 四位公公颤抖地道:“是。” 宁晚桥道:“二组监督一组,三组监督二组,四组监督三组,一组监督四组。每一组当班时,若是出现小问题,组长先挨十大板。监督该组的组长,也要承担连带责任,挨十大板。” 四位公公虎躯一震,只觉得屁股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若是当值的组,期间出现太子被下毒之事,那么,全都交到慎刑司。监督该组的组员,也要跟着到慎刑司接受审问。” 太监和宫女们异口同声: “奴婢知道。” “奴才知道。” 宁晚桥最后看向四位组长,“为了保证你们组长能以身作则,日后你们每天都要记录下自己当日做了什么,互相把行程给对方查看,互相监督。” 四位组长道:“奴才们记住了。” 孙仑作为二皇子的人,进阳是大皇子的人,千升是三皇子的人,永贵是翁贵妃的人,就让他们互相狗咬狗,猜测是谁给太子下的毒。 冯志见大家也不反对,且刚才都哭诉着家里的困难,心软便答应了:“你们就按照宁夫人说的来做。若是有下次,本公公定要报到皇上那儿去。” “是,奴才多谢宁夫人。” “是,奴婢多谢宁夫人。” 宁晚桥说完,让他们自行分组,随后进了阮穆宁的卧室。 他还躺在床上,如同月光清辉一般皎洁,骨子里透露出幽静的清冷,将他跟刚才的事隔绝在外。 宁晚桥刚拿出银针,要替阮穆宁扎针,冯志便进来,担忧地道:“夫人要如何救治太子?” 其实宁晚桥只是给阮穆宁吃了她新研制的美白丸。 她把药给阮穆宁的时候,他就说了味道不好闻。 估计吃下后,他犯恶心,想吐,所以症状看着很严重。 宁晚桥开了药方,递给冯志,“吃两幅药,我再帮太子隔天针灸一次,半个月就好了。” 冯志哎了一声,知道太子暂时无碍,一脸轻松地出去了。 宁晚桥象征性地帮阮穆宁扎针,不过两刻钟,他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方才我听见你训斥太监和宫女了。” 宁晚桥尴尬地挠了挠头,立即跪下:“臣女在太子的宫殿里作威作福,还请太子不要怪罪。” 阮穆宁凝视着她乌黑的头发好一会儿,道:“你起来罢,本王想同你做个交易。” 本王?阮穆宁在她面前,一直用我自称。 宁晚桥抬起头,对上阮穆宁的眼睛。 那双眼睛有着淡然,沁着一股如水的冰凉。 ------------ 第147章 再问 阮穆宁刚要说话,冯志急匆匆地进来,“夫人,皇上派了人过来,请夫人到御书房去。” 冯志进来得匆忙,宁晚桥还没有来得及起身,跪在地上跟阮穆宁对视。 冯志以为是阮穆宁怪罪宁晚桥自作主张,不将那些人送到慎刑司审问,所以宁晚桥跪在地上求饶。 他刚从御药房领药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两包药,赶忙也到宁晚桥旁边跪下,替宁晚桥求情。 “太子,把太监和宫女们留下,奴才也有份,请太子不要怪罪夫人。” 宁晚桥怔了一下,很快明白冯志误会了。 阮穆宁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 宁晚桥还好奇阮穆宁要同她做什么交易。 他那样严肃,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 奈何冯志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出去,免得惹太子不高兴。 宁晚桥无奈地出来了,冯志指了指前面的两个太监,“夫人,皇上有请,跟着他们去吧。” 皇上这边的事要紧,一会儿回来了,再单独问阮穆宁要跟她做什么交易。 宁晚桥道:“那有劳冯公公,替太子煎药了。” 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经过她的分组后,这帮人还会不会趁机在药里下毒。 宁晚桥随两位太监来到了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她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是一阵沉默。 宁晚桥只听见笔触在纸上的莎莎声。 李公公站在皇帝旁边,伺候茶水。 看见宁晚桥趴在地上,皇上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东宫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刚才宁晚桥不让冯志过来禀报太子中毒的事,没到一会儿,消息便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 宁晚桥静静地跪着,反正她每次见皇帝,都知道是这个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晚桥觉得腿麻得快受不了了,皇帝才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请皇上明示。” “你这么聪明,还用朕明示?” “皇上明鉴,臣女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 “请皇上息怒,臣女只是不想无辜之人受牵连。” 皇帝扔了手中的笔,起身走过来,“今日太子中毒一事,朕不跟你计较。” “臣女谢皇上。” “起来吧。” “臣女谢谢皇上。” 宁晚桥缓了一下,站起来。 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 她稍微动了动,血液循环后,脚上万只蚂蚁腐蚀的感觉,又麻又僵。 “这几日跟太子相处得如何?” “太子脾气很好,很配合臣女的治疗。” “只是如此?”皇帝转过头来看她,眼里带着考究。 宁晚桥疑惑,那应该还有什么? 她恭恭敬敬地道:“臣女保证会治好太子的腿疾。” 皇帝见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便又坐到椅子上,冷着声道:“太子如今腿不能行。若是朕把你赐给太子,你如今可愿意?” 宁晚桥扑通下跪:“皇上,太子千金之躯,臣女不敢妄想。” 皇上道:“太子喜欢你,便什么都是小事。” 宁晚桥颤颤巍巍:“臣女得太子厚爱,是臣女的福分。但是臣女有自知之明,不敢玷污太子。” “好了。”皇帝甩了甩衣袖,“下去吧。” 宁晚桥忙爬着出殿告退。 走在宫道上,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她说不成亲,就不成亲的。 康氏会想办法用婚事来牵制她,安武侯会用父权让她成亲,皇帝会用皇权让她屈服。 宁晚桥心底腹诽,要是她会制作炸药,真想把这个世界统治了,全都听她的。 想归想,她还是回到现实。 若是她这次出宫,随便找一个男人成亲,定下约定,不同睡,不生孩子,可能解了燃眉之急。 可万一这个男人品行不好,日后打起官司,只怕会更麻烦。 可是不快点解决婚事,下次皇上又问起她愿不愿意嫁给阮穆宁,她还用身份低微来搪塞,皇上只怕会说,既然她自认为身份低微,那么让她当阮穆宁的侍妾,再另赐太子妃、太子嫔。 到时候她会死得更惨。 她不愿意成为后宫里争宠的女人。 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完,带着别人的气味,又躺到她的床上。 那会让她抓狂、恶心,还会让她染上病。 当初在平昌侯府,她的院子里,单独给段云舟准备了被褥,就是不想跟他同睡共枕。 阮穆宁不像段云舟那么好糊弄,给他下药,她就可以不用陪床。 若是她给阮穆宁下药,也许第二天,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做利益交换的朋友,只要有利益,就可以长久。 若是做夫妻,关系变质,很多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 这里人三妻四妾的想法不会改变,所以她只能改变自己,不成亲,守着自己的药园过完一辈子。 ------------ 第148章 交谈 宁晚桥回到东宫,小厨房里正好煎好了阮穆宁的药。 端药来的是孙仑,宁晚桥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药要往内殿去,便叫住他:“孙公公,我来吧。” 孙仑稳稳停住,把药递给她。 宁晚桥接过后,道:“你们已经分好组了?” 孙仑恭恭敬敬地回应:“回夫人,已经分好了,今日是奴才带领的第一组当差。” 宁晚桥点头:“太子刚被人下毒,你们第一组要做个榜样,不可让有心人有机会下手,免得你我都要遭皇上的责罚。” 孙仑掀起眼皮,看了宁晚桥一眼,见她愁眉苦脸,眼中哀怨,料定皇上方才招宁晚桥前去,定是因为这事刁难她。 又见她额头淤青,看来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冯志从阮穆宁的卧室出来,正要去厨房问药的事,见宁晚桥悲苦地回来,关心地问:“夫人刚才可是受了皇上的责怪?” 宁晚桥垂下眼眸,十分冤枉,抬起眼皮时,又无所谓地道:“我一人受苦不算什么,以后大家都注意着些,我的头也算没有白磕。” 冯志叹息道:“夫人的大恩,我们都会记在心里。” 其他路过的太监宫女,偷偷瞄宁晚桥额头上的淤青,把宁晚桥的恩惠记到了心里,又下定决心,只要他们当差,绝不能让有心人再下毒了,监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宁晚桥道:“都是服侍太子的,只要太子好,我们才能过得好。” 宁晚桥端药进了卧室,阮穆宁躺在床上,自然听见了方才她同宫女和太监们说的话。 触到她额头上的淤青时,他眼底暗了暗。 宁晚桥皮肤白皙,有一点儿磕碰,都会把伤口放大,让人怵目惊心。 宁晚桥跪在蒲垫上,闻了闻药,又用手蘸了些尝,小声道:“看来孙仑这次,并没有在里面下毒。” 阮穆宁道:“你的方法很好。即便再蠢笨的人,也不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来。他身为组长,若是组员做不好,挨板子的也是他。他自然要多上心几分。” 宁晚桥笑了笑:“即便他不敢下毒,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所以啊,他们都得防着对方,陷害自己。这下就不会顾及到太子这边了。” 阮穆宁点头,看见她笑,也笑了笑。 宁晚桥看了一眼守在帘子后面的太监,便要自己把药喝掉。 阮穆宁抓住她的手,阻止道:“我来喝吧。” “太子,这是我开给自己的补药。” 阮穆宁黑眸盯着她。 宁晚桥道:“最近照顾太子,我身体疲劳。所以我顺便借着给太子解墨玉丹的毒,给自己开了补药。毕竟宫中的名贵药品多,我若自己去买,哪有钱买啊。” 看她话语里都是抱怨,阮穆宁松开手,说道:“你若觉得劳累,煎药味药这些活儿,让內侍监做就是。不必事事亲为。” 宁晚桥一口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看向阮穆宁,“太子,我不是那个意思。照顾太子是我分内之事,我…” “你是不是觉得,生在帝皇之家的人,都是薄情的人?” 自然是,就算现在不是,以后面临选择的时候,利益还是得放在前,这是生在帝皇家,应当要承担的责任。 即便你不愿意,那些世家、大臣,都会逼着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但宁晚桥不会这么说。 她微微一笑,说道:“臣女不敢妄议皇家。但我觉得,太子与我,是朋友。太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阮穆宁心知宁晚桥在说一些场面话,便道:“父皇刚才唤你去,是因为下毒之事,以及要给我们赐婚?” “嗯,我跟太子合演这场戏时,便知道皇上肯定会找我过去问话。” 阮穆宁瞥一眼她的额头:“你的额头,可痛?” 宁晚桥摇头:“若是能求得所愿,磕几个头也没什么事。” 阮穆宁无声地盯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可有什么心愿?” 宁晚桥低下头,边想边道:“自然是有的。我想知道杀我的人是谁。希望阿娘跟弟弟顺遂。希望自己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 阮穆宁看着她道:“若是本王帮你完成这些心愿,你愿意给本王这个机会?” “啊?”宁晚桥疑惑不解,“太子已经派人保护好我了,我又怎么能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呢?” 阮穆宁道:“当日舅舅请父皇请旨赐婚,本王为了避嫌,情急下只能说爱慕于你,没想到却让你受到牵连,屡次被皇上叫去问话。” 宁晚桥忙道:“太子若是不那样说,只怕到时候会被皇上误会,有杀身之祸。我不介意这么帮太子一回。女子本就是家族拿来联姻的,我若是不成亲,即便皇上不问我,父亲和母亲也会压着我成亲。” 阮穆宁道:“如今,你心中是何想法?” 宁晚桥道:“待我从宫里出去再说,如今我只能先顾及太子的身体先了。” 阮穆宁道:“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宁晚桥摇头:“没有。” “日后你也不打算成亲了?” 宁晚桥踌躇了一下,还是真假参半地道:“也许太子会觉得我的话大逆不道。但是,我被平昌侯伤透了心。是以,我不想再成婚生子。也不想我的夫君,日后再有三妻四妾进门,让我面临火烧、罚跪、禁足、被陷害的危险,然后又不站在我这边,不相信我。” 阮穆宁凝视着她:“你心悦平昌侯过?” 宁晚桥依旧真假参半地点头道:“我救下平昌侯后,与平昌侯互相真心喜欢过。只是没想到,他后来对我误会深,把我禁足,夺了我的管事权,日日歇在其他姨娘的院里,我们才渐渐离了心。” 阮穆宁盯着她的眼睛思虑良久,道:“本王想同你做个交易。” “是方才太子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交易?” 阮穆宁目光暗沉,犹如深渊之中的黑色漩涡:“如今我身陷囹圄,腿脚折断,不能行走。” “嗯,太子三个月可下床,五个月后肯定好了。” ------------ 第149章 盟约 “你可要摆脱父皇与安武侯府逼迫你成婚的事?” 宁晚桥道:“太子有主意帮我摆脱这件事?” “或许我们可以结盟,约法三章,只做表面夫妻。” “表面夫妻?”宁晚桥讶异,“我嫁给你吗?” “我如今十九,若是你不愿意,皇上定会替我与其他女子赐婚。而我的事情,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我相识数月,不算知根知底,却也知道对方所图之事。不如你嫁给我,帮我渡过这一关,待我坐稳位置后,放你出宫。日后你顶着前太子妃的头衔,只要我活着,不会有人敢做主你的事。我亦可以助你假死,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去过你想过的生活。看看大好河山,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 阮穆宁的条件是很诱惑,只是并没有打动宁晚桥,她还是道:“我理解太子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太子只管放心,日后太子妃、太子嫔,以及各位主子,都会替太子保守秘密,助太子坐稳位置的。” 阮穆宁道:“那是日后之事。在太子期间,我所图之事,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你说的那些太子嫔以及侍妾,都不会有。况且,我也没有太多精力,周旋于女人之间。是以,在你嫁给我期间,东宫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 宁晚桥仔细瞧了他一眼,但他深邃的眼眸并未看出任何异常。 阮穆宁是个事业心重的人,多年来连个侍妾也没有。 宁晚桥相信他确实不是沉迷女色的人。 阮穆宁继续道:“既然是盟约,便按照你的心意来。人前扮演恩爱夫妻,人后不同房,不生子。你也可以带你的贴身丫鬟入宫服侍。” 宁晚桥定定地看着他。 其实这样算是完美了,但到底人心难测。 若是踏进了宫门,日后她不能再出宫。 即便没有别的女人,但她每天都要被关在宫里,她也是难以接受的。 前世她日日要出门,即便是跟段云舟和离后,她也是日日要出门,日子过得才愉快。 “太子,容我好好考虑。” 阮穆宁看出她的顾虑,又道:“待我腿好后,我会向父皇请求,允许我搬到太子府去住。这样,你不用拘在宫中。” “太子府?” “我十二岁时,父皇便赐了我府邸。” 宁晚桥郑重其事道:“太子,这个盟约,我还是要好好想想。” 有多少人合作之时,恨不得掏心掏窝地证明自己的真诚。但到触及利益时,便面目狰狞,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打。 若是日后阮穆宁违背誓约,她又要怎么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所有种种,若是不想好后路,做到走一步看三步,她便会失去主动权,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太子,夫人,已经到用晚膳时间了。”侍画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宁晚桥便让人先把阮穆宁的饭菜端来,她要为阮穆宁做脱敏治疗。 太监们先端了雪霞羹,这里面有豆腐,宁晚桥先让阮穆宁吃了一口。 “太子,放心。若是太子一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我立即会开药给太子喝下。” 阮穆宁见她谨慎,微笑道:“无事。你医术高,本王放心。” 宁晚桥看他吃下后,等了一会儿,见他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让太监又上第二道菜,金玉羹。 这道菜并没有让阮穆宁过敏的食物在里面,宁晚桥看着內侍监喂他吃完了,这才回自己的西配殿用晚饭。 一直到临睡前,阮穆宁吃下的那口雪霞羹,并没有让他哮喘发作。 — 承乾宫。 皇帝坐在最首位,翁贵妃和贤妃伴在两侧,下首位是大皇子,再就是二皇子,以及三皇子和众多皇子们。 人来齐后,皇帝直接道:“昨日,太子中毒了。” 大家均是一惊,太子中毒? 他们可没有做啊! 翁贵妃道:“好好的,怎么中毒了呢?” 贤妃用手帕压了压嘴角,看向自己的儿子二皇子,说道:“把那帮宫女和太监,都送到慎刑司拷问,不出两个时辰,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这里谁不是戴着面具生活?但相处久了,都知道对方是牛是鬼。二皇子阮穆邢道:“父皇,这帮人敢下毒第一次,就敢有第二次。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其他皇子纷纷应道:“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 皇帝扫视一眼:“太子仁德,不想把事情闹大,希望息事宁人。但是,朕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说完这件事,皇帝挥手让大家退去,摆驾去了御书房。 李公公端了茶过来,皇帝喝了一口,问道:“东宫今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李公公道:“回皇上,宁夫人这两日,除了监督太子吃药,还开始监督起太子用饭了。” 皇帝道:“他们是不是关系好一些了?” 李公公道:“依奴才看,宁夫人可能是怕别人也会在饭菜里下毒。所以太子入口的东西,宁夫人都亲力亲为。” 皇帝点头:“她也是个好的。只是有些时候,太不识抬举,惹人厌烦。” 李公公道:“宁夫人是二婚,生母身份低微,自然比其他人要自卑一些。” “她自卑?”皇帝冷哼道,“她当初敢欺骗到朕头上来,怎会是个自卑之人?” 李公公提醒道:“皇上,宁夫人入宫已经有些时日了。” 皇帝摆手:“再让她住两日。” 这时,小太监来报,“镇北王和王妃求见。” 皇帝让人去烹茶来,镇北王开门见山道:“皇上,如今荣家的事情过去了,臣离开并安太久,恐会出事。” 皇帝道:“你回去罢。只是屹儿的腿疾还未治好,恐怕回了并安,不利于治病。” 镇北王道:“今日臣来此,便是想同皇上商量一二。” 镇北王妃接话道:“太后让宁夫人替屹儿治腿疾。臣妾想着,若是让宁夫人替屹儿治腿疾,为了宁夫人的名声,干脆把宁夫人纳为屹儿的侧妃,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 皇上看了眼镇北王妃,李公公也是惊愕,看来看上同一个人了。 镇北王道:“听说宁夫人医术了得。这次回并安,便让她跟屹儿同行,路上也好帮屹儿治腿疾。” 皇帝沉吟,良久,道:“朕虽然是君。只是婚事一事,还是由屹儿做主。若宁夫人愿意为他侧妃,屹儿也愿意纳她为侧妃,朕自然同意。” 有了皇上的话,夫妻两个,便出宫了。 簪花宴一事,因为荣家的事情耽搁了,如今,镇北王妃,只能让丫鬟再下帖子,送到宁宅,请宁晚桥道镇北平王府来。 ------------ 第150章 上门挑衅 谭氏接到镇北王府的帖子时,满脸愁苦。 “你回去禀报王妃,说宁夫人有事,待她回来了,我会把事情告诉她。” 丫鬟应了声,便走了。 镇北王妃把事情说给了镇北王听,镇北王不免有些气恼,到底是多厉害的医术,竟敢还让他们镇北王府的人等候? 海柏进来禀报:“王爷,王妃,世子又开始砸门了,嚷着让他出来。” 镇北王挥了挥手:“事情过去了一个月了,让世子出来吧。” 海柏出去后,阮穆棱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儿子拜见父王,母妃。” 镇北王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一身蓝色锦袍,仪表堂堂,外表竟然不输女人绝艳,便道:“皇上这次赐婚,我看也应该給棱儿定个姑娘了。” 阮穆棱道:“儿子任凭父王母妃做主。” 镇北王对这个虽然有点不学无术,但还算听话懂事的儿子,很是满意。 并安荒凉凄苦,日后自然由阮穆屹镇守,王位也由阮穆屹承接。 阮穆棱和母亲作为质子,留守在京中,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 是以,镇北王觉得两个儿子中,谁都没有亏欠。 不过一会儿,阮穆屹过来了。 他脸色并不好看,进来便直接质问:“父王把儿子关了两个月,是怕儿子鲁莽,坏了父王的好事?” 镇北王道:“你别跟我没大没小地嚷嚷着。你性子纯良,上战场可以,玩政治,太子在你之上,不用你操心。” 听自己父亲这么说,阮穆屹这才安心:“太子如今怎么样了?” 镇北王道:“你管好自己。至于太子,自有皇上做主。” 阮穆屹道:“这么说,皇上并没有废了太子?” 镇北王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又没有谋逆之罪,何来被废一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阮穆屹站起来,“我进宫去看看他。” 见儿子已经推着轮椅往外走,镇北王呵斥:“你给我站住。今早我刚从皇上那里回来。” 阮穆屹回头:“皇上跟父王说了什么?” 镇北王道:“今日皇上召集了几位皇子过去听训,敲打他们。” “为何?” “这就证明,太子没有事。你去宫里,只会把太子陷于两难之地,适得其反。” 镇北王妃语重心长地道:“今日你父王亲自去向皇上道别,顺道跟皇上提了你。” 阮穆屹道:“提我做什么?” 镇北王妃道:“给你纳侧妃的事。” 阮穆屹看向镇北王:“父王,儿臣不纳什么侧妃。儿臣有喜欢的人。” 镇北王惊讶,其他在场的人,同时也惊讶。 镇北王眉开眼笑,儿子有喜欢的人,是好事,正好在京城办了喜事,一同回并安去。 “既然如此,让你母妃去她家提亲,娶进门就是,不耽误你纳侧妃。” “父王,她身份特殊,你别瞎搅和。”阮穆屹说着,已经转动轮椅,“儿臣有点事情要解决,晚饭不必等我。” 镇北王妃忍不住笑道:“被关了这么久,估计去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镇北王道:“他回京那么久,能找到个喜欢的,也不错。” 阮穆屹出府后,伸了个懒腰。 康盛问道:“世子,我们要去哪里?” “去平昌侯府。”阮穆屹道,“小爷要让平昌侯写和离书,放了宁小姐。” 康盛缓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世子爷,是要到平昌侯府抢人?” 阮穆屹道:“不抢人?难道还跟他讲道理?” 康盛劝道:“依属下看,世子爷还是单独约平昌侯出来,直接上门要人,这会让平昌侯的面子过不去。况且,日后也不好相见。” 阮穆屹道:“有什么不好相见的。小爷日后是并安的王,住在并安。他在京城。宁小姐日后跟我住并安,也见不着他。再说,镇北王府,比他平昌侯府好吧?“ 两人很快到了平昌侯府,听到镇北王世子来找侯爷,下人们不敢怠慢,直接去叫侯爷出来。 段云舟让下人烹茶来,意外地道:“世子来访,有失远迎。不知道世子有何事找本官?” 阮穆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拿乔道:“侯爷最近跟夫人关系好吧?” 段云舟茫然,问道:“不知世子说的是哪一位夫人?” “当然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段云舟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官对夫人,自然是满意的。” 满意还纳那么多妾!娶正妻当日,还抬了贵妾进门!阮穆屹放下茶杯,拉下脸:“若是有人看上你的夫人,让你割爱,你当如何?” 段云舟迷惑,问道:“不知道是哪位公子,看上了周二小姐?” 虽然段云舟不喜欢周锦画,但是公然抢他的新娘,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可能不生气。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周二小姐?”阮穆屹与康盛对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康盛也摇头,自从他被太子派到阮穆屹身边,消息也闭塞了许多,跟睁眼瞎一样。 这时,管事和陈妈妈从外面回来,正往厅里来,抱怨道: “哎,宗祠除了宁夫人的名字了,怎的衙门那儿,还留着宁夫人的名字。” “周家那边生气了,快去请老太太过来商量,恐怕下个月办不成婚事了。” 两个人走进来,正好看见段云舟。 陈妈妈立即道:“侯爷,老奴跟周家那边的人到衙门备案婚事。人家说了,要先把侯爷跟宁夫人之前的备案消了,才让备案新的。” 段云舟恍然想起来,道:“原先我想着,太夫人气消了,再把夫人接回来。来回销户麻烦,索性就搁置在那儿了。” 管事道:“司民说,要王爷的亲笔签名,送到那儿,才可以消了备案。” 阮穆屹和康盛听得一知半懂,康盛问道:“要消谁的婚契备案?要给谁备案婚契?” 陈妈妈和管事刚才气糊涂了,注意力一直在段云舟身上,听到康盛的话,这才看向阮穆屹。 段云舟道:“这位是镇北王世子。” 原来是世子啊,他们可得罪不起,两人连忙行大礼:“世子爷安。” 陈妈妈又解释:“我们侯爷前几个月,跟宁夫人和离后,一直没有到衙门消了婚契备案。今日老奴去给侯爷和周家的二小姐备案婚契,司民便不给上。” 阮穆屹呆了好一会儿,道:“你是说,平昌侯已经跟宁夫人和离了?” 陈妈妈不明白眼前的世子为何那么惊讶,应道:“侯爷跟夫人,几个月前已经和离了。” ------------ 第151章 下帖 段云舟听出了一些端倪来,看向阮穆屹,不可思议道:“莫非刚才,世子爷说的夫人,是指我的前夫人?宁夫人?” 阮穆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无心多跟段云舟说话:“侯爷新婚,恭喜恭喜。过些时日,我新婚了,也会请侯爷过来喝喜酒。” 段云舟愕然:“世子也定亲了?” 阮穆屹脸上已经挂上了抑制不住的笑容,道:“快了,快了。” 这时曾氏出来,看见阮穆屹,寒暄两句,又看向段云舟:“舟儿,快把你的签名信给陈妈妈送到衙署去,今儿是个好日子,是备案婚契最好的日子。” 因着这是家务事,段云舟实在不想当着阮穆屹的面说:“如今还有贵客,一会儿子再同母亲说。” 阮穆屹挥手,还想看好戏,便道:“侯爷和老夫人请便。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老夫人说得对。” 曾氏听到阮穆屹也替自己说话,便对段云舟道:“世子说得对。你只需提笔写两个字就好,不费多少时间。” “母亲,儿子一会儿再跟您说。” 阮穆屹又道:“侯爷不必管我,听老夫人的就是。赶紧提笔写字,不能让老夫人生气,不然实乃不孝。” 以前曾氏看不惯那些靠父亲封官加爵的,因为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 不像自己儿子,是自己上战场上厮杀下来,得到的功名。 没想到眼前的世子那么明事理,曾氏对阮穆屹的印象越发好了,慈爱地笑着:“世子爷明事理,说得对。舟儿,趁着衙署还没有关门,把你的亲笔签名给陈妈妈吧。” 曾氏当着外人催促段云舟,段云舟不免觉得面子过不去。 想到婚事已定,只好提笔写了自己的亲笔签名。 陈妈妈收到,笑得合不拢嘴,忙赶去衙署,这下宁晚桥,与平昌侯府,可是没有一点任何关系了。 曾氏笑呵呵地看向阮穆屹:“世子爷一会儿在府中用饭了再回去?” “老夫人客气,父王还等着我回去呢。“ 阮穆屹便让康盛推他往衙署去,他还要亲眼看着陈妈妈去消备案呢。 “没想到世子爷是个知礼数,性子活泼的人。”曾氏夸赞。 “是这样吗?”段云舟若有所思,阮穆屹来了后,似乎什么事都没有说,便走了。 他仔细回想着阮穆屹一见到他时,开始说的话。 难不成,阮穆屹看上了宁晚桥? “舟儿,如今婚事已经筹备了。你好好调养身子,争取让周二小姐早点怀上孩子,为我们段家开枝散叶。” 段云舟道:“母亲答应过儿子,若是娶了周二小姐,待您和宁氏都气消了,便让儿子去接她回府。” 曾氏得了如意的好儿媳妇,对于儿子要重新纳宁晚桥为贵妾的事,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到时候为了争夺自己儿子的宠爱,主母自然会对宁晚桥出手。 曾氏爽快地应承:“娘只有一个条件。她进门后,日后得每天都给娘和主母问安,端茶倒水,伺候娘和主母。不能像以前一样,失了礼数。” 段云舟想到宁晚桥那刚毅的性子,不免有些头疼,道:“儿子会好好跟宁氏说一说。” 曾氏想起儿子为了宁晚桥,把私人巷给规划进住宅的事,又敲打道:“为了侯府和平,日后你也不能太宠宁氏,去请同僚们帮她的忙。” 段云舟疑惑道:“母亲指的是什么事?” 曾氏见儿子那么重要的事情,转头就忘,提醒道:“她扩建房子,把私人巷也纳入她的房子里。这么重要的事情,请同僚们帮忙第一回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段云舟解释道:“母亲,私人巷一事,不是儿子帮她的。想必是那些跟她交好的夫人们帮的。” “帮了就帮了,你不必哄骗娘。”曾氏语重心长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若不是家里人,就算关系再好,人家也不可能帮她。” 段云舟道:“母亲,儿子不骗您。房子是她自己找的,私人巷也是她自己解决的。” 曾氏看到段云舟不似作假:“你说的是真的?” 段云舟道:“儿子对天发誓,不是儿子帮她弄的。虽然私人巷不是大事,却也不是小事。儿子若是帮她,也得费好些功夫,消耗人脉。若是她当时请儿子帮忙,儿子也只会让她换一个地方建房子。” “当真不是你帮的?” “儿子虽然宠她,但是还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好,娘相信你的为人。只是娘觉得,那些夫人,不一定会帮宁氏这个忙。” 段云舟道:“待她进了侯府,日后儿子再仔细问她。” — 阮穆屹亲眼看着陈妈妈,在司民处消了宁晚桥跟段云舟的婚契,又把段云舟跟周锦画的婚契备案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康盛问道:“世子爷,我们要干嘛?” 阮穆屹道:“当然是向她表明心意了。让她同我回并安去。” 镇北王看见说不在府中用饭的儿子,又回来了,便问道:“怎的?人家姑娘不见你?” 镇北王妃笑着道:“是不是姑娘有事不在家?” 阮穆棱看了一眼阮穆屹,说道:“大哥肯定是去外面办事,不是去见自己喜欢的姑娘。” 阮穆屹道:“没错,我去打听了一下,京城中医术厉害的人。听说安武侯府的宁夫人,医术了得。母妃,明日你下帖子,让她到府上替我看看。” 镇北王和王妃均是一愣,对视一眼,纷纷好笑起来。 阮穆屹狐疑,难道自己打探得不对? 王妃笑着道:“方才母妃和你父王,同你说的,正是宁夫人。” 阮穆屹呆如木鸡:“你们一直说的那个女大夫,是宁夫人?” 镇北王道:“自然是她。难道我们还能给你随便找一个女医?” 阮穆屹端起碗,扒了好几口饭,让自己冷静。 阮穆棱道:“我见过宁夫人。在太后举办的探春宴上,她的琴艺不错。当时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 镇北王妃又笑着对阮穆屹道:“若是你肯让她替你治腿疾,也愿意纳她为侧妃,母妃便到安武侯府去说。” ------------ 第152章 出宫 玉叶羹是用罗汉菜和金花鱼制成。 宁晚桥已经连续三天,都让阮穆宁吃上两口,然后守着他,一直观察他的情况。 好在他没有任何异常,至少日后突然碰到鱼和豆腐,不会过敏,导致哮喘发作。 “太子今天可以下床活动身体了。” “冯志?”阮穆宁喊道。 冯志立即带着两位太监进来。 宁晚桥道:“太子先在床上活动一下。” 阮穆宁看向她,宁晚桥道:“先抬高一只腿,放下后再抬高另外一只腿。这样反复练习十次。一开始不用练太多,每天练二十下就行。可能会有些痛,不过只要坚持完两个月,腿就没有那么痛了。” 阮穆宁按照她的嘱咐,先缓缓抬起左腿。 这个动作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个轻松的小动作。但是对于患有腿伤的人来说,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 阮穆宁慢慢抬起腿的时候,虽然没有吭声,但是宁晚桥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冯公公,帮太子擦一擦汗。” 冯志立即拿了手帕,替太子擦拭。看到太子脸色都白了,想必一定是疼痛难忍,不忍地道:“宁夫人,一天要做二十个,会不会太多了?能不能让太子先从十个做起?” 宁晚桥道:“这是根据太子腿伤好的程度,定制的数量。若是不及时锻炼,肌肉会萎缩,关节会僵硬,即便日后骨头长好了,跌倒机率还是很高。所以现在开始,必须维持关节活动度,以及强化肌力训练。” 冯志看到太子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心疼地叹气。 “按照宁夫人说的来做。”阮穆宁道。 “是。”冯志也不再做声,只是默默地帮阮穆宁擦汗。 骨断疼得要命,康复更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阮穆宁躺在床上那么久,怎么睡都难受,特别是还要人抬身照顾,即不体面,又让人精神失落。 他早就想早点活动下床,不管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如今宁晚桥说可以活动下床了,他求之不得。 宁晚桥看到他做到第十个,衣服已经湿透,说道:“太子,剩下的十个,晚上再做,不用一次性做完。” 然后宁晚桥让內侍监给阮穆宁换干净的衣服,把被褥也换成干净的。 下午的时间最是宽裕,不像早上既要弄早饭、煎药、准备午饭,忙得人晕头转向。 阮穆宁说想到花园里晒晒太阳。 太监们便抬他到了花榭。 冯志让人烹茶和制作一些点心来。 宁晚桥趴在栏杆上,扫了一眼整个花园,对身后的阮穆宁道:“上回我来了花园,原来只逛了一角。” 阮穆宁挥了挥手,让太监们出去守着,不用伺候。 待花榭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阮穆宁才道:“这花榭,是父皇为母后建的。” 宁晚桥没想到阮穆宁会突然提到皇上和皇后。 “这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为皇后建的?”宁晚桥坐到他旁边,认真地听他说。 “母后虽然强势,也喜爱看花,也希望自己是个受夫君宠爱的女子。” 宁晚桥看了一眼四周种满的杜鹃花,像彩霞绕林,染红了这一角的花团锦簇。 “太子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但是父皇,会给母后一个最幸福的死法。” 宁晚桥试探地问道:“皇上,有没有喜欢过皇后?” 阮穆宁眼底暗了暗,眼神有些飘渺,似乎透过空间,看到了过去。 “我想是有的。只是家族的兴衰,世家大臣,逼迫父皇做出选择。” 宁晚桥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是道:“每个人的出生,早就注定了他要背负一些责任。太子背负大封的兴衰,我们这些老百姓是背负养活自己与家人的责任,工部背负水利建设,刑部与大理寺背负公平与正义。若是人活在世,只谈儿女情长,难免叫人觉得索然无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而我自己,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阮穆宁笑了笑:“这花榭,是母后最喜欢呆的地方。她喜热闹,东宫笙箫不断,夜夜长明。经常邀请父皇的一众妃嫔,到花榭中赏茶饮茶。那时候,父皇和母后,是这些妃嫔们的宠儿。” 宁晚桥道:“太子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开心吗?” “母后待我很好,外祖母也是。并没有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怠慢我。反而日日烧香,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那日在春上原,太子说中毒一事,我想,必定也是真的了?” 阮穆宁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在我中毒之前,我一直认为,父皇是真心对待母后的。不管多忙,他都会陪我与母后用饭。直到我发现,我中毒是父皇授意的。我不理解,父皇为何要下毒害我。” “偶然一次,去了外祖母家,我明白了原因。舅舅们私下同其他大臣,以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作理由,让父皇早日立我为太子,防止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兄弟阋墙,扰乱朝政。” “父皇迫于无奈,立我为太子。但又害怕我与荣家的女子生儿育女,日后不好清算荣家,便一直让人给我下毒。让太医,以及钦天监的人,说我不宜早婚。” 宁晚桥明白了,阮穆宁对她说这些话,是想表明他的诚意,他是真心想跟她合作,希望她同他结盟。 被自己的父亲下毒,却不能告诉自己的母亲听,还要假装以为父亲很爱自己。 这每一项,都需要超高的演技,骗了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 翌日,李公公领着几个太监过来,抬着顶轿子,说皇上已经允许她出宫了。 宁晚桥跟阮穆宁告别:“太子请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阮穆屹点头,并没有同她多说什么。 至于服侍阮穆宁的太监和宫女,宁晚桥相信,这帮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往死里监督对方。 她坐在轿子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放松。 特别是看到宁宅二字的时候,像是归林的小鸟,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谭氏和宁司远看见她的时候,一个眼眶红了,一个哽咽得嘴里喊着阿姐。 宁晚桥感动又心酸,还是和家人在一起,觉得温暖、自由自在。 一家人用过晚饭后,宁司远和谭氏便拉着她,问这次怎么要住那么久?是不是太后的病很严重? 原来皇上是用这个理由,保住她的名节。 宁晚桥说:“嗯,不过太后的身体,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谭氏担忧地道:“这次出来了,可还要进去住?” “可能还要进宫去复诊,但是应该不用住在宫里伺疾了。” 宁司远道:“阿姐,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们家里又堆了好多帖子。” 秀茶便把帖子端了过来。 宁晚桥拿了第一张过来,是陈国公府的,安氏请她到府中做客。 谭氏心宽地道:“桥姐儿,你觉得陈国公府如何?” 宁晚桥放下帖子,问道:“阿娘怎么突然这么问?” 谭氏道:“你父亲前两日又差人来,让你回安武侯府一趟。他定是让你回去跟那个金都御史成亲。前些日子,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过来说,卫二少爷喜欢你,问你可愿不愿意嫁到陈国公府去?” 宁晚桥眉头蹙起,没想到卫明渝跟安氏说了这件事。 “阿娘,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自己来解决。” 谭氏忧心道:“你父亲那边,只怕这两天,又会派人过来。” “上回我已经同父亲说过了,我不嫁。若是他执意跟人定亲,到时候就让怡姐儿嫁过去吧。” 宁晚桥拿起第二张帖子,是镇北王府的,请她去治腿疾。 宁司远道:“镇北王府的人,来了好几次了。这张帖子,是昨天递过来的。” 第三张,是蒋氏的。 应当是让她过去诊脉,看看胎儿。 第四张,是曾舒婷的,要上门拜访她,让她看见了,一定要回复信息。 剩下的还有五六张,宁晚桥一一查看,都是请她到府中看病的。 秀茶道:“小姐打算第一个见谁?” 在东宫一直绷着神经,宁晚桥想好好在家里躺两天,再出门见客。 想了想,她拿了曾舒婷的帖子:“跟表小姐说,让她明天过来吧。” 除了荣家出事那段时间,朝廷戒严,曾舒婷没有给她下帖。其他时间,每天都要送一张帖子过来。 ------------ 第153章 献计 宁晚桥和离后,算是第一次见曾舒婷。 跟探春宴那时候比,曾舒婷忧愁了很多,没有了精气神似的。 秀茶给曾舒婷上了茶,她双手握住小小的茶杯,包裹在掌中,思忖许久,还未说话,先流下两行泪来。 “最近我一直在找表嫂,想到家里拜访表嫂,只是表嫂一直不在家里。” “我最近很忙。安武侯府要我回府中去备嫁。后来又去替一位贵人治病。” 曾舒婷抽噎起来:“前些日子,二皇子妃命人到我家中去,跟我阿娘说,要抬我进安王府做侍妾。” 宁晚桥道:“你不愿意?” “呜呜呜,表嫂,我不是不愿意进安王府。我是不想做五品的侍妾。” “那你要做什么?二皇子已经有正妃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二皇子妃管束。” “我,我,就算不能做二品的侧妃,也要做个三品的妾妃,呜呜呜……” 侧妃能从侧门进,可以摆个简单的酒席,给主母和主君敬酒。侍妾是一顶轿子从角门抬进去,无声无息的,就这么过了。表嫂,我只是不甘心啊。” 说着,曾舒婷掩面哭泣,涕泪交加。 宁晚桥叹息:“那你跑我这里来也没有用啊,你得跟二皇子妃和二皇子提要求。”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只是,我提了。二皇子妃说我是商户之女,能给二皇子做侍妾,已经是烧高香了。她说日后虽然我生的孩子是庶子,可是可以直接封官加爵,跨越阶层的。” 宁晚桥道:“如今你怎么想的?” 曾舒婷道:“表嫂,他们都不肯帮我,谁都不愿意帮我,我只能找表嫂你了,求表嫂帮帮我,表嫂帮帮我,舒婷不会忘记表嫂的大恩大德的。” 说到最后,曾舒婷已经是泣不成声,口不能言。 宁晚桥面露苦恼:“如今我也自身难保。我父亲逼我嫁的金都御史已经四十了,比二皇子还要不如。我也是求助无门,暗自垂泪。” 曾舒婷停下哭声,望向宁晚桥:“金都御史四十了,那他的孩子,岂不是已经成家生子了?” 宁晚桥点头,微微垂眸:“所以说,如今我的处境,还不如你。” 曾舒婷抹了抹眼里的泪水,一抽一抽地道:“前几日,我到平昌侯府去探望姑母和姐姐。偶然听到表哥跟姑母谈起,待表哥跟周家的二小姐成亲了,表哥再以贵妾的名分,接表嫂回府中。” 闻言,宁晚桥差点气笑,只能尊重他们母子,祝他们活在自己的梦想里。 “表嫂,不如我去同表哥说一说你的处境,让安武侯知道表哥要把你纳进府里。这样也不用嫁给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 宁晚桥叹气一声:“我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老夫人是你的姑母,怎的也不帮你说两句话?若是有个当侍妾的侄女,她脸上也无光啊。” 曾舒婷当即愤怒起来:“姑母怕影响表哥的婚事,不肯帮我说话。曾家一直仰仗平昌侯府,阿娘和阿爹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可是如今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找表嫂了。” 宁晚桥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说道:“你不知道,周二小姐喜欢你表哥,一直盼着我跟你表哥和离。如今我们终于和离了,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不会轻易放手的。你去同你表哥说,若是他有个当侍妾的妹妹,别人也会笑话他。” “可是,表哥是男子,他只管外面的事情,这些婚嫁的事,表哥是不会管的。” 宁晚桥道:“你只管去跟你表哥说,你表哥好面子,自然会去跟老夫人说。” 曾舒婷犹疑起来:“这样能行吗?只怕姑母和表哥会闹僵。” “他们吵架起来,你便让人去给周二小姐透露口风,说因为二皇子妃要把你纳为侍妾的事情,你表哥很生气,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娶周二小姐。周二小姐知道了,肯定会去闹自己的母亲,她母亲很满意你表哥。为了挽留住这门婚事,她母亲肯定会去跟二皇子妃商量,把你纳为侧妃的事。二皇子妃到时候为了自己母亲与妹妹,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想尽办法,纳你为侧妃的。” 宁晚桥把制衡的关系摆出来,曾舒婷刚才还满面愁容,现在已经是满面春风了。 她高兴地握住宁晚桥的手:“表嫂,我就知道找你没有错。” 宁晚桥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 曾舒婷保证道:“若是成了,日后舒婷进了安王府,一定会报答表嫂的。” 送走了曾舒婷,秀茶道:“小姐,老夫人可真是利益熏心,只顾着侯爷。” 宁晚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从她许小曾氏主母的位置,后来又让侯爷娶周家的二小姐,就知道她的为人做派了。” 秀茶道:“依奴婢看,日后这周二小姐嫁进平昌侯府,会更热闹了。” 见完了第一个人,宁晚桥又翻开剩下的帖子,最后选定了蒋氏,让凡青送帖子上门,说她明日去丰阳侯府。 秀茶问道:“小姐,怎么不先去陈国公府?” 宁晚桥托着下巴,昨晚上因为安氏的帖子,她有点失眠。 “婚事的事情,是人生大事,得缓一缓,慢慢来,若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秀茶道:“其实卫二公子人很好。大少奶奶人也很好。若是小姐嫁给二公子,二公子肯定会待小姐好的,也不会负了小姐。只是陈国公夫人,还有太夫人那一关,不一定能过得去。” 芙清走进来:“小姐,镇北王府又送帖子来了。” 宁晚桥接过,看了一眼,还是催促她上门给镇北王世子治腿疾的事。 “去回给镇北王妃,说我后天去府中。” “是。” 秀茶看着芙清出去了,又有些担忧道:“小姐这样忙碌,若是嫁到陈国公府,太夫人和陈国公夫人,肯定不会再让小姐抛头露面了,一定会要小姐好好在府中相夫教子。” ------------ 第154章 玉丁香 宁晚桥的马车到丰阳侯府正门前时,正好看见两辆马车在前面的侧门进入丰阳侯府。 马车进到二门,蒋氏的贴身嬷嬷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守在门口。 前面的两辆马车,先下来了两个嬷嬷。 两位嬷嬷有五十来岁,慈眉善目,头发规规矩矩地盘了个圆鬓,只插了一根银钗。 几个丫鬟簇用着两位嬷嬷往后院走。 宁晚桥下马车的时候,蒋氏的贴身嬷嬷过来伸手搀扶她,面上笑若春风,恭恭敬敬地道:“我们夫人,夜盼日盼着宁夫人的到来,可算把您盼来了。” 宁晚桥微微笑:“夫人最近饮食如何?” 嬷嬷道:“夫人倒是每日强逼自己吃那些补品。只是夫人老是心事重重,睡不着觉,有时候还会呕吐。” 几人往蒋氏的院子走,碰见丰阳府中的一众姑娘,正在花园里,跟着刚才来的两位嬷嬷学习礼仪。 蒋氏的贴身嬷嬷笑着解释:“前些日子,皇上下旨,要给各位皇子们选妃。这不,各个府中未出阁的姑娘,都开始学习起宫中的礼仪来。” 宁晚桥想着,这些皇子里,应该也包括太子了。 她出宫的时候,阮穆宁同她说过,若是她不同他结盟,皇上会给他跟其他的女子指婚。 坐到蒋氏的院子里后,蒋氏便抱着她诉苦:“晚桥妹子,我恨不得你住在我府上。如今我是白日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夜晚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梦里也在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吃饭也担忧肚子里的孩子,快要疯魔了。” 蒋氏身孕六个月,肚子大得像是快临盆了,且她脸部浮肿,手脚也浮肿。 宁晚桥安抚她道:“夫人不用担心,只要胎儿每天在肚子里动,就不会有事。” 蒋氏眉眼立即染上母亲的喜悦,放开她,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他很好动,似乎还是个夜猫子。白天的时候很少动,入夜我要睡了,便开始使劲地用力踢我。有时候我都忍不住笑,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宁晚桥看到蒋氏初为人母的喜悦,也跟着笑:“我帮夫人诊脉看看。” 蒋氏便伸手过来,宁晚桥帮她把脉后,不禁皱起眉头来。 她看了看堂屋,蒋氏见状,问道:“怎么了?” 宁晚桥道:“夫人最近都在哪里活动多一些?” 蒋氏见宁晚桥如此问自己,心中便紧张起来,道:“一半时间在卧室,一半时间在院子里坐着,偶尔饭后去花园散步。” 宁晚桥问:“夫人是不是觉得,最近食欲大减,时常感到心烦意乱,恶心呕吐,头晕目眩?” “是,我让府医来瞧过,府医说是我的反应比其他孕妇要大,所以会呕吐恶心。” “夫人介意我进卧室看看吗?” 蒋氏道:“要什么好介意的?你我亲如姐妹,进吧。” 蒋氏的卧室前是起居室,然后是暖阁,最后才进到卧室里。 宁晚桥先在起居室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东西。 又在暖阁里嗅了嗅,也没有闻到那个气味。 最后进了卧室,从盆栽的泥土里,到妆奁匣子,都没有闻到那个味道。 蒋氏看宁晚桥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便问道:“不知道晚桥妹子在找什么?” “玉丁香。它的气味对人体有刺激作用,不仅影响食欲,且会让孕妇感到心烦意乱,睡不着觉,恶心呕吐,头晕目眩。” 蒋氏大惊,脸色煞白得像失了血。 宁晚桥道:“夫人不必担忧。有我的补药在前,给夫人的身子打下了基础,夫人腹中的胎儿,不会有任何事的。只要把这股香味找出来,夫人日后便可以顺利临盆,母子平安。” 蒋氏抓住宁晚桥的手,背后不禁冷汗涔涔,手脚打抖,最后双唇也跟着打颤。 宁晚桥与嬷嬷赶忙扶着蒋氏坐到床上,两人轮番安慰蒋氏。 蒋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哭求道:“晚桥妹子,你可一定要帮我把这玉丁香找出来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 “夫人放心,不要紧张。”宁晚桥循循善诱,“夫人可记得,怀孕后,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新搬进来的?不管是大的物件,还是小的物件,只要新搬进夫人的院子里的,都带我去看看。” 嬷嬷便道:“有很多。知道夫人有孕后,侯爷送了很多首饰和布料来。” 宁晚桥道:“拿来我看看。” 嬷嬷便走到紫檀柜子前,搬了十来个首饰盒子出来,一一打开,放在桌子上。 里面装满了簪、钗、璎珞、项圈、手镯、坠链、耳环、戒指、玉佩等等琳琅满目的装饰品。 嬷嬷道:“夫人几乎每天都戴着这些,以备侯爷的到来。只是今日宁夫人您来了,夫人才打扮得素雅一些,好让宁夫人诊脉。” 宁晚桥一件件检查,最后摇摇头,说道:“首饰都没有问题。” 嬷嬷把首饰盒一一盖好,放到柜子里后,又道:“屋里没有了,只有院子里,有两株魏紫三月分栽下的。侯爷怕夫人闷,便让府中的下人,在院里栽下了,给夫人欣赏的。夫人平时做针线活,也都喜欢坐在下面,闻着魏紫的花香。” 几人走到院子里,宁晚桥蹲在花下,闻到了玉丁香香料的浓郁味。 她让丫鬟把泥土扒开,很快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来。 宁晚桥打开香囊,里面包裹着一大块上等的玉丁香香料。 蒋氏气恼得紧紧抓住嬷嬷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这帮人,我不曾害过她们,不论是谁有身孕,无一不是令下人小心伺候,不可怠慢。如今我有身孕了,她们却这样报答我。好得很,好得很。” 嬷嬷替蒋氏顺着背:“夫人别动怒,小心伤了府中的胎儿。” 回到堂屋,宁晚桥看到蒋氏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说道:“夫人暂且忍过这几个月,待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再算账。” 嬷嬷也道:“宁夫人说得对。如今香囊找出来了,我们把证据保留着,权当不知道。若是把这事说开了,只怕那些有心人,又会想其他的法子来害夫人。” 蒋氏紧咬牙根,心中悲凉,沉着声道:“这后宅里,哪有什么好姐妹。以真心换真心,更是天大的笑话。” 回宁宅的路上,秀茶心惊地道:“还好小姐去得早,只怕再过几个月,丰阳侯夫人腹中的胎儿就不保了。” 宁晚桥也是心有余悸,再过两个月,蒋氏的胎儿已经到了可以临盆的时候,若是她因为体内躁动,引起早产,只怕会一尸两命。 “秀茶,你说,女子就一定要生子吗?” “不知道小姐为何突然这么问,依奴婢的观察,夫人们都会生三四个孩子,来稳固自己在后宅的地位。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只有主君的宠爱,这是不长久的。” 宁晚桥笑道:“你观察得到细致入微。” 秀茶道:“奴婢跟在小姐身后,见过很多一品和二品夫人。她们很多都生养三四个孩子,有些会生五到六个孩子。若是小姐再嫁人,生孩子是不可避免的。也不能像在平昌侯府一样不管事。那时候因着太夫人与小姐关系不好,小姐可以不去请安。” 宁晚桥静静地听着,发觉秀茶还挺有心得的。 “大少奶奶与小姐交好,卫二公子也很好,若是小姐嫁到陈国公府,自然不能再像在平昌侯府一样生活。小姐得帮主君管理后宅,替主君纳妾,安排好孩子们日后的学习和前程,这样才能得到主君母亲,以及外祖母的宠爱。” 宁晚桥好奇道:“那你可知,大少奶奶有没有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物色侍妾?” 秀茶道:“奴婢跟小姐去陈国公府的时候,听过府里的丫鬟们说,大少奶奶大度、端庄、贤良、性子好、识大体,很得陈国公夫人以及太夫人喜欢。卫大少爷有侍妾,不过卫家的家风好,侍妾跟大少奶奶相处得很好,其乐融融。” 宁晚桥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些侍妾,都是大少奶奶物色的吗?” 秀茶道:“听府里的丫鬟说,有一个是大少奶奶还没有进门时,陈国公夫人送的。有一个是大少奶奶进门后,太夫人送的。这两个侍妾,也是为了让大少奶奶不那么辛苦地伺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宁晚桥疑惑:“大少奶奶伺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如何个辛苦法?” 秀茶想到自家小姐,以前都不让平昌侯上她的床,难怪小姐不知道。 她们这些丫鬟,都被安武侯夫人抓去教习过,自然多懂一些。 “大少奶奶来月事的时候,或者是身体有其他的不方便,或者是生病了,若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有需求,侍妾们便会替大少奶奶伺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这样大少奶奶就可以安心地修养身子了。” 宁晚桥茫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马车缓缓驶进隆安坊的木门时,突然停了下来。 秀茶掀开帘子,想问怎么回事,看见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人也正好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卫公子怎么在这里?”宁晚桥透过车帘,浅浅地道。 卫明渝微微点头:“我特地在这里等宁小姐的。” ------------ 第155章 请吃饭 宁晚桥惊讶卫明渝会主动来找自己,便问道:“二公子可是有急事?是不是衙署内有人受伤了?” “不曾有人受伤。我只是想请宁小姐到酒楼吃饭。” “啊?”怎么突然要请吃饭,宁晚桥摸不着头脑,不过没有问原因,“二公子订好酒楼了?” 他点了点头。 宁晚桥的马车跟着他来到了东市最繁华的街道。 东市物价贵,很多奢侈的物件都会在东市销售,富贵人家也都喜欢来这边逛街购物,是以,他们下了马车后,一眼过去,整条街都是锦衣气质佳的公子小姐。 两个人往酒楼里走,秀茶跟卫明渝的侍从在后,大堂内用饭的公子小姐们,文雅又安静。 掌柜看见他们进来,笑呵呵地上前招呼:“二公子,小姐,里面请,里面请。” 准备上楼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丫鬟在问:“掌柜的,可还有雅间?” 掌柜的忙转过头去,笑呵呵地回复:“有的,有的。”然后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小二过去招待,“几位公子小姐,跟着上楼就是。” “为什么让小二服侍,不是你亲自服侍?” 丫鬟语气不善,顿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宁晚桥跟卫明渝没有回头,因为这种嚣张跋扈的事情见多了,也没有什么稀奇。 直到对方的主子说道:“不得无礼。” 宁晚桥和卫明渝都觉得耳熟,这才回过头去。 见是许久不见的仙源公主,以及几位公子小姐。 而说话的,正是仙源公主的侍女。 “如今我们要低调,不可多事。”一位容貌绝美的姑娘说道。 她眼睛极尽传神美丽,就连发髻上金钗镶嵌着的耀目宝石似乎也因为她的容貌黯然失色。 特别是她的声音,如天籁之音,令人回味。 宁晚桥听过这个声音,似乎是在去年,她的马车差点跟人的马车撞上,然后卫明渝帮她撑起整个马车那次。 秀茶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小姐,是顺康侯府的大小姐,姚淑节。” 对,宁晚桥还记得。当时她的声音让人难以忘记。 荣家谋反,阮穆宁受伤被软禁在东宫,仙源公主好像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但看仙源的样子,似乎精神也不好,憔悴了许多。 掌柜的自然认识仙源公主,可他先服务的是陈国公府的二公子,转头又去服务仙源公主,难免会把两边都得罪了。 仙源公主高傲,若是在以前,她定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怎么样都要掌柜服侍她,而不是让个小二过来伺候。 如今她去江南游玩一圈回来,京城已经变了样。 她没有母后了,也没有外祖母了,皇兄也被软禁在东宫,不知生死。 她好几次去求父皇,让她去看看皇兄,父皇都拒绝了。 现在的她,只能住在德妃的宫里,等待父皇赐婚,再嫁出宫。 阮西瑶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女别惹事,侍女这才退到身后。 在看到宁晚桥跟卫明渝站在前方的高台上时,阮西瑶眼珠子在他们身上乱转,审视起他们的关系。 其他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好奇地探究起宁晚桥跟卫明渝怎么会一起到酒楼吃饭。 卫明渝坦坦荡荡地解释:“前些日子,宁小姐帮兵马司解决了弘文书院与豆腐店的事,所以我们兵马司请宁小姐吃饭。 大家不是很相信,但是很快的,看到隔着屏风的二楼雅间,里面已经坐了兵马司的巡捕开阳、安成极其他们的娘子,大家才放下了自己的怀疑。 有个在弘文书院读书的公子道:“之前扩建的事一直进展不顺,有宁夫人的帮忙后,如今已经打地基了。” 另外一位公子道:“周子御和李清悦前两天回书院学习,被晒得如碳一样,黑黢黢的,同学们暗地里嘲笑他们,两个人不如以前有自信了。” “可不是,去卫所耕种了两个月,那一身的坏毛病都改了。张院长说宁夫人的办法很可行,还要给我们安排耕种的课程,让我们体会食物不易,改掉身上的坏毛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仙源公主还沉浸在母后薨了的悲痛中,根本没心思关心其他人的事。是以,她只不过略略听一听,便也没心思关注宁晚桥。 姚淑节却不一样。 一直听闻宁晚桥医术厉害,却没有想到,宁晚桥长相和气度也如此不凡。 以前经常听见宁晚怡说宁晚桥如何不堪,今日见了宁晚桥,却觉得她如同月光清晖一般皎洁,清冷得谁都靠不近她,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在雅间坐下后,宁晚桥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位大娘子,不得不说,卫明渝十分心细,不叫人落下话柄。 开阳的夫人同她道:“宁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可是很感激你的药膏。” 安成的夫人亦道:“孩子平时爱上树掏鸟,经常磕磕碰碰受伤,擦了宁夫人的药膏,好得快,也不留疤。对跌打损伤很有效果。” 宁晚桥笑道:“也多亏你们照顾我的生意,我才能觉得自己学有所用。” 开阳和安成想到卫明渝说想请宁晚桥吃饭,叫他们一起陪同,还让带夫人来,如今二人见宁晚桥大大方方,卫明渝坐在一旁,耳朵红到脖子,瞬间了然。 开阳笑着道:“卫指挥使大人跟我们说,宁夫人自制的药膏很好,不比那些大药堂差,为了让我们相信,卫大人还拿自己来实验。” 宁晚桥讶异,看向卫明渝:“二公子把自己弄伤了吗?” 安成劫后余生似的回忆起来:“何止把自己弄伤,他还要从树上跳下来,说对骨折也很好用,还好被我们阻止了。” 原来卫明渝那么卖力帮她推销药膏吗?只是用这么朴素的方法,宁晚桥又无奈又觉得有点想笑。 “二公子,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不然我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卫明渝没想到这帮人揭自己的短,轻轻咳了咳,察觉到宁晚桥在看他,只觉得耳朵更烫了,便有些难堪地道:“兵马司的人经常受伤,一伤便伤上十天半个月,难免耽误事。擦了你的药膏,伤口好得快,大大缩短了治疗过程,这样也可以让他们快点回到衙署内当值。” ------------ 第156章 愤怒 “东宫那儿,皇上连你也不让去吗?” 宁晚桥认真听着卫明渝几人说话,但还是听到了姚淑节压低的声音。 “父皇说我从江南游玩回来,让我好好休息,不该问的别问。” 姚淑节有些失望,皇上上次问过父亲她的事后,便没有了下文。如今父亲又在等待事情明朗了,才到宫里面圣,提出冲喜一事。 京中许多闺阁中的姑娘,都开始准备起来了,等着参加翁贵妃主持的宫宴,然后一举成为皇子们的正妃。 但她志在太子妃的位置。 若是要嫁,就得嫁那个把握最大的,最有胜算的,这样才能有最大的利益,才能成为大封最尊贵的女人。 阮西瑶一阵压抑的烦躁声:“荣家两姐妹,要我想办法把他们从掖庭救出去,如今我想到东宫见一见皇兄,父皇都不肯,如何能救他们姐妹二人?除非,除非,皇兄出来…” 姚淑节安慰道:“公主别哭了,肯定会有办法的。说不定太子已经有主意了。” 阮西瑶边擦眼泪边哭:“若是能见一见皇兄,知道皇兄的想法,我也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姚淑节温柔地用手帕替阮西瑶擦拭眼泪,“公主可知道,翁贵妃最讨厌什么?” 仙源公主小声道:“你要做什么?” 姚淑节压低声音:“我自有用处。说不定,太子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宁晚桥偷偷看了一眼姚淑节,从姚淑节眼底看到了野心。 如果她没有猜错,姚淑节应当是想嫁给阮穆宁。 翁贵妃和皇后不和,姚淑节想利用翁贵妃讨厌的事物,引起翁贵妃讨厌她,然后让翁贵妃把她配给阮穆宁。 倒是挺有手段的。 “怎么了?”卫明渝看到宁晚桥在偷偷听那边人说话,小声地提醒,“如今宫里的事诡谲多变,我们还是远离一些为好。” 宁晚桥转过脸,问道:“二公子也知道宫中的事?” 卫明渝道:“兵马司是皇上直接管理,有兵权,若是有重要的事情,皇上也会直接下旨给我执行任务。皇上把太子软禁在东宫,至少现在,不会废了太子,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吃完了饭,开阳和安成各自领着夫人走了,卫明渝问她:“要不要再去夜市逛逛?” 宁晚桥来这里那么久,还真的没有逛过夜市。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情逛夜市,因为明日还要去镇北王府替世子治病。 “今日谢谢二公子的宴请,明日我要去镇北王府替世子治病,要早点歇息。” 卫明渝心底有些失落,但看宁晚桥坦白相告,又有些欣喜,说道:“你医术精湛,请你看病的人多,我作为你的好友,也替你高兴。” 宁晚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看向他,见他耳朵尖仍然红着,眼底熠熠生辉,问道:“二公子对女人抛头露面,做自己的事业,有何看法?” 街上挂起了灯笼,杂耍的人多了起来,青烟袅袅从小摊位上飘出,商贩吆喝绵延不断,树影婆娑,清风徐徐。 卫明渝思忖许久,回道:“我接触的女子不多。除了府中的长辈、晚辈,便是只有宁小姐。其他的,不过礼貌交谈两句。我欣赏有自己事业的女子,有自己人生规划的女子,并不觉得出门见客有什么不妥。” 宁晚桥点头:“公子作为兵马司指挥使,处理案子的时候,一定见过许多不同寻常的女子。“ 卫明渝道:“见过男人拿着木棍街头窜巷管束自己妻儿的,见过妻子拿着鞭子满街追着赌博的相公骂的,见过夫妻对打把对方打到衙署,让我们把对方关进牢里的。见过相互扶持的夫妻,也见过琴瑟和鸣的夫妻,见过面和心不和的夫妻,亦见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夫妻。我从这些女子身上,认识到了女子的千面,认识到了男人的千面,人的千面。” 宁晚桥微微笑:“那公子对自己兄长和大嫂的婚姻,有何看法?” 卫明渝道:“自然是十分羡慕。” 宁晚桥点头:“二公子觉得,大公子对大少奶奶如何?” 卫明渝不知道宁晚桥为何今日突然问起大嫂和兄长的事,在他看来,宁晚桥不是爱打听别人私生活的事。 不过他还是如实相告,“兄长待大嫂很好,事事以大嫂为主。大嫂端庄大度,贤德,孝敬公婆。兄长跟大嫂可以说是,佳偶天成,美满幸福。” 马车到了隆安坊的木门,宁晚桥跟卫明渝道别时,说道:“烦请二公子回府了,跟大少奶奶说一声,后天我会到府中见她。” 这儿才是隆安坊入口,离宁宅还有些距离,卫明渝不放心她,说道:“天色晚了,我送宁小姐到家中,看着宁小姐进宅子里了,再转道回府。” “没事的。”宁晚桥婉拒,“我雇的车夫,也是会武功的。” 荣家的事虽然过去了,但是也留下了隐患,京城入夜了不是很太平,卫明渝坚定道:“不管如何,我都要看着宁小姐安全到家才是。” 宁晚桥见他执拗,若是拒来拒去,估计都到家了,也不再拒:“那便多谢二公子了。” 马车刚要驾驶,不远处传来一道凌厉的喊声:“宁晚桥!” 宁晚桥掀开帘子看过去,见段云舟站在马车前,沉着一张脸,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的语气十分愤怒,像是抓到妻子红杏出墙的悲惨男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她跟卫明渝,血盆大口就要把他们吃了。 宁晚桥云淡风轻地道:“侯爷真是好雅兴,竟然喜欢听墙角。” 段云舟从上次阮穆屹突然上门要他割爱的时候,便琢磨起来,觉得十分不对劲。 这几日天天上门要见宁晚桥,护院一直说她不在。 方才在宅子外等了许久,以为宁晚桥故意不见他,他不得已冲了进去,发现她确实不在。 没想到转头出隆安坊,在隆安坊门口碰到了宁晚桥的马车。 还让他听到了,宁晚桥当街跟卫明渝你来我往的推辞。 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原来背着他跟别人约会去了。 而他竟然还在为了接她回府做许多准备。 ------------ 第157章 警告 段云舟一步步逼近,宁晚桥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他冷凝着脸。 秀茶担忧地道:“小姐,侯爷会不会伤了小姐?” “他有什么资格伤我?”宁晚桥道。 车夫已经拿出了刀,做好了准备。 一道黑影飞过来,挡在了马车前。 “侯爷已经快要成亲了,还骚扰宁小姐,此举恐怕不妥。” 卫明渝刀横亘在段云舟面前,阻止他继续前行。 段云舟脸色越来越沉,语气不善地道:“卫指挥使难道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本官的夫人?” 卫明渝语气沉着:“所有人都知道,段大人已经跟前夫人和离了,下个月就会迎娶周家二小姐。”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段云舟问卫明渝。但却跃过卫明渝,直视着宁晚桥。 “这跟侯爷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宁小姐替弘文书院解决豆腐店的时候。” 宁晚桥跟卫明渝异口同声。 段云舟看两个人那么有默契,心中的火烧到喉咙口,愤怒冲昏头脑,指着宁晚桥道:“你生是段家人,死是段家人,若是敢另嫁,想攀上其他男人,别怪我使用强手段把你带回家。” 有毛病吧!宁晚桥忍无可忍,说道:“侯爷那么有能耐,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算什么男人?太夫人当日用火烧我时,也不见侯爷有这种气魄,去反抗太夫人。太夫人当日让侯爷写和离书时,也不见侯爷有气魄反抗?如今到我面前耍威风,是觉得我无权无势,好欺负了?别说如今,就是以前,我也不屑侯爷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若侯爷再来骚扰我,我便到宫门外击登闻鼓,把侯爷与太夫人的丑事都说出来。即便我被仗责三十大板,也要告侯爷和太夫人一个虐杀之罪。” 卫明渝没想到段云舟跟段老太夫人还这么对付宁晚桥过,心中一股火也燃起来,剑指向段云舟。 “侯爷若是敢再往前一步,休怪本官的剑无眼,伤了侯爷。” 段云舟又听见宁晚桥旧事重提,只觉她真是斤斤计较,又觉得这定是她故意找茬,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守妇德有个借口。 他直视卫明渝,冷声道:“二公子这是喜欢上了本官的夫人?不然为何阻拦本官同夫人说话?” 卫明渝道:“侯爷是朝廷命官,说话如此无礼霸道,当真是看不出来。至于喜欢不喜欢宁小姐,这是本官的事情,与侯爷无关。” 段云舟冷笑道:“否认就是真的了。若是二公子要纳我的夫人为妾,本官不会答应。若是二公子要娶本官的夫人为妻,本官不答应,还要加一个陈国公夫人以及太夫人也不答应。” 卫明渝道:“侯爷更应该关心自己的事情。已经是快要成亲的人,还对前夫人纠缠不休,不是一个男人所为。” 段云舟看向宁晚桥,直接宣布道:“下个月我成亲完了,会让人到宁宅抬你进府,母亲已经答应了,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明日我会到安武侯府说一声,你依旧是我平昌侯府的人。” 宁晚桥:…… 她手里要是有一把刀,她非得飞过去。 这回她终于体会到了怒极反笑的感觉,嘴角不禁透露出几分讥笑:“侯爷当真是把大封当自己家了,若是我要嫁,侯爷几句话就留得住?” 段云舟怒道:“你嫁试试,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宁晚桥淡淡地一笑:“那侯爷拭目以待吧。” 段云舟瞪着她,见她那云淡风轻的笑,直觉她说的话是真的,心中定是打了主意再嫁人。 他直视宁晚桥那没有一丝怯懦的眼神,怒意越发地旺了,待他把她纳进府中,定要好好修理她。 卫明渝的刀一直横亘在段云舟的前面,没有一丝的退让。 新婚在即,段云舟不想自己的身体出任何差错,他警告卫明渝,“若二公子觊觎本官的夫人,本官会到陈国公府,跟太夫人以及陈国公夫人直言不讳,到时候后果自负。”然后甩袖走了。 巷道里马蹄声渐渐走远,段云舟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里。 卫明渝把刀插入刀鞘,转过身看向宁晚桥:“宁小姐莫要把平昌侯的话放在心中。若他纠缠你,告诉我就是,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宁晚桥行了个万福礼感谢,说道:“多谢二公子相救。” 看着宁晚桥进宁宅了,卫明渝这才掉头,回陈国公府去。 跟卫明渝出门的侍从,方才目睹了整个过程。 侍从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意,只是刚才平昌侯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 即便大少奶奶答应,太夫人和夫人那一关也不一定能过。 就算主子坚持到过了太夫人和夫人那一关,到时候平昌侯上府里一闹,太夫人和夫人也没有脸了。 宁夫人入门后,不免会被婆婆和祖母低看几分。 卫明渝到家后,陈国公夫人让人叫他过去用饭。 卫明渝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往中院厅堂去,里面已经坐满了卫家的主子们,就差卫明渝一个人了。 坐下后,安氏开始同丫鬟们一起布菜,又问起:“明渝今日同朋友出去吃酒了?” “跟开阳和安城到酒楼喝了两杯。”卫明渝端起碗,轻轻喝一口暖汤。 陈国公夫人道:“你啊,平日忙公事,休沐了又出去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亲事才有个盼头。” 安氏同丫鬟布菜完了,便坐到自己位置上,悄无声息看了眼卫明渝,瞧他这样兴致缺缺的样子,定是去见宁晚桥了。 安氏笑着道:“母亲希望明渝找一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陈国公夫人道:“我能有什么要求,只要他喜欢的就行。” 太夫人亦道:“也快十九了,还不定下婚事来,别的人早就有孩子了。” 陈国公是知道自己儿子对宁晚桥有几分喜欢的,便道:“你呀,有合适的跟我们说,不拘是谁,让你母亲上门提亲就是。” 卫明渝思虑许久,用饭到半时,忽然说道:“父亲,母亲,儿子想分府,自己出去住。” 大家愣了好一会儿,太夫人先道:“为什么想分府出去住啊?” 安氏很快想明白,定是卫明渝为了日后娶宁晚桥入府,为了不受祖母和母亲束缚,所以想单独分府,自己出去住。 卫明渝道:“日后大哥继承爵位,孙儿也要分府出去,单独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国公点头,认同卫明渝搬出去住:“明渝说得对,过些时日,让管家去看看,哪个地方适合,给他建个府邸。” 陈国公夫人却道:“如今我们都还健在,有什么分不分府的。若是要分,待母亲日后去了,你们兄弟二人,再分府也不迟。” 卫明耀道:“母亲说的是。明渝,你我亲兄弟,就是同住在陈国公府,我作为兄长,岂会赶你出去?” 卫明渝道:“大哥,母亲,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劝。” 太夫人眼眶红了,道:“你就是不顾你母亲,也要顾着祖母一些。你搬出府去住,祖母要是想见你,哪还有力气往外面去?” 陈国公见母亲老泪纵横,于心不忍,看向卫明渝,劝道:“还是听你母亲的,先在府中住着,日后真要到分府的时候,再分出去住就是。” — 宁晚桥洗完澡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计划。 写写画画后,一个时辰过去了。 接着又整理自己的医药箱,把治腿疾要用的东西都带上,清理好一切东西后,秀茶刚好过来,说道:“小姐,床已经铺好了,香也点好了。” 宁晚桥上床睡了个舒适的觉,翌日坐马车到了镇北王府。 在护院的带领下,她的马车来到二门。 府里的嬷嬷听到她来了,连忙领着几个丫鬟过来迎她,笑呵呵地道:“可把宁夫人盼来了,真是让我们王妃好等。” 宁晚桥不动声色地解释:“这几日进宫给太后看病了,一出宫,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镇北王府来,一刻也不敢歇着。” 听到宁晚桥不是故意拿乔,而是确实有要事,且太后确实比镇北王府重要,不先去不行,嬷嬷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宁夫人医术厉害,老奴当真是佩服。” 宁晚桥跟嬷嬷走过穿堂,看见侍女们忙碌地穿行在道上,带领着年轻的小姐们往后花园去。 “今日府中很是热闹啊。”宁晚桥道。 “今日王妃举办簪花宴,邀请了很多世家贵女来。” 宁晚桥点头,明白了,这是王妃给自己选儿媳妇呢。 她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无数次,大概明白了这些宴会背后,都有着这种替自己儿子选妻的意思。 ------------ 第158章 心意 花谢上,雍容华贵的镇北王妃坐在太师椅上,其他夫人也坐在其中,一同赏花。 镇北王府的侍女正在给一众赏花的,未出阁的姑娘,引到另一边的蜂腰桥上,那一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杏花。 宁晚桥缓步随嬷嬷走向镇北王妃:“臣女给王妃请安。” 镇北王妃脸上带着慈善的笑容,说道:“唉哟,我们镇北王府可把宁夫人盼来了。” 镇北王妃看向其他夫人们,脸上依旧是笑容可掬,“你们不知道,宁夫人有多难请,我的帖子发过去十几张了,今日才把宁夫人请过来。” 宁晚桥又行了个礼,缓缓解释道:“这些时日,臣女都在慈宁宫替太后诊治,一出宫,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便马不停蹄到了镇北王府来,一刻都不敢歇息。” 其他人笑着附和说早有耳闻,她在给太后治病,今日一见其人,真是名不虚传,长相与气度都令人眼中一亮。 宁晚桥谢过夫人们的夸奖,又道:“日后还望夫人们多多照顾晚桥,晚桥感激不尽。” 镇北王妃笑道:“李嬷嬷,你来带宁夫人到未出阁的姑娘们中玩吧。” 宁晚桥便行礼,跟夫人们告退。 李嬷嬷带她往蜂腰桥走,但在准备到蜂腰桥的时候,拐入了另一条道,随后向她解释:“宁夫人,请见谅。王妃方才吩咐过,请宁夫人先去替世子治腿疾,再到姑娘们中去。” 宁晚桥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他们来到了一间装饰奢侈豪华的院子,守门的侍从看见她们来,其中一个先跑进去禀报。 等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侍从笑呵呵地出来,说道:“世子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自己的腿伤,让李嬷嬷在外面等着,宁夫人进去即可。” 李嬷嬷小声地解释:“世子任性,宁夫人见谅。老奴就在外面候着,劳烦夫人跟侍从进去,替世子好好看看。” 宁晚桥颔首,便跟着侍从进去了。 进入正堂,穿过一扇黄花梨雕螭龙绿石屏风,进入到起居室,侍从便不再往里去了,而是让她自己进去。 宁晚桥拐入一道门,看见了康盛,然后又看见阮穆屹穿一身玄色锦衣,悠闲地躺在罗汉床上吃着葡萄。 因为从阮穆宁那儿知道了阮穆屹也是王爷的孩子,这次她并没有很震惊,脸上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冷静。 她行了礼:“臣女见过世子。” 阮穆屹本以为宁晚桥会意外,但看见宁晚桥眼中无波无澜,便挥手让康盛去外面守着。 “你竟然不吃惊我的身份?” 宁晚桥道:“世子可知道,我肩膀上,长的是什么东西?” 阮穆屹问道:“长了什么东西?” “当然是脑子。” 阮穆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已经替我治好腿疾了,一会儿如何应付王妃,以及我的父王?” “你父王也回京了?” “父王两个月前回京,我就是被父王关在府中,出不去。不得已才修书一封,免得你说我不告而别。” 宁晚桥道:“我知道当时京中戒严,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所以也不会怪世子。世子背着镇北王和王妃治腿疾,定是有原因。我会替世子隐瞒真相,只说该说的。” 阮穆屹点点头:“那我要如何配合你?” 宁晚桥道:“世子可还记得,我帮世子治腿疾的第一天,世子是如何表现的吗?” 阮穆屹想着想着,便皱起眉头。 李嬷嬷和海柏站在院子里,一刻没有松懈。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屋内响起了歇斯底里的狼嚎声,叫得李嬷嬷和海柏全身都起了鸡皮,背后出冷汗,骨头也跟着痛,十分难受。 又约莫过了两刻钟,屋子里的叫嚷声慢慢变小了,两个人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 宁晚桥皱着眉头,站在阮穆屹面前。 看他吃一颗葡萄,叫嚷一声,吃一颗葡萄,叫嚷一声,最后叫得把她都觉得疼麻了。 “怎么样,我叫得痛苦吧?” 阮穆屹小声问她。 宁晚桥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说道:“可以。我们今天的治疗到这里结束了。一会儿我开药丸给你,你不用吃,每天偷偷藏一粒起来,到时候我来了,你再给我就行。” 阮穆屹看见她低着头写药方,发丝沿着细白的脖颈滑下来,整个人被阳光笼罩,渡上的金色让她熠熠生辉。 他问道:“这几日你去哪儿了?母妃下帖子,好几次你都不在府中。” 宁晚桥抬起头,看向他:“我进宫替太后治病了…药方开好了,每日两次,下人煎好拿来,世子倒掉就是,万不能喝。” 阮穆屹看了一眼,跟她以前给他开的药方一样的。 宁晚桥站起来:“世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阮穆宁踌躇了会,道:“你拿药方去给李嬷嬷吧。” 宁晚桥行了礼,便告退了。 李嬷嬷拿到药方后,看了一眼,让海柏去药房抓药,然后对宁晚桥道:“宁夫人,请跟老奴来。” 宁晚桥跟李嬷嬷来到了中院正堂,见镇北王妃已经坐在里面,宁晚桥行了礼,王妃便和蔼可亲地搀扶起她。 宁晚桥觉得镇北王妃行为过于异常,或者说是有点谄媚,心中便有些警惕。 王妃笑道:“宁夫人医术了得,我十分敬佩。” 宁晚桥道:“谢谢王妃的夸赞。臣女能得大家的夸赞,也是因为王妃和大家愿意给臣女机会,臣女才能有作用。” 镇北王妃笑着点头:“你不必谦虚。方才替世子治腿疾的时候,觉得世子如何?” 啊?宁晚桥脑袋不转了一会儿,才道:“世子品貌非凡,脾气也好。” 镇北王妃满意地笑道:“我与镇北王前几日商量,若是你愿意,便让世子娶你为妃。” “娶?我?为妃?”宁晚桥不可置信地重复。 李嬷嬷跟她解释:“宁夫人替世子治病,王妃顾着宁夫人的名声,因为男女大防,所以夫人若是同意,王妃会择个吉日,上安武侯府去,同安武侯府夫人说一声。” 谭氏虽然是宁晚桥的生母,带着宁晚桥在外面住,可谭氏曾经到底是妾室。 不论如何,正妻几乎不会同妾室来往,只会同主母来往。 是以,镇北王妃只会跟安武侯夫人对接,不会去跟谭氏对接,以免有失身份。 宁晚桥道:“可是,世子同意吗?” 李嬷嬷笑着道:“世子同意。就是世子坚持要娶宁夫人,王爷和王妃禁不住世子的闹腾,才会同意的。” ------------ 第159章 冷嘲热讽 镇北王妃同宁晚桥说明自己的意思后,让宁晚桥好好思考,待到第二次来镇北王府替阮穆屹复诊的时候,给她答案。 接着便是让丫鬟带她去花谢。 世家小姐们都知道宁晚桥已经跟平昌侯和离,好奇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和平地从婚姻中全身而退。 不少人第一次看到宁晚桥的时候,不禁多投注了几分目光。 她五官精致无瑕,如正在盛开的杏花,明艳动人,顾盼间有一种矜贵的气度。 宁晚桥在众位小姐们中间坐下,看到宁晚怡也在,以及周家两姐妹,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世家小姐。 很多人对于突然加入她们一行中的宁晚桥,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屑,便都沉默着,晾着她。 带宁晚桥来的王府丫鬟,刚才自然听见了王妃的话,知道宁晚桥只要开口答应,日后会是镇北王府的王妃,他们的主子。 是以,丫鬟捧了花篮到宁晚桥跟前,恭恭敬敬地道:“方才王妃交待了,让奴婢替宁小姐簪花。” 宁晚桥知道丫鬟给自己解围,欣然点头。 丫鬟便拈起一支最为名贵的双色紫金牡丹,为宁晚桥簪入发鬓。 众人看见宁晚桥簪上牡丹后,瞬间有了倾国之姿,不由心中各异。 隔着路屏的对面处,是一群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他们有的站着赏花,有的坐着侃侃交谈。 透过纱屏,公子们也看见姑娘们影影绰绰的身影,宛如天上的神仙。 “没想到宁夫人即便和离了,也活得有滋有味,风韵犹存。”周锦画忽然出声,在说到风韵犹存时加重了语气。 有几个小姐用手帕掩着唇笑。 宁晚桥看起来跟她们这些姑娘没有两样,并没有任何像妇人的地方。 周锦画这么说,就是故意戳宁晚桥的心窝,说宁晚桥老女人。 宁晚桥:…… 她目光微微朝周锦画看过去,见周锦画发髻上的赤金衔珠凤钗的金色流苏,因为周锦画压抑的愤怒,跟着周锦画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周锦画的颊边投下了数条倒影。 宁晚桥略微思考,猜测可能是曾舒婷已经实施计划,把消息透露给周锦画,若是二皇子不把曾舒婷纳为侧妃,段云舟就不会娶她。 所以周锦画这会儿看见她,估计是觉得段云舟对自己好得不够彻底,竟然因为自己表妹被纳为妾,要跟周家断了亲。 而当初段云舟娶她时,不顾两人的身份,不顾曾氏的反对,用八抬大轿抬她进平昌侯府。 两厢一对比,周锦画怎么能不怒? 周锦画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迁怒她这个前妻,看来周家两姐妹在曾舒婷的事上,意见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宁晚桥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比周二小姐大上两三岁。周二小姐这样说我,若是再过两三年,周二小姐十八岁了,又该如何面对十八岁的自己?还是周二小姐觉得,自己永远年轻?活不到十八岁?” 噗嗤! 其他不喜欢周锦画的世家小姐,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锦画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气得指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你诅咒我死?” 宁晚桥道:“我只是问周二小姐问题,哪句诅咒周二小姐了?” 周锦画青筋爆起,连脂粉都快遮不住了,口无择言道:“不过是一个被侯爷休弃的妇人,什么和离,什么和平分开,不过是平昌侯府懂得做人,这么对外说罢了。” 看来曾氏没少在后面贬低她,抬高自己。宁晚桥面上还是淡淡一笑:“大封建国以来,女子但凡做出一点违背妇德的行为,都会被夫君休弃。而平昌侯与太夫人既然能给我和离书,证明我定是没有任何过错。倒是侯爷和周二小姐,这么快就已经要成亲了……” 宁晚桥停住,后面的话让大家自行想象。 “啊?难不成这是周二小姐倒逼宁夫人让出位置吗?” “我看就是。平昌侯一直冷落宁夫人,而宁夫人忍气吞声这么久,定是不愿意离开侯府的。宁夫人这么爽快离开侯府,一定是平昌侯和周二小姐为了名声,特意给宁夫人和离书,就是想让宁夫人守口如瓶的。” 周锦画看见小姐们纷纷开始造谣起自己来,心抽痛着,望向宁晚桥的双眼里杀机四溢。 周锦澄看到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宁晚桥的对手,便笑着道:“就如宁夫人说的,和平分开,各自安生。既然两个都不是夫妻了,平昌侯自然也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听说宁夫人准备跟左金都御史结亲?” “左金都御史,不是已经四十多岁了吗?” 宁晚怡见自己终于能插上话了,便信誓旦旦地道:“母亲已经在跟媒人谈好了,很快就交换庚帖。” “还真是啊?听说左金都御史,不但四十多岁,有孩子,还会打女人。” “哇,好可怕啊。” 周锦澄看到大家纷纷议论起来,知道局势往自己这边来了,便笑着问道:“原来宁夫人不喜欢平昌侯这样的青年才俊,喜欢大的会疼人的。” 宁晚桥仍旧是淡淡一笑,语气毫无起伏:“以我的身份,在背后妄议平昌侯与左金都御史,实属以下犯上。所以二皇子妃的问题,我不能回答。至于平昌侯和左金都御史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皇上最有发言权,不然不会重用平昌侯和左金都御史。二皇子妃拿平昌侯与左金都御史来做比较,是认为皇上不善用人吗?” 周锦澄脸色一僵,没想到宁晚桥转移到皇上用人的问题上,不由高看宁晚桥两分。 但她能成为二皇子妃,怎么会因为宁晚桥这几句话就会慌张,心平气和道:“我一直以为宁夫人是个聪慧的人,没想到宁夫人理解别人的话,竟然差之千里。至于皇上的决定,我与二皇子从不会置喙。” 宁晚桥忽然想到二皇子安插在东宫的棋子,有时候暂且退一步,可能才会让对方出其不意。 宁晚桥也不再跟周锦澄逞口舌之快,而是故意冷下脸来,做出自己被激怒的样子:“二皇子妃既然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 ------------ 第160章 比赛 李嬷嬷同镇北王妃说完话了,过来喊她们,“夫人在壹心湖那里设宴了,让姑娘和公子们一起去。” 路障那边的公子们,已经纷纷往壹心湖去了。 小姐们也纷纷起身,缓缓步行,跟在公子们身后。 这时一个小姐漫步到宁晚桥旁边,说道:“宁夫人,可认得我?” 宁晚桥见对方有几分眼熟,特别是一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摇头说道:“姑娘请原谅我的眼拙。” 小姐咯咯笑起来:“我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李可琳,我弟弟就在前方。” 宁晚桥看过去,见李清悦和周子御,以及几位贵气翩翩的公子,谈笑晏晏。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李清悦和周子御回头往这边看过来,见到是她,立即就跳起来。 不可置信地指着她,那样子像是要过来找她报仇。 宁晚桥回报了一个浅浅的笑。 李清悦和周子御顿时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男人的那点尊严被宁晚桥反复嘲笑,实在是憋屈可恨可气。 李可琳好玩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然后跟宁晚桥说:“弟弟回家后,改了很多坏毛病,父亲很感激夫人。” 宁晚桥说:“是李公子自己的努力成果,要是李公子不愿意改变,不管谁压着,都改变不了。” 跟周子御一同走的一位贵公子回头看过来,李可琳立即有些紧张,脸也红了几分,小声地道:“那是大皇子…” 宁晚桥看过去,大皇子阮穆隐跟皇上和阮穆宁有几分像,不过大皇子更像他的生母翁贵妃,一双桃花眼上挑着。 “今日镇北王妃举办簪花宴,是给世子和王府的二公子选妻。再过几日,翁贵妃也会举办宫宴,请小姐们去参加,给皇子们选妃…” 李可琳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那边是三皇子…那边是五皇子…是不是都很英俊?” 宁晚桥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李可琳,相比于李清悦这个纨绔,李可琳脾气似乎要好很多。 宁晚桥问道:“四皇子怎么没有来?” 李清淋忙用食指压住自己的嘴唇,示意她慎言。 看到她似乎确实不懂,李可琳小声道:“四皇子是太子,如今被软禁在东宫。” 原来阮穆宁排行老四啊,宁晚桥还真没有关注过这些问题,微微点头。 李可琳说道:“十五岁以上的皇子,皇上都会赐府邸,让他们出宫住。太子十一岁那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皇上已经赐太子封号和府邸了。” 宁晚桥明白了,皇上赐阮穆宁封号和府邸,可能不想让阮穆宁当太子,荣家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所以在阮穆宁十二岁的时候,逼皇上立阮穆宁为太子。 但是阮穆宁当了太子这么多年,仁厚礼贤、勤政爱民、躬勤政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皇上发现阮穆宁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所以慢慢就认定了阮穆宁这个储君。 壹心湖的亭廊中,设了投壶和射覆。 先到的公子和小姐们,已经开始高兴地玩起来了。 上回在卫所,用蛇吓不倒宁晚桥,李清悦和周子御两个人虽然被宁晚桥的大胆折服,可心中的窝囊气还是久久消不掉。 今日这一回,他们要趁机治一治宁晚桥,找回点男人的尊严。 宁晚桥看到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的鬼祟模样,就知道两个人要做什么了。 她转头对旁边的秀茶说了几句话,然后从袖口里给了秀茶一粒药,秀茶便转身走了。 见到她往亭廊来,李清悦和周子御远远地就挥手打着招呼道:“宁大夫,这里这里!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因为这两个跳脱的小公子,惹得周围小姐公子们纷纷侧目,好奇他们三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李可琳拿出姐姐的架势,冷声地呵斥:“出门时,父亲交代过,不可在宴会上惹事。” 李清悦不耐烦地道:“我们不过是同宁大夫比试比试,又没有欺负她。” 宁晚桥面露不忍:“只是,我到底比李公子和周公子大八岁,以大欺小,实在不合适。” “你!”没想到宁晚桥上来就拿年龄压他们,周子御气道,“比试比的是本事,不是年龄,你莫要用年龄羞辱我们。” 阮穆棱站出来,劝道:“清悦,子御,今日大家来玩耍,不过是图个开心,没必要上纲上线。” 在太后举办的探春宴上,宁晚桥一曲春色破土而出朦胧美的曲子,还是让皇子们都记住她了。 大皇子神色温和地打量宁晚桥,说道:“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宁夫人未必会吃亏,不如公平比试,也算是一件乐事。” 三皇子阮穆尧哈哈笑几声:“正好,三局两胜,大家一同见证。” 投壶玩法简单,向一种特制的壶中投矢,谁投中多谁赢。 可是,宁晚桥的技术很差,除非壶就放在她脚下,她才有赢的可能。不然她今日就是输定了。 周子御和李清悦看到宁晚桥眼中浮现某种异样的眼神,他们太明白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他们被蛇吓后,就开始怕别人嘲笑自己,只要看见别人低语,就怀疑对方在嘲笑自己软弱的模样。 周子御激宁晚桥:“你莫不是不敢?怕自己出丑?” 宁晚桥诚实地道:“不瞒周公子,我确实不会投壶,且百发百不中,手有自己的想法。” 大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五皇子阮穆羡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宁晚怡用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她说的不假,安武侯府里就算投壶,他们姐弟也从来没有摸过箭。” 李清悦打定了今日要从宁晚桥身上找回尊严,可不会放弃,讥笑道:“若不然你认输,日后你见了我们,别叫公子,跪下叫哥哥,今日的比赛就此作罢。” 周锦画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叫哥哥这算什么,依我看,若是宁夫人输了,学狗叫。” 气氛有一阵的安静。 “小爷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一个女子,竟然让另外一个女子学狗叫。” 大家看过去,见下人抬着阮穆屹过来。 他倚靠在榻上,慵懒金贵,当真是像个被宠坏的世子爷。 大家没有想到阮穆屹会帮宁晚桥说话。 今日这场簪花宴,是为了皇族的贵公子们选妻。 见识过大皇子桃花眼的风流倜傥,其他几位皇子优雅矜贵,阮穆棱绝美近妖,突然见阮穆屹桀骜不驯、神态俊洒,贵女们怔忡地看了阮穆屹好一阵,才回过神。 李可琳也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对宁晚桥道:“没想到镇北王世子丰神俊美,不比太子差。” “啊?”宁晚桥问,“李姑娘也见过太子?” “见过。太子面目俊雅,飘逸若仙。我们这些人,不敢肖想太子。一直认定了荣大姑娘是太子妃。如今荣家倒了,很多姑娘蠢蠢欲动,都想嫁给太子。” 被阮穆屹当众斥责,周锦画羞赧,但是对方身份比她高,她只能干巴巴地行礼:“世子安。” 阮穆棱皱起眉头:“大哥的身体,可还好?” 阮穆屹道:“不好能出来?”他看向李清悦和周子御两人,“来,你们继续,小爷躺着欣赏。” 周子御和李清悦只能乖乖作揖:“是。” ------------ 第161章 愿赌服输 大家的注意力,又放到刚才的话题上。 宁晚桥略略沉吟,说道:“若是我赢了呢?” 周子御道:“你赢了,尽管提条件,我们绝不犹豫。” 宁晚桥笑道:“若是我赢了两位公子,一人给我一万两银票?” “好!不过一万两银票,我们给。” 二人异口同声,爽快答应。 宁晚桥又道:“若是打平手呢?” 大皇子阮穆隐突然道:“依本王看,宁夫人不会投壶,若是打平手了,也算是宁夫人赢。” 周子御和李清悦对视一眼,以他们的技术,怎么可能让宁晚桥打平手? “好,宁大夫跟我们打平手了,还是算宁大夫赢。” 宁晚桥却道:“这样吧,我也不能占你们便宜。若是打平手了,以后你们见了我,向我请安喊姐姐就行。” “你!” 周子御和李清悦气得跳起来,同时指向宁晚桥。 “怎么?对自己的技术不自信?害怕我能赢?” 二人对视一眼,一股狠厉闪过。 周子御和李清悦思考了一会儿,破釜沉舟地道:“好,我们要是打平手了,日后见了你,问安喊你姐姐。” 小厮把壶放好,又画了线。 五皇子阮穆羡道:“宁夫人投箭的时候,不可越过这条线。若是越过,不论如何,就算输。” 小厮搬来了箭,每人十支箭,谁射中的箭多,谁就赢。 宁晚桥问:“我们三个,谁先来?” 阮穆棱道:“依我看,宁夫人是女子,自然优先。” 宁晚桥便恭恭敬敬地道:“那我当仁不让,就先来了。” 她站到画好的线上,小厮抱着数十支羽箭站在一旁。 宁晚桥拿了其中一支,羽毛顺滑,箭头都拿红布包好,并没有锋利之色。 她手腕轻轻转动,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抓住羽箭的手上,屏气凝神看着她。 嗖一下,箭飞出去,打在壶身,发出当一声。 第二支箭,又嗖一下飞出去,打在壶口,掉在地上。 第三支嗖一下,飞过了壶,射到树枝上。 大家看明白了,宁晚桥这技术,真不会投壶,她并没有说假话。 宁晚桥拿第四支箭的时候,瞥见秀茶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丫鬟队列里。 她投出第四支箭的时候,突然听到嘶嘶嘶的声音。 循着声音看过去,离她两步路的距离,有一条横纹钝头的蛇撑着头盯着她,嘴里吐着蛇信。 公子贵女们也都看见了蛇。 有的贵女因为害怕,忍不住尖叫出声,但都没有逃,因为都坐在亭子里,离蛇还隔着好远的距离。 再一个,他们旁边还有小厮和丫鬟伺候,不怕蛇伤到他们。 而宁晚桥是站在亭外,身边只有一个捧着箭的小厮,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宁晚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十分害怕的样子。 阮穆屹道:“去,把那条蛇抓了再比赛。” 周锦画却道:“这蛇并不会咬人,我看根本不影响比赛。若是宁夫人擅自离开比赛场地,宁夫人就自动认输吧。” 李清悦和周子御看见蛇,顿时全身起了鸡皮。 宁晚桥咬了咬牙,道:“周二小姐不知道,中了蛇毒会死人吗?” 周锦画冷声道:“比赛就要严格遵守规则。那蛇离宁夫人那么远,怎么伤得了宁夫人?宁夫人要是怕,可以当场认输。” “对,周二小姐说得对。这也是考验比赛者的心境。” 横纹蛇还在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头左右转了转,似乎在好奇这里的一切东西。 坐在亭子里的李清悦和周子御,咽了咽口水,腿脚软了三分。 阮穆屹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手中有兵权,即便这里几位皇子在,对他也都恭恭敬敬的。 阮穆屹挥了挥手,对康盛道:“去,把小蛇砍了,这是小爷的地盘,小爷的规矩就是规矩。” “是。” 康盛领命,就要飞出去,周子御和李清悦心中一阵狂喜,宁晚桥忙阻止,“世子,请住手。我觉得大家说得对。比赛,比的不只是技术,更是比心境,就按照大家说的,请世子不要插手。” 阮穆屹看了宁晚桥一眼,见她眼里一股镇定自若,又挥手让康盛退下。 李清悦和周子御见状,心中忍不住咒骂宁晚桥,诅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阮穆屹懒洋洋地躺着,道:“宁夫人说得对,继续比赛吧。” 周锦画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她希望那条蛇直接扑向宁晚桥,咬住宁晚桥的脖子,一口毙命。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宁晚桥拿了第五支箭,猛地一掷,箭又打中壶身。 剩下的五支箭,要么打偏,要么打到前面的木板上。 十支箭下来,竟然连个瓶口也没有沾。 有的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有的鄙夷,有的幸灾乐祸。 宁晚桥对着亭子里的周子御和李清悦道:“我投完了,该两位少爷了。” 那条蛇还好死不活地在那里吐蛇信子,李清悦和周子御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发抖。 别说投壶,他们拿箭都有些费力。 宁晚桥见他们面色苍白,不回答自己,又问一遍:“两位少爷,谁先来?” 周子御推了李清悦一把:“你先。” 这样到他的话,万一蛇爬走了呢? 李清悦也存了同样的心思,反过来推周子御:“你先去。” 阮穆屹看出了些端倪,这两人难道怕蛇? 其他人也看出了两人的异常。 阮穆屹道:“宁夫人已经投完了,你们两个快点决定谁先上,别婆婆妈妈的。” 他们还在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先上,宁晚桥道:“若是两位少爷在一刻钟内做不出决定,同我认输也行,大家都看着呢。” 要是私下,他们两个还可以拉下脸认输。 可是如今那么多人在,不战而败,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但是两人偷偷看了一眼那盘成一座小山丘似的横纹蛇,身体又软了三分。 面子终究是比不得命重要,心一横,周子御道:“我,我看宁夫人确实不会投壶,今日的比赛,不如暂且作罢,改日再比。” 宁晚桥道:“周少爷不用客气。既然刚才已经定了规矩,就算我投不进,也是我技不如人。” 李清悦笑呵呵地道:“宁夫人是女子,我们身为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弱女子呢?” “没关系,方才你们已经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了,如今也不差这一步。” 周子御和李清悦觉得宁晚桥咄咄逼人,面子上快要挂不住了。 亭子里的五皇子嚷道:“既然你们不肯比赛,就认个输,每人赔宁夫人一万两银票。” “好。”二人异口同声,这样的输法,他们不会太难堪。 宁晚桥却坚持道:“不行。不管如何,都要比赛完了,再定胜负。不过是十支箭,你们投得快,不到一刻钟就完事了。” 阮穆屹挥手,让康盛抓他们到比赛线上。 周子御听到蛇嘶嘶嘶的声音,吓得快要哭了,忙道:“姐姐,别,这局我们输了,以后我们叫你姐姐,一会儿还会把一万两银票送上,这次比赛到此结束。” 上次被蛇缠身,李清悦的噩梦还没有消失,他不想再体验那种冰凉凉粘腻的粗糙感了,忙跟着附和:“子御说得对,就按照子御的来。” 宁晚桥道:“那好,你们跪下问安,喊姐姐。” 阮穆屹道:“喊吧,我们都看着。” 大皇子道:“愿赌服输。” 周子御和李清悦对视一眼,男人的自尊让他们握起拳头,但在看到蛇吐信的时候,还是默默跪下问安:“宁姐姐好。” 宁晚桥特地等他们跪下了,才道,“哎呀,两位公子,不用较真,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们当真跪下了。” ------------ 第162章 毒害 宁晚桥赢了,那些想看宁晚桥笑话的,知道看不成了,失望至极。 接下来,是丫鬟们带大家去赏玉兰花。 阮穆屹要去,但是丫鬟过来,说道:“世子爷,王妃和王爷有请。” 阮穆屹看了一眼宁晚桥,宁晚桥看出他眼里担忧她又被人刁难,便对他稍稍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应付,顺便感谢他的帮助。 五皇子看见两个人的互动,小声地问旁边的阮穆棱:“世子是不是跟宁夫人认识?” 阮穆棱看过去,阮穆屹已经走了,宁晚桥跟小姐们正在闲聊,他微微摇头:“不知道。大哥回京城后,都是一个人出去玩。” 大皇子瞥了一眼宁晚桥的方向,想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宁晚桥替太子治腿疾,在东宫住了快半个月。 周锦澄跟二皇子走在后,两个人因为纳侧妃的事意见不合,今早上出府,吵了两句。 周锦澄虽然还呕气,但到底能忍住了,温和地道:“二皇子今日来,看上了哪位姑娘?若是喜欢,过些日子一并纳过来,两位侧妃也齐了。” 阮穆邢听出周锦澄在阴阳怪气,如今在镇北王府,他也不跟周锦澄计较,说道:“你看上哪个,就选哪个。”都是女人,最后看的还是家世。 周锦澄笑着道:“臣妾看很多人都在打宁夫人的主意,不如臣妾替二皇子收了她?让她进王府当个三品的妾妃。” 阮穆邢看了一眼宁晚桥,风姿卓越,娇媚动人。只是孙仑传出消息,宁晚桥在东宫住了将近半个月,几乎可以默认是太子的女人了。 太子的局势不明朗,他只能按兵不动,静候时机。 周锦澄见阮穆邢沉思不语,以为他在思考纳宁晚桥的事,眼中便闪过几分怒意。 阮穆邢道:“你把曾小姐的事办妥,至于宁夫人,本王看不上。” 听到阮穆邢说看不上宁晚桥,周锦澄眼中立即闪过笑意,但想到还要帮阮穆邢选一位侧妃,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嬷嬷们给他们介绍玉兰花是从哪里来的,宁晚桥跟贵女们认真地听着。 她瞥见李可琳一直偷看斜对面的大皇子。 大皇子已经二十出头了,按理来说,应当是有正妃了。 宁晚桥问道:“二皇子已经有孩子了,大皇子还没有成婚吗?” 李可琳眼神忽然失落:“已经成婚了。” 那李可琳的样子,怎么还偷偷看着大皇子?宁晚桥忽然想到曾舒婷要当侧妃的事,问道:“大皇子的府中,是不是还没有侧妃?” “嗯,大皇子跟二皇子一样,都是只有正妃和孩子,还没有侧妃。” 原来如此,看来李可琳可能存了跟曾舒婷一样的想法,只是李栋能同意女儿当妾吗? 除非大皇子日后有大作为,李可琳的侧妃就会贵不可言。 想着想着,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尖叫声,宁晚桥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只感觉后面的衣服被人拽住,眼看她要向后倒,旁边的李可琳眼疾手快拉住她。 可后面的人太大力,李可琳也被拽着往后。 宁晚桥身子向后转的时候,再次瞥见了那个蛇形一样的标记。 难道又是这帮死士背后的主子害她? 她目光往上移,想要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 后面一阵扑通扑通的落水声,紧接着宁晚桥也被拽着往下,她眨眼的功夫,那个蛇形的人不见了。 就在她要往下掉的时候,秀茶一把拉住她。 但没有拉住,最后她还是落水了。 池子里瞬间掉入了好几位小姐。 扑通扑通地喊救命。 宁晚桥会游泳,只是她不敢游,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所以假装跟着小姐们喊救命,又稍稍地用劲不让自己呛水。 好在旁边就有很多懂水性的嬷嬷,立即跳下来救她们上去。 另一边的公子们看见了,心焦地道:“不知道姑娘们有没有事。” 他们有心相救,只是若是救了,姑娘们只能委身于救她们上来的男子。 嬷嬷们把小姐们救上来后,大家都是湿淋淋的,便道:“请小姐们跟着老奴到厢房换衣服吧,别着凉了,以免王妃心里过意不去。” 因为小姐们出了意外,有一位嬷嬷去禀报镇北王妃了。 往厢房走的时候,秀茶用披风裹住宁晚桥。 宁晚桥小声地问道:“方才你可看见后面是怎么一回事?” 秀茶道:“奴婢没有看清。只看见其中一位姑娘突然往后倒,吓得拉住前面的姑娘,然后小姐也被她们拉下了水。” 刚才那个手上有蛇型的人,穿的是镇北王府里丫鬟的衣服。 宁晚桥扫了一眼落水的人,全都是小姐,没有丫鬟。 很有可能,那位丫鬟趁乱走了。 在幽谷庄的时候,他们可是直接下手稳准狠,要她的命。 这次用这样的手段,还有这么多人在,显然她即便掉水里,也不可能死。 如果这次不是要她的命,那他们让她落水,是为了什么? 宁晚桥想不明白,干脆就等着见招拆招。 “车夫呢?” “方才小姐让奴婢去请车夫抓蛇,车夫换了小厮的衣服混了进来,把蛇放过来后,奴婢就没有看见车夫的身影了。应当是到暗中去保护小姐了。” 嬷嬷带小姐们到厢房后,大家各自进了一间,丫鬟们在外面守着。 宁晚桥刚关上门,忽然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异香,像是含有迷情之类的药物。 害她的人,是怎么提前知道,她会选这间厢房的? 她屏住呼吸,快速穿上衣服。 出来的时候,看见李可琳的丫鬟还守在门口。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她进了李可琳的厢房。 李可琳刚换好衣服,丫鬟正在帮她整理换下来的衣物。 宁晚桥跟李可琳闲聊的功夫,隐隐约约的,也闻到了那股迷情药的味道。 看来背后的人,是每间厢房都放了迷情药? 可是,那么多世家小姐落水换衣服,对方不怕出岔子吗? 往壹心湖去的路上,宁晚桥百思不得其解。 她观察着其他小姐的反应,见她们脸上有些潮红,这是药效慢慢开始起反应了。 宁晚桥若无其事地抱怨:“不知是不是落水着凉了,我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热。” 李可琳听她这么说,便也小声地对她说:“不瞒宁夫人,我也觉得自己体内有些热,想必也是着凉了,一会儿回府后,定要给府医好好看看。” 宁晚桥垂眸,只怕这些落水的小姐们,一会儿便会在宴席上发作,做出伤风害俗的事情。 这个歹毒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得想个法子,让小姐们先吃下解药才行。 正琢磨着,宁晚桥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往后面看,见是一个面庞和善的丫鬟,小声地对她道:“夫人,王妃有请。” 宁晚桥看了眼中毒的世家小姐们,这会儿王妃有请,她不去又不行。 想了想,她在秀茶耳边说了几句。 秀茶认真听着,手上忽然感觉到宁晚桥塞给她的药丸,然后点点头,继续跟着世家小姐往壹心湖去。 ------------ 第163章 将计就计 “夫人,王妃就在静雅堂等您。” 宁晚桥跟在两位丫鬟身后,仔细观察着她们的一言一行,确认她们是不是王府里的丫鬟。 方才那个蛇形标记出现了,那个丫鬟一定还在府中。 只是如今她势单力薄,也弄不明白这丫鬟是临时混进来的,还是早就在王府里伺候镇北王妃的。 按理来说,王府里那么多小姐掉进池子里,镇北王妃应该到壹心湖去探望小姐们,怎么会单独请她一个人去说话? 思及此,她眼中闪过一抹果决。 “啊呀!” 宁晚桥脚下一崴。 两位丫鬟同时转过脸来,“宁夫人,您怎么……” 话还没问完,丫鬟感觉眼前一股呛鼻的粉末扑面而来,刚想捂住脸,便晕了过去。 宁晚桥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便蹲下身来,掀开两个人的袖子,检查她们的手臂。 果然在两个人手上,看到了蛇形标记。 上次让那两个人死了,这次说什么,她都要从这两个丫鬟嘴里,问出点线索来。 为了以防她们又服毒自杀,宁晚桥用针封住了她们的静脉,让她们醒来后,不能行动。 阮穆宁之前说过,派人在暗中保护她,她试着喊道:“你们出来。” 果然走出了两个暗卫,恭恭敬敬地对她道:“夫人。” 宁晚桥道:“你们帮我把她们两个抬到轿子里,回去了我再审问。” “是。” 暗卫一人背了一个丫鬟。 宁晚桥决定继续去静雅堂,看看这个又给她下药的人,又让自己的死士扮丫鬟领她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两步,突然窜出个蒙面黑衣人来。 连双眼都遮了一半,看不清整双眼睛,但能从对方迸发的杀意里,看出对方的来意。 宁晚桥瞬间明白过来,她中了调虎离山计。 所以,这个人是知道有暗卫保护她? 宁晚桥握了握袖子里的拳头,既然这个蒙面人跳出来,那么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她不会武功,不管她反抗还是不反抗,都会被带走。 而刚才她在厢房里换衣服时,闻到的异香,按时间来算,这个时候也应该发作了。 她脑子飞快转动,咽了咽口水。 清明的眼睛,忽然变得涣散起来。 “是谁让你们害…” 话还没有说完,随之倒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黑衣人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宁晚桥,主子也太过重视这个女人了,特地交代他要谨慎小心,不能掉以轻心。 他只不过略微用点小计谋,她就自以为是地上当了。 女流之辈! 黑衣人拎起宁晚桥,怕她晕得不彻底,又一掌打在她后脑勺,宁晚桥直接晕了过去。 黑衣人带着她朝目的地飞去。 — 镇北王听到宁晚桥把阮穆屹的腿正好了,并且保证六个月后,就能活蹦乱跳,回到战场上去,让丫鬟到壹心湖招阮穆屹过来看看。 奈何阮穆屹以腿疾肿胀吓人为由,谁也不允许看。 镇北王道:“我是你父亲,又怎么会嫌弃你?打开让父王看看,腿脚可肿得厉害?” 阮穆屹不高兴地道:“父王,儿臣也有隐私,您若是非逼着看,儿臣搬出王府住去。” 王妃好言相劝:“你父王也是关心你,这么说会伤了你父王的心。” 镇北王挥了挥手,无所谓地道:“不看就不看,只要你好好治腿,做什么父王都答应你。” 王妃笑着问起:“方才见了宁夫人,觉得如何?” 阮穆屹压制住心中的喜悦,淡淡地道:“医术精湛,品貌不错。” 镇北王道:“那就是喜欢了。” 阮穆屹道:“父王,儿臣才刚跟她见第一次面,哪有喜欢不喜欢的。只不过合眼缘就是了。剩下的,得日后成婚接触了才知道。” 王妃笑着道:“看屹儿这样子,是满意宁夫人了。” 这时丫鬟进来报:“王爷,王妃,世子,方才小姐们去赏玉兰花的途中,掉入池子里去了。” 阮穆屹忙问:“都有谁掉进去?” 丫鬟道:“刑部尚书的李小姐,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宁夫人…” 一听到有宁晚桥,阮穆屹便让康盛推他往壹心湖去。 镇北王妃也起身,跟着走在后,担忧地道:“我不过是过来同你们父子俩说句话,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到了壹心湖,发现姑娘们已经都换好衣裳回来了。 镇北王妃松了一口气。要是姑娘们在镇北王府出事,那就是他们镇北王府的不是了。 连举办和宴会这么小的事情,都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岂不是让外人笑话去。 然而阮穆屹却没有在一众小姐中,找到宁晚桥,但宁晚桥的贴身丫鬟却在这里。 镇北王妃似乎也发现了宁晚桥不在,问起同去换衣服的小姐:“宁夫人呢?” 李可琳这才想起来,惊呼道:“方才有两个丫鬟过来,说王妃有事找,宁夫人跟着去了。难道宁夫人没有去找镇北王妃吗?” 镇北王妃脸色僵了一下,随即道:“瞧我这忙忘了,我去看看。” 很多夫人看出了不对劲来,周锦画也发现不对劲来了,说道:“宁夫人落水了,肯定也受到惊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宁夫人。” 秀茶想到小姐让她来这边的时候,特意给她两颗药丸。 若是没有人端来茶水给小姐们喝,她就找个由头,把药丸泡水,让小姐们喝下。 若是有人端来茶水给小姐们喝,就让她把药丸收好,并且见机行事。 没想到方才她等了一会儿,便有丫鬟端了茶水来,给小姐们喝下。 这会儿又发生丫鬟传错话的事,镇北王妃还说她记错了,明眼人一看镇北王妃就是在说假话,其中肯定有猫腻。 阮穆屹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你家夫人?” 秀茶忙跪下:“回世子,丫鬟说带小姐一个人去,奴婢就来壹心湖这里等小姐。”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看肯定是。” 小姐们嘀嘀咕咕。 那边在下棋的公子们,也都好奇起来,宁晚桥发生了什么事。 大皇子说道:“宁夫人正在替太后治病,若是在镇北王府里出事,到时候只怕皇上会怪罪下来。” 二皇子慢悠悠开口:“那也是镇北王府失职,不关我们这些贵客的事。” 三皇子掀起眼皮,扫一眼在场所有的人,除了宁晚桥不在,并没有少任何人。他淡淡开口:“敢在镇北王府里行凶,胆子不小。” ------------ 第164章 擒住 阮穆屹已经先让康盛推他去静雅堂了。 其他夫人和小姐们,也都跟着去找宁晚桥。 阮穆棱起身,对皇子和宾客们道:“我同母妃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清悦和周子御对视一眼,虽然他们挺讨厌宁晚桥的,但是他们还没有在宁晚桥身上找回场子,宁晚桥怎么可以出事? 两个人起身,说道:“二公子,我们跟着去找宁大夫。” 其他公子们见状,也都起身,说一同去找宁晚桥。 堂堂镇北王府,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下,假传王妃指令。 小姐和夫人们到静雅堂的时候,里里外外并没有看到宁晚桥。 打扫堂屋和厢房的下人们,也都说没有看到宁晚桥过来。 大皇子阮穆隐意有所指地道:“看来那歹人挺有手段,不但掳了宁夫人,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二皇子阮穆邢看了眼周锦澄。 其他人眼中各异,都仔细地看了一下静雅堂,发现这里确实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秀茶知道车夫跟着宁晚桥,只是如今她不知道宁晚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心里也十分焦急。 镇北王妃看着乌泱泱跟过来的一群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说道:“是不是宁夫人没有来这个地方?已经回壹心湖了?” 周锦澄很快意识到了,也许宁晚桥被人下药了,这个时候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指不定被镇北王府中的哪个小厮玷污。 她嘴角浮出一抹轻蔑的笑:“我看大家分头找一找宁夫人,省的大家都担心她。” 李可琳担忧地道:“那我去壹心湖等宁夫人。” 镇北王妃只能吩咐府中的下人,每个院落都要找一遍。 阮穆屹只可惜自己现在扮演腿疾患者,不然早就飞檐走壁去找宁晚桥了。 他找来秀茶到一边问:“你家小姐,刚才可留有什么话?” 秀茶不知道眼前的世子可不可信,犹豫着要不要说真话。 阮穆屹见她犹豫,直接道:“我与你家小姐相识,我的腿早就被她治好了,你放心告诉我。” 听到阮穆屹这么说,秀茶道:“车夫跟着小姐,要是小姐被人带走,车夫肯定会救小姐的。” 要是有人跟着,以宁晚桥的聪明,应当会全身而退。阮穆屹道:“宁小姐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秀茶道:“小姐让奴婢不用找她,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阮穆屹却坐不住。 京城是天子脚下,他进京治腿,为了让皇上放心,只带了不到十个人回来。 如今需要用人,才知道束手无策。 阮穆屹沉吟片刻,道:“带我去看看你跟你家小姐分开的地方。” 他要循着那条到静雅堂的路,也许可以找到线索。 阮穆棱和其他皇子们见阮穆屹在一旁询问秀茶,也纷纷过来。 五皇子摇了摇扇子,分析道:“以本王看,歹人要是在府里伤了宁夫人,肯定还没有走远。既然我们不知道宁夫人在哪里,那就先封住王府的各个出口,谁也不许进出。” 大皇子看向阮穆屹:“五弟的方法虽然滞后,但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阮穆屹道:“若是宁小姐被歹人掳走,只会从墙上飞出去,不会蠢蛋到从王府的门口出去。” 阮穆棱看向镇北王妃:“儿子听父王的意思。” 镇北王妃道:“若是你父王决定,定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我看,就先封锁门口,只许进不许出。” 阮穆屹冷笑一声,让康盛推他往宁晚桥与秀茶分开的地点去,试图从那儿寻找宁晚桥失踪的线索。 周锦画和宁晚怡没有来过镇北王府,也不知道去哪里看宁晚桥的戏,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壹心湖。 其他小姐们也都很好奇,宁晚桥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是她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只能跟着府中的下人,到处找人。 李清悦和周子御来过镇北王府几次,也算熟悉镇北王府。 两个人边离开静雅堂,边嘀咕。 李清悦小声道:“我父亲的后宅,这样的招数我见多了。” 周子御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宁大夫在哪里?” 李清悦道:“当然。肯定在那种比较偏僻的院子里,等着我们这帮人去捉奸,然后她被人唾弃,就得嫁给那个男人。” 周子御问:“那个男人会是谁?” 李清悦道:“肯定是王府中的小厮。公子们可都在壹心湖啊。” 周子御想到宁晚桥那副娇艳的模样,莫名有些愤怒:“看来背后的人,比我们还要讨厌她。” 李清悦道:“刚好我们去英雄救美,挽回一局。” 周子御道:“我们去哪里找她?” 李清悦道:“镇北王府最偏僻的角落是哪里?” 周子御回:“西院的下人房?” 李清悦拍掌:“就是那里。” 周子御全身起了鸡皮:“她不会真的被小厮侵犯吧?她不是挺聪明的?胆子也挺大。处处压制我们,要是被一个下人侵犯,显得我们不是很没有面子?” 李清悦脚步快了起来,“那你还不快点走,说不定还能来得及救她。”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西院的下人房,从一楼跑到二楼。 再从洗衣房跑到菜园子,最后弯腰双手撑着膝盖,累地大口喘气。 周子御抱怨道:“不是说她会在这里吗?” 李清悦挠了挠头:“我父亲的后宅里,就是这么个样子。谁知道这个下药的人,不按常理出牌。” 周子御真想踹他一脚:“那现在,我们往哪里找?” 李清悦脑子转了转,灵机一动,往养畜牲的房子那儿一指,说道:“狗的鼻子灵敏。她的马车刚好在这里,让狗嗅嗅她的气味,肯定能找到她。” 两个人抓了条野狗,就往宁晚桥的马车去,要让野狗嗅嗅宁晚桥的气味。 没想到野狗刚闻了马车的味道,立即吠起来。 李清悦和周子御对视一眼,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到宁晚桥背着身在马车里整理东西,转过头来看他们时,那张脸阴森可怖,吓得他们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你怎么在里面?”周子御惊恐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找你?”李清悦道。 “我落水了,有点发热,到马车上拿药吃,没想到吃了药,还不见好。” 看到宁晚桥脸色确实有点红,而且眼神有点发散,不像刚才欺负他们时候清明,想她定是高热了。 周子御干巴巴道:“今日本少爷暂且放下个人恩怨,送你到镇北王府府医那里,待你身体好了,我们两个一定会报仇。” 宁晚桥扶了扶额头,“我家里有特效药,吃了第二天就好。” “那你让你的车夫送你回去啊。”李清悦看了眼四周,又问,“你的车夫呢?” 宁晚桥有气无力:“车夫刚才有事先走了。” 周子御骂道:“主子还在这儿,下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候着。你这个样子,哪有当主子的威严?” 李清悦道:“要不去跟镇北王妃说一声,让镇北王妃派人来送她回去。” 宁晚桥奄奄一息似的“你们,你们两个送我一趟,我熬不到那个时候,我得早点回家去吃药。” 真的那么痛苦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宁晚桥,咬了咬牙,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们还没得报仇雪恨的份上,就当一回她的车夫。 然后两人坐上车辕,马鞭一甩,马车快速从镇北王府的后门驶出。 ------------ 第165章 受伤 马车很快到了宁宅的二门,芙清和几个丫鬟听到宁晚桥落水着凉,忙拿了披风裹住她,扶她下马车。 周子御和李清悦下了马车后,被宁司远和谭氏请到前院正厅坐着喝茶。 宁司远没想到他们两个会送宁晚桥回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车夫不见了,不过心中还是很感激他们两个,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谢。 周子御喝下茶后,说道:“不用谢我们,我们大仇没得报,你姐姐得保重身体。” 李清悦打量了一下宁司远,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变高了那么多?” 宁司远道:“宏武学堂每日要学骑射,十分辛苦,我吃得多,睡得多。” 周子御也不由打量一下之前还瘦瘦小小的宁司远,看见他确实体格比他们强壮了很多,不服地拉宁司远起来:“我看看,难道还能比我们高不成?” 宁司远碍着他们送宁晚桥回来,所以站起来跟周子御比身高。 这一比,周子御不服地跳起来,都是十岁,宁司远竟然比他高快半个头了。 “你姐姐医术厉害,你是不是偷偷让她给你开增高的药吃了?” 宁司远道:“我身子不好,姐姐一直开药给我调理身体。” “你看。”周子御指着宁司远,“我就说,他肯定作弊。不然怎么可能比我们高?” 李清悦心思一动:“过几天,你姐姐病好了,我再来找她。” — 宁晚桥被丫鬟们扶着下马车后,护院驾马车到马厩那儿放着。 刚要卸车,听到车厢传来笃笃笃声。 护院警惕地掀开帘子,看见车夫失血过多,趴在里面的夹层里,晕了过去。 两位护院赶紧将人抬下来,又将马车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样,立即抬了车夫进下人房。 宁晚桥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即让芙清把她的药箱拿过来。 从里面拿了一瓶金疮药,又拿了几粒消炎药丸,递给凡霜。 “拿去给车夫,药丸每天一粒。金疮药看着涂。” “是。” “还有…” 凡霜要走出去,听到宁晚桥话还没有说完,又回头看她。 宁晚桥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再去一趟春上原,说我想见阮公子。” “是。” 宁晚桥又让芙清帮她脱下衣服,给她上药。 芙清把她的衣服脱下后,看到宁晚桥手臂上用粗布绑着,上面渗着血。 宁晚桥疼得咬着牙,哑着声音道,“把它们解开。” 芙清又轻轻解开绑带,很快露出两道很深的箭伤。 伤口红肿,还有血丝冒出。 芙清立即哭了:“小姐去参加宴会,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宁晚桥道:“有歹人掳我,车夫救了我,那个人武功厉害,我和车夫勉强将他制服。” 芙清边帮宁晚桥擦药,边问:“那歹人呢?” “走了。” 宁晚桥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 原先她假装晕倒,那个黑衣人直接把她打晕。 后来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车夫拦住了黑衣人。 两个人打斗过程中,她被吵醒。 眼看车夫处于下风,就要被杀。 宁晚桥上去帮忙,然后被黑衣人砍了两剑。 她情急之下,拿出自己自制的迷晕散,没想到对黑衣人也不管用。 黑衣人轻蔑地嘲笑她,就要将她杀了。 暗卫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刚好赶过来,四个人一起,勉勉强强才将黑衣人制服。 她喂了黑衣人自己制的软骨散,不让黑衣人有机会反抗。 又让暗卫把黑衣人和那两个死士带去阮穆宁的水牢里关着。 然后她和车夫回到了马车上,本来想找药吃,但是周子御和李清悦来了。 她就让车夫躲到马车夹层里,正好借着这个契机,离开镇北王府。 — 宁晚桥的马车刚离开镇北王府,卫队刚好赶到王府各个出口守门,下达镇北王妃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府里上下一阵翻找,还是没有看见宁晚桥。 镇北王找来刚才守门的人询问,才知道刚才有一辆马车出去了。 “驾车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周公子,以及兵部尚书家的李公子。” “当时他们很急,我们就放他们出去了。” 镇北王问:“检查马车里了吗?” “属下认得两位公子,并没有检查他们的马车。” 李可琳道:“可是我们府里的马车还在啊。” 于是镇北王又让人去看马车,发现只有宁晚桥的马车不见了。 大家顿时明白了,宁晚桥也许让那两个人送回家去了。 镇北王妃看向秀茶,不免有些斥责:“你身为奴婢,却不贴身伺候,怎么能轻易离开主子?主子没事还好,有事了能担当得起吗?” 秀茶忙跪下:“是奴婢的错。” 阮穆屹却道:“母妃,她是宁夫人的丫鬟,若是犯错,也应当由宁夫人责罚,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镇北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秀茶,道:“让小厮送你回去,顺道看看宁夫人是否安全到家了,也好让我们放心。” 秀茶道:“是。” 这时,李清悦和周子御走进来,大家都在打量他们两个。 李可琳更是上去检查李清悦有没有受伤。 李清悦挥手甩开她,说道:“姐,你做什么?” 李可琳道:“方才你们两个,送宁夫人回去了?” 周子御见大家都在厅堂里,连镇北王也在,忙行礼道:“回王爷,宁夫人落水身子不适,我们先送她回去了。宁夫人还让我们跟王爷与王妃道歉,不能当面告辞,待她身子好了,会到府中赔不是。” 镇北王道:“既然送回去了,没事便罢。” 镇北王妃道:“宁夫人病得可严重?” 周子御想了想方才宁晚桥的样子,道:“应当是高热。脸看起来有点红,嘴唇又发白。” 周锦画不可置信:“她没有别的情况了?” 周子御道:“落水左不过是着凉发热,还能有什么情况?” 周锦画道:“算了,你们才多大,问了你们也不懂。” 李清悦不服,说道:“你倒是问啊,若是问倒我们,我们认输。” 镇北王道:“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既然宁夫人不是被歹人掳走,只是落水着凉回家吃药去。今日的簪花宴到此结束,大家回去吧。” 镇北王妃对秀茶道:“宁夫人在镇北王府里出事,如今又病倒了,是我们王府的不是。你回去后,跟宁夫人说一声,过两日我去看看宁夫人。” 周锦澄突然说:“既然宁夫人没有事,那那两位丫鬟,为什么要假传镇北王妃的指令?” 五皇子略略沉吟,说道:“虽然宁夫人回去了,但是那两位假传指令的丫鬟,还是得找出来,惩罚才是。” ------------ 第166章 求见 于是镇北王府中的丫鬟,都被一一叫来,让李可琳和秀茶认。 因为李可琳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对丫鬟的长相只有个大概印象。 她看了一圈后,并没有找出假传指令的丫鬟。 轮到秀茶找的时候,秀茶也没有找出那两个假传指令的丫鬟。 阮穆屹心中冷笑,道:“父王,依儿臣看,这两个丫鬟,一定是完成任务后,偷偷溜出府去了。” 镇北王点头,又找来守门的问,守门的说府里有好几个丫鬟出去了,但是都回来了。 周锦澄又道:“若不是临时溜进府里的,那么就是一直呆在王府里服侍主子的丫鬟,肯定有名册记录,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阮穆屹不瞒地道:“这是镇北王府,不是安王府。二皇子妃要治家,请回安王府去。” 周锦澄笑道:“臣妾也是关心宁夫人,为了找出那两个丫鬟来。问问她们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阮穆屹道:“既然宁夫人已经没有事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没必要再查。至于惩治下人的事,是镇北王府的事,不劳安王妃费心。” 镇北王板着脸,并不说话。但是这种沉默,就代表镇北王认可阮穆屹的话。 镇北王妃也是有眼力见的,道:“世子说得对,宁夫人没事,也许其中有误会。过后镇北王府会好好惩罚下人,教导好了再服侍主子们。” 宁晚桥安全无事,贵女王公们又要回府,镇北王府的门封锁半个多时辰后,又打开来,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从里面驶出去。 秀茶回到宁宅,马不停蹄奔到宁晚桥的院子里,看见宁晚桥没有事,在制作她的药丸,忙跪下道:“小姐,奴婢以为小姐出事了。” 说着,忍不住哭起来。 宁晚桥让她起来,问起她走后镇北王府的事。 秀茶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李少爷和周少爷说小姐没有事,镇北王府的门这才打开的。” 看来要杀她的人,就在今日参加宴会的人中。 去静雅堂没有看见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没有得逞,所以想要封住王府的门,不让她带人走。 不过那两个丫鬟和黑衣人已经被关到阮穆宁的水牢里了,背后主谋想要找到自己的手下,还要费一番功夫。 宁晚桥问:“世子呢?” “世子跟奴婢说,与小姐相识,奴婢就把小姐有车夫保护的事说了。世子爷故意带着奴婢去小姐离开的地方找线索,其他的公子和小姐们,也跟着去看。” 宁晚桥明白了,她能顺利离开王府,阮穆屹也帮忙拖延了点时间。 宁晚桥刚才跟黑衣人搏斗,如今十分疲劳,趁着阮穆宁那边还没有消息,她打算休息一会儿。 交待下人,若是有人来找她,就说她生病了,怕把病气过给对方,不方便见客,待她病好了,再到府中去赔不是。 — 镇北王府。 送走客人后,镇北王挥退了下人,沉着一张脸,许久不说话。 阮穆屹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看着对面的母子二人。 他拋起一颗葡萄,准备扔到嘴里,没想到葡萄砸到牙齿,弹跳飞出,砸到镇北王的脑袋上,咚一声,掉到地上。 镇北王脸色顿时更阴沉了,怒目看向阮穆屹。 阮穆屹忙道:“父王原谅儿臣,下回儿臣拋准点。” 镇北王沉声道:“再过半月,你跟父王回并安去,留在京城事多,久了皇上也会怀疑。” 阮穆屹道:“待母妃去安武侯府提亲了,儿臣带着世子妃一起回去。” 镇北王道:“我们镇北王府为了让皇上放心,一直低调行事,就算有再多的苦,也从没有怨言。父王不争,但不是不懂。虽然皇宫里没有我们的人,但是,今日宁夫人莫名其妙被掳走,又莫名其妙安全无恙,定是皇子们间的博弈。我们镇北王府决不能参与进去。” 镇北王妃骇然:“王爷,我们镇北王府如今怎么办?” 镇北王目光凌厉地看向镇北王妃:“你跟棱儿只要别跟大皇子走太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安心地在京城当质子,皇上就不会针对我们镇北王府。” 阮穆棱道:“儿子一直谨遵父王教诲,做个让皇上放心的臣子。” 阮穆屹道:“儿臣不管,他们博弈他们的,儿臣要娶的人,定要她完好无损地跟儿臣回并安去。” — 周锦澄跟阮穆邢回到王府后,二人一同到阮穆邢的书房,待下人泡好茶来,侍卫们守到门口,周锦澄问道:“宁夫人的事,不知是什么人做的?” 阮穆邢缓缓饮了一口茶,嗤声道:“原本我以为你做的,给你妹妹报仇。” 周锦澄不屑:“我是不喜宁夫人,不过我不会在镇北王府做这样的事情,若是害她,也要在我的地盘上,让她有来无回。” 阮穆邢笑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的皇兄皇弟们了。” 周锦澄问道:“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 阮穆邢道:“今日谁同意关闭镇北王府的大门?” 周锦澄道:“五皇子提了,大皇子也提了,镇北王妃也同意了,王府的二公子也同意了。可这和掳走宁夫人有什么关系?” 阮穆邢谋大事,自然不会事无巨细告诉周锦澄听,说宁晚桥正在帮太子治腿疾。 若是太子腿治好了,那他们这帮皇子皇孙们就没有机会了。 只要杀了宁晚桥,或者把宁晚桥的手砍了,让她治不了病,太子的腿会残废,自然与储君再无缘。 阮穆邢道:“杀宁夫人自有用处。至于谁杀的,只要让人认为是大皇子杀的就行。” 那么,到时候除掉太子,又可以除掉大皇子。 周锦澄琢磨一番,说道:“镇北王妃和翁贵妃同族,肯定支持大皇子。如果不是大皇子,那么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阮穆邢道:“今日宴会,你看中了谁?” 周锦澄道:“卫家五房的姑娘?王爷觉得如何?虽说她父亲是六品官,但卫大公子是锦衣卫指挥使,卫二公子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陈国公府又深得皇上宠爱,日后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阮穆邢立即抓过周锦澄的手,温和地道:“本王有你这么个贤妻,是福分。” 周锦澄也握住阮穆邢的手,笑着道:“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天色渐暗,宁晚桥悠悠醒来,看见秀茶守在门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秀茶走进来:“小姐,酉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阮穆宁还没有消息吗? “凡霜回来了吗?” “还没有。”秀茶拉起帐幔,动作轻柔地扶起宁晚桥,“小姐小心些,别碰到伤口。” “车夫的情况如何了?” “刚才下人来报,车夫已经醒了,退热了。” 宁晚桥走到院子里,试着喊了两声,想要看看暗卫回来没有。 刚喊完,暗卫现身,跳出来道:“夫人。” “那三个人安置好了?” “在水牢里关着,已经在审了。” 宁晚桥点头,让他们退下。 秀茶道:“小姐睡觉的时候,姨娘和少爷都来探望小姐,知道小姐在睡觉,又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宁晚桥用了晚饭,打算去那边的宅子见谭氏和宁司远,没想到凡霜回来了,说把消息送到了。 紧接着,宫里的太监也上门来,宣她进宫。 秀茶担忧地道:“小姐的伤还没有好,这会儿进宫,只怕晚上会高热,把病气过给贵人。” 宁晚桥也想到这个问题,所以刚才她自己把该带的药都带上了。 马车到宫门口,她转坐轿子,太监终于对她道:“宁夫人,太子下午突然高热,太医们开药了,太子怎么吃都不好,皇上只能请宁夫人进宫看看。” 到了东宫,宁晚桥看见了孙仑,知道他是二皇子的人,今日她进宫的事,明日肯定又会从这些探子们手里传出去。 孙仑给她行礼:“宁夫人。” 宁晚桥点头:“今日孙公公当值?” 孙仑道:“是奴才。” 宁晚桥往寝殿走,很快进了阮穆宁的卧室。 他闭着眼躺在床上,玄色衣裳,滚边刺绣,英俊的侧脸和面部轮廓无可挑剔,整个人飘逸绝俗。 宁晚桥跪下:“臣女拜见太子。” “起来吧。”阮穆宁仍然闭着眼,喉咙里发出迷离的声音。 ------------ 第167章 夜谈 宁晚桥跪在床边,看到阮穆宁脸色发白,抓过阮穆宁的手腕把脉,发现他脉象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小声地问道:“太子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像生病一样的?” “身为太子,装病是必备技能。” 阮穆宁睁眼看她,见她面色冷然,似透着一股冰冷,问道,“受伤了?” 宁晚桥道:“太子知道了?” “没有。只是你突然要见我,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我看你嘴唇发紫,这是重伤所致。” 宁晚桥转头对外面的太监道:“笔墨纸砚拿来。” 不一会儿,她便写了个药方子,让太监去抓药。 趁等药回来的功夫,她跪在床边,小声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两个死士被我封住静脉,还喂了她们解药。她们想死也难。” “你有解药?” “第一次审问的时候,她们服毒自杀,我就回家中研制了解药。以防万一再次遇到这些死士,就不会束手无策。” 阮穆宁见她眼中露出一股坚毅,看来她要找出凶手的决心非常坚定。 “你中了迷情药物?” “嗯。”宁晚桥道,“若是他们要杀我,肯定会像在幽谷庄一样,直接杀了我。没必要给我下迷情药。” “他也许想要制造契机,纳你进府。” “纳我?”宁晚桥思绪万千,“所以,这个人已经娶妻生子了?” “不一定娶妻生子。若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人抓奸,不可能三媒六聘。” “可是,他第一次明明想杀我。” “也许他觉得杀你已经没有必要了,或者是,他觉得只要你变成了他的人,比杀你更有用处。” 宁晚桥沉思许久,实在没有一丝头绪:“太子觉得,杀我的人,会是当日的谁?” “不确定。” 宁晚桥微微抬起头看他:“也就是说,太子有怀疑的对象?”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得用公平的眼光去审视每一个人,以免因为偏见,落入有心人的圈套,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那只能等审问那三个人后再说吗?” 阮穆宁却道:“不要寄希望在死士身上。之所以是死士,就是不会轻易被逼供。” 宁晚桥道:“那两位死士死了,也许她们的主人,不会觉得可惜。可是黑衣人武功高强,我看也是重要人物,他们肯定会救黑衣人。” 阮穆宁轻声道:“你不如趁机放了他们。” “啊?为什么?”宁晚桥不解,“这可是我和车夫,还有暗卫,差点牺牲了,才擒住黑衣人的。” “背后之人,所谋的,不过是储君之位。派黑衣人出来,是为了你。至于其他的,他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嗯?”宁晚桥还是疑惑。 阮穆宁抓住她的手,在掌中心比划。 【上次你我故意演了我被下毒一出戏,皇上已经知道东宫有皇子们安插的棋子。今日你在镇北王府被掳一事,应当也早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皇上定会想到皇子们在拿你博弈,让我就此消失,他们好争储君之位。】 【有皇上在,他们谁也翻不出浪花。我们把庄子布置成外紧内松,不如趁机放了黑衣人和死士,让他们回去找他们的主子。主子看见他们安全无恙回来,自然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叛变了,所以才能全身而退?】 宁晚桥明白了,黑衣人武功高强,放他回去,黑衣人和死士不再受到信任,那么这三颗棋子也相当于废棋了。 阮穆宁又写道:【你帮他们解毒了,他们的主子只会更加确信,他们一定是叛变了。日后只需要在黑衣人和死士心灰意冷时,你再趁机给他们制造一些苦难,最后适机出手帮助他们,他们自然会为你所用。】 宁晚桥点头。 阮穆宁果然是玩弄人心的好政客。 荣家倒了,大家都说他背后没有大树。 可是之前辅佐太子的辅臣们,可一心都站在太子这边。 皇上受制于荣家,一直十分憋屈。 若是荣家不倒,阮穆宁娶了荣君夏,日后阮穆宁登基,他也定受制于荣家。 所以很难不怀疑,阮穆宁不是在反向利用皇上,来扳倒荣家,为他日后的登基,扫清障碍。 如今他躺在东宫,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皇上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有异心的皇子们身上。 就连日后继承镇北王府的阮穆屹,私下都是他的好兄弟。 宁晚桥想悄悄打量一下,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太子。 但是理智控制着她,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君更喜欢能轻易掌控的臣,不喜欢太特立独行的臣。 有时候愚蠢一点儿,可以活得更久。 宁晚桥回写:【太子的方法很好。】 阮穆宁看了眼她细白的手指在自己掌中心来回摩挲,让他有些痒,他转移视线,这次用声音问:“你伤在何处?” 宁晚桥看见他改成用嘴巴说,便也小声地回复:“手臂上被砍了两道伤,涂了药。伤口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阮穆宁看了眼她的双臂:“是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带你到目的地给自己的主子,所以想要你的双手。”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派人来第二次。” 阮穆宁瞧见她眼底的忧虑,说道:“不管会不会来第二次,我都先再派几个人去宁宅保护你,你不必担心他们夜闯私宅杀害你。” 宁晚桥道:“臣女谢谢太子。臣女不怕死,只是害怕阿娘和弟弟受牵连。” 阮穆宁微笑道:“不论如何,你我都是朋友一场。” 他没有提盟约的事,宁晚桥也还没有想好,所以也就按下不说,待她想好了,再回复他。 忽然想到前几日跟卫明渝去酒楼吃饭,碰到仙源公主的事。 “前几日,我到酒楼吃饭,偶然听到仙源公主说,荣大小姐和荣二小姐,要仙源公主救他们出掖庭。” 阮穆宁问道:“你同夫人们去酒楼吃饭?” 宁晚桥要表达的重点是仙源要救荣家姐妹,没想到阮穆宁却问她酒楼吃饭的事。 她如实道:“我帮弘文书院解决豆腐店的事。当日那帮学生打架,东城兵马司的人去抓人,我也算是间接帮了他们。卫指挥使大人跟几个同事,为了感谢我,邀我到酒楼吃饭。” ------------ 第168章 退热 阮穆宁不着痕迹打量一下宁晚桥,问道:“想必当日一定很热闹。” “一共六个人。我和卫指挥使大人,还有他的两个同事,以及他们的夫人。” 阮穆宁担忧地道:“吃了饭后,回去应当很晚了。京城不是很太平,入夜了得小心一些。” “嗯,天已经黑了。不过卫指挥使大人送我回家了才走的。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 阮穆宁微微笑:“卫指挥使是个品行端正的人。” 扯远了!宁晚桥忙回到正题:“太子可要救荣大小姐和荣二小姐?” 阮穆宁道:“荣家刚倒,皇上还在气头上,她们留在掖庭修生养息,是最安全的。” “夫人,太子,药已经煎好了。”孙仑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端药的太监。 宁晚桥起身,接过药,太监扶阮穆宁坐起来。 现在他双腿能自如抬起来,不像之前那么痛苦了。 宁晚桥悄悄看了下药色、闻了药味,没有任何异样。 阮穆宁朝她伸手,说道:“把药给本王。” 他接过药后,慢慢喝了下去。 喝完药,太监又伺候他漱口净手,这才退下。 宁晚桥还不能走,要看着阮穆宁退热了,才能出宫。 此时已经是亥时三刻,若是在家里,她已经要睡觉了。 不知不觉,她打了个哈欠,意识到这是在东宫,忙立刻闭上嘴,把困意咽了下去。 阮穆宁见状,觉得有些好笑,未免过于小心谨慎了些。 “你睡吧,若是有事,我会叫你。” “不行。”宁晚桥忍不住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太子要退热了,我才能休息。” 阮穆宁视线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太监,说道:“这里不只有你一个人守着我,你就趴在旁边的桌子睡觉,是我允许的,没有人敢说你。” 宁晚桥还是坚持道:“太子是君,我是民。君民有别,不能乱了辈分,不讲规矩。” 阮穆宁无奈:“也罢,你坐在锦墩歇息歇息,不用过于紧张。” 宁晚桥不再说话,默默守着。 阮穆宁心知她对自己,还有芥蒂,并没有真正地接纳自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抓起床边的书看起来。 卧室内陷入了沉默,只有阮穆宁翻书的声音。 宁晚桥干坐着,眼皮慢慢开始打架。 过了一刻钟,最后眼皮终于和解,她陷入了沉睡。 阮穆宁余光看向她,见她头摇摇晃晃,要倒不倒,一张脸严肃拧巴着,处于紧张与放松之间,一看就知道对他的防备极其深重。 他拿过软枕,搁置在床边,轻轻抬起她的手放在软枕上。 宁晚桥嘟囔了一声,便循着软枕趴了下来,侧着脸开始睡觉。 可能是碰到她的伤口了,她眉头皱起,右手搁置到软枕旁,似乎是觉得不痛了,眉眼这才舒展开。 右手臂褶皱起的衣料,映出了她用纱布绑着的伤口。 他眼底暗了暗,又移开视线,放到书上。 窗外沙沙声响起,夜深露重,阮穆宁招手,让太监去请宫女拿披风过来。 不一会儿,侍画拿了宁晚桥的披风过来,替宁晚桥盖上。 丑时的时候,阮穆宁看见她一张小脸睡得通红,摸了摸她额头,没有发热。 寅时天蒙蒙亮,阮穆宁见她一夜无事,便放下书,躺下睡觉。 宁晚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天完全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奢华大气的装饰,顿时意识到自己在东宫,立即把脑子里那点混沌吓走了。 起来的时候,看见阮穆宁还在睡觉,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看见床边的软枕以及后背的披风,明白了昨晚上肯定是她睡着了,阮穆宁让宫女拿过来的。 昨天太累了,后来又受重伤,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要是在平时,她熬一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摸了摸阮穆宁的额头,已经不热了。 起身后,她回了西配殿。 宫女端来了水给她洗漱,伺候她用了早饭,太监过来道:“太子退热了,夫人可以出宫去了。” 宁晚桥昨晚跟阮穆宁聊了一晚,心中大概有数,出宫前去阮穆宁的卧室替他把脉。 因为他还在睡觉,宁晚桥动作很温和,确定他没有事,便起身悄悄退出去。 阮穆宁微微睁开眼,看见她走出去的背影,又合上眼,终于睡下。 轿子在宫道上前行,宁晚桥琢磨着要到宫门口还得一段时间,就闭眼再休息会儿。 忽然听见一阵打骂声。 “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快点,要是迟了,小心孙贵人罚你。” 宁晚桥掀开帘子看过去,见两位嬷嬷们催促着一手捧着篮子的宫女往小巷道去。 那个被嬷嬷教训的,正是荣君雨。 以前那个蛮横娇养的大小姐,如今穿着宫女的衣服,满脸的憔悴,被嬷嬷用鞭子甩着走。 可能是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荣君雨也朝她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视线对上,荣君雨定定地看了她两眼。 宁晚桥放下帘子,问送她出宫的太监:“那条小巷,是通往哪里?” “回夫人,这是往掖庭去的小门。” “他们手里捧着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是桑叶。她们到茧观里采桑叶,再回到掖庭喂养蝉蛹。” 宁晚桥想起来了,荣君雨被配去养蚕蛹,荣君夏被配去纺织。 回到宁宅,宁晚桥去看了车夫的情况,见车夫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回自己的院子里,让人抬热水来,沐浴后换了身衣服。 秀茶看见自家小姐这一趟进宫,很快就回来,而且似乎也没有熬夜,精神不错,便说起今早上的事情。 “昨日凡青去了陈国公府,大少奶奶知道小姐落水了,说明日过来探望小姐。” 宁晚桥寻思了会儿,说道:“上回我给太夫人治病,因为有事耽搁,一直没有空去复诊,就说我亲自到府上去,不用她特意过来。” ------------ 第169章 送药膏 宁晚桥一直在药房忙到打哈欠了,这才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算回院子里洗漱睡觉。 推开门的时候,借着明亮的月光,她看到游廊上,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公子,穿一件云锦长衫, 腰间系一根鸦青色的绦带, 头发松松半束, 倚栏看她。 宁晚桥当下立即警觉,顿时想到那个要杀她的人。 秀茶和芙清立刻挡在她前面,保护她。 月光照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估计是觉得她误会了,他抬起两指,揭开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张清隽的脸, 唇角上扬, 含着一分狡黠与坏劲,眼里却盛满笑意。 “本来想耍个帅的,”阮穆屹望着她,“没想到被你当贼了。” 宁晚桥:…… “世子不用摆造型,品貌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昨日你出事,碍于我父王看管得严,不能出来看你。” 宁晚桥问:“世子站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阮穆屹没有半点谦虚,朝她走过来,“你每日就在这药房忙活?” “我就喜欢研究这些药丸,别的事情也不会做。” 阮穆屹把面具推到头顶, 到她面前的时候,拿出两张不同颜色的狐狸面具放到她面前,“选一个。” 一张是粉白镶金边的狐狸面具。 一张是红色镶金的狐狸面具。 一针一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狐狸眼。 宁晚桥看了看,却没有伸手选:“世子怎么突然要送我面具?” “当然是戴啊。” 宁晚桥说道:“我想我应该没有机会戴这个。” “一会儿就会用上。” 宁晚桥疑惑:“一会儿?” “我的腿好了,行走自如,当然是带你出去,让你体会一下,你医治我腿疾好后的成果了。” “可是,如今亥时了,这有点晚了。”宁晚桥婉拒。 “亥时又如何?在我们并安,公子小姐们还在街上骑射饮酒呢。”阮穆屹把白色的狐狸面具塞她手里。 宁晚桥盯着黑夜里雪白的面具,好奇道:“并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自然是一个极乐世界,不像京城那么多事儿,处处要小心谨慎活着。” “那边的女子平日都出门吗?” “自然了。”阮穆屹道,“生活不富裕的,跟着自己的丈夫出门劳作。生活富裕一些的,可以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生活不愁吃不愁喝的,可以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阮穆屹见她认真听着,又问,“想去并安看看吗?” 宁晚桥并不回答他,而是问:“世子在那边生活,一定很开心了?” “当然了,若不是我腿受伤,也不会千里迢迢到京城求医。” “并安的大夫,都治不好世子的腿疾?” “并安民风开放,生活条件与医术却远远落后京城。当初我听说京城有位俞附神医弟子的后人,医术十分厉害,就想到京城来找他。” 宁晚桥眼中闪过异样,原来阮穆屹一开始是来找她的? “那世子后来找到她了吗?” “父王让母妃去找,谁知道神医太忙,一直不肯来。” 宁晚桥想起他被下毒一事,问道:“世子跟镇北王妃的关系好吗?” 阮穆屹看向她:“我长期在并安,母妃和二弟在京城,我们几乎没有生活在一起过。算是陌生人。” “王妃跟二公子,日后会回并安住吗?” “封地的亲王,为了让皇上放心,都会留一个孩子在京城当质子。若是不出意外,二弟会一直在京城当质子。母妃身体不好,住不了并安,也自愿留在京城当质子。” 原来是这样,宁晚桥想了想:“日后世子有孩子了,也得让其中的一个孩子,到京城当质子吗?” 阮穆屹道:“若是我继承王位,自然不用让自己的孩子当质子。” “为什么?”宁晚桥问。 “父王这么做,是为了让皇上放心。我不需要这么向皇上证明自己的衷心。” 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廊亭里的凳子上。 宁晚桥问道:“王爷一定对世子很好吧?” “父王?”阮穆屹把玩着手上红色的狐狸面具,漫不经心地道,“父王是个好将军,却不是个好夫君。” “王爷待夫人们不好吗?” “父王对谁都一样,但最爱的还是他的军队。” 宁晚桥听出阮穆屹话里的一丝落寞,猜测镇北王可能行军打仗,顾不了家,所以冷落了妻子和孩子。 “这是王爷的职责,要守护一方百姓,有时候必须牺牲家庭。”宁晚桥安慰他,“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忘记镇北王府的守护。” 阮穆屹笑了笑:“你倒是见解独到。” “世子有几个兄弟姐妹?” “父王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三个妾妃。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如今的母妃只有二弟一个,剩下的妃妾们都生了两三个。我大概有十三个兄弟姐妹。” “看来镇北王府人丁兴旺。” “若是我娶妻,一男一女就好。”阮穆屹道,“不会像父王一样,娶那么多的妻妾来烦自己。” 宁晚桥看了他一眼,见他说这句话时,表情严肃,十分认真。 秀茶和芙清见他们要久聊,便搬来了案几,奉着一壶香茶和两只茶盏。 阮穆屹执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道:“母妃是不是同你说了,我想娶你的事?” “世子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宁晚桥道,“我是前任平昌侯夫人,且因为吃了药,日后不能有孩子了。” 阮穆屹放下茶盏,支起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这么说,你同意嫁给我了?” 宁晚桥无奈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日后世子要继承王位,若是娶我,这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 “唉,”阮穆屹道,“男人自然喜欢与自己喜欢的女子结婚生子,若是她不能生,从族中兄弟抱养一个就是。” 阮穆屹这话,过于天真了。只是宁晚桥没有将真心话说出口,默认地点点头。 阮穆屹散漫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过于天真?” “啊?”今晚桥发现阮穆屹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单纯。 “我生母已经逝世,如今的镇北王妃,看的是父王和我的意思,她做不了我的主。父王是个糙汉子,平日在军中管理军队,不管理后宅的事。所以,一切都由我做主。” 宁晚桥微微点头。 阮穆屹忽然说:“闭上眼睛。” “什么?” “替你把面具戴上,带你出去玩。” “现在很晚了。” “年轻人太早睡了,岂不是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阮穆屹心情很好,唇角弯着,眼睛里笑意跃动。 他半跪坐在宁晚桥面前,要拿过案上的面具,宁晚桥忙道:“世子,我自己来就行。” 宁晚桥快速地自己戴上面具,阮穆屹见她生怕两人有什么似的,识趣地收回手,欣赏着道:“嗯,不错,像朵暗夜里盛放的海棠花。” “世子出门那么久,不怕王爷和王妃发现吗?” “有康盛守着,没事。若是没有你,也许此刻的我还在躺着,日后就是一个废人。” 他起身,笑容顽劣,“走吧,我们一起夜游京城。” “世子,明日我还要到陈国公府替太夫人就诊,今日暂且先这样,改日我再请世子到酒楼吃饭,如何?” 秀茶插话道:“世子,小姐落水病刚好,不能熬夜。” 阮穆屹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递给宁晚桥:“这是进贡的。昨日你在王府受伤,我心里过意不去。若是不收下,今夜我定会伤心,难以入睡。” ------------ 第170章 劝说 送走了阮穆屹,宁晚桥回到院子里,秀茶帮她沐浴时说道:“小姐,世子爷是个不错的人。” 宁晚桥靠在浴桶边,轻轻嗯了一声。 秀茶道:“世子为人纯真,善分辨是非。昨日二皇子妃在镇北王府里,提议要搜查那两个丫鬟,世子直接让二皇子妃回自己府里去作威作福,后来镇北王妃怪罪奴婢没有随身伺候小姐,世子又出来说镇北王妃越俎代庖,这事才算了了。” 宁晚桥说道:“世子人是挺好的。并安真像世子说的那样,民风开放吗?” 秀茶道:“奴婢不知。小姐可以看看大封总志,上面肯定有记录并安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以及并安的事迹。” — 出门去陈国公府的时候,宁晚桥让凡青去帮她买一本大封的总志回来,不单单是了解并安,还要了解一下其他地方。 马车在路上飞驰,很快到了陈国公府。 丫鬟请她进了前院的堂屋,太夫人以及陈国公夫人、安氏都坐在里面了。 安氏在她进门时,还特地起身相迎,笑着道:“总算把你盼来了。镇北王府举办的簪花宴,姑娘们回来说你落水了,我们都担心你的身子。回去后,受了多少罪?” “谢谢太夫人、夫人、大少奶奶的挂念,当日回家后,发起低热,不过休息了一天,就退热了。因为惦记着太夫人的身体,我不敢多歇息,见不会把病气过给太夫人,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太夫人听到宁晚桥这么惦记自己的身体,十分满意,笑着道:“你啊,就算身体好,也是肉做的,让明耀媳妇去看你就成了。我的药还在吃着,也不急。” 陈国公夫人看宁晚桥坐下了,便让丫鬟上茶来,也问道:“听说当日有两位丫鬟传话给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桥早已经想好措词了,按照镇北王妃的话说就是,开口便道:“丫鬟记错了,后来半路同我道歉,我见身子不舒服,就提前回家了。” 陈国公夫人上下打量宁晚桥,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了,也就信了一半。 安氏还想着一会儿私下跟宁晚桥说话,便提醒道:“夫人快给祖母诊诊脉。” 宁晚桥伸手替太夫人诊脉,不过一会儿,收回手,“太夫人身体比前两个月好多了,我再在原来的药方上,减两味药就好。” 太夫人也笑呵呵地道:“自从吃了你的药啊,我身体越来越轻松了,走路也没有那么累了,晚上也能睡觉到天亮。” 宁晚桥客气地道:“太夫人身体越来越好,大少奶奶和夫人也少操一份心。” 开了药方后,安氏便道:“祖母,母亲,我带宁夫人到花园里赏赏咱们府中的玉兰花。” 太夫人慈爱地道:“去吧,这些日子,祖母看你天天盼着宁夫人,如今宁夫人来了,你们也好好聊聊。” 陈国公夫人嘴角也微微含笑:“若是外人看见,肯定以为你们亲如姐妹。” 宁晚桥便起身行礼告退,正好卫明渝进来,宁晚桥又跟他点头打招呼,卫明渝也微微点头,便问道:“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宁晚桥回道:“太夫人身体越来越好了,不出意外,只需要再吃两个月的药,就可以停药了。” 太夫人见孙儿这么关心自己,笑得眉眼皱纹堆到一起:“你看看你,今日当值,还特地跑回来。” 陈国公夫人道:“你祖母说得对,晚上散值回府了,再问就是了。” 宁晚桥又再同卫明渝微微点头,这才同安氏出了堂屋。 “明渝?”陈国公夫人道,“你可用过午饭了?” 卫明渝坐到太夫人旁边:“儿子回来得匆忙,不曾用饭。” 太夫人道:“一会儿留宁夫人在府中用饭,你也正好吃一些。” 宁晚桥跟安氏经过穿堂,来到了箭道,再从鹅卵石路进入花园。 看见姑娘们坐在凉亭里休息,几个婆子站在一旁跟她们讲宫里的礼仪。 安氏道:“翁贵妃主持宫宴,准备替皇子们选妃。” 宁晚桥道:“在镇北王府时,我也听姑娘们提了这件事。” 安氏压低声音道:“京城刚解禁时,祖母去宫里,跟皇上提了一嘴,把卫家姑娘送进东宫,给太子冲喜。” 宁晚桥诧异,皇上可是忌惮阮穆宁娶个家世背景厉害的,所以阮穆宁提出要娶她的时候,皇上才没有一丝反对。 “皇上肯定没有答应?” 安氏看宁晚桥也懂其中厉害,道:“祖母贵为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祖母选的是旁支的卫家姑娘,皇上说要考虑。听说后来几个家族没落的侯爷,也被皇上招进宫里,问起他们的女儿来。” 宁晚桥道:“看来皇上还是挺关心太子的。” 安氏话锋一转,有些暧昧地笑问:“你跟明渝…你知道吗?我听到明渝说喜欢的人是你的时候,既觉得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宁晚桥干巴巴笑了一下:“能得到卫二公子的喜欢,是我的荣幸。” 安氏道:“明渝是不是偷偷去找过你?你的想法呢?” “卫二公子前途无量,只是我作为前平昌侯夫人,又因为喝了药,不能孕育,只怕会误了二公子。” 安氏差点忘了这回事,只好如实地道:“这确实是个问题。若你只是二婚,明渝闹一闹,祖母和母亲也许会答应。若是不能生育,祖母和母亲就算答应,也可能是让明渝纳你为妾。” 安氏挽住宁晚桥的手臂,不禁苦恼起来,她觉得宁晚桥性子好,若是能嫁进来,二人也有个伴说话。 宁晚桥道:“只怕太夫人听到了,又会气病了。” 这确实也是一面,安氏无奈,“一会儿我寻个空,私下问问明渝如何想的。” 安氏使劲想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忽然瞥见前面伺候卫明耀的侍妾,转向宁晚桥笑道,“这事也不难解决。你跟明渝成亲三年后,肯定要替明渝纳妾,到时候从她们那儿报一个过来养就是。” 律令规定,正妻进门三年,才可以纳妾。 当然对于有权有势的人,不在乎名声的人,可以不遵守这条法律。 宁晚桥问道:“大少奶奶成亲多少年了?” “三年了,明渝大哥可以纳妾了。原先祖母和母亲,要我张罗给他大哥纳妾的。只是他大哥忙,我们也还没有孩子,他大哥也就不急这件事。” 提到孩子,安氏又道,“前些日子,明渝提出分府,我猜肯定是为了你。” “为了我?” “我寻思吧,他一定是怕你跟祖母和母亲相处不好,所以分府出去住。” 宁晚桥不由想起当日段云舟阻拦她的马车,她对段云舟说的话。 “二公子是个有心的人。” “原先父亲同意了,只是祖母如何都不肯,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明渝跟他大哥还是有些不同的。” “嗯?” “他大哥是长子,要承担的责任多一些。明渝的日子过得也轻松一些。我看他分府,就是想自己当家做主,为你挣功名。” 宁晚桥道:“二公子本来就是一个有上进心和责任心的人。” “他大哥十五岁已经有通房了,如今他快十九了,屋子里还干干净净的。所以啊,日后你要是嫁给他,不用担心什么宠妾灭妻,被妾欺负。” 宁晚桥说道:“国公府家教好,二公子洁身自好,大公子也是个自律品貌端正的人。” 安氏听到宁晚桥连带着把自己夫君都夸了,心中高兴,脸上笑得更开心了:“晚桥妹子,我们国公府家风是不错的。父亲对妻妾一碗水端平,对嫡子庶子也是一视同仁。他大哥对我也极好,侍妾也不过是两个。若是换成其它家的,这会儿连姨娘都纳几个了,更别说屋里的通房丫鬟。若是你跟明渝能成,到时候祖母和母亲,最多不过是再帮他纳两个姨娘,后宅干干净净的,你肯定省心。” ------------ 第171章 面谈 堂屋里,丫鬟布置好菜,太夫人坐在主位,让宁晚桥坐在左侧的主宾位。 这是地位高的人才能坐的,宁晚桥自然识趣,推拒着道:“国公夫人还没有坐,我做晚辈的,怎么能坐。” 陈国公夫人道:“你是贵客,治好了老太太的身体,我们都感激你。快坐吧。” 安氏轻轻压她:“快坐吧,到了府上,别那么客气。怎么说,我们也亲如姐妹了。” 宁晚桥坐下后,安氏便坐到太夫人的对面,给她夹了第一口菜,黄金鸡。 黄金鸡是将新鲜宰杀的鸡褪毛洗净,用盐水、麻油、葱、椒一起煮,再把鸡剖开切块使用,配上提前准备好的美酒,享受‘白酒初熟,黄鸡正肥’之乐。 宁晚桥刚把鸡递到嘴边,忽然卫明渝道:“宁夫人身体有恙,黄金鸡辛辣,恐怕对身体不好。” 宁晚桥笑着道:“没事,只是吃一口。” 太夫人瞥了一眼卫明渝,说道:“你倒是心细。” 安氏知道卫明渝关心宁晚桥,解释道:“方才大嫂问过宁夫人的口味,宁夫人说这个可以吃,大嫂这才让厨房做的。” 陈国公夫人看到自己儿子眼里露出一抹异光,笑着道:“明渝是兵马司指挥使,做事自然细心一些,不然怎么抓那些罪犯?” 一顿饭吃完,丫鬟端了水过来,漱口净手后,又喝了饭后茶。 坐了一会儿,宁晚桥便起身,安氏送她上马车,这才原路返回。 安氏迈进门槛的时候,正好卫明渝出来,便问安氏:“大嫂,宁夫人已经走了?” “走了。”安氏便示意两个人往花园那儿去,有话要同卫明渝说。 堂屋里的陈国公夫人,才想起来还有些话对儿子说,便让贴身嬷嬷去追卫明渝回来。 花园的小路上,安氏道:“方才我同宁夫人聊了聊,祖母与母亲那儿,怕是有些难应付。” 卫明渝心跳加速,眼中放光,道:“她答应了?” “宁夫人在平昌侯府时,因为喝药不能生育。只怕这一点,祖母与母亲,断不会让她成为正妻。” 安氏停了一下,“大嫂倒是想了一个好办法。日后祖母与母亲自然会替你张罗纳妾的事,到时候从妾室里抱来一个给宁夫人养就是了。” 卫明渝却道:“宁夫人虽然嘴上没有说过自己心中的想法,但我能察觉到她跟别人不一样。大嫂可知道,宁夫人为何一定要和离?” 安氏道:“自然是平昌侯宠妾灭妻,平昌侯府的太夫人想要烧死她。” 卫明渝摇头否认:“这是其一。我觉得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宁夫人只求夫君爱自己一人。若是没有,她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宁夫人坚毅聪慧,不是寻常女子。只是,若是要你只娶她一人,咱们卫氏族人断不会同意的,况且她还不能生育。” “所以我才想分府,自己当家做主。” 安氏道:“明渝,你姓卫。即便现在你坚持只娶宁夫人,但是祖母、母亲、卫氏族人,会在每一次家宴上,让你纳妾生子。新婚一年,你们如胶似漆,尚且能忍受这样的唠叨。新婚第二年,你们还有情,也可以抵抗外人的念叨。新婚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就算你还能忍受,宁夫人作为你的夫人,一定会被打上不识大体,妒妇的标签。祖母、母亲、父亲、族人,他们每年都会试图替你纳妾。你们的喜欢,早晚会在这些事情上消磨完。” 卫明渝已经想好了,说道:“若是他们说,我便少跟他们往来。” 安氏分析道:“宁夫人不是一个自私的人。若是真心有意于你,祖母、母亲、族人都反对,她定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卫明渝道:“方才祖母与母亲,也看出了些端倪,不如我先说服祖母和母亲,再去同她商量后面的事情。” 陈国公夫人的贴身嬷嬷,一路尾随,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遍,这才跑回堂屋,把事情告诉陈国公夫人与太夫人听。 太夫人又气又笑:“难怪每次宁夫人到府中,不管他在哪里,都要跑过来看我,原来是过来看宁夫人,我白高兴一场。” 陈国公夫人表情僵了僵:“只是这宁夫人,好是好。如今二婚就算,又不能生育,这不是害了明渝吗?” 太夫人倒是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事,理所当然地道:“男人嘛,不管在什么年纪,都会遇到喜欢的。明渝情窦初开,宁夫人是个有主见有本事的女子,欣赏她是自然的。” 陈国公夫人忧心起来:“母亲难道当真想让明渝娶宁夫人?” 太夫人道:“去把明渝的贴身小厮招来,先问问明渝对宁夫人认真到什么程度。” 不一会儿,卫明渝的贴身小厮来了,跪在堂屋中间。 太夫人和气地道:“跟我们说说,二少爷与宁夫人,可有私下见过面?” 小厮琢磨着太夫人这么问,定是知道了什么,便省略去卫明渝同宁晚桥表白的事,半真半假地道:“宁夫人替弘文书院解决了豆腐店的事情,二少爷同开巡捕和安巡捕,以及他们的娘子,一同宴请了宁夫人到酒楼用饭。小的只看见这一次。” 太夫人满意地道:“他还算知礼数,没有做得很过分。” “看来,明渝对宁夫人是真心的。只是,”陈国公夫人忽然对宁晚桥生出了一股不悦感来,“若是一个当家主母没有生育能力,如何为明渝开枝散叶?” 太夫人抬手示意陈国公夫人稍安勿躁,便又对跪在下面的小厮道:“去请你的主子来吧。” 小厮应着转头出去,卫明渝与安氏恰好进来。 看见自己贴身的小厮在,卫明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太夫人道:“是祖母同你母亲叫他过来问话的。” 卫明渝想起方才自己无意中提醒宁晚桥的事情,祖母心思细腻,想必招自己贴身的小厮来,定是问他平日的行踪。 安氏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见祖母与母亲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先静观其变地坐到椅子上去。 ------------ 第172章 上门 太夫人笑着问道:“方才祖母在饭桌上,看见你挺关心宁夫人的,可是对她有意?” 卫明渝刚才还跟安氏商量了好一会儿,怎么跟祖母与母亲提这件事情。 如今祖母主动提起,他便顺势道:“是。孙儿心悦宁夫人。” 太夫人笑道:“她可愿意?” 卫明渝见祖母似乎并不反对,兴许祖母这是答应了,便有些高兴地道:“若是祖母与母亲答应,孙儿想,宁夫人肯定会同意。” 陈国公夫人心中不满儿子对宁晚桥这般上心,但面上还是一派和平:“你私下已经同宁夫人说了这件事情?” “不曾。”卫明渝道,“儿子虽然心悦宁夫人,但是宁夫人对儿子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陈国公夫人又满意地点头,宁晚桥还算识趣。 太夫人道:“这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过几日,先让你母亲到安武侯府去说一说。” 安氏没想到祖母和母亲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卫明渝也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只是卫明渝到底还是不放心,便又问仔细来:“祖母,孙儿是想娶宁夫人为妻,不是纳她为妾。” 太夫人笑着保证道:“让你母亲去安武侯府,便是问亲的。若是纳妾,让管事和嬷嬷去就可以了。” 陈国公夫人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想反驳,又碍于太夫人的面子,不敢当众反驳。 卫明渝立即跪下磕头:“孙儿谢谢祖母和母亲的成全,若是成了,日后会好好同宁夫人孝顺祖母与母亲。” 太夫人慈祥地道:“你看看你,这么高兴,祖母看着也高兴。快快起来吧。” 卫明渝磕了三个响头,安氏笑着让小厮扶起卫明渝。 等卫明渝与安氏走了,陈国公夫人问道:“母亲,您当真让明渝娶宁夫人为妻?” 太夫人道:“明渝这样的人,直接拒绝他,他越是叛逆。不如顺他的意思去。宁夫人虽然二婚,身份家世配不上明渝。但在胆识和脑子上,是配得上明渝的。若是她肯答应我们的条件,愿意嫁给明渝,日后也能替明渝管理好后宅。不比他大哥大嫂差。” 陈国公夫人还是不喜宁晚桥,但家里又轮不到她做主,只好耐着性子往下问:“母亲要同宁夫人提什么条件?” 太夫人便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陈国公夫人听完后,虽然还是不愿意儿子娶宁晚桥,但到底觉得能接受了。 — 安武侯府。 康氏连下好几个帖子后,见宁晚桥无动于衷,没有一丝要回安武侯府的迹象,气得忍不住砸了水杯。 看着一地的狼藉,嬷嬷道:“夫人息怒。想要桥姐儿嫁给金都御史还不容易?把她的庚帖发到金都御史大人那儿,到时候直接让金都御史去宁宅抬人,她若是敢不上轿子,京城的人一人一口唾沫说她不守妇道,都能喷死她。” 康氏气道:“若是以前,谭氏还在府里当姨娘,她自然不敢不听话。如今谭氏不是安武侯府的人了,就算轿子到了宁宅,以她的诡计多端,一定会想办法不上喜轿。” 嬷嬷又献了一计:“夫人以母亲的名义,派两个丫鬟过去伺候她,到时候再让丫鬟趁机迷晕她,只要把她送上喜轿,后续的一切问题,全都解决了。” 康氏嘴角勾起一抹阴狠,这个办法最直接明了。 安武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一地狼藉,丫鬟在清理最后的污渍:“这谁又惹你生气了?” 康氏冷哼:“谁?还不是桥姐儿。这府中帖子去了那么多张,她总敷衍说有空会来。如今过去那么久,人影也不见一个。只怕是她入土了,也没有空。” 安武侯道:“实在不行,你亲自上门去。你是她母亲,她还能对你不敬不成?” 康氏道:“她都敢给你这个父亲摆脸色,若是我这个母亲去了,还不得被她拿木棍赶出门?” 安武侯道:“那就别管她的婚事了。如今远哥儿在宏武学堂学习,你多关心关心他。” 在安武侯心中,宁晚桥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宁司远这个儿子,却是前途无量的。 康氏怒道:“她既然是安武侯府的姑娘,自然要为安武侯府联姻。别占着安武侯府的名,又什么都不做。谁家女子不是为家族做事?她倒好,搬出去了,就以为可以自己做主了?” “夫人,陈国公府的下人来了。”丫鬟走进来报。 康氏立即压下怒火,狰狞的脸也恢复冷静,语气也平和了:“进来吧。” 不一会儿,陈国公府的嬷嬷和丫鬟进来了。 康氏看见是陈国公夫人贴身的嬷嬷,心中疑惑,不知他们突然来访是为了何事。 安武侯也惊奇。他在朝中表现平平,并没有跟陈国公府的人有来往。 嬷嬷道:“侯爷,夫人,今日老奴来,是我家夫人说,后天想到府中做客。” 康氏与安武侯对视一眼,陈国公夫人怎么突然要来安武侯府做客? 但不论如何,陈国公夫人肯与他们来往,自然是美事一桩,求之不得, 康氏笑着道:“回去告诉陈国公夫人,说我与府里的姑娘们,一定会在府中等陈国公夫人到来。” 正好让姑娘们在陈国公夫人面前展现展现,说不定就能联姻呢? 上回在镇北王府,听说二皇子妃钟意平昌侯府曾家的表小姐,但自家女儿,连个看对眼的都没有。 看上宁晚怡的,让她当正妻的,门第比安武侯府低。 那些门第高一些的,又不肯给正妻的位置。 这镇北王府的簪花宴,又算是白去了。 嬷嬷说道:“我家夫人特意说,当日希望宁夫人也在。” 康氏不确定地道:“陈国公夫人说的,可是前平昌侯夫人?桥姐儿?” 嬷嬷道:“正是。” 直到嬷嬷走了一刻钟,康氏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国公夫人要指定宁晚桥在场? 安武侯道:“她会医术,兴许想让桥姐儿替她看看病。 康氏冷哼一声,又让下人递帖子到宁宅去。 宁晚桥回到家里后,谭氏过来看她,还拿了两套自己做的衣服过来,让她试穿。 “这云锦,是去年你母亲送过来的,阿娘瞧着眼色素雅,做了两身衣服给你。” 宁晚桥试着穿上后,整个人更清雅脱俗了。 谭氏也不由感叹,女儿真是好看,接了她与安武侯的所有优点长。 想到女儿如今一个人撑着家,每日早出晚归,婚事不顺,心底又难过起来。 “你父亲下了好几张帖子过来,这几日又没有动静了,阿娘怕你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帮你谈婚事了。” 宁晚桥让秀茶把新衣服收好,坐到谭氏对面,说道:“阿娘,放心吧。父亲与母亲真要让我嫁给金都御史,到时候嫁过去的,也会是怡姐儿,最后后悔的肯定是他们。” 凡青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算得上朴素的帖子,只插了一支白色杏花。 “小姐,安武侯府又下帖子了。说是陈国公夫人要到安武侯府做客,希望小姐也在场。” ------------ 第173章 气愤 秀茶想起之前安氏说要小姐嫁进陈国公府的事,问道:“小姐,陈国公夫人特意指名小姐在场,该不会是来说亲的吧?” 宁晚桥从安氏嘴里听到的,以及跟陈国公夫人接触的几次来看,陈国公夫人不可能答应卫明渝娶她。 至于国公府的太夫人,虽然和善,但是她二嫁,又不能生育,也绝对不可能让卫明渝娶她。 那么陈国公夫人还是来安武侯府做客了,并且让她也要出席,很可能是同意她跟卫明渝在一起了。 只是,这答应的背后,一定标好了要她做出某种牺牲,或者承诺。 宁晚桥道:“很有可能。” 秀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姐的事情,奴婢本不应该说。只是依奴婢来看,不论是从家世,还是婚后生活,世子都是最好的选择。” “说来听听。” “世子生母已经去世,镇北王又在军队中,不管世子的事。镇北王妃在京城当质子,远离并安。日后小姐嫁进镇北王府,当家人就是小姐。而且小姐远离京城了,不被安武侯夫人,还有太后、皇上这些压制。日后世子继承王位了,在并安那个地方,都是小姐说了算。” 秀茶附在宁晚桥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小姐就是并安的王后,没有人敢给小姐脸色看。且世子拥有兵权,那些皇子王妃们都得礼让三分。” 宁晚桥点头,秀茶说得有道理。 首先一点,她谁也不喜欢。 其次,她骨子里,终究是对象与牙刷不可共用! 她不会天真地相信,这里会有一个男人爱她到老。 也许她此刻是别人眼中独一无二的,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哪一天,会出现个其他独一无二的人,对方嘴里对她的爱,真能保持得住吗? 卫明渝、阮穆屹、阮穆宁三人对比,她容易摸透卫明渝和阮穆屹的心思,而阮穆宁却是个城府深的人。 家里的人口结构来看,阮穆屹的关系虽然也复杂,却是三个人里最简单的。 并安远离京城,民风开放,确实更自由自在。 陈国公夫人点名要见她,她也不能再用没有空推托康氏举办的宴会。 是以,当日她怎么样都得去。 — 平昌侯府。 几天前,曾氏派府中下人去万宁侯府催妆。 催妆是男家派人,携礼催请女家及早为新娘置嫁妆的仪节。 昨日万宁侯府送妆过来,同时还交代了,之前给主母修缮的正院,给宁晚桥铺的新被褥,即使宁晚桥没有入住,也都要全换了。 婚礼前几天,男方家都要选一良辰吉日,在新床上将被褥床单铺好,再铺上龙凤被,被上撒各式喜果,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意喻新人早生贵子。 同时万宁侯府还特意交代家具和盆景,一样不落地全部换掉。 曾氏听了,心中不禁恼火。 过几日就是婚礼了,新被褥这些换还来得及换,就是家具这些大物件,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当时段云舟修缮正院几个月,后来宁晚桥还没有入住,就跟段云舟和离了。 曾氏抱怨道:“那些可都是新的啊,你说能搬到哪里去?” 陈嬷嬷也对这个还没有进门,就开始摆谱的新主母有些不满,这是给他们平昌侯府下马威。 想是这么想的,但万宁侯府的地位在那儿,陈嬷嬷也不敢说太过火,提了个建议道:“不如把这些新家具给小曾姨娘搬去用,正好安慰安慰她。” 曾氏听了,这也算是个好办法,还能安慰一下自己的兄弟妯娌们,免得嫂子们说她忘恩负义,不顾娘家,只顾儿子。 这时,四房的太太霍氏带着段沐秧过来请安,又问起婚事来。 曾氏道:“大件家具今日管家已经去定了,过两天送过来,正好能赶在婚礼前装上。” 霍氏松了一口气,道:“看来这婚事算是能顺利进行了。” 曾氏看了一眼段沐秧,想起曾舒婷准备进二皇子府为侧妃的事,便道:“沐秧的婚事,可有什么苗头?” “今日我过来,便是想托大嫂去问一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万宁侯府要退婚?如今也不见周大公子娶妻,是因为看不起我们平昌侯府,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若万宁侯府看不上我们平昌侯府,也不会把二小姐嫁进来。”曾氏扫一眼段沐秧,“你看看你曾表姐,靠自己就要当二皇子的侧妃了。” 段沐秧心气高,听到曾氏用曾舒婷当妾来教训她,顿时觉得有些受辱,便气不过地道:“大娘,沐秧嫁给周大公子是正妻。” 曾氏不悦道:“二皇子是皇子,一般人的正妻怎么能比?” 太子如今被软禁在东宫,荣家倒了,二皇子也有机会当太子。 日后曾舒婷很可能就是贵妃了,生的孩子有机会继承皇位的。 霍氏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益,只是女儿既要嫁给自己喜欢的,又要对方娶自己为正妻。若是当妾,即便那位是皇子,女儿也是不愿意的。 霍氏心疼地看了眼女儿,对曾氏道:“大嫂,沐秧被退婚,这对于她一个女子来说,是天大的耻辱。因为她被退婚一事,门第高的看不上她。门第低的,要纳她为妾。肯娶她为妻的,是那些家中以劳作为主的举人、进士。就算沐秧不是大哥的女儿,也是咱们平昌侯府的姑娘,还有个都督同知的堂哥,这不是侮辱我们平昌侯府吗?” 经过霍氏这么说,曾氏也有点恼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求娶他们平昌侯府的姑娘了。 曾氏保证道:“侯爷的婚事办完了,我亲自替沐秧挑一门好的婚事。” 段沐秧却怀疑起来,以曾氏的为人,以及看人的眼光,真的能替她挑个好夫婿吗? 霍氏却高兴地拉着段沐秧的手跟曾氏道谢。 达成了目的,母女两个从曾氏屋里退出来,段沐秧撅着嘴说道:“母亲,大娘的眼光,只怕会从歪瓜裂枣里挑个好的。” 霍氏道:“有你大娘的帮助,总比没有好。如果看不上眼,你拒了就是,不一定要结亲啊。如今你是被退婚的姑娘,声誉受损,比不得从前了。” 段沐秧垂下眼眸,暗暗伤神。对周锦凌又喜又恼。 明明已经快要成亲了,明明也是喜欢她的,一句话不说,万宁侯夫人直接派人上门退亲。 而周锦凌作为她的未婚夫,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出来跟她解释一句为什么。 “母亲,我们再去求求宁夫人帮忙吧,大娘虽然是我大娘,可最爱的还是大哥和她自己。” 霍氏叹道:“你以为母亲不想去?如此她不是平昌侯府的媳妇了,人家凭什么帮我们?况且上次母亲去了,她说了会帮忙打听,现在也没有个消息,不过是说客套话而已。” “我们再去求第二次。”段沐秧道,“宁夫人医术了得,替太后治病,认识那么多夫人,消息肯定比我们灵通的。” ------------ 第174章 异想天开 霍氏走后,曾氏开始抱怨起来:“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陈嬷嬷替曾氏捏肩捶背,道:“老夫人不必担心,等周二姑娘嫁进侯府了,咱们跟万宁侯府,以及二皇子府都绑在一起。日后侯爷一定会再高升一层的。” 曾氏听了,觉得是这么回事,堵着的那口气也散了不少。 这时,管家进来,说道:“陈国公府的嬷嬷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嬷嬷进来后,见是陈国公夫人的贴身嬷嬷,便让人搬来椅子请她坐。 “不知道嬷嬷突然登门拜访,是为了什么事?” 嬷嬷笑着道:“夫人让老奴来,是想同平昌侯府结亲。” 曾氏惊讶:“不知是谁想跟谁结亲?” 嬷嬷笑着道:“自然是段家的四姑娘,同我们陈国公府的二少爷。” 曾氏刚才还为段沐秧的婚事愁,没想到天上就掉好事来了。 被退婚的女子,身份自然矮上一大截。 这陈国公府地位比万宁侯府还要高啊,段沐秧算是因祸得福了。 曾氏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我们平昌侯府的四姑娘,有幸能得国公夫人的宠爱。” 嬷嬷也笑着道:“老夫人先听老奴把话说完。国公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段四姑娘,当二少爷的妾室。” 曾氏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妾室?” 以段沐秧现在的声誉,可以是可以,但是比正妻还是差了一截。 “我们家夫人就是怕老夫人不同意,所以命老奴先过来问一问。” 若是正妻,曾氏直接拍板答应了。若是姨娘,曾氏还是得叫霍氏过来,问问霍氏的意见。 霍氏领着段沐秧走在花园里,丫鬟突然叫住她,说陈国公府的嬷嬷来了,太夫人让她过去。 霍氏疑惑道:“陈国公府的嬷嬷要见我?” 丫鬟应是。 段沐秧多嘴问了一句:“那嬷嬷可有说找母亲是因为什么事?” 丫鬟道:“是来向四小姐说亲的。” “说亲的?” 母女二人异口同声。 丫鬟道:“陈国公府的二少爷想要和四小姐结亲。” 女儿算是因祸得福了?陈国公府门第可比万宁侯府的高。霍氏惊喜地道:“你没有听错?” “奴婢站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只是,陈国公夫人是想纳四小姐为姨娘,不是正妻。” “姨娘?”霍氏笑容僵在脸上。 — 曾氏跟嬷嬷聊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霍氏姗姗而来。 寒暄了一番,霍氏才假意问起找她来是为了什么事? 嬷嬷把来意说了,霍氏压住心中的不满,一派平和:“既然要纳我们沐秧为姨娘,不知二少爷娶的是谁为正妻?” 曾氏也好奇这个问题。 嬷嬷笑着道:“太夫人和四夫人认识,是宁夫人。” “宁夫人!” 曾氏和霍氏异口同声。 两个人都想不到,宁晚桥竟然又高攀上了陈国公府。 曾氏心中还有一丝愤怒,紧紧抓住把手,宁晚桥这个荡妇,竟然想二嫁? 即便和离了,也应当给自己儿子守身如玉,这才是妇道。 嬷嬷道:“老奴把话传到了,若是两位夫人愿意,到时候命下人到府上说一声。我们夫人会让人送礼上门。” 嬷嬷告退了,堂屋只有曾氏和霍氏,久久回不了神。 这时,段沐秧进来,跪在下面:“大娘,母亲,沐秧不愿意为妾。” 曾氏从愤怒中回神:“陈国公府家风好,二公子前途无量,有父兄铺路,日后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段沐秧哭着道:“大娘若是要沐秧做妾,沐秧也要给喜欢的人做妾。” 霍氏寻思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气道:“宁夫人二嫁,还不能生育,他们宁肯让宁夫人为正妻,也不肯让沐秧为正妻,这是看不起沐秧,看不起我们平昌侯府啊。” 曾氏何尝不是又气又恼,又无奈? 若是陈国公府地位比他们平昌侯府低,她一定要阻止宁晚桥这个荡妇再嫁。 这宁晚桥到底有什么好?能让陈国公府看重? “谁看不起我们平昌侯府?”段云舟走进来。 曾氏怕儿子知道了,要为了宁晚桥,去跟陈国公府的人闹,便要转移话题。 没成想霍氏口快,直接说道:“陈国公府,要纳你四妹做姨娘,娶宁夫人为正妻。” “娶宁氏?”段云舟只听到了后面的话,“跟二少爷?” 曾氏恼霍氏口快,但从儿子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你怎么知道是二少爷?” 段云舟坐下,并不想瞒着自己母亲:“儿子前些日子,看见二少爷送宁氏回家。” “娼妇!”曾氏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安分。这要是换在别人家,就得赏她一条白绫,让她自缢。” 曾氏这一巴掌太用力,把屋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霍氏气不过自家女儿在别人眼里比不过宁晚桥,自然也不会提醒曾氏,宁晚桥已经和离,是自由之身了。 段云舟想起宁晚桥跟卫明渝光天化日拉拉扯扯的样子,也是十足恼火。 宁晚桥想要另嫁他人,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 — 去安武侯府的当日,宁晚桥穿了谭氏给她做的新衣服。 马车上,秀茶有些担忧:“小姐,万一宴会结束了,夫人会不会把小姐关在府中,直接让小姐出嫁?” “我既然敢赴宴,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她当真要关我,逼我出嫁,那更好。我就将计就计,让她心爱的女儿出嫁。到时候哭的只会是她。” 马车很快来到了安武侯府,宁晚桥在垂花门看见了陈国公夫人。 宁晚桥行礼:“夫人安好。” 陈国公夫人笑着扶她起来,十分喜爱地端量着她:“今日你这身衣服,当真是好看极了。清丽脱俗,雅致至极。” 宁晚桥谦虚地道:“谢谢夫人夸奖。这是阿娘替我量身定做的,一针一线都是阿娘的心血,自然是合衬我的身形。” ------------ 第175章 上门提亲 宁晚桥跟陈国公夫人进到正厅,康氏和安武侯府的姑娘们已经坐在里面了。 康氏从座位上起来,笑脸迎着陈国公夫人坐到主宾位置,然后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没有看到宁晚桥似的。 宁晚桥也不介意,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母亲安好。” 康氏这才注意到她似的,说道:“都是自家人了,你回自己家,坐着就是。” 宁晚桥知道有陈国公夫人在,康氏就算再讨厌她,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宁晚桥坐下后,陈国公夫人笑着道:“宁夫人医术了得,治好了我们陈国公府太夫人的病。如今太夫人身体硬朗,能吃也能睡。我们十分感激宁夫人。” 康氏心里厌恶着宁晚桥,但是嘴上又不得不帮宁晚桥说好话,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别扭:“她外祖父医术厉害,到了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宁晚桥现在作为晚辈,不能插嘴,便一直静静地听着。 陈国公夫人话锋一转,笑着道:“今日我来啊,是带着太夫人的话来的。” 康氏说道:“若是老夫人要我们桥姐儿治病啊,就尽管吩咐。能为太夫人治好病,是她的荣幸。” 陈国公夫人笑着道:“我们太夫人瞧宁夫人气度不错,便想跟你们安武侯府结个亲。” “接亲?”康氏以为自己听错,“是要娶我们桥姐儿?还是纳她做妾?” 陈国公夫人依旧笑着道:“自然是娶妻了。若是你们安武侯府愿意,我们陈国公府便开始准备,明年就可以迎娶宁夫人过门。” 康氏问道:“那是谁要迎娶我们桥姐儿?” “我那二儿子,如今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这当真是门好婚事,若是换成宁晚怡,康氏立即就高兴地放起鞭炮同意了。 若是宁晚桥,康氏一百个不愿意。自己亲女儿还未出阁,连个称心的都找不到,怎么宁晚桥这个二婚的,平昌侯对她念念不忘,现在陈国公府的二公子,还要迎娶她为正妻? 宁晚怡恨得牙痒痒,卫明渝家世品貌上等,可是很多小姐们想嫁的对象。当时荣君雨想嫁给他,卫明渝都不愿意。 就因为宁晚桥医术厉害,所以得了这门好婚事? 安武侯府世子夫人,忍不住摇头,这陈国公府的老太太,怕不是被宁晚桥下药了? 宁晚桥可是前平昌侯夫人,怎么会让宁晚桥当自己的孙媳妇? 安武侯府的其他姑娘们,心思也都异动起来。 若是连宁晚桥这种二婚的都能嫁陈国公府的二公子,那么她们这些没有出阁的姑娘,若是有机会,不是连皇孙贵胄也能嫁了? 对于陈国公夫人的话,宁晚桥没有任何意外,就是不知道这答应的背后,陈国公夫人还有什么目的。 康氏可不想应了这门好婚事,便故作为难地道:“唉,我跟她父亲,一直操心她的婚事,怕她就这样孤独终老。没想到她能有幸得到太夫人的赏识。” 支支吾吾了一番,康氏又继续道,“我们虽然很想乔姐儿能嫁个好人家,但是,也不得不把桥姐儿的真实情况,坦白出来。” 康氏嘴巴一张,宁晚桥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 陈国公夫人面上一凛:“宁夫人有何事?” “桥姐儿曾经因为生病喝药的事,导致不能生育了。”康氏不信,陈国公府还会娶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陈国公夫人还以为宁晚桥跟别人定亲了呢,正想高兴着,这门婚事就可以作罢了,原来是不能生育的事情。 “实不相瞒,我们也略略听到一些关于宁夫人的传闻。”陈国公夫人道,“这不能生育啊,不要紧。日后从姨娘们那,抱一个过来养就是了。” 宁晚桥看了眼陈国公夫人,原来是存了要纳妾来代替她不能生育的心思。 那么,卫明渝答应了? 以卫明渝的为人,应当是不会答应的。 陈国公夫人这么说,肯定是跟太夫人私下做主的了。 “姨娘?”康氏怎么记得,卫明渝并没有纳妾啊,“原来二公子已经先纳妾了?” 陈国公夫人道:“没有,我们正在物色姨娘。所以安武侯府不用担心宁夫人不能生育这个问题。” 康氏善解人意地道:“就算桥姐儿能生育,以二公子的家世,也是应当多纳两个姨娘的。” 只要纳了姨娘,姨娘又有了孩子,到时候宁晚桥就算有主母这个位置又怎么样? 还不是像在平昌侯府一样,被主君嫌弃?替他人做嫁衣? 只是,康氏还是觉得,宁晚桥得这门婚事,真是天上掉下了馅饼,便又假借说道,“桥姐儿这门婚事,我是十分满意的,只是到底还是等跟她父亲说一说。” - 另一边,段云舟到了安武侯府,管事听到说要找安武侯,便去书房请了安武侯来。 因为康氏在前院正厅招待陈国公夫人,安武侯便请段云舟到另一个厅堂去谈事。 段云舟直奔主题:“这次来,我是想跟宁郎中提一提我与桥姐儿的事。” 安武侯知道段云舟还念着宁晚桥,便问:“段大人请明示。” “待我成亲后,我会在半年内纳她进府,抬她为贵妾。” 安武侯有些犹豫起来,方才丫鬟私下来报,说陈国公夫人这次来,是想替卫二公子求娶宁晚桥。 贵妾无论如何,是不如正妻的,说到底,就是妾。 见安武侯迟疑,段云舟许诺道:“若是桥姐儿嫁过去,日后我会给她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工部员外郎要退休了,若是宁郎中答应,我会修书一封,送到吏部去。” 宁司宸是工部正七品的所正,若是能升到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宁晚桥不能生育,嫁给卫明渝,日后抱养别人的孩子,难免以后会给别人做嫁衣。 而嫁给段云舟,现成的利益就到手了。 心里有了决定,安武侯便对段云舟道:“侯爷等一等,下官让下人去请桥姐儿的母亲过来,一同商量商量。” ------------ 第176章 又来一家 康氏设的筵席在花谢上,如今她临时有事,先离开一会儿,世子夫人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便接替康氏的活,带领陈国公夫人往花谢去。 陈国公夫人笑着婉拒:“安武侯夫人有事,我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想跟宁夫人聊一聊。” 世子夫人笑着点头,便跟府里的姑娘们识趣地远远跟着。 宁晚桥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夫人有什么事要同晚桥说。” 陈国公夫人打量了一下宁晚桥,自己提了让儿子娶她为正妻的事,以为她会高兴,没想到还是一脸淡淡的。 是因为太高兴,还是因为别的? 不管是什么,陈国公夫人倒是欣赏宁晚桥沉得住气。 她笑了笑:“明渝前几日同我跟他祖母说喜欢你,我们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你医术好,有能力,若是嫁给明渝,也是他的福气。” 宁晚桥问道:“晚桥想问夫人一个逾矩的问题。” 陈国公夫人说道:“问吧。” “夫人是不是已经替卫公子物色好了姨娘?” 太夫人料事如神,宁晚桥果然问起这件事情了。陈国公夫人笑得更和善了:“不瞒宁夫人,太夫人看上了平昌侯府的四姑娘。” 宁晚桥点头:“沐秧是个好姑娘。” 段沐秧喜欢周家的大公子,只怕她不会同意给卫明渝当妾。而卫明渝也不愿意纳她为妾。 陈国公夫人道:“你们认识,性子都好。若是能一同替明渝管理后宅,生儿育女,那些腌臜的事情会少很多。” 宁晚桥道:“不知道卫二公子,可知道自己要纳妾的事情?” 陈国公夫人笑道:“婚姻之事,父母做主。若是他知道要纳妾才能娶你,自然会答应的。” 看来陈国公夫人和太夫人,手段也不一般。 用这种方式逼卫明渝的话,卫明渝很有可能会答应用纳妾的方式来娶她。 那么,卫明渝碍于丈夫的责任,日后肯定也会到姨娘们的院子里去。 宁晚桥肯定地道:“想必夫人也定是了解我的。” 陈国公夫人依旧和善地道:“谁家娶媳妇,不得要了解了解,才能娶进门?我跟太夫人认可你的能力,若是你当主母,定能管理好明渝的后宅。有你在,日后那些心思不正的姨娘入了明渝的府中,也不教他操心。” 宁晚桥也直白地道:“夫人,我刚同平昌侯和离,才从上一段婚姻出来,如今也没有心思替谁管理后宅。” 陈国公夫人却是理解地笑道:“我们知道你心气高,要嫁的夫君定要一个品貌双全的。放心吧,明渝符合你的要求。” 陈国公夫人停了一下,看宁晚桥面无表情听着,继续道,“女子在世,肯定都是要嫁人的。你既然是主母,不管能不能生育,自然都要管理后宅,替明渝纳妾,替他的孩子们谋划前程。” 宁晚桥不认同,但还是说道:“夫人说的是。” 陈国公夫人道:“明渝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不会像平昌侯那样宠妾灭妻。我们陈国公府的教养在那儿,若是你连明渝纳两房妾室都要心生不满,那嫁到别家去,只会更糟心。” 宁晚桥嘴角浮现微笑:“我知道夫人和太夫人是什么意思。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去拒绝二公子。这样总比你们直接拒绝他,让他跟你们生出间隙得好。” 陈国公夫人一怔:“宁夫人确实是个聪慧的女子。” 宁晚桥道:“我敬重太夫人与夫人,把大少奶奶当成知心的姐妹,你们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劝退我。若我想嫁,有的是让一个男人只有我一个人。” “你!”陈国公夫人没想到宁晚桥敢当面威胁她,给主君下药让他不能行,“宁夫人确实医术了得,聪慧过人。这么说,宁夫人跟平昌侯成婚那么久,也是偷偷给平昌侯下药了?” 宁晚桥道:“不过夫人有一句话说对了,男人都要三妻四妾,权贵人家更会如此。” 陈国公夫人一顿,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明渝喜欢你也情有可原。” — 康氏往安武侯在的厅堂去,府中的管事又来报,“镇北王妃的贴身嬷嬷来了。” 于是康氏又转道先去见李嬷嬷。 李嬷嬷行了礼后,说明了来意:“前些日子,镇北王府举办的簪花宴上,我们王妃看上了你们安武侯府的姑娘。” 康氏心中大喜,那日去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啊。 还以为没有结果了,这喜事又来了。若是世子,可比陈国公府的卫二少爷强啊,她就说嘛,宁晚桥这样的都能二嫁,自家女儿哪一点儿差了? 康氏笑着让丫鬟上茶给李嬷嬷,问道:“世子可满意?” 李嬷嬷笑道:“世子很满意。跟王妃和王爷说了,一定要娶安武侯府的姑娘为妻。” 这以后可是一方的王后啊。康氏压制着胸口砰砰跳的心,嘴角的笑压制不住了:“只要世子满意,我们安武侯府没有意见。” 李嬷嬷却严肃起来:“只是我们王妃听说,夫人有意跟左金都御史结亲。” “左金都御史?”康氏愣了一下,试探地问,“李嬷嬷说的安武侯府姑娘,是我们府里的桥姐儿?” 李嬷嬷笑着道:“就是她。” 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康氏的心冷了半截,又是这个宁晚桥。 这陈国公府的人来,镇北王府的又来了,还都是正妻。 康氏心一横,为难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安武侯府跟左金都御史已经交换了庚帖。这…” 李嬷嬷随意地道:“那退了吧。告诉金都御史大人听,我们镇北王世子要娶宁夫人。” 真是好大的口气,连奴婢都敢这么说话。康氏想呵斥,但镇北王府的权力在那里,连皇上和皇子们都以礼相待,她更不敢给别人脸色看。 康氏只能推出宁晚桥来:“嬷嬷,这事儿得问过桥姐儿。方才陈国公府的夫人也过来说亲了。” 李嬷嬷问道:“也是要娶宁夫人?” 康氏无奈地道:“陈国公夫人要替卫二少爷说亲,如今安武侯府正在设宴款待陈国公夫人。你们几家人一起来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得问问她才是。” ------------ 第177章 推卸责任 陈国公府当家的太夫人是大长公主,如今也受皇上宠爱。 且陈国公和卫明耀位高权重,也受皇上宠爱。 李嬷嬷不敢直接做主让康氏回绝了陈国公府,便命丫鬟回镇北王府跟王妃说一声,她就在安武侯府等着。 康氏见状,忙叫住丫鬟,又是一副无奈的样子:“不瞒着李嬷嬷,我们安武侯府得先跟镇北王府坦白,也好叫你们提前做个准备。” 李嬷嬷道:“夫人有话直说就是,别支支吾吾的。我们镇北王府,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康氏便直言道:“桥姐儿去年生病,因为吃药误伤了身子,如今不能生育了。” 她边说边观察李嬷嬷的反应,没想到李嬷嬷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吩咐准备回府禀报的丫鬟,把这件事也报给王妃听。 看来这些人,都不在乎宁晚桥有没有生育? 安武侯见康氏那么久没有来,便让下人再去催康氏。 康氏只好让自己贴身的嬷嬷先招待李嬷嬷,自己去找安武侯。 去的路上,丫鬟把段云舟要纳宁晚桥的事说了。 康氏冷笑,段云舟纳宁晚桥为贵妾,到时候周家二小姐这个主母,有的是手段收拾宁晚桥。 她忽然觉得,段云舟是个活菩萨,间接地帮她出一口气。 如果镇北王府没有来人,她当即就拍板答应,让段云舟抬宁晚桥进平昌侯府做妾了。 只是眼下,她为了安武侯府,只能让段云舟自己出面去应付那两家人了。 而她就在背后,偷偷帮一把段云舟,促成这一桩美事。 进到堂屋,康氏坐下后,安武侯便把段云舟这次的来意说了。 康氏故作面露苦色,说道:“老爷,段大人,方才陈国公夫人来了,要跟我们安武侯府结亲。” 安武侯自然知道,以为段云舟不知道,又假装问一句:“是谁跟谁?” 康氏道:“卫二公子和桥姐儿。” 安武侯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转而看向段云舟:“段大人,这…” 安武侯故意略了后面的话,意思就是,别人可是想娶她女儿为妻,而他段云舟却是要纳妾。 得要他段云舟足够的诚意,安武侯府才会把女儿给平昌侯府。 段云舟看出安武侯话里的意思,保证道:“宁郎中放心,日后宁氏进了平昌侯府,我们就是一家人。至于陈国公府,我会去同陈国公夫人谈,让陈国公府打消这个念头。” 康氏心中狂喜,这样他们安武侯府既不得罪人,也能把宁晚桥的好婚事给搅黄了。 — “唉,真没想到二小姐嫁过人,还能得那么多人上门提亲。” “陈国公府,还有谁?” “平昌侯府啊。一直缠着二小姐。来府里好几回了,可惜二小姐好像不爱理平昌侯。” 镇北王府的丫鬟上马车时,听到安武侯府的丫鬟们在角落里嘀咕。 马车很快回到镇北王府,丫鬟立即进去禀报。 “王妃,李嬷嬷已经跟安武侯夫人说了,让安武侯府不得同金都御史大人定亲。只是今日陈国公夫人去了安武侯府,想为卫二少爷跟宁夫人说亲。” “陈国公府?”镇北王妃皱起眉头,这陈国公府怎么也看上了宁晚桥? 丫鬟道:“不止陈国公府,还有平昌侯府也去了。” 镇北王妃愕然:“平昌侯不是同宁夫人和离了?怎的也去插一脚?”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安武侯府的下人说,平昌侯一直对宁夫人念念不忘,想等平昌侯成婚后,再重新纳宁夫人为贵妾。” “平昌侯是觉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宁夫人非他不可?”一道散漫的男声。 镇北王妃看过去,见下人抬着阮穆屹进来。 待阮穆屹在罗汉床躺下,镇北王妃问道:“屹儿打算怎么办?” 阮穆屹侧着身子,双腿移了一下,可能是痛着了,他龇牙咧嘴地喊了声痛。 镇北王妃道:“小心些。你的腿好不容易接好,不能有太大动作。以后有事,让下人过来,母妃去你院子里就是。” “没事。”阮穆屹吊儿郎当地道,“去安武侯府说一声,就说镇北王府看上了宁夫人,让他们统统哪来的回哪去。” 镇北王妃却道:“这件事关系到大长公主,还是叫你父王来,问问你父王的意见。” 很快镇北王来了,听到是一家女百家求,想也没想地道:“这应该得由宁夫人选择。宁夫人选择屹儿的话,我们镇北王府自然是站在‘理’的这一方。他们陈国公府想要找我们的茬,说我们仗势欺人,也说不通。” 镇北王妃点头:“你父王说得对。” 丫鬟又道:“还有一件事。安武侯夫人说,宁夫人因为生病吃药,导致不能生育。” 镇北王妃手突然握住扶手,掌心慢慢出了些汗。 镇北王妃道:“这个确实是个问题,不知道王爷和屹儿是什么意见?” 阮穆屹道:“这有什么?儿臣又不是为了跟宁夫人生孩子才娶她的。若是她当真没有孩子,日后从兄弟里抱养一个就是。” “这样也是一个好办法。”镇北王妃点点头,却见镇北王在思考,“王爷?” 镇北王沉思,族中兄弟固然都是他镇北王的孩子,却不是阮穆屹亲生的孩子。 日后只怕兄弟们会为了这个位置,背后的内斗更激烈。 镇北王不赞同地道:“从族中兄弟抱养孩子不可取。若是你当真同宁夫人成亲了,三年后她还不能生育,就从侧妃和妾妃那抱养就是。” 阮穆屹道:“父王,儿子正妃还没有娶到,别去说什么侧妃与妾妃,那不切实际。” 镇北王妃笑道:“就按照你父王说的,若是宁夫人同意嫁给你,你们成亲三年后,她还没有孩子,再商量纳妾的事。” “儿臣麻烦母妃去安武侯府走一趟了。”阮穆屹恭恭敬敬地道。等他把宁晚桥娶了,父王还能压着他纳妾行房不成? 镇北王妃便梳妆打扮一番,坐上马车去安武侯府了。 ------------ 第178章 你来我往 宁晚桥跟陈国公夫人聊得并不愉快,但到底都是有教养的人,不会撕破脸,让人看笑话去。 世子夫人和姑娘们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见她们相谈甚欢,猜测宁晚桥跟卫明渝的婚事应当是成了。 宁晚怡不满地道:“她除了懂点医术,还有什么?” 世子夫人用手指压住嘴唇,示意宁晚怡小点声,别让陈国公夫人听见去,那相当于在贬低陈国公府的眼光,说他们陈国公府不会识人。 世子夫人压低声音道:“能看上她,肯定是她有过人之处。不过以她的性格,不一定能抓住男人的心,也肯定哄不好公公婆婆。到时候嫁去陈国公府了,也会像在平昌侯府一样,是个不受宠的。若是又没有孩子,这主母的位置啊,早晚要换人,替人做嫁衣。” 准备入座时,丫鬟匆匆走过来,对宁晚桥道:“小姐,侯爷请您去一趟。” 宁晚桥跟陈国公夫人说了一声,便跟着丫鬟去找安武侯。 进厅堂时,看到段云舟竟然在,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行了礼,不叫人落下话柄。 康氏笑着让她快坐,随后对她道:“今日平昌侯到我们安武侯府,是想纳你进平昌侯府。” 段云舟眼含温柔地看着宁晚桥。 她今日穿的这身衣服,素雅又清丽,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但他的眼神,在宁晚桥眼里,只觉得猥琐恶心,恨不得把它们挖了。 宁晚桥皮笑肉不笑,这三个人定然是达成一致的目标了,现在叫她过来,就是想让她答应,好不得罪陈国公府,坏人全是她来做。 而陈国公府这边,太夫人和夫人变着相让她去拒绝卫明渝,做恶人。 日后她们婆媳照样跟卫明渝母慈子孝,而她最后只会落一个心气高,不识抬举的名声。 一个个如意算盘打得都挺好的。 既然大家都在推卸,那么她也把问题推回去给他们,让他们打得你死我活好了。 宁晚桥恭恭敬敬地道:“母亲,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在前院正厅,母亲同陈国公夫人似乎谈好了,要把我许配给卫二公子。如今平昌侯爷来了,母亲又问我这个问题。” 宁晚桥停了一下,“若是母亲想要我同时嫁两个男子,我倒是不在乎多几个夫君。也学平昌侯爷,今日在陈国公府宿下,陪卫二公子花前月下。明日心情好了,再到平昌侯府逛一圈,赏脸同侯爷吃个饭。只不过到时候安武侯府门口的石狮子,怕是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没。” 康氏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强撑着挤出来的笑。 “逆子!”安武侯没想到宁晚桥能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即便是嫁过人,怎么能没有一点羞耻之心?“给我跪下!” 段云舟知道宁晚桥嘴巴厉害,倒也不意外她能说出要同嫁几个男子的话来。 不过他也相信宁晚桥说的是真的,若不是今日他也来了,康氏一定会把宁晚桥许配给卫明渝。 “宁郎中,桥姐儿就是这样的人,嘴巴教训她两句就是了,别让她跪下。今日我来,本就是喜事,别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康氏忙尴尬地对宁晚桥笑道:“我是你母亲,一直操心你的婚事。陈国公府门第多高啊,自然希望你嫁过去能锦衣玉食了。” 宁晚桥道:“便请母亲先去回绝了陈国公夫人,再来问我方才的问题。” 段云舟道:“只要你答应入平昌侯府,陈国公夫人那里,我自会去说。” 宁晚桥冷冷地道:“侯爷在我这里的信誉是零,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也从来做不到。所以,还是等侯爷去回绝了陈国公夫人,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和离那么久,宁晚桥对他依旧是恶意满满,不愿意跟他和解,到底是心眼小的。 段云舟叹气。 但想到宁晚桥让他回绝陈国公府,宁晚桥应是答应他,要入平昌侯府来,便看向安武侯:“宁郎中便差下人去请陈国公夫人来吧。” 陈国公夫人来了后,看见屋里坐着安武侯夫妇,以及宁晚桥,还加一个段云舟。 不知所以地坐下后,陈国公夫人向段云舟微微点头打招呼,这才看向安武侯:“不知宁大人叫我来有什么事?” 安武侯便把问题推到段云舟身上:“夫人,是段大人,想纳我们安武侯府的桥姐儿。” 陈国公夫人不可置信,宁晚桥这正妻不做,要选择当妾? 方才宁晚桥刚同她说,没有心思替人管理后宅。 况且他们派人调查过,宁晚桥跟平昌侯府的老夫人不和,和离前还差点被焚烧。 宁晚桥心气高,正妻都不愿意做,刚从平昌侯府死里逃生,怎么可能又进去做妾? 康氏中途来这里,怕不是平昌侯许了夫妻二人好处,所以同意将女儿送给平昌侯为妾? 听这意思,是要他们陈国公府退让了。 他们虽然不满意宁晚桥嫁入陈国公府,但也得是他们陈国公府主动拒绝的,不是别人用权势压制他们的。 若是日后别人知道他们陈国公府退缩软弱,岂不是让人笑话去了? 陈国公夫人平和地道:“段大人,事情分先来后到。我们陈国公府前几日已经送拜帖到安武侯府。今日更是早早到安武侯府来,同安武侯夫人说了两家结亲的事。不论怎样,也应当是段大人退出这件喜事。” 段云舟道:“夫人说先来后到。那么本官请问,宁夫人最先是谁的妻子?” 陈国公夫人说道:“段大人若是不知道,便让下人去户部衙署查一查,宁夫人的户籍如今在哪里。奴隶拿走卖身契后,尚还有自由身。宁夫人作为安武侯府小姐,已经和离了,还要生生世世烙上你们平昌侯府的印记?” 段云舟道:“女子本应遵守三从四德。即便和离了,也应当遵守本分,身离心不离自己的前夫。为前夫的家人祈祷念经,求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陈国公夫人道:“段大人这样说,是非要跟我们陈国公府,抢这一门婚事了?” 段云舟道:“是你们陈国公府,肖想我们平昌侯府的人。本官不过是提醒你们陈国公府,别做这些让京城人笑话的事,以免侮辱了陈国公府的门第。” 闻言,陈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变了。 若是刚才只为争一口气,如今无论怎么样,她也要把平昌侯的气势压一压,让她把气发泄出去。 ------------ 第179章 三方交谈 就在陈国公夫人和段云舟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丫鬟进来了,说道:“夫人,侯爷,镇北王妃来访。” 康氏惊讶,这镇北王府丫鬟怎么还把镇北王妃请过来了? 若是因为宁晚桥不能生育,镇北王府收回方才想要结亲的念头,派丫鬟过来回话就是,哪还用到镇北王妃出面? 难不成是同意了要娶宁晚桥为妻?但还要附赠条件?所以只能由镇北王妃出面。 康氏琢磨出了这个答案,心中更是嫉恨了。 今日京城中的几户权贵亲临安武侯府,竟然都是托了宁晚桥的福。 安武侯听到镇北王妃来了,心中也十分惊讶。 他们安武侯府跟镇北王府近几十年,可没有任何交集,这镇北王妃怎么突然来访了? 且连个帖子也不先发,直接过来。 这定是有什么急事啊。 陈国公夫人和段云舟倒是一脸茫然,双双觉得今日这安武侯府是热闹至极。 宁晚桥想到阮穆屹那个性格,该不会今天他也让镇北王妃来提结亲的事吧? 康氏现在想着怎么拒绝镇北王府这门婚事,自然还不想让宁晚桥知道,只是起身歉意地道:“夫人和段大人先坐,我去去就来。” 康氏急匆匆出来,往镇北王妃在的厅堂去。 康氏的贴身嬷嬷,还记得之前被宁晚桥压着帮谭氏消纳妾文书的事。 那一天,她可是来回跑了好几趟,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嬷嬷说道:“平日桥姐儿就目中无人,从来不回府向夫人和侯爷请安。若是嫁去镇北王府,日后夫人还得矮她好几截,向她问安。” 康氏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他们主动上门来求娶,侯爷要是知道了,那些什么平昌侯、卫二公子,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了,二话不说就让她嫁给镇北王世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宁氏族人终于有机会翻一翻身了。 若是宁氏族人知道了,定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宁晚桥嫁过去的。 嬷嬷道:“原先我们骂她不知好歹,连二品夫人都不做。这镇北王妃是正一品,而镇北王世子日后肯定要继承这个爵位的。没想到她倒是命好,连着攀了好几个高枝。” 康氏气急败坏道:“若是这门婚事,许给怡姐儿多好。我也不至于那么苦恼,愤恨。” 嬷嬷眼珠子一转,小声道:“夫人,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操作。” 康氏看向嬷嬷,嬷嬷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您就大大方方地同意镇北王府的亲事。在桥姐儿出嫁的前一夜,只要绑了她,再到官府报案,所有人都会怀疑她被绑匪玷污了,到时候咱们安武侯府不得已,只能让怡姐儿替嫁,事情水到渠成。” 康氏想了想,满意地点点头。 宁晚桥跟谭氏住在隆安坊,孤儿寡母,势单力薄。 她身为安武侯夫人,想要雇几个人绑架宁晚桥,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主仆两人商量好对策后,很快进去厅堂,镇北王妃已经坐在主位上了,李嬷嬷就站在她身后。 康氏表达了自己让镇北王妃久等的歉意,这才问道:“王妃亲自来我们安武侯府,可是因为有很重要的话,要当面说?” 镇北王妃慢悠悠地开口:“方才丫鬟们回府里,把事情说了。我们王爷的意思是,宁夫人医术厉害,就算现在不孕,说不定日后可以依靠自己的医术,治好自己的不孕不育。” 果然是同意娶宁晚桥,康氏意料之内,便心平气和地道:“若是治不好呢?” 镇北王妃道:“若是成婚三年,还治不好,日后从别的妾室那里报来一个就是了。” 又是一个不介意宁晚桥没有生育的。 康氏道:“不瞒王妃,陈国公府和平昌侯也想跟我们结亲,如今他们还在府内,现在吵得不可开交。” 镇北王妃道:“既然都看上了宁夫人,便请他们几个过来,我们一同商量。” 康氏要的就是镇北王妃这句话,忙差丫鬟过去请人。 此时的陈国公夫人和段云舟,还在据理力争。 下人来报,说镇北王妃请他们过去谈事时,这才停了下来。 宁晚桥跟着他们一同过去,安武侯趁机悄悄问下人,镇北王妃刚才同夫人说了什么? 下人小声道:“回侯爷,镇北王妃是来结亲的。” “结亲?”安武侯当场愣住,看向走在前面的宁晚桥,“该不会也是桥姐儿?” 下人道:“正是二小姐。” 安武侯问:“夫人怎么说?” “奴婢听着,夫人应当是想让侯爷过去决定。” 这还用什么决定?安武侯气恼。 这是王妃,岂是一个侯府贵妾和兵马司指挥使夫人能比的? 若是宁晚桥嫁进镇北王府,他们安武侯府怎么也得跨一个阶层。 原先安武侯还以为宁晚桥和离,对家族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没想到和离后,竟能攀上比平昌侯府更高的枝。 一行人进了厅堂,纷纷落座后。 康氏郑重其事地道:“侯爷,段大人,夫人,王妃今日来,也是想要跟我们安武侯府结亲。” 陈国公夫人惊愕,这怎么可能? 段云舟这会儿不但惊愕,更多的是恼怒! 上回阮穆屹直接上平昌侯府挑衅他,让他割爱,他便已经猜到了,阮穆屹看上了宁晚桥。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见的面相识的?又相处到了什么程度? 忽然想到宁晚桥扩建房子,那条私人巷的事。 若是阮穆屹帮忙,那私人巷就是一件小事了。 想到宁晚桥跟卫明渝大晚上推推拉拉,段云舟怒火双倍上涨,气极。 宁晚桥到底背着他,私下同多少个男子交好? 越想越愤怒,段云舟说道:“王妃可知道,本官的前妻,是个不能生育的。” 镇北王妃道:“自然,不过王爷和世子说了,不在乎这些。日后抱养一个就是。”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惊愕了。 宁晚桥却依旧心平气和。 安武侯反应过来后,心底大喜,立即说道:“若是世子不嫌弃,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 第180章 劝回 段云舟没有想到,安武侯竟然那么快就倒戈,连稍微思考也不思考。 这完全不把他这个二品官员放在眼里。 不禁恼怒地道:“方才宁郎中已经答应了,要同我平昌侯府结亲,如今怎的又反悔?” 安武侯僵硬地笑了笑:“段大人,这……” 镇北王妃道:“段大人不必用权势压安武侯爷。既然我们几家,都想跟安武侯府结亲,那就坐下来好好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镇北王府。 陈国公夫人认为,他们陈国公府并不比镇北王府差。 “王妃说这话之前,也应当知道,是我们陈国公府先同安武侯府结亲的。这哪里有已经谈好婚事了,又把女儿再许给别人的道理?” 康氏因为已经打定了让女儿代替宁晚桥入镇北王府的事,便解释道:“我们安武侯府不曾答应陈国公府的婚事。方才我同夫人说的,还要问一问我们家老爷。如今老爷答应镇北王府了,我们做女人家的,哪里又敢忤逆主君?” 康氏把责任推到安武侯身上,日后若是这门婚事不好,安武侯也怪罪不到她头上来。 陈国公夫人以及段云舟,顿时目光含刀剑似地射向安武侯。 安武侯背后出了一层汗,好女不愁嫁。 可是他官位低,谁都得罪不起,只好又改口道:“若不然三位商量好了,再来我们安武侯府?” 镇北王妃看向宁晚桥:“说到底,这嫁人的是宁夫人,最后决定权还是在宁夫人手上。” 于是屋内的人,视线都望向宁晚桥,等待着她的答案。 宁晚桥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忙恭恭敬敬地应道:“晚桥人微言轻,但凭父母做主。” 刚才安武侯答应了镇北王妃,如今宁晚桥这么说,那就是选镇北王府了。 段云舟不答应,陈国公夫人自然也不会答应。 安武侯只得笑脸相陪:“今日这事,暂且到此,过几日大家都想好了,再来商量?” 安武侯这么说,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想怎么应对这件事。同时也给其他人时间冷静冷静。 “哼!”段云舟看了眼宁晚桥,拂袖而去。 镇北王妃知道自己这一局胜了,微微笑,点头离去。 陈国公夫人带着满腔的怒火,败兴而归。 宁晚桥见已经是申时了,也同安武侯道别。 安武侯如今对宁晚桥多了三分另眼相待,说道:“从今日起,到你出嫁前,都住在安武侯府中。别回宁宅跟谭姨娘住了。” 宁晚桥道:“父亲,我的抚养权是跟着谭姨娘的。姨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安武侯听了,不免又生气:“你堂堂的安武侯府小姐,住到外面的宅子。若是日后嫁人,也得从安武侯府出嫁。从你那个破宅子出嫁,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安武侯府?” 宁晚桥道:“从前不见父亲说我们住的房子破旧,如今见我有利用价值了,又觉得我住在宁宅有辱安武侯府门第。若父亲当真觉得我跟姨娘还有远哥儿住得不好,便给我们几人银子,买一处气派的府邸,也总比父亲嘴上说的这些好。” “你!”安武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振得茶杯叮叮哐哐响起,“逆子!方才你口出狂言,说要同时嫁几个男子,已经是大逆不道,如今还敢说这种话出来。” 宁晚桥伸直脊背:“父亲不就是见女儿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让女儿又搬入侯府吗?平昌侯官居二品,卫二公子是兵马司指挥使。如今镇北王世子,日后是割据一方的君王。女儿都嫁给他们,他们都是父亲的好女婿,女儿的价值不是更大化了吗?到时候,这大封的臣子,谁见了父亲,不得笑脸相迎?” 安武侯竟觉得宁晚桥说得对,只是反应过来这就是不守妇道后,他被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大声呵斥:“来人,把这逆子关进院子里去,好好反省自己。” 康氏还想着到时候好绑架宁晚桥,若是住到安武侯府来,那还怎么方便动手? 于是她赶紧拦下,说道:“老爷别动怒,要为大局考虑啊。如今几家都要求娶桥姐儿,不能让桥姐儿受伤了。” 安武侯这才冷静下来,说道:“就算禁足,也要好好住在府里,哪里都不许去。” 宁晚桥无所谓道:“姨娘和远哥儿的支出,都是靠女儿制药拿给姚叔叔卖挣来的。父亲要关女儿在安武侯府里,正好女儿也觉得赚钱十分辛苦,不如躺在安武侯府白吃白喝白住,还有下人伺候,多舒心啊。” 闻言,康氏心中十分不快。,面上还是笑道:“你父亲说的是气话,但也是对的。如今你最重要的,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出任何事。若是能嫁到镇北王府,也是你这辈子的福分。” 康氏又看向安武侯,“老爷,就别禁足桥姐儿了,派几个丫鬟过去,好好伺候桥姐儿。” 想到镇北王府这门好婚事,安武侯压住火气:“就依你母亲说的,让几个丫鬟跟着过去伺候你。你也别抛头露面了,好好待在家里,等着嫁到镇北王府去。” 宁晚桥道:“父亲说的是。只是我不出去赚钱,那家里的开支,就得由父亲和母亲给了。” 若是在平时,康氏不会让宁晚桥从府中拿走一两银子。 只是如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康氏笑着道:“你父亲让你在家里,宁宅的开支,自然是由安武侯府来付了。” 宁晚桥道:“明日我会让芙清把宁宅的账目过来,希望母亲到时候别临时又反悔了。” 康氏笑着道:“你父亲在,还能缺了你的?明日芙清来了,顺便把丫鬟们领回去。” 宁晚桥从厅堂出来,坐上马车。 秀茶不安地道:“夫人突然要派人过来伺候小姐,依奴婢看,肯定背后存了不好的心思。” 宁晚桥问:“你觉得,如今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给怡姐儿求一门好婚事?” 宁晚桥想了想,认同地点头:“我身上能被她利用的,就是今日这几门好婚事了。” 马车到了宁宅,准备从侧门驶进二门时,车夫忽然道:“小姐,有位姑娘跑过来了。” 宁晚桥掀开帘子,见是段沐秧跟她的贴身丫鬟。 “宁夫人,沐秧站在这里等一天了,沐秧想同宁夫人说两句话就走,求夫人给沐秧一点时间。” ------------ 第181章 求帮助 段沐秧用手帕掩面哭泣:“宁夫人,前些日子,陈国公府的嬷嬷来平昌侯府,要我给二公子做妾,母亲和姑母就要答应了。我不想做卫二公子的妾室。宁夫人若是做了主母,能不能跟二公子说一说,我不想给他做妾,也不喜欢他。” 宁晚桥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摇摇欲坠:“你大哥今日到安武侯府,要纳我为妾。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段沐秧呜呜呜地哭起来:“沐秧知道大嫂也难过活。只是大嫂,我,我喜欢的是周大公子,不喜欢卫二公子。” 宁晚桥道:“唉,今日你若是约了周大公子见面,你流的这些眼泪,白白等我的这些时间,说不定都能有点用。” 段沐秧抬起头,眼睛红肿:“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宁晚桥解释道:“你到他面前哭,把等我见一面的时间,花在他身上,也许他见你这副怜爱的模样,就会心软了呢?” 段沐秧磕磕巴巴说道:“若是一定要做妾,沐秧、沐秧愿意做周大公子的妾。” “你有这种想法,周大公子若是答应了,你嫁过去,只会等着受苦。” “可是,如今沐秧的名声…” “你现在的名声受损,是他退婚造成的。方才我让你到他面前哭,你都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你到他面前哭。若是做他的姨娘,日后在后宅里,等他不喜欢你了,进门的主母又是个性子不好的,你怎么应付?靠喜欢撑着,你早晚会失望。就像我同你大哥一样。” 段沐秧扑通就跪下:“大嫂,沐秧如今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求大嫂给沐秧出个主意,沐秧感激不尽,沐秧一定不会忘记大嫂的大恩大德。” 段沐秧的贴身丫鬟,立即就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出来,塞给秀茶。 秀茶知道自家小姐心善,肯定见不得姑娘受苦,立即收下这五百两,作为回报。 宁晚桥忙让丫鬟扶段沐秧起来坐好,便同她道:“如今周大公子没有定亲,也没有成婚。你让四叔找个机会去问问周大公子,若是还喜欢你,就去平昌侯府提亲。” 段沐秧有些不自信:“只是这样吗?只怕他不来。” 宁晚桥道:“记得让四叔告诉他,因为他背信弃义,你整日整夜以泪洗面,吃不下,睡不着。如今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原先以你的身份,嫁个门当户对的为妻绰绰有余,现在名声受损,只能给人当妾,把你害得好惨。” 段沐秧犹豫起来:“虽然大嫂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只是沐秧不愿意让周大公子因此自责。” 秀茶叹气,四小姐如今自己身陷囹圄,还要为周大公子考虑。 宁晚桥也不想给别人上思想课了,开化别人,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经历,才会醒悟的。 “这个问题,回去了你再慢慢思考。今天你来找我的事情,以及同我说过的话,告诉四婶和四叔听就行了。” 以霍氏和段四叔的手段,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做。 自己女儿受感情所困,不知所措。 但当父母的,总能旁观者清,知道该怎么去做。 “若是,若是周大公子顶不住家人呢?” 宁晚桥道:“连自己家人都摆平不了,那你不嫁他,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送走段沐秧后,宁晚桥去了谭氏的院子。 原以为宁司远在书房学习,没想到跟谭氏一起坐在堂屋,两人沉着一张脸,眼露担忧。 看见她终于来了,忙拉她坐下,问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宁晚桥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谭氏担忧地道:“你父亲母亲派丫鬟过来照顾你,如今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从中选一个了?” 宁司远想到姐姐要是嫁过去,若是没有娘家的庇佑,日后在后宅,肯定又会被欺负,说道:“姐姐,我一定会尽快挣个功名回来的。” 宁晚桥却说:“你知道姐姐让你学武,是为了什么吗?” 宁司远摇头:“请姐姐明说。” 宁晚桥道:“边关战乱,原先姐姐想种植药材,为朝廷做贡献,自己混个夫人,再等你学有所成,帮你一起谋到一个驻军将军的职位,远离京城,日后姐姐与阿娘,就跟着你,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如今姐姐摊上这件事,计划有变。” 宁司远忙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日后我有功名了,再接姐姐过去住就是。姐姐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看上了哪个地方?” 宁晚桥点头:“姐姐前些日子,看了大封的总志,很喜欢并安开放的民风。” 宁司远说道:“若是姐姐喜欢并安,待我学有所成,便请命去并安,有功名了,就接姐姐与阿娘过去住。” 宁晚桥眼底闪过一抹异光:“好,日后你功成名就,阿姐就投靠你。” 谭氏看见姐弟两个互帮互助,眼泪湿润了眼角,不由得也说道:“姨娘……” 宁司远道:“阿娘既然已经不是父亲的妾室了,以后自称阿娘吧。” 宁晚桥也说道:“如今这是我们家,阿娘就听弟弟的。” 谭氏哽咽地点点头:“阿娘知道。阿娘知道。阿娘就是高兴,生了你们两个有出息的孩子。以后你们去哪里,阿娘就去哪里。” 宁司远看见谭氏这样,忙让钟妈妈拿手帕进来擦拭眼泪。 母子三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 陈国公府。 等了一天的卫明渝,听到陈国公夫人把段云舟和镇北王府也去掺和一脚的事,全都说了。 安氏笑道:“原先我们几个姐妹,还担心宁夫人嫁不出去,没想到那么多人喜欢她。” 看到卫明渝沉默不作声,安氏安慰道,“我想宁夫人肯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不用担心。” 陈国公夫人并没有告诉他们,她跟宁晚桥说让卫明渝纳妾的那一番话,但心底却还有些愤怒:“她要是选镇北王府,作为镇北王妃的她,若是无所出,日后有个受宠的侧妃进来,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早晚得给别人做嫁衣,让出王妃的位置。若是明智的人,自然会选我们陈国公府,嫁给明渝。” 安氏也认同:“母亲说得对。明渝,你安心等宁夫人的答案就是。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选择的。” 卫明渝眼中却飘浮不定起来。 ------------ 第182章 几家愁 平昌侯府。 曾氏听到今日儿子去安武侯府,跟安武侯提出要纳宁晚桥为妾的事,立即耷拉下脸,不悦地道:“娘不是不让你娶妾,只是这几日周二姑娘就要进门了,你今日弄出来这一出,若是让周家知道了,不是落了话柄吗?” 段云舟正烦恼着,听到曾氏话里是让他晚点在去安武侯府,便有些气,若不是母亲逼他和离,宁晚桥就还是他平昌侯府的人。 “母亲,儿子去晚了,她就要成为镇北王世子妃了。” 曾氏顿了一下,脑袋不转了,好一会儿问道:“你说镇北王世子妃?镇北王世子妃?” 段云舟道:“今日去的不只是儿子,还有陈国公府,还有镇北王妃。” 曾氏揉了揉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你是说,镇北王妃上门?要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段云舟道:“母亲,您没有听错。就是世子妃。” 曾氏猛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当日我们同意她和离,让她毫发无损地离开,她竟然不感激,还要想再嫁?” 段云舟道:“母亲别生气,这门婚事不一定成。就算安武侯想把女儿许配给镇北王府,陈国公府也不一定会答应。儿子瞧着,陈国公夫人是个要强的。” 曾氏骂道:“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嫁过男人了,还想着再嫁。是有多缺男人?浪荡的样子,是没有见过男人的样子?” 段云舟有些尴尬,没想到母亲会骂得如此污秽不堪,只好说道:“母亲,她不是那样的人。” 曾氏道:“待你跟周二姑娘成亲了,母亲要亲自上门拜访安武侯夫人,怎的教育出这样的女儿来?” 她要搅黄宁晚桥的婚事,不然日后见了宁晚桥,还得受气地给宁晚桥请安。 — 镇北王府。 阮穆屹听到镇北王妃说,安武侯已经把宁晚桥许配给他了,但是陈国公夫人和段云舟又插进来一脚,这件事搁置下来了,安武侯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阮穆屹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我们镇北王府,还能怕他们陈国公府和平昌侯府不成?” 阮穆棱道:“父王让母妃问宁夫人的意见,不知宁夫人如何回答。” 镇北王妃道:“宁夫人说她人微言轻,单凭父母做主。” 阮穆棱点点头,阮穆屹道:“她同谭姨娘住在外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安武侯与夫人做主,确实没有她说话的份。” - 东宫。 阮穆宁已经可以弯脚坐了。 宁晚桥上次帮他设计的四轮椅,这两日他都坐着自己出去花园玩。 太监替他沐浴后,又推他进卧室。 阮穆宁挥手:“小贤子在这里伺候,其他人下去吧。” “是。” 众人退下。 小贤子边帮阮穆宁穿衣服,边小声道:“庄子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他们就会趁机出去。” 阮穆宁点头,玄色暗金锦袍勾勒出他颀长的身体,眉眼舒朗,冷静中添了矜贵。 “宁夫人那里呢?” “宁夫人从镇北王府回来后,一直安全无恙。只是今日安武侯府,有些热闹。” “如何热闹?” “段大人要纳宁夫人为贵妾,陈国公夫人要为卫二少爷提亲,镇北王妃要给世子提亲,可巧三家人,今天都出现在安武侯府,闹得不可开交。” 阮穆宁怔了一下:“最后呢?” “安武侯一开始同意把宁夫人给段大人当妾,后来知道镇北王妃来了,当场变脸,把宁夫人许配给世子。” 阮穆宁心中一阵压抑,“这么说,她跟世子的婚事成了?” 小贤子说道:“没有定。陈国公夫人说她先来的,自然是先来后到,要安武侯把宁夫人许配给卫二公子。平昌侯说,若论先来后到,理应是他侯府的人。最后三方僵持不下,都回去了,说过几日再定。” 阮穆宁躺下,侧身看了眼宁晚桥趴着睡过的软枕。 - 翌日清晨,宁晚桥让芙清把宁宅的账本拿去安武侯府,到时候领丫鬟回来了,看着安排就是。 芙清受命去了安武侯府,康氏让嬷嬷看看账本,然后再给对牌给芙清去管家那里领钱。 嬷嬷越翻账本,眉头皱得越紧。 寻常人家,一年花个二十两就顶天了。 这宁宅,请护院,请丫鬟,养马,请种植匠,吃穿用度,每个月竟然要花八百两。 一年下来,也要一万两,而安武侯府,每年花费也就一万多两。 康氏心底暗骂,昨日宁晚桥让她别后悔,原来是想趁火打劫。 嬷嬷小声道:“夫人忍一忍,定亲到成亲,最多不过一年时间。若是花这一万两,能让怡姐儿成为世子妃,还怕日后这些钱回不来吗?这镇北王府一年的收入,那可是几十万两啊。” 康氏把账单扔得远远的,免得看了气得胸痛,深吸一口气,“把对牌给她。记得交代过去的丫鬟,每日要把她的行踪汇报过来。了解她的行踪了,日后也好绑了她。” — 段沐秧昨日回府,把事情告诉了父亲母亲听,怕周锦凌不肯见她,她又特地出门,在卫明渝当值的地方,拦住卫明渝,说有事要跟他说一说。 巷道里,卫明渝看着满脸憔悴的段沐秧,他记得去年看见段沐秧的时候,还是一个俊俏的大小姐。 为了避嫌,卫明渝特地让小厮和开阳站在不远处:“不知段姑娘,找我何事?” 段沐秧还没有说话,便先哭出声。 这把卫明渝吓了一跳,忙道:“姑娘有话直说就是。” 段沐秧道:“求卫公子不要纳沐秧做妾,沐秧喜欢的是周大公子。” 卫明渝呆住:“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纳你。” 段沐秧呜呜咽咽地道:“公子难道不知道?陈国公夫人前几日,到平昌侯府来,跟我母亲说,要纳我为妾的事?还说了让宁夫人当主母,要我们二人以后好好替你生儿育女。可沐秧喜欢的是周大公子啊。” 卫明渝更震惊:“你是说,母亲前几日,去平昌侯府,要为我纳你?” “呜呜呜…二公子不知道吗?…呜呜呜…若是二公子回去了,沐秧求求二公子,沐秧就算变成老姑娘,也不愿意进国公府为妾,二公子取消了这门喜事吧。沐秧感激不尽。” ------------ 第183章 劝退 卫明渝晚上回到府中,见了陈国公夫人,便质问。 “母亲,你为何要私下去平昌侯府提纳妾的事?” 陈国公夫人一惊:“是不是宁夫人私下向你告状了?” 老夫人料定了,以宁晚桥的为人,碍于安氏的姐妹情,不会谈起纳妾的事。 没想到,她竟然说了? 若是如此,更能说明,她品行不像看到的那么好。 卫明渝见母亲眼神狐疑,便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有些恼,可因为眼前是自己的母亲,只能压抑着愤怒,声音因此而痛苦:“母亲,你当真以为,她稀罕嫁给我?” 陈国公夫人闻言,便不高兴了:“她一个二婚的,你如何配不上她?” “她根本就不喜欢儿子。儿子曾经跟她说明心意,她果断地拒绝了儿子。” “她,她竟然敢拒绝你?”陈国公夫人更气了。 “她说她二婚,知道儿子品貌端正,家世良好,配不上儿子。碍着与大嫂是亲姐妹,把儿子当弟弟看待。无论如何,为了与大嫂的姐妹关系,私下都不可能喜欢儿子,做这些让人骂她白眼狼的事。” 陈国公夫人脸色又好了一些:“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儿子便想着,只要说服大嫂同意,说不定宁夫人会看到儿子的决心,即便她不喜欢儿子,儿子也能向她证明,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大嫂好不容易等到机会问她,她用不能生育拒绝了。” 陈国公夫人不满道:“她拒绝是对的。一个不能生育的二婚女子,怎么能娶进门?” 卫明渝强忍着怒火:“母亲,您能不能听儿子把话说完?” 陈国公夫人呆住,这是儿子第一次用呵斥一般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儿子想着,这应该也是她的一种考验。毕竟她在平昌侯府,过得不如意。不愿意相信婚姻,不相信别人对她真诚。” “儿子让母亲去安武侯府提亲,就是想告诉她,不管怎么样,儿子都不嫌弃她,让她明白儿子的心意。” 陈国公夫人见儿子眼底隐隐的怒火,便有些心虚:“母亲也没有同她说什么。况且也没有反对你娶她。” “你是没有反对儿子娶她。可是你比直接反对更恶毒。” 陈国公夫人悲凉,猛地踉跄一步,不可置信地道:“你竟然说母亲恶毒?” “你明知道平昌侯娶她的时候,同时抬了姨娘进府。往后她在平昌侯府里过的,就是宠妾灭妻的生活。而你没有先上安武侯府提亲,却先上平昌侯府说纳妾的事,这不就是暗示她,妻妾同娶,日后她进门了,不乖乖听话,过的生活不一定称心如意,也会像在平昌侯府一样难捱?” “你在她伤口撒盐。用这样的方式逼她来拒绝儿子。我告诉你,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早就拒绝儿子了。她根本就不喜欢儿子。” “如果宁夫人之前因为大嫂的原因,心底对儿子有一丝心软,但是现在,都不可能了,你把那一点火焰掐灭了。” “母亲,是你掐灭了那一点火焰!她不可能答应儿子了。” “在院子里,就听到大厅里吵吵闹闹,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太夫人走进来,由安氏搀扶着。 两个人把母子俩的对话听了个遍。 卫明渝气愤地甩袖就要离去,太夫人道:“站住。” 卫明渝回头:“祖母还有何事?” 太夫人道:“你先坐下来,祖母跟你说两句。” 卫明渝强硬道:“祖母有什么就直说,孙儿站着。” 太夫人道:“这些事情,是祖母让你母亲做的。有什么事,你就冲着祖母来。” 卫明渝道:“孙儿的话已经说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祖母若是没有事,孙儿先走了。” 太夫人道:“方才你说,你同宁夫人表明过心意?” “如今孙儿和她没有可能了,祖母问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 安氏说道:“祖母,明渝正在气头上,孙媳知道原由。” 太夫人道:“那就让你大嫂替你说。” 安氏道:“明渝同宁夫人表明过心意,但是宁夫人说同孙媳一处玩,是姐妹,把明渝当弟弟看待。因为她尊重与孙媳的这份友情,所以不可能接受明渝。明渝这才私下问孙媳,介不介意他求娶宁夫人?孙媳自然不介意。便找宁夫人单独说了,表示不介意明渝求娶她。宁夫人当即又拒绝了,说不能生育。孙媳想着,也不一定要主母自己生,日后姨娘们有孩子了,抱一个过来就是。” 太夫人看卫明渝气红的脸,心知自己这孙儿是真心喜欢宁晚桥,便好言好语地道:“祖母认可宁夫人的能力,所以不反对你娶她。不管她能不能生育,你的后宅里,都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祖母替你选的姨娘,是段家的姑娘,性子好。若是宁夫人连这个都不容,日后怎么替你纳妾?管理后宅?” 陈国公夫人道:“咱们家大业大,不可能跟穷人家一样,娶个妻子简简单单过一辈子。你姓卫,是卫家的人。” 安氏说道:“宁夫人大度,也许并不介意你纳妾,只要不像平昌侯一样,纳个五六房,宁夫人应当不会介意的。” 毕竟她们的圈子里,夫君都要有妾室的,家族在那里,容不得女子当妒妇。 “你母亲祖母说得对,宁夫人可以娶,若是只娶她一个,父亲绝对不同意。”陈国公走进来。 卫明耀也劝道:“明渝,男子怎可情情爱爱?与家人吵得不可开交。从宁夫人和离,再到处理豆腐店的事。她是个沉得住气,能伸能屈的人。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她。” 卫明耀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平日替皇上收集情报,也算对宁晚桥了解一些。 敢利用皇上和太后来和离,骗取太后的贴身玉佩,一般人就不敢做。 太夫人保证道:“若是她唯一的条件,当真是只要你娶她一个。那么,她知道你做不到,也会明白镇北王世子更做不到,你们背后都是站着整个世家,你们不是个体,而是家族的一份子。所以,她不会选你,更不会选世子。至于平昌侯,他是痴心妄想,宁夫人更不会选他。” ------------ 第184章 失恋 安武侯府。 宁氏族人男丁,主事的,几乎都来了,围坐了满堂。 听到前日镇北王府上门来求娶宁晚桥,族长宁文福说道:“当日去平昌侯府谈和离,我瞧着桥姐儿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日后定是个有大为的。没想到竟有如此造化。” 安武侯也没有想到,自己几个儿子,都是平庸之辈,没想到最不看好的女儿,二嫁还能高攀,顿时觉得自己的好基因都给宁晚桥了。 安武侯道:“今日找大家来,就是想商量商量,如何拒绝平昌侯和陈国公府。” “我们选了镇北王府,其他的人,难道还敢刁难我们?” “就是。人往高处走,怪就怪他们不如镇北王府的门第高。这镇北王府,以我们安武侯府现在的境况,那是要多大的命格,才能攀上这门婚事?” 族长说道:“选自然是选镇北王府了。就是桥姐儿,如今住在外面,太不成样子了。” 安武侯说道:“那日镇北王府上门提亲,我挽留她住府里。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同谭姨娘住,说不想住府里。昨日她母亲,已经派了几个丫鬟过去伺候她。那边的开支,一律也走安武侯府的公账。” 族长说道:“这件事做得也算滴水不漏了。若是日后出嫁,还是得回安武侯府出嫁的,让人家知道,镇北王世子妃,是我们安武侯府的姑娘。” 安武侯道:“这几日,便让管家找人来,把之前她住的院子,修缮一番。” 族长伸手阻止:“不可。怡姐儿如今住的院子,宽敞明亮,位置很好,就把这个院子让出来,重新修整,日后桥姐儿就从这里出嫁。” 宁司宸道:“那怡姐儿住哪里?” 族长说道:“自然是住到桥姐儿之前住的院子里去了。” 安武侯点头:“这样是最好的。” 族会散去,宁司宸跟着安武侯往康氏的院子去。 康氏听到族中商量,要把自己女儿的院子,让出来给宁晚桥住,便忍不住抓起水杯就要往下砸。 安武侯看着她:“你有什么可气的?若是桥姐儿嫁到镇北王府了,对司宸是百利无一害。” 宁晚怡却气愤地当场闹起来:“父亲,女儿不搬去她那个破院子。就因为她嫁得好,就要让女儿搬走?女儿不搬。谁来了也不搬。凭什么?” 安武侯道:“你要是像她那么有出息,别说院子。父亲都能跟族里说,让他们重新建造一座园子。” “母亲,女儿不想搬。您跟父亲说一说,女儿不搬。平日她就压我一头,如今要出嫁了,还要抢占我的院子,凭什么?” 康氏到底心疼自己女儿,也看向安武侯:“怡姐儿一直住在那里,她习惯了,突然搬去别的地方,怎么适应得了?” 安武侯说道:“过去住上几天就适应了。不能拖延,明天你吩咐下人过去搬东西,半个月后开始动工。争取在半年内修整完。” 安武侯说完,便起身走了,宁晚怡对着安武侯的背影喊道,“父亲,女儿不搬,就是不搬,女儿不想搬。明天下人来了,女儿也不会搬。” 回应她的只有黑夜的沉默,安武侯已经往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康氏见女儿歇斯底里,忙搂进怀里,“好了,别哭了,明天娘再去同你父亲说一说。” 身后的嬷嬷却道:“夫人不必说,老奴觉得这样挺好的。” 康氏问道:“如何好了?” 嬷嬷说道:“日后怡姐儿出嫁,正好从自己的院子里出嫁。” 康氏经嬷嬷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了。 自家女儿最后会顶替宁晚桥出嫁,这院子修整了,到时候也是为自己女儿做嫁衣。 - 今日街上,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看不见首尾。 十里红妆,甚是喜庆。 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老百姓。 “今日这娶亲的,是谁?” “平昌侯爷。” “我怎么记得,前年平昌侯娶过亲了?当日还一同抬了一个姨娘进府。” “那个已经和离了,今儿这个,是周家的。” “哦,我就说嘛。娶前面那个前妻的时候,当日还抬了妾进去,这段婚事肯定不长久。” 宁晚桥的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从帘缝中,看到段云舟一身大红喜服,面无表情,勒着马绳,慢慢朝平昌侯府去。 她的马车,很快来到了镇北王府。 镇北王妃见到她后,说道:“世子知道我那日去安武侯府提亲的事。你第一次来替世子治腿疾,我也跟你说了,世子想娶你为妻的事,让你来复诊时给我们答案。” 宁晚桥道:“是,臣女已经想好答案了。只是,臣女想先替世子,复诊完了,再回答王妃,不知可不可以?” 镇北王妃笑着道:“也好。你先去替世子复诊。” 宁晚桥很快来到了阮穆屹的院子。 进堂屋的时候,他躺在罗汉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书。 “世子。”宁晚桥行礼。 阮穆屹这几日一直想出去找宁晚桥,无奈镇北王每晚都来他院子里,若是出去,到时候腿露馅了,不好交代。 如今看见苦等的人来了,他立即撑着床坐起,挥手让康盛到门口守着。 “那日,你为何不答应母妃?” 他急不可耐问出来。 宁晚桥把自己的药箱放下,坐到床边:“世子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娶我?” “自然,难不成我还娶个不喜欢的回来看着,给自己气受?” 宁晚桥道:“可是我不喜欢世子。” 阮穆屹理所当然地道:“你不喜欢我正常,我们才见几次面,日后成婚了,接触多了,自然会喜欢上我。” 宁晚桥道:“但是,现在,我是不喜欢世子的。日后能不能喜欢得上,这是一个未知数。” 阮穆屹问道:“你今日便是来拒绝我了?” 宁晚桥道:“我认为,嫁给一个人,至少要图他一样东西。” “嗯?” “我不喜欢世子,所以不图世子的爱。我也不喜欢权利,所以,不图世子妃的位置。我只求往后的几十年人生,能安居乐业,随心所欲地生活。” “若是你嫁给我,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不一样。”宁晚桥道,“若是成婚了,我便是世子的妻子。日后一言一行,都要遵守规矩。” “即便一开始世子喜欢我,不会约束我。但是久了,新鲜劲过了,世子会安照妻子的要求,来要求我。” “若是我日后还是喜欢不上世子,那就是相互折磨,最后我们会从朋友,变成仇人。” 阮穆屹苦笑道:“你的防备心如此重,总是假设坏的结果,为何不能假设你会爱上我?我不会负你?” 宁晚桥也苦笑:“世道艰难,对女子严苛,女子稍微不慎,便会被所有人唾骂。而男子却更能容易被宽恕。我走的每一步,若不把最坏的结果算好,日后的苦头我只有自己吞咽。” 宁晚桥这是断情绝爱,谁也不喜欢。阮穆屹沉默了很久,最后抿唇笑了笑:“这几日父王一直到我房中来,同我说了很多话。” “嗯,可以看得出来,王爷很在意世子。” “父王问我,若是你不答应我,那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并安?” 宁晚桥看着他:“世子怎么回答?” “我说我也不知道,儿子没有失恋过。”他的声音低到,有些压抑的哭腔。 ------------ 第185章 心意已决 宁晚桥从阮穆屹的院子里出来,经过穿堂,拐入花园,迎面看见阮穆棱跟着自己的随从过来。 他脸色有些阴沉,绝美的脸上有一丝狰狞。 可能注意到前面有人,目光投过来的时候,见是她,那张阴沉的脸立即就换成了平和。 能在短时间内变脸,看来他的心机,至少比阮穆屹深。 宁晚桥行了礼:“二公子。” 阮穆棱微微点头,说道:“宁夫人今日过来替兄长复诊?” 宁晚桥答:“世子的腿恢复得很好,再过些日子,便可以下床活动了。” 他淡淡地说:“有劳宁夫人替兄长治腿疾。” “这是应当的。”宁晚桥又行了个礼,绕过他,往前院正厅去。 阮穆棱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到了正厅,镇北王妃让人上了茶来,宁晚桥浅浅饮了一口,说道:“让王妃久等了。” 镇北王妃笑着道:“方才宁夫人,已经同世子谈过了?” 宁晚桥毫不掩饰地点头。 镇北王妃猜测道:“世子没有跟着夫人出来,想必是在屋里伤心?为什么伤心,因为夫人拒绝了世子?” 宁晚桥道:“晚桥无大才无大德,怕不能替世子料理后宅,管理嫔妾。自知无缘无份,长痛不如短痛。” 镇北王妃道:“世子生性纯良,宁夫人何不试着相信世子一回?” 宁晚桥道:“王妃请见谅。人不能预知未来,但却能回望过去,观当下。此刻我并不想嫁给世子,我便想遵循此刻的心境。” 镇北王妃惋惜地道:“也好,我们镇北王府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宁晚桥便起身告别,坐上马车,出了镇北王府的门,终于舒了一口气。 回到宁宅,宁晚桥刚换了衣服,打算去药园看看,凡青走了进来,说道:“小姐,平昌侯府的下人过来了。” “过来做什么?”宁晚桥继续往药园走,没有停下的意思。 “今日是平昌侯的大婚,周小姐想请小姐去喝喜酒。” “就说我不在府中。”宁晚桥拿起剪刀,一颗颗醉心花的果实被剪到竹篮里。 凡青出去了,不一会儿,凡霜又进来。 “小姐,陈国公府的太夫人和大少奶奶来了。” “递过来给我看看。” 宁晚桥有些惊讶,陈国公府太夫人过来拜访她? 到的是到宁宅,而不是到安武侯府见她。 看来是认可她可以当家做主,不必经过安武侯府了。 宁晚桥挥手,让凡青先过去招待客人,她换身衣服就去。 秀茶问道:“小姐,太夫人突然登门拜访,是不是为了二公子的事?” 宁晚桥手上的剪刀对准花蕊,剪刀一合,花蕊掉进竹篮。 把药材让凡春拿去药房,宁晚桥往屋子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来,我们开门热情迎客就是。” 宁晚桥换好衣服到厅堂的时候,太夫人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 就算是岁月不饶人,也抹不掉太夫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 宁晚桥行了礼:“太夫人安好。” 太夫人点点头,见宁晚桥并没有受这些事影响,依旧神采奕奕。 看来自己孙儿说得对,她根本不在乎嫁不嫁给别人。 太夫人开门见山地道:“前日明渝在家中,与他母亲争吵了一番。” 宁晚桥惊讶:“二公子一向孝顺,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太夫人却道:“儿孙债,自有我这个老婆子来还。免得以后他过得不幸福,我入土了也死不瞑目。宁夫人不用这样装傻了。我这个老婆子,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识人很少看花眼。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宁晚桥回道:“老夫人说得对。也许我猜到二公子是因为什么跟陈国公夫人吵架,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得到当事人肯定的猜测,又如何能用肯定地语气说出来?” 宁晚桥这话说得,差点把她绕进去。太夫人对宁晚桥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那我便只说今日我来宁宅的目的。” 宁晚桥回道:“老夫人请直说。” “若是你愿意嫁给他,我这个老婆子保证,只要我活着,不管你有没有孩子,你就是他府里的主母。之前他提出分府出去住,你们定亲后,陈国公府会从中公出银子,建府给你们做婚房。只是,明渝不可能不纳妾,你们成婚三年后,我会再给他纳两个姨娘。至于将来,那就是看你造化,能不能让他爱你一辈子。” 宁晚桥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夫人是大长公主,身份尊贵。今天肯舍下脸面,到晚桥这座小庙,晚桥知道太夫人一是疼二公子,二是认可我。只是,我对二公子,没有任何想法。大封好姑娘多的是,二公子值得一个好姑娘,来替他生儿育女,管理后宅。” 太夫人没有想到,自己豁出了这张老脸,到这里走一趟,还做出如此保证,宁晚桥却不松口。 太夫人道:“若你心性这样高,这个世道又怎么能容你这样的人?没有哪一户人家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宁晚桥坦坦荡荡地道:“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现在的我,可以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我现在存的银子,够我养老。人生不过短短六七十载,有的人喜欢后宅生活,我喜欢的是另一种自由的生活。” 太夫人忽然笑了笑:“当日你在兵马司说的那番话,我倒是也听了。你说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生活的方式。若是千篇一律,国家如何进步?” 一旁的安氏劝宁晚桥:“晚桥妹子,若你嫁进陈国公府,日后我们就是亲上加亲?如今祖母这样保证,你的日子一定会如鱼得水的。明渝又这样喜欢你。”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的心意,我心领了。在我心里,不管是嫁不嫁给二少爷,大少奶奶在我心里的份量,都一样重。” 太夫人见宁晚桥说话得体,有些后悔之前先到平昌侯府提纳妾,给宁晚桥下马威的事。 若是有宁晚桥的扶持,日后孙子说不定会更努力上进,前途无量。 而安氏还想再挽留挽留宁晚桥,便又说道:“若是你进了陈国公府,我们姐妹也能一起喝茶聊天,一同赏花看书,日子也逍遥自在的。” 宁晚桥坚定地道:“大少奶奶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 ------------ 第186章 不速之客 平昌侯府。 前院的宾客纷至沓来,吵吵闹闹。 京城中的夫人小姐、皇子公子,因着二皇子的面子,纷纷过来喝喜酒。 曾氏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周锦澄贵为皇子妃,则坐另一边,而段云舟在侧厅招待宾客。 曾氏看见往日不跟自己来往的老夫人、夫人们,都过来道喜了,便知道娶周锦画入府,便是对的了。 这会儿她享受着从没有过的追捧,竟然也不怨恨宁晚桥要嫁给其他人了。 不管怎么样,就算和离了,自己的儿子,终究要过得比宁晚桥好。 段沐秧前两日去找卫明渝,虽然卫明渝答应了,不会强人所难。 但是她还是想再找找周锦凌,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父亲已经同他说,她一直在等他了,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回信给父亲。 今天是他亲妹妹的婚礼,他肯定会过来参加。 被她派出去找周锦凌的丫鬟,差不多在半个时辰够回来了,说周大公子在前院的小花园里等。 段沐秧欣喜若狂,立即就跑出去。 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后,段沐秧心中的委屈,化成了泪水,呜呜咽咽哭起来。 周锦凌安慰道:“你先别哭。前几日你父亲同我说了,我也跟父亲母亲说了要娶你。” 段沐秧哭得更大声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这回你当真不骗我?别到时候婚事准备到了,又突然派奴婢过来退亲。我的名声因为你退婚,现在只能给人做妾。早知道你这个人忘恩负义,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周锦凌使唤着丫鬟:“赶紧帮你家姑娘擦擦眼泪,别哭坏身体了。” 段沐秧却是扭头生气,痛哭起来:“呜呜呜,我看错你了。你要是当真不娶我,我就是进庵堂,也不要给别人做妾。” 周锦凌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心疼得不行。 没成想,不过是几个月不见,她瘦成这样子。 他保证道:“你暂且先等上两日,我父母准备好了,不久就会上门同你父母说亲。” 段沐秧闻言,抬起头看他,“当真?” “当真。”周锦凌再次保证,“我一直喜欢的是你。” 段沐秧抽噎了两下,原来大嫂说的是真的。 她到周锦凌面前哭才是最有用的,到外人面前哭只会白浪费精力。 落雪院的曹姨娘,呆坐在院子里,听着前院的锣鼓喧天,忽然想起自己当日一同跟宁晚桥进府的日子。 当夜她何其受宠,宁晚桥却独坐空房,一人顶着凤冠坐到天亮。 现在,她的孩子没有了,段云舟则几乎忘记了她。 就算路过这个地方,也是匆匆走过,根本不愿意踏进来一步。 “葵青,你说那个女人和离了,过得苦不苦?” 葵青坐在旁边纳鞋,头也不抬地道:“奴婢许久都不出门了,也没有特意打听过前夫人的事。不过奴婢想着,和离的女人,日子又能有多好过?侯爷虽然不来看姨娘了,但是姨娘吃穿不愁,有奴婢伺候,日子肯定过得比她好。” 听到宁晚桥会过得比她不如,曹姨娘心里舒服多了,端起下人送过来筵席上的饭菜,开心地吃起来。 — 曾舒悦自从知道段云舟要娶周锦画,一直呕气,看着屋子里的一桌喜宴,根本没有心情吃。 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又端起饭碗,只要她生下长子,就算娶周家的小姐进门又如何? 想到此,又想起曾舒婷要给二皇子当侧妃的事。 侧妃正二品,可比她这个贵妾高多了不知多少。 要是知道她当不了侯门主母,根本就不会同意进平昌侯府做妾了。 而她进来做妾,都是因为曾氏。 曾舒悦心中,不由对曾氏生出了几分怨恨来。 _ 周锦画跟段云舟拜堂后,便被送去新房。 她顶着沉重的彩冠坐在婚床上,双手绞着手帕,看见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喜服,顿时脸红,小鹿乱撞。 这是她等了那么久的一天。 今晚上她会在这张喜床上,跟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期盼已久的事。 夜色渐渐浓,贴身丫鬟过来禀报,宁晚桥并没有过来参加喜宴。 周锦画冷笑:“她定是不敢来,怕看到侯爷被人推搡着进入洞房,她来了怕是会心痛死。” 丫鬟又担忧地道:“小姐,可是侯爷之前说过,等娶您入门了,会纳她进府。” 周锦画把手帕揉成一团,咬牙愤恨地道:“她尽管进来。到时候我会让她晨昏定省,折磨死她。” 段云舟在大家一杯杯的恭贺下,慢慢被灌醉,走路都快要走不稳了。 小厮们扶着他往婚房去,他却挥手,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小厮忙道:“侯爷,错了,婚房在那边,太太也在那边。” “没有错,我记得,我每天都会被关在外面。” 每天都会被关在外面?小厮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跟在段云舟后面,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只听见段云舟哐哐哐地拍门:“宁晚桥,快开门,你这个小心眼,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把我关在门外。” “我告诉你,这辈子,你生是段家的人,死是段家的鬼。你想嫁给别人,除非我死。” 小厮等段云舟发疯得差不多了,才敢小声提醒:“侯爷,前夫人不住这里了,住在隆安坊。” 段云舟呆了一下,摇摇晃晃地道:“对,她生气了,回娘家了。备马,我要去她那里睡下。” 小厮犹豫地提醒:“侯爷,新太太还在婚房里等您呢。” “不去不去,”他挥了挥手,“什么新太太,我要去找宁氏,备马。” 还一直在等着洞房的周锦画,听到下人来报,说段云舟不过来洞房了,而是骑马去找宁晚桥了。 气得她当场扯下彩冠,摔到地上。 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此凌乱不堪。 “宁晚桥这个贱货!”周锦画用力扯嫁服,“都和离了,还要勾引侯爷。她肯定是给我个下马威,警告我。” 丫鬟忙道:“小姐别扯了,先别生气,这都是新婚之物,万一扯烂了,侯爷要是问起,小姐怎么解释?” “不洞房了。”周锦画伸手又要拂去桌子上的合卺,“都不洞房了,要合卺来做什么?也没有人要跟我喝合卺酒。” 丫鬟急忙又上去拦,“小姐,别,侯爷若是知道了,会觉得小姐脾气不好的。” — 月黑风高,凉风瑟瑟。 黑夜笼罩郊外奢华的庄子,几个侍卫正在轮班换值。 刑讯室的人昏昏欲睡,都打着哈欠。 宁晚桥上次逮住的三个人,被带到这里后,一直被吊起来,脚不沾地。 特别是那个黑衣男人,双臂已经脱臼了,受了各种酷刑,还不肯供出是谁派他过来杀宁晚桥的。 侍卫又是一鞭下去,黑衣人后背的肌肉,在抽打之下,出现了一道红色深沟。 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刑讯室立刻充满了血腥味。 “快说,是谁命你绑宁夫人的?” 侍卫又是一鞭子打下去。 旁边的两名丫鬟,已经被打晕过去。 这时,一位侍卫提着饭盒进来,招呼道:“过来先吃点,吃饱了再审。” “饿死老子了。”侍卫鞭子一扔,跟着同伙们坐到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刚吃饱,正准备起来,忽然看见身后一道背影,黑衣人凌厉的目光,似乎焚烧着他们。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很快黑衣人和丫鬟们逃出了庄子。 丫鬟们回去跟主子复命,但黑衣人却朝城门口飞去。 任务失败,被一个女人算计,叫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他得把宁晚桥杀了,才能解气,同时也算任务完成了。 ------------ 第187章 失手杀人 刚才审讯黑衣人与丫鬟的侍卫,一直暗中跟踪他们。 见三个人分开行动,两个侍卫其中一人跟踪黑衣人,另外一个人跟踪丫鬟。 很快,侍卫便看见丫鬟进了南郊的一处,名叫开怀庄的庄子里。 侍卫记住庄子后,很快返回,禀报自己的主子。 于此同时,两位丫鬟进了庄子后,隐在一处黑暗的地方,看见侍卫走了,这才又飞出庄子,朝另一个地方去。 追着黑衣人的侍卫,见黑衣人就要闯入宁宅,刚想飞出去阻止。 宅子里面涌出几个护院,拦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冷嗤,不屑一顾。 抬起手中的刀,不过是几个护院,他还不放在眼里。 段云舟准备到宁宅的时候,感觉马车突然停了,有些不满地嚷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江海朝帘子里面喊:“侯爷,前面有刺客在打斗。” “打斗?”段云舟缓了一下,掀开帘子,果然看见前面几个人在黑夜里交锋。 叮叮当当的,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 “去告诉他们,说平昌侯的马车要路过,让他们先停手,待本侯过去了,他们重新再打。” 江海:…… 侯爷醉得不轻。 “侯爷,他们就在宁宅围墙上打。如果没有猜错,那个黑衣人,应当是想闯入宁宅。” “你说黑衣人闯入宁宅?”段云舟摇了摇脑袋,觉得清醒些了,眼中迷糊的景象,也慢慢清晰。 看了好一会儿前方的打斗,他终于确定,那个黑衣人真是要闯入宁宅。 黑衣人的武功很厉害,但是宁晚桥请的护院,武功也同样厉害。 这让他不由想起,宁晚桥的车夫来。 那一位,也是个武功厉害的。 也不知道宁晚桥去哪里请的护院,这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过的,而且都是从刀光剑影里过来的。 而且宁晚桥一个妇人,怎么会有黑衣人闯入她的家里? 难道要找药? 现在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了。 段云舟拿起脚边的剑,直接从马车上飞出去,加入打斗中。 江海看着自家醉醺醺的侯爷,上去截住了黑衣人前进的脚步。 — 宁晚桥一直制药到了亥时,才让丫鬟抬水过来洗澡。 原先烧水抬水的活,是凡青和凡春做的,现在让康氏安排过来的丫鬟做了。 她上床睡着了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被秀茶轻轻摇醒。 她小声地道:“小姐,小姐,外面打起来了,侯爷受伤了…” “嗯?”宁晚桥鼻子发音,太困了,怎么都睁不开眼,“侯爷?哪个侯爷?” “是平昌侯爷,有人夜闯宁宅,侯爷遇上,跟黑衣人打起来了…” 黑衣人? 宁晚桥脑子瞬间清醒了。 阮穆宁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只是黑衣人逃出来了,不先回去复命,却来杀她? 难道她的命,当真那么值钱? 宁晚桥坐起来:“那个黑衣人怎么样了?” 秀茶道:“死了。” “死了?”宁晚桥惊愕,护院应该知道阮穆宁的计划,就是把他们放回去,再钓出背后的人啊,怎么把人给杀了啊。 宁晚桥问,“是护院失手杀的吗?” 秀茶摇头:“是侯爷杀的。” 宁晚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平昌侯?” “是侯爷。如今他在后院门口那里,哼哼唧唧的,吵着要见小姐。” 宁晚桥疑惑道:“他今天成亲,怎么来我们这边?” 秀茶还是小声地道:“听说侯爷招待完宾客,直接就过来了。” “他没有洞房啊?” “侯爷还穿着喜服,奴婢想着,应该是没有。” 宁晚桥下了床,秀茶帮她穿好衣服,她往后院去,要去看看黑衣人的情况。 后院里有几个小厮在整理打斗现场,其他的护院去各个角落巡逻了。 小厮们看见她过来,跟她汇报刚才的情况。 “黑衣人受伤看打不过要走了,护院也没有打算去追,谁知道侯爷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追上去,当场把黑衣人刺死了。” 宁晚桥忍住怒意,问道:“平昌侯呢?” 小厮道:“侯爷受伤了,一开始嚷着要小姐医治,还要去小姐住的院子里找小姐,但被平昌侯府老夫人派来的小厮喊回去了。” 看来段云舟还是一如既往地孝顺曾氏。 小厮又道:“原先侯爷说等小姐帮他包扎好伤口再回去,但是平昌侯府的下人说,老夫人今晚上会坐在前厅,平昌侯什么时候回府洞房,她什么时候才睡觉。平昌侯就回去了。” 宁晚桥走到黑衣人旁边,蹲下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摸了摸他的脖子,他确实死了。 段云舟一剑刺中了他的心脏。 她掀开黑衣人的衣服,黑衣人手上并没有蛇形类的标记,看来应该是核心骨干成员了。 他身上的鞭伤,用刑的侍卫很懂人体的构造,几乎都避开了重要部位。 这种不轻不重的外伤,养上几天就好了。 对于黑衣人这样的武功高手来说,这种伤更不值一提。 黑衣人死了,好在还有另外两个丫鬟。 宁晚桥站起来,说道:“去官府报案吧,让官府来处理。” — 曾氏看着受伤的儿子,白天的开心,在知道这是因为宁晚桥受伤后,气得骂了宁晚桥好一会儿,才铁了心地对段云舟道:“娘不管你受伤还是不受伤,今晚你都不能冷落了新娘子。” 段云舟坐在椅子上,喝了醒酒茶后,脑子完全清醒了。 “母亲,宁氏是儿子的前任夫人。儿子看见有人要杀她,上去救她是理所应当的。” “你去救她?你是想气死娘吗?”曾氏恨不得给宁晚桥几个耳光,和离了还来破坏前夫的家庭,“现在天还没有亮,你赶紧去新房洞房,还来得及,别冷落了新娘子,到时候寒了她的心。” “儿子知道了。”段云舟道,“母亲去睡下吧,儿子这就去。” 曾氏却坚定地道:“娘不放心,看见你进入婚房了,才能安心。” 于是,段云舟在曾氏的目送下,进入的婚房。 而等候多时的周锦画,在看到段云舟身上的伤后,相信了刚才丫鬟打探回来的消息。 她的新郎,在洞房当晚,跑去见前妻,还为前妻受伤了。 而她独守空房,现在还要帮新郎上药,伺候新郎入睡。 ------------ 第188章 噩梦 康氏安排给宁晚桥的丫鬟,很快把昨天宁晚桥拒绝陈国公府婚事的事情,传到了康氏这里。 康氏很满意宁晚桥的决定,陈国公府怎么比得上镇北王府呢? 安武侯到她院子里来的时候,康氏便提起:“工匠们已经来了,在动工前,我看最好请桥姐儿过来,问一问她的想法。” 安武侯也觉得过去几天了,是该跟宁晚桥说一说婚事,然后他们安武侯府,去回绝掉平昌侯和陈国公府,便命小厮去宁宅请宁晚桥过来。 宁晚桥昨晚上处理完黑衣人的事,天快亮了才睡下,如今还没有起。 下人们知道昨晚上有人夜闯宅子,不过被护院拦下了。 以为是小贼,又因为有护院在,也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宁晚桥睡起来后,安武侯府的小厮正好到。 “小姐,侯爷说要帮小姐修缮院子,请小姐回去看看,想要什么样的布局。还有,侯爷也顺便跟小姐说一说婚事。” 宁晚桥也正打算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安武侯听,便同小厮一同前往安武侯府。 进了正厅后,安武侯对她十分客气,语气也平和了:“前几日,族里开会,要把怡姐儿的院子里让出来,修缮了,给你当出嫁的屋子。” 宁晚桥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宁晚怡,宁晚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样子跟恶鬼要吃人差不多。 “怡姐儿已经搬出来了?” 宁晚怡恶狠狠地道:“搬了,早就搬了,你满意了吧?现在你风光了吧?” 宁晚桥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宁晚怡气得当场站起来:“父亲,你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 安武侯说道:“好了,不要吵了。怡姐儿,你是妹妹,要尊重一下你姐姐,别长幼不分。” “父亲,”宁晚怡委屈地哭起来,“她就是个姨娘生的。” 安武侯立刻拉下脸:“什么姨娘不姨娘,桥姐儿是我安武侯府的姑娘,我是她父亲。日后她是镇北王妃,身份不是你能妄议的。” 宁晚怡见安武侯因为宁晚桥要嫁入镇北王府了,竟然处处维护宁晚桥,气得投进康氏的怀里哭起来。 康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看向宁晚桥,问道:“桥姐儿,已经过去几日了,你考虑得如何了?” 安武侯道:“还有什么考虑,自然是选镇北王府了。” 宁晚桥随口道:“父亲,母亲,昨日我已经拒绝了镇北王妃提的婚事了。” 屋内的人呆住! 安武侯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掏了掏,问道:“你说什么?” 宁晚桥道:“昨日镇北王妃请女儿去府中做客,女儿跟镇北王妃说,不喜欢世子,不想嫁。” “什么?”安武侯又问一遍,他宁愿自己耳朵聋了,也不想宁晚桥能开嘴巴说话。 宁晚桥铿锵有力地道:“父亲,我是说,我已经拒绝镇北王妃的婚事了。不用那么着急修缮房子。” 宁晚桥这个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半真半假。安武侯看向康氏,他要听康氏回答他。 “夫人,桥姐儿说什么呢?” 康氏也呆若木鸡,现在肯定是在做梦,做噩梦,她那一万两给了宁晚桥,所以宁晚桥入梦来吓她了。 宁晚桥看着呆愣的夫妻二人,只能又重复一句:“父亲,母亲,我昨天已经拒绝镇北王妃提的婚事了。” 这回,夫妻两个终于确定,宁晚桥说的是真的。 那泼天的富贵啊!昙花一现!逆子!逆子!逆子!安武侯气得当场晕厥过去。 堂屋内乱成一片,宁晚桥没想到安武侯竟然如此脆弱,因为她拒婚就晕倒了。 这种属于气急攻心,她忙上去,稍稍放松安武侯的衣服,并让他侧卧。 又按压他的人中,使劲地呼喊:“父亲?父亲?父亲?” 康氏终于回过神了,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对宁晚桥道:“桥姐儿,你父亲被你气晕了,你在旁边喊不是救醒他,是在催你父亲的命,这一声声的,是想让他早点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啊。” 宁晚桥便让开:“那只好请母亲来了。” 康氏大喊了几声,安武侯悠悠醒来,看见宁晚桥,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康氏忙说:“侯爷别气,我们先问问是怎么回事,看事情还能不能挽回。” 也是,安武侯强撑着坐起来。 镇北王妃喜欢宁晚桥,世子又喜欢宁晚桥,只要她再回镇北王府说一声,那这婚事,肯定能成。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安武侯倚靠在座椅上,微弱地道:“你明日就去镇北王府,跟王妃说,还想跟世子成婚。至于剩下的,族里来办。” 宁晚桥道:“父亲,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世子。不想嫁。” “你不喜欢世子?你是什么身份?世子是什么身份?”安武侯说着说着,气血又往上涌,捂着胸口道,“人家看得上你,是你天大的福气。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富贵,你一句轻飘飘的不喜欢,就完了?” 宁晚桥道:“父亲要是觉得轻飘飘,我就再写一封信过去,郑重其事地跟世子说,我不喜欢他。到时候世子生气了,我就说父亲让我写的,因为拒绝得不够正式。” “你!”安武侯怕自己真的又被宁晚桥气晕,自己先按住自己的人中,以免又晕过去。 康氏问道:“桥姐儿,你不喜欢世子,难道喜欢卫二公子?” 如果从世子变成了陈国公府,那至少这也是一门好婚事,让自己女儿替嫁,那一万两,也没算白花。 却没想到,宁晚桥回道:“卫二公子也不喜欢。昨日太夫人到宁宅,我也拒绝了。” 扑通一声,安武侯身体摔倒在地上,又气晕过去了。 宁晚桥这回用银针扎了安武侯的脚心,他才醒过来。 怕安武侯看见她又会气晕过去,宁晚桥趁机溜回家去了。 康氏看着脸色发白的安武侯,担忧地道:“侯爷,如今这婚事,要怎么办啊?” 她的一万两,就这么被宁晚桥给骗走了。 宁晚桥这个杀千刀的,骗了她一万两的雪花银子啊! 安武侯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她说不嫁就不嫁的。” “桥姐儿如今诡计多端,不可能乖乖听侯爷的话。只怕来强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 安武侯道:“这两日你准备一些礼品,去镇北王府道歉,顺便跟镇北王妃定了这门婚事。” 宁晚桥回宁宅的路上,让凡霜去春上原一趟,说她想见阮穆宁一面。 ------------ 第189章 答案 宁晚桥回到宁宅,拿出琉璃琴,让秀茶替她把琴还给安氏。 以前她不知道卫明渝喜欢她,但现在知道他的心思,也许当时安氏送琴给她的时候,安氏是对朋友的安慰,卫明渝却存了别的心思。 这把琴,就有了别的意思。 安氏收到琴后,脸色大变,以为宁晚桥要跟她绝交,便问秀茶:“你家小姐,可是因为陈国公府的事情,还在生气?” 秀茶说道:“回大少奶奶,小姐并没有生气。小姐说这把琴贵重,参加探春宴的公子小姐们,都知道琉璃琴不是我家小姐的。所以,为了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把琴应该物归原主。” 安氏不禁无奈道:“唉,不过是一把琴。就说我从明渝手里拿了过来,送给你家小姐,拿来哄她的就是了。” 秀茶说道:“小姐说,这也是为了避免日后麻烦。若是让有心人利用去了,只怕会被人说道。还是物归原主得好。” 安氏感叹:“也好,收回来了,不让人落口实,免得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用这种小事,来讨伐你家小姐。但是,过些时日,我要再送一份礼物给你家小姐。这回一定是我亲自挑选的,你回去告诉她,一定得收下。” “是,奴婢会告诉小姐。” 待秀茶回去,安氏让丫鬟把琴送到库房去,迎面卫明渝正好进来。 看见丫鬟手里的琴,呼吸一滞,动作瞬间凝固。 安氏怕他伤心,解释道:“宁夫人说,探春宴上的公子小姐们,都知道琉璃琴是你的。如今她知道你的心思,你们又没有可能了,琴还是物归原主好一些。怕日后会让人诟病,这才送过来的。不是要跟我们陈国公府绝交。” “大嫂,我知道。她不是这样没有气度的人。只是,到底,我还是有点伤心的。” 卫明渝扶住门框,神情哀伤,“若是以前,我还能问心无愧。祖母与母亲做出了这些事情来,叫我也不好意思再说娶她。我不能给她跟平昌侯府不一样的生活条件,这跟平昌侯又有什么区别?若她真嫁了我,日后只怕也早晚会对我失望,像离开平昌侯一样,果断地离开我。” 安氏安慰他道:“明渝,你别妄自菲薄。宁夫人若是看见你这样,会愧疚的。昨日我同祖母去了宁宅。” 卫明渝惊讶:“你与祖母去宁宅?” 安氏说道:“祖母为了你,舍下脸面去见她,保证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主母的位置不可撼动。祖母也答应她了,你们三年后,再给你纳两房妾室。只是宁夫人怎么样都不肯松口。” 卫明渝苦笑,她要是肯松口,那就不是她了。 — 翌日,皇上身边的太监来了宁宅,让宁晚桥进去替太子复诊。 宁晚桥上了马车,一路来到宫门口,乘坐轿子进去的时候,又遇到了去上林苑采桑叶回来的掖庭宫女。 这回她并不掀开帘子,而是透过细小的帘缝看。 荣君雨依旧捧着竹篮,精神比上回见到时要好很多,脸也有了些肉,圆润饱满了许多。 在淡粉色宫服的映衬下,姿色竟然不输还是大小姐的她。 看来,是有人在暗暗帮她了。 大封有一条规定,在皇室举办选秀的时候,掖庭令会从掖庭里的宫女和罪臣家属妇女间,推举两名女子出来,送给皇后考核。 若是合规,这两名女子,会被充盈皇上的后宫,或者赐给皇子们做妾。 如今皇后不在,这个任务自然交给了贵妃和四妃来操办。 荣君雨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出来吧? 荣家的事情才过去没有多久,皇上心底的憋屈还没有散,出现在皇上的视野里,只怕凶多吉少。 难不成,荣君雨存了嫁其他皇子的心思? 轿子很快来到了东宫。 宁晚桥看见宫女和太监们正在忙碌着。 今天当值的,是进阳,这是大皇子的人。 进阳对她行了礼,说道:“奴才很久没有看见宁大夫了。” 宁晚桥说道:“进公公,近日身体可好?” 进阳说道:“谢宁大夫挂念,奴才身体很好。” 宁晚桥又问:“太子今日胃口如何?” “回宁大夫,太子胃口跟平日没有两样。” 宁晚桥提着自己的药箱进去了。 看见阮穆宁坐在四轮椅上看书。 他穿了件竹青刻丝锦袍,乌黑如墨的头发束在后面,笔直的脊背优雅,静静地低头,似乎没有发觉她来。 宁晚桥跪下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他把书放到一边,看过来,说道:“起来吧。” 宁晚桥忙上前,坐在秀墩上,先检查他的腿,看到恢复得很不错,这才问起最近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阮穆宁说道:“不曾有,我已经能拄着拐杖,短暂地走上一刻钟。” 宁晚桥又帮他把了脉,确定他身体无恙,他站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宁晚桥看了眼帘子后面的太监,说道:“太子,前天夜里,黑衣人死了。” 阮穆宁了然点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宁晚桥问:“那两名假扮丫鬟的死士呢?” 阮穆宁说道:“侍卫暗中跟踪她们,看到她们飞进了开怀庄。” 宁晚桥问道:“开怀庄是谁的产业?” “二皇子。” 宁晚桥惊讶:“我与二皇子妃关系不好这是真的,只是,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为何要害我?难不成因为现在的平昌侯夫人?” 阮穆宁轻轻地摇头,道:“杀一个人,至少是动了他的利益。就如今看来,你并没有动到二皇子府的利益。只怕幕后黑手,是想祸水东引。” 他停了一下,“你身上,可有什么,很少人知道的秘密?牵动到了对方的利益?” 唯一的,就是她自己吹嘘的神医身份了。 不过如今她不需要这么急功近利地赚钱,已经跟姚正德说了,拒绝接单。 她这个神医身份短暂出现过,现在又开始销声匿迹了,应该是没有触犯到其他人的利益。 宁晚桥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向安分守己。” 阮穆宁说道:“听说,前些日子,陈国公府与镇北王府,都去安武侯府提亲了?” 看来他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宁晚桥如实说道:“今日我来见太子,一是询问黑衣人的事情,二是想回复太子之前提结盟的事情。” ------------ 第190章 决定 阮穆宁说道:“我想,你应该更喜欢自由。” 宁晚桥惊讶地看向他。 他回视她,轻轻地笑了笑。 “太子如何得知我的答案?” “因为你从来没有,是因为我这个朋友受伤,想进宫来探望我。” 宁晚桥有些羞赧,她确实是遇到事情了,才会想起他来,要见他。 但她,也并没有不把阮穆宁当朋友。 她兢兢战战地道:“太子,我是不喜欢皇宫,但若太子有生命之危,我定会想方设法进宫来救治太子。为人臣子,理应遵守君臣之道。剩下的,才能谈友情。” 阮穆宁说道:“今日你这番话,定然是心意已决了?” 宁晚桥道:“太子高看我,我很荣幸。” 阮穆宁随意一笑:“我能怪你什么呢?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有选你做盟友的自由,你有拒绝我的自由。别人有选你的自由,你有选他们的自由。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宁晚桥道:“太子仁德,包容心强,日后定是位明君。如今快要选秀了,想必以后的太子妃,定是德才兼备的女子,一定会替太子管理好后宫。” 阮穆宁说道:“你不必安慰我。我出生不久,生母去世,母后抱我到自己身边养着。我知道母后是为了自己,所以才抱了我。但母后给了我母亲的宠爱。” 宁晚桥看着他,见他眼中隐隐有悲伤,像是陷入了虚缈的回忆。 “我不会因为母后养我的初心不纯,便要抹去母后对我的爱。舅舅们压制父皇立我为太子,想要把持朝政,但祖母却给了我最真诚的爱。父皇给我下毒,是想留我继续坐在太子的位置,你又能说他不爱我吗?每个人都以我为先,包括我自己。所以,我又如何能强求你来选做我的盟友。” 宁晚桥垂下眼眸:“太子一直帮我。从我在幽谷庄被人杀,再到买宅子,再到和离,再到宁宅里的护院,再到我每日出行的车夫,还有种种。太子护我周全,从没有求我什么。” 她停了一下,“太子把我当朋友,我却在太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肯伸手帮一把……” 阮穆宁却是淡淡地道:“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只需,无复独多虑。你不必自责,我这样待你,是把你当朋友。朋友有需要,能帮便帮。若是计较得失,那便算不得朋友,只是面子上的利益友情。” 宁晚桥低低地道:“太子宽厚,更让我愧疚,我没有太子这样的心境。” 阮穆宁笑了笑:“我并不是什么圣人。付出了,自然也想对方用同样的真心来对我,特别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是,若是对方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因那是我心甘情愿,不求回报。倒不如祝他金鹏展翅,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太子君子坦荡,待人真诚。得太子这个朋友,是我三生有幸。” 宁晚桥抬起头,望着他,然后磕了一个头,便起身,“太子好好休息,臣女先告退了。” 阮穆宁点点头,见宁晚桥转身便要走,没有一丝心软,十分决绝。 宁晚桥走了两步,忽而听到阮穆宁低声地问,“不知你是选了世子,还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宁晚桥回过头,微微一笑:“谁都没有选。” 轿子出了东宫,宁晚桥掀开帘子,让太监抬她去御书房找皇帝。 听到她的求见,皇帝故意让她跪在外面半个时辰,批完奏疏了,才让李公公宣她进去。 宁晚桥膝盖麻疼,感觉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 每次见皇帝,她都要被罚跪,心中不由骂了皇帝几句。 起来的时候,还是宫女搀扶了她一把。 她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好了一些,才往里面去。 接着,她又得下跪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所以她讨厌宫里就是这样。 来来回回的,膝盖还能要吗?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宁晚桥听到纸张翻阅的声音,但是皇帝就是不叫她起。 难道她无意中又做了什么皇帝生气的事? “起来吧。” 就在她游神时,皇帝叫她起来了。 这回没有宫女搀扶,她起得猛,头昏眼花,眼前一黑,差点跌倒,还好李公公扶了她一把,竟然听到李公公小声地笑了一下。 皇帝悠悠开口:“你如此年轻,身体未免太虚弱了些!” 再身强力壮的,跪这么久,起来都得眼花,别说她了。 宁晚桥心里腹诽,面上却恭恭敬敬地道:“臣女每天都在锻炼身体,只是天赋差,怎么练都是这样虚弱。” 皇帝挥手:“罢了,赐座。” 公公们搬来椅子,宁晚桥坐下了,整个人才感觉好一些。 皇上说道:“听说前几日,安武侯府十分热闹。” 宁晚桥道:“臣女也是被母亲请回府里了,才知道这么热闹。” 皇帝见宁晚桥坦坦荡荡的,似乎确实不是提前知道此事,便问道:“你求见朕,是为何事?” 宁晚桥只得又跪下,因为坐着说这种事情,别人会说她藐视天威。 “上回皇上问臣女愿不愿意嫁给太子,臣女思虑许久,臣女的答案是,愿意。” 皇帝和李公公对视一眼。 在那么多人求娶中,宁晚桥选了太子。 若说宁晚桥喜欢权势,那么她第一次就应该答应了。 即便第一次不答应,第二次冷静下来,明白太子妃是何等殊荣后,也应当答应。 只是,现在答应,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恼火地道:“你当你是谁,现在说答应,朕就会赐婚给你们?” 宁晚桥磕了一个响头,道:“臣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太子。但当时心中,臣女扪心自问过几次,若是不嫁给太子,错失太子,会不会后悔?臣女给自己的答案,一直是不后悔。若是匆匆忙忙嫁了,那便有一半的后悔。” 皇帝冷笑:“如今,你是想好了,就算嫁给太子不开心,也不后悔了?” 宁晚桥道:“太子为人宽厚,细心体贴,臣女觉得,跟太子成婚,不一定会后悔。” “你这话说的,和没有说,有什么区别?”皇帝英俊的脸上皱起几道皱纹,“朕的儿子,还由不得你挑三拣四。” 宁晚桥被赶出了御书房,坐上了出宫的轿子。 李公公对着宁晚桥离开的方向,感叹道:“宁夫人是个行事端庄大方的女子,骨子里高洁,也不知以后哪个男子有这福气。” “她那是心高气傲,太子怎么的还比不上她了?”皇上气道。 李公公宽慰道:“宁夫人说自知自己配不上太子,所以不敢肖想太子,怕玷污了太子。只是,太子喜欢宁夫人,旁人也劝不得。” 一句太子喜欢,皇上怒火熄了一些:“明日让周钧安在朝堂上,替太子说两句话。” 皇帝这是要解禁太子,放出来成婚了?李公公应道:“奴才这就去。” ------------ 第191章 解禁 今日朝堂上的争议之争,如菜市口的商贩,一声更比一声高。 只因内阁大学士周钧安,方才说道,国尚且不可一日无君,储君若是太久不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免会影响国运,引起朝廷动荡。 支持周钧安的官员,说太子仁德、学识渊博、懂得礼仪,十二岁便初露锋芒,驱逐一度盘踞在边疆的匈奴势力,稳定边疆的局势。懂得韬光养晦,与兄弟维持和气。 勤政爱民,了解各地经济物产、山川水利、民风民俗、历史问题。 不支持周钧安的官员,便以荣氏族人虽然被流放的流放,发配为奴的发配为奴,若是他们知道太子又出来了,难免会有异心,蠢蠢欲动。 兵部尚书李栋出列,说道:“皇上从小锻炼太子处理政事,太子也从不让人失望。太子勤政为民,向皇上提议废除贱籍,资助书生们读书,为大封招揽到更多的人才。太子十二岁便向皇上提议停止圈地,放宽垦荒地的免税年限。太子为了防止皇上被臣下蒙蔽欺骗,带病亲自出京巡视,了解民情吏治。为了老百姓,为了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太子又亲自巡视黄河河道,督察河工,并下令整修河道。这一庄庄,一件件,都是功。微臣认为,太子被软禁几个月,已经足够了。” 其他反对的人闻言,便纷纷闭嘴,不再说话。 刑部侍郎周薛说道:“李尚书所言极是。如今选秀在即,太子早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也该让太子娶妻生子,孕育皇孙。” 皇帝望着下面的一众重臣,语气没有任何温度道:“这两日,朕会让贵妃物色合适的姑娘,再赐婚与他们。” 停了停,皇帝又道,“明日起,东宫的锦衣卫撤了吧,日后太子可随意出行。” — 李公公带着一众太监到东宫宣旨的时候,阮穆宁正在写字。 李公公站在后面望了一眼。 太子的字往日带着隐忍的锋芒,今日却如闺阁姑娘中的涓涓细流。 看来太子心事颇重啊。 李公公清了清嗓音:“太子,接旨吧。” 阮穆宁回头,竟是微微惊讶,这帮公公,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 方才他落笔太入神,思绪混乱,飘飘渺渺,不曾注意到旁边。 在小贤子的搀扶下,阮穆宁跪下。 李公公尖着嗓音,大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才思出众,行孝有嘉,堪当大任。自朕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以来,勤政爱民,不负众望。朕思储君之位不可久旷,即日起撤去锦衣卫队与御林军,分理庶政,替朝廷分忧担愁。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阮穆宁心中大骇,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解禁。面上却无波无澜,接过圣旨,磕头谢恩。 李公公也不能偷偷告诉太子,是因为宁晚桥昨日在御书房,跪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求见皇上,答应了皇帝的赐婚,所以皇上才决定那么快放他出来。 只能婉转提醒他道:“太子,过两日便是选秀,皇上希望太子早日成婚,生儿育女。” 阮穆宁磕头跪谢,目送李公公。 布告栏很快张贴了太子解禁,重新替皇帝一起分担朝政一事。 被软禁数月的太子,又升文华殿,依旧稳坐储君位置。 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见情势不对劲,立马又熄灭按兵不动。 猜测太子会被废的,见此情景,便了然皇帝的心意。 即便是荣家倒台,皇帝也依旧不会动废了太子的念头。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仙源公主知道太子明日要解禁了,高兴地在寝殿内,对着太夫山的位置,磕了两个响头。 前些日子,她同姚淑节去太夫山为太子祈福,希望皇上能早日撤掉东宫的锦衣卫队和御林军,放太子出来。 没想到,太子不但被放出来了,还继续在文华殿替皇上分担政务,这就说明,太子还是太子,日后她的婚事也不会草草了事。 她立即让贴身侍女,出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姚淑节,让姚淑节为进宫选秀的事做准备。 姚淑节早就从顺康侯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只道当日皇上谈起婚事的时候,顺康侯应该立即答应,让她替太子冲喜。 如今进宫选秀,事情便不可预测,她不一定能被选中,成为太子妃。 顺康侯如今也后悔,当日自己女儿分析得颇有道理,若是皇上真想废了太子,那么就不会在扳倒荣家前,先软禁了太子。 只是如今事情不可挽回,女儿只能在选秀中脱颖而出了。 顺康侯说道:“父亲相信,以你的品貌,一定能在秀女们博得头彩。” — 陈国公府。 卫老夫人看到布告,之前一直替太子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些下来。 既然皇上提前放太子出来,便也是有意让太子亲自选自己的太子妃了。 卫老夫人招来府中的姑娘,检查她们这段时间,跟着宫中的姑姑们学的礼仪。 一番询问过后,卫老夫人十分满意。 — 虽然段云舟在当天晚上受了伤,但周锦画的洞房还是成了。 段云舟俊朗高大,常年习武,年纪轻轻官居二品。 在京城中,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没想到他在其他方面,也那么非凡。 周锦画想着想着两个人的亲昵,春心荡漾,脸红了起来。 只是,每次想到段云舟新婚夜为了宁晚桥受伤,她就对宁晚桥的恨意越来越深。 曾氏安慰她道:“过两日母亲同你一起,去安武侯府,让安武侯夫妇,管教一下她。和离了还要对前夫死缠烂打,不守妇道。” “是,母亲。”周锦画乖顺地应答。 虽然在爵位上,大家都是侯爵。 但权势地位却不一样。 平昌侯段云舟有实权,万宁侯以及万宁侯府的其他子弟或多或少都有出息,周锦澄又是二皇子妃。 所以,周锦画并不把一个没落的安武侯府看在眼里。 曾氏看着这个新娶进门的儿媳妇,越看越满意,温和地道:“也好叫你出出气。” ------------ 第192章 宣旨 阮穆屹知道太子可以随意出宫了,立即让人抬他去了东宫。 许久不见,两个人畅谈了好一会儿,默默看了眼对方的腿。 阮穆屹自嘲道:“好了,这回我们算是难兄难弟了。” 阮穆宁问道:“什么时候回并安?” 阮穆屹忽然就一脸漠然,垂头丧气地,让太监去拿酒来。 太子道:“你的腿疾尚未愈合,不可饮酒。” 暗示阮穆屹不能在细节上,让人看出他的腿已经好了,做戏要做全套。 阮穆屹又挥手,让太监下去,烹茶来,以茶代酒。 阮穆宁问:“眼睛怎么如此红肿,这几日不曾休息?” 阮穆屹干哭起来,没有眼泪,狼嚎一样:“父王要我回并安,只是我不甘心。” “如何不甘心?” “我…我…我让母妃去安武侯府提亲,宁夫人拒绝我了。”阮穆屹捂住脸,“我可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阮穆宁问:“你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阮穆屹抬头:“太子不告诉我,我当然自己查去了。没想到她是平昌侯的前夫人。我上门让他割爱,他还以为是那周家的二小姐。好在我反应快,看着那仆妇去户部把婚契消了。” 阮穆宁说道:“她已经成婚,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对外说。” 阮穆屹苦涩道:“被喜欢的人拒,心口比被刀割还痛。” 阮穆屹拿起一盏茶,一口饮完。 阮穆宁道:“如今你的婚事,打算如何?” 阮穆屹还是鬼哭狼嚎,不肯降低声音:“不知道。如今我还只想娶她,谁都入不了我的眼。选秀已经开始了,太子应该想想自己的婚事。” 阮穆宁见他如此,料他定是难受至极,悠悠开口:“你何必如此。凡是人,都会被拒绝,你我都逃不过。” 阮穆屹抬起脸,好奇地道:“太子也被拒绝过?” 阮穆宁道:“自然被拒绝过。” 阮穆屹停住自己的哀嚎,更好奇了:“太子被谁拒绝?” 阮穆宁道:“都是往事,何必去提。” 阮穆屹想了想,忽然想到当初宁晚桥替自己拆线时,阮穆宁帮忙的事,试探地道:“太子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阮穆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又何必说出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穆屹大笑起来。 这几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知道宁晚桥同时也拒绝了卫明渝,阮穆屹心底觉得理当如此,并没有过多情绪。 如今听到堂堂太子也被拒绝,应了那句,虽然我很惨,但是听到你更惨,我的惨便无足轻重了。 阮穆宁看他笑得肆意,说道:“你自己也有伤口,何必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阮穆屹递了杯茶给他:“今日不醉不休。” — 宁晚桥被皇上赶出宫后,以为皇帝不会答应给她与阮穆宁赐婚。 在看到街头老百姓都在讨论布告太子依旧执政于文华殿的事,她知道,皇上答应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是要在选秀前给他们赐婚,还是要在选秀后,跟其他皇子们选中的秀女一起赐婚? 这两日她都没有出门,在药房里制药。 昨天姚正德过来跟她结账,这三个月,卖药一共赚了一千两。 除去成本,净利润七百两。 分到她手上的,有四百两。 这四百两,完全够家里开支。 所以之前从曾氏和康氏那里得来的钱,她基本没有动用过,一直存着。 “小姐,宫里来人了。” 芙清走进来,“奴婢请公公们在前院喝茶呢。” 宁晚桥过去,公公们对她行了礼,说道:“奴才们这是先一步出宫,告诉宁夫人听,皇上的圣旨准备到安武侯府了,请宁夫人到安武侯府去接旨。” 宁晚桥应了声,送走太监,刚换好衣服。 “小姐,安武侯府的人求见。”凡青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为何要见我?” “他们说侯爷上次被小姐气病了。如今一病不起,请了几个大夫来,都治不好。夫人请小姐回府中替侯爷看看。” 那天她替安武侯把脉,安武侯身体确实不好,不然也不会被她气晕过去。 正好她也要回去,便一同过去看看。 马车在垂花门停下,宁晚桥估摸着圣旨还要一段时间才到,直奔安武侯的院子去,下人们阻拦道:“小姐,夫人请您先去正厅里。” 宁晚桥却道:“救人要紧,我先去看看父亲。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到了安武侯的院子,宁晚桥见安武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便坐到床边替他诊脉。 贴身小厮说,安武侯这两日请了病假,心悸一直躺着。 安武侯微眯着眼,虚弱无力地道:“逆子,你若不把与镇北王府的婚事挽回,你就是催命的阎王。” 宁晚桥说道:“父亲气急攻心,只要不钻牛角尖,不出两日,病自然会好。” 她开了个药方,让小厮去煎药过来,吃两副就好了。 替安武侯看完了病,她又来了正厅。 宁晚桥发现里面坐的,不但有康氏,还有曾氏和周锦画。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三个人又在谋划什么了。 宁晚桥跟段云舟和离后,这是曾氏第一次见宁晚桥。 原以为被抛弃的女子,会形容枯槁,精神憔悴。 没想到宁晚桥却是光彩照人,气度不凡。 难怪把自己儿子的心迷去了。 曾氏越看越觉得,宁晚桥就是个狐媚子。 今日定要好好治一治她。 周锦画也是不屑地看着宁晚桥。 方才听康氏说,宁晚桥的婚事不顺,如今跟谁都成不了了,叫她狠狠地狂喜一把。 康氏担忧地问起安武侯的病:“你父亲如何了?” 宁晚桥说道:“已经开药给父亲了,不出两日便好。” 她话落,曾氏直接开口:“宁氏,你可知今日,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宁晚桥看向曾氏:“老夫人请见谅,我会医术,却不会算命。” 曾氏被呛一口,周锦画说道:“你别装疯卖傻。侯爷如今成亲了,日后不许你缠着侯爷。” 宁晚怡阴阳怪气道:“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明知道自己不会成婚,还诓骗我母亲一万两。害我被父亲赶出原来的院子。” 康氏一听一万两,两眼一抹黑似的,强忍着怒气,说道:“桥姐儿,你若是喜欢平昌侯,当日平昌侯来,为何又不明说。” 宁晚桥沉默着,不愿意同傻瓜论长短。 曾氏以为她心虚,正好呵斥她一番,这时外面小厮匆匆跑进来。 “夫人,夫人,夫人…快…宫里来人了…” “宫里?你是说宫里?” 小厮道:“夫人,是宫里,太监们拿着圣旨来了。” 康氏有些手足无措,皇宫里的人多少年没有踏进安武侯府了? 这突然来访,到底有什么事? 小厮道,“公公们不喜不怒,小的看不出是喜事还是…” 这时,一众公公们已经进来到院子里了。 康氏忙道:“快去请侯爷,还有二爷三爷他们来。” 曾氏和周锦画对视一眼,没想到今日过来质问宁晚桥,赶上了这事。 如今她们只能在内厅里坐着了。 安武侯听到宫里来旨了,两眼摸瞎,完全没有思绪,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起来。 跟自己几个兄弟往前院赶的时候,纷纷询问对方,最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都保证没有干任何出格的事后,几人一脸疑惑地来到前院跪着。 不出一会儿,大家都到齐了。 公公开始大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武侯之女宁氏晚桥,柔嘉淑顺,风姿雅悦,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令克柔,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太子妃,钦此!” 听到太子妃时,大家脑袋浆糊一样的白稠一片。 除了公公们,所有人呆如木鸡。 直到宁晚桥上前领旨谢恩,公公们笑眯眯地打破这寂静的氛围,道:“侯爷,夫人,恭喜恭喜。” 安武侯先用力按下自己人中,让自己冷静,免得被这富贵冲晕过去。 康氏心底愤恨至极,这宁晚桥,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直接到顶了。 面上却不得不笑着,招呼着嬷嬷给公公们跑腿钱。 安武侯又让自己贴身小厮赏了公公们银两,公公们笑呵呵地笑纳了。 看到曾氏和周锦画在里面,想到方才在院子里听到曾氏讨伐宁晚桥的话,公公便故意大声说道:“宁二小姐日后是尊贵的太子妃,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敢欺辱二小姐,二小姐便到宫里去。皇上感谢二小姐替太后治病,自然会为二小姐讨公道。” 曾氏和周锦画吓得忙握住对方的手。 这宁晚桥,竟然被封为太子妃了? 这怎么可能? 这如何可能? 不是明日才选秀吗? 她何德何能? 竟然日后要成为大封最尊贵的女人了? 那她们见了宁晚桥,岂不是每次都得行礼? 宁晚桥睚眦必报,若是日后向太子吹个枕边风,平昌侯府的日子,还能这么好过吗? ------------ 第193章 普天同庆 东宫。 这两日阮穆屹一起床,便到东宫来,同阮穆宁说话。 两个人以茶对饮,有时候谈起在边疆一起作战的事,有时候谈起小时候一起出门游玩的事。 更多的时候,是相望无言。 这时,小贤子匆匆进来,说道:“太子,李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不是刚颁布圣旨吗?如今皇上还有什么要宣布的?”阮穆屹小声询问。 阮穆宁微微摇头:“出去接旨便知道了。” 两个人出到大殿,阮穆宁跪在前,阮穆屹跟着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后。 宣读圣旨的李公公,看了眼阮穆宁,又清了清嗓子,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刑部郎中宁言锐之女宁氏晚桥,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太子学识渊博,品性谦和,为朕之傲。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朕以为二人相配,必能相敬相爱,共同辅佐朕治理天下,为万民造福。是以特颁此旨,令二人于太子府举行盛大婚礼,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朕祝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享太平。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李公公笑呵呵地把圣旨递给阮穆宁:“老奴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阮穆宁愣住,宁晚桥竟然…她竟然… 李公公看他眼中惊喜,咳了咳,提醒他赶紧接旨。 阮穆宁这才回过神,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看到圣旨上面写的真是宁晚桥的名字,阮穆宁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李公公笑着说:“宁家二小姐是个品行端正的女子,医术厉害,皇上很认可宁二小姐。” 阮穆宁磕头道:“儿臣谢父皇赐婚。” 李公公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个圣旨,是宁二小姐,前两日去御书房跪求皇上得来的。可见宁二小姐,对太子,也是有情的。” 阮穆宁以为,宁晚桥不会答应他。 当时她没有一丝心软,却没想到转身去了御书房。 看来她同意了他的条件。 待李公公走了,阮穆屹起来,不可置信地站在太子旁边,低头仔细研读圣旨。 来来回回看了数十遍,阮穆屹悠悠开口:“我竟是那个跳梁小丑。” 阮穆宁说道:“她的心思有些难猜。” 阮穆屹仰天长叹:“难不难猜,如今皇上已经给你们赐婚了,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太子妃。” 阮穆宁宽慰道:“你莫要伤心,日后定会遇到自己的姻缘。” 阮穆屹下巴指了指圣旨:“太子属实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皇上给我同她赐婚,我愿意日日写信安慰太子。” 阮穆宁朝书房走,把圣旨放神龛上,这才对跟在后面跟着过来的阮穆屹说道:“我亦可以日日写信安慰你。让你度过这段失恋的痛苦。” “算了。”阮穆屹挥了挥手,“我竟还同情起你来,日日进来陪你。最该同情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啊。” - 皇上给太子与宁晚桥赐婚的事,很快就从各大坊的布告栏里,口口相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在宏武书院的宁司远,当即就跟老师告假,跑回了宁宅。 一路冲进家门,大喊着:“姐姐?阿姐?阿姐?姐姐?” 谭氏听到儿子呼喊,跟着钟妈妈与郑妈妈一同出来。 “远哥儿,你叫得这般急,可是你阿姐出了什么事了?” 看到宁司远的手在抖,谭氏的心先跟着悬起来,“快告诉阿娘,你阿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宁司远吞咽了一下,“是皇榜,皇上给阿姐与太子赐婚的事。” 谭氏脑袋瓜子嗡一下,手竟然也跟着颤抖,“你是说,你姐姐,被皇上赐婚给太子了?” 宁司远用力地点头:“是阿姐,我看了书院里的告示,没有错。刑部郎中宁言锐之女,宁氏晚桥。” 凡霜说道:“方才公公们过来,让小姐去安武侯府接旨了。” 肯定是赐婚的圣旨了。 谭氏喜极而泣,握住钟妈妈和郑妈妈的手,哭着道,“桥姐儿是个有出息的。我日后要好好的,不能拖她的后腿。” 郑妈妈也抹了抹眼泪,安慰道:“夫人别哭了。我们都是看着小姐一步步走过来的。赚钱买宅子,就算再苦再难,也要带着您跟少爷一起过。” 钟妈妈也哭着道:“对,都别哭了。我们得准备一桌好饭菜等着桥姐儿回来。” - 陈国公府。 知道皇上为宁晚桥跟太子赐婚,太夫人更是后悔不已。 她认可宁晚桥的能力,也明白他们陈国公府已经荣宠至极了,差的只是有能力的人。 她看出宁晚桥是个不会以夫为纲的女子,便想给她个下马威。 没想到这一个下马威,竟然让她一跃成了太子妃。 日后她见了宁晚桥,自然也得礼让三分,不敢拿乔。 安氏心底又喜又惋惜。 喜的是看到宁晚桥有如此造化,惋惜的是卫明渝错过了这么好的人。 陈国公夫人表情怪异,忽然想到儿子说她恶毒,说宁晚桥才不会在乎嫁不嫁给他。 看来这是真的。 有太子妃选,自然看不上她这个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儿子了。 安氏道:“祖母,明日是选秀了,皇上提前定下太子的婚事。我们府中的姑娘们,只能选其他皇子了。” 太夫人叹道:“人算不如天算。不能做太子妃,做皇子妃也是不错的。” 那还能怎么办? 这是皇上赐婚的。 布告天下了。 - 丰阳侯府。 康平侯夫人沈氏、景明侯府大少奶奶元氏,今日一同来丰阳侯府探望孕期的蒋氏。 问起蒋氏胎儿的情况。 蒋氏便开始诉苦,把后宅这些不安分姨娘们的罪行都说了一遍。 “还好宁夫人过来探望我,救我孩子一命。” 当日在太夫山上,宁晚桥也帮沈氏和元氏开了方子,她们不由夸赞起宁晚桥医术厉害。 这时,丰阳侯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看见蒋氏在招待客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便道:“夫人既然有客,我一会再来。” 蒋氏说道:“老爷这样急匆匆的,有事说就是。” “也罢。”丰阳侯激动起来,“皇上赐婚给宁夫人了。” 屋里的夫人和丫鬟们不由瞪大双眼。 丰阳侯说道:“你平日与宁夫人交好,如今她贵为太子妃了,找个时机,该去跟她庆祝一番。” 蒋氏反应过来了,又道:“圣旨已经发下来了?” 丰阳侯忙道:“发了,各大街,各大坊,都发了皇榜,公告天下。” 蒋氏替宁晚桥开心地笑起来,有些激动地握着嬷嬷的手:“我就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沈氏也高兴地道:“我也是一定要去宁宅庆祝她的。” 元氏亦喜道:“这等喜事,自然也少不了我。若是让人知道,我与太子妃交好,日后我出门了,面子上的光也添了十分。” 蒋氏笑得合不拢嘴,“对,我们几个姊妹,给她添妆去。让人知道,她背后有一帮姊妹们撑腰呢。” 丰阳侯是工部尚书 康平侯是兵部右侍郎 而景明侯是刑部左侍郎,还是安武侯的顶头上司。 几个人便开始商量给宁晚桥添妆的事。 ------------ 第194章 羞辱 顺康侯府。 姚淑节原本同仙源公主、荣家姐妹,偷偷计划好了,助她当上太子妃。 到时候她再择机帮荣家姐妹出掖庭,之后她再同太子说,让太子纳荣君夏为太子嫔。 没想到皇上在选秀的前一天给太子赐婚了。 这是不给有心人在选秀上,乱点鸳鸯谱吗? 皇上给宁晚桥和太子赐婚,是不是宁晚桥是皇上的人? 这样也好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顺康侯忍不住地捶胸顿足,当日皇上问起他,他就应该主动提出来,让女儿替太子冲喜啊。 如今通过选秀成为太子妃的路子,也给堵起来了。 他不停地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姚淑节却不认同她没有机会,安慰顺康侯:“父亲别懊恼。如今女儿虽然成不了太子妃。但是,太子嫔还没有定呢。” - 曾氏跟周锦画被公公警告一番后,如今宁晚桥又是日后的太子妃,两人只能垂头不说话,更不敢找宁晚桥的茬。 宁晚桥是白身时,都不把她们放眼里,还嘴从来不手软。 如今是太子妃了,只怕她们一说话,宁晚桥便会让丫鬟掌她们的嘴。 安武侯送走了公公们,见曾氏在这里,便问道:“太夫人到我们安武侯府,是为了何事?” 曾氏不敢说话,支支吾吾。 周锦画更没有了方才的嚣张,只是绞着手帕。 宁晚怡嘴快,指着宁晚桥说道:“父亲,太夫人过来,是要教训她的。说她跟平昌侯和离了,还一直缠着平昌侯。” “荒谬!”安武侯大声呵斥,“桥姐儿日后是尊贵的太子妃。她连镇北王府都拒绝了,怎么可能会缠着平昌侯?” 曾氏也不敢吱声,只是陪着笑,言不由衷:“恭喜侯爷了。” “这自然是喜事。”安武侯冷声道,“太夫人回去告诉平昌侯,别说他的贵妾,就是主母,我们桥姐儿也看不上,更不愿意去!” 曾氏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周锦画心底愤恨又不甘,想瞪宁晚桥,又不敢瞪,只能垂着头。 婆媳两个,一脸衰败地坐马车回府去。 路上,因为受到安武侯的羞辱,曾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车帘,好似那就是宁晚桥,似乎想要吃了她一般。 如今四下无人了,曾氏才敢咬牙切齿地说道:“太子妃?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看上她?难道就因为医术?” 曾氏想到往日焚烧宁晚桥的事,不由一阵后怕,握住周锦画的手,“侯爷的仕途,会不会受影响?” 周锦画茫然地摇头,“母亲,儿媳不知。” 原先她可是姐妹中嫁得最好的。 大封中最年轻的权势官员是段云舟。 若是段云舟被降职,那她岂不是会被姐妹们嘲笑了? 曾氏想到儿子,可能会被她牵连降职,甚至平昌侯府不得安宁,心脏骤然一缩,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曾氏双手捂着胸口,脸色铁青,晕了过去。 周锦画不由大惊,立即让车夫快点赶马车回侯府。 一进平昌侯府,嬷嬷们背着曾氏往里面冲:“来人呐,老太太晕倒了,快去请大夫来……” 厅里一下子慌乱起来,各房的夫人们,以及段云舟的姨娘们,还有府里的姑娘们,听到太夫人晕倒了,都赶到厅里。 “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呢?”四夫人霍氏担忧地问。 二夫人杨氏见周锦画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问道:“太太,这太夫人到底怎么突然晕了过去?” 周锦画支支吾吾,最后不情不愿地道:“是圣旨。” “太太,不知是什么圣旨?”曾舒悦问道。她虽然厌恶曾氏这个势利眼,可到底曾氏还是她姑姑。 若在从前,周锦画是不愿意搭理这些身份低微的姨娘们,只是如今她也六神无主,别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是皇上给宁夫人和太子赐婚的圣旨。” 屋内所有人震惊,瞳孔放大。 周锦画刚听见的时候,也跟她们一样的表情,不可思议,觉得这个天是要变了。 宁晚桥凭什么?她是凭什么才能有这样的殊荣? 在她眼里,宁晚桥连段云舟都配不上,更不必说一国储君。 “你是说,宁氏被赐为太子妃了?” 曹姨娘推开丫鬟进来。 听到老夫人晕倒,她也想过来露个面,让老夫人看见她的好,也好教她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没想到,却听到宁晚桥被赐为太子妃的事。 她心神剧震。 不是说,宁晚桥靠自己在外面赚钱过日子,过得很惨吗? 为什么她被赐为太子妃了? 而她,是个贱妾,只能日日夜夜,躲在后宅里,吃糠咽菜,被人遗忘?被人践踏? 宁晚桥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她和离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她不甘心! 不甘心! 以前还能自欺欺人,安慰自己,宁晚桥根本没有赢她。 她跟宁晚桥,不过是她在宅子里受一点苦。而宁晚桥却是风餐露宿地受折磨。 没成想,宁晚桥却成了太子妃啊! 太子妃啊! 何等的殊荣! 而她还靠着那点自欺欺人的梦活着。 — 段云舟在城外操练,听到曾氏晕厥了,便马不停蹄赶回府。 入城的时候看见街头老百姓都在讨论太子成亲的事。 他自然知道太子前几日已经解禁了,开始协助皇上处理政事。 只是这赐婚,未免也太快了些。 不是明天才选秀吗? “听说太子妃德才兼备。” “我也听说了。太子妃花容月貌,心善着呢。” “医术也很厉害。听说能跟阎王爷抢人。” “对,你看布告栏,皇上都说他们两个相配。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段云舟看着这帮议论的老百姓,大封有这样的女子? 花容月貌,心善,医术厉害? 莫名想到宁晚桥。 但心善这个词语,跟宁晚桥不沾边。 段云舟回到府中,大夫已经替老夫人看完病了,只说气急攻心,开两幅药吃就好。 他进隔间去看望曾氏,曾氏已经醒了。 “母亲…” 话刚出口,一众女人讶异又意味不明的目光投过来。 段云舟莫名其妙,“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周锦画回道:“母亲身体受惊过度,后来又怒极攻心,情绪起伏过大,这才晕了过去。” “怎么会怒急攻心?”段云舟忙道。 听到段云舟的话,大家沉默了很久很久。 段云舟心急,微微怒道:“有什么你们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周锦画道:“是宁夫人,皇上给她和太子赐婚了。” “宁夫人?赐婚?”段云舟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多时辰前。”周锦画说道,“母亲被安武侯羞辱了一番,脸面过不去,晕倒了。” 段云舟眼底立即盛满怒意:“安武侯竟敢侮辱母亲?如何侮辱?你实话说来,不许说一句谎话。” 周锦画支支吾吾,段云舟呵斥:“说!” 周锦画道:“母亲,母亲说宁夫人和离了还缠着侯爷,让宁夫人日后不许缠着侯爷。安武侯说他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侯府。连镇北王府的婚事都拒了,会看上一个侯府的贵妾?让我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段云舟拳头慢慢握起来。 看不上平昌侯府? 看不上他? 愤怒、心痛、难受、难堪,交织在一起。 她当初可是他平昌侯府的当家主母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 宁晚桥竟然如此绝情,如此不守妇道!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宁晚桥问个明白? 为何要如此羞辱他的母亲? 如此羞辱一个花甲的老人? 他恨不得指着她鼻子,骂她是荡妇,不守妇道。 可是,如今她贵为准太子妃,他没有以下犯上的能力,也没有指责她的权力了。 从他签下和离书,宁晚桥就不再是她的妻子。 她想要做什么,他也没有权力管了。 何况,与她成婚的是太子。 若是陈国公府和镇北王府,他还能理论几句,而这个是太子,他日后的君。 君要臣死,臣得不得不死。 别说是让他和跟太子理论了。 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压下满腔怒火,将自己酿下的苦酒,往肚子里吞,只当做他跟宁晚桥是好聚好散的夫妻。 日后见了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一声太子妃。 ------------ 第195章 陪嫁 圣旨供到安武侯祠堂里后,安武侯怕宁晚桥又会背着他偷偷去跟皇上拒婚,立即就放下了父亲的尊严,“桥姐儿,这一回,你别再拒婚了,算父亲求你了。这可是多少闺阁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婚事。” 宁晚桥看到安武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父亲,我哪句话说要去拒婚了?” 安武侯道:“你嘴巴里有哪句话是真的?上回镇北王府来提亲,你二话不说,就去退亲。现在可是皇上赐婚,你要是想去退婚,那就是抗旨,这是杀头之罪。” “父亲要是没有什么好跟我说的,我便回家去了。阿娘和远哥儿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见宁晚桥还是这副拒人千里之外,安武侯软下声音:“算父亲求你了,你就好好的,嫁给太子。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太子龙章凤姿,咱们安武侯府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你是大封的皇后。” “父亲求你好好的,别再吓我了。你要真又背着我去拒婚,我这条老命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想到安武侯府因为宁晚桥日后的殊荣,就会水涨船高,安武侯心一横,“不然,父亲跪下来求你。磕头到你满意为止?反正日后见了你,也是要磕头的。父亲磕头到你满意为止。” 宁晚桥皱起眉头:“父亲要折煞我,直说就是,别用这种方法。” 两个人正说着话,管家进来禀报,“侯爷,二小姐,族长和各房掌家的已经都到齐了,请您过去说话。” 安武侯跟宁晚桥到了族中会议室,族长宁文福带领着族人,一起站在厅里,等候着他们。 见宁晚桥来了,大家让宁晚桥上座。 安武侯也是小心谨慎地,请她上座。 宁晚桥忙拒绝:“族长,父亲,各位叔叔伯伯,我是晚辈,不能不分长幼,我坐下首就是。” 说完话,她便先行坐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族长和一众人,觉得她不骄不躁,行事得体,也就不强说。 日后她与太子成婚了,不用他们请,规矩也是要让宁晚桥上座的。 大家坐下后,族长便先开口。 “原先我们以为,日后你会嫁进镇北王府,所以想把先前的院子改了,做成你出嫁的院子。如今皇上赐婚给你,身份又不同了。族中的长老们,商量着给你新盖一个院子。安武侯府东边一带,转至北边,一共半里,西边再建一个假山花园。你意下如何?” “族长,叔叔伯伯们,我认为此事不合时宜。我还没有进宫,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建房子,难免会让有心人寻了话柄。只怕父亲和叔叔伯伯们,过不了几日,就会被人参一本。” 听到宁晚桥这么说,大家方才的喜悦,被冷水从头浇了下来似的,平息了一半。 安武侯也想着要借着宁晚桥扬眉吐气一回,到时候在同僚们面前显摆一下,如今听了宁晚桥这么说,看来还是等她真正嫁给太子后再说。 族长说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改造旧院子,日后你从那里出嫁。” 安武侯道:“那些家具丫鬟,父亲都会按照最高规格给你配。” - 从宁晚桥接到圣旨后,康氏和嬷嬷一直坐立不安。 给宁晚桥的那一万两,算是作废了。 她们敢替换镇北王府的婚事,可是这太子妃之位,她们做梦也不敢想啊。 这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 只是,若是这样,她们也不甘心。 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心生一计:“夫人,不如跟侯爷提一提,让怡姐儿陪嫁,做个嫔妾?” 康氏立即拒绝:“不行。怡姐儿陪嫁,那不是降低身份了吗?” 嬷嬷分析:“这又如何?太子也不是皇后所生。如今朝廷中的重臣,很多都不是嫡子。只要他们背靠家族,是这个家族的人,那便是他们的出身。都说英雄不问出路,桥姐儿出门,人家只问她的医术厉不厉害,并没有说她是庶出,宁愿病死,也不要她救命的。” 康氏觉得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只是,给她做陪嫁丫鬟,她眼里能容忍得了怡姐儿吗?” “夫人忘记了?桥姐儿不能生育。光是这一点,她就会同意怡姐儿做陪嫁,侯爷也会答应的。光占了位置还不行,得有子嗣。日后的皇帝,才是我们安武侯府的子嗣。” 康氏眼中瞬间亮了。 都说宁做富人妾,不做贫家妻。 何况,还是太子的嫔妾。 日后太子登基了,她的怡姐儿,说不定就贵为四妃之首呢? 宁晚桥不能生育,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必然会把怡姐儿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那么,自己很可能是皇上的外祖母啊。 康氏想着,想着,激动起来,手也开始颤抖。 待宁晚桥跟安武侯出来,康氏便热络地招待宁晚桥,跟她提让宁晚怡陪嫁的事。 安武侯说道:“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你母亲说得在理。” 康氏话一出口,宁晚桥就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如今她只是接了圣旨,康氏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好了。 宁晚桥直言不讳:“父亲想想,以太子这样的眼光,他能看上怡姐儿吗?” 安武侯想到宁晚怡确实不上不下,比安武侯府门第高一些的公子们,都瞧不上宁晚怡,别说太子了。 “桥姐儿说得对。” 康氏笑道:“侯爷,这只是桥姐儿自己的想法,她也没有见过太子,怎么知道太子的想法?再说了,太子为了子嗣,也会纳妾的。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安武侯点头:“桥姐儿,你母亲说得对。” “母亲,怡姐儿这样的性格?你觉得她能顺利诞下孩子吗?” “你这是何意?” “怡姐儿半点城府没有,别人一激她,她便跳起来。若你真是疼她,就不应该让她入宫送死。” 安武侯道:“桥姐儿的话有几分道理。” 康氏脸色变了变,宁晚桥说得对。 自己女儿,连宁晚桥一半的心眼都没有。 若是进宫去,没有人护着,即便怀孕了,说不定会一尸两命。 不过康氏很快反应过来:“你别转移话题。如今我说的是子嗣的事。即便为了稳固你的位置,你也应该保护她,让她顺利生下孩子。日后把孩子过继到你名下去。” “母亲当我是神?还是把宫里那些妃嫔看成傻子?我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自己,还要护一个拖后腿?” 安武侯点头:“桥姐儿说得对。还是等她自己站稳脚跟了再说,如今我们家要行事低调。” 康氏又道:“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怡姐儿陪嫁进去,总比你一个人好。” 安武侯又道:“你母亲说得在理。” “母亲说错了,若是带一个蠢人,自己只会死得更快。到时候我出事了,可是连着家族的。我可是在安武侯府领旨的。” 安武侯背后一凉:“桥姐儿说得对。她既然能从平昌侯府顺利和离,又得皇上赏识,嫁给太子。日后遇到麻烦,肯定能自己解决,别让怡姐儿过去拖她后腿。” “那侯爷如何安排怡姐儿的婚事?她也是您的女儿。” “若是找不到,就嫁给左金都御史做继室。怎么说,左金都御史也是朝廷重臣。” 康氏道:“左金都御史如今四十岁了,还有孩子。” 安武侯不满地道:“你之前又说左金都御史很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的。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 康氏心底冷笑,安武侯这两日卧病在床,今早上还哼哼唧唧,如今生龙活虎,既能去族中商议事情,又可以上下来回跑吩咐工匠修整院子。 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两日卧病在床的是他。 男人啊,果然哪个女儿有用,哪个就是掌中宝。 躲在门帘背后偷听的宁晚怡,紧紧地捂住嘴巴。 探春宴上,她可是目睹过太子的风姿。 若是成为太子的妾嫔,她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 第196章 拒绝 不顾康氏贴身丫鬟的阻拦,宁晚怡立即就冲进来,扑通跪在宁晚桥面前,把宁晚桥吓了一跳。 安武侯看见了,皱起眉头来。 康氏更是气自己女儿没有一点骨气。 “二姐,你出嫁的时候,就带我进宫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往西,我就往西。你说往东,我就往东。既然你不能生育,我可以替你生一个儿子。” 宁晚怡从来不喊姐姐,如今为了进宫,她豁出这张脸面了。 宁晚桥这是第二次遇到,想帮她生孩子的人。 第一个是何姨娘。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很怪。 她果断地拒绝:“以我的医术,我日后要真是想要孩子,我自己会去翻阅书籍,寻找方子。不用任何人替我生孩子。” 宁晚怡连连磕了两个响头:“二姐,但是你也不一定保证自己能把自己治好啊。带我进宫,我先替你生下孩子。等你有了孩子,我再把自己的孩子拿回来,自己养着。” “以你的为人,我相信,你在我身边,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宁晚桥丝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康氏和宁晚怡脸色都变了,又听宁晚桥道,“我作为女子,作为大夫,自然知道生育孩子有多痛苦。那是到阎王爷走一遭的痛。即便是你愿意,我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想要孩子,就让别人给我生孩子。还有,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给太子张罗纳妾的事,日后你们也别跟我提这些事情。” 宁晚桥拒绝的话让跪在地上的宁晚怡恼羞成怒,觉得宁晚桥就是怕自己进宫了,跟她争宠。 怕自己日后生了孩子,抢她的位置。 自己已经如此委曲求全受辱,宁晚桥的心却如此冷硬。 宁晚怡咬牙切齿,眼底积蓄的愤恨越来越多。 - 宁晚桥一回到宁宅,宁司远跟谭氏便问她今日接圣旨的事,又问她是如何想的? 宁晚桥道:“我听说太子品德端正,是个良人。” 谭氏怜爱地看着她,又有些心疼:“阿娘真高兴你有如此的福气。只是你没有孩子,日后可怎么办?” “这是等我嫁进太子府之后,才应该考虑的事。阿娘先别杞人忧天。” 宁司远高兴之后,又担忧起来:“若是以后太子纳太子嫔,阿姐日后在太子府里,会不会像在平昌侯府一样?” 宁晚桥抓住他的肩膀,笑起来:“阿姐自然考虑到了。所以才让你学武啊。你还有两年,就十二岁,可以考武举了,进卫队去挣功名。若是以后,阿姐过得不好,就去找你。” 宁司远点头:“阿姐放心,两年后,我一定会中武举人的。” 谭氏插不上话,女儿和儿子说的,她也听不懂,所以又亲自去厨房做了几样姐弟俩爱吃的小菜。 三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个晚饭。 宁晚桥回自己的院子后,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看书。 — 翌日,她在药房制药的时候,仙源公主突然上门找她。 先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带着一丝不理解:“也不知父皇看上了你什么,会给你跟皇兄赐婚。” “公主若是因为这个问题来问我,那问错人了。我不是皇上,也代替不了皇上回答公主。” 仙源挥了挥手:“算了,我今日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荣夫人说你是个好的,皇兄娶你不吃亏。” 宁晚桥诧异:“公主私底下去见荣夫人了?” “荣夫人是我跟皇兄的舅母,我不偷偷去帮她,难道看她受苦吗?” 看来荣君雨越来越珠圆玉润,是仙源公主帮的忙了。 宁晚桥问:“公主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自然是过来告诉你,既然你嫁给皇兄了,便要一心一意对待皇兄。” “公主不说,我自然也知道。” “还有,日后你是我皇嫂,若是帮我挑夫家,要挑人品好的。” 宁晚桥:??? 她有些猝不及防。 “公主现在被婚事所烦恼吗?” 仙源冷哼一声:“我喜欢周家的大公子,早知道当初让母后赐婚就好了。如今我去求父皇赐婚,父皇却不允许。” 仙源在她这里哭了半天,才回宫去。 宫里的选秀已经结束了,她好奇地去问德妃选秀的结果。 德妃看见她眼睛红肿,心知估计是又偷偷去哪里哭了。 也是,曾经有皇后撑腰的小公主,现在无依无靠,又不得皇上宠爱了,只能偷摸着躲起来哭。 “皇上给太子赐婚,配的是安武侯府的人。这也意味着,其他皇子,自然也不能配家世地位太高的姑娘。方才我们几个妃子同翁贵妃一起讨论,选了几个家世跟安武侯府相当的姑娘,送到皇上那里了。” 仙源公主问道:“顺康侯府的大小姐,有没有在选中名单里?” 德妃稍稍想了想:“是那位声音如琴音一般好听的姑娘?” “就是她。” “在名单里。她今日故意藏拙,听不懂翁贵妃的话,就是为了不被选中。可惜翁贵妃识破了她,后来填名单的时候,贵妃还特意让公公们填她的名字上去。” 仙源公主瞳孔放大,姚淑节可是计划给皇兄当太子嫔的,被选中了,那不是得嫁给其他皇子了吗? 姚淑节还怎么跟太子提议,纳荣君夏为太子嫔? 之前他们就是等着选秀,让掖庭令挑荣君夏和荣君雨出来,参加选秀。 后来因为太子被赐婚了,这个计划取消了。 德妃见她脸色变了,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提点她:“如今太子出来了,你莫要做出格的事。” “娘娘觉得,姚小姐会被许配给哪位皇子?” “我看翁贵妃挺赏识她的,也许会许配给大皇子为侧妃。” ------------ 第197章 同时赐婚 皇宫,奉先殿。 皇上坐在案前,几位皇子站在殿中。 一幅幅贵女画像挂在画架上。 这些都是今日从秀女中选出来,给皇上定夺分配的。 皇上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各个丰朗俊逸,却没有几个是省心的。 “朕一向以自愿为原则。”皇帝说话语气倒也和善,“这些都是家世相当的,你们自己看上哪个,跟朕说,朕一同下旨。” 皇子们都配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有正妃,却还没有侧妃的,就把侧妃定了。 连正妃也没有的,把正妃和侧妃一起定了。 皇子们转了一圈,把所有贵女看了一遍。 大皇子阮穆隐有正妃了,却没有侧妃。 原先想随便指两个,但在看到姚淑节的画像,稍稍停了一下。 她头发上插了一根玉兰花簪。 母妃同他说过,若是画像上有玉兰花簪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他定下她。 于是在皇上要他们把选中的贵女报给太监的时候,大皇子报了姚淑节的名字。 其他皇子也都挑着顺眼的报了。 这些贵女父亲品级都在四五品,对他们夺权的助力几乎没有。 既然没有什么助力,又都是没有相处过的女子,也都没有感情,所以选谁都一样。 皇子们定好自己的正妃和侧妃后,皇上便让司礼监拟旨。 阮穆隐来到景阳宫,询问翁贵妃为什么要他选那个戴玉兰花簪的姑娘? 翁贵妃挥手示意宫女们出去,随后笑起来:“原以为,荣家倒了,太子被打断腿,然后被废,你就可以顺利坐上储君的位置。谁知道,皇上终究还是更喜欢他。把他软禁起来,现在放他出来,又开始父慈子孝了。不过,老天爷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母妃这是何意?儿臣的探子,探到的消息,太子自从被软禁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太子是个聪明的,知道养精蓄锐。不过有不聪明的,把那些个不聪明的,放到太子身边,不用你做太多事情,我们就会成功。” “儿臣还是不知,母妃请直言。” “今日秀女们比艺,母妃看得出,那位戴着玉兰花簪的姚姑娘,有几分聪明。她跟仙源公主最近走得很近,而仙源公主最近一直私下托人往掖庭那边送东西。恰好荣家姐妹愈发的娇美动人了。” 阮穆隐不懂后宫中的争斗,往日也很少过问自己府邸后宅的事,没有听明白翁贵妃话里的意思。 “儿臣还是不知。” 翁贵妃看着自己儿子这个脑袋,只好进一步解释,“姑娘变漂亮了肯定是为了嫁人。每次选秀,掖庭令都会从掖庭里选两名姑娘出来,参加选秀。宋家姐妹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母妃的意思是,她们想一同进东宫?” “她们不但想一起进东宫,还想要助太子坐上皇位,替荣家报仇。” 阮穆隐忽然明白翁贵妃的意思了,如今皇上大权在握,拉太子替荣家报仇,这不是拉太子一起上去赶着送死? 难怪母妃说不用他动手,他也能不费力坐上储君的位置。 “也不知你父皇是不是知道了她们的计划,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在选秀前一天,给太子赐婚了。虽说很不可思议,可结果来看,无意中又保护了一次太子。” “母妃的计划是什么?” 翁贵妃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自然是换亲,把自以为是的蠢货送到太子府去。” “换亲?”阮穆隐当下便否决,“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要杀头的。” 翁贵妃淡淡一笑:“自然是让别人去换亲了。” “母妃欣赏宁夫人?” 翁贵妃便分析厉害:“太子身体不好,宁夫人会医术,这是太子的一大助力之一。宁夫人不管是全身而退和离,还是替弘文书院解决豆腐店的事,还是在荣家谋反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都证明她是个有能力的人。” 阮穆隐不可思议:“她也敢牵涉荣家的谋反案?” “当日皇后毒发,以她的医术,怎么会没有诊出皇后的情况?” “母妃是怀疑她暗中把消息告诉了荣家?” 翁贵妃笑了笑:“是不是她,又有什么关系?把她抬进你的府里,日后她便是你的人,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 皇上给皇子们赐婚的圣旨,到了各个秀女家中。 蒋氏发现自己府里的姑娘们都没有选上,有些惊讶。 陈国公府的姑娘们,也都没有一个选上。太夫人和陈国公夫人,更是讶异。皇上为了怕儿子夺权,竟然防到这个地步。 兵部尚书府李家。 李可琳一直想给大皇子当侧妃的,发现自己也没有被选上,气得哭了。 听到是最不想被选中的姚淑节,反而被大皇子选中了,又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圣旨到顺康侯府的时候,姚淑节愕住了。 她那天的表现,即不会说话,才艺也没有多好,怎么会被大皇子选上了? 明明她看到翁贵妃对她有些厌恶,怎么还把她的名字列入名单里?还让自己给她儿子当侧妃? 若是她嫁给大皇子,那日后她便与太子无缘了。 大皇子已经有孩子了,而且侍妾也有几个,怎么能跟太子比呢? 她跪在地下,久久不能回神。 宣旨的公公提醒她接旨,她才匆忙接下旨,磕头谢恩。 顺康侯叹了叹:“大皇子侧妃终归是不错的,日后太子登基,他回自己的封地,你和孩子也是有大造化的。” 姚淑节却不满意:“父亲的话有道理。只是女儿却有些不甘心。” 明明之前太子妃之位,她唾手可得。皇上已经问顺康侯府是否有未出阁的姑娘了,老天爷已经给她机会了。 所以,只要她再努力,之前错失的,一定会拿回来。 仙源公主也知道了,姚淑节被赐给大皇子为侧妃的事。 所以她收买掖庭守卫,私自进去见了荣君夏和荣夫人。 仙源公主担忧地道:“若是姚淑节进了大皇子府,那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个助力?表姐还怎么进太子府?” 太子之前拒绝过荣君夏,所以直接让太子点头同意荣君夏进入太子府,这条路走不通。 但是宁晚桥这个人,荣君夏接触过几次,直觉宁晚桥肯定也不会帮忙,弄她进太子府去。 “母亲,如今我们如何是好?女儿不想一生都被困在掖庭里。” 荣夫人何尝不后悔,“当日你若是听你祖母的,早早嫁到周家,如何能有事?” 荣夫人想到老夫人若是还在,她们现在怎么会没有任何对策? “母亲,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责怪我又有什么用?” 仙源公主道:“表姐,舅母,你们先别吵架了。” 荣夫人忽然想到了宁晚桥曾经在荣家危难之际,还肯因为老夫人的面子,偷偷帮他们的事。 既然这样,那她便见一见宁晚桥,求她了了女儿这桩心愿。 “舅母有个主意,但是得请公主帮个忙。” “舅母快说,怎么帮忙?” “过两日你装病,请皇上让宁夫人过来帮公主探病。我再伺机到公主的宫里去,同宁夫人谈一谈,让她帮我们一把。” ------------ 第198章 合作愉快 太子妃和其他皇子们的侧妃都已经定下来了。但天家礼仪制度,繁复冗杂。等纳吉占卜,礼部最终确定婚期,各部再作准备,离太子和皇子们的大婚还不知需要多久,最快也得明年去了。 但能肯定的是,太子和皇子们是一同举办婚事的。 太子在太子府办喜事,皇子们在自己的府中。 宁宅最近门庭若市,来了很多客人。 皇上的圣旨下到安武侯府,但赏赐给宁晚桥的东西,却抬到了宁宅。 这样也是为了,能让她自己做主这些赏赐。 她在药园忙活的时候,春上原的小厮过来,说阮公子在等她。 估计阮穆宁心里有很多话问她。宁晚桥换了身衣服,然后让凡霜陪她去春上原。 到了后,看见阮穆宁披着银丝素色披风,在阳光的笼罩下品茶,如墨的发丝柔亮如丝绸。 “公子。” 阮穆宁看向她,伸手请她坐。然后又挥手让伺候的下去。 “太子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阮穆宁挡住自己的袖子,为她斟茶:“一直想出来,但是父皇刚下旨,若是出宫了,难免会让他多想。如今选秀结束,其他皇子们也赐婚了,我出宫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显然。” “太子今日来见我,是想问我,当日拒绝你了,为何后来又去答应皇上的赐婚?” 阮穆宁点头:“接到圣旨的时候,我有些猝不及防。” 宁晚桥说道:“自古以来,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功臣。” 阮穆宁看向她:“你不相信我说的盟约?” 宁晚桥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是古人总结来的智慧。” “你是觉得,日后我也会像父皇一样,用对待母后的方式,对待你?” “我与太子接触那么多次,并不真正了解太子的内心。太子既然能稳坐储君之位,定有过人之处。我想每个人都希望了解自己的结盟对手,而我能做的,便是试探太子。” 阮穆宁无奈地笑了笑:“若是当日我回答不合你的心意,你便会直接出宫去?” 宁晚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个人被拒绝的时候,会有各种反应。这个时候,他的所说所做,是最能反应品行端正与否的。太子请原谅我的自私。若是做生意,或者是别的事情,我也许不会这么试探。可是拿婚姻来做结盟,太子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日后肯定会有各种人要太子纳妾纳妃。若是我不能确定,太子会遵守我们盟约,我不敢踏出第一步。” 阮穆宁望着她,她眼里聚着一股冉冉升起的亮光:“我理解你。女子活在世,比男子更艰难。若是你还有别的顾虑,今日全都与我说了罢。” 宁晚桥颔首:“谢谢太子谅解。那日太子说,与我结盟期间,不会纳妾纳妃,府中只会有我一个人。我斗胆还想再加入一条。” “你说就是。” “既然成亲了,难免要在一起睡,躺在同一张床上,在人前扮演恩爱的夫妻。” 阮穆宁定定地看着她,随后点头。 “若是太子日后有一天跟别的女子躺在同一张床上,那么上面的事情,我不会配合。请太子自己想办法,怎么应付外面的人,为什么不能上我的床来。若是我提前结束盟约,也请太子放我离去。” 阮穆宁愣了一下,对于宁晚桥给他立下的家规,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宁晚桥的占有欲很强,他却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她防备心太重了,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不免有些心疼她,曾经是处于什么样的生活,才会谁都不信。 “可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还没有想到。”宁晚桥说道,“我会帮助太子拒绝掉那些麻烦的琐碎的事,也请太子日后多多关照我。” 阮穆宁微微一笑:“日后你是我的太子妃,我若不关照你,岂不是天理不容?” 阮穆宁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宁晚桥,一杯他拿着。 两个人以茶代酒干杯。 阮穆宁一口饮完:“我希望,在我们的盟约期间,能让你留下愉快的印象。” — 皇上今日来了景阳宫,难得放松,翁贵妃帮他揉着太阳穴,缓解他连日的疲劳。 “皇上,钦天监正昨日来说,已经选好日子了,明年五月十八。” 皇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他们的事情,你多劳心。” 翁贵妃轻轻一笑:“臣妾很高兴能为皇上分担。” 这时宫女进来报,“皇上,贵妃娘娘,仙源公主生病了。” 皇上睁开眼:“可请太医去看了?” “昨日已经看了,两服药喝下去,一直没有好转。” 翁贵妃问道:“太医说是什么症状?” “公主皮肤发黄,眼珠子发黄,像金子的颜色一样黄。” 这几个蠢货果然开始行动了,翁贵妃心里不屑地笑,面上却十分担忧地提议:“皇上,依臣妾看,不如请宁夫人进宫来看看?” 皇上掀起眼皮看了翁贵妃一眼:“就依爱妃的。” - 宁晚桥看见宫里又来人接她入宫治病,还以为阮穆宁要见她。 谁知道公公说是仙源公主。 赶到仙源公主住的流华宫后,宁晚桥替她把脉,翻开她的眼睛,皮肤黄,眼睛黄,疫热邪气入体,这是黄疸。 黄疸一般是小儿容易患有,大人几乎没有。 太医没有对症下药,估计也是没有往黄疸方面想。 宁晚桥让宫女去御药房拿茵陈蒿汤过来,给仙源喝上两天就好了。 仙源公主挥手散退照顾自己的宫女,只留了一个嬷嬷下来,然后抓着她的手:“今日叫你来,不只是让你治病,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 “公主请说。” “你先答应我。” “公主请先说,若是我能做到,自然会帮忙。” “你能做到。” “不知是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 宁晚桥见公主是个听不出话外音的,便干脆直接说道:“请公主先把事情说了,我也好思考后再给公主答案。” “宁夫人,还是我来说吧。” 旁边的嬷嬷突然说话。 宁晚桥看过去,见是荣夫人。 吓了一跳。 这帮人也太大胆了! 竟然敢私自出掖庭,还让她进宫来! ------------ 第199章 撒网 “宁夫人如今被皇上赐婚给太子,日后就是太子的人。今日我冒死出来,就是想求宁夫人想办法,把我那两个女儿救出去。让君夏入太子府,做个妾嫔也成。君雨嫁给其他的公子。” 宁晚桥故意思考了一会儿,才问:“夫人是希望太子登基,还是不希望太子登基?” “自然是希望的。若是太子倒了,我们荣家永远不可能有出狱的机会。” “荣家的事,过去才几个月。皇上不会让你们出来,更不会同意荣大小姐和荣二小姐出来跟人成婚,这就是在打皇上的脸。他处心积虑扳倒荣家,绝不会让你们荣家在他眼底蹦跶。皇上软禁太子,太夫人当初不同意太子娶荣大小姐,都是为了让太子不沾荣家,坐稳储君之位。” 荣夫人没想到宁晚桥竟然会不答应她的要求。 当初太夫人,可是对她有知遇之恩,把她引荐给太后啊,替她背书,太后才肯见她。 “宁夫人说得有理。只是宁夫人如此聪明,这样小的事情,怎么会难倒宁夫人?宁夫人若是真心肯帮我们的忙,怎么样都会帮得上。” 宁晚桥解释:“这不是聪明就能做的事。皇上在上头压着,即便我再聪明,皇权在上,我与逆臣贼子合谋,我的一颗头不够坎,还要殃及安武侯府,以及我阿娘和弟弟。太子也会被废。我理解夫人救女心切,只是还不到时候。” 荣夫人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若不是他们裴国公府倒了,她堂堂一个国公夫人,怎么会舍下面子,来求宁晚桥。 “宁夫人如今是准太子妃,荣宠至极,当然能说出一副如此有道理的话来。掖庭四处都是随风飘散的棉絮,空气里弥漫着骚臭的气味。若是宁夫人到那里住上两天,便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人都想离开掖庭狱了。” “我知道掖庭狱环境恶劣,里面的人吃不饱睡不好。常年干活,劳累过度。只是这个时候,你们荣家最好的求生方式,便是皇上安排你们在哪里,就安安静静在哪里。那些想上位的人,动辄蛰伏几年甚至数十年。若是夫人跟两位大小姐,在掖庭里呆了三四个月,便受不了。如此浮躁,出来了只会死得更快。到时候还连累了旁人。” 荣夫人被宁晚桥的话激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免难堪地道:“听说皇上给皇子们都赐了正妃和侧妃。给太子却只赐了太子妃,日后太子府只有宁夫人一人。” “这是皇上的决定,我也不知道。” 荣夫人冷声道:“宁夫人说得冠名堂皇,拒绝帮忙,是怕君夏进入太子府了,被君夏夺走太子的宠爱吧?” “荣夫人高看我了。如今我也还没有进入太子府,做不了太子的主。至于两位小姐,掖庭暂时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荣夫人冷哼一声:“宁夫人这是不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帮一帮她们姐妹二人了?” 看来荣夫人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宁晚桥已经没有心思跟她说那么多了。 说不定荣夫人能出来,就是后宫中有人故意为之。 她诊治得越久,越是危险。 为了让荣夫人死心,宁晚桥直截了当:“夫人日后不必再因为这件事找我,我不会帮忙,任何时候都不会松口。言尽于此,请夫人别再提这些事情。” 荣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宁晚桥竟然如此势利眼,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荣夫人威胁道:“当日太夫人去问宁夫人皇后中毒一事,宁夫人可是站在我们荣家这边,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宁夫人这个太子妃,只怕会当不了了。” 宁晚桥长舒了一口气,太夫人若是看到自己后代这么愚蠢,估计就算之前不死,现在也会被活活气死。 “荣夫人若是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我也是不怕的,尽管去揭发我。当日我对太夫人说的,只是作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旁的我可一个字都没有说,也不知道你们荣家的事。即便是给人参丸给太夫人,也是一个大夫的职责,旁的我也是一概不知,没有说过任何与病情无关的话。夫人若是记不清楚当日我如何说的,便去请教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就是。” 仙源公主忽然插话进来:“日后你是太子妃,把表姐救出来,让表姐入太子府,你与表姐一同帮助皇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更好?” 刚才她说的话,这些人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宁晚桥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公主和夫人可有想到,太子府里有谋逆的罪臣之女,不用对手参太子一本,皇上都会开始想着废了太子。若是你们只是想出掖庭,日后安安心心地过个好日子,我相信只要你们在掖庭好好做事,在皇上大赫天下的时候,你们肯定会有机会出来。若是进太子府做妃做妾,太子日后是我的夫君,我不会大度地去帮太子做这些事。” 宁晚桥就是暗示他们,遇到皇上大赦天下的时候,她会想办法救她们出掖庭,过个富裕的生活没有问题。 这样救她们,才顺理成章,别人也找不出毛病来。 最后也是告诉她们,别想通过她这里进入太子府。 荣夫人和仙源却没有听出宁晚桥暗示会在皇上大赦天下时救她们,只听到宁晚桥不肯帮荣家姐妹出掖庭,不肯让荣君夏进入太子府。 宁晚桥说完,便自行告退。 今日她进宫这一趟,估计是个隐患了。 荣夫人和仙源公主看到宁晚桥这么强硬地走了,心底对她生出不满来。 荣夫人痛心地道:“都说老夫人慧眼识人,心善,可惜也有负错心,看花眼的时候。” 仙源公主忽然想到已经许久不露面的太后:“舅母,不如我偷偷去求太后帮忙?让太后救表姐出来?” 荣夫人果断拒绝:“不行,太夫人临终前,交代我们,不管荣家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去惊扰太后。” 仙源公主迷茫起来:“那我这个病,不是白白挨受了吗?” 荣夫人此时也没有了主意,她以为自己纡尊降贵出来找宁晚桥,宁晚桥一定会同意。 仙源公主想到了姚淑节,那是个主意多的人。如今她病了,姚淑节进宫来探望她名正言顺。 ------------ 第200章 怪异 仙源派了宫女到姚家,说公主生病了,如今躺在床上,很无聊,想找人进去陪着解闷。 姚淑节心知仙源这是请她到流华宫去谈事情。 想必仙源也因为自己被赐给大皇子为侧妃的事,有些措手不及。 姚淑节梳妆打扮一番后,便跟着宫女进宫去。 路上有些堵,马车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姚淑节有些烦躁地打开帘子,看见好多老百姓站在路边,交头接耳,吵吵嚷嚷。 “听说是从襄阳过来的戏班子。” “这戏班子很火吗?阵仗那么大?” “很火,听说会变脸,口技也很好。” “怎么个好法?” “这么有名,你竟然不知道。变脸就是可以变成你的样子,口技好啊,就是可以惟妙惟肖地学你的口音说话。” “我还没有听见过,他们在哪里表演啊?” “当然是梨园啊,一票难求,你别想了,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排得上号的。” 姚淑节看过去,看见拐弯那边的路口,阵势浩大,杂技者走在高高的钢圈上,模仿着路过的路人,以及他们的声音,惟妙惟肖。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把赏钱扔到甲板上。 大约过了两刻钟,路终于通了,姚淑节的马车悠悠往前走。 到了流华宫,姚淑节行了礼:“方才来的时候,遇到戏班子,堵在路上,这才迟到了。” 仙源让她坐下,直说不碍事。 她脸上的黄色褪去一点了,但相比于她以前白皙的皮肤,还是很黄。 姚淑节没想到仙源那么能豁出去,不禁对她有几分佩服。 “公主身体怎么样了?”姚淑节坐在秀墩上,把软枕塞到仙源的背后,让她靠着。 “你要成为大皇子的侧妃了,心里如何想的?” “这两日我左思右想,也是没有想出个办法来。” “昨日舅母偷偷从掖庭出来了。” 姚淑节心里一惊,“公主,你们有什么计划?” 仙源气鼓鼓地道:“昨天宁夫人进宫来替我治病,舅母偷溜出掖庭,要让宁夫人把表姐救出掖庭,进去太子府。宁夫人拒绝了,而且说太子日后是她的夫君,她不会大度地帮自己夫君纳妃。” 姚淑节想到宁晚桥骨子里隐隐透出的高傲,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太子人中龙凤,洁身自好,是个好男子,想独宠是自然的。 “荣夫人后来如何说?” “舅母也没有其他法子,便先回掖庭了。今日我招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个法子。” 姚淑节叹气:“唉,若是没有宁夫人出来,我们的计划就会成功了。” “如今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谁也没有想到,父皇会在选秀前一天下旨给皇兄赐婚。而皇兄如今以养病为由,除了政事,都不对外见客。” 两个人相望无言,宫女端来了汤药,要喂仙源喝。 姚淑节便接过来:“我来喂公主。” 她温柔地舀了一勺到仙源嘴边,仙源张嘴喝下。 一碗汤药在姚淑节细心地伺候下,竟是一滴都没有浪费。 仙源看到姚淑节温婉端庄的模样,不介意表姐进入太子府,又肯亲自喂她喝药,这就是她想象中的皇嫂啊。 这样温柔贤惠的人,才能跟皇兄相配。 宁晚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想皇兄有她一个人,这样不识礼数的人,怎么能担负起皇兄后宅的安宁? 仙源失落地道:“若你是我皇嫂就好了,舅母和表姐往后也不会受苦了。” 姚淑节把碗递给旁边的宫女,宫女便出去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她温柔地笑了笑:“公主若是愿意我当你的皇嫂,我其实有一计。” 仙源惊喜,身子微微朝姚淑节倾:“是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姚淑节压低声音:“方才我来的路上,看见了个戏班子,他们会变脸,连声音也像。” 仙源公主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公主,”姚淑节凑近仙源耳边,“我们可以换亲。若是礼成送入洞房了,就算发现了,皇上和皇子也只能认下了。” 公主当下就反对:“不成,这可是欺君之罪,父皇知道我们换婚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姚淑节分析:“这是欺君之罪,不过皇上肯定不会怪罪。” “为何?” “因为我发现了,这批被选中的秀女里,都是家世相当的,不上不下。那些朝廷重臣的姑娘,一个都没有被选上。而一同被册封的王妃和侧妃,皇上也是任皇子们自己定的,证明皇上只是忌惮儿子们的势力,并不在意是哪位秀女嫁给自己的儿子。” 仙源明白了:“也就是说,即便你误嫁给了皇兄,父皇也不在乎?” 姚淑节点头:“皇子们的婚礼在同一天,若是不小心误抬了对方的轿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仙源公主说道:“可太子妃的轿子最独特,跟皇子正妃和侧妃的轿子是不一样的。” 姚淑节却笑了笑:“抬错轿子不过是掩人耳目,日后皇上要追查下来,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仙源公主追问:“你想拉谁当替死鬼?” 姚淑节覆到仙源公主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仙源公主点点头,就让她们狗咬狗。 - 药园里的醉心花最近开得很旺盛,宁晚桥跟姚正德、夏氏、郭童四个人,连夜把这些药材,熬制出来,做成了消炎药丸。 一切完工后,姚正德捶着自己的腰背,“最近发热的人多,这个药丸很好卖,上货不久,很多人都拿着银子来囤货,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宁晚桥微微惊讶:“那有没有跟他们说,我们制作的药丸,只能存放三个月?过后药效就减弱了。” “都说清楚了,但他们还是要买,说家里有药心安。加上这些消炎药只有我们妙手堂有,他们怕没有货,所以每次熬制出新品,都抢着过来排队。前两天,有个老客户过来,又来囤货。一来就开口全要了。” 宁晚桥觉得反常:“他要那么多药来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们这是平价药房,要顾着其他人,我就只卖了一瓶给他。” 就怕是药贩子,过来他们这里买平价药,转手卖给信息落后的老百姓,轻松就赚了几倍的差价。 到时候苦的还是没有钱吃药,但又很想活命的老百姓。 宁晚桥问道:“平时他都是什么时候来买药的?” “我们上新货的当天。” 这批新熬制的药,明天就上架了,宁晚桥想了想,“明天等我来的时候,再上新货。”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买那么多药,到底想要做什么。 ------------ 第201章 不知天高地厚 第二天,妙手堂新药上架。 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 姚正德和夏氏、郭童让大家排好队,准备售卖。 郭童拿着号码牌,一个一个地分发。 如今已经初秋了,早上虽然凉快,但是走多了,还是会让人出汗。 宁晚桥坐在后堂,秀茶站一旁服侍她,还时不时往外面看一眼。 宁晚桥在看这几个月的账本,低着头久了,有些累,低声道:“秀茶,帮我捏捏肩膀。”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宁晚桥又道:“秀茶,帮我捏捏肩膀。”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宁晚桥抬头看了眼秀茶,见她一直看着外面,还愣神了。 她顺着秀茶的方向看过去,见到郭童在给老太太们发牌,叮嘱着老太太若是排队久了,身体有异样,就及时告诉他们听,以免晕倒过去。 这时,一位穿着藏青水波纹绸缎刺绣圆领衫的五十岁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名小厮,直接走进药堂里。 正在整理货架的姚正德,立即笑脸相迎上去,“李管家有什么吩咐?” “今天你们妙手堂药丸上货,上回我们没有买成,这次特地来买。” 姚正德笑呵呵地伸手请他往后:“李管家,在那里排队。” 李管家面色愠怒:“怎的我们还要排队?” 姚正德赔笑:“都要排队的。” 郭童立即就发了一个号码牌给李管家。 李管家却没有伸手:“上回我们没有买成药,老夫人已经生气了。这回你要是敢再卖一瓶给我们,我们把你的店砸了。” 李管家以前也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自从太夫人说他们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嚣张。 姚正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而夏氏被吓得有些发抖,夫妻两个不想闹出事来,姚正德好声好气地说道:“李管家,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我们这里也是小本生意。” “知道你们是小本生意,就好好把药卖给我们,别像上次一样,抠抠搜搜地,只卖一瓶给我们。” 李管家的话说完,带来的两位小厮,已经上去赶排队的人了。 小厮嚷道:“回去吧,回去吧,今天的药都卖完了,卖完了。“ 排队的人小声地抱怨着。 “不是还没有开售吗?怎么就卖完了?” “我刚拿到号码牌,掌柜的说巳时开售。这还没有到巳时,怎么就完了?” “对啊,姚大夫这不是骗人吗?我们为了买你们家的药,大早上的就过来排队,早饭都没有吃呢。” “就是啊,身为大夫,不能不讲信用啊。” 郭童见状,对着两个小厮怒道:“你们在做什么?妙手堂的药还没有上架,谁允许你们乱赶人的?” 他又转头对排队的人道,“这两个人不是妙手堂的人,今天拿到号码牌的,都能买到药,每人一份。没有拿到号码牌的,下次再来。” 两位小厮一听,这还怎么得了,便上去围住郭童,“你瞎说什么?今天这妙手堂的药,都是我们老夫人的。” 有人不满地问:“怎么就是你们老夫人的了?” “对啊,你们老夫人是谁啊?怎么就是你们老夫人的了?” 小厮硬气十足:“我们是左金都御史大人家的,你们有什么不满?” 金都御史,那可是三品官,朝廷重臣。 刚才询问的几人,顿时闭嘴了。 其他的人,看见李管家一行人那么嚣张,本来怒火中烧了,顿时也偃旗息鼓。 “你们买那么多药回去,要做什么?” 一道铿锵有力,又有些威严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见问话的是一个不怒自威的姑娘,穿着很是素雅,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 李管家刚想说话,这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就不用姑娘管了。” 一位穿着华贵,气色红润,双眼精明的老夫人,被一个嬷嬷搀扶过来。 宁晚桥不认识这位夫人:“恕晚辈眼拙,不知老夫人是?” 此时,她身后的一名丫鬟解释道:“我家老夫人是都察院左金都御史大人的母亲,杨淑人。” 左金都御史是正三品,他的生母依他封了诰命,便是淑人。 宁晚桥总觉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左金都御史,直到秀茶小声在她耳边说:“是夫人之前要小姐嫁过去当继室的左金都御史。” 夏氏不想宁晚桥沾上事,堆起笑脸,正要迎上去说话,杨氏觉得夏氏身份低微,根本没有理夏氏。反而问宁晚桥:“你是何人?” “我是妙手堂的大掌柜。” 杨淑人理所当然道:“那正好,给你个面子,今日你就做主了,把这些药全卖给我们。” 宁晚桥差点被杨淑人的无耻气笑了:“那老夫人能不能说一说,您买那么多药做什么?或者给我一个,将这些药全部卖给你们的理由。” “理由?哼!”杨淑人眼尾一挑,“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宁晚桥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请老夫人乖乖到后面排队,一人买一瓶。” 杨淑人闻言,阴阳怪气道:“姑娘,我看你年纪小,别不知天高地厚。” 宁晚桥脸色严肃:“我最后说一遍。若是老夫人没有给我个足够的理由。这药老夫人只能买一瓶。” 李管家和小厮就要上前理论,老夫人却是伸手一挡:“我们是有身份的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明日啊,我敢保证,他们会乖乖上门道歉,双手把药奉上。” 这算是今年以来,宁晚桥听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她也不气了,甚至笑起来:“老夫人,那咱们就等明天吧?” 杨淑人看见宁晚桥的笑,只觉得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了。 上了马车,杨淑人却是没有回家,而是让车夫拐弯去安武侯府。 康氏听到下人说杨淑人来了,头皮发麻,不想见杨淑人,又不得不让下人把杨淑人请进来。 杨淑人一进门,便摆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康氏脸上挂着笑:“杨淑人今天突然来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李管家把欠条往上一摊,上面写着借款两万两。 康氏脸色一白:“杨淑人,如今我手头拮据,能不能再多宽限几日。” 李管家语气倒是挺和善的:“夫人误会了,我们老夫人不是要夫人还钱,而是希望夫人遵守诺言,把姑娘嫁过来。” ------------ 第202章 套中套 “姑娘?”康氏愣了一愣,知道杨淑人不是来叫她还钱的,松了一口气,“想必杨淑人也知道了,我们安武侯府的桥姐儿,已经被皇上赐婚了。” 杨淑人乐呵呵地道:“我知道,日后她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嘛,正好她没有嫁人,把她嫁过来。以后咱们是亲戚了。” 康氏一听,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自己女儿怎么可能去给一个老男人当继室? “杨淑人,实在对不住,我们怡姐儿,她有婚配了。” 杨淑人一听,不乐意了:“那退掉。我可是知道,你借这两万银子,是为了给自己娘家填补亏空的。当初说好了,把一个女儿嫁过来,这两万银子,就当彩礼了。” 康氏赔笑道:“杨淑人,这笔钱我会还上,利息也会付给你。” 杨淑人冷笑:“我要你那点利息做什么?我要的是儿媳妇,给我孙儿当母亲的儿媳妇。” 谁都知道皇上给安武侯府的姑娘赐婚了,攀上安武侯府,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 到时候儿子的仕途,以及银子,那不是说来就来? 所以杨淑人心里明镜似的,不要利息,坚决要人。 康氏立即低声下气地说:“不瞒着老夫人,怡姐儿真的已经跟人定亲了,如今已经在准备婚事了。” “那也不行!”杨淑人不容人商量的口吻,“若是你不把怡姐儿嫁过来,我就跟人说去,你的怡姐儿已经跟我儿定亲了,这彩礼也收了两万两,我看看到时候,谁还敢娶她?” 康氏脸色大变,这杨淑人,是要往里整她们啊。 “母亲。”宁晚怡走进来,看见里面有客人,微微行礼请安。 为了给客人留个好印象,她表现得乖乖顺顺的,行为举止也端庄得体。 杨淑人一看她这样,觉得她很好,更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儿媳,忙笑着说:“怡姐儿温柔贤淑,平日都读什么书?” 康氏心底大惊,想要暗示宁晚怡,故意说差一点。 不料宁晚怡为了让人觉得,自己也不比宁晚桥差,便恭恭敬敬地回:“女诫,女训,女论语。” 杨淑人很满意,看向康氏惨白的脸:“夫人就这么定了,待我们选好日子,便让媒人上门来。” 宁晚怡处于茫然中,杨淑人走后,这才问康氏:“母亲,方才的老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康氏气恼:“你啊你,什么时候该表现,什么时候不该表现,难道不知道吗?刚才那位老夫人,是左金都御史的母亲。” 宁晚怡震惊,瞪大了双眼:“那她说的提亲,是我?” 嬷嬷叹道:“方才夫人正在给小姐拒了这门婚事,谁知道小姐进来。杨淑人似乎对小姐还很满意。” 宁晚怡惊叫:“不,母亲,我不想嫁给那个四十岁的老男人。我不想当别人孩子的母亲,不想给别人养孩子。” 康氏也十分心疼,抱着她安慰:“母亲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可是话这么说,康氏心中也是没有底的。 若是不把自己女儿嫁过去,以杨淑人这样的为人,女儿定要被杨淑人给毁了。 宁晚怡抬起哭成泪人儿的小脸:“母亲有什么办法?方才我可看到那个管家,手上有借条。那个是什么?“ 康氏拍着她的背:“你不用管,母亲会想办法。” 宁晚怡抹了抹眼泪:“母亲,我不是傻子,她拿着借条上门,是不是威胁母亲把我嫁过去?” 嬷嬷说道:“原先是想让桥姐儿嫁过去的,谁知道途中出了变故。” 宁晚怡恍然明白了什么:“母亲是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要是有办法,这件事早就解决了。不会等到现在。” 康氏忙抚摸自己女儿的头发:“怡姐儿,你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嫁过去的。” “母亲别骗我了。”宁晚怡抽噎着,“方才她说选好日子就上门提亲,到时候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康氏真被宁晚怡的话说中了,这会她真是走投无路,不知道怎么办。 女儿嫁过去,是受苦折磨。 女儿不嫁过去,杨淑人也会毁了她们。 宁晚怡哭着跑回院子,凭什么宁晚桥能当太子妃,凭什么她不行? 看了眼前两日参加宴会,拿到梨园的戏票子,她带着丫鬟出门去看戏班子表演了。 通往梨园的那条街道,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她烦闷地在车厢里掰花瓣。只是越掰越恨,越恨越掰,最后竟将手里的花瓣揉碎成了一团,气恼得扔进篓子里。 好不容易到了梨园,戏台上已经开始了,也没有了好位置。 正想转身走,姚淑节的丫鬟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宁姑娘真是巧,我们家小姐刚好有一个位置。” 安武侯府跟顺康侯府差不多,都是快要没落的贵族。 如今宁晚桥即将成为太子妃,安武侯府又水涨船高,地位不可言喻。 宁晚怡自然傲气一点,狗仗人势,坐下后,高傲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姚淑节也不介意,笑笑:“一直听说襄阳来的戏班子厉害,今日无聊,我便来看看。” 姚淑节看了眼宁晚怡的眼睛,“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宁晚怡不设防,也想找人诉苦,一股脑说了:“原先我母亲要给宁晚桥和左金都御史订婚,如今她被赐婚了,杨淑人叫我嫁给左金都御史。我不服气,凭什么我要代替她嫁给左金都御史?” 姚淑节没有想到,自己今日过来,还打探到这件事情。 原先她还想着,宁晚桥医术厉害,进入大皇子府,终究也是一大利器。 若是宁晚桥的轿子抬到左金都御史,宁晚怡这个草包的轿子抬到大皇子府。那么,一切正正好,问题也解决了。 计划改变后,姚淑节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她用手帕帮宁晚怡擦拭眼泪,安慰道,“左金都御史怎么也是三品官,也没有那么差劲。” “那你嫁给她啊。”宁晚怡一点没有给她面子。 谁知道姚淑节道,“我正为进入大皇子府发愁呢。虽说是大皇子的侧妃,到底也是妾。嫁给左金都御史,是当家主母。” 宁晚怡惊讶,竟然有人愿意为了当主母,想嫁给老男人。 大皇子风姿卓越,贵为皇子,当妾也总比嫁二婚有孩子的老男人强,即便不是主母又如何? “你已经被赐婚了,想嫁给左金都御史也不可能了。” 姚淑节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若不怕,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只要把结婚的日子,定在我入大皇子府的当天,到时候我们上错花轿嫁对郎。不是一件美事?”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敲锣声,襄阳来的杂戏团又开始上台表演了。 ------------ 第203章 约会 宁晚桥让车夫去跟踪了杨淑人几天,原来杨淑人买她的药回去,一是拿来转手卖,二是试图研究药丸的成分。 可惜她一直没有研究成功,所以每次妙手堂上新药,杨淑人就过来囤货。 然后把他们妙手堂的包装拆了,换成他们自己的包装,摇身一变,成了他们杨家药堂特供药,一瓶定价比她的贵上百倍,都是供给权贵人家用。 宁晚桥气笑了,她好心好意做的惠民用药,让这种龌蹉的人,用信息差,贩卖成高价药获利。 看来她必须想个法子,让杨淑人打消这种损害老百姓利益的获利方法。 于是她开了个会议,问问大家的意见。 姚正德先说:“我们收购的药材有限,制作的药丸有限,所以供不应求。要是能多熬制一些药丸,说不定大家都知道妙手堂能买药。” 郭童说:“我想着,能不能让村里的人帮我们种药材?” 宁晚桥想了想:“让村里人种药材的建议是不错,既能增加我们收入,也能增加村民的收入。只是我们不知道哪里有种植草药的田地。” 郭童道:“小姐若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 宁晚桥就把种药材的事交给郭童了,不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药材变多了,就得雇很多人来熬制药丸,那么就会混进很多来历不明的人,到时候她的药方肯定会流传出去,药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碰到心思不正的,日后很可能就会说这是他祖传的药方。 所以,她必须得有自己的专利,但是大封并没有专利权法,她的权利得不到保证。 到时候劳心劳力,很可能会面临人财两空,牢狱之灾。 这个会议只确定了,让郭童先去找田地,解决村民帮种药的事。 若是这件事成了,药材种上,也要来年她成婚后。 这期间,她还是能拿来做点别的事情的,比如找阮穆宁商量,官府能不能出台一些,有利于保护商人的措施。 春上原把宁晚桥想见阮穆宁的消息递到东宫的时候,阮穆宁正在跟大臣们商讨东北部雪灾的事情。 户部侍郎把官员统计受灾范围和受灾人口大概说了一下:“此次约有三千多户人家房屋被毁,其余另有五十人丧生,灾民大约七千多人。” 阮穆宁沉吟片刻,当即下了决定:“让知府、同知、通判和县令,亲自到受灾地视察灾情,并且为灾情造册。赈济受灾户时,那些极度贫困的受灾户,要区别对待。” “是。” “减免徭役赋税。”阮穆宁停了一下,“再派医官们前往救治。以皇上的名义,赐给死者棺木钱。” 户部侍郎问道:“太子要给他们每人多少钱?” “赐给七岁以上的灾民,每人两千钱。赐给每个死者三匹绢作为丧葬费用。再携带药品赶赴灾区治疗。” “是。” 户部侍郎走了,锦标进了文华殿,禀报:“太子,宁小姐想见您。” 如今阮穆宁跟宁晚桥定亲了,只要不是两个人单独相处,见面也就不需要避嫌。 他让锦标去定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约宁晚桥明日一起吃午饭。 宁晚桥拿到邀请帖的时候,抓了抓自己的脸,不明白阮穆宁为什么去酒楼吃饭?往日不都是在春上原见面吗? 凡霜看见帖子,小声提醒宁晚桥:“小姐如今和太子定亲了,再公开和阮公子吃饭,会不会有些不好?” 宁晚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笑道:“明日你同我去,就知道了。” 翌日宁晚桥梳妆打扮,准备带凡霜出门,家里的护院过来说,阮穆宁的马车停在正门口。 宁晚桥跟着凡霜出去,见他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真的停在正门口拐弯处,这才让车夫驾她的马车出来。 阮穆宁掀开帘子看她:“不如你上我的马车来?我们在路上也可以聊聊。” 宁晚桥上了他的马车,跟他并排坐着。 阮穆宁刚想开口问她近日可好?宁晚桥却先开口:“太子把手伸出来,我替太子把把脉。” 阮穆宁只能把手摊在案上:“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夫,见面第一件事,便是要替我诊脉。” “那是因为我关心太子。”宁晚桥替他诊脉,定了定,“太子身体没有大碍。腿可还痛?” 阮穆宁收回手,袖子落下:“不过过去半年有余,走得远一些,还是会痛。明年我们成婚了,应当会好全了。” 宁晚桥从旁边拿了支狼毫,行云流水写下一个方子:“太子让太监去御药房抓这些药,蒸熟了敷在痛处,三个月后就会好了。” 阮穆宁笑了笑,收进衣袖里:“今日一见你,便有收获。” 宁晚桥把狼毫搁置到笔架上:“一会儿到了酒楼,我还要请太子多多指教。” “嗯?”阮穆宁看她一眼,见她嘴角微微扬起,“只要你约我,必定是大事。” “对我们这些药堂来说,是救命的大事。” “噢?”阮穆宁问,“药堂的事,一是草药,二是药方。这两样是最重要的。若是草药的事,我想你定能自己解决。若是药方的事,你解决不了的,但是我这个不会医术的,又能解决的,一定是药方所有人的问题?” 宁晚桥真想给他竖一个大拇指,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别人会自己猜,不用她说。 不过要是朝阮穆宁竖大拇指,在她眼里是夸奖,在别人眼里就是藐视皇权了。 她只能嘴巴赞叹:“太子猜得没有错。我很佩服。” “你的药方被人偷窃了?” “暂时没有。不过有人试图研制我制作药丸的成分。” 阮穆宁道:“他应该不知道妙手堂是你所有,若是知道,定然不敢上门找事。” “亮出太子妃的身份是好,不过万一有心人要害我,我不会武功,防不胜防。” “你想得周到。不知我能帮得上哪些忙?” 应该怎么跟阮穆宁说,比较能让他听得懂。宁晚桥抿唇想了想:“大街上的丝行、粮食行、药堂、酒肆,都有他们的店名。” “嗯?” “我们看到这些百年经营的店铺,是不是对他们产品有一种自然的信任?” “嗯?” “妙手堂是我外祖父留下来的,如今也有几十年了,附近的老百姓都信任它。我想把妙手堂这个名字,变成自己所有,不允许别人再用这个名字经营。” 阮穆宁若有所思点头:“你的想法不错。既能保护那些苦心经营品牌商家的利益,也能激发商户与商品荣辱与共,增强他们的责任心,保证和提高物品质量,努力争取做一个更优秀的牌子。” ------------ 第204章 如坐针毡 “太子答应了?” “对民有利的事,我自然答应。只是流程不能是你对着我走。” “我知道。”宁晚桥道,“太子是我的未婚夫,若是免去那些流程,被有心人抓住,会说太子给我开后门。太子知识渊博,今日我求见太子,就是想让太子给我指条明路。” 阮穆宁微微笑:“大封颁布一条新律令,都要经过三司会审,才会由司礼监盖印颁布。” 宁晚桥问:“也就是说,要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同意?” “没错,三司会审过了,你说的条令一定会通过。即便皇上和我有意见,也一定会过。” “那我要如何让三司通过我的议案?” 阮穆宁略微思考:“去找京城各个行业的老字号,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们东家,他们肯定会同意跟你一起制作文书上交刑部。这其中,香云庄背后的东家,在大理寺有人。如意居背后的东家,在都察院有人。品珍楼背后的东家,在刑部有人。他们这三家聚到一起,三司会审自然通过。” 宁晚桥心里感叹,果然熟悉当朝势力,知道他们背后的人脉,做起事情来,就可以事半功倍。 宁晚桥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笑脸:“无以回报,中午的饭菜,太子请让我来付款吧。” 阮穆宁道:“恭敬不如从命。” 马车很快拐进了万玉街,阮穆宁订的酒楼就在这条街上。 今天似乎人很多,马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最后干脆直接停下不走了。 宁晚桥掀开帘子往外看,一整排的马车在前堵住了,只有行人见缝插针而过。 在外面驭马的锦标大声说道:“公子,小姐,前方有戏班子巡街表演,加上到吃饭时间,路上有点堵。” 宁晚桥看见酒楼就在前面,提议道:“不如我们走过去吧?” 阮穆宁自然不介意,和她下了马车。 看到前方的戏子,站在高高的木轮板上表演变脸魔术,宁晚桥恐高症快要出来了,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阮穆宁却道:“他们站的地方有架子固定住他们的脚,若是不小心跌落下来,架子上的绳子会拉住他们。” 看到他们变脸可以以假乱真,引得周围老百姓一阵狂呼鼓掌叫好,宁晚桥好奇:“这是哪里的手艺?” “听说襄阳戏班子戏法厉害,想必是襄阳的。” — 周锦画今日约了几个闺中密友,一起到酒楼吃饭。 为了让大家知道她过得很好,她还特意让段云舟陪同她出来。 知道万玉街常常堵路,没成想竟堵成这样。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左等右等,马车始终不动。 若是在平时,她自然希望跟段云舟多多单独相处,而如今眼看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周锦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段云舟:“侯爷,酒楼就在前面,我们走几步路过去吧?” 段云舟其实不想动。 自从知道宁晚桥要嫁给太子,他知道这辈子跟宁晚桥都没有可能了。 每每晚上躺到床上,想到日后她身边躺的不是自己,便悔不当初,辗转反侧,有时候整夜坐到天明。 若是当初他再坚定一点,不听母亲的话,宁晚桥便还是他的妻子。 若是当初,他们有个孩子,她也许就不会走了。 周锦画见段云舟又开始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侯爷?” 段云舟从抽痛的记忆里回神,看一眼周锦画,这不是他想娶的。 若是下半辈子都要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只用责任心跟她生活,实在是有些无趣。 他淡淡地问一声:“何事?” 周锦画看见段云舟气宇轩昂的模样,有些脸红,娇生生的:“前面堵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我看酒楼就在前方,走几步路就到了,我们走过去吧?” 段云舟坐在上面也烦了,便先行下马车。 周锦画跟在后面下马车,一副新婚不久的娇羞新娘模样。 今日她特地打扮了一番,连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夸她,像海棠花一样娇美。 只是两个人刚走一步,忽然发现斜后方一对熟悉的璧人。 两个人定睛一看,一个是宁晚桥,一个是当朝太子。他们聊得如火如荼,似乎很有默契。 郎才女貌,温润而泽,不仅吸引周锦画和段云舟的目光,也吸引其他过路人的目光。 段云舟和周锦画立即就想上马车去躲起来,可是马车在他们后面,宁晚桥和太子也在他们后面,根本退不回去。 想假装看不见宁晚桥和太子,可这显然不可能。 看见太子和太子妃,不上去问安,于理于情都不合。 两个人踌躇、沉默、心虚,害怕宁晚桥一会儿借着太子的势,让他们同坐一桌吃饭,给她端茶倒水伺候她吃饭,她满意了才饶过他们。 只道今日出门,没有看黄道吉日。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会跟宁晚桥出门吃饭。 宁晚桥正在跟阮穆宁聊大封各个州县的特色,说着说着,忽然看见段云舟和周锦画心虚地走在前,那样子像是要去偷东西吃的老鼠,鬼鬼祟祟,猥猥琐琐。 阮穆宁也看见了他们,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宁晚桥估计他们正在做心理建设,怎么跟自己打招呼问安呢。 想到以前段云舟天天在她眼前晃,早上想来找她,晚上想来找她。 她心思一动,对阮穆宁道:“太子看见平昌侯和夫人了吗?” 阮穆宁不知她要做什么:“自然是看见了。” 宁晚桥笑道:“一会儿太子就站我旁边,别说话就行。” 阮穆宁点点头:“我自然乐意配合。” 宁晚桥喊道:“侯爷,夫人?” 段云舟和周锦画脊背突然僵直,以前宁晚桥可是从来没有主动打过招呼的,今天却主动叫住他们。 他们心虚又尴尬地转过身,假装才看见宁晚桥和太子。 段云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阮公子和…宁小姐,也出来吃饭?” 宁晚桥看到段云舟和周锦画如坐针毡的表情,微微笑:“侯爷跟夫人也出来吃饭啊?” 周锦画一副生怕她在阮穆宁枕边吹枕头风的样子,哆哆嗦嗦地道:“今天侯爷休沐,我们约了朋友。” 宁晚桥问:“你们定了哪个酒楼?” 周锦画勉为其难地指了指前面的酒楼,宁晚桥立即道:“正好,我跟阮公子定的也是这个酒楼。既然碰见了,就一起吃吧?” 段云舟脸色当下青一阵,红一阵。 周锦画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就知道,宁晚桥是个报复心强的,遇见了,肯定要他们端茶倒水伺候她吃饭。 ------------ 第205章 善意提醒 阮穆宁见宁晚桥吓唬别人也差不多了,给了段云舟和周锦画台阶下:“晚桥,既然侯爷和夫人约了人,我们别打扰了。” 段云舟心思在阮穆宁对宁晚桥的称呼上,他们什么时候,亲昵到会一起出门吃饭,还称呼对方的名字? 周锦画心思却在太子肯放在他们离开的话上,忙拉着段云舟恭恭敬敬道别:“公子,小姐,我与侯爷先走一步。” 宁晚桥不过是看在刚才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样子,逗一逗他们,也没有想跟他们吃饭,那会让她没了胃口。 她大度道:“既然阮公子这么说了,那你们走吧。” 太子终究是识大体的,段云舟看了眼宁晚桥,见她对太子似乎也没有男女之情,心中不由高兴两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宁晚桥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别人,这就足够了。 看着他们走进酒楼的背影,宁晚桥皱了皱眉头,跟阮穆宁紧随其后进了酒楼。 他们定的是二楼的雅间。 雅间之间用屏风围挡,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旁边的食客。 他们朝定的雅间走去的时候,看见了段云舟和周锦画,正在同几位小姐和公子闲聊,似乎聊得十分愉快,好多小姐都夸周锦画跟段云舟郎才女貌。而周锦画也十分受用这种恭维,笑得合不拢嘴,脸上浮出两坨红晕。 在雅间坐下后,掌柜亲自过来,问他们要吃什么。 宁晚桥跟阮穆宁各点了几个菜,雅间雕梁画栋,角落有好几株翠绿色的松柏盆景,氤氲着雾气,仿佛置身山水墨画间。 “太子,黑衣人已经死了,那两位丫鬟可有进展?” “不曾。背后主谋是个沉得住气,走一步算三步的人。” 宁晚桥有些失望,又问:“他最近有没有派人过来杀我?” 阮穆宁摇了摇头:“你不必忧心,我已经让人跟踪丫鬟了。护院和车夫,都会保护你的安全。” 宁晚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往窗外看的时候,正好看见仙源和几位公子小姐走进来,看来今天还真是热闹。 “太子跟仙源公主的关系如何?” 宁晚桥突然这么问,阮穆宁往外看了一眼,也看见了仙源跟自己的好友们往楼上来。 “我与仙源虽同父异母,却也是有兄妹情的。” 那就是感情好了。宁晚桥在想要不要提醒阮穆宁,注意一下仙源的动向,只怕后宫那些妃嫔,以及皇子们,会利用仙源,来拖他的后腿。 只是若是她说了,万一是她想多了,会不会变成挑拨离间? 宁晚桥想了想,斟酌着词语:“皇上子嗣多,如今仙源公主失去皇后的庇佑,只能仰仗你这个皇兄了。” “她被母后宠坏了,脾气有些大,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这段时间一直想到东宫探望我,即便我被软禁在东宫,也想着要救我。” 宁晚桥夸赞:“仙源公主是个漂亮的姑娘。前段时间我还进宫替她治病了。”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我不曾听说。” 看来阮穆宁十分相信仙源,没有派人打听仙源的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病。黄疸,小孩才会有,大人几乎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吃药也会慢慢好起来。” 阮穆宁忽然笑了笑:“你这样拐弯抹角同我说这件事,是不是想提醒我有人会利用仙源?” 宁晚桥被识破,干脆坦坦荡荡的:“太子聪明,那日我去流华宫,竟然看见了荣夫人。” 荣夫人曾经也是国公府的夫人,阮穆宁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鲁莽:“你怀疑后宫有人故意放荣夫人出来?” “不仅如此。”宁晚桥压低声音,“我觉得皇上会不会也知道?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试探我们。” 从她几次跟皇上接触来看,皇上是个心思重,阴晴不定的人。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要不然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阮穆宁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不会多加去揣测圣意,从来都是顺势而为。 “父皇生性多疑,很少管后宫的事。若是插手,必定是后宫影响到了前朝。荣夫人当日是不是威胁你救她们出去?还有,让你想办法替我纳妾?” 没想到阮穆宁直言不讳点出来她的暗示,宁晚桥干巴巴地笑了笑。 “你不必拐弯抹角。既然我们约定好了规矩,和我说就是。” “我也是怕会引起误会,伤了太子和公主,还有荣夫人的情意。” 阮穆宁解释:“这些时日,我以腿疾为由,很少见客。仙源也不例外。回宫后,我会找个时间,敲打敲打她。让她日后别再因为这种事情去烦你。” 宁晚桥不介意道:“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过了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怕太子因为公主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皇上动怒,牵连到太子。” “既然是我同你提议结盟,我自然会保证,你会安安全全到太子府里。” 掌柜和小二端菜上来,宁晚桥跟阮穆宁在掌柜的伺候下,用了饭。 吃饱后,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酒楼客人散去,街道也没有那么堵了,他们各自坐上马车离开。 回到宁宅,凡霜才敢吱声。 “小姐,阮公子原来是太子?” 宁晚桥点头:“所以你担心的问题不会出现。” “刚才锦标大哥跟奴婢说的时候,奴婢仔细想了一下,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错话,还好奴婢只说过卫二公子送琴给小姐的事。” 宁晚桥:??? “你怎么会跟锦标说这些?” 凡霜立即跪下:“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对外面的人多说一个字。” “算了。琴也送回去了,你起来吧。”宁晚桥坐下,秀茶立即上来帮她捏肩。 芙清走进来,“小姐,安武侯府请小姐有空了,回侯府看看院子的布局。” ------------ 第206章 由她做主 宁晚桥对房子也没有多少研究,所以工匠跟她说的时候,她让工匠事无巨细跟她解释了一遍,最后让匠师做决定。 从工匠给她的完成品画像来看,布局严谨,主次分明,院子应当是偷偷往外扩张了,比之前的更为宏大,建筑也更讲究制度,装饰以奢华为主,细节雕饰华美精细。 花园中有池塘,不远处是花谢,极其雅致。 安武侯道:“你若不满意,族中说再让工匠重新设计。” “可以了。”宁晚桥就是出嫁的那一个月住,其他时间也不会在安武侯府住。 安武侯挥手让人明日就动工。 看完了院子布局,宁晚桥要去跟康氏请安,安武侯说她难得来一次,留在侯府吃了午饭再回去。 宁晚桥顺势就答应了。 进到康氏的院子里,还没有走进厅堂,宁晚桥就听见康氏大发雷霆,骂宁晚怡被人下了降头。 安武侯脸色不悦,这大白天的,什么事情就开始吵吵嚷嚷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康氏看见安武侯来了,立即用手帕掩面哭泣,“怡姐儿要嫁给那个老男人,要给别人当继母。” “左副都御史虽然年纪大,到底是三品的朝廷重臣。在你嘴里被说成老男人了。”安武侯坐下,“我看怡姐儿嫁给他就挺好。” 康氏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得不转移话题:“左副都御史是好,可是他有孩子。怡姐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哪能当好别人的继母?” 安武侯道:“没有人是天生当母亲的料,到时候派个嬷嬷过去教导她,出不了几个月,就是傻子,也能教会了。” 康氏噎住,谁知道宁晚怡立即出声:“母亲,父亲已经同意了,您就让我嫁过去吧,我是心甘情愿的。” 康氏立即大声道:“怡姐儿,你是疯了嘛?之前杨淑人上门,你死活不同意。现在怎么又同意了?给别人的孩子当继母,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宁晚怡一急,口无遮拦:“那日杨淑人过来,让母亲遵守约定,我也是为了…” 康氏忙捂住她的嘴巴,“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答应你就是。” 宁晚桥和安武侯都听出了背后有事来。 安武侯拍了拍桌子,怒吼:“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康氏还是捂着宁晚怡,不让她说话。 “原先我想让桥姐儿嫁给左都御史,后来皇上先赐婚了。杨淑人见婚事泡汤了,前段时间上门来要怡姐儿嫁给左副都御史。我不答应,怡姐儿也不答应。这不是怡姐儿为了我们安武侯府,所以要牺牲自己嘛。” 在康氏的一番说辞下,安武侯倒是觉得宁晚怡也是个贴心的女儿。 “既然她想嫁,就让她嫁过去。左副都御史家底丰厚,高官厚禄,怡姐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宁晚怡挣扎着,想要睁开康氏的束缚说话。 康氏恨不得把她打晕了,等安武侯走了,再弄醒宁晚怡。 “侯爷说的是。如今怡姐儿非要嫁过去,我拦也拦不住。” “那就让杨淑人请媒婆上门提亲交换庚帖,再定个日子,风风光光地嫁了。” 康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笑道:“侯爷说的是。明日我让丫鬟过去说一声。” 宁晚桥看着宁晚怡的眼睛,并没有看出她丝毫被强迫的意思,看来真是心甘情愿的想嫁给左副都御史了。 只是宁晚怡眼高手低,不可能想要嫁给左副都御史啊。 如果想嫁,背后肯定还有足够诱惑宁晚怡的利益。 丫鬟布菜吃饭的时候,安武侯问宁晚桥:“前些日子,父亲听人说,你同太子一起去酒楼吃饭了?” 宁晚桥愣了愣,问:“父亲也爱听八卦啊?” 安武侯笑呵呵地道:“那是同僚们在衙署说的。他们说太子自小体弱多病,皇上一直不让太子靠近女色,如今皇上赐婚了,终于看见太子出宫跟你吃饭,都夸你前途无量。” 宁晚怡撇了撇嘴,想到自己马上要嫁给大皇子为侧妃,身份就比宁晚桥低一点,日后她肯定也会前途无量,说不定还能靠孩子子凭母贵,一飞升天。 吃饱饭后,康氏想到宁晚桥拿走她那一万两雪花白银,如今想起来就心痛得不行。现在自己被追债,又要卖女儿还债,越看宁晚桥,就越恨。 所以也不留宁晚桥训话了,只让宁晚桥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宁晚桥出来后,左思右想,回到家中,招来家里的其中一个护院,去盯着宁晚怡,看看她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 东宫。 锦标把最近调查到的结果禀报给阮穆宁:“禀太子,荣夫人收买掖庭宫守卫,偷溜出的掖庭。” 阮穆宁意料之内:“仙源都跟谁来往?” “从出入宫登记册来看,公主那日让宁小姐入宫诊治。后来又以无聊找人说话,请姚家姑娘入宫聊天。” 阮穆宁意外:“姚家的姑娘?”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公主往日就跟姚家姑娘走得近。让她进宫来聊天,也十分合情合理。” 阮穆宁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好几圈,对身后的小贤子道:“去把公主请来。” 仙源看到东宫的太监过来请她,喜悦溢于言表:“皇兄真的要见我?” 小贤子回道:“太子在文华殿等公主。” 仙源到了后,看见阮穆宁坐在案前处理公事,忙行礼:“皇兄。” 阮穆宁让太监搬来椅子,问道:“这些时日,你身子可好?” 仙源高兴地道:“皇兄,我身体很好。” “前段时间,太医说你染病,我忙于东北部雪灾的事,没能去看你。” “我已经好了,皇兄不必挂心。”仙源眉眼弯弯。 “太医可有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仙源顿时支支吾吾,她总不可能说是自己给自己下药的吧? 仙源说话小心翼翼:“我不小心吃错了药物,所以就生病了。” “是吗?” 阮穆宁就这么看着她。 他收起自己的温和时,眼睛如厉鹰一样,有一种逼人的迫力。加上他肤色苍白,病恹恹的清贵公子,似乎一眨眼就会变脸。 仙源坐立不安,在碰到阮穆宁阴沉的眼睛时,立即就要跪下磕头求饶。 她一开口,就有些哆嗦:“皇兄,是我, 我自己喝药引发病症的。” “为何要这样做?” “父皇还没有撤走东宫的锦衣卫时,我偷偷去掖庭看表姐和舅母,她们过得太苦了。我不忍心,就想帮她们。所以,所以…” “所以故意生病,让宁小姐进宫来,威胁宁小姐救她们出掖庭,让宁小姐纳她入太子府?” 仙源不满道:“太子妃之位,本来就是表姐的。如今表姐肯做小,表姐已经够委屈了。” 难怪宁晚桥提醒他要防着身边的人,阮穆宁冷声道:“荣家被抄家,舅舅被流放,母后被赐死,我被父皇打断腿,你是想让父皇把你打入冷宫,才甘心?” 仙源被吓得发抖起来:“皇兄,我,我,父皇真的会把我打入冷宫吗?” “你与乱臣贼子谋逆,只这一条,就足够你被关进掖庭狱里,终身不得出来。”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舅母了,会救舅母出来。” 阮穆宁问:“当日宁小姐如何回答你们?” “宁小姐说,等到父皇大赦天下,舅母和表姐们表现好,说不定就可以出来了。” 看来她们没有听出宁晚桥对她们的暗示。 “你告诉舅母,就按照宁小姐说的,认真在掖庭做事,父皇大赦天下了,也许她们就能出来了。” 仙源虽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可到底皇兄说得对,万一她被打入掖庭狱,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是,皇兄有没有觉得,宁小姐度量不够?小家子气。” “为何如此说?” “那日舅母让宁小姐替皇兄纳妾,宁小姐说皇兄是她日后的夫君,她不喜欢别的女人来抢她的夫君,所以她不会替皇兄纳妾。”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仙源没有说假话,她就是这么说的。皇兄你看她还没有嫁就…” “后宅之事,由她做主。日后不许再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她。”阮穆宁打断她。 “可是…”仙源嘟了嘟嘴,皇兄竟然没有生宁晚桥的气。她还以为皇兄听了,怎么样也要对宁晚桥留个不好的印象,可是皇兄竟然没有生气,还让宁晚桥自己做主。 ------------ 第207章 夜游掖庭 宁晚桥派去跟踪宁晚怡的护院回来禀报,宁晚怡一直在府中绣房绣自己的嫁衣,为出嫁做准备,并没有跟其他人有什么接触。 难道是她多想了? 宁晚怡真的想嫁给左副都御史? 以她对宁晚怡的了解,那不如让宁晚怡死了。 是以,她让护院继续盯着宁晚怡,一直到宁晚怡真的上了喜轿,踏入左副督御史的新房。 蒋氏临盆也就是这几日了,宁晚桥打算明日有空,去看看蒋氏,替蒋氏把把脉,所以她早早睡下了。 只是,入夜,护院突然过来拍她的院门,极其急促:“小姐,小姐,快醒醒,宫里的太监来了,后面跟着锦衣卫,小姐…” 宁晚桥惊愕地从美梦中惊醒,秀茶和芙清急忙帮她穿衣服。 秀茶心慌地问:“小姐,以前宫里来人,都是大白天,如今怎么晚上来了?” 宁晚桥也琢磨着。 大晚上太监来,锦衣卫也跟着来,到底是什么事? 自从荣家出事,太后作为唯一的荣家人,早已经隐身起来,几乎不见客了。皇上也不让她去慈宁宫替太后诊治。 按理来说,太后的病还没有恶化的可能,理应不是让她入宫看病。 那么,很可能是她入宫替仙源治病,见荣夫人的事了? 若是皇上知道了她私下帮过荣家,这个时候是该找她清算了。 宫里的马车停在宁宅的角门,两位太监站在马车前,后面是十多个锦衣卫押送。 看见她出来,立即掀开帘子让她进去,二话不说,赶着马车朝宫门去。 不知过了多久,宁晚桥在紧张中下了马车,又坐上轿子。 不一会儿,轿子停下,太监又掀开帘子,让她下轿子。 宁晚桥走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前方甬长的宫道。 她记得她第一次从东宫出来,问过这条路,太监说这是去往掖庭宫的。 初冬的冷气混着黑夜笼罩在永巷,道路黑黢黢看不清,宁晚桥在太监和锦衣卫的押送下,跟着宫灯一步步往里走。 皇帝深夜传召她,却没有像平日一样,让她去御书房或者勤政殿,而是让太监和锦衣卫先送她到掖庭,因为前路未知,她心底多少有些慌张起来。 只怕进来了,就难出去了。 阴风袭来,无尽的黑暗夜色,让这条长长的甬道多了许多阴森。 偶尔有只乌鸦飞过,凄厉的声叫让人毛骨悚然。 太液池吹过来阴冷的寒风,让人心慌。 宁晚桥低着头往里走,最终肯定皇上一定是知道了她私下帮荣家的事,所以半夜传召她,心瞬间凉了半分。 这个时候,太子也不一定能救她,唯有靠自己了。 宫墙飞檐的四角围起巴掌大的掖庭宫,昏暗不堪,衰败阴森,地面上湿滑的淤泥。 宁晚桥突然想起荣夫人说的,她要是进了掖庭,就知道日子有多难熬了。 空气弥漫着骚臭腐朽的气味,此时很多人还在睡觉,这里的女人们已经起来干活了。 一个个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不整的女人,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们长年不洗澡,皮肤黝黑恶臭,塞满淤泥的指甲让人作呕。 走到洗衣池,宁晚桥看到堆积如山的衣服,荣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和荣夫人正坐在那里洗衣服。 她们刚进来不久,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出现空洞麻木。嬷嬷的表情是平和的,荣夫人的表情是愤恨不平的。 在看到她的时候,两个都惊愕住了。 本来还想跟她说话,在看到她背后的太监和锦衣卫,两个人脸色都有一些不好,特别是荣夫人,瞳孔骇然放大。 荣君雨正在低头喂养蝉蛹,荣君夏正在染布。 有了仙源的暗中帮助,她们是掖庭里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姑娘。 看到她被押送着巡游掖庭,姐妹两个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宁晚桥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转了多久,一直到脑子里,只剩下掖庭狱里犯人被鞭打的惨烈的声音,太监和锦衣卫队才送她上轿子。 跟在后面偷看的荣夫人,跌坐在洗衣池旁。 嬷嬷见状,赶紧扶她起来,语气里不尽地哀叹:“当日老奴劝你们不要去找宁小姐,就是怕连累了宁小姐。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可到底她没有自己的势力,大封还是皇上说了算,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能救我们?太夫人临终前交代了,别去打扰太子,你们非要不听。” 荣夫人知道自己出去无望了,还害了别人,忍不住抱住嬷嬷,低低地哭起来。 荣君雨和荣君夏过来,姐妹两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 荣君雨还想不明白,如今贵为准太子妃的宁晚桥,为何突然被押送到掖庭夜游。 荣君夏却大概明白了,皇上这是在拿宁晚桥开刀,震慑她们,让她们安分守己。 荣君夏紧紧地抱住嬷嬷的手臂:“嬷嬷,如今我们怎么办?若是出不去,就要在这里面永世为奴,翻不了身了。” 嬷嬷苦口婆心:“就安分守己的吧,好好在掖庭里做事,别再想其他的了。按理来说,你跟君雨满十三岁,本应当被充入军妓,如今皇上还念着点皇后的情分,开恩让你们在掖庭里,我们应当感激。” 感激? 荣君夏不禁冷笑。 是啊,感激。 皇上今日这番举动,他们是应当感激的。 — 宁晚桥的心沉到谷底。 刚入内殿,一个砚台砸过来,击中她的手臂,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皇上阴沉地坐在大案前,宁晚桥连忙跪下,额头顶在冰凉的地上,不敢窥视圣颜。 “拉下去打十大板。” 宁晚桥就这么被托到殿外,她不敢求饶。 因为皇上先让她去夜游掖庭,就是告诉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十大板,代替了她被打入掖庭的惩罚。 杖刑分为十杖、二十杖、三十杖、四十杖、一百杖。 而她是数量最少的杖刑。 行刑时要脱衣受杖,皇帝也开恩,不用她脱去外衣,直接开打。 太监左右开弓,板子雨点般的落在身上。 几下过后,宁晚桥皮开肉绽,板子已经有血迹。 她疼得全身跟着抽搐,却不敢叫出声,只能暗咬牙关。 ------------ 第208章 赐死 打完十大板,宁晚桥的嘴唇全白了,上衣被汗濡湿,下衣被血染红。 她还能稍微跪着,趴在地上感谢道:“臣女谢皇上开恩。” “开恩?”皇帝怒目横视,“若不是朕刚赐婚,嫁的是太子,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砍的。” 宁晚桥虚弱地道:“臣女知错了,谢皇上不杀之恩。” “你知错?朕看你是从未知错。面上恭恭敬敬,小心谨慎,背后却敢跟乱臣贼子搅和在一起,在朕的头上作威作福。” “臣女不敢,请皇上明鉴。” “明鉴?”皇上扔过一封密信,摔在她身上。 李公公弯腰拾起,念出:“裴国公府谋逆前,其一:太夫人在安武侯府附近的巷道,半路拦住小姐,私语一刻钟。其二:太夫人的贴身嬷嬷,夜半三更暗访宁宅,私语一刻钟。其三:仙源公主患病期间,同荣家罪妇私语两刻钟。” 宁晚桥心惊,原来皇帝的眼线这样细致,只要想查,必定能查。 难怪她跟阮穆宁定亲后,阮穆宁直接公开跟她吃饭,这样反而不会引起皇帝怀疑。 她连磕了三个头:“臣女知错了,还请皇上不要为臣女伤了身子。请皇上明鉴,臣女一直在替荣太夫人治病,太夫人来找臣女,也是为了病情的事。臣女身份低微,不敢有任何野心,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女并不知晓会在流华宫里见到荣夫人,请皇上明察秋毫。” “哼!”皇帝冷哼,“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鉴。” 皇帝从案边走过来,低头看着宁晚桥已经被血水浸湿的衣服,声音冰凉如初冬的白霜:“拿着朕对你的信任,当你们阴谋的筹码。朕应该怎么赏赐你?” “臣女不敢,臣女甘愿听从皇上处罚。” “乱臣贼子,以为朕是死了。”皇帝怒道,“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带仙源一起去,把放荣夫人出来的掖庭守卫,以及荣夫人,都闭上嘴巴。” 宁晚桥的双手从来都是救人,突然叫她亲自杀人,她实在不忍。 皇上却不管她忍不忍,直接让太监把她抬到掖庭宫门口。 仙源也已经被请了过来,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被皇上请过来要做什么,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看向她的时候,委屈、无助、可怜,最后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满身的污血,还没有等到荣夫人出来,仙源已经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宁晚桥实在是顶不住了,身体的疼痛又不得不让她清醒,控制着自己的意志。 不一会儿,两名太监被押了过来,用绳子捆绑着摁在地上。 锦衣卫又进去抓荣夫人出来。 荣夫人此时还在洗衣服,天已经灰亮。 荣夫人的手冻出疮了。 昔日保养得当的皮肤,在这掖庭里几个月,已经像是被风干多年的腊肉,干硬、黄黑、暗淡。 她洗得累了,刚坐下来垂捶背,两名太监上来,请她到宫门口。 荣夫人知道太监不会回答她,还是问了一句:“公公,这是有什么事情啊?” 公公不理她,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荣夫人心里忽然就惴惴不安,跟还在洗衣服的嬷嬷说:“我去去就来。” 嬷嬷想到宁晚桥被压着夜游掖庭的事,心生悲凉。 怎么会是去去就能来的? 嬷嬷看向荣夫人,太夫人没有受发肤之苦,先走一步,终究是好的。 夫人是精心呵护的小姐,受不了掖庭里的环境,也是理所当然。 嬷嬷清了清嗓音,问太监:“公公,能不能让荣夫人去跟两位小姐说说话?” 太监却不应答。 荣夫人不知所以:“嬷嬷,中午分粥了,我再跟她们说话就是。” 嬷嬷道:“夫人去吧。为了两位小姐,不管遇到什么,一定要记得为了两位小姐。” 荣夫人不明白嬷嬷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不过如今她确实是为了两个女儿活着。 只希望两个女儿离开掖庭,重获自由。 荣夫人转身走了,嬷嬷浑浊的眼睛一颗颗眼泪掉下来。 她这副残弱的身体,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事情啊。 — 荣夫人跟太监到宫门口,看见地下捆绑的奴才,正是自己贿赂出掖庭的守门太监。再往前一看,宁晚桥被宫女搀扶着,下半身的衣服被血染成朱红色。旁边的仙源咬着唇在哭。 两位太监端着盘子,上面是御赐的毒酒。 想到刚才嬷嬷对她说的话,荣夫人瞬间明白了,眼泪掉下来。 她后悔啊,后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没有好好跟两个女儿说说话。 没有静静地等待时机,心急地威胁宁晚桥救自己女儿出去。 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仙源公主刚想嚷着喊舅母,太监直接对着躺在长凳上的人道:“杖毙。” 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守门太监身上,他们被用粗布塞满口,只能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 宁晚桥忍着疼痛,看着他们血肉模糊,最后神志不清,再悄无声息死掉。 荣夫人脸色失去血色,苍白无力,还没有等太监说话,她哆嗦着,先对端酒的太监道:“我喝,我喝。” 她拿起酒杯的时候,看了一眼宁晚桥,眼里写着懊悔,最后她一口饮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荣夫人捂住肚子,嘴角鲜血流出,倒地身亡。 仙源忽然想到了皇后,母后是不是也是这样死掉的? 她捂住嘴巴,父皇,父皇,父皇竟如此狠毒。 她颤抖地躲在宁晚桥身后,嘤嘤地哭泣,最后哭得竟是气息微弱,昏厥过去。 — 景阳宫。 翁贵妃正在等着其他妃嫔过来给她请安,慢悠悠端起茶碗时,宫女忽然急匆匆进来报。 “贵妃娘娘,掖庭出事了。” 翁贵妃放下茶碗:“出什么事了?” “昨夜皇上押了准太子妃夜游掖庭,后来被太监押到皇上那里,方才她出现在掖庭宫门口,下半身被血浸湿,应该是被皇上杖刑了。那两名守门太监死了,荣夫人也被赐死了。” ------------ 第209章 夜访 “哐”,翁贵妃心惊,手撞到茶杯,烫水流到她手上,她却不觉得痛,“你是说,荣夫人被赐死了?” “掖庭那边传来的消息,其他的消息被皇上封锁了,没有什么人知道。”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姑姑搀扶住翁贵妃。 翁贵妃稳了稳心神,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皇上倒是倚重她。” 宫女不解:“跟荣夫人私下见面,皇上又责罚了准太子妃,接下来不是要撤销掉婚事吗?” 姑姑心平气和地道:“那要从什么角度看这件事。打死的那两名掖庭守卫,是我们的人。皇上若是知道这两名守门是我们的人,这是在警告我们,最好安分守己。同时让宁小姐知道,后宫争斗的血腥残酷。想要成为一宫之主,杀人是不可避免的路。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让她亲自监视荣夫人喝下毒酒,一来可以断了日后她再次被荣夫人威胁的可能。二来让她站到荣家对面,真正地为皇上所用。” 各宫妃嫔过来向翁贵妃请安的时候,见翁贵妃气色不好,纷纷问候起来。 翁贵妃脸上堆笑:“昨夜睡得晚了一些。” 章德妃道:“娘娘保重身体。如今皇上赐下婚约,贵女们是不是要到宫中学习礼仪了?” 翁贵妃想到宁晚桥刚被杖刑的事,只怕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入宫学习,怎么也要到明年开春了。 而到了明年开春,婚事已经差不多到了,时间有些急。 翁贵妃心思有些乱,只道:“待本宫请示过皇上,再定夺此事。” 妃嫔们便跪安纷纷离去。 贤妃出来后,问起身边的姑姑:“她说睡不好,你信吗?” “奴婢听说昨晚上掖庭被锦衣卫围起来了。” 贤妃冷笑:“原先以为荣家倒了,太子会被废,她那么受宠,大皇子理应上位了。没想到皇上是个阴晴不定的。” 姑姑低着头:“娘娘说得是。只要二皇子按兵不动,看他们鹬蚌相争就好。” 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突然又没有了,谁都不甘心。贤妃太知道翁贵妃的心理了,想到方才章德妃提的事,贤妃关心起自己儿子:“上回锦澄进宫,说另外一位选的侧妃是哪家的了?” “回娘娘,是曾家的。平昌侯府的表小姐。原先要选日子纳聘的,但是皇上赐婚了,二皇子妃就说当日一同抬进二皇子府里来。” 贤妃也不嫌弃这桩喜事,这样算是间接绑死了平昌侯府。 平昌侯手上有兵权,日后说不定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 宁晚桥被皇上赐婚已经有些时日了,安氏打算去恭喜她,顺道和她话话家常。 只是准备出府前,几日几夜未归的卫明耀,忽然拦住她,让她还是等宁晚桥跟太子成婚当天,再去庆祝。 安氏不解:“为何如此?” 卫明耀道:“这些时日,我不回家,是因为皇上命锦衣卫调查她与荣家的事。” 安氏大惊:“皇上怎么突然要调查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还不可能胆大到参与谋反。” 卫明耀道:“荣夫人想找她帮荣家姐妹出掖庭宫。翁贵妃知道了,便将计就计,私自放荣夫人出来。仙源公主称病,请她入宫治疗,两个人密谈。虽然不知道谈什么,但是私下接触荣家罪妇,就是死罪。” 安氏紧紧抓着卫明耀的手:“她可是太冤了,这一切都是翁贵妃和荣夫人的错。” “这是其一。荣家谋反前,她私下见过两次荣家人。一是荣太夫人,二是荣太夫人的贴身嬷嬷。” 安氏下意识便想替宁晚桥辩解:“在太夫山上,她就替太夫人治病。我想,她是不是在替太夫人治病?” “锦衣卫调查到她当日给了嬷嬷人参丸,皇上应当是相信了她是给太夫人治病。只是,皇上可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在救人,暗中救治谋逆犯,就是死罪。” 安氏脸色一白:“夫君,她如今怎么样了?” “被杖刑十下,亲自监视荣夫人喝下毒药,看着掖庭宫守门杖毙。” 安氏心疼道:“她一直救人,突然让她要三个人的命,想来她一定会受不了。” “你不必担心她,只要太子还是太子,她就不会死。她敢从皇上眼皮底下救人,胆子不是一般地大。若是当初嫁给明渝,明渝头顶上的乌纱帽都得掉。” 安氏不解:“为什么如此说?不是还有你跟父亲吗?” “她若嫁进卫家,我跟父亲都会被牵连,别说明渝了。若她嫁进镇北王府,镇北王府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把她送出来,断了婚事。” “那太子可有受牵连?” “昨夜她游掖庭宫,皇上并没有让我们锦衣卫把东宫围起来,就是为了试探太子,会不会出来替她求情。若是太子出来替她求情,皇上会把太子废了。” “太子一直被软禁,皇上怎么也要废了太子?” “皇上多疑,认为太子与她早就认识,在赐婚给他们前,皇上试探过她,不过证明她之前并不认识太子。若是两个人早就认识,皇上定会认为,她替荣老夫人治病,是在为太子送消息。所以,太子一定会被废。太子被废,她这个准太子妃会跟着被打入掖庭。” — 东宫。 阮穆屹进到文华殿,看见阮穆宁在处理政事,走到他旁边,小声嘀咕:“东宫的太监里,怎么有几个武功还不错的?” 他也是习武之人,路过别人旁边时,自然能感受对方武功的高低。 阮穆宁把奏折盖起,笔搁置到笔架上:“你今日怎么又进宫来了?” 阮穆屹无所事事地看着他桌上的书:“只要太子愿意,我可以不来找太子,我去找宁小姐玩。” 阮穆宁皱起眉头:“过去几个月了,你还没有放下?” “太子陪我喝两杯,我把答案告诉太子。” 阮穆宁命人拿酒来,阮穆屹吃惊:“今日你怎的要喝酒?” “你的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我看你活蹦乱跳的,陪你喝两杯。” — 宁晚桥从宫里回来,已经连续发热两天,谭氏和宁司远白天亲自照顾她,晚上就让秀茶和芙清贴身照顾。 黑夜笼罩大地。 芙清端了冷水进来,放在盆架上,看到宁晚桥又开始呓语,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高热才会退下去,小姐总是噩梦呓语,也不是个办法。” 秀茶拧干毛巾,把它摊在宁晚桥的额头上:“姚大夫已经看过了,说小姐是心病,过两日就好了,急不得。” 院门忽然笃笃笃得响起,凡霜急忙起身去开,看见是车夫,有些惊讶,刚想问什么事,看见车夫身后跟着一位穿黑衣的公子。 凡霜定睛一看,这不是阮公子吗? 他一身黑衣几乎融合在夜色里,差点让人认不出。 “公子。”凡霜识趣地让开一条道,然后又急匆匆跑进去跟秀茶和芙清说,“太子来看小姐了。” 几个人忙低着头站到一边。 阮穆宁拂衣坐到床边,宁晚桥还在呓语,眉头紧皱,似乎被魍魉缠绕。 她看起来很虚弱,乌发盘旋在枕边。两日而已,她脸颊消瘦,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阮穆宁眼里晦暗深沉,干净洁白的手抓起她额头上的毛巾,放到盆里浸湿,再绞干,摊平在她额头上。 “从宫里回来,她一直发热?” 秀茶道:“回太子,小姐出宫前已经发热了。应当是受凉了。加上被打了十大板,血肉模糊,受了惊吓。” 宁晚桥双眉紧锁,苍白的嘴唇一张一翕,忽然一句破碎的呓语,她惊吓而起,猛地惊醒。 宁晚桥迷蒙看见一抹黑色身影,身上披着淡淡的凉意,和湿润的霜雪的气息,还闻到了一丝丝的酒气。 这酒气很淡,她鼻子灵敏才闻得到,换成别人不会察觉。 看清是阮穆宁,她第一句话就是:“太子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沙哑,鼻子堵着。 ------------ 第210章 深谈 阮穆宁看着她,轻声问:“害怕了?” 宁晚桥摇摇头,“我的世界没有杀戮。” “我知道,你在平昌侯府,即便被姨娘推入水里,被太夫人用火焚烧,也没有想要杀过她们。” 宁晚桥不语。 “你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若是日后我不能保你周全,这天下也不是我做主,我会主动结束我们的盟约,让你离开。” 宁晚桥听出了他的自责和无奈,“太子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后宫有许多看不见的血腥厮杀,我从懂事起,就常常看见别人杀人。第一次杀人,大概是在五六岁,记不清楚了。我发现有太监往我的饭食下药,不敢告诉母后与父皇听,为了保护自己,我谎称玉佩掉了,让太监帮我找。他找到井口边,我一把推他进去。只有一次杀他的机会,若是不成功,一定反过来会被他杀死。那时候我力气小,所以在推他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宁晚桥望着他,五六岁的她,其实还什么都不懂,阮穆宁已经自食其力了。 “我同你一样,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找个偏僻的地方,没有世间烦扰,岁月静好,与相爱的人执手偕老。只是我的出生,就注定了这样的美梦,是触不可及的。自由有时候需要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有时候还会葬送自己的生命。” 宁晚桥道:“我知道风光荣华的背后,一定伴着残忍的杀戮。太子今夜冒着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危险出来看我,我很感激。救荣太夫人是我自己决定的,不关太子的事。若是太子因为我受牵连,我心中愧疚难安。” 阮穆宁咳了几声,微握拳掩抵在嘴边掩饰咳嗽,灯下他手指白皙,修长的手指泛出一种病态的白。 宁晚桥疑惑:“你怎么会咳嗽?方才我闻到你身上有酒味,难不成你喝酒了?” “世子进宫找我,我陪他喝了两杯。” “可是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我不醉,怎么能出来探望你?” “我替太子把把脉吧?” “你给我开过药方,还有香囊,我随身佩戴。” 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香囊,宁晚桥看到了他里衣是蓝黑色的,惊讶地问:“太子穿的可是太监的衣服?” “父皇的人混在东宫的太监里监视我,我不能随意出宫,所以假扮太监出宫来探望你。我自小多病,很少饮酒。” 宁晚桥问:“太子陪世子喝酒,假装不胜酒力,醉在榻上,再跟太监对换衣服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宁晚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太子早点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前功尽弃。” 他没有动身,又问:“你的伤口,可还好?” “皇上只打了我十大板,是最低的刑罚。我知道的,只要太子稳坐东宫,我就还有一个太子妃的身份保护我。” “父皇对你,跟其他的儿媳妇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 “父皇欣赏你。他给我们赐婚前,却尊重你,要你点头答应了,才会赐婚。” 宁晚桥不语。 “父皇当日给我的赐婚圣旨里,有一句是,我们共同辅佐父皇治理天下,为万民造福。” 宁晚桥讶异。 “你想新增律令,我让你去找别人,也就是为了让父皇看到你的能力。若是我直接帮你,父皇定会把这份功劳归到我名下。父皇让你看着舅母喝下毒酒,就是想告诉你,为了活命,有时候就要心狠手辣。” 宁晚桥理解了:“太子处心积虑为我,我感激不尽。” 阮穆宁踏着夜色走了,她躺下不久后睡着了,后半夜可能是退热了,她终于睡了个好觉。 一直躺在床上养了快一个多月,她的病和伤口才养好。 这时候已经是临近年关了,蒋氏的孩子早就生下了,送过来的消息是生了个男孩子。 宁晚桥闭门不出一个月,听到仙源也病了,一直躺在宫里不见客。 想到那天的事,仙源这样不谙世事的姑娘,心里那一道槛,比她更难过,那毕竟又是她的舅母。 到她对外见客的时候,郭童拿了跟村民签的契书过来给她。 ------------ 第211章 调查 他说已经召集村里各家的男人过来,和他们说种药材的事了,大家也都同意了。 宁晚桥大概翻了契书:“大家都没有种过药材,要找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学一学。第一年最好不要一下子种太多,等第二年有经验了,再增加种植量。” 刚聊完种药材的事,姚正德来了。 “小姐可还记得,那时候去卫家替卫二少爷治病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大夫?” 宁晚桥还有印象,当时师徒两个还阻拦她治人。 “他们两个一直想到我们妙手堂帮忙。如今我们要扩大店面,我想着不如就让他们过来。” “那就让他们过来吧,他们的事情,姚叔叔以后做主就是了。” 宁晚桥送走客人,安武侯府那边又递了帖子过来给她,让她回安武侯府去看她的院子。 翌日她去了后,院子已经建了一半,工匠们紧赶慢赶,要在两个月内把雕梁画栋的院落建造出来。 宁晚桥跟管家往康氏的院子去,途中看见了宁晚怡住的院子也在修缮。 一旁的管家道:“怡姐儿的婚事也定了,五月十八,跟二小姐同一天出嫁。但是怡姐儿婚事定下来比较晚,所以院子就只能简单修缮。” 宁晚桥看了一眼,确实只有两三个工匠在做工,看起来确实很简朴,做了跟没有做一样。 宁晚桥没有去康氏那里,而是转道去了安武侯的书房。 安武侯意外她竟然会主动找自己,问她:“可是院子有不满意的地方?” 宁晚桥开门见山地道:“太子大婚,举国同庆。钦天监算好日子后昭告天下,所有人办喜事都会自觉避开这一日,以免冲撞了皇室。怡姐儿却选在这一天出嫁,父亲为何会同意怡姐儿这一天出嫁?” 安武侯一听是来问这件事的,“那天左都御史府派媒婆来提亲,他们选的日子是八月初十。怡姐儿却非要五月十八。你母亲说不动她,觉得丢脸,就说那就静悄悄地办了,别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康氏一向对自己女儿寄予厚望,如今女儿非要嫁过去当继室,康氏觉得丢脸,所以悄悄办喜事,似乎也合理。 可宁晚桥直觉不对劲。 “父亲,这不是悄悄办就能混过去的事。我听说前些日子,五皇子抬妾室入府,都是偷摸抬的,就是为了避开皇室大婚,冲散了喜气。当日会有皇家护卫队到安武侯府开路迎亲,就算怡姐儿再低调,也会被发现。到时候我受牵连,父亲和族中的哥哥叔伯也会受牵连。别人入宫为妃,有母族帮助,我若犯错,父亲和宁氏族人,有那个能力保我任意妄为吗?” 安武侯冷汗涔涔。 宁氏族人还指望依靠宁晚桥壮大,连自保能力也没有。别说给宁晚桥撑腰了。 他本就不同意宁晚怡与宁晚桥同一天出嫁,只不过后来被康氏说动了。如今听到宁晚桥如此说,便让人去叫康氏过来。 康氏来了后,看见宁晚桥也在,心底不悦,听到安武侯让她去跟杨淑人改成亲的日子,当场怒道:“侯爷,这定下来的日子,怎么能说改就改?” 安武侯道:“当日太子大婚,皇家护卫队会到府中迎接桥姐儿,护送她到太子府。若是让人看见怡姐儿出嫁,冲撞了皇家,你担当得起吗?” 这肯定又是宁晚桥在背后说动了安武侯,康氏不满地皱眉:“侯爷,怡姐儿和桥姐儿是在同一天,但可以不用同一个时辰出府的。桥姐儿是太子妃,自然是先出府。怡姐儿会等皇家护卫队走完了,再坐上喜轿去左都御史府。” 宁晚桥道:“母亲是不是忘记了?后面还有王爷们的正妃和侧妃办喜事。万一在路上冲撞了王妃和侧妃的喜轿,又该怎么办?” 康氏脸色一僵,宁晚桥说对了,当日不仅有太子妃,还有皇子们的正妃和侧妃,她得罪不起。 虽然她恨极了宁晚桥,可从安武侯书房出来后,她又直奔去宁晚怡的房间,把要改成亲日子的事说出来。 宁晚怡梨花带雨,没好气地问:“太子大婚跟我有什么关系?皇家大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办我的,他们办他们的。” 康氏慌乱中忙捂住宁晚怡的嘴巴,害怕地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让人听见了,还有好日子过吗?” 宁晚怡扒开康氏的手,气道:“母亲,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我都要嫁给左都御史了,就想悄悄办了喜事。这样也碍着她了?” “母亲也厌恶她,只是不得不说,这次她说得没有错。连那些皇子要抬妾室,也都是避开这天,悄悄抬的。咱们安武侯府没有那个能力任性。” 宁晚怡还是不依:“母亲就让我任性这一次,日后母亲会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 康氏道:“不行,母亲已经答应你嫁给左都御史了,成亲的日子要改,不能害了你。” 康氏说完,就要走,不给宁晚怡再强求的机会。 宁晚怡见状,拉住康氏,跪求着嚷道:“母亲真是为了我的幸福,就让我这一回,只有这一回,就让女儿任性这一回。” 康氏气得忍不住使劲捶打她的手臂:“真是作孽啊,作孽啊?你是被谁下了降头了?怎的非要嫁给左都御史?这么悄悄地嫁过去,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宁晚怡搂住康氏的腰:“母亲别气,日后母亲肯定不会觉得女儿嫁得差的。母亲肯定会看见女儿过得幸福的。” 宁晚怡保证,“母亲放心,女儿不会给你丢脸的。” 康氏见她笃定,心中忽然有几分狐疑,压下声音:“怡姐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母亲?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千万别瞒着。好好跟母亲说,别藏在心里。” 宁晚怡摇头:“没有,我就是不想母亲被杨淑人威胁。待女儿嫁过去了,一定要狠狠地羞辱她,日后让她给母亲道歉。” “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康氏了解自己女儿,不可能为了安武侯府去嫁给左都御史。 “怡姐儿,你要是有什么就跟母亲说,别一个人藏着掖着。母亲也好帮你规划规划。你想不到的,母亲跟嬷嬷也能帮帮你提点你。” 宁晚怡开口就要把姚淑节要跟她换亲的事说了,只是想到姚淑节警告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婚事就换不成了,她又把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为了能顺顺利利嫁进大皇子府,她一定要忍,嘴巴紧闭,做个有城府的人,像宁晚桥一样油嘴滑舌,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做的都不一样,叫人看不透自己。 “母亲,我没有事,左督御史虽然年纪大,可是也是个三品官。他不差的,女儿愿意。” — 宁晚桥在自己出嫁的院子看工匠们干活了好一会儿,一进府就消失不见的芙清走过来。 “小姐,护院方才跟着夫人去了怡姐儿的院子,只偷听到了怡姐儿说不想让夫人受到杨淑人的威胁,所以才嫁过去的。” 宁晚怡什么时候有了舍己为人这样良好的品性? 宁晚桥小声道:“偷偷抓她的贴身丫鬟,恐吓一番。” 芙清又悄悄地走了。 宁晚桥不想因为身边人,再经历夜游掖庭宫的事。 若当真有第二次,她可能就是进入掖庭狱了,永世为贱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芙清回来了,小声道:“护院抓丫鬟到了院落恐吓,丫鬟经受不住,什么都说了,只是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就说怡姐儿去梨园看戏,碰见过姚家的小姐。” 姚淑节?宁晚桥记得,有一次卫明渝请她去赴东城兵马司的筵席,她看到仙源公主跟姚淑节关系不错,没想到跟宁晚怡关系也可以? “当时她们两位小姐看戏,丫鬟远远站着,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聊得很开心,时不时低语。” 宁晚桥问:“梨园的戏班子,是最近从襄阳来京城,会变脸变声的那个戏班子?” “是。听说一票难求,很多公子小姐都喜欢去看,图个新鲜。” ------------ 第212章 目的 自从仙源亲眼看见荣夫人去逝,连着断断续续病了两个月。 这两日好不容易好起来,太监进来,说太子一会儿过来探望她。 她让宫女给她梳妆穿戴好衣服,便到正殿等着。 不一会儿,阮穆宁进来,问起她的身体。 仙源连日梦魇,睡不好觉,太医开药了也治不好,心病还须心药医。 每天晚上睡觉,必定要几个宫女站在床边守着她。 一张圆脸如今变成了尖下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仙源谢谢皇兄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知道父皇为何让你跟宁小姐去喂荣夫人毒酒吗?” 仙源点头,眼泪又涌上来:“我不该私自让荣夫人出掖庭宫。我不该背着父皇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与乱臣贼子勾结的事情。” 阮穆宁道:“昔日母后在,她凭着荣家的权势地位,在后宫说一不二,父皇有时候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把你宠得娇纵烂漫。如今我自身难保,你若不安分守己,到时候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只是被父皇警告,可能会把你打入冷宫。” 仙源脸色一僵,想到姚淑节的事:“皇兄,我知道了。” 阮穆宁看见她瞳孔的变化,犀利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仙源连忙摆手摇头:“没有,皇兄,我没有,我不敢了,皇兄相信我。” 明天她偷偷请姚淑节进宫,让姚淑节取消掉计划,别换亲就没有事了。 阮穆宁只道:“你安心养病,只要安分守己,我还是太子,你就是公主,婚事由我做主,不教你嫁那些浪荡公子哥。” 仙源终于得了一句真正安慰的话,舒心地笑起来:“皇兄,我知道,仙源日后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从流华宫出来,阮穆宁让人盯着仙源,一有情况就跟他禀报。 仙源第二日让宫女去邀请姚淑节入宫陪她聊天。 姚淑节入宫后,仙源当即让姚淑节取消掉计划,别换亲了。 “公主,我们的计划十分周全,公主不需要担心出事。况且在皇上眼里,选出来的秀女们都一样,皇上不会介意哪个皇子娶哪个秀女。若是介意,就不会让皇子们自己定人了。” 若是在以前,仙源觉得姚淑节的话是对的。 可如今见识到父皇的阴晴不定和狠辣,她不想再惹是生非了。 宁晚桥被杖责,夜游掖庭宫的事,极有可能就是她的下场。 “你取消掉计划。”仙源坚定地道,“也不需要帮助表姐进太子府。” “为何?” “舅…荣夫人已经被皇上赐死了。” 说到这里,仙源眼睛又红了,后怕起来。 姚淑节震惊:“怎会如此?为何没有一点传闻?” “是我害了舅母,帮舅母出掖庭跟宁小姐见面,父皇生气,所以赐死了荣夫人。” “荣夫人被赐死,那宁小姐是不是要被取消婚约?” “我也不知道。父皇没有说。不过宁小姐被锦衣卫拖去游掖庭,又被杖责,被父皇责骂了。” 姚淑节心底震惊又有些意外的惊喜,宁晚桥被皇上这么责罚,说不定皇上对她早就心生不满,极其厌恶。 若是如此,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宁晚桥会被退婚? 即便不会退婚,宁晚桥被换亲,嫁到左都御史府去,皇上只会暗中叫好吧? 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厌恶的人,嫁给自己的儿子。 姚淑节面上答应仙源:“公主既然要取消计划,取消了就是。” 正好日后,她也不需要帮荣家姐妹了,让荣君夏进太子府。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只给太子赐太子妃,并没有太子嫔。 而其他皇子,都是一个正妃,两个侧妃。 甚至有些还没有成亲的皇子,已经抬了几个妾室了,通房更是一大堆。 只怕她们这些正妃和侧妃入府,皇子们身体早就被侍妾掏空了,留一个空架子给她们看,中看不中用,嫁了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她们一入府,便是守活寡的开始。 入太子府,只有自己一个女眷,又可以自己当家做主,太子又是个洁身自律的。 两厢对比,傻子也知道如何选。 ------------ 第213章 一起看戏 仙源得到姚淑节的保证,放宽了心,这样皇兄就不会知道她干了这件事了。也不会生她的气,她也没有给皇兄惹麻烦。 然而姚淑节刚出宫,阮穆宁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她们刚才的谈话内容悉数进了阮穆宁耳朵里。 阮穆宁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宁晚桥,让宁晚桥来做决定,他执行。 宁晚桥收到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大婚是件大事,内务府、礼部都要有专人过来贴身陪同完成婚礼。 皇子妃和侧妃从娘家直接抬进皇子府,而她从安武侯府出去,第一个地方是要到宫里举行仪式。 她会同阮穆宁身着吉服,站在宣政殿前,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再喝合卺酒。 接着从宫里出来,他们往太子府去拜堂入洞房。 去太子府的路上,阮穆宁这个新郎官,可是骑着马在前头带路的。 全程她都会被保护得严丝无缝,怎么换婚? 她的样子,也做不了假啊。 大皇子的侧妃? 镇北王妃举办的簪花宴上,宁晚桥倒是看见过大皇子。 他遗传了翁贵妃的美貌,不过少了点翁贵妃的聪明。 那么,翁贵妃知不知道自己儿子要被换婚的事? 宁晚桥自小就看过变脸、踢慧眼、吐火,这些全都是惊人的绝技。 襄阳这个变脸,对她没有多大的吸引。 不过,她还是去探探情况比较好。 是以,她梳妆打扮了一番,打算去梨园看看,这火了几个月的襄阳戏班子,到底有什么好看。 宁晚桥的马车来到梨园,小二请她进入,问她有没有订座,宁晚桥只有票,没有想到订座的事,只能如实告知,自己并没有订座。 小二便领着她在一楼大堂找座位,锦标却突然过来:“小姐,公子在楼上。” 宁晚桥往上看,见阮穆宁坐在二楼最中央的雅座,正在对她微笑。 她跟着锦标上去,坐到阮穆宁旁边,惊讶地问:“公子怎的在这里?” 阮穆宁给她斟茶,又是一笑:“我料你会来这里探个究竟。正好处理完公事,出来与你看看戏。” “公子难得有闲心。”宁晚桥执起茶杯,一口饮完,“我们就一同看看这场变脸戏法,背后到底暗含着什么阴谋。” 突然,一位衣着华丽,身材微胖的男人,由着小二指引到旁边的座位上。 宁晚桥看他坐的位置,只比阮穆宁差一点点,又见他气场颇为强大,想他应该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正要小声问阮穆宁,阮穆宁却先小声跟她道:“这是品珍楼的少东家,一会儿上台表演的陈家班子,是他在幕后扶持。” 宁晚桥小声问:“这品珍楼是上次太子说的,在刑部有人的那位?” 阮穆宁点头:“他的一大爱好,便是看戏。你若是想让他同意你构想的新律令,投其所好,可以事半功倍。” 宁晚桥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眼含着两分温和:“太子今日出来,不只是为了看戏,也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 阮穆宁笑了笑:“既然结盟,你替我受了苦,我自然愿意投桃报李,把自己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陈家班子有什么绝技?” “陈家班的狮子舞,在大封的杂艺班里堪称一绝。其他杂艺班的狮子舞,多为戏班子自己人装扮而成,而陈家班的狮子舞用的是真狮表演。” 这对宁晚桥来说,不是什么奇闻:“想必这些生性残暴的狮子,是从小与人一起养大的,已经收敛了暴行,再由专门的驯化师,施以杂技之术,慢慢调教而出的?” 楼下已经有人开始吹口哨,激动不已。 入口处,宁晚桥看到大皇子和一位姿容出众的女子走进来。 阮穆宁小声道:“那便是大皇子妃柳青。” “原来他们也喜欢来梨园听戏吗?” 阮穆宁道:“皇子们都喜欢叫戏班子到府里听戏。有些也会像品珍楼的东家,自己组成戏班子听戏。” 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似乎没有想到,会看见阮穆宁跟她,有些惊讶,随后过来打招呼。 “公子与宁小姐真是好雅兴。”大皇子看了眼宁晚桥,她相貌出众,气质皎皎。看来母妃识人能力还是不错的。 阮穆宁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他能感觉出,阮穆隐看宁晚桥的眼神,是男人身体上的兽欲。暗示着不久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 阮穆宁目光凌厉地看了眼阮穆隐,阮穆隐察觉到阮穆宁眼神不善,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意思是他们就坐在旁边。 柳青对宁晚桥笑道:“久闻宁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样貌不俗。” 宁晚桥微微一笑:“皇妃过誉。晚桥今日见了皇妃,倒是觉得皇妃天人之姿,杏眼黛眉,一见如故。” 大皇子妃没想到宁晚桥还挺会说话,算是夸到她心底。 两方的座位不算远,阮穆隐和柳青就坐在后方。 舞台上的戏子牵了两头雄壮凶狠的狮子出来。 小厮抬了火圈上来。 戏子扔了一块饼干,狮子一个起跳,蹿过了火圈,毛发无损。 大家觉着恐怖,纷纷绷直身体,不过很快被兴奋和刺激盖过头了,回过神又鼓掌叫好。 柳青心思却没有完全放在舞台上,而是时不时瞟一眼阮穆宁跟宁晚桥。 上回翁贵妃说宁晚桥被杖责,如今不见她被皇上取消婚约就算,还高高兴兴地同太子到梨园看戏。 这皇上是喜欢宁晚桥这个儿媳妇,还是不喜欢? 戏子又是一声口哨,狮子发出了怒吼,把整座大堂都震了震。 宁晚桥想着,若是自己坐在一楼靠近狮子的地方,很可能会吓一跳。 阮穆宁侧脸看她:“这狮子确实可怖,若是突然到街上来,估计会吓坏路人。” 说到此,宁晚桥与他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某种猜测。 接下来是变脸戏法。 班主上台敲锣打鼓,大声道:“变脸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戏子在舞台上连续几个转身、遮脸,面目不断变更。咱们这个变脸啊,不一样,可是真正的人皮面具。要是有不信的,可以上台摸一摸。” 虽然大家都在街上看过这个表演,不过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台下很多公子小姐们跃跃欲试,都想上去摸一摸是不是真的人皮面具。 班主便随便点了其中两个衣着不凡,但是最为热情的人上去。 阮穆宁侧过头来对她道:“左侧那位偏瘦的公子,是香云庄的少东家。也是个爱好听戏的。凡到京城的戏班子,都要到香云庄拜码头。” 宁晚桥一脸茫然:“原来京城还有那么多势力?” “天子脚下,谁都想到京城来分一杯羹,证明自己的实力。” 宁晚桥问:“那如意居的东家,又有什么爱好?” “喜欢美食。他会收集各地美食,一一让厨师到府里做,若是合口味的,自然百两黄金赏。若是不合口味的,杖责二十大板。” 宁晚桥又偷瞄了他一眼,阮穆宁疑惑,也回望她。 他的眼神有点无辜,宁晚桥尴尬地回头,看着舞台上的人皮面具换脸:“太子知道那么多消息,眼线是不是也布满了京城?” ------------ 第214章 太子府 阮穆宁轻轻地笑了笑:“你问我这些话,是不是怕我窥探你的隐私?” 宁晚桥道:“我宅子里的护院,还有车夫,都是公子的人,公子想知道什么,自然都瞒不过。” “你放心。”阮穆宁保证,“我若是问起你,也是问你安全,不是为了窥探你的隐私,更不会去干涉你的生活。” 戏子变脸后,上去摸的男人,震惊地呼叫:“果真不假…果真不假…” 男人一边摸,一边找破绽,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有找到破绽,而且面具跟人脸的肌肤一模一样,柔软光滑。 男子惊奇地问:“班主,这是怎么变的?” 班主恭敬地道:“公子,这是咱们戏班子吃饭的手艺,不能对外传,请公子见谅。” 宁晚桥小声询问:“太子觉得,我们的婚礼,会顺利进行吗?” 阮穆宁余光见她面露担忧,提议道:“不如我让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到你身边?我们将计就计?” 后面的阮穆隐,看见宁晚桥跟阮穆宁似乎聊得不错,氛围也很好,不由不满起来。 对于很快就属于自己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到,她跟其他男人亲昵。 阮穆宁送宁晚桥回到宁宅,已经是未时。 临别时,阮穆宁问起:“你身上的伤痛,可好全了?” “嗯,太子放心。”宁晚桥笑了笑,“既然我决定与太子结盟,往后不管走的什么路,我都不会后悔。” 阮穆宁就坐在马车里,从帘缝中看着宁晚桥的马车从角门进入,最后消失。 回到东宫,他洗漱一番,去到自己的书房。 让小贤子研墨,自己站在大案前,行云流水地在纸上落笔。 不过一炷香,一位姑娘的模糊轮廓出现。 能看出她笑容晏晏,光彩夺目,却看不出她到底是谁。 小贤子觉得太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写一半,留一半。 — 景阳宫来了太监,说翁贵妃请太子过去商议婚事。 阮穆宁道:“皇子们的婚事由朝廷做主,怎的还要本王过去?” 太监谨言慎行道:“回太子,翁贵妃说太子大婚,自然得问过太子。” 阮穆宁便跟着太监去了景阳宫。 翁贵妃看着前面十几名各妃嫔以及皇上送来的宫女,这些可都是日后在太子府里的眼线啊。 太监进来报,说太子殿下到,宫女们忙低头请安。 阮穆宁被请到了暖阁,看到整齐站着的宫女,以及礼部尚书也在。 翁贵妃跟阮穆宁寒暄了两句,礼部尚书便道:“下官今日来,是前日收到皇上命令,说太子大婚是举国大事,马虎不得。” 阮穆宁知道皇帝欣赏宁晚桥,没成想竟能让她有如此待遇。 翁贵妃心中也是大惊,宁晚桥私下跟荣夫人来往,只被杖责十下,这已经是开恩了。 没成想,皇上不但没有撤婚,竟然连婚礼还按照皇后的待遇。 看来皇帝真是看重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宁晚桥如此受宠,看来换亲一事,对她百利无一害。 翁贵妃面带微笑:“既然皇上已经定夺,自然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 翁贵妃又转头对阮穆宁道,“皇上叮嘱,要我们好好筹备太子与其他皇子的婚事。” 翁贵妃将准备送到安武侯府的礼单递给阮穆宁。 阮穆宁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该给与不该给的,都列入了礼单,便把它还回去。 “本王觉着甚好。” 翁贵妃笑着道:“太子府修缮好了,太子有空了,请宁小姐去看看。这些是皇上和其他娘送给太子的奴婢。” 阮穆宁扫了一眼这整齐的三排宫女,翁贵妃又指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宫女道:“这个是秒凝,就让她到太子府去伺候太子妃,帮着太子妃管理府中事务。” 阮穆宁恭恭敬敬地道:“娘娘为了太子府的事操劳,本王便先替太子妃谢过娘娘。” 阮穆宁走了之后,翁贵妃遣散众人,又吩咐秒凝做好准备,提前到太子府去帮忙。 秒凝跪下来,“娘娘为何还差奴婢去太子府?” 翁贵妃让姑姑扶她起来,温和地拉过她的手:“去太子府一事,非你不可。” “请娘娘明示。” 翁贵妃徐徐说道:“太子与太子妃很快就要大婚了,你只要让太子妃不能生育即可。” “准太子妃医术厉害,奴婢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太子妃没有子嗣?” 翁贵妃笑着道:“你的疑惑,等到太子大婚洞房当日,自然会明白。” “即便太子妃这一关过了,可太子不是个好惹的主子。” 翁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臂:“你何须去管太子?只要太子妃不能生育,不就好了?” 秒凝低头不语。 翁贵妃贴心地道:“你不是一直想家里人吗?本宫今日特地准了你的母亲进宫来看你和秒月,快去吧。” 秒凝到了配殿,尹氏满脸沧桑,岁月的痕迹全在脸上。 ------------ 第215章 逛太子府 尹氏看着自己沉稳的女儿,苦口婆心地问:“娘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宫回家结婚?原先说年中只要做事让主子们满意,你们就能出宫的。后来重伤,怎的又不能出宫了?” 说到婚事,秒凝和秒月都有些不自在。 秒凝搪塞:“娘,您先回家去,我跟秒月还有别的任务。这次要是成了,我们应该就能回家成婚了。” 皇宫上下都为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大婚忙碌起来。 司织所连轴转,赶制新婚所需的绣品。 太子大婚典礼,大封势必要请各国诸侯前来一并观礼。 翁贵妃和四妃忙得晕头转向,很久没有睡个好觉。 大婚前的两个月,翁贵妃请宁晚桥,以及准三皇子妃、准四皇子妃、准五皇子妃一同进宫,跟她们说了几句体己话。 临别了,每人又赠了差不多同样的首饰,但看宁晚桥的时候,真是喜上眉梢,一直对她笑,还顺手把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摘下来,戴到宁晚桥的手上。 宁晚桥对翁贵妃的印象,还是在皇上当日毒发晕倒,她要上去救,翁贵妃却阻止她,不让她碰皇后,要让太医来替皇后诊脉的那次。 皇上早已经磨刀霍霍向荣家,如今一看,翁贵妃那时候帮了她一把,不让她参与到荣家去。 只是是真心要帮她?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要帮她? 如果是真心的,那一定背后是有利益的。 在后宫能活下来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帮助别人。 宁晚桥谢过了翁贵妃,翁贵妃像个长者一样,仔细从上到下端量她,最后竟是十分满意地道:“有你替太子掌管内务,本宫想太子也不会劳心劳力了。” 宁晚桥总觉得翁贵妃的眼神,还多了一些别的含义,只是她一下子又说不出来是哪种含义。 笑了笑,宁晚桥恭恭敬敬地道:“晚桥谢谢娘娘的费心。” 翁贵妃招来了几个宫女,有送给她的,也有送给另外几位皇子妃的。 “这些都是一等宫女。你们到底还年轻,让她们协助你们管理内务,也叫你们处理起事情来有头绪。” 宁晚桥同准皇子妃们道谢。 翁贵妃指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道:“秒凝,过来拜见宁小姐。” 秒凝恭恭敬敬地对宁晚桥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宁晚桥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动作利落又稳重,说话也是叫人放心的语调。 翁贵妃又说起前些日子,也同阮穆宁说了,皇上和各宫妃嫔送丫鬟到太子府的事。 阮穆宁是太子,宁晚桥是准太子妃,虽然她品级比皇上的其他妃嫔高,但到底她们是皇帝的妻妾,是长者。 出于礼数,长者们的好意,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宁晚桥向翁贵妃道了谢,翁贵妃让她有什么不懂的,递帖子到景阳宫来请教她这个贵妃。 宁晚桥应是。 翁贵妃便让她们回家去了,不过又单独对她道:“太子府一直没有人居住,已经修缮好了。宁小姐若是有空,便同太子一道去看看太子府,若是有什么需要,跟内务府说就是。” 不论如何,该走的流程,该交代的事情,翁贵妃都不会省了,以免落了话柄。 宁晚桥行礼告退。 她往东宫去,皇上和妃嫔们赏赐的丫鬟先行到太子府。 阮穆宁看到太监送她过来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看到是她,到底还是惊喜的。 他们从东华门出来的时候,阮穆宁私下对她道:“原先我想过两天再请你到太子府去看看,没想到翁贵妃倒是挺殷勤,招你们进宫交代事宜,又让太监领了你到东宫来。” 宁晚桥伸直手,微微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面是金镶玉手镯,玉质冰润低翠,凝碧清澈,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方才翁贵妃赠送给我的。”宁晚桥道,“其他皇子妃都没有,只有我有。” 阮穆宁想起阮穆隐看宁晚桥的眼神,那如同囊中之物似的,含着男人的兽欲和占有欲。 若是翁贵妃知道宁晚桥会被抬进大皇子府,那翁贵妃这一出,让宁晚桥觉得她是个良善之人。既博得了宁晚桥的好意,也为宁晚桥成亲当日发现自己嫁错人了,不会生气闹到皇上那里做铺垫。 毕竟有这么个好婆婆喜欢自己,又与大皇子进入洞房了,宁晚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个手镯,待宁晚桥入了大皇子府,日后也还是大皇子府里的东西。左手倒右手而已。 既得了好名声,又不会损失什么。 宁晚桥见阮穆宁不说话,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我与翁贵妃只接触过一次,并不了解她。太子觉得,她真的会这么好心送手镯给我?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让人绝育的药物?” 毕竟阮穆宁身体不好,若是没有子嗣,那么只要其他皇子活得比阮穆宁久,不用做什么,熬也把阮穆宁这个太子熬死。 比的是谁活得久。 阮穆宁道:“我想她不会那么愚蠢地在手镯里放了药物。若你不放心,我让人拿镯子去给工匠一比一制作一个,翁贵妃也不会发现这是赝品。” “他们都不知道我们是结盟,根本不会同房,真是煞费苦心。不过我倒是认同太子的话,这个不是御赐之物,没有标记,我们弄个赝品戴,把真品拿去卖了?”宁晚桥提议。 阮穆宁见她早已经有一番决定,问道:“你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宁晚桥直言不讳:“我与太子是好友,告诉太子也无妨。认识太子之前,我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平昌侯送我的两支首饰,我就是这么拿去换钱的。” 阮穆宁想起宁晚桥说过,她喜欢平昌侯,被平昌侯伤透了心,所以不相信婚姻。 如今见她说把平昌侯送的首饰卖了,丝毫没有一丝心疼或者惋惜,更没有不舍,或者她喜欢过平昌侯的旧情。 不免怀疑起来,她真的喜欢过平昌侯吗? 看来她对他的防备心,还是没有改变过。 宁晚桥把手镯摘下,递给阮穆宁:“那就麻烦太子帮我弄个赝品来。” 阮穆宁接过,放到了坐垫下的匣子。 马车不一会就到了太子府。 宁晚桥惊奇道:“没想到东华门离太子府那么近,日后你到文华殿处理政事,岂不是很方便?” 东华门后面便是文华殿,而从东华门出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太子府。 ------------ 第216章 纳征 一下车,大门外垂首站着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分开两边站着。 皇上赐了太子府二十户官奴,每一户至少有三四个人,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个人。 而为首的女子,是方才翁贵妃要赐给她的秒凝。 看见她和阮穆宁,纷纷跪拜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和宁小姐。” 阮穆宁道:“起来罢。” 众人谢恩之后,便都站了起来,退到两旁,让他们通行。 秒凝上前道:“奴婢见过太子、宁小姐。太子大婚之前,这段时间内,奴婢都会替太子和宁小姐管理好府中事务。” 阮穆宁点头。 宁晚桥如今还不是府里的女主人,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 秒凝带着她和阮穆宁以及一众下人向门内走去。 朱红色的大门,牌匾上黑底金漆写着“太子府”。 太子府是五进院的府邸,分中、东、西三路,中路自然是主体建筑。 前后宅用垂花门隔开,过了垂花门便是中厅。 府里有后花园和西花园。 西花园内,奇峰耸立,绿树成荫,环山衔水,亭台楼榭,湖光山色,唯妙唯俏。 东路建有戏台,室内装修极为讲究。 阮穆宁是储君,府邸修建的自然比别的皇子府精致。 逛完太子府,太子让下人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秒凝要留下来伺候,阮穆宁挥手让她也一同下去,只留了锦标在后面跟着。 宁晚桥看到府中一批批的护卫队,小声问:“太子府一共有多少护院?我看那么多人走来走去,有一千个人吗?” “看家护院七百人。”阮穆宁道,“不过太子府附近的坊中,有两千人假扮各行各业的人,作为太子府最重要的筹码,偷偷在保护东宫。我们住到太子府来,日后他们会偷偷保护太子府里的人。” 宁晚桥回想起刚才进入到这条街的时候,看到的那些耍杂技,走街串巷的商贩,这些人里,原来都有阮穆宁的人。 “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很感动太子的诚意。” 这可是死罪啊。 皇上若是知道,就算宠爱他,阮穆宁不止会被废,还会被流放。 阮穆宁却肯定地道:“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 大婚前一个月要纳征礼,宁晚桥带着秀茶和芙清住到了安武侯府。 之前康氏送过去监视她的丫鬟,康氏想顺势要回来,放到她出嫁的院子里,伺候她。 但宁晚桥假装听不懂康氏的话,直接让那些丫鬟在宁宅干杂活,省了她一大笔费用。 康氏气得脸色闪过愤怒、懊悔,最后只能又重新选了几个丫鬟送到院子里,伺候她到出嫁。 宁晚怡出嫁的院子也修缮好了,虽然比她的要简朴,可放在很多人家的小姐身上,那也是相当奢华的。 纳征礼由男方家请两位或者四位女性亲戚,会同媒人,带着商量好的聘礼,到女方家中。 皇家给宁晚桥这个准太子妃的聘礼是二百抬。 聘礼一路自皇宫浩浩荡荡地抬入安武侯府大门。 老百姓们站在路两边围观,望着声势浩大的场面,都在议论纷纷。 一直到申时,聘礼才全部送到宁晚桥的院子里。 安武侯和族中的伯母婶婶们,看到院子里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的聘礼,以及宁晚桥的嫁妆,还有其他宁晚桥关系好的夫人的添妆,只道还好之前把院子扩大了,要不然还真装不下。 康氏眼底地妒意快要控制不住了。 宁晚桥嫁给太子,安武侯府东拼西凑,给她凑够了一百二十抬。 而自己的女儿,因为嫁得差一些,安武侯府就让宁晚怡少要一些,只给准备半份嫁妆,三十二抬。 为了凑够一份嫁妆,她自己东拼西凑,总算给女儿凑够了一份嫁妆,六十四抬。 至少看上去体面一些。 杨淑人说娶的是继室,又一直哭穷,说他们左都御史府不过是个中等人家,比不得他们安武侯府有底蕴,给的聘礼只有四十八抬。 说到底就是因为握着她的把柄,所以故意这样轻视她的怡姐儿。 宁晚桥这边热热闹闹,金碧辉煌,琳琅满目,所有人都关心她。 而自己女儿,聘礼和嫁妆加起来才一百一十二抬,冷冷清清,也没有人过去问候和关心。 康氏看着妯娌围着宁晚桥关心个不停,越看越气,沉着一张脸来到宁晚怡的院子,看到宁晚怡在安安静静地绣香囊,上去一把扯过来,针线划破了宁晚怡的手指,瞬间流出一点红色血液。 “母亲,你做什么?”宁晚怡把手指放进嘴巴里,把血吸掉,瞪着康氏。 看到女儿一副事外人似的,康氏气更不打一处来,“做什么?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的一个大小姐,非要给人当继母?你再去看看她那边的院子?多热闹啊?多奢侈啊!你呢?绣绣绣,母亲看你是被下降头了。” 宁晚怡撇了撇嘴,“母亲,她嫁她的,我嫁我的,又互不相干,关我什么事情?” “互不相干?”康氏道,“母亲从小对你寄予厚望,你看看你,你竟是连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康氏说着便上手去掰开宁晚怡的嘴巴和眼睛,“你是不是被她下药了?是不是?若不然怎会变得像换了个人?你告诉母亲,你到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宁晚怡烦躁地推开康氏:“母亲,你别说了。左都御史府已经送聘礼来了,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何必一直闹来闹去的?” 康氏跌坐在地上,宁晚怡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不能告诉母亲,她要好好守住秘密,若是母亲知道了,肯定会误事。 婚事已经快要到了,她只要再忍忍,母亲日后一定会知道她为何这样选择的。 到时候宁晚桥嫁入皇家,她也会嫁入皇家,谁也不能轻视她。 ------------ 第217章 互换 蒋氏听到宁晚桥已经住到安武侯府了,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便想到安武侯府去同宁晚桥聊聊天,给她添嫁妆。 安氏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成婚当日自然要去太子府吃筵席,可添妆自然也是要到的。 于是二人一同前来安武侯府。 把她们给的添妆单子给宁晚桥看。 宁晚桥扫一眼,密密麻麻的一排,这么多东西,宁晚桥心中有些酸涩。 她重生在这里,为了保护自己,很多话都是半真半假,对谁都没有真正地敞开心。 她尽量让自己合群,看起来不会太怪异。 在父权和皇权下夹缝求生。 不能改变别人,就只能坚持自己的那点原则改变自己。 虽然跟阮穆宁结盟,可是她们把她当亲亲的姐妹,给她添那么多嫁妆,让她心中一阵酸涩。 “哎哟,怎么眼睛还红了?”蒋氏搂住她,亲昵地道,“是不是觉的出嫁了,有些不知所措?” 安氏也跟着笑:“我出嫁的前一天,也是惴惴不安,紧张又期盼。” “我都出嫁第二次了,没有什么激动的。”宁晚桥眨了眨眼,将喉咙中的酸涩咽下,“我是感动你们给我添了那么多嫁妆。” 蒋氏忙道:“这话可不能说出口。嫁给太子,日后你是大封的皇后,母仪天下,不能说不激动。况且太子人中龙凤,多少女子想嫁,你即便没有多大的波动,也得表现出女子的害羞,不然岂不是伤了太子身为男人的心?” 啊?宁晚桥茫然? 蒋氏松开她:“我瞧你估计是不是忘了。太子人中龙凤,你是他的新婚妻子,若是面对他,还是一副这样寡淡的表情,他心底该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宁晚桥:??? 安氏见她还是懵懂无知,笑道:“咱们三个姊妹,说几句体己话。你是二嫁,太子是初婚,很多事情,要你主动一些,太子肯定是不知道的。” 宁晚桥想了想,蒋氏和安氏,难不成是想让她教阮穆宁怎么同房? 还要她在床榻上表现出阮穆宁英勇无比的娇羞样子?别让阮穆宁自卑?给他树立男人的自信? 这个任务有点难,她做不到。 而且,阮穆宁真的需要自己妻子假装他很厉害,来让他提高男人的自信心吗? 阮穆宁也没有那么脆弱吧? 蒋氏和安氏临走前,安氏拉着她的手小声道:“那日你的喜轿经过东城,我交代明渝要做好防卫,他们兵马司的人会扫清街道。” “二公子有心了。”宁晚桥道,“大少奶奶回府了,替我跟二公子说声谢谢。” “他说没有脸见你。”安氏拍了拍她的手臂,“明渝祝你们百年好合,他给了两间铺面给你添妆,我混在银票里了。只要日后太子妃出行东城,他一定会尽心尽力保护太子妃的安全。” 宁晚桥送走了蒋氏和安氏,翌日,宁司远来了。 看到宁司远吩咐府中小厮抬着东西进来,宁晚桥疑惑,“这是谁给的?” “阿姐,这是我那个师父给的。” “就是那个教你习武的师父?” “师父知道姐姐准备出嫁,说我作为他的徒弟,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宁晚桥打开匣子,里面是翡翠镯子,上好的冰种。还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 宁晚桥把添妆看完,问宁司远:“平日你受师父照顾不说,我没有机会感谢他。我成婚了,他又送来这么多东西,我实在是感激。你回去了,跟师父说一声,若是有空,大婚当日,便同你一起到太子府去吃筵席。我会跟太子说一声,让太子替我好好感谢他,当日敬他两杯。” 宁司远道:“阿姐,师父说和我有缘,钱是身外之物,他说一定会去吃你的喜宴,还要闹洞房。” 秀茶和芙清拿着三张礼单对数目,这么一圈添妆下来,足足四百抬。 整个院子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安武侯府因为宁晚桥回来住,大家上门恭喜添妆,如今是门庭若市,蓬荜生辉,每天都要招待很多贵客。 安武侯看到宁晚桥的院子里,摆了这么多抬嫁妆,这是从祖父征战获得荣宠以来,安武侯府最热闹的一次了。 安武侯喜极而泣,转身没入夜色中。 — 出嫁前一天,宁晚怡偷偷来到附近酒楼的雅间,姚淑节早已经坐在里面等她。 出府的时候,宁晚怡很紧张,怕被人发现,好在她穿了丫鬟的衣服蒙混出来,守门的小厮并没有发现她。 “姚小姐,你约我出来,到底要怎么换亲?” 宁晚怡手抖着,害怕万一换不成亲了,就要跟左都御史过一辈子,这简直是她的噩梦。 如今看见姚淑节并没有毁约,慌张少了一半。 姚淑节镇定自若,“我们两个先把衣服换了。” “换衣服?”宁晚怡傻子一样似地看着姚淑节,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姚淑节鼓励地点头:“我扮成你,你扮成我。我去安武侯府待嫁,你到顺康侯府出嫁。” 宁晚怡还是不解:“可是我们的样子,还有性格,都不一样。” “没关系。”姚淑节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明天就出嫁了。在洞房之前,你只要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不会露馅。至于样貌…” 姚淑节从袖子里拿了一瓶药水出来,“喝下这个药,再戴上这个人皮面具,你就是我的样子,我就是你的样子。” 宁晚怡瞳孔放大,看着眼前一小瓶精致的黑色液体,“可是就算我们变成了对方的模样,别人到时候还是会很快察觉是我们偷偷换亲的。” “放心吧。”姚淑节笑道,“到时候喜轿抬出去了,我们会在街上遇到,那个时候要是老百姓突然暴乱,抬轿的轿夫慌了手脚,他们抬错轿子也是有可能的。” 宁晚怡明白了,到时候就是轿夫抬错的事,谁也不知道她们私下偷偷换亲了。 两个人互相扮成了对方的模样,姚淑节叮嘱道:“记住了,别跟任何人说话。只要你能忍住,明日跟你洞房的,就是大皇子。” 宁晚怡想到大皇子那张英俊的脸,忍不住脸红,害羞地点了点头。 她跟着姚淑节的贴身丫鬟,一路顺畅地回了顺康侯府。 姚淑节跟着宁晚怡的贴身丫鬟,一路回了安武侯府。 经过宁晚桥奢华雅致的院子时,走慢了一些。 看来安武侯府还真是看重宁晚桥。 为了让宁晚桥风光大嫁,竟然花费那么大的阵仗,给她造出那么奢华的院落。 朱粉涂饰,白玉台肌,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她眼底露出一丝嘲讽,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安武侯府发现自己的期待落空,宁晚桥嫁到左都御史府去,会不会悔得肠子青了? 再看那些金山银山似的聘礼和嫁妆,明日抬进太子府,以后都会是自己的了。 她往宁晚怡的院子去,看到宁晚怡果真按照自己说的来做,简单修缮院子,日后这是宁晚桥回来住的,不必要那么大费周章。 她按照宁晚怡的话,顺利来到了宁晚怡的卧室,把丫鬟的衣服换成平日宁晚怡穿的常服。 头发也按照宁晚怡喜欢的来梳,不过一会儿,一个跟宁晚怡一模一样的小姐出现了。 若是不说话,完全没有人发现她是假的。 她喝下从戏班子那里买来的变声药水,试着说了两句话,连声音也同宁晚怡的一样了。 这下如果她们不主动说,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们谁是谁。 接下来,就是去宁晚桥那里,再给宁晚桥下药,她跟宁晚桥对调身份,明日她代替宁晚桥出嫁,而宁晚桥的轿子会去左都御史府,嫁给左督御史那个老男人。 ------------ 第218章 迎亲 宁晚桥呆在安武侯府一个月了,在这边不能去妙手堂,更不能随便出去,所以平日没有人到院子找她,她只能在院子里制药,再让姚正德过来拿药去卖。 忙碌了一天,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吃了晚饭,休息一会儿,就洗澡睡觉了,明日得卯时起床梳妆打扮上轿。 太子大婚仪式分两步走:第一步,在奉先殿祭拜祖先。第二步,在宣政殿举行大婚典礼。 因为他们住太子府,最后还要回太子府拜堂再入洞房。 这一切程序完之后,她才能坐下休息吃东西。 她吃饱饭,洗了澡,刚想上床休息,芙清进来禀报:“小姐,怡姐儿说她有事找你。” 这个时候过来?宁晚桥看了眼外面的天,还算早,便让她进来。 宁晚怡扭捏地拿了一盒点心过来,坐下后,似乎不好意思说话。 宁晚桥让芙清泡茶来,“明天就出嫁了,虽然我不想见你,但是礼数还是要有。” 宁晚桥拿起一杯喝了,“你有什么事就说。” 姚淑节本来还防着宁晚桥,见宁晚桥喝了茶,自己也喝了下去,正好把潵了药的点心拿出来一同吃了。 “二姐,明天我们就要出嫁了,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因为你成过婚。” 宁晚桥没有好语气:“你有话就问。” 姚淑节递了一块点心给宁晚桥:“二姐,这是我做的,你别笑话我的问题。” 宁晚桥看了一眼,接过吃下。 姚淑节看了一眼一旁服侍的秀茶和芙清,扭扭捏捏半天不说话,那意思是丫鬟在,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宁晚桥挥了挥手,让秀茶和芙清下去。 卧室只剩下两个人了,姚淑节这才道:“二姐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让男子兴奋的药物?” 宁晚桥皱眉:“你要这个来做什么?” “我怕左副督御史不愿意我,所以想拿来助兴。” 宁晚桥道:“既然他已经同意娶你进门,怎么会不愿意你?” 姚书节害羞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就是想有备无患,要是他不愿意,我就用一点点。” 宁晚桥盯着她,见她低着头,是一副闺阁中的娇羞的待嫁新娘。 “二姐,看在我们姐妹的份上,给我药吧。” 宁晚桥起身,从匣子里拿了个瓶子出来,递给她。 “这里面有十粒药,都是助兴的。我也不好分出来给你,全都给你了。” 宁晚桥皱眉把药瓶递给她。 姚淑节心底大喜,没想到她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来送点心给宁晚桥,还真有了其他收获。 有了这个药,明日的洞房万无一失了。 十粒,十次,足够她怀上孩子了。 待她生下孩子,她的地位也稳了,也不再需要这种药物助兴。 姚淑节接过药,还没有来得及跟宁晚桥说谢谢,见宁晚桥眼神涣散,左摇右晃,看来药效起作用了,忙扶住她。 “二姐,你没事吧…” 她的话刚问完,宁晚桥已经昏死在她怀里。 于是她急匆匆地帮她和宁晚桥易容,又给自己喝下变声药水,再扶宁晚桥坐在她刚才的位置,检查万无一失,这才叫了芙清和秀茶进来。 “小姐,怡姐儿怎么晕倒了?”秀茶问。 姚淑节看到芙清和秀茶对自己没有任何怀疑,清了清嗓子,学着宁晚桥对宁晚怡的态度道:“谁知道她,你们让她的丫鬟过来,抬她回院子里去。” 于是芙清去叫了宁晚怡的丫鬟过来。 两个丫鬟见自己家主子睡死过去,也不敢多问,只能先抬回院子里,请府医过来诊诊脉。 府医诊脉过后,说没有什么事,宁晚怡只是太困睡着了,明天就会醒来。 — 寅时,安武侯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个个都是前后院地在跑着。 礼部的礼官嬷嬷们一早上门。 太子妃的嫁妆,一清早敲锣打鼓地送往太子府去。 到安武侯府送嫁的内命妇中,为首的是楚国夫人。 她是大封最有福气的妇人,从出生起便一切顺遂,礼部特意挑选了她来送嫁。 太子妃的衣冠甚是繁复,大妆起来便花了快两个时辰。 楚国夫人看着镜子中的宁晚桥,夸赞道:“太子妃上妆前是出水芙蓉,上妆后华丽、高贵。” 正红色缎绣龙凤呈祥的嫁衣,三尺的长裙裙尾,穿在身上,更是把宁晚桥添得华贵无双,绰约有姿。 嬷嬷将凤冠戴在了宁晚桥绾起的花髻上。这么一扮上,楚国夫人又忍不住赞叹:“真是天选的太子妃啊。” ------------ 第219章 朝臣恭贺 这时宫里的嬷嬷进来道:“夫人,宫里的轿子已经来了。” 宁司远和族中兄弟们一直站在前院,这会儿听到宫里的轿子来了,一群人去堵门,不能让来接亲的那么快将新娘子接走。 只是跑过去的时候,宁司远发现接亲队伍为首的,是自己的师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的师父,怎的会在迎亲队伍里? 宁司宸推了推他:“愣什么,镇北王世子来接亲了。” 镇北王世子?就是那个也要娶自己姐姐的镇北王世子?原来就是自己的师父吗? 宁司远还没有反应过来,阮穆屹已经将一封一封递到安武侯府小姐少爷们的手里。 宁司远看着手里的红包,直到阮穆屹拍了拍他,他才不知所措地说:“谢谢师父。” “不必震惊。”阮穆屹附在他耳边,“师父接近你,是为了你姐姐。” 原来不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吗?宁司远陷入自我怀疑。 “当然,后来师父发现,你是个不错的苗子。” 宁司远心情又恢复了一点。 姐姐还没有出嫁,他的心七上八下了好几回。 到前厅之后,新娘站定在父母和兄弟姐妹们面前。 安武侯眼眶已然浸满了眼泪,强忍着没落下来。一是因为宁晚桥这一嫁,安武侯府日后的门第水涨船高。二是因为,他到底是一个父亲。 新娘拜别双亲之后,由嬷嬷搀扶着上了花轿。 此时,东宫护卫队的马车停在太子府大门前,阮穆宁面容绝美,神情郑重端严,往宣政殿去。 新娘花轿也一路到了宣政殿。 皇帝、宗室亲眷已然等候在此。 皇帝站在大殿之上等待,两侧则是宗室大臣以及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臣。 新娘在宣政殿前下辇,阮穆宁等在一旁,鼓乐奏响,百官一起躬身,新郎新娘并肩走至奉先殿。 祭拜完祖宗,礼官奉上合卺酒,新郎新娘拿起各饮一杯。 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太子与太子妃礼成,群臣恭贺!” 朝臣行礼:“千秋万岁”,恭贺声响彻整个殿宇。 今日既是太子大婚,也是其他皇子娶亲的大日子。 翁贵妃和其他今日有儿子迎娶的妃嫔们,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早已经忙着张罗了起来。 三更天,翁贵妃已经换上了新衣,前往大皇子府参加儿子的喜宴。 刘贤妃往二皇子府去参加自己儿子的喜宴。 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纳的是侧妃,没有拜堂,只能从侧门进入摆喜宴,给主母敬茶。 翁贵妃想着宁晚桥突然被换亲,心中定是有怨,怕宁晚桥大闹,所以她这个当婆婆的,亲自过去安抚宁晚桥,告诉宁晚桥日后不会亏待她,让宁晚桥歇了无理取闹的心思。 陈淑妃去了三皇子府,杨惠妃去了五皇子府。 这两位都是正妃侧妃一同进门,规格自然要比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要高。 八抬大轿很快从三皇子府和五皇子出发,两位皇子骑着马,上门迎接新娘。 翁贵妃坐在大皇子府前院正厅,淡定从容地等待着自己期盼的媳妇到来。 阮穆隐坐在另一边,想到宁晚桥当日在探春宴上弹奏曲子的高洁模样,后来几次见她又是清丽脱俗,心底不由期待起来。 不过想到阮穆宁,阮穆隐又不确定起来,担忧地道:“母妃确定来的,会是她吗?” “自然是她。”翁贵妃胜券在握,笑容满面,“昨日暗卫回来报,姚淑节已经跟宁晚怡换了身份进安武侯府。后来又看见姚淑节进入她的院子里去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新娘子上轿子,都没有人发现她被换了。” “父皇发现了,会不会怪罪下来?” “放心吧,要怪也是怪姚淑节贪念,发现不了我们的。”翁贵妃意料之中地笑了笑,“我们不过是请襄阳戏班子过来唱戏,一切的决定,都在她们手上。我们又没有逼迫她们,也没有跟她们有任何联系。到时候皇帝真要连坐,也是仙源以及掖庭里那帮荣家的一起合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箭四雕。 一是能让皇上更恨荣家这帮余孽,二是又能换了宁晚桥过来,三是大皇子府可以完美脱身,四是能让皇上怀疑太子是不是还想着暗中帮助荣家,跟荣家有往来。 阮穆隐心底已经期盼了,也做了决定,今晚上先同宁晚桥洞房,明日再到另外一位侧妃房中。 吉时到了,阮穆隐换上新郎服,不得不假装去顺康侯府接亲。 而左副都御史府,也张灯结彩起来,杨淑人想到自家日后是未来皇后的亲戚,跟太子府绑定在一起了,儿子人到中年,仕途还能再高一截,便喜笑眉开。 他们虽然给的彩礼只有四十八抬,但是康氏为了女儿的面子,给的是六十四抬的嫁妆。 他们左副都御史府不管怎么样,都是稳赚不亏,稳赚不亏啊。 “大家都打起精神,不能让新进门的主母受了气。” 杨淑人乐呵呵地吩咐着,让管事嬷嬷给大家封包钱,喜庆喜庆。 下人们看见杨淑人心情好,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只有左副都御史的几个孩子们,却是满脸地排斥。 大少爷已经娶亲了,刚有了一个一岁的男孩子。 大少奶奶喂着奶,刻薄地道:“以前的不会下蛋,父亲娶了就娶了,也不会生下孩子跟我们争家产。日后她帮管家,赚多少也都是我们的。如今换这个进门,是个会下蛋的,日后又有太子妃撑腰,这家产还轮得到我们吗?” 自从祖母张罗要给父亲娶继室,大少爷便整日听着自己妻子喋喋不休,吃饭也念叨。睡觉前念叨,睡醒念叨,解个手,妻子站在外面念叨。 上值前念叨,散值回家还在念叨。 好不容易做个美梦,她还要入梦来念叨。 今日是父亲大喜的日子,妻子还在念叨。 他不免有些心烦,往桌子重重一拍,怒道:“你少说两句,今日是父亲的喜事,别让人听见去,说你事多。” “我少说两句?这怀里抱的不是你儿子?你不替他争家产,我还不能替她未雨绸缪?我告诉你,她进门了,我可做不来谄媚的模样。” ------------ 第220章 四方汇聚 左副都御史身着红色长袍,骨子里透着隐隐的官威,宽肩厚胸,肌肤灰黑,眼底有些暴戾的中年男人。 他骑上马,挥了挥手,迎亲队伍从正门晃晃荡荡地朝安武侯府去。 兵马司和京兆府今日是最忙的。 为了保卫皇子们今日顺利成亲,衙役和巡捕们几乎全体出动巡逻各个街道,不能出一点差错。 卫明渝领着自己的手下在东城巡街,另外三个城的指挥使,也都领着自己的手下在巡逻。 安武侯府早上热热闹闹地送走了宁晚桥,如今一众人还在前院等着左副都御史来接亲。 不一会儿,管家进来报:“侯爷,左副都御史大人来了。” 安武侯立即让丫鬟到后院去:“让嬷嬷把新娘子扶出来。” 丫鬟应了是,立即小跑到后院,“夫人,夫人,左副都御史来了,左副都御史来了,来接亲了……” 康氏正在抱着女儿哭,闻言抹了抹眼泪:“你若是受苦,回家跟母亲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委屈了自己,记住没有?” 等了一会儿,康氏没有听到回答,又握了握她的手,“都出嫁了,还在生母亲不同意你嫁给左副都御史的气?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今日嫁了,你好歹也跟母亲说两句话啊。” 康氏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一副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的表情,推了推她,“你听见母亲说的话没有?” 嬷嬷眼睛也跟着红,劝道:“算了夫人,人各有命。怡姐儿过去后,虽然跟桥姐儿关系不好,但是上头有一位是太子妃的姐姐,左副都御史府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事到如今,康氏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跟着嬷嬷把红盖头盖到新娘头上。 新娘子由嬷嬷搀扶到前院,里面已经满当当地站着双方的家人。 康氏看到左副都御史跟自己老爷差不多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沟壑,差点晕倒过去。 方才平息下去的愤愤不平,如今又慢慢升起。 她的怡姐儿嫁的是这个老男人,来接亲的也是这个老男人。 宁晚桥嫁的是太子,来接亲的是镇北王世子,都是人中龙凤,金尊玉贵,正当年少,风华正茂,朝气蓬勃。 康氏人到中年,最是明白中年男人是什么个样子了。 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老男人,一同躺在床上,再年轻的女儿都要染上那腐朽的气息了。 有了方才镇北王世子来接亲一路礼炮的排场,如今再跟冷冷清清只有喜轿和几个小厮来接亲的左副都御史府对比,康氏心里又是一阵心痛懊悔。 拜别了父母,嬷嬷们扶着新娘子上了喜轿,康氏终于忍不住哭了。 这一嫁,以后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即便再苦再累,也不能抱怨了。 午时一刻,太子和太子妃的马车从皇宫出发,朝太子府行驶。 东宫护卫队紧随其后护驾。 阮穆宁骑在马上,围观的群众看着尊贵无双的太子,心想这么俊美的太子,那马车里坐的太子妃,一定更是美若天仙了。 队伍大约走了两刻钟,经过一处街口,正好遇上拐过来的几位皇子的迎亲队伍,以及左副都御史迎亲的队伍。 大家自然是得避让,让太子的队伍先行。 “殿下,太子殿下。”急切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阮穆宁转头,见兵马司都指挥使匆匆朝这边骑马而来。 兵马司都指挥使是五城兵马司的总管,因为今日太子大婚,各城兵马司指挥使出来巡查,而他这个上级,自然也是要出来巡查的。 阮穆宁皱眉,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 其他皇子和围观百姓们,也纷纷看向兵马司都指挥使,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让他前来拦住太子的迎亲卫队? “殿下!”都指挥使奔到阮穆宁面前,从马上跳下,行礼道,“后方有人为抢夺银钱发生哄抢,争斗之下不慎燃起大火,戏班子关在笼子里的三头狮子挣脱出笼,直往这边来。” 阮穆宁沉声问:“驯兽师呢?” “驯兽师方才想要上去阻止,谁知道狮子不认主,将主人咬死了。” 都指挥使话音刚落,令人惊悚的嚎叫立即响起,地面似乎都震了震。 围观的老百姓害怕地蜂拥而散,其他皇子们也面露担忧起来。 左副都御史只觉得今日可能不是个好日子,钦天监这属于失职,过些日子得参钦天监正一本。 阮穆隐盘算着,一会儿该是趁乱把他后面的宁晚怡,跟左副都御史后面的宁晚桥换过来,那这婚事便是成了。 狮子嚎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瘆人,迎亲队的卫兵已经转头,全部面向狮子来的方向,做好战斗的准备。 阮穆宁对身后的锦标道:“你们先护送新娘子回府。” 阮穆宁牵着马让到一边,锦标带队继续前行。 上面坐的不是宁晚桥,阮穆隐也没有必要拦着,其他人因为上面坐的是太子妃,也知道得让太子妃先行,故而都没有做声。 阮穆隐眼底闪过嘲讽,不知道阮穆宁洞房的时候,看到的是姚淑节的脸,会是什么表情。 那一定是愤怒,狂暴,恨不得杀了姚淑节吧? 阮穆宁牵着马来到准备作战的卫队前,神情镇定,“今日本王与其他皇兄皇弟一同娶妻,身为丈夫,自然是妻子性命优先。身为朝廷重臣,自然是百姓性命优先。” 阮穆宁将太子令牌扔到都指挥使手里,“本王命你马上调遣余下的东宫侍卫前去救人,再让五城兵马司调兵援助,救治安抚受伤的老百姓。” 他停了一下,“至于拜堂,若是本王不能及时回太子府,便往后推迟。” 都指挥使领命,拿着太子令牌骑马奔腾。 其他皇子们,也都让自己的新娘先行。 左副都御史见状,太子已经做出表率了,他自然也是让自己的新娘先行。 于是,几抬喜轿,一同往他们后面的路继续前行。 ------------ 第221章 刺杀 狮子慢悠悠走过来,深色的鬃毛被风吹起,露出庞大的躯干。 卫兵们后退一步,弓箭手上前。 阮穆宁朝旁边的侍卫伸手,侍卫立即递了长弓过来,对准中间一头。 阮穆隐见状,骑马到了阮穆宁旁边,“本王射右边。” 阮穆邢也骑马过来,从卫兵手里拿过长弓,“本王便射左边那头。” 其他皇子在一旁看着好戏。 狮子威风凛凛地嘶吼一声,一掌拍向摊铺,木块碎裂,铁板被压弯,大地震动似的,让卫兵们身体抖了三抖,旁边的老百姓早已经跑没有影了。 阮穆宁瞄准狮子身体,手一松,嗖一声,箭飞出去。 阮穆隐和阮穆邢的箭也齐飞出去。 听到一记闷响,射中了狮子,但狮子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后方掀起一阵尘埃。 阮穆宁又是一箭,正中目标。 阮穆隐和阮穆邢也齐齐补箭,正中目标。 狮子似乎受到惊吓,嘶叫一声,突然开始狂跑起来。 大家纷纷避开,弓箭手准备放箭,狮子却突然倒地,一动不动。 卫兵上去用叉子远远地捅了捅,确定狮子不会再起,才拿了链条来绑。 阮穆宁看到狮子身后一条长长的血渍,翻身下马,挥手让兽医去检查。 兽医检查过后道:“回太子,狮子只是昏厥过去,只要处理好箭伤,并没有大碍。” 阮穆邢直觉今日事情有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蹊跷,看了眼四周,新娘的轿子已经不见踪影,似乎一切都顺利进行着,二皇子府迎接新娘的队伍陆陆续续地前进。 阮穆隐眼底一抹狡黠,侧头对阮穆宁道:“前方烟雾滚滚,太子可还要前往?” “百姓受难,自然要前往,本王想,太子妃会体谅的。”阮穆宁踢了踢马腹,一马当先赶到前方的街道。 大家也紧随其后,却见整条街道已经被吞没在火海中,房屋坍塌,老百姓面容惊骇痛苦,哀嚎声此起彼伏。 阮穆隐没有想到火势那么大,以为姚淑节只是设计放狮子出来作乱,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 如今一看,只怕明日皇上定会追究起来。 阮穆邢扫了一圈,若是方才觉得事情蹊跷,这会儿更加认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阮穆宁从马上跃下来,看着老百姓受苦的样子,眼底闪过隐隐的怒意。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全进去,把受伤的老百姓救出来。 这时,都指挥使已经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各城兵马司指挥使纷纷带着巡捕们进去帮忙。 卫明渝看了眼身穿太子冠服的阮穆宁,想到刚才来的路上,看见新娘子们的喜轿一抬抬路过他管辖的片区,心底不由涌出一股酸涩。 压下心中的苦涩,卫明渝闪身进了浓烟密布的火海里。 今日是太子和皇子们的大婚,那么多老百姓受伤,房屋倒塌被烧,都指挥使想着自己今日没有做好防卫,只怕明日就会被革职了,颤颤巍巍地道:“太子,微臣守在这里,不如您跟其他皇子们,先回府中拜堂。” 阮穆宁看了他一眼,都指挥使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来,明日他怕是难逃其咎了。 阮穆宁沉声道:“张大人,火势凶猛,不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只怕明日皇上全都要怪罪下来,本王也不能幸免。” 这时,卫明渝突然冲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两个人全身都落了灰烬,黑麻麻的。 “里面是学堂。”卫明渝大喊,“还有七八个孩子在,微臣已经让他们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了。” 皇子们不打算进去救人,但是看见阮穆宁二话不说,拿起旁边士兵手里的水桶,往自己身上浇,便往里面跑,瞬间被吞没在浓烟中,不见身影。 都指挥使一看太子进去了,这可是储君啊,若是太子受伤,只怕他全家上下都得陪葬,忙也往身上冲冷水,一股冲进浓烟里。 其他皇子看见阮穆宁进去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万一进去了,被烟呛死了怎么办? 阮穆隐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进去,甚至希望阮穆宁最好死在里面,储君之位自然落到他身上来了。 阮穆邢更是不会进去,只因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 卫明渝安置好手上的孩子,看见皇子们还在外面,便道:“太子已经进去救孩子了,若是几位皇子不进去,只怕明日皇上便会说皇子们不忠不孝,冷血无情,没有仁德之心。” 卫明渝一番话,皇子们只得往自己身上浇冷水,全部冲进浓烟里。 没成想跑到一半,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却先听见了打斗声。 阮穆宁正在被几个蒙面黑衣人围困,都指挥使已经身受重伤倒在一旁。 卫明渝拔出身上的剑上去护驾。 阮穆隐查出一丝不对劲来,难道母妃私下还趁这个时候刺杀太子? 阮穆邢偷扫了眼旁边的几位兄弟,原来重头戏是在太子大婚当日,刺杀太子吗? 若是如此,他便暗中助对方一把,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几位皇子,纷纷加入打斗。 - 锦标带队护送喜轿继续往太子府去,后面跟着几位皇子的王妃和侧妃。 从后面跑过来躲避狮子的一个个老百姓惊慌失措,争相往前逃跑,冲进了接亲的队伍里。 各府的护卫队一边保护着自家的喜轿,一边维持街上的秩序。 没成想老百姓太多,把护卫队冲散了,抬轿子的轿夫和跟轿的嬷嬷丫鬟们,也都被冲散了,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只顾着保护自己,谁也顾不了谁。 大皇子府的轿夫趁机把宁晚怡的喜轿换成顺康侯府的,察觉到没有发现,这才悄悄故意倒地,做出被老百姓冲散的样子。 秀茶和芙清两个人一直抓着自家的喜轿,即便人群怎么涌动,怎么冲撞她们,她们都不曾离开半步。 旁边还有两个会武功的丫鬟,是阮穆宁派过来保护喜轿的。 抬轿的是宁宅的车夫以及护院,他们寸步不离地站在喜轿旁。 锦标看见太子府的护卫队也被冲散了,立即下马去查看。 见到自家的喜轿没有问题,锦标又挤开人群往后走。 ------------ 第222章 喜轿进府 后面赶上来帮忙的卫队,说狮子已经被太子和其他皇子们射晕过去了,不会到这里来作乱,让大家不要慌张,不要踩踏,不要推挤。 老百姓们闻言,都慢慢地安定下来,不再像无头苍蝇似地乱冲乱撞。 秩序慢慢稳定下来,老百姓们退到一边,丫鬟和喜婆们终于回到自家的喜轿旁。 大皇子府的轿夫就要抬着喜轿往前走,锦标忽然伸手阻拦他们,其他人纷纷侧目,兵马司的卫队也都好奇看过来。 “那么多顶喜轿混在一起,也不知谁是谁,千万不要抬错了轿子。”锦标道,“每位喜婆丫鬟,都同新娘子们说两句话,听听新娘子的声音对不对?若是对了再抬,若是错了就换过来。” 大皇子府的轿夫一听,顿时都有些惊慌。不过喜婆是见过世面的,示意大家稳住心神。 却未曾想,还没有待他们问新娘子,左副都御史府的人立即就喊起来:“这不是我们府的,这是大皇子府的轿子。” 大皇子府的喜婆闻言,笑嘻嘻地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的轿夫一直在喜轿旁边,哪里会抬错了?” 大皇子府的喜婆话刚说完,左副都御史府的喜婆便过来了,大家都不是善茬,谁也不让谁。 他们左都御史府的亲戚可是日后的太子妃,谁想要顺康侯府这个日渐没落的亲家? 左副都御史府喜婆便笑着道:“我们说抬错啊,是因为我们有证据的。” 她弯腰指了指左边的车辕,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安’字。 安是左副都御史的姓,杨淑人为了自家的东西不被偷窃,都在值钱的东西上烙印子,就是为了日后好分辨。 大皇子府的喜婆和轿夫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已经偷换成功的喜轿,就这么被左副都御史府的人抬走了。 而又被抬回来的宁晚怡,背后已经出了一身汗。 方才她一听到锦标让大家检查喜轿,新娘子有没有抬错,宁晚怡就先主动出声了。 没成想她的喜轿竟然被左副都御史府的人抬了,吓得她就要下轿子证明自己了。 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姚淑节的样子,她又忍住了。 不过左副都御史府的喜婆,比她还要急,先过去说了喜轿抬错的事情。 这么一出乌龙结束,喜轿又开始纷纷上路。 秀茶小声问:“小姐没事吧?” “没事,我们先回太子府。” 芙清看了眼已经被抬往左副都御史府方向的喜轿:“小姐,怡姐儿就这样嫁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就算后悔,苦果也是她自己吞。” 秀茶想起昨日宁晚怡出来时面带着某种幸福诡异的微笑:“也许怡姐儿是高兴的吧,奴婢并没有看见怡姐儿不愿意的样子。成婚前一直跟绣娘在绣楼绣自己的嫁衣,后来又在绣香囊,一看就是送给自己的主君。后来还特地送点心过来给小姐,只喝了一杯茶就莫名其妙走了。” 宁晚桥随口道:“昨日她喝的茶,被我下了迷幻散,她喝下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所想的,当成了现实,所以才会露出幸福诡异的笑。估计明日辰时,药效才会消退。” 芙清诧异:“可是昨日的茶水,小姐也喝了。” 宁晚桥道:“我把药涂在有花纹的杯口这边。只要我的嘴巴,不是碰了这边的杯口,就不会中毒。” 喜轿一路顺顺利利地进了太子府,护卫统领、管家和秒凝早已经带着一众下人等候。 只看到有太子妃,没有看见太子,大家不免有些疑惑。 宁晚桥的红盖头不能掀起,只能隔着说话:“方才路上狮子出来作乱,太子去救人了,若是宾客来了,你们先安顿好。待太子回来了,再拜堂。” “是。” 下人们齐齐应声,洪亮的声音示意着欢迎女主人的到来。 — 宁晚怡怀着忐忑的心,怕别人再抬错,一直偷偷掀开盖头,往帘缝确认是不是去大皇子府的路。 直到喜轿从大皇子府正门路过,再从侧门抬入,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日后她就是大皇子侧妃了,回门的时候,母亲若是看见陪她回去的是大皇子,一定会替她高兴的。 到时候父亲和兄长,肯定会高看她一眼。 她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很多汗,想到大皇子英俊的模样,身子软了几分,脸也红起来。 侧妃不用拜堂,直接送到婚房里,第二日再给主母敬茶。 前院正厅里热热闹闹地,能听出来很多宾客已经到了。 管家看着喜婆扶新娘子往院子里去,立即笑呵呵地来到前厅:“娘娘,两位侧妃已经到了,喜婆送新房子里去了。” 翁贵妃意料之内地微笑起来:“你们都给本宫仔细听着点,若是她发现自己来错府邸嚷了起来,立即来告诉本宫。” 她会亲自去安抚宁晚桥,告诉她既来之则安之,大皇子府一定会善待她的。 管家应了声是,立即吩咐护院和下人们去附近防着点,可别闹到宾客这边来,打扰了宾客的兴致。 — 姚淑节双手绞着手帕,心里十分紧张。 从昨日的惴惴不安,到现在已经往太子府在的街道走,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只要她再跟阮穆宁拜了堂,他们就是夫妻了。 到时候她在合卺酒里把宁晚桥给的药放进去,洞房也万无一失。 喜婆乐呵呵地跟着轿夫从正门抬喜轿进去,嬷嬷们早已经领着众人在二门迎接。 “新娘子下轿。”喜婆高兴地喊道。 管家没有看见左副都御史回来,便问道:“大人呢?” 喜婆乐呵呵的:“我们回来的路上,街道着火了,大人跟着太子在救火呢,晚点再回来,若是迟了,大人说堂就不拜了,到时候直接祭拜祖宗就是了。” 管家一听自家老爷跟太子救火,心道这真是老天爷帮忙啊,成了亲家,如今又跟着太子救治有功,那不得立即就往上升了? ------------ 第223章 拜堂 管家忙乐呵呵的先进一步去同杨淑人说。 杨淑人也是高兴,让喜婆和嬷嬷们先扶新娘子回新房,若是饿了就偷塞点东西给新娘垫肚子,让新娘子感受到他们左副都御史府的关心和大度。 — 黑衣人发现帮手来得越来越多,意识到今日要不了阮穆宁的命,立即果断撤退。 有几个垫后撤退不及时的,咬破嘴里的毒药,瞬间倒地身亡。 阮穆邢直骂这帮废物,他明面上帮助阮穆宁,暗中已经在帮这帮黑衣人,却还是个不成气候的。 阮穆宁手臂受伤,阮穆隐肩膀被刺了一箭,阮穆邢为了不让人落话柄,故意让刺客刺破了衣服,其他皇子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 卫队过来把小孩一个个抱出去,最后又抬了都指挥使出去。 卫明渝方才也被刺中了肩膀,流了许多血。 阮穆宁收起长剑,对众人道:“都出去包扎伤口,再各司其职。” 阮穆隐跟在阮穆宁身后,一言不发,眉轻轻皱了起来。大喜的日子受伤,真是晦气。 太医们看见太子手受伤,全涌上来,围着阮穆宁,检查他的身体。 阮穆宁脸色有些苍白,退散众人,只让其中一位太医替他包扎,让其他的太医去看其他人。 去而复返的锦标,带着太子府的十几个护卫过来禀报:“太子妃已经安全进府了。” 阮穆宁点了点头。 阮穆隐神色一变,看来宁晚桥应该也入了他的府,急忙翻身上马,握缰绳时回头道:“太子,皇弟,本王先行一步。” 阮穆宁微微点头,眼中无波无澜。 阮穆邢看着阮穆隐离开的背影,眯着眼笑容有些漫不经心:“看来皇兄迫不及待回府洞房了。” 太医替阮穆宁处理好伤口,阮穆宁也翻身上了马:“本王也先回了,让太子妃等太久了,过意不去。” 鞭子一甩,扬长而去。 阮穆邢想着自己今日抬进来的两位娇美侧妃,便也骑马走了。 另外的皇子们,包扎好伤口,也各自骑马走了。 太子遇刺,今夜整座皇城都不得太平,兵马司和京兆府还要连夜搜查刺客的踪影。 而掌管京城卫所的段云舟,为了保护皇家和各国来恭贺的使者安全,带着卫队在城外守护巡逻,以防别有用心的人再趁机作乱。 他心中五味杂陈,宁晚桥今日大婚,他得为了保证她的婚事顺利,不得不去保护她和太子洞房成功。 作为男人,作为她曾经的丈夫,现在三更半夜,为了她和其他男人洞房顺利… 段云舟越想心越揪痛,不由又怪起母亲,为何当初一定要逼他和离? 阮穆宁一路奔驰回府,宾客陆陆续续到了,护卫统领和管家见他的冠服已经撕裂了,猜想方才的火势肯定很凶猛。 正好拜堂要换上红色的喜服,管家便命了公公们抬水到阮穆宁的院子里替他洗漱换衣服,再去通知新娘子,准备拜堂。 宁晚桥坐在暖阁内的喜床上,秀茶和芙清陪在她跟前,其他下人和宫里送过来的姑姑丫鬟们,都在外面守着。 管家过来说太子回来了,让她出去拜堂。 她刚走出去,却听见阮穆宁道:“让你久等了。” 宁晚桥只看到阮穆宁一双织金云霞龙纹的深青色靴子,隔着盖头道:“太子安全无恙就好。” 半刻钟后,宁晚桥跟阮穆宁站在礼堂里,由礼部礼官主持婚礼。 “一拜天地!” 宁晚桥和阮穆宁跪下,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跨过火盆,宁晚桥再次坐到了暖阁内的喜床之上。 阮穆宁在前院招待客人,四周都是各宫妃嫔和皇帝的眼线,她不能直接摘下冠服,只能继续坐在床上等阮穆宁来。 方才拜堂的时候,她还隐隐约约闻到了阮穆宁身上有血腥味。 心中的疑惑,还是得等阮穆宁来了再一一问过。 — 大皇子府中院正厅。 翁贵妃板着脸看着跪在地下的喜婆和轿夫,还有去迎亲的一众人。 “只是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成,养你们有何用?” 喜婆解释道:“娘娘请恕罪,奴婢们已经把顺康侯府的喜轿跟安武侯府怡姐儿的喜轿换过来了。谁知道太子的护卫又让我们检查新娘子有没有抬错。原先我们还能辩解两句,可左都御史府的喜轿,刻了字的,我们没有办法,又让他们把安武侯府怡姐儿的喜轿抬走了。” 翁贵妃揉了揉眉心,早就听说这个杨淑人是个一毛不拔的,没想到连喜轿也要刻上自己的安姓。 “娘娘,大皇子回府了。” 丫鬟的话刚落下,阮穆隐已经迫不及待进来了。 “母妃,宁侧妃可是已经在房中了?” 语气里隐隐听出一股喜悦来。 翁贵妃见儿子这样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阮穆隐看了一眼中间跪着的十几号人,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是怎么了?” 喜婆和下人们连忙磕头:“大皇子饶了奴婢,大皇子饶了奴婢。” 阮穆隐一看这情况,再看翁贵妃阴晴不定的脸:“难不成顺康侯府的喜轿跟安武侯府的喜轿没有换成?” 翁贵妃解释:“换成了,只是太子的护卫从中作梗,又被左都御史府的人换回去了。” 阮穆隐呆住:“也就是说,宁晚桥去了左副都御史府?她妹妹去了太子府?儿子还是娶原来的这个?” “到底我们也不算亏。若是太子看见这么个蠢货进自己府中,比我们更恼火。” 翁贵妃安慰着自己,也安慰儿子。 最后又开始心疼自己给宁晚桥的手镯,那可是母亲给她的传家之宝啊,翁家传给儿媳妇的。 当初她想等大皇子妃柳青生下一儿半女,再传给柳青。后来为了稳定宁晚桥,又忍痛割爱,想着日后宁晚桥是大皇子府的人,左手倒右手,所以给了宁晚桥。 如今真是人财两空,不落一点好。 阮穆隐却笑起来,太子比他更惨,就是最好的结果。随后挥手散退下人,只让贴身的照顾。 “母妃请勿动怒。太子今日遇到刺客的事,可是母妃安排的?” 翁贵妃大吃一惊:“太子遇刺?” “在接亲回来的路上,我们去救火,有黑衣人趁浓烟看不清路围攻太子。” 翁贵妃吓了一跳,忙检查自己儿子:“你可有事?” “儿子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阮穆隐看翁贵妃如此,“难道刺客不是母妃安排的?” “新婚大喜的节骨眼上,母妃怎么会让人去刺杀他?你父皇要怪罪起来,即便母妃再受宠,第一个怀疑的是我们。”翁贵妃也琢磨起来,“是不是二皇子?” 阮穆隐脸色阴沉:“极有可能。若是太子死了,儿子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他却能坐收渔翁之利。” 翁贵妃只觉得今日精力交瘁,连日来白忙活一场,又回到原地了:“今日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想好去哪个侧妃的院子?” “既然都一样,前半夜先去浮香苑,后半夜再去翠和院。” 浮香苑是工部员外郎夏家的女儿住。 ------------ 第224章 逗新娘 宁晚怡听到丫鬟过来报,大皇子先去夏侧妃那边,后半夜才过来她这边,心中不快起来。 她幻想的新婚夜,是今日大皇子陪她一晚,然后对她宠爱有加,明日晚上也留宿在她房中,晾着另外一位侧妃。 没想到大皇子雨露均沾,新婚夜就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主君。 贴身丫鬟安慰道:“小姐的样貌比夏小姐的要漂亮,若是大皇子看见了,自然会宠爱小姐的。既然大皇子下半夜才来我们翠和院,奴婢帮小姐掀了盖头。” 宁晚怡点点头。 丫鬟掀开盖头,突然惊叫一声出来。 怎么会不是自己的主子? 明明这几日,她没有离开过自己的主子啊。 宁晚怡看见她瞳孔震惊,知道自己恢复模样了,心中的说辞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中院正厅。 翁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喜婆和轿夫们,忍不住拿起茶杯往地上砸,连续哐哐哐的声音,把下人吓得噤若寒蝉。 阮穆隐已经在浮香苑喝上了,准备抱着夏侧妃洞房,一听翠和院有事,又急急赶到中院正厅来。 听到抬过来的是宁晚怡,不是姚淑节,大皇子无所谓地道:“母妃,儿子以为是什么事。反正谁都一样,您别动怒伤了身子。” 翁贵妃因为愤怒,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这宁晚桥也许早已经识破了姚淑节的诡计,所以将计就计。” 阮穆隐道:“那也不干我们的事情。她若是报仇,就找姚淑节去。跟大皇子府没有干系。” 翁贵妃紧紧握着扶手,眼底一抹狠辣闪过:“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不动声色地,就这么悄悄地将计就计。让我们吃了大亏,哑巴吃黄连,只能憋在心里。” 阮穆隐问:“以母妃看,她是怎么做到将计就计的?” 翁贵妃如何知道?若是知道,早就有所防范了。 - 左副都御史府。 杨淑人看见自己儿子安全无恙回来,即便拜堂的吉时过了,也不在意,乐呵呵地让他去洗了澡,再换上备用的喜服去招待客人。 左副都御史安贾人到中年,再迎小娇妻,即便是误了时辰,也是高兴。 在前院正厅与客人推杯换盏到戌时,左副都御史才带着一身醉意前往新房去。 姚淑节坐在喜床上,心焦地等待着自己的新郎。 听到门开的声音,再听到丫鬟退下去关上门的声音,如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姚书节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安贾挑起盖头,眼前却是一亮。 听说安武侯府的怡姑娘不过是个中等之姿,没成想竟如此漂亮。 姚淑节以为自己会被问责,已经打算把事情推到错抬轿子的轿夫身上,却感受到对方惊喜的眼神,神经放松下来。 以为太子是个不看重女色的,没想到竟然会被她的女色迷住了。 她站起来,盈盈一握的腰,行了一礼:“夫君今日去救火,可有受伤?” 安贾听到姚淑节柔嫩出水动听的声音,身体有些迫不及待。 小娇妻关心自己,到底还是会耐心说上两句。 “身体无碍,夜深了,该安置了。” 姚淑节红着脸上前来:“我替夫君宽衣。” 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张脸红得滴血,轻轻柔柔地替安贾脱衣服。 安贾看她眼中尽是对自己的爱慕,人到中年自信心又恢复回来了,待她帮自己脱完衣服,便急不可耐的直接抱她上床。 - 阮穆宁在前院接待宾客,觥筹交错间,大家喝得差不多了,阮穆屹便推着阮穆宁去新房,他们要闹洞房。 其他没有成婚的皇子公主们也起哄地推着阮穆宁。 安氏和蒋氏,还有其他的密友,不敢当着太子的面造次,只是好笑地跟在众人后面凑热闹。 阮穆宁被阮穆屹推着来到新房,宁晚桥还坐在喜床上,听到大家的嬉笑声,阮穆屹的声音最大,估计阮穆屹会趁机刁难阮穆宁了。 果然阮穆宁挑起她的盖头,阮穆屹立即说道:“按照我们大封的习俗,新郎要逗新娘笑,才能洞房。” 安氏先出声:“新娘子可别那么容易笑啊,让太子这么轻轻松松地抱得美人归。” 宁晚桥一直抿着唇,其实她听到新郎要逗新娘笑的习俗,就想笑出来了。 蒋氏忙示意她:“可不许偷偷帮新郎,新婚第一天,得让太子哄你开心了,日后才能幸幸福福。” 宁晚桥便看向阮穆宁,平日也没有见阮穆宁爱说笑,今日要他逗自己笑,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光是想想阮穆宁在憋着劲逗她笑这件事,宁晚桥便觉得有些好笑。 阮穆屹朝宁晚桥大喊:“太子还没有哄呢,不许自我攻破。” 阮穆宁看到宁晚桥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直在忍着笑,便道:“不如本王讲一则笑话?” 宁晚桥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辈子可是唯一一次听太子讲笑话,大家都望着阮穆宁。 阮穆宁盯着宁晚桥,绘声绘色地开始讲笑话。 ------------ 第225章 学习 最后阮穆宁把大家都逗笑了,宁晚桥却没有笑,阮穆屹知道适可而止,便问宁晚桥:“既然新郎没有说笑天赋,只要新娘说过了,我们就放过新郎。” 阮穆宁眼神有些乞怜地看着宁晚桥。 宁晚桥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神,抿着唇笑道:“今日我暂且饶了太子这一回,罚太子日后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再逗我笑。” 阮穆宁望着她的笑,这话让他有些忘了他们在演戏。 阮穆屹起哄道:“逗新娘笑的茬过了,得让我们看看太子给新娘的婚书。” 婚书?宁晚桥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疑惑地看着阮穆宁。 锦标便递了个匣子过来,正红色的帕子上,是用金丝绣线绣的婚书。 阮穆宁捧着婚书,郑重其事地把婚书念了一遍,再把婚书递给宁晚桥,宁晚桥笑着接过,又听他道:“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反反复复写,最后才定下的。这锦缎之上的婚书,我希望这辈子,只需写这一次。” 宁晚桥捧着这一方写婚书的帕子,心中有些异样。 最后大家又说了祝福的话,这才出去。 丫鬟们也都出去了,新房里只剩下宁晚桥跟阮穆宁。 “累不累?”阮穆宁问她。 宁晚桥把婚书放回匣子里,坐到凳子上,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凤冠:“冠子沉,脖子有些酸,其他的倒是还好。” 阮穆宁走到她旁边:“我帮你取下。” 宁晚桥便坐着不动。 阮穆宁小心翼翼将她头顶上的凤冠取下,看到她如释重负,脖子终于自由了。 快五斤重的东西取下,宁晚桥脊背也轻松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看了看自己礼服,因为太繁琐,她根本不会脱。 阮穆宁道:“不若我替你解了?” 宁晚桥便站着,安安静静让阮穆宁替她脱了衣服。 因为还有中衣,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阮穆宁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去了隔间。 再次出来的时候,他也穿了中衣。 上了床,宁晚桥问他:“傍晚你回府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可是受伤了?” 阮穆宁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要杀太子的人,故意等狮子出来作乱,趁机放火,再刺杀太子?” “也许他有别的计划,不过刚好有这个机会,他便利用了,若是能杀了我,也算事半功倍,若是不能杀我,不过是死了几个死士。” “那太子可有怀疑的人?” “刺杀我的人,也是刺杀你的人。” 宁晚桥看向他的身体:“请太子将衣服脱下,让我看看伤口。” 阮穆宁脱了一半衣服,露出半个身体,宁晚桥解开绑带,在血淋淋的剑伤上看了眼翻出来的红肉,确定没有毒,便又替他绑好。 阮穆宁见她看好了,这才拉起自己的衣服穿好:“我的伤无碍,倒是你,可有受什么伤?” “我也没有事。”宁晚桥看了眼外面守着的一众宫里送来的丫鬟,“太子打算如何应付?”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依你的意思呢?” “昨日怡姐儿拿着点心来看我,我闻到里面下有迷药。后来我请她喝茶,在茶杯口下了迷幻散,先让她中药了。” 阮穆宁好奇:“迷幻散?” “可以使人陷入幻觉里,看到自己想看的事情。明日迷幻散的药效就过了,到时候她肯定会从自己的幻想里醒过来,必定会发疯找我。” 阮穆宁问:“你打算拿这件事试探外面的人?” 宁晚桥点点头:“外面有皇上的人,也有各宫妃嫔的人。不过我觉得,目前最希望太子出事的,定是翁贵妃。她又莫名其妙送了我镯子,我怀疑翁贵妃也许是换亲的真正主谋。不如明日让秒凝把我的计划,带到左副都御史府。这样可以试探秒凝,也可以让翁贵妃知道自己是怎么自吞苦果的。” “你做主就是。”阮穆宁停了一下,看见她目光灼灼,又问,“洞房之事,如何打算?” 宁晚桥想起来安氏和蒋氏对她说的话。 于是下床,到箱子里找了一本册子,放到阮穆宁的腿上。 册子用锦布包裹,阮穆宁好奇打开锦布,里面还有一层白纸包裹。 他又耐心地剥开白纸,露出一本精致的画册。 上面画着艳丽富贵的海棠花。 阮穆宁问:“这是何物?” 宁晚桥认真地道:“太子问同房之事,这是我送给太子的。” 阮穆宁好奇翻开,随后立即合上,像被雷劈似的,耳朵染上了绯色。 “怎么了?”宁晚桥好奇,“这是我的嫁妆,母亲给我的,我转给太子看。” “你…”阮穆宁缓了缓,“你…是想让我学习?再…” 她当真要同他同房? 宁晚桥严肃地分析:“太子成婚了,必定要经人事,若是不知道这些,实在说不过去。” 阮穆宁只觉得册子像烫手山芋,一个正常男子,在洞房之夜,面对着新婚妻子,独自翻越房中之术学习。 他心底叹了叹气,问道:“我听说,你跟平昌侯成亲时,平昌侯并未与你洞房。难不成当日,你也是这么度过的?” 宁晚桥想了想:“太子信任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既然太子问起,我便同太子说实话。我与平昌侯确实没有同过房,平日他到我房中,我们都是分开睡的。洞房当日,平昌侯去的确实是姨娘房中。” 阮穆宁大概猜到了,宁晚桥定然是给段云舟下药躲避同房,是以,他也不再往下问。 看着手上的册子,阮穆宁问:“今日这册子,我一定要学习不可?” 宁晚桥点头:“我已经算好时间了,太子翻阅完册子,时间刚刚好,再让下人抬水进来洗澡。” 阮穆宁无奈地提醒:“翻阅完册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想…时间或许有些短了。” “一盏茶足够了。”宁晚桥下巴示意他翻阅,“医书上说,初次大多都是一柱香。” 阮穆宁背对着宁晚桥,独自翻阅册子。 ------------ 第226章 迷幻散药退 守在外面的一众下人,心思各异。 秀茶和芙清,盼着宁晚桥能早日怀孕,生下皇子。 秒凝则在想,方才闻到太子身上的血腥味,难不成贵妃今日刺杀太子?最后没有成功? 皇上送过来的几个丫鬟里,时雨是皇上的眼线。 皇上一直怀疑太子早已经跟宁晚桥认识,特地派她过来监视太子和宁晚桥。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与太子妃至少也要一个时辰才会叫水,没想到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太子已经叫抬水进去了。 小厮们抬了热水进去,阮穆宁让她先去洗。 宁晚桥顶着四斤多重的凤冠累了一天,也没有跟阮穆宁客气,先进去沐浴了。 待她沐浴完上床,阮穆宁这才进去。 她听到阮穆宁踩进水桶的哗啦啦声,之后很久都没有声音。 因为太困,她躺下不久便晕晕欲睡。 撑着眼皮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来了,不知不觉睡着。 翌日,天尚未大亮,宁晚桥已经醒了。 满屋子点着的喜烛燃了整夜,烛泪凝成了一条长长的烛干。 她睡在里侧,余光看见阮穆宁还闭着眼。 可能是离得近看他,宁晚桥发现他俊美侧颜还带着少年气质,英挺的鼻子下一张薄唇,唇色竟然是粉红色的。 对了,他们认识的时候,都是十七岁,如今也都不过十九岁。 储君的重担,让人忽视了阮穆宁的年龄。 其实她有点不习惯床上多了一个人。 昨晚上她身体本能保护,没有越过床的另一半,一直老老实实地睡着。也不知道阮穆宁什么时候沐浴完上床的。 她动了动,阮穆宁悠悠睁开眼睛,看向她这边。 “我是不是吵到太子了?”宁晚桥歉意地看着他。 “方才我已经醒来,看你还在睡觉,便闭目养神。” 原来是怕吵醒她,所以阮穆宁醒了才没有动。 阮穆宁掀开被子,先下了床。 他的睡袍是玄青色的,把他整个人衬得有点冷淡。 宁晚桥也下了床,早已经守在外面等着伺候的嬷嬷们,端了水进来。 今日还要去宫里给皇帝、太后、翁贵妃以及各宫的娘娘们请安敬茶,晚不得。 司衣司和司饰司早已经为他们挑选好今日要穿的衣服,以及佩戴的首饰。 嬷嬷们将两人梳妆打扮好,便齐齐道: “恭贺太子太子妃,愿太子太子妃百年好合,福寿万年……” 全福嬷嬷这会儿领着一众下人说好听的吉祥话,阮穆宁命人将准备好的红包送到她们的手里。 宁晚桥挥退众人,独留了秒凝下来。 秒凝虽然不解,但面色依旧平静。 “太子妃有事吩咐奴婢?” 宁晚桥让秀茶把匣子拿上来,在秒凝面前打开。 里面是颜色艳丽的野生菌。 宁晚桥道:“这是野生菌,长在野外。这个时候,正是它繁殖最强的季节。” 秒凝行礼:太子妃要吩咐奴婢做何事?” “今日你不用陪我入宫,把这些好看的野生菌,送到左副都御史府上。” “不知太子妃要送给谁?” “自然是昨晚上入左都御史府的新娘。” 宁晚桥把她下药一事润色地说给了秒凝听,秒凝行礼后,带着匣子出府了。 阮穆宁忽然开口:“她会武功,且功夫不低。” — 左副都御史府。 折腾一夜,姚淑节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散架了似的。 想到昨晚上的疯狂,姚淑节面上又开始发烫。 没想到婚事竟如此顺利地进行,洞房也比她想象得顺利和谐,连宁晚桥给的药,都没有用上。 此刻,她还娇羞地趴在新郎的身上,听着他浑厚的心跳声,睡眠的呼吸声也粗重… 平日看着冷淡温润的太子,虽然与想象中的不同,可到底,他们成亲了。 她闭着眼,享受这一刻。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浑厚的雄性嗓音:“该起了,母亲还在堂屋等着你去敬茶。” 姚淑节吓了一跳,趴在对方身上的手脚,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子身材颀长,四肢怎的会如此粗壮? 况且她也听过太子的声音,那是一种冷静温润的,怎么会是这样圆厚粗犷的? 姚淑节惊吓地慢慢抬起头,一声尖叫响彻了整座左副都御史。 丫鬟和婆子们闻言,纷纷冲进屋子里。 看到姚淑节发疯地瞪着左副都御史大人,她手颤抖地指着床上的人:“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太子呢?昨夜明明是太子,怎么是你?” 宁晚怡的贴身丫鬟,也惊愕地看着姚淑节,自家的小姐呢?明明送上喜轿的是自家的小姐啊。 婆子们听到姚淑节口无遮拦,连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夫人慎言,慎言。太子自然是在太子府,怎的会在我们左副都御史府?” 姚淑节发疯地乱踢乱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明明给宁晚桥下药了,她明明被送到太子府了,跟她拜堂成亲的明明是太子! 一定是哪里出差错了! 一定是! 她怎么会被抬到这里? 婆子们几个怎么都止不住发疯的姚淑节,看着左副都御史,问他怎么办? 左副都御史性子本就有些暴戾,如今听到自己新娶的小娇妻,起来便疯疯癫癫的,说什么太子不太子,胸中不由恼火。 他下床来,几步走过去,拽住姚淑节,挥手示意下人们下去。 姚淑节力气小,被他桎梏动弹不得。 看到眼前已经有眼袋的男人,只能一阵阵干呕。 想到昨夜小娇妻在自己身下使劲讨好承欢,左副都御史又压下自己暴戾的性子:“若你不愿意嫁,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母亲嫁过来。既然已经是本官的女人,最好安分守己。太子不是你肖想的。” 听说左副都御史脾气上来会打女人,姚淑节咬牙切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恨地道:“我是皇上亲封的大皇子侧妃,被抬到了这里来,我要回大皇子府去。我要换回来,我要换回来,我要换回来。” 左副都御史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不是宁晚怡。 ------------ 第227章 发疯 姚淑节发疯的空隙,下人们已经将姚淑节一醒来,便喊太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告诉杨淑人,新进门的夫人,不是安武侯府的,而是顺康侯府的。 杨淑人惊得缓了好一阵,怎么会是顺康侯府的?她可是要跟安武侯府结亲的啊,要攀上太子这个高枝的啊,让儿子的仕途再上一层的啊。 怎的会抬错新娘子回来了? 心底怨恨过后,不禁又害怕起来。 错抬了皇帝钦赐的侧妃,儿子的仕途会不会受影响? 若是昨日进门之前,发现错了换回去,今日也不会那么麻烦。 只是这位姚淑节,怎的昨日听见自己进左副都御史府了,也不吱声? 况且昨晚上洞房了,自己儿子四十岁,大皇子二十多岁,年纪相差如此大,怎的也会看不出来?到底为何今早上才说出来? 还有那本应该来他们左副都御史府的宁晚怡,难道不知道自己被抬错了? 杨淑人觉得事情蹊跷,可又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命丫鬟去让轿夫和喜婆过来回话。 喜婆扑通跪下哭诉道:“杨淑人,老奴确认过,昨日抬回咱们左副都御史府的,就是我们的轿子。千真万确,不会有假。那怡姐儿,也是安武侯夫人和嬷嬷扶着上轿子的。安武侯夫人,岂会认不得自己的女儿?” 这时,管家进来报:“杨淑人,太子妃的丫鬟来了。” 这一大早的,太子府的丫鬟怎的会来? “太子妃命丫鬟过来,说有东西要送给咱们左都御史府的新娘子。” 瞧瞧着姐妹情深,新婚第一天,太子妃便让丫鬟送了礼物上门,可见太子妃多疼怡姐儿这个妹妹。若是真成了亲家,还怕自己儿子仕途会不顺吗? 杨淑人心底又怨又恨,这怎么能搞错新娘呢?只怕太子妃还不知道,自己妹妹并没有嫁进左都御史府来啊。 秒凝被请进来后,说太子妃有话要单独跟新娘子说。 杨淑人面露苦色:“昨日抬进我们左副都御史府的新娘子,不是怡姐儿。” 秒凝惊讶,不是怡姐儿,那会是谁? 她知道宁晚桥两姐妹关系不好,带着宁晚桥给的野生菌来之前,一直认为,这野生菌是送给宁晚怡的。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秒凝很快反应过来,宁晚桥只让她送给新娘子,并没有说是给宁晚怡的。 秒凝笑了笑:“杨淑人,我们太子妃并没有说要把东西送给怡姐儿,而是交待奴婢,要送给新娘子。” 杨淑人带着疑惑,让丫鬟带秒凝去姚淑节的院子。 秒凝低着头走路,却仍然感觉到,这左副都御史府里氛围的压抑不和谐。 很快来到姚淑节的院子外面,秒凝听见里面有女人大叫的声音,以及男人低吼的声音。 “既然已经跟本官洞房了,是本官的女人,大皇子怎会再把你要回去?” “放我出去,我要亲自去大皇子府问清楚,我不要在这里生活,我不要在这里生活,我要回去。” 秒凝更惊讶了,大皇子的侧妃在这里,难不成安武侯府的怡姐儿在大皇子府? 她是翁贵妃派到太子府来管事的,如今宁晚桥让她带着野生菌来左副都御史府,难不成是为了试探她? 听到太子妃派了丫鬟送东西过来,姚淑节瞬间回过神来,刚才的吵吵闹闹,变成了一副阴沉的面孔。 秒凝打开匣子,放到姚淑节面前。 姚淑节看到里面躺着绚丽多彩的野生菌,冷声道:“太子妃这是何意?” 秒凝福了福身:“太子妃让奴婢告诉左副都御史夫人,这些野生菌,有的会让人大笑不止,有的会让人看见很多人精,有的会让人看见带着线条的恐怖画面。有的吃了后,会让人陷入幻觉。这段时日,太子妃一直在提炼里面的毒素,制作成药丸。刚好没有人帮试药,感谢左副都御史夫人为她做了一件好事。” 姚淑节脸色大变,所以,她是吃了宁晚桥从野生菌里提炼出来的毒素,陷入了自己的幻觉? 她以为自己迷晕了宁晚桥,其实宁晚桥并没有被她迷晕,而是她想象的? 可是,怎么可能? 宁晚桥是怎么给她下毒的? 秒凝看到姚淑节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继续道:“我们太子妃医术精湛,姚小姐送过来的点心,她放到嘴边便能闻得出药来。” 姚淑节不信,咬牙切齿道:“可是,我怎么会中毒?我吃的,她也吃了。” “自然是太子妃把毒抹在杯口,为了降低夫人的警惕心,太子妃故意先喝了一杯,夫人才会心无旁骛地跟着喝茶。” 姚淑节极力控制的冷静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紧紧地抓着扶手,眼里满是怒意:“她竟然如此恶毒!枉为救治病人的大夫!她的医者仁心呢?她的救世之心呢?她竟如此恶毒!她知不知道,善恶终有报?她会下地狱的……” 想到自己把左副都御史这个老男人看成太子,极尽地讨好他,迎合他,姚淑节恨不得杀了宁晚桥。 未出阁的女子贞洁多重要,宁晚桥怎会不知道? 不!她一个二婚的,怎么会不知道? 就是知道,所以宁晚桥才会这样恶毒地,让她失贞。 才会让她委身于一个老男人。 她紧紧握起手,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让宁晚桥体会体会,那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恶心。 秒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药,放到桌子上:“夫人替太子妃试药,太子妃为了感谢夫人,特地送一瓶成品给夫人聊表谢意。” 姚淑节握起精致的瓶子,上面贴着的纸上,用秀气的小楷写着,服用一粒后,药效要十八个时辰才会退效。 宁晚桥这是杀人诛心! 让她时刻记得,她因为这些药,真正地变成了左副都御史夫人。 宁晚桥竟如此歹毒! 不行!她不能呆在左副都御史府蹉跎下半辈子,她要和离。 既然抬错新娘了,她要和离。 宁晚桥能和离,又高嫁给太子,凭什么她不能? 秒凝出了左副都御史府,暗中传递消息给翁贵妃。 虽然翁贵妃没有跟她说太多,但她依稀感觉出来,这件事与贵妃有着诸多联系。 ------------ 第228章 夫妻和睦 宁晚桥跟阮穆宁到了慈宁宫外,正好其他皇子也带着自己的正妃和侧妃来了。 她准备下轿子时,阮穆宁伸了胳膊过来,示意她扶着下轿子。 宁晚桥知道这是要在人前演戏,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力,缓缓下了马车。 众人看着他们恩爱的这一幕,心思各异。 宁晚怡跟在大皇子身后,因为心虚,一直不敢抬头看宁晚桥,害怕宁晚桥发现她跟姚淑节换亲的事情。 宁晚桥看过来的时候,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吓得她毛骨悚然,张口便要跪下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大皇子的侧妃。 只是宁晚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似乎当没有换亲这回事似的,也没有任何惊讶,便又转头去跟大皇子妃聊天了。 阮穆隐神色怪异,宁晚桥在太子府,那昨日去左副都御史府的人,是那位姚淑节? 母妃说姚淑节已经跟宁晚桥对换身份了,为何宁晚桥跟着太子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姚淑节只跟宁晚怡对换了身份,并没有跟宁晚桥对换身份? 是以,不管他换不换亲成功,他的另外一位侧妃,要么是宁晚怡,要么是姚淑节? 那宁晚桥能沉得住气,是一开始便知道了姚淑节的计划?将计就计? 想到此,阮穆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晚桥。 见她淡定地跟着王妃们在闲聊,并没有受换亲的影响,难怪母妃会看中她,要把她换过来。 阮穆隐眼底暗了暗,这其中,想必是宁晚桥与太子一同策划的了。 大皇子侧妃柳青,看见宁晚桥今日着盛妆,钿钗在她发髻间颤颤巍巍,衬得宁晚桥像海棠花娇贵富丽。 柳青方才看见阮穆宁小心翼翼扶着宁晚桥下轿子,打趣道:“太子妃与太子真是恩爱有加。” 宁晚桥笑着回:“是太子愿意宠着我,不过下个轿子,也要扶着我,怕我摔倒了。” 二皇子妃周锦澄带着一股和善的微笑:“以前我就说,太子是个会疼爱妻子的,如今一看,真是料定之内的。” 五皇子阮穆羡调侃:“四皇兄这么宠皇嫂,估计从宫里回去,我们都要挨王妃责怪了。” 这话颇有抱怨之意,就你会宠妻,就你会当众疼妻子,把我们衬得好似负心汉似的。 阮穆宁道:“昨日本王刚对你皇嫂许下诺言,日后会好好待她,若是成婚第一日便做不到,岂不是言而无信?” 听到阮穆宁还特意又重复了自己就是这么宠宁晚桥,五皇子只能讪讪地笑。 五皇子妃是光禄寺丞的女儿林岁欢,光禄寺丞官六品,家世在京城的权贵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见皇上十分忌惮外戚干政,不想再有一个荣家出现。 林岁欢平日便听说太子是个严明的人,方才只微微同宁晚桥打了招呼,便不再吭声,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五皇子身旁。 阮穆邢知道宁晚桥跟曾舒婷认识,便想推曾舒婷过去同宁晚桥说两句话。 但周锦澄看了一眼阮穆邢,示意他得守礼。 哪有妾去跟正妻说话的? 周锦澄心底不悦,昨夜阮穆邢整宿在曾舒婷房中,冷落了另外一位侧妃不说,今日还想让曾舒婷代替她的位置。 曾舒婷知道周锦澄对自己不满,今日是进宫来请安,得守着宫规,所以便默默地低头不说话。 宁晚桥从侯府夫人成为了太子妃,这是曾舒婷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过以宁晚桥这样的心性,能成为太子妃,曾舒婷又觉得理所当然。 慈宁宫门口,还挂着红色的灯笼,喜气洋洋。 这是荣家倒台后,太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太后比去年要苍老许多,应当是受荣家影响,两鬓已经斑白了,跟去年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后相比,现在看上去,是一个耄耋之年快要踏进棺材的老妇。 皇上同太后一起坐在主位上,目光威严,看着他的儿子儿媳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儿臣携新妇来给父皇请安,愿父皇福寿康宁,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儿携新妇来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 姑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蒲团放在皇子们跟前,大家齐齐跪下,给皇帝和太后磕头。 向太后和皇上行礼请安后,宫女便搬来了椅子给他们坐。 太后眼神比去年浑浊,老眼昏花地扫了一眼大家,最后视线定在宁晚桥身上。 “宁大夫许给了谁啊?” 宁晚桥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后,晚桥嫁的是太子殿下。” 太后愣了一下,便看向阮穆宁:“只娶了太子妃啊?” 阮穆宁道:“皇祖母,孙儿如今只有太子妃一人。” “哦。”太后又看了一眼众人,“其他的都是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啊?” 宁晚桥没想到太后消息竟然如此闭塞,想必是荣家被抄家之前,皇上已经对慈宁宫封锁消息了。 皇上不冷不热地道:“太子身负重任,外加身子不好,暂且先娶太子妃,至于太子嫔之事,日后再说。” 从慈宁宫出来,他们又去往景阳宫。 后宫里的娘娘们今日来得格外地全,备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早早地等着。 “儿臣携新妇来给娘娘们请安,愿娘娘们福寿康宁。” 宁晚桥行礼的时候,手腕微微露出翁贵妃送给她的玉镯。 翁贵妃看到那只玉镯,心瞬间堵着一口气,想到方才秒凝送过来的消息,一股冷意闪过眼底。 她到底是小看宁晚桥了,新婚第一天,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玉镯,是想暗示,若是有人想害她,她定会加倍奉还吗? 看来皇上拖她夜游掖庭宫,还真是对她起了不小的作用。 其他妃嫔们,自然也看到了宁晚桥手腕上微微露出的手镯,讶异翁贵妃的传家之宝,怎会到宁晚桥的手里? 若是要当新婚礼送,这实在说不过去。 翁贵妃心底不悦,面上却是笑得和煦:“好孩子,本宫祝你们百年好合。” 接下来,各宫妃嫔们一一送上自己的礼物。 宁晚桥一一见过娘娘们,也算把皇帝后宫的妃嫔认了个大概。 从贵妃到新封的美人,快有四十个人,至于才人以下的品级,今日并没有来。 虽后宫没有三千佳丽,却也有百余人。 ------------ 第229章 旁听 给娘娘们请安完,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过来报:“皇上请太子、太子妃,以及皇子们去御书房。” 翁贵妃和众妃嫔们闻言,心思各异。 若是请皇子们过去训话,自然说得过去。只是又只叫了宁晚桥这个儿媳过去,不叫其他新儿媳,这多少说不通。 翁贵妃便笑着道:“既然皇上请你们去御书房,几位王妃便留在这里先陪我们说说话。” 众人到了御书房,里面不止有皇上,还有段云舟、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张大人,以及东西南北中各城兵马司指挥使,工部、户部、礼部,以及一些相关的各司主事人都在里面。 看到宁晚桥一个女人进来,大家都愣住了。 今日可是商讨启悦街道火灾一事,来的都是朝廷官员,宁晚桥一个女人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段云舟见宁晚桥华贵大气,跟在太子身边,宛如神仙眷侣,胸口顿时有一股气堵住。 昨日他守城一夜,今日进宫,还要看宁晚桥同太子携手演绎夫妻情深伉俪,怎能咽得下气? 皇上也不管大臣们怎么想,看向都指挥使张大人:“张爱卿把昨日受灾的情况说一说。” 张正韧因为昨日护驾重伤,半夜才醒来,一早上又赶进宫,此时面色还有些苍白。 “回皇上,启悦街的火灾,是万古酒楼失火造成。去年,从襄阳来的戏班子,带着三头狮子入住万古酒楼。狮子不知为何突然发疯,挣脱牢笼,把灶台里的火苗带了出来。后来火势猛烈,迅速蔓延,直到子时才得到控制。” “经过现场清理,受灾民居三百户,无家可归灾民两千余人,有十人因火灾死亡。” 皇上又冷着声道:“刺客潜行刺之事呢?” 段云舟道:“回皇上,刺客自毙在城外的东十里,臣无功而返。” 皇帝皱了皱眉,看向自己一众儿子以及护驾的张正韧:“你们如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阮穆宁道:“臣无碍,谢陛下关心。” 其他皇子也都一一附和。 张正韧道:“微臣已经下令关闭城门,搜查余党。刺客剑法极高,微臣连三剑都挡不下来,微臣怀疑刺客是豢养的死士。” 皇帝点头,扫了一眼众人,面上看不出喜怒:“如此大胆地在太子大婚当日行刺,刺客知道刺杀不成,便无心恋战,逃离皇城,看来定是训练有素了。” 皇帝的手轻轻叩了叩扶手,声音有些悠长。 众皇子们脸上严肃,全都不语,内心都在揣测到底是自己的哪位兄弟,做了这等好事? 皇上看向阮穆宁:“依太子的意思,该如何处理此次火灾之事?” 阮穆宁道:“启禀陛下,臣认为发布相关的诏书,从今日起至五日内,采取素服、避殿、撤乐、减膳等措施,甚至下“罪已诏”以自责,进行“反省”、“修德”,并广开言路,听臣下的批评和建议。” 阮穆宁停了一下,让大家有间隙思考,“火灾之事,防为上,救次之,诫为下”,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是以,应由刑部主修火宪,应对防范和治理日后未发生的火灾律令。” 其他官员纷纷认同,觉得太子措施得当,十分周全。 皇上看向其他儿子:“你们可有其他想法?” 阮穆隐道:“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臣认同太子的方法。” 阮穆邢道:“臣愿意携府中所有人减膳修德,为灾民祈福。” 其他皇子也纷纷表示。 皇上也同意脱下“龙袍”,穿五天白色的冠服,为灾民祈福。 于是各司其职,太子主管火灾一事,工部修缮民宅,礼部为到太夫山上祭祀做准备,三司着手修改火宪,兵马司清理火灾现场以及做事后妥善安置等等。 从御书房出来,宁晚桥与阮穆宁肩并肩走着,小声问:“今日议事,皇上为什么叫我来?” 阮穆宁道:“依我的想法,皇上是想让你辅助我处理火灾之事。” 宁晚桥诧异,皇上前些日子还把她当谋逆贼子的同党,今日又不介意让她旁听议会。 想到皇上喜怒无常,她又觉得合乎情理。 “太子可要去现场看看?” 阮穆宁低头看她:“你心中有一些想法?” “昨日听到太子说有孩子受伤,我想去看看,顺便看看刺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出宫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几位王妃和侧妃。 方才在景阳宫中,大家自报家门后,除了大皇子府的人,都讶异为何大皇子的另外一位侧妃不是姚淑节,而是宁晚怡。 不过翁贵妃没有多问,大家也识趣地不提。 宁晚怡怀着忐忑的心,终于捱过了这一天。 她已经跟大皇子洞房了,姚淑节肯定也跟左副都御史洞房了,就像姚淑节之前说的,皇上不会在乎自己的儿子选谁为侧妃。 各自上了马车,周锦澄跟阮穆邢说起方才在景阳宫的事情。 “我瞧着翁贵妃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大皇子侧妃被换一事,或者说,似乎早就知道了大皇子的侧妃被换一事。” 阮穆邢不在意地道:“皇上让我们从他选定的秀女中选侧妃和王妃,根本不在意这些秀女谁嫁给我们。不过是换了个侧妃,翁贵妃不会放在心上,皇上更不会了。” 周锦澄道:“若是单单换了个侧妃,确实不是大事。只是方才请安敬茶的时候,母妃同我说,翁贵妃最宝贝的玉镯,在太子妃手腕上。” 阮穆邢倒是微微惊讶:“她们关系什么时候如此好了?” 周锦澄道:“昨日喜婆跟着喜轿回府时,路上遇到了一件好玩的事。” 周锦澄把大皇子府抬错喜轿的事说了。 阮穆邢慢慢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这姚淑节和宁晚怡,有何不同?家世一样,姚淑节样貌胜过宁晚怡,琴棋书画也胜过宁晚怡,为何想换宁晚怡过来?” 周锦澄淡淡一笑:“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他们觉着,里面坐的是太子妃,想把太子妃换过去,没想到最后换成宁晚怡了?” 阮穆邢被周锦澄这么一点,忽然开窍,若是说大费周章地要换宁晚桥过来,不让太子有宁晚桥这个医术厉害的帮手,好像是说得通了。 ------------ 第230章 辩证 宁晚桥跟阮穆宁来到了启悦街。 这里被烧成一片废墟,面目全非。 士兵们在清理现场,那些烧了一半的家具、衣物等等,一车车地拉走。 而烧黑损坏的房屋墙壁,士兵们正在拿锤子锤倒,夷为平地,重新起新宅子。 灰尘漫天飞扬,宁晚桥捂着嘴巴继续往里面走。 阮穆宁递过来一个湿的手帕:“用它捂着,或许没有那么难受。” 宁晚桥看他就这么走着,什么防护都不做:“我用袖子挡一挡,多谢太子的好意。” 阮穆宁下巴指了指后面,宁晚桥看过去,见后面跟着几位刚才一同在御书房商讨一事的官员,不解地看向阮穆宁。 “我既是太子,自然要上能报君之厚恩,宽待黎民百姓。下可荣妻荫子,以身作则。” 阮穆宁这是在树立自己宠爱妻子的榜样,宁晚桥笑着接过。 后面的几位官员看见,都小声议论太子真是个体贴的丈夫。 段云舟管理的京都卫所,也被派到现场重建宅子,看到宁晚桥对阮穆宁笑,他板起脸有些不悦。 司煌看见上级来了,便过来行礼汇报现在的情况。 司煌负责对京城和郊外火灾事故一事,以及亲自到受灾现场指挥。 司煌道:“今早下官已经接到工部商议的结果,还是按照原来民宅的样子修建。吏部会协同工部下放修缮款项,帮灾民把房子建好。” 宁晚桥看了眼还残留的那些废墟,依稀可以看出房屋距离过近,房屋搭建混乱。 阮穆宁拿过房屋绘制图,宁晚桥便凑近了些看。 见房屋之间的通道不够宽敞,总体布局也十分错乱,难怪只要有一间宅子着火,其他的便在劫难逃。 阮穆宁感觉到宁晚桥的衣服擦着自己的手臂,余光看了她一下,见她长睫毛下乌黑的眼睛,明亮又认真。 阮穆宁轻声道:“你可是有其他的想法?” “若是我说得不对,还请殿下见谅。” 宁晚桥指了指图上的通道,“既然大封已经按照坊里划分区域,若是能开辟火道,设置火巷,说不定能以绝后患。” 阮穆宁道:“火巷是?” 宁晚桥忘记了,大封还没有火巷一词。 想了想,她解释:“火巷是把两处房舍之间的道路拓宽,巷子两端设下排水的明沟,使街对面的火不会延烧过来。”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还没有燃烧完的木头,“还有这建宅子用的木头,是属于极易燃烧的材料。若是换成耐火的材料,也是一种防范。” 阮穆宁问:“依你的意思,什么才是耐火的材料?” 宁晚桥道:“墙外可以用砖石建筑代替木构建筑。室内的厅堂可以用砖木混合结构形式。若是酒楼这些供给很多食客住宿吃饭的,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最好还是全砖石建筑。” 身后的段云舟没想到宁晚桥还有如此才智,心底不满她一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故问了一句:“依照太子妃的意思,这火巷之隔,应当建立多宽?” 宁晚桥转过身,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众官员。 段云舟和卫明渝也在其中。 她心平气和地道:“昨日被火烧毁的宅子,三百余户,受灾两千余人,为何延烧如此惨烈?一是狮子作乱,二是街道太狭窄,居室太密,架屋太高,无砖瓦,无巷道延缓。所以,一遇火,便很难扑救。” 阮穆宁怕宁晚桥一番话难以服众,便让司煌过来:“你说说,太子妃的判断,可是对的?” 司煌恭恭敬敬地道:“太子妃所言极是。下官今早便过来巡查,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隐隐觉得房子有大问题。如今听太子妃一说,瞬间了然。” 其他的官员,心中也都认同宁晚桥的话。 段云舟再道:“请太子妃回答本官方才的问题。” 他实在不喜欢,阮穆宁带着宁晚桥一个女人出来,干涉男人的世界。 宁晚桥并没有马上回答段云舟的问题,先看了一下房屋的绘制图纸,才道:“居民间的私人巷道,各退地三尺,变成街道。相连接的巷道,各退地二寸,开拓火巷。” 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段云舟道:“太子妃的计划很好,只是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小民都是重视眼前利益,没有长久之虑,太子妃让他们退地三尺,他们便会退地三尺不成?” 工部尚书是丰阳侯,蒋氏的夫君。 他倒是认同宁晚桥的话,只是这地可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朝廷若直接说为了以防火灾,让老百姓退地,估计老百姓当场便会去敲登闻鼓了。 其他官员也都认同段云舟的话,老百姓最是看重利益,即便日后会后悔,那也是日后的事情。 当下的利益是现成的,谁会愚蠢地退让土地? 阮穆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要在别处补偿老百姓,老百姓自然会愿意用土地来换。 不管是谁,白白让他牺牲自己的利益,都不会答应。 正当他想开口,宁晚桥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她来说。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一些人看在眼里。 段云舟更是不能理解,太子平日是个有主见贤明的人,怎的成了亲,开不开口说话,还要听宁晚桥一个女人的? 宁晚桥谦卑地道:“段大人所言极是。我既然提出这样的想法,自然已经把所有的因素考虑进去。” 宁晚桥拿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铁锹,在一条私人巷写写画画。 “老百姓让出的三尺地,朝廷出银子,在上面建防火墙,这面墙可以防风火,以阻断旁边的火烧过来。而这防火墙,还是归属他们。这样,既不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又能防患于未然。” 宁晚桥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官员都大为震惊。 她不过是一个后宅女子,医术厉害可以说是祖上庇护,留了方子下来,继承便是。 这外宅之事,到底要长期在外,所见所闻过,才会有如此见解。 况且那些专门管理火灾一事的官员,这是自己的专长,都没有宁晚桥如此深刻的思考,这叫他们不得不佩服宁晚桥的才智。 ------------ 第231章 打压 段云舟没想到宁晚桥说得头头是道,以前她在平昌侯府,也不见她有这样的智慧。 宁晚桥的回答算是滴水不漏,段云舟只能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其他的气憋回肚子里去,干巴巴地看向阮穆宁:“太子妃所言有理。既然皇上要太子主办火灾之事,定是要太子定夺,本官觉着,最好还是太子来做个决定。” 这意思是,男人为纲,太子既然是男人,是储君,怎能允许宁晚桥出来指点? 其他官员品出了段云舟话里的敌意。 都知道如今的太子妃,是前平昌侯夫人。段云舟暗中与宁晚桥较劲,这或多或少有点不甘心的意味。 太子是储君,段云舟为国建功立业又是功臣,如今段云舟让太子在臣子和女人间选一个站队,若是选段云舟,会伤了太子妃的心。若是选太子妃,难免被人诟病,说太子被女色迷惑了,连朝中重臣都不能庇护。 大家纷纷不自觉缩起脑袋,不想掺和这带着情敌意味的针锋相对。 宁晚桥看了段云舟一眼,段云舟也正好看过来。 视线相撞,段云舟眼神喜怒爱恨交织,宁晚桥眼神只有冰冷,如幽潭深不可见底。 阮穆宁面上古井无波:“襟乃容天地,何况段大人也说了,太子妃所言有理。既然有理,何必因为说话之人是女子,便要背道而驰?” 卫明渝道:“方才议事,皇上也请了太子妃旁听,必定想让太子妃从旁辅助火灾一事。太子妃医术精湛,太子遇刺,说不定太子妃能从刺客尸体上,得出一些其他的线索。” 段云舟方才只是气宁晚桥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后来气太子竟然当众站在宁晚桥这边,如今气卫明渝也站出来为宁晚桥说话,宁晚桥到底是给这帮人吃了什么药,一个两个都喜欢她? 这帮人不但跟他抢亲,现在连在朝堂上,也一起打压他? 宁晚桥到底给这帮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两个都帮她说话,甚至世子还要上门来让他割爱? 工部尚书自然乐意采纳宁晚桥的意见,毕竟不止利民,对他来说,也是一项重要的功绩。 他们来到了学堂的现场,这里已经燃烧灰烬,只剩一些零零碎碎燃烧到半的木块,桌椅和书籍早已经变成灰烬混在漫天飞扬都粉尘中。 司煌叹道:“学堂狭小,白天要生火做饭,夜间秉烛照明,冬日还要烧炭取暖,房屋又是低矮的砖木结构,且百余年来未曾增修,学子们早早来到学堂,排队听候点名并依次进学堂,到齐后便锁院学习,月底休沐才会开锁放学子们回家。没成想,遇到火灾,学生们被锁在里面,力气太小,开不了锁,只能被迫吸入浓烟,有些中毒昏迷了。好在卫大人发现得及时,帮学生们开了锁。这才得以把学子们救出来。” 卫明渝道:“臣当时救人心切,并未察觉浓烟下隐藏刺客。是以,太子才会毫无防备进去救人,遭到刺客刺杀。” 段云舟阴阳怪气地道:“以卫指挥使的武功,是并未察觉,还是有其他异心?只有卫大人自己心里知道。” 他可还记得,卫明渝也喜欢宁晚桥。 太子若是遇刺身亡,宁晚桥便是寡妇了。 宁晚桥看了眼段云舟,没想到段云舟嫉妒到要诋毁他人。 段云舟感受到了宁晚桥生气的眼神,不过他不介意,说他假公济私也好,假私济公也罢,他既然身负保护京城安全,自然要把疑点提出来。 段云舟看向张正韧:“张大人既然主管五成兵马司,自然是最清楚自己下属能力的。以卫指挥使的武功,即便是浓烟,周围埋伏了那么多的刺客,竟然一无所知。张大人可觉得合理?” 张正韧原先想着,方才皇上没有当面责怪卫明渝,便是想让他回到衙署内,再自行关起门来,解决事情。 如今段云舟这么问起,看见其他官员也都在,张正韧走了两步,在昨日遇刺现场停下来。 “若是在平时,以卫大人的武功,定然能察觉到刺客藏匿在附近。” 张正韧指了指旁边被烧了一大半,只剩一小截的黄黑墙壁,“昨日浓烟滚滚,人只看到两步远的距离,只能靠声音辨别方向。本官与太子冲进来时,也并未察觉到有刺客。而是在将孩子抱起时,躲在墙后面的刺客才围攻上来。” 也就是说,卫明渝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察觉到那些刺客的存在。 卫明渝向阮穆宁行礼道:“下官失职,没有提前查明,请太子责罚。” 阮穆宁余光看了一眼宁晚桥,不见她有任何异样。便抬了抬手:“火灾重建之事重大,如今是用人之计,你确有失职,便戴罪立功,确保东城安全事宜,协助段大人、张大人以及大理寺、刑部抓出刺客。” 段云舟见宁晚桥没有任何相帮的意思,太子的处理得体,便也不再往下说。 检查完火灾现场,已经是申正,到了用晚饭时间。 大家从启悦街出来,坐上自己的马车。 段云舟从窗帘缝中,看到阮穆宁扶着宁晚桥上车,不禁皱眉摇了摇头。 江海心底只道,前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让自家主子念念不忘,如今又让太子这般宠爱。 想到老夫人知道昨日宁晚桥已经成功嫁进太子府,便气得病倒,唉!只希望老夫人能想开一些,毕竟前夫人已经是太子妃了,即便再恨,也只能往肚子里憋着。 卫明渝的贴身小厮甩马鞭,挥赶马匹,车轮滚滚向前,愤怒道:“少爷,小的方才不远不近跟着,听到了段大人的话,他这是故意报复少爷,当日阻拦他跟太子妃亲近吧?” “段大人说得有理。即便方才段大人不提,回了兵马司衙署内,张大人也要怪罪于我。如今太子让我协助调查刺客一事,我定要借此机会,看看这些刺客背后的妖魔鬼怪。” 小厮问:“那日少爷护驾,可有察觉出一些端倪来?” 卫明渝仔细回想昨日跟刺客打斗时的情景:“端倪?自然是有的。” 虽然二皇子极力掩饰,但还是能从他的招式中看出,二皇子明面上是抓刺客,暗中却一直把刺客引到太子身边,让刺客有机可乘。 ------------ 第232章 送银耳羹 回太子府的路上, 宁晚桥有点累了,想靠在车厢内,又觉得有些失礼。 阮穆宁见她如此,递给她一杯热茶:“解解渴,如今只有我们二人,你稍稍放松,无需考虑我。” 宁晚桥接过茶,道了谢,喝了两口,担忧地道:“那些都是几岁的小孩子,被锁在学堂内实在可怜。“ “昨日太医院已经派了惠民局的医官,携带药物去为孩子和受伤的老百姓治疗了。放心吧,若是他们连最基本的烧伤都治不好,如何能进入惠民局和太医院?” 回到太子府,秒凝已经等候多时了。 宁晚桥换了居家的衣服后,问起去左副都御史府的事情。 “奴婢把野生菌送给了左副都御史夫人。” 秒凝把自己在左副都御史府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还暗暗观察宁晚桥的表情。 看见宁晚桥没有任何表情,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看来太子和太子妃,是贵妃娘娘日后的劲敌了。 宁晚桥让秒凝去吩咐下人,准备一碗银耳百合羹,一会儿她要送去给阮穆宁。 秒凝应了声退下,秀茶和芙清站在旁边伺候,皇上和其他妃嫔送过来的丫鬟在外间守着。 宁宅那些管事的郑妈妈几个都上了些年纪,为了以防宁宅出事,宁晚桥把凡霜几个人留在宁宅,帮助她们管理宅子里事务。 昨日在宫里举行大婚仪式,礼部把太子妃的金册和金印一同给了她。 太子妃金印由皇帝钦定后,再由礼部发印样于铸印局,铸造完毕后交广储司银库镌字。 镌字的日期是由钦天监选择吉期镌刻。 太子妃金印作为太子妃身份证明,以证太子妃的身份和地位。 太子妃有金印之外,每月初一十五,或者重要的日子,比如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二,太子只属于太子妃一人。 太子可以陪太子妃待一整晚。 若是太子日后纳嫔纳妾,嫔妾级别的上升和下降等,都要盖上太子妃金印,才会生效。 因为用不到,宁晚桥让秀茶把金印收好,带着几个人去把昨日抬进来的嫁妆分类入库。 至少短时间内,她都是太子妃。 宁晚桥看这么多的嫁妆,看了眼秒凝和时雨,既然皇上和翁贵妃让她们两个来协助她管理太子府的事务,就把这些活让她们来做。 秒凝和时雨双双行礼:“是。” 随后带领着一众妃嫔们送来的丫头仆妇,将嫁妆都分门别类入库房,制作成厚厚的嫁妆册子,交给她。 “既然秒凝姑姑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差,日后便由秒凝姑姑打理我的嫁妆,时雨姑姑和芙清从旁协助。” “是。” 众人齐齐应声。 宁晚桥看了一眼账目,心中大概有了个了解,把册子交给秒凝。 于是起身,把炖好的银耳百合羹,放到食盒里,提着往阮穆宁的书房去。 阮穆宁正在书房看工部递过来的灾后重建预算账目。 此时夜已经深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回去睡了,只是灾后重建一事紧急,万一宁晚桥好奇他为何如此早回房中睡觉,不处理正事?实在不好编借口。 故而,他决定等宁晚桥睡着后,子初再回去睡觉。 没想到锦标进来报:“太子妃提着食盒来了,在外面求见太子。” 阮穆宁问:“太子妃提着食盒?” “回殿下,太子妃手里确实提着食盒。” 宁晚桥进来后,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清透的银耳百合羹,一股清甜的味道扑鼻。 宁晚桥端起来,放到他面前:“今日的灰尘其实是烟尘,太子把手帕给我,自己却没有遮挡物,日后多喝银耳百合羹,可以清润肺部,减少咳嗽和喉咙瘙痒。” 阮穆宁眼底惊喜,宁晚桥对谁都是恰当的礼貌。 今日递给她手帕,阮穆宁并没有想过,宁晚桥会半夜给他送银耳羹。 他拿起碗,安静地喝完,放下碗了,才道:“我们结盟,若是这些事你不愿意做,不必强求便是。” 宁晚桥压低声音:“既然是结盟,戏自然要做全了。太子今日在众人面前维护我,我也投桃报李。而且,我还有一事,想与太子商量。” “你说就是。” “今日大臣们都在,我不方便说。”宁晚桥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会儿,“我想把被烧的学堂扩建。” 阮穆宁疑惑:“学堂扩建一事,为何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 “若是单单只把学堂扩建,自然是可以当着大臣们的面说。只是,我想把扩建的一部分,分出来变成女子学堂。” “女子学堂?”阮穆宁不解,“女子们会在自家的族学学习,不会到学堂来。被烧的学堂是朝廷办理,给一些上不起学,又想读书的人学习科举的。” 而只有男子才能参加科举考试,是以,女子学来并没有多大用处。 宁晚桥道:“女子学堂也是为了让想学习,但是没有钱读书的女孩子上学的。” 阮穆宁提醒道:“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哪有精力学习?他们一睁眼,想的是如何解决今日的口粮,而不是今日要背多少首诗,认多少个字。这些都是在丰衣足食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太子所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 宁晚桥道,“女子自然也要认字学习,然而我想办的学堂,是以实业营生为主。” 阮穆宁瞬间明白了宁晚桥的意思:“你的本意,是想让她们获得自力更生的能力,再认识一些字?” 宁晚桥点了点头。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 第233章 擦药膏 “许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若是知道女子到学堂学习几个月,就能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男人们又有什么不愿意?大封的人口中,女人占了一半。让她们出门营生,这样既能让全家人吃饱,又可以让大封的经济翻一翻,不至于浪费了那么多的劳动力。可以维护大封民生稳定,让大封更富强起来。” 阮穆宁思虑许久,只怕这个决定,世家们不会那么容易决定。 “你的想法可取。明日你同我一起到文华殿,与大臣们商议商议。” 宁晚桥道:“今日我在火灾现场提出自己的想法,大臣们已经有些不满了。若是明日我再与太子去文华殿,大臣们会说女子干政。” 其实她只是想在幕后献策。 阮穆宁却道:“要办女子学堂,你自然要做表率。若是你因为他们几句反对的话,便退缩。那女子学堂一事,只怕会胎死腹中。” 两个人聊了快一个时辰,直到门外秀茶敲门:“太子,太子妃,夜深了。” 宁晚桥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发现阮穆宁在整理他的册子,便过去帮他一起整理。 整理完了,宁晚桥见他还要拿新的册子来看,担忧道:“太子身子不好,还要熬夜看册子?” 阮穆宁又把册子整整齐齐放好:“你说的是,我们新婚,若是我第一天便让你自己先睡,实在说不过去。” 两个人出来,一排丫鬟整整齐齐地站在两边。 时雨虽然低着头,但余光一直若有似无地放在阮穆宁和宁晚桥身上。 宁晚桥跟阮穆宁对视一眼,看来皇上还真是疑心病重。 阮穆宁牵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 宁晚桥问起他去边疆打仗的趣事。 阮穆宁也涓涓细流地道来:“那时候为了立功,跟世子两个人闯入敌军营帐,诱敌深入。我们以一敌百,后来我们被围困在山谷中。夜间山林里气温骤降,世子身上的衣物少,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我对世子说,你过来挨着我坐。若是不行,我把衣服脱下来,裹住我们两个就是。” 宁晚桥好奇:“世子如何说?” 阮穆宁道:“世子说两个大男人,赤身裸体贴在一起,他实在接受不了。” “后来呢?” “后来不过一刻钟,世子说,还是命重要。便过来紧紧挨着我。” 宁晚桥忍不住笑起来。 跟在后面的丫鬟们,也偷偷地笑。 芙清道:“太子和太子妃真好,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太子妃很快就有喜讯了。” 其他丫鬟们也小声地打趣。 “希望太子妃先生个男孩。” “若是先生个女孩也不错。” “没准儿是龙凤胎呢?” 秒凝神情凝重,若是宁晚桥当真运气如此好,不过几日便有了身孕,只怕翁贵妃会降罪自己。 母亲和妹妹也会有危险。 如今她刚进太子府,宁晚桥肯定不会信任她。入口的食物,宁晚桥一律检查过。 若是在房中放一些不孕不育的药物,她更没有机会去做。 宁晚桥出门带着秀茶,而芙清则守在院子里。 即便有空隙进卧室去,以宁晚桥的警惕心,也一定会有所察觉。 宁晚桥让她送野生菌去左副都御史府,也是想告诫她,既然进了太子府做事,便要安分守己,不然便会同左副都御史夫人一样,自食其果。 宁晚桥跟阮穆宁回到房中,阮穆宁让她先去沐浴,宁晚桥也不跟他客气,先洗了澡,然后把自己制作的药膏拿出来。 待阮穆宁沐浴完,着一身玄青色的锦袍,用一根玉簪简单束发,白日锐利的目光收敛起来,整个人润玉无声,优雅又利落走过来。 衣物虽然宽松,但还是能看出他肩宽、窄腰、长腿。 宁晚桥坐到床边:“太子昨日用的是太医院的药,今日用一用我自制的药膏吗?” 阮穆宁就在她旁边坐下,收腿上床,盘坐着。 看她已经把药膏备好放在床头柜的匣子上,点了点头。 “请太子退下一边的衣物,我替太子上药。” 阮穆宁见她大大方方,没有一点儿暧昧旖旎之色,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退下半边衣物,露出自己精壮的胸膛,板起脸严肃起来。 宁晚桥检查了他的伤口,并没有流脓,只不过愈合慢一些,但也呈暗紫色了。 她在手臂上的伤口涂了药,问道:“感觉如何?” “清清凉凉,没有疼痛感。” 阮穆宁看了近在咫尺的宁晚桥一眼,一双乌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拉上衣服,随意提起,“昨日卫指挥使上来护驾,也受伤了。” 宁晚桥闲聊似地回:“卫大人有我的药,想必已经擦过药了。” 宁晚桥把盖子盖上,放好药瓶,爬到床里面去躺下。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今早命人送药给卫大人的?” “我与大少奶奶认识的时候,卫大人已经从我这里买药,给兵马司的巡捕们用。” 阮穆宁也躺下,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不过因为被子很大,并没有碰到对方。 “你与大少奶奶什么时候认识?“ “在太夫山,那时候我与大少奶奶同一间香房。” “是母后陪我去太夫山的时候?” “嗯。” “原来如此早。” “那时候我还去了工部尚书夫人的香房聊天,她送我回香房的时候,我们在走道上碰到了太子。贵人经过,我们是低着头的,所以我没有看到太子的长相。” 阮穆宁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原来他们早已经擦身而过过。 “太子大婚,有十天的休沐,。明日去文华殿后,还得再去郊外停尸房看一看刺客的尸体。你若觉得怕,我陪着你…” 阮穆宁察觉到旁边的人有些安静,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宁晚桥已经睡着了。 这才一盏茶的功夫。 她睡得很沉,放下了警惕心。 阮穆宁闭上眼睛,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慢慢也睡着了。 — 大皇子府。 阮穆隐从翁贵妃那里听到宁晚桥并没有吃下姚淑节的迷药,反而是将计就计先让姚淑节吃了迷幻散,只道姚淑节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害他们白白做足了准备,到头来全都成了宁晚桥与阮穆宁的棋子。 柳青见他心事重重回来了,便问:“今夜是要到宁侧妃院子里宿,还是到夏侧妃的院子里?” 还是她的院子里?只是柳青身为正妃,自然要端庄大度,侧妃才刚入府第一天,不能与侧妃们抢主君。 “夏侧妃吧。”阮穆隐想到宁晚怡不如夏侧妃温柔端庄,便有些索然无味。只是刚走两步,想起母妃要查宁晚桥的身世,又往宁晚怡的院子去。 宁晚怡原先以为阮穆隐会去夏侧妃的院子,早早便躺下了。 听到丫鬟说大皇子来了,心中狂喜,很快地下床穿好衣服迎接。 伺候完阮穆隐,宁晚怡娇羞地靠在阮穆隐身旁,想到大皇子这般英俊厉害,不明白姚书节为什么要去左副督御史府当夫人。 阮穆隐这才问起正事:“太子妃医术精湛,你可只她师从何处?” 宁晚怡不知道阮穆隐为什么突然问起宁晚桥,不过为了讨好阮穆隐,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以前她在安武侯府,只不过认得几个字,懂一些医理。后来嫁到平昌侯府,没想到医术便厉害起来了。” 阮穆隐道:“都说太子妃外祖父是大夫,你可见过?” “妾不曾见过。若是大皇子想知道,妾回去问问母亲。母亲那时候替父亲纳的谭氏,想必母亲肯定知道太子妃外祖父的家世。” ------------ 第234章 送行 左副都御史府。 杨淑人管家并不高明,自己本就刻薄,对死去的前儿媳妇也如此。 因为安武侯府仗着出了一个太子妃,地位水涨船高,杨淑人才看重了宁晚怡。 即便看中了宁晚怡,给的也只有四十八抬的嫁妆,抠抠搜搜的婚礼并不怎么隆重地办。 如今知道抬错了新娘子,杨淑人真是气没有一处发。 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她也不能上大皇子府去,要人家换亲回来,只能在姚淑节身上发泄。 平日下人都要到她院子里听训一个时辰,现如今她要求姚淑节也要跟下人一样,每日听训。同时,还要姚淑节晨昏定省,早上服侍起床,晚上服侍就寝。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府中的主子大多已经睡了,姚淑节还得站在杨淑人的房内,等着杨淑人睡沉了,才能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守在杨淑人床前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杨淑人渴了四五回,要痰盂十多回,要尿盆七八回。 姚淑节从满腔的怒火,被折磨地只剩下了疲劳的身体。 一直夜半,杨淑人才安安静静地睡去,姚淑节拖着疲惫的身体,领着宁晚怡的贴身丫鬟回自己的院中。 丫鬟以前跟着宁晚怡,在安武侯府过的日子也只不过是帮宁晚怡递个茶水。况且宁晚怡戌正便睡觉了,她从来不用熬夜。 而杨淑人则生生晚了两个时辰,夜深人静了才放她们回来,这如何叫她熬得过来? 路上犹犹豫豫好一会儿,丫鬟便道:“夫人,奴婢本是怡姐儿的贴身丫鬟,夫人明日换了奴婢回去吧。” 姚淑节也不想用宁晚怡的丫鬟,跟主子一样蠢笨,是以,便卖了个好,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半烟。” “明日你送帖子上大皇子府,就说我过几日要拜访拜访,顺道把你换过去。” 半烟没想到姚淑节那么好说话,立即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赶紧道谢。 回到院子里,姚淑节发现左副都御史并没有在她的院子里,松了一口气。 她愿意辛苦服侍杨淑人就寝,也是为了躲避跟左副都御史同房。 让丫鬟抬了水过来沐浴,姚淑节这才放松身体,想到两个时辰后又得去杨淑人院子里服侍起床,心中瞬间又充满了怨恨。 她紧紧地绞着手帕,这个仇她若是不报,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待沐浴出来,姚淑节瞬间又惊吓住了,左副都御史沉沉地坐在她的房中,十分不耐烦,等候她多时的样子。 左副都御使见她终于沐浴出来了,便站起来,理所当然地道:“替本官宽衣吧。” 姚淑节却是没有往前,哀求道:“大人,我本不是大人府中的新娘子,不过是抬错了,大人休了我,放我回家吧?” “放了你?”安贾打量似地上下扫一眼姚淑节,“本官对你很满意,你安分守己地伺候我与母亲,好好地在府里生活,别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姚书节话又软几分哀求:“大人的聘礼抬去了安武侯府,并没有给我聘礼,这婚事糊里糊涂就成了,这不是我与父亲的本意。” 安贾却视而不见:“既然我们已经成亲洞房了,那些虚礼又算得了什么?” 知道左副都御史是不放她走了,姚淑节看到左副都御史健壮的身体,默默忍下这一夜,待回门了,便要跟父亲说一说,她要和离,不要呆在这阴沉沉的府中。 - 宁晚桥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精神很好,看到阮穆宁还在闭眼,屋外的天灰蒙蒙亮了。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让血液顺畅,已经很轻了,但阮穆宁还是醒了。 他先坐起来,宁晚桥这才方便下床,阮穆宁说起今日的安排:“用过早饭后,我们先去文华殿,再去郊外的停尸房,你觉得如何?” 宁晚桥却摇了摇头,阮穆宁疑惑地看她。 “昨日我在火灾现场说的那些话,是不忍心再看到,日后再有那么多人因为火灾葬生。若我今日同太子去了文华殿,只怕平昌侯与其他人会挑太子的是非。说太子执印于文华殿,却带着女人一起到殿中处理政事,祸国殃民。” 阮穆宁道:“既然皇上请了你协助案子,你去了又如何不得?” “太子是主管火灾与刺杀一事的,我们这些分管各司其职。一会儿太子去文华殿,我去郊外的停尸房检查尸体,这样办事会更快一些。” 阮穆宁问:“女子学堂不办了?” “自然要办。”宁晚桥道,“如今我与太子结盟,同太子演戏。只是这戏,终究是要结束的。” 阮穆宁看向她:“可这与你同我去文华殿,有何关系?” “若是我去了文华殿,干涉政事,难免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到时候只怕我不能安安静静地从太子身边全身而退。” 阮穆宁道:“若是日后我能做主这天下之事,你又何须顾虑这些?” “不瞒着太子,我与太子结盟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自己日后的日子。” “可否说与我听?” “昨日我让丫鬟们清点了嫁妆,内务府送过来的聘礼,日后我与太子结束盟约了,便还给太子。那些添妆的亲朋好友们,日后他们家里有喜事了,借机还回去。” “剩下的呢?” “我想日后我不会成婚,也不可能会有孩子,剩下的嫁妆,便想拿来资助女子学堂,也算给自己行善积德,来生投个好胎,生到我想生的地方。昨日我与太子说学堂之事,只是想日后我若不在了,学堂能得到太子的庇护。” “你是想要自己私下资助?” 宁晚桥点了点头:“妙手堂有我一半的利益。这利益一半给阿娘和弟弟生活,一半给女子学堂。只要妙手堂一直赚钱,女子学堂便不会倒。”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叫嬷嬷和丫鬟们进来服侍。 洗漱过后,又一同吃了早饭。 阮穆宁准备去文华殿议事时,他们像所有新婚夫妻一样,当着下人的面,宁晚桥站在他面前,很体贴地替他整理衣襟。 阮穆宁却抓起她的手:“这些事由小厮做去。你若是不敢一个人去停尸房,待我从文华殿回来,再陪你去。” 宁晚桥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里的情深意切,没想到阮穆宁演技也那么好。 于是她额头轻轻地靠了一下他的胸膛,很快便离开,抿着唇笑。 阮穆宁闻到她的香味,看到她难得柔和的笑,有些恍惚。 “太子忘记了,我是大夫?怎会害怕尸体?” ------------ 第235章 验尸 送走了阮穆宁,宁晚桥便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吩咐出去,她先询问了皇上与妃嫔们送过来的宫女的家世。 秒凝道:“奴婢家中有一个妹妹,以及母亲,家住城外西郊。” 时雨道:“奴婢父母已经不在,只剩下一个哥哥,靠种田为生,家住在城外东郊。” 其他人的家世也都大同小异,有的只剩自己一人,有的有年迈的双亲,有的家住别的州县。 宁晚桥道:“秒凝和时雨今日去寻套宅子,要二进院的,位置靠近老百姓多的地方,特别是穷人多一些。” 秒凝和时雨齐齐应是。 宁晚桥带着秀茶以及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出门了,马车朝郊外的停尸房去。 那边是大理寺下辖的停尸房,宁晚桥到的时候,看到了大理寺少卿、卫明渝、段云舟都在。 宁晚桥还记得大理寺少卿,当日她和离的时候,大理寺少卿来过。 现在仔细回想,也许大理寺少卿是阮穆宁的人。 宁晚桥一身素衣,裤子是束脚裤,腰系素带,脚下薄底快靴,简洁利落,行动方便。 段云舟不满起来:“太子妃打扮成这样子来停尸房,太子可知道?” 管得还挺多,宁晚桥平和地问:“从前有位老者,活了一百岁,段大人知道为何?” “我不是大夫,如何得知?” “那是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噗嗤! 几位旁边的官吏猝不及防笑出声,最后意识到这是大不敬,忙止住笑声。 卫明渝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大理寺少卿控制力好,并没有笑出来,极力地维持自己的严肃,心道太子妃是个会揶揄人的,难怪段大人对她又爱又恨。 段云舟甩了甩衣袖,冷哼:“这是男人的世界,别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可以走进男人的世界。” 宁晚桥真不想跟他辩论,段云舟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你辨赢了,也没有意思,赢这种人没有成就感。 今日来的官员中,品级最高的是段云舟,宁晚桥转移话题:“段大人可翻看过卷宗?” 虽然宁晚桥是太子妃,日后阮穆宁登基了,她是皇后。但段云舟不想回答她:“太子妃既然那么能耐,为何不自己看?” 大理寺少卿道:“下官已经看过卷宗,太子妃问下官就是。” “算了,还是先进去看看刺客的尸体。” 宁晚桥往里面走,卫明渝突然道:“停尸房污浊,阴气极重,太子妃若是有想查看的,属下可以代替。” 宁晚桥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作揖行礼:“没事…”转而看向段云舟,“再阴邪的地方,我也待过。” 段云舟皱了皱眉,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不做声别人不知道宁晚桥说的是平昌侯府,做声了大家便都会知道了。 不能说宁晚桥,他便转身对卫明渝阴阳怪气道:“卫大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别逾矩了。” 卫明渝道:“下官是臣,提醒太子妃是职责。” 宁晚桥受不了段云舟的公私不分,呵斥道:“段大人若是觉着无聊,到外面待着去,别打扰我们做事。” 其他人不敢做声,毕竟太子妃发话。 段云舟语塞,不悦地看了一眼宁晚桥,碍着身份,到底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进了停尸房,里面确实有些阴凉,一眼过去,停尸台上的尸体都用白布盖着。 仵作带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掀开了第一具尸体的白布。 仵作把检查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宁晚桥又自己用银针对尸体验毒,果然跟之前那些死士中的毒一样。 她掀开了尸体的衣袖,看到手臂上并没有蛇形的标志。 宁晚桥盯着尸体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哪里很可疑。 于是她用手去触摸尸体。 大家看到她表情严肃,纷纷感叹她胆子真大,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恐惧怯懦。 宁晚桥并没有摸出什么来,又让仵作把其他刺客的尸体打开,一一摸过后,她觉得不对劲。 尸体虽然僵硬了,但是感觉隔着一股膜摸着尸体。 “被狮子咬死的驯兽师呢?掀开来我检查。” 仵作便带着他们来到最前面的停尸台。 驯兽师是直接被狮子咬断脖子死的,伤口狰狞,掉了一块肉,已经成暗紫色。 她用银针验了毒,心中大骇。 这驯兽师体内也有跟死士一样的毒。 又摸了摸尸体,这具尸体摸起来感觉真实了许多。 “那襄阳戏班子和狮子如今住在哪里?”宁晚桥问。 卫明渝道:“如今住在下官管辖的酒楼内,太子妃可是想过去审问他们?” 宁晚桥点头,大理寺少卿问起:“太子妃验尸后,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宁晚桥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他们,毕竟这里的官员,说不定就有那个人的眼线。 “和仵作的验尸结果一样。”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襄阳戏班子的酒楼。 班主被带过来后,宁晚桥问起驯兽师的事。 班主道:“回太子妃,驯兽师是小的从小收养的。无父无母,他十分有天赋,可以听懂很多野兽的话。他七岁开始上台表演,一直表演了十九年,从未出过事。野兽们也十分听他的话。小的不知为何,狮子突然发怒,会反过来咬他。戏班子培养一个驯兽师,要付出很多金钱精力,如今他死了,我们只有唱戏和换脸了。” 换脸? 宁晚桥忽然明白了尸体为何会怪异。 那些刺客都戴了人皮面具。 “你们换脸的活,戏班子里的人都知道吧?” “这是绝活,都得学,以防一个人上不了台,另外一个人可以顶上。” “可有其他外人学过?” “若是其他人花高价来学,只要保证不对外传,我们也会教。京城有一些公子小姐们好奇,花重金学过。为了保密,小的没有记录他们的名字。” 看来姚淑节也在这些公子小姐们的名单中了。 若驯兽师是幕后黑手的人,那么姚淑节会不会是被人利用了? 而她和阮穆宁的注意力也被换婚一事吸引过去,并没有想过刺客会在当天行刺。 ------------ 第236章 赝品 宁晚桥方才摸了好一会儿尸体,这会儿又到酒楼审问班主,特别问了变脸戏法,一些人心中都猜到了宁晚桥在怀疑什么。 大理寺少卿道:“尸体的躯体确实可以伪装,太子妃是怀疑刺客易容?” 宁晚桥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再次到郊外的停尸房,这次班主也跟着来了。 班主拿了一瓶黑乎乎的药水,涂抹在刺客的脸上,再用粗布擦掉黑汁,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大家面前。 班主又用同样的方法,在另外刺客的脸上涂抹黑药水,最后果然呈现的都是陌生面孔。 班主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大人,这是戏班子营生的戏法,小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请大人相信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大理寺少卿看向宁晚桥:“太子妃如何看?” 宁晚桥谦卑道:“这是大人的专长,我只会查看尸体有没有异样,这剩下的事情,还是请大人定夺。” 大理寺少卿便看向班主:“把学过变脸戏法的公子小姐们,都写下来。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按照记忆把画像画下来。” “小的遵命。” “驯兽师来了京城后,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或者跟谁来往密切?” 班主仔细回想,最后不确定地道:“驯兽师对谁都一样,态度不冷不热,也没有关系密切的人。来了京城后,除了上台表演,其他时间,要么跟狮子待在一起,要么在自己的房间。” “驯兽师一个人住?还是跟戏班子的其他人住?” “他性格孤僻,对吃穿用的都不挑,唯独不喜欢跟别人住同一屋。所以,除了他。我们都是两个人住一个屋。” 大理寺少卿又让班主把住在驯兽师旁边的人叫来。 四个戏子来了后,行礼回话。 “大人,狮子发疯的前天晚上,他还是跟平常一样,在自己房间呆着。并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听他说狮子有什么问题。” “当日太子大婚,梨园关园放假。我们不用上台表演。大家好奇太子大婚是什么样子的,吃了早饭就到街上去围观了。” 大理寺少卿便道:“当时驯兽师可在房内?” 四个人对望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记得。 其中一个人突然道:“对了,小的想起来了,我们看到太子骑马往宫里去祭拜后,便回去了。当时我们看到驯兽师在喂狮子吃东西。那个时候不是狮子吃东西的时间,我们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对狮子很好,把狮子当作家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就算不是狮子的吃饭时间,喂狮子吃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大理寺少卿挥手让他们退下,这才道:“兽医检查狮子的身体时,发现狮子是因为吃了药致幻,所以才会狂躁,咬死自己的主人。” 段云舟道:“也就是说,这个驯兽师与刺客是一伙的,为了以防被抓,背后主谋让他在制造大火后自缢?” 如今,驯兽师这条线索断了。 回府的路上,宁晚桥路过一家药堂,看见药堂门庭若市,人声嘈杂,推推搡搡,好奇驱使,她下了马车。 走到人群中,看见药铺掌柜与两位小童大声叫嚷着:“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这次制作的药啊,比上次多了三倍,都能买到,都能买到,不要挤,不要推,不要吵。”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 宁晚桥问旁边一位皮肤黝黑壮实的大哥:“这是卖什么药呢?” 大哥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素衣,看样子家里死人了。 “姑娘家是不是也有人因为一场受寒发热就一病不起了?” 宁晚桥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是因为祭奠灾民,所以才穿的。看来这位大哥误会了。 “这里卖的是治发热的药?” “是啊。这仁德堂啊,从去年就熬制出了一种叫消炎药的药。不但可以治发热,还可以治咳嗽,你若是觉得气喘啊,吃它准好。” 宁晚桥怎么觉得,这那么像她研究的药啊。 “这仁德堂的东家是谁?” “是左副都御史府的杨淑人。”大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里的药有保证,我们都在这里买一年了。姑娘你放心排队吧。” 宁晚桥气笑了,原来这仁德堂是杨淑人的产业啊。 因为一直忙着大婚,她把手头上许多事暂时放下了,没想到人家已经开始上新货了。 排队了半个多时辰,宁晚桥拿到了仁德堂的消炎药丸。 上了马车后,她打开瓶子,拿出一颗闻了闻,跟她制作的气味稍浓。 掰开黑色药丸,她抿了一些,细细品尝,味道也比她制作出来的浓。 这消炎药丸方子,最主要的一味药,只有她跟姚正德知道。 所以杨淑人即便拿她的药丸回去研究,可以研究出个大概,可药效定是不一样的。 去年已经开始在卖了,这么久没有吃出问题,证明仁德堂制作的药还是有用的。 秀茶气愤地道:“小姐,他们就这样赚黑心钱,把大家蒙在鼓里,奴婢方才真想上去拆穿他们。” “拆穿肯定是要拆穿的。但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宁晚桥心里也有气,倒卖她的药赚差价,如今还研究赝品出来,卖得比她的正品还要贵。 踩着她的背,去赚那些黑心钱。 日后出事了,把这顶黑锅扔给她,岂不是白白受冤枉了? 宁晚桥回到太子府,发现阮穆宁还没有回来,他差了人回来说要晚点回府,让她自己便先吃晚饭。 原先明日要回门的,但是因为火灾之事,朝廷下旨,五日内不能娱乐和办筵席,阮穆宁身为储君,以身作则,回门便取消了。 秒凝和时雨已经从外面回府了,跟她说宅子已经找到了,就在西市的柳河街,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宅子? 宁晚桥道:“这件事很重要,你们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宅子你们定就是。” 秒凝和时雨心底摸不清宁晚桥这是要做什么。 她们可不会天真地相信宁晚桥那么容易相信她们,把重要的事交给她们。 若真是重要的事,也没有那么简单,极有可能在考验她们。 ------------ 第237章 支开 “你们明日去找人把宅子修一修,到时候挂个女子学堂的门牌上去。” “女子学堂?” 秒凝和时雨愣住。 其他人也都惊愕。 宁晚桥毫不谦虚地道:“我的钱即便是每天买一套宅子都花不完。所以我想花在别的地方,取悦自己,不然自己死了,看着那么多钱没有花掉,岂不是会痛心?” 秒凝和时雨没想到宁晚桥会花钱教学堂取悦自己,这个爱好倒是让她们意外。 秒凝和时雨行礼,恭恭敬敬回是。 “学堂修缮的事,就把你们家中的亲戚请过来帮忙,再按照市场价付工钱给他们。学堂成立后,让你们的亲戚留下来帮忙,照顾学生们读书吃饭,工钱按照平常的再加百分之十的给。若是你们到时候有哪些人想去学堂帮忙,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其他人闻言,纷纷高兴起来。 家中食不果腹的丫鬟们,脸上高兴的表情快要控制不住了,她们在太子府有月例,闲在家的家人也有一份工做了,生活不至于那么艰难。 官奴们因为祖上犯罪,户籍永生永世是贱奴,没有自由。如今听到可以去学堂帮忙,也都高兴起来。 虽然户籍还是贱奴,可到底能出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这叫一出生就是贱奴的他们,生活有了一点喜悦。 有的喜极而泣,眼红起来。 “太子妃,奴婢想请让阿兄和阿爹到学堂帮忙修缮。” “太子妃,奴婢想让阿娘到学堂煮饭。” “太子妃,奴婢想让妹妹到学堂扫地。” “太子妃,奴婢想去学堂帮忙。” 宁晚桥让她们到秒凝和时雨那儿登记,再分配活给他们。 秒凝和时雨却忧心起来,学堂一事是件繁琐的事,宁晚桥让她们两个处理这些事情,她们哪还有什么时间盯着宁晚桥和太子?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太子妃,奴婢想,学堂开学了,能不能让奴婢的妹妹入学?” “你妹妹多大了?” “她今年八岁。” “学堂开学后,你让妹妹过来念书就是。” “真的?”丫鬟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以听出,她方才的小心翼翼变成了惊喜。 “自然是真的。” 丫鬟忙跪下磕头:“奴婢谢谢太子妃,奴婢谢谢太子妃。” 其他人也跟着下跪,一阵阵的感谢声。 秒凝和时雨看着这一幕,心道宁晚桥是个会收买人心的,也是个会耍手段的。 既可以支开她们,又可以得到大家的心。 宁晚桥挥手让她们下去,自己去小书房忙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秀茶提醒她已是亥时,该沐浴睡觉了。 待她沐浴出来,阮穆宁才回来。 等阮穆宁洗漱上床,宁晚桥困得快要撑不住了。 但还得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所以强撑着。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阮穆宁见她眼睛红红的,泛着泪水,心疼地道:“还是先睡,明日再说吧。” “我特意等太子回来的,不说了岂不是白等了?” 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阮穆宁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你说就是,我会认真听着。” 宁晚桥把今天验尸的结果说了一遍:“所以,我怀疑以前来刺杀我的刺客,也许也是变过脸的。” 阮穆宁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 “之前假冒镇北王府丫鬟的那两个丫鬟,太子可有什么消息?“ “暗卫还在跟踪她们,除了她们刚回去时被杖责了几十大板,后来便在郊外的山庄做一些采买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们被主人冷落而已,但是主人并没有把她们赶走?” 阮穆宁却摇了摇头:“我们的计划早已经被他看穿,那两个丫鬟不过是将计就计。让暗卫跟踪她们,也不过是假装上当,让他觉得自己计谋得逞。如今你这么一说,暗卫跟踪的那两个丫鬟,也许早已经不是刺杀你的那两个。” “太子的意思是,她们又易容成另外的模样了?” “极有可能。”阮穆宁道,“今日皇上大发雷霆,让我们快点把刺客的事解决了。” 宁晚桥觉得皇上估计又睡不着觉了:“皇上疑心病重。太子被刺杀,定是有人要争夺皇位。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皇上。是以,皇上自然也怕自己会遭遇不测了。” 阮穆宁认同地微微笑,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方才我回府,听到下人们说你允许他们,以及他们家人去学堂帮忙?” 宁晚桥侧过身,面对他。 阮穆宁便转过头来看她。 “我这么做,其中一个原因,是把那些眼线合情合理地放出去,这样就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地赶人了。” — 左副都御史府。 仁德堂的掌柜拿了今天的账本来,杨淑人看到盈利数目的时候,眼睛里脑子里血液里只剩下白花花的银子。 她激动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这药品没想到那么盈利。 安家几年的收入,都不及这一日啊。 早知道妙手堂的药那么好卖,她应该早点去妙手堂进货,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富裕起来。 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赚钱的机会。 悔啊!真是悔啊! 杨淑人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的账目,确定都是真实的,嘴角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对掌柜的道:“也别光盯着消炎药,那些其他的…” 停了一下,杨淑人这才想起来姚淑节站在后面给她捏肩,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姚淑节早已经把账本看了个全,没想到杨淑人还有这么赚钱的产业,心思顿时动了动,几乎瞬间,她就想把仁德堂占为己有,用来赔偿自己在左副都御史府受的屈辱。 待姚淑节出去,杨淑人这才小声道:“消炎药丸就让我们赚了那么多钱,过些时日,你再去妙手堂进点别的货,熬制同款的上架,也是为老百姓做一大善事。” 掌柜谄媚地笑起来:“您别说,他们如今可都称您活菩萨,要给您建个寺庙,供着您呢。” ------------ 第238章 回门 宁晚怡收到姚淑节的要求见面的消息后,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两个人已经各自嫁了,姚淑节为何还要找她? 若是姚淑节发现自己后悔了,嫁到左副都御史府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会不会拿换亲的事情来要挟她? 宁晚怡在床上辗转反侧,即便阮穆隐来了,她也心不在焉。 阮穆隐站在床前半天,等着宁晚怡帮他宽衣上床,却发现她在发呆。 以为是宁晚怡在生气他不陪她回门,便不耐烦地道:“明日本王有要事,并不是不想陪你回门。再说了,如今朝廷上下都要采取素服、撤乐、减膳,本王冒着被父皇责怪的危险,让你一个人回去,已经是够宽厚的了。” 宁晚怡回过神,立即上前来替他宽衣:“王爷说的是,妾明日一个人回家。” 明日正好回去跟母亲商量商量换亲的事要怎么解决。 翌日,宁晚怡带了一些礼品,又带了两个下人,简简单单地回安武侯府了。 安武侯和康氏还不知道宁晚怡被抬到大皇子府的事情。 看见宁晚怡一个人回来,还只带了两个人,以及一些布匹名贵药材,便不满地道:“这杨淑人,给聘礼抠门就算,如今回门礼也准备得如此寒酸。” 宁晚怡忙小声对康氏道:“母亲,女儿,女儿去的是大皇子府,成了大皇子的侧妃。” 康氏和安武侯当场愣住,僵石一般。 夫妻两个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被抬去了大皇子府?” 怡姐儿莫不是被左副都御史折腾得出问题了? 宁晚怡立即让旁边的丫鬟出来回答:“回夫人侯爷,宁侧妃是被抬到大皇子府中,奴婢便是大皇子府的下人。” 康氏和安武侯这才相信。 宁晚怡小声道:“父亲,母亲,成亲当日,喜轿遇到狮子作乱,女儿的喜轿不小心跟姚家的喜轿对换了,所以女儿的喜轿被抬到了大皇子府。” 康氏心中大喜,但因为有外人在,不能露出来,只好先按下,待只剩下母女两人了,再详细问清楚。 安武侯表情却凝重起来。 太子和大皇子、二皇子都在暗中较劲,宁晚桥嫁给了太子,安武侯府自然站队太子,与太子府绑定。 如今另外一个女儿到了大皇子府当侧妃,安武侯府的立场便有些微妙了。 太子会以为安武侯府暗中站队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会认为安武侯府站队太子府。 若他们安武侯府说保持中立,这沾亲带故的,哪个会信? 况且宁晚桥出嫁当日,宁氏族人修缮院落,备齐嫁妆,谁都看得出来,安武侯府是绑在太子这条船上的。 安武侯郑重其事地道:“既然被抬到了大皇子府,日后你且好生服侍大皇子。替大皇子生儿育女就是。” 宁晚怡以为父亲会替她高兴,没想到父亲却只是冷冰冰地叮嘱了两句话,根本没有像当初宁晚桥被赐婚时候的激动,不由心中不满。 康氏也察觉出安武侯并不高兴,反而是板着个脸:“当初桥姐儿嫁人,你们在嫁妆上,就亏待了怡姐儿。如今她是大皇子侧妃,日后生的孩子,可是大有前途,你怎的也不高兴?” 安武侯道:“桥姐儿是太子妃,嫁妆自然不能少。若是少了,岂不是怠慢了皇家?” 宁晚怡想象中父亲母亲替她高兴的画面并没有来,如今反而还让父亲数落一顿,气得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到自己的院子那么简朴,心中更是气恼。 都怪姚淑节,当初她想把院子修缮得好一些,姚淑节非要让她低调简单修缮。 如今这座破旧的院子,哪配她的身份,至少要宁晚桥那样奢华的院子,才能配上她的身份。 康氏跟着过来安慰:“你父亲如今眼里只认桥姐儿是他女儿,哪里还记得有其他的女儿。母亲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老天爷看不惯桥姐儿那个得意的样子,所以让人误抬你到了大皇子府去。” 宁晚怡立即止住哭声:“母亲,我,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 “是不是大皇子妃刁难你了?” “大皇子妃待我们还好,知道我跟夏侧妃刚进府,一直让大皇子到我们院子里歇息。”说到这里,宁晚怡忽然脸红起来,“而且,大皇子很宠我,除了洞房那日去夏侧妃的院子,后来都宿在我的院子里。” 康氏一听,眼里的笑意涌出来:“大皇子还没有儿子,若是你先生个男孩出来,日后大皇子回封地,说不定他就是世子呢?” 宁晚怡一想到日后自己的儿子是世子,心中顿时美滋滋。 以前她不敢想,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母亲,其实,这婚事不是抬错的,是姚淑节同女儿换的。” “你说什么!”康氏呆住,脑袋嗡地一下,吓得背后出一层冷汗。 “母亲小点声。这门婚事是姚淑节同女儿换的。” “换的?”康氏立即抓住宁晚怡的手,“你怎的胆子那么大,敢换婚啊?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女儿当初也不敢。但是姚淑节说,当初选出来的秀女家世相貌都一样,皇子们只要在秀女中选就行,皇上根本不在乎自己儿子娶的是哪一个秀女。” 康氏仔细回想,如今皇上也没有说什么,看来姚淑节的分析是对的。 康氏心中疑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她可说为何不想到大皇子府去?” “她说不想给大皇子当妾,即便是侧妃,也是妾。她要到左副都御史府当主母。” 康氏点头,那倒是,若是太子嫔,日后太子登基,还可以成为贵妃。 这皇子的侧妃,很多事情可就说不定了。 只是不管是哪个女孩子,都想嫁给大皇子才对,怎会想嫁左副都御史? 康氏感慨:“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敢伙同你换亲。” “女儿本以为换亲后,我们便不再来往,谁知道昨日她让人送口信来,要见女儿。女儿怕她拿这件事威胁我。” 康氏眼底瞬间浮出一股狠厉:“她不敢威胁你,因为主谋是她。你若受罚,她也脱不了干系。反而让人以为是误抬了,大家便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再说了,你已经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也没用说要把你换回去。你怕她做什么?” 宁晚怡听完康氏的分析,心稍稍安定:“还有一事。女儿回来之前,大皇子突然问起太子妃外祖父的事。” ------------ 第239章 水妖附体 “谭姨娘?谭家就是个开药堂的,哪有什么身世。” 康氏不屑地道。 “大皇子觉得太子妃的医术出神入化,好奇她师从何处?” “谭氏也会一些医理,后来被你父亲看中抬进府做姨娘。你父亲新鲜两三天便冷落她了。没想到她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宁晚怡道:“母亲,您觉不觉得,太子妃的医术是突然就变得很厉害?” “娘倒是怀疑过她的性子。当初听到平昌侯府老夫人请道士用火焚烧她,说她被水妖附体,母亲还信了。” 康氏猛地看向宁晚怡,“大皇子问起她,而她身为太子妃,与太子绑定在一起,莫不是要对太子府的人动手?“ 宁晚怡哪懂男人的世界,如今听康氏一说,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康氏却道:“太子被软禁的时候,传得最多的就是大皇子当太子。” 宁晚怡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母亲,若是大皇子登基,女儿的儿子,会不会?日后很可能是下一个…” 康氏知道女儿说的是下一个皇帝,立即捂住她的嘴巴:“慎言慎行。既然你嫁去大皇子府了,不能像在安武侯府一样任性。” 康氏把宁晚桥和谭家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宁晚怡知道姚淑节今日肯定也要回门,便命人去顺康侯府,邀请姚淑节去他们上次见面的酒楼碰面。 两个人都到了后,先把对方的贴身丫鬟换回去,因为都用得不称心。 丫鬟们又回到了自己的主子身边。 宁晚怡看见姚淑节似乎憔悴了很多,猜想姚淑节嫁过去肯定不好过。 因为这门婚事,当初是母亲千方百计为宁晚桥找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的就是左副都御史府。 “左副都御史夫人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姚淑节挥手让丫鬟去门口守着,这才道:“我婆母名下有好几家药堂。既然我替你圆了进皇家的梦,宁侧妃也要给我一些回报才是。” 回大皇子府的路上。 宁晚怡回想起姚淑节的要挟,好像也没有那么愤怒,因为姚淑节要伤害的是宁晚桥。 而她,也想看宁晚桥悲惨的那一天。 晚上,宁晚怡把从康氏嘴里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阮穆隐。 “太子妃的外祖父曾经是个开药堂的,后来父亲纳了谭氏,那药堂易主了。具体的母亲也没有去查证过。太子妃在嫁进平昌侯府前,医术不如现在的好。是在一次落水后,她的医术慢慢变好了。太子妃跟平昌侯和离当日,平昌侯府的老夫人还请了道士做法,要焚烧太子妃。” 阮穆隐惊讶:“这是为何?” “老夫人请大师算过,平昌侯府被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笼罩,这是妖怪幻化成。后来大师到平昌侯府做法,算出太子妃被水妖附体,要用火焚烧,才能驱赶水妖。” 阮穆隐半信半疑:“当真有此事?” “大皇子请人去问平昌侯府的下人就知道了。妾不敢说假话。” 于是阮穆隐命人偷偷去抓了平昌侯府的两个下人来问。 第一个下人道:“小的当日在现场。那日乌云密布,整个平昌侯府阴森森的,大家都不敢乱跑,也不敢一个人走路,怕被水妖一口吃掉。侯爷命十几个护院拿着锁链去绑前夫人。还没有进到前夫人的院子,他们已经感受到前夫人体内的水妖法力深厚。当时大家全部被吓住,不敢上前绑她。水妖甚至还威胁护院,谁敢碰她的肉身,她就把谁吃了。” 第二个下人道:“那水妖厉害得很。别说让侯爷镇住她,就连那法术厉害的道士,也被水妖用剑反杀。水妖法力深厚,当时道士被定住,就差一步,死在水妖巫术下。不过后来大理寺和衙门的人来了,说这是曹姨娘和老夫人陷害的。其实我们都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落水前的夫人,虽然也是个能干的,可满心满眼只有侯爷一人,对老夫人更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十分孝顺老夫人。落水后被救起的夫人,嘴巴厉害着呢,老夫人和侯爷都在她手底下吃过好多亏,临走了还把侯爷的孩子弄掉了。” 阮穆隐命柳青把这些话带进宫里去,跟翁贵妃说。 翁贵妃之前就听过几耳朵,这不过是后宅女人惯用的伎俩。 不过,她倒是可以借题发挥。 柳青道:“母妃,这太子妃难道真是被水妖附体?” 翁贵妃却不甚在意:“是不是又有何妨?刺杀太子一事,皇上怀疑到我们头上来。皇上本就疑心病重,宁可错杀,不会放过。我们若不快些主动出击,荣家的下场,便是我们的下场。” 柳青道:“母妃可有什么打算?” 翁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个月皇上会到火神庙祭祀,若是水妖出现,火神庙着火,那么,水妖一事,不用我们说,皇上自然会将那祸乱世间的水妖找出来。” 柳青却觉得,宁晚桥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 “母妃,如今皇上重用太子妃,还让太子妃参与到政事去。听说太子妃还提出了用砖墙构建民宅的事。工部奏请了皇上,皇上也同意了。这些功名,可都记在太子身上的。” “她是有些智慧的。”翁贵妃不得不承认,所以当初才冒着风险,想把宁晚桥换过来,“不过,这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走着瞧吧。” 柳青见过宁晚桥两次,对她的印象是低调、安分守己、有礼,以及骨子里透出一种疏离的冷漠。 这种人往往心高气傲,就像迂腐的书生,不屑于当某种人。 “青儿曾经听说,太子妃还是平昌侯夫人时,不到婆母院子里晨昏定省,也不叫妾室们到她院子里听训。若是母妃往太子府塞几个侍妾给太子,也许太子妃的精力便只能用在后宅,替太子管理妾室们,哪还有精力往府外跑?” 翁贵妃哼笑:“皇子们都有侧妃,太子只有太子妃,你以为皇上为何这么做?” 柳青问:“是因为太子的后宅,只能皇上定夺,不允许娘娘们插手?” “皇上怕太子有岳家助力,还在防着。”翁贵妃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不过你倒是提醒本宫了,待皇上祭祀完了,得叫她进宫来学习宫规。” —— 宁晚桥在书房把手头上的事情列了个表,标出事情的轻重缓急。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解决杨淑人复制妙手堂药丸之事。 阮穆宁早上去文华殿议事,估摸着准备也回来了。 宁晚桥一会儿想问问阮穆宁火宪的事,便让丫鬟们在她院子里摆饭,不去前院了。 阮穆宁回来后换过衣服,撩袍坐下,见桌上摆了香酥苹果、雪山梅、龙凤呈祥、凤尾鱼翅、金丝酥雀等等。 旁边还燃着红烛,映得整个屋子有些旖旎。 “今日在这院中用膳,莫不是有事问我?” “什么事都逃不过太子的眼睛。” 她挥了挥手,让布菜的丫鬟们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想问问太子,刑部修律令,一般需要多久?”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从收集文书,再到确定律令、放榜公布、再修改、再次确定,废除原先榜文和律令,启用新的律令。这一系列下来,也要花上半年。” “半年足够了。”宁晚桥给他夹了一块金丝酥雀,“我想请太子帮我查一查如意居东家的行踪。” ------------ 第240章 误解 阮穆宁见她给自己夹了菜,再把公筷放到托盘上,端端正正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红烛黄光把她照得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他笑了笑:“如意居运用榫卯结构,以精湛的艺术手法,独具神韵,巧妙、精细地制作家具,主要是为满足皇家的审美。” 宁晚桥听得一知半解:“就是说,如意居最主要的销货渠道,是以皇室为主?” 阮穆宁微微笑:“他们如意居的总铺面,主要是为皇室服务。老字号下还有一些别的牌子,专门为富人和老百姓服务。” “也就是说,如意居分高端、中端、低端牌子?” 阮穆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宁晚桥说的高中低端牌子是何意。 “皇室用料考究,使用的是最上乘名贵的紫檀、金丝楠木、黄花梨等珍稀木料。配以“分色做工”、“珐琅作”、“錾花作”、“牙作”等精湛工艺进行精心雕琢,制作出供使用、观赏、收藏于一体的家具风格。而富人更喜欢线条柔和华丽的家具,老百姓则更看中实用性。确实是你说的高中低端档次。” 宁晚桥明白了,这是根据不同的客户需求,制作不同的产品。 “太子再和我说说他们的发展史。” “如意居东家姓周。周家老爷周祁是木匠,最初不过是卖硬木家具的小店。后来被朝廷造办处看中,慢慢发展扩大…” 阮穆宁足足说了一刻多钟,才介绍完如意居。 “想必如意居是纳税大户了?” “这是自然的。” 宁晚桥把阮穆宁跟她说的,全都记在心里,又用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问道:“太子,我可有说错?” 阮穆宁夸赞道:“你的记忆很好,若是去找周家,不必去找寻什么行踪。直接大大方方,以太子妃的名义下帖即可。” 宁晚桥却觉得不妥:“若是这样去,他们会说我以太子的名义仗势欺人?” “不会。他们会对你恭恭敬敬,但若对他们没有利,他们仍然会婉拒你。除非朝廷下旨昭告天下,要让他们这么做。” 宁晚桥陷入沉思。 若是这样,那她去找这些人谈判前,得先做好被拒的准备。 阮穆宁见她面露难色,提议道:“你若觉得棘手,我便办成你的管家,同你去跟他们谈。日后这功名,仍归你名下。” 没想到阮穆宁为了帮她,愿意纡尊降贵假扮她的管家。 “太子的好意,我收下了。我先下帖,去会会周家的人。” “也罢。商人重利,你若同他们交谈,一切以他们的利益为主,他们自然会考虑你的提议。” “嗯。”宁晚桥对他笑了笑,“太子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火灾和刺客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工部已经命营缮司烧砖烧瓦。但因为砖瓦需求量多,我让工部在城外造了两个窑烧砖。皇上下个月要出宫去火神庙祭祀,我作为太子,要陪同皇上前去。因为刺杀一事,此次皇上出宫,要做好万全之策。” 宁晚桥问:“刺客刚刚刺杀完太子,如今京城戒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再敢顶风行刺皇上。” 阮穆宁自然想到了这一点:“皇上疑心病重,我被行刺,如今皇上要出宫到火神庙祭祀,京城势必会更加严苛。祭祀当日京城街道全部禁行,闲杂人等都要呆在家中,直至皇上安全回宫。” 两个人把正事聊完,这才开始正式吃饭。 宁晚桥端起碗,忽然看见一块红烧鱼夹到自己碗里,她抬头看了一眼,阮穆宁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礼尚往来。” 宁晚桥看了一眼他碗里,那里还有她给他夹的菜。 她也笑了笑:“谢谢太子。” 吃完饭后,阮穆宁问她想不想去逛逛夜市? “啊?如今京城戒严,晚上还允许出来摆夜市吗?” “火灾一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虽说还在戒严,但老百姓要养家糊口,朝廷若是一直不允许他们出来营生赚钱,只怕城中过不了多久,物资会紧缺,物价会翻倍,老百姓会暴动。” 宁晚桥想了想,婉拒道:“明日我要去妙手堂一趟,所以要早睡早起,不能耽误正事。” “也是。”阮穆宁随意笑了笑,“你这段时间也早出晚归,怕你太绷着自己,是以,想同你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宁晚桥茫然地看了他一下:“在太子府的生活,比在平昌侯府的生活好很多。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管我做什么,也没有人说我。所以,我每日过得充实,却不觉得累。” “那要不去花园散散步?”阮穆宁又提议,“在府里走走,消消食。” 宁晚桥即便再愚钝,也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阮穆宁一直说想放松,难不成因为火灾和刺客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出去透透气? 若是如此,她陪他出去逛逛也好。 他从小活得压抑,如今又有那么多事齐齐压在他头上,一个人压抑久了,难免会有心理疾病。 宁晚桥道:“明日吧,明日我去药堂回来了,在府中等太子回府,我们一起去夜市吃东西,就不在府里吃晚饭了。” 阮穆宁没想到方才宁晚桥那么干脆拒绝他,如今又约他明日一起去府外吃饭,有些不理解她的想法,只道她答应自己便好。 于是他起身去书房查看案卷,宁晚桥去自己的书房写了个方子,让芙清去药房抓药,再熬一碗过来,待阮穆宁回来了,递给他喝。 亥正,阮穆宁回到院中,见宁晚桥果真已经睡下了,便问:“太子妃何时睡下的?” 秀茶道:“回太子,太子妃戌正睡的。” 原来一个时辰前便睡了。 看来她的作息很好,还是个自律的人,说要早睡早起,便能早睡早起,没有失眠的。 芙清这时端了药上来,余温散着药气,一股苦涩的沁甜。 “这是?”阮穆宁看了一眼桌上的黑色药液。 “太子妃临睡前交代奴婢,太子若是回来了,将这碗安神的汤端来给太子喝下。第二日醒来,精神头会好很多。” 宁晚桥怎么会突然给他煮安神汤? 况且他近日来繁忙,每日都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府,沾床便睡,并没有失眠之症。 阮穆宁在疑惑中,端起药碗,喝了下去。 ------------ 第241章 镇水神兽 妙手堂。 宁晚桥把自己这两日做的决定说了出来:“从今日起,到我们妙手堂来买药的人,都要带上牙牌。检查过后,再将药卖给对方。” 大家觉得这样卖药太麻烦了,而且会增加药堂的人力和精力。 姚正德道:“小姐为何突然做这个决定?” 宁晚桥看见大家疑惑的表情:“郭童已经解决了药材的事,接下来便是店铺的事。我打算在各坊开两个铺面,用来提高我们的知名度,扩大我们妙手堂的影响。” 如今妙手堂有四个大夫坐镇,姚正德、郭童,以及她最初以神医的身份去给卫明渝治手伤时遇到的师徒二人,于庞和莫应宗。 若是要扩大妙手堂,得每个药堂都请一个掌柜、一个大夫、三个药师。 宁晚桥看向莫应宗,他今年二十二岁,穿一件青灰色长袍,虽然瘦弱,看起来却清秀。 平日他们制药都是小量熬制,用的是小锅翻炒。 如今店面扩大,小锅已经不满足妙手堂了,所以得到铁铺去炼铸金铲银锅。 宁晚桥看向莫应宗:“莫大夫负责招大夫。” 莫应宗点了点头。 “姚大夫和于大夫负责制作工具。” “是。” “铲子全用金的,锅用银的。这样最重要的那一味药,在翻炒时,才能发挥出最好的药效。” “是。” “郭童负责店铺修缮,以及带着新招聘的大夫和药师,去水陆码头免费分发日常必备的药物,顺便宣传我们的妙手堂药号。” 郭童对药材收购和种植了解,但对宣传之事,不是很了解。 也不明白宁晚桥的意思。 他不确定地问:“小姐是想让我们上街口口相传吗?” 宁晚桥道:“你们穿上“妙手堂药号”的号衣去宣传药效,到水陆码头、京城各街各坊,到时候不管是京城的人,还是外地的人,他们都会知道我们妙手堂这个药号。” 那些到京城的其他州县人,只要一上岸,便知道妙手堂药号。 于庞道:“我们都出去了,这妙手堂只剩下夏大娘子,只怕人手不够。” 宁晚桥道:“这些时日,我会过来跟夏大娘子一起卖药。” 分好工了,宁晚桥见时间还早,便打算回宁宅一趟,探望一下谭氏和宁司远。 马车在隆安坊绕了条街,没想到碰到卫明渝带着巡捕在巡城。 她停下马车,问道:“卫大人的伤,好了没有?” 卫明渝看了眼她马车过来的方向,估摸着宁晚桥应该是从妙手堂过来。 他以为宁晚桥成亲后会跟太子生儿育女,没想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变。 “前几日太子妃送到我们东城兵马司的药膏,下官用了,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下官谢谢太子妃惦记。” 宁晚桥道:“卫大人救灾受伤,又带病守城,若是伤口感染,也会误事。我能帮得上忙,也算是一份力。若是兵马司有其他看不好的病,卫大人命人来找我就是。” 卫明渝道:“是。” 他微微低头,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余光看见马车越走越远。 一直到看不见,大家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开阳和安成偷偷打量自己老大,也不见他有什么伤心。 开阳感慨道:“太子妃心善人好,医术也厉害。” 卫明渝却是不说话。 他们拐入东城最热闹的街道。 迎面几个人押送着一只匍伏在地的蛤蟆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为了安全检查,卫明渝立即上去拦住,开阳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押车的人点头哈腰:“大人,这是镇水神兽。” 卫明渝直觉奇怪:“你们没看皇榜?皇上出宫祭祀在即,城中不可乱祭祀,以免冲撞了圣驾,引起火神愤怒。” 押车的人赶忙解释:“大人,我们东北去年雪灾,受灾上千人。谁知上个月又突降暴雨,发生水患。前几日灾民们找大师算了,说是水妖作祟。要雕塑一尊镇水灵犀,以保平安。所以,这镇水神兽,是要押送到东北去,不是在京城。请大人明察。” 开阳和安成检查了一下镇水神兽,以及押送的车辆,并没有什么异样,便放行了。 走了几步,卫明渝又回头盯着那只无精打采的蛤蟆头。 开阳见他一直盯着镇水神兽看,便问:“老大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卫明渝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因为不放心,他吩咐道:“开阳、安成,你们去盯着。看他们是不是把神兽押往东北去?” 东北离京城有十来天的路程,两个人知道这是要出远门,立即去换了衣服,带刀上路。 — 宁晚桥的马车回到宁宅,让下人把她拿回来的布匹、成衣、以及名贵药材、酒全都搬下来。 谭氏看她先下的马车,以为太子后面下马车,谁知道宁晚桥拉着她往里面走,谭氏看了一眼马车内,这才发觉太子没有跟宁晚桥回来。 不由担心,女儿刚嫁过去,难道就不受宠了? 若是又像平昌侯那样冷落自家女儿,日后这可不是和离能解决的。 她担忧地问:“怎的你一个人回来?” “太子在忙着处理火灾的事,如今皇上又要出宫祭祀,为老百姓祈福,太子也要跟着去,我不忍心让他又分出心思来,所以自己回来了,也没有告诉他。” 谭氏闻言,松了一口气:“是不该麻烦太子,让太子分心出来。阿娘怕太子是因为看不起你的身世,所以推脱没有空陪你回来。” “太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宁晚桥没有想到,自己临时起意回来,竟然让谭氏想了这么多。 为了让谭氏别再乱想,她又道,“太子对女儿很好。昨日太子邀我出府逛街,因为今日我有重要的事情,便推脱了…” “你怎能推脱呢?”宁晚桥的话还没有说完,谭氏打断她的话,“太子是主君,邀请你一起逛街,这是荣幸,你自然先放下手上的事,以太子为主。” 谭氏压低声音道,“太子不是平昌侯,日后要登基的。到时候太子会后宫三千佳丽,你好不容易得一次机会,还要推掉,如何得宠?” ------------ 第242章 真正用意 宁晚桥知道谭氏是为了她好,怕她又像在平昌侯府一样,因为不主动讨好段云舟,又被冷落。 “阿娘,我自有分寸。” 丫鬟们搬来了杌子,宁晚桥跟谭氏坐在院子里,母女两个面对面。 “我对阿娘和弟弟是真心的,也不想伪装。与其他人的相处,很多都是伪装起来,故意让人看见的。” “阿姐。”宁司远站在院门口,穿着宏武学堂的黑色院服,眼中满是惊喜,“阿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晚桥笑了笑:“刚和阿娘坐下。今日怎的回来那么早?” “圣上要祭祀,学堂便放了我们回家。” 宁晚桥让丫鬟搬杌子来,再在旁边烹茶,难得放松,她也就无拘无束。 宁司远坐下,没有看见阮穆宁,便问:“今日阿姐只一人回家?” 宁晚桥把丫鬟烹好的茶递给他,“太子不知道我回来。我若是请太子跟我回来,他定会百忙中抽空的。” 宁司远接过喝下:“太子不来我们宁宅,也情有可原。本就应当同阿姐回安武侯府的。” 看来宁司远和谭氏都误会阮穆宁了。 阮穆宁当初冒着被皇上降罪的危险,半夜扮太监来看她,不可能会因为谭氏曾经是妾,所以不来宁宅。 “太子身份虽然高贵,但他不是那等轻贱别人的人。阿姐一个人回来,也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宁晚桥挥了挥手,命凡霜和芙清到外面守着,别让人偷听。 如今康氏送给她的丫鬟,还在府里干粗活,替她养马、看护药园。 宁司远和谭氏见宁晚桥谨慎的样子,便知道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宁晚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论如何,都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宁司远和谭氏认真看着她。 “如今我嫁给太子,自然要为自己谋算。前些日子,我命人去找了好多铺面,打算开办女子学堂。” 谭氏第一反应便是:“你办女子学堂做什么?浪费那钱,劳心劳力。如今你是太子妃,只需要生孩子稳固自己的地位,熬到太子登基,日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就是女子最大的荣耀。” 宁司远虽然也不解,但直觉宁晚桥这么做,定是有她的道理,故而按下不解,等待她的下文。 宁晚桥便顺着谭氏的话道:“阿娘说的是。太子如今不过十九岁,皇上龙体安康,若是等到太子登基,也不知何年何月。等待的这个过程,是个变数。” 宁司远道:“阿姐说的是。若是这期间,太子再纳家世地位高的太子嫔,只怕阿姐不一定能等到太子登基的那天。” 谭氏一听,慌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如今远哥儿也才十一岁,安武侯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出息的兄弟帮衬。桥姐儿,你想个办法,把你父亲的官职升上去,让你父亲帮着你。” “不可!”宁司远急道,“阿姐才刚嫁入皇家,况且皇上最忌讳外戚干政,这是往皇上的心窝子捅。” 宁晚桥没想到才十一岁的宁司远,已经有这等观察了,她摸了摸宁司远的头:“不错,以远哥儿这等才智,将来可以做一个文武双全的武将。” 宁司远尴尬地别过脸:“阿姐,我已经快十一岁了,别这样摸我的头。” 宁晚桥好笑地笑起来,到底还是一个害羞的小朋友。 “那远哥儿可有什么想法?” “明年我满十二岁,便到并安那边,投靠镇北军。我一定会在二十岁之前建功立业,阿姐便有靠山了,到时候阿姐也不过二十八九岁。” 谭氏还是担忧:“远哥儿的主意是好,可桥姐儿开女子学堂,有伤风化。女子在家中生儿育女,男子在外养家糊口,这便是本分。你办女子学堂做什么?女子认识那几个字又什么用?” 宁司远道:“阿娘,女子认字自然有用。若你要写信给亲人,会写字总是好过不会写字。你若学习一门手艺,会看书自然比不会看书好。” 宁晚桥便解释:“若是女子学堂能开成功,自然是百利。但对我们三个来说,这是对钱财的一种保护。” 宁司远疑惑地看着宁晚桥。 谭氏懵懂地望着宁晚桥。 “如今太子府里,全是皇上和妃嫔的眼线,我想转移财产太难了。” 宁司远道:“阿姐为何要转移财产?” “我抬进太子府的嫁妆,十分丰厚。若是日后遇到什么事情,那些嫁妆不好抬走。” 宁司远瞬间明白了:“阿姐是想以开办女子学堂,来转移财产?” 宁晚桥点头:“那些拿来开办女子学堂的房契地契等等,到时候我会让人偷偷转到你和阿娘的名下。” 宁司远道:“可只买房,这也花不完。剩下的嫁妆怎么办?还是在太子府里。” 宁晚桥道:“我们可以做假账。” “假账?” “请个会做账的先生,把开支做大,就是再多的钱,都能花掉。” “那些眼线会不会有所察觉?” “学堂的前期工作十分繁琐,如今我让皇上和娘娘们的眼下去做。待学堂办起来,稳定了,再把学堂的账目和管理交到凡霜几人手上。” “既然是皇上和娘娘们派过来的人,她们会不会怀疑阿姐办学堂的动机?” “放心吧,阿姐在他们面前,说开办学堂来取悦自己。他们不会察觉到阿姐真正的用意。” 一旁的谭氏完全听不懂,只是来回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有来有回地谈事情。 只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反对,去改变自己的主意。 宁晚桥说完学堂的事了,便又把药堂的决定说出来。 “今日我到妙手堂去,跟姚叔叔商量,每个坊开两个药堂的事,如今已经分好工给他们了。” 谭氏刚想开口说,这能成吗? 只是想到方才她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便又自觉闭嘴。 但到底是担心女儿的,她担忧地道:“方才开学堂花那么多钱,如今又要开药堂,这得花多少钱啊?” “阿娘放心,我早已经做好计划。开办女子学堂虚增的那些开支,就拿来开办药堂,这样正好合适。” 宁司远由衷地佩服自己阿姐的才智。 阿姐什么都知道,若阿姐是男子,说不定能官居高位,是个能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好官。 ------------ 第243章 水灾 乾清宫。 阮穆宁跟皇上汇报完灾后重建的进度,皇上看向其他大臣:“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的事要奏?” 工部侍郎李项道:“陛下,从端午开始,东北一直暴雨,水位大涨,堤毁田淹,生灵涂炭……” 皇上质问:“去年才修的堤,这才不到一年,怎的又毁了?” 李项道:“巡抚已经查过,去年修河公款全部投入到修堤中去,并没有官员贪墨。只因这次暴雨肆行,所以灾情才会如此严重。” 皇上看向阮穆宁:“太子有何看法?” 阮穆宁道:“东北今年雪灾,老百姓普遍减产三到五成,臣减免了他们的税收。如今东北沿海多个州县遭受水灾,又没有了收成。臣认为应当立即运粮赈灾,拨发救济款,派官医往东北救治防疫,提供衣物住所,那些受灾严重的州县,得拨出银子给他们买种子,才能赶上秋小麦的播种。” 皇上很满意地点头:“这些都是物资救济,然维持治安也是非常重要的。” 阮穆宁道:“皇上所言极是。大量的流民容易造成暴乱,危及大封安定。臣认为将灾民组织起来,兴修农田水利和房屋,记工给酬。既可以稳定秩序,让灾民有事可做。又可以解决灾民的口粮。” 皇上看向在座的大臣:“诸位爱卿可还有补充的?” 众人齐齐道:“太子雄才伟略,臣并无意见。” 工部尚书适时道:“皇上,赈灾与修堤是大事,得从六部中派人前去督办才好。” 皇上扫了一眼众人:“郭爱卿说得对。众爱卿可有人选?” 工部侍郎道:“回皇上,微臣认为成王如今在工部做事,最是适合督办水灾一事。” 成王是阮穆隐的封号。 刑部右侍郎周薛道:“臣觉得水灾一事尤为重要,若是只派成王去,只怕成王会劳心劳力。皇上不如再派一位官员一同前往。” 皇上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周爱卿说得有理。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内阁大学士周钧安道:“臣认为安王可随成王一同前往东北赈灾。” 安王是二皇子的封号。 皇上沉默了会儿,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意下如何?” 二人立即下跪行礼:“臣定会尽心竭力,替陛下分忧。” 议事结束,皇上让大臣们退下。 阮穆隐来到了景阳宫,跟翁贵妃说要去东北封溪赈灾一事。 翁贵妃立即遣退众人:“何时出发?” “儿臣后日一早便出发。”阮穆隐心中却忽然没有底,“母妃,父皇会不会知道这河决堤是我们做的?” 翁贵妃道:“不管堤坏不坏,天灾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只不过是借了天灾的力。昨日你外祖父捎了口信来,他打算让镇北王妃回并安去。” “为何突然要姨母回并安?” “原先以为世子腿疾,会终身不良于行,世子之位会落到穆棱身上。谁知道宁晚桥医术精湛,瘸了几个月的腿,还能救回来。事出有变,只能让你姨母回并安去。” “外祖父打算让姨母,现在便回并安执行我们的计划?” 翁贵妃点头:“世子是莽夫,只懂排兵布阵,不知道谋算。想要给世子下毒是易事。镇北王却不同世子,所以,得让你姨母早些回并安做好准备。” 阮穆隐忽然明白了,外祖父让镇北王妃回并安要做什么了。 “即便镇北王死了,可还有世子在。这王位也轮不到穆棱身上。” 翁贵妃笃定地道:“若是镇北王死了,解决世子便是一件小事。” 阮穆隐还是觉得谋反一事太操之过急:“世子跟太子有过命的交情,只要太子还是太子,无论如何,他定会保住世子的王位。” “太子?”翁贵妃忽然笑起来,“水妖出现,到时候太子也会分身乏术,自身难保。” — 阮穆邢来到刘贤妃的宫里,汇报了自己要去东北赈灾的事。 刘贤妃听到大皇子也跟着去,这赈灾之事虽然重大,可大封很少同时派两个主官督办。 她不解地问:“举荐大皇子的大臣是谁?” 阮穆邢道:“工部侍郎李大人。是翁家提携上来的。” 刘贤妃明白了,这是想让大皇子有功绩呢。 如今太子督办火灾之事,皇上只看到太子这个儿子。 大皇子为了表现,自然得把水灾一事揽过来。 她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坐收渔翁之利,别去掺和太子与大皇子的争斗。 “可是你舅舅提了你一同前去?” 阮穆邢道:“是内阁周大人。” 刘贤妃却是看不懂了:“皇上为何会答应?” “周大人是父皇的人,也是太子太傅。让儿臣去,不过是为了相互制衡,不叫成王一家独大。” 刘贤妃冷笑起来:“你父皇真是好算计。” 阮穆邢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父皇为了培养太子,真是煞费苦心,把所有丰功伟绩都放在太子身上。如今儿臣有了这个机会,也好叫朝中大臣看看儿臣的能力。” “不可。”刘贤妃做事一向有十足的把握了,再开始行动,所以极其反对,“你若是盖过太子,难免会被众人关注。” 阮穆邢胸有成竹:“母妃放心,儿臣是在自己职责范围内做事。且赈灾一事关系老百姓,本就马虎不得,儿臣做好了,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 阮穆宁出宫后,看见宁宅护院等在宫门口。 “殿下,太子妃在宁宅等您。” 阮穆宁的马车先回了太子府,让管事备好礼品,这才往隆安坊去。 宁晚桥跟谭氏、宁司远把药堂的事情聊了个来龙去脉,又问起宁司远师父的事情。 宁司远表情僵了一下,很怕宁晚桥发现他的师父跟世子是同一个人。 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师父说过几日要回家乡,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回去?” 宁晚桥看见他表情不对,问:“你可是想跟师父一起去他的家乡?” 宁司远点头:“师父的家乡在并安。” 说着,他偷偷瞄了一下宁晚桥,见宁晚桥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又继续往下说,“师父说我虽然还在学堂,不满十二岁,但是他认识熟人,且我的才智可以忽略年纪,便想让我跟着他一起去并安,投靠镇北军。” ------------ 第244章 家常饭 宁晚桥和宁司远聊得正浓,估摸着阮穆宁要回太子府了,便打算起身回去。 小厮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喘着大气道:“小姐,少爷,夫人,太子到宁宅了,如今在正门呢。” 宁晚桥意外,宁司远震惊,谭氏更是手足无措。 谭氏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安武侯。 平日谭氏看见安武侯,都要怯上两分,如今太子纡尊降贵来宁宅,她也不知要如何招待。 这皇家和寻常人家的规矩终究是不同的,得讲究。 宁晚桥看见谭氏同手同脚,身子发抖,便道:“太子仁德,阿娘不必惊慌。” 宁司远心中也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看见太子。只是他更懂得伪装一些。 来到正门,宁晚桥看见一共有五辆马车,加上仆从,浩浩荡荡的,十分壮观。 侍卫掀开帘子,阮穆宁躬身踩着脚踏下车,看见门前整整齐齐站着好几排人,待他下了马车,齐齐行礼。 阮穆宁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多礼。 “本王听到爱妃今日回家,与父皇议事完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阮穆宁这番话,让谭氏和宁司远知道了,阮穆宁并不是不关心宁晚桥,也不是特意不跟宁晚桥一同回家,而是有要事要做。 且谈完要事了,便第一个想到的是宁晚桥。 加上爱妃这个爱称,谭氏和宁司远便觉得宁晚桥与太子肯定是和睦有佳的。 宁晚桥对于阮穆宁这样腻歪的称呼,有些不适应。 缓了缓,她才笑了笑:“太子公务繁忙。原先我想着顺路过来看看阿娘和弟弟,再回府中等太子。谁知太子又过来接我。我…” 宁晚桥有些说不出口后面的话,停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她像是不好意思。 “我,太子来接我,我十分欢喜。” 阮穆宁笑了笑,便挥手让小厮把礼品抬下车。 各种名贵药材,丝绸、锦缎、绫罗、绣纱、大卷八丝缎、毛毡、绒线,总共一百匹。 紫檀座玛瑙葵花碗一件;金丝楠木座玛瑙葵花碗一件;金丝楠木架碧玉夔凤双孔花插一件;紫檀座水晶灵芝双环瓶一件;珊瑚朝珠一盘,以及各种器皿。 外加糖食、酒水、茶叶糕点等等,满满当当装了几马车,一应俱全。 小厮全都过来搬东西进宅子里,谭氏和宁司远看得眼睛都瞪直了。 宁晚桥也没有想到,阮穆宁会如此地大费周章,并且做足了面子。 这样丰厚的回门礼,谭氏即便再一无所知,也能看出小厮们搬的那些个东西,都是顶好的。 原是她自己瞎操心女儿婚后的日子了。 进到厅堂里,因为有阮穆宁在,谭氏和宁司远便不能像私下一样称呼宁晚桥,都统一叫宁晚桥太子妃。 阮穆宁坐在主位上,宁晚桥便坐在旁边,谭氏不知道说什么,宁司远也不是个话多的,行了礼后,便默默地坐在自己座位上。 阮穆宁看他们紧张的样子,便问起宁司远在宏武学堂的事情。 宁司远一一回答。 阮穆宁又问起他的志向,宁司远说想明年满十二岁了,去并安投镇北军。 宁晚桥道:“方才我与远哥儿正说到了这件事。” 阮穆宁道:“世子身边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才,若是你去了,本王想,世子定是高兴至极。” 谭氏因为自己曾经是妾,从来不能上前院见客。 每逢安武侯府宴请,她们几个姨娘,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如今因为宁晚桥的原因,她不但能坐在前院,况且太子还让她坐下说话。 这叫她惴惴不安,总觉得失了礼数。 是以,虽然她坐着,可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子威颜。 只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拖了女儿的后腿。 直至她听到太子的问候,内心的惴惴不安变成惊恐。 “本王听闻谭夫人身体一直抱恙,如今可好一些了?” 谭氏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她的大动作,嘣地倒地。 丫鬟连忙扶起椅子,谭氏吓得立即跪地。 “请太子原谅民妇的鲁莽。” 阮穆宁笑道:“谭夫人不必如此慌张,今日本王来,自然是把太子妃的家人,看成本王的家人。” 宁晚桥让丫鬟去扶谭氏起来:“阿娘若是如此,日后太子可不敢再来我们宁宅了,怕给我们添麻烦。” 阮穆宁笑起来:“太子妃说的是。” 宁司远深知谭氏的性子便是这样,不可能如此容易改变,只道日后应多带阿娘去外面看看,也许阿娘的性子会有所改变。 郑妈妈和秀茶过来说,饭菜已经摆好了。 按照礼数,谭氏和宁司远不能跟阮穆宁同一张桌子吃饭,两人便站在旁边要替他们布菜。 宁晚桥知道自己与阮穆宁是结盟关系,不能因为他们现在是夫妻,便要求阮穆宁丢了规矩。 若是换成跟心爱的男子成亲,宁晚桥定是要叫他一视同仁对待自己的家人的。 不过,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别人,真心实意嫁给对方,那那个人定是不用她提醒,也会了解她的心思。 阮穆宁微微笑,让谭氏和宁司远坐下,温和地道:“本王与太子妃在太子府里,为了礼数,不能让人落了口实,自然要遵守规矩。如今来了宁宅,便做对寻常的夫妻,一家人一同上桌吃饭就是,不拘那些礼数。” 谭氏从前没有上过桌,一直站着伺候康氏和安武侯吃饭,如今叫她坐下同太子吃饭,不管如何,她都是不敢的。 “民妇伺候太子与太子妃用饭,民妇不饿,民妇过后再吃。” 阮穆宁又道:“起来罢,这些是下人的活。谭夫人是宁宅的主子,若是不上桌,怎能叫太子妃安心吃下饭?” 一餐饭吃得也算称心。 宁司远觉得阿姐这次嫁给太子,比嫁给平昌侯好上千倍万倍。 平日平昌侯过来,见了阿娘,从来没有说话和气的。 即便是过来找阿姐,也从来不说要跟阿娘问声好。 他知道这并没有坏了规矩,因为康氏才是他们的母亲。 可是阿娘是自己的生母,被人怠慢了,总叫他觉得有些伤心。 若是平昌侯真心疼爱阿姐,又怎么会不尊重生出阿姐的阿娘呢? 所以,他从来不认为,平昌侯是阿姐的良人。 ------------ 第245章 异象 从宁宅回太子府的路上,宁晚桥跟阮穆宁坐了同一辆马车。 “今日谢谢太子为我做的这些事。” 今日阮穆宁这般做,即便他们是结盟,也叫她觉得舒心。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阮穆宁笑了笑,掀开帘子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今日去不成夜市了。” 宁晚桥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他有点失望,便笑着道:“我可以跟太子,一起在府中的花园,散散心。” 散心?阮穆宁放下帘子,看向她,“你可是有心事?” 啊?宁晚桥是怕他有心事,所以想陪他逛逛。 回到太子府,两个人并没有回院子,而是先到了花园。 丫鬟们不远不近跟着,府中的侍卫提着刀来回巡逻。 不得不说,太子府还是很安全的。 “火灾之事,最近是不是惹得太子十分头疼?” “灾后重建一直在计划中进行,倒是东北封溪水灾一事,把朝廷搅得上下不安宁。” 阮穆宁便把今日议事的大致情况和她说了。 宁晚桥道:“大灾过后,肯定会有瘟疫,不知又会死多少人。” “皇上已经派了太医院带领惠民局的医官一起去封溪,想必那边很快会传来消息。” 两个人在花园里逛了几圈,这才回院子里。 芙清已经熬好药,端了进来。 一股苦涩的清甜味弥漫在上空。 昨日宁晚桥睡下了,阮穆宁不好问。 今日宁晚桥坐在她旁边看书,他便问起:“这药有何作用?怎的突然让我喝?” 宁晚桥从书中抬起头:“太子近来公事繁忙,我怕太子压力太大,忧心忧虑,所以开了这个安神的药给太子。” 这算是宁晚桥对他的一种体贴吧? 药温了,阮穆宁便端起来一口喝完。 — 黑雾笼罩着阴森森的海面,海浪拍打礁石,浪花飞溅,发出咆哮般的声音,将封溪的黑暗推向深渊。 两吨重的镇水神兽放在海边,今早上村民们刚刚祭祀完,等待明日吉时,把神兽放入水里,震慑水妖。 开阳和安成在附近守了一天,困到极致。 两个人商量一个先盯着,一个躺旁边睡一会儿觉。 待明日神兽下水,若是没有什么异样,他们便回京跟卫明渝报告。 谁知他们商量完,便看见十来个人,鬼鬼祟祟地朝神兽走去。 他们以为是半夜来干活的灾民,没成想那帮人把神兽直接推倒进海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动,海面又归于平静。 两个人疑惑这帮人为什么要把神兽推进海里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看着他们。 一回头,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看着他们,质问他们在做什么? 开阳和安成故意说是封溪的灾民,没有地方住,所以就躺在这里,等待明天祭祀。 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对视一眼,这种重要的机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你们看到了吧?” 开阳和安成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跟那推倒神兽的人是一伙的。 开阳故作不解地道:“看到什么?” 但对方不管他们回答什么,直接提剑上来砍。 两个人武功很高,一看就是杀手。 开阳和安成知道打不过,立即便打算逃跑。 但对方很快追上来,挥剑如神。 — 今日是皇上出宫祭祀火神的吉日。 昨夜街道已经被清理干净,全部由士兵把守。 以往朝廷是命钦差大臣前往火神庙致祭,并进献各种法物。 然而这次事故重大,伤亡无数,老百姓流离失所,所以皇帝不得不亲自前往火神庙。 火灾发生后的第三日,皇帝已经命造办处特制铜质镀金掐丝珐琅五供,填漆钱金供桌等供器供物送到火神庙。 太监为皇帝穿戴好冠服,正准备出发时,小太监着急忙慌进来报。 “皇上,工部侍郎李大人求见。” 皇帝不悦,眉毛微蹙:“他是患了离魂症不成?不知道朕今日要去祭祀?” 小太监道:“李大人说事情关系到皇上安危,不得不求见。” 工部侍郎李项进来后,颤巍巍地跪在地下:“皇上,封溪五日前在祭祀镇水神兽时,镇水神兽半夜轰然断成两半,跌入海里。这是大凶,证明封溪会暴雨不断,老百姓苦不堪言。村民们嚎啕大哭,知县看村民惶恐,只好向安王和成王请示,安王与成王商议过后,请了相师来。相师说水妖作祟,算出离卦,属水,与封溪对应,便是火神庙,大凶。” 李公公接过奏疏,递给皇帝。 皇帝打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依李爱卿的意思,朕今日便不能出宫了?” “皇上龙体要紧。臣认为可请钦天监正再卜卦,算出吉日。” 皇帝把奏疏一扔,怒道:“哼!此次出行,也是由钦天监正算出的吉日。若这次他算不准,再叫他来算,下次便一定会准?” 皇上二话不说,出了御书房,一众人浩浩荡荡朝火神庙去。 — 太子府。 因为阮穆宁也要跟着去祭祀,早早便起床,穿上冠服,等候宫里来人通知。 宁晚桥与阮穆宁一起站在前院,约莫辰正,宫里的太监过来了,说皇上已经移驾火神庙,命太子前往。 宁晚桥看阮穆宁出府了,这才回自己的书房,询问秒凝这些时日学堂的进度。 “回太子妃,学堂已经在修缮了,只需要等衙门下发允许办学文书,便可以开始招生。” — 太子被刺杀一事才刚过去不久,负责京城安全的五城兵马司、京兆府,京都卫所,从前天开始,严防死守,不让一只苍蝇飞进京城内。 卫明渝带领着自己的下属在巡逻,看到皇上与太子、以及重臣进入火神庙。 开阳和安成平日做事谨慎稳重,已经去封溪二十日有余,从京城到封溪快马加鞭,来回二十日即可。 然而他们一个口信也没有捎回,这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 若是十天后,二人还未有任何消息,他得再派人去寻他们。 正在巡逻间,卫明渝忽然看见火神庙上方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隐隐约约听到木头爆裂与石子砸地的声音,侍卫们大声嚷着救火救驾。 ------------ 第246章 毒杀 宁晚桥正在查看学堂的账目,太子府护卫统领蒙从周突然在外面求见。 他进来后,说火神庙上方浓烟滚滚,似乎着火了。 宁晚桥放下账本,立即出去,果然看见火神庙上方浓烟覆盖,火气蒸腾日上,好似空气在涌动。 怎么会着火了? 宁晚桥疑惑,不知道阮穆宁有没有事。 如今街道全部被士兵把守,闲杂人等都得待在家里,不允许出去。 下人们看见宁晚桥来回踱步,知道她定是关心太子。 秀茶安慰道:“太子妃,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秒凝面露凝重,今日这场火灾,不知道是不是跟主子有关系。 上次任务失败,主子已经不再告诉她很多重要的事情,将她边缘化了。 而她如今只剩下,不允许太子有孩子这个任务在身上。 宁晚桥打算直接出府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若是有人受伤,她也好及时救治伤患。 刚打开侧门要出去,侍卫立即拦住她,没有皇上口谕,违者斩。 蒙统领立即掏出令牌,说太子特批,若是出现意外,太子妃可以自行出入,若是皇上问责,一切责任皆由太子承担。 侍卫便统统让开。 宁晚桥骑的是马,后面是太子府的护卫。 这匹马是当日她跟宁司远去西市买的,成亲当日,嫁妆抬进太子府时,马也牵了过来。 街上十分冷清,只有穿着黑色铠甲的护卫持刀行走巡逻。 即便他们也看见火神庙失火了,但仍然得坚守在自己的领地上,这是他们的职责。 宁晚桥双脚踢着马腹,马蹄奔跑的哒哒哒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街道两边的景物快速后移。 火神庙离太子府两刻钟的距离。 她快马加鞭,想要一刻钟内就到。 行至半路,迎面一匹棕色矫健的马奔驰过来,对方还没有走近,已经先喊:“太子妃,太子命属下回府请太子妃入宫。” 于是宁晚桥又改道,转去皇宫,问那个过来传话的侍卫:“太子可有事?” 侍卫大喊:“属下不知。属下接到的是锦统领的命令。” 火神庙地方并不大,所以祭祀的时候,皇上和太子在寺庙里,大臣们便跪在寺庙门口外。 若是寺庙内着火,最可能受伤的,就只有阮穆宁和皇上了。 宁晚桥很快来到宫门口,这边的防卫比街上更加严格,十步路就有一个持刀侍卫,且锦衣卫和金吾卫也在附近。 宁晚桥看到了卫明耀,安氏的夫君,带着一群锦衣卫去往火神庙,估计是去现场调查起火原因。 在准备进入午门时,忽然有位太监拦住她,让她借一步说话。 宁晚桥顺着太监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位她不认识的老太监。 跟老太监走到拐角,老太监行礼:“老奴拜见太子妃。” 宁晚桥看见太监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难不成是太子的事? 老太监左右四处张望,看见没有人,这才小声地道:“太子妃,皇上昏迷,若此时殡天,太子便可登基为皇,太子妃则可母仪天下,不再被皇上摆布。” 宁晚桥心中大骇,这是让她适时谋杀皇帝? 她把太监的样貌记到脑子里,沉声道:“是谁让公公来传话的?” 太监微低着头道:“周太傅。太子仁慈,当断不断。周太傅说这是最好的机会,望太子妃为了太子,如何都不能心软。” 周太傅是内阁大学士周钧安,阮穆宁成为太子后,周钧安一直尽心尽力辅佐阮穆宁。 宁晚桥并不了解周钧安,所以也不能断定这话是不是周均安让太监传的。 很快,宁晚桥进宫,坐上了软轿,抬轿子的太监跟她说明了当下的情况。 “陛下受了伤,大臣跪在寝殿外,其他在京的皇子和皇子妃们也都被宣进宫了。” 宁晚桥问:“太子可有受伤?” 太监道:“太子妃放心,太子的衣服被几个火屑烧破了洞。不碍事。” 宁晚桥放下心来,至少阮穆宁没有事。 到了养心殿,朝中重臣跪在殿外面,身上的衣服不同程度烧破,脸上粘着灰黑色碎屑,脏兮兮地不敢擦拭,全都一脸沉重地埋着头。 周钧安还有几个一品大官跪在最前头。 宁晚桥甚至不知道周均安的长相,不过从背影看,是个文雅的学士。 宁晚桥跟着小太监进入内殿,看到里面跪了一众颤颤巍巍的宫女太监。 再经过东暖阁,里面乌泱泱的皇子皇媳,和皇上在京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有的泫然欲泣,有的低低啜泣,有的抹着眼泪。 接着往内室去,里面跪着后宫四妃。奢华的帐幔内,影影绰绰看到太后坐在床边,阮穆宁站在身后。太医院院判和几位御医正在给皇上诊治。 宁晚桥震惊,这个阵势,皇上的伤难到真的很严重? 看到她后,阮穆宁便让她和太医院的人一起为皇上诊治。 皇上此时昏迷不醒,脸色惨白,手臂和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太医院院判说皇上呼吸道烧伤,火毒炽盛,伤津耗液,损伤阳气,致气阴两伤,所以开了清热、解毒、滋阴为主的药方,因为皇上受伤严重,所以还需回阳救逆、凉血清营治疗。 太后道:“太子妃也替皇上把把脉吧。” 宁晚桥替皇上把了脉后,没有看出任何问题,院判开的药方是正确的。 她准备退出帐幔,太后突然道:“太子妃就在床边候着吧。” 于是宁晚桥便站到阮穆宁旁边。 她想跟阮穆宁说一说在午门遇到太监传话的事,然而太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皇上醒来。 宁晚桥只能低着头,寻思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把消息传给阮穆宁。 忽然,一双温润的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寥寥数字。 【父皇身体如何?】 宁晚桥看了眼,衣袖挡住了他们的双手。 她在阮穆宁手掌上写道:【皇上烧伤严重,不过只要熬过前三天,就没有大事。若是熬不过,便是归天。】 宁晚桥打这些话的时候,余光偷偷打量阮穆宁,想要看看他听到皇上会殡天是什么情况。 但阮穆宁脸上只有愁苦,若此时,皇上殡天,阮穆宁真的会登基吗? 以她对阮穆宁真实情况的了解,阮穆宁定是可以顺利登基为皇。 若阮穆宁登基了,那他们的盟约,差不多也可以结束了。 宁晚桥垂下眼眸,自由的双手,好像在朝她招手。 ------------ 第247章 一波三折 站在身后的翁贵妃,一直偷偷观察宁晚桥和阮穆宁。 如今见两个人的手偷偷在衣袖下牵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必她安排的太监,已经截住宁晚桥,传话让宁晚桥谋害皇上。 若是宁晚桥谋害成功,以太子现在的势力,定是争不过翁家。 若是宁晚桥谋害不成功,那么宁晚桥与太子便是弑君之罪,株连九族,流放边疆。 而他们这边,左不过死了一个眼线。 宁晚桥刚要跟阮穆宁说周均安让她谋害皇上的事,身后突然蹦的一声砸地声。 宁晚桥看过去,见翁贵妃晕倒了。 旁边的贤妃、德妃、淑妃三人立即扶翁贵妃起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伤心过度,哭晕过去了。 宫女和柳青要扶着翁贵妃去偏殿休息。 太医院的其中一个御医跟过去,柳青突然转过身来,祈求道:“太子妃是女子,臣妾肯请太子妃过来替母妃诊治。” 太后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太子妃便去吧。” 宁晚桥看了眼阮穆宁,阮穆宁让她安心过去。 来到偏殿,翁贵妃被安置在罗汉床上,她脸色苍白,确实像是哭晕过去了。 皇后还在的时候,翁贵妃一直得宠,如今皇上病重,翁贵妃哭晕过去,似乎也合情合理。 她替翁贵妃把了脉,确实是最近操劳,加上方才的伤心悲恸,反应过大,所以才会晕倒过去。 柳青忧心道:“这些时日,父皇要祭祀,母妃和其他娘娘们也在做准备,没日没夜地忙。昨日更是一夜没有合眼。原先想着父皇回宫了,母妃便可以好好休息,谁知道母妃到底还是晕倒了。” 宁晚桥安慰道:“只要给娘娘喝下红参汤,不过一刻钟便会醒来,王妃不必担忧。” 宁晚桥开了个药方,宫女拿着药方去抓药来煎了。 柳青愁眉苦脸起来:“如今父皇因祭祀一事昏迷不醒,成王和安王都不在京城,若是捎个口信过去,只怕十天后才能到,消息已经滞后了。” 宁晚桥听出来了,柳青这是向她打探,皇上到底是活的几率大,还是死的几率大。 宁晚桥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阴霾:“我也不知道,如今太医院在替皇上诊治,一会儿院判应该会跟大家说皇上的情况。” 外面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太子妃,太子妃,太子请太子妃过去,皇上,皇上,皇上神志不清,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暴躁不安。” 宁晚桥一听这些词语,这是休克前兆,若是不抗休克,会导致不可逆转性休克而死亡。 顾不得许多,她急匆匆跑过去。 柳青见宁晚桥面色铁青,没想到真是老天爷也帮他们。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成为一国之母,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 入了皇家的门,没有哪个人是纯白的。手上不沾人血,怎么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宁晚桥一定会为了自己,为了太子府能摆脱皇上的控制,为了宁氏族人,也会让皇上今日殡天。 柳青让宫女好生伺候翁贵妃,她去正殿看看。 宁晚桥出了偏殿,这会儿外面不仅跪着大臣,皇上的其他嫔妾都来了。 窸窸窣窣的哭声,乌泱泱的人头。 宁晚桥进去后,御医们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只剩院判跪在床边诊脉。 太后坐一旁哭泣,阮穆宁站在太后后面,紧锁眉头。 宁晚桥在床边跪下:“太后,太子。” 阮穆宁道:“太子妃上前替皇上诊脉。” 院判退下,宁晚桥看了眼阮穆宁,阮穆宁看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蹲在床边,替皇上诊脉了。 宁晚桥垂着眸,双唇微微抿了抿,心中却是滔天巨浪。 皇上中毒了。 她出去替翁贵妃诊治前,皇上脉象虽弱,却并没有中毒症状。 而她再次进来,皇上便中毒了。 药是李公公煎的,李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应该不会毒害皇上。 那么只有一直守在龙床前的人了。 太医院的御医、院判、太后、阮穆宁。 方才没有能同阮穆宁说周钧安的事,而她也不了解周均安,如今只能由她自行判断了。 宁晚桥道:“回太后太子,皇上面色苍白,四肢厥冷,大汗淋漓,烦躁不安,此症叫厥脱,是元气耗绝,阴阳离绝的急危重症。方才院判开了熟地黄、黄芪、白术煮水喝,药方是对的。” 太后急道:“既是对的,如何又阴阳离绝?” “厥脱之症不能只用这三味药煮水喝,否则不但对抗厥脱无益,还可造成脑水肿、肺水肿等“水中毒”。” 太后当下大哭起来,跪在地上的妃子看见太后哭,也跟着哭起来。 在外面跪着的皇子妃和皇室宗妇、宫女太监们,听到太后哭,也跟着痛哭起来。 哭声哀哀切切,连绵不断。 阮穆宁眼睛里也浮现出哀伤。 宁晚桥瞧着这一帮人,可以一边给皇上下毒,一边为皇上哭丧,真是演技派。 她深吸一口气,吩咐李公公:“公公拿冷水冲了蜜来让皇上饮下,再用栀子四十枚,白蔹、黄芩各五两。分别切细,用五升水、一升油混熬,冷却后用来淋伤口,去火热毒。” 宁晚桥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周围人的表情。 但是,每个人表现得都很伤心。 太后压抑着哭声:“这药喝下去后,多久能好?” “太后请放心,若是有效,喝下不到一柱香,皇上便能好转。” 不一会儿,李公公端来了药。 因为还要给皇上淋伤口,内室只留下了李公公和一个小太监伺候,其他人先退到暖阁内。 宁晚桥也跟着出来了,站在阮穆宁身边,打算跟阮穆宁把刚才没有说出的话说完。 她偷偷去握阮穆宁的手,没成想阮穆宁的手也伸过来。 两个人撞到一起,看来他们两个人都有话跟对方说。 【方才有个老太监,说周…】 写到半,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两下,宁晚桥回头看,见是柳青。 “太子妃,母妃醒了,请太子妃再帮母妃诊诊脉。” 柳青小声地道。 ------------ 第248章 苏醒 宁晚桥看了眼阮穆宁,阮穆宁道:“方才你替娘娘诊治了,若半途而废,换个御医,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 宁晚桥深深看了眼阮穆宁,读出了他眼中的某种信息。 在后面的刘贤妃,思来想去,只觉得翁贵妃今日晕倒得实在太过诡异。 皇上在火神庙突然重伤,如今自己儿子又跟大皇子一起去封溪赈灾,不在京中。 若此时皇上殡天,太子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翁贵妃,真的甘心就这么让太子登基吗? 即便是她,定然是不甘心的。 太子原先有荣家帮衬,如今有皇上站在背后。 若是此时皇上驾崩,对太子最是不利。 方才翁贵妃把宁晚桥支走,皇上厥脱。若是此时在最关键时候,宁晚桥又走了,那皇上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如今二皇子府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皇上岂能就这样死去? 刘贤妃用手帕抹了抹眼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太子所言极是。只是圣上龙体要紧,太子妃正在替皇上诊治,若是不在旁边守着,如何放心?” 陈淑妃当下也是哀恸地小声啜泣,抽噎地道:“刘贤妃说得对。贵妃娘娘伤心过度,自然是马虎不得。只是皇上如今危在旦夕,贵妃娘娘多等上两刻钟的时间,也不会说什么。” 陈淑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柳青只能道:“两位娘娘说的是,臣媳去跟母妃说一声。” 宁晚桥跟阮穆宁对上一眼,便什么也没有说。 柳青回到偏殿,同翁贵妃把事情说了一遍,翁贵妃不屑地笑了笑:“她们不过是因为皇上突然重症,没有做好准备,所以还想让皇上活着。” 柳青扶着翁贵妃下榻:“母妃,如今我们怎么办?” “不管皇上是醒,还是归天,对我们都有利。” 翁贵妃推了推发鬓上的玉簪,这才借着柳青的力,病恹恹的往寝殿去。 皇帝的寝殿,东暖阁与内室隔着一道珠帘,宁晚桥站的位置,便是珠帘后面。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她能听到李公公和小太监在替皇上冲洗伤口。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李公公突然喊:“陛下请太子妃进来。” 看来皇上是醒了。 太后闻言,喜极而泣,催促着宁晚桥:“快去快去…”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松了一口气。 宁晚桥便低着头走进去,李公公和小太监还在帮皇上冲洗手臂上的伤口。 她跪在地下:“臣媳拜见皇上。” “起来吧。” 皇帝声音沙哑,宁晚桥能感觉到他如炬的目光压过来。 谢过恩后,宁晚桥道:“皇上如今有什么感觉?” “朕喉咙干痛,你过来替朕把把脉。” 宁晚桥便蹲在床榻边诊脉,开口道:“皇上脉象逐渐沉稳有力,咽干痛是因为咽喉被烧伤,不过这是轻度的,只需十天左右便可痊愈。” 皇帝看见宁晚桥一直垂着头,跟从前一样谨言慎行:“如今这室内,并无他人,你跟朕说说,朕的身体,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宁晚桥郑重其事地道:“皇上龙体并无大碍。不过不能饮用冷水,不能用冷水冲洗,否则火疮遇冷后,热气会更深地转入骨中,使筋骨遭损而难以痊愈。” “朕身上的伤口,可有完好如初的可能?” “回皇上,只要用柏白皮、竹叶、甘草,加猪脂熬沸腾三次,去掉药渣,用来敷在疮上即可。不出两个月,皇上的龙体定会完好如初。” 皇帝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紧接着李公公出来宣,皇上龙体无恙,让大臣们暂且先回府去,若是有事要奏,便到养心殿来。 大臣们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晚桥出来后,太后笑着进内室去。 阮穆宁露出对她感激之情。 后面的妃嫔们也都高兴起来。 养心殿的空气方才被眼泪凝结,这会儿被眼泪和笑声凝结。 翁贵妃进来时,脸上两行泪流淌,仍旧是一副梨花带雨:“太好了,皇上醒了。太子妃医术精湛,本宫料到皇上一定会醒的。” 翁贵妃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也往内室里去。 宁晚桥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不过能听到翁贵妃撒娇又后怕的声音:“陛下,臣妾听到陛下受伤,几次哭晕过去。如今陛下龙体无恙,臣妾愿意吃斋念佛半年,为陛下祈福。” 皇帝抬起手,摸了摸她娇艳的脸,看不出他的喜乐:“让她们先回宫去,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翁贵妃抓住皇上的手,宣誓道:“不管陛下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活着,臣妾就觉得天没有塌下来。” 皇帝眼里露出了一抹柔情:“朕自知你的心意,看你眼中有红血丝,这几日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翁贵妃摇了摇头:“臣妾不碍事,臣妾只要皇上好好的。” 一旁的太后插话:“其他妃嫔也还在等着看看皇上。” 翁贵妃依依不舍地站到一边,用手帕抹着眼泪。 刘贤妃坐到床边,哭泣道:“陛下,臣妾看见陛下醒来,高兴不已。求陛下让臣妾伺疾吧?奴才们虽然细心,可到底还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伺候的好。”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们几个最近为了火神庙祭祀一事,操劳了一个多月。如今祭祀完了,便好好回宫休息。” 几个妃嫔们每个都跟皇上说了几句话,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出到东暖阁的时候,翁贵妃看向一旁的宁晚桥:“方才谢谢太子妃的方子,本宫喝下药后,感觉好了许多。” 宁晚桥道:“娘娘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李公公又出来宣:“皇上请太子进去。” 看到皇上最后宣阮穆宁进去,大家心思各异。 宁晚桥一个人坐在东暖阁里,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阮穆宁才出来。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宁晚桥才把白天在午门遇到的事情,跟阮穆宁说了。 “翁贵妃伤心过度晕倒,我出去替贵妃诊治后,再次回来,皇上便中毒了。后来在药方中,我把解毒的药跟着治烧伤的药一起开了。” 阮穆宁思忖许久,却是问:“听到老太监让你下毒,你是如何想的?” 宁晚桥有些尴尬,大多人都有弱点,而她的弱点是自由、平安顺遂过完这一辈子。 ------------ 第249章 约见 她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决定诚实,干巴巴地道:“听到老太监的话,我有些心动。若是皇上…”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太子府附近伪装成老百姓的暗卫,以及镇北王和世子拥护太子,太子一定可以顺利登基。” “只是…”宁晚桥道,“道德还是战胜欲望。我想对手不止是了解太子,也十分了解我。” 那个人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次在午门,想让她下毒。 若是她不下毒,对方就帮她下毒。 只要她稍微迟疑,故意晚点诊出皇上的厥脱之症,皇帝便活不过今日。 阮穆宁惊愕地看着她,最后微微笑:“我见过很多人,你是第一个敢勇敢跟别人说自己的邪念,正视自己黑暗一面的人。” 宁晚桥侧过脸看他:“太子不是吗?” 阮穆宁道:“这个需要勇气。” “周太傅是什么样的人?” “太傅是忠君的臣子,自然不会说那些话。”阮穆宁看向街边摇曳的灯笼,微弱的光被黑暗覆盖,凄凉瘆人。 “也许让你下毒弑君,这是那些人计划中的小插曲。” 没想到这帮人如此心计,处处都是陷阱。宁晚桥问:“太子可有怀疑的人?” “自然有。”阮穆宁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名字,宁晚桥有些惊讶。 大皇子府、二皇子府,以及镇北王府的人。 宁晚桥忽然觉得生活在皇家真的很累,从一出生就开始算计算计算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夫妻不像夫妻,倒像是隔着世仇的敌人,都在暗中较劲,只为了权力。 父子也不是父子,处处小心,处处谨慎,处处提防。 — 柳青搀扶翁贵妃回宫的路上,担忧地道:“母妃,皇上真的会相信水妖作祟之说吗?” “皇上多疑,只要怀疑,便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翁贵妃脸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没有了方才哀泣的模样。 她入宫为妃十几年,太了解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要皇上让钦天监正测算,不管算出什么结果,怀疑的种子已经扎根进了皇帝的心底。我们只待摘果就是。” — 另一处,周锦澄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说出来:“母妃可觉得,这场火灾,来得有些诡异?” “不但你觉得,我猜朝中大臣和皇上也都这样认为。” “可这火灾能引起什么事情?”周锦澄实在想不出。 对于太子来说,不管皇上是否活着,太子日后都会登基。 对于大皇子府的人来说,就更没有益了,这样只会加速太子登基的速度。 刘贤妃道:“母妃会让人注意各宫妃嫔的动向。你回府后,把这里的消息送到封溪给邢儿。” 周锦澄回府后,便到阮穆邢的书房,把今日的事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从书房出来,她这才回自己院子里,侧妃和妾妃们已经齐齐过来请安。 周锦澄跪了一天,也没有心思训她们,便随便说了两句话,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曾舒婷特意最后一个人走,周锦澄见她磨磨蹭蹭,有些不耐。 想到阮穆邢特别偏宠曾舒婷,周锦澄心中更是不悦。 当初若不是段云舟用“把曾舒婷纳为侧妃,他才会娶自己的亲妹妹”为威胁,周锦澄不会同意曾舒婷入府。 “曾侧妃可是有事要说?” 曾舒婷小心翼翼地道:“妾想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府。” 周锦澄心底冷笑,曾舒婷恃宠而娇,把自己当根葱了。 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女,心里只有男人。 她面上却是笑道:“赈灾至少要两三个月,王爷这才去半个多月,还早着。曾侧妃若是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咱们都是姐妹。” 曾舒婷行了礼:“妾只是关心王爷,希望王爷能平安回来。” 从周锦澄的院子出来,曾舒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王爷不在京中,还是去找宁晚桥吧。 — 养心殿。 卫明耀站在龙床前,禀报火灾一事。 “和尚们说火灾发生前,火神殿后面的奶奶殿,金身突然碎裂,火苗四溢。如今火已经扑灭,并没有伤亡。” 不一会儿,李公公拿了工部侍郎李项的奏折过来,上面详细记载了镇水神兽断成两半的事,以及请相师占卜的事。 “招钦天监正来。” 李公公便命人去请钦天监正。 待钦天监正来了后,皇帝把奏折仍给钦天监正看。 钦天监正看完后,惊恐地道:“臣这就回去测算。” 过了两日,钦天监正算出了结果,急匆匆地把结果递给皇上。 皇上看到钦天监正演算出的结果与封溪相师演算的结果有很大的出入,但都提到了大封不久后会民不聊生。 “此事对外保密,不可传出去。” 钦天监正应是,便退了出去。 于是皇上又召见了工部侍郎李项,让李项去信,把封溪的相师请过来,他要亲自审问相师。 — 宁晚桥名下如今有两个产业。 明面上的是学堂,私下是药堂。 她请了个记账的师傅,打算明天回宁宅,交代凡霜几个跟着师傅学做账,到时候把账都交给她们几个管理。 秒凝给她烹茶的时候,说学堂招生时遇到了几个公子哥闹事。 时雨也跟着道:“奴婢这边也遇到了几个闹事的男人,说女子到学堂读书,伤风败俗,还打伤了学堂的几个管事。” 学堂的管事都是太子府里丫鬟们的父亲、兄弟,或者男性亲戚。 宁晚桥道:“你们尽管去招生,若是他们下次再来打砸,回府叫我去,我过去看看。” 这时,芙清进来,递了一张帖子给她:“小姐,方才管事送来的。” 宁晚桥翻开看了眼,是许久不见面的曾舒婷,约她在酒楼见面的事。 这是太子府,有很多眼线,曾舒婷倒是不傻,没有直接到太子府求见她,免得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宁晚桥便让芙清回帖,说她明日会到酒楼见面。 芙清准备出去时,宁晚桥让她等等,想了想,她道:“把见面地点改到品珍楼。” - 阮穆宁今日到郊外查看烧窑。 营造办的官吏道:“烧砖用的是豆秸,每烧砖一窑,需七八万斤豆秸。为了筹办烧柴,附近的州县都往这里送豆秸,暂时还能供应得上。” 阮穆宁道:“若是烧造的砖瓦不够,到附近的州县购买一些,让人押运到京城来。” 说罢,便转头看向段云舟,“此事还得段大人吩咐卫所的士兵负责押运。” 段云舟应道:“是。” 抬起头时,段云舟忽然看见阮穆宁腰间挂的是香囊,不是平时挂的龙纹玉佩。 疑惑间,却看见阮穆宁拿起来,放他面前让他看,“这香囊是太子妃所绣,抑制喘鸣之症。” 段云舟盯着阮穆宁手上的香囊,直至目送阮穆宁上了马车。 这精细的颜色,确实很衬太子。 宁晚桥什么时候,有这等手艺了? 以前也不见她送什么东西给自己,这会儿倒是学会女红了。 阮穆宁上了马车后,锦标小声地道:“前日皇上召见了钦天监正和工部侍郎。后来工部侍郎回府,又命人往封溪送密信去,这会儿我们的人正在盯着。” ------------ 第250章 礼物 这两日阮穆宁很晚才回府里,宁晚桥以为他今晚上也会晚回,便打算自己先吃饭,准备让丫鬟摆饭时,阮穆宁回来了。 他进内室换居家衣服时,宁晚桥看见他腰间挂的香囊。 这香囊很像是在街上买的,因为若是内务府下的针线房做的,一定会以龙纹为底,带有皇室标记。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做的。 宁晚桥由衷地夸赞:“太子这香囊十分精致。” 阮穆宁身子倏地僵硬,转过身来,扯下递给宁晚桥看:“这是锦标在街上买的,里面装了你给的抑制喘鸣的草药。” 宁晚桥不解:“太子为何不用内务府做的香囊?” 以前在她面前,为了掩饰他的身份,他不用内务府做的饰品,情有可原。 如今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没必要去街上买香囊。 阮穆宁随意道:“今早出门急,便随便在盒子里拿了个戴着。” 宁晚桥笑了笑,阮穆宁转身进去了。 为什么她觉得阮穆宁有些紧张?怕她看出什么似的。 不一会儿,阮穆宁换了件玄青色的锦袍出来,香囊也收进盒子里了。 待他在对面坐下,丫鬟们便开始摆菜。 两个人用完饭,宁晚桥问他还要不要去书房处理公事? 阮穆宁原先计划用完饭了,要把刑部收集到的律令草案看一看,听宁晚桥这么问,便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要紧的事要处理。” “太子想不想去花园散散步?” 阮穆宁愣了一下,不知道宁晚桥为何突然邀他去花园散步,直到他们进到花园,阮穆宁想了起来,宁晚桥以为他被公事压出心病来,所以在陪他散心。 两个人走在青石砖路上,宁晚桥跟阮穆宁讲了两个笑话,但见阮穆宁淡淡一笑,似乎是在好笑和不好笑之间,但又必须得礼貌性地笑一笑。 宁晚桥小时候发生过很多趣事,但又不能同阮穆宁说,因为解释不清楚。 走到一片海棠花园时,前方突然闪了一下,宁晚桥脑中有了个想法。 “太子站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阮穆宁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他这样做,但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宁晚桥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太子转过身去。” 阮穆宁也配合地转身,不看她。 宁晚桥让时雨和秒凝跟着她走,因为她们两个会武功。 来到一片漆黑的花园里,宁晚桥站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好多一闪一闪的东西。 秒凝和时雨看向她:“太子妃要奴婢们做什么?” “把它们抓到香囊里。” 她接下自己腰间防蚊的香囊,拿出里面的药丸,递给秒凝。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秒凝和时雨便抓好了,然后把香囊递给她。 她往回走时,远远看见阮穆宁还站在原地,十分配合地一动不动。 宁晚桥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有时候觉得阮穆宁的另一面有些机械得可爱。 “太子?”她站在阮穆宁身后,叫了他一声。 阮穆宁以为宁晚桥要去上两刻钟,没想到不过一刻钟便来了。 他好奇地转回头,看到璀璨繁星一闪一闪,像镶嵌在美轮美奂的凤冠里。 “这是我送给太子的礼物。”宁晚桥笑着看他,“不管前方多黑暗,我会陪太子走完这一程。” 她想,当一个人遇到困难时,知道还有朋友在背后默默支持自己,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阮穆宁透过星光点点,看到宁晚桥熠熠生辉的笑。 他有点恍惚,至少这一刻,宁晚桥是他的妻子、家人,会真心待他。 宁晚桥看到他不动,喊了一声:“太子?” 阮穆宁回过神,这才接过她手中的香囊,淡淡一笑:“我甚是喜欢。” 他牵住宁晚桥的手,带着她往院子去。 后面不远不近的丫鬟,小声地笑说:“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恩爱。” 秒凝垂下眼眸,方才宁晚桥让她抓萤火虫时,她的手掌上涂了药,若是宁晚桥此时有身孕,只怕等不到大夫诊脉,宁晚桥已经见红了。 而时雨把太子府中的一切情况送到了皇帝的手上。 【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和睦。】 意思是并没有发现他们是结盟的关系。 - 翌日,宁晚桥跟阮穆宁用了早饭,她今日要去品珍楼,一是见曾舒婷,二是如意居的东家爱好美食,会经常到品珍楼吃饭,可以在那里遇到如意居的东家。 阮穆宁今日要去文华殿议事,他送她上马车时随口道:“封溪赈灾不顺,那边递回来的奏折,农田被毁了一大半。” 宁晚桥问:“太子会被皇上派去那边赈灾吗?” “我手上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况且皇上在生病中,如今我监国,若是要派重臣去,只能派工部尚书去了。” 宁晚桥上了自己的马车,阮穆宁站在原地目送她。 秀茶小声道:“太子对小姐可真好。” 这是在平昌侯府从来没有过的。 宁晚桥点了点头,在这段合作的关系里,阮穆宁给了她足够多的尊重。 马车慢慢驶进热闹的街道,她跟秀茶在马车上说着话,忽然身子晃了一下,马车停了下来。 宁晚桥疑惑,让秀茶掀开帘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秀茶开口问外面的车夫:“马车怎的停下来了?” “回太子妃,前面正好遇到了别人的马车,护卫已经赶过去让他们避让了。” 道路宽敞,平时并不会堵路。 但对方排场大,每户都带着丫鬟、婆子、护卫,几辆马车便堵在前面了。 前边的一辆马车上,曾氏和周锦画坐在上面,两个人刚才从寺庙拜佛求子回来。 周锦画嫁进平昌侯府一年多了,如今连个好消息也没有。 曾舒悦倒是生了个儿子,何姨娘也生了个儿子。 大户人家不允许庶子先出生,以免被别人笑话治家不严,乌烟瘴气。 若是作为主母的周锦画,一直没有生出孩子,到时候嫡子与庶子年纪相差太大,段云舟难免被人诟病。 曾氏想到宁晚桥还没有走时,也一直没有身孕,难不成这主母的位置,有什么门道?怎的一个两个都怀不上孩子? 曾氏想到大师解签时说,孩子是缘分,到了自然来。 这不是废话吗?说了等于没有说,这签算是白求了。 她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马车停下了,更是愤怒:“怎么回事?马车为何停下来?” 车夫道:“回老夫人,外面堵住了。” 曾氏皱了皱眉头,语气不耐地道:“去说平昌侯府的马车要过路,让他们统统避让。” ------------ 第251章 狭路相逢 过了一会儿,平昌侯府的小厮在外面气喘吁吁地禀报道:“老夫人,前面是太子妃的马车,再后面是左副都御史府的马车。” 曾氏和周锦画一听,立即对视一眼,推开车窗,狠狠地看向前方。 真是冤家路窄。 周锦画不可置信地道:“你说前方是太子妃的马车?” “回夫人,是太子妃的马车……” “你再说一遍!”周锦画瞪大了眼睛,又问一遍。 小厮闻言,磕磕巴巴地小声道:“是,是太子妃的马车。” 曾氏咬牙闭目,宁晚桥如今的身份,除了皇后的马车她需要避让,剩下的,都是别人避让她,除非她主动避让别人。 很显然,以宁晚桥的性格,不上来咬她一口已经好了,怎么可能会避让她的马车。 过了好一会,曾氏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缓缓说道:“我们退到一边。” 自从宁晚桥被赐婚,曾氏一直躲着宁晚桥。 若是她要参加宴会,都会让人打听太子妃会不会去,若是得到太子妃不会参加,曾氏才会跟周锦画一起参加宴会。 没想到今日出门真是大凶! 求签不合心意,回来的路上也遇到了宁晚桥。 周锦画听说皇上让宁晚桥一起协助太子处理政事,段云舟也得低头听宁晚桥的,所以她更不敢跟宁晚桥对着干,怕宁晚桥在官场上给段云舟小鞋子穿。 若是如此,那她日后的二品诰命夫人便没有了,姊妹不是要笑话死她? 平昌侯府的马车退避之后,宁晚桥的马车开始前行了。 宁晚桥从帘缝中看了一眼平昌侯府的马车,帘子拉得紧紧的,看不到里面,估计曾氏现在见她像老鼠看见猫,躲避不及。 而曾氏和周锦画也借机从帘缝中,偷看缓缓驶过的太子府的马车,屈辱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正在曾氏想快点让马车上路时,跟车的婆子又道:“老夫人,前方还有左副都御史府的马车。” 左副都御史不过三品,哪有她儿子靠卓著的军功挣回来的二品高? 曾氏不得已得避让太子府的马车,这回怎么也要在左副都御史府的马车上找回面子。 谁知道小厮又回来报,说左副都御史府的老夫人说,后面还有公主的马车,所以他们平昌侯府都得避让。 曾氏一口气堵在胸口,顿时气晕过去。 宁晚桥的马车驶离不到一会儿,便听到后面传来异动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喊快让路,快救命。 秀茶掀开帘子看了眼后面,见平昌侯府的马车一路疾行,路人纷纷避让闪开,怕马车撞飞了自己。 “小姐,平昌侯府的老夫人,怎的如今动不动就生病?” 以前还在平昌侯府时,曾氏可是连骂带吼小姐两个时辰,也不停歇的。 宁晚桥道:“因为她知道自己亏心事做多了,怕我伺机报复平昌侯爷,不想向我行礼,天天躲着我,天天吓自己,把自己吓出病来也是早晚的事。” 宁晚桥不是大度的人,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段云舟靠军功守住了平昌侯府,皇上十分倚重他,毕竟他军功卓著。 匈奴突击,主将重伤,段云舟曾一人之力,守住了大封的边界。 她不会为了报复平昌侯府,去无缘无故地陷害一个用生命守住大封领土的将士。 马车很快到了品珍楼。 宁晚桥下了马车,酒楼外面正在舞龙舞狮,很多人正在围观,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听围观的人说,这里正在举办一场比赛,比赛三局两胜,最后选出来的冠军,要跟品珍楼的少东家比赛。 若是赢了少东家,不但可以跟他吃一次饭,还能得到他一个承诺。 宁晚桥一听,这不是正好给她机会吗? 因着比赛要到下午才开始,宁晚桥正好先去雅间找曾舒婷。 进到雅间,曾舒婷已经坐在里面了,只有她一个人。 可能是王府风水养人,也可能是受宠,曾舒婷比以前娇媚,且身段更有一种别致的韵味。 “太子妃。”曾舒婷向她行了礼。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她那个时候还没有被赐婚。 宁晚桥坐下后,问:“曾侧妃找我,难不成是为了子嗣的事情?” 曾舒婷有些羞赧,又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抚上自己的腹部:“太子妃,妾,妾想请太子妃把个脉。” 宁晚桥看她这样子谨慎,知道她在二皇子府里,定是与周锦澄面和心不和。 她不动声色地道:“如今我手头上的事情多得忙不过来,二皇子府上有府医,曾侧妃因为这点小事请我过来,难不成日后谁怀孕,我都要去替她把脉?” 曾舒婷立即软下声音:“太子妃别生气。妾也是走投无路,不敢让府医把脉,怕孩子保不住。” “若是身体有问题,让府医开药就是。何必杞人忧天?” 见宁晚桥说话冷冰冰的,曾舒婷豁出去了,把事情说出来:“府医是王妃的人,妾怕王妃毒害腹中的孩子。王爷曾经特别宠爱一个侍妾,那个侍妾怀孕后,王妃偷偷给她下了药。如今王爷去封溪赈灾,没有人能庇护我们母子,妾只想到了太子妃。太子妃和善,妾求求太子妃帮帮妾。” 看来二皇子府的后宅也不安宁。 太子府与二皇子府可是对头,曾舒婷真是敢相信她。 宁晚桥让她伸出手来,曾舒婷惊喜地连连道谢。 宁晚桥替她把过脉后:“胎儿如今两个月了,很健康,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生活即可。” “太子妃给妾开点止吐的药吧。”曾舒婷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孕吐,“只要等到王爷回府,妾才放心。” 宁晚桥见她如此,提醒她:“封溪赈灾不顺,至少要四五个月他们才会回来。到时候你肚子大了,又该怎么办?” 曾舒婷茫然地摇头:“妾知道王爷不会那么快回府。听府里的下人说,王爷赈灾遇到了水妖作祟,镇水神兽被水妖断成两半,还请了相师来看。” 宁晚桥讶异,这水妖的传说,上一次还是在她身上出现。 ------------ 第252章 报名 宁晚桥特意等曾舒婷走了好一会儿,才从雅间出来,走到一楼大堂时,看见很多人在排着长队报名,嘈嘈杂杂的像是热闹的街市,空气里还混着各种美食的味道,叫饿的人想大快朵颐,饱的人还想再尝上两口。 外面舞龙舞狮和鞭炮声十分喜庆,宁晚桥穿过人群,让芙清去报名参加比赛,芙清犹豫起来:“小姐,奴婢虽然会厨艺,只是要跟京城的这些大厨比,只怕会输了比赛。” 宁晚桥让她放心地去:“有我在后面帮你,你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的冠军。” 芙清便去排队报名了,这场厨艺比赛,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报名的,要先做一道菜,合格了品珍楼才会发号码牌给你,让你进入第二轮比赛。 芙清有些无措地问:“奴婢不知道要做什么菜,只怕会做不好。” “把你最拿手的菜拿出来做,只要拿到号码牌就行。待晚上回府了,我再教你做一道能获得冠军的菜。” 芙清应了声便挤进人群去排队了。 宁晚桥打算找个桌子随便坐坐,秀茶突然在后面小声地道:“小姐,那边是公主。” 宁晚桥看过去,仙源公主正在跟左副都御史府老夫人,以及姚淑节往她们这边来。 看她们三人的架势,似乎也是来参加这场美食比赛的。 这杨淑人不是靠贩卖她的药品做销售吗?怎的也有兴趣来这个地方参加美食比赛? 宁晚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地方正好可以观察进出的人,也可以看到仙源公主那一桌。 杨淑人和姚淑节对仙源公主有些谄媚,使劲地逗仙源公主笑,最后还把一本账册拿出来给仙源看。 宁晚桥给秀茶使了个眼色,让秀茶去听听她们在聊什么。 秀茶便假装成过路人,在附近站着。 仙源此时翻看着安家旗下药堂的账目,越看越心动。 没想到药丸如此盈利,小小的投入,竟然获得上千的净利,这可比把铺子和田地租给小民们赚得多。 放下账目,仙源不可置信地问:“只要投资两万两,便可以拿两成的利润?” 杨淑人见如此容易说动了仙源,热络地保证:“公主放心,我们会跟公主签合同,写得明明白白的。” 若是真的,那这两万两,不过两年,便能赚回来。 仙源十分心动,只是自从母后不在,她花销大,父皇的赏赐又少了许多,她身上的银子东拼西凑也凑不到两万两。 那些首饰是内务府做的,带有标记,也不能拿去当了。 姚淑节见仙源面露难色,知道她手头紧,便提议:“公主何不去借太子要?” 仙源摇头:“皇兄公务繁忙,我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打扰皇兄。” 这点小困难自是难不倒杨淑人,她笑道:“公主何必烦恼,太子公事繁忙,还有太子妃。如今太子成亲了,府中的事务自然由太子妃管理,若是要借钱,去跟太子妃说上一说,钱不就有了?” 姚淑节觉得自己这个势利眼的婆婆,还挺有主意的。 宁晚桥如今是太子妃,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势必会讨好太子的家人,为太子平衡好后宅的事。 仙源摇了摇头,上回被皇兄警告过不许去打扰宁晚桥,她有点害怕皇兄生气。 姚淑节便开导她:“公主如今只能靠自己和太子,若是自己解决不了,太子是公主的皇兄,肯定会帮太子的。况且太子妃即便为了太子,也不会为难公主的。公主何不去试一试?” 仙源觉得姚淑节说得对,宁晚桥虽然有时候很冷漠,但是她不过是借点银子,似乎也没有什么。 看到仙源被说动了,姚淑节和杨淑人对视一眼,接下来是另一个目标,品珍楼的东家。 妙手堂突然扩建,如今大家知道妙手堂的药便宜,都去妙手堂买药。 他们仁德堂上个月的收入刚达到巅峰,这个月便一落千丈,叫她们如何甘心? 既然妙手堂能扩建药堂,他们仁德堂也能扩建药堂,到处开分店。 婆媳二人的计划是,先拉到投资人投资,承诺给分红。再让宁晚怡把宁晚桥的药方偷过来。 这样既有钱,又有了药品。 以宁晚桥的医术,妙手堂根本比不过他们仁德堂。 而品珍楼的东家是他们的第二个目标。 两个人上个月,为了这次比赛,早已经开始物色厨师,最后选了一个曾经在御膳房做菜的御厨来替她们参加比赛。 — 秀茶回来后,把刚才偷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说给了宁晚桥听,宁晚桥想了想,便让秀茶拿着桌上没用的木牌,去把这里的管事请过来。 管事正在忙着,看到秀茶说自己的主子要见他,连忙挥手说不去不去,有什么事,一律等明日比赛的时候再说。 秀茶把木牌拿出来,在管事面前晃了一下,虚张声势。 掌柜还没有看清楚,秀茶已经把木牌收起来了。 掌柜误看成是对方的令牌,猜想对方可能是个大人物,便有了些好脸色。 不敢再推迟,管事立即跟着秀茶出来,却见一位气质出众的姑娘,独自坐在那里。 看来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管事谄媚地道:“不知道姑娘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宁晚桥笑着道:“我不过是想问问管事的,美食比赛评委都有谁?” 管事笑嘻嘻地应答:“各大美食店的东家,还有获得过全国美食比赛的冠军。” “你们往日,都是这样评算出结果的?” “那怎么评?” 管事觉得宁晚桥也许是对家派来砸场,立即拉下脸,维护秩序的小厮们也围过来,一整个气势压住宁晚桥似的。 宁晚桥当作没有看到要把她轰出去的小厮,淡定地问道:“你们做的食材,要卖给谁?” “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卖给大伙。” “既然卖给大伙,为何不让大伙尝一尝,让他们跟着一起评选?” 围观的群众听了,立即迎合。 “就是啊,既然卖给我们,为何不给我们尝尝?” “难怪每次吃他们的食物,就觉得不合口味。” 管事见宁晚桥说得有几分道理,又见大伙十分愤怒,只能高声喊:“大家稍安勿躁,评委的事我做不得主,得问一问东家,待我问过东家后,再给大家答案。” ------------ 第253章 评选方式 管事到了三楼的雅间,里面坐着两个男人。 衣着华丽,身材微胖的二十六七岁男人,是品珍楼的少东家陆今安。 身材稍微偏瘦,颧骨高的三十出头男人,是如意居少东家宋和苑。 “少东家,外面有位姑娘,说我们评选冠军的方式不公平,也不合理,要让用饭的食客也一起参加评选才公平。她说酒楼卖给的是食客,自然是食客说话最大。” 陆今安摸了摸鼻子,他们品珍楼生意能一直这么好,就是照顾到食客的口味。 他便看向宋和苑:“宋兄觉得如何?” 宋和苑一向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他热爱美食,自然不会顾及顾客的想法,所以不能苟同这句话。 管事有些难办,想要个准话,这是让食客参与评选,还是不让? 陆今安思忖了会:“就依照她说的,明日让食客也参与评选。” 于是管事便出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大家。 宁晚桥满意地从品珍楼出来,马车驶向妙手堂。 做账的先生和凡霜几个人,已经早就等候多时。 宁晚桥问了做账的先生一些寻常问题,做账先生说自己记账已经几十年了,不管什么账都会做。 做账先生姓周,叫周祁,今年四十岁,一个清瘦的男人,看人时喜欢一直盯着你说话。 宁晚桥问他:“周先生以前做账,是按照掌柜的意思来,还是按照实际开支来?” 周祁一听,宁晚桥说的按照掌柜的来,就是想让他做假账咯。 他一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晚桥,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胆子竟这么大,敢做假账。 “宁大东家可知道,做假账会有牢狱之灾?” “自然知道了。”宁晚桥恭敬地给他斟茶,“既然请先生替我做假账,自然是能者多劳了。” 账房的工钱是二钱。 像周祁这样有几十年经验的,月钱可以有三两。 周祁立即摆手:“不成不成,即便给我月钱十两,我也不做那违法的事。” 宁晚桥道:“先生放心,我已经查过律令。大封对做假账的并没有处罚,只是对于那些想偷税漏税而做假账的,才会处罚。” 周祁一听:“宁大掌柜的意思是,税会交齐?” 宁晚桥点头:“缴税是每个商户的责任,我自然不是为了不交税,才去做假账的。且我会每个月给先生开十两银子,日后若是我满意,月钱还会提高。” 周祁想了好一会儿,为了这十两月钱,便答应替她做账,顺便带凡霜、凡青、凡春三人一起学做账。 但她们几个人却有些怯,害怕自己学不会。 宁晚桥道:“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如果不会,多学两次,即便学不精,只要你们会记账了,日后定熟能生巧。” 几个人立即跪下磕头:“多谢小姐给奴婢们机会,相信奴婢,奴婢们会好好学习。” 姚正德把这一个多月来扩张的店铺账目拿给她看,又跟她说了杨淑人的药堂,因为妙手堂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而且价格低,所以附近的人都到妙手堂买药了。 如今仁德堂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这在宁晚桥意料之内。 她要在跟阮穆宁的合约结束前,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偷偷转移出来,变成自己的私产。 到时候一身轻松地从太子府离开,皇上不会发现她跟阮穆宁是合约关系。 而她日后就是一个有钱有闲的富人。 从妙手堂回太子府时,路过宁宅,宁晚桥进去看了下谭氏和宁司远。 谭氏立即就给了她一张帖子,说康氏请谭氏去安武侯府做客。 谭氏局促不安:“桥姐儿,你母亲以前就不喜欢我。如今以我是你生母为由,请我到府中做客,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宁晚桥第一时间猜的是,康氏想从谭氏这儿,帮宁晚怡拿到药方? 宁晚桥见谭氏不知所措,十分害怕康氏,便问:“她请阿娘什么时候去府里?” 谭氏说是三日后。 宁晚桥便让她安心去,康氏不敢对她怎么样。而且也许安武侯也发了帖到太子府,请她回安武侯府去。 宁晚桥猜得没有错。 前些日子,安武侯知道宁晚桥回宁宅,太子也跟着来了。所以想让宁晚桥也带着太子回安武侯府省亲,好叫同僚们看看安武侯府的荣耀。 康氏为了做足面子,如今是自家的家宴,自然要把谭氏也请回去,一起上桌用饭。 宁晚桥回到太子府,果然看见了安武侯府送过来的帖子。 秀茶问:“小姐要不要回安武侯府?” 宁晚桥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留到阮穆宁回来了再讨论。 芙清已经拿到厨艺比赛号码牌了,明天就要比拼厨艺夺魁。 宁晚桥写了一个药方子,芙清看了一眼,却是不理解。 宁晚桥道:“这个药方可以调节评委的口味。不管他们是喜欢辣的,清淡的,还是苦的,或者甜的,只要先让他们喝上一碗用这个药方煮的清汤,再吃你煮的菜,这个魁首就是你的。” 芙清带着疑惑去试着煮了明日要做的菜,然后分给府里的人吃,想先做个测试。 大家先喝了一小碗汤,再吃她煮的菜,果然不管口味多刁钻的人,都点头说很好吃。 芙清的自信心立即上来了,高兴地道:“明日奴婢一定会帮小姐拿到冠军,请小姐放心。” 芙清和秀茶平时很稳重,所以很少笑。 宁晚桥看见她笑,便也笑起来:“明日我和秀茶在外面替你加油,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 待阮穆宁回来时,宁晚桥跟阮穆宁说了安武侯府下帖请她回去省亲的事。 “太子不必考虑我,想不想去,都随太子。” 阮穆宁却是想也没有想,便答应了。 阮穆宁温和道:“不论以后如何,既然你还是太子妃,身后有个安武侯府撑着,总比没有好。” 宁晚桥又把今日看见仙源公主的事说了。 “公主心思单纯,我怕公主被骗,所以跟太子说一声。” “多谢你。”阮穆宁笑了笑,“过两日我会告诫她,不叫她去烦你。” 宁晚桥试探问:“太子若是相信我,这件事便交给我来处理?” 阮穆宁其实没有想过让宁晚桥帮他处理这样的家事,愧疚地看向她:“若你觉得繁琐…” “没有关系。”宁晚桥打断他,“这一次我要让公主知道人心险恶,这样公主才会长教训。” ------------ 第254章 作证 周锦画原本以为碰到宁晚桥,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路上曾氏又晕倒了。 回到平昌侯府,她让管事把府医叫来替曾氏看病,又让人去请段云舟回来。 其他各院的姨娘听到曾氏晕倒了还没有醒,都抱着孩子过来探望曾氏。 看到何姨娘和曾舒悦怀里的一岁大胖小子,周锦画想到大师说自己子嗣艰难,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妒意。 曾氏也是个不会治家的。 哪个大户人家,嫡子还没有出生,便出来这么多个庶子? 这要是放在周家,父亲母亲都要让侍妾们先喝了避子汤,以免别人笑话。 段云舟回府后,连官服也没有换,直接到了曾氏的院子。 府医正好诊治完,说曾氏怒火攻心,所以晕倒。只要喝上两副药便能好。交代凡是能让曾氏动怒的,都得让曾氏避着。 曾氏嚷嚷着斜肋痛,要死了。 府医道:“老夫人太过愤怒,肝气上逆,蹿于两斜,所以斜肋才会胀痛。” 府医下去后,段云舟坐到床边,关心道:“母亲何故发如此大的气?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想开些才好。” 曾氏为了儿子的前程,只说今日烧香大师说周锦画子嗣艰难,忧心他没有嫡子,所以一时想不开,便气急攻心。 周锦画也配合着点头,不敢说今日遇到宁晚桥的事情。 对于不是跟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段云舟对什么嫡子庶子的,并不是多介意。 只要是他的儿子,只要日后能为平昌侯府建功,都是他的好儿子。 是以,不能理解曾氏能气到晕倒。 但为了宽慰曾氏,段云舟道:“过两日儿子递帖子到宫里,请太医到府里为夫人诊治。以太医院的医术,不久后定能让夫人有身孕。” 周锦画闻言,心中高兴,段云舟到底是关心她的。 何姨娘哄着怀里的孩子,倒是没有任何情绪。 如今她有孩子傍身,只要本本分分,这一辈子便能衣食无忧了。 曾舒悦眼底却闪过一抹冷意,她的孩子是长子,为了让儿子继承爵位,她和母亲绝不会让侯府嫡子出世。 曾氏喝了药,逗了两个孙子好一会儿,算是解了想抱孙子的苦。 待其他人都散去,只留下段云舟,曾氏犹犹豫豫问起:“太,太子妃…” 如今得尊称宁晚桥太子妃,不能再随意叫骂,曾氏有些不习惯。 “娘听说皇上让太子妃协助太子办理火灾的事,她可有为难你?” 段云舟如实回答:“母亲放心,太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况且皇上只是让她协助检查刺客尸体一事,若是她不知分寸干政,朝中有的是大臣参她一本。” 曾氏放下心来:“她报复心强。日后你若见她,能避着就避着,别与她冲突。” “儿子明白。” 只要宁晚桥不是跟太子一同出现,他倒是想日日见宁晚桥。 只可惜宁晚桥上次去了郊外的停尸房,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如今想见她一面,更是困难。 段云舟回了自己的院子后,陈嬷嬷匆忙进来,在曾氏耳边说了两句。 曾氏惊诧:“她为何突然要见我?如今平昌侯府与安武侯府,有何往来的必要?” 陈嬷嬷道:“她说想要问问太子妃落水前的事情。” 曾氏一听到跟宁晚桥有关的,便让陈嬷嬷把人请过来。 很快,打扮成普通妇人的康氏,跟着自己的贴身嬷嬷进来了。 两个人客套地寒暄两句,便直接进入主题。 曾氏道:“夫人怎的突然要问太子妃的事?” 康氏道:“太子妃是我的女儿,自从她跟侯爷和离,又嫁给太子,我总觉得她的性子怪异,不像以前那样乖顺温和。” 曾氏深有同感:“她以前也是有办事能力的,把侯府管理得头头是道。我叫她替侯爷纳妾,叫她伺候侯爷用饭,让她晨昏定省,伺候我吃喝拉撒,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后来掉入水里被捞出来,性子变了许多。府中的事一律不管,经常出府,这能力也是一日比一日强。” 康氏问:“那日老夫人请了道士来做法,道士如何说?” “道士说她被水妖附体,无奈大理寺的人来了,说道士和曹姨娘合谋害她。后来曹姨娘被降为贱妾,道士被关押狱中,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康氏试探地道:“若是让老夫人出来指证她被水妖附体,老夫人可愿意?” 若是宁晚桥不是太子妃,曾氏自然愿意,到底能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如今宁晚桥是太子妃,万一弄不好,影响到儿子仕途,她可不愿意做这等事情。 当日她用火焚烧宁晚桥,宁晚桥尚且不怕。 如今身为太子妃的她,估计会反过来咬她一口。 曾氏硬邦邦地道:“如今我身子不适,替不了夫人作证。夫人还不如去找她的生母。自己亲生的女儿,是妖是人,她最是清楚。” 康氏自然会去找谭氏,只是想多一个人,便多一份说服力。 从平昌侯府出来,康氏便又让车夫把马车驶到宁宅。 谭氏听到康氏亲自送了礼过来,心中顿时惊慌。 这才刚下帖要邀请她到安武侯府,怎的又亲自送礼上门? 到了前院正厅,谭氏要行礼,康氏的贴身嬷嬷立即扶谭氏起来。 康氏更是大度地道:“桥姐儿如今是太子妃,你的身份和往日自然不同。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见了别人,更不用行礼。” 谭氏到底不敢,多礼总是不会让人挑毛病的,到底也不叫人找宁晚桥的不是。 坐下后,康氏看了眼钟妈妈和郑妈妈:“你们都下去吧,我跟谭夫人说说话。” 钟妈妈和郑妈妈怕康氏欺负谭氏,不想出去,谭氏却点了点头,让她们去门口等着。 康氏恭喜谭氏生出了个好女儿,谭氏纳纳地道:“桥姐儿也是夫人的女儿。” 康氏笑了笑:“谭夫人可还记得,以前的桥姐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谭氏不知道康氏为何要这么问,实诚地答:“桥姐儿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 “那谭夫人,觉得桥姐儿,如今可还是个乖顺的孩子?” 谭氏惶恐:“夫人为何这样说?” 康氏道:“桥姐儿和离当日,平昌侯府的老夫人请了道士来,道士说她被水妖附体,被火烧也不死。” ------------ 第255章 美食比赛 东城兵马司衙署。 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卫明渝却还没有收到安阳和开成的消息。 封溪那边水灾横行,老百姓流连失所,叫苦连天,太医院和惠民局的人去了,疫病还是慢慢地蔓延开来。 粮食短缺加上病人增多,封溪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程度。 卫明渝在京城,对那边的情况睁眼瞎,只是靠人听说,如今也只能怀疑安阳和开成是被水灾绊住了脚步。 回了陈国公府,卫明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问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卫明耀。 卫明耀对于封溪的事情,自然比卫明渝要知道得多。 皇上前些日子,突然命锦衣卫去封溪请相师过来,且要保密,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 即便是亲兄弟,他当然也不能告诉卫明渝。 卫明耀道:“你暂且再等上几日,若他们二人还未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当日我命他们跟踪镇水神兽的押送队伍一同去封溪,他们到的时候,封溪还没有发生疫病。按理来说,他们肯定不会受水灾一事影响。” 卫明耀顿时也直觉这里面的不对来:“你是说,你让他们跟踪押送镇水神兽的队伍?” 卫明渝点头:“如今镇水神兽落水,断成两半,他们下落不明。若是他们回来了,我也好知道这镇水神兽的事。” 卫明耀思忖了会:“明日大哥让锦衣卫的人去封溪找找,顺便探一探那边的事情。” 若是有发现,也好及时向皇上禀报。 — 御书房里,皇帝的喉咙已经好了七八分,只是烧伤的伤口还在结疤阶段,鲜红肉色变成了黄黑色,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镇北王妃坐在椅子上,把镇北王的来信递给皇帝看。 “镇北王府人丁稀少,世子和慕棱都还不肯成亲。臣妇前些日子,给王爷去信,想回并安住上一段时间,想为镇北王府添点喜气。” 皇上看到镇北王也同意了,夫妻两个想要孩子,皇上也不能不让镇北王妃回并安去。 且镇北王妃保证,怀孕了便回京养胎。 皇上念镇北王府守边疆有功,也就点头同意了。 镇北王妃从御书房出来,又去了景阳宫向翁贵妃告辞。 “此去也不知何时会回来。”镇北王妃哀叹地道,“如今只有穆棱在京城,日后得多指望娘娘照顾他了。” 翁贵妃握着她的手,姐妹俩对望着,眼睛不知不觉红了。 出嫁的时候一心想嫁个好夫婿,为家族荣耀争光。 嫁人了,不但得为家族争光,还得为儿子谋划。 翁贵妃哽咽地道:“王妃放心便是。待你回京城,也许那时候正是春暖花开,我们姐妹欢聚一堂。” 镇北王妃轻轻抽泣:“昨日我回府中探望父亲,没想到父亲头发也白了许多。娘娘若是有空,便也回去探望探望父亲。” “王妃安心去就是。”翁贵妃招手,让秒月和另外一位侍女过来,“这是我精心挑选的人,会武功,也会伺候人。你不在镇北王府的这段时日,让她们去照顾穆棱,也好叫你放心些。” — 今天的品珍楼格外热闹。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最后是舞龙舞狮,大封几位有名的厨师已经坐在评审的位置上。 而贵客们则是坐在两边的首座,也作为厨艺比赛的评审员之一。 四周围了许多的食客,他们过来凑热闹,同时也将会是这次厨艺比赛的评审员。 宁晚桥也是贵客中的一员,她也会品尝,却不参与评判。 “宁…太子妃?” 宁晚桥觉得声音耳熟,转过头去,原来是很久不见的周子御、李清悦、李可琳三人。 他们三人在她旁边坐下,恭恭敬敬的,特别是周子御,没有了以前的嚣张,甚至还有点拘谨的可爱。 时不时看一下她,又惊慌失措地怕她发现,假装正襟危坐地观看比赛场上的厨师们。 “许久不见太子妃了。”李可琳笑得明媚,“没想到太子妃也来凑热闹。” “你们呢?也是过来凑热闹的?”宁晚桥看了眼周子御,见他埋着头,这才把视线放到李可琳身上。 “我们三个人选了位以罗宋汤发家的传人来参赛,特意过来助兴的。” “你们三人,也想跟品珍楼的少东家吃饭?” 周子御不屑地道:“我们都是大男人,谁要跟一个男人吃饭?” 宁晚桥笑了笑:“你在人家眼里,兴许是个还要人喂饭的小毛孩。” 周子御顿时被戳中心窝,跳起来:“你说谁是小毛孩?我告诉你,从卫所回来后,我便自己吃饭了。” 宁晚桥朝他竖起大拇指:“真棒!” 周子御脸色更不好了:“你一个堂堂的太子妃,别老是阴阳怪气的。大度点。” 宁晚桥道:“我真心实意夸你,这还不够大度?” 周子御冷哼:“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阴阳怪气,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清悦想起父亲让他日后见宁晚桥,嘴巴不能太贱,更不能说大逆不道的话,拉了拉周薛,让周子御压压性子。 他又清了清嗓音,十分恭敬地道:“今日不见司远同学来?” “他今日要上课,在学堂跟着师父习武。” 这时对面陆陆续续地也坐满了人,宁晚桥看见了姚淑节以及杨淑人,还看见了其他皇子府的王妃们。 看来今天还真是热闹。 周子御得意地道:“想不想知道,她们为何也来观赛?” “不想。”宁晚桥想也没想地回复。 周子御一噎,满面通红。 李可琳捂住唇偷偷笑。 李清悦知道宁晚桥故意的。 周子御冷哼一声:“你不想听,我偏要说。我们是为了这一年能免费在品珍楼用餐。她们那些人,有的求财,有的求门道。像皇子妃们,自然是求财了。想用自己的钱,多为府里赚点体己钱。” 宁晚桥上下打量他:“品珍楼的东西很贵吗?你要为了这个来参赛?” “品珍楼的老太爷,以前可是御膳房总管,伺候皇上用膳的。”周子御又觉得宁晚桥在说风凉话了,“日后你自然可以尝尽天下美食,我们这些小民,只能来品珍楼咯。若是赢了比赛,能省上千两银子。请个厨师参加比赛,花不了几个钱。” 餐饮行业如此暴利,宁晚桥看了眼已经开始选材的芙清。 若是芙清夺魁,日后再开个自己的店,今日正好可以借着比赛来打开名气。 ------------ 第256章 第一场比赛 厨师们选好自己的食材后,品珍楼的少东家陆今安走到众人前方,宣布比赛规则:“今天的第一场比赛,烹制的菜肴是罗宋汤,由四位曾经在御膳房的御厨,以及四位来自各地厨艺比赛冠军,还有在坐的众人一同品尝。” 菜做好之后,统一由小厮呈上。 也就是说,所有评委并不知道菜是哪位参赛者做出来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比赛更公平,不会局限于对厨师本人的印象。 觉得这位厨师有名,便认定他做的好吃。 这位厨师没有名气,便觉得他做的一定不好吃。 而是将评判美食的标准,都集中在色香味本身。 周子御十分有把握:“我们请的厨师,做的罗宋汤,可是得到过皇上夸赞的。” 宁晚桥笑道:“虽然芙清不是厨师,不过她的厨艺比很多有名的厨师都厉害。” 对面的姚淑节看到了芙清在现场。 这是宁晚桥的一等丫鬟,出现在比赛现场,那么定是宁晚桥指使了。 姚淑节视线扫了一圈,果然在对面看见了宁晚桥。 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她们来筹款,宁晚桥竟然也来筹款? 姚淑节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杨淑人道:“斜对面穿嫩绿色裙子的,便是太子妃。” 杨淑人一直好奇曾经准备嫁给自己儿子的人长什么样子。 顺着姚淑节的视线看过去,一位明媚大气,光彩照人的姑娘就坐在前面。 杨淑人多看了两眼,这么俊的人,若是嫁给自己的儿子,那当真是不得了,生的儿子应该也是个俊的,改善一下安家的基因。 不过想到宁晚桥二嫁,听说曾氏被这个前儿媳妇气得不轻,杨淑人又摇了摇头。 还是姚淑节好一点,晨昏定省,伺候她穿衣吃饭就寝,不敢造次。 且姚淑节也是个有脑子的。仁德堂被妙手堂挤兑出事了,知道安慰她,替她出主意。 姚淑节原先觉得这次比赛一定能赢,现在宁晚桥也参加比赛,那么她赢的机率便小了。 宁晚桥心狠手辣,说不定早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了如何赢得比赛。 如果第一场比赛,芙清夺得第一名,她就要想办法阻止宁晚桥赢剩下的两局。 三局两胜,最后的两局她必须要胜。 比赛开始后,参赛的选手一齐进入厨房。 品珍楼的厨房很大,厨师们各自在自己的灶台上烹饪,互不干扰。 每位厨师忙碌着,切菜的声音,剁肉的声音,锅铲炒菜的声音,空气中带着一股酸甜的味道,炙热的火炉把厨师烤得出了一滴滴汗水。 不一会儿,每个灶台上的锅里,都漂着番茄红的罗宋汤。 芙清在罗宋汤准备煮好时,撒了些宁晚桥开给她的开胃药粉。 小厮们端汤出去时,每个锅旁都插了号码牌。 芙清的罗宋汤排在最后一位。 小厮给每个人都盛了一小碗汤。 这些罗宋汤色相几乎一模一样,大家喝完了第一锅,又喝第二锅。 一直喝到倒数第二锅,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不是不好喝,而是都太好喝了,不分上下。 所以,他们给的评分都一样高。 最后一锅罗宋汤端上来时,大家已经失去了兴致,觉得应该也是一样美味,不需要再尝了。 本着坚持到底的原则,评审们应付地喝了一口。 顿时,所有人眼前一亮,比起之前的那些罗宋汤,这份汤汁浓稠有度,适合下饭,也适合当饭前开胃汤。 番茄的酸味和肉香完美结合,鲜郁醇厚,令人回味无穷。 “很好。” “这个好。” “我也觉得这个好。” 评委们纷纷点头,给了很高的评价。 大家把票全都投给了最后一锅罗宋汤。 小厮请冠军出来时,芙清便羞怯地站在大家的面前。 虽然她在宁晚桥身边,也算沉稳。 可在这种有女子,也有男子的场合,总是放不开手脚。 所以,在陆今安宣布她获得第一场比赛的冠军时,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别人。 周子御垂头丧气又不服气地看着宁晚桥:“哼!你肯定是作弊了。” 宁晚桥好笑道:“别输了就说别人作弊。下面比赛的可不是我。” 周子御压低声音道:“你是最大的幕后黑手,别以为我不知道。” 宁晚桥笑道:“你为了节约那点吃饭钱冤枉我,我可不接受。” “你这个人怎么恩将仇报?”周子御鼻子哼哼两下,“上回我们送你回去,给你当车夫,你还没有感谢我们呢。” “要不我今晚上请你们在品珍楼用饭?” “我们是差你那一顿饭的人吗?”周子御气道,“看不起谁呢?” “要不过些日子,我手里有活了,偷偷派给你们?” 两人一听,凑到宁晚桥跟前,小心翼翼地听着。 “是那种能让父母高看一眼的活?”李清悦神秘兮兮地问。 宁晚桥原先是想逗逗他们,没想到他们那么认真,看样子似乎还想搞笔大买卖。 宁晚桥不能打击他们的热情,看来还真的得找点活给他们做。 她便点头:“只怕你们做不来。” 周子御拍了拍胸膛:“告诉你,京城的公子哥们,可都看着我们哥俩的面子。不管是人,还是财,是上天,是入地,我们都能做。” 宁晚桥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等我回府后,从太子手里接点活过来。” 周子御侧了侧身,避让她的拍掌,阻止道:“男女授受不亲。” 宁晚桥:…… 毛还没有长齐的十岁小毛孩。 对面的姚淑节,看见宁晚桥正在愉快地同周家和李家的人聊天,便问杨淑人:“母亲,如今我们输了第一场比赛,第二场比赛万一再输,就要被淘汰了。” 这可不行!杨淑人还指望着东山再起。 “我们仁德堂落魄,一是妙手堂扩张,二是你这个丧门星入府。如果不是你被误抬到我们左副都御史府,我们能有这么倒霉?赶紧给我想办法,让我们的厨师,在第二场比赛中拿到第一名。” 姚淑节眼底闪过鄙夷,只要仁德堂起来了,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多留一天。 她讨好地笑了笑:“母亲放心,我有个办法。” 说着,她把跟来的小厮叫到旁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小厮便点头出去了。 ------------ 第257章 出事 第一场比赛结束后,会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 厨师们统一在后厨休息,享用品珍楼为他们提供的点心和茶水。 芙清得了冠军,很多人围着问她做法。 围着她的人有女厨师,不过很多都是男厨师。 没有跟外男接触过,她有点拘谨,但是还是能对答如流,把自己如何做罗宋汤的过程说了出来,不过省略了宁晚桥给她的开胃药方。 大家回忆起自己做罗宋汤的步骤,觉得和芙清的也没有多大区别。 有位女厨师热络地问她:“芙厨师,你的店在哪里?我改天去尝一尝。” 芙清呆呆地问:“店铺?” “来这里参加比赛的,都有自己的店,你没有吗?” 小姐让她来参加,她就来了。芙清摇了摇头。 “像我,主要做的是阳春面。” “我的拿手好菜是金莲花翅。” “我的店主要卖清莲橙花鹅。” 大家聊得正起劲,小厮又端来茶水:“大家渴了吧?快喝,喝了就要开始比赛了。” 大伙排队每人拿了一杯茶,喝完后便从后厨走出去,陆今安开始宣布第二场比赛开始了。 这次比赛的题目是“甜”,菜品可由厨师自选。 时间为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没有炒出菜,视为不合格。 芙清看了眼宁晚桥的方向,宁晚桥对她竖起拳头,让她加油。 芙清坚定地点点头,跟着众人回到后厨。 芙清要做糖醋排骨,这也是宁晚桥教她的。 她不急不慢地清洗食材,又把用到地料备好,井然有序地准备前期的事。 秀茶知道这场比赛结束,他们就能夺魁了。 她高兴地道:“小姐,今晚上奴婢想给芙清庆祝一下。” 宁晚桥欣然同意:“今晚上允许你们喝酒庆祝,给你们放假。” 躲在人群里的谭氏,一直在偷偷看着宁晚桥。 想到康氏的话,谭氏心一阵阵揪痛。 以前她也觉得宁晚桥性子有些变了。 不过听到宁晚桥说,是因为平昌侯让她心寒,所以她才会变的。 谭氏便也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安武侯府。 也从来没有想过,远哥儿可以去宏武学堂念书。 但是宁晚桥变了,她和儿子也跟着变了。 以前女儿遵守三从四德,几乎不会迈出二门。 后来的宁晚桥,不但迈出二门,还私下去给外男治病,偷偷地出来自己赚钱。 谭氏看着坐在贵宾座的宁晚桥,她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真诚。 难怪能让平昌侯念念不忘,让太子喜欢她。 — 比赛进行得十分火热。 陆今安跟其他几位京城老字号的少东家聊得正欢,一位小厮跑过来,询问炒菜途中,厨师拉肚子,可以临时退场吗? “自然可以,只是这赛事在半个时辰内,他若是上茅房占用了时间,那么后果自负。” 小厮又偷溜着回后厨,把陆今安的话,告诉了捂着肚子,满脸苍白的芙清听。 芙清原先想着,为了小姐,暂且先忍一忍,可她感觉再忍下去,一定会把厨房弄脏。 于是她决定还是去茅房,又让小厮去帮她到贵宾座上找秀茶和小姐。 小姐医术厉害,也许很快能替她止住拉肚子。 小厮原先不想去,见芙清脸色实在难看,便让芙清去茅房等着。 从后厨到贵宾座,要绕品珍楼半圈。 小厮刚走到走廊,迎面过来一个黑壮的男人。 见是不认识的,小厮赶紧拦住:“厨房重地,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谁知黑壮男人一掌打在他背后,直接晕了过去。 黑壮男人把小厮拉到一处没有人走的小道,估摸着日落的时候,小厮醒来了,比赛也早就结束了。 在一阵敲锣打鼓中,第二轮比赛开始评选了。 这一次,小厮们还是只按号码牌端出参赛作品。 即便不写厨师名字,宁晚桥和秀茶也大概知道芙清做的是哪道菜。 因为今日芙清要做的菜,都是宁晚桥教的。 待到小厮们把所有作品都端上来,一一给大家尝试过后,评委选出了六号作品。 六号作品是碧海蓝天鱼羹。 这道菜宁晚桥不会做,芙清也不会拿出来做比赛作品。 秀茶疑惑地道:“芙清是不是忘记放小姐特制的调料了?” 宁晚桥下意识看向姚淑节,见姚淑节和杨淑人正在闲聊,没有任何异常。 厨师们排队出来领取第二场比赛的排名奖,宁晚桥却没有看见芙清的影子,而拿到冠军的,是姚淑节资助的厨师。 姚淑节和杨淑人看到自己的厨师拿冠军了,笑得合不拢嘴。 周子御和李清悦对视一眼,他们难道高估宁晚桥的实力了? 不对啊,他们领教过宁晚桥的实力,既然能赢第一场比赛,肯定能赢第二场比赛啊。 第二场比赛和第三场比赛休息一刻钟。 宁晚桥让秀茶去后厨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秀茶领命去后,在后厨维持秩序的小厮道:“方才有个厨师拉肚子,临场去茅房了。我们有个人还跟着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看这样子,有可能是带她去看大夫了。” 秀茶便又按照小厮给的地址来找大夫,大夫说并没有看见小厮送芙清过来。 于是秀茶又返回来,去了茅房找,还是没有看到芙清的人。 第三场比赛已经在敲锣打鼓催促厨师入场,若是迟到,第三场的资格就会被取消。 秀茶直觉定是出事了,急匆匆跑去跟宁晚桥禀报,宁晚桥听到后,脸色一沉。 知道今日要参加比赛,今早出门,宁晚桥还特地给芙清做了个身体检查,确定芙清身体十分健康,才让她上车的。 是以,芙清不可能拉肚子。 要是拉肚子,一定是来了这里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看到宁晚桥脸色阴沉得下人,周子御和李清悦对视一眼。 二人试探道:“太子妃,我们找人有经验…” 宁晚桥带着秀茶来到后厨,管事见是昨日让品珍楼改评选规则的小姐,连忙谄媚地笑道:“姑娘来后厨,是有何贵干?” 秀茶刚要亮出宁晚桥太子妃的令牌,背后传来周子御骂骂咧咧的声音:“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太子妃。去把你们东家请来接客,你还没有资格接待。” ------------ 第258章 动怒 三楼雅间。 宁晚桥坐在主位,陆今安恭恭敬敬地道:“在下有眼无珠,不知道失踪的厨师是太子妃资助的。在下已经让人去找了,请太子妃容在下一些时间。” 宁晚桥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让他们知道芙清对自己很重要。 “少东家既然举办这场比赛,理应对所有参赛厨师的安全负责。然而,在比赛中,却让一位厨师和小厮失踪,这安全措施程度,只怕日后客人也不敢来用饭。” 宁晚桥这一顶帽子盖下来,陆今安万不敢戴,忙道:“太子妃请勿动怒,管事已经去询问,若这其中有人敢作弊,在下定会取消他的资格。” 不过一会儿,管事进来回报:“回太子妃、东家,小的刚才询问了一遍,端茶递水的都没有在吃食上动手脚,大家都看着,也没有机会动手脚。” 陆今安道:“赶紧去找送芙厨师去茅房的小厮啊。” 管事又道:“已经找到了,小厮晕倒在后厨送泔水的小道上。现在大夫正在叫醒他。” 过了一柱香,那小厮醒了,把自己遇见黑壮男人又被打晕的事说了。 宁晚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下,对方很可能是给芙清下了泻药,让芙清拉肚子不能再参加剩下的比赛。 既然小厮只是被打晕,芙清很可能也是被打晕在偏僻的地方,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会儿谁赢了比赛,那么百分之九十就是下泻药给芙清的人。 如今她想要赢这场比赛是不可能了。 但她的目的是要陆今安答应她一起弄商标律令,再帮她引荐其他东家,这样她下帖拜访别人时,也不会太突兀。 陆今安看宁晚桥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怕她要报官。 刚这么一想,果然听见宁晚桥道:“陆东家,依我看,不如让官府的人来。再这样下去,芙厨师只怕有生命危险。” 这怎么行?品珍楼在比赛当日,被官府的人进门查验,即便这件事跟品珍楼没有关系,可还是会影响到品珍楼的声誉。 日后在行业中,品珍楼如何混下去? 声誉一旦受损,只怕从此会衰败再起不来。 陆今安商量道:“太子妃,在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到时候一定会给太子妃个说法。” 宁晚桥却拒绝:“陆东家也知道,这人失踪得越久,受到伤害的可能性越大。” 想到大家今日来品珍楼参赛都是有所求,陆今安又道:“芙厨师厨艺很好,在下愿意向太子妃兑现一个承诺。只希望太子妃再容品珍楼两刻钟。” 宁晚桥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勉强点头:“也罢,我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 陆今安又加派人手,赶紧去寻人。 而楼下又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第三场比赛结束了。 宁晚桥从楼上看下去,见拿到冠军牌的是姚淑节资助的厨师。 看来让芙清拉肚子的人,就是姚淑节了。 厨师与厨师之间的竞争完了,接下来要陆今安和其他东家评选。 但陆今安抽不开身,得处理芙清的事,便让其他东家代劳了。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车夫先进来,跟宁晚桥说:“芙清姑娘晕倒在柴房里,已经找到了。” 陆今安立即带着大夫,跟在宁晚桥身后,来到马车旁。 芙清面色苍白,病恹恹地躺在棕色的垫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沾着柴屑,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 宁晚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替芙清把了脉。 这是胃肠道感染引起腹泻,进而引起昏厥。 大夫开了两副药,陆今安连连道歉:“太子妃,是我们品珍楼的过错。请太子妃原谅品珍楼这一回,日后我们一定会加强人手,保护后厨的安全。” 品珍楼保卫措施不严是其一,真正的凶手却是下毒的人。 宁晚桥道:“我自然是说话算话。也请陆东家说话算话。” 品珍楼的比赛已经到了结尾,冠军已经定下。 宁晚桥也没有必要留下看颁奖仪式,坐上马车,周薛跟上来,“我跟太子妃说几句话。” “什么话?”宁晚桥看向他,“现在我没什么心情。” 周子御摸了摸鼻子:“你现在是太子妃,怎么一点也不够狠辣?” 别人一直说她睚眦必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周薛说她温和。 “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狠辣?” “以前的我跟清悦,那就是狠辣。” “你们借着父亲的权势,狐假虎威?” 周子御难堪地瞪了瞪她:“一看就知道你从小在安武侯府被欺负大的,有了权势也不知道利用。方才我要不说你是太子妃,事情能这么顺利吗?” 宁晚桥没想到自己被个小毛孩教育:“小孩看事情简单,大人做事情要顾全大局。” “你现在嫁的是太子,不是以前的侯府。有权有势就得狠辣,就得仗势欺人,把那些在你头上蹦跶的人干掉。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不然早晚死的是你。” “本宫要你教做事?”宁晚桥冷声呵斥,“来人,扔他下去,再到李府去告诉李尚书,好好教育他的儿子,别让他出来乱吠。” 周子御一听,看到疾驰的马车,这要是被扔下去,半条命可就没有了,忙道:“太子妃饶命。” 宁晚桥噗嗤一声。 周子御看到她嘲笑自己,意识到宁晚桥在吓唬他,顿时面红耳赤。 回到太子府,宁晚桥让人煮了药喂芙清喝下,不过一刻钟,芙清便醒了。 宁晚桥问她感觉如何,芙清惭愧地说肚子舒服多了。 秀茶担忧地道:“方才车夫是在柴房里找到你的。” 芙清懵懂:“奴婢晕倒在茅房外面,怎么会去柴房呢?” 秀茶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芙清吓得脸色惨白,后怕道:“小姐可知道,是谁要害奴婢?” 宁晚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我自然知道。今天你表现得很好,第一场比赛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我想让你开个店,自己当老板,你可愿意?” “奴婢?”芙清以为自己听错,“小姐要奴婢开店?” 宁晚桥点头:“明日你到宁宅,把凡青叫上,再去雇个懂行的带你们。钱全部由我出。” 她要在同阮穆宁盟约结束前,安置好身边的人。 同时,也要为自己的财路铺路。 ------------ 第259章 烤肉 勤政殿。 皇帝看着眼前童颜白发的相士,心中颇有几分敬意。 “前些日子,安王和成王在奏折里夸赞相士卜卦厉害,火神庙着火一事,也能准确无误算出来。” 相士捋了捋胡子,谦逊地道:“皇上,贫道不过是为天下苍生,不值一提。” 皇帝缓缓点头:“今日朕请相士算一算,这水妖的真身,不知相士可否卜上一卦?” “请皇上赐贫道一间安静的宫殿卜卦。” 李公公把相士带到了偏殿。 殿外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约莫过了四个时辰,相士终于出关,把演算出来的结果拿到了勤政殿。 相士道:“此女出生命格充满水与火的对峙。她的八字争强好胜,能屈能伸,若是不快点找出诛杀,日后定会助长她的野心和权力。” 皇帝挥手示意锦衣卫把相士保护在配殿中,让户部尚书和钦天监正过来,把这个命格的人找出来。 一夜通宵达旦,户部尚书和钦天监正同时找到了此命格的人。 两人颤颤巍巍地奉上名字。 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户部尚书不敢做声,钦天监正道:“陛下,太子妃命格确如相士所卦,然当日老臣演算,太子妃乃是大吉之相。若因此事定了太子妃的罪,实在过于荒谬。” 皇帝盯着户部尚书和钦天监正许久,沉声道:“此事暂且保密,若是透露出去,违者斩!” 待户部尚书和钦天监正走了后,皇帝站起来,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李公公瞧出皇帝的踌躇,便也安安静静地守着,等待皇帝跟他说话。 不消多时,皇帝果然幽幽开口:“这帮人,深知朕的心魔。” 李公公道:“当日幸亏太子妃救治及时,老奴才能看着陛下醒来。” — 阮穆宁今天到宏武学堂,观看学子们的蹴鞠比赛。 大家踢得你来我往,火热朝天。 临近未时,蹴鞠比赛结束,学子们满身大汗,齐齐过来向阮穆宁行礼。 阮穆宁问他们平日的学习生活情况,习武程度。又下场跟他们一帮人比试几招。 学子们跃跃欲试,每个人都上场,想要跟太子一较高下。 武场上火热朝天,欢声雷动,鼓乐齐鸣,摩拳擦掌,精彩绝伦。 天暗下时,阮穆宁单独把宁司远叫过来。 宁司远对太子这个姐夫,不止敬畏,还有些无措。 阮穆宁温声地道:“世子是你的师父,如今他已经回并安了。本王看你也算学有所成,命你下个月同子琊一起去并安,协助世子处理军中事务,你可愿意?” 甄子琊是宁司远的同窗,两个人在宏武学堂关系是最好的,平日有不解的,都会询问对方答案。 而对方若是懂的,都会耐心地讲解。 两人既是同窗,也算知己。 宁司远点头:“学生谢过太子。” 不一会儿,甄子琊也被叫来,阮穆宁问他是否愿意下个月去并安历练。 甄子琊看了眼宁司远,便知道宁司远也一同去,于是欣然地点头应下。 阮穆宁让他们起来,交代道:“此次你们去并安,不仅要协助军务,也要保护世子和镇北王的安全。他们是镇北军的将领,若是出事,敌国来袭,并安不攻自破,老百姓遭殃。” 二人热血沸腾,齐齐喊是。 阮穆宁从宏武学堂出来,刚坐上马车,锦标说封溪的相士已经被锦衣卫护送到京城,明日皇上便会召见他。 阮穆宁问:“钦天监正可有透露什么消息?” “当日皇上给他看了封溪那边传过来的奏折,只说水患横行是水妖引起,其他的并没有说。” 水妖?阮穆宁上次听到这个说法,是平昌侯府老夫人要焚烧宁晚桥,说她是水妖附体。 难不成,这件事情,针对的是宁晚桥?其实也是他? 阮穆宁揉了揉眉心,当下便做决定:“想办法把相士杀了…” 锦标应是,准备要走,又听见阮穆宁道,“等等,杀了他,只怕皇上更会深信水妖之说,太子妃必定会身陷囹圄…” “太子的意思是,放着他?” “想办法让他改口,别牵扯到太子妃身上…” “是,属下这就去。” 锦标刚转身走两步,又听阮穆宁道,“等等,锦衣卫办事一向可靠,既然一路护送到京城,定不会让我们轻易察觉。皇上既然心急火燎地押相士到京城,为了以防万一,应当会立即召见相士,不可能让相士第二日才进宫。” “太子怀疑,真正的相士已经进宫了,那个假的相士,是迷惑他人?” “不论如何,我们先按兵不动,以免落入陷阱。” 锦标应是。 暗道太子遇到太子妃的事,差点失去判断,失了理智。 阮穆宁回到太子府,宁晚桥正在招呼下人准备食材,火炉里燃着赤红的炭火,上面是一个架子。 肉用竹签串成一块。 崖菜、芸菜、蔓菁、菌等等,也都用竹签串成一串。 他笑着问:“这是要做什么?” 宁晚桥拉他:“太子快请坐。” 看到宁晚桥神秘兮兮,守口如瓶,他微笑着坐下。 丫鬟们端着盘子并排站着,芙清则站在烤架前,翻动着上面的肉串,时不时用刷子涂抹酱料。 不多时,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垂涎的肉香味。 阮穆宁今日比剑早已经饿了,如今闻到肉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待芙清把热气腾腾,还往外冒油滋滋作响的烤肉端到面前,即便吃惯山珍海味的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宁晚桥抿唇一笑,知道芙清终于做成功了。 “太子快试试。” 阮穆宁用筷子夹了一块,细嚼慢咽,缓缓吞下,最后点评:“色香味俱全,看你这个样子,莫不是要让她们出府去开店?” 宁晚桥略带撒娇地道:“太子真无趣,什么话都说出来。有时候可以傻一些,我还想等店开业了,带太子去当第一个客人呢。” 可能是火光映照,阮穆宁见她脸有些红,眼里不自觉柔了两分,便用公筷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 “不若我向你道歉,今日的晚饭,我伺候你用?算作惩罚。” 丫鬟们偷笑起来,太子可真宠太子妃。 宁晚桥看了眼阮穆宁,眼眸似含着水,咬住他夹过来的肉。 阮穆宁看到她红润的嘴唇,笑了笑。 ------------ 第260章 宣旨回京 中秋准备到了,翁贵妃和四妃准备开始筹办宫宴,皇帝处理完政事,特地来后宫探望自己的妃嫔们。 皇帝经历火神庙一事死里逃生,如今伤好了,依然俊朗、英姿勃发。 刚入宫不久的四品以下后妃,看见皇帝,都会忍不住害羞。 其他入宫久的妃嫔们,虽然不会再害羞,但也希望能永远得到皇上的宠爱。 翁贵妃对皇上自然也有爱,只是在经历过荣家和宫斗多年后,她知道色衰爱弛,帝王薄凉。 后宫三千佳丽,即便她风韵犹存,也比不过刚入宫的佳人。 妃嫔们行完礼,皇帝让她们坐下,便道:“今年雪灾、水灾、火灾频频发生,朕看中秋宴便安排个家宴,别安排国宴了。” 国宴是臣子携带家眷到宫里一起过。 家宴便是各自在各家。 翁贵妃应是,拜月完后,她正好也回家省亲。随后又问起:“太子妃嫁给太子后,一直没有学过宫规。不如趁此机会,让太子妃入宫来学宫规,再协助后宫一起办理家宴,也好叫太子妃日后做到心中有数。” 皇帝看了眼翁贵妃:“他们住在太子府,日后若真进宫来住了,再学不迟。” 翁贵妃柔和地笑了笑:“皇上说的是。有姑姑们在太子府帮忙,多少也会教太子妃一些宫规。” 皇帝扫了眼自己的妃嫔们,最后看向刘贤妃和翁贵妃:“安王和成王去封溪赈灾两月有余,如今中秋在即,朕昨日已经让人去封溪宣他们回京,与你们吃个团圆饭。” 这个消息对刘贤妃来说,自然是惊天大喜,毕竟她一直担心儿子的安危。忙站起来笑着道:“臣妾谢过陛下。” 翁贵妃紧接着也道:“臣妾谢过陛下。” 她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只是疑惑皇上为何突然会召回儿子? 毕竟赈灾一事极其重要。 以皇帝的为人,不可能会为了中秋家宴召回儿子团圆。 皇帝走后,妃嫔们各自回宫。 翁贵妃心中隐隐不安,莫不是皇帝发现了什么? 姑姑却小声道:“娘娘不必忧心。兴许皇上真的只是想让成王回京与娘娘团圆。” 翁贵妃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皇上召回儿子要做什么,索性先放下,问起相师的事。 姑姑又小声地道:“大皇子妃传信过来,相师已经入京,被皇上安置在宫外,由锦衣卫保护。” 从相师被锦衣卫接走,他们便再也查不到相师的行踪。 翁贵妃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以皇上的性子,定是已经从相师嘴里问出了答案。 翁贵妃冷声道:“立即让他们在京中传播,这火灾和水灾之事,是水妖作祟。” 到时候宁晚桥自身难保,太子也会身陷囹圄,而她自然能置身之外,渔翁得利。 — 刘贤妃在周锦澄进宫请安时,把皇帝要召二皇子回京的事说了。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主君都得陪主母过一整夜。 周锦澄原以为十五要自己过了,突然一听阮穆邢要回来,也是意外地惊喜。 她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再怎么样,皇上是父亲,这么做并没有不合理。 刘贤妃忽然想起水妖一事:“邢儿可有提起封溪那边的情况?” 周锦澄道:“前些日子,王爷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来,说封溪的相师被锦衣卫护送入京了,让我们打听相师跟皇上的谈话。只是父亲和舅舅们都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周锦澄出宫后,因为这件事,打算回万宁侯府一趟。 马车刚拐入在热闹的街市,忽然断断续续听到有小孩在唱童谣,什么水妖现身,水灾火灾,民不聊生。 周锦澄觉得无聊,便让车夫快马加鞭回府。 快进入顺宁侯府时,她却忽然想到阮穆邢让查皇上和相师的谈话内容。 难不成,这就是谈话内容? 而背后主谋,用这样的方式,编出来了? 那这水妖?到底是谁? — 宁晚桥昨晚上看账目到很晚才睡下,今早上有点起不来。 阮穆宁喊了她几次,她扯过被褥,翻个身又继续睡。 看到她只露出一节乌黑的发尾,整个脑袋缩在被子里,阮穆宁无奈地道:“要不改日我们再回安武侯府?” 宁晚桥眨了眨眼睛,呢喃道:“太子再等等,我睁不开眼…等我再缓…” 阮穆宁侧着身就这么静静看她的后脑勺,约莫过了一柱香,被子底下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露出一张被闷红的脸。 宁晚桥睡眼惺忪地微微看过来:“太子经常处理公事很晚才睡,为何第二日还能起那么早?” “习惯了。” 他看到宁晚桥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移开视线,掀开被子先下了床。 “太子也许就是那种,只需要很少睡眠,便可以神采奕奕,精力十足的人。” “嗯?”阮穆宁回头看了她一眼。 宁晚桥揉了揉眼睛,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爬下床。 从他们成亲后,她一直睡里面,因为阮穆宁睡得晚,起得早,怕吵醒她。 按照寻常来说,她是要睡外面的,方便伺候阮穆宁。 比如阮穆宁半夜要喝水,她得下床端过来,伺候他喝水才能睡。 现在阮穆宁为了将就她,都是自给自足。 现在他穿好衣服了,让丫鬟进来伺候她。 宁晚桥见他在暖阁里坐着看书等自己,问道:“太子,晚上我的睡相好不好?” 阮穆宁从书中抬起头:“我觉得应当是好的。” “那就是不好咯?” 丫鬟们轻轻笑起来,太子妃这话听着有些像在撒娇。 阮穆宁缓缓点头道:“若是能改进,自然十全十美。” 宁晚桥惊讶,难道她半夜经常踹阮穆宁? “那太子觉得,我应当如何改?” 总不可能真的一个睡地下吧? 以秒凝和时雨的武功,估计一晚就发现他们的猫腻。 阮穆宁思忖了会,一本正经道:“若是让我抱着睡,或是抱我睡,自然是更好。” “太子…”宁晚桥猝不不及防,“大白天的,非要一本正经地说不正经的话,不怕别人笑话。” 丫鬟们这回笑得比刚才更大声,太子真是黏太子妃。 时雨没想到太子还会说这样的情话,也跟着笑起来。 秒凝虽然跟着笑,心底却忧虑起来。 太子跟太子妃感情这般好,即便现在她下药成功,日后太子妃发现自己一直怀不上孩子,也会有所察觉。 所以,她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宁晚桥跟阮穆宁用完早饭,府中的管事已经备好礼品,两人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安武侯府去。 也许是临近中秋,街上比往日热闹,沿街店铺挂着的红色灯笼,被秋风拽住左右摇摆。 摊位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月饼,还有各种烟花和爆竹。 小孩子街头串巷地你追我赶,偶尔朝对方扔一串鞭炮,噼啦啪啦作响。 宁晚桥突然想起会变脸的戏班子来。 “太子可知道,襄阳戏班子还在不在京城?” ------------ 第261章 省亲 “案子没有了结前,涉案的相关人员,都不允许离京,除非朝廷允许。” “那太子可有查到其他线索?” “镇北王妃前几日回并安,翁贵妃送了两个宫女到镇北王府,给二公子做侍妾。这其中一个宫女,便是秒凝的亲姊妹。” 宁晚桥不解:“这有什么关系?” “你可还记得那两个在镇北王府刺杀你不成的丫鬟?” “嗯,太子上次说过,如今跟踪的这两个丫鬟,不是刺杀我的那两个。” “上回我发现秒凝武功极高,便暗中让你的车夫偷偷去试探过她们两姐妹的武功,招式一模一样。” 当日救宁晚桥时,车夫和暗卫都跟那两个假传镇北王妃口谕的丫鬟交过手。 只要一试探,对方出招,他们便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丫鬟。 宁晚桥惊诧:“太子是怀疑,秒凝和她妹妹,当日在镇北王府易容来杀我的?” 若是如此,这秒凝的心理素质很不错。 在她身旁做事,却一直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阮穆宁点了点头:“九成的把握。” 正在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下来,传来车夫的声音。 “太子,太子妃,外面有情况。” 阮穆宁掀开帘子,却是不远处传来一群小朋友们的叫喊声。 水妖现身,水灾火灾,民不聊生。 阮穆宁皱起眉头,这难道是相师跟父皇说的预言? 他没有查出来的事,消息反而已经在小孩间传开。 看来这帮人不仅要让他被废,还要利用悠悠众口置宁晚桥于死地。 宁晚桥听了好一会儿,想起曾舒婷跟她说封溪水妖的事,几乎是肯定地道:“这个童谣,我看定是有心人编的。” 阮穆宁放下帘子,他并不想让宁晚桥知道这件事,毕竟她曾经因为水妖谣言,已经受过一次伤害。 是以,他原是想自己私下偷偷解决了。 阮穆宁问她:“何以见得?” “我听说封溪的镇水神兽断成三截。几千斤重的东西,若不是工艺不行,便是石头选得不好。要不就是人为的。但这镇水神兽是民众的信念,不可能工艺不好,也不可能用差的材料。” 阮穆宁发现到底是瞒不住宁晚桥,便认同道:“依我的判断,定也是人为的。火灾一事、封溪水灾、火神庙起火,桩桩件件,都是人为的。” 宁晚桥细细想了一遍:“这一连串的事故,针对的是皇上和太子不成?” 外面又传来清脆的童声:“水妖现身…水妖现身…” 宁晚桥心中一沉,这件事,难不成是冲着她来的?问道:“若是如此,接下来是不是得找水妖出来了?” 阮穆宁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不论如何,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安武侯府,大门口已经乌泱泱站了好多人。 安武侯和族中几个兄弟,都换了朝服,一起站在大门前迎接。 康氏跟其他夫人们,按照各自的品级穿戴打扮,在前院正厅等候。 阮穆宁先下马车,站在旁边,等宁晚桥下了马车后,这才让他们免礼。 宁晚桥今日凤冠霞帔,阮穆宁穿的也是太子冠服,袖子镶着金线,九爪龙腾飞跃。 安武侯和兄弟们颤巍巍地迎接他们入府。 原先安武侯以为宁晚桥会不同意回门,如今太子下榻,安武侯府日后定是节节高升,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 前院正厅,宁晚桥和阮穆宁坐在主座上,她看见谭氏被安排坐在康氏旁边,这算是最体面的了。 康氏是安武侯府的主母,跟安武侯是夫妻,谭氏不再是安武侯府的人,不可能越过规矩,排在康氏面前。 阮穆宁问起安武侯的身体,安武侯第一次这么近看太子,龙章凤姿,金尊玉贵,而且还是自己女婿,手便有些发抖。 “回太子,臣身子无恙,谢太子关心。” 阮穆宁又问起族中的其他叔叔伯伯,大家也都颤巍巍地回答。 寒暄完私事,阮穆宁便又问起朝堂上的公事。 安武侯也是颤巍巍地回答。 康氏瞧着安武侯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到时候宁晚桥出事,不知道他还得不得意? 只要谭氏出来指证宁晚桥是水妖,日后谁登基当皇上,还不一定呢。 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的人。 一番交谈过后,安武侯带领族中男丁招待阮穆宁,而康氏带着女眷招待宁晚桥。 走在安武侯府的花园里,康氏笑着道:“太子妃与太子成亲几个月了,你父亲与我们都十分想念太子妃,一直盼着太子妃回门。” 宁晚桥也客套地道:“成亲当日发生火灾,皇上下旨不许宴请,太子穿素服祭奠,后来又因为灾后重建,不得空回。” 康氏心底冷笑,不得空回,却有空回宁宅,有空办学堂,不过是不想回罢了。 “你父亲说,如今你是太子妃,太子后宅只有你一人,你医术精湛,给自己调理一番,早些生下皇太孙,也好叫他抱上外孙。” 一旁的谭氏一直默不作声,痴痴走着。 听到康氏这么说,才想起宁晚桥被康氏下过药,已经不能生育了。 宁晚桥却是笑了笑:“父亲说的我自然知道。可这孩子看缘分,我与太子一直想要,却一直怀不上。” 康氏闻言,心中狂喜。宁晚桥最好永远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即便她是太子妃,没有强大的族人庇佑,日后早晚也会落得和荣皇后一样的下场。 康氏宽慰她道:“虽说子嗣重要,你也莫要太焦虑,放宽心,说不定孩子就来了。” 宁晚桥笑了笑,转而看向谭氏:“阿娘最近身子可好一些?” 因为宁晚桥的话,所有女眷的目光落在谭氏身上,谭氏顿时有些拘谨:“阿娘身子很好,太,太子妃也保重身体。” 安武侯府二房夫人热络地道:“前些日子,我得了一颗百年人参,品相很好。明日让人送到宁宅去,跟着鸡一起煮,能强身健体。” 三房的夫人也热情地笑道:“我那也有百年首乌,补益精血的,谭夫人身子瘦弱,最是适合。” 其他夫人也纷纷热情地送出自己手中的名贵药材,没有药材的,便想方设法送上首饰、布匹等等。 谭氏以前在安武侯府,都是逆来顺受,从来没有换回一句别人的好。 如今宁晚桥不过是一句问好,她便成了夫人们的宠儿,关心的对象。 这让她更是五味陈杂。 康氏见大家都送礼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即便不愿意,再狠毒了宁晚桥和谭氏,也得做出大方的样子来。 “前些日子,别人给侯爷送了些珍珠和冬虫夏草,明日我让下人送到宁宅去,你拿来补身子,也给远哥儿补补。他习武,身子要强壮,才不会吃亏。” ------------ 第262章 赐酒 水妖之说,很快在坊间流传开来。 平昌侯府内,曾氏听到陈嬷嬷说起水妖把老百姓搞得人心惶惶,想到前段时间康氏来找她,怀疑这是康氏让人做的,目的就是置宁晚桥于死地。 但是她左右一想,又觉得她都不敢去得罪宁晚桥这个太子妃,康氏怎么敢去做? 待到晚上段云舟回府,曾氏便拉着他把康氏偷偷找自己问话的事说了。 曾氏后怕地道:“以前她在平昌侯府,便一直记恨娘。如今这水妖之说,她会不会以为是娘做的?让太子在朝堂上找你的不是?” 段云舟摸不准水妖之事为何突然传遍整个京城,如果真的有水妖,那也不可能是宁晚桥。 “母亲放心吧,她就算把罪怪到我们头上,也得有证据。” 曾氏道:“早知会出现水妖之说,母亲当日如何都不会见康氏。要是被有心人看见,难保不会落下话柄,影响你的仕途。” 正要进来请安的周锦画,忽然听见段云舟和曾氏的话,立即就转头回自己的院子里。 她要把这件事递到二皇子府去。 周锦澄听完丫鬟送过来的信后,很快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康氏的亲生女儿进了大皇子府,自然会为了大皇子筹谋。 以康氏现在的势力,绝对不敢跟太子府作对。 那么,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无非就是翁贵妃和大皇子。 周锦澄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她也早就看宁晚桥不顺眼。 这一次,不再像以前的平昌侯府,那么容易让她逃脱,而是天下的悠悠众口,口伐笔诛。 宁晚桥出事,太子定然不能独善其身。 她倒是希望这场好戏快点上演。 看到宁晚桥被绑到大封祭祀台的那一刻。 — 御书房。 司礼监掌印太监把这几日京城出现的水妖之说禀报皇帝。 “封溪知府写了奏折过来,要求朝廷找出水妖诛杀,不要再让水妖在人间作乱。” 如今封溪颗粒无收,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到处都人心惶惶。 皇帝把工部尚书和侍郎、户部尚书和侍郎、钦天监正,以及管理河道的水司都叫了过来。 众人跪在地上,皇上扫了他们一眼,把奏折扔到他们前面,阴沉着声:“爱卿说说,此事如何解决?” 众人不知道皇帝心里的想法,都不敢做声。 皇帝吼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 随后又点了工部尚书,“郭爱卿,你来说说,该如何办?” 郭祥为了水灾一事,这些时日坐立难安。 把水灾一事推给水妖,他身上的责任少了一半。 但在皇帝心中,他也变成了一个无能,只会推卸责任的人。 郭祥颤巍巍地道:“回陛下,臣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把灾民安置好,再修建河堤。” “爱卿提的意见,太子已经提过,朕不需要你重复。”皇上沉着脸,“到解决事情了,一个个都想不出个办法来,朕要你们有何用?” 工部侍郎李项道:“回陛下,臣认为,如今民众惶恐的原因,不是没有地方住,也不是没有粮食吃。而是他们怕水妖作乱,再次遭受灾难。” 另一个人附和:“臣认为,为了稳固民心,应当找出水妖,给民众一个交代。” 一个时辰后,皇帝挥退众人,只留下钦天监正。 “爱卿这几日,可测算出什么结果来?” “回陛下,臣觉得,不如再观察观察太子妃,若太子妃真是日后会祸害大封的水妖,再杀不迟。” 皇帝道:“相师说她争强好胜,迷惑太子,爱卿觉得呢?” 钦天监正道:“臣并没有察觉到太子与之前有何区别。” — 中秋节前的两天,阮穆宁休沐,宁晚桥也停下手中的活,拉着阮穆宁一起做月饼。 早上她跟阮穆宁用了早饭,便开始和面,用了三个多时辰,才做出了几盒酥皮月饼。 最后她累得躺在罗汉床上,让秀茶把做好的月饼端到小茶几上。 阮穆宁换了身衣服,也坐到罗汉床上,问她这些月饼打算送给谁? 酥皮月饼以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猪油作馅,味道不会太甜,而且口感香松柔腻,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宁晚桥做的月饼可以吃,送人却是不合适,因为卖相不好。 所以还是决定,买铺子里的月饼拿去送人。 两个人吃了些月饼,宁晚桥让秀茶撤下去,摆上茶具煮茶来喝。 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阮穆宁说道:“今年中秋宴,皇上把国宴改成了家宴。” 宁晚桥问:“那当日我们要进宫去赴宴?” “大皇子和二皇子明日便到京城,不出意外,我们都要一同入宫参加家宴。” 宁晚桥疑惑:“赈灾如今正在重要的节骨眼上,皇上这个时候叫他们回来,有些奇怪。” 以皇帝的性子,肯定是赈灾更重要,与儿子团圆是其次。 阮穆宁道:“现今我也摸不准父皇的想法。” 宁晚桥听阮穆宁如此说,便问:“那皇上是不是知道了,我就是别人口中的水妖?” — 中秋当日,宁晚桥还没有睡醒,芙清仓惶跑进来,惨白着一张脸,把在屋里的秀茶和其他下人魂魄都吓了出来。 秀茶拉住她,小声道:“你跟在小姐后面那么久,今日怎的如此慌慌张张。” 芙清喘着气,小声道:“宫里的太监送来了御酒,请太子和太子妃前往奉迎…方才…方才…” 瞧太监来的那个阵势,分明送来的是毒酒。 只是,芙清不敢说出来。 宁晚桥从梦中惊吓而起,御赐的酒来得突然,她甚至来不及准备,就跟那天晚上夜游掖庭一样,让她浑身发抖,觉得生活在这个世道如此艰难。 “小姐没事吧?” 看到宁晚桥脸色惨白,秀茶和芙清赶紧上前扶住她。 时雨从宁晚桥眼中看到了惊恐。 秒凝这是第一次看到宁晚桥担惊受怕的一面。 “太子呢?”宁晚桥很快调整好心态,下床来,示意她们帮他穿衣服。 “辰初起来后,我便到书房去处理事情。” 阮穆宁不疾不徐走进来,声音温和,“听到下人说父皇赏赐了酒,便过来邀你一同前往迎接。” ------------ 第263章 抉择 去前院的路上,宁晚桥小声地问:“难道皇上为了安抚老百姓,不管我是不是水妖,都要下手杀我?当真是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花园里桂花阵阵飘香,宁晚桥身穿冠服,累累珠玉。 阮穆宁瞧她潋滟的眼眸中,有一丝丝无措。 昨夜秋雨,花园泥泞有些湿滑。 “生在皇家,是要时时活在恐惧里。父皇以前如此,我们亦是如此。” 宁晚桥步履蹒跚。 这毒酒,她喝下就是死,根本不可能自己救自己。 不喝,也是死。 而且抗旨,还会株连九族。 “不若我登基?”阮穆宁忽然说。虽然会很艰难,但宁晚桥至少还活着。 “太子…我…” 宁晚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实她对这里的人和事,没有太多眷恋。 做的一切种种,是责任,也是为了自己能舒心地活着。 阮穆宁没有必要为了她造反。 她几乎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 妙手堂的利润,可以让谭氏和宁司远衣食无忧地生活到老。 凡霜几个会做账,芙清和秀茶合伙开客栈和食肆。 一切井然有序,不过是差最后一步。 他们坐上车辇,宁晚桥看向窗外,她除了对死亡有一丝恐惧,并没有任何不舍。 车轮滚滚前行,她第一次觉得,秋日的早霜,沁人心凉,从未有过的深凉。 “原本我以为,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害人,就会顺顺利利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幽幽开口,语气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像是醒悟,悔恨自己不够果决。又像是置生死之外,一切都无所谓。 阮穆宁从她眼中看出了不甘心,“你的想法,未必是错的。仁义不可废。否则成了人上之人,也不过是满目疮痍,满手血腥。” “可太子…”宁晚桥觉得他的话矛盾,“太子却要为了我去弑君。” 阮穆宁看向窗外泥泞的路,不敢直视宁晚桥的双眼,平静地道:“我本就在万丈深渊里,不可能回头,手上沾满血,并不在乎多那一滴。” 队伍前行到前院,她跟阮穆宁下了车辇,进到正厅里,太监们伫立在厅正央。 其中一人手捧暗红漆盒,里面的酒杯和酒壶,就如同杀人工具,看一眼,就让人害怕。 “太子和太子妃请接酒。” 为首的太监开口说话,把宁晚桥的那一杯递过来。 宁晚桥缓慢接过,余光看到方才平静的阮穆宁,手竟有些颤抖。 可能是握酒杯太用力,他手指泛白。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若她真的死了,阮穆宁会庇佑她的家人。 宁晚桥五味杂陈,举起酒樽,大声说道:“中秋团圆,今得赏赐,臣媳不胜荣耀,恭祝大封千秋万代,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晚桥毫不犹豫要喝,阮穆宁突然握住她的手,太监当下便肃杀般地看向两人。 宁晚桥凝视阮穆宁:“太子,这是皇上赐给我的酒。” 阮穆宁深深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太子…这是我的酒…” 宁晚桥提醒他,试图叫回他的理智。 阮穆宁过了好一会儿,缓缓松开手:“我只是,想让你等等,一同饮了父皇赏赐的酒。” — 大皇子府。 阮穆隐昨日刚回到府中,饥肠辘辘用了饭,快马加鞭回府,劳累了几天,一直在想赈灾好好的,皇上为何突然传召他们回京过中秋。 后来沐浴完,沾床便睡,一觉到辰正,天已经大亮了还没有醒。 柳青也不敢去打扰他,反正离入宫参加宫宴,还有三个多时辰,时间尚早。 宁晚怡很想把自己这段时间为阮穆隐做的事情,立刻告诉他,害怕柳青把她的功劳抢了去。 是以,知道阮穆隐回来后,宁晚怡便让自己丫鬟时刻关注阮穆隐的动静。 只要阮穆隐一醒来,她就要请阮穆隐到她院子里来。 阮穆隐刚刚下床,让丫鬟伺候穿衣,小厮匆忙跑进来,喘着大气道:“王爷,陛下赐酒,请王爷和王妃去迎接。” 阮穆隐心里咯噔一下,父皇急匆匆叫他们回来团圆,难道是为了赐酒? “王爷?” 柳青着急忙慌地走进来,不等阮穆隐说话,先挥退了下人。 “方才母妃命人过来传话,说翁家那边打探到,锦衣卫已经查到火神庙起火的原因。” 这酒早不赐,晚不赐,偏偏特意把他叫回来后再赐,定是知道他们做的了,所以借中秋赐毒酒。 即便是怀疑他们做的,以皇上的性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阮穆隐一急,手便有些打抖,不知所措。 柳青也没有头绪,她可不想死啊。 “连母妃都不知道父皇会赐酒,看来父皇真是下了狠心。” 阮穆隐抓住柳青的手,颤抖地问,“方才你可派人入宫去告诉母妃了?” “妾身不仅让人入宫,也让人去了舅舅家。只是太监们已经在前院,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否则父皇就不是赐酒的事了。” “你说得对,只是父皇当真是赐毒酒下来,我只要一喝,那鸩酒不消片刻便要了我的命。即便母妃和舅舅赶来,也于事无补。” “王爷冷静一些,妾身想想办法,让妾身想想办法。” 柳青原先还想着依赖阮穆隐,如今看他身子抖如筛糠,比自己还要怕死,没有魂魄似的,六神无主。 她松开阮穆隐的手,左右来回走了好几圈,然后转过身,“两位侧妃们也会同去。不如命她们其中一人先饮了酒,若是死了,妾身同王爷便不再喝,再以此为借口抗旨?” “好好好…”阮穆隐连着几个好,只要不是他死,什么都成,“就依你的。” 柳青继续道:“宁侧妃对我们王府还有大用处,不能死。就让夏侧妃先喝。” 于是四人一同往前院去。 夏侧妃听到柳青让她一会儿别顾及常理,直接抢在主君前先喝酒,于是她垂眸应了声是。 宁晚怡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难不成这酒有问题? 所以让夏侧妃先试喝? 大皇子在她和夏侧妃之间,选择了她,看来是真心喜欢她的。 宁晚怡心中暗喜,她定会好好帮助大皇子,日后皇贵妃就是她的了。 — 二皇子府。 阮穆邢昨夜回府,宿在了曾舒婷的院子里。 原先曾舒婷想起床就把自己怀孕的事说了,奈何阮穆邢连日奔波太累,一直搂着她睡。 直到嬷嬷拍门,焦急地道:“王爷,宫里御赐的酒,太监们请王爷去迎接。” 阮穆邢几乎是一瞬间就坐起来。 他惊慌了一会儿,连日来的疑惑忽然就明白了。 皇上这哪是叫他们回来团圆,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给儿子们赐毒酒呢。 曾舒婷不懂这些事,只是以为中秋宴,皇上赐酒是正常的事,直到周锦澄带着丫鬟过来,把阮穆邢拉到一边秘密说了好一会儿话。 再次过来,周锦澄让她一会儿先喝酒。 曾舒婷纵是再不懂礼仪,也知道这酒得主君先喝,她们做侧妃的是最后一个喝。 她怔愣地看着阮穆邢。 阮穆邢于心不忍,曾舒婷要是当真死了,他还是会有几分伤心。 “让张侧妃先喝吧。” 周锦澄心底冷笑几分,原先她想借机除掉曾舒婷,看来曾舒婷还是得了阮穆邢几分真心。 ------------ 第264章 中秋家宴 翁贵妃接到皇上赐酒的消息时,惊得站起来,紧紧扶住扶手,才不让自己摔倒。 难怪皇帝在赈灾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无论如何都下旨把儿子叫回来。 原来是为了赐酒! 为了赐酒! 火神庙祭祀一事,皇帝受伤,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一半信水妖作乱,一半信人为。 这酒赐下去,很有可能是鸩酒。 只是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干坐着。 如果那是毒酒,儿子只怕早已经喝了,她赶到也晚了。 如果那不是毒酒,她只要一出了景阳宫,皇帝定会认定她是火神庙起火的主谋。 然而像皇帝这样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人,就算他知道你没有罪,只要怀疑你,你一只脚便已经踏入棺材板。 翁贵妃稳了稳心神,既然自己儿子被赐酒,想必其他皇子们也会被赐酒。 她不敢出去,可以让其他妃嫔出宫去帮她打探。 翁贵妃立即让自己宫里的宫女,故意透露给其他有皇子的妃嫔们,皇上方才赐酒,已经让太监送到各位皇子府们中去。 刘贤妃知道后,手心出汗,一阵慌乱,让宫女赶紧去二皇子府看看怎么回事。 她自是不敢去勤政殿问皇帝,只怕一去了,还没有入勤政殿,皇帝已经怀疑她心中有鬼。 但想到自己最近安分守己,儿子和周锦澄都不是那蠢笨的人,刘贤妃又稍稍心安。 姑姑安慰她道:“娘娘别急。若是当真有事,最该急的,是太子和翁贵妃。” 来回踱步的刘贤妃闻言,立即停下脚步问:“如何说?” “太子是储君,而皇上也许早就知道太子妃是水妖,要赐毒酒,也是赐给太子妃。大家都知道太子与太子妃婚后恩爱有加,以太子的性子,不一定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妃这么死掉,所以…” 刘贤妃点头:“你说得对,邢儿最近也没有做什么,就算皇上要赐毒酒,也得有个原由。” 姑姑又道:“至于翁贵妃,眼看着大皇子要坐上储君之位,要是就这么没了,翁贵妃的心血不是白白没了吗?” “姑姑分析得对。”刘贤妃这才心安下来,“让宫女注意景阳宫的动静,要是翁贵妃去勤政殿,立刻过来告诉我。” 而其他妃嫔们,就不如刘贤妃和翁贵妃那么冷静,有的让宫女做了一些点心,自己带着去勤政殿试探皇帝的话。 有的装病想请皇帝过来探望自己探话。 有的自己去问皇帝,今晚皇子们便入宫来参加宴会,为何还要赐酒给他们? 不只是皇子们得了御赐的酒,其他藩王也正在迎接使者们送过来的御酒。 镇北王携带着家眷跪在王府前院。 看着御赐的酒,镇北王唏嘘不已。 扳倒荣家的时候,皇帝让他带兵上京帮忙。 现在皇帝祭祀受伤,又开始怀疑所有人要害他。 女人一入宫门深似海,男人何尝不是伴君如伴虎,头颅绑在裤腰带上。 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镇北王拿起酒杯,先一口饮尽。 镇北王妃身子一直在打抖,摇摇欲坠。 她以为皇上已经有所察觉,翁家在背后谋划火神庙一事。 她前两日才到并安,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计划,没想到皇帝的酒紧跟着送过来。 镇北王妃看到镇北王直接喝了酒,有一丝丝动容。 特意等了一会儿,她看到镇北王似乎没有事,这才也喝下。 紧接着阮穆屹、其他妃嫔、少爷小姐们也一一喝下御酒。 为首太监看到他们都喝下,便笑着道:“皇上祝王爷、王妃、世子,以及各位夫人,家兴百和,月圆人安。” 太监走后,阮穆屹没有任何感觉地就要回自己院子里去,晚上还有家宴。 镇北王看自己心大的儿子,叫住他:“先别回去,跟父王到书房一趟。” 两人来了镇北王的书房,镇北王把案上的信递给阮穆屹。 “这是太子送过来的。” 阮穆屹撕开看完,把信放回去:“他们两个来了,就跟着我。” 镇北王问:“这太子妃的亲弟,不过十一岁,小小年纪,太子让他过来,实在有些荒谬。” 怎么也得十五六岁才行,十一岁过来是让他喂奶吗? 阮穆屹鄙夷地看了眼镇北王:“父王,你以为太子给他开后门呢?” 镇北王给了他一个眼神,说这不是明显的事吗? 阮穆屹用笔敲了敲镇北王的脑袋,镇北王烦躁的挥了挥,骂他没规没矩。 “他是儿臣的徒弟,别看他年纪小,日后一定是个文武双全的。” 镇北王寻思着儿子是不是还觊觎太子妃,问道:“你跟太子要他过来的?” “他也想过来。” — 太子府。 宁晚桥劫后余生,跟阮穆宁坐在暖阁内,让秀茶和芙清守在外面。 刚才阮穆宁不想让她喝酒,握她手臂太用力,她的手腕有些疼痛。 阮穆宁撸起她的袖子,白皙的皮肤上有些青。 他习武,力气大,又差点失控,留下这些痕迹在所难免。 宁晚桥没事地道:“我有药膏,擦一擦就好了。” 阮穆宁就去匣子里拿来药膏,愧疚地道:“我平日习武,力度适中,帮你揉搓几下,明日便会消肿散瘀。” 宁晚桥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淤青的手臂上揉,仔细琢磨皇上赐酒的深意。 还没有待她想明白,阮穆宁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皇已经信了,只是暂时还不想杀你。” “如果是这样,我得快点找到证据,以证我的清白。” 宁晚桥已经从刚才心乱如麻中缓过来,以前她总觉得为了以后全身而退地过舒心日子,所以能避就避。 但现在,她再避的话,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别人根本没有给她活路。 阮穆宁凝视着她,眼眸幽深无底,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也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温声说:“水妖之说,从封溪传过来。若是要找证据,定要去封溪追根溯源。” 宁晚桥坚定地道:“那我也要去。如果不去,下一次,我就是被绑到祭祀台焚烧了。” “如今封溪跟地狱没有两般,你一个人去,只会送命。” “可我留在京城守株待兔,等着那帮人露出马脚,死得更加快。” “我去吧。”阮穆宁细细揉着她手上的淤青,“大皇子和二皇子回京,正好我请命过去赈灾,顺便查清镇水神兽一事。” “可太子是储君…”宁晚桥心里有些怪异,“若是出事,那些人定会拍手称赞。” ------------ 第265章 孕吐 “若你离京去封溪,皇上会更加怀疑你的动机。” 阮穆宁道,“我去赈灾,这是最好的说法。” 宁晚桥沉默,忽然又听到阮穆宁问,“喝酒的时候怕吗?” 宁晚桥摇头:“已经和太子说好后事,没有什么好害怕和好遗憾的。” 阮穆宁动作一顿:“父皇会经常突然赐酒…” 宁晚桥能想象出来,活在皇家的另一种水深火热。 只是按照阮穆宁的聪慧,方才为什么会失控,方寸大乱? “太子有没有想到皇上赐的不是毒酒?” 阮穆宁目光冰冷:“父皇善于试探人心…” 按照平常来说,他应该能猜到皇帝的用意。 但他被水妖之说,蒙蔽了心智。 好在宁晚桥足够坚定,拉回他的理智。 - 下午还要入宫参加家宴,宁晚桥觉得就这么一杯酒赐下来,人已经是身心俱疲,哪还有心思过节,估计都在恐惧中。 宁晚桥也没心思吃午饭了,想躺会儿直接起床穿衣服入宫。 阮穆宁去了书房,他精力很好,趁入宫前的这段时间,多处理一些公务。 只是宁晚桥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却有点心烦。 她让秀茶和芙清进来,交代她们两个。 “我入宫的时候,你们代替我送月饼去宁宅。” 秀茶和芙清不能跟着她入宫,她只能带时雨和秒凝两个进去。 两个人应了声,就站在床边候着。 看到她辗转反侧,秀茶问道:“小姐是不是有心事?” 宁晚桥索性坐起,把自己心中的怪异说出来:“太子要为了我去封溪赈灾,我有种说不出的…” 她想了想,不知道用什么词表达,“大概就是,我有点担心他。” 秀茶和芙清面面相觑,担心对方不是很正常吗?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烦恼。 宁晚桥看到她们两个眼神茫然,她自己也更茫然。 按理来说,阮穆宁为了她,又是要自己登基,又要去封溪赈灾暗中帮她查水妖之说,她作为一个有基本情感的人,是应该要担心他的。 未正,宁晚桥从床上起来,秋日的太阳斜照进屋里,她抬头,眯眼从窗牖看向明亮的太阳,和煦凉爽。 阮穆宁替她去封溪,她一个人在京城,得守好太子府这一方净土。 很多事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能不见血,就不见血。 侯服玉食、朱轮华毂、荣华富贵的背后,向来都是残忍和血腥堆铸。 阮穆宁保她的命,她竭尽全力去守他的储君之位。 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利益,日后她得主动出击,才是上上策。 秀茶和芙清替她换上太子妃的冠服。 阮穆宁也早已经穿上玄色冠服,在外仪门等她。 一同上了马车,宁晚桥挨着他坐。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 宁晚桥回看他:“怎么了?” “你变了些,似乎又不曾有变化。” 宁晚桥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秀茶给我上妆浓了?” 阮穆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如此甚好。” “是吗?”宁晚桥也看了他一眼,“太子也是朗眉星目,仪表堂堂。” 阮穆宁低笑了两声:“多谢你的赞美。” 马车很快到宫门口,他们两个一下马车,碰到了其他皇子皇妃们。 宁晚桥看到他们没有几个面色是好的,想必大家都度过了一个惊恐的早上。 而其他人看到宁晚桥和阮穆宁也相安无事,甚至还神采奕奕,想到自己府中的鸡飞狗跳,都有些酸意。 柳青上前问好:“太子妃今日气色不错。” 周锦澄笑着道:“我一瞧太子妃满面桃花,知道太子肯定是极宠太子妃的。” 宁晚桥也笑道:“今日中秋佳节,人圆月圆,自然是大家都好。” 站在柳青背后的宁晚怡,看到大家都围着宁晚桥说话,幽怨地看了宁晚桥一眼。 而宁晚怡旁边的夏侧妃,想到自己被柳青逼喝下的第一杯酒,阴沉地看了一眼柳青和宁晚怡。 幸好她没有事,幸好老天爷保佑她。 皇子们和阮穆宁也各自寒暄。 阮穆隐今日被吓出一层汗,却见阮穆宁和往常没有两样,依然温和冷静,同大家谈起火灾和赈灾的事,就觉得阮穆宁心机之深,堪比皇帝。 阮穆邢同阮穆宁说了几句封溪那边的事,又看向曾舒婷,眼神示意周锦澄照顾着曾舒婷一点,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 周锦澄笑着点头,让阮穆邢放心。 中午曾舒婷忽然说她有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周锦澄就恨得牙痒痒。 曾舒婷瞒了那么久,一直问阮穆邢什么时候回来,原来是因为有孕了? 不肯告诉她,摆明了就是防着她。 现在阮穆邢让她照顾曾舒婷肚子里的孩子,这不就是在说,要是孩子有事,就是她这个主母做得不好?监守自盗。 — 中秋家宴在御花园里举办。 大户人家中秋家宴礼仪缛繁,更别说是皇室。 即便今早上大家都处在惶恐中,但翁贵妃和四妃操办的中秋家宴依然十分热闹。 各位在京的诸王,以及内外命妇,也都一同入宫。 一片灯火辉煌中,皇帝坐在花园正中央,威严肃穆,好像今早上用酒试探儿子的事没有发生过。 皇帝的左边是翁贵妃,右边是太后。 太后面庞憔悴,头发又白了一些,但似乎兴致很好。 其他后宫妃嫔们,脸上也都挂着喜庆的笑,翁贵妃更是笑得雍容华贵。 花园南边搭舞台,戏舞百技同时进行。 皇帝带着妃嫔、皇子们敬茶敬酒,朝贺太后千秋万岁。 太后笑容得体,既有大封最尊贵女人的端庄,又有对晚辈的慈爱。 宁晚桥坐在陈国公府老夫人的上首。 作为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姑,皇帝在宫里举办家宴,陈国公府老夫人自然也会来参加。 宁晚桥大概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她,作为晚辈,宁晚桥问起她身体怎么样? 陈国公府老夫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保持着外人的那种客气:“老妇多谢太子妃关心,多亏太子妃给的药方,身子没有什么大毛病。” 宁晚桥笑了笑,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咕噜叫声。 因为皇帝赐酒,她神经一直紧绷,白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现在倒是觉得饿了。 中秋家宴上,都会有螃蟹。 看着个大饱满,红橙橙的螃蟹,宁晚桥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为了暖胃,她打算先喝一碗鸡丝燕窝汤。 一勺下去,可能是太久没有吃东西,竟然反胃,呕了出来。 这一声,把旁边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陈国公老夫人善意地提醒:“太子妃该不会是有了?” 翁贵妃剥螃蟹的手一顿,随后笑道:“快让太医来瞧瞧。” 太后笑得眉眼更是皱到一处:“这是好事,快去叫太医来。” 皇帝威严的神色似乎也舒展开,立即挥手让李公公赶紧把太医叫来。 其他的皇子皇妃们,不知道心中怎么想的,但脸上也都表现出恭喜的样子。 宁晚桥看了眼坐她对面的阮穆宁。 阮穆宁怔在那里,显然也没有想到,他怎么突然就有孩子了? ------------ 第266章 赏 太医把了脉,又查看了太子府中她的月事簿,以及她跟阮穆宁的同房记录,最后判断道:“太子妃时日尚浅,不过从记录和脉象来看,微臣觉得十有八九。” 月事布的记录是真的,然而她和阮穆宁的同房记录,是假的。 还没有待她辩解,皇帝龙颜大悦道:“好,今日不只是中秋佳节,太子府还增添了一桩喜事。赏!” 宁晚桥被时雨推了推:“太子妃…” 宁晚桥连忙站起来,阮穆宁比她反应快,不显山露水地,表现出初为人父的喜悦。 她跟阮穆宁跪在中央。 “儿臣谢父皇赏赐。” “臣媳谢父皇赏赐。” 太后也跟着赏赐,翁贵妃见状,也高兴地赏赐。 其他妃嫔们,也都一一赏赐。 回到座位上,太后问道:“太子妃可有什么感觉?” 宁晚桥如实回复自己现在的感受:“没有什么胃口,不是很想吃东西。” 因为今早皇帝赐酒,她神经绷着,根本吃不下。 太后笑道:“想当初啊,我跟你一样,才刚怀上,反应就很大。吃不下,孕吐厉害,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生下,胃口才慢慢变好。” 这番话下来,暗示的是,宁晚桥这一胎,怀的可能就是个男孩子。 宁晚桥干巴巴地笑,跟阮穆宁对视一眼,这场戏要怎么演? 阮穆宁眼里现在流露出的,是对他们母子的关心。 太后笑道:“如今你有身孕了,不能再吃螃蟹,让他们换别的上来。” 宁晚桥看了眼红橙橙,满是蟹黄的大个螃蟹,点了点头。 这顿中秋家宴,宁晚桥的饭食跟别人不同,都是开胃的清淡的食物。 今晚上这顿饭,除了宁晚桥,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但却嚼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酸的、甜的、苦的、腊的、无味的,一切都有。 皇帝看向阮穆棱:“你也老大不小了,让贵妃替你相看姑娘,把婚事也办了。” 阮穆棱起身拜谢:“臣谢皇上关心。” 翁贵妃笑着道:“如今他父王与母妃都不在京城,前两日嫔妾刚给物色了,这会儿正在商议呢。” 皇帝道:“有什么少的缺的,跟内务府说。日子定下后,筹办婚事也要一年。” 阮穆棱道:“是。” 宁晚桥打量了他一番。 今年他应该是十八岁,穿的是青色冠服。 邪魅无双,风流倜傥。 可能是上次在镇北王府看到他阴沉着脸,宁晚桥现在觉得,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郁。 邪魅无双是他的外表,风流倜傥像是装出来的。 他的位置在皇子们后面,跪谢皇帝后,他起身回自己的位置。 无意中瞥到宁晚桥这边来。 猝不及防,宁晚桥跟他视线相对。 为了掩饰自己在观察他,宁晚桥对他微微笑,算是打招呼。 他也轻轻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仙源公主一直看着宁晚桥,她计划趁今晚上拜月后,跟宁晚桥提一提借银子的事。 但是怕宁晚桥不答应,所以犹豫不定。 现在宁晚桥有身孕了,以后就跟皇兄是一条船上的。 为了皇兄,宁晚桥怎么也会答应借钱给她吧? 所以她又重新打算,过两日,以去探望宁晚桥肚子里的侄子为由,去跟宁晚桥借点钱。 宁晚桥抬入太子府的嫁妆那么多,还能有银子办学堂。 她只是借一万两,宁晚桥不会那么小气不借吧? 想到这里,她拿着酒杯,隔着几个人,跟宁晚桥隔空干杯。 “皇嫂,恭喜你和皇兄。” 宁晚桥以茶代酒,浅饮一口。 一顿家宴结束,大家各自回府。 — 二皇子府。 周锦澄故意道:“太子妃有孕,大家都在关心她。咱们王府也有喜事,还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只能私下在自己府中庆祝。” 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是故意刺激阮穆邢和曾舒婷。 让阮穆邢知道,他比不上太子,皇上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儿子。 同时是为了让曾舒婷觉得自己憋屈。 都是怀孕,宁晚桥得赏赐,而她曾舒婷是侧妃,不能把太子府的喜事抢了过来。 曾舒婷低着头。 周锦澄很聪明,家世摆在那里,又是王府的主母。 所以,她不敢做声,一直低眉顺眼地在府里讨生活。 她十分厌恶周锦澄,但以曾家富商的地位,根本做不了什么事。 因为宁晚桥突然有身孕受宠,她确实觉得有些委屈,不能把自己怀孕的事说出来,抢了宁晚桥的风头。 但宁晚桥跟她没有利益冲突,甚至还几次帮她,所以宁晚桥怀孕了,她是高兴的。 周锦澄见曾舒婷低着头,眼中一股厌烦,问道:“我记得太子妃以前喝过不能生育的药,怎的那么快就怀孕了?” 曾舒婷摇头:“妾不知道。” 阮穆邢心中颇为烦闷,都说太子身体不好,这才成婚几个月,就开始有孩子。 张姨娘小声地道:“妾听说太子妃医术厉害。” 所以,她那么快怀有身孕,也是理所当然。 — 阮穆隐回府后,也立即质问宁晚怡。 “你说太子妃当日喝下你母亲给的绝育药,怎的她那么快就有了身孕?” 宁晚怡拼命点头:“妾没有说假话,母亲确实给她喝下了绝育药。她是平昌侯夫人时,就没有怀过孕,这证明母亲的药有用。” 阮穆隐看着她们,他跟柳青成婚也有几年了,一直无所出。 如今这两个侧妃,怎的也一个两个都没有孩子。 太子明明看起来身子骨比他差,竟然赶在他前头。 若当真是生下皇太孙,那太子的储君之位,就会更稳。 而另一边的翁贵妃,连砸了好几个茶杯。 “自从上次任务失败,她就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翁贵妃气的牙痒痒,听到宁晚桥有孕时,她差点失控。 大封律令规定,不能虐杀孕妇。 这宁晚桥没有解决成功,还怀孕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孩子。 姑姑安抚道:“娘娘别生气。秒凝姑娘任务失败,不一定是能力不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医术厉害,对药物敏感,警惕心自然强。太子妃能怀孕上,也是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翁贵妃气道,“本宫不想听到她的解释。把丹药拿去给她服下,完不成任务,便乖乖接受惩罚。” ------------ 第267章 传遍 太子府。 宁晚桥跟阮穆宁都沐浴后,盘腿面对面坐在床上。 两个人对望了会儿,宁晚桥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我那时候反应不过来,皇上直接赏赐下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直接肯定说我没有身孕,只怕皇上又会问我,为何如此肯定?” 阮穆宁看了眼她的肚子,若有所思地道:“要不就这么定了?” “这么定了?”宁晚桥迷茫地看他,“是什么意思?” “就说你有孕了。” “可假怀孕,月份浅看不出来,尚且还好。月份大了,如何装得?我觉得,还是等下次太医诊脉,让他自己发现诊错了,是最好的。” 阮穆宁道:“明日我便进宫去请旨赈灾,去了封溪,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也许一两个月,也许三五个月。若是你有身孕,在危急时刻,还能保住你性命。” 宁晚桥抿了抿唇:“太子也太小看我了。” “我不是小看你,是多一道护身符,多一份安心。” “那到时候没有孩子出来,怎么办?” “待我回京后,这个孩子便不再需要。完成他的任务后,他会有个合理方式消失。” 宁晚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筵席上,太后和皇上很是高兴,他们若是知道了真相,不但空欢喜一场,我会不会被治欺君之罪?” 因为这个大秘密,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了,就是天大的把柄。 时雨和秒凝虽然不近身伺候她,但她来月事了,只怕血腥味浓,难保不会被发现。 阮穆宁道:“你偷偷记下月事的日子,至于血腥味的事,我找个跟你同一日月事的过来。到时候别人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这样也行吧…” 那个丫鬟过来了,估计也只是以为,因为她怀孕,所以到她院里帮个忙。 阮穆宁见她还是有些担心,便郑重其事地道:“你若觉得不妥,也可坐实了这件事。” “啊?”宁晚桥迷茫地看他,“坐实?怎么坐实?” “罢了,睡吧。” 阮穆宁先躺下,扯过被子,背对着她闭上眼。 宁晚桥盯着他的后脑勺一会儿。 怎么觉得阮穆宁奇奇怪怪,说话说一半,真是令人费解。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又累又惊,总算可以安心睡下。 跟阮穆宁同床共枕几个月,可能是习惯了,加上他睡外面,宁晚桥也信任他,所以觉得躺在里面的自己是安全的。 她躺下,不到一会儿,便沉沉睡着。 — 太子妃有身孕的事,很快传遍街头小巷。 最过于震惊的是康氏。 她听到宁晚桥怀的极有可能是皇太孙,脸已经气得扭曲。 她又赶忙叫来当初开药的大夫询问。 “当初说女子吃下那方药,很难孕育子嗣。如今她怀孕了,你的话是真是假?” 大夫道:“回夫人,按理来说,她确实很难怀有子嗣。除非她的身孕是假的,或者,她并没有吃下那副药。” “有没有可能,她自己治好了自己的病?” 大夫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 康氏想到宁晚桥骗了她一万两银子,又骗了她的十多个下人,这么说来,宁晚桥很有可能,当初并没有吃下那两副药。 说吃了药,也不过是骗她的几百两。 康氏越想越气。 宁晚桥当上太子妃,这么快又有了身孕,日后不但是尊贵的皇后。 不出意外,儿子也会是将来的皇帝。 这叫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然而宁氏族人听到太子妃有身孕,却是另一番景象,一个个地过来跟安武侯恭喜。 当然,他们也是恭喜自己。 家族荣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族长把几张银票递给安武侯:“太子妃是个低调的。拿大物件过去,未免太招摇过市。我们换成银票,让她多点银钱傍身。” 安武侯听到宁晚桥怀的很可能是皇太孙时,已经想到自己日后国舅的身份。 昨晚半夜根本没有睡着,去宗祠里拜了老祖宗好一会儿,让宁晚桥顺利诞下皇太孙。 今早同僚们刚过来恭喜,下午又到族中商议,从来没有过的忙碌和高兴。 安武侯道:“过两日我便让她母亲去探望她,顺便让她母亲转告,让她这几个月安心在太子府养胎,不要总是出府,以免有心人陷害,皇太孙保不住。” 族人散去,族长叫住安武侯,单独找他说话。 “怡姐儿嫁到大皇子府,自然是为夫家办事。这大皇子府和太子府,天生就是敌对的。如今宁氏族人站在太子府这边,日后你有什么,也得留个心眼,别都跟康氏说。万一康氏听了去,再说漏嘴,我们安武侯府地位低,受伤的还是我们。” 安武侯道:“叔伯放心,侄儿只叫她送金银首饰过去看看太子妃,代表咱们安武侯府,别的都不会多说。” — 平昌侯府。 曾氏听到宁晚桥怀孕时,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原先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宁晚桥以后肯定没有孩子。 就算她现在是太子妃,日后太子纳太子嫔,太子嫔再一有孩子,这太子妃的位置,说不定就被抢走了。 现在宁晚桥有了孩子,这位置算是坐稳了,她那一点心存侥幸,看宁晚桥被打入冷宫的希望也没有了。 段云舟昨晚喝了一夜酒。 宁晚桥一直没有跟他同房,他觉得以宁晚桥的性子,肯定也不会那么快跟太子同房。 但事实却给他当头一棒,两人成婚几个月,宁晚桥就有了身孕。 一想到宁晚桥跟太子在床上亲密无间,感觉一把把刀刺中他胸口,让他窒息,疼得快要死去。 周锦画看到段云舟醉醺醺地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念着宁晚桥,愤恨地咬了咬牙,跑回自己的院子里。 — 宁晚桥起床的时候,听到阮穆宁在外面小声交代。 “太子妃如今有了身孕,日后便煮些清淡,容易克化的食物。” “是。” 秀茶和芙清高兴应着。 她们两个还没有从宁晚桥怀孕的喜悦中平静下来。 宁晚桥出来的时候,看见阮穆宁穿着圆领赤色朝服,前后以及两肩各金织蟠龙,玉带束腰,头戴乌纱翼善冠,英气逼人,神采奕奕。 看他这副模样,知道他要去宫里请示皇上,去封溪赈灾的事。 “太子现在就要出门吗?” 阮穆宁回头看她,笑了笑,温和地道:“你若是困乏,再睡一会儿,晚饭我会回来陪你用。” ------------ 第268章 临行前 勤政殿。 听到阮穆宁请旨去封溪赈灾,皇帝意味深长地道:“你将为人父,又是太子,万一出事,不仅太子妃与未出生的孩子会伤心,朝廷也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们,只怕会更加争个你死我活。 周均安跪下哀求道:“老臣求太子三思。此去封溪凶险无比,轻则皮外伤,重则生命危矣。” 阮穆宁道:“慎厥身,修思永。享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既然臣是太子,便要从臣这里做起。请皇上成全。” 刑部尚书也跪下:“老臣请太子三思啊。虽然安王与成王被召回京,可太子还要辅助陛下处理国事,火灾重建一事,也要太子善后啊。请太子三思。” 其他各部尚书也纷纷跪下。 “请太子三思啊。” 皇上亦道:“当年朕让你到边疆打仗,派你出京赈灾,是为了让你去历练。如今你处理事情已经游刃有余,派你去确实合适。” 周均安当即又道:“陛下,封溪疫病横行,殍尸遍野,太子此去九死一生。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阮穆宁道:“太傅的担忧,本王自然知晓。此番前去,为了替皇上分忧,也是为了让老百姓快点从泥潭中出来。” 皇上见阮穆宁决绝,深思了会:“既如此,朕此次便命太子前去。太子妃医术厉害,协同太子一起去治疫病,救治老百姓。” 阮穆宁道:“皇上,臣一人去即可。太子妃如今有身孕,不能远行,请陛下成全。” 皇帝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们:“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阮穆隐想到在封溪吃不饱睡不好,住在简陋的帐篷里,便觉得不想再去第二次。 既然太子要为自己积功劳,那就让太子去,他不需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阮穆隐恭恭敬敬地道:“臣听皇上的。” 太子去了,自然算是太子的功劳,阮穆邢也不想去掺和。 况且,如今京城事多,太子不在京中,万一发生什么事了,他也好应对。 于是,阮穆邢也道:“臣听皇上的。” 皇帝若有所思看了眼阮穆宁,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朕便命你为此次赈灾的大总管,即日前往封溪。” 大臣们见皇帝已经下了决定,只好纷纷道:“皇上英明,太子贤德。” 商议完政事,皇帝单独留下阮穆宁。 “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你又前往封溪,依朕看,为了太子妃的安全,让太子妃搬到东宫住。太子觉得如何?” 阮穆宁回:“儿臣替太子妃谢谢父皇。民间有胎神之说,如今太子妃刚有身孕,若是移位,臣怕会触犯胎神,危及太子妃腹中的胎儿。” 皇上道:“朕竟不知,你还会信鬼神之说。” 阮穆宁道:“儿臣初为人父,甚是喜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帝直言不讳道:“那太子可信水妖之说?” 阮穆宁回:“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臣不曾见过。” 皇帝想到中秋之日,太监送酒,回宫禀报皇子们的种种表现。 最是让他满意的,还是阮穆宁,同宁晚桥同时喝了酒。 关键时刻,还能保持理智,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其他皇子们,有的让侧妃喝。没有侧妃的,让正妃先喝。 一个个贪生怕死,心中有鬼。 皇帝挥了挥手,让阮穆宁回去。 阮穆宁出宫时,正好碰到卫明耀。 “太子。”卫明耀身穿锦衣卫官服,向阮穆宁行礼,“微臣想跟太子说两句话。” 于是二人便到一边。 卫明耀道:“镇水神兽从京中运往封溪前,兵马司卫指挥使命巡捕开成和安阳二人,偷偷跟着去查看。如今他们二人下落不明,臣觉得若是找到他们二人,也许可以知道镇水神兽一事。” 阮穆宁了然,这两个巡捕,就是洗清宁晚桥不是水妖的证人。 他上马车的时候,又看到钦天监正匆匆入宫去。 钦天监正来到御书房,跪在地上:“皇上。” 皇帝道:“太子此次去封溪赈灾,你卜上一卦,是吉是凶。” 钦天监正讶异,太子是储君,如何能到封溪去?万一… 但他还是应了一声,“请陛下等臣两日。” — 景阳宫。 阮穆隐把阮穆宁要去封溪赈灾的事告诉了翁贵妃。 他愤慨道:“只怕等太子从封溪回来,他的地位更不可撼动。” 翁贵妃却是惊喜地握住茶盏:“太子当真要去赈灾?” “父皇已经下旨了。”阮穆隐问,“母妃为何如此喜悦?” 翁贵妃小声道:“如今封溪被水淹了大半,要是太子在赈灾中,被流民所伤,不治而亡?” 阮穆隐也品出了一丝希望之光来,太子身亡,皇上远在京城,也查不出什么来。 到时候太子之位,便会落到他身上。 — 太子府。 晚饭过后,宁晚桥跟阮穆宁走在花园里散步。 中秋过后,月圆又慢慢变成月缺。 太子府的花园原先是没有路灯的。 后来在修缮时,阮穆宁怕她摔倒,为了方便晚上散心,让下人每间隔五丈装上石柱灯。 “太子今日与皇上提去封溪赈灾的事后,皇上如何说?” “父皇已经下旨了,后天我便出发。” “那么快啊?”宁晚桥道,“若是我也能跟着去,说不定可以帮太子治疗疫病。” 阮穆宁笑了笑:“有太医院和惠民药局的人在,况且我对控制疫病也有经验。” “我忘了,太子经常要处理水灾和雪灾。” 宁晚桥有点失落,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今日父皇问起,你可愿意到东宫去住?父皇怕有人会伤了你腹中的胎儿。” 宁晚桥抬起头看他:“太子如何说的?” 他笑了笑:“放心,我用胎神搪塞过去了。” “太子为我费心了。我十分感激。”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去东宫住,一个人被囚禁在那里。连见个朋友,也得让朋友递帖子入宫。 而且,她感觉阮穆宁这次从封溪回来,水妖之说解决的话,阮穆宁的处境不会那么艰难。 至少又能获得皇帝的几分信任。 宁晚桥踌躇了会,觉得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才道:“太子若是去后,可不可以两天写封信给我?” 阮穆宁低头看她:“你想知道封溪那边的情况?” 宁晚桥点头,狡黠一笑:“太子跟我来。” ------------ 第269章 交代 卧室里,宁晚桥把一个错落有致的漏布递给他。 阮穆宁看了许久,不知道这粗布打了这么多个小孔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我白天做的。太子要是查到重要的线索,就写信给我。” 阮穆宁忽然明白了:“你是想让我用暗语?” 宁晚桥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怕别人查看。太子用写情书的方式,把重要的信息藏在里面给我。” 宁晚桥摊开粗布,放到纸上,字被布盖住,只看到小孔里的字。 “这样我就知道重要的信息了,别人只以为我们在传递相思之苦。” 阮穆宁看到她眼中耀眼的笑,也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夸她:“此方法甚妙。” 翌日,宁晚桥起来后,打算在府里为阮穆宁准备明天出行的行李,安武侯府的帖子突然递过来,说安武侯生病了,请她回府去看看。 宁晚桥回绝,说今日有事,明天送阮穆宁走了,得空再回。 小厮却跪下来,说安武侯如何都要请她回去一趟,连谭氏也在。 难道安武侯病重? 中秋节当晚,秀茶和芙清替她送月饼过去,还说安武侯身体健康,带着全家人跪谢她和太子赐饼。 小厮连连磕头:“太子妃,侯爷说请不到太子妃回去,就让小的别回去了。” 宁晚桥去跟阮穆宁说了一声,便跟着小厮一同回安武侯府。 到了安武侯的院子里,却见他真的躺在床上,谭氏和宁司远则站在堂屋里。 “父亲这是怎么了?” 安武侯让小厮扶他起来,宁晚桥看他面色如常,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臣是想请太子妃,好好劝劝太子,别去封溪赈灾。”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故意称病骗她回府。 宁晚桥看了眼谭氏和宁司远,“阿娘和远哥儿来这里,也是想劝我回府去劝太子别去封溪?” 谭氏点了点头,担忧道:“你刚有身孕,阿娘担心你,万一,万一以后你一个人带孩子…” 宁司远道:“我跟阿娘的担心是一样的。阿姐如今有身孕,虽然没有其他嫔妾的争斗。但是皇子间的争斗,比嫔妾间的争斗更残酷。我怕阿姐一个人应付不来。” 安武侯道:“太子妃,远哥儿说得在理。太子妃不听臣的话,也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 宁晚桥道:“我知道封溪那边惊险无比。太子是我的夫君,也是老百姓的君,他有能力过去赈灾,能快点把封溪的事解决,救老百姓于危难之中。我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去挽留太子?” 宁晚桥一番话掷地有声,大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安武侯道:“臣请太子妃日后出行,务必多带几个侍卫跟着。” 万一,万一太子出事,宁晚桥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撑着。 也好叫他们有点活路。 谭氏眼红了,垂眸不说话。 宁司远道:“阿姐说的是。过几日,我也要去并安,加入镇北军。” 安武侯不悦,这姐弟一个两个的,怎么什么事都不跟他说? 作为他们的父亲,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宏武学堂的院长安排你去的?” “太子安排儿子与同窗一起去的。” 安武侯狂喜:“甚好甚好。世子与你姐姐是好友,有他照顾着,日后你定能为侯府争光。” 宁司远不语。他是为了阿姐和阿娘才投军的。 谭氏知道宁司远要去并安,但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她以为至少也要宁司远十二岁以后。 府里的少爷小姐们,十一岁还在安武侯府学堂读书,她的儿子已经要到边疆去从军了。 谭氏竟是低低抽泣,悲从中来。 安武侯皱眉:“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太子妃和远哥儿有出息,不笑反哭,真是丧气。” 他最不喜欢谭氏这副样子,叫他心烦。 谭氏被呵斥,止住了哭声。 宁晚桥安抚道:“阿娘别担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远哥儿虽然十一岁,但是他心智早熟,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的。为了让远哥儿放心,倒是阿娘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宁司远保证道:“我会很快挣功名的,阿娘和阿姐等着我的好消息。” 聊得差不多了,宁晚桥坐上自己的马车回太子府前,跟谭氏说,过两日她会再派几个侍卫过去守着宁宅,也放心些。 而康氏的院子里,听到安武侯刚才请了宁晚桥和谭氏,以及宁司远去自己的院子,康氏愤怒地道:“真是风水轮流转。谭氏进侯府后,从来没有资格踏入侯爷的院子,今天因为自己的一双儿女,终于进去了。我这个正经的夫人,却被排挤在外,看着他们偷摸聊天。” 嬷嬷轻声安抚:“夫人别气。” “对,我不能生气,不能气。”康氏额头青筋暴起。 等太子去封溪,宁晚桥一个人在京城,到时候水妖之说再加一把火。 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 翌日,宁晚桥早早起床,把昨日去点心铺子买的点心交给锦标。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铺子买的麻饼和五色豆糕…还有,这是我做的药膏,防虫防蚊,跌打损伤,什么都有…上面我贴了标签,不用怕不知道它们的用处…” “最重要的是这个…”宁晚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这是吊命用的…万一…万一太子遇到什么,服下一颗,可以保证太子回到京城…” 阮穆宁配合地点头:“嗯。” “衣服都带齐了吗?” “嗯。” “太子到了后,要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身体健康。” “嗯。” “往后下去,天气冷了,太子要记得多穿衣服。” “嗯。” 宁晚桥一句一句地嘱咐,阮穆宁一句一句应答,十分有耐心。 “我会想太子的。” 阮穆宁愣了一下,于是双手环住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宁晚桥把脸埋在他身前,也回抱住他。 下人们背过身去,只是低头笑。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好。 ------------ 第270章 药田 宁晚桥怀孕后,太子府的帖子就多了起来。 刚送走几个皇子妃,现在又在接待康氏。 康氏交待她要照顾好身子,又拿了好几张银票出来给她。 “前些日子,你叔叔伯伯们一同凑的。说大物件太招摇,换成银票给你拿着,省心些。” 宁晚桥嘴上拒绝的时候,秀茶已经替她先收下银票,她只好道:“母亲替我跟叔父伯伯们说一声,晚桥谢谢他们的好意。” 康氏心道,宁晚桥是个虚伪的,嘴上拒绝,却让丫鬟替她先收。 既做了面子功夫,钱也拿着了。 康氏面上笑道:“怡姐儿上回回来,说想要个孩子,做了好多措施,一直怀不上。母亲想着,你医术高,哪天她上门来拜访,帮忙替她看看。” 她敢叫宁晚桥替宁晚怡看病,是因为了解宁晚桥虽然虚伪,但还有医德。 果然,宁晚桥也没有推拒,直接道:“母亲可知道,大皇子府其他的妾室可有身孕?” “这与怡姐儿怀孕,有何干系?” 宁晚桥道:“孕育子嗣,是男女双方一起孕育。女子要调理身体,男子也应该把个脉,这样才知道怀不上孩子的真正原因。” 康氏觉得有理:“回府后,母亲命人去问问。” 送走康氏后,秀茶不解地问:“小姐真要替宁侧妃诊治?” “自然了。”宁晚桥端起茶杯,“她要真敢心大地让我帮忙,我自然要收高额利息。” 不过以宁晚怡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铤而走险,找她帮忙。 茶杯放到唇边,宁晚桥刚要张嘴喝下,秀茶连忙阻止:“小姐如今有身孕了,不能喝茶。” 这时,时雨捧着一碗茶进来,“太子临走前,吩咐奴婢们给太子妃烹果茶喝。” 这果茶,是拿最新鲜的朱栾煮的,开胃消食。 宁晚桥放下绿茶,接过时雨端过来的果茶。 她准备喝下时,从酸甜的果香味中,闻到了一股极为淡的冰片味道。 这个东西,对正常人来说,喝一些无伤大雅,能清热解毒。 但对孕妇来说,是寒凉之物,只要每天碰一点,不出三个月,会自然流产,大夫看了只会说她自身体寒所致,让她调理。 最近天干物燥,宁晚桥刚好想降降火,她喝了小半碗,这才道:“学堂里如今已经坐满学生了吧?” “回太子妃,大家听到学堂是免费的,而且还帮助安排活干,都十分乐意让女儿到学堂读书。” 时雨冷静地回答,实则心底却有些紧张。 她怕宁晚桥看出茶里的端倪,降罪给她。 但看见宁晚桥毫无防备喝下去,她又放心了。 翁贵妃要她在两个月内,让宁晚桥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流掉。 虽然贵妃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但是她大概知道,贵妃要行动了。 翌日,宁晚桥去了妙手堂,让郭童带她去郊外查看药田。 出妙手堂的时候,她碰到了穿着铠甲巡逻的卫明渝。 卫明渝看了眼她马车的方向:“太子妃可是要出城?” “嗯。许久不见大少奶奶,她可还好?” 卫明渝低着头:“大嫂前两日听到太子妃有喜,昨儿刚同祖母说,过几日要一同去探望太子妃。” 宁晚桥笑道:“多谢老夫人的关心。我也许久没有见大少奶奶了,十分想念她。” 卫明渝道:“太子妃出城切勿小心。最近城外匪徒流窜,不是很太平。” “好,多谢卫大人提醒。” 宁晚桥放下帘子,让车夫继续前行。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一个村庄。 郭童下了马车,站在马路边比划。 “小姐,从这边到那边,都是我们的药田…这一片药田下去,有一条河。过了河,是我们的田地,再过去,是一片荒山。” 郭童已经把这里所有能买的田地,都买了下来。 不能买的,也全都租下来。 如今宁晚桥名下的房产和田地、铺子不计其数。 宁晚桥看出去,一眼望不到头。 药田里已经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绿油油的。 田埂上有几个小孩在拿泥巴对砸玩耍,偶尔还能听到他们戏耍尖叫的声音。 宁晚桥心中百感交集,但最多的还是激动和兴奋。 那时候她几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如今也算是个富商。 后半辈子,她可以衣食无忧,想买的东西,几乎可以不用眨眼就买下。 宁晚桥又让郭童带她去山脉那边看看。 马车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来到山脚下。 这里有个小村庄,大约三四十户人家。 宁晚桥让郭童带她去村长家里,问问荒山的事。 村长在地里忙活了半天,这会儿正好在屋里休憩。 看见宁晚桥虽然穿着朴素,十分低调,但气质却在那里,不容人忽视。 “小郭,这是?” 郭童忙道:“马村长,这是我们小姐,今天有空,特地来看看药田。” 马村长有些拘谨,不知道是要下跪,还是要怎么行礼。 宁晚桥笑道:“村长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是想问问这片荒山是官山还是民山?还是无主之山?” 马村长领着他们出来,指着前面的两座山道:“这是民山,后面的山是官山,只要愿意开荒,去衙门办个文书,山就是自己的。” 郭童问:“小姐是打算开荒吗?” “我打算让学堂里的学生们过来开荒,赚得多少钱另外算,但至少有口饭吃。” 村长道:“小姐说得是。家有余粮,比手上拿着钱安全。小的听说,东北边水灾,如今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三人往回走,宁晚桥又看了眼那两座民山,深黄色的土壤,这应该是最适合种红薯的沙壤土。 红薯耐存,容易种,可以直接上手吃。 如果能买下来,种上两座山的红薯,完全可以解决一个学堂学生们的生活。 “马村长,这两座民山的主人,是村里的村民?” “是啊,不过前些日子,他搬到城里去住了。小姐要是想去找他啊,可以去问问他的丈母娘。” ------------ 第271章 疫病 宁晚桥跟马村长来到村尾的一户四合院人家,大门关着,似乎没有人。 “尹婶子?尹婶子?……” 马村长朝房子里喊了好几声,一直没人回答。 郭童拍了拍门,又喊了好几声,还是没想人回答:“是不是出门去干活了?” “她哪里还用干活。”马村长背着手,“生了一对女儿,入宫后,女儿得贵人赏识,如今只剩下享福了。” 入宫?一对女儿?宁晚桥品出一丝怪异来,道:“我在宫里也认识一些贵人,可能认识她们,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尹凝,一个叫尹月。长得可秀气了,办事能力也强。” 尹凝?尹月? 秒凝?秒月? 宁晚桥问:“村长说尹大婶是那两座山主人的丈母娘?她们两个姐妹,难不成有谁成亲了?” 宫里没有放出来的宫女,可是不允许成婚的。 马村长道:“是小时候尹凝定的娃娃亲,原先说去年可以放出宫成亲,后来说贵人舍不得她们,又留她们两年。” 回城的途中,郭童道:“小姐若是事情多,把买山这等小事,交给我去做就是,别再劳您跑来跑去。” 之前阮穆宁说,秒凝和秒月很可能就是去年刺杀她的那两个丫鬟。 现在知道她们的信息,她正好可以利用来收买秒凝,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宁晚桥道:“这两座山由我去跟山主交谈。你查好他住的地方,过两日我去妙手堂拿。” 行至半路,马车忽然放慢了速度。 宁晚桥掀开帘子看了眼,前面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步履蹒跚走着。 车夫道:“是逃往京城的流民。” 马车经过他们旁边时,宁晚桥从帘缝中观察他们的样子。 发现他们面色呈死灰色,如提线木偶,只有一口气吊着他们往前走。 “停车,我下去看看。” 宁晚桥话音刚落,砰一声,一个男人倒地。 人群中有人问。 “他死了吧?” “好像是死了。” 刚才还步履蹒跚的流民,听到说躺在地上的人死了,顿时像全身充满力量,如狼似虎扑向尸体。 宁晚桥见状,赶紧让车夫和郭童上去拦住,其他附近的村民,也都抓住他们。 “是肉,是肉…” 有个流民虚弱地喊了一句。 他们立即对着上来阻止自己的人乱啃乱咬。 宁晚桥急道:“别让他们咬伤自己,他们可能有传染病。” 车夫闻言,直接用武力,把流民们全部打晕在地。 宁晚桥蹲下,检查了一下他们全身,又给他们把了脉。 面目浮肿,大汗,手足冷,亡阳症。而且还感染了瘟疫。 围观的路人见状,纷纷问。 “他们是死于瘟疫吗?” “该不会是从东北边逃过来的吧?” “前两天只有一两个人,今天这是一家人。” “姑娘,我看他的样子,是瘟疫吧?” 都说有瘟疫的时候,可能有一百人死于瘟疫本身,一千人死于瘟疫的恐惧。 但是宁晚桥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把这帮围观的人隔离起来,万一他们携带病毒回村或者入城,就会殃及到其他人的生命。 听到宁晚桥说这帮流民患了瘟疫,其他人纷纷大喊起来。 有个妇人使劲地捶打自己的男人:“我就说别来围观,别来凑热闹,你非要来。来就来,还要拉我一起过来。好了,现在一起被关了吧?” “这位女医说了,隔离五天没事就可以回家去,你怕什么?” 男人抱头鼠窜,躲避女人的打骂,“再说了,你自己心里也想来,要不能被我一句话说动?” 宁晚桥看了眼附近,前面的山脚下就有一处空旷的地方。 瘟疫紧急,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扩散蔓延。 这边是段云舟管辖,宁晚桥当即让郭童拿她的牌子,去请段云舟来,再从妙手堂抓点药草过来,她要救治这帮流民。 长期处于饥饿的人,只能先吃一些易消化的食物。 宁晚桥又让车夫去附近弄些流食过来。 看这帮人刚才闻到人肉就下意识上去抢食,估计一路过来,很有可能就是靠吃人肉撑到这里。 吃人会导致疯牛病,宁晚桥又仔细仔细确认,暂时没有发现他们有疯牛病的症状。 约莫过了两刻钟,段云舟带着一帮卫兵来了。 他扫了眼她的肚子,最后视线才盯着她的脸:“太子妃有何吩咐?” 宁晚桥指挥他道:“这些流民安排到那颗树后面。方才围观的人,就安排在这里。拉上警戒线…” “警戒线是何物?” “警戒线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的地方。流民与老百姓间,也要拉上警戒线。” “还有,今天就要搭上帐篷,帐篷要通风,别都挤在一起。” 宁晚桥边走路,边思考,“每个人记下名字,家住哪里,五天后没有事再放行。” “也许往后还会断断续续地来很多人。这里离京城近,以免引起城中老百姓恐慌,疫病入城,到时候就会导致封城,物价粮价都会上涨,只怕京城也会遭殃。” “段大人派卫兵去前方两公里的岔口搭帐篷,来一个流民,就截住一个,全部把他们送进帐篷去。” 宁晚桥比比划划完回头看段云舟,见他定定看着自己。 她皱起眉头:“段大人,可听清楚了?” 段云舟回过神,宁晚桥若是男儿,这样的果决周全,定是有一番作为。 “本官自然听清了。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宁晚桥低头想了想:“派人进宫去跟皇上汇报,请太医院携惠明药局的医官一起前来,别让瘟疫入城去。” 段云舟知道这是大事,也没有多说,让一位副将入宫去禀报,另外一位去前方的岔口截住过来的流民,而自己带领卫兵们扎帐篷。 郭童最先带着药草过来,瘟疫慢不得,宁晚桥就地让郭童带几个卫兵先煎药。 待到药煎熬好,喂流民们喝下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宁晚桥饿得前胸贴后背,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一个卫兵提了个食盒过来给她。 里面有鱼肉、鸡肉,以及各种蔬菜,还有一些水果。 宁晚桥看了眼附近的人,大家都是吃白米饭加大白菜炖肉。 卫兵恭恭敬敬地道:“段大人说太子妃有孕。” 宁晚桥看了眼不远处的段云舟,他尴尬地背对着她,似乎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 勤政殿。 皇帝听到汇报城外流民的事,若有所思起来。 按照流程,必定是礼部尚书召集太医院院判、尚药局、药藏局、吏部、兵部、工部一起商讨出方案,之后分工协作。 而宁晚桥一个人,把这些流程全省了,干了这帮人所有的活,直接把流民和疫病控制在城外。 可谓面面俱到,连疫病会导致物价上涨也看见了。 工部侍郎李项道:“皇上,太子妃大才啊。”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 “太子妃大才,把疫情控制在城外,免去了城内老百姓遭殃,此乃明智之举。” 郭祥却担忧起来。 宁晚桥本就被传是水妖,克皇上和太子。 如今这番表现,定又叫多疑的皇上坐立不安。 想着宁晚桥跟自己夫人蒋氏交好,郭祥便道:“太子妃与太子成亲多时,耳濡目染,想必这是从太子身上学到的。” 皇帝皱起眉头,挥退众人。 回到御书房后,他让李公公把从封溪带回来的相士请过来。 相士被关了快两个月,再次看到阳光,他微微眯起眼,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要来了。 ------------ 第272章 阳奉阴违 太医院院判章祈安带着惠民局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 他们商议的结果是先过来诊治,确定病情后,再由尚药局和药藏局一起参议药方,以及监视用药。 宁晚桥见过章祈安几次,帮太后诊治的时候,也跟他讨论过太后的病情。 章祈安看到宁晚桥把流民和可能会传染的老百姓安置得井然有序,还设置障碍区分开来,知道这是最正确的。 但身为太子妃,日后最尊贵的女人,却三更半夜混在一堆流民里,实在是难登大堂。 宁晚桥把他的活都做了,还做得比他好和果断,那不是证明朝廷设置六部没有用了? 章祈安心底不满,但碍于宁晚桥的身份,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太子妃明智。如今太子妃有身孕,既然老臣来了,请太子妃为了肚子里的皇孙,回城去,以免感染上瘟疫,会导致胎儿变异。” 宁晚桥已经把药方和疫病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全部写了下来。 剩下的,太医院和惠民局的医官做就是。 “章大人说得对。白天本宫替流民们诊治,怕携带病气入城,以免传染无辜之人。本宫先自行隔离五日,若没有出现症状,再回城去。” 段云舟见状,命卫兵们再去搭个帐篷来,单独让宁晚桥住,又命重兵把守帐篷外。 宁晚桥累了一天,和衣躺下,在木板上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章祈安带着任务来的。 如今城门口严查,城里也下了命令戒严。 皇上要他在十日内,把疫病控制住。 那些逃窜上京的流民,也都要及时处理好。 翌日,太阳升到上空。 昨天救回来的流民在一号帐篷,忽然大喊大叫,狂躁不安,而且有些出现大汗不止,有些全身浮肿,像是被水泡发很久似的。 医官们立即跟章祈安汇报了这个情况。 章祈安正在查看今早截过来的流民,闻言匆忙赶往一号帐篷。 卫兵们正在按住那帮躁动的役民,太医们替这帮流民诊完脉后,向章祈安禀报。 “他们不仅得了瘟疫,还同时兼有水肿、腹胀、腹痛,有的甚至阴囊肿大发白,不能小便。所以才导致狂躁出汗,急喘。” “依下官看,先治腹胀、腹痛、水肿,后再治瘟疫。” 章祈安亲自把脉后,也同意太医的诊断,先治腹胀,再治瘟疫。 这时,段云舟的副统领出来,呈上了宁晚桥写下来的药方和注意事项。 “章大人,这是昨日太子妃的叮嘱。上面说,不管病人有什么症状,都应当先治疗瘟疫,其他的都是小病。” 章祈安心生不满,如今这里他主管,还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病情多变,书和经验是死板的,若是一律照搬,还用人亲自诊治? 章祈安阳奉阴违:“就按照太子妃说的做。” 接着给医官们使了个眼神,医官自然明白。 但医官是个心思活络的,不能得罪上司,也不能得罪太子妃。 虽然他的诊治跟院判一样,不过在煎熬药时,他还是准备了两份。 一份按照他跟章祈安所开的药方来做。 一份按照宁晚桥的来做,只煎熬瘟疫的药。 两份药煎熬好后,卫兵们把治腹胀、腹痛、水肿的药,喂给了一部分流民喝下,停了瘟疫的药方。 而另外一部分流民,则是按照宁晚桥的药方,只喝治瘟疫的药方。 两份药方喂下后,喂治腹胀的流民们都安静了下来,不再有腹胀、水肿、腹痛,连汗也停止了。 喂瘟疫药方的人,反而全身越来越浮肿,痛苦地叫嚷着。 章祈安满意地点点头,这次证明,宁晚桥也不总是对的。 医官见状,询问:“大人,方才喝了太子妃开的药方的,如今一直再叫嚷,这可怎么办?” “再去煎熬治浮肿的药来,喂他们喝下。” “是。” 章祈安又看向副统领:“去把太子妃请来看看。” 他要让宁晚桥看看,她的方法已经不适合用在现在的疫病。 副统领也不懂医术,见他们这样行事,但又没有死人,也就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去请宁晚桥了。 副统领刚走不到一会儿,流民突然大躁动,捂着全身叫嚷着腹痛,声音比刚才还大,一声连着一声,凄惨无比。 医官们看到是刚才喝下治腹痛药方的流民躁动,赶忙让卫兵按住他们,纷纷上前去诊治。 人命关天,章祈安也蹲到一个流民边把脉,顿时骇然失色。 喝药前脉象还算沉稳,现在的脉象虚弱,几乎摸不到了。 这是亡阳症,阳气丧失前兆。 几乎是一瞬间,章祈安下了命令:“端四逆汤来,回阳救逆。” 医官们忙带着卫兵去冲药。 “站住!” 宁晚桥大声呵斥,医官们立即停下,看向章祈安。 章祈安恭恭敬敬地道:“太子妃。” 宁晚桥却没有看他,而是蹲下检查流民的情况。 章祈安虽然心生不悦又被宁晚桥压制,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宁晚桥来了,也能叫他悬着的心落地,保住他的乌纱帽。 “舌头和鼻孔呈黑黄色…”宁晚桥边察看边道,“表面邪毒积到了极致,引起腹痛加剧。” “依太子妃的意思,还是继续喝您之前开的药方?” “此时毒聚积最甚,若还是按照本宫之前开的药方,只怕不出半个时辰,一号帐篷的流民,会死一半。” 章祈安脸色顿时像天空一样,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打雷电。 他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太子妃,是下官失职,请太子妃赐教。” 宁晚桥冷眼看他,“立即去煮达原饮来,喂给那些方才没有喝瘟疫药方的流民们。” 医官和卫兵们匆匆忙忙去煮药。 不一会儿,全部喂给了流民。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病人烦躁口渴稍微减轻,但又出现发热的症状。 宁晚桥又让医官们去煮大承气汤来。 章祈安忙道:“方才刚喝了达原饮,如今又喝大承气汤。这都是急药。病人体弱,只怕承受不住。” 宁晚桥道:“本宫昨日喂他们喝下药后,流民的疫病已经有所好转。方才章大人一碗不想干的药喂下去,疫毒之气传变速度过快。所以,本宫用药不能不抓紧。急症急攻,才能有效救治。” 到了傍晚的时候,流民们经过大量泻下,热邪也慢慢消退。 翌日,流民的鼻子和舌苔也恢复了正常。 ------------ 第273章 送别 七天后,最早一批被截住的流民已经全好了。 为了安置他们,朝廷在附近的村庄临时搭棚给他们居住。 宁晚桥解除隔离后,去问了那帮流民从哪里来的? “回太子妃,小的从东北边来。” “小的走了几个月才到京城。” 宁晚桥问:“你们是哪个县的?” “回太子妃,小的们是天水县,跟封溪临近。” 宁晚桥疑惑:“天水也被水淹了?” “天水是虎灾。” “虎灾?” 宁晚桥在书上看到过虎灾,那时候整个州县的人都被吃完,根本没有办法救治,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地狱,路上全是白骨。 而她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到虎灾。 “天水县发生虎灾是在去年的雪灾后,很多人冻死,老虎突然多了,十几几十只一起出来。而且老虎的繁殖能力突然增长了好几倍。” 另外一个村民回忆起来,满脸都是恐惧。 “大伙都逃走后,天水遍地都是老虎,它们有的爬楼上屋,有的渡水登船。小的们从天水逃出来的时候,好几次都看见老虎。这些老虎就算吃人吃饱了,但是遇到活人的话,还是会把人咬死撕裂。” 宁晚桥从隔离区回来后,立即拿了大封的总志来看。 天水和封溪相隔数十公里,过去几个月,老虎估计又多了几倍。 在天水没有东西吃了,很可能就会去封溪,或者附近的州县。 宁晚桥连夜制作了一大袋药丸,打算第二天进宫去面圣,请皇上派专人治虎患。 而她制作的这些药,可以很快解决虎患的事。 翌日,她穿上一品朝服,打算入宫面圣。 刚走一段小路,一辆马车拦住了她。 车帘掀开,露出蒋氏的脸。 “我拦住太子妃的马车,是有急事。” 于是她们的马车退到一旁去,蒋氏心急道:“太子妃这是要去哪里?” 宁晚桥如实告知。 蒋氏忙道:“你可千万别入宫去。” “为什么?” 蒋氏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以人命关天的主,只怕你这一入宫,就再不能出宫。” 宁晚桥还是不解,平白无故的,怎么入宫就不能出来了。 “请夫人明示。” “也罢。”蒋氏抓住她的手,“你不在朝堂中,自然不知道。你在解决瘟疫上,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宁晚桥更不解:“动了谁的利益?难道我救治的不是大家的命吗?换成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当时都会这么做。” “那你也得按照流程走,让六部商讨出方案,再由下面的人去执行。那些等不及救治死的,是他们命该绝。你本就被传是水妖,克太子与皇上。现在又表现出这样的才能,这是往火坑里跳。” 什么叫死了是他们命该绝? 宁晚桥听了不免气愤。 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官威,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了。 “难不成要我见死不救?” “我们老爷说了,这官场上,死几个人,甚至是几百人,只要不是死自己,都没有关系。但是动到朝廷官员的威信和位置,那就是大罪。” 宁晚桥迟疑:“可皇上,当真这么昏庸?” 蒋氏叹道:“这与昏庸无关。皇帝本就凉薄,宁可错杀,不会放过。荣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尚且不能活,何况你只是太子妃。你若死了,皇上再给太子赐婚就是。大封女子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宁晚桥又回了太子府。 卸下厚重的妆,以及沉重的凤冠朝服,她呆坐在堂屋里好一会儿。 看了眼手上的药丸,既然光明正大的路行不通,那就让人把药送去给阮穆宁。 她把如何治虎患的方法,就着思念的话,一起写到信里。 然后招来府中的侍卫,告诉他们,这个药十分重要,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到封溪去。 — 宁司远出发去并安的当天,宁晚桥和谭氏一起去送他。 在城门口,宁晚桥把自己制作的银针和日常用药交给他。 “出门在外,不管什么东西,都要验一验再入口。” 宁司远乖乖地应着:“阿姐一个人在京中,也要小心。要是家中有事,写信到并安。” 宁晚桥笑了笑:“嗯,你安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娘的。” 宁司远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谭氏:“阿娘性子虽然软弱,却是爱我们的。” “阿姐知道。你放心去吧,日后阿姐还要靠你。” 宁晚桥跟宁司远说完话,轮到安武侯。 他放低声音道:“建功立业封官了,一定要写信回安武侯府。父亲好拿着信到祠堂给老祖宗们说一声。” “儿子知道了。” 又轮到谭氏上前来,只一个劲地哭。 最后是哽咽得说不出话。 “阿娘做了些路上吃的饼干,你拿着。” 宁司远把它们放进包袱里,小声地道:“我与阿姐不要求阿娘能帮我们什么,只要阿娘身体健康,开开心心地过完下半辈子就行。” 谭氏抹着眼泪点头:“阿娘知道…你,你放心去…” 宁司远翻身上马:“阿姐,我走了。” 宁晚桥笑了笑,相处了那么久,到底还是有不舍的。 可能是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所以在这个世界,她一开始最相信的是宁司远。 那个时候还是个小萝卜头,瘦瘦小小的。 如今已经是沉稳的少年郎,说话办事也叫人放心。 “阿姐祝你前程似锦,一鹏展翅。” 宁司远踢了踢马腹,马嘶叫一声,往前走。 不过几步,宁司远又回头,跟他们挥了挥手:“回去吧。” 宁晚桥也挥了挥手,看见马飞跑起来,一会儿就不见影子,只留下一路的灰尘。 宁晚桥有些心酸,感觉空落落的。 其实,她也渴望亲情,放下伪装。 只是活在异世,深处高位的人都会穷途末路。 她自己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天真地去完全相信别人。 回去的时候,安武侯看到宁晚桥就带了车夫和两个侍卫出门,担忧道:“太子妃金贵,怎能如此简陋出府。” 宁晚桥道:“他们武功都很厉害,可以以一敌百。” 安武侯看她如此,便也不再说话。 晚饭的时候,为了不让谭氏一个人吃饭落泪,宁晚桥带着谭氏一起去酒楼用饭。 掌柜问她们要吃什么菜? 宁晚桥先看向谭氏:“阿娘有没有想吃的?” 谭氏摇头。 “那就点阿娘平日爱吃的鸭花汤饼、光明虾炙?” 谭氏点了点头。 宁晚桥又点了几个菜,掌柜看有热的,有冷的,有汤,有粥,便笑道:“夫人生了个孝顺的女儿。” 谭氏干笑了两声,目光有些游移。 宁晚桥察觉到她的异样,安慰道:“阿娘不必担忧远哥儿,如今并安很安定,不会有事的。” “阿娘…担心远哥儿,更担心太子妃。” 谭氏放在桌子下的手不安地搅动,“太子妃有孕了,别总是往府外跑。把活分给下人去做。等以后顺利生下孩子,怎么出府,阿娘都放心。” “阿娘放心吧,等我把妙手堂的事情弄妥了,日后就好好在府里养胎。” 商标律令弄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 这是把杨淑人和姚淑节的仁德堂逼垮的最重要一步。 从她身上赚到的,她要翻倍讨回来。 ------------ 第274章 虎患 宁晚桥跟谭氏吃完了饭,叫掌柜过来付账。 掌柜笑呵呵地拿了账单来:“姑娘,你们这桌已经有人付过账了。” 付过账?宁晚桥让掌柜带她去感谢一下好心人。 掌柜带她来到二楼雅间,隔着屏风,里面影影绰绰几位公子哥在吟诗作对。 其中一位是阮穆棱。 他穿着雪青色暗花云纹云锦直裰,正在和别人低语。 看到她来道谢,倒是恭恭敬敬地走出来相迎。 “太子妃不必客气。大哥在京城的时候,得太子妃帮助,我正好和朋友过来用饭,遇见了聊表谢意。” 宁晚桥微微笑:“二公子客气了。王妃已经付过医药费,当日本宫不过是分内之事。” 宁晚桥又寒暄两句,这才返回自己的雅间,送谭氏回宁宅。 而另一边,掌柜拿着张菜单子送到阮穆棱手上,上面的菜单是他刚按照阮穆棱要求写下的。 “这是方才那位姑娘吃的菜。”掌柜乐呵呵的,“公子为了追求姑娘,真是有心了。” - 安武侯府。 康氏上次从太子府回来后,便下帖到大皇子府去,跟宁晚怡说了让宁晚桥替她诊治的事。 宁晚怡当下就拒绝了,回安武侯的第一句话,就是气愤地道:“母亲,您是气糊涂了不成?让女儿去找她治病?” 康氏让她坐下,当初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病急乱投医,但是看到宁晚桥怀孕了,得了那么多赏赐和关注,就有些坐不住。 大皇子府一直没有孩子,如果宁晚怡能生下长子,说不定以后身份和地位肯定不一样。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宁晚怡听,又道:“还有第二个原因,你去太子府,刚好可以偷偷找她的药方拿回来,刚好两全其美。” 宁晚怡笑起来:“还是母亲有法子,过两日女儿下帖子到太子府去。” 康氏道:“你切记,不管什么,都要低声下气,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宁晚怡撇了撇嘴,不满道:“自从她被皇上赐婚,女儿一直都低声下气的,她得意得很。” 康氏被宁晚桥压制后,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只有宁晚桥死的时候,估计她才会舒心。 “在忍忍,日后成为人人尊敬的皇贵妃,就是出头之日。” 宁晚怡愤恨地道:“到时候女儿要使劲地折磨她,把之前受过的气,都讨回来。” 晚饭的时候,安武侯问起宁晚怡身孕的事。 “太子妃如今已经有身孕,你虽是侧妃,要是怀了,正妃也不能叫你打掉。” 康氏给安武侯布菜,笑着道:“上回到太子府去看望太子妃,我提了一嘴,想请太子妃帮宁侧妃把把脉。” 安武侯放下筷子,不喜地道:“太子妃身份金贵,怎么能给侧妃诊治?” 康氏脸色顿时一僵,宁晚怡嘴里的饭菜也没有了味道,如嚼灰土,难以下咽。 “就算身份不一样,也都是自家姐妹,侯爷这样说话,让怡姐儿怎么想?” “宫里有那么多太医,让大皇子递个帖子入宫,请太医来看看,有什么难?” 康氏温言地道:“太子妃医术厉害,而且都是女子,好说话些。” 安武侯道:“那也不成,让大皇子递帖子入宫去。” 宁晚怡大声道:“要是太子妃愿意呢?父亲也要阻止?” 康氏忙扯了扯宁晚怡:“怎么能跟父亲大吼大叫的?侯爷…上次我问过太子妃,太子妃说同意,所以我才跟侧妃说了这件事。” 安武侯皱起眉头,看来过几日,他得去信到太子府,提醒宁晚桥注意自己的身份。 现在是太子妃,就该有太子妃的样子。 在其位谋其职,不能纡尊降贵做不该做的事情。 - 景阳宫。 翁贵妃正在看秒月递给自己的菜单,不禁笑起来。 “她身为大夫,定然知道海错是寒凉之物,毫不顾忌地点这两个菜,真是自作孽。若是孩子掉了,可怪不得本宫。” 秒月却道:“公子说,太子妃也许不曾怀孕。” “不曾怀孕?”翁贵妃摇头,“不可能。这可是欺君之罪,她与太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宁晚桥医术厉害,两个人成婚几个月了,连二皇子府都有喜事传出来,宁晚桥怀孕也理所当然。 姑姑也是疑惑:“如今太子不在京城,太子妃自然不可能再有机会怀孕。到时候太子回不来,太子妃这场假怀孕的戏要如何演下去?” 翁贵妃脸色忽然一变,姑姑也瞬间想到了。 难不成宁晚桥将计就计,到时候把孩子流掉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姑姑忙道:“娘娘别急。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这都是妖孽转世。只要太子出事,克太子的罪名坐实。皇上必定会由此及彼,即便有身孕,她也难逃一劫。” — 金銮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章祁安汇报天水流民的事。 “疫病已经控制住,流民们也安置在没有人住的村落,他们的情况都很好。城内没有任何一个老百姓受影响,粮价物价以及药堂的药也都没有任何影响。” 皇帝大悦:“爱卿不负朕期望,应当嘉奖。” “臣惶恐,当不得陛下的赏赐。” 章祈安虽然不想夸宁晚桥,但当日他那一番作为,确实不如宁晚桥的大度和医术。 不得不承认,青山于蓝胜于蓝,他老了。 “微臣认为,此事能快速解决,把疫病扼杀在城外,多亏太子妃当机立断,让段大人带着卫兵把手城外。” 段云舟出列:“微臣也认为太子妃功不可没。” 宁晚桥不仅能吃苦,而且不怕自己的孩子流掉,更不怕自己被传染。 段云舟不认同女人出来抛头露面,但心底佩服宁晚桥,感激宁晚桥做出了这样果决的决定。 皇上道:“太子妃自然有赏。爱卿不必担忧。” 郭祥道:“回皇上,工部在为流民建造房子时,偶然得知,流民从天水过来。那边年初已经发生虎患,如今天水几乎没有人住。” 皇帝道:“怎的不见布政使司上奏?” 一个县都快没有人了,如果流民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件事非同小可,甚至有一丝怪异。 刑部尚书出列:“回陛下,也许是流民过分夸大。从天水走路到京城,已经过去几个月,即便有几只老虎作乱,也许早就被衙门猎杀。” 皇帝看向自己的儿子们:“你们在封溪赈灾时,可有听说过虎患?” 阮穆隐回道:“臣不曾听说。也不曾看到天水的老百姓逃出来。” 如果真的有虎患,那么知县早就上报,不会过去几个月了,没有一点消息。 皇帝又直觉不对,那么多流民逃到京城,流离失所,难道就是为了说假话? 周均安道:“陛下,依微臣看,不如派个主管去天水看看,也好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真发生了虎患,耽误之急就是治虎患,救出老百姓。” 皇帝问:“众爱卿可有何方法治虎患?” 郭祥道:“流民说老虎凶猛壮硕,衙门的官兵去捕杀,反被咬死无数,所有人谈虎色变。” 看来让官兵捕杀老虎是件难以执行的事。 刑部右侍郎周薛出来:“民间有许多赏金猎人。只要核实天水确实发生虎患,便下发皇榜,猎杀一头老虎,重金赏赐。” ------------ 第275章 借钱 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将上空染成血腥的迷雾灰色。 林密路深,四周杀声震天。 前方是太子三卫,正在奋力阻挡涌上前来的‘流民’。 阮穆宁知道他们不是流民,不过是有心人让杀手假扮成流民来刺杀他罢了。 从京城一路东行,他以为至少去的路上,会一帆风顺。 这帮人却是等不及,在半路就对他下手。 阮穆宁这次出来并不是低调行事。 太子亲卫、勋卫、翊卫全部跟着出来,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明着来,可以省去被许多有心人暗杀。 毕竟太子出行,不管是匪徒还是其他,都不敢上来作乱。 兵器打斗的声音慢慢变小,两名护卫翻身上马,禀报道:“太子,流民已经全部处理。” 阮穆宁掀开珠帘,溅起的血水、满地的残肢、树丛上斑斑血迹,全都已经被处理干净。 他放下珠帘,卫队们浩浩荡荡继续前行。 傍晚时分,马车很快到了远昭城。 布政司、按察司、督司率领远昭文武百官在城门口相迎。 阮穆宁隔着珠帘让他们起来,却并没有下马车,一路到了行宫。 下马车后,他立即问起封溪水灾的事。 布政使陆清道:“安王和成王来之后,水灾的救济款、瘟疫医药药款、还有防洪堤的加固款,都已经发下去。只是远昭本就贫穷,加上各县灾害多,安王和成王回京后不久,款项已经用完。” 看来是留了个烂摊子给他。阮穆宁道:“封溪的老百姓,如今住在何处?” “已经被安王和成王安置到封溪上游的瑶村…因水妖作乱,封溪已经全被水淹,朝廷拨款下来为老百姓修建的房舍,也已经被水淹了。” 这就是说,朝廷拨了那么多款下来,就跟扔到水里一样,没有多少水花。 阮穆宁眼眸暗了暗,这帮人仗着天高皇帝远,藐视皇权,阳奉阴违。 封溪村庄被淹,不仅下游村庄受连累,附近的村庄也要受连累,断成三截的镇水神兽永远沉在湖底,不得见天日。 现在是九月份,气温已经下降,再过一两个月,远昭就会下雪,水面一定会结冰,赈灾的事会更加困难。 而捞出镇水神兽,查清水妖的事,只怕要等到来年。 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宁晚桥不可能安全无恙等到那时候。 阮穆宁道:“把远昭的舆图拿来。” 知州立即把舆图呈上来,摊在案上。 阮穆宁指着图上的江海:“这堰口如今可是堵住了?” 知州道:“封溪下游的村庄还住着村民,安王和成王说,不堵住的话,下面的其他各县各村,都会受影响。” 阮穆宁抓起旁边的茶杯往陆青身上砸去,眼里尽是杀意,沉声质问。 “快要入冬,这一场大雪下来,明年初春发生雪洪,你们堵住的这些堰口,能堵住洪水猛兽吗?” 文武百官立即下跪,埋首在地。 “请殿下息怒,切勿伤了身子。” “你们是觉得皇上好糊弄,还是觉得本王少你们几分心智?” “臣不敢,请殿下责罚。” 阮穆宁站起来,踱步至他们周边,眼神如锋利的刀割人。 “十几万生民,千秋之罪!天威降临,诛你们九族不足泄愤。” 众人颤颤巍巍,脸几乎趴在地下。 “九月底前,把封溪的洪水泄掉。” 知州急道:“殿下,封溪下游的村民怎么办?” “让各县衙通知各村里正,里正通知自村村民,先疏散到封溪上游来。待洪水泄后,再各自回村县。” “可这洪水泄下去,还是会把下游的天水、青阳、五花三个村庄淹没。” 阮穆宁撩袍坐回座位:“淹十个县村,不如淹三个村庄。灾后重建的粮款更好筹备,损失更小。” 于是知州便用册点名各县令,让他们今晚回去,连夜派衙役去各村通知里正,疏散村民。 在点到天水县令时,却没有人出声。 知州跳过天水,又点了青阳和五花两个县,还是没有应声。 陆清道:“明日你派人特地去知会他们,别漏了。” 知州应是,随后踌躇起来,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下了。 — 太子府。 宁晚桥看着仙源拿来的各种孩童衣物以及玩具,知道她定是来借钱的。 果然,在寒暄几句后,仙源便羞赧地扭捏起来。 “听说皇嫂的学堂办得很好。” “多亏了秒凝姑姑和时雨姑姑的帮忙。” “仙源、仙源最近手头有些拮据,想向皇嫂借点银子。” 她说完话,头几乎埋到胸口。 荣皇后走后,她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妄为地花钱。 自己曾经的私房钱,也都差不多被挥霍光了。 堂堂一个公主,为了保持自己奢侈的生活,连投资个药铺,也要靠借银子。 若是让人知道,不知道被怎么笑话。 宁晚桥问道:“我看太子府的账目中,你皇兄每个月都会给你银子,加上宫里的俸禄,以及皇上的赏赐,这些足够公主花销。如今手头拮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大笔支出的银子?” 仙源还以为宁晚桥要拒绝,没想到是问明原由。 “前段时间,我跟朋友合伙投资了生意,亏得很严重。这个月的银子,早就花完,所以想借皇嫂要一万两。” 宁晚桥倒是没有任何不愿意,让秀茶招秒凝进来:“我的账上有多少现银?” 秒凝道:“回太子妃,账上只有五百两。如果要一万两,奴婢得去凑一凑。” 这学堂的账目,如今是凡霜几个在主管,秒凝如今只管理太子府的账目。 宁晚桥挥手让秒凝下去,仙源也不见宁晚桥让秒凝去凑钱,以为宁晚桥要推脱不借。 谁知,又听宁晚桥道:“公主打算什么时候要银子?” 仙源惊喜地问:“皇嫂有银子借?” “我与京中许多夫人交好。明日替你去询问询问,想必她们定会借给我。” 宁晚桥思虑了下,“这样吧,半个月内,我会让人送这笔钱给公主。” 仙源没有想到,宁晚桥竟然为了她,放下身段去借夫人们要钱。 不免有些触动。 宁晚桥怀孕后,果然会为了皇兄善待她。 ------------ 第276章 及时雨 封溪下游的县村百姓疏散得很快,知州看到各县报上来的名单时,却又皱起眉头。 “怎的天水临近的县和村都没有动静?” 同知轻声道:“太子下命令当日,下官已经让衙役去知会了,这会儿过去三天,按理来说,那些个县都通知到了。” 同知说完话,立即就有人跑进来。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猛虎…猛虎吃人了…” 知州赶到太子行宫的时候,阮穆宁正在听布政使禀报,说朝廷发了皇榜下来,要他们去查看天水是不是发生虎患。 天水离远昭城大约四十公里,骑马快一些,一个时辰就到了。 “殿,殿下……” 知州立即把前两日,派去通知天水临近县的衙役虎口逃生说了出来。 “那些猛虎成群结队,像是有意识似的。只要有人进入天水边界,就要上来撕咬。” 阮穆宁突然想到跟宁晚桥成婚当日,襄阳马戏团会兽语的驯兽师。 虎患常有,当地村民一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官吏不会上报朝廷。 但虎患已经危及到老百姓的生活,死伤无数,县令怎么也要上报朝廷,命人来抓捕。 阮穆宁立即带着卫队骑马前往天水县。 他们从官道过去,在进入一条布满丛草的泥路时,忽然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猛虎咆哮声。 布政使道:“昨日皇榜下来后,不止大封有名的赏金猎人,连附近受灾村民们,都干脆组织起打虎队,来打虎拿赏金。” 阮穆宁骑马绕过丛道,忽然一头猛虎直扑过来,黑影覆盖他整个身躯。 他侧身,眼疾手快,腰间的短刀出鞘,刺中猛虎脖颈,血喷涌而出,滋了他整个衣衫。 利刃下滑,眨眼间,老虎开膛破肚。 护卫们立即上前来护住他。 一眨眼,又扑出来四五只猛虎,全部对着阮穆宁。 布政使手无缚鸡之力,看到壮硕的猛兽咆哮撕咬,肥胖的身体在马上颤抖,脚下打抖发软,使不上力气,整个人竟是软趴趴地瘫在马背上。 阮穆宁察觉这些猛虎似乎都是冲他来,提着布政使上他的马,马鞭一甩,快速原路返回。 护卫们跟在身后,猛虎紧随不舍,一直出了天水边界,猛虎终于停止脚步,只是对着他们的背影嘶吼。 阮穆宁回到行宫,沐浴后换了身衣服,布政使还抱着痰盂在吐,整个人脸色惨白。 阮穆宁不悦道:“堂堂二品朝廷官员,竟如此胆小,何以造福一方百姓?” 布政使当即跪下:“请殿下恕罪,老臣,老臣…” 他想到猛虎的肠子被阮穆宁一刀撂出来,血腥残忍,又匆忙跑出去吐了。 知州担忧道:“打虎队用放鞭炮和敲锣打鼓的方法打虎,收效甚微。赏金猎人进入天水边界后,看到成群结队的猛虎闲庭信步,极其庞大,也不敢再去第二次。” 如果不能通知天水附近的村县百姓撤离,就不能往下泄洪。 所以,泄洪必须得先治虎患。 掌管远昭卫所的都指挥使道:“殿下,明日臣便召集士兵,组建一支猎虎队,穿过天水,去通知附近的老百姓,让他们及时撤离。” 阮穆宁道:“这个主意虽可行,却太耗时间。短则半载一年,多则数十年。” 从今天猛虎的数量来看,只怕天水早已经被猛虎占据。 布政使道:“老虎身躯庞大,少则四百斤,重则七八百斤,它们繁殖快,只怕士兵会死伤无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锦标进来,匆匆在阮穆宁耳边说了几句话。 阮穆宁让大家稍坐,他去去就来。 后殿里,两个一身疲惫的太子府侍卫把密信递给阮穆宁。 “这是太子妃命属下快马加鞭送来给殿下。” 阮穆宁进了自己的寝殿,撕开信封,先看了一遍信。 【太子,一别之后,两地悬念。日也盼君,夜也盼君,只能行书解相思……】 虽然知道,宁晚桥写这封信,只是想传递消息给他。 但阮穆宁看到她涓涓如水,带着女儿情长的字体,眉眼间不禁染上几分温柔。 来来回回细摸,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几乎是倒背如流,他才拿了宁晚桥给他的布帛来。 待他看完宁晚桥的治虎患方法,嘴角漾起了浅浅的笑。 宁晚桥是他的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阮穆宁再次回到议政殿,让都指挥使不用猎杀猛虎,只在老虎出没的地方设陷阱,抓上几只活的老虎即可。 大家不解,但太子下命令,也不敢多问,都指挥使立即回卫所去。 翌日,都指挥使来报,说抓到了六只猛虎。 阮穆宁立即让人往猛虎肛门里塞宁晚桥制作的药,再用羊肠线把老虎肛门缝上,放虎归山。 都指挥使疑惑,“殿下,这些老虎好不容易抓来,又放回去,这,这……” 阮穆宁道:“本王自有道理。” 入夜,沐浴后,阮穆宁坐在书房里,给宁晚桥回信。 — 宁晚桥今日要去妙手堂一趟。 郭童已经查到秒凝母亲尹氏住的地方,还观察到尹氏一般早上会出门卖菜,而秒凝的那个未婚夫蒋许,则会去学堂附近摆摊,替人写信赚钱。 实际上,蒋许不过是为了看秒凝一眼,所以才去那里摆摊。 有时候他看见秒凝,心情好了,也给人免费写信,不收钱。 可见,尹氏和蒋许,是秒凝的至亲至爱。 回府的路上,宁晚桥交代车夫明天带几个人,去帮她做一件事。 车夫听完后,恭敬道:“是。” ------------ 第277章 主动出击 皇帝给宁晚桥的赏赐由公公们送了过来,葛布、绸缎各五百匹,以及各种金银瓷器等等。 公公们读完圣旨,乐呵呵地道:“太子妃才智过人,陛下说,过几日请太子妃入宫去替陛下诊脉。” 宁晚桥跪谢后,立即想到蒋氏的话。 如果皇帝叫她进宫,她不得不进。 但进去后只怕是生死难料。 想到这里,商标法的事,只能加快脚步。 之前她是打算上门拜访各位东家,但现在没有时间让她低调地慢慢来了。 反正低调她现在也是死,高调现在也是死。 何不用自己的身份,快速完成事情? 她打算直接通过陆今安,让他帮自己邀请那三个人到品珍楼一趟,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让他们一起上书刑部。 陆今安别说还欠着宁晚桥的人情,就是单凭太子妃这个身份,他也是不敢忤逆的。 二话不说,他就帮宁晚桥约了人第二天见面。 到的时候,里面的三位东家,早已经恭恭敬敬地坐在里面等候她。 宁晚桥平时只带秀茶和芙清出门,有时候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的行踪,还只带车夫就出门去。 今天为了场面和气势,她带了秀茶、芙清、秒凝、时雨,以及六个侍卫。 三个少东家立即就站起来行礼。 宁晚桥让他们坐下,随后道:“今日请三位东家过来,是有件事情,想同大家跟本宫一起做。”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宁晚桥贵为太子妃,为何还需要他们帮助? 三人齐声道:“太子妃只管吩咐,若是在下能做的,定会竭尽全力。” 宁晚桥道:“几位东家,可有受过被小店碰瓷老字号的事?” 陆今安道:“实不相瞒太子妃,我们每年因为这种事情,都要赔偿上好多银子。” 如意居的东家宋和苑道:“路边随便的一个小店,打着我们的旗号,坑蒙拐骗,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治他们。” 香云庄的东家道:“我们的成衣铺子,还有那些首饰铺,每年都有新款式出来,刚一拿出来售卖,好嘛,第二天就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质量不如我们的好,卖得还比我们的贵。” 宁晚桥道:“本宫便是想同几位东家联名,一起上报朝廷,为我们商户颁布商标律令。” “商标律令?”陆今安不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商标一词。 其他人也没有听过商标这个词。 宋和苑道:“还请太子妃解释一二。” “这商标律令,大意便是,只要在朝廷登记过的老字号,都受衙门保护。若是其他小店不经过我们本店的同意,拿去用了,可以让他们注销掉店铺,同时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众人一听,呆住。 在脑子里来回地咀嚼一番,觉得十分妥帖,对他们是大益,解决了他们很多问题。 纷纷不由赞叹起来。 香云庄的东家道:“久闻太子妃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陆今安道:“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医术精湛,依我看啊,比前几年出现的那个俞附弟子,还要厉害。” 宋和苑道:“太子妃当真是全才,即会医术,连律令也是熟读。” 在一番恭维中,宁晚桥与他们结束谈话。 马车从太子府的东角门准备进入时,宁晚桥从帘缝里看到了一个衣着打扮简朴的老妇人,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似乎要找什么人。 宁晚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跪坐在旁边的秒凝,估计秒凝也看见了。 不过秒凝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马车进入太子府后,宁晚桥说要休息一会儿,让婆子们守在外面就行,她们四个也下去休息休息。 秒凝从宁晚桥的屋子出来,想到方才照顾阿娘的婶子在太子府外徘徊,开始坐立不安。 她说过,如果家里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要来太子府找她。 今天婶子的样子,很像是阿娘出事了。 但现在是白天,她不能出去。 只怕一出去,太子府的护卫们,都会知道她武功高强。 只能像往常一样,入夜等大家都睡了,再偷偷溜出去。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熬到子时,秒凝借着夜色,偷溜飞出府去。 很快来到一条小巷子的民宅,一开门进去,看见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着,她当下就心悬起来。 这个时候,阿娘和婶子早就睡了,灯绝对不可能亮着。 她轻轻喊一声:“阿娘?” 婶子立即就出来,哭丧地道:“阿凝,你可回来了。” 秒凝看见婶子身子摇摇晃晃,黯淡的月光都能看到婶子浮肿的眼睛,着急道:“阿娘怎么了?” 婶子立即恸哭起来:“老夫人,老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秒凝身子软去半截,“怎么就不见了?” “老夫人跟平时一样,今早上提着自己在院子里种的菜,拿到集市上卖。谁知道,半路突然冲出来两个黑衣人,把老夫人掳了。” “掳了?”秒凝跌坐在椅子上,“对方可有说什么?” “对方什么都没有说。” 那定是主子做的了。 上回她和秒月刺杀宁晚桥没有成功,被主子留下来。 这次宁晚桥又怀孕,她的任务又失败,还被送了丹药过来。 现在主子们的计划到了最后阶段,这是为了警告她,让她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 秒凝握起拳头,想到阿娘还在他们手里,深吸一口气,又慢慢放开拳头。 谁知,又听婶子道:“阿凝,还有,还有蒋秀才也被抓了。” “他们…”秒凝松开的拳头又慢慢握起来,“他们竟然敢…竟然敢…” 她们姐妹为他们服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抓了阿娘不行,还要抓蒋许。 蒋许不过是跟她有婚约啊,还不是她什么人,为了逼迫她完成任务,竟然把无辜的人也抓了。 婶子还在嚎啕大哭,抓着秒凝的手臂:“阿凝,依婶子看,我们去报官吧,让官府替我们找找。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秀才是个文弱书生,也经不起那帮劫匪的折磨啊…” 秒凝脸色白了两分,对啊。 她在太子府里,可以等待时机做任务。 但是阿娘和蒋许等不了。 这帮人本就杀人如麻,不可能会好好对待阿娘和蒋许。 等到她真的完成任务,只怕阿娘和蒋许早就被折腾没了。 “阿凝?阿凝?” 婶子看秒凝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呆坐着不吭声,“咱们去报官吧,等得越久,老夫人和秀才越危险。” 秒凝缓缓摇了摇头,“不行,我,婶子,我去找贵人帮忙…” “对,去找贵人帮忙,贵人厉害,比找官府快…” 秒凝悲愤地回到太子府,正好又碰到来对接的人。 “这是娘娘要你做的。” 对方递过来一个锦盒。 ------------ 第278章 陷阱 左副都御史安贾从衙署回府,看到姚淑节和杨淑人正在前厅议事,婆媳十分融洽。 姚淑节嫁给他后,尽心尽力服侍公婆,服侍他,打理府中事务,偶尔还跟母亲一起出门去管理仁德堂。 最后还跟他保证,仁德堂赚得的利益,日后都会留给长子。 这样难得的女人,上天换错亲,看来真是有失必有得。 杨淑人看见儿子回府了,脸上尽是疲惫,关心道:“这几日公务怎的这么繁忙?” 安贾坐下,姚淑节立即端了茶来侍奉,又站到他后面,替他捏肩揉背。 还是家好,安贾叹息一声。 “这两日,京中那些商户,联名递了份文书到刑部,要朝廷设立什么商标律令,保护他们商户的利益。为了这个事,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商讨这个律令是否可行。” 杨淑人听不懂这些,但是听到是保护商户利益的,立即就道:“既然是保护商人的,那朝廷就得颁布。” 姚淑节也听不懂,开口问道:“商标律令是什么意思?” 安贾不耐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好好地管理后宅,问外面的事做什么?” 姚淑节眼底闪过厌恶,面上却处处为杨淑人着想。 “婆母正在经营仁德堂,妾只是想问清楚,也替婆母分忧分忧。” 杨淑人满意姚淑节的乖巧懂事贤惠,也好奇问:“这商标律令是什么意思?” 安贾道:“就是把自家的老字号,拿到衙门注册,日后别人就不能用了。要是用了,就是违法的事情。” 姚淑节仔细琢磨了一下,问:“日后要是老字号出名了,是不是只要拿着这个老字号出来开店,就是一种信誉?” 安贾倒是没有想到,姚淑节还有这等见解,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杨淑人开药堂多年,听到姚淑节这么说,很快也看到了里面的商机。 “那这商标律令,会不会通过?” “联名的带头人,是品珍楼、如意居、香云庄的三位少东家,他们在商人中有很高的声望,儿子看这件事,十有八九一定会成功。” 杨淑人发现了商机,看向姚淑节:“品珍楼的少东家,把银票送过来没有?” 姚淑节道:“昨日儿媳差人去问,陆东家说他们这几日对账,让我们再等两天。” 上回他们美食大赛获得冠军,就是为了请陆今安投资他们的仁德堂。 杨淑人点头,陆今安这边的钱没有到账,她倒是不担心。 人家堂堂一个远近闻名的富商,没有必要骗他们。 倒是仙源公主那边,她觉得有点悬。 “你让人再去催催仙源公主,只要钱一到账,我们就扩张店铺。到时候把妙手堂搞破产,收入囊中。” “仙源上回来说,太子妃答应月底会给钱。” 杨淑人道:“堂堂一个太子府,竟一万两也没有?” 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宁晚桥不想给。 姚淑节却觉得合情合理:“太子去封溪赈灾,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自然不敢花太子的钱。如今她背靠太子,为了讨好仙源这个皇妹,儿媳到是觉得,她一定会借钱给公主。只不过是手头拮据,办学堂花得差不多了。” - 仙源等了宁晚桥几天,因为心里过意不去,又特意让宫女绣了几双孩子的鞋子送到太子府去。 鞋子精致可爱,宁晚桥笑着收下,说她很喜欢。 “正好过几个月,他就可以穿上,你皇兄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仙源踌躇了下,问:“皇嫂,那些钱筹得如何了?” 宁晚桥道:“前两天,我回家了一趟,阿娘手头宽裕,那些夫人们送了她许多礼物,便卖了换成银子给我。” 秀茶立即递了一千银票过来。 仙源想要的是一万,这一千块钱,只是十分之一。 宁晚桥笑道:“我知道你跟人合伙做生意,所以我一有这么多,就先给你一千两银子。” 仙源收下了。 宁晚桥道:“我听人说,做生意,可以不用资金全部到位,只要先付个订金,过后再补上就是。” 仙源谢过了宁晚桥,直接让人送银子去给姚淑节。 姚淑节和杨淑人收到银子后,觉得宁晚桥确实是真心地在帮仙源凑银子。 宫女道:“公主说,做生意不用资金全部到了再开始做。因为所有商人,都是先垫后付的。” 姚淑节和杨淑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杨淑人是个做事稳健的人,一直担心宁晚桥不会借钱。 现在宁晚桥已经给了仙源一千两银子,后续的那九千两,自然也会给过来。 于是婆媳二人,趁着商标律令颁布下来之前,就开始到处借钱,像妙手堂一样,到处扩张药堂。 她们看到妙手堂做得风生水起,为了击垮妙手堂,就在妙手堂旁边开药堂。 一是为了抢妙手堂的生意,二是到时候妙手堂倒闭了,她们可以直接买过来,扩大成她们的药堂。 另一边,宁晚桥知道杨淑人和姚淑节还没有拿到品珍楼的尾款,就开始大兴土木了,又找了太子府中的管家,先去外地购买别人开不下去的药堂,再装扮成外地的药商,去仁德堂购买药材。 向仁德堂付款方式是先付定金,药材押运回到本县后,她们再到票行领剩下的钱。 于是,管家就先从一百两的订单开始从仁德堂购买药材。 起初姚淑节和杨淑人不是很相信,但看到是外地那么大的药堂,以及一百两的单子也不是很多,就同意了。 为了确认是不是真的,她们还特地派人去外地看了那个药堂。 确认药堂是存在的,而且附近的街坊邻居,也说了药堂存在好多年,所以,姚淑节和杨淑人就完全相信了。 第二次,对方又来交易五百两的单子,姚淑节和杨淑人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第三次,对方来交易八百两的单子,姚淑节和杨淑人已经完全信任了对方,让仁德堂的管事,只要是对方来,不用跟她们汇报,直接签单子。 单是半个月,姚淑节和杨淑人,就从这个有钱的药商手里,赚了快一千两。 杨淑人和姚淑节体验到了,大店铺老字号声誉带来的好处。 于是,他们又加快了扩张的脚步。 ------------ 第279章 绝望 皇帝收到陆青的奏疏,确定天水的虎患已经让老百姓流离失所,而且数量庞大,再厉害的赏金猎人,都是虎口死里逃生。 那些敲锣打鼓和放鞭炮击退猛虎的方法,更是完全没有效果。 皇帝召集大臣,商量对策。 什么方法都用了,众人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钧安道:“依臣看,不如还是设陷阱猎杀,虽然此办法收效慢,却也是最可行的方法了。” 礼部尚书道:“天水已经被猛虎占领,成群结队,若是按照周太傅的方法,只怕需要二三十年。” 郭祥道:“灾民们只怕等不得。这泄洪要是不及时,明年雪洪发生,远昭会生灵涂炭。”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公公急匆匆进来,呈了奏疏上来。 皇帝看过后,龙颜大悦,连声道:“好!好!好!”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皇帝笑道:“太子已经解决虎患之事。” 大家顿时也高兴起来,今晚上可以暂时安稳地睡个好觉了。 “不知太子用了什么办法?” 工部侍郎李项问道。 不过半个月时间,就解决虎患,实在不可思议。 所有人看向皇上。 皇帝道:“太子让人往猛虎肛门里塞了用蚕豆制成的毒丸,又让人缝了猛虎的肛门。老虎回到山中后,药丸慢慢在肠中鼓胀,肛门又被缝死,无法排泄,最后越长越大,疼痛难忍,直至狂性大发,疯咬同类。而药丸又含有毒,老虎撕咬后,互相感染,不过五日,天水全是猛虎的尸体。” 众人恍然大悟,此法甚妙。 皇帝龙心大悦,又赏了太子府无数的金银珠宝。 下朝后,皇帝回到御书房。 看了刑部递过来的商标律令,忍不住连连点头。 他让太监传刑部尚书过来,问道:“爱卿看了有何想法?” 刑部尚书也忍不住赞叹:“臣当初看了,无比震惊。以为他们是按照别国仿照的,谁知别国并没有此律令。此人熟读律令,深知商场之事,是个大才。” 皇帝也点点头:“朕倒是想见见此人。” 刑部尚书道:“皇上认得此人。” “哦?”皇帝惊讶地看向刑部尚书。 “臣问了联名上书的人,写这份文书的,是太子妃。” 皇帝顿时蹙眉:“太子妃?” 刑部尚书道:“正是。太子妃大才…” 皇帝若有所思。 放下奏折,皇帝起身,负手行至窗牖下。 刑部尚书问:“皇上是怕水妖之说?” 皇帝缓缓转过身:“若朕真信了水妖之说,当日不会去火神庙祭祀。” 刑部尚书试探问:“皇上是怕太子妃身为女子,日后干政?祸国殃民?” 皇帝并没有回答,挥退刑部尚书,外面卫明耀求见。 卫明耀作揖道:“陛下,火神庙祭祀当日,臣发现是别有用心之人所做。” 卫明耀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呈给皇帝。 皇帝打开白纸,上面是黑色的粉末。 他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火药的刺鼻味。 “臣这几个月,检查了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并没有火药缺失。” 也就是说,有人偷偷在其他州县,秘密制造兵器。 皇帝大骇,怒道:“查,这帮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行谋逆之事,其罪当诛。” 待卫明耀退下,皇帝又让李公公宣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过来。 二人来了后,看见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刚一跪下,奏折就往他们脑袋上砸,疼得两个人立刻哀求:“父皇息怒。” “息怒?” 皇帝又连往他们身上砸两个茶杯,滚烫的水烫得他们皮肤红肿,也不敢做声。 “朕让你们两个去赈灾,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天水就在旁边,发生虎患了竟也不知?朕要你们有何用?” 二人不敢吭声,任皇帝打骂了半个多时辰,这才被放出来。 - 景阳宫。 翁贵妃看到衣服湿了一半的儿子,心疼地道:“皇上又骂你们了?” 阮穆隐几乎是崩溃了,颓丧地道:“母妃,儿臣还要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多久?儿臣受够了,父皇再不驾崩,只怕儿子先会离去。” 翁贵妃安抚道:“快了,快了。只要太子一死,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她已经让秒凝放偶人到太子府,到时候皇帝派人搜查,宁晚桥坐实水妖之说。 宁晚桥只要被杀,皇帝中毒无人能救,太子又死了。 那么登基的,自然是她的儿子。 — 秒凝请了人帮她找尹氏和蒋许,一直找了七天,才在城外的一处废弃屋子,看到奄奄一息的尹氏和蒋许。 请大夫来看了后,大夫摇了摇头。 “老夫人年纪大了,被折腾了好几日,已是回天乏力。除非神医来,也许还能多活几日。” 秒凝抓住大夫的手,哀求道:“秀才呢?他身体很好,怎么也活不成了?” 大夫唉声叹气:“他中毒了。只要能及时服下解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秒月立即就要入宫去:“姐姐,我去找娘娘赐药。秀才等姐姐那么多年,不能就这样枉死了。” 秒凝忙拉住她,绝望地摇头:“没用的,没有用的,娘娘不会给。前些日子,娘娘还赏赐了我一颗。只有我们完成任务…” “可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也要明年。只怕秀才已经化成白骨。” 门突然推开,婶子端了粥进来,“给夫人喂点,也给秀才喂点。那么多天没有吃东西,唉,这帮匪徒,真是造孽啊。” 看到姐妹们失魂落魄,婶子问,“大夫怎么说?” 秒月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让我们给娘和秀才准备后事。” “这,这…”婶子嚎啕大哭起来,“我就说,我就说…” 秒凝自从进入组织,从来没有哭过。 即便被鞭打,毒发浑身疼痛,也只是咬牙切齿地硬挺过去。 现在看到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枉死在主子手下,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死去。 无力感充满浑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跟着秒月和婶子哭起来。 只是她的哭声,隐忍而悲愤。 秒月抹了抹眼泪,像是下定决心似的。 “姐姐,我去求公子,请公子赐药给我们。” 秒凝冷笑,“公子?” 她倒不如去求翁贵妃,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婶子闻言,立马回过神来,“对对对,你们姐妹入宫那么多年,肯定认识很多贵人。让主子们去请那个太子妃,婶子听说太子妃是个神医,医术厉害,而且人还很好,你们去请太子妃过来,一定可以救夫人和秀才。” ------------ 第280章 跪求 宁晚桥收到阮穆宁写给她的信时,已经是二十天后。 她直接拿了布帛盖在上面,看到他说已经用她的办法治了虎患,接下来就是泄洪。 泄完洪后,还要惩治一批作奸犯科的官吏。 她拿开布帛,这才通篇看他给自己写的信。 大概是说在探春宴上第一次见她,她坐在古琴前,如星辰般璀璨。 后来成婚,晚饭后跟她一起在花园散心,一起品尝美食佳肴。每夜彼此相拥,互相倾诉,分享喜怒哀乐。 这些都是点点滴滴汇入他心底的事情。 如今只能对着窗外的月亮,在脑里不断细品。 不出意外,他会在年关时回来陪她过年,跟她一起剪窗花、挂灯笼,给孩子取个小名。 那个时候,孩子应该也会踢人了。 他会带着封溪最幽香的梅花回来,送给他们母子。 宁晚桥合上信。 阮穆宁的笔锋凌厉又不失温柔,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思念。 看起来深爱并且思念着她和孩子。 刚把信收好,芙清进来说:“小姐,秒凝姑姑求见。” 宁晚桥到了堂屋,秒凝已经站在里面,低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怎么了?” 宁晚桥坐下,开口问。 她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可能是哭过,还有点肿。 宁晚桥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秒凝顿时有些哽咽,立即下跪:“太子妃,奴婢求太子妃救救奴婢的家人。” 宁晚桥忙让秀茶扶她起来,关心地道:“家人发生什么事了?要是能帮忙的,我自然会帮。” 秒凝原先还有些迟疑,听见宁晚桥这么说,便轻轻啜泣道:“奴婢的阿娘病重,还有一个朋友也中毒了。奴婢求太子妃,救救他们。” 很快,宁晚桥便跟着秒凝来到了她家,看到尹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已经快没有气息了。 宁晚桥坐下把脉后,有些沉重地道:“婶婶这个病,若是前两天,可能还比较好治。” 秒凝一听,平日再坚强的人,这会儿开始绝望地一颗颗眼泪掉下来。 “奴婢知道,谢谢太子妃,阿娘本就老了,奴婢也不抱什么希望。奴婢请太子妃再到隔壁的屋子,看看奴婢的朋友。” 宁晚桥却转身对芙清道:“你回太子府,去拿那株百年人参来。” 秒凝疑惑看向她,宁晚桥道:“婶婶的身体虽然回天乏力,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会尽量救治。” 秒凝当即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 “奴婢谢谢太子妃,奴婢谢谢太子妃…” 秀茶忙去扶她,宁晚桥道:“你别急着谢。等婶子和你朋友都救醒了,再谢我也不迟。” 几个人又来了蒋许的屋子。 蒋许唇色发白,紧闭着双眼。 衣衫整齐,头发凌乱,看起来像刚刚经历过一场骨痛难忍的噩梦。 宁晚桥坐下后,替他检查了眼珠子和舌头,最后把了脉。 “这毒能解,不过得要半个多月,才会痊愈。” 宁晚桥写了药方子,让跟来的下人去抓药来煎。 秒凝破涕为笑,与端水进来的婶子激动地抱在一起。 “太子妃,奴婢谢谢太子妃。” 宁晚桥笑道:“不必说这样的话。你们把我当主子伺候,尽心尽力地服侍我。若是你们有难处,被人欺负,我不出来帮助,岂不是令人心寒?” 秒凝抽噎着,“奴婢知道,太子妃是个好人。” 婶子也忙着端了煮好的梅花茶给她:“小人不知道太子妃要喝什么茶,知道太子妃要来,就摘了院子里的梅花,用的是梅花上的雪水煮的。太子妃请喝茶。” 宁晚桥接过,直接喝完。 婶子高兴地看着,她就喜欢这样大大方方接过东西的人。 宁晚桥喝完了,把碗递给婶子,夸道:“婶子是个会生活的人。” 婶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梅花茶,是阿凝教的。院子里的梅花,是秀才为阿凝种的。” 秒凝见婶子这么说,干脆直接告诉宁晚桥:“奴婢跟他,从小定亲的。” 宁晚桥见她一个沉稳的人,露出小女儿的一点害羞,笑说:“这是好事啊,待太子回来了,我跟太子说一声,让你早点回家成亲,夫妻两个一起生儿育女,照顾婶婶。” 秒凝手僵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宁晚桥真挚的笑容。 芙清从太子府里拿来了人参,很快把尹氏和蒋许的药煮了过来。 喂下后,宁晚桥特意等了半个时辰才把脉。 “脉象沉稳。婶婶估计会半夜起来。”宁晚桥道,“唉,这一下子病倒了两个,这两天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婶婶和秀才,过两天在回府中去。” 秒凝忙道:“太子妃,奴婢没事,奴婢跟着太子妃一起回府去。” 宁晚桥道:“我知道你衷心。不过呢,我刚才的话,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 秒凝不再说什么,默默送宁晚桥上马车。 婶子笑着道:“都说太子妃医术厉害,依我看啊,太子妃不止医术厉害,还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秒凝低囔了句:“是啊。” 傍晚,尹氏悠悠醒来,蒋许身上不再是歇斯底里的痛,至少他能忍受了。 “娘,秀才,你们感觉怎么样?” 尹氏有气无力地道:“娘身上有了些力气。” “我…”蒋许看到秒凝眼里的担忧,“对不起,我,都怪我没能力,让你担心了。” 秒凝红着眼:“是我害了你们,你们醒了,我就放心了。” 吃了晚饭后,秒凝想到她放在太子府里的木偶锦盒,跟尹氏和蒋许说回府里有事,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 第281章 巫蛊 宁晚桥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又被秀茶和芙清慌里慌张叫醒。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锦衣卫的人在外仪门等着小姐。” 宁晚桥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入宫。 一不小心,就万丈深渊。 她迷糊又惊心地任秀茶和芙清替她梳妆。 脑子里在想着,如果她是皇子,就这样的高度恶劣生活环境,不被逼疯,也被逼造反。 毕竟造反还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不造反的话,可能某一天躺在床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人头落地。 “秀茶,你去安武侯府一趟。” 宁晚桥把一瓶药罐给她,“去找父亲,要尽快。” 秀茶道:“是。” — 今天的锦衣卫,凶神恶煞。 宁晚桥上马车后,隔着车壁,都能感觉到锦衣卫的杀气。 宫道甬长,只看到朱墙绿瓦泛着晨辉的红晕。 来到金銮宝殿,皇帝已经威严地坐在上面。 左下站着各宫娘娘,以及皇子和公主们。 右边站的是一位白胡子的相师。 相师仙风道骨,浑身散发着替天行道的正义感。 宁晚桥瞬间明白了。 这是清算水妖的事。 皇帝没有任何感情地道:“如今人已经到齐,相师开始吧。” 相师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贫道前段时间观天象,京城上空,被妖气与巫蛊之气覆盖。昨日,妖气和巫蛊之气达到巅峰,水妖就要迫害人间。” 大家面面相觑,刚入宫不久的美人,瑟瑟发抖地抱成团打气。 刘贤妃问:“这么说,相师已经算出水妖是谁了?” 相师摸了摸白胡子,意味深长地道:“水妖就在我们当中。为了水妖有所防备,贫道请锦衣卫到各位娘娘、皇子、公主们的宫中,搜查一番,把人偶搜查出来。” 仙源蹭过来,攥紧宁晚桥的袖子:“皇嫂,我,有,有点害怕。你说,这里面谁是水妖。” 宁晚桥要是说自己就是相师嘴里的水妖,估计能把仙源吓晕。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皇帝挥了挥手,锦衣卫很快就出动,到各个皇子府邸以及嫔妃宫里搜查。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批搜查的人回来,说大皇子府没有。 紧接着,二皇子府也没有。 “三皇子府没有。” “四皇子府没有。” 去搜各宫娘娘们寝殿的太监,也回来说没有。 但是,再接下来,两名锦衣卫低着头,双手端着一个盒子,急急慌慌进来。 众人被这个诡异,用红布子包裹的盒子,全都吸引进去。 就像有魔力一样,诡谲而神秘。 “皇上,这里面装的是大师说的木偶。” “打开让朕看看。” 众人屏住呼吸,看到形状做得细致到逼真的人行木偶。 一看就是皇上和阮穆宁的模样。 皇上穿着龙袍,阮穆宁穿着赤色衮龙亲王袍,戴着翼善冠。 木偶全身插满了银针,涂满血痕,十分瘆人。 女眷们尖叫起来,年小的皇子们脸色也发白。 仙源使劲地往宁晚桥身上拱,脑中的惊悚怎么都挥之不掉。 翁贵妃颤抖地问:“这,这是从哪个地方搜出来的?” 翁贵妃当然明白,这是她让人精心制作的木偶。 皇帝大发雷霆:“快说,这是从哪里搜索出来的?” “这是,是从景阳宫搜出来的。” 景阳宫? 翁贵妃当场愣住。 刚才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惊愕。 意识到自己被将了一军,翁贵妃急忙跪下,涕泪横流,“皇上,嫔妾不知道,嫔妾真的不知道啊,一定是有人要害嫔妾…” 宁晚桥也有些惊讶。 她进殿的时候,心里有些把握,太子府中应该不会有木偶。 但是没想到,木偶到了景阳宫。 大皇子和皇妃扑通跪下:“父皇,母妃肯定是冤枉的,求父皇让人查清此事。” 皇帝却不理他们,而是看向相师:“木偶已经找到,大师请说何人是水妖。” 相师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但他临危不变,摸了摸胡子,闭上眼,掐指演算。 好一会儿,相师睁开眼:“此妖法术厉害,善于用妖术挑拨离间。她的八字争强好胜,能屈能伸。如今,她正在吸取陛下和太子的王气,制造孽胎,祸乱人间。” 宁晚桥:…… 她要是法术厉害,直接就上手了,让所有人通通给她让道,还在这里听这帮人胡扯。 不得不说,这个相师,比曾氏当年请的那个道士厉害多了。 随机应变能力很强。 不管今天太子府里,能不能搜出人偶,相师就是坐实她是水妖。 大家听到相师的话,顿时看向了这里唯一怀孕的宁晚桥。 仙源从她身上起来,茫然了好一阵,知道怎么回事后,立即弹跳开,惊恐地远离她五六步远。 皇帝皱起眉,看向宁晚桥:“太子妃可有什么话说?” 宁晚桥当即跪下:“皇上,臣媳冤枉啊。如今太子不在京中,定是有人看我们母子无依无靠,故意陷害。请皇上明鉴。” 皇上看向相师:“太子妃言之有理,相师可还有别的证据?” 相师道:“皇上圣明。妖孽转世,性格与之前迥然不同。只需要把她身边的人,抓过来问几句,这便是人证。” 宁晚桥淡然地看着相师。 谁知相师又道:“常人看了人偶,都会骇然。然太子妃却淡定异常,似乎早已经在她掌控之中。可见她胆大包天,胸藏野心。” 宁晚桥觉得,相师再编下去,她可能就是要取代皇上和阮穆宁,自己携带孽胎登基为女皇了。 皇帝挥手:“传安武侯府,平昌侯府。” 很快,两个府邸的人,都到了殿上。 安武侯没想到会沾上这种水妖之说。 现在不管宁晚桥是不是水妖,宁氏族人为了活命,都得咬死说不是。 来的路上,安武侯已经交代府中的人,不许乱说话。 安武侯跪下道:“回陛下,太子妃嫁入平昌侯府前,就懂事能干,把平昌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皇帝看向段云舟:“段爱卿说说太子妃的事。” 段云舟道:“回陛下,安武侯说得没有错。太子妃入平昌侯府后,一直很能干,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皇帝看向曾氏:“老夫人说一说。” 来的路上,曾氏被段云舟警告,不能乱说话,因为可能会得罪太子,到时候影响他的仕途。 所以,曾氏回道:“太子妃嫁入侯府后,确实把内宅打理得很好。” 相师道:“太子妃的性子,前后可有什么变化?” 安武侯避重就轻地道:“太子妃一直是个坚强的人。” 段云舟想了想,确实如此:“安武侯说得没有错。” 眼见连人证也对宁晚桥有利,周锦画突然道:“皇上,臣妾觉着,我们说的没有说服力。让扶养太子妃的安武侯夫人,以及太子妃的生母出来说说,最是有说服力。” ------------ 第282章 意料之外 翁贵妃闻言,心底暗笑,只要招康氏和谭氏进来,那么,宁晚桥的水妖身份就坐实了。 这段时间,康氏已经鼓动谭氏,而谭氏也暗暗去观察了宁晚桥许久,早就确定宁晚桥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她许康氏事成之后,会给宁晚怡皇贵妃的位置。 皇贵妃跟皇后差不多一样,可以跟皇后一起管理六宫。 这样的诱惑,康氏和宁晚怡怎么会不心动? 周锦澄很希望宁晚桥被打成水妖,这样宁晚桥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可能继承皇位。如果严重,就是被送上祭台,母子一起火葬。 周锦画嫁给段云舟后,一直活在宁晚桥的影子下,无处发泄。 现在有机会扳倒宁晚桥,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段云舟有些不满周锦画掺和进皇室斗争,夺嫡从来都是血雨腥风,他们这种臣子,好一点有从龙之功。重则诛九族。 如今他已经位高权重,手上有兵,所以最好是选择置身之外。 蠢货!蠢货!曾氏暗骂周锦画。 经过周锦话这么一说,刚才她跟段云舟说的话,不是算不得数了? 她跟宁晚桥的关系,几乎是有对方就没有自己,水火不容。 万一别人误会,是她指使周锦画,那她真是掉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皇子们也都幸灾乐祸,太子不在京中,后宅失火,他们倒要看看,宁晚桥怎么自救? 所有人都知道,康氏的女儿入了大皇子府。 这个时候,是扳倒太子最好的时候。 皇帝立即招了在殿外等候的康氏和谭氏进来,两个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下。 皇帝道:“你们说一说,太子妃与之前的性子,是否有什么变化?” 大家都注视着康氏,康氏缓了一下,才道:“回皇上,太子妃未出嫁前,一直乖巧懂事。出嫁后,对婆母和家人,也都一直任劳任怨,没有任何异常。” 大家惊愕。 翁贵妃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切已经说好了,这怎么可能又临时改变? 难道康氏不想让自己女儿坐上皇贵妃的位置? 阮穆隐和柳青互相看了眼,只要康氏咬定宁晚桥性子变了,这水妖的事情,就坐实了。 临了怎么又变了? 阮穆隐面上有些生气,果然不能把希望放在蠢妇的身上,那是最愚蠢的决定。 周锦画知道康氏特别恨宁晚桥,而且也笃定康氏会帮自己的女儿,临了怎么就又变卦? 曾氏意外康氏会帮宁晚桥说话,想当年,宁晚桥喝下有绝育药效的药,可是康氏主谋的。 其实康氏也不想。 她咬牙切齿,宁晚桥是个心狠手辣的恶妇,怎么会是以前那个好拿捏的人? 太监还没有到安武侯府的时候,安武侯先送了一碗茶过来给她喝。 然后告诉她,他们可能会很快被太监叫进宫,警告她不能乱说话。 因为坐实宁晚桥是水妖的事,宁氏全族轻则都得流放,重则就是砍头。 而她是安武侯府的主母,肯定也逃脱不掉。 她说有大皇子和翁贵妃帮忙,他们安武侯府不会有事。 安武侯说,皇上还在,轮不到大皇子和翁贵妃说话。如果宁晚桥是水妖,宁晚怡一定会被送到庵堂青灯古佛,不可能还是侧妃。 她有点犹豫,确实是这样。 但是,万一大皇子和翁贵妃真的能保住他们安武侯府,让宁晚怡坐上皇贵妃的位置呢? 所以,她还是想为女儿博那一线生机。 本想表面答应不会乱说话,谁知道安武侯说她刚才喝的茶水里有剧毒,如果乱说话,明天她就会暴毙身亡。 而且,她敢阳奉阴违,过几天,宁晚桥也会毒杀宁晚怡,一起赴死。 命都没有了,她做的梦,就是黄粱一梦。 康氏跪着趴在地下,埋着头,还好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和眼睛,不然一定会发现她把恶毒和恨意全露出来。 皇帝眼底也露出惊诧,宁晚桥果真是个果决的,事到临头,还能临危不乱。 李公公道:“请谭夫人回话。” 大家又把目光聚在谭氏身上。 这是翁贵妃的唯一筹码。 康氏知道宁晚桥最信任谭氏,所以根本就没有警告过谭氏。 如果这个时候谭氏一口咬定宁晚桥性子变了,可比她的话有说服力多了。 谭氏额头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太,太子妃是个懂事孝顺的女儿,以前是,现在也是。太子妃是民妇生的,民妇最了解太子妃。” 谭氏的话说完,康氏和翁贵妃顿时觉得失去最后一点胜算。 谭氏一向唯唯诺诺,心疼女儿。 现在知道自己女儿早就死了,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不可能不趁机让相师做法,把自己真正的女儿找回来啊。 谭氏道:“太子妃一向以德报怨,不管别人对太子妃怎么不友好,太子妃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康氏冷笑,刚才她吃的毒药,以前宁晚桥骗她的银子和仆从,这就是以德报怨? 相师道:“陛下在火神庙受伤,镇水神兽断成三半,封溪民不聊生,而猛虎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这都是神明在启示。水妖法术厉害,陛下万不可心软啊。” 皇帝沉默许久,点了点头:“相师所言极是。在太子回京前,太子妃软禁在太子府,待太子回京后再定夺。翁贵妃使用巫蛊之术,夺去封号,暂时软禁在景阳宫,明日早朝再议。” 翁贵妃忙求饶:“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嫔妾冤枉啊,请皇上明察,嫔妾冤枉啊。” 阮穆隐和柳青跟着求饶。 “父皇,母妃一定是冤枉的。这么多年来,母妃待人和善,对父皇百依百顺,从没有跟父皇生过气。父皇明察啊。” 皇上只是冷眼看着底下的人,挥手让太监送翁贵妃回去。 嫔妾们有的暗喜,有的觉得皇上心肠如此冷,曾经宠冠六宫的翁贵妃,就这么被夺去封号,软禁起来,不免兔死狐悲,同命相怜。 皇上道:“打理后宫的事,由刘贤妃暂时代劳。” 周锦澄和阮穆邢对视一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家一一出宫, 宁晚桥离开之前,又被太监带到了御书房。 她不解,跪下行礼后,皇上晾了她好一阵,才道:“起来吧。” “谢皇上。” 她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差点踉跄,还好及时稳住了脚跟,让自己站好。 “木偶是你放入贵妃宫里?” 宁晚桥的耳边回荡嗡嗡作响的责问。 “皇上明鉴,臣媳住在宫外,不可能入得了宫害娘娘,更没有理由害娘娘。” 皇帝坐在上座,双目微闭。 “明鉴?” “皇上福寿绵延,惠荫子孙,臣媳与太子才能那么快有孩子。” 皇帝冷哼一声,“惠荫子孙,太子对你可当真是周到。” 宁晚桥有些惊慌,难不成皇帝知道她并没有怀孕?知道阮穆宁让她假称怀孕,就是多一道保障? “皇上说的话,让臣媳惶恐。太子是臣媳的夫君,对臣媳周到是理所当然。臣媳为了回报太子,尽心尽力地保护好腹中的胎儿,不敢怠慢。而他,也是皇上您的孙子,臣媳更不敢轻视。” 皇帝这才挥手赐座。 “朕是想和你做笔买卖,你看如何?” “臣媳惶恐,皇上是君,臣媳不敢以下犯上,理应唯命是从。” 皇帝缓缓道:“朕保你下来,日后太子登基,再许你后位。并发召,只要你活着,太子都不可废后。” ------------ 第283章 流掉 宁晚桥垂眸,诚惶诚恐道:“多谢皇上厚爱,臣媳感激不尽。” 皇上眸子中凝结冰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发誓终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否则他日必有因果报应。” 宁晚桥不敢信,中秋节上,皇帝明显欢迎这个不存在的孩子。 现在怎么就让她打掉? 保她在水妖事件中安然无恙,许她后位,不许她有孩子,这跟当初荣皇后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皇上忌惮她? 荣家当年权倾朝野,而她有什么? 皇上这是提前预判宁氏族人权倾朝野,日后会架空阮穆宁? 他在为自己的子孙后代铺路? 至于皇上为什么直接让她打掉孩子,而不是偷偷让人下药,是觉得她医术厉害,所以直接明说? 可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听相师的话,判定她是水妖,把她送上祭台火烧? 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难道是顾着阮穆宁,怕阮穆宁会嫉恨上他,父子离心? 现在私下让她这么做,既维护了父子关系,以后她也不会威胁到阮穆宁。 这里都是皇帝的人,锦衣卫、金吾卫、司礼监,宁晚桥还能说不? — 奉先殿。 宁晚桥对着高祖的牌位,硬声说道:“太子妃宁氏,此生终不会有孩子。否则,因果报应,一概加身。” 她额头碰地,深深叩拜,砰砰有声。 皇帝很满意宁晚桥的果决:“既然你不能为太子诞下子嗣,朕会再替太子择两位太子嫔,待太子回京后,行纳嫔之礼。” “是,臣媳告退。” 宁晚桥回到太子府,秀茶和芙清看到一帮锦衣卫押送她回来,而且把守在门外,像是监视。 秀茶问:“小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软禁我。” “软禁?” 秀茶和芙清害怕起来。 “皇上为什么要软禁小姐?” 既然放出宫,皇上肯定是不相信小姐是水妖。 “皇上要我把孩子打掉,软禁到太子回来。” 宁晚桥进了书房,让秀茶和芙清守在外面。 她要把今天皇上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写下来,送给阮穆宁。 她可不是那种,为了别人好,自己默默忍受,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写完信后,她让侍卫快马加鞭送到封溪去,让阮穆宁来做决定。 时雨和秒凝从学堂回来的时候,看见宁晚桥没什么事,但门口站满锦衣卫。 秒凝问:“太子妃,您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被皇上软禁了。今天锦衣卫在景阳宫中搜查出木偶,翁贵妃被夺去封号。” 秒凝和时雨震惊,但都不敢再往下问。 入夜,秒凝飞出太子府,很快跟一个黑衣人见面。 还不待她开口说话,已经被对方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吐了一口鲜血。 “娘娘说这点事都办不好,该杀!” 秒凝急道:“是奴婢办事不利,娘娘现在怎么样?” 她把太子府的木偶私自拿掉,但景阳宫里怎么会有木偶? 到底是谁放的? “娘娘让你监视好太子妃,等她命令。” — 翁贵妃被夺走封号,所有人都惊讶,得宠那么多年的人,最后落下这样的下场。 宁晚怡被阮穆隐迁怒,禁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 为了不让皇上再找茬,阮穆隐在府里闭门不出,让柳青回翁家和柳家去走动。 过了几日,柳青回来说,祖父和外祖父让我们再等等,这个时候有行动,一定会引起皇上的注意。 他们翁家几乎是半隐退,不参与政事,一直蛰伏,最是懂得伺机而动。 而二皇子府,阮穆邢最近心情大好,偷偷在皇府里歌舞升平,流连花丛。 周锦澄趁曾舒婷怀孕不能侍寝,又给阮穆邢抬了两房妾,分散阮穆邢对曾舒婷的宠爱。 虽然阮穆邢这段时间很少到曾舒婷的院子,不过阮穆邢因着对孩子上心,时不时就到院子里来探望曾舒婷。 而曾舒婷,只能利用这个时候,来讨好阮穆邢。 怀孕的人情绪波动大,有时候她默默流泪,吃不下,睡不着。 在阮穆邢来的时候,还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开心,只怕阮穆邢会厌烦她。 在府里,有主君的宠爱,什么都好。 没有主君的宠爱,她又没有什么背景,只能靠肚子里的孩子了。 周锦澄听着下人说曾舒婷的状态,嘴角淡淡笑着。 阮穆邢让她照顾孩子,如果曾舒婷是因为自己情绪不好,伤心过度,自己流掉的,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 阮穆宁看着跪在下面的开阳和安成。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灰尘,两眼凹陷,两颊几乎没有肉。 一看就是吃不饱睡不好,被抓去做奴役。 锦标道:“属下在天水附近的青阳县找到他们两个。” 小厮端了两碗素面上来,开阳和安成狼吞虎咽,吃饱后,双双放下碗筷。 开阳一个大男人,竟然哭起来:“殿下,封溪还没有被完全淹的时候,属下已经到封溪了。原先想看镇水神兽下水了,再回京去复命。当天夜里,我们却看见有人偷偷把神兽切割,推入海里。后来我们被追杀,不小心逃到五花村,本想着上门去求点吃的。没成想吃完就晕倒。醒来就在一处地下矿山,里面全是黑瘦的男人在打兵器。” 安成接话:“不过我们刚去两个月,他们就停工了,要转移兵器。我们趁乱跑出来。” “出来就得经过天水,但天水已经被老虎占据,我们根本出不来。只能在山林里摘点果吃。” 私自铸造兵器,这是谋逆之罪。 阮穆宁立即就写信,让人连夜送回京去。 对方很聪明,特意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当地县令和老百姓不知道,远在京城的他们就更不会知道了。 制造那么多武器,对方处心积虑多年,这个时候很可能开始准备最后的计划。 皇帝和宁晚桥,都会有危险。 给皇帝写完信,他铺展信纸,又给宁晚桥写一封。 鎏金螭兽铜炉里,香烟袅袅,树叶飘然而落,残花被风吹散。 他端正坐在大案前,修长的手指握笔,一点一滴落在纸上。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 第284章 以静制动 阮穆宁把写好的信交给安阳和开成,又让两个侍卫跟他们一起回京,务必把信交给皇上和宁晚桥。 入夜,四人从行宫低调出发,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治好了虎患,原先预定五日内把相关的老百姓疏散完,就往底下泄洪。 如今发现了矿山,而矿山又在泄洪区,阮穆宁只得把泄洪的时间往后延迟。 待他去查看矿山后,再回来定夺泄洪时间。 翌日早上,太子护卫队从远昭的行宫出发,一直到下午,终于在延绵不绝的山脉上停下。 矿洞空荡荡,漆黑深邃,宛如一张猛兽大口,里面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五花村的里长和天水县令在前带路。 布政使陆青以及知州紧随其后。 只有微弱的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里面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尘土盘旋。 一行人继续往深处走,看到散落的设计制图、超大冷却的熔炉、锤子、磨具、铁锈斑斑的残兵器。 可见矿山曾经多么繁荣,现在只剩下荒凉和破败。 看来对方想利用猛虎,阻挡人们进到五花村,掩盖自己在矿山制造兵器的目的。 后来封溪水灾,主谋预判到朝廷很可能会往这里泄洪,所以赶紧转移兵器。 忽然一个侍卫跑过来,说听到深处有一阵阵轰鸣声响。 阮穆宁驻足听了一会儿,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塌了,反应过来这是爆炸声,立即命人加快撤离。 一行人匆匆出来,刚到洞口,一阵轰鸣声响彻整个远昭,地面震动几下,腾冲而起一朵超大的黑云,覆盖整个远昭的村县。 都指挥使和按察使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只剩废墟和残骸,以及被烧焦的树木和草地。 士兵们看着已经被掀翻过来的土地,惊恐绝望地徒手挖人,但也只是挖出一些遗体。 士兵大声叫嚷,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人生还。 三个时辰过去后,连一个活人也没有找到。 按察使望着满目疮痍的山脉,踉跄几步,满脸惊恐。 “太子薨了,这可怎么向皇上交待啊?全都要被砍头流放啊,如今可怎么办啊?” 他仰天长叹,哀声恸哭。 所有的官员也都凄凄切切,埋首落泪。 都指挥使让士兵架住站不稳的按察使,痛心疾首地道:“太子薨了,当及时上报。再挖三天,若是没有活人,按计划泄洪。” 秋天快要结束,再不泄洪,只怕来不及了。 - 安阳和开成策马疾驰了三天,临近傍晚,决定找家客栈入住,第二天再赶路。 安阳拿的是给皇帝的密信,开成拿的是给宁晚桥的密信。 两个人半夜上茅房,都随身携带密信在身上。 没想到解决完回房间时,听到里面有翻东西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来是来偷信的。 这也就说明,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 两个人决定明天写两封假信,混淆视听,把真的信藏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下楼吃面,看到布政使司的官吏坐在角落里用饭,灰尘扑扑的,似乎也跟他们一样,着急赶往京城。 他们才刚从远昭出来,这怎么还派官吏公干,难不成有急事? 于是两个人决定打探一下,布政使司的官吏送的是什么密信。 入夜,他们跟官吏一同入住一家客栈,故意在客栈下面放了一把火。 等店家喊着火了,官吏跑出去查看的时候,开阳和安成潜入官吏的房间,翻开了密函。 他们看完顿时跌坐在地,惊恐不已。 太子薨了,太子妃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回京后说的话,还有没有份量? 况且,他们拿着密信,能不能活到京城还是个问题。 — 曾舒婷这两日肚子隐隐作痛,而且还见了些红。 她不信任府里的府医,外面的大夫也不敢请,怕被人收买。 这个时候,她只想到宁晚桥。 于是命自己的丫鬟去太子府下帖,丫鬟去后很快回来说,太子府被锦衣卫包围了。 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去,也不允许里面的人出来。 曾舒婷惴惴不安,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快要保不住。 咬了咬牙,她让丫鬟去宁宅问问谭氏,有没有办法联系上宁晚桥。 丫鬟又急匆匆出府去宁宅,谭氏听到她的来意,可怜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就找来凡霜。 凡霜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丫鬟得了话,又马不停蹄赶回府里去。 谭氏从宫里出来后,让人写了封家书去并安,把皇上软禁宁晚桥的事说了。 这几天谭氏每天都睡不好,总觉得是自己命里带衰,连累儿女,害得女儿命苦。 凡霜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宅子里的护院半夜潜进太子府里,看看宁晚桥怎么样了。 就算宁晚桥不能出府,对于学堂和妙手堂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 她们三个人可以处理学堂的事,姚正德和郭童几个,可以处理妙手堂的事。 唯一害怕的,是宁晚桥被软禁了,接下来皇帝会怎么处置她? 入夜,宁宅的护院潜进太子府,正好芙清守在外面。 “夫人让小的来问太子妃,可需要他们做什么?” “让他们好好经营学堂和药堂,”只要这两个还在,宁晚桥的心血就还在,“其他的,等太子回京了再说。让阿娘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她活在皇帝的监控下,只能以静制动,安分守己地呆在府里。 按照阮穆宁信里说的,还有一个多月,他就回京来。 时间也不算长,每天看看书,制制药,一下子就过了。 护院临走前,突然又想起曾舒婷求医的事。 宁晚桥听到后,从匣子里拿了保胎丸交给护院。 “让她帮我监视大皇子妃的动向,就说我被二皇子妃陷害,所以才想监视她。” 监视周锦澄,就相当于监视阮穆邢。 虽然说以静制动,但是宁晚桥也不能做一个睁眼瞎。 — 平昌侯府。 曾氏看到宁晚桥被软禁起来,其实没有多高兴,反而是担心周锦画在宝殿上乱说的话,会让段云舟毁了前程。 只要是关乎段云舟的前程,曾氏就容忍不得。 翌日,周锦画来请安的时候,曾氏特意敲打了周锦画一个多时辰,把周锦画差点饿晕过去。 周锦画烦躁又虚弱地道:“母亲,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就算我不说,皇上也会问。” 婆媳两个第一次因为意见不合,闹了矛盾。 段云舟从衙署回来后,曾氏立即就问:“太子妃被软禁,会不会被送到庵堂去?” 段云舟倒是想,这样宁晚桥无人问津,他可以跟宁晚桥再续前缘。 但以太子对宁晚桥的宠爱,等太子回京,宁晚桥肯定会平安无事。 这两天,他其实想偷偷去看宁晚桥,但是又忍住了。 君臣之礼,他还是得守的。 ------------ 第285章 密报 宁晚怡求了柳青好几次,说想回安武侯府去问问康氏,到底为什么临时变卦? 柳青为了承她一个恩情,就替她求了阮穆隐。 而且,柳青也好奇,康氏为什么临时变卦。 阮穆隐这才答应,让宁晚怡回安武侯府一趟。 回到安武侯府后,嬷嬷却告诉她,夫人被禁足了。 宁晚怡不敢信:“父亲为什么禁足母亲?” “从宫里回来,侯爷就把夫人禁足了。说要等过年了,再放夫人出来。” 以前安武侯生气,最多也只是说康氏几句,现在把康氏禁足,宁晚怡只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心灰意冷。 “老奴猜测,太子妃被软禁,侯爷这么做,就是想等太子回京了,再放夫人出来,怕夫人出去乱说话。” 宁晚怡咬牙切齿:“是不是宁晚桥让父亲这么做的?” “太子妃威胁夫人敢乱说话,就毒死侧妃。夫人怕侧妃有事,自然不敢乱说话。” 宁晚怡气得冷笑起来。 宁晚桥这个恶毒的女人,难怪母亲会临时变卦。 竟然要毒死自己,她凭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想毒就能毒吗? 宁晚怡真想冲到太子府去,跟宁晚桥拼了。 不是宁晚桥死,就是她死。 这样忍气吞声,憋屈地过下去,还不如死了。 嬷嬷见宁晚怡有些癫狂,小声地问:“侧妃在府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宁晚怡抹了抹眼泪:“因为母亲临时变卦,我的皇贵妃梦破碎了。大皇子禁足我,我求了很久,才能回府看母亲。没想到,母亲也被禁足了。” 嬷嬷心疼地道:“侯爷禁足了夫人,但是没有说不允许别人去看。昨天世子和庆哥儿还去看了夫人。” 宁晚怡来到西院落,看到宁司宸和宁司庆也在。 不免有些抱怨:“哥哥和弟弟在这里做什么?” 康氏见她一进来就发脾气,人也憔悴了许多,估计是受自己影响,在大皇子府里受了委屈。 “怡姐儿,母亲对不起你。但是你也不能一回府,就冲你哥哥弟弟发脾气。” 宁司宸道:“母亲,算了,怡姐儿日子也不好过。” 宁司庆却没有宁司宸这样的胸襟:“我自然是来看母亲的。母亲被你连累,你一进来不问句好,还冲我们发火,是不是人?” “就你是人?你是人,你怎么不干出点大事来?小时候仗势欺人,母亲给你请最好的先生,你看看宁司远,母亲给他的吃穿用度哪点比得上你,宁司远已经去并安投军了,你还在学堂里考科举。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个秀才出来。” 自从宁司远进入宏武学堂,安武侯的目光放在宁司远身上比所有兄弟加起来都多。 每次安武侯看到他功课一塌糊涂,都要拿他和宁司远比。 现在听宁晚怡这么骂他,被戳中痛处,宁司庆跳起来指着骂:“别人还有个当太子妃的姐姐,你呢?别人姐姐有脑子,你呢?别人姐姐给谋划前程,你呢?别人姐姐能帮拿到宏武学堂的入学文书,你呢?” 姐弟两个就要打在一起。 康氏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命令宁司宸赶紧让两个人拉开。 宁司宸刚呵斥:“母亲到了这种境况,你们还要在窝里斗…” “大哥不过是七品的所正,有什么资格说我,我还是二品的侧妃。” “大哥连个女人都比不过,那么窝囊,有什么资格说我。” 宁晚怡和宁司宸异口同声,打断宁司宸的话。 “住手!” 安武侯喊道。 他站在门口,愤怒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 “再敢乱说话,把你们都禁足了。” — 宁晚怡回了大皇子府,跟柳青说了康氏为什么临时变卦。 “她给母亲喂了毒药,威胁母亲,若是她有事,会毒杀了妾。母亲,母亲害怕,所以临时变卦。” 柳青没想到宁晚桥还有这样一面,看来自己小瞧了宁晚桥的狠毒。 “平日看她温和,从不生气,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是挺狠辣。” 宁晚怡气道:“她一直很恶毒,经常暗地里欺负妾与母亲。” 柳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日后你会有机会出气的。” 送走宁晚怡,柳青让人立刻把信送往景阳宫给翁贵妃。 谁知她刚让人送信出去,阮穆隐激动又畅快地走进来,关上房门,让侍卫守在外面,不许人靠近,违者杀。 柳青看他这副凝重的动作,问道:“皇上决定放了母妃?” 阮穆隐小声道:“太子薨了,薨了,薨了,本王终于苦尽甘来,解脱了。” 柳青缓了好一会儿,才抓住阮穆隐的手,不可置信地问:“太子真的薨了?” “没错。封溪的眼线刚送消息到京中,想必意气风发的父皇,要是听了,肯定会一蹶不振。” 到时候,他自然而然监国,再顺势登基。 — 翁贵妃虽然被软禁在景阳宫,可没有了封号,不再是曾经尊贵的贵妃,就跟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一样,宫里没有了人气。 空旷的宫殿,凄凉冷清,唯一陪她的,是身边的两位姑姑,还有一位小宫女。 她呆坐在主位上,心灰意冷地问:“可查到是谁在景阳宫里放木偶陷害本宫?” 姑姑缓缓回:“没有回信。奴婢相信很快会查出来。” 入夜,一位宫女潜进来,把宁晚桥威胁康氏的事说了,所以康氏才会临时变卦。 翁贵妃气得拂掉桌上的茶杯。 “又是她,处处都有她的影子。看来她早就知道本宫的计划,提前把木偶放在景阳宫里,就等着太监们来搜查。” 姑姑眼露恶毒:“如今她也被软禁,比娘娘好不到哪里去。” 翁贵妃怨恨地道:“只不过便宜了刘贤妃那个贱人,倒是让她得了好处。” 不过一会儿,又有一位宫女潜进来,把密信给翁贵妃。 翁贵妃不悦道:“有什么事不能一次性说完?万一被皇上发现,都别想活了。” 宫女道:“娘娘,王妃说这是急事,慢不得。” 翁贵妃打开密信来看。 过了一会儿,顿时哈哈大笑,眼泪流了出来。 太子薨了! 太子薨了! 薨了! 老天爷也在帮他们。 姑姑和宫女们也笑起来,果然天意难违,该是他们的,不管如何,都会是他们的。 她隐忍这么多年,翁家隐忍这么多年,也该出头了。 翁贵妃阴狠地道:“待本宫升为太后,第一件事,就是以水妖之身,除掉宁晚桥,灭她宁氏满门!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 第286章 丧钟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挡者死…让开,快让开…” 驿使策马奔腾于热闹的街市,路人纷纷避让开,好奇地看着马上疲劳的人。 不一会儿,密信传到宫中,太监双手捧着密信,急匆匆进入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奏疏,看见是远昭的密函,心中顿时一股不祥之感。 皱了皱眉,皇帝打开密函,快速扫过。 没有多说,他直接合起密函,甩手扔到小太监头上。 “谎报消息,把驿使砍了!” 李公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忙道:“陛下,这是布政司发过来的密函,怎会有假?” “怎会有假?”皇帝站起来,上去就给呈信上来的人一脚,“他们说太子薨逝于废弃矿山中。前些日子,太子刚送信回京,治了虎患。活生生的人,怎可能薨逝?” 李公公骇然,眼睛红了,忙挥手让人去召大臣们入宫。 “薨逝?薨逝?他们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不成?这种事也敢谎报?…砍了,全部砍了,通通砍了…把远昭的那些官吏,全砍了…” 看到皇帝在疯狂撕密函,李公公上去阻拦,“陛下,太子薨逝是大事,布政司不敢作假,陛下…陛下别撕了…” 皇帝推了李公公一把,“这帮作奸犯科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为非作歹,谎报太子薨逝…全杀了……灭九族……给朕全部灭九族…” 不过一会儿,又有一封加急密函呈上来。 士兵在矿山找了四天四夜,没有发现太子的尸体,按照计划,封溪已经泄洪。 这就说明,即便可能还有活着的人,洪水泄下去后,也会将矿山淹没,不可能有人活着。 “假的,假的……”皇帝抓过密函就要撕。 李公公让太监们抓住皇帝,苦口婆心地道:“陛下冷静一些,陛下冷静啊……” 卫明耀进来汇报调查火药一事时,皇帝不顾礼仪,如孩童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荣皇后第一次抱太子到朕面前,虽长得像朕,可朕十分不喜。然太子聪慧好学,懂得察言观色。朕在他六岁的时候,封他为王,请大儒教导他。” “他代替朕寻访百姓,看百姓农耕,体察风情,了解百姓的疾苦……” 太监和锦衣卫们埋首哀恸。 皇帝掩面,双手被泪水濡湿。 荣家当年压着他立下储君,让六岁的太子处理政事。 可太子却拒绝,说他年幼没有学成,更没有能力处理繁重的政务。应该跟太傅再学习几年,日后才能做个明君。 当时他看着这个六岁的儿子,忽然明白一件事,这不是荣家的子嗣,跟荣家没有血缘,这是他的儿子。 这个儿子并没有仗着荣家的权势,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成为纨绔子弟、仗势欺人的主,反而聪慧知礼数,勤政为民。 他开始在政务和军事上培养这个儿子,找寻德才兼备的太傅教导这个儿子,愿意给这个儿子锻炼的机会。 在阮穆宁十二岁,让他出京带兵打仗。 阮穆宁凯旋,又命他监国、处理政务。 在阮穆宁处理完政务,由自己亲自检查教导。 他对阮穆宁这个儿子,教治国之道,教如何处理政务,一直以未来君王的身份教导他。 对阮穆宁寄予全部的希望。 可如今,如今,他中年丧子,失去寄予全部希望的儿子。 皇帝爬起来,在长廊上踉跄走着,如老者踽踽独行。 苦不堪言。 痛不能说。 李公公抹了抹眼泪,吩咐太监们随行伺候,带皇帝去金銮宝殿。 — 热闹嘈杂的街市突然响起钟鼓之声。 宁晚桥这几日一直觉得烦躁不安,现在正在练字,企图让自己平静一点。 “太子妃,丧钟响了。” 秀茶端着茶走进来。 宁晚桥把笔搁置到笔托上,抬起头:“有没有说是谁?” 一声一声钟响,最后停留在五下,秒凝道:“这是皇子或者公主们薨逝。” 大封规定,皇帝驾崩丧钟响九声。 太后驾崩响八声。 皇后驾崩,响三声。 皇上的兄弟姐妹去世,响七声。 皇上的儿子女儿去世,响五声。 宁晚桥问:“你们可知道,京中哪位皇子公主身体抱恙?” 大家齐齐摇头。 “奴婢们不曾听说。” 太子府被锦衣卫包围,现在大白天,也不能让人出去打探消息。 不一会儿,统领匆匆过来报:“太子妃,宫里来了太监,宣您入宫去。” 宁晚桥很快上了马车,来到宫门口。 她下了马车,看到许许多多的朝廷官员正在往宫里走。 其他皇子皇子妃们,也一同赶了过来。 宁晚桥还看到了在京的诸侯质子们,也一同入宫。 她本想打探消息,不过看到大家也一脸茫然,索性就按下不安的心,跟着往里面走。 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的人在前面,宁晚桥看着大皇子的背影,竟然觉得大皇子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太子妃近来可好?” 三皇子妃突然赶上来同她说话,关心地道,“太子妃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孕吐可好些了?” “多谢三皇妃的关心。太子周到,临行前吩咐丫鬟每日煮果茶给我,倒是没有受什么罪。” 可能是听到她的声音,走在前面的柳青和周锦澄往回看了一眼。 “太子妃可要注意腹中胎儿。我四个月的时候,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如今太子妃还看不出有身孕,定是平时吃得不多。” 柳青一如既往地温和。 宁晚桥笑了笑。 周锦澄道:“太子妃医术厉害,自然比我们知道得多。我们就别瞎操心了。” 一众人很快来到乾清门,大家各自站在位置上。 宁晚桥身穿品级朝服,站在内命妇之首,可以看得很清楚坐在台上的皇帝。 感觉皇帝跟半个多月前完全不一样,两鬓明明没有白发,却佝偻着身体,萎靡不振,一下子变成了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眼睛哀伤至极,没有了魂魄。 皇帝挥了挥手,李公公哀恸地宣布:“太子于十五日前薨逝。即日起,在京文武官及听除官,每人给布一匹,令自制素服穿百日…妇人不得化妆修饰二十七日。” 余下的还有停嫁娶一百日。 各州县本官署聚集举哀号哭三日,受封号的妇女穿素服号哭哀悼三日,二十七日除服。 从听到丧耗之日开始,禁止屠宰牲口四十九日。 朝廷重臣们愕然,随后纷纷痛哭起来。 广场上顿时哭声震天,脸庞被泪水浸湿。 ------------ 第287章 难以相信 宁晚桥脑袋嗡一下,陷入某种暗黑的阴霾,耳畔是哀哀泣泣的哭声。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她掐了掐自己,疼痛让她恢复理智,急忙跪下喊道:“皇上,太子的人呢?即便薨逝,也该有尸首。” 就算尸首分离,也该有碎片衣料。 什么都没有,说什么宁晚桥都不会信。 太监忙拿了阮穆宁当日穿的赤色朝服,衮龙仿佛腾跃而起。 大封除了皇帝能用龙纹,就只有太子。 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从残留的碎片来看,衣服应该是被烧焦留下来的。 李公公道:“矿洞坍塌,太子不幸于废弃矿洞中薨逝。都指挥使命士兵们找了四天四夜,眼看已经入冬了,只能按照计划,往下泄洪。如今矿洞已经被水淹没。” 这明明就是毁尸灭迹! 宁晚桥不信阮穆宁就这么死了,连连磕头道:“臣媳恳求皇上,派人继续搜查太子的下落。若是不行,臣媳愿意只身前往封溪,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旁人劝道:“太子妃莫要磕头了,注意腹中的胎儿,别伤心过度。” “是啊,太子妃保重身体。好好在府中休养。都指挥使带着上万的士兵都没有找到,太子妃去了也于事无补。” 皇帝哀声道:“卫所的士兵,自然会继续找太子的尸身。若太子还活着,看到布告,也会让士兵传信回来。” 不知哪个小公主突然说道:“我们都为皇兄伤心难过哭了,太子妃为何没有伤心哭泣,连滴眼泪也没有?” 又有一位小皇子道:“相师说她是水妖,会吸皇兄和父王的王气,现在皇兄薨逝…” 后面的话,匆忙被皇子的母妃捂住。 “皇上恕罪,宜儿不懂事…” “皇上恕罪,惠儿不懂事…” 皇帝冷眼看着四岁的公主和五岁的皇子:“教子无方,理应该罚。太子薨逝,就罚你们每日替太子抄经念佛,禁足两个月。罚你们的母妃半年俸禄。剩下的,由刘贤妃定夺。” 但很快,京城中还是传开,太子薨逝,是水妖吸王气所致,而且太子妃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可见太子妃心肠多狠毒。 定是被水妖附体。 — 二皇子府。 周锦澄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宁晚桥从平昌侯府不受宠的夫人,再到成为超一品的太子妃,一直压制着她们。 若是宁晚桥不得宠还好,但宁晚桥又得太子宠爱,还不用费心劳力地替太子纳嫔,怀孕后皇上和太后各种打赏。 太子薨了,宁晚桥无依无靠,孤儿寡母,只怕在某天半夜,就会成为别有用心人的刀下鬼。 阮穆邢看着她,有时候不理解她的思绪,突然莫名其妙便笑起来。 “太子薨逝,皇上很快会从各皇子中选储君。你赶紧找个机会回周家一趟。再让你父亲私下去找平昌侯,我们动作也要加快。” 太子死得蹊跷,不过对方既然除掉太子,阮穆邢自然乐意享受成果。 周锦澄好不容易止住笑,应道:“王爷放心,明日妾便回周家去。我们自然要把握机遇。依妾的看法,王爷比成王要强上几倍。” 阮穆邢自认为如此。就阮穆隐那样中看不中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确实比他差了好几倍。 周锦澄端着茶杯,眯起眼,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到所有人向自己臣服跪拜。 待她母仪天下,定要那些与她作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 仙源原先还想依靠阮穆宁得一门好婚事,或者至少,别让她去别国和亲。 如今阮穆宁薨逝,她不免觉得相师说得对。 当初确定宁晚桥是水妖,父皇就应该杀了宁晚桥,也不至于皇兄会突然薨逝。 她浑浑噩噩地在宫里待了两天,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候姚淑节递帖子入宫,约她见面。 两个人在酒楼见面后,仙源先开口说话:“皇兄薨逝,我不敢去问太子妃借剩下的钱。” 姚淑节笑得合不拢嘴。 一是因为宁晚桥虽然如愿嫁给太子,不过想到以后宁晚桥的日子不如自己,她就觉得心里一阵爽快。 孤儿寡母,又是前太子妃,估计很多人会想要宁晚桥的命。 特别是宁晚桥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没有意外流掉,也会意外身亡。 二是,仁德堂几乎可以和妙手堂对抗了。 姚淑节握住仙源的手,安慰道:“今日我约你来,不是为了借钱。是想告诉你,仁德堂已经不需要借钱了。” “不需要?” “有个外地的药商,两天前跟我们仁德堂定了一笔两万两的单子,过几日只要他们把银子送到票行,我们仁德堂就是大封排得上号的老字号了。” 仙源也高兴起来:“总算有一件事是顺心如意的。” — 安武侯府。 安武侯颓废地躺在床上,万万没想到,宁晚桥暂时躲过了水妖之说,太子却薨逝于封溪。 天命难违啊! 天命难违啊! 老天爷注定的事情,就算再怎么反抗,也是白费心机,白费心机啊! 宁司宸过来叫他去族中商议的时候,安武侯有气无力地挥手。 “还商讨什么?等死吧!都等死吧!” 不管是谁登基,第一步肯定是清算前太子的势力。 宁氏作为太子妃的娘家,被流放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甚至想让宁晚桥提前配一粒吃了没有痛苦死掉的药丸,躲避接下来的苦难。 “父亲,族长已经过来请了两次,叔叔伯伯们早就等候多时了。” 安武侯侧了个身,已经完全认命了,“太子妃被软禁,太子薨逝,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宁司宸直接让小厮们抬了安武侯到厅堂。 族长见他如此颓丧,问道:“侯爷可有什么想法?” 安武侯道:“我们还能有什么想法?不管是谁登基,我们宁氏都没有好下场。” 宁司宸道:“父亲,叔伯,依我看,不如让怡姐儿去跟大皇子说一说。我们宁氏愿意为他们效劳?” 安武侯道:“若是大皇子愿意保我们族人还好说,只怕待他登基了,就是清算我们的开始。” 宁司宸道:“怡姐儿毕竟是侧妃,就算我们曾经站在太子这边,儿子觉得,大皇子也会顾及一些怡姐儿的脸面。” 族中其他人也纷纷发表自己的想法。 “让大皇子看到我们宁氏的决心,想必大皇子会善待我们。” “要不让太子妃替宁侧妃诊脉,让侧妃快点有身孕,日后大皇子登基,宁侧妃有了孩子,也可以争储。” “对,让宁侧妃快点怀孕,说不定可以保我们族人一命。” 族长却不看好宁晚怡。 当初宁晚桥和平昌侯和离,又在诸多上门提亲的人中选择太子,还能得太子独宠,后来又办学堂,还果断让宁司远弃文从武。 不管哪一项,宁晚桥都比宁晚怡有魄力。 “依我看,不如让太子妃好好保重腹中胎儿。再过六个月,孩子出生。以皇帝对太子的厚望,如果太子妃生的是个皇孙,说不定会立为太子?” ------------ 第288章 保护遗腹子 整个京城的人全都素服,皇宫里随处可见挂着白绸缎。 慈宁宫里,太后垂垂老矣,半闭着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去告诉皇上,如何都要保住太子妃腹中的胎儿,那是太子唯一的血脉。若是保不住,我也活不长了。” 姑姑忙让宫女去请皇帝来。 皇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命老父亲。 他坐在奉先殿里,浑浑噩噩,已经把政事全交给司礼监处理。 “我们精心培养了他十几年,本想让他把大封的盛世延续下去,他就这么走了。让我这个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皇帝又掩面嚎啕大哭。 周均安几欲落泪,哽咽地道:“陛下可要挺住啊,不能倒下。如今太子薨逝,陛下还要再另选太子啊。皇子们表面都在为太子突然薨逝伤心,实则已经蠢蠢欲动,都在争储。” “爱卿啊,你说这些皇子当中,谁最合适当储君?” 这是朝中大事,周均安虽然伤心,可还没有糊涂到直接去回答这个一不小心就会葬送性命的问题。 “老臣,这不是老臣一个人说的,该是朝臣们商讨,陛下做决定。” 皇帝缓缓道:“大皇子看着虽好,可关键时刻,是个软弱没有主见的。二皇子倒是比大皇子好一些,可才智不如太子。三皇子才智也不差,可心眼多…太子妃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倒是可以再好好培养…” 说到这里,皇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让宁晚桥打掉孩子的事。 “快,快传圣旨到太子府,让太子妃好好护住腹中胎儿。” 那是太子唯一的孩子啊。 周均安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惊慌起来,不过现在看来,皇帝是打算略过自己儿子,直接立皇太孙。 周均安仰天长叹,造化弄人啊!天意难违! — 蒋氏把孩子哄睡着了,一直惦记着宁晚桥,让奶娘看着孩子,自己到郭祥的院子里。 “太子薨逝,太子妃要守灵,侯爷可知道,太子府的锦衣卫什么时候能撤掉?” “皇上多疑,我也猜不中。”郭祥不耐道,“最近我也烦得很。” 蒋氏低头,看了眼书案上的信,“这是谁写的?” “各位皇子们都在暗中拉拢朝臣,这是别人希望我站队二皇子。” “侯爷想站哪个?” “这是皇上该定夺的事。” “那侯爷觉得,哪个皇子最可能坐上太子之位?” “矮个子拔高,各有各的好。这些成年的皇子里,大概是二皇子了。” 蒋氏回到自己院中,交代自己的贴身丫鬟,明天去宁宅一趟。 让谭氏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差人过来说。 还把自己心中的猜想写了封信,让丫鬟拿去给谭氏,要是有机会见到宁晚桥,请帮她把信给宁晚桥。 — 陈国公府。 皇帝私下让卫明耀去封溪查太子薨逝的事。 临行前,卫明耀跟安氏说出京去公干,可能要两三个月才回来。 安氏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帮他收拾好行囊,让他路上小心。 “我不在府中,劳烦你多照顾些祖母和母亲。” “嗯,你放心去吧。” 安氏替他整理衣衫,话家常似地道,“太子妃有孕,我这个做姊妹的,想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卫明耀知道安氏想问围在太子府外面的锦衣卫:“皇上的心思难猜。不过依我看,这个时候,皇帝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唯一的血脉能保留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 安氏叹道。 太子薨逝,宁晚桥身为太子妃,处境尴尬,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就母子身亡。 卫明耀来到马厩,看到卫明渝早已经等在这里。 卫明渝问:“大哥这是去封溪查太子薨逝的事?” 小厮牵了马出来,卫明耀拉住缰绳,翻身上马。 “锦衣卫前几日来信,安成和开阳还活着,回京之前,两个人还见过太子。后来在回京的路上,遭到大批人马追杀。现在锦衣卫正在查找他们,也许他们手上有什么重要的证据。” 卫明渝知道有些问题不能问,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围在太子府的锦衣卫,大哥可知道什么时候会撤走?” “不知道。”卫明耀如实回答,“你还惦记着太子妃?” “太子妃被歹人冤枉成水妖,如今又有身孕,作为臣子,自然要保护好小皇孙。” “放心吧,皇上会比你更上心,这是太子唯一的血脉,也是他的孙子。我不在京中,你好好照顾家里。只怕这帮皇子们很快有动作了。” 卫明渝目送卫明耀骑马出府,来到老夫人院子里请安,却看见陈国公夫人也在。 “祖母,母亲。” 陈国公夫人笑着让丫鬟搬来椅子,卫明渝坐下,说道:“母亲今日精神很好。” 陈国公夫人跟老夫人对视一眼,笑起来:“不瞒你说,母亲今日去看了礼部郎中的女儿,她人很好,端庄知礼,跟你十分相配。” 卫明渝道:“母亲,儿子现在无心成亲。兵马司每天的事情繁琐,哪里有心思顾家啊。” 陈国公夫人拉下脸,不悦道:“婚事的事,由母亲和你祖母做主,你忙你的,又不耽误你当值。” 卫明渝道:“儿子没有心思成亲,娶了别人回来,不负责任,对别人也不公平。” 陈国公夫人道:“有何不公平?她说见过你好几次,对你十分有好感。不管怎么样,都很满意这门婚事。” 老夫人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没有自己的孩子,叫祖母怎么安心下去见列祖列宗?” “若是日后想要孩子,儿子从大哥院里抱一个过来就是。” 陈国公夫人差点气晕:“你是不是还惦记太子妃?” “母亲慎言。如今太子薨逝,朝廷刚发榜,停嫁娶一百日。这是杀头之罪。” 老夫人道:“祖母自然知道。这婚事自然是要除服后再说。如今只不过先告诉你,让你心中有数。” 陈国公夫人道:“你呀,真是被她迷惑得鬼迷心窍了。我看她说不定真是水妖转世。把平昌侯府搅得不得安宁,她一和离,平昌侯就有好几个孩子。如今又带着孩子克死太子…” “母亲!”卫明渝站起来,低沉道,“儿子还有事要忙,您与祖母保重身子。” 看到他愤怒离去,陈国公夫人气得指了他半晌:“以前他孝顺懂事,从不敢顶撞长辈。如今这个样子,我看也真得给他去去妖气。” 老夫人道:“好了。这有什么好气的,明渝若真变成没有主见的人,你又该操心他性子软弱了。” “那也总比没有孩子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夫人道:“你心底也别记恨太子妃了。如今太子妃处境艰难,多少解了你的气。” 陈国公夫人便也不再说话。 她心中确实舒了一口气,暗道宁晚桥还好没有嫁给自己儿子,不然被克死的就是自己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 第289章 立太子 宁晚桥这两天睡得不怎么好,被皇帝软禁在太子府,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做不得,只能靠侍卫半夜出府去打探消息。 唯一知道的是,各个皇子府们都在蠢蠢欲动,拉拢朝臣,为自己争储。 入夜,宁宅的护院送了信过来给她。 “这是工部尚书夫人给的信,这是安武侯府给的信。这是陈国公府大少奶奶给的信。谭夫人让太子妃保重身体。为了孩子,无论如何,都要按时吃饭睡觉。” “跟阿娘说,我会的。”宁晚桥边撕信边道,“凡霜可还好?” “这两日凡霜姑娘似乎心情不好,属下听凡青姑娘说她两天不曾吃多少饭。” 凡霜和锦标互相有情,太子薨逝,跟随太子一起进入矿洞的人,肯定也凶多吉少。 蒋氏给她写的信里,让她好好保重腹中胎儿,只要孩子还在,什么就还有。朝中许多大臣,更拥护二皇子,因为二皇子能力比大皇子强。 安氏给她写的信里,说卫明耀出京去公干,皇上为了太子唯一的血脉,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们母子。 宁晚桥合上信,卫明耀这个时候出城去公干,一定是皇上的命令。 很有可能去查阮穆宁在封溪赈灾的事。 安武侯府给她的信,大意也是让她好好保护腹中胎儿,不过他们提到,皇帝年轻力壮,重视太子,很可能不会立儿子为太子,而是选孙子再培养。 她腹中的胎儿,说不定是日后的太子。 宁晚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快,她的小腹也该显怀了。 翌日,府内的统领突然过来禀报:“太子妃,外面的锦衣卫已经撤了。” 正当宁晚桥疑惑时,秒凝又进来,“宫里的太监过来请太子妃进宫去。” 宁晚桥坐马车入宫时,果然看到围在太子府外面的锦衣卫已经撤走,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 — 御书房。 宁晚桥刚要下跪,皇帝立即道:“免了,直接坐吧。” 宁晚桥倒是挺意外的,因为她每次过来见皇帝,皇帝都会变相地罚跪来惩治她。 就连上次,让她在奉先殿发毒誓的时候,皇帝也没有顾着她有身孕,不让她跪着。 皇帝道:“你把孩子留下吧。” 宁晚桥明白了:“可臣媳上个月,刚在奉先殿向太祖发毒誓,若是有自己的孩子,因果报应在身,不得好死。” 皇帝略微尴尬,太子妃是个记仇的。 “这是太子唯一的血脉,朕自会去奉先殿跟太祖说清楚。” “皇上,臣媳想去封溪,调查太子薨逝的真相。请皇上成全。” “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太子薨逝,独留遗腹子。此时你出京去,是羊入虎口。太子府几百精兵守护,你尚且不知能不能活到孩子出世,竟还敢去封溪。” “臣媳不愿意太子就这样不明不白薨逝。” “朕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你安心留在太子府养胎,顺利生下孩子。” — 太子府解禁了,宁晚桥并不打算自己出府去,因为太显眼,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人们去做。 而秒凝第一时间,也回家看了一趟尹氏和蒋许。 两个人看见秒凝没有事,这才放心下来。 尹氏道:“这些日子,我都听别人在议论,太子妃是水妖。怎么也不治治这帮人?就这样让他们造谣太子妃?” 这是翁家做的,大概其他皇子为了让太子妃死,也掺和了一脚,把这个声势壮大,就是想让皇帝杀了太子妃以及遗腹子。 “阿娘,阿月最近可有回来过?” 尹氏道:“没有。就上次知道阿娘中毒,回来过一次,后来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主子又有大动作了。秒凝心里有些犹豫,她既不希望宁晚桥死,又不想背叛主子。 跟在宁晚桥身后那么久,宁晚桥并没有苛责过她,相反给她很大的信任处理事情。 也从不让她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为了她,亲自到这里替阿娘治病。 她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双手沾满血腥,有时候想过一种不带着杀戮的安宁生活。 宁晚桥给了她这样的生活。 忙碌,却不残忍。 充实,却又安宁。 看着学堂里那些充满天真的孩子,她总觉得自己活着才有了另外一种意义。 “阿凝?” 秒凝回过神,“啊?” 蒋许道:“这几日我已经想了许久,不如我进学堂去教学,也算跟你在同一个地方做事,每日相见的时间多一些。” 尹氏道:“上次太子妃说让你回家成亲,她人那么好,我看要是去求太子妃,让蒋许进学堂教书,太子妃肯定也会答应。” 宁晚桥肯放她,然而她的性命,绑在贵妃和公子的手里,宁晚桥根本做不了她的主。 秒凝转移话题:“我先回去问问太子妃。” 蒋许忙道:“阿凝,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你要是有难处,我还在学堂外面卖字,替人写写信就成,你别为了我麻烦。” “我去问问太子妃再说。” 秒凝不想让蒋许现在就进入自己的生活,怕蒋许会再出事。 她想等主子的计划结束,京城安定,主子真正放她回家了,再跟蒋许过上平稳的日子。 秒凝从家里出来,潜进了镇北王府,打算问问秒月,娘娘怎么样了? 在府里转了大半圈,一直没有找到秒月,王府的祠堂里,却不小心听到有人在说话。 “过两日,会有大臣请皇上立太子。皇上若不立,定是在等太子妃腹中胎儿出世,定为太子。我们便不能再等。” “外祖父打算如何?” “自然是请皇上让位。” “若皇上立呢?” “若立大皇子,便是名正言顺。若不是,还是要请皇上让位。” ------------ 第290章 收网 宁晚桥可以随意出府了,不过皇帝并不允许她出城。 如今初冬了,这个时候最适合种冬红薯。 她让凡霜几个,以及秒凝,一起带着学堂的学生们去城外村庄种红薯。 除了蒋许拥有的那两座山,其余能买的,凡霜已经全买了下来,以及山脉附近的田地也一并买了下来,作为学堂的产业。 宁晚桥吩咐道:“芙清和秀茶日后一起去打理酒肆。” 秀茶忙道:“太子妃如今有身孕,奴婢们都出府去,太子妃身边没有人伺候,实在不妥。” “你们都去吧。院子里还有其他的丫鬟,我若需要,喊她们就是。” 秀茶道:“可是,奴婢们实在不放心太子妃。” “放心吧,我在府中,这么多侍卫在,能有什么事?” 品珍楼走的是高端路线,宁晚桥的酒肆走的是平民路线。 时雨没有分配到活,低声道:“就让奴婢近身伺候太子妃吧。” 平时她跟秒凝很少进屋照顾宁晚桥,主要是有芙清和秀茶在。 皇上下了命令,要她好好守护太子的遗腹子,所以主动站了出来。 宁晚桥笑道:“我正想说。你绣工好。前些日子给孩子做的衣服鞋袜都很精致,我让凡青送到铺子里给老板娘们看了。老板娘们很喜欢,给了好些单子,都是最基本的样式。如果这次能让她们满意,日后会慢慢增加单子给我们。” 时雨女工和武功都很厉害,皇帝专门培养她的。 听到宁晚桥这么说,便有些不解:“太子妃想让奴婢做这些单子赚钱?” “学堂开了女工课,她们学得差不多了。我想让你带着她们一起做,也算给她们有了个营生的活做。” 于是,宁晚桥身边的丫鬟,都被安排得差不多。 她们各自掌管一个行业。 凡霜、凡青、凡春住在宁宅,总管她所有产业的账务。 万一哪天太子府又有什么事发生,她们也不会受太大的牵连。 用过晚饭后,宁晚桥来到她的书房,叫了管家过来,让管家在仁德堂的事上,可以收网了。 管家出去后,秒凝端了一杯果茶进来。 “奴婢听说,太子妃想出京去找太子?” 宁晚桥挺意外她会这么问,因为秒凝一直很精准地给自己定位成衷心、护主、老实的下人。 怕她怀疑,平时都是她踢一下,秒凝动一下,绝不僭越。 “皇上不允许出京,命我好好在府中养胎,顺利产下胎儿。” “奴婢想,皇上一定是怕太子妃被人伤害,所以才会不允许太子妃出京。” “封溪路途遥远,快则十天,慢则二十天。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情况。皇上担忧是正常的。” 秒凝扑通跪下,真诚地道:“奴婢从小学武,武功不比御前侍卫差。奴婢愿意跟太子妃一同前去封溪。” 可能是怕她怀疑,秒凝又解释,“太子妃救了奴婢的阿娘和蒋秀才,奴婢愿意用性命保护太子妃的安全。” 宁晚桥看了她一眼,秒凝的语气和表情是认真的。 难不成秒凝知道了翁贵妃的计划,知道京城很快不太平,所以想让她逃离京城? “让我想想。”宁晚桥并没有直接给她答案,“若是要出京,还是需要皇上同意。” 秒凝张了张嘴,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去了。 半夜,宁晚桥把太子府中的蒙统领叫了过来。 “太子走之前,可有什么交代?” 蒙统领道:“太子只吩咐属下听太子妃行事。” 为了以防万一皇子们突然造反,围杀太子府,宁晚桥吩咐道:“你命人轮流盯着各个皇子府。太子府附近伪装成老百姓的护卫,每天都要保持警惕,一有动静,立刻回来禀报。” “是。” — 今天的仁德堂门口,聚满了追债讨债的药贩们。 他们举着牌子,拿着锄头,扛着铁锹,对着仁德堂里的管事和大夫大喊。 “还钱来,还钱来。” “对,再不还钱来,我们把店砸了。” “把你们的东家交出来,我们要带他去见官。” “对,送到衙门去。” 因为入冬了,大家都要钱买入冬的炭火、衣服,以及屯粮。 仁德堂每隔五天会结一次账。 这一次已经连续二十天都没有结账,债堆得越来越多。 旁边的妙手堂,管事、大夫、小药童倚靠在门框上,悠闲地看着仁德堂的热闹。 杨淑人躲在马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烦躁不安地问:“那个什么大药商,你赶紧联系他,让他把钱给我们。” 姚淑节双手颤抖,心慌气短:“儿媳妇已经让人去了。那家药店现在没有人,票行的东家也找不到他。我们,我们可能被骗了…” 三四万两啊,这是府里几年的开销,这还不如要了她的命,杨淑人眼睛一闭,顿时晕过去。 姚淑节立即掐住她的人中,不过一会,杨淑人醒了。 她头晕脑胀,人迷迷糊糊,以为过了好几天,下意识拉住姚淑节的手臂,慌张地问:“找到药商了?” “母亲,我们还在车上。”姚淑节厌烦,杨淑人平时嚣张,到节骨眼上,不过是个软柿子,没骨气。 “先别找那个药商,你快去品珍楼借钱,让公主去借太子妃要钱…” 于是婆媳两个,很快来了品珍楼。 陆今安已经知道仁德堂拖欠药贩子钱款的事,这个时候借钱给她们,这是有去无回。 “陆东家,我们比赛赢了冠军。” 陆今安十分爽快:“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明天我让人送钱过去。” 婆媳两个喜极而泣,坐了马车回府,又递帖子入宫。 仙源收到仁德堂摊上事的消息,立即就跳起来。 “不是说百分百获利吗?怎么会欠那么多钱?” 杨淑人气得捶胸顿足:“我们遇到骗子了,被骗了,被骗了啊。天杀的骗子。” 仙源问道:“被骗了多少?” 姚淑节举了举手。 “四千两?” “四万两。” 仙源脑袋翁一下。 完了!完了! 她连连踉跄,瘫软在地。 为了赈灾,如今宫里都在节省。 皇兄没了,她已经够寒酸了,那些田地铺子的收成,也被她挥霍得差不多了。 她虽然有仙源这个封地,荣家倒了后,皇上没收了封地的收入。 如今她可怎么办啊? 她没有了母后,又没有了皇兄。 “公主?”姚淑节拉住她,“太子妃是公主的皇嫂,她肯定会管公主的。” ------------ 第291章 收网(二) 仙源不敢再去向宁晚桥借钱,因为她之前就表现出皇兄被宁晚桥克死,所以没有给宁晚桥好脸色。 只怕她现在上门,宁晚桥不但不会借钱给她,而且还会叫她还钱,甚至羞辱她。 “不行,太子妃不会借的。” 仙源反过来抓住姚淑节,愤怒地道,“你说百分之百盈利,不会亏,我才投钱的。如今我的钱进去了,我借的钱也进去了。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被骗,你们把钱还给我,还给我,不还给我,我回宫里跟父皇说,让父皇砍你们的头。” 杨淑人和姚淑节有些害怕,皇帝的威严在那里,谁见了都会抖上三抖。 杨淑人怕皇帝对自己的儿子印象不好,忙道:“好好好,公主等等,等我们两天,我们会把钱还给公主。” 仙源走了后,婆媳两个坐在厅里愁眉苦脸。 翌日,她们两个去品珍楼找陆今安要钱。 谁知管事说陆东家不在,若是要钱,得需要陆东家的手印。 没办法,她们又改到第二天去。 这一次,管事说陆东家不在,刚出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婆媳两个从早上等到品珍楼关门,也没有等到陆今安。 第三天,管事说陆东家去京外收账了,估摸要半个月后回来。 婆媳两个明白过来,这陆今安并不想借钱。 商人重利,品珍楼这种百年的信誉,也不会雪中送炭,只会锦上添花。 婆媳两个坐上马车,竟抱在一起痛哭。 “天杀的骗子啊,竟来骗我这个花甲老人啊,天杀的骗子。” 姚淑节从来不会认输,她想到了宁晚怡。 她决定用换亲的理由,去敲诈勒索宁晚怡。 马车摇摇晃晃入府,下人们搀扶着她们到正厅。 安贾见她们失魂落魄:“母亲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杨淑人又痛哭起来:“儿啊,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仁德堂要倒闭了,母亲被骗子骗了…被骗了啊…” 安贾得知来龙去脉后,碍着是自己的母亲被骗,只能道:“明日儿子去衙门报案,定会把骗子绳之以法。” “大人,没用的,妾已经命人去找过。当地衙门也找不到他们。” 安贾道:“实在不行,就别还钱了,那些药贩子还敢来我们府中闹事不成?” 安贾这一番话,点醒了杨淑人和姚淑节。 第二日,药商来闹事的时候,小厮立即搬出,仁德堂背后的主人是左都御史,谁再敢造次,全部抓去坐牢。 药贩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 有几个不怕死的,状告到了衙门。 还有几个,当街砸仁德堂的店铺。 围观的人立刻到附近的兵马司衙署报案,巡捕很快过来,把闹事的人全部抓了。 穿着粗布的药贩子们跪在地上,卫明渝威严道:“为何当街打砸哄闹?” “大人,是仁德堂仗势欺人,拖欠我们的草药钱不给。如今过冬了,我们没有钱置办过冬的衣物粮食,这是要我们全家人的命啊。” 卫明渝立即就传了仁德堂的管事过来。 管事过来后,颤巍巍地道:“大人,我们不是不给,是没有钱。只要一有钱,我们立马就会结清账款。” 卫明渝一看,这是京兆府尹审理的,他不能越权,只得把案子交到京兆府去。 府尹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加上入冬了,只怕药贩子没有钱过冬会被冻死,立即就判了。 让仁德堂在十日内把钱款还了。 杨淑人立即过来喊冤枉,还把自己儿子搬出来,同时说自己是被骗的。 京兆府尹道:“杨淑人,这是两件事。仁德堂与药贩子签订协议,自然要还清钱款。而骗子的事,本官会再命人去追查。” — 酒楼的雅间里,姚淑节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侧妃给我三万,要不换亲的事,就会泄露出去。不但你被送到庵堂,安武侯夫人也逃不了。” “我去哪里要三万两银子?” 宁晚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歇斯底里。 她已经因为这个事情,被姚淑节勒索了好几回了。 越要越多,现在狮子大开口,直接三万两银子。 “这不是我管的事!七天之内,我要看到三万两。” 宁晚怡气愤地回了大皇子府。 贴身丫鬟见她总是被姚淑节勒索,说道:“依奴婢看,只要侧妃有了身孕,日后事情发生了,大皇子一定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侧妃。” “你以为我不想怀吗?”宁晚怡吼道,“现在大皇子都不到我的院子里来。我怎么能怀?” 之前到她院子里,她都怀不上。 更不用说现在了。 丫鬟缩了缩脑袋:“之前夫人让侧妃去找太子妃,现在太子府的锦衣卫撤了,不如侧妃去求求太子妃。就说日后会帮助太子妃。依太子妃现在的处境,也许会帮侧妃。” 宁晚怡觉得有些可靠。 到时候她怀孕了,不遵守跟宁晚桥的约定就是。 为了拖住姚淑节,宁晚怡变卖了自己的嫁妆,也卖了大皇子和柳青赏赐给她的东西。 一共凑了五千两。 这离三万两还差那么多,去哪里要? 姚淑节看到她只给了五千两,又要威胁宁晚怡。 宁晚怡把脖子一仰,豁出去了:“我嫁妆都卖完了,现在只有一条命,你拿去吧,拿去吧。” 姚淑节知道自己不能逼太狠,只得回府跟杨淑人说。 杨淑人还想仗势欺人,谁知刑部最近刚出台许多律令,要抓一些案子作为典型。 安贾为了仕途,就只能让卖家里的东西。 杨淑人先让姚淑节把嫁妆卖了。 姚淑节虽然不愿意,可嫁人了,不得不答应。 把嫁妆卖了后,得了六千两银子。 加上宁晚怡的五千两,也才一万一,还差两万九。 杨淑人眼睛一黑,只能又卖其他儿媳妇的嫁妆。 但儿媳妇们家境也都一般,左凑右凑,只有六千两。 最后,杨淑人把自己的嫁妆卖了六千。 又把铺子田地卖了,她的棺材本也拿了出来。 其他媳妇又回娘家借了一点。 零零总总,终于凑够了四万两,把欠的债还上了。 左副都御史府被杨淑人和姚淑节挥霍光,已经到了入不敷出,连炭火也得省着用的地步。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不过过了两日苦日子,府里的人就受不了了。 特别是杨淑人的大儿子一房,儿媳妇每天都指桑骂槐,扬言再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就带着孩子回娘家。 府里其他主子们不敢对杨淑人发火,但明里暗里对姚淑节也越来越不满。 最后一起压制,要杨淑人和姚淑节把仁德堂卖了,把钱还给他们。 杨淑人虽然是婆婆,但被几个儿子联名要她卖了仁德堂,她也不敢不同意。 于是,仁德堂终于挂了出去。 ------------ 第292章 朝臣逼迫 立储是头等大事,因而被称作“国本”。 连日来,每次准备下朝,都有一位官员出列,请皇帝立太子。 今天也不例外,最先出来的是工部侍郎李项。 “启禀皇上,太子薨逝已经有些时日,臣等以为,太子之位空虚,于江山社稷无益,故而,臣等恭请皇上重立太子,以安社稷。” 朝臣纷纷下跪。 “恭请皇上重立太子,以安社稷。” 皇帝看着底下这帮屡屡逼他立太子的朝臣,不免想到当年被荣家人逼立太子的情景。 他语气平和地问:“诸位爱卿觉得立谁好呢?” 底下的人纷纷小声议论,但是谁也没有出来回答。 皇帝冷哼:“既然你们心中也没有主意,此事暂且搁置。过后再议。” 刑部尚书喊道:“皇上,皇上,江山社稷为重啊。” 礼部侍郎亦道:“若不早日立下太子,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议论和揣测,更会使皇子们心中不安。前朝各代,为争储之事,血肉相残,不能不防啊。” “你们倒是把自己心中的人选说一说。好让朕心里有个数。” 李项道:“皇子之中,大皇子最为年长,臣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为皇上分忧国事。” 皇帝道:“大封立太子,从未按长幼之分,只看皇子是否贤能。” 刑部尚书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二皇子才智过人。” 都察院御史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三皇子聪敏过人,性子温和。” “够了,此事过后再议。”皇帝道,“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退朝后,皇帝来到御书房,想到最近这帮臣子连连逼自己立储,怒从中来,抓起案上的奏折甩出去。 “这帮人,真当朕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李公公赶紧把奏折捡起来:“太子尸骨不曾找到,卫大人到封溪后还没有查出什么消息来。大臣们担忧江山社稷,也是为皇上分忧。” 杨统领走了进来,把密信交给皇帝。 皇帝看过后,把信扔进火盆。 “这帮人,太子尸骨未寒,各个都想取而代之。” 翌日早朝,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让有封地的皇子们,三日内返回封地,不得违背圣旨。 这一道圣旨,把所有准备争储的皇子们打得措手不及。 若他们一旦出京返回封地,藩王无召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那么争储就更艰难了。 而后宫,刘贤妃带了皇帝的口谕来景阳宫,翁贵妃使用巫术,被打入冷宫。 翁贵妃看了一眼奢华的宫殿,突然大笑起来。 “嫔妾初入宫时,皇上说不管将来如何,都会爱惜嫔妾,永远相信嫔妾。果然人心是会变的。嫔妾这么多年,对皇上一心一意,从没有过怨言。嫔妾被人冤枉,皇上竟是查也不查,狠心夺去嫔妾的封号,现在又打入冷宫。” “这么多年的情谊,在皇上眼里,难道不能得到皇上一个调查真相的承诺?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宠你时你是世间仅有,弃你时便如同路上的一摊烂泥,见了觉得污了自己的身。” 刘贤妃道:“翁夫人别再挣扎了,那些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娘娘,皇上什么时候心软过?” 所以,皇帝不会记住他已经不再宠爱的嫔妃。 荣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还被赐了一杯毒酒,更何况她们这些人? 若是换成德才兼备的朝臣,皇上还会伤心一阵,因为少了一个人帮他治国,辅助政事。 而女人,不过是皇帝挥手就能得到的东西。 刘贤妃太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来不会因为皇帝少给她一分宠爱,便会伤心嫉妒。 — 宁晚桥收到仁德堂挂出来贱卖的同时,也收到了太子府侍卫打探来的消息。 皇帝被逼立太子,不得已把诸位皇子赶回他们的封地。 如今各皇子府都在整理行囊,过两日便会辞别离京。 入夜,宁晚桥忽然收到了曾舒婷送过来的口信。 前段时间,周锦澄经常出门去同夫人们宴饮,这几天白天倒是不出去了,但是又改到晚上出去。 而且曾舒婷跟母亲去平昌侯府做客时,还听到曾氏抱怨说段云舟最近经常跟周家见面,每天忙里忙外,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段云舟的面了。 段云舟手里有兵,周家在兵部和刑部也有人。 如果二皇子想当太子,其实很有胜算。 翁家在朝中没有人担任要职,柳家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 翁贵妃得宠多年,很大一部分是翁家不参与政事,皇帝不会担心自己的权利被架空。 至于三皇子,以及其他皇子,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他们不会冒头。 阮穆宁薨逝,而她现在无权无势,全仰靠腹中这个不存在的胎儿,以及皇帝对这个胎儿的期盼,暂时能平安无事地活着。 — 安武侯府。 安武侯知道皇帝下旨把皇子们赶回封地时,高兴地召集了族人来商讨会议。 “还是族长判断对了,皇上这是要等太子妃诞下皇孙,再立太子。” 族长交代道:“太子妃还没有诞下皇孙前,我们不能高兴过早,万一生下的是公主,跟太子无缘不说,还会令人耻笑。” “想必皇上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也在等太子妃临产的那天。” 一行人又到了宗祠祭拜,希望列祖列宗保佑,让太子妃顺利诞下皇孙。 祭拜完后,安武侯回到院子里,管事说侧妃回府了。 想到宁晚怡就要去封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见面。 安武侯又转身,去康氏的院子里。 康氏看见他,欣慰又心寒:“我以为侯爷不记得自己还有宁侧妃这个女儿了。”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安武侯看向宁晚怡,“父亲也没有什么给你的。到时候让你母亲多给你些银子傍身。” 说到银子,宁晚怡想到自己的嫁妆已经卖了。 若是再没有个孩子傍身,到时候只怕她人财两空。 “女儿不要什么银子。求父亲去信给太子妃,让太子妃替女儿把把脉,生个孩子。” 康氏也下跪道:“侯爷,侧妃回了封地,日后若是生了儿子,说不定也是一方诸侯。难道侯爷还嫌弃自己多一个王孙吗?” ------------ 第293章 逼宫 返回封地的皇子们,纷纷到御书房跟皇帝告别。 皇帝难得对每个人一视同仁,都备了礼。 最先来的是三皇子,给三皇子送了对联。 第二个来的是二皇子,因为武功厉害,送了宝刀。 二皇子从御书房出来,又到了刘贤妃的宫中,跟刘贤妃告别。 刘贤妃感叹皇帝雷霆手段,他们才刚跟朝臣和都督府的人联系好,要拥护自己儿子上位,皇帝一道圣旨,就把皇子们赶回封地去了。 “这一次离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今翁夫人已经被打入冷宫,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你的机会比大皇子要多。” “儿子明天会离京。母妃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事,写信给儿子。” 刘贤妃红着眼睛点头。 阮穆邢已经做好了明晚逼宫上位。 因为这是他离皇位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把握住机会,恐怕以后就会更难了。 刑部、吏部的几个官员,以及中军、左军都督府都会支持他。 — 阮穆隐是第三个来御书房告别的皇子。 皇帝也赠了一副对联给他。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大意是,世人皆为名利忙碌,忙来忙去却忘了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皇帝难得露出了父亲的慈祥,叹道:“父皇在你出生的时候,给你取名“隐”,便是希望你平安,好好地享受生活。” “是,儿子谨记。” 阮穆隐恭恭敬敬地道。 来之前,祖父让他别为母妃求情,只求皇帝让他见母妃一面。 原先祖父让母妃毒杀皇上,然后再拥他登基。 谁知皇帝突然把母妃打入冷宫,又突然把皇子们赶回封地。 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只能把计划延后。 “父皇,儿子明日就要离京,想见翁夫人最后一面。” “去吧。”皇帝挥手。 阮穆隐便跟着公公来到掖庭。 里面的生活虽然肮脏不堪,但是翁贵妃依然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 不过住进掖庭后,她光滑的肌肤就有了皱纹。 “夫人,儿子明日就要离京了,您保重身体。” 翁贵妃抚摸着儿子的脸,眼底没有多少忧伤,却是哭道,“去吧,母亲会好好活着的。” 她递了一封信到阮穆隐手上,“替母亲交给你父皇。他不见我,我却有很多话对他说。” 阮穆隐从掖庭出来,又回了御书房。 此时,三皇子正在里面。 皇帝送给三皇子的对联是:【两箸夹空,更何恋红尘画饼;一钵洗净,方得识白米香粥。】 “人被杂念、贪念纠缠,就体会不到生活的美好。父皇知道你聪敏过人,然而生活不需要繁琐,简单才是本色。” 三皇子下跪,“是,儿臣谨记。” 三皇子出来的时候,阮穆隐正好也进来。 兄弟两个点了点头,就此别过。 皇帝看了眼进来的人:“见过翁夫人了?” 阮穆隐道:“翁夫人让儿臣带了封信过来。” 李公公上来接住,左右里外检查,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递给皇帝。 皇帝看了眼,左不过是一些骂他薄情的话,以及当年如何宠爱她。 但是在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变大,忽然倒地昏厥。 李公公吓坏了,忙喊道:“快来救驾,快救驾…快去请太子妃入宫!” 阮穆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杨统领已经进来。 李公公忙道:“大皇子谋害皇上,关押起来,待皇上醒了再定夺。” 阮穆隐扑通下跪,“不是本王,不是我…不是我…” 杨统领却是不动,还让手下的人把御书房围起来,任何人都不许见皇上。 — 皇子们纷纷离京,刘贤妃知道皇帝虽然薄情,心底还是会难过,所以熬了些安神的汤过来。 没想到看到禁卫军把御书房围了起来,而且几个大臣要见皇帝,皇帝也以在送别皇子为由,通通不见。 方才她可是看见大皇子进去了,现在一直没有出来。 刘贤妃觉得事情不对劲,忙让自己的心腹在这里观察。 而她则回宫里,让姑姑出宫去二皇子府,也许大皇子要逼宫了,杨统领很可能是翁家的人。 如今卫明耀去封溪,那么皇宫很可能早就被翁家控制住。 姑姑一路来到宫门口,果然看见宫里守卫森严,而且侍卫比以前多了一倍。 姑姑很快来到二皇子府,去阮穆邢的院子时,正好碰到曾舒婷从里面出来。 曾舒婷特意停了一下,想到姑姑慌张的样子,又返回去,并且让自己贴身的丫鬟帮她看着点,有人来了叫她。 “王爷,御书房被禁卫军围住了。娘娘怀疑杨统领是翁家的人,估计今晚就会逼宫。娘娘让王爷赶紧通知刘家、周家,还有平昌侯,做好准备。” 当年荣家被抄家,全都是卫明耀和杨统领的功劳。 而皇帝也极为信任他们二人。 没想到这个杨统领,是翁家的人。 阮穆邢没想到翁家胆大包天,今晚就敢逼宫,也十分好奇翁家用什么法子控制住皇帝。 “好!本王便以救驾的名义,打入皇宫。再趁机让人杀入太子府,把太子妃和遗腹子杀了,嫁祸给大皇子府。” 于是,阮穆邢回刘家,让周锦澄回周家。 周家知道后,让段沐秧回段家。 段三爷听了,连夜去京都卫所,跟段云舟说了准备起兵的事。 段云舟并不想反,因为皇帝还没有死。 而且,他知道不管谁登基,宁晚桥和孩子都会死。 段三爷苦口婆心道:“侯爷,禁卫军包围御书房,证明皇帝已经被控制,他们很快会假传圣旨,宣大皇子登基。到时候二皇子落了先机啊,我们会功归一溃啊。” 段云舟仍然不说话。 他寻思,如果他帮助二皇子上位,到时候请求二皇子留宁晚桥一条生路,赏赐给他,也许可行。 在段三爷一声声催促下,段云舟无声应下。 三爷高兴得急匆匆去周家,把段云舟答应帮忙的事说了。 — 曾舒婷在自己的院子里坐了两个多时辰,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告诉宁晚桥。 一是,这关乎二皇子会不会成功。 二是,她父母不能给她什么帮助,走到现在,都靠宁晚桥帮忙。 如果宁晚桥死了,以周锦澄的性子,她要是没有了阮穆邢的宠爱,日后很可能孤立无援,不知道找谁帮她。 丫鬟道:“太子妃如今没有什么势力,奴婢觉得,告诉太子妃,让太子妃赶紧逃离出京,不会影响王爷的事。日后侧妃若是遇到困难,还可以偷偷求助太子妃。” ------------ 第294章 开药 秒凝最近几天都去镇北王府找秒月,但怎么转都找不到人。 回家问尹氏,也说自从上次尹氏被人绑架回来看过她一次,后来没有回来过。 秒凝只能去问跟秒月一起被翁贵妃送给阮穆棱的另外一个宫女。 “奴婢最后一次看见秒月姑娘,是在娘娘被夺去封号的前一晚。当时秒月煮了一碗安神的汤,端去给二公子。后来,奴婢就没有看见秒月姑娘过了。” 秒凝眼皮跳了跳,直觉妹妹出事了。 她潜进秒月的房间查看,房间里的东西很整齐并没有移动,也没有少衣服或者鞋子,更没有显示被主子安排出京去做任务。 秒凝想了想,决定用尹氏想看一眼女儿这个借口,去问一下秒月的行踪。 很快,她来到阮穆棱的院子。 刚要推开门进去,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祖父,圣旨已经拟好了,明天早朝时,太监会宣旨,让我登基。” 这是大皇子的声音。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要解决掉太子妃和她腹中的胎儿。” 秒凝惊得赶忙逃离镇北王府,急匆匆回太子府去。 这时,屋子里突然开门,一位黑衣人左右看了看,这才对里面的人道:“已经走了。” 翁老爷子点头:“若太子妃逃离出京,我们便一举拿下杀之。若她留在太子府,到时候趁乱围杀。” 出京的话,没有那么多人保护,更容易杀。 留在太子府,被杀也是个时间的问题。 - 宁晚桥看着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宁晚怡,问她:“侧妃是不是没钱了?” 宁晚怡被戳中痛处,跳起来:“你说谁没钱?” “你头上戴的这些首饰,街上不过卖几百文。以前在府里,你打赏给自己的丫鬟都嫌寒碜。” 宁晚怡气道:“你别说这些。今天我偷偷来太子府,就是让你帮我把个脉,明天我就回封地了,到时候想要孩子就更难了。” 宁晚桥冷笑着看她:“我凭什么帮你?” “父亲说,我们都是姐妹,如今我要回封地了,你便赠送几粒药丸给我,当作临别礼。” “父亲说?”宁晚桥讥讽,“你说说看,这么多年来,我听过父亲的话吗?” “你!”宁晚怡气了好一会儿,最后道,“你帮我的话,以后我也会帮你。太子薨逝,你们孤儿寡母,肯定需要人帮忙。” “你能帮我什么?让你帮忙?我看我会死得更快。” 宁晚怡没想到宁晚桥这个处境了,嘴巴还这么犟,“我告诉你,你别后悔。” 康氏忙拉住自己女儿,要不是别的大夫一直不能让自己女儿怀孕,她也不会跟着女儿上门来求辱。 康氏谄媚地道:“太子妃跟宁侧妃都是姊妹。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侧妃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封官加爵,安武侯府也会步步高升。而安武侯府也是太子妃的娘家,太子妃不会吃亏的。” 宁晚桥道:“母亲既然肯软下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当日母亲问过我这件事,我说过了,也要把大皇子叫来。生孩子不是女子一个人的事情。” 康氏赔笑道:“太子妃也知道,侧妃哪有那个资格让大皇子过来把脉。” 宁晚桥道:“若大皇子不肯配合,我开了药也没有用。这个药要男子配合一起吃。” 宁晚怡立即道:“你开给我就行,别的……” “你闭嘴。”康氏呵斥宁晚怡,低声下气对宁晚桥道,“太子妃别跟侧妃计较,她被母亲宠坏了。” 宁晚桥道:“我要是跟她计较,她早就死了,坟头草已经有她高了。” “你!”宁晚怡气得脸红脖子粗,但是被康氏紧紧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对宁晚桥又翻白眼又瞪眼。 宁晚桥让秀茶帮她去药房拿药过来,然后递给康氏。 “这瓶小一点的药丸,女子吃。这瓶大一点的药丸,给男子吃。同房前吃。也可以每天早上和晚上吃,只是得需要连吃半个月。” 康氏笑着道:“多谢太子妃。” 母女两个心满意足地拿着药走了。 秀茶道:“夫人真是心大。” “她们这是走投无路。来我这里低声下气说两句话,又不挨皮肉之苦,不过是被我呛了两句话而已。大皇子妃一直没有孩子,日后宁侧妃真的怀孕生下孩子,很有可能继承爵位。” 芙清道:“如此一对比,确实是最划算的买卖。” 时雨急匆匆走进来:“太子妃,东角门的守卫说二皇子府曾侧妃的丫鬟在门口求见。” 不一会儿,曾舒婷的贴身丫鬟进来,脸色不是很好,整个人有点惊弓之鸟,慌慌张张的。 宁晚桥道:“曾侧妃胎儿有异样?” 丫鬟忙跪下道:“奴婢…奴婢…” 她看了眼旁边的人,估摸着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也许是曾舒婷的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私事,宁晚桥便让她们都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丫鬟急道:“太子妃快逃吧,现在就逃走,王爷很快就会让人围杀太子府。侧妃特地让奴婢来告诉太子妃的。” 乍一听,宁晚桥并不明白丫鬟说话的前因后果。 既然二皇子敢围杀太子府,那就是要造反。 明天皇子们就回封地了。 白天他们要是不走,估计皇上就会以谋逆之罪降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道:“你放心就是,有皇上在,没有人敢围杀太子府。” 丫鬟忙道:“皇上,皇上被控制了。” “你是说,皇上被控制住了?” “侧妃偷听到王爷和刘贤妃身边的姑姑说的。杨统领带领禁卫军包围御书房,宫里的侍卫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送走丫鬟,宁晚桥却是半信半疑。 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可能会故意放假消息出来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 这个时候她要真是听一家之言信了,逃离出京,说不定很快惨死。 她招来蒙统领询问,“太子在宫里,可有眼线?” “有。太子妃要联系他们?” “去问问他们,如今宫里是什么境况。” 不过还不待蒙统领联系宫里的眼线,眼线已经偷偷送消息到太子府了。 御书房被围起来,宫里增加了许多人手,朝臣有事禀报皇上,内侍监都以皇上送别皇子伤心为由拒绝了。让明日早朝再禀报。 ------------ 第295章 密信 陈国公府。 平日府中很少吃午饭,卫明渝今日休沐,就去老夫人院子里请安,顺便陪陪老夫人。 刚坐不到一会儿,陈国公便走进来,叹道:“皇上也许真是年迈了,今天不但不上朝,为了送别皇子们,连朝臣也不见了。方才我去求见皇上,公公们说皇上让明日早朝再奏。” 老夫人道:“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皇上人到中年,又刚失去太子,心志和气力越来越差也是难免的。” 陈国公道:“母亲说得是。若是明耀还在京中,可以让明耀劝劝皇上。儿子看啊,还是等明日早朝吧。” 卫明渝道:“大哥离京已经有二十天了,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回京。” 这时,管事匆匆进来禀报:“锦衣卫的人来了。” 陈国公和卫明渝对视一眼,以为是卫明耀来信了。 父子俩快步走到前院,一位身穿粗布服的男子气喘吁吁地道:“国公爷,出大事了。皇上昏迷不醒,已经被大皇子控制,明日早朝他们就要宣布圣旨,让大皇子监国。” 陈国公一下子也慌张起来:“那你们锦衣卫的人呢?” “卫大人出京了,现在同知主事,同知和杨统领都是大皇子的人。属下被卫大人留在京中,若是有事,便让属下来找国公爷。” 陈国公也没有什么主意。 皇上昏迷,太子薨逝,本就应该由其中一位皇子监国,这无可厚非。 而且皇上只是今日不早朝,不见臣子,他若是集结一帮臣子去见皇上,也实在说不通。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们能不能成功揭发大皇子? 若揭发大皇子成功了,那拥护谁上位? 皇上把皇子们赶回封地,大家都能看出来,皇上在等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就算太子妃生出皇孙,等到皇孙能处理政事,也得十二岁以后。 这十二年,谁敢保证以后不会还是皇子们登基? 卫明渝道:“父亲,依儿子看,您先跟其他人一起进宫面圣,看看是怎么回事。” “也罢。父亲再进宫去看看。” 这时,管事又进来禀报,说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自称是东城兵马司的,要见二少爷。 卫明渝立即就想到了开阳和安成。 人进来后,果然是他们两个。 大半年不见,两个人如街头乞丐,全身污泥,衣服破败不堪,身材如竹竿,只有皮包骨。 “大人,属下终于回来了。” 开阳和安成眼眶含泪,拿出信来。 “属下回来的时候,太子给了两封信,这封给皇上。还请国公爷把信送进去。” 陈国公立即拿上信,就要出去。 开阳忽然又道:“对了,太子被炸死的矿山,有谋逆者在里面偷偷制造兵器。” 陈国公立即又返回来:“你是说,矿山中有人私自制造兵器?” “属下亲眼所见。我们两个还被抓进矿洞中去。” 陈国公看了眼手上的信,也许太子给皇帝的密信里,就提了这件事。 如果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根本不可能再看这封信了。 卫明渝道:“父亲,兹事体大,您拆了信来看,入宫面圣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陈国公便拆了信。 上面写着,太子会先去矿洞查看,待封溪泄洪过后,再去追查刀剑甲胄的去向。 既然有刀剑甲胄,就一定会有兵马。 若是不把这些兵器和精兵找出来,只怕会危及江山社稷。 陈国公合上信,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原来矿洞内竟然有人在制造兵器,难怪太子会薨逝于矿洞内。明耀此番前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父亲,依儿子看,若是他们已经转移兵器,很可能冒充卫兵,秘密前来京城。” “如此看来,皇子们中定会有一番争斗。不管谁登基,太子妃处境如履薄冰。若是又重提水妖,太子妃只怕难逃他们的魔爪。” 开阳道:“水妖是无稽之谈。属下亲眼看见一帮人,把镇水神兽推下水去。属下为了逃避追杀,才会被抓进矿洞里。” 陈国公叹道:“看来这帮人心机之深,把皇上和太子都算进去了。最近皇子们到处拉拢朝臣,五军都督府都有自己拥护的皇子。而拥护太子的大多是文官。如今太子妃肚子里的胎儿不知男女,他们不会贸然出头拥护太子妃,最多暗中护送太子妃出京,保护好遗腹子,以待来日。” 卫明渝提议道:“若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太子妃都难以保命。不如儿子今夜便先秘密护送太子妃出京?” “也罢。这一路肯定会有很多刺客刺杀太子妃,你武功高强,不惜代价,也要把太子妃送到镇北军中去。” 卫明渝疑惑:“太子与世子交好,太子薨逝,不见世子来信。如今太子妃身处险境,也不见世子来信。实在怪异。” 陈国公一琢磨,也觉得事情蹊跷:“若是不能到镇北军中去,只能暂时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商量好后,卫明渝和安成、开阳,便秘密赶去太子府。 — 秒凝从镇北王府回来后,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向宁晚桥说自己偷听到的消息。 万一宁晚桥知道她在为大皇子登基的事行事,日后宁晚桥还会把学堂的事务交给她吗? “秒凝姑姑是不是要找太子妃?” 秀茶从宁晚桥的屋子里出来,看到秒凝一直在来回踱步。 “哦…”秒凝表情有些僵硬,“我是在想点事情。” “若是有什么困难,跟太子妃说一说。” “不是…我…” 秒凝有些犹豫,上次她提出会护送宁晚桥出京,宁晚桥并没有答应。 如今再一提,宁晚桥会答应吗? 她还是希望宁晚桥能活下来。 逃离京城也许还能活,如果就在京城,就是早死晚死的事。 这时,蒙统领进来,说请太子妃去前院,有客人来。 宁晚桥便跟着蒙统领来到前院,看见卫明渝、安成、开阳三人。 她还来不及询问安成和开阳怎么成这副落魄的样子,开阳立即递了一封信过来。 “这是一个月前,太子命属下给太子妃的。” 宁晚桥撕开信,快速扫过。 上面说的是一些思念她的话,以及问她腹中胎儿的情况,还有问她还孕不孕吐?胖了还是瘦了?能不能吃得下饭。 宁晚桥让他们稍等,又返回自己的卧室,拿布帛来罩住,终于看到阮穆宁真正想对她说的话了。 阮穆宁要去矿洞调查刀剑甲胄的事,若他出事,镇北王府又没有来信给她,就让蒙统领护送她出京,他已经为她安置好一切。 ------------ 第296章 宣旨入宫 宁晚桥合上信,心突突地跳,有些慌乱。 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原先她还想着,也许阮穆宁并没有出事,但看他把后面的事也想到了,宁晚桥虚无缥缈,茫然失措。 “太子妃,您没事吧?”秀茶担忧地扶住她。 宁晚桥强稳住心神,扶住桌子,“没事。” 秒凝道:“奴婢愿意用命护太子妃出京。保护太子妃顺利诞下皇孙。” 而芙清急匆匆进来,“卫大人和蒙统领在院子外等候太子妃,希望太子妃现在就出京。他们一定会把太子妃安全无恙送到太子给太子妃安置的府邸。” 宁晚桥伫立不前。 秒凝和时雨一起催促。 “若是明日大皇子监国,二皇子肯定会血洗太子府。即便二皇子没有成功,大皇子也会找其他借口降罪下来。到时候太子妃只有死路一条啊。” “蒙统领已经备好马和人手,只要太子妃活着生下孩子,我们就还有希望。” “太子妃,奴婢求您别再犹豫了。” 宁晚桥紧紧握着桌沿,心慌乱如麻。 她骨子里并不想就这么走了。 “下官会不惜一切护送太子妃出城。” “属下会不惜一切护送太子妃出城。” 卫明渝和能统领跪在院子外喊道。 “奴婢求求太子妃,您别再犹豫了。我们拖得越久,逃跑的时间越少。” 秒凝催促着。她不希望宁晚桥就这么死了。 时雨又道:“秒凝姑姑说得对。太子妃只要逃出京顺利产下皇孙,日后随时可以报仇。” 宁晚桥耳边不断有细小的声音催促她快点逃。 孩子! 她现在能仰仗的是孩子。 但是她肚子里并没有孩子。 如果没有孩子的话,太子的仇报不了,而她很快会在大封变成通缉犯。 以她现在的势单力薄,估计只能隐姓埋名苟活一辈子。 她这一走,东宫、太子府的下人们、宁宅、以及所有的宁氏族人,都会被杀! 不行! 她不能走! 她从来不是逃兵! 宁晚桥走出屋子,看到护送她的十几个侍卫已经跪在外面,哀求着她快点离开京城。 皇子们都在准备起兵造反,有的想控制京城,有的在为自己寻找更好的退路。 乱世可以成就一切。 成功了为王侯,败了为寇。 “我知道你们衷心。” 宁晚桥坚定道,“但我不打算走。” “奴婢们请太子妃离开。” ”属下请太子妃离开。” 所有人都在磕头请求她。 “这里有我辛辛苦苦创立的心血,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这时,管事匆匆跑过来道:“宫里来人了,皇上突然晕倒,请太子妃立即入宫去为皇上治病。” 蒙统领道:“太子妃,这是请君入瓮,不能去啊。” 宁晚桥自然知道,她若是这么进去了,估计直接身首异处。 但如果不进去,那就是抗旨。 她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做好万全准备后。 可如今她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让她进退两难、身陷囹圄的困境。 过了一会儿,宁晚桥才开口,“你先去前院回话,太子妃孕吐厉害,要缓一缓才能入宫。” 管事便去前院回话。 太监听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一个入宫去禀报。 - 慈宁宫已经被禁卫军包围起来,宫女们询问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太后躺在贵妃椅上,半闭着眼,叹道:“老了,老了,从高祖,到先皇,再到皇上,如今到这帮孙儿,太多人被权利迷花眼。也不知太子那唯一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姑姑道:“太后放心吧,太子妃聪慧,奴婢相信太子妃肯定吉人天相。” 而各宫嫔妃们,已经被软禁起来。 禁卫军把后宫全部围起来,不让一个人进出。 刘贤妃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殿里,手中的手帕来回搅动,估摸着自己儿子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了。 她即希望儿子别造反,不管怎么样,还是个王爷。 但又希望儿子造反,赢了便是皇上。 她便贵为太后,不再受制于人。 而其他妃嫔,则是不希望自己儿子卷入到这场腥风血雨的争斗中来,希望日后在出宫典的时候,能跟着儿子回封地去生活,离开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 禁卫军控制皇宫后,翁贵妃已经从掖庭出来,恢复了自己以往的雍容华贵。 如今正跟大皇子在御书房里,看着御医替皇上诊治。 皇帝身体强壮,若是突然死去,难免会引起怀疑。 所以,他们要御医吊着皇帝的命,但是又不能让皇帝醒来,要把皇帝控制在半个月后才能殡天。 阮穆隐坐在龙椅上,闭着眼,想象日后朝臣跪拜自己的样子。 脑中已经听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 他等这一刻,等了十几年了。 日后再也不需要看皇帝的眼色生活。 这时太监进来报,“娘娘,王爷,太子妃孕吐厉害,说要等等再入宫替皇上诊治。” 翁贵妃怒道:“她会医术,孕吐这等小事还能难道她不成?不过是为了想办法逃走。” 阮穆隐道:“母妃请勿动怒,太子已经死了,皇上昏迷不醒。她一个女流之辈,就算抗旨不进宫逃跑,也跑不远。” 翁贵妃想到自己被皇帝冤枉使用巫术,便愤恨道:“母妃可不希望她这么容易便死掉。” 宁晚桥真的没有孕,便治她个欺君之罪,再打入掖庭狱,慢慢折磨她。 如果真的怀孕,先把她腹中的胎儿打掉,再把她打入掖庭狱折辱她。 太监又急匆匆出宫去太子府。 此时,陈国公已经召集了一众朝臣入宫,在太和殿前求见皇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太监道:“皇帝今日要送别皇子,若是有重要的事情,明日上朝再奏。” 刑部尚书和工部侍郎李项也正好进宫来,听到太监这么说,二人便打道回府。 看见陈国公和其他官员并没有走的意思,二人便劝:“皇上勤政,今天要送别皇子们,修养一日,情有可原。我们做臣子的,也应当体谅。” 陈国公道:“本官有紧急事情汇报,多耽搁一刻钟都不行。” ------------ 第297章 布局 太子府。 宁晚桥在台阶上来回踱步了半个时辰,额头上不断冒出一层层汗。 秀茶担忧道:“太子妃,您坐下休息一会吧,小心腹中胎儿。” 宁晚桥却像听不见似的,继续来回踱步,眉头微蹙思考着。 卫明渝道:“太子妃,让属下先送您出城。太监入宫去禀报了,只怕很快便会返回来,要您入宫去为皇上治病。” 宁晚桥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时雨和芙清:“你们跟我进来。” 进入屋子里后,宁晚桥小声道:“时雨会武功,芙清认识平昌侯府的老夫人。” 时雨问:“太子妃要奴婢抓老夫人?” “平昌侯与二皇子府是姻亲关系,想必平昌侯会拥兵助二皇子上位。平昌侯孝顺老夫人,抓住老夫人后,你们便把老夫人就近关到客栈去。再让老夫人误以为你们是二皇子府的人。” 芙清道:“太子妃,可老夫人认识奴婢。” “你带时雨认出老夫人后,便回来跟我禀报事情的进展,别跟着他们去就是。” 于是芙清和时雨,以及府里的两名侍卫驾马车出府去了。 宁晚桥又请了秒凝进来,让她跟两个侍卫去请段云舟过来。 秒凝虽然疑惑,但还是去了。 她会武功,所以骑马去请段云舟,这样能快一点回来。 接着,宁晚桥又让秀茶进来,让秀茶去找周子御和李清悦。 秀茶不解,这个节骨眼上,找他们做什么。 却并没有多问,而是点点头,“奴婢知道。” “让他们两个把自己祖母,以及他们那些狐朋狗友都把自己祖母请出来,一同去梨园看戏。记得,就说他们请,别让他们说是我请。” “是,奴婢记住。” “还有,让几个侍卫跟你一起去。让他们分散到五军都指挥使府中,只要这五个府的老夫人和孙儿出来,便挟持他们,送到太子城外的山庄去。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你们都不许放他们出来。” 就在秀茶准备走时,宁晚桥又道,“禁卫军杨统领的母亲和儿子,记得要特别'关照'。” 周子御和李清悦两个人,平日在京城众多的纨绔中,作威作福。 让他们去叫那些纨绔带自己的祖母出门看戏,最是合适。 而祖母,一向又是最疼爱自己孙儿。 只要孙儿一开口,只是请自己去看戏,自然也乐意出门。 屋外的蒙统领和卫明渝,看见丫鬟们都出去了,也不知道宁晚桥给她们安排什么任务。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卫明渝对着屋里喊道:“太子妃可是有计划了?” 宁晚桥开门出来,“一会儿我入宫去,还得请卫大人和蒙统领一同随我进去。” 卫明渝问:“太子妃若进去,万一被抓住,只怕凶多吉少。” 蒙统领亦道:“属下请太子妃三思。” “既然逃跑也避免不了被杀,住在太子府也会面临被围杀,不如进宫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毒害皇上的,说不定还会寻到一线生机。” 卫明渝道:“太子妃可有想过,万一皇上已经殡天,不会醒来。太子妃进去了,也于事无补。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到能执政,也要十二年后。这期间,这大封的皇位,臣子们还是会选一个皇子来拥护。” 蒙统领附和:“太子妃若是进宫,只怕连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属下请太子妃慎重啊。” 宁晚桥摆了摆手:“我心意已决。” 这时,管事又慌忙过来,“太子妃,宫里又来圣旨了,命您立刻入宫,否则视同违抗圣旨,侍卫们便会闯入太子府来,押送太子妃入宫。” “跟他们说,我孕吐厉害,身体虚弱,有些见红,待我喝了药便进去。若皇上醒着,相必也会谅解我。” 管事又急匆匆去前院,跟太监回禀了宁晚桥的话。 太监想到皇上平日就极其关注这个未出世的孙儿,也不敢造次,只能又返回宫里去禀报。 蒙统领和卫明渝两个人在大冷天里,紧张得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只怕太监下次再来,便会以宁晚桥抗旨为由,押宁晚桥入宫治罪了。 宁晚桥知道今天要打一场前所未有的心理战。 这一入宫,只怕也没有时间吃饭了。 她立即让人送饭食过来,也给蒙统领和卫明渝送了一份。 但蒙统领和卫明渝却食不知味,根本吃不下。 在看到宁晚桥连吃两碗饭后,他们暗道自己的心境还不如太子妃。 于是两个人也快速地用了饭菜。 这时,芙清终于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子妃,时雨,时雨姐姐,已经完成任务了。” 宁晚桥让她赶紧喝些水,坐下休息休息。 与此同时,秀茶也回来了,小声道:“太子妃,侍卫们已经把那几位老夫人和她们的孙儿押到城外的山庄,其他老夫人现在在梨园看戏。” 宁晚桥用这些在梨园看戏的老夫人来掩饰那些被她关押的人。 也好叫那帮人没有那么快发现自己丢失了家人。 宁晚桥点头,现在只剩下秒凝这边了。 约莫一柱香,秒凝也回来了,说段云舟在院子外等她。 宁晚桥出来后,卫明渝和蒙统领不解地看她。 段云舟可是二皇子的人,这个节骨眼上,万一段云舟知道他们要逃走的计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而宁晚桥跟段云舟接触,是因为她了解段云舟,知道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 如果去跟五军都督府的其他人接触,她没有把握说服那些人,也没有胜算达到自己的目的。 段云舟看了眼卫明渝和蒙统领,他还担心宁晚桥出事,原来多的是人操心她的生死。 他作揖行礼:“太子妃找下官?” 宁晚桥请他往前几步说话。 “皇上下旨,请我入宫治病,我想请段大人带兵入宫,保证我替皇上治病期间的人身安全。” 段云舟道:“太子妃所求,下官理应唯命是从。但是如今京中诡谲多变,下官认为太子妃不必淌这趟浑水。” 宁晚桥道:“宫里下了圣旨,已经连催几次,若是我再不入宫,会被以抗旨为由缉拿。” 段云舟却道:“让卫大人和蒙统领护送太子妃出京暂避,待京城安定了,下官会求皇上开恩,放太子妃一条生命。” “看来,段大人已经跟二皇子达成合作了?” 段云舟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卫明渝,觉得卫明渝对宁晚桥定是图谋不轨。 “太子妃一介女子,没有必要掺和进夺嫡争斗中来。” 宁晚桥道:“段大人是不是想说,待二皇子登基,段大人求二皇子看在从龙之功上,把我赐给段大人?” 段云舟被说中,表情一僵:“下官不会嫌弃遗腹子,定会保护好太子妃母子。” 宁晚桥问:“段大人如何保证二皇子登基了会守信用不杀我?” 段云舟道:“下官手上有兵马,他如何敢不守信用?” 这时,府里的小厮过来,说平昌侯府的小厮在东角门,有急事要见段云舟。 小厮来了后,跪下道:“侯爷,老夫人、老夫人不见了。小的们察看了一番,发现,发现…” “快说发现什么!” 段云舟一听曾氏不见了,急得大吼。 “小的们发现是二皇子府的人做的。” 段云舟面色如土灰,前段时间,因为皇帝还活着,他并不想支持任何一位皇子。 是以,他一直拒绝二皇子府的来往。 如今他决定助二皇子登基,这帮人怕他变心,知道他孝顺,竟劫持了母亲来作为人质。 如此歹毒,如此不信任他,怎能不叫他心寒? 宁晚桥趁机道:“二皇子连段大人都不信,又怎么会放过我们母子?我现在所求,不过是让段大人带兵入宫护驾,看看皇上是不是已经殡天,顺便保证我入宫后,能活着出宫。” ------------ 第298章 二皇子做的 段云舟现在认的君是皇帝,下一代的君认的是太子。 但现在太子薨逝,二皇子府的人说皇帝已经殡天。 大封必须就得一个出来登基。 他认为二皇子最适合,所以才会拥护二皇子。 然二皇子如此不信任他,抓住他的母亲让他明日准时出兵,这无疑戳中了他的逆鳞。 还未当上皇帝,就如此待他。当真是卑鄙小人,品行恶劣,怎比得上皇帝和太子的三分之一? 也许,二皇子府跟他说皇帝已经殡天的消息也是假的,为的是让他答应出兵呢? 既然宁晚桥要入宫去,他正好也进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不叫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下官这就回军中去,太子妃等候下官的消息。” 段云舟说完,带着小厮匆匆离去。 宁晚桥往回走,看见卫明渝和蒙统领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太子妃接下来可是要入宫去?”卫明渝问。 “再等等。”宁晚桥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西斜。 看样子已经到申正了。 再过一个时辰,太阳落山,夜晚就要来临。 宁晚桥回到堂屋里,段云舟去集结兵马不会那么快,催她入宫的圣旨肯定快到太子府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了,她叫来两个侍卫,让他们装成二皇子府的死士,去把杨老太太的随身手镯,以及他儿子今天穿的衣服送到杨府去。 侍卫们按照她的吩咐,很快将东西送到了杨夫人的手上。 杨夫人起初不信,让小厮去梨园察看老夫人和小少爷在不在那里看戏。 得到不在的答案后,杨夫人顿时慌了神。 小儿子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平日当眼珠子宠。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哪还能活啊? 看着眼前两个穿黑色衣服的凶神恶煞男人,杨夫人惊慌失措道,“你们,你们要多少钱?” “我们主子希望杨统领最好别站错队。” 杨夫人根本听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命人去宫里把这件事禀报杨统领。 杨统领看到母亲的玉镯时,气血上涌,怒问:“他可说自己是何人?” 府中小厮回:“他们只说让杨统领别站错对就走了。” 杨统领从二皇子猜到三皇子,再从三皇子猜到五皇子,一直不敢确定是谁绑了自己家人。 直到卫兵来报,说段云舟带着兵马,现在正在进宫来,杨统领终于明白过来,是二皇子挟持了他的老母和儿子。 这是想让段云舟这个妹夫,以护驾的名义,提前入宫驻守。 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 二皇子竟如此歹毒,可恨!可恨! “让夫人加派人手去找小少爷和老夫人。” “是。” 杨统领紧握腰刀,咬牙切齿。 待他找到母亲和儿子,定不会饶过这帮人。 杨统领急匆匆进入御书房,打算禀报段云舟带兵准备入驻皇宫的事,却看见阮穆隐坐在龙椅上。 他忙下跪:“殿下,段大人率兵准备到宫门口了。” 在暖阁里的翁贵妃闻言,立即走出来:“杨统领是禁卫军首领,这是你们的地盘,难道他还敢擅自闯入不成?” 阮穆隐道:“没有皇上命令,擅自带兵入宫,视同谋逆。杨统领只管乱箭射死,后果本王来负。” 杨统领踌躇不定,最后还是咬牙道:“请殿下恕罪,恕臣不能听命。” “为何?”阮穆隐气得站起来,指着他道,“关键时刻,你竟然说不能听命?” 翁贵妃问:“杨统领做事稳妥,既然在抄荣家时能不遗余力,如今临阵变卦,可是有什么原因?” “臣的母亲与儿子被二皇子抓了起来。只要臣找到母亲和儿子,会立刻清除这帮二皇子的人。” 阮穆隐怒道:“你可知道,计划推迟一刻钟,便会有数不清的意外?大丈夫既然要立业,应当狠下心来。你阻拦他入宫的时候,并不妨碍找母亲和儿子。” “恕臣不能听命。”杨统领道,“若是不能确定母亲和儿子安全,臣要今后的荣华富贵又有何用?” “你!”阮穆隐气得说不出一句话,要不是禁卫军只听命于杨统领,他当下就杀了杨统领,换一个人上来。 翁贵妃知道杨统领心意已决,而他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故作感同身受地道:“本宫能理解杨大人的决定。既如此,我们便多加派人手,在京城搜查。想必很快会找到杨老夫人和小公子。” 翁贵妃同时也是要给翁老爷子传递现在的情况,询问翁老爷子他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 芙清和秀茶刚帮宁晚桥穿戴好太子妃的朝服,管事匆匆跑过来禀报,“宫里的太监说太子妃再不入宫,跟来的侍卫便要闯进后院来,押送太子妃入宫去问罪。” “知道了。”宁晚桥挥手让管事去回话。 秀茶和芙清不能跟她入宫去,只有时雨和秒凝能跟她进去。 虽说秒凝刚才一直很衷心地愿意牺牲自己护送她出京,但是当秒凝在看到翁贵妃这个自己真正的主子时,宁晚桥并不敢保证秒凝会站在她这边。 人性经不起考验,何况这种关乎许多人生死的关头,她不会冒险。 所以方才,秒凝骑马回来时,宁晚桥递给她的水里加了安眠药。 接下来的事情,秒凝隐身,可能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时雨是皇上的人,皇上的意思,就是她的任务。 所以,时雨一定会豁出性命保护她和她腹中的胎儿。 最后宁晚桥只带了时雨上马车。 至于蒙统领和卫明渝,既然段云舟已经出兵了,他们只需要在宫门口等待就行。 下了马车后,宫门口整齐有序地分了好几队人马在巡逻。 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 段云舟带的士兵穿的是黑色甲胄,手握长刀。 禁卫军穿的是黄照甲胄,头戴长剑。 所有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脸上似乎写着,擅自闯入者死! 她入宫十分顺利,到太和殿门前时,并没有看到陈国公和其他大臣。 坐上软轿后,有个太监递了张纸给她。 说陈国公原先和一帮臣子们跪在太和殿门前求见皇帝。 后来段云舟以护驾的名义带着士兵进宫,本以为会跟禁卫军打起来,谁知道杨统领却并没有多说,这么生生忍住了。 卫兵入宫后,陈国公和其他臣子,就从太和殿门前去了乾清门那里求见皇上。 大家这才得知,皇上中毒了,所以宫里才会戒严,各宫娘娘们才会被禁卫军包围起来。 为的是防止皇上昏迷的消息泄露出去,也为了方便锦衣卫找出下毒真凶。 宁晚桥把纸撕碎,这帮人,真是贼喊抓贼,把谋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 第299章 假哭 软轿很快来到乾清门前,一群大臣站在门前小声低语讨论皇帝的病情,段云舟和杨统领也在里面。 宁晚桥下了轿后,太监便进御书房里去禀报。 段云舟借她等待的时机,过来向她行礼:“下官请太子妃借一步说话。” 于是两个人来到隔着人群十多步远的地方。 “方才下官已经进去看过皇上,皇上确实还有呼吸。太子妃尽管安心替皇上诊治,下官一定会尽所能保护太子妃出宫。” 宁晚桥点了点头,这时陈国公和其他臣子们便又过来请求她。 “求太子妃一定要治好皇上啊。” “求太子妃一定要治好皇上啊!” “诸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豁出性命,宁晚桥也得把皇帝救醒。 太监出来,尖着嗓子道:“请太子妃进殿。” 宁晚桥跟随太监进入,看到珠帘后面站着翁贵妃和阮穆隐母子两个。 阮穆隐垂首伤心地跪在床前,翁贵妃则坐在床边,呜呜咽咽地哭泣,手帕时不时擦一擦眼角的泪。 宁晚桥先问道:“娘娘已经恢复封号了?” 翁贵妃这才察觉到她来似的,抽噎着道:“原来是太子妃来了。皇上知道本宫冤枉,就命人放了本宫出来。今天皇子们入宫来告别,皇上知道我们母子日后很难再见上一面,特意允了本宫一同过来,谁知,谁知…” “呜呜呜呜…”翁贵妃大哭起来,后面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要说起来,翁贵妃比荣皇后要会撒娇,也能隐忍,更会演戏。 阮穆隐道:“太子妃别耽误时间,赶紧替父皇诊治,看看父皇是什么情况?” 宁晚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皇帝,面色苍白,嘴唇白中带黑,印堂也发黑,一看就知道中毒。 她问旁边的御医:“不知大人诊出什么问题来?” 御医忙道:“回太子妃,下官认为,皇上是中毒所引起昏迷不醒,如今只能靠最日常的解毒药丸吊命。” 如今内殿里,只有他们四人,再加上躺在床上的皇帝。 宁晚桥敢确定,这个御医是翁贵妃的人。 “李公公呢?”宁晚桥语气无波无澜道,“我得问问李公公皇上中毒前的情况。” 翁贵妃忽然气道:“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合伙一起毒害陛下,本宫已经让人把他送到掖庭狱去审问了。” 宁晚桥诧异道:“娘娘已经查出李公公下毒的证据了?” 翁贵妃手帕擦着泪水:“当时皇上坐在大案前,本宫就坐在左下手,王爷跪在前面听他父皇教诲。那老奴端了茶水进来,谁知皇上刚喝下去,便倒地不醒。平日皇上的吃食,都是专人尝试后再送进来。最后经手的便是他。” 宁晚桥道:“现在不管是不是李公公下的毒,我得照例问问皇上之前还吃了什么。” 翁贵妃挥了挥手,御医便端了皇上最后使用的茶杯过来,里面还有一点点清澈的黄绿色茶水。 宁晚桥闻了闻,闻不出什么来。 于是她给皇上把脉,确定皇上的毒能解。 但是因为被人强行服下了用来吊命的相冲的药物,所以就算她帮皇帝解毒了,皇帝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醒来。 快则半个月,慢则几个月甚至一两年。 翁贵妃见宁晚桥皱着眉,怕宁晚桥看出什么端倪来,急问:“如何?” 宁晚桥摇了摇头:“我看还是让人带李公公过来问一问,也好判断一些。” 宁晚桥也不等翁贵妃说,直接对外面道:“去掖庭狱把李公公带过来。” 有这么多官员在,如今没有撕破脸皮,杨统领自然不敢怠慢,让人去把李公公带了过来。 翁贵妃手帕擦眼泪的时候,一股得意闪过眼底。 不一会儿,李公公被带了过来。 他衣衫凌乱,白衣上粘着血渍,还是鲜红色的,整个人陷入昏迷,只剩一口气。 侍卫用冷水泼到李公公脸上,李公公这才迷蒙地睁开眼睛。 “李公公,皇上毒发之前,还吃过什么东西?” 李公公看到她站在眼前,刚张开嘴巴,只有喉咙里咿呀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宁晚桥这才注意到李公公的双唇血肉模糊,嘴里并没有看到舌头。 侍卫道:“他嘴巴太硬,不管狱卒们怎么用刑,都不肯说出主谋。” 宁晚桥怒问:“所以你们用铁烙把他的嘴巴和舌头烫在一起?” 翁贵妃却道:“这就是掖庭狱的审讯流程。所以宫里的人才不敢犯错。太子妃不必大惊小怪。” 宁晚桥道:“既然如此,让李公公写字吧。” 侍卫抬起李公公的双手,却是软绵绵的肉条,没有了骨头,像被剔了骨。 宁晚桥压着怒意问:“这又是什么刑法?” “回太子妃,李公公嘴巴太硬,狱卒们用上了夹板。” “夹板能把人骨头磨碎吗?”宁晚桥质问。不断深吸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翁贵妃道:“如今李公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本宫看还是算了。” 李公公被带下去了,翁贵妃嘴角噙着浅笑,跟她斗,宁晚桥还是太嫩了。 宁晚桥走进内室去,打开皇上的眼皮,看了舌头,说道:“暂时诊不出皇上中了什么毒。不过可以开一些基本解毒的药方,让皇上吃着吊命用…” 她故作沉思了会,“再配合针灸头部,也许会有一些效果。” 翁贵妃泫然欲泣问:“皇上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 “不好说。因为我不确定皇上中了什么毒,准确地说,这个毒我没有见过。” 闻言,翁贵妃心安了。 这是相师从苗疆带过来的毒药,从来没有出现过,宁晚桥自然不知道。 “针灸的时候我需要安静,还请娘娘、王爷先出去。” “我们不妨碍太子妃便是。”翁贵妃道,“若是太子妃需要帮忙,本宫还可以递一些东西。” 宁晚桥强硬道:“不需要,还请娘娘和王爷先出去,跟大臣们一起在外面等着。” 翁贵妃道:“本宫是后宫之主,皇上的嫔妃。只要不发出声音,如何不能在一旁看了?” “娘娘还是请出来吧。皇上让太子妃治疗烧伤时,也没有让娘娘在一旁伺候。” 外面的陈国公突然道。 ------------ 第300章 拟旨 翁家。 翁老爷收到翁贵妃的消息后,手上的扇子狠狠摔在地上。 成大事者,竟因为这点小事,就改变计划。 一旦成功,老母和儿子还回不来? 临门一脚的事情,生生中断了。 “杨统领说找到杨老夫人和儿子的下落后,他再跟二皇子府清算。” 如今宫里杨统领说了算,翁老爷愤怒又无奈,只得派了人手,帮杨统领先找人。 为了以防万一,翁老爷子还让儿子们去联系支持大皇子的朝廷官员,明日早朝,拥护大皇子监国。 只要监国,朝臣跪拜,待皇上殡天,大皇子自然而然登基。 - 阮穆邢听到段云舟带兵入宫后,便找来段三爷询问。 “平昌侯为何突然提前实施我们的计划?” 段三爷茫然不知,问:“侯爷已经带兵入宫了?” 看他这副模样,阮穆邢知道自己问错人了。 一个武将明晃晃地带兵入宫,这是谋逆。 然而宫里并没有刀剑打斗的声音。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会起争执,这让阮穆邢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段云舟站到大皇子那边去了? 若是如此,他这一仗,还能有胜算吗? 阮穆邢让周锦澄去问问周锦画,段云舟这是何意。 周锦画知道周锦澄的来意后,把曾氏失踪的事说了。 周锦澄立即又返回二皇子府去。 阮穆邢知道后,骂道:“定是翁家这帮狗贼劫持了老夫人,逼迫平昌侯出兵,站到他们那一边。” 周锦澄也没有想到,大皇子府的人竟这么丧心病狂。 “平昌侯一向孝顺老夫人,如今府里上下都在找老夫人,只怕是老夫人找不到,平昌侯都得被翁家威胁。” 去宫里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来,说李公公合伙谋杀皇帝,如今皇上中毒,病入膏肓,大臣们都在外面跪着。 原先他们这帮有封地的皇子,明日就要启程回封地。 既然宫里传出来这样的消息,那作为儿子,入宫去看望皇帝,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阮穆邢立即换衣服,让周锦澄在外面接应,他要亲自入宫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周锦澄担忧地问:“王爷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阮穆邢笃定地道:“朝臣们都在,本王能有什么危险?” 周锦澄提醒:“太子妃医术精湛,正在给皇上解毒,万一皇上真的醒了,我们还是要回封地。” “放心吧,太子妃医术再厉害,多的是想让皇上醒不来的。”阮穆邢道,“翁贵妃把李公公说成与其他人合谋害皇上,依本王看,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除掉太子妃以及遗腹子。” 阮穆邢骑马来到宫门口时,看见自己的弟弟们也到了。 三皇子担忧地道:“二哥也知道父皇中毒一事了?” “皇宫被包围,朝臣们入宫,我们作为儿子若是不知道,岂不是枉为儿臣?” - 中军都督、右军都督、前军都督、后军都督发现梨园早已经关门,自家儿子和母亲却还未回府,便让下人去梨园查看,下人很快回来禀报,说并没有看到老夫人和少爷来看戏。 都督们终于发现儿子和母亲早在午时就不见了。 而此时已经入夜。 失踪那么久,绑匪也没有来消息勒索,这让他们怀疑是哪位皇子们做的。 下人们找遍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自己的主子。 都督们着急又惴惴不安。 各自怀疑是前些日子,那些来拉拢自己不成的皇子们绑架的。 果然,子时刚过,他们就收到了绑匪们的口信。 让他们站好队,别乱开口说话。 只要他登基了,自然会放孩子和老夫人回来。 都督们愤怒、辱骂、唾弃皇子们下作的行为。 竟然为了皇位不择手段。 难怪当日朝臣们逼迫皇上立嫡时,皇上会不顾朝臣的反对,把这帮皇子们赶回封地,要等太子妃腹中的孩子出世。 这等品行恶劣的人,将来登基,岂不是把大封嚯嚯没了? - 宁晚桥给皇上扎针解毒后,确定皇上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这段时间,朝臣们肯定会选一个皇子出来监国。 在她替皇帝治疗期间,万一皇帝殡天,那这位监国的皇子,肯定顺其自然地登基。 而她现在的主动,就会化为被动。 段云舟和杨统领不知道她抓了他们家人,所以她还是安全的。 如果他们一旦知道冤枉了二皇子,她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朝臣和翁贵妃以及大皇子都在外面,御书房里只有她跟时雨。 离上早朝还有三个多时辰,想必皇子们也都知道皇上中毒,以及皇宫戒严的事。 到时候不管谁监国,这个皇宫她都不可能出得去。 宁晚桥焦虑地来回踱步。 只怕不用等到皇上出事,她在宫里治疗皇帝期间,自己可能就会先一步意外去世。 她现在唯一能仰仗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她临盆时没有生出孩子,光是这一条就足够治她的罪。 孩子? 孩子! 对,孩子! 宁晚桥停下脚步,看向站在一旁的时雨:“你在皇上身旁伺候多年,可会拟圣旨?” “太子妃要拟圣旨?”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奴婢会。太子妃要写什么?” 宁晚桥把自己要拟旨的内容说了,时雨震惊了好一会儿,也明白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立即就点头。 很快,时雨就拟好了圣旨,宁晚桥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了,就让时雨收好。一会儿趁机把圣旨藏到皇位的牌匾后去。 这时,外面传来翁贵妃的声音:“已经过去快三个时辰,太子妃还没有针灸完?” “正在收针。娘娘和各位大人再等上一刻钟。” 宁晚桥和时雨一起检查他们拟圣旨时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发现打理得干干净净后,这才回到床边,让翁贵妃和大皇子进来。 但这一次进来的,还有二皇子、三皇子等等。 看来明日这帮皇子们,会以皇上中毒为由,暂时不回封地去,一直到确定谁监国,或者是谁登基,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封地。 ------------ 第301章 黎明前 镇北王府。 一直找不到杨老太太和杨小少爷,翁老爷子半夜来了镇北王府。 “早知杨统领是这等优柔寡断之人,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上位。” 翁老爷子怒骂。 “外祖父请勿动怒。”阮穆棱给老爷子点茶,动作优雅轻缓,白色泡沫浓稠,茶香四溢,“既然京城找不到,便到城外去找。皇子们在城外都有产业。” 翁老爷子又让下人去城外搜查。 很快,他们回来禀报,皇子们城外的山庄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城内没有,城外没有,还能去哪里?” 翁老爷子眼看时辰一点点过去,怕是明日早朝前也不能实施计划。 “还有一个人的山庄没有找。”阮穆棱突然道。 翁老爷子道:“所有可能会夺嫡的皇子,都已经找过了。” “太子在城外的山庄。” “你是说,这件事是太子妃所为?” 翁老爷子不相信宁晚桥一介女流之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在他看来,宁晚桥入宫去为皇帝诊治,是最愚蠢的选择,也证明她不是个聪慧的人。 “她能利用神医俞跗给自己造势抬高身价,一路成为太子妃,只要大业未成,我们不应该小瞧她。” 翁老爷子道:“太子名下产业多,只怕找到藏人的山庄,天早已经大亮。” 阮穆棱道:“让秒月去太子府询问,想必很快会知道答案。” — 阴暗的地下室,秒月蹲坐在墙角。 自从上次她执行完任务,主子怕她泄露消息,就把她关到这里。 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一直到大门打开,透进来一点光亮。 听到脚步声,秒月高兴地站起来:“公子的计划成功了?” 黑衣人道:“只要顺利,明天你就可以出来。” 黑衣人把任务告诉了秒月,秒月没有多想,很快换上衣服,来到太子府围墙外。 她学猫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打算飞到太子府里去询问秒凝。 但看太子府侍卫来回不断巡逻,比以前严了很多,只能又返回镇北王府。 她跪下道:“主子,姐姐没有回应。” 翁老爷子道:“莫不是她叛变了?” 上次皇上搜查太子府,就没有搜出人偶,反而在景阳宫搜查出人偶。 如果不是秒凝刻意帮忙,宁晚桥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府中被放了人偶? 秒月忙道:“姐姐不是那种人。姐姐一定是没有听见,或者不在府里。” 阮穆棱问:“当日你们两个被抓到山庄,若让你认路,你可还记得?” 秒月不确定地点头:“奴婢愿意试一试。” 秒月出去后,翁老爷子道:“计划成功后,没用的棋子就毁了。留着是个隐患。” 很快,黑衣人回来禀报,说秒月找到了当初被关押的山庄。如果不出意外,杨老夫人就被关在地下水牢里。 翁老爷冷哼:“没想到太子妃的本事还挺大的。” — 御书房。 皇子们跪在床前悲哀地垂着头,翁贵妃坐在床边,宁晚桥站在翁贵妃旁边,以防翁贵妃再下毒。 她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不能一直盯着,得找其他人手来。 想了想,她道:“娘娘守了皇上快一天一夜,皇上也是其他妃嫔们的君,若是不过来守着,有失体统。” 翁贵妃呜咽道:“现在这么晚了,依本宫看,还是明日吧。” 阮穆邢道:“太子妃说得对,父皇是君,即便再晚,娘娘们也应该过来伺疾。” 方才他进宫,就有太监偷偷告诉他,刘贤妃被翁贵妃软禁了。 刚好趁这个机会,把母妃叫过来,也好盯着翁贵妃。 其他皇子们也附和,应该让其他妃嫔们过来一起守着皇上。 翁贵妃看了眼宁晚桥:“太子妃说皇上不会那么快醒来,依本宫看,还是明日请安时,本宫再安排她们过来伺候。” 宁晚桥问道:“皇上身体金贵,娘娘打算一次安排几个人伺候皇上?” 翁贵妃道:“后宫妃嫔上百人,每次安排十个也有余。” 宁晚桥道:“那就按照娘娘说的,每次安排十个。如今这里只有娘娘一个人,还差九个。” 翁贵妃的哭声停滞了一瞬,脸上的怒意快要控制不住。 四皇子立即道:“就先让太监去请母妃过来,同娘娘一起守着父皇。” 其他皇子们纷纷表示请自己的母妃过来,一同跟翁贵妃守着皇上。 翁贵妃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几个自己的人,以及刚入宫不久的新人。 待屋子里跪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宁晚桥确定翁贵妃很难有机会再次给皇上下毒,这才出内室,打算去找入宫时给自己递字条的小太监。 小太监是阮穆宁在宫里的眼线。 此时已经寅时,官员们起床准备上朝。 陈国公和一众大臣已经回府去了,只有段云舟和杨统领站在外面。 有个侍卫上前来,不知道在杨统领耳边说了什么,杨统领便往另一边走去。 — “翁家说已经找到老夫人,这件事是太子妃让人做的。” 杨统领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宁晚桥,如果二皇子和段云舟没有一同入宫来,他一定会相信是宁晚桥做的。 为了确认杨老夫人和儿子真的安全无恙,也是为了以防翁家诓骗他政变,他道,“只要把人安全送回杨家,我便把平昌侯和二皇子送到他们面前。” 至于宁晚桥女流之辈,不足挂齿。 而翁老爷收到杨统领要确认杨老夫人安全无恙才会开始行动的消息,气得破口大骂。 太子山庄守卫外松内紧,他们久攻不下,连水牢都还没有碰到。 翁老爷子只能再让几个黑衣人,快马加鞭地赶去帮忙。 一定要在天大亮前,把杨老夫人救出来。 辰初,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十分冷清。 官员们正在井然有序地进入皇宫。 看到宫内守卫比往日森严,而且京都卫所的士兵也出现在宫里。 他们心中隐隐猜到,这是要变天了。 周均安进入皇宫时,有个小太监走过来,“周太傅,太子妃有两句话要小的转告您。” 周均安便同小太监走到一边,小太监小声道,“李公公毒害了陛下,被翁贵妃和大皇子押入掖庭狱。如今手不能写,口不能言。” 周均安骇然,李公公对皇帝可是忠心耿耿啊。 这帮逆贼,竟然这样颠倒黑白! “太子妃借着给皇上解毒的机会,询问了李公公。从李公公的唇形,知道皇上晕倒前,留了密旨在牌匾后。” ------------ 第302章 猝不及防 镇北王府。 翁老爷子接到消息,说太子名下的山庄并没有杨老夫人及其孙子,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皱,瞪向黑衣人,厉声斥责他们无能。 他转向阮穆棱,疑惑地问:“太子妃为何要劫持杨老太夫人?她的动机何在?” 阮穆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真的出了差错? 难不成真是二皇子? “祖父,您不必过于担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可挽回。早朝时,那些支持大皇子监国的朝臣,定能占据压倒性优势。二皇子三皇子不足为惧。” 翁老爷子的心悬浮不定,他们一开始也是要走这条温和的路,只不过后来皇上下旨让皇子们回封地,所以他们才起兵谋反。 — 朝廷官员们齐聚御书房外,杨统领依旧没有收到杨老夫人与儿子的回家音讯。 宁晚桥向众大臣透露了皇上的病情,恐怕一年半载难以苏醒。 当前后宫之中,翁贵妃地位最高。 她立于台阶之下,目睹大臣们议论纷纷,心痛疾首道:“皇上昏迷,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必须寻找一位贤能的皇子来辅佐政务。” 大臣们心中焦虑不安,目光在大皇子、二皇子及三皇子间游走。 选择监国之人,实乃敏感之事,必须慎重考虑。 人选若错,不仅影响国家运势,还可能激起残酷的斗争与矛盾。 “在下认为,应优先在大皇子、二皇子及三皇子中考虑。” 一位大臣打破了沉默。 刑部尚书道:“大皇子身为长子,性格稳重,智慧超群,实乃监国的理想人选。” 吏部尚书则道:“大皇子虽稳重,但过于保守,缺乏决断。反观二皇子,聪明机智,有勇有谋,更适合承担监国之重任。” “本官倒是认为,三皇子性情温和,爱护百姓,遇事时临危不乱,有卓越的才能,能够担任监国重任。” 支持二皇子的朝臣站出来:“大皇子性格懦弱,恐怕难以担当重任。” 阮穆隐恨不得上去暴打这个官员。 “本官倒是认为,大皇子性子柔中带刚,刚中带柔。不输太子的品行。” 大臣们争论越来越激烈,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翁贵妃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刘贤妃满脸泪水,她不断地祈祷着,希望皇帝能够平安醒来。 但同时,又希望自己儿子能够监国。 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母妃,扑倒在皇帝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晕厥过去。 其他刚入宫的妃嫔则惴惴不安,有的才刚被皇帝宠幸,有的还没有来得及被翻牌,皇帝突然昏迷不醒,这叫她们今后怎么办? 这时,周均安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诸位大人,莫要忘了,皇帝昏迷之时,曾下召,让皇子们回自己的封地去。” 工部侍郎李项道:“如今事情有变,皇上昏迷不醒,皇子们回封地的事情理应推迟。待确定由哪位皇子监国后,其他皇子们再返回封地不迟。” 众位大臣齐齐附和,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周均安道:“皇帝昏迷之时,曾立下秘旨。” 这句话激起千层浪。 皇子们脸色不同程度地变了。 翁贵妃眼神慌乱,害怕自己自行出掖庭的事被人知道。随之而来的是,害怕皇上定的是二皇子或者三皇子为太子。 那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心机了。 周均安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即便为太子太傅,也不曾偏帮过太子几分。 对于夺嫡争斗,更是从不表态。 一切都由皇上定夺。 所以皇上立密旨的事,极有可能只告诉了周均安,以及身边的李公公。 兵部尚书问:“不知皇上把秘旨放在何处?” 周均安道:“皇位的牌匾后。” 在大家惊愕又理所当然的眼神中,公公们从牌匾后把圣旨拿了出来。 掌印太监大声念道:“太子妃宁氏智勇双全,见识广博,若朕无力理政时,即封太子妃宁氏为摄政王,辅助朕治国理政。同时命周太傅协助太子妃执政,望其能以大封为重,日后辅佐新帝,使大封步入繁荣昌盛。” 圣旨念完,所有人不可置信。 翁贵妃更是不顾体面,大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圣旨一定是假的,是假的。皇上怎么会留这样的秘旨?” 一位年轻的大臣站了出来,他是翁家暗中扶持上来的,比翁贵妃要冷静得多。 “监国一职事关重大,太子妃作为女子,恐怕难以承担如此重任。” “女子不得干政,如今让太子妃监国,恐有违背祖训。” “皇子们都在,即便没有皇子,还有众位藩王,如何也轮不到太子妃监国。” 支持皇子们的朝臣纷纷站出来反对。 “我愿协助太子妃监国。”周均安的话让大臣们都吃了一惊。 一位大臣道:“周大人,您是首辅,公务繁忙,若再分心协助太子妃监国,岂不是太累了?” 周均安坚定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封如今被水灾火灾虎患侵蚀,我愿为大封鞠躬尽瘁。” 大臣们都被周均安的话感动。 若由他协助太子妃监国,大封不会太差。 “只是,监国需要具备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卓越的领导才能。”工部侍郎李项提出自己的想法。 宁晚桥开口:“诸位大人的顾虑本宫理解。李大人觉得如何才算有能力?” “去年和今年,大封各地遭遇火灾、大旱、蝗灾、雪灾,在皇上和太子的治理下,灾情有所好转。如今又遭遇洪灾、地动,百姓颗粒无收,苦不堪言。太子妃如何处理?” “派赈灾大臣前往灾区,妥善安置百姓。” 李项冷哼:“国库里的银两都拨给灾民了,如今挨饿的人只多不减。又该如何?” 宁晚桥道:“如今全国都在闹灾,恐怕也没有人能捐银两。自然只能从节省各种开支来凑银子了。” 吏部尚书问:“太子妃打算怎么节省开支?” 宁晚桥答:“自然是举办出宫典,遣散宫里的宫女。若是有愿意回家团圆的妃嫔,也一同应允。她们用的胭脂钱每年就得数十万,穿戴要多出十几倍。同时节省宫里的膳食开支,削减地方向朝廷进贡数目。” 户部尚书道:“这些方法,若只能暂时缓解灾民眼前的困境呢?坐吃山空后,太子妃又如何应付?” 宁晚桥道:“大封土地辽阔,老百姓多垦农田,广开财源,不但能使国家富强,百姓温饱。” 众位朝臣闻言,终于对宁晚桥三分刮目相看。 周均安问:“太子妃既能有这样的见解,想必了解过大封的民情?不知太子妃认为开发何处最好?” “本宫经常翻阅大封总志,认为往南直隶开发最好。那边土肥水美,四季如春,利于百谷生长。只要经营数年,必能使大封民富国强。”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低头仔细思考,最后连连点头。 有了南直隶这个大粮仓,日后水灾和旱灾便不足为惧,百姓也可安居乐业。 太子妃的才能,确实不输太子。 周均安铿锵有力道:“太子妃虽为女子,但太子妃的稳重和智慧能够保证大封的稳定和安全。皇上希望我们能够辅佐太子妃一同监国,共同为大封的繁荣努力。” 陈国公道:“太子妃虽然年轻,但聪慧果敢,且深得皇上信任。如今圣旨在,诸位大臣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大臣们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他们也知道,皇帝昏迷前的决定,便是想要让太子妃腹中的皇孙继承大位。 “吾皇圣明!”一大半的臣子附和。 皇子们还没有下跪。 他们希望之前答应拥护自己上位的武官们能站出来说话。 但母亲与儿子被人绑架,都督们对皇子们失望至极,如今皇上已有安排,他们自然拥护皇上的决定。 待武官们都下跪了,只有寥寥无几的皇子和支持大皇子、二皇子的人站着,就显得十分突兀。 “吾皇圣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广场上响起嘹亮的声音。 禁卫军、锦衣卫、士兵齐齐下跪。 乌泱泱的人群,全是臣服新的摄政王。 “臣等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太子妃,共创我大封盛世!” 翁贵妃和其他妃嫔、皇子们,见大臣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地终于跪下了。 翁贵妃更是咬牙切齿臣服在地。 朝臣们这一下跪,就是认定了宁晚桥这个摄政王。 段云舟高声喊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妃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以为宁晚桥危在旦夕,会带着遗腹子躲藏。 没成想一夜之间,她成为了摄政王, 曾经他认为宁晚桥会在后宅替自己生儿育女打理后宅。 日后,他见宁晚桥时要行礼跪拜,还要为宁晚桥肝脑涂地。 这样的转变,叫他不适应。 而宁晚桥往龙椅旁一站,俯视群臣,他便再也不敢生出非分之想,幻想她在后宅中替自己纳妾、生子。 ------------ 第303章 有人忧有人喜 一直守在皇宫外等宁晚桥的蒙统领和卫明渝,看到大臣们陆陆续续出来,都在讨论摄政王的事。 摄政王?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看到陈国公出来,卫明渝急忙拦住他:“父亲,摄政王是谁?” “是太子妃。”陈国公唏嘘,佩服宁晚桥的才智,“日后由周太傅协助太子妃处理政务。” 太子妃? 卫明渝和蒙统领处于结果会变成这样的震惊中。 这第三条路,原来还可以这样走? 卫明渝道:“以儿子对这些大臣的了解,他们岂会那么容易让太子妃当摄政王。” 陈国公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昨日太子妃若听了我们的逃跑,也许就不会有这个结果。她的果断是很多人不能比的。明渝,你不用护送太子妃逃跑了。” — 皇榜很快下发到各坊各州县去,太子妃为摄政王处理政务,由周均安周太傅协助太子妃处理政事,其他皇子按照皇上原定的日子回到封地。 杨统领意识到很有可能真的是宁晚桥绑架了自己母亲和儿子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当他收到妻子的信息,说杨老夫人和儿子安全回府后,终于确定了就是宁晚桥做的。 他急匆匆回家去探望母亲和儿子,如果家人没有事,他一定要提宁晚桥的人头,跟翁家谢罪。 宁晚桥如今作为摄政王,日后必定要住在宫里。 作为禁卫军统领,杀一个宫内的人,易如反掌。 回到府中,他先去看了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心态倒是很平和:“母亲没有事,他们倒是好吃好喝供着。” 确定杨老夫人毫发无损,杨统领又去看儿子。 儿子哇地一声哭出来,“父亲,儿子被关在小黑匣子里,好害怕,好害怕啊。” 看着自己嫡出的小儿子,杨统领痛骂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此卑劣的女子,又怎能让人容忍?” 杨小少爷不停地挠着身体,痛苦地喊:“父亲,我身体好痒好痒,快要死了。” 杨统领这才察觉到儿子穿的是别人给的衣服,忙帮儿子脱下来。 却闻到一阵阵浓重的药味。 不过眨眼,父子俩个倒地,都晕了过去。 府医来看过后,说小少爷身上穿的衣服被药水浸泡过,含有剧毒。 不过小少爷被人提前喂下解药,两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但大夫不确定杨统领什么时候醒来,有可能五日,有可能一个月。 — 翁老爷子知道宁晚桥为摄政王的消息后,哇地吐一口鲜血出来,气晕过去。 阮穆棱眼中狠戾,果然宁晚桥是个隐患。 — 宁晚怡则惴惴不安,当初宁晚桥是太子妃,她还可以假装日后宁晚桥被太子休弃,就是一无所有。 如今宁晚桥自己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那个比宁晚桥位高的皇帝还病入膏肓,宁晚桥捏死她如同一只蚂蚁。 想到前些日子她还上门挑衅宁晚桥,吓得她急忙跑回安武侯府找康氏商量怎么办。 母女两个一起上门磕头求饶,宁晚桥能不能放过她们? 左副督御史府里,姚淑节今天屋里用的是中等的灰花炭,虽然烟少,可也叫平日娇贵的她忍受不了。 如今府里全靠着左副督御史的俸禄过日子,没有了田产铺子,只能节省开支。 原先她觉得宁晚桥肯定会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晚上,大着肚子逃跑,东躲西藏皇子们的追杀,过得比她苦。 一直到左副督御史回来,说女子当政,大封要完了后,她懵了。 宁晚桥没有逃跑,更没有受什么苦,还被皇上指定成摄政王。 若是当初她嫁的是太子,这份荣耀,定是她的啊。 该当摄政王的是她才对啊。 — 二皇子府。 曾舒婷以身体有恙不出屋,她怕是因为自己泄密,所以害二皇子的计划不能成功,不敢见二皇子,怕露馅,怕二皇子休了她。 周锦澄早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砸起了东西。 凭什么? 宁晚桥凭什么? 她的皇后之梦!她的母仪天下!她就快到手的权力! 宁晚桥她凭什么? — 大皇子府里,柳青脸上的表情更可怕。 翁家和柳家密谋多年,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宁晚桥当了摄政王? 那些被他们扶持上来的文官呢?武官呢? 一个个都是死了不成? 就这样让宁晚桥光明正大地当上摄政王。 柳青愤怒地问:“王爷和母妃当时为何不阻拦她?” 大皇子道:“你以为本王不想阻止?有圣旨在,大臣们各种刁难她,都被她一一回复。” 阮穆隐的憋屈与耻辱不比别人少。 父皇宁愿让女人处理政务,也不愿意让儿子处理政务。 父皇是有多看不上他们这些儿子? 他们身上留着可是阮家的血啊! 其他皇子们,多少有点不甘心,但又不得不等着宁晚桥生产后再说。 而最为开心的,要属安武侯府。 安武侯听见管家过来报的时候,觉得小厮看错了,还亲自出府去,不顾侯爷形象,趴在皇榜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反复确定后,立即就跑回府里。 摄政王是什么? 那是只要宁晚桥愿意,就有机会把持朝政,自立为皇。 他们宁家真是一步登天啊! 安武侯去祠堂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感谢老祖宗保佑宁家,让他看到宁家如此尊贵权势滔天的一面。 接着,安武侯又让族人过来商讨,顺便带领族人到祠堂上香,求老祖宗保护宁晚桥生的一定是儿子。 族长脚底也有些漂浮,整个人坐在云上似的。 当日看宁晚桥和离时,他便觉得宁晚桥有大造化,没成想造化竟如此大。 一步登天了! 族长道:“太子妃既然是摄政王了,谭氏是摄政王的生母,再住在宁宅,实在不合身份。” 安武侯道:“对对对,得另劈个府邸给谭氏,钱就从公中出。” 如今他恨不得把谭氏供起来,为他生了这么个好女儿。 ------------ 第304章 发配边疆 宁晚桥住到了东宫里,就在华清殿处理政务,而以前阮穆宁在文华殿处理政务和学习多一些。 东宫里还是她来替阮穆宁治腿时的那些宫女太监,夹杂着各皇子们的眼线。 正好她要准备举行出宫典,把那些眼线全都清出宫去,换成她的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清理禁卫军和锦衣卫。 翌日早朝,杨统领的家人上奏,说他突然晕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宁晚桥提携了另外一位可靠的人统领禁卫军。 至于锦衣卫,还得需要大理寺卿查出皇上中毒的真相后,才能彻底清理。 下朝后,宁晚桥让时雨回太子府去,把那些平时用得顺手的人,都登记入册,让他们入宫来。 过了几天,大理寺少卿把皇帝中毒的事查清楚了,并且还把证据全部呈给她。 — 景阳宫里,翁贵妃挥舞着手臂,发泄地打砸瓷器,诅咒宁晚桥生的是女儿,诅咒宁晚桥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去,一尸两命。 姑姑抓住她,忙安慰:“娘娘请勿动怒,我们再等上几个月,只要她生不出儿子,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乌有。最后还不都是娘娘的?” “她如此歹毒,到时候她就算生不出儿子,可以抢别人的儿子代替。我们一样没有办法。” 翁贵妃跌坐在椅子上,“翁家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老爷子还没有醒。王爷已经出京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认输不成?”翁贵妃吼道,“本宫不服,她凭什么?凭什么?圣旨一定是她伪造的,肯定是她伪造的。” “凭的自然是本事咯。” 宁晚桥突然走进来,身后簇拥着一帮宫女和太监。 她身上穿的是尚衣监连夜用丝绸制成的红色蟒服,衣上镶有金边和精美刺绣。 头上戴着由金制成的黑色冠帽,上面镶有宝石和珍珠。 冠帽的形状高大而庄重,象征着摄政王的权威和地位。 宁晚桥看着一地的狼藉,微微笑了笑。 “不过是我执政而已,娘娘何必如此生气。” 她略过那一片狼藉,坐到主位上,肃穆而又不可侵犯。 翁贵妃见宁晚桥已经不装了,直接占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也卸下自己的伪装,怒道,“本宫是皇上的嫔妃。长幼有序,太子妃即便为摄政王,也该尊重皇上。” “长幼有序?娘娘既然知道这个理,那也应当知道,毒害皇上要株连九族吧?” 翁贵妃脸色变了变,“你,你什么意思?” “娘娘问我什么意思?”宁晚桥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两名太监拖了个男人进来。 男人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被血水染尽,头发凌乱,花白的胡子已经被烫焦往上卷。 翁贵妃脸色一白,这是他们从封溪请过来的相师。 宁晚桥看着她:“哼!还没有用刑,他就什么都招了!真是无趣!” 翁贵妃使劲摇头,“不,你,你这是逼供!是逼供!” “那又如何?只要是娘娘做的,还在乎用什么方法得到答案?” 翁贵妃看着宁晚桥阴狠的表情,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宁晚桥站起来,一步步朝她靠近,“娘娘应该知道才对啊,为何多嘴问我?。” “不,不,你若是杀了我,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翁家不会放过你。” “杀你?”宁晚桥笑了笑,“娘娘以为我会赐你一根白绫?不,那样太残忍。我一向是个保守温和派!” “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翁贵妃惊恐地看着她,一直往后退,最后撞在柱子上,退无可退,只能紧紧贴在上面,让自己有安全感。 宁晚桥挥了挥手,翁贵妃瞳孔放大地看着宁晚桥身后的太监。 “不,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我是娘娘,我是贵妃,皇上的妃嫔。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太监捧着托盘,上面是麻线、木棒、刺刷、刮血工具。 这是黥面。 “这里都是我的人,宫里的禁卫军也换了。待娘娘行刑后,便到掖庭里呆着吧,宫里不差娘娘这一口饭。” 太监们抓住翁贵妃,长长的银针锋利还泛着光,眼看就要刺下来。 翁贵妃害怕得下跪,砰砰砰磕头。 “太子妃,求太子妃饶了我,太子妃饶了我。” “饶了你?”宁晚桥好笑地看着她,“娘娘是觉得我太仁慈,还是觉得拖延时间让儿子来救自己?” 听到自己儿子,翁贵妃心里的害怕突然没有了。 “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太子报仇,为皇上和李公公报仇,为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报仇。” 翁贵妃忽然大笑起来,“为皇上报仇?寡情寡义的男人,在这后宫里,不止我想杀他,多的是女人想杀他。” “娘娘是不是忘了?毒害皇上诛九族。如今我开恩,不过让你们受黥面,再流放边疆,至于大皇子府的人,在流放的途中,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翁贵妃声嘶力竭地朝宁晚桥的背影大吼。 - 封溪请来的相师,人头已经挂在城门口。 墙上贴着他犯下的种种罪行。 【和翁贵妃一起毒害皇上,试图谋反,污蔑太子娶的是水妖。】 老百姓们站在不远处,对着人头指指点点。 “原来是打着谋逆的罪名,跟后宫暗中勾结谋害皇上。” “难怪皇上不信自己儿子,要把他们赶回封地去。” — 从京城去成州,也要半个多月。 大皇子府的下人几乎都上路了,只留了打扫府邸的下人。 这场没有血腥的残酷战争,就跟棉花一样,捶下去没有任何动静,却已经暗暗换了一股势力上台。 阮穆隐心有不甘地坐在马车里,不明白祖父为什么非要让他先回封地? 如今母妃一个人在后宫,没有后援,肯定会受欺辱。 柳青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气,但想到回封地了,阮穆隐到底还是一方诸侯,她还是王妃,也就自我安慰了。 临近傍晚,马车悠悠停下,他们下了马车,打算今晚就在驿站住下。 夜晚,忽然有上千官兵包围了驿站。 此时,阮穆隐正在宁晚怡的床上。 也不知最近怎么了,他迷上了宁晚怡似的,一碰到宁晚怡,就控制不住。 一直到护卫拍门,说他们被官兵包围了,大理寺找到他们谋逆的证据,相师和翁贵妃已经招供,如今摄政王下令,要把他们抓回去重新发落。 ------------ 第305章 清理 大皇子与翁贵妃毒害皇上的事震惊所有人。 更震惊的是摄政王的雷霆手段。 大皇子返回封地途中被抓住,关押到囚车,直接送往边疆流放。 而翁贵妃被打入掖庭,永世不得出来。 宁晚桥在去抓阮穆隐的官兵里,混了阮穆宁培养的侍卫。 这是保证她要一击必中,不能让底下的人忽悠自己,擅自放了阮穆隐。 这样其实不合规矩,但她体会到了这个朝代的弱肉强食,不是别人死,就是她和支持她的人死。 为了活下来,所以她不择手段,打破常规。 同时,她趁杨统领昏迷之际,一并把杨家人发配到苦寒之地,让杨统领没有反击的机会。 而锦衣卫队里,她也一并清理了,提了一位立场中立的上来。 上朝的时候,那些拥护大皇子的朝臣们,立即站出来指责她睚眦必报,气量太小,目光短浅,必遭天谴。 “成王到底是皇上的子嗣,摄政王何必赶尽杀绝呢?” 工部侍郎李项愤慨地道。 支持太子的朝臣站出来:“翁贵妃伙同成王毒害皇上,假骗太子妃入宫诊治,想谋杀太子妃与遗腹子,想把李公公屈打成招,这种种罪行,只是流放,摄政王还是太仁慈了。” 段云舟站在武官的第五排,偷看一眼站在金碧辉煌台阶上的宁晚桥,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周均安出列转移话题:“臣已经将开发南直隶的任务派了下去。” 宁晚桥道,“好!同时实行移民就食的措施。” 这时,一位大臣又出来关心她道:“摄政王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很快就要临盆,如此辛苦上朝,臣为了皇太孙着想,还请摄政王让太医院的太医把脉,以示皇上的圣恩。” 这帮人,有的怀疑她没有怀孕,有的想通过把脉来验证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在她临盆之际,杀她取而代之。 宁晚桥早已经做了准备,就是为了应付这帮居心叵测的人。 于是,就在华清殿内,太医院的太医替她诊脉。 有的翘首以盼,有的忐忑不安,有的屏住呼吸,有的希望诊出她并没有孕。 好一会儿,太医终于开口:“摄政王怀的是皇太孙。” 这句话在一瞬间,把很多人的原形炸了出来。 支持阮穆宁的,脸上露出喜悦,因为皇上的圣旨里暗示着,只要她怀的是皇孙,那么就是日后的太子,由周均安辅佐。 支持其他皇子的,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脸上露出了勉为其难的微笑。 摄政王怀的是皇孙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病倒躺了半个多月的翁老爷子听了后,气得立即就能下床,让小厮去找阮穆棱来,询问那批刀剑甲胄以及精兵的事。 阮穆棱劝道:“祖父,母妃还没有来消息,我们若是动用最后的武器,只怕事情真的会功亏一篑。” 翁老爷子眼神示意了下,立即就有侍卫拿了一封密信上来。 “这是你母妃前几日寄来的信。信里说,镇北王连日来病倒卧榻,世子听到太子在封溪出事,早就带着士兵们去封溪找人,如今镇北王府是你母妃做主。” 阮穆棱道:“祖父打算如何?” “下个月她要到太夫山设坛举行耕田祭祀,你把那五千精兵调遣到附近。到时候我们趁机刺杀她。” 翁老爷子绝不能让宁晚桥生下皇太孙,以免拥护她的朝臣会更多。 阮穆棱道:“如今成王已经被流放至苦寒之地,若他突然消失,只怕会引起摄政王的怀疑。” 翁老爷子道:“祖父已经想过,既然成王已经不中用,便由你上位。明日你进宫,以镇北王病重为由,回并安一趟。” 翁老爷子其实更看好阮穆棱。 他比阮穆隐更能沉住气,手段也更狠辣。 封溪矿洞制造兵器甲胄一事,只有他跟阮穆棱知道,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只不过是阮穆隐坐上皇位阻力更小,更名正言顺。 现在阮穆隐被流放,那就等他们成功了,再让他回成州去做个藩王。 翌日,阮穆棱便入宫去了。 宁晚桥正在听礼部尚书说下个月春耕祭祀的事。 因为各地灾情一直连续发生,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加上她实行开垦政策,春耕祭祀尤为重要,不能有半点差错。 祭祀由礼部、太常寺、鸿胪寺、光禄寺负责各种事宜,钦天监负责选定吉日。 事情确定得差不多了,太监忽然进来禀报,“镇北王府的二公子来了,已经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 宁晚桥问几位大臣可还有什么要说? 大臣们说暂时没有后,她便让太监带阮穆棱进来。 “臣拜见摄政王。” 阮穆棱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光亮奢华的地板。 宁晚桥这样看过去的时候,他是个谦和有礼的公子。 同一个父亲所生,一个一万个心眼,一个却单纯得似乎只会用兵打仗。 “起来吧。” 阮穆棱起身后,宁晚桥又道,“赐座。” “谢摄政王。” 阮穆棱坐下后,眼中略带忧愁,“臣前两日收到母妃的信,说父王身体有恙,恳请摄政王准许臣回并安探望父王。” 宁晚桥道:“按理来说,除非镇北王发丧,二公子才能回去。刚巧,前两日我也收到镇北王府的信,说镇北王卧病在床,怕是撑不过下个月。镇北王上次离京,如今已经过去快两年,你便回去看看你父王罢。” “谢摄政王。” 送走阮穆棱,宁晚桥伸了个懒腰。 以前她觉得每天呆在皇宫里,一定会很漫长。 但是她住到东宫后,发现每天时间过得很快。 不上朝的日子,各种各样的大臣来找,各种各样的奏折要批,各种各样的事要她决断。 甚至芝麻蒜皮的小事,他们也要到她面前求个说法。 上朝的日子,更是忙碌得不行。 卯正就起来上朝,下朝后看各位官员扯皮,不能直接说谁对谁错,得引导他们发现是自己错的,这样他们才不会回头找你,说你和稀泥。 宁晚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殿,沐浴后在秀茶和芙清的帮助下,上了床去。 她睡的寝殿是当初阮穆宁睡的寝殿。 那个时候他们好像是属于熟悉和不熟悉的范围? 她刚到东宫的第一次,发现阮穆宁就是太子时,心里只想着治好他。 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张床,以前是阮穆宁躺,现在是她一个人躺。 宁晚桥侧卧着,一只手托着脸,翻看阮穆宁给她写的信。 【吾妻胜于知己,此知己并非貌,并非色,实属真性情之夫妻惜情也…】 【月虽昏钝,风却水清,夫妻相融,情意如海,非凡谊所能及也…】 【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没想到阮穆宁给她写了那么多情话。 她抚摸上面凌厉又不失温柔的字体,想到他也许当时就坐在窗牖前,点着香炉,烟雾袅袅,面对着院子外深秋的残余落叶,落笔给她写信。 现在已经初春,时间过得真快。 宁晚桥第一次觉得,宽大的床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 第306章 执迷不悟 秒凝收到阮穆棱回并安的消息后,趁白天去学堂的时候,偷偷去了镇北王府。 她在王府内四处寻觅,最终在镇北王妃的幽雅院落中,找到了秒月的身影。 见秒月安然无恙,秒凝松了一口气。 她疾步上前,紧握住秒月的手,将她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语气中透露着关切与焦急。 “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和娘都担心坏了。” 秒月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秒凝的双眼,她轻声细语地道:“姐姐,我,我这两个月一直在执行任务。” “现在太子妃是摄政王,娘娘被打入冷宫,主子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你跟姐姐回去吧。” 秒月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挣脱秒凝的手,坚定地道:“姐姐,公子答应过我,等他从并安回来,会放我们自由。到时候,姐姐就可以安心地嫁给蒋许,我也可以陪伴在娘的身边。” 秒凝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还如此天真?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还不明白主子们的心吗?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如今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随时都会被清理。” 秒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她坚定地摇摇头:“姐姐,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他答应过我,只要再过两个月,他就会让我们离开。” 见秒月如此固执,秒凝无奈至极:“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看看那些曾经为主子效力的没用棋子,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样?” 秒月紧咬下唇,她知道姐姐说的是事实,但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姐姐留在摄政王身边吧,不要再参与我的事情了。” 秒凝见她执迷不悟,抬手轻轻一击,将秒月打晕,直接把她抱回了家中。 — 阮穆棱回到并安后,先去向镇北王妃请了安。 王妃的小腹已经隆起,浑身透露母爱的光辉。 一年多不见,王妃眼中满是惊喜。 阮穆棱却感到一股被遗弃的烦躁,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关切地询问起镇北王妃的身体状况。 镇北王妃温柔地抚摸着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再过四个月,我们镇北王府将迎来新的生命。” 阮穆棱点了点头,“父王如何了?” 镇北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担忧:“母妃一直按照你祖父的吩咐,在你父王的饭菜里小量地下药。如今,你父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能下床了。” 阮穆棱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去看看父王。” "棱儿……"镇北王妃轻柔而带着恳切地唤住了他,"能不能,不要再实施那些计划了?" 阮穆棱转身,眉头微皱,"母妃,如今局势已然如此,您这样的话,岂不是与投降无异?" 镇北王妃叹道,"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大皇子府的人被发配边疆。其实母妃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宁静。我们,我们……" "母妃不要天真了。"阮穆棱瞥了眼那尚在腹中的孩子,"是因为有了这个新的生命,您的心变软了吗?" "母妃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平安无事。"她带着无尽的忧虑诉道。 "当初世子提出要娶摄政王的时候,母妃知道摄政王不能生育,心中其实暗喜。因为世子的性格,很可能会从你名下过继一个孩子。这样你无需付出太多,日后你的孩子便能继承王位。" 阮穆棱冷笑,"母妃的魄力,竟还不如娘娘的一半。" 镇北王妃卑怯,回忆道:"你祖父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嫁的必须是大封最有权势的男子,为家族的荣耀而牺牲。无论是女工、琴棋书画,还是选秀,母妃始终不如贵妃娘娘。我总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后来,我嫁给了你父王。虽然他陪我们的时间很少,但他对我们都是真心的,从未苛待过谁。" 阮穆棱质问:"仅凭这点微薄的情感,母妃就倒向了父王?" "不,你父王病重在床,常常念叨的还是你多一些。"王妃轻轻说。 "那只是他的愧疚,他什么都没给我!"阮穆棱情绪激动。 "棱儿,你以为你能轻易回到并安是因为什么?是你父王写信给摄政王,他……他愿意将一半的兵权交给摄政王,作为换你回来的条件。" 阮穆棱愣住,随后又是一声冷笑,"大哥会同意?父王早已将全部兵权交给了大哥。" "世子前两个月外出寻找太子,至今未归。他曾说,若他不能回来,便让你父王做主,召你回来管理镇北军。" "这是陷阱!母妃别被感情所蒙蔽,儿臣先行告退。" 阮穆棱从王妃的院子走出,遇到了一群弟弟妹妹在玩耍。 无论是侧妃所生还是妾妃所生,他们都恭敬地向他行礼:"二哥。" 他点头,示意他们继续玩耍,便又往镇北王的院子去。 也许是受到镇北王妃的影响,他情绪有些复杂。 站在台阶上,他深吸一口寒风,平复心绪。 还没有走进暖阁,便闻到浓重的药味。 小厮解释:“王爷近日高热不退,府医正在尝试各种药方。” 里面传来镇北王痛苦的咳嗽声,阮穆棱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父王?"他轻声呼唤,满是担忧。 镇北王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儿子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尝试说话,但声音微弱而断续:“不过…几日…你便…到…并安…” “儿臣听闻父王病重,心中担忧,故快马加鞭赶回。” 阮穆棱在床边坐下,轻轻扶着镇北王躺下。 他眼中满是关切,“父王怎会病得如此严重?” “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又遭遇风寒侵袭。未曾想到病情会如此迅速恶化,各种药物皆难以奏效。” 镇北王虽然依旧高大威猛,但此刻却满脸憔悴,仿佛病入膏肓。 ------------ 第307章 兵符 “有没有换个大夫来看看?” “并安最出色的大夫,都来过了。” “大哥可知道父王病了?” “他想到一出是一出,就说出门去找太子。即便知道父王病了,估计也要那边的事情办成了,才会回来。” “大哥跟太子共患难的关系,去找太子也无可厚非。” “唉,如今过去了几个月,太子要真活着,早就该回来了。” 阮穆棱道:“摄政王执政,皇太孙很快会出世,有周大人辅佐,儿臣相信大封不会乱。” “摄政王才能不输太子。有那帮内阁大臣辅佐,父王倒是不担忧。” 镇北王话锋一转,“可去看过你母妃了?” “跟母妃问了声好,便来父王这边。” 镇北王一向威严,在战场上更是不轻易笑,也不会因为是自己儿子,就会仁慈。 也许是久病,人便有些感伤,难得露出了父亲的慈爱。 “如今你又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想当年,你小的时候,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孩童。” 阮穆棱看了眼镇北王,“父王记得儿臣小时候的趣事?” “父王虽然经常在打仗,可一有空,你母妃便跟父王提你的事情。” “你三四岁的时候,跟你大哥不一样。对什么都好奇,看到新奇的东西,会瞪大眼睛,要父王回答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儿臣不记得了。” 镇北王却自说自话,“有一次父王带你去军营,你半夜三更会跑到父王的床榻上来,要父王给你讲打仗的故事。” “大哥小时候呢?” “前王妃早逝,你大哥反而不喜欢跟人说话,他喜欢躺在草坪上,思考人活着的意义。” 镇北王声音深沉而又温暖,“那时候你就在你大哥旁边爬树,上蹿下跳,要你大哥看鸟巢。你大哥不理你,你就把鸟巢捧到你大哥面前。” 阮穆棱微笑,表情却有一丝僵硬。 “你给小鸟喂食,换水,还说以后长大了,要成为大将军,守护并安的老百姓。” 镇北王想到这里,忽然自责和愧疚。 “后来你们一起习武,学习兵法。只是生在皇家,每个人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定了。” 小厮端了药过来,阮穆棱接过,一勺勺地喂,俨然是个孝顺的孩子。 “父王今日怎的突然说这些绵缠的话?” “也许父王老了。以前觉得,质子虽然要放弃许多自由,但未尝不是另一种宁静和快活。如今却又觉得,权力也好,富贵也罢,都不及儿子在身边。” “儿臣在京城过得一直很好,父王不用惦记。” 镇北王眼神缥缈,透过幔帐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你母妃跟你一起在京城,从未有过怨言……她一生都在为别人活……” “儿臣知道。” 镇北王拿过床头的木盒,递给阮穆棱,示意他打开。 阮穆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兵符。 “你大哥不在,父王生病不能下床…” “只是,儿臣还要回京城去。”阮穆棱打断他。 “父王已经去信给摄政王,愿用一半的兵权,换你回来。” — 阮穆棱回到院子里,盯着兵符,眼底阴郁慢慢渗出来。 迟来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人感觉到安慰,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同情、施舍与怜悯,让被施宇的人感到愤怒。 他攥紧兵符,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东西。 — 春耕祭祀已经近了,宁晚桥当日会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太夫山进行祭祀。 在祭祀仪式上,她会先向天地神灵敬献香火,再亲自拿起农具,带领着文武百官进行耕种。 段云舟和摄政王亲卫队的蒙统领,正在向她禀报京城和太夫山戒严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她遇害,那边已经排查了所有人,确认不会有危险发生。 宁晚桥挥手让他们下去,太监又来报,安武侯夫人来了。 上次她把大皇子发配到边疆,康氏来求过她一次,让她对宁晚怡留个情,都是姐妹。 后来她说,作为母亲,却屡屡害她,应该连带一起发配边疆,康氏吓得就跑回府去了。 没成想,今天又递帖子入宫里。 康氏进来后,先下跪行礼。 “臣妇拜见摄政王。” 宁晚桥特意等了一柱香,才喊她起来。 康氏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臣妇今日来,是想求摄政王一件事。” “说吧。” 宁晚桥这么盯着她,康氏就有些胆怯,更不敢直视宁晚桥,只能拘谨地低着头。 “宁夫人有孕了,那边是苦寒之地,正常人不一定能活。如今她是双身,苦不堪言。臣妇求摄政王看在都是姐妹的份上,让宁夫人回京养胎。” 看来宁晚怡把药用在阮穆隐身上了,而且应该用得还挺频繁。 宁晚桥冷斥:“夫人是把大封的律令当儿戏,还是觉得本宫是个好糊弄的人?” 康氏扑通下跪,连连磕头:“臣妇不敢,给臣妇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臣妇只是心疼女儿,想让女儿换个地方养胎。只要生下孩子,宁夫人会带着孩子回去。” 宁晚桥道:“夫人也应该知道,我的孩子准备出生,我让宁夫人的孩子出生,岂不是给我的孩子多一个政敌?” 康氏忙磕头道:“摄政王位高权重,朝中的势力稳稳把持在自己手中,宁夫人怀的是女孩,不会对皇太孙有影响。” “女孩又如何?以后长大了,一样能给她父亲报仇。将来我的孩子,还是会多一个政敌。” 康氏砰砰砰地磕头:“臣妇和宁夫人绝没有这样的想法。臣妇只是心疼宁夫人怀胎辛苦,求摄政王明鉴。” 康氏的额头磕破,流了很多血,把前面的地板都染红了。 “好了,夫人起来吧。若是其他大臣过来看见了,又该说本宫睚眦必报,心胸狭窄。” 康氏却并不起,还在砰砰砰磕头,“臣妇求摄政王同情臣妇爱女心切,求摄政王怜悯。” 宁晚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既然夫人觉得宁夫人有孕可怜,本宫可以退让一步,允许夫人去边疆照顾宁夫人。” 康氏回府的路上,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边疆照顾宁晚怡。 不管将来如何,有个孩子在身边,到底是好的。 到时候她再偷偷带孩子回来抚养,万一日后有大造化呢? ------------ 第308章 叛军 晚饭时,康氏把自己决定去边疆的事跟安武侯和儿子说了。 宁司宸最先反对:“母亲,此去路途遥远,您能不能到那里是个问题,更别说身体受不受得了了。” 宁司庆道:“让她去吧,她着魔了似的。” 安武侯冷淡地道:“你去之前,我会给你一纸休书,别到时候把安武侯府拉下水。” 安武侯的话让康氏惊愕,随后她愤怒地道,“怡姐儿就不是侯爷的女儿了?” “大皇子毒害皇上,摄政王没有将他们杀了,已经是恩赐。你还背着我们入宫去求情,是觉得我们有十个脑袋来砍不成?” 安武侯越想越觉得早晚要被康氏害死,“明日我便召集族人,把你休了。” 闻言,康氏脸色煞白,忙又软下语气求道,“侯爷,我辛辛苦苦管理侯府,生了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怡姐儿受苦受难,我已经够苦了,侯爷这个时候休了我,这是把我置于何地?” “我置你与何地?” 安武侯狠狠摔下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这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我什么时候追究过?最多禁足。今天你竟然敢去摄政王面前求情,要跟乱臣贼子勾结在一起,这如何能忍?你想死,别拉着我们整个安武侯府陪葬。” 宁司宸道:“父亲,母亲也是疼怡姐儿,一时做了糊涂事。” “一时糊涂?”安武侯指着康氏,“你说你是一时糊涂,还是把别人当傻子?今日我若不休妻,明日我们全都被连累了。” 康氏立即下跪,“侯爷,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她要是没有了安武侯府主母的身份,日后还怎么生活? 宁晚桥是摄政王,外人不知道她跟宁晚桥关系不好,至少都会看在宁晚桥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让她坐在主位。 如果她被休了,回不了娘家不说,圈内的夫人都会嘲笑她。 不行,她不能被休,不能被休。 “侯爷,我错了,我不去找怡姐儿了,不去了。你不能休了我,你不能休了我。侯爷,我真的错了,你不能休我,你不能…” — 翁老爷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在翁家的祠堂祭祀。 上完香,他跪在蒲垫上虔诚磕头。 “我苦心潜行,步步为营多年,为的是有朝一日,为翁家儿孙夺得皇位。今日若成,则家门荣光。若败,则愿早登极乐,超脱生死。” 祭祀完后,翁老爷凝重地跟大儿子和二儿子进书房密谈,商讨即将到来的重大行动。 宁晚桥出宫到太夫山这一段路,有三千护卫兵护驾,而在太夫山上严控的卫兵有六千余人。 如果会合,就有九千兵力。 而他们有七千精兵。 所以,他们打算在宁晚桥去太夫山的路上,用一小部分兵拖住这三千护卫军。 再用主力军去太夫山上刺杀宁晚桥,保证一击必中,得到压倒性的优势。 前两日,主力军已经秘密潜伏在太夫山附近,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这些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士,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巧匠制作的弓弩。 弓弩小巧精致,可以藏在袖中,单手就可以操控。 它还可以一箭射穿百步之外士兵所穿的盔甲。 箭头上都用毒药浸泡过,只要射中,立刻就会丧命。 — 春耕祭祀的前两天,太后命太监过来,请宁晚桥去慈宁宫。 宁晚桥到了后,太后躺在贵妃榻上,初春的季节,暖阁里的地龙仍然烧得火旺。 从太太上皇,到她成为摄政王,太后经历了五朝更迭。 不管是内廷,还是前朝的事,太后从来不多过问,保持审慎的态度。 对于她成为摄政王的事,更是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因为不管谁当政,并不影响她是太后。 宁晚桥之前给她配的药,她一直吃着。 但花白的头发,下垂的眼皮和脸颊,没有肉的躯体,都昭示她的生命之烛快要燃尽。 太后伸手招她坐到床边,声音尽是沧桑。 “腹中的胎儿还好吧?” 宁晚桥恭敬回:“再过两个月就生了。” 太后眼中尽是慈爱:“好啊,好啊。皇上还好吧?” “皇上虽然昏迷中,不过前天,太监说看到皇上的手指动了动。也许很快就会醒来。” 太后微微点头,“你辛苦了。” 随后又对姑姑招了招手,姑姑端了个精致的锦盒出来,打开呈现在她面前。 里面是一件金丝软甲。 “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你。去祭祀的时候,就穿上它,保护孩子,别让支持太子的大臣们失望。” 宁晚桥知道,太后一直很关心她腹中的胎儿。 她住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太后经常命人送孩童的用品过来。又吩咐有经验的嬷嬷过来教她,如何做才能顺利地生产。 — 回到华清殿,礼部尚书将耕田用的耒耜和种子呈给她检阅。 她说没有问题后,官员们捧着各种农具、种子,由午门左侧门洞出去,在鼓乐和挂着彩旗的马车护送下,将它们送到先农坛一亩三分地位置。 祭祀当日,摄政王的仪仗自宫门启程,缓缓朝太夫山前进。 宁晚桥坐上轿辇后,蒙统领向她禀报,太夫山已经严密布控,确保祭祀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京城全城戒严,街道两旁由五城兵马司巡逻守护,以确保秩序与安全 宁晚桥的仪仗在准备拐入太夫山时,突如其来的箭矢划破天空,直奔她而来。 眨眼间,上百的黑衣人冲了出来。 蒙统领立即大喊护驾,士兵们迅速反应,护住宁晚桥,让她继续前行,以免误了祭祀时辰。 — 太夫山上,文武百官们早已经在先农神坛前站好,太监们井然有序摆上贡品。 准备到吉时时,有个侍卫突然冲进来,说摄政王遇刺,可能来不及了。 大家议论纷纷,如今皇子们已经全部返回封地了,怎么还有人要刺杀摄政王? 有的说宁晚桥手段太残忍,所以仇家多,一出宫就被刺杀。 有的说去年大封受灾严重,情势好不容易扭转变好,若是误了祭祀时辰,上天怪罪,只怕往后又会灾难不断。 有的则让在太夫山的卫兵赶紧去救驾,万一摄政王受伤,大封岂不是乱起来了?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 第309章 来得及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的时候,宁晚桥身穿丝绸制成的红色蟒服出现,翼善冠上的珠宝闪着肃穆的光芒。 “本宫路上不过是遇到了几个小毛贼,各位大人不必惊慌。” 她步伐款款,声音坚定。 文武百官立即噤声,不敢再多言语。 宁晚桥先去具服殿换上祭祀农神的衣服,再在法驾卤簿的导引下,上香祭祀先农,行三跪九叩大礼。 身后的陪祭百官手持笏板,神情肃穆而又虔诚。 就在这时,两名满身是血的卫兵突然闯入祭祀现场。 “有,有人谋反…有人谋反…正在杀上来…” 文武百官慌乱起来,卫兵们忙去祭坛入口堵住,阻止叛乱兵上来。 “摄政王不如先从后山下去,保命要紧。”周均安提议。 其他官员也纷纷让她先行下山,保护好腹中胎儿。 “今日春耕祭祀,各位大人还在此处,若本宫先逃,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本宫懦弱无能?祭祀不成,只顾逃命?” 她的话刚说完,叛军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冲进来,一时间把文武百官们全都围住。 所有人陷入了困境。 而宁晚桥则被十几个人围住。 他们手持精致弓弩,齐齐对准她。 只要她敢动,就会被打成筛子。 她看了眼这些人身上的甲胄,以及手上的弓弩,应该就是封溪矿洞制造的。 文武百官们看见她被劫持,有的就要上来护驾。 宁晚桥抬起手,阻止他们别乱动,又对着入口问:“你们的主子呢?”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淡定,不愧是敢伪造圣旨的妖女!” 翁家长子翁宗明走进来,虽然他不过是正六品的吏部主事,但通身的气派,跟这些一二品的官员没有两样。 宁晚桥道:“翁主事难道不知,污蔑本宫的相师,已经被斩杀了?” “污蔑?哼!成王败寇。是污蔑,还是事实,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翁主事既然如此笃定,可有什么证据证明?” “证据?”翁宗明拍了拍手,一位侍卫被带了进来,“这是当日看见你命贴身侍女去偷放圣旨的禁卫军。” 宁晚桥惊讶,随后笑道,“翁主事随便找个人来,就说是人证。这未免太过儿戏了。” 翁宗明看向文武百官,“诸位大人想一想,以皇上的性子,会让女人干政吗?”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皇帝最忌讳女人和外戚干政,如今宁晚桥两个都占了。 一位大臣低声道:“这么看来,这圣旨十有八九,就是伪造的了。” 另一位大臣提出不同的看法,“陛下虽然忌讳女人和外戚干政,可大家别忘了,皇上醒的时候,可是把皇子们赶回封地去,显然要立摄政王肚子里的皇孙为太子。” “不一定。也许是要在其他小皇子中间选。” 翁宗明又道,“诸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她肚子里并未孕有孩子。” 这句话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文武百官再次陷入混乱。 翁宗明趁胜追击,“如果大家不信,可以让稳婆进入香房检验,就知道真假。” 有位官员厉声道:“当日在华清殿,摄政王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太医诊脉,千真万确。” 另一位大臣附和,“况且,摄政王的肚子如何能作假?” 翁宗明讥笑起来,“如何不能作假?妖女诡计多端,医术厉害,不过是把个脉,岂能难倒她?至于肚子,用东西填上,便可以使小腹隆起,这又有何难?” 宁晚桥道:“翁主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翁宗明铿锵有力道,“各位大人想想,皇上还在的时候,相师可是被皇上优待,安置在宫内。她伪造圣旨,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相师杀了。这恰恰说明,她心虚。怕自己是妖女的身份被说破。” “翁主事言之有理。”一位大臣附和,“当日相师曾预言,摄政王克太子克皇上,如今这个局面,不正好验证了相师之说?” 宁晚桥道:“翁主事很会转移事情的主要问题。太子薨逝于封溪的矿洞内,这矿洞是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用来制造兵器。而皇上,是被翁贵妃和大皇子毒害。这些恶事,翁主事竟偷换概念,转移到本宫身上。意欲何为?众所周知。” 诸位大臣点头,这些事情都是有证据的,并不是什么水妖所致。 翁宗明掷地有声:“诸位大人,妖女巧舌如簧,别被她蛊惑。大家只要想想,皇上有这么多皇子,为何非要立她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为摄政王?” 一位大臣附和:“自古以来,从未有女人为摄政王,本官如何都觉得,皇上不可能让女人当政。” 左副都御史道:“本官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竟屈膝在女人底下,早就不能忍了。诸位大人难道就甘心对一个女人唯命是从?” “对,本官早就心生不满,听命于女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就是。满朝文武百官,让他国知道我们大封是女人处理政务,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去?” 另外一位大臣道,“本官想,诸位大人让摄政王处理政务,是拥护摄政王腹中的皇太孙,并不是拥护摄政王。如果能证明摄政王腹中有胎儿,我们暂时听命于摄政王,也是事权从宜。” 翁宗明见事情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拍了拍手,祭坛入口立即出来四位稳婆。 “大家拥护妖女,是因为她腹中的胎儿。那就让稳婆去香房检查检查,想必大家一定会大失所望。” 周均安站出来,斥责道:“摄政王是女子,若是这么一检查,如何…” 话还没有说完,周均安就被手持弓弩的侍卫围住,只要再说话,那箭会射中他的脑袋,一击毙命。 ------------ 第310章 清算 其他想说话的官员,纷纷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稳婆上来就要抓住宁晚桥,宁晚桥刚一动,箭矢就抵住她的身体。 翁宗明狠厉道:“如今这里都被我们控制了,妖女别再挣扎。是不是有孕,只要一刻钟,便知分晓。” “哦?摄政王有没有孕,翁主事竟比本王还要清楚?” 一道威严又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阮穆宁身穿赤色盘领窄袖衮龙袍,袍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 玉带束腰,黑色皮靴,整个人清贵肃穆,身姿从容。 众位官员惊喜若狂,纷纷下跪,齐声呼喊,“臣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晚桥眼睛一亮,心跳忽然加速。 阮穆宁步伐沉稳朝她走过来,那些手持弓弩的侍卫,箭矢一个个对准他。 他却仿若未闻,仍然朝她走过来,直至在她一步远的距离停下。 宁晚桥双唇动了动,可能是太激动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阮穆宁对她笑了笑,问道:“摄政王可有受伤?” 宁晚桥摇头,“太子来得很及时。” 翁宗明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身后,为何身后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为何太子能在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毫发无伤地上山来? “翁主事不必看了。你们的精锐部队秘密进京时,本王与世子便一同跟在后,倒要看看翁主事有多大的野心与才智。” 翁宗明面色铁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就算他们败了,也要杀了宁晚桥,为翁贵妃和大皇子报仇。 “放箭!给我放箭!将他们全部射死!”翁宗明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那些围住宁晚桥和朝臣们的士兵,都是翁家精心培养的死士,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此刻,听到主子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宁晚桥想要上前保护阮穆宁,就在她动身之际,突然感觉到顶着自己的箭矢微微一动,然而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她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些箭矢并没有如预想般射出,而是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纷纷掉落在地。 死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反应过来后,他们丢掉弓箭,改用长剑杀人。 阮穆宁一个闪身,环抱宁晚桥,腾跃而起。 祭坛入口冲进来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护住文武百官们。 “山下叛军已经就地伏法!若你们再挣扎,本王诛你们九族。” 阮穆宁的声音透出不容置疑的霸气,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宁晚桥紧紧搂住他的腰,闻到他身上一股墨香味。 在脚落地的时候,她前所未有的放松。 翁宗明被带了下去,叛军也被清理了。 宁晚桥以自己受到惊吓腹痛为由,先让护卫队送她回了宫,而阮穆宁留下完成剩下的祭祀。 他先下田耕种,手握锄头,动作娴熟地翻松土地,每次挥锄都带着对田地的敬意和对丰收的期盼。 待他完成耕种,文武百官们这才手持农具下田耕种。 他们神情庄重,动作整齐。 前来观看的农民站在田埂上,目睹这一宏大场面,都觉得今年一定风调雨顺,喜迎丰收。 阮穆宁回到宫里后,下令把翁家抄了,同时斩了几个带头的人,其余的流放苦寒之地。 翁老爷子年岁大了,在流放途中不久就病逝了。 至于阮穆棱,镇北王用自己的赫赫战功,替他求情,他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又过了两日,东宫传出来,太子妃因为受叛军惊吓,孩子没能保住,流掉了。 许多人惋惜,但想到太子还活着,日后可以再要,便也没有人说什么。 宁晚桥沐浴后躺在床上,卸掉那些累赘的布料,她终于可以正面躺着睡了,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待阮穆宁沐浴出来后,宁晚桥立即坐起来,盘腿面对靠在床头看书的他。 “矿洞爆炸,太子怎么逃脱的?” 阮穆宁抬头,见她眼中有一丝担忧,低声道:“我们逃了出来。后来便将计就计,一路顺藤摸瓜,把那些兵器甲胄查了出来。” 他话说得很平静, 心里也有些后怕。 当时脑里想的全是宁晚桥怀孕,如果他死了,她怎么活下去? 宁晚桥问:“你们在他们的弓弩上动了手脚,所以他们一射,箭矢就会断?” 阮穆宁点头:“怕他们留了后手,我们只能一直暗中调查。” “我帮太子把脉看看吧。” 宁晚桥把他的袖子往上移,忽然看见他手臂有一道深深的剑伤。 她忙拉过来看, “怎么受伤的?” 阮穆宁不在意地道,“怕你被稳婆押去验身,当时只想着快点上山去,没注意旁边的刀剑。”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宁晚桥强调,“其实只要太子没事,晚一点上来也没有关系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宁晚桥沉默了会儿,问道,“太子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合作关系,以为我不会担心你?” 阮穆宁凝视她,看到她眼中有些红。 “我听到太子薨逝的消息,也会难受的。我…我也会担心太子,为太子的安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阮穆宁神色收紧,看她半晌,说了句:“是我思虑不周,罪无可恕,请见谅。” 宁晚桥紧绷着脸,不吭声,过了会儿道:“只要太子活着,什么都好。” 阮穆宁举起手,对天起誓:“你活一天,我便活一天,如何?” 宁晚桥抿了抿唇,见他脸色不太好,又道,“我帮太子涂个药吧。” 阮穆宁“嗯”了一声,任她摆弄自己。 卧室内静悄悄的,待宁晚桥帮他涂完药,他问道:“日后住东宫,还是太子府?” 话毕,他神经紧绷,似乎在等待审判。 因为宁晚桥为了方便处理政务,搬进东宫来住。 现如今,他也跟着她住东宫。 他记得,宁晚桥说不喜欢住宫里。 宁晚桥陷入沉思。 寝殿离文华殿很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太子府到文华殿却要半个时辰。 平时早朝或者到宫里处理政务,阮穆宁都要早早起来。 特别是冬天,日短夜长,寒风凛冽,阮穆宁为了她,每天披风戴月,从不提一个不字。 她住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快乐。 反而被各种政务填充生活,虽然琐碎,但很充实,很有成就感。 如今她还挂着摄政王的头衔,处理之前没有完成的开垦政策。 她还可以随意出宫,并没有限制。 “就住在宫里吧。” 宁晚桥说完这句话就躺下,背对他侧身睡觉。 这张床,终于没有了空落落的感觉。 阮穆宁在背后,她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的觉。 ------------ 第311章 说开 翌日,阮穆宁早早醒来,宁晚桥还侧着身睡觉。 看她安静的模样,估计这段时间,她一个人承受太多,一直处于警惕中。 他轻轻起身,帮宁晚桥盖好被子,自己穿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交代宫女小点声,待宁晚桥醒了再进去伺候,便去文华殿处理公务。 他召来吏部尚书,让吏部尚书把左副都御史降成七品,调到南直隶的偏远村庄去当县令,为老百姓开荒造福。 吏部很快发了文书,因杨淑人制造假药欺骗老百姓,后又欺骗药农,影响恶劣。 作为其家人的左副都御史,不但不阻拦,反而享受非法盈利,其罪当诛。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子大赦,降为七品县令,为一方老百姓造福。 文书到达左副都御史府的时候,杨淑人当场昏死过去。 什么七品县令,明明是发配边疆,去那里只有受苦受罪的份,还不知道温饱能不能解决。 这还不如革职啊。 革职可以留任,还可以留在京城,日后还能恢复原职。 姚淑节一听到要去南边,立即去求左副都御史休了自己。 这一去,只怕永远都得待在蛮荒之地。 她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能受得了那样的生活环境? 左副都御史官场失意,把所有罪责都怪到了杨淑人和姚淑节身上,如今怎么肯让自己内宅也不安宁? 听到姚淑节的要求,他打了姚淑节一巴掌,痛骂道:“都说夫妻要同甘共苦。既然你当初自愿嫁给本官,不能只享了三品夫人的福,临了有难又想逃跑,不肯与本官一同去南边就任。” — 文华殿。 阮穆宁让太监去衙署请来了段云舟。 段云舟下跪行礼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立即叫段云舟起来,而是先处理手边的奏折。 过了不知多久,旁边的小太监递茶给他,示意他过了半个时辰了,他才沉声问。 “段大人可知,本王为何请段大人过来?” 段云舟道:“下官失察,误听信小人,幸亏摄政王点拨,才迷途知返,没有酿成大祸。” 阮穆宁掀起眼皮看他,“段家和周家意图谋反,依段大人之意,本王应如何赏赐他们啊?” 段云舟求道:“求太子饶他们一命。” 阮穆宁沉着脸,“你功过相抵,本王罚你一年俸禄。至于参与谋逆的周家和段家其他人,全部流放边疆。” “臣谢殿下。”段云舟道。 锦衣卫到段家和周家抄家的时候,曾氏一口气没有上来,当场翻白眼晕死过去。 她悔啊!恨啊! 还以为娶了周家的,会让自己儿子平步青云,升到一品大官。 如今段家不但被连累,儿子还被罚一年俸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霉运就使劲地找上段家了呢? 现在周家被抄家了,曾氏立即就让段云舟把周锦画休了。 周锦画一听,忙下跪求道:“老夫人,我什么错都没有犯,你这样休我,侯爷的名声一定会受损。” 曾氏骂道:“受损?要不是你们周家干的好事,诓骗侯爷,他如今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太子不让你流放边疆,已经是大恩了。” 周锦画道:“媳妇不知,媳妇什么都不知道。媳妇只是做个中间人传话,媳妇真的不知道。” “中间人?你们周家干的好事,你说你是中间人?这说出去谁信?” 段云舟看到曾氏和周锦画又在对峙,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周家试图谋反,太子宽宏大度,并没有把你列入流放名单。你是非不分,已经没有资格担当侯府主母的位置。如今有两条路,一是给你休书,你回周家,一同流放。二是送你到庵堂青灯古佛一生。” 周锦画跌坐在地,呜呜咽咽哭起来。 — 锦衣卫和太监很快也到了阮穆邢所在的封地,宣读旨意。 二皇子意图谋反,虽未行动,然已经跟朝廷官员勾结,只是因摄政王上台,所以中断计划,然谋逆之罪不可免,特将其贬为庶民,即刻搬离王府。 阮穆邢冷嗤,谁说太子仁慈? 一回京,太子就开始斩草除根,这就是别人嘴里的仁慈? 然而更让他愤恨的,是段云舟和其他都督府的人。 已经商量好计划,临了变卦,且怎么都不肯再见他。 这些变脸如天气的人,更让他恨之入骨。 整个王府的人开始简单整理衣物,搬到朝廷安置的小破屋去住。 曾舒婷刚出月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偷偷过来传话。 “摄政王念曾夫人当日传递消息之情,让小的来问,夫人是否想离开这里?” 曾舒婷摇了摇头,一起生活那么久,她心底已经喜欢上阮穆邢,就算住在小屋子里,她也不介意。 周锦澄却不想跟着一起去吃苦。但如今周家被抄家流放了,那边的生活过得比她还不如,她又能去哪里生活? 如今一大家子没有田产铺子,没有税收,只能挤在一处,靠绣品过活。 — 初夏的天气不热不冷,特别是傍晚,微风徐徐,人感觉特别凉爽。 宁晚桥让宫女在花谢上摆饭,打算一会儿边吃晚饭,边赏花。 最重要的是,她有重要的话跟阮穆宁说。 太阳刚落山,秀茶就过来禀报,太子从文华殿回来了,说换了朝服就过来陪她用饭。 不一会儿,阮穆宁过来了,着一身玄青色的锦服,从容在她旁边落座。 宁晚桥立即让宫女们摆饭菜,阮穆宁疑惑看她。 可能是因为有话对阮穆宁说,宁晚桥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他的视线,“今天天气晴朗,我换个地方吃饭。” 阮穆宁看到她动作竟有些僵硬,微微惊讶,随后笑了笑。 “轩窗四敞,金光浮跃,翠竹柳绿,坐在这里用饭甚好。” 宫女太监摆好饭菜,宁晚桥便让他们退下。 “太子先喝一碗一品官燕,我也喝一碗,” “嗯。” 过了一会儿,宁晚桥道,“这是蝴蝶睱卷。” “嗯。” 阮穆宁看她一眼,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笑道,“嗯。” “这是清炸鹌鹑。” “嗯。” “这是金蟾玉鲍。” “嗯。” “这是珍珠鱼丸。” “嗯。” 阮穆宁吃完,见她还要用布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先道:“不管你接下来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啊?”宁晚桥放下盘子,抬头看他,“太子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凝视她,“不知道。只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第312章 安排 花园里的灯透过纱幔洒进来。 宁晚桥舀了一勺莲子银耳羹进嘴里,深吸一口气:“我第一次表白嘛,有点紧张。” “嗯?”阮穆宁轻轻应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太子知道,每个人对世界的认知都不一样。” “嗯。” “若是一个人,与很多人的认知都不一样,他不会去改变别人的想法,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为了保护自己,他不会进入到别人的生活,也不想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 阮穆宁望着她。 她却搅着碗里的粥,不看他,像自言自语: “我在平昌侯府过得并不好,厌倦为了主君的爱斗来斗去。” 她抿了抿唇,“奈何女子在世道生存艰难,想要独善其身更是难上加难。原先我想着,与太子结盟结束,便做个闲散人。” “嗯。”阮穆宁轻声回应。 “跟太子相处的这段时日,太子体贴细心,洁身自好,即便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太子也没有逾矩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就放到了太子身上。太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偶尔我总以为床外面还睡着太子,半夜醒来,总发现另一边床空落落的。” 阮穆宁定定看着她,安静听着。 “不管是哪一方面,太子在我心里都很完美。” 宁晚桥停了一下,“我一个人躺在东宫的时候就在想,人生苦短,若是太子还在,我会不会跟太子表明心意?” “但当太子出现在太夫山上,又重新躺在床的另一边。我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管别人是嘲笑我,还是骂我妒妇,我得先把自己的条件提出来。” 宁晚桥回望他,“我对夫妻的认知是平等、尊重、对对方一心一意,绝无二心。我更不认同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做出背叛对方的行为。我希望遇到事情可以敞开心扉,一起解决。如果最后有缘无分,那便好聚好散。我不会对对方死缠烂打,也想请我想离开时,请对方放我离去。” 阮穆宁迎视着她,她的目光沉淀着某种力量,穿透他的内心。 “如果太子愿意,从今以后,我们不是盟约关系,而是真正的夫妻。如果太子难以苟同,如今太子已经大权在握,我想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太子也可以再娶妻纳妾。” 阮穆宁直视着她的眼眸,想要窥探她的心底深处。 他知道翁家要谋反时,想要破坏计划赶回来救她。 怕她一个人四处逃窜,会遇到危险。 但她却走了另一条路,入宫给皇帝治病,自己当摄政王。 回来的时候,他想过要给宁晚桥安慰,但她的表现一直很坚强,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 甚至,她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 反而是他,害怕宁晚桥果决地结束这段盟约关系,让他履行当初的诺言,放她出去。 看着她乌黑的眼睫染上点点月色,她的话沁进他的心底,融化深处某个无人进入过的角落。 他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轻轻一笑,抬手蹭过她的额头,亲昵又缱绻。 — 宁晚桥出小月子十多天后,出宫回了宁宅。 谭氏带领着宅里的下人在门口跪着迎接她。 她下了马车后,将谭氏扶起:“阿娘不用多礼。” “太子妃如今是摄政王,礼数不能乱了。” 谭氏还是给她行了大礼才起来。 宁晚桥往宅子里走,到了前厅,挥退下人,只剩母女俩个了,谭氏便拉着她,默默地流泪,怕被人听见,也不敢出声。 宁晚桥拿着手帕帮她擦泪,轻声安慰道:“阿娘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隔了许久,谭氏才哑着嗓音出声。 “民妇只是心疼太子妃,孩子月份那么大,就这么流了,一定受了很多苦。” 谭氏眉目间尽是担忧。 宁晚桥轻抚她的背,叹道,“我跟他有缘无分,我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再要就是了,你别哭坏了身子。” “太子妃说的是,只要太子在,日后要多少个都不是问题。” 谭氏抽噎了几下,终于不再哭了,从袖子里拿了两封信出来。 “这是远哥儿前几日寄过来的,一封给民妇,一封给太子妃。” 宁晚桥打开信,宁司远说他自从去军营后,迅速适应了士兵的生活,一直勤奋训练,如今武艺过人,备受士兵们的尊敬。 他知道太子在矿洞出事的时候,想回京城。 然而阮穆屹却让他在并安好好待着,自己去找太子。 后来他和同窗识破镇北王妃回并安的计谋,跟镇北王汇报了这件事。 镇北王一开始并不相信,在看到镇北王妃给他端的饭菜里有毒后,上演了病入膏肓的戏,把阮穆棱骗回了并安,想要试图挽回阮穆棱。 而且还把镇北军的兵符给了阮穆棱,阮穆棱也不为所动。 阮穆棱被贬为庶人后,如今住在并安的某个小小县城里。 上回他陪阮穆屹去看阮穆棱,听到兄弟两个在里面吵架。 阮穆棱说如果当初杀她成功,阮穆屹的腿不会治好。他们的计划也不会出现变故。 后来不知道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最后拿起刀剑打架。 镇北王来的时候,才把两个人分开。 回去的路上,镇北王问他,自己这个父亲是不是很失败,谭氏是如何教育他们姐弟的?为何别人家的兄弟姐妹如此和睦?他这个父亲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了,为何孩子对他从来没有过真心的相待? 宁晚桥合上信,也许生在皇家,很多事情,就不可能端得平。 从宁宅出来,宁晚桥又去了妙手堂。 自从妙手堂扩张后,大家都知道这里的药惠民且药效好,妙手堂又扩张到了其他州县。 凡霜把账册拿来给她看,高兴地道:“妙手堂在封溪的店,如今已经开始盈利了。” 去年她当上摄政王,为了让自己的政策顺利进行,也为了让老百姓不会因为没有药而白白忍痛死掉,就让他们往封溪那边开店,为灾民免费提供医疗服务。 如今那边重建差不多了,灾民们也终于有钱看病买药,所以封溪的分店开始盈利。 宁晚桥大致翻阅账册,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问道:“你们今年多少岁了?” ------------ 第313章 回来陪你 凡霜道:“奴婢十九了。” 凡青道:“奴婢十八。” 凡春道:“奴婢也十八。” 大封女子很多十六岁就成亲,宁晚桥也不想拘着她们。 “你们也到适婚年龄,可有什么想法?” 大家脸红起来,双手搅在一起。 “奴婢们哪有什么想法,只想为太子妃好好做事。” 宁晚桥笑道:“你们一直伺候我,现在又在帮我打理药堂和学堂的账务,与我的情分非比寻常。前些日子,我让人消了你们的奴籍。再每人送你们几亩田产和一处小院子。如此,也算是有正经嫁妆的良家女子。” 三人感动得眼红了,立即下跪,齐齐磕头。 “奴婢谢谢太子妃,太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们会牢牢记在心里,为太子妃当牛做马。” 宁晚桥故意板着脸道,“我给你们的嫁妆,是希望你们嫁个好人家,不是让你们当牛做马。” “奴婢们知道,奴婢们只是高兴,有了田产和院子,日后奴婢们做什么都能挺直腰杆子。” “起来吧。”宁晚桥看向凡霜,“如今锦标回来了,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凡霜脸红到滴血,不敢抬头,小声地道:“奴婢听太子妃的。” 凡春打趣道:“当时凡霜知道锦标大哥出事的时候,经常在床上偷偷哭呢。如今人家回来了,她又不好意思见别人。” “别瞎说。”凡霜着急忙慌去捂凡春的嘴巴,又急又羞,“我只是觉得他那么年轻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老天爷不开眼。” 宁晚桥看到她们打闹在一起,笑了笑:“不如我让人替你们选个吉日,把婚事办了。” 凡霜咬了咬唇,小声道,“奴婢听太子妃的。” — 宁晚桥从妙手堂回到宫里,太阳已经下山了。 她换了身衣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嘟囔道:“今天时辰过得很快,就是有点累!” “奴婢帮太子妃揉揉肩膀。” 秀茶灵活的双手轻揉捏,宁晚桥想到她年初摘的梅花,决定吃完饭就酿梅花酒。 她歇了一会儿,让人摆饭。 阮穆宁最近很忙,这几天都是半夜才回,所以她一个人先吃了,不打算去打扰他跟大臣们议事。 她不是那种很喜欢黏在一起的人,但是只要知道对方好好生活,也在想她就行。 吃饱后,她把采摘到的梅花倒入缸里,加入盐浸泡一刻钟去虫卵。 做四斤红梅需要两斤糯米,提前浸泡两个时辰,上锅蒸半个时辰,把米饭蒸熟了,再把清洗好的梅花放在上面一起蒸。 最后把它们搅拌在一起,装入大缸中按压紧实,再让它发酵一天一夜。 做完这些,已经快子时了,宁晚桥沐浴后,在床上看了会书,准备睡觉时,发现起风了。 窗牖吱呀作响,轰隆隆的低雷顺殿顶闪过,天空被照亮,像是白天。 这是夏日的第一场雨了。 油灯忽明忽暗,宁晚桥担忧地道:“只怕太子回来了会被淋湿。不知道他带没带伞。秀茶,你让太监送把伞去文华殿,再送件衣服去,别让太子着凉了。” “无妨,我已经回来了。”一道带着凉意的清润声传进来。 宁晚桥惊诧地回头,看见他还穿着赤色朝服,通身的威严之色。 今天是她睡得晚,还是阮穆宁回得早? 自她表明心意后,他们难得醒着见面了。 平时她睡着了,阮穆宁还没有回。 她醒了,阮穆宁已经去文华殿处理公务。 有时候她命人送食物去文华殿,阮穆宁又不在殿内,去衙署检查别人的政务了。 外面电闪雷鸣,宁晚桥跟他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太子今日比往日回来得早。” 他侧脸看她,浅浅笑道:“看到下雨,知道你不怕雷,不过还是想早点回来陪你。” “殿内有几十个人陪着我…” 说话到半,宁晚桥话锋一转,“殿内有几十个人陪着我,但是也不及太子回来陪我。” 这话说出来,她有点不好意思,视线游移,不敢看阮穆宁的表情。 阮穆宁则是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柔柔地道:“过来些?” “啊?”她疑惑地看他。 阮穆宁长手一伸,把她拉到胸前,手放在她腰上。 透过华丽冰冷的睡袍,宁晚桥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温度传过来,耳边还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宁晚桥稍稍移了移,与他平视。 他笑问:“方才你说的情话可是真的?” 宁晚桥认真地点头:“自然了,真心话。所有人的陪伴,都不及太子一个人的陪伴。” “你当真是有些痴呆。”阮穆宁孩子般的笑起来,凑过来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宁晚桥能感觉到他双唇的柔软和冰凉。 宁晚桥抿了抿唇,不满道:“痴呆是什么意思?” “甚是可爱。”他又补充,“我说的是感情之事。”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谈情说爱嘛。”宁晚桥收敛思绪,抬眸看他,“这几日太子是不是瘦了?” “太后寿辰要到了,父皇如今还昏迷,也不知要什么时候醒来。” “前天我给皇上针灸的时候,他已经能听到我说话了,而且手指也能反应。也许再过半个月,皇上就完全醒了。他们下的是苗疆那边的毒,十分歹毒,所以醒来要久一些。” 宁晚桥幽幽地说,“太子既然公事繁忙,后宫的事,让我来处理就好了。” 阮穆宁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轻叹一声:“你只刚答应与我做夫妻,我若得寸进尺,岂不是让你心生反感?何况这些事可以交给吏部和内务府去做。” 宁晚桥道:“我们结盟的时候,我愿意陪太子走过来。如今成夫妻了,太后是太子的祖母,我来主持自然是应当的,又怎么会心生反感?” 他苦笑:“有时候我琢磨不透你,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人都入不了你的眼。我若不表现好一些,白白辜负了你的心意。” 宁晚桥没想到她给阮穆宁的是这种感觉。 “太子赤诚相待,我自然也会赤诚相待。” 两个人的影随火光跳动,忽明忽暗。 雷电一闪,把对方的表情看得真真切切。 在电光灭的一瞬间,宁晚桥很快地在他唇上啄了啄。 猝不及防,阮穆宁握住她手的手僵硬了一下。 宁晚桥抿唇笑了笑,“我这样表明心意,太子明白吗?” 阮穆宁深深看她,宁晚桥迎接他的目光,盈盈微笑,眼睛熠熠生辉。 阮穆宁把她往怀里搂,稍稍用了力。 宁晚桥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室内光线昏暗,十分幽静,能听到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 第314章 成衣铺子 学堂一周年庆典,宁晚桥早早起来,不过相对于阮穆宁来说,她起得还是算晚了,因为另一半床早已经凉了。 睡得晚,起的早,劳心劳力,想长寿也难。 宁晚桥想叫他好好休息,但也知道,那些公务他不处理的话,就没有人处理。 用早饭的时候,她问道:“太子何时去文华殿的?” 秀茶回道:“太子卯时出去的。” 原来已经出去一个多时辰。 吃饱后,宁晚桥让人撤了饭碗,换了身衣服,梳妆打扮,打算就带着秀茶和芙清去学堂。 准备坐上轿子时,阮穆宁回来了。 宁晚桥诧异,见他穿的不是朝服,而是常服,步履匆匆进来。 “太子今日没有去文华殿?” “去了。知道今日你要去参加学堂的周年庆典,我把手头上重要的事情处理了,便回来陪你一起去。” 于是两个人坐上了去学堂的马车。 他们到的时候,院长早已经带领一众学生站在大门口相迎。 在看到阮穆宁陪同她一起来的后,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阮穆宁抬手让他们起身,院长恭敬地请他们往里面走,要为他们介绍学堂的情况。 然而阮穆宁却让太监抬了匾额和笔墨来,先亲笔挥毫泼墨,提了一个亲笔匾额给学堂庆贺。 前来围观的人,以及学堂的学生和先生们都震动了。 宁晚桥也极其震惊。 要知道她这个小学堂,得了储君的亲笔匾额,可是相当于官方认证的,而且还是高级别的。 日后有人来找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而且从她的学堂出去找活计,别人也会高看几分。 知道阮穆宁来为她的学堂庆祝,好多官员都过来庆贺。 有的提供活计,有的送礼品。 而礼品一直从院子里摆到了堂屋里,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院长带他们到了女工活计的院子。 里面放了两台大型的花楼机。 院长介绍道:“花楼机织造时,得两人配合操作。挽花工坐在花楼上,口唱手拉。织花工脚踏地综,投梭打纬。花纹的纬线循环便可以大大增加,花样也可扩至最大,更为丰富多彩。” 接着,院长又带他们来了厨师们上课的院子。 教课先生是从皇宫退休出来的御厨,会做各种点心,厨艺自然没得说。 十几个学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课。 御厨教得也很有耐心。 他们看到阮穆宁的时候,要下跪行礼,阮穆宁忙抬手示意他们继续。 接着,院长又带他们往另外一边去。 — 女工一直由时雨负责,院长介绍完了,时雨说她们接了好多单,而且第一批女工已经完全能够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一家人。 学堂里挂了好多乡民们送来的感谢匾额。 感谢最多的是他们今年不用再借钱买种子种植了。 学堂开设好几个营生手艺,最重要的是医术。 宁晚桥请的都是民间医术厉害的大夫来教,学生学成后分到妙手堂。 有的会自己回户籍所在地开药堂,有的去别的药堂当大夫。 总的来说,妙手堂给她们兜底,至少不会学成了没有活做。 除了医术,第二重要的手艺就是畜牧种植。 这个手艺她并不开在城里,而是开到了学堂购买的几座山脚下。 现学现实践。 去年大丰收的红薯和其他粮食,有一半她送到了封溪赈灾,还有一半留给学堂的学生过冬。 庆典准备结束时,时雨说道:“奴婢打算带领学生们一起做官夫人们的生意。” 时雨在宫里待过很长时间,知道宫里最先进最流行的衣服样式。 这些时日,时雨不仅了解了老百姓们喜欢什么,还收集了很多富贵人家的喜好。 “这是奴婢和学生们一起绘制的图案。” 时雨递了一大叠制图纸过来,宁晚桥一一翻阅,款式新颖,千姿百态。 时雨道:“奴婢打算按照图案,各做出一套,让学生们穿上,展示给夫人和小姐们看。” 宁晚桥道:“你的想法很好,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做。至于铺子的事,你们定好了,就拿对牌去凡霜那里领钱,放开手脚去做,我都支持你们。” 时雨惊喜溢于言表,高兴得行礼:“是,奴婢谢过太子妃。” 回宫的路上,阮穆宁叹道:“今天参观了你的学堂,才知道你产业遍布各大行业,饮食,医药,衣料,农物,有山,有田,有房。” 宁晚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他们。” 阮穆宁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最难的是知人善用,你就别谦虚了。” 宁晚桥道,“京城的成衣铺子什么布料都有,最难能可贵的是南边边疆纺出来的龙纱。那些一二品夫人们,什么都见过。款式新颖让她们心动,若是再加上罕见的布料,那么价格肯定会更高,也会更好买。” 阮穆宁看向她。 “去年皇上中毒,太子不在,为了巩固我摄政王的位置,我用自己的家产全都拿出去赈灾了。如今手头十分拮据。” 阮穆宁了然道:“我的银子在你手里,你用罢,日后直接用就是,无需跟我说。” 宁晚桥笑着谢过,又道:“太后的七十大寿,我想了想,就让学堂的学生们,一同绣一幅《八仙上寿图》作为我们的贺礼?太子觉得如何?” “你做主就是。” 回到东宫,小太监说工部尚书府和陈国公府递了帖子进来,蒋氏和安氏想进宫见她。 宁晚桥估计她们是要入宫探望她的身体。 她让太监回帖给蒋氏和安氏,她出宫去找她们。 于是几人决定去蒋氏的府邸相聚。 当日她带了秀茶和芙清一起出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车夫说到了。 轿帘掀开,宁晚桥发现不是在二门,而是在正门。 她躬身下马车后,看到郭祥率领全府上下在门前跪迎她。 这才想起,她是太子妃,也是摄政王。 宁晚桥让他们起来后道:“郭尚书无需多礼,我与夫人话话家常罢了。” 姊妹间见面,还要全家人来跪拜她,宁晚桥觉得礼仪繁琐,日后还是找个酒楼聚会更自在一点。 蒋氏请她上座后,却跟她说了另外一番话。 “我希望太子妃一年能来个一两次,让人知道太子妃是我的闺中密友,我们家老爷也会高看我,不敢怠慢我,怕我在你前面说他的不是,你再到太子耳边吹枕边风。他头上的乌纱帽可能要戴不稳。” 宁晚桥好笑道:“郭尚书品行端正,我想不会让夫人伤心的。” 这时,嬷嬷进来,说安氏来了。 三个人许久不见,安氏人刚进来,就给她行礼。 宁晚桥忙让芙清去扶安氏。 安氏笑道:“几个月不见太子妃,太子妃身体可还好?” “已经没有大碍了。”宁晚桥看了下她,人比以前风韵了许多,“我看大少奶奶的身子,是不是有孕了?” 安氏坐下的时候动作轻缓,说话也很平和:“四个月了,出府的时候,大夫刚刚把了脉,胎儿健康。” 可能是怕她伤心,安氏又道,“如今你身体好了,想必孩子很快会再来的。” 宁晚桥笑了笑,“我倒是不着急孩子的事,有就要,没有便随缘,反正总会来的。” “太子妃心境好。咱们姊妹说句体己的话。”蒋氏压低声音,“咱们这些人家啊,嫡子没有出生前,不允许庶子出生,免得让人家笑话去,说我们难登大雅之堂。可太子不一样。” 安氏亦道:“皇家没有什么立长立嫡之说,谁德才兼备便立谁。你趁着太子纳太子嫔前,赶紧生下孩子。依太子对你的宠爱,日后的储君自然是你的孩子。” 宁晚桥这才想起,皇帝昏迷前,让她发毒誓,不许有自己的孩子,还要给阮穆宁再纳两个太子嫔。 如果皇帝醒来,知道她不但伪造圣旨,还当了摄政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少奶奶和夫人对我的关心,我自然知道。不过有些事情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来。” 蒋氏道:“你啊,我们都急死了,你却一点都不急。” 安氏问道:“你坐小月子的这段时日,太子表现得可还好?” 宁晚桥道:“挺好的。太子日日陪着我,亲自过问我的饮食。百忙中还要每天仔细询问宫女和太监们如何伺候我的。” 安氏道:“可有帮太子选了通房?” 宁晚桥道:“不曾。” 安氏道:“坐小月子的时间不长,一个月罢了,太子也许不觉得有什么。” 宁晚桥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看了眼安氏的小腹,问道:“大少奶奶怀孕后,给卫指挥使选了侍妾?” 安氏道:“自然了。从怀孕到出月子,也要一年多。这期间不能伺候他,母亲选了两个侍妾送过来替我伺候。她们是个安分的,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也能安心养胎。” 蒋氏担忧道:“你啊,在这些事情上上心些。男人的爱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做妻子的贤良大度,让他们找不出过错,尊敬我们,我们的地位谁都不能撼动。” ------------ 第315章 送簪子 宁晚桥回到东宫的时候,小太监说太子回来了,现在在书房里看书。 她换了身衣服,让宫女摆饭,自己去叫阮穆宁出来用饭。 到书房的时候,阮穆宁正在背对她做画。 四五十寸的纸铺在大案上,他一只手握着羊毫,另外一只手拢住袖口,娴熟雅静,挥墨俊逸。 宁晚桥悄悄走过去,想看他画什么。 谁知还没有靠近他,被他察觉,转过身来问她:“何时回的?” 宁晚桥瞥了一眼案上,什么都看不到,这才回,“刚刚回的,过来叫你去用饭。” 阮穆宁搁下笔,走过来,温和道,“走吧。” “太子在画什么?”宁晚桥语气随意,其实有点想知道。 “自然是送给你的,不过还没有成。” 原来是要给她的,宁晚桥嘴角上扬,“要给我惊喜吗?” “算不得惊喜。日常作画罢了。” 阮穆宁走到黑漆百宝嵌书柜箱前,在左上格子拿了个镶宝石白玉首饰盒子,递过来给她。 首饰盒子奢华璀璨,宁晚桥接过,疑惑地打开来看。 里面是一支金镶珠花蝠簪,上面镶了浓稠朱红色宝石。 大气、华丽、不流于俗。 一看就知道工艺繁杂,需要十足的耐心。 他笑了笑:“送给你的。” 宁晚桥高兴地拿出来仔细观赏,最后发现手艺几乎无可挑剔。 “这位师傅的手艺比银作局的还要好。真想认识他,让他去学堂给学生们上课。” “嗯?”阮穆宁一本正经道,“他有些忙,也许没有空去给学生讲课。” 宁晚桥把簪子放回去,抬头问他,“他住哪里?我去找他。” 阮穆宁搂住她的肩,宁晚桥忽然明白了,忙抓过他的手检查,“太子亲手做的?” 他理所当然地道,“送给你的,自然得过我的手。” “看你的手没有受伤,刀工肯定是一气呵成的了。练了多久才有这样的手艺?” “跟你成亲的时候。”他牵住她的手往外面去,“学了几个月,才敢献丑。” “学几个月就能做出这样的工艺,要是拿出去卖,一个就可以赚一年的开支了。” 他微微一笑:“这是个赚钱的好法子。不过我想我的钱,应该够你花几辈子,不需要拿簪子去卖。” 两个人来到偏殿,他们坐下后,宫女开始布菜。 今天的饭菜很清淡,芙清还把她酿的梅花酒倒了上来。 红梅颜色艳丽,一股淡淡的香甜。 “这是我做的,不知道好不好喝。” 阮穆宁执起酒盏,浅浅尝了一口,赞道:“酒未近唇梅香来,没有梅花的苦味,只有淡淡的花香。” 阮穆宁只能喝一两口,多喝了可能会过敏。 宁晚桥喝了一杯,觉得清凉爽口,花香清幽。 吃饱后,两个人去花园里散步。 阮穆宁牵着她的手,问她,“明天有何打算?” “去郊外看看我的田产。太子呢?” “早上得跟大臣商讨国策。下午处理奏折,傍晚…”他停了一下,“傍晚回宫等你一起用饭。” ------------ 第316章 视察 安氏回到陈国公府,打算先去向老夫人请安,再回自己的院子里。 进去的时候,陈国公夫人和其他媳妇儿都在。 老夫人见她今天满面笑容,问道:“今儿见姊妹们去了?” 安氏行了礼,笑着回:“太子妃前段时间坐完小月子,孙媳想着有一阵子没有见太子妃了,便去看看太子妃,与太子妃聊了聊。” 老夫人道:“应该的。那么大月份,她也受苦了。好在太子回来了,她也算苦尽甘来。” 安氏坐到陈国公夫人旁边,见陈国公夫人眉眼含笑,问道:“母亲可是有喜事?” 陈国公夫人道:“母亲今天让明渝看了几位姑娘的画像,问他的意见,他说让我们决定。” 安氏讶异:“明渝终于松口答应要娶妻了?” 老夫人道:“他老大不小了,再不成亲,想当个不孝子不成?” 安氏从老夫人屋里出来,正好看见卫明渝准备进来请安,知道他刚散值回府。 站着闲聊了两句,安氏打算回去,卫明渝忽然道:“大嫂,太子妃的身体可好?” 安氏瞧了他一眼,笑道:“太子妃自己会医术,比我们知道得多,你放心吧。” 安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陈国公夫人给卫明耀新抬的两房侍妾过来给她问安。 今日也累了,她随意叮嘱几句,让她们好好照顾主君,便打发她们走了。 — 翌日,宁晚桥出宫去了学堂买的民山。 为了方便上山,她今天穿了黑色的齐腰裙,盘龙刺绣皮带束腰,脚下一双黑色鞋靴,英姿飒爽。 现在是夏天,山上长了很多野草,学堂的学生们正在搭架子种葡萄。 秒凝道:“秀才说为了感谢太子妃上回救他跟阿娘,所以把这两座不用的山,捐献给学堂,这样才能变废为宝。” 宁晚桥绕开石块往前走,“秀才的好意学堂心领了。现在钱难赚,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学堂就按照市价,把钱给秀才。” 秒凝道:“奴婢心中有愧,没有帮上太子妃什么忙,太子妃反而给奴婢消了奴籍,放奴婢回家成亲,还让奴婢继续管理学堂的事务,有一份工做。” 之前蒋许和尹氏要她跟宁晚桥求一份学堂的工作,但是秒凝不敢再求什么,她明白自己是翁贵妃的人,几次杀过宁晚桥。 虽然不成功,但是也做过了许多错事。 宁晚桥道:“你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这个位置。要是没有能力,就是我的家人,也不能坐这个位置。” “奴婢谢谢太子妃赏识。” 宁晚桥道:“既然消了奴籍,日后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奴…是,民妇知道。”秒凝有点不适应。 她们从小被翁家收养训练,一直以奴婢自称,喊了二十多年,已经刻入骨子里。 “自称喊久了,慢慢会改过来。”宁晚桥道,“秒月呢?” 秒凝失望地道:“秒月去并安了。” 宁晚桥问:“去找二公子?” “她说公子被贬为庶民,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所以去照顾公子。我们怎么拦她,都不管用。” 宁晚桥看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过去,她也不想多问,心中也大概有数。 “秀才现在还在学堂门口摆字画给人写信等你?” 秒凝点了点头:“他是个痴儿。” 宁晚桥问:“学堂还差个教书先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到学堂上课?” 秒凝脸上的惊喜控制不住露出来,忙应下:“是,民妇,民妇谢过太子妃。” 村长从那边山走过来,说道:“小姐,那边的山,学生们打算今年拿来种玉米。” 宁晚桥就跟村长过去看,一半的学生在开坑,一半的学生在埋种子。 前几天下雨,山上的土地水分充足,刚好适合拿来种植。 学堂的管事看见她,忙过来说:“太子之前问起种植的事。说这边山脉都拿来开垦,让我们在这里挖储水库,修河道,方便日后给植物灌溉。” 管事边领路边道,“太子说银子的事,让我们递帖子到太子府,管事会拨银子给我们。” 宁晚桥想起自己之前跟阮穆宁说手头拮据的事,看来他一直记在心里。 村长接话道,“昨天开始,附近村庄的劳动力都去挖河道了。” 对面山脉忽然冒起滚滚浓烟,管事道,“学生们正在焚烧枯叶荒草,把草木灰翻进泥土中做肥料,能节省开支。” 宁晚桥走过去看,几十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在干活,她们的力气并不比男人小。 开荒最难的是翻地犁地,她们一直一副干劲十足,累了渴了就喝水和吃干粮。 可能是怕她误会,姑娘们先开口解释,“学堂分饭了,不过我们饿得快,这是管事另外加餐给我们的。” 宁晚桥道:“平时多久回家看望爹娘?” “一个月回一次。爹娘让我们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姑娘们龇牙咧嘴,笑得天真。 往养殖牛羊的山脉去时,秒凝小声道,“她们说在学堂生活就像天堂,全是姊妹们,有吃有住,还能学习,不用挨饿,学成了还能有活计有银子赚。太子妃不用担心她们。” 宁晚桥叮嘱道:“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里是种粮食的,她们干的是苦力活,得多加点饭菜。” “太子妃放心。她们刚来学堂的时候,瘦得只剩下皮,有的在家一天就只给吃一顿,还是带着水的,但干的活比学堂的多。要不是知道学堂什么都免,日后还有钱拿,爹娘们还不舍得送来。” 几座山走下来,宁晚桥的腿已经软得没有任何力气。 上了马车后,秀茶和芙清帮她按摩双腿,才缓解酸痛感。 回到东宫,阮穆宁果然已经处理完公事回来了,太监说他正在书房。 宁晚桥身上沾了些泥,打算沐浴后再过去找他。 谁知她沐浴出来,阮穆宁已经坐在暖阁里,微低头看书,旁边的椅背搭放绞干头发的布巾。 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他抬起头。 宁晚桥抿唇笑了笑,“太子特意等我的?” 阮穆宁放下手中的书,“昨晚上说了回来等你一起用饭。” 她坐到阮穆宁旁边,阮穆宁抬手就要帮她擦头发,她忙阻止,“让秀茶和芙清来就行。太子累了一天,别做这些小事。” 秀茶和芙清要上来帮忙,阮穆宁却挥手让她们下去。 “一天难得见见你,我若不趁机多跟你共处,岂不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阮穆宁拿过布巾,裹住她黑色的湿发。 他动作轻柔,低声问,“今天去郊外查看,有何收获?” “呃,”宁晚桥歪过头来看他,“太子猜猜?” “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 “当真猜不到。”阮穆宁道,“你的心思有时候好猜,有时候难猜。” “其实我看到别人有收获的时候,感觉自己也有收获。还有另外一种收获。” 阮穆宁轻声,“嗯?” 宁晚桥道:“想到太子在等我回来吃饭,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 第317章 人心惶惶 这两日宁晚桥跟阮穆宁呆在书房里看书,小太监过来禀报,皇上醒了。 宁晚桥和阮穆宁穿好衣服,来到乾清宫。 妃嫔和其他皇子公主们陆陆续续地也到了。 大家齐齐下跪,宁晚桥就跪在阮穆宁旁边。 皇上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人。 大家大气不敢出,生怕刚醒来的皇帝迁怒于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沉声道:“起来吧。” 大家纷纷站起来,皇帝又道,“太子妃过来替朕诊诊脉。” 宁晚桥忙上前,帮皇帝把脉后道,“皇上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没有大碍,只要再好好修养几日,便和以前一样。” 刚才御医已经过来诊脉,皇帝心中有数,“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宁晚桥道:“这是臣媳应该做的。” 皇上目光如电,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庞,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出别的情绪。 妃嫔和皇子公主们战战兢兢,脸上除了担忧和喜悦,最多的就是害怕。 就像一场没有声音的战争。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道,“太子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宁晚桥跟着一众人退出了乾清宫,最后只剩下父子两个,阮穆宁道:“儿臣请父皇原谅。” “你何罪之有?”皇帝语气不喜不怒,“桩桩件件,处理得都很好。” “太子妃伪造圣旨一事,儿臣请父皇恕罪。” 皇帝道:“她伪造圣旨,是为了大封的江山社稷。她当摄政王期间,保护百姓安宁,妥善安置灾民,捐献了自己的所有银两,朕不但不怪她,反而要重重赏她。” 阮穆宁心底惊讶,但他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感激:“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道:“这几日还是由你继续监国。” “是,儿臣遵命。” 阮穆宁出去,皇帝又让人去掖庭带翁贵妃来。 翁贵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雍容华贵。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嘴里念着不许碰我的脸,偶尔尖叫一声,对押送她的太监又打又骂。 皇帝让太监把她的脸抬起来,看到自己曾经宠爱的女人,相貌如此可憎,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你若不向朕下毒,告诉朕矿洞内的武器是你们翁家制造,杀害太子也是你们预谋的,无论今日如何,朕都会念昔日的情分,让你们母子富贵悠闲地过完这辈子。” 翁贵妃听到熟悉的声音,脑子似乎终于清醒了。 这才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随后她大笑起来,接着又哭又闹,“求皇上赐嫔妾一根白绫,求皇上赐嫔妾一死。”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每天都是折磨。 皇帝无视她,继续道:“在这后宫里,朕对你最上心。你便是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朕?” 翁贵妃双手不停地把头发往后拢,阴森森地道:“上心?哈哈,上心?皇上当初答应说要立隐儿为太子。后来荣家逼迫,不得不立四皇子。每次都哄着嫔妾,说嫔妾受苦了,委屈了嫔妾。荣家倒了,四皇子还是太子。如今呢?我的隐儿,他过得好惨,他没有孩子,被发配边疆,我的隐儿啊…母妃信了他的话,才让你过得那么苦!” 皇帝看着她疯魔的样子,“你以为这个位置是谁都能坐的?” “他是长子,为什么不能坐?这是皇上答应嫔妾的,是皇上亲口答应的。” 皇帝已经不想再看见她,挥了挥手,“带回掖庭去,让她在掖庭自生自灭。” 闻言,翁贵妃跳起来,“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 太监往她嘴里塞进布块,殿内只有咿咿呀呀的沉闷声。 皇帝又让太监去请陈淑妃和杨惠妃过来。 陈淑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杨惠妃是五皇子的生母。 两位娘娘行了礼,温声道:“陛下有事吩咐嫔妾?” 皇帝道:“太子妃替太后操持寿宴,你们两个主持下个月的簪花宴。” 两位娘娘知道,这是要给那些准备到成亲年纪的皇子们定亲了。 “是。” 皇帝道:“仙源也该合适嫁人了,替她寻个品貌好的青年才俊。” “是。” “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再寻两个家世品貌好的,把太子嫔也补上。” 陈淑妃道:“这东宫之事,太子交代过,让太子妃操持。” 皇上不悦道:“这是朕的皇宫,朕还做不得主了?” 两位娘娘立即下跪:“皇上请勿动怒,嫔妾该死。” 皇帝挥手让她们下去,又让太监拟旨,夺去刘贤妃的封号,变成庶人,迁居冷宫,宫中侍从等一并裁撤。 接着,皇帝还下旨把曾经要参与谋逆,但是没有行动的,全都降职处理,有的抄家流放,段云舟也被降了职。 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 东宫。 宁晚桥坐在亭中,拿着医书,神情专注,其实思绪游离。 阮穆宁处理完政务,听到小太监说她在凉亭,衣服也没有换,直接过来找她。 看到宁晚桥盯着一页纸在发呆,他在旁边坐下来,看了宁晚桥好一会儿,发现宁晚桥没有反应,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宁晚桥回过神,“太子什么时候回的?” “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听说皇上处置了很多人。” 阮穆宁问:“怕父皇降罪于你?” 宁晚桥摇头,“太子夹在中间会不会难做事?” “方才你在为这件事发呆?”阮穆宁握住她的手,“我就如此让你小看?” 宁晚桥噗嗤笑出声,随后恢复正常,说道:“皇上性子多疑,太子若反抗皇上,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也要受一些苦的。” ------------ 第318章 许国夫人 宁晚桥忙着夏收的时候,安武侯府递了帖子到东宫,希望她回安武侯府一趟。 她找了个空,回去了一趟。 马车在安武侯府正门停下时,发现安武侯府旁边的民宅变成了一套壮观的宅邸。 安武侯道:“这是族里出钱。原先想着要给太子妃回府省亲住,后来太子妃成为摄政王,族里商量就给谭氏抬一抬身份,别再住隆安坊。那里人多嘈杂,跟太子妃的身份不符。” 宁晚桥道:“阿娘怎么说?” 安武侯回:“她说乐意。” 宁晚桥倒是挺意外的,不过她很快想通,谭氏这么做,就是想让她的身份更贵重,不叫人欺负去。 “既然阿娘乐意,我自然同意。” 安武侯道:“还有一事,康氏前些日子,回娘家了。” 自从康氏上次去宫里找她,求她让宁晚怡回来,她就没有再关注过康氏,现在也过去几个月了。 安武侯小心翼翼地道:“臣休了康氏,如果太子妃同意,臣想娶了谭氏。如果谭氏有个安武侯夫人的头衔,太子妃……” “父亲,这件事情,最好问过阿娘,这是阿娘的事,我做不得主。” 宁晚桥打断他。 好马不吃回头草。 有利益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没有利益的时候,日后又会是另外一个光景。 安武侯府因为她的关系,已经变成了新贵。 吏部给安武侯升职,也给族中其他人升职。 这些事情,也是阮穆宁暗中授意的。 阮穆宁是为了她心安,告诉她,他相信她。 也是为了让她的家族更显赫,日后不会被人踩上一头。 如今皇上醒来了,他们理应要低调。 安武侯听出宁晚桥不同意,只能想着明天再去问谭氏。 然而谭氏听了后,却道:“侯爷,民妇现在过得很好,太子妃当年让嬷嬷去衙门消了纳妾文书,民妇就决定不管多苦多累,都不会回去了。” 安武侯气道:“你就不能为太子妃想想,如果你有一个安武侯夫人的头衔,太子妃跟人谈起你的时候,也不会丢脸。” 谭氏被安武侯一吼,吓得发抖,往后退了一步。 “民妇,民妇不愿意,侯爷不用再问了。” 安武侯气走了。 阮穆宁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封谭氏为许国夫人,赐宅邸一座,白银千两,官奴十户。 圣旨到的时候,京城一片哗然。 国夫人是外命妇的最高等级封号,平时妇人都是随丈夫的品级受封,如今谭氏因为宁晚桥的身份,直接封了国夫人。 这是女子获得最高荣誉,代表着她们的家族和社会地位,得到了朝廷认可和提升。 安武侯知道后,有些后悔当初放了谭氏离开安武侯府。 现在谭氏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他,又得了许国夫人封号,以后更不可能会回头找他。 宁晚桥知道后,立即去文华殿找阮穆宁。 她不是觉得不该封谭氏为国夫人,而是觉得这个节骨眼上,不该太高调。 皇上刚刚醒来,估计又要疑神疑鬼了。 阮穆宁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也是告诉父皇我对你的态度。” 宁晚桥不再说什么。她相信阮穆宁心中有数,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藏拙。 既然赐了府邸,自然得摆筵席,邀请京中的夫人们来参加。 谭氏没有操持过这样的宴会,宁晚桥就让秀茶和芙清,以及宫里两位嬷嬷出去帮忙。 安武侯府其他几位夫人也都一一过来帮忙。 筵席当日,宁晚桥早早就去了许国夫人府邸。 第一批先来的是安氏和蒋氏,她们并不只是客人,情如亲姊妹的关系,所以也是来做帮手,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宫里的嬷嬷也教了谭氏许多操持筵席的事情。 比如谁坐哪里,客人都到了之后应该怎么分席次与座位,让谁负责招呼客人,请客人入座。 筵席一方面要做接待,另一方面也要安排有趣好玩的让大家玩得开心。 宁晚桥请了梨园的戏班子,还有打十番的,都在花园里戏台上等着客人。 陈国公夫人和老夫人也来了,还带着一众女眷。 吃了一会儿,宁晚桥让谭氏点戏。 谭氏第一次被京城中的贵妇人们捧着,有点慌张。 好在宁晚桥在旁边告诉她,她镇定了很多。 安武侯府以前只有老夫人过寿的时候请戏班子到府里唱戏。 后来侯府没落,老夫人病逝,安武侯府不管有什么喜事,再也没有请过戏班子。 但对谭氏来说,不管有没有请戏班子,她作为妾室,点戏和上桌吃饭这些并没有她的份。 谭氏点了三出戏,一个是《长生殿》里的《情悔》,一个是《牡丹亭》,最后一个是《桃花扇》。 筵席到高朝时,宫里来了太监。 太后送了一个屏风过来,皇上为许国夫人府邸赠了亲手题写的匾额。 这下子,谭氏的身份更尊贵了。 公公宣旨的时候,特意说皇上念摄政王执政期间,为大封做出的功劳,还赏了千两银子。 经过皇帝这么一宣旨,那些怀疑宁晚桥伪造圣旨的人,再也不敢吱声,也证明皇帝信任她这个儿媳妇比皇子们多。 之后,阮穆宁又亲自到了许国夫人府邸祝贺,谭氏的殊荣达到了前所未有。 宁晚桥的荣宠也达到了极致,得太子宠爱,得皇上和太后认可,太子身边还只有太子妃一个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筵席结束后,宁晚桥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阮穆宁去御书房向皇上谢恩。 宁晚桥到了慈宁宫后,看到其他妃嫔也都在。 太后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加上身体不舒服,只让她们十五过来请安。 有时候连十五这一天也不用请安,说知道她们的心意了,让她们回自己的宫里去,好好伺候皇上就好。 杨惠妃和陈淑妃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簪花宴。 她们两个在犹豫,要不要把皇上让她们,给太子纳太子嫔的事,告知太子和太子妃。 如果告诉,要怎么告诉太子妃,才不会得罪皇上? 杨惠妃笑着道:“太后,这是嫔妾做的菱粉糕和杏花香糕,亲自研磨,您闻闻,细腻滑润,香味甘甜。” 姑姑端了一个到太后跟前,芬芳的气味中还透着香甜。 太后吃了一口,点头称赞:“你有心了。” 陈淑妃也温和地道:“这杏花是在御花园采摘的。” 孙丽嫔用手帕捻了捻自己的嘴角,娇滴滴道:“今年的杏花盛开,簪花宴上采摘下来戴在头上,一定别有韵味。” 孙丽嫔性子有几分像翁贵妃,带着几分柔弱和妩媚,很会撒娇。 而容皇后性子有点强势,爱着皇上,但不会撒娇。 宁晚桥入宫帮阮穆宁治腿的时候,孙丽嫔还是美人。 如今不过两年多,从美人升到丽嫔,可见皇上更喜欢孙丽嫔和翁贵妃这样的女子。 也有可能皇上被容皇后压制多年,所以对容皇后这样有些强势的女子从心底反感。 太后恍惚道:“原来要举办簪花宴了,今年该给那些到成亲年纪的皇子们定亲事了吧?” 陈淑妃道:“皇上前些日子交代嫔妾,给皇子们看一看合适的姑娘。” 太后看向宁晚桥:“太子妃可有什么想法?” 宁晚桥知道太后问她要不要给阮穆宁纳嫔的事。 她恭恭敬敬道:“这件事太子做决定,孙媳做不得太子的主。” 太后微微点头,并没有往下问。 陈淑妃和杨惠妃狐疑,太子上回说东宫的事让太子妃做决定。太子妃同意,他便同意。太子妃不同意,他便不同意。 如今太子妃又这样说,那这东宫到底是谁做主? ------------ 第319章 强压 御书房。 阮穆宁站在书案前,恭恭敬敬道:“儿臣多谢父皇为太子妃祝贺提笔。” 皇帝道:“这是朕应当做的。太子妃贤德淑良,朕如何能不赏?” 阮穆宁从贤德淑良四字里,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簪花宴准备到了,儿臣心系太子妃一人,不希望父皇再往东宫添人。” “不希望?”皇帝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去封溪赈灾时,朕许她皇后之位,日后不管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她都不会被废黜。” 阮穆宁并不为所动:“若她答应,儿臣想,也定是因为被父皇逼迫。” “逼迫?”皇帝道,“哼!以她的为人,朕逼迫得了她?” 阮穆宁坚定道:“儿臣希望父皇成全。” “朕倒是想成全你。当日太子妃已经同意跟朕做交易。朕保她一世皇后,她会精心替你料理后宫,教育你的子嗣。” 阮穆宁依旧坚持:“不管太子妃当日如何说,儿臣并不想纳嫔。” 皇帝语气冷了几分:“你以为朕为何要给谭氏提笔,那是朕为了兑现诺言,让太子妃看到朕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阮穆宁掷地有声:“若父皇执意要儿臣纳嫔,儿臣会让东宫护卫队把守宫门口,只许太子妃出入东宫。” “你!”皇帝气得抬起手,“你身为储君,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是想让大封断送在你手上不成?” “儿臣的后宫,儿臣自己做主。” 皇帝气笑了,追问:“好你个自己做主。若太子妃帮你纳嫔呢?你也拒之门外?” “儿臣相信太子妃不会不顾儿臣的意愿,要给儿臣纳嫔。” “什么你不愿意?朕看是太子妃威胁,不许你纳嫔!相师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被她迷惑了。” 阮穆宁恭敬道:“父皇了解儿臣,儿臣若不愿意,没有人威胁得了儿臣。” “好好好!你以为你情真意切,很让人感动?朕告诉你,她眼里只有权利和钱,你以为的情意能值一两银子?” “这是儿臣的事。” “你若不信朕,仔细想想,你从认识她开始,她可有被感情迷惑?你确定她喜欢你?” 阮穆宁道:“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儿臣命中注定。” “你当真以为一个能伪造圣旨当摄政王的女人,会真心真意喜欢你?” 阮穆宁仍然没有让步:“儿臣是摸不清她的心思,然儿臣喜欢她最是重要。” 皇帝气得抓起茶杯要砸过去,压了压,又放下茶杯。 — 宁晚桥从慈宁宫回来,看到阮穆宁已经先她一步回来,还换了衣服,坐在他那张摇椅上悠闲自在得看书。 她能想象,以前阮穆宁住东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在地独处看书,自得其乐。 “太子可知道,再过几天就是簪花宴了。” 宁晚桥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见他看的是史书。 “嗯?”阮穆宁放下书,抬头看她。 “几位娘娘要帮皇子们选妃。” “你认为父皇也会让东宫纳两个?” 宁晚桥道,“太子在封溪赈灾的时候,皇上就要我给太子纳两个嫔妃。” 阮穆宁看到她虽然一脸平静,想必当时定是极其屈辱。 他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给她。 宁晚桥好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精美的梨花玳瑁钗,宛如夏日里盛开的花朵,清雅脱俗。 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这也是太子亲手做的吗?” 阮穆宁温柔地点点头。 宁晚桥好奇地追问:“太子是什么时候做的?我们同住一起,我竟然毫不知情?” 阮穆宁微笑着回答:“这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自然不能让你提前发现。” 宁晚桥取出钗子,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赞叹道:“很漂亮,我越看越喜欢。” 阮穆宁看见她开心的样子,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嘴角轻轻上扬。 宁晚桥小心翼翼地将钗子放回盒子,兴奋地说:“我得好好收藏起来。” 阮穆宁提议道:“你要不要试试看?或许戴在头上可以发挥它的真正用处。” 宁晚桥笑着摇摇头,“我想等日后出门时再戴,现在先好好收藏起来。” 阮穆宁笑了笑,“明日你有何打算?” “太后的寿宴越来越近,我得跟内务府管事去清漪园看看,是不是要搭台子,经坛要建多少个,筵席大概多少桌,来祝贺的多少人。” 阮穆宁看到她眼神有亮光,做什么都干劲十足。 他抓过她的手,“辛苦你了。” 宁晚桥反手握住他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前年正赶上雪灾,去年又赶上水灾洪灾,还有虎患。大家都操心劳神,压抑着。今年没有天灾,百姓也安居乐业,给太后的寿宴自然要喜庆一些。” 阮穆宁看到她把自己的手指弄成奇形怪状的样子,笑了笑,道:“太后年岁大了,想必过寿当日,也会想见见自己的其他孙儿。” 宁晚桥抬头看他,“皇上会同意吗?” “太后很少跟父皇提要求,如今七十大寿,父皇或许会同意。” ------------ 第320章 宴请 离太后的七十大寿还有一年多,因为太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后的寿宴一是为了彰显大封的实力,二是要为太后冲喜,皇帝希望太后的身体能好转起来。 清漪园是皇家园林,只有重大庆典才会在清逸园举办,平日都由专人管理,建筑也维持得很好。 宁晚桥跟内务府管事大概看了一下清逸园,把要修缮的地方,以及要打造的地方,都做了份文书,上交给皇帝过目。 轿舆等家具和台子,都由工部打造。 皇宫、皇家寺庙、清逸园等都要装饰点缀、陈设布置、修缮粉饰,表达喜庆。 宫廷殿宇需要的各种毯子、帐幔、靠背、足踏等等,均由织造府承办。 皇帝低头查看了半个时辰,才把她的汇报放到一边,抬头看她。 “这段时日,你为太后的寿宴忙碌,朕看在眼中。” 宁晚桥回道:“这是臣媳应该做的。” 皇帝话家常似地道:“过两日便是簪花宴,东宫冷清了些,你跟着娘娘们看看,选两个家世好的,为东宫增添点热闹。” 宁晚桥恭顺道:“臣媳回宫了,会询问过太子的意见。” 皇帝拉下脸:“东宫之事,你做主就是。太子公事繁重,这点小事还要叨扰他。” 宁晚桥道:“臣媳要问问太子喜欢什么样的。” 皇帝盯着宁晚桥,问太子? 他刚因为这件事跟太子大吵过,这一去问,这事还能成? “你可知道,朕为何为你母亲题字?” “臣媳愚钝,请皇上明示。” “你是真愚钝,还是装傻?” “臣媳不敢,请皇上明鉴。” “太子是储君,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连个孩子也没有,日后如何成为表率?你如何母仪天下?” 宁晚桥仍然语气平和:“臣媳明白,请皇上放心,臣媳一定会做好表率,管理好东宫。” 皇帝气道:“你若真心想管理好东宫,就应该给太子纳两个嫔妃。” 宁晚桥道:“臣媳明白。妻以夫为纲,臣媳回东宫后,便跟太子提纳嫔的事,问过太子的意见。” 皇帝一噎,气憋在肚子里。 如果宁晚桥稍微忤逆他的话,他还能大发雷霆。 现在宁晚桥顺着他的话说,就跟拳头打在缥缈的白云,没有任何回声,气又回到自己体内。 “朕上回问过太子,太子说凭你做主。你替他料理。” “臣媳知道,纳嫔是大事,臣媳还是要问过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无力感从心中来,“你这样强势霸道,当真以为能管住男人一辈子?” 宁晚桥惶恐道:“皇上明鉴,臣媳万事都听太子的,一切以太子为重。” 看到宁晚桥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皇上冷哼,“朕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认为的真情,能维持多久。” 宁晚桥道:“臣媳认为,夫妻之间和睦,更能做表率。况且臣媳与太子是夫妻,太子尊重臣媳,朝臣们才会更称赞太子品行如一,德才兼备。” 皇帝实在不愿意看宁晚桥满口胡言,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宁晚桥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女子本应该安心呆在后宫,然你办的学堂名声大噪,给大封多了许多税收,解决了许多贫苦人家的生计,给大封的稳定出了几分力。朕也不拘着你,日后出宫,多带两名侍卫。” 宁晚桥道:“是。” 她回到东宫,阮穆宁还没有回来。 宫女说后花园里的花开了遍地,宁晚桥决定带着宫女去后花园看看,采摘一些花瓣回来做点心。 她穿了轻薄的葛纱衣,跟秀茶和芙清提着竹篮去后花园。 几人沿着游廊,来到假山。 绕过假山,花团锦簇,桃花灼灼,芍药盛开,丁香海棠,摇曳生姿,处处都是动人的美景。 宁晚桥让芙清和秀茶去采桃花,自己去采玫瑰花。 过了两刻钟,她们终于采够量,返回厨房。 这些都是新鲜的花朵,得用盐水泡洗。 今天她要做桃花酿品,以及桃花果酥,秀茶和芙清,还有其他人帮她打下手。 所有食物做完,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 看着自己的作品,她很有成就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让宫女抬了热水,洗去身上的烟火味。 太阳落山的时候,阮穆宁终于回来了。 他身穿赤色朝服,看到芍药花层层叠叠簇拥到花谢里,在脑里搜索了好一会儿,今天是不是什么节日? 确定今天没有任何特殊之后,阮穆宁问:“今天遇到喜事了?” 宁晚桥行了个万福礼,盈盈一笑:“我做了晚宴,想邀请太子一起共宴。” 她站在姹紫嫣红的鲜花中,柔美婀娜,风姿绰约。 阮穆宁便觉得世间万物,不如她对他这盈盈一笑,让他乱了方寸。 雨水落,万物生。 看遍世间繁华,方知国色倾城。 他上前去,轻扶她起身,闻到她沐浴后的清香。 “你如此费心,我也应当去清洗焚香。” 宁晚桥笑道:“那我在花谢恭候太子。” 阮穆宁摸了摸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便往里走,让太监伺候他沐浴。 宁晚桥看到阮穆宁往太子池去。 太子池,是太子沐浴的汤池。 里面是温泉水,池底由金砖打造,入口还有代表太子身份的衮龙腾云驾雾,庞大华丽,极尽奢华, 宁晚桥没有进去洗过,阮穆宁平日要焚香祭拜的时候,会去里面清洗。 她进了暖阁,让芙清帮她戴上金镶珠花蝠簪,这才往花谢去。 余晖落尽,宁晚桥倚在廊上,隔着风听蝉叫。 “在想什么?”阮穆宁走过来,跟她并排站。 “太子沐浴好了?” 宁晚桥侧过头看他,见他穿了云锦刻花纹锦袍,整个人清风朗月,谦谦公子。 她又问,“皇上是不是让太子纳嫔?” 阮穆宁看了她一眼,“父皇私下找你了?” “我去跟皇上禀报太后寿宴的事,皇上让我替太子纳嫔妃的事。” “嗯?你如何回?” “皇上说太子已经同意纳嫔了。” 你信了?阮穆宁临了开口变成:“你如何回?” 宁晚桥看到他眼中一丝踌躇,笑了笑。 “太子相信我,我自然也相信太子。” 阮穆宁抓住她的手,感觉到一丝真实,这才笑了笑。 ------------ 第321章 交心 “时间过得真快,我与太子结缘一年有余。” “是啊,时光匆匆,仿佛只是一瞬。” 阮穆宁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她顺势依偎在他的身旁,共同凝望着这锦绣辉煌的宫殿。 宁晚桥轻声道:“我有时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对于付出总是显得那么吝啬,特别是在感情的世界里,我时常权衡利弊,考虑值不值得。” 阮穆宁低头注视她,“你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真挚的感情?” 宁晚桥道:“我相信,但很稀少。” “虽然大多数人如此,但真挚的情感仍然存在。” 宁晚桥抬头看他。 两个人视线相触。 阮穆宁抬手抚摸她的眉眼,眼中是无尽的爱意,“其实喜欢一个人,只要出于真情,就不用理会世俗规矩。若是两情相悦,就不必介意外人目光。我们都是洒脱之人,不必拘泥于俗世枷锁。” 宁晚桥凝神静气。 阮穆宁继续道,“你希望我只有你,我自然也希望你的心里只有我。父皇的后宫,是他的后宫。我的后宫,是我的后宫。别人府邸宅子里妻妾成群,我不会艳羡。” 宁晚桥侧了个身,双手抵在他胸膛,踮起脚亲了亲他得下巴。 阮穆宁怕她摔倒,搂住她的腰。 “遇到两情相悦,我会勇往直前,毫不犹豫。不管别人说你善妒,还是霸道,这是我给的。若谁敢到我面前说,他也要掂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值多少份量。” 宁晚桥道:“我知道。” 阮穆宁坚定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我做不到,自也不会强求你做到。” 宁晚桥笑着在他唇上啄了啄,从他的怀抱中出来,牵着他的手走向宴席。 他们面对面坐下,宁晚桥捧起玉杯,向他敬酒表示敬意。 “愿太子日后多加关照。” 举杯轻饮时,宁晚桥用手轻轻遮挡,头上的发簪随之晃动,镶嵌的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映照进阮穆宁的眼中。 阮穆宁跟她对饮,放下酒杯后,问道:“方才我沐浴时,让宫女帮你戴上的?” 宁晚桥轻轻碰了碰头上华丽的簪子,“太子赠送的簪子,我自然会珍惜佩戴。只是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这支金镶珠花蝠簪,上面的朱红色宝石与今晚的氛围相得益彰,戴上它正合时宜。” 阮穆宁凝视着她,大意明白了她今晚上的意思。 宁晚桥坦然地回应他的目光。 丝竹之声悠扬,舞姿翩跹。 两人并肩而坐,低头耳语,轻轻地为对方斟酒。 筵席到半,秀茶端了桃花果子上来。 上面是她跟御厨揉捏出的桃花,下面是晶莹剔透的粉红色果子。 “前些日子一直下雨,昨天雨停了,今天后花园里的花,一夜间忽然全部盛开。我就摘了几篮子桃花和玫瑰花回来。” “做了什么?” 宁晚桥高兴地数着:“桃花果子,桃花酿,玉露团。就这三样,花了好几个时辰。” “我看看?”阮穆宁拉过她的手,“手臂可有酸痛?” 宁晚桥轻轻点头,“嗯,有点。” 他立即在宁晚桥手臂的几个穴位上按压,一股暖流散遍全身,酸疼感消失了。 宁晚桥惊喜道:“太子的手艺,跟针灸有一样的效果。不对,比针灸还要见效快。” “我用了内功,自然一点便见效了。” 宁晚桥笑着问:“那我日后哪里酸痛,就让太子帮我按?” “只要你愿意,我自然乐意。” 宁晚桥给他夹了一个桃花果子,“太子猜猜,我为什么要做桃花果子?” 阮穆宁看着她眼里的狡黠,思忖片刻,说道:“雨水节气对农耕有着重要意义。它们滋养大地,寓意着生命与希望。粉色代表美好的寓意,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和追求。” 宁晚桥听阮穆宁说的第一句话,以为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说滋养大地,寓意生命与希望,明白了他是知道她的意思的。 阮穆宁夹起桃花果子,咬了一口,赞道,“滋味鲜美,香甜清脆。” 宁晚桥听到夸赞,心底美滋滋的。 付出劳动的时候,夸赞会让人觉得付出值得。 她笑着把玉露团端到他面前。 玉露团色泽莹白如玉,其中一抹粉红,花纹细腻,需要精心雕琢。 阮穆宁盯着看了会,想象宁晚桥耐着性子为他雕刻的样子。 他知道宁晚桥并不善于此,也不喜欢做这些事情。 宁晚桥肯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份情若说不是真的,如何都说不过去。 阮穆宁夹起一块玉露团,咬下一口,细细品尝。 良久,他道:“雨露清香扣人心,花开花落一瞬间。玉露团里的那一抹桃红色吃进口中,我便想到这句话。” 宁晚桥笑得龇牙咧嘴,不顾形象:“我的手艺真的那么好?” “自然了。” “太子不是爱屋及乌?” “当然不是。” “真的?” 宁晚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笑脸直直映进他眼里。 他抚摸她的鬓发,“自然是真的。” 筵席撤掉,两个人手牵手在花园里散心,谈起他们的初见,又谈起当日在山庄时,宁晚桥向他求助的事。 “那个时候我不确定太子会不会帮我,我知道自己只有医术可以让别人利用,自荐的时候带着一点自负。我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有机会就想抓住自救。” 阮穆宁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其中带了很多复杂的东西,有珍爱,怜惜,心疼。 “若知道你日后是我的妻,当日在太夫山与你擦肩而过,我便会帮你。” 宁晚桥边走边摇晃他的手,轻松愉悦,脚步轻盈。 她嘴角的笑容没有停过,“太子不必放在心上,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若在太子这里寻不到帮助,自然会想其他的办法。” 阮穆宁忽然想到那日探春宴,她弹琴时绮丽的模样。 “你与很多人都合得来,陈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卫指挥使,以及郭尚书的夫人。” 宁晚桥诚恳地道:“他们与我情同亲姐妹。卫大人平日也很照顾我的生意。” 阮穆宁盯着她问:“你与卫大人何时认识的?” 宁晚桥回想了下,“要算起来,应该是在去太夫山之前。” “挺早的。”阮穆宁道,“幸好有他帮了你一把,不至于让你受太多苦。” ------------ 第322章 结发 两个人牵着手回到寝殿,坐在暖阁的榻上各自看书。 榻前的白纱轻扬,宁晚桥有时候靠在阮穆宁身上,有时候一个姿势麻了,又趴在床上,变换各种各样的姿势。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两个人的身影,时而纠缠,时而离开。 不过两刻钟,她来回换了七八个姿势,阮穆宁笑问:“我帮你揉一揉?” “不用,我就是想动而已。” 宁晚桥又侧躺,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翻书。 “我真佩服太子的定力,一坐可以坐那么久。” “嗯…”他沉吟,过了会道,“我定力有时候并不好。” 宁晚桥端量他,赞美道:“太子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没有动过啊。” “也许一会儿你不会这么认为。” “啊?”宁晚桥没反应过来,见他对外面的小太监道,“小贤子。” 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端了文房四宝,以及一个银鎏金累丝烧蓝妆匣进来。 宁晚桥疑惑地看他。 阮穆宁笑道:“你准备了上半场,自然我来准备下半场。” 端着妆匣的小太监先上前来,另外一个小太监打开妆匣,里面是一个紫光檀小方盒。 小方盒旁边放着一把绞刀,以及一张盖着凤凰图的精美纸张。 小太监拿出小方盒,打开盖子,是个三层的盒子。 阮穆宁道:“玉簪金钗绾青丝,一方木盒藏娇媚。” 宁晚桥并不是很懂这些礼节,不过听到他说的绾青丝,大概懂了,这是要结发。 看着暖阁内乌泱泱的人,她像踩在云朵上,说不出的飘然。 殿内弥散着袅袅的花香,缭绕迷蒙,让她想起他们成亲的当日。 那时候是真的在走流程,其实她根本没有在意过这些。 准确地说,那时候她只是把阮穆宁当成合作的对象,并没有敞开自己的心,心底也没有把他当自己真正的丈夫。 所以,她也就不在乎阮穆宁给她的是什么。 或者说,阮穆宁给不给她,做不做这些事情,她都无所谓。 只要自己能在这段关系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就可以了。 但如今,他的贴心和珍视,叫她心中温暖。 “女子一朝许嫁,便以五色长缨束起头发。待洞房之夜,便由夫君亲脱妇之缨,是为结发。” 阮穆宁将她头上绾的金镶珠花蝠簪拔掉。 她的长发如缎,风中荡漾。 “那意味着,她的发髻,得由她的夫君放下。” 他把金镶珠花蝠簪放入方盒第三层,拿起旁边的绞刀,剪下自己的一缕发丝,放入方盒的第一层。 又把绞刀递给她,让她剪。 宁晚桥盈盈一笑,“太子帮我剪吧。” 阮穆宁抬手摸上她唇边的笑容,“盈盈桃花映水,皎容顾盼,情意切切。” 宁晚桥眉眼如画,眼中只有他,“那我日后多笑。” 宁晚桥说完这句话,阮穆宁已经剪了她的一缕发丝。 它们绾在一起,以示同心。 结完发,端着妆匣的小太监退后,拿着文房四宝的太监又上来,把它们摆在了榻上的小桌几上。 宁晚桥问:“这是要做什么?” “写婚书。” 宁晚桥提醒他:“成亲当日,已经写过了。” “这次我想与你一起写。” “一起写?” 宁晚桥疑惑的时候,阮穆宁拉着她坐到他怀里,从后面抱住她,跟她一起握笔。 阮穆宁落笔的手力比她要大,带着她写。 “既为夫妻,一世为夫妻;既为珍,百世皆珍;既为盟,永世为盟;既相知,永世相知;既相守,长相守。此心可昭天地,此情誓不为二,挚爱此生唯一!” 他的字写得温柔缠绵,宁晚桥来回看了好几遍,把这几句话全背了下来。 端妆匣的小太监上来,阮穆宁把婚书放到了第二层。 自此,三层小方盒全放上了东西,宫女太监齐齐退下,文房四宝也撤了。 一下子,暖阁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四目相对,宁晚桥去握他的手。 阮穆宁的另一只手便抚摸上她的轮廓,唇落在她的耳垂,随即又温热细密的落在脸上、唇上。 宁晚桥仿佛要窒息般,呼吸紊急,心跳加快。 她耳边也传来阮穆宁紊乱的呼吸声。 他灼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掌,烫得她难受。 在她嘤咛声出来前,他封住她的唇。 她明白了阮穆宁刚才的那句话,他的定力有时候并不好。 — 簪花宴举办的时候,宁晚桥当日要出宫去城外的药田。 药田的草药长势不错,这些有一半功劳是因为建了储水库,不至于要浇水的时候,没有水供应。 到学堂的时候,新来的学生们都在认真的学习,那些已经学有所成的,则去山上实践。 蒋许对每个新入学的学生,给她们上的第一节课,是‘独立地思考’。 宁晚桥当时也参与了设计这节课的内容。 她坐在后面听了半个时辰,觉得他不愧是秀才,虽然因为环境原因,让他墨守成规。 但在墨守成规中,他又能创新出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 秒凝看他上课的眼神,带着痴迷和爱恋。 宁晚桥以前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现在有点能理解热恋中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子。 簪花宴举办完的几天后,皇上给那些到成亲年纪的皇子们赐了婚,阮穆宁并不在其中。 几位公主也赐了婚。 仙源公主配的是一位簪缨世家的公子,虽然还是白身,不过听阮穆宁说,那位公子是个人品端正的。 仙源说她也很满意这门婚事,就默默地在准备出嫁了。 可能阮穆宁对谁都礼貌,一视同仁,这样就显得让人有距离感。 仙源有些怕阮穆宁,很少敢来东宫。 仙源因为裴国公夫人被赐死一事,加上被姚淑节骗了许多钱,人变得小心谨慎,安分守己,从一个骄横受宠的公主,变成敏感多疑,甚至卑微的人。 进入深秋,安氏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 宁晚桥跟蒋氏决定去陈国公府看看安氏,她正好也替安氏诊诊脉。 生孩子对于这个时候的女子来说,相当于去鬼门关走一遭。 她到陈国公府的时候,陈国公已经率领府内上下,在正门口相迎。 因为皇上还一直保留着她摄政王的位置,有时候这些礼节不可避免。 她想低调,不拘礼节。但臣子却不能真的不拘礼节。 来到安氏的院子,陈国公夫人和老夫人也陪在她左右。 因为安氏肚子大了,宁晚桥提前让人交待,不用安氏出来相迎。 她进了暖阁后,安氏就躺在榻上,旁边是两个陪嫁的贴身丫鬟伺候。 宁晚桥坐到床边,看到安氏的样子时,脸色变了变。 安氏跟几个月前的风韵相比,显得有些憔悴,眼中一股幽怨。 陈国公夫人心疼地道:“女子怀孕,都要受一些苦的。唉,她的反应大了些。” 宁晚桥悄无声息地看了眼在场的人,陈国公夫人和老夫人,以及其他夫人,眼里确实都是担忧。 ------------ 第323章 接下值 不过想到安氏在陈国公府很受宠,宁晚桥相信安氏应该不会被刁难。 大家都知道她是特地来看安氏的,在这里待了一会儿,都识趣地走了。 不一会儿,蒋氏也来了。 看到安氏憔悴的样子,蒋氏也十分惊讶,甚至问起,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宁晚桥替安氏诊脉,安氏倒没有中毒,不过肝气郁结,寝食不安。 安氏强撑着道:“老夫人和婆母对我的饮食起居照顾有加,我哪里会中毒。” 宁晚桥问:“大少奶奶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安氏笑道:“没有的事,你们别担心。” 一旁的丫鬟突然愤愤不平地道:“大少奶奶就是脾气太好,什么都藏在心里。” 宁晚桥跟蒋氏对视一眼,看向丫鬟。 安氏呵斥:“主子的事,你多什么嘴?” 丫鬟哽咽地道:“大少奶奶,平日您把事藏在心里就算了,今天太子妃和夫人一起来看您,她们是您亲亲的好姊妹,您与她们说一说苦,舒舒气,也好一些。” 宁晚桥忙道:“发生了何事?” 安氏又对丫鬟道:“你若是再多嘴,我便让你到屋外去伺候,别在屋内碍着我的眼。” 丫鬟就呜呜咽咽地哭出声。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不想说,让丫鬟说来,别让我们听了一半,不上不下,叫我晚上回去了,怎么睡得着。” 蒋氏也道:“你说你,我们不是这府里的,藏着掖着的,叫我们干着急。” 安氏便道:“不是我不与你们说,只是这事不过是件小事。” 宁晚桥道:“能让你如此憔悴的事情,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大少奶奶以前干脆利落,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安氏道:“唉,真是拗不过你们。” 丫鬟听到主子松口了,忙接过话:“大少奶奶怀孕后,不能伺候大爷。夫人给添的两个侍妾,有一个怀孕了。这一下子多出两个孙子,夫人自然高兴。大少奶奶也替大爷高兴,还给抬成姨娘。” 丫鬟说到这里,安氏默默地擦拭眼泪。 “咱们大少奶奶心地善良,可那姨娘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难受。每回大爷来大少奶奶屋里,那姨娘便说腹痛。那也是大爷的妻妾,大爷不去不成。虽然大爷去了又回,可这一来一回,把大少奶奶搅得也不安生。” 宁晚桥一听,问道,“那位姨娘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丫鬟道:“身体好得很,一怀孕了,立即弱得似风一吹就倒。” 蒋氏道:“咱们做主母的,都是端庄识大体,从不跟主君撒娇卖乖。我当时怀孕,倒是想开了。只要这主母位置是我的,孩子会继承爵位,那些姨娘侍妾啊,都无所谓。” 宁晚桥看了眼安氏,安氏能大度地给怀孕的侍妾抬成姨娘,一定是希望后宅安宁,博得卫明耀和老夫人的称赞。 也正是这一点,所以安氏才会得他们疼爱。 也许放在平时,安氏觉得这些是后宅争宠的手段,不放在心里。 但安氏怀孕了,就会希望孩子的父亲多加陪伴自己。 宁晚桥道:“大少奶奶有没有和卫大人说一说自己的心思?” 安氏抽泣道:“那也是他的孩子,我若霸占着他,成何体统。他也不是不回来。” 宁晚桥道:“老夫人是最讲规矩的人,主君今日陪谁,明日陪谁,肯定是有安排。若是他拿陪你的时间去陪其他姨娘,你不满了是人之常情。” 安氏道:“只是这关系到子嗣的事情,便得事权从宜。我若不让他去,万一孩子真有个好歹,老夫人和婆母难免会说我不识大体。” 蒋氏拉住安氏的手道:“唉,再忍忍吧,过三个月就好了。” 安氏道:“夫君也心疼我,知道我的辛苦。少陪我的那些时间,他会找机会补回来。” 宁晚桥却觉得,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现在怀孕了是这样,日后还有孩子呢。 什么孩子生病啊,孩子想父亲啊。 多的是利用孩子争宠的。 安氏这个憔悴的样子,只怕当日生产的时候,还是个劫数。 宁晚桥住在宫里的这些时日,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若是不争宠,也许三五年都见不到皇上一次。 人有几个三五年,还没有侍寝,一眨眼就老了。 而陈国公府的老夫人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后来又掌管着陈国公府大小事务,她深谙后宅的争斗,会看不出这些小把戏吗? 自然是看得出的。 只不过在安氏的识大体和孙儿上,老夫人选择孙儿罢了。毕竟安氏一直识大体。 宁晚桥道:“卫大人不会医术,去一次两次就算了。去多了也帮不上忙。大少奶奶可以试着跟卫大人说一说,想让他留下来陪你,让府医去看就是了。” 蒋氏道:“太子妃说的也是个法子。我们的情况不同。我跟老爷老夫老妻,只要那些妾室不来害我的孩子,他去谁的屋子,我是不关心的。如今你这样需要他,得开口跟他明说。你得让他知道,至于他能不能做到,是他的事。” — 宁晚桥回宫的时候,阮穆宁还没有回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去文华殿接阮穆宁。 进正殿的时候,听到阮穆宁和大臣们在议事。 工部侍郎道:“封溪灾后重建已经完成,本地留守的乡民三个月前已经入住了官府给他们建的屋子。只是,南直隶那边来报,说移民就食的一小部分乡民,想回到自己的故土。" 阮穆宁问:“另外那些为何不想回故土?” “另外一大部分人愿意留下来,有的是在那边吃饱穿暖,生活富庶不愿意回。有的听到一些人还没有回到乡里,就被地方上的豪绅和恶棍们欺辱。不少回乡人员即便手里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所以他们愿意留下来。” 宁晚桥就坐在屏风后,无聊地作画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为她点灯,她才抬起头,阮穆宁笑着看她。 “何时来的?” “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久等了。”阮穆宁拉她起来。 宁晚桥顺势就搂住他的手臂,笑着道,“如果是等太子,我是愿意的。” ------------ 第324章 摘瓜 两个人牵着手,路过的宫女太监低着头走过,不好意思看他们。 阮穆宁看到她眉开眼笑,问:“特地来接我回宫的?” 宁晚桥点头:“嗯,接太子下值。” “再一起煮饭?” 宁晚桥惊讶:“煮饭?太子这么累了。” 阮穆宁道:“后花园你种的菜,正好一起去摘回来煮。” 宁晚桥笑道:“那日去郊外的农学堂参观,看到先生们带领学生新种的黄瓜很大个,所以我就拿回来试一试。没想到结了那么多的瓜。” 宁晚桥跟阮穆宁又说起今天去陈国公府的事情。 “今日我本想婉转地让大少奶奶敲打敲打那位新姨娘。但我看大少奶奶并没有这个意思,想着到时候姐妹生了嫌隙,不好来往,所以不再往下说。” 阮穆宁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知道。只是这个时候大少奶奶临产在即,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情烦闷,万一母子有危险了怎么办?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命芙清给大少奶奶的丫鬟指了条路,回安家去,让安家出手。” 阮穆宁道:“安家是书香世家,安府的老夫人教养出的子女品行贤良,她也是个出手果断的人。为了保住孙儿安全出生,相必老夫人一定会命人去敲打她。” 想到刚才听到阮穆宁跟朝臣们议事的事,宁晚桥问:“移民就食已经成功了,灾民们吃饱穿暖,为何还想回封溪去?” 阮穆宁道:“落叶归根,人都有思乡之情。如今封溪灾后重建也完成了,有些自然还是想回封溪,那里有自己亲朋好友。” 宁晚桥道:“那他们回乡以后,归农的人数太多,会不会无法安插?” 阮穆宁笑答:“你忘了?你的药堂和种养殖已经进入封溪,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我沿用了你的政策,他们若愿意回去,便让他们回去。让他们开垦荒山,能者多劳。只要开垦成功的,那些地就是他们的。” 宁晚桥点头。 那么多灾民分流到南直隶,就算其他人再回封溪,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两个人回到寝殿,先换了居家的衣服,这才一起去摘黄瓜。 阮穆宁提篮子,她干走着。 看到她脚步轻盈,阮穆宁笑道:“你今天也很开心。” “我一直都很开心。”宁晚桥道,“就是那日皇上中毒昏迷,我还能吃下两碗饭呢。” 阮穆宁轻声问:“当时慌张吗?” “还好吧,因为我想着,人固有一死,万一我死了,重生到一个理想的朝代呢?” “理想的?何为理想的?” “就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她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就在家里睡觉发呆,有朝廷为他提供保障。” “嗯,这个想法很独特。” 宁晚桥道:“我是开玩笑啦。当时我不逃跑,其实是因为心底想为太子报仇。还有,不想那么多的亲朋好友被我连累。” “若我回不来,父皇也醒不来,你会如何?” “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呢。”宁晚桥眨了眨眼。 “你想从宗族里抱一个孩子?” “嗯。”宁晚桥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临去封溪赈灾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不如坐实了这件事,我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阮穆宁笑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我当时没有多想,也不知道太子喜欢我,所以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阮穆宁歉意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 宁晚桥侧头看他,“太子为何这么说?” 两个人绕过假山,拐入长廊,阮穆宁才道,“若是因为世俗的压迫结合,到底少了一些你情我愿。日后我若做得不好,你心里难免会有怨恨。还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才食髓知味。” “目前为止,太子做得都很好,细心体贴。”宁晚桥踮起脚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什么都完美,我也很喜欢听太子喘息的声音。” 青天白日,阮穆宁被她这么一说,从耳朵热到脖子。 他是一本正经也不是,回话也不是,落了下风,好笑道:“你真是…” 宁晚桥接过他的话,笑道,“我真是大胆?竟敢调戏当朝太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阮穆宁笑了笑,诚挚道,“与你在一起很愉悦。” 到了菜地,阮穆宁拿起绞刀,询问,“我来摘瓜,你提篮子?” 宁晚桥道,“我想摘瓜。” 阮穆宁就把刀给她,恭顺地站在一旁。 宁晚桥剪下一个黄瓜,他就把篮子往前伸一伸。 宁晚桥把瓜放进去后,他又收回篮子,十分配合宁晚桥。 她头上的梨花玳瑁钗轻轻晃动,把她衬得清雅脱俗,如同秋日盛开的韦陀花。 刚才宁晚桥去接他的时候,戴的是银鎏金点翠发簪。 “这支玳瑁钗,方才你换衣服的时候戴上的?” 宁晚桥剪下一个黄瓜,回头,把黄瓜放到篮子里了,才道:“太子送给我的,自然是要先戴给太子看一看咯。” 阮穆宁唇角扬起,手指在钗上碰了碰,光芒闪耀。 他抚摸梨花,笑容愈发抑制不住。 两个人从后花园回去,宫女和小太监要上来帮忙,阮穆宁却挥手让他们下去。 宁晚桥看了眼整蓝字的黄瓜,“太子想怎么做?” 阮穆宁问:“你今日想吃什么菜品?” 宁晚桥惊讶:“我还可以点菜吗?” “今日自然可以。” 宁晚桥歪头想,她好像什么都可以,并不挑食。 “太子想吃什么?” 阮穆宁一看她这个思考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没有什么想法。 “不如做个黄瓜宴?” 宁晚桥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太会做,可能得请御厨从旁帮忙。” “你帮我打下手即可。” “咦,太子会做?可我从没有看见太子下过厨啊。” 阮穆宁道:“看见你在后花园种黄瓜时,我便让御厨写了方子给我。” “这么说,太子知道怎么做,但是没有做过?” 阮穆宁点头,不过还是如实道:“我平日常不在,若要经常做饭有点儿困难。” 宁晚桥道:“我也很忙,不过呢,偶尔和太子做一做饭,也是一种乐趣。” 两个人把黄瓜洗干净了,宁晚桥就在旁边看着。 黄瓜宴最有名的头菜叫做青龙卧雪。 宁晚桥其实不是很明白,听这个名字,觉得一定很难,阮穆宁怎么也得花上半个时辰来做。 但是直到她看到阮穆宁拿了两根黄瓜,用蓑衣刀法,把两根黄瓜切成麻花状,然后摆到盛着白糖的盘里。 她想到了一句话,挂羊头,卖狗肉。 阮穆宁习武,刀工利落迅速,两根黄瓜从头到尾没有切断,而且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切好了。 宁晚桥咽了咽口水,这道菜听说有名的酒楼卖得还挺贵的,要一百三十多文钱。 如果是她名下的饭馆卖,只要七文钱。 ------------ 第325章 沐浴 大概半个多时辰,阮穆宁弄好了黄瓜宴。 宁晚桥就帮他递东西,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全是他一个人做的。 看着桌上精美的食物,宁晚桥吞咽了下,肚子也饿了。 阮穆宁先让她尝二龙戏珠。 两条栩栩如生的龙盘旋在盘子里,宁晚桥先夹起一块,觉得很不错,又尝了一块。 “嗯,很好吃。”她点头。 阮穆宁道:“日后有空了,再做些别的。” 宁晚桥道:“那我一定是享受过最高待遇的人。” 阮穆宁正要夹起炸瓜枣,闻言看向她。 宁晚桥解释:“因为我的御用厨师是储君,谁也没有我这个待遇。” 两个人吃饱后,宫女和太监把筵席撤了,而他们去花园里散心。 秋天的晚上有些凉,不过她感觉阮穆宁的手掌很热。 “前几日世子给我来信,司远跟镇北王府的六小姐走得很近。” 宁晚桥诧异:“这小子倒是经常给我写信,只说他在部队的事情,从没有提旁的。” “也许不好意思。”阮穆宁道,“两个人只是走得近些。” “远哥儿有些孤僻,很少有朋友。若是跟哪位姑娘走得近,我想他一定是对那位姑娘有好感。” 阮穆宁道:“六小姐母亲是镇北王的侧夫人,娘家在并安是有名的商贾之家。” 宁晚桥猜测:“远哥儿肯与她走近,六小姐性子也一定很好。” “是个性格直爽开朗的姑娘。” 宁晚桥笑:“远哥儿性子沉闷,若是对方不主动说话,也许一天下来,他一句话也不会说。” 两个人走了两刻钟,一起回了书房。 阮穆宁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烹茶,手上拿着一本话本子看。 看无聊了,又拿起医书来看。 如果看到图上说的针灸穴位,有时候她入迷了,下意识就要把针扎在阮穆宁身上。 好几次她反应过来,这不是给人实验的大体先生,就默默地收回针。 而阮穆宁则默默把自己的袖子放下,挡住了自己没有遭殃的手臂。 宁晚桥干笑了两声,“我给太子磨墨吧。” 阮穆宁好笑地看她,“当作给我的补偿?” “那太子想要什么补偿?” 宁晚桥拿起小银勺,舀了几滴水放到砚堂上,墨条在上面润了会,便开始匀速转圈研磨。 书房内很快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阮穆宁看着她研磨出浓稠的墨汁,便道:“戌时了,该沐浴睡了。” 宁晚桥随口问:“太子先沐浴,还是我先?” 宁晚桥跟他一起并肩走出书房,经过长廊,月光洒下来,照在两个人身上。 “也许我们可以一同。” “一同?”宁晚桥想了想那个大浴桶,虽然两个人进去确实可以,不过会束手束脚的。 但她站在太子汤池的边上时,看到烟雾缭绕的泉水,确实可以两个人一起洗。 她在这头,阮穆宁在那头,两个人都能看不见对方。 阮穆宁道:“你便是在里面凫水,也足够了。” 阮穆宁穿的是乘云纹黄绿锦服,宁晚桥穿的是自己改制的艾绿金缕直领对襟褙子,用金缕空花筒簪简单绾发。 空旷的室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阮穆宁先下水了。 看着空荡荡只有两个人的汤池,宁晚桥挠了挠脸,阮穆宁带她到这里来,难道是刚才她说她喜欢听他的声音,所以想换个地方让她听? 阮穆宁下水后,就站在宁晚桥下方,伸手对她道:“我抱你下来?” 宁晚桥就蹲下坐到边上,阮穆宁顺势抱她进了水里。 虽然深秋,外面天凉了,但里面却热气缭绕。 两个人手握在一起没有一会儿,就有些热了。 汤池的水到腰腹,泉水很清澈,宁晚桥想看底下华丽的金砖,一低头…… 她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假装没有看到。 四周点了灯烛香,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可以安神镇定。 阮穆宁低头看她,目光仿佛有了黏度。 “我不会凫……” 宁晚桥话没有说完,阮穆宁含住她的嘴唇,将她抵在池壁上,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宁晚桥踮脚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他。 柔软的,炽热的,缠绵的。 她沉溺其中,忽然感觉自己腾地起来,又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坐到岸边。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费力踮起脚尖,而阮穆宁变成仰起了头看她。 她顺势就抱住他的头,俯身去吻他。 阮穆宁有点难以自持,愈发汹涌猛烈。 宁晚桥紧紧抱着他,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以及若隐若现的动人心弦的声音。 - 沐浴完后,回到暖阁,宁晚桥就趴在榻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嘴里一直哼着歌。 从这里可以看到静谧漆黑的宫阙,以及璀璨的星河。 万家灯火是繁星。 这皇宫,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她的家。 阮穆宁就在旁边看她方才看的话本子,见她双脚来回地上下晃动,看出来她十分开心。 “你喜欢这个地方?” “嗯,从这里看夜景是最美的。” “我自小便住在这里,倒是没有留心过。” 他一个人住在东宫十几年,时常处理公务到深夜,今日也是初次感受到窗外的寂静繁华。 宁晚桥拉他坐过来一些,阮穆宁就顺着她的力道过去,跟她躺在一起。 “若是我们有空,可以经常一起看夜景。”宁晚桥道,“我现在发现,人生其实有很多东西,是需要静下心享受的。” 阮穆宁手搭在她的背上,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些寂静繁华确实需要静下心来享受。 ------------ 第326章 消遣 凡霜和锦标的喜宴前夕,宁晚桥特意放了她几天婚假,让她回家筹备即将到来的婚事。 凡霜的出嫁婚房是之前她赠予的一进雅致院落。 凡青与凡春正在忙碌地帮忙打理出嫁的事宜。 婚宴上的绣品、菜品等琐碎事务,全都由学堂的学生们承办。 锦标准备的婚房是一座宽敞的二进宅邸,与凡霜的婚房相距不过两刻钟的距离。 他是阮穆宁的左右侍卫,官六品,不仅相貌堂堂,武功高强,更是品行端正,家世清白。 锦父锦母经营着一家小铺,对聪明能干、认字、懂得看账本,会算账的凡霜非常满意,简直是理想的儿媳妇。 婚宴当天,锦家热闹非凡,彩灯高挂,锣鼓喧天。 东宫护卫队的侍卫们也纷纷前来道贺。 宁晚桥与阮穆宁盛装出席,坐着马车来到锦家。 锦标与凡霜携手,同锦父锦母一同恭敬地迎接他们。 在正厅中,宁晚桥与阮穆宁坐在主位上,而凡霜与锦标则向他们行了恭敬的礼。 宁晚桥面带微笑,温和地说道:“我与太子都为你们能结为连理感到由衷的高兴。祝愿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锦标与凡霜齐声跪拜,感激地说:“谢太子、太子妃的恩典。” 婚宴上,宾客们欢声笑语,纷纷祝福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秒凝和蒋许也一起来了,他们说成婚的时候,只请一些亲朋好友相聚,摆上几桌,让大家知道他们成亲就成。 随着酒宴的结束,宾客们纷纷离去。宁晚桥与阮穆宁坐上马车,缓缓返回宫中。 她想到在幽谷庄第一次见到阮穆宁,那个时候她被阮穆宁救了,所以她的命运轨迹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 她很好奇地问:“当时太子在那里做什么?” 阮穆宁如实道:“去探望祖母,后来祖母要我去看你们比赛,我没有兴趣,便到那里消磨时间。刚坐下,突然听到救命声。” 宁晚桥道:“我一直在深闺中,不与人结仇,哪知道我会被人盯上。而且还是翁家的死士。” “世子当时准备从并安回京城寻医,他们自然要把一切能让世子好起来的机会扼杀掉。” 宁晚桥尴尬地道:“其实,我当时也只是想挣些银两,为自己谋个出身,才谎称自己是神医俞跗的后人。” “想必是他们见你出手救人,医术高超,便决定要除掉你。” 宁晚桥想了想,她第一次出手救的是卫明渝。 看来翁家很早就盯着妙手堂了,看到是她,所以寻找机会杀她。 这么说,当时的荣家里,就有翁家的棋子了。 她只是想赚钱安静地养老度过下半生,没想到无意中掺和进了这些人的纷争里。 “当时我被水淋得湿透,定是狼狈不堪,活像一只落汤鸡。” 阮穆宁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只听到你的声音痛苦,转身想要帮助你,却未曾仔细打量你的模样。” 两人回到东宫,沐浴之后,宁晚桥拉着阮穆宁一同钻进被窝,紧紧依偎着他入睡。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宁晚桥聆听着雪花敲打门板的声音,那富有节奏的声音,仿佛一首轻柔的催眠曲。 翌日,她睡醒的时候,发现阮穆宁竟然还在床上。 这是件天大的事。 平时阮穆宁最晚卯正就起,而现在巳时了。 宁晚桥偷看了眼,他还在睡梦中,面容沉静而安详,嘴角带着一丝温柔。 她动了动,发出点动静,阮穆宁眉心蹙了一下, 睁开眼睛看过来。 可能是刚睡醒视线迷糊,他定了定神,视线才聚焦到她脸上。 “太子今日也起那么晚?” “嗯,陪你。” 阮穆宁伸手拉她过去,往怀里带,亲了亲她的发。 宁晚桥学他,也在他额头上啄一下。 “今天太子不用去议事吗?” “用了午饭再去。” “那太子昨天睡得好吗?” “嗯。你睡得可好?” “我梦到在吃很多好吃的美食。” 宁晚桥边说,边去摸他的腰,又去摸他的小腹,又去抓他的手来看,然后好奇地问:“太子习武,体格完美,这是正常的。为什么手也没有茧?” 阮穆宁被她这样上下其手,便有些心猿意马。 宁晚桥眼神清澈,并没有一丝暧昧,只是单纯地问。 “习武后,小太监会帮我护手。” “难怪了。”宁晚桥嘀咕,“我第一次摸太子的手时,就有这个疑问。” 宁晚桥手臂麻了,动了动,感觉到坚挺的东西,两个人对望了下。 宁晚桥无辜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阮穆宁抱着她沉默了会:“我相信你。” 他掀开被子下床,宁晚桥就跟在后面。 宫女端了水进来给他们洗漱,吃早饭的时候,阮穆宁问她:“今日有什么计划?” 宁晚桥摇头,“可能是下雪了,今天的我很懒。我打算让厨房准备几样点心过来,再煮煮茶,然后呆在暖阁里看看书,哪里也不去。” “要看前些日子让人买进来的话本子?” “自然了,劳逸结合嘛。今天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呆在暖阁里看话本子消遣,天塌下来了我也不会挪步。” 阮穆宁笑了笑,“你这副模样,我竟也有些倦怠,想陪你一起在暖阁里消遣。” 阮穆宁吃饱后就去文华殿了。 想到刚才阮穆宁那副眷恋的模样,宁晚桥想了想,又低头看书。 — 阮穆宁跟大臣们议事完后,便去御书房。 到门口时,听到陈国公府老夫人在里面,求皇帝为卫明渝赐婚。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老夫人出来了,两个人寒暄两句,直到老夫人离去,他才进去。 皇帝见他眉眼温和,少了以前对谁都客气的疏离,问道:“今日来是为何事?” 阮穆宁恭恭敬敬道:“临近过年,儿臣想陪太子妃出宫去城外的山庄住几日。” “你手头上的事呢?带去山庄处理?这成何体统?”皇帝愠怒。 “儿臣会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公事。接下来新的奏折,儿臣恳请父皇让司礼监送到御书房来。” “你的意思是,朕帮你处理你该做的事,让你带着太子妃去宫外玩乐去?” 皇帝差点气乐了。 阮穆宁道:“儿臣十几年从未跟父皇告假过一日,请父皇成全。” ------------ 第327章 出城 “太子要带我去郊外的山庄过年?” 宁晚桥没想到阮穆宁会因为她一句想偷懒,就跟皇上告假休息。 “临近年关,我也没有什么事。” “当然好了,只是我们回宫的时候,皇上会不会气疯?” “不会。这几日的公务,父皇会帮我处理。” 宁晚桥实在难以想象皇帝会变成个自己埋头苦干,让儿子带着儿媳妇去游山玩水的慈父。 宫女和小太监帮他们准备衣物,剩下的东西,山庄那边早已经备好。 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城外去,外面下着鹅毛大雪,里面放了火盆。 宁晚桥怀里还放了手炉,加上阮穆宁身上也很暖,她并不觉得冷。 她托着下巴看窗外的雪景,街道上的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 树上也只剩下树干,光秃秃的。 临近年关,虽然下雪,可街上十分热闹,全是出来卖年货和采购年货的。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吗?”宁晚桥回头问。 “嗯,算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到了山庄以后,他们两个的马车直接驶到了后院的箭道。 从箭道往花园里走一柱香,到了主院。 这院子是阮穆宁住的,下人早已经收拾好,东西也备齐了。 房间里燃着炉子,宁晚桥进去后,瞬间感觉像进入温暖的蒸房。 阮穆宁帮她解开银狐轻裘披风,又解开了自己的黑色披风。 丫鬟拿下去后,阮穆宁问她:“想吃些什么?” 宁晚桥在马车上吃了好些点心,肚子还不饿,摇了摇头,问:“太子想吃什么?” 阮穆宁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肯定是什么都可以了。 “你坐这里等着,我去弄来。” 宁晚桥搓着他的手,“让下人去吧,难得出来,太子休息休息。” “既然是陪你一起出来消遣,自然是自给自足了。” 宁晚桥道:“有下人也可以的。” “我想亲自让你体会不同的生活乐趣。”阮穆宁转身,朝外面走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 宁晚桥哪里坐得住,也跟着他去厨房。 旁边的耳房,阮穆宁拿来做了个小厨房。 她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阮穆宁站在灶台前,灶台上放着一只大锅,锅里烧着水。 宁晚桥搬了杌子坐到他后面,把刚才没有来得及问的话问出来。 “太子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让我体会不同的生活乐趣?” 上回他给她做黄瓜宴,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阮穆宁见她跟着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若不真诚回答,兴许她会一直追着问。 “人只要选择,就会有遗憾。我只是不想让你选了我,觉得自己选错了,会遗憾没有选另一条路。” 宁晚桥脑中打结似的,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 她托着腮看阮穆宁的背影:“我就喜欢太子,不选太子,还会选谁?” 阮穆宁嘴角上扬,一边忙碌,一边道:“你坐近些烤火,别着凉了。” 宁晚桥移了移,坐到灶前,顺便帮他添柴。 想不明白,她就反问,“那太子选的每条路都会无憾吗?” 她觉得很多人的决定,不可能总是对的。 阮穆宁道:“我选的每条路,目前看来,都是对的。” 宁晚桥夸道:“夫君英明。” 阮穆宁一愣,侧过头看她,清冷的眼眸淌着亮光。 “你叫我什么?” 宁晚桥睁着无辜的双眼,若无其事地看他,“太子英明啊,怎么啦?” 阮穆宁被她将了一军,低笑两声。 “你曾经跟我说过,嫁给平昌侯很失望,所以不想再成亲,踏入不幸的婚事。” 宁晚桥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跟阮穆宁还不熟悉的时候,对阮穆宁瞎编她喜欢段云舟,对段云舟做的事越来越失望,所以才慢慢讨厌段云舟。 这种随口说的话,阮穆宁也记在心里。 宁晚桥干笑了下:“我当时随便说的。” 阮穆宁却道:“当你决定跟一个人成亲的时候,对另外的人可能是一种遗憾。所以我说,人只要有选择,就会有遗憾。” 宁晚桥试探地问:“太子是在说,当初世子和卫大人一起求娶我的事?” 阮穆宁讪讪地道:“我知道若当时我们三个人,你最不可能选我。” 阮穆宁观察能力还挺强的,但看他寞落的眼神,宁晚桥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实话。 这就像问他帅还是我帅,他好还是我好一样,都是送命题。 宁晚桥想了想,道:“现在我跟太子是夫妻,我们以后会走过剩下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我们会有孩子,我们会白头偕老。我喜欢的也一直只有太子一个人。” 她后面的话出自真心,语气诚恳。 炉子上的锅盖哐啷啷跳起来,缝里蒸汽扑腾,呼呼作响。 阮穆宁把热水倒入盆里,拿起旁边的水勺舀冷水加入,打算清洗菜叶。 但他拿起菜叶前,又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跟你在一起后,我发觉你的性子,不管你跟谁在一起都会开心。” 宁晚桥如实道:“不知道,因为我只跟太子在一起过。” 她在他唇上亲了亲,“也只逗过太子。” 阮穆宁笑问:“要不换个称呼?” “穆宁?”宁晚桥总觉得有些怪异感。 “方才你叫的那声夫君很好听。” “那太子叫我什么?”宁晚桥问。 “晚桥?小桥?爱妃?桥儿?阿桥?” 宁晚桥抬手挂在他脖子上,笑道:“只要夫君叫的,我都喜欢。” 阮穆宁煮好饭后,两个人就围在厨房的炉火旁吃饭。 热腾腾的饭菜,宁晚桥闻着香味,终于觉得饿了。 阮穆宁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她捧起来喝了一口,忍不住点头。 “不管太子是储君,还是寻常人家,我觉得嫁给太子都会幸福。” 阮穆宁拿筷子帮她布菜,说道:“明日一起去城里买年货,剪窗花过新年?” 宁晚桥也为他夹菜,高兴地道:“好啊,一起挂灯笼,贴春联,守岁。” ------------ 第328章 采买年货 城外前几天就搭建起了年货采买集市,临时给大家过年采购贩卖的。 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鸡鸭鱼肉,什么都要买齐。 怕自己忘记要买什么,宁晚桥昨晚上睡觉前,还列了个清单。 阮穆宁就在旁边跟她一起思考要买什么东西。 后来两个人弄出了个长长的清单。 宁晚桥跟阮穆宁吃了早饭,便坐着马车去集市。 马车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听到闹哄哄的人声,她掀起帘子看,买年货的人挤满了一条街,鹅毛般的大雪扑簌簌地下,根本挡不住他们脸上过新年的喜庆。 铺子里的老板和小二正在跟顾客们讨价还价,街两旁搭着棚子撑着伞的摊铺小贩,正在大声吆喝顾客过去选购。 鸡鸭鱼肉干果粉丝,年画对联大红纸鞭炮糖果,应有尽有。 宁晚桥跟阮穆宁一起下了马车,两个人挤在拥挤人群里,也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 这还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大封过年的喜庆。 宁晚桥按照清单上,一项项购买。 阮穆宁就在旁边提东西和付银子,极其配合,绝不多说话。 大约过了快三个时辰,宁晚桥终于把清单上的东西都买完了,放置货物的马车也装得满满当当。 回到山庄后,宁晚桥跟阮穆宁开始归置物品。 水仙和佛手放到书房里,可以让整个书房清雅幽香。 住山庄期间用的小柴和烤火取暖用的大柴,放到耳房去。 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天已经黑下来。 宁晚桥累得趴在榻上,直喊做不动了,做不动了。 阮穆宁倒是没有太多感觉,自顾去厨房煮饭。 他把三菜一汤端进暖阁的时候,宁晚桥正好休息够了。 两个人便对坐着吃饭。 等吃饱后,阮穆宁把碗筷收去厨房,回来时让宁晚桥去沐浴。 宁晚桥沐浴后直接缩进被子里,等阮穆宁也沐浴完,她就拉着阮穆宁一起躺在床上看书。 主要是阮穆宁念,她搂着阮穆宁的脖子闭眼听。 阮穆宁念了不到一刻钟,便感觉到宁晚桥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侧头看了一眼,他发现宁晚桥睡了。 把书放到床头柜,他熄了灯,搂着宁晚桥入睡。 清晨,从虚掩的窗户里透进一丝凉意,宁晚桥迷糊醒来。 酝酿了一下,她微微睁眼,看到阮穆宁清俊的面庞,她亲了亲他的下巴,阮穆宁忽然就睁开了双眼,温声问她,“何时醒的?” “刚醒。”宁晚桥说完,打了个哈欠,“太子的声音太好听了,像催眠曲。念不到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阮穆宁很受用地道:“日后若你失眠,我便念书给你听罢。” 他掀开被子一角下床,发丝披散,背对着宁晚桥站立。 宁晚桥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敢面对她。 看着他线条完美的背影,宁晚桥道:“太子不多睡会儿吗?” 阮穆宁将衣服穿好后,才转头对她道:“你再睡会儿,我先去弄早饭。” 宁晚桥也躺不住了,起身穿衣,跟他一起出屋。 大地一片雪白,一股冷风吹过,宁晚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把脸缩进披风里。 阮穆宁生好火,招呼她过去烤火。 宁晚桥嘴角是掩藏不住愉悦的笑意。 他们吃饱后,宁晚桥就拉着他去梅园收集积雪,正好拿来泡茶喝。 阮穆宁提着水瓮和暖炉,跟她来到梅园。 山庄种的是红梅,皑皑白雪中,那一抹艳丽红极其醒目。 将雪装满水瓮,两个人又一同回去,解下披风,窝在暖阁的榻上。 昨天买的大红纸搁在旁边,宁晚桥琢磨着要写什么样的对联? 阮穆宁递了个小本子给她,她好奇地翻看,全是春节对联,根本不愁不知道写什么。 她选好对联后,阮穆宁写,她磨墨。 对联写好后,就是剪窗花。 “太子剪过窗花吗?” 阮穆宁摇头,“不曾。剪窗花不容易,却也并不难。” “哦?太子剪一个给我看看。” 阮穆宁就拿了大红纸铺在案上,绞刀咔嚓咔嚓几下,剪出一幅大窗花。 宁晚桥看到栩栩如生的窗花,问:“这个叫什么?” “石榴赛牡丹,中间是牡丹,四周是石榴。” 宁晚桥笑问:“太子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去学东西了?这窗花那么好看,哪里像第一次剪的?” 阮穆宁道:“不敢欺瞒,当真是第一次剪。” 除了大窗花,他们也剪一些小窗花。 “老鼠娶亲”、“喜鹊登梅”、“蛇盘兔”、“二龙戏珠”、“莲年有鱼”。 还有各种花鸟鱼虫图案,也有人物故事的。 一直忙到天黑,这才大功告成。 宁晚桥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噜叫。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厨房。 她生火,阮穆宁清理昨天买的鱼,打算煮鱼汤来喝。 吃饱后,宁晚桥在暖阁里看书,把瓮里的梅花雪水倒进了壶里,烹茶来喝。 阮穆宁在一旁处理公事。 有时候她看累了,见阮穆宁的墨汁准备用完,就去帮他研磨。 有时候她就在旁边做四肢运动,自得其乐。 阮穆宁抬眼看了下,见她盯着砚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明日教你射术如何?” “我吗?”宁晚桥道,“好啊,我也不会凫水。” 阮穆宁好笑道:“来年天暖了,我再教你凫水。” 于是第二天,阮穆宁带着她,骑马去后山打猎。 她穿着雪地长靴,戴着兜帽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下了马后,宁晚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回头问他:“太子以前也来这里打猎吗?” “多数时候跟父皇去南苑狩猎场打猎。” “那太子什么时候会来这里住?” “几乎不曾来过。”他停了一下,“你给世子治腿的那日,倒是住过。” 山林的杉木被雪盖,宁晚桥和阮穆宁走过,一阵风吹来,上面的雪簌簌落下。 “这里野兔多吗?”宁晚桥问。 “冬天难寻了些。”他肩上背着弓箭,眉目清冷。 宁晚桥明白了,结果不重要,阮穆宁是享受跟她一起做事的过程。 两个人走了半天,终于看见一只白毛兔子鬼鬼祟祟地跑出来,四处张望觅食。 阮穆宁把弓箭递过来,让她试一试。 宁晚桥搭了弓拉满箭,阮穆宁在旁边纠正她的姿势。 她手指一松,利箭离弦,咻地一下射出去。 ------------ 第329章 过年 兔子听到声音,撒腿就跑。 宁晚桥的箭没有射中。 阮穆宁就让她拿前面的树来试。 他教了她半个多时辰,宁晚桥终于能瞄准了。 后来两个人又往山里去,这次她看见兔子后,有了手感。 虽然还是没有射中,但射出去的箭总算能擦过兔子的白毛,也算是进步。 阮穆宁道:“你第一天学,已经有如此成就,是个不错的苗子。” “太子不用安慰我,我不会伤心的。我擅长医术,从不会拿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 阮穆宁笑了笑:“今天抓的两只兔子,给你做烤兔?” 宁晚桥想了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平常都是太子做这些事,要不今天我来煮晚饭?” 阮穆宁看向她,见她嘴角上扬,估计脑中又在打他的主意。 他顺着宁晚桥的话问,“你要亲自煮给我吃?” “自然啦。”宁晚桥笑着往前走,眼里的笑快要抑不住,“不过太子要抓住我,才可以的哦。” 他习武,抓她易如反掌。 阮穆宁思忖时,宁晚桥已经大笑着往前冲跑。 见她如此高兴,阮穆宁配合地上去抓她。 准备抓到她时,宁晚桥突然转过头来,一个小圆球砸到他身上,瞬间散开来,并没有任何感觉。 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他并没有上去抓宁晚桥,而是快步追她的脚步。 宁晚桥弯腰去拾雪的时候,看到阮穆宁就离她五六步远,忙快速朝屋子跑去。 她笑得很开心,不断地回头让他快点去抓她,颇有挑衅的意味。 阮穆宁点脚踏过雪地,直冲到她面前,要抓住她的时候,宁晚桥反过来抱住他,在他愣住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调戏似地笑着满意地跑了。 皮肤上柔软的冰凉慢慢消散,阮穆宁忽听宁晚桥笑喊:“我想要太子活跃点,真是太难了。” 他看到宁晚桥进入堂屋,不过一会儿又出来。 她已经解下披风,袖子卷上去,露出细白的手臂。 阮穆宁轻声道:“小心着凉了。” “不碍事。方才我说了,只要太子抓到我,今晚上的晚饭我来煮。” 阮穆宁处理兔子的时候,宁晚桥就在旁边自制烧烤调料。 等阮穆宁处理好了,她就开始腌制。 约莫过了两刻钟,火炉的火燃了,她在上面架了架子翻动烧烤。 不一会儿,油开始滋滋往外面冒,浸亮了整只兔子,空气中也开始混合着烤肉的香味。 阮穆宁道:“这个调料很独特。是你名下食肆所用?” “嗯。芙清和秀茶知道这个方子,日后她们离宫了,可以一起好好经营食肆。” 肉烤好后,宁晚桥把一个兔腿给他,“太子快尝尝。” 阮穆宁吃了一口,“口感酥脆,外焦里嫩,兔肉的鲜美并没有被酱料掩盖。” 得到这样的赞美,宁晚桥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两个人吃饱后,阮穆宁处理公务,宁晚桥研究药丸。 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互不打扰地相处了快一个时辰。 阮穆宁忙完了,揉了揉太阳穴,看到宁晚桥全神贯注地埋头,便拿起纸来作画。 等他画完成了,宁晚桥正好抬起头放松脖子。 看到案上一张大大的画像,且是她埋头苦干的样子。 宁晚桥眼睛亮了一下,“太子画得栩栩如生,送给我了?” “你若喜欢,我可以月月送你。” 宁晚桥仔细来回看,阮穆宁把她那些细微的神态也描绘得栩栩如生。 想必方才阮穆宁一定是对她观察入微,不放过一丝一毫。 所以才能把她画得那么好。 宁晚桥眉眼染上笑,“不用月月,只要一年画一次就好。等我老了,可以拿来回忆。” 阮穆宁把画收好,“那便从今年开始,日后每年过年,我都帮你画一张?” “那我先谢过太子。” 宁晚桥行了个万福礼,却突然被阮穆宁抵在大案上。 她忙搂住阮穆宁的脖子,小声又带着一丝撒娇:“太子?” 阮穆宁摸上她的唇,来回抚摸,低声道:“方才你说我不够活跃?” 宁晚桥讶异地看他,盈盈一笑,“太子要证明自己很活跃?” 下一刻,她的身体后仰,阮穆宁整个压上来,把她压在案上。 他亲昵地蹭着她的双唇,抓着她的手抚摸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滚烫的肌肤要灼伤她的手似的。 “一会儿我过于活跃,你若是受不住了…” 宁晚桥心口剧烈跳动,血液直冲大脑,晕晕乎乎。 紊乱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 大年二十九,她跟阮穆宁把窗花和春联都贴上。 大年三十,下人们准备年夜饭,她跟阮穆宁吃饱后,就坐在火炉边守岁。 一直到外面噼里啪啦响起鞭炮声,宁晚桥跟阮穆宁互相道一声新年快乐,就上床睡了。 这一晚,她躺在阮穆宁的怀里,一如既往地做了一晚上的美梦。 大年初一,依照传统,她跟阮穆宁要向太后和皇帝请安,这是新年的问候。 用过早饭后,他们乘坐马车,回到了皇宫。 灯笼高挂,春联飘飘,为冷清凄凉的深宫后院增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与温暖。 他们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时,皇帝也在。不过,其他的嫔妃们已经先行告退。 太后热情地招待他们入座,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你们这几日出宫游玩,想必是非常开心的吧?瞧你们满面春风的模样。” 阮穆宁恭敬地回答:“多亏了父皇的恩赐,让儿臣得以享受这几日的闲暇时光。” 皇帝则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太子妃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阮穆宁忙解释道:“父皇,孩子的事儿臣并不急。” 宁晚桥在一旁恭敬地坐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似乎有些不满,正要继续追问,太后却打断了他,温和地说:“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皇上也应该放宽心,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太子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的事情,我们还是少操心为妙。” 从慈宁宫出来,阮穆宁又吩咐宫女准备礼品,打算明日与宁晚桥一同回安武侯府省亲。 初二一大早,他们便前往了安武侯府。 府里的人全都整齐地站在正门口,恭恭敬敬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进入府内,阮穆宁与男眷们寒暄交流,而宁晚桥则与女眷们亲切地叙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便登上马车,前往许国夫人府邸继续拜年。 ------------ 第330章 指环 谭氏如今出门,都是左右簇拥,没有了先前的胆怯和拘谨,接人待物也显得大方得体。 迎她和阮穆宁进府后,谭氏会主动跟阮穆宁交谈,而且言谈之间还有亲切和关怀。 跟他们话家常后,谭氏便让下人准备饭菜,展现作为许国夫人的威严和周到。 吃饱后,谭氏又私下跟她说了几句体己话,询问她身体怎么样? 宁晚桥耐心地回复,让谭氏放心,什么时候要孩子她心里有数。 谭氏也就不再过问。 送她和阮穆宁出府前,谭氏忽然说挺想宁司远的。 宁晚桥偷偷透露:“太后的寿辰准备到了,到时候各国使臣以及藩王们会入京祝贺,远哥儿会跟世子一起回京的。所以,阿娘很快就会看见远哥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谭氏眼眶红了,声音带着开心的颤抖,“阿娘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姐弟平安。” 这么晃悠悠的到了元宵节,陈国公府那边来消息,说安氏生了,受了一些罪,好在母子平安。 陈国公府办满月酒的时候,宁晚桥简装出行去参加。 府里极其热闹,陈国公和夫人,以及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孩子像小时候的父亲,一个模样出来的。 宾客们也都开心地逗着襁褓里的婴孩。 小婴孩就哇哇哇叫,手舞足蹈,把宾客逗得哈哈大笑。 卫明耀初为人父,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宁晚桥和蒋氏去安氏的院子里看她,安氏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眼下的淤青也没有了。 蒋氏笑道:“你生了孩子还是和姑娘一样,水灵灵的。” 安氏头上包着布巾,双颊红润,笑起来宛如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安氏舒心道:“上回你们来之后,姨娘那边倒是消停了许多。” 宁晚桥问:“大少奶奶生孩子的时候,可是受了一些苦?” “女人生孩子嘛,多多少少都会受一些苦。孩子比较大,他出来的时候耳朵伤了。不过不碍事,大夫用药后,两日就好了。” 蒋氏回想起自己生孩子的当日,颇有余悸地道:“我生孩子当日,真是撕心裂肺,我的心,我的肝都要被掏空了。叫得整个院子的人都怕了。我们老爷在外面听后,还问真的有这么痛?” 宁晚桥听得背后发凉。 安氏见她如此,笑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兴许太子妃生产的时候,会比我们好。” 蒋氏亦道:“东宫就你一个人,不像我们那么多腌臜事。你就放宽心吧,有太子陪伴你,不会受那么多苦。” 宁晚桥现在暂时不想要孩子,只是微微点头。 安氏叹道:“如今我也算是过来人了。太子妃怀孕后,若太子不提要侍妾伺候的事,太子妃可千万别提,别给自己找罪受。” 宁晚桥问:“那位姨娘也准备生了吧?” “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安氏语气挫败,“男人啊,其实有时候都一样。前些日子母亲和祖母来府里探望我,跟我说了好多话。为母则刚,如今我也不要总去想着顾全大局,自己先顾好自己吧。” 宁晚桥道:“卫大人比很多人都强的。” 安氏道:“说到底,我心底偶尔也会希望他偏爱我,跟婆母和老夫人抗议侍妾的事。” 蒋氏道:“男人有本事,不代表他品行好,也不代表他能处理好后宅的事。就拿我们老爷来说,能力是有的。但面对后宅的时候,处理事情便开始犹犹豫豫,和稀泥,还得我出手。” — 阮穆宁最近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他回宫的时候,宁晚桥已经睡了。 他出宫的时候,宁晚桥还没有起。 问宫女宁晚桥在做什么,宫女只说太子妃最近都呆在自己的书房里忙碌。 阮穆宁今天好不容易早回,沐浴后让太监替他擦干头发,这才好奇地去书房寻她。 她一袭墨绿色衣裙,坐在案前,埋头捣鼓着什么东西。 “在做什么?” 他的话惊得宁晚桥回过头,忙用手盖住,“太子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阮穆宁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下,“这三个月一直在忙,今日议事结束得早。” 宁晚桥笑着道:“太子能不能先背过身去?” 阮穆宁便配合地转过身。 宁晚桥打开旁边的柜子,拿了个精致的盒子出来,把手掌下的指环放进去。 “好了,太子可以回头了。” 阮穆宁转身的时候,她把盒子递过去,笑着道:“这是我送给太子的。” 里面是一对金镶金色宝石的指环。 宝石形状圆润,灯光映在上面熠熠生辉。 阮穆宁看她,“这是你做的?” 宁晚桥点头,“太子送给我发簪,所以我也想送太子指环。” 宁晚桥取下那枚大的,套进他右手无名指。 他手指本就修长白净,指环套进去后,相得益彰,更好看了。 阮穆宁问:“最近在书房一直做这个?” “嗯,太子戴得舒服吗?” “很合适。” 他轻轻摩挲自己的指环,随后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枚,细心地戴在宁晚桥的指间。 两人的手指并排放置,最终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十指紧扣,仿佛要将彼此的心紧紧相连。 宁晚桥笑道:“接下来我可能也会很忙,得跟吏部一起主持太后的寿宴。” “你若有不懂的,可以去请教娘娘们。” “我知道。”宁晚桥忽然道,“接下来的几十年,我可能都要跟太子在皇宫里度过。” 阮穆宁微微一愣。 “太子日后对我可有什么期望和要求?” “不曾有。”阮穆宁反问她,“你对我可有什么期望和要求?” “原先是有一些的。但和太子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觉得太子是个很不错的人。” 阮穆宁轻声问道:“莫非你是怕你怀孕生孩子的时候,或者年老色衰的时候,我会找侍妾?” 宁晚桥摇头,“以前我会这么想,现在我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太子。” ------------ 第331章 寿宴 太后的七十大寿,皇帝大赦,还让内务府在寿辰的前后三天摆流水席。 藩王和各国使臣已经全都到了。 为了安全,京城戒严,出入城的人都得严格盘查。 寿宴当天,先在清漪园的德辉殿举行盛大祝寿典礼,再接受三次朝贺。 第一次是皇帝亲率文武百官为太后庆贺朝拜。 第二次是后宫妃嫔,以及公主、内命妇为太后朝拜庆贺。 第三次是在仁寿殿张灯结彩,支搭彩棚,大摆筵席,皇帝率领后宫以及大臣,还有各国使臣、藩王一起为太后庆贺送礼。 殿内太后端坐在宝座上,享受着筵宴上的美食。 皇帝侧坐陪奉,东次间是皇帝的妃嫔,西次间是王爷王妃们,殿外月台上是皇子、皇孙们。 宁晚桥和阮穆宁坐在太后和皇帝的下手边。 最先送礼的是晟北的使者。 他们送的是蜀绣双面绣插屏的寿桃图。 图由寿桃和喜鹊组成。 寿桃象征多福多寿,健康长寿!喜鹊象征喜乐安康,吉祥如意! 太后很满意地点头。 几位皇子们送的是紫檀嵌螺钿祝寿诗屏风。 屏心正面纸地上以石青颜料书写祝寿诗句,背面米色绢地上绣不同形态“寿”字。 每个字以黑丝线镶边。 太后连连点头,看着自己孝顺的孙儿们,浑浊的眼睛闪烁喜悦,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她和颜悦色地道:“你们有心了。” “八仙上寿图奉上。”老太监喊道。 两个太监抬图画上来。 跨鹤寿星和八仙,构成一幅八仙迎寿星的精美宏大场面。 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为太后祝寿。 太后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织造工艺,经线强捻,纬线致密,显然是用了上等的材料和精湛的手艺。 她满意点头,问道:“这是谁所赠?” 阮穆宁起身,“回太后,是孙儿和太子妃一同给太后的寿礼。” 太后微笑点头,目光转向下方的宁晚桥:“这是何人所织?” 宁晚桥起身回道:“回太后,是孙媳所办的女子学堂所织。这幅八仙上寿图四周使用合花线、金线等材料织成。而人物须眉用合花线,巾帽、手镯、腰带用捻金线缂织。” 太后听了,心中更是欢喜。 她一直知道宁晚桥办的女子学堂涉及很多行业,听说手工技艺也不错。 今天这幅八仙上寿图,不仅工艺精湛,更体现了学堂的手艺。 太后赞赏地道:“你有心了。” 这时,有个使臣突然出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听闻太子妃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摄政王。” 使臣的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嘲笑。 这话一出,各国使臣议论纷纷,皇上的心底也升起怒意,但他是君王,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阮穆宁却不慌不忙,看向那个使臣,道:“今日是太后的寿宴,不知云岚国提此一问,意欲何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使者闻言,心中一凛,作揖行礼,恭恭敬敬地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母鸡在早晨打鸣,家里便要遭殃。女人干政国家便会败亡。在下想请教太子,如何看待这句话?” 阮穆宁道:“从古至今,女子在朝代的作用中重要与不重要,史书上都一一记载。太子妃暂时摄政,以协助处理政务,这在历朝历代中,并非首例。诸位进入到大封,想必早已经领略到了大封的繁荣昌盛。又何须本王多加言语?” 各国使者纷纷点头。 不管是经济还是文化,亦或者是漕运码头,他们在来的路上,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大封的强大。 那使者不慌不忙,又道:“太子如何看待贤妻良母?” 一国太子妃整日出宫忙碌,不打理后宫,属实有违妇德,不成体统。 皇帝震怒这帮人在太后寿辰上挑事,同时也好奇阮穆宁会如何回复? 所有人都看向阮穆宁,等待他的答案。 太子素来宠爱太子妃,从不拘束太子妃,至今只有太子妃一人。 会不会为了挽回脸面,太子日后会把太子妃拘在宫里?做个贤妻良母? 阮穆宁依旧从容不迫,铿锵有力地道:“本王认为,作为母亲与作为父亲的贤良,作为妻子的贤良与作为丈夫的贤良,他们应当一起出现。” 也就是说,丈夫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反过来还要求妻子忍耐,说这才合乎贤妻的榜样,其实是不合乎礼法的。 “不管在什么时候,做母亲的自然要良,就像做父亲的要良一样。十月怀胎,婴孩哺育,并不只是母亲一个人的事。延绵子嗣,家国繁荣,它应当是整个家国的事。” 宁晚桥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阮穆宁身上。 仿佛要将他的每个字,都刻入自己的心里。 阮穆宁继续道,“太子妃并非寻常女子。她心怀天下,志存高远。虽是女子之身,然行事不比男子差。她已经嫁给本王,成为大封的太子妃,自是要与本王一起,为大封的繁荣昌盛贡献一份力量。” 宁晚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阮穆宁。 他今天穿的是朝服,英姿勃发,从容淡定,谦谦君子。 在各国使臣以及大封朝臣面前,阮穆宁这样维护她,并没有顺势说为了他,让她为他改变。 屋檐下设中和韶乐,左右边缘则为宴飨乐队及跳喜起舞的人员,祥和喜庆。 宁晚桥在这样的宏大场面上看他。 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指环。 套在他修长白净的手指上,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耳边依旧可以听到使者的声音,但宁晚桥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阮穆宁牵引,想起他们这些日子一起度过的时光。 可能是怕她受影响,阮穆宁的视线就移到她这边来。 他还带着刚才的肃穆。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眼中的肃色立即消失,眼神柔软起来,还带着关切和担忧。 宁晚桥对他笑了笑,表示她没有任何问题。 待阮穆宁的视线移开后,眼神又变得冷静从容。 宁晚桥的心忽然就被填满。 也许,她的选择是对的。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甚至到她老去的那一天,阮穆宁依然会这样待她。 无论她生老病死,他都始终待她如一。 (正文完) ------------ 第332章 番外一 学堂为太后祝寿的【八仙上寿图】的手艺,得到了很多贵妇们的青睐。 时雨之前带领学生们开的成衣铺子,也变成京城中炙热的牌子。 按照规定,给太后祝寿后,藩王们都要在两日内回封地去。 阮穆屹跟皇上上奏,想多留两日,皇上对镇北王之前让出的一半兵权很满意,也就准奏了。 这两日阮穆屹约阮穆宁出宫吃饭,宁晚桥就去许国夫人府邸找宁司远闲聊。 宁司远比去并安的时候,又长高了一个头,人也硬朗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 “母亲被封为许国夫人的时候,我因为有要事在身上,不能回来。世子体谅我们,趁着为太后祝寿的时候,就带着我们一起回来了。” 宁晚桥道:“听说你在军队里,很受欢迎?” 宁司远如实道:“王爷念我在翁家谋逆一案中有功,提我为正六品的百户。” 宁晚桥问:“如今王妃怎么样了?” 宁司远回:“王妃被夺去封号后,被王爷禁足在后院中。” 看来镇北王比皇帝心软,也比皇帝念情。 谭氏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就去厨房亲自弄了几样他们爱吃的菜过来。 吃饭的时候,谭氏问宁司远什么时候回并安? 宁司远道:“世子说两日后。” 这时,丫鬟过来,说安武侯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估计安武侯是来看宁司远的。 待安武侯进来后,果然一直询问宁司远军队的事情。 宁司远一一回答,安武侯很满意。 “不错,等你十八岁的时候,也许就能升到四品的指挥佥事了。” 宁司远道:“儿子的百户是因为立功得来的。如今并安安定,升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他提前跟安武侯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对他期望过高,又心生不满。 安武侯却并不以为意:“父亲相信你的能力。” 想到宁司庆估计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安武侯如今只能把希望压在宁司远身上。 至少宁司远现在是有官职的了。 正说着话,丫鬟又进来禀报,镇北王府的六小姐来找少爷。 宁司远听到丫鬟的禀报,脸色变了变。 安武侯一听,像发现什么新事物似的,“这镇北王府的六小姐,与你是什么关系?” 宁司远不满道:“这次太后寿宴,六小姐和世子一起来京城。儿子护送他们。” 安武侯继续往下问:“那她来找你做什么?” 宁司远道:“要儿子为她带路逛京城。” 六小姐名叫阮知桑,因为没有来过京城,所以就求着镇北王,让她一同前来给太后祝寿。 宁晚桥想起之前阮穆宁跟她说的事,又见宁司远似乎有点紧张,说道:“父亲问那么多做什么?” 安武侯忙道:“远哥儿也要到定亲年龄了,若是合适,先换个名帖。” 宁司远别扭地移开视线:“父亲,她如今才十二岁。” 安武侯完全看不出宁司远羞赧的样子,自顾琢磨道:“比你小一岁,三年后正好成亲。” 宁晚桥道:“父亲愿意,人家姑娘也要愿意才是。” — 正厅里,阮知桑穿着软蓝轻罗蜀锦裙,梳着灵蛇鬓,清雅大方。 她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道:“太子妃安好,许国夫人安好,侯爷安好。” 安武侯抿着唇,为什么他是最后一个安好? 宁晚桥忙让丫鬟扶她坐下,笑道:“远哥儿在信中提过六小姐。” “咦?是真的?” 阮知桑看向宁司远。 宁司远正襟危坐,神经紧绷。 “宁校尉都跟太子妃说什么了?” 宁晚桥道:“说六小姐聪敏好动,性子活泼。” 阮知桑脸颊泛起一抹可见的红晕,平时她跟宁司远说十句,宁司远才回一句,一直冷冰冰的。 没想到竟然会在信里提到她,而且还夸了她。 宁司远并没有在信中提过阮知桑,明白宁晚桥是在替他夸阮知桑,耳朵也有些微红。 他站起来,身姿挺拔,有些僵硬,“阿娘,太子妃,我带六小姐出府去游玩。” 看着两个人出去的背影,谭氏道:“远哥儿是不是有些怪异?” 宁司远情窦初开,肯定会有些怪异。不过这种事情,不好明说。宁晚桥道:“也许是面对六小姐,他有些拘谨。” 安武侯却满意地点头,“这六小姐性子沉稳,大方得体,跟远哥儿很相配。” — 从许国夫人府出来,宁晚桥去了妙手堂查看账目。 姚正德跟她汇报完进账,又道:“如今我们的药堂,几乎在各个州县都有,大家对我们药堂也赞不绝口。” 他们走的是薄利多销,惠民互利路线。 宁晚桥放下手中的账本,打算去前院看看。 拐进入口的时候,看到郭童正在跟秀茶讲解药方的作用。 秀茶问一句,郭童耐心答一句。 秀茶记了前边,忘记后边,郭童又跟她一起回忆前边。 姚正德小声道:“小童是我们妙手堂数一数二的大夫,如今也到成亲年龄了,有很多媒婆上门说亲,他都一一拒绝。” 宁晚桥道:“是该成亲了。” 回宫的路上,宁晚桥对秀茶和芙清道:“你们跟了我那么久,面上虽然是主仆关系,但心底我早已经把你们当姐妹。” 秀茶和芙清一听这话,忙齐声:“小姐,奴婢们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宁晚桥笑道:“你们做得很好。之前的食肆我本是让你们去打理的。后来太子出事,我入宫当摄政王,身边也没有可靠信任的人,一直留你们在我身边。如今太子回来,我打算让你们继续去打理食肆。” 秀茶和芙清忙表忠心道:“奴婢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 宁晚桥笑了笑:“你们的真心我知道。我心意已定,不必多说。” 秀茶和芙清双双红了眼眶。 秀茶道:“小姐是不是想把奴婢嫁出去了?” 宁晚桥道:“我让你们离开,是选择自己的生活,不一定是要嫁人,不然我让你们打理食肆做什么?” 芙清呜咽道:“奴婢还是觉得在宫里伺候小姐好,日后小姐怀孕了,奴婢还要照顾小皇子和小公主们。” 宁晚桥道:“哭这些做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只要帮我把食肆打理好,我也安一份心。” ------------ 第333章 番外二 宁司远离开京城的当天,宁晚桥跟阮穆宁一起去城门口相送。 宁晚桥上一次见阮穆屹,还是成亲当日,他闹洞房的时候。 不过他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生龙活虎。 阮穆屹调侃:“这一回去,估计只能等你们孩子满月酒才能来了。” 宁晚桥道:“平日谢谢世子照顾远哥儿。” 阮穆屹看了眼在不远处跟谭氏临别的宁司远,戏谑道,“他现在哪用我照顾?” 寒暄一番后,他们上路了。 宁晚桥看着他们的马车慢慢消失在尘土飞扬里,忽然有一种失落感。 谭氏的眼泪早已经湿了帕子。 - 中秋家宴过后,宁晚桥跟阮穆宁回宫后,小太监突然过来禀报,皇上召集大臣去乾清殿议事。 阮穆宁换了朝服匆匆赶过去,一直到子时,才又回来。 宁晚桥刚睡下不久,感觉到他上床来,迷糊着眼问道:“太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可还记得在太后寿宴上,有位使臣咄咄逼人?” 宁晚桥嗯了声。 “父皇打算派兵去荡平云岚国。” 宁晚桥惊得睁开眼,“怎么那么突然?” 阮穆宁道:“大封没有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竟跑到太岁头上动土。” “那这次谁是主帅?” “我。” “太子吗?” 宁晚桥坐起来,她知道阮穆宁打过仗,而且能全身而退,但她还是不可避免担心他。 “副将是谁?” “段大人以及杨大人为副将。” 宁晚桥不确定地问:“段大人是平昌侯?” 阮穆宁点头:“父皇醒来后,他被降职。如今边关需要,他自然想再建功立业。杨大人是大封的猛将之一,几次出兵讨伐都能顺利凯旋。” 云岚在大封的西南边疆,国力不弱且野心勃勃。 敢在太后的寿宴上挑事,其实就是一种藐视。 今晚上皇帝刚收到八百里加急密报,云岚进犯大封的永城。 永城城守见守不住城,就逃跑了。 现在云岚的士兵在永城烧杀抢掠,百姓死伤无数。 宁晚桥试探地问:“太子这次出征当主帅,是因为使臣当日故意让我难堪?” 阮穆宁道:“自然,杀鸡儆猴。若我不出征,他们以为谁都可以到大封踩上一脚。” “那大臣们没有反对吗?” “我若想去,他们反对也无用。” 宁晚桥也就不再说什么,问道:“那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调兵,后日早晨出发。” 宁晚桥询问了那边的天气,听到云岚容易滋生瘴疫,所以她第二天去妙手堂让他们连夜制药,交给军医。 临行当天,宁晚桥早早起来,看着阮穆宁身穿银白色甲胄,然后一路送他出城。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照顾好自己。”阮穆宁攥着缰绳看她。 宁晚桥点头,看着他疾驰而去。 药方、粮草、兵器,全都充足,这一仗肯定能很快打赢。 就像她想的一样,过了两个月,阮穆宁的信寄回京城,他们已经攻破了云岚的北境防线,云岚兵退到北都邦城。 又过了十个月,阮穆宁的信寄过来,说他们已经围剿云岚国都,活捉云岚皇帝及其皇室族人。 而当日在太后寿宴上挑事的使臣,人头还被挂在城墙上,以示大封的不可侵犯。 她也因为这件事,坐实了宠妃妖妃之名。 宁晚桥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确实受宠,而她就是要当宠妃。 一些朝臣怕她以后独宠六宫,且以太子没有子嗣为由,上奏要给东宫添新人。 皇帝有心无力,他中毒昏迷时,阮穆宁在监国期间,换上了自己的势力。 如今他也做不得阮穆宁的主,只能用一句,太子的后宫太子自己决定搪塞过去。 也就是在阮穆宁凯旋的这一年,宁晚桥怀孕了。 阮穆宁听到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面上虽然只是淡淡地笑,但眼里的喜悦怎么都藏不住。 宁晚桥怀孕后并没有多大的感受,不过是调整了饮食和作息。 阮穆宁怕她孕期会情绪不佳,经常忙里偷闲回来看她。 文华殿离寝殿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所以有时候阮穆宁会来回好几趟,问她可有什么反应? 宁晚桥觉得他比她还要紧张,每回都耐心地对他说没有事,她很好。 他给她准备了很多缓解孕吐的食物,但是宁晚桥并没有用到。 怀孕四个多月,太医来诊脉,笑着恭喜说胎儿很好,让他不要太紧张,阮穆宁才平静了一些。 太后知道她有孕后,免了她每个月一次的问安,还让自己信赖的嬷嬷过来照顾她。 皇上也赏赐了她好些东西,让她好好养胎。 估计是记着上次逼她在奉先殿发誓的事情,皇帝后来又偷偷去上香祭拜祖宗,求保佑她这一胎能安全出世。 宁晚桥知道皇上对她很矛盾,可能是处于要事事提防她,但是又不得不用她的这种尴尬。 各宫的娘娘们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胎儿六个月的时候,宁晚桥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在腹中踹了她一脚。 阮穆宁看见她表情怪异,就好奇地把脸贴在她腹部,但等了好一会儿,腹中的胎儿再没有动静。 胎儿七个月的时候,她睡眠浅,只能侧着睡,只要稍微发出动静,都会醒来。 阮穆宁每次上床,都会很轻很轻。 胎儿八个月的时候,胎动就很明显了。 阮穆宁会摸摸她的肚子道:“不要这么用力踢你娘。” 宁晚桥九个月的时候,阮穆宁一天要从文华殿回来几次,问她心情可好?可有什么委屈跟他诉说。 宁晚桥被他草木皆兵的样子逗乐了。 然而他却不安,每天饭后必定要带她去花谢上,为她弹奏,随便她点什么曲子。 他的琴技很好,听了让人感觉轻松舒缓,一眨眼,就过去一个月。 生产的时候,阮穆宁就在她旁边守着。 她一直控制着孩子的体重,所以没有受什么罪。 婴孩的初次啼哭,阮穆宁的眼睛竟也微微发红。 有初为人父的喜悦,也有了他们有共同的孩子的喜悦,最大的是看到她安全无恙的喜悦。 “你辛苦了。”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宁晚桥笑了笑,“这也是我的孩子。” ------------ 第334章 番外三 宁晚桥生下孩子的事很快传到了各宫中。 皇上最先来的,向接生嬷嬷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接生嬷嬷说她很好,太子在里面陪她,然后皇上才去看乳母手里的婴孩。 从不离开慈宁宫的太后,也坐了轿撵过来。 看到婴孩后,太后用自己苍老布满皱纹的手去抚摸他,慈爱地笑道:“这眉毛眼睛像你父王,鼻子嘴巴像你母妃,轮廓像你祖父,一看就知道是我们阮家的人。” 皇帝眼中充满喜悦,伸手道:“给朕抱抱。” 乳母赶忙小心地把婴孩放到皇帝手上。 婴孩一张皱巴巴的脸,眼睛只是微微睁开,眼中的世界一片模糊。 皇帝忽然想到荣皇后,如果她也能生,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太后语重心长道:“太子妃为皇室延绵子嗣有功,皇上还不该赏吗?” 缓了缓神,皇帝龙颜大悦道:“太子妃诞下皇太孙,赐皇城中鳏寡孤独,每户粟米两斗,与民同庆。” 太监领命,赶紧下发皇榜。 “咚……咚……咚……” 皇城的寺庙钟声响起,宏亮庄严,昭告天下皇太孙的出世。 宫城外最高兴的是宁氏族人。 看到皇榜后,族长就带领族人在宗祠祭祀。 知道宁晚桥这几日临盆,谭氏每天去寺庙里求佛,希望他们母子平安。 安武侯几乎每天都去宗祠祭拜,求老祖宗保佑。 有荣家和翁家在前,他们不会乱来。 而且,只要他们安安分分,这个皇太孙日后必定会登基为皇。 并安城内,宁司远看到皇榜后,也为姐姐松了一口气。 手下的士兵也都欢欢喜喜地恭喜他。 “宁千户今晚是不是要请客了?” 前两年攻打云岚的时候,宁司远也跟着去了,还立了功,如今十五岁多的他是正五品的千户,掌管千余人马。 宁司远心中高兴,自然什么都应,只有一句:“请客归请客,不许晚归。” 士兵们欢呼雀跃,口口相传。 “仗着自己姐姐是太子妃得来的千户,以为多厉害呢。”不远处的一位士兵阴阳怪气。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宁司远的耳朵里。 宁司远看过去,见是镇北王副将的大儿子郭秧及其卫兵。 在并安,镇北王权势最大,接下来就是镇北王的左膀右臂郭副将。 郭秧嘴角不屑地勾起,“难怪朝臣们会说妖妃,不仅不许太子纳嫔,还要让自己弟弟到镇北军中,其心昭然若揭!” “你他妈说什么呢?”宁司远手下的卫兵指着他们骂,上去就要打在一起。 宁司远却拦住他们,平静地道:“不许滋事。” 看着宁司远带领愤怒的卫兵们离去,郭秧手下的卫兵道:“这招能让他远离六姑娘吗?” 郭秧冷笑,笃定道:“他要是关心她姐姐,就一定会远离六小姐!” - 宁晚桥出月子后,夫人们递了帖子入宫来看她。 陈国公府的老太太边逗孩子,边笑道:“这孩子真像他父王。” 陈国公夫人摇着金球铃铛,笑道:“我看啊,更像他母妃多一些。” 围着宁晚桥的蒋氏关心地问她:“怀孕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吧?” 宁晚桥道:“我都记着你们的叮嘱,没有遭什么罪。” 安氏道:“我看太子妃的精气神,便知道太子把太子妃哄得很好,咱们不用操心。” 宁晚桥笑道:“太子做得是很好,我很满意。” 周夫人和李夫人逗完孩子了,就过来围着她,两个人面子上对她是一副恭敬慈善。 周夫人笑道:“子御知道太子妃怀孕了,特地让人去寻了的卢马给皇太孙做礼。” 李夫人微笑道:“清悦让人做了一辆木马车。” 她一直记得当初在荣皇后举办的宴会上,对宁晚桥出言不逊,生怕宁晚桥报复自己。 然而宁晚桥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她当时正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周子御和李清悦在她扳倒翁家人中,立了大功。 如果没有他们两个人把那些老夫人和小少爷约出来,她的离间计不可能成功。 周子悦在刑部司务厅任职,官正七品。 李清悦在兵部武库清吏司任职,官正六品。 宁晚桥笑道:“他们有心了。” 李夫人和周夫人一同感叹道:“要不是当年太子妃让他们到卫所去反思,这会儿估计连个正经的事都干不了。我们都感激太子妃的大恩呢。” 两个人说的是真心话。 儿子回来后,暴脾气也改了,坏习惯也改了,知道长幼有序,孝顺懂礼。 宁晚桥道:“两位夫人不必谢,我只是做个开头,至于他们能做到这样,全是靠他们自己。” 李夫人和周夫人离开,谭氏逗完孩子了过来,询问她的身体,又把两瓶药丸给她,这是姚正德和郭童一起做的养颜丸,让她调理身体。 宁晚桥让谭氏替她说声谢谢,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让侍画和侍琴送夫人们离开。 侍画和侍琴是她当初进东宫为阮穆宁治腿时伺候她的,秀茶和芙清走了,宁晚桥就让她们两个近身伺候。 阮穆宁傍晚终于忙完,从文华殿回来,看到宁晚桥拿着摇鼓逗孩子,孩子咯咯咯地笑,露出没有牙齿的粉色牙龈。 余晖落在两个人身上,温馨而又美好。 他先去沐浴,把一身的病气洗去,这才过去。 “累吗?” 宁晚桥听到他温和的声音,看过去,见他连头发也洗了,说道:“还好,夫人们知道我刚出月子,坐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 “思言有没有哭闹?” “他很乖,吃了睡,睡了吃。” “父王抱抱。” 阮穆宁弯腰抱起阮思言,他两只小肉腿用力地乱蹬,眼睛使劲地看着眼前的人。 阮穆宁坐到椅子上,把阮思言放在自己双腿上,抓他的双手做手指舞逗他。 阮思言半眯着眼,好奇地盯着阮穆宁。 宁晚桥也托着腮在一旁看阮穆宁做手指舞。 然而阮穆宁不管怎么逗他,他都是半眯眼看着。 一直到阮穆宁挫败地向宁晚桥投来求助的眼神,表示自己哄不好阮思言。 阮思言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宁晚桥扑哧笑出声。 阮穆宁搓了搓阮思言的小脸:“是不是故意逗父王的?” ------------ 第335章 番外四 十月初七是宁晚桥的生辰,也是他们成亲后的第六个年头,阮思言半岁。 宁晚桥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另外一边床的阮穆宁早已经起床。 她出了卧室,来到正殿,看到阮穆宁双手握着阮思言的腋下,让阮思言在自己双腿上弹跳。 阮思言露出刚冒出来的乳牙,眼睛弯成一条线,不辜负他父王的期待,手舞足蹈地乱踢乱跳。 宁晚桥看得正起劲,突然阮思言就尿了阮穆宁一身。 乳娘和宫女忙过去收拾。 阮穆宁这才发现她站在不远处。 “何时醒的?” 阮穆宁朝她走过来。 走近了,宁晚桥终于看到他湿透的衣裤,“我看了两炷香的时间。” 回到正殿,阮穆宁去换了身衣服,让她稍等一会儿。 宁晚桥大概等了一刻钟,阮穆宁捧着一碗长寿面过来。 “今天是你的生辰,还是老样子。” 面热气腾腾,是阮穆宁亲手做的。 “吃完了帮我画像?” 宁晚桥拿起筷子问他。 “自然,今天随便你使唤。”阮穆宁摆出悉听尊便的模样。 吃饱后,乳娘和宫女们带着阮思言去花园玩耍,他们两个去书房。 过了两刻钟,阮穆宁画完了,递给她。 宁晚桥看了一眼,乐呵呵地把它们放到了匣子里。 阮穆宁有些好奇,当初在山庄宁晚桥要收藏画,他认为这是珍爱他。 但宁晚桥每年都要他画一幅,看一眼便收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宁晚桥关上匣子,说道:“其实应该有五卷的,不过你打仗的那两年不在京城,所以现在只有三卷。” 阮穆宁微笑道:“日后若没有意外,我应当会一直在京城。” 宁晚桥微微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笑着看他。 阮穆宁便顺势托住她。 “方才太子说,今天任我摆布?” 阮穆宁来回摩挲她的唇,眼底晦暗一片,声音依旧清明,“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 阮思言一岁的当日,在乾清宫举办周岁宴。 这半年来,宁晚桥并不怎么用带阮思言,要么是乳娘带,要么是阮穆宁带。 所以她很快发现,阮思言黏阮穆宁,性子也像阮穆宁。 不哭不闹,对谁都客客气气,温温和和,别人逗他久了,他会给别人露出一个微笑。 但是就是给人一种,你靠不近他身边的感觉。 阮思言十个月会走路的时候,阮穆宁干脆直接带着他上朝,父子两个形影不离。 回宫后,阮思言更不用她操心,太监替他沐浴完了,就让太监抱他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从来不说跟爹娘睡觉。 宁晚桥有时候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孩子。 宫内众人都汇聚到了乾清宫,宫外的皇子们也入宫了。 小寿星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缎子衣袍,跑去抱住皇帝后,叫了声皇祖父。又跑去太后的怀里,在太后脸上亲了一口,喊了一声曾祖母。 太后开心地逗弄他,两个人开心得笑成一团。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忽然说道:“思言跟他父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阮思言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父王,天真好奇地道:“是鼻子不像父王,还是嘴巴不像父王?” 太后喜笑颜开:“眉毛眼睛像你父王,鼻子嘴巴像你母妃。” 吉时一到,阮穆宁亲自将宁思言抱到暖阁的榻上,上面摆上了各种各样的喜庆物件。 宁晚桥跟阮穆宁站在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分别站在他们两个左右观礼。 被皇上和太后,以及各宫娘娘们含笑围观的阮思言,在琳琅满目的物件中犹豫不决。 阮穆宁很好奇他会选什么。 最后竟是看到他抓起精致的小木剑。 众人笑了,宁晚桥道:“看来思言以后喜欢习武。” 阮穆宁接话:“若他日后真想学武,便由我亲自教他。” 太后笑道:“太子文韬武略,思言若习武,也会像太子一样出类拔萃。” “父王。” 阮思言朝阮穆宁伸手。 阮穆宁唇角微微扬起,将他抱到怀里。 陈淑妃笑道:“瞧瞧,还是第一次看到孩子要父王抱抱,不要母妃抱抱的。” 这话说出来,陈淑妃便后悔了,因为她得罪了在场的所有父亲,包括皇帝。 孙嫔附和道:“太子宠太子妃,把带孩子的事都包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太子宠太子妃,没承想还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 其实想想,这也理所当然。 皇帝对谁都没有情,她们生孩子也只是为了延绵子嗣。 太子和太子妃有情,孩子也是他们爱情体现的一种。 若太子对孩子不上心,又何谈对太子妃上心? 除非太子只想要孩子。 也有一些人觉得,太子和太子妃都还年轻。 年轻的太子妃讨人喜欢,年轻的太子也有耐心,就像当年皇上对翁贵妃一样,同样娇惯,可再看看翁家的下场? 至于大皇子,只有曾经的宁侧妃生下一个儿子,听说体弱多病,活不活到十二岁还是个问题。 涉及钱权的时候,情爱便视如敝屣,就像皇帝和容皇后。 - 夏日炎炎,宁晚桥跟阮穆宁坐在花谢上吹风,阮思言在前边捕追萤火虫。 即便是他性子再冷淡,但毕竟是一岁半的孩子,捕到萤火虫了,还会哇哇大叫,把宫女和嬷嬷们逗得乐成一团。 阮思言献宝似的跑过来,“父王,母妃,萤火虫,萤火虫。” 阮穆宁摊开手掌,忽闪忽闪的萤火虫掉到他手上,然后飞走了。 阮思言忙摸了摸阮穆宁的手掌,安慰道:“父王别伤心,儿臣再去给父王抓萤火虫。” 宁晚桥捂面故作垂泪:“没想到思言眼中只有父王,没有我这个母妃,呜呜呜呜……” 阮思言立即就摸了摸她的头:“母妃别哭,父王的东西,就是母妃的东西。因为儿臣知道,父王有什么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母妃。” 这小子还挺会安慰人。 宁晚桥抬起没有眼泪的脸,看到阮思言已经走远了,阮穆宁就在一旁笑。 宁晚桥气道:“太子就知道会笑。” 阮穆宁忙把她往怀里搂:“当年你也送过我萤火虫。” 宁晚桥故意道:“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阮穆宁看向璀璨繁星,眼神透过时空。 虽然他们成亲第七个年头了,但是他依然记得她送给他萤火虫时,对他说会陪着他走下去的样子。 如果没有她当摄政王,他不可能那么快稳定自己的势力。 宁晚桥见他沉思,为了唤回他的思绪,立即在他耳边说道,“那太子亲我一下,作为报答吧。” 阮穆宁侧过头看她,见她笑意盈盈,对她这种调戏俏皮的话,感到喜欢又无奈。 两个人情意正浓的时候,小太监忽然跑过来,着急忙慌地道:“太子,太子妃,慈宁宫、慈宁宫那边出事了。” ------------ 第336章 番外五 宁晚桥和阮穆宁到慈宁宫的时候,皇上伤心地坐在太后的床边,而御医们站在不远处,垂头不语。 来的路上,小太监已经跟他们大致说了情况,太后突然昏迷,御医过来后,用了一碗红参汤吊命,让她过来再看看。 宁晚桥当年替太后诊治的时候,认为太后只能活半年。 为了她的性命,她不敢说实话,所以她故意说太后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多晒晒太阳,活个十年不是问题。 其实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养生方法。 但没有想到,太后活了八年。 看到她后,皇上立即让她上前替太后诊脉。 姑姑拿了蒲垫放在床边,宁晚桥跪在上面,看到太后脸色已经苍白无血,甚至有些发青,透着一股冷气似的,嘴里呢喃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宁晚桥先把了脉,又看了太后的眼睛,最后如实地道:“回皇上,太后脉搏弱而慢,甚至有慢慢变弱的趋势。手脚冰凉……” 宁晚桥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挥手先让他们退下。 宁晚桥和御医连忙往后退,准备退出卧室的时候,皇帝又道:“把思言抱过来。” 宁晚桥应了声是,阮穆宁立即便让人回东宫抱阮思言过来。 卧室里只剩下皇上和太后了。 皇帝终于卸下自己刚才强撑的样子,眼睛湿润了。 太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意识还算清明,微微睁开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可怜的儿子。 这个多疑、强势,反复无常,一直孤独的儿子。 “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皇上什么事情。就连荣家的事情,也一直按照皇上说的来做。” 皇帝听到太后这么说,刚才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太后看他如此,就知道他心底的那份警惕心又起来了。 太后悲苦地笑了笑。 她应该怪谁? 怪荣家当年架空皇上,在朝堂上没有给皇上过面子,把皇上当傀儡? 所以才导致皇上一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有这种反应? 还是怪自己没有能在皇帝和荣家间,成功地转圜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是怪当年,皇帝不允许皇后生子,她默许了。 “母后说罢。”皇帝的语气恢复了几分理智。 太后虚弱地道:“如今荣家已经倒了,求皇上把那两姐妹放了吧,荣老夫人当年对皇上是真心相待的。” 荣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九年了,朝臣早就换了一代,荣家已经翻不起浪花。 只是放了荣家两姐妹,不是什么大事。 掖庭生活艰苦,很多人都劳累而死,不知道两姐妹是不是还活着。 皇帝立即命太监去掖庭带荣家两个姐妹来。 太监出去后,太后让宁晚桥和阮穆宁抱阮思言进来。 阮思言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 看到太后躺在床上,他拉了拉太后的手,奶声奶气地道:“曾祖母起来啊,我抓了好多萤火虫,我带曾祖母去看。” 太后顺着他的小手臂摸上他的脸,强挤出一抹笑。 “好啊,曾祖母摸摸思言……小思言的小脸已经那么大了。” 阮思言想了想,小手比了个二,“我快两岁了。” 太后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过年就给曾祖母送萤火虫。” 太后跟阮思言说完话,又让阮穆宁不管如何,要原谅皇帝,说皇帝是个可怜的人。 阮穆宁声音嘶哑:“孙儿知道,父皇有父皇的苦衷。” 太后又握住宁晚桥的手,“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 宁晚桥哽咽地道:“孙媳觉得太后很和善。” 太后养尊处优,但抵不过时间的摧残,以及病痛的折磨,双手的皮粗糙而干,握着别人的手时硌疼。 宁晚桥觉得这种疼有一股友善,在这种友善中,她看到了生命的流逝,时间易逝。 太后已经笑不出来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求的那块玉佩,皇帝当时不知道,咱们都是女人,我自然知道你要做什么。” 宁晚桥忙道:“孙媳谢过太后的恩。” 这时太监和皇帝进来,太后强撑着眼睛,已经到了极限,没有看到荣家姐妹,“皇上,莫不是,她们两个,已经,已经…” 太后一口气没有上来,喘得厉害,眼皮耷拉,面部扭曲,十分痛苦。 皇帝上前替太后顺气,“她们很好,母后,她们很好,她们早已经出宫去。” 闻言,太后的气顺了半口,面部平和了许多。 皇帝看了眼宁晚桥,眼里没有情绪:“太子妃摄政期间,为了封溪赈灾,举办出宫典,节约宫中开支,顺势把两个姐妹送出宫了。” 皇帝说完,感觉到太后的手一松,悬在床边,来回晃动。 殿内一片哀鸣,皇帝掩面痛哭。 宁晚桥哭泣的时候,想着皇上估计又要记她一笔了。 — 太后驾崩,皇帝辍朝百日,停止日常政务活动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诸王要守一年的孝。 宫里挂上了白绸缎。 皇帝阴晴不定,后宫妃嫔各个活得小心谨慎,能躲就躲。 大臣们怕被降罪,不敢提出反对意见,都是见机行事,顺应皇帝的心思。 藩王入京吊唁,宁晚桥在祭祀仪式上看到了阮穆屹和阮知桑。 阮知桑哭得最是悲恸,把皇帝都哭惊动了。 葬礼过后阮穆屹问她,连太后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能哭得那么伤心?滴辣椒水进眼了? 阮知桑仍然哭得不能自已。 宁晚桥寻思她是不是遇到了别的事?一小半哭太后,一大半哭别的? 藩王回藩地的前一天,阮穆屹和阮知桑入宫告别。 阮思言睁着无辜的眼睛看阮穆屹。 阮穆屹在双眼上贴了两个假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半个时辰。 阮思言终于败下阵来,指着他问宁晚桥:“母妃,王叔的眼睛不累吗?” 宁晚桥哑然,去扯掉他的假眼睛,看到阮穆屹睡着了。 阮思言发现被骗,生气地去抠他的眼皮,终于把他痛醒。 阮穆屹惊呼,立即抱他起来,举到头顶,嚷道:“小子,爷爷我还要靠眼睛打仗,给你守边疆呢。抠坏了你母妃得去并安替我治眼睛。” 阮思言第一次被举那么高,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只顾着手舞足蹈,“再高些…再高些…再高些…” ------------ 第337章 番外六 阮穆宁从文华殿处理公务回来,听到殿内欢呼雀跃的声音。 小太监笑着道:“听这声音,是世子在逗皇太孙呢。” 阮穆宁脚步停了一下,身后簇拥他的太监也急着刹住脚步停下。 他抬手道:“你们就在这里。” 太监便看到他一个人往正殿去。 到了台阶上,阮穆宁透过琉璃门,看到宁晚桥笑靥如花,一直都只会微笑多一些的阮思言,眼睛笑成一条缝。 殿内的宁晚桥看到阮穆屹把阮思言哄得那么开心,估摸着也玩累了,让宫女给他们两个上茶喝。 阮穆屹喝了一杯,看到阮思言笑红的脸粉扑扑,用力去捏,还拉扯了一下,最后感叹道:“手感挺好。” 把阮思言痛得哇哇叫,委屈地道:“母妃……” 宁晚桥忙安慰他:“一会儿让你父王教训他。” 阮穆屹笃定道:“你父王舍不得。” “谁说舍不得?” 阮穆宁走进来,阮思言立即就朝他扑过去:“父王……” 阮穆宁抱起他,坐到椅子上,说了件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阮知桑要留在京城当质子。 “她哭傻了?”阮穆屹气道。 质子在京城锦衣玉食,但终身被监视。 阮穆宁说:“方才在御书房,她跟皇上说想留在京城。” - 入夜,宁晚桥沐浴后上床,看了会儿书,见阮穆宁也沐浴好了,便把书放到床头柜。 这段时间因为太后葬礼的事情,他们两个一直在慈宁宫披麻戴孝,没有好好说过话。 他一上来,宁晚桥就抱住他,关心道:“太子这几日心情是不是很差?” 阮穆宁低头亲了亲她额头:“生老病死免不了。” 宁晚桥抬头看他:“那以后我要是先太子走了,太子会不会很孤单?” 阮穆宁看到她眼中一抹暗光,抚摸她的脸,“你若老了,我自然也老了,独活不了多少时日。” 宁晚桥又道:“万一太子先我一步走了,这么大个皇宫,我肯定会觉得孤单。”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视线含着珍惜和压抑:“我说过,你活一日,我活一日。” “好。”宁晚桥笑道,“太子可不许骗我。” 阮穆宁搂她入怀。 却把她抱得有点紧,但又能正常呼吸,不会难受。 他有些奇怪,但宁晚桥很快就在他特有的淡淡的花草香中睡着了。 - 过了些时日,宁晚桥收到许国夫人府的帖子,希望她回去一趟。 她找了时间出宫回去,谭氏见了她后,立即把一封信递给她。 宁晚桥看过后,宁司远说他想去永城。 永城就是前两年被云岚抢掠的地方,后来阮穆宁带领士兵把云岚灭了,变成了大封的一块地。 如今那边正在建设。 因为不断有云岚皇室余孽暴动,那边经常会有小的冲突爆发。 所以去永城的卫兵,很容易建功立业,但也容易送命。 说实话,宁晚桥是不希望宁司远去的。 但宁司远如果非要去,她尊重他的选择。 她把信收好,看见谭氏默默垂泪,眼睛哭肿了。 “太子妃劝劝远哥儿,阿娘不求他能当什么大官,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 宁晚桥理解谭氏的心情。 只是以宁司远的性子,她觉得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所以宁司远才会想离开并安去永城。 想到阮知桑上回说想留在京城当质子的事情,而且这次宁司远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回京城,不会是跟阮知桑有关吧? 直接问宁司远发生了什么事情,宁司远肯定不会说。 让阮穆屹去帮她调查,以他的行事风格,估计就是直接上门问宁司远了,到时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想了想,她还是回了东宫,把这件事情跟阮穆宁说了。 阮穆宁当即去了密信到并安,让人查查。 吃晚饭的时候,他给她布菜,说了自己的见解。 “司远如今十六岁多,以他的才干,到了永城,兴许二十岁的时候,便能官居正三品,做到卫所指挥使。” 现在宁司远是千户,管理千余人。 到了卫所,就是管理五千多人。 “若他想回京,便到都指挥使司去,当个正三品的指挥佥事,许国夫人也不用再尝思念之苦。” 宁晚桥还是有些犹豫。 阮穆宁又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拘于一隅。” 宁晚桥决定尊重宁司远的决定,找个时间开解谭氏。 - 宁晚桥二十六岁生辰,蒋氏和安氏问她办不办宴会? 她成为太子妃后,确实还没有自己主持过宴会,想到现在是秋天,不如就登高赏景吧。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阮穆宁,阮穆宁十分赞成,还提供了几个地方让她选。 最后她选了皇家猎场南苑,那里景色好,而且还可以打猎烤肉。 阮穆宁想了想,如今已经过了守孝期,便去请示皇帝。 不如趁着秋高气爽去打猎,正好缓解一下太后驾崩给皇帝带来的悲恸。 皇帝知道他的心思,点头同意了。 在宫中拘了那么久,是应该到狩猎场去去,证明他还年轻。 于是,朝中留了一小部分重臣处理公事,其余的重臣便陪皇帝去打猎。 临出发前一晚,宁晚桥沐浴后坐在暖阁里,想着明天的行程。 阮穆宁递了一个四角雕花红木锦盒过来。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金镶九龙珠手镯。 手镯边沿錾刻海水纹,做工精致,大气华贵。 宁晚桥惊喜地道:“太子什么时候又背着我偷偷做的?” 他轻声道:“去年你生辰结束的时候。” 宁晚桥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太子就在想我的下一个生辰礼了?” 他笑了笑。 宁晚桥伸手:“太子帮我戴上。” 阮穆宁轻轻握住她的手,拿了一只套上去。 她的手臂白皙,镯子衬得华丽贵气。 宁晚桥抬起手,来回查看,越看越满意,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谁知他撑住她的后脑勺,封住了她的唇。 宁晚桥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最后他放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他怀里,手就撑在他炽热的胸膛。 宁晚桥往下一看,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你喜欢的人在你面前,所有都是完美的,按照你期望的模样。 在她迷糊的时候,耳边传来他温润的声音。 “喜欢吗?” 宁晚桥第一次脸红到脖子,喊了一声,“太子!” 他愉悦地笑了,“平日总被你调戏…今日我扳回一局…” 他抱起她,站起来。 宁晚桥呼吸一滞,抱住他的头,吻住他。 ------------ 第338章 番外七 翌日,文武百官、禁卫军、护卫队,各色仪仗列阵,浩浩荡荡到了南苑。 秋高气爽,弓颤弦鸣。 一只只矫健的鹰隼振翅高空,盘旋于森林上。 灰背隼青灰鹞子嘶叫着扑进山林。 凶猛敏捷的猎犬、山猫被放出。 它们穿梭山林,嗅闻猎物。 宁晚桥和各宫娘娘、重臣的女眷们,在各自的营帐前准备食物。 因为这次来的人很多,所以宁晚桥和杨惠妃、陈淑妃设置了好几个游玩项目。 登高、打马球、下棋、斗琴、斗茶、投壶、蹴鞠、赏花。 登高和打马球、蹴鞠属于比较消耗体力的,所以玩的人相对少一些。 剩下的其他项目,夫人和小姐们都可以玩,所以人相对多一些。 宁晚桥和安氏、蒋氏、沈氏,还有其他两个夫人选了登高。 她整理好东西,看到阮思言在不远处和其他孩子玩耍。 蒋氏过来问她带不带孩子去? 宁晚桥觉得带孩子束手束脚,况且他跟同伴们玩得很开心,带去了各自玩得都不开心,索性就不带了,各玩各的。 其他夫人看到她不带,也都不打算带孩子。 斗琴的已经开始了,优美的琴声传遍整个山林。 “那不是你二弟媳嘛?”蒋氏忽然说。 安氏道:“她原先也想跟我们登山,不过母亲年纪大了,便选了斗琴。” 卫明渝前两年成亲了,宁晚桥还去参加了婚宴。 新娘是礼部郎中的女儿顾文星,端庄识大体,和陈国公夫人以及老夫人相处得很好,婆媳关系也很好。 宁晚桥看过去,见顾文星刚好弹完一首曲子,众人围上去询问她手上的琴。 顾文星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当年夫君在先太后举办的探春宴上,夺魁拿到的清音琉璃琴。 姑娘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都想要试试弹弹。 顾文星笑着说过些日子请大家到陈国公府里,再一一让大家试琴。 安氏叹道:“文星端庄识大体,怀孕的时候,婆母给找了两个侍妾伺候明渝。他说什么都不要,把婆母气了好些日子。后来婆母说不要侍妾,那就纳姨娘。明渝还是说什么都不要,文星就帮他纳了,衙门那里也登记入册了。” 蒋氏笑道:“肯定是想讨婆母欢心。” 女人的手段左不过就是这点东西。 要么笼络丈夫的心,要么笼络婆母的心,得一个就能在后宅站稳脚跟。 蒋氏看出卫明渝对顾文星非常好,比很多相爱的夫妻都贴心。 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没有什么爱。 估摸着顾文星为了缓解丈夫和婆母的关系,主动帮丈夫纳妾了。 安氏无奈道:“明渝脾气一直很好,因为这个大发脾气。祖母见状,就说只给他纳这两个姨娘,日后不会再给他后宅添人了。” 沈氏最喜欢听人后宅的八卦,好奇道:“后来收了?” 安氏摇头:“明渝把她们安置妥当了。” 宁晚桥惊讶陈国公夫人就这么不闹了:“老夫人最后允许了?” 安氏道:“祖母让他二选一,要么跟文星再生三个,要么就让两个姨娘留下。” 蒋氏不得不承认:“要说还是老夫人厉害。方才下马车的时候,我看到你婆母带了三个孩子。” 有一个是安氏的,还有一个是卫明渝的。 “那是我的庶子。” 宁晚桥惊讶:“跟大少奶奶一同怀孕的姨娘生的?” “姨娘生下孩子后,祖母让人把她安置到城外的山庄去,说陈国公府不要搅家精。” 蒋氏不得不服:“老夫人不愧是大长公主,做事雷厉风行,治家有方。” 安氏无奈:“如今我也算有两个孩子了。只是这个姨娘走了,祖母又纳了两个姨娘进门。” 陈国公府的配置都是,一妻两姨娘,通房侍妾这些是不管的,随便你怎么弄,别弄出孩子来就行。 卫明耀这个侍妾有孕属于意外。 因为是自己的孙子,老夫人也不会让人打掉。 走到半山腰,她们走进亭子,打算休息一会儿。 一缕秋风拂面,桂花飘香,随风飘落下来,铺了满地。 宁晚桥擦了汗,吃点东西,喝点水,看到不远处的山林里,鸟兽四散,丛林晃动。 沈氏递了她自己做的点心过来,大家各自拿了一块。 沈氏问:“三年一次的选秀要到了,太子妃要帮太子选两个太子嫔吗?” 宁晚桥正要把点心往嘴里放,闻言停下:“太子若是有看中的,我会让皇上下旨。” 蒋氏调笑道:“我看你给太子十个胆,太子也不敢。” 安氏也看出来了,太子眼里只有太子妃。 想到卫明渝,安氏不免叹气,有时候人要志同道合。 若明渝娶一个只希望丈夫有自己的,也许会更好。不过婆母和祖母肯定不会答应,到时候婆媳关系会闹僵。 唉,事情就是不能两全其美。 几个人在山顶上赏了半个多时辰的风景,这才往山下去。 那些斗琴斗茶打马球的,比赛也结束了。 斗琴夺魁的是顾文星,斗茶夺魁的是太仆寺卿嫡女苏青青,打马球赢的是中军都督府的方无思。 这些比赛都设了金银珠宝为彩头,掌事姑姑把彩头发给魁首,大家便坐到垫子上休息。 孩子们自己玩,老夫人们一处,新妇一处,未出阁的姑娘们一处,不过最重要的是看自己想坐在哪里闲聊。 宁晚桥就在新妇里,坐在安氏旁边。 这时顾文星也坐过来,热络地对安氏道:“大嫂。” 接着又对她行礼,“太子妃安。” 宁晚桥点头,让她坐。 顾文星刚坐下,苏青青和方无思,以及别的魁首也过来向她请安。 宁晚桥对她们点点头,几个人便顺势挨着顾文星坐下。 她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姑娘,蒋氏心道,今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姑娘们全到她们这些妇人中来了。 大家你来我往寒暄,顾文星隔着安氏问:“听说太子妃琴技也很好,当年的探春宴上,得了第三名。” 宁晚桥微笑道:“卫大人当年的琴声把我们所有人都折服了。” 顾文星有些羞赧:“夫君琴技是出神入化。今日我能夺魁,多亏夫君平日教导。” 苏青青调笑道:“知道你嫁了如意郎君,琴瑟和鸣。” 蒋氏见几个姑娘情窦初开,逗她们:“今日陪皇上狩猎的世家子弟多得是,赶紧挑一个。” 几个姑娘落落大方,说起自己心中的如意郎君。 有的说要能文能武,有的说要一心一意待自己,有的说要品貌双全。 正聊着,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男眷们策马奔腾而来,各个英姿飒爽。 宁晚桥在人群中看到了阮穆宁。 他身穿金色云龙纹窄袖猎装,手挽长弓,龙章凤姿。 蒋氏推了推她,哄笑道:“我敢说,太子自称大封第二好男儿,没有人敢称第一。” 阮穆宁准备到他们面前时,勒马停下,脸上神色不自觉也放软了。 众人齐齐行礼。 阮穆宁抬手让大家免礼,问宁晚桥:“刚从山上下来?” 宁晚桥点头:“跟夫人们走了快两个时辰。” “你可想去狩猎?” 宁晚桥摇头:“我有些累了,太子去吧。” 阮穆宁问完话,其他的男眷们也纷纷询问自己家中的女眷,是否要去狩猎。 于是许多夫人和小姐换装上马,一到同男眷们策马扬鞭,隐入山林。 宁晚桥这一桌,只剩下她、蒋氏、安氏三人。 礼部尚书这时过来,跟她禀报一会儿宴饮的事。 “太子妃,所有的帐篷已经安扎好,篝火宴也准备完成。” 宁晚桥大致翻了要敬酒的官员次序名册,看没有什么问题,便把名册交还给他。 太阳落山时,皇帝率领一行人尽兴而归。 大家的马挂满山鸡野兔,皇帝还猎到一头强壮的花鹿。 宁晚桥看到阮穆宁的怀里坐着阮思言。 两岁多的孩童高兴得手舞足蹈,哇哇大叫,一声声父王好厉害尤其脆亮。 看来阮穆宁是先过来问她去不去,她说不去后,这才带阮思言去。 诸位大臣端起酒盏,恭贺皇帝满载而归。 清点猎物后,太监宣布夺魁者是皇帝。 文武百官以及士兵高呼陛下万岁,陛下英武。 皇帝站在高台上,在震耳欲聋的称颂声中,觉得自己依然年轻。 篝火宴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每桌都有侍从帮烤肉。 宁晚桥拿了个兔腿递给阮思言,阮思言却递给阮穆宁:“父王先吃。” 阮穆宁受宠若惊地接过,然后撕了一块喂到宁晚桥嘴里。 她吞下去后,戳了戳阮思言肉嘟嘟的脸,不满地道:“小子,不见你孝顺你娘!” 阮思言认真地解释:“父王带儿臣去狩猎了。” 阮穆宁好笑地把肉腿塞她嘴里:“只要我在,第一块肉都会先入你的口。” 宁晚桥笑着吃下他给的肉。 他们这桌氛围和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蒋氏看了眼郭祥,心平气和地道:“男人跟男人啊,有时候真不一样。” 郭祥喝了一大口酒,小声道:“方才狩猎的时候,中军都督陪在皇上旁边,我可是觉着,皇上要给太子纳嫔。” 蒋氏稀奇:“你听见了?” “方大人的女儿要陪方大人和皇上狩猎,皇上指了方向让方姑娘往那边去。那个地方正是太子的方向。” 蒋氏看了眼方无思。 还穿着狩猎服,英姿飒爽,长相漂亮。 品貌家世都好,说不定真能成为太子嫔。 郭祥道:“皇上也许会从今日这些魁首中,选择两个赐婚给太子。” 另一边的陈国公府,安氏给自己孩子喂食物,陈国公夫人喂另外一个。 顾文星往孩子碗里夹菜的时候说:“太子真宠太子妃。” 卫明渝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用手帕替孩子擦拭嘴边的饭粒。 陈国公夫人也看了一眼那边恩爱正浓的宁晚桥和阮穆宁,心底感叹还好当初自己儿子和宁晚桥的婚事没有成,以宁晚桥如此霸道的性子,只怕她和老夫人都斗不过。 安氏道:“太子妃人好,太子宠她是理所当然的事。” 顾文星附和:“太子妃人确实很好,今日她还夸了夫君。” 卫明渝给孩子夹菜时道:“不管是谁,太子妃都会赞美。” — 筵席过半,官员们一一向皇上敬酒完,舞姬上来跳舞,还有剑术师舞剑。 今天的肉全是狩猎回来的,肉味鲜美,烤起来外焦里嫩,油亮多汁。 宁晚桥不小心吃多了,这会儿肚子有九分饱,就想去走走。 她寻思着去哪里消化食物,阮穆宁低声问她:“要不要去骑马?” 阮思言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王。 宁晚桥问:“我们去哪里?” 阮思言的视线移到宁晚桥脸上。 “这附近有许多去处,你可有想去的?” 阮思言又看向阮穆宁。 宁晚桥想了想:“听说这里有一片海棠花园开得很好。” 阮思言渴望地看着宁晚桥。 宁晚桥原本想两个人去,看到阮思言可怜巴巴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说明天再带他去。 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点头,懂事又十分委屈。 宁晚桥忍不住笑出声,揉搓他肉肉的脸,小孩真可爱。 马背上,阮思言坐在阮穆宁怀里,从天上问到地下,从海里问到河里,阮穆宁都十分耐心地回答他。 宁晚桥自己骑一匹马,很快来到花海。 四周有禁卫军和卫所的士兵在巡逻,到处点着火把,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海棠花绚丽多姿,花团锦簇,迎风摇曳,花香四溢。 下了马,阮穆宁抱着阮思言,三人一起往花园里走。 到了一处幽静的凉亭,阮穆宁看向她:“今年的生辰画不如在这里画?” 宁晚桥就抱着阮思言坐在石凳上,火把的亮光把小小的凉亭照亮。 过了两刻钟左右,阮穆宁把画画好了。 画里她抱着阮思言,母子两个一脸幸福地看着前面。 阮思言脆生生地道:“哇,父王作画也如此厉害。” 宁晚桥赞同,趁阮思言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了一下阮穆宁的侧脸,表示感谢他的辛苦。 “太子和太子妃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背后传来友善的声音。 ------------ 第339章 番外八 宁晚桥看过去,见是陈国公府的人,说话的是顾文星。 他们几人行了礼,阮穆宁便问:“卫大人也有如此雅兴?” 卫明渝道:“孩子想来看花,吃饱了正好出来走走。” 宁晚桥笑道:“这里风景很好,是个不错的散心之地。” 从海棠花园回来,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上座的皇上回营帐了,只有年轻的公子姑娘还在作诗对饮。 爬了一天的山,宁晚桥也觉得累了,回帐篷里沐浴后,她刚躺下,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阮穆宁连忙让太监去叫御医,阮思言很贴心地给她倒温水喝。 御医过来诊脉后,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有喜了。” “当真?” 御医道:“千真万确。” 宁晚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孕。 太后驾崩,亲王不允许怀孕生子嫁娶。 她跟阮穆宁前三个月才守孝完,没想到就怀上了。 阮穆宁笑着把她往怀里搂,阮思言还睁着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家很快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阮穆宁温和地道。 阮思言一听,好奇地问:“儿臣以后可以跟他一起睡吗?” 宁晚桥点头。 “那儿臣要天天哄他开心。” “谁都不许欺负他,儿臣要保护他。” 这次怀孕不像第一次,阮穆宁有经验了,不再那么紧张,但对她依旧格外照顾呵护。 宁晚桥倒是没有什么感受,不过为了养胎,回宫后,她把手头上的事情停了,全部让他们自己做主。 如果有重大的事情,进宫跟她禀报就行。 阮穆宁也把许多事交给别人,尽量多花时间陪她。 父子两个对她小心翼翼,阮思言每天殷勤地用小手帮她揉手揉脚,盼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出世。 宁司远早已经去了永城。 阮穆宁写信去并安也已经有了结果。 阮知桑总是缠着宁司远,让宁司远有些烦躁。 为此,宁司远还让阮知桑日后别再来找他。 为了不让对方难堪,所以他决定去永城建功。 宁晚桥直觉宁司远对阮知桑有好感,不然他不可能跟阮知桑来往。 阮穆宁见她陷入疑惑,说道:“世子前两日来信,六姑娘要在京城当质子的事,镇北王震怒,怕她哪天又突然想一出是一出,便给她跟副将的长子定亲了。” “六姑娘同意了?” “听说又哭又闹,被镇北王关在府里,不许出府。” 京城离并安远,宁晚桥叹了叹气:“那位副将之子人品如何?” “在镇北王手下做事,能力相貌可以,品行不知。” 宁晚桥想去信问宁司远,想了想,如今他已经十八岁,过问太多变成了干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有次宁晚桥在榻上睡着了,从尚书房回来的阮思言急匆匆跑进来,又忽然止住。 原来,是阮穆宁轻声制止他:“嘘,母妃在睡觉。” 父子两个便蹑手蹑脚地去偏殿。 阮思言已经开始读书了,给他上课的是曾经给阮穆宁上课的大儒。 阮穆宁就在偏殿考察他的功课,询问他今天学了什么。 阮思言背了三字经,又背了一首静夜思。 宁晚桥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南边一带发生水灾,加上永城一直暴动,阮穆宁经常披星戴月处理政务,有时候宁晚桥连续好几天都不曾见到他的人。 不过偶尔她半夜辗转醒来,总发现阮穆宁在背后拥着她入睡。 - 御书房。 连续几天商讨南边水灾和永城暴动无果,右都御史语重心长地道:“依微臣看,朝廷派一位大臣过去,既能震慑当地那些有贪污之心的官员,又可以证明陛下对当地老百姓的关怀。” 几个大臣纷纷附和。 皇上看向阮穆宁:“太子可有什么意见?” 他希望这一次,也由阮穆宁前去。 阮穆宁恭恭敬敬地道:“臣赞同右督御史的想法,右督御史代表朝廷过去,最是合适。” 宁晚桥临盆在即,即便边疆暴乱,这个时候,阮穆宁都不可能离京。 右督御史领下了这个任务。 他也没有辜负朝廷的信任。 到了南边,便马不停蹄地忙碌。 领着官员去查看百姓受灾情况,监督底下衙门施粥发粮,检修堤坝,集中灾民治病。 - 六月初九。 宁晚桥生下一个女孩,取名阮思梧。 阮穆宁和阮思言两个人,去花园摘了最鲜艳最大朵的玫瑰花,送给她以及刚出生的小婴孩。 一大束,用瓶子摆放在床头,上面还写了两张祝贺的卡片。 【母妃,辛苦了。】 【娘子,辛苦了!】 一个笔锋稚嫩,一个笔锋温柔缱绻。 盯着这两张卡片,宁晚桥很感动,鼻子有点发酸。 阮穆宁真怕她眼眶红,赶紧给她讲了一个笑话。 宁晚桥鼻酸不过刹那,又被他逗笑了。 一旁的接生的嬷嬷和宫女也跟着偷笑。 太子真是宠太子妃。 这么多年了,满心满眼都是太子妃。 这是太后走后,宫里第一次有新生命的降生。 皇上十分高兴,打算办个盛大的百日宴,别等周岁宴了。 阮穆宁问她的意见,宁晚桥提议在清逸园办筵席。 皇帝便命杨惠妃和陈淑妃来操办。 杨惠妃和陈淑妃自然乐意,筹办期间会经常过来询问她的意见和想法。 有工部、吏部和内务府一同操办,宁晚桥相信他们的办事能力,就没有提任何意见,一切都按照皇室规格来。 四岁的阮思言就像个大人,一从尚书房读书回来,便要询问妹妹今日吃了多少次?睡得可好?有没有哭?哭了多少次? 更甚的是,让太监在他的卧室设床,晚上他来照顾妹妹。 所以宁晚桥生完孩子后,根本就没有她什么事。 她不是个爱黏孩子的人,出了月子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不过阮穆宁却更像母亲,晚上经常去探望兄妹两个的情况。 有时候从兄妹两个的卧室回来,他就抱着她说,很感谢她生了兄妹两个,让他儿女双全,人生美满。 ------------ 第340章 番外九 满月酒的前几天,阮穆宁从文华殿回来,说南边的情况有些复杂,瘟疫横行,百姓流连失所,他可能要亲自去一趟。 已经快进入深秋,也准备到她的生辰,怀孕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宁晚桥几乎都呆在宫里。 她问阮穆宁能不能跟他一起去? 阮穆宁想到那边疫情可能比较严重,便思考要不要带她一起去。 皇帝却不允许她离京,说阮思梧才三个月,太子身负家国重任离京尚可谅解,且还有太医院和惠民药局跟太子同去,她身为母亲,抛下孩子成何体统? 宁晚桥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万一感染疫病,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阮穆宁也不希望宁晚桥去。 是以,他也劝宁晚桥留在京中。 宁晚桥虽然不愿意,但皇帝和阮穆宁都不赞成她出京,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一家人在花谢上摆饭。 吃饱后,宁晚桥一声不吭走了。 阮穆宁知道宁晚桥生气他不站在她那边。 见她越走越远,阮穆宁让阮思言照顾好妹妹,自己去追宁晚桥。 阮思言就带着妹妹坐在花园里赏月,看夜景。 跟他同年龄的孩童,都住在宫外。 他们都是早上入宫到尚书房学习,下午出宫回皇子府去。 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宫里玩。 至于父王和母妃,他们两个在一处玩,他不好意思去打扰。 现在有妹妹陪他,别提多开心了。 阮穆宁一路追着宁晚桥回到她的书房,见她正在看账本。 阮穆宁坐到她旁边,“生气了?” 宁晚桥第一次对他生气,心底有些好笑,又有些爱怜。 宁晚桥语气平和:“没有,我在看书。” “明天再看如何?”阮穆宁握住她的手,“这一去,估计要几个月。” 宁晚桥抽回手:“我从来都是今日事今日毕。” “我不愿你去,是想你好好的,不希望你感染疫病。” “我明白,所以我听太子的话,好好待在京城等太子回来。” “语气平和,听着怒不可遏。” 宁晚桥微笑道:“我从不生气。” “真不生气?” “不生气。” “明日我陪你出宫逛逛?” 于是两个人,第二天出宫去玩。 从东市东门逛到西门,再从北门逛到南门。 阮穆宁在街边给她买各种各样的首饰,以及各地的特色小吃。 后来他又亲自去成衣铺子跟老板砍价替她买衣服,最后他砍价太低,老板觉得他们两个来砸场,被老板骂着赶出店,宁晚桥才抿着唇笑了。 阮穆宁不顾还在外面,拉着她的手,俯身轻声问她:“不生气了吧?” 宁晚桥道:“当然生气。我希望太子什么时候都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阮穆宁却道:“相比你生气和生命有危险,我选择伤害最小的。” “既然太子怕我有危险,那太子也应该知道,我会担心太子,所以才想把他们兄妹留在宫中,跟太子一起去。如果我在,还能用医术救太子。” 看到她眼里的委屈,阮穆宁愣住。 他确实只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却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想。 他保证道:“这一次出行,太医院和禁卫军,以及卫兵一起出行,我一定会安全回来。” 不远处,卫明渝带着巡捕出来巡城,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站在前面说了好一会儿话,开阳和安成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三人往另一条巷子拐去。 安成问:“大人当年护太子妃有功,太子给您升职,您怎么不去?” 卫明渝道:“那不过是本分。” 开阳推了推安成:“老大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护送太子妃的。” 三人往前走,看到顾文星和自家夫人在茶馆品下午茶,有说有笑,氛围和谐。 安成问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卫明渝说当值中,不能擅离职守,便绕开她们几人。 安成恍惚想起什么,愧疚地道:“前段时间夫人在陈国公府设宴,我家大娘子去参加,夫人问了大人许多以前的事,不小心把大人爱慕过太子妃的事说了。” — 南边疫情和暴动等不得,阮穆宁第二日就要动身出发,不能参加阮思梧的百日宴。 宁晚桥把会用到的药全都打包好了,让阮穆宁带到疫区去。 她把很多医术都传授给了学堂的学生,学得最精湛的就是郭童。 地方出现大量老百姓受伤严重,民间都会有慈善组织去现场救治。 郭童以学堂的名义,带领学生们一起跟队去南边。 这次去的人很多,全都聚集在城门口。 宁晚桥早早到城门口送阮穆宁。 他穿着米金色莲花团花纹圆领广袖长袍,头戴玉壁藤蔓黑纱镶金冠,黑色皮革双流苏玉带,金贵端庄,素雅神秘。 宁晚桥语气低沉:“太子保护好自己。” 阮穆宁抬起她的手亲了亲,亲昵地道:“辛苦你照看思言和思梧了。” 宁晚桥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做回应,他直接抱她到怀里,难分难舍地跟她纠缠。 奢华的马车外是嘈杂的人声。 一直到外面的护卫队统领点名,阮穆宁才放开她。 他指腹从她的眉骨摸到脸颊,要把她的样子刻到脑子里似的。 “其实我也不愿离京,日子过一天,与你便少见一次。” 宁晚桥搂上他的脖子:“那太子要快点回来,我们母子三个都在等太子。” 他笑问:“今日换个称呼罢?” 宁晚桥就凑到他耳边,低低喊了一声:“夫君…” 阮穆宁心中一凛,俯身去封住她的唇。 下了马车后,宁晚桥去交代郭童一些事情,正好看到秀茶牵着孩子来送郭童。 他们两个的孩子今年两岁,一家三口也难分难舍。 过了半个时辰,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始前行。 — 阮思梧的百日宴当天,宫里挂满了红色丝绦,工部把清漪园的戏台和亭子都修缮了一遍,内务府把里面装饰成了半个儿童乐园。 小公主的百日宴,自然是要有很多婴孩参加。 蒋氏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陈国公府有六个孩子。 三个是卫明耀的,两个是卫明渝的。 周家和李家也各带了一个孩子来,周子御和李清悦也有孩子了。 安武侯府的人也来了,安武侯上来就问能不能抱抱阮思梧? 宁晚桥点头了,他才伸手乐呵呵地哄襁褓里的婴孩。 谭氏也穿戴她的一品诰命朝服入宫,旁边竟然还跟着宁司远。 ------------ 第341章 番外十 筵席上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入宫祝贺的人源源不断。 乳母抱着阮思梧坐在椅子上,接受大家的祝贺。 顾文星牵着五岁大的长子和三岁大的女儿过来道喜,夸阮思梧接了父王和母妃的优点长。 宁晚桥便也回夸了两个小孩童。 寒暄期间,宁晚桥看到顾文星小腹微微凸起,估计是怀孕了。 卫明渝不肯纳妾,生子的任务就全都落到顾文星的身上。 看顾文星幸福高兴的模样,一看夫妻的关系就很好。 卫明渝品行端正,嫁给他的人幸福是自然得。 宁晚桥摸了摸两个小孩童的头,温和地笑道:“日后有空了,多入宫跟思言玩玩。” 两个小孩童恭恭敬敬地行礼,“是,太子妃。”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去摸阮思梧的小肉手,想要逗今天的小主角笑。 不远处传来笑声,宁晚桥转过头,看到宁司远正在跟安武侯府的人闲聊,便走过去。 姐弟两个好几年不见,宁晚桥问起他在永城的事情。 如今宁司远已经变成了个英朗俊逸的男人,不再是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小萝卜头。 他说在永城很好,每天镇压那些暴乱,日子过得很快。 上次宁思言的筵席他没能赶回来,所以这次他早早就把手上的事推掉,提前半个月赶回京来。 宁晚桥问他要在京城住多久? 他说过两日就走,且日后就留在永城了。 宁晚桥想了想,还是问起他为什么突然要去永城? “当年太子妃想去并安,所以弟弟便想去并安建功。如今太子妃留在京城,阿娘也变成尊贵的许国夫人,弟弟就想去永城建功立业。” 宁晚桥问:“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宁司远摇头:“弟弟一心建功立业,无心婚事。” “听说六姑娘今年就要嫁人了。” 宁晚桥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观察宁司远的表情。 不过他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很平静地道:“弟弟呆在镇北军几年,得过镇北王的重任。礼金会准时送到并安,姐姐放心。” 宁晚桥忽然意识到,也许宁司远对阮知桑有好感,但镇北王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所以他有能力后,就独自去了永城。 一是,她是太子妃,若跟阮知桑成亲,这会让皇上和太子忌惮。 虽然阮穆宁跟阮穆屹关系好,阮穆宁对她也宠爱有加。 但这种友好关系能一直保持,前提是在君臣方面有个度。 就像阮穆屹打仗用兵如神,在政治才能方面几乎为零,不可能造反。 二是,镇北王把女儿嫁给副将,可以笼络人心,让郭副将尽心尽力为他所用。 宁司远也许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太子妃不必伤心弟弟会痛失所爱。弟弟从去并安开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对六小姐没有非分之想。” - 百日宴结束后,很快到了宁晚桥的生辰。 娘娘们问她打算怎么过? 宁晚桥便请各宫娘娘们到东宫吃了饭看戏,不过当天,千里之外的阮穆宁,还是送了一份礼回来给她。 有他亲自动手制作的发簪,以及一卷画。 画上画的是当年她穿着红色新娘吉服的模样。 宁晚桥早已经忘记当时的情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阮穆宁却依然记得她的模样。 宁晚桥给他回了一封信,说很喜欢他的礼物。 阮思言和阮思梧两个人还写信问父王什么时候回京。 阮穆宁的信回过来的时候,京城已经下雪了。 宫内的墙砖瓦片,甚至树木,都积了白皑皑的雪花。 他说如果顺利,明年年中就会回京,还问阮思言的功课。 阮思言用自己稚嫩的笔锋回信,说母妃很好,皇妹很好,又把自己学的功课禀报了一番。 过年的时候,冷清的宫里有了火红热闹的景象。 各宫的娘娘们准备了好多的节目,住在宫外的皇子公主们全都入宫来。 宁晚桥带着兄妹两个去乾清宫参加家宴。 皇帝坐在上位,后宫没有了勾心斗角,娘娘们相处得很和谐,氛围也很轻松。 皇帝让阮思言背诗助兴,阮思言背了一首《锦瑟》,在念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时,皇帝忽然间离席。 宁晚桥猜他可能思念荣皇后吧,毕竟少年夫妻。 筵席结束,回到东宫,宁晚桥带着兄妹两个一起守岁。 茶炉子里放了两块炭,他们母子三人在上面烤年糕吃。 阮思言很懂事,照顾旁边咿咿呀呀的妹妹时,还给她烤年糕。 可能生在皇宫的人都很早熟,阮穆宁离京后,阮思言经常说,由他来代替父王照顾妹妹和母妃。 小小的身板,又要背书,还要学骑射,回宫还要亲自过问妹妹的事。 他把年糕烤得软热可口,还抹了酱,吃起来别具风味。 小时候阮思言长得像她和阮穆宁,现在慢慢长开,更像阮穆宁一些。 宁晚桥透过他的模样,能想象阮穆宁小时候的样子,一定也是个很懂事的孩童。 阮思梧看到他们吃年糕,就自己吃自己的手。 可能吃腻了,她就要抓哥哥的手来吃。 阮思言立即就让侍女打水来,把手洗干净了让阮思梧啃。 不管阮思梧怎么吃怎么咬,他都不吭声。 宁晚桥有时候好奇,偷偷看兄妹两个相处,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把这些事写进信里,告诉阮穆宁。 阮穆宁倒是没有什么意外,还希望阮思梧能更皮一些,别压抑自己的性子。 阮思言准备满五岁的时候,阮穆宁说不能赶回来替他过生辰了。 不过宫里多的是人,当日娘娘和皇帝都来了东宫,给他过了个开心的生辰宴。 他许的愿望是希望大家身体健康,特别希望阮思梧能开开心心长大。 皇上问他,为何不替自己许个愿望。 阮思言说,大家健康就是他的愿望。 四月份一过,就到宁晚桥跟阮穆宁成亲的十周年。 这算是个重要的纪念日。 她坐在凉亭里托着腮看阮思梧步履蹒跚地走路。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她就有儿子女儿了。 那个时候,她恐惧深宫内的生活,如今她在宫里住了八年。 偶尔不出宫去妙手堂和学堂,娘娘们会让她过去聊天打牌,甚至让她教她们医理,打发深宫内院的无聊生活。 而她的日子过得也算悠闲。 宁司远早已经回了永城。 此时永城辖下的一个村庄又出现了疟疾。 阮穆宁当机立断,派人连夜在村外围了一圈栅栏,不许村内的村民离开。 附近几个村落也封锁起来, 以防疟疾传到外面,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四月中,阮穆宁带了一队人马,准备去镇压新起的暴动。 在镇压打斗中,他受了伤,好在带头起哄的人被抓了。 这支小小的起义军也就不攻自破。 回到行宫,他让御医来替他包扎。 过了一会儿,看到一个清秀的瘦弱小大夫进来。 阮穆宁不动声色地问:“张大人呢?” 小大夫却不惧怕他,而是坦坦荡荡地道:“张大人肚子不舒服,让小的来替殿下包扎。” 阮穆宁挥手让他下去,让锦标帮他处理伤口。 锦标替他包扎时,心道,皇上为了给太子纳嫔,允许中军都督的方小姐女扮男装来卫队,真是煞费苦心。 中军都督手上有兵,身居高位。太子与太子妃成亲十年,突然一位十五六岁,家世品貌顶尖的姑娘,一直围绕在太子身边。 不管是年轻的身体,还是背后的权势,很多男人都把持不住。 皇帝却还是小看了太子的定力。 即便太子和太子妃相隔千里,别人都不可能插进来。 到这边几个月,方小姐别说近身太子,跟太子说的话,还没有他一个早上跟太子说的多。 连着几日,阮穆宁每天都会到隔离区去看望被传染的疫民,偶尔会到暴乱的地方镇压暴民。 临近四月底,出来八个月了,阮穆宁决定回京去。 临走前他召集了驻扎在附近的武官,以及永城和分管云岚的文武百官们议事。 最后他下命,希望在皇帝六十岁大寿前,平息云岚暴动,作为皇帝的寿礼。 五月初,阮穆宁带着东宫护卫队连夜赶回京。 准备到京城的前一夜,天空忽然下起暴雨。 大队人马在驿站休息了两日,暴雨还没有停的趋势。 五月十八当日,他决定趁着暴雨赶回京去。 一行人蓑衣斗笠,冒雨驾马。 戌时终于赶到了城门口,此时大门早已经关闭。 守城的士兵在上面大喊:“今日已关城门,明日再来。” 锦标从衣服里拿出令牌,守城的士兵一看,匆忙下来。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统领带着士兵出来行礼。 “属下失责,请殿下责罚,” 阮穆宁让他们免礼,不再多说,便挥鞭驾马往城内赶。 马蹄踩在雨水中,激起一阵阵水花,雨夜掩盖了黑影和马蹄声。 — 这段时间一直下雨,宁晚桥就待在东宫里陪阮思梧玩耍。 她已经会喊母妃和父王了,不过喊得最清晰的是皇兄。 她抓着椅子能从东暖阁走到自己的卧室,大概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自从有了自己的小意识,阮思梧就不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而是跑到阮思言的床上睡,非要抱着皇兄睡。 十一个月大的婴孩,睡觉并不安分,有时候会尿床,有时候会踹人。 宁晚桥担心阮思言睡不好,影响他的功课,打算自己陪阮思梧睡觉。 阮思言却不介意,说晚上看不到妹妹,他睡不安心。 阮思梧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她,求母妃别跟自己睡。 宁晚桥好笑地把阮思梧搂到怀里,亲了好一阵才放开她,温柔地道:“母妃答应思梧了。” 唉,兄妹俩个,好像都不黏她。 阮思言喜欢黏阮穆宁,阮思梧喜欢黏着哥哥。 吃过晚饭后,阮思言日常一问,父王什么时候回来? 宁晚桥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阮思言看到母妃有些失落,关心地问道:“母妃是不是也想父王了?” 今天是他们成亲十年的日子,宁晚桥还是希望阮穆宁能回京一起过的。 但她知道家国的安危大过儿女之情,所以也没有写信提醒阮穆宁,他们成亲满十年了,以免他心生愧疚不能陪她。 兄妹两个沐浴后,宁晚桥就去他们的卧室念故事书哄阮思梧睡觉。 念着念着,她自己先困了。 哄阮思梧睡着,她走出来,看到外面漆黑的夜中,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拍打在地上。 不知道永城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恶劣的暴雨天… 忽然,一道黑影撑着伞,踏破雨夜快步走过来,蓑衣斗笠掩盖了他颀长的身形。 “太子?” 宁晚桥惊喜出声喊的同时,对面的人抬头看过来。 阮穆宁解下蓑衣斗笠,递给小太监,便朝她走过来,询问她怎么还没有睡? “刚刚哄思梧睡着。” 宁晚桥惊喜溢于言表,上手就要抱他,他忙用手挡在中间,“我身上湿透了,沐浴后任你抱。” “我不在乎。”宁晚桥撇了撇嘴。 她话落,阮穆宁就主动抱住她。 不过一会儿,直接打横抱起她,往浴室去。 太监早已经备好热水。 洗去身上的寒气,两个人坐到暖阁里。 宁晚桥惊喜他能赶在今天回来,又担心暴雨天赶路他万一出事怎么办? 阮穆宁笑说,原先他们已经快到京城了,后来下雨等了两日,眼看这雨短时间内不会停,怕她伤心,所以决定冒雨赶回来。 宁晚桥试探地问:“太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他微笑说:“自然知道了。” 阮穆宁牵她到他的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卷画轴递给她。 宁晚桥打开来看,上面画的是他们一家四口。 宁晚桥惊讶,“太子什么时候画的?” “你答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宁晚桥想起来了,有一次她进阮穆宁的书房,看到阮穆宁在作画。 她好奇阮穆宁在画什么,阮穆宁说这幅画还没有完成,就收了起来。 原来是在等阮思言和阮思梧出生,才能把他们的样子画上去。 宁晚桥把它放到她珍藏的那些画里,转过头的时候,阮穆宁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可有想我?” 宁晚桥的心颤了两下,望着他点了点头。 明亮的光线中,他轻笑,直勾勾看她,眼里的情意溢出来。 宁晚桥笑意盈盈地反问他:“太子可有想我?” “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阮穆宁说情话的声音性感撩人,又问她,“有多想我?” “那太子有多想我?” 他抓住她的双肩,低头含住她的嘴唇,把她压在紫檀黑漆多宝格上。 宁晚桥搂紧他的脖子,心跳仿佛骤停。 他的吻愈发激烈,似乎要将忍了几个月的思念发泄出来,诉说对她的思念有多深。 ------------ 第342章 番外十一 阮思梧的脸白净圆润可爱,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王。 阮思言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但时不时地看着阮穆宁,控制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思念。 别说小的,宁晚桥作为大人,也思念阮穆宁。 她笑着让兄妹两个招呼阮穆宁。 阮思梧脆生生喊了一声父王,阮穆宁笑着抱起她,问她今天想玩什么?父王陪她玩耍。 阮思言说阮思梧很好动,经常叫侍女和太监抱着她在宫里乱窜。 从各宫娘娘的寝宫,到皇祖父的寝殿,有时候还要去御书房看祖父批阅奏折。 甚至有一次,她哇哇大哭,死缠着祖父,要祖父带她上朝去。 后来祖父看她哭得撕心裂肺,就让太监抱着她站在龙椅旁。 上了朝堂后,她又伸手要祖父抱。 底下的大臣们都看着,大气不敢出,怕祖父生气。 后来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祖父眉开眼笑,抱着她跟大臣们议事。 阮穆宁诧异皇帝竟然会如此纵容阮思梧,不过看她一双机灵的眼睛,估计用了死缠烂打这招让皇帝屈服。 哄完阮思梧,阮穆宁朝阮思言伸手,温和地道:“父王抱抱哥哥。” 阮思言心底很想让父王抱,可下意识觉得,他已经长大了,再让父王抱的话,会有些难为情。 宁晚桥看到阮思言满脸通红,但眼神里写着渴望,便笑着道:“父王很想思言,让父王抱抱思言吧。” 阮思言这才放开,扑到阮穆宁怀里,诉说这几个月有多想父王。 用过早饭,阮穆宁去向皇上禀报南边的事情。 皇上早已经收到他回京的消息,也知道阮穆宁在南边镇压暴乱和处理疫病期间,心系政务,根本就没有宠幸过别人。 若说宁晚桥在身边,阮穆宁没有宠幸别人尚且说得过去。 然而夫妻十年,又异地分别久旷,宠幸个女人十分正常,皇帝不能理解阮穆宁的举动。 莫不是有把柄握在太子妃手里? 正事谈完了,皇帝道:“太子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延绵子嗣的任务?” “儿臣记得。如今太子妃已经生了思言和思梧。” 算了,皇帝挥了挥手让阮穆宁退下,只能安慰自己,不生便不生吧,好在他的子嗣多,大封也不会落入别人的手里。 - 六月份,因为宁晚桥要管药堂和学堂的事,阮思梧的周岁宴由娘娘们和内务府、吏部一起操持。 筵席当日,一场盛大的抓周宴在御花园举行。 皇子皇孙们,以及京城权贵的孩童们,都聚在一块儿看阮思梧抓周。 阮思梧穿着大红色对襟襦裙,在摆满各种各样物件的毡毯上爬了好几圈,最后抓了金元宝。 她抓完了就扑到阮思言的怀里,问皇兄喜欢不喜欢? 大家笑着说看来哥哥没少带妹妹。 周岁宴结束后,宁晚桥和娘娘们又开始为皇帝准备六十岁寿宴。 这次的寿宴不同太后的寿宴,要提前五年准备。 钦天监择了吉日后,张贴皇榜布告天下,各国也收到了帖子。 寿辰当日,皇帝赐宴清逸园,而清漪园也早已经挂起彩灯烛台。 大戏三日,诸侯以及各国使臣纷纷来贺。 因为有云岚的先例,这次寿宴上,使臣们恭恭敬敬,没有人敢造次。 文武百官们绞尽脑汁给皇帝送寿礼,各国使臣同样也各显神通。 各宫娘娘们为了讨皇上欢心,也使出浑身的劲给皇帝送出别有心裁的寿礼。 有亲手做长寿面,有亲手做带有寿字的汤圆,有送画,有送自己做的祝寿诗等等。 宁晚桥和阮穆宁送的是,画着永城和云岚属地的老百姓其乐融融,共同开创盛世的寿伞。 皇帝知道,阮穆宁在永城平定暴乱的时候,已经下命令,把那边的安定作为寿礼送给自己。 要论有心和能力,皇帝始终对阮穆宁最是满意。 筵席上,宁晚桥看到了阮知桑,询问起她的情况。 阮知桑说她逃婚了,并没有成亲。 镇北王气得当场要押她去郭家,但是被阮穆屹拦住了。 阮穆屹说不想嫁就不嫁,镇北王府多养一个人也不难。 郭副将看到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知道感情强求不得,毕竟阮知桑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取消了这门婚事。 后来郭家娶了当地卫所副指挥使的女儿作为儿媳,这件婚事也就过去了。 阮知桑犹犹豫豫,最后问起宁司远的事情。 宁晚桥如实说,前两年他回京过,后来就每年寄几次信回来,告诉我们他在永城平安,让我们别挂念他。 阮知桑又问宁司远可成亲了? 宁晚桥说被谭氏和安武侯催婚过好几次,也替他物色过好几个,但他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阮知桑听到这个答案,眼底某种说不出的阴霾瞬间就消失,然后喜悦地跑去逗阮思梧玩耍。 如今大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即便遇到天灾,也能很快地恢复过来。 - 蒋氏的儿子大婚,宁晚桥跟阮穆宁一起出席了婚宴。 新人给婆母公爹敬完酒,新郎便开始招呼宾客们入席。 席上,蒋氏问安氏可有看中的儿媳妇,安氏说要看儿子的意见,希望儿子选个喜欢的。 两个人又看向宁晚桥,问宁晚桥会不会给阮思言找通房? 对于别人家来说,这个问题不需要问,因为大多数都会找通房。 但因为她跟阮穆宁的教育有些不同,所以在通房这件事上,处理得跟别人也不同。 安氏嫁进陈国公府多年,在老夫人手底下也学了不少东西。 特别是当年那个争宠的侍妾被打发到山庄去,她就更有经验了。 “选通房长相要适中,性情要观察一段时间,若有那些个不安分守己的,别心软,直接送到掖庭去,免得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 蒋氏道:“皇帝当年对太子严苛,太子也没有通房。依我看,直接采选秀女,到了年纪成婚就是。” 回宫的路上,宁晚桥跟阮穆宁说了通房的事。 阮穆宁也和她一样,不希望阮思言有什么通房。 不过这是阮思言的事,他们还是决定问问阮思言的意思。 此时,阮思言跟阮思梧正在书房。 兄妹两个一个在看刑部卷宗,一个在旁边捣乱搞破坏,氛围也算温馨和睦。 看到他们回来了,两个人就凑过来问新娘是不是很漂亮? 宁晚桥搂着阮思梧说漂亮,阮思梧奶声奶气地问成亲是什么? 阮穆宁笑道:“像父王和母妃一样,成亲了后会永远在一起。” 阮思梧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那我要跟皇兄成亲。” 宁晚桥问:“思梧想跟皇兄永远在一起吗?” 阮思梧点头。 阮穆宁就跟她解释,即便他们不成亲,也会永远在一起,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是亲人。 宁晚桥看到她似懂非懂的模样,觉得这种问题还是绕过去,日后再说,便问起她今天的课业。 阮思梧把她的算术试题拿出来,宁晚桥跟阮穆宁看了眼,见一片空白,当场呆住。 在皇子皇孙们中,阮思梧得排在倒数第一了吧。 阮穆宁轻声问阮思梧:“今天的题目对思梧来说,是不是很难呢?” 阮思梧摇头:“很容易啊。” 宁晚桥疑惑:“那思梧为什么不写呢?” 阮思梧撇嘴,有些不满:“太傅让我们先背书。我背完书已经很累了,哪还有力气写算术?” 所以考试的时候,她就坐在位置上休息。 算了,别生气,宁晚桥想,毕竟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阮穆宁却开始耐心地告诉她,什么叫坚持到底。 后来,阮穆宁又单独叫阮思言去了他的书房。 在书桌前坐下,阮穆宁看他一眼,询问:“跟你同岁的皇子皇孙们,他们身边都安排了通房,你可有什么想法?” 阮思言闻言,愣了愣,俊美的脸上倒是没有异样,耳朵却泛红了。 祖父私下找过他,希望他能有通房,早点通晓人事。明年选秀的时候,让钦天监择节日,尽快完婚。 堂兄弟们,甚至还塞过他春宫图,都被他阻止了。 “父王,儿臣不需要通房。” 阮穆宁很满意他的回答。 “为何不要?” “儿臣喜欢现在的生活。早上跟太傅学习,下午去大理寺跟少卿处理政务。晚上回到宫里,陪思梧学习,跟父王母妃闲聊。若有了通房,必然会分散儿臣的精力。当年父王便没有通房以及妾室,与母妃恩爱有加,独宠母妃,后宫没有太多腌臜的事。儿臣也想像父王一样,将来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让她跟母妃一样幸福。” 沐浴完后,阮穆宁把刚才跟阮思言谈的话告诉了宁晚桥。 这在宁晚桥意料之内,因为她跟阮穆宁言传身教,阮思言洁身自好,没有沾染上什么不良的爱好。 既然聊到婚事,阮穆宁顺便提起了宁司远的婚事。 “其实他不必介意外戚干政,或者威胁到我的事。若我当真介意,当日便不会让他去并安。” 宁晚桥明白阮穆宁的意思,他一直信任她,希望她获得幸福,也希望她的亲人生活美满。 “太子说的是。皇上心中对我不满许久。司远在永城管理着上万兵马,若再娶六姑娘,别说皇上不答应。就是镇北王也不答应。” 阮穆宁郑重其事地道:“父皇和镇北王老了。如今宫内的事,我说了算。并安的事,世子说了算。我们不介意,他又何必介意?” — 春耕祭祀的时候,皇帝打算带着一批官员,还有皇子皇孙们,去太夫山春耕。 要说最高兴的,还是阮思梧。 虽然她经常出宫,但这是第一次出城。 “父王,祖父为何要带我们去农耕?” 阮穆宁还没有回答,阮思言先答了:““皇祖父要让我们体会粮食不易。” 阮思梧又问:“皇兄和父王、母妃都去农耕过吗?” 阮穆宁道:“父王几乎每年都去,母妃主持过春耕祭祀。你皇兄和你一样,第一次去。” 阮思梧生怕到时候不给女孩儿去春耕,又跑去御书房,要皇帝跟她拉勾不许变卦。 皇帝被她逼得写了个许诺书,才终于清静地批奏折。 看到她古灵精怪地蹦蹦跳跳出去,皇帝活动了一把老骨头。 也不知道当年让宁晚桥嫁给阮穆宁是对是错,现在生了个女儿天天折磨他。 太监笑着说:“小公主性子活泼,宫里的娘娘们都很喜欢小公主,每天变着法子让小公主到宫里去玩。” 春耕祭祀当日,阮穆宁跟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山上祭祀,宁晚桥先带着孩子们在山下的田地耕种。 阮思梧平日里,也会在宫里的后花园,和阮思言种一些花花草草,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活,但也不会太生硬。 一直到下午,春耕祭祀终于结束。 随行伴驾的官员,当日都住在太夫山上,明日还要陪皇上入山狩猎。 夜晚,宁晚桥跟阮穆宁在寺庙的花园散心,看到皇帝和住持在前面边走边聊天,皇帝的表情很严肃,想必他们聊的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话题。 翌日,狩猎场。 阮思言一箭射中了窜逃的野鹿,随行的官员大声喊道:“皇太孙好箭法!” 皇帝听见了,便让阮思言和其他皇孙跟他一起比赛。 皇孙们都是有眼力见的,知道今日陪驾,是为了让皇帝高兴,所以都使出七分力,不敢赢,也不能输得太明显。 后来,这场狩猎比赛,以皇帝赢了告终。 但因为皇帝在射一只黄羊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受伤了。 这一伤,皇帝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下床。 即便是养病期间,皇帝也一直在批阅奏折。 到来年初冬, 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大的雪花很快覆盖金碧辉煌的宫殿。 本该筹备过年,但皇帝的旧疾复发,宫里变得死气沉沉。 宁晚桥跟一帮御医守在龙床前,希望皇帝能度过这次的病痛。 这个年,娘娘们过得胆颤心惊,用手帕掩饰垂泪。 元宵节的时候,皇帝已是奄奄一息,开始准备交代后事。 皇位自然由阮穆宁继承,至于陪葬的事,看着痛哭的妃嫔们,皇帝摇了摇头,平生第一次觉得,这到底是跟着自己的女人们,也是条生命,就让她们好好活着吧。 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的妃嫔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哭得更大声了,为自己,也为皇帝。 阮思言红着眼,阮思梧扑在皇帝身上痛哭,眼泪鼻涕全都抹在龙床上。 皇帝慈爱地抚摸她的头,这要是在以前,他定会大发脾气。 如今,只觉得孙女的哭声和鼻涕,让他生出许多温馨来。 看向自己的儿子女儿们,皇帝对为首的阮穆宁悲哀道:“待朕走了后,把朕同你母后葬在一起吧。” ------------ 第343章 番外十二 先帝驾崩, 太子阮穆宁登基,国丧三个月后的第二年,阮穆宁定年号为“永平”,这一年即为永平元年。 守孝期过后, 阮穆宁开始册封一众宗亲。 先是长辈,先皇后荣皇后为阮穆宁嫡母, 追封为圣皇太后。 而新帝感怀圣皇太后,免了荣家的罪,把他们从边疆接回京城养老。 孙丽妃、杨惠妃、陈淑妃保留封号不变, 分别晋升为太妃, 居住于永寿宫、长春宫。 太子妃宁氏晚桥封皇后,安武侯封为宁国公,这是为提高皇后身份封的国公。 皇太孙阮思言封太子,赐住东宫, 。 阮思梧为公主,赐住东六宫的长宁宫。 先皇嫔以下的妃嫔并宫女发还回家,若有子嗣愿意跟皇子同住的,可同皇子居住。 这次总赦千人,并修福陵为帝后合葬墓。 — 登基大典当天,新帝要先到郊外的天坛告祭天地,再回到皇宫进行登基大典。 大典在皇宫最气派的皇极门举行。 御座摆放在高台上。 宁晚桥站在新帝阮穆宁右侧。 她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着黄色大衫,深青色霞帔,红色鞠衣,玉革带束腰,雍容华贵,华丽大气。 阮穆宁着盘领窄袖黄袍,金色玉束带,黑色皮靴,尊贵严肃。 两个人一起迈步上台阶。 鸣鞭在礼乐声中开始,在鸣赞官的指挥下,朝臣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头礼。 接下来礼官宣读颂扬新帝的文章。 宁晚桥脚上的大红色蚕丝绣鞋上,绣着百鸟朝贺,就像此时的朝臣在恭贺。 他们磕头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里的锣声、鼓声,寺庙的钟声,汇聚成永平的盛世之乐。 典礼结束后,宁晚桥跟阮穆宁回到承乾宫。 阮穆宁给她拆下凤冠,解开厚重的礼服,笑着道:“往后你便要日日夜夜同我住在这宫里,会不会后悔?” 宁晚桥回头笑着看他,余晖照映下,阮穆宁俊逸矜贵,背光伫立,周身渡了层赤色的光,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宁晚桥手覆盖他的手背,摇摇头。 阮穆宁替她解下腰带,再次询问:“你还要陪我在宫里沉浮下半生,真的不后悔?” 宁晚桥笑得温暖:“不后悔。我若后悔,当年就不会留下来,跟皇上生儿育女。” 她陪阮穆宁走过隐忍的岁月,陪他经历九死一生,陪他从年少走到帝位,陪他演戏到假戏真做。 往后余生,她陪他一起治理家国,陪他面对天下苍生,陪他看大封的盛世。 岁月改变了她,而她不曾后悔当初的任何决定。 阮穆宁的笑带着无尽的宠爱。 而这个笑,只给过她一个。 他来回抚摸她的眉弓,“从今日起,我想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说罢,阮穆宁俯身下来亲她。 — 新帝登基当年,因皇后寿辰,再赦一千宫女,并以皇后之名大赦天下。 京城之中,经常有人感慨,帝后之情,天地可鉴。 守孝期过了后,宁国公递帖子入宫,请她中秋回府省亲。 宁晚桥当日要回许国夫人府邸,既然出宫了,便顺道回宁国公府一趟。 当日早上,她先回了宁国公府。 全府上上下下,早早地在门口跪迎。 这么多年,宁国公府一直都很低调,即便权势地位越来越高,府邸也没有扩建或者装饰奢华,还是保持从前的样子。 阮穆宁给宁国公府赐新府邸的时候,宁国公也主动拒绝,给阮穆宁省事。 宁晚桥封后,外孙是太子,宁国公府全府还去祖坟逛了一圈,给列祖列宗都上了香。 进了正厅,宁国公左看右看,最后问道:“太子没有跟着皇后一起回来?” 宁晚桥道:“太子要跟他父皇设宴招待,父亲有话?” 原先这些话本不应由他说的,但宁国公府如今没有主母,中馈给二房的太太打理。 二房太太也不够格跟宁晚桥说这种事,所以宁国公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说。 “之前选秀女,太子没有看得上的。姝姐儿也到婚龄了,臣想皇后不如给他们两个赐婚。” 宁温姝是宁司宸的第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 宁晚桥道:“若太子喜欢姝姐儿尚可说得去。若太子不喜欢,我去赐婚,皇上会如何想?父亲是忘记了当年荣家的事了?” 宁国公赔笑道:“宁国公府和荣家不一样。当年荣家权倾朝野,我们宁国公府也只有司远手握兵权。” 宁晚桥冷声道:“这么多年过去,父亲难道悟不出,为什么弟弟不成亲吗?” 宁国公干巴巴地道:“他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那是因为弟弟为了我们家,怕皇上和太子大义灭亲,他喜欢的是镇北王府的六姑娘。” 从宁国公府出来,宁晚桥到了许国夫人府邸。 谭氏亲自下厨煮了好些菜,询问她在宫里的情况,又问了阮思言和阮思梧的情况。 兄妹两个偶尔会过来陪谭氏聊天,哄谭氏开心。 以防谭氏一个人无聊,两个人还送了个戏班子过来,给谭氏解闷听。 母女俩个寒暄过后,谭氏说宁司远有信给她。 宁晚桥撕开信来看,嘴角上扬,笑起来。 谭氏见她如此,询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宁晚桥笑道:“是远哥儿,他说要成亲了。让我们帮他选个吉日。” 这么多年下来,宁司远成亲的事,一直是谭氏的心病。 突然听到儿子决定成亲,谭氏喜极而泣:“他说的是谁家的姑娘?” 宁晚桥笑道:“镇北王府的六姑娘。” 于是,宁晚桥命人选了吉日,谭氏就让人修缮许国夫人府邸。 宁晚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下定决心走到一起。 不过不管过程怎么样,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是圆满的。 宁司远回到京城后,阮知桑住到了镇北王府府邸。 成亲的前几日,阮穆屹从并安来了京城,得亲眼看着自家妹妹出嫁。 然而新郎和新娘在哪里举办婚宴,却争执不下。 宁司远想在许国夫人府邸举办,宁国公府的人想让宁司远在宁国公府举办,因为当日新人要祭拜先祖。 谭氏觉得宁司远始终背靠宁国公府,也同意宁司远在宁国公府举办婚宴。 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新人先去宁国公府祭拜祖宗,最后再回许国夫人府邸拜堂入洞房。 当日,宁司远穿着一身红色喜服,骑着高大威猛的马匹到了镇北王府。 一帮亲朋好友起哄过后,他终于接到了新娘。 阮知桑看着自己绕了大半个大封,死缠烂打才追到的人,那么英俊威武,眼睛立即红红的。 这一刻,她以前做的一切都值得。 等待的过程幸福,嫁给爱的人幸福。 唯独她不想跟不爱的人将就过一辈子,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 两个人成亲后,宁司远和阮知桑就在京城住下了。 — 阮思梧有了公主封号,赐宫殿的同时,还赐了公主府。 但她不愿意在自己的宫殿住,也不愿意出宫去公主府住,就喜欢呆在东宫。 她不到十岁,宁晚桥和阮穆宁也不强求她一定要住哪里。 阮思言说能有个伴说话,不介意她一起住东宫。 所以,兄妹两个会晚上过来陪他们用饭,吃饱了就一起回东宫。 阮思梧懂事了很多,宁晚桥有时候出宫去药堂和学堂,就带她一起去,让她熟悉这些东西,日后她老了,也有人管理药堂和学堂。 阮思梧对数字很敏感,经常能发现账目上的小问题。 对管理药堂和学堂的事感兴趣后,阮思梧经常就住在学堂里,好几天才回宫里一趟,主要是为了陪他们几个吃饭。 可能是少了个说话的人,阮思言觉得无聊,偶尔也会偷偷去学堂看阮思梧,兄妹两个的感情异常地好。 入夏的第一场雨,宁晚桥跟阮穆宁在御书房下棋,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雨停了,两个人又去花园散心。 吃饱饭后,阮穆宁要教她凫水。 宁晚桥拒绝,这么多年了,阮穆宁想尽办法教会她凫水,但她就是学不会,所以放弃了。 阮穆宁却不依她,非要抱她去汤池。 后来学着学着,他覆身上来。 宁晚桥终于明白了,教她凫水不过是调情而已。 今年的中秋,自阮穆宁登基以来,第一次带着一众宗亲以及大臣到南苑狩猎。 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早上,阮思言和阮思梧就陪着阮穆宁去狩猎。 宁晚桥则招待其他夫人们玩乐。 安氏最近在为孩子的婚事发愁。 她不看重门第,希望孩子找个喜欢的。 但陈国公夫人希望孩子配个门当户对的。 为此,婆媳两个难免对对方都有些不满。 前两年陈国公府的老夫人去了后,如今是陈国公夫人掌家。 但陈国公夫人掌家的能力,比老夫人逊色许多。 蒋氏已经当了祖母,儿子女儿都已经有孩子了。 不过蒋氏心态很好,也不服老,打扮艳丽,经常约夫人们一起举办宴会,或者踏青,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各自吐槽完府里的琐事,夫人们决定去跑马。 于是大家分别回营帐换马装。 骑马来到了草原,宁晚桥路上还顺便射了两只兔子。 大家伙坐在草原上烤肉,说到这次秋猎,是最轻松愉悦的一次。 安氏和蒋氏偷偷问她,会不会担心阮穆宁选秀充盈后宫? 宁晚桥道:“担心也没有用,和你们出来玩,我就只想着玩得开心些。” 吃饱后,夫人们打算又来一场赛马,宁晚桥就设置了彩头,一匹上等的好马。 夫人们一听魁首能获得一匹好马,更兴奋了。 比赛的时候,各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宁晚桥跑得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 路上突然冲出一头小鹿,好在她及时止住马匹向前,才没有跌落下来。 段云舟忽然从森林里出来,手上拿着长弓。 看见她在前面,很是惊讶。 向她行了礼后,又匆忙去追小鹿。 从南苑回京的几天后,小太监突然跟她说,平昌侯府的老夫人去世了。 宁晚桥乍一听,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小太监说的是曾氏。 小太监道:“听说去年老夫人一直生病,用药吊了几个月,直到昨晚上撑不住了,终于咽了最后一口气。” 段云舟在跟阮穆宁去云岚打仗时立了大功,后来皇帝让他官复原职。 在平定南边暴动的时候,带着儿子又立了功。 现在曾氏走了,按理来说,是要走动一下,不能寒了其他武官的心。 吊唁当日,宁晚桥一个人去,阮穆宁和阮思言则是让人前去慰问。 灵堂设置在平昌侯府的前院,今天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贵。 宁晚桥再次踏进这个地方,唏嘘不已。 管事报皇后到,段云舟带着儿子儿媳出来迎接。 周锦画被送到庵堂,段云舟就没有再娶妻,宅子里也只有当初的那几个姨娘。 何姨娘的儿子是长子,继承了段云舟英武的相貌,如今也是个百户。 曾舒悦和章姨娘生的儿子,也都跟着段云舟在卫队,保护京城安全。 可以说平昌侯府一家子,都是武将,被段云舟教育得也是忠心耿耿。 宁晚桥到灵堂后,给曾氏上了一柱香。 这一柱香,是感谢段云舟为大封立下汗马功劳,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送她上马车的路上,段云舟忽然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宁晚桥回头,有些蓦然,看到他表情真诚。 段云舟说起当年苛待她的事。 当年因为她的美貌,心底对她有喜欢,所以娶了她。 后来又忍不住冷落她,对她发火。现在偶尔想起,会很后悔那样对她,忍不住打自己几拳。 “如果当年,臣也只娶皇后进门,皇后会不会留在侯府?” 宁晚桥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只要曾氏在,只要段云舟娶的不是曾氏满意的儿媳妇。以段云舟处理后宅的手段,就不可能平衡地了婆媳之间的关系。 宁晚桥只当他丧母后比较感性,说道:“段大人节哀顺变。” 段云舟听见宁晚桥转移话题,便知道不管他当初是不是只娶宁晚桥一个人,宁晚桥都不会跟他过一辈子。 有的感情,不管怎么样开始,不属于自己的,终究跟自己无缘。 有的人,她不会甘愿当笼中鸟,因为她总能从缝隙中自由翱翔。 一行人正要继续往前走,看到前来吊唁的卫明渝和顾文星就站在前面。 看他们站的姿势,估计把她跟段云舟的对话都听了个遍。 ------------ 第344章 番外十三 宁晚桥上马车时,顾文星忽然问能不能和她说两句话。 宁晚桥就让她上马车,顾文星恭敬地坐在杌子上,说她胆识过人,难怪有很多人爱慕她。 宁晚桥听她这么说,就多看了她一眼。 她连忙解释说这是她的真心话,不是侮辱皇后的意思。 宁晚桥对待外人的时候,有些不苟言笑,主要是因为身份在这里,所以给人不好亲近的感觉。 见顾文星十分紧张,就笑着道:“太太的大嫂经常同我说,太太品行良好,待人和善。我见太太也十分喜欢,太太不必惊慌。” 顾文星稍微放松下来,说知道卫明渝也爱慕过她,而且还问过卫明渝,卫明渝也承认了这件事,然而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卫明渝放下了才娶妻生子的。 宁晚桥问:“太太可是心中有不解的地方?” 顾文星道:“我以前不理解夫君为何不肯纳妾,后来知道夫君爱慕过皇后,又看到皇上对待皇后的样子,便知道夫君为何会因为我替他纳妾而生气了。” 宁晚桥问:“太太是觉得,卫大人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变成现在洁身自好的样子?” 顾文星点头:“我不是吃皇后的醋。皇后人这么好,夫君爱慕皇后这样胆识过人的人,证明夫君品行端正,会识人。” 宁晚桥笑道:“卫大人品行端正是自小养成,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与卫大人相识前,卫大人便是洁身自好,待人真诚的人。” 顾文星脸微微发红:“夫君很体贴细心,我一直觉得夫君是因为皇后的原因,所以才不肯纳妾,原是我想左了。” — 临近年关,宫里的宫宴结束后,阮穆宁要让阮思言去西北边疆打仗。 宁晚桥问为何那么突然? 阮穆宁说今年年初以来,瓦剌屡犯大封西北边疆,鞑靼也有异动。 已经开始集结兵马,过了元宵节阮思言就去北伐。 “皇上和大臣们商讨出对策了?” 阮穆宁道:“太子打算直接出兵瓦剌,瓦剌被打怕了,就会安分,鞑靼也就跟着老实了。” 阮思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阮思梧忽然正色道:“父皇,儿臣愿随皇兄一同前往。” 阮穆宁不暇思索地道:“胡闹,战场不是儿戏,你皇兄是出去打仗,不是陪你玩耍,你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哪儿也不许去。” 阮思言也跟着劝。 但阮思梧不甘心。 这些年来,她不仅从母后身上学到了一身本事,从父皇身上也学到了一身本事。 就光拿她的医术来说,在战场上绝对可以帮助受伤的将士治疗。 “父皇是不是觉得儿臣还是个小女孩儿?要靠皇兄和母后照顾?” 说着,阮思梧立刻把自己的才智露出来。 先从医术开始展示,再说她对用兵的见解,又说起祖祖辈辈打仗时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如何去应对。以及战后的处理等等。 最后她嘟嘴道:“父皇也是从初次到应付自如的,儿臣想跟皇兄一起为父皇分忧,求父皇成全。” 她说得有理有据,阮穆宁想了想,还是坚定道:“父皇心意已决,你留在京城,哪里都不许去。” 阮思梧撇了撇嘴,妥协道:“父皇真是独断专横。” 阮穆宁以为阮思梧真的妥协了,也没有命人看管她。 谁知出发当日,阮思梧女扮男装,混进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跟着阮思言一起去了边疆。 阮穆宁气得大发雷霆,宁晚桥心里虽然担忧阮思梧,但想到阮思梧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她安慰阮穆宁,孩子大了不由父母,雄鹰须经历折翼之痛,断喙之苦,才能搏击长空,翱翔千里。 阮穆宁的气这才消了,跟她说到心里的恐惧。 万一阮思言有事,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在。 宁晚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的把该尽了责任尽了,至于孩子有什么造化,全靠他们自己。 阮穆宁紧紧握住她的手,就这样定定地看她。 在教育他们兄妹两个上,宁晚桥有时候确实是更能放手,所以两个孩子对她更多的是尊敬,不是黏她,想要她陪他们玩耍。 过了几个月,阮思梧送信回来,说见识到了瓦剌强悍的铁骑,她还救治了很多受伤的将士。 阮思言在一次突击中,手臂中了毒箭,还好有她在,所以毒才没有蔓延全身。 来年的中秋,兄妹两个跟着主帅一起大胜瓦剌。 瓦剌的势力退回草原深处,鞑靼也再次向大封称臣纳贡。 兄妹两个凯旋,已经临近年关。 宫女们开始装饰皇宫,大红灯笼,大红缎带,花园里的梅花开的也是红梅。 平日无聊的太妃们,也开始出动了,寻思着除夕和大年初一安排什么好玩的节目。 宫外的皇子妃和皇孙们,也一一进宫策划。 宁晚桥跟太妃们商定哪些戏放在除夕夜里欣赏,哪些戏放在大年初一。 戏曲名单里,宁晚桥还特意安排了每位太妃爱听的戏。 筵席当日,也按照各位太妃的口味来给她们上菜。 上了年纪的人,牙齿松动了,吃的食物不能太硬。 先皇去了,太妃们两鬓也有了白发,有些孩子在封地的太妃,平日里把所有的宠爱都给阮思言和阮思梧兄妹两个,也算享受天伦之乐。 宁晚桥这么孝顺她们,一是把她们当长辈尊重。二是也为了安抚守在边疆的亲王们,让亲王们知道她跟阮穆宁一直善待他们的母妃。 正商量着,姑姑进来报,说太子和公主来了。 太妃们立即就让姑姑赶紧请太子和公主进来。 兄妹两个进来行了礼,太妃们各个上下打量他们,询问他们去打仗的事情,问有没有受伤? 阮思梧说她第一次上战场,有点害怕,后来上了几次就不怕了,还帮皇兄用刀挡了一箭。 阮思言笑着附和,说多亏了皇妹的刀。 太妃们后怕地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保佑。 — 宁晚桥并没有搬到坤宁宫住,而是跟阮穆宁一起住承乾宫。 先皇隔两天上一次朝,到了阮穆宁这里,他三天上朝一次。 平时他上朝,宁晚桥没事的日子,就赖在床上,睡到自然醒。 至于伺候阮穆宁穿衣服用饭的事情,自然有宫女和太监们做。 今天也如此,阮穆宁先起来了,她还背着身在睡觉。 阮穆宁穿好了龙袍,绕过屏风,来到床边,挠了挠她的脖子。 宁晚桥迷蒙着转过来,微微睁眼,看到他今天穿的是黑色龙袍。 大封的龙袍主要是红色。 在不同场合和季节,皇上会穿着不同颜色的龙袍。 有时候穿黄色、有时候穿黑色、青色、蓝色等,这些都是正式的龙袍。 阮穆宁穿黑色整个人会比较神秘高贵,不容人亵渎。 宁晚桥低喃了一声:“还没有上朝吗?” 阮穆宁看到她撇嘴的模样,有些好笑,“跟你打一声招呼便去。” 宁晚桥边闭眼边嗯,“我在床上等皇上。” 用了早饭,阮穆宁便去上朝了。 平日阮穆宁更喜欢穿红色和黄色的龙袍,今天突然换了一身黑色龙袍,大臣们都在琢磨他为何换黑色的龙袍。 难道说,皇上终于想开了,不再只宠皇后一个人,打算选秀充盈后宫? 于是就有大臣试着上奏,请求皇帝选秀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阮穆宁面无表情地听完,淡淡地道:“这么多年过去,诸位爱卿是不明白朕的意思,还是觉着朕真是个没有主见之人?该如何做,还要让你们来教?” 还要上奏的大臣们纷纷按下不表。 先皇在时,尚且说不动皇上纳嫔,如今皇上已经能自己做主,大臣们更劝不动。 阮思言自然支持父皇的决定,这样母后也不会面对太多腌臜的事。 傍晚,郭祥回府,把朝堂上大臣劝皇帝充盈后宫的事说了,蒋氏意料之内道:“皇上和皇后从少年到现在,伉俪情深,你们非要多此一举。” 郭祥叹道:“皇上子嗣稀薄,若不充盈后宫,万一有什么事…” 蒋氏打断道:“能有什么事?多的是只有两个孩子的。你不言传身教就算,别把不好的习惯带给孩子孙子们。” — 因为打了胜仗,阮穆宁决定在元宵节当天举办国宴,邀请各位大臣携带家眷入宫参加。 京城的花灯节也十分热闹。 万家灯火璀璨,满街的灯笼高挂,看花灯的人摩肩擦踵。 元宵当晚,皇亲国戚们齐聚皇宫,宫门口的马车如长龙,上面纷纷下来衣着华贵的人。 月光皎洁,灯光昏黄,几位太妃和宁晚桥一同招待夫人们。 蒋氏带了儿媳妇和孙女入宫赴宴,安氏带了女儿和儿媳妇赴宴。 年轻一辈们端庄娴静,坐在长辈们身边陪长辈们说着话,偶尔跟其他夫人问好。 阮思梧不像其他同龄人,自己就能到处交际,把其他夫人们哄得哈哈大笑,根本不需要宁晚桥带着。 蒋氏见阮思梧才智过人,性子又好,笑着问宁晚桥,打算给阮思梧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宁晚桥看了眼自己女儿,正在跟其他夫人们讲稀奇古怪的趣事,表情和动作不会太夸张,又充分表达了自己想说的事。 宁晚桥笑道:“思梧还小,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日后到了年纪,我和她父皇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做主。” 安氏道:“有皇上把关,有太子撑腰,想必公主一定会选个如意夫君。” 正说着,阮思梧走过来,坐到宁晚桥旁边,递给宁晚桥一盘乳白色的糕点。 “母后,这个茉莉牛乳糕很好吃,您尝尝。” 宁晚桥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忍不住点头称赞。 阮思梧高兴地道:“这可是我和皇兄去边疆打仗时,从一个老婆婆手里拿来的方子。就是为了让父皇和母后尝一尝。” 蒋氏笑道:“公主对皇后真有心。” 阮思梧挽住宁晚桥的手臂,亲密地道:“母后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其实我觉得不挑食的人,反而是最挑食的,因为不知道要给对方送什么吃的。后来我跟皇兄偶然吃了这个糕点,立即便想到,母后若吃了,一定会喜欢。” 宁晚桥捏了捏她饱满的脸颊,温柔地道:“母后知道你们的心意了。” — 这一晚,宁晚桥都在招待夫人们,阮穆宁则在招待大臣。 筵席接近尾声,两个人决定把剩下的时辰留给对方,一起赏灯。 换了常服,两个人坐马车去往京城最热闹的街市。 马车行驶两炷香,来到了东城。 看灯的人熙熙攘攘,阮穆宁拉住她的手,往里面走。 虽然平日宁晚桥都会出宫,但晚上出来逛夜市的次数,一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物以稀为贵。 宁晚桥对很多东西都感到很有兴趣。 这里摸摸,那里驻足看看,偶尔路过小摊,她跟阮穆宁也买点来尝。 风味小吃有千层儿、麻腐、海蜇,甜食点心有杏片、灌藕、梅子姜。 后来两个人吃撑了,又去看摔跤、杂耍表演。 最后两个人又手拉手去猜灯谜。 【一顶小伞,落在林中,一旦撑开,再难收拢。】 宁晚桥脱口而出,“肯定是蘑菇。” 这个太容易,两个人决定挑难的来猜。 【一个小黑汉,腰插两把扇,走一段,扇几扇。】 宁晚桥看向阮穆宁,笑着问:“夫君会不会?” 阮穆宁笑着反问她:“娘子是不是不会?” 宁晚桥摇着他的手,小声道:“夫君学坏了,若放在以前,不用我问,夫君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宁晚桥第一次娇嗔,阮穆宁受宠若惊,手里的九珠玳瑁青秀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使用美人计失败。” “哼!”宁晚桥瞥他一眼,“那我来考考夫君,若夫君答不出来,今晚上睡地上吧。” 阮穆宁笑道:“我也算博览群书,还没有难倒我的。” 宁晚桥指了指天上:“今晚上有多少颗星星?我要听具体的数字。” 今晚上真有可能得睡地下了,阮穆宁立即道:“是乌鸦,娘子…” 噗嗤! 宁晚桥笑出声,“哼!我早就知道是乌鸦了,不过是考考你罢了。” ------------ 第345章 番外十四 阮思言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加上阮思梧偶尔会帮他一起批奏折,兄妹两个齐心协力,需要阮穆宁做的事就很少了。 可能是闲下来了,阮穆宁就打算把时间全给她。 起初是经常带她出宫玩,去得最多的是山庄。 他会经常画她,偶尔会在林间弹琴给她听,甚至跟她一起打猎烤肉。 后来是带她到京城附近的县城玩乐,一去就是两三天。 有时兄妹两个也会跟他们一起出宫玩上一两天,再回宫里处理政务。 刚有孩子的时候,宁晚桥陪兄妹两个的时间很少,她更喜欢把重心放在药堂和学堂上。 现在可能是阮思梧接过了她手里的事,她闲下来了,就想多陪陪兄妹两个。 兄妹两个也满足她,只要在宫里,每天陪她吃饭是必须的,偶尔会花上一两个时辰逗她笑。 宁晚桥有时候就抱住阮穆宁,夸他把孩子教得很好,很有孝心。 阮穆宁却说,他们是我的孩子,你是他们的母亲,这是应该的。 兄妹两个就在旁边笑,打趣他们夫妻恩爱,看得让人泛酸水了。 后来阮穆宁把手上的事都交出去了,决定带她到大封的重要州县去走走。 他说,这是他们一起治理的成果,她应该亲自看一眼。 宁晚桥点头,第一个地方去的是并安,因为这是她曾经想去的地方。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并安。 这里跟大封总志说得一样,民风淳朴开放,生活自由。不像京城一样,有太多束缚。 当日他们住在镇北王府。 镇北王走了后,阮穆屹自然承爵,成了并安的王。 他放下手中的事务,亲自带他们游并安。 吃烤羊,篝火宴,带他们欣赏并安独有的舞曲。 宁晚桥玩得很开心,阮穆屹和阮穆宁对饮,两个人忽然感慨起当年一起打仗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正值年少,一腔热血,追着敌军跑。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也许这一次见面,是两个人此生的最后一次。 阮穆屹絮絮叨叨,说起当年去京城寻医问药的事。又感谢宁晚桥的学堂,培养了好多医术厉害的学生。 如今并安的大夫,医术比几十年前高了很多。 离开并安,宁晚桥又跟阮穆宁去了永城,还去了大封的附属国云岚。 他们两个游遍了十几个城,再次回到京城,已经是三年后。 兄妹两个当天就过来问他们路上所见所闻。 宁晚桥津津有味地跟兄妹两个说起各地的风俗趣事。 说着说着,最后她说到了跟阮穆宁的初次相遇。 阮穆宁救她,阮穆宁为她买宅子,阮穆宁暗中帮她和离,甚至为了她,差点要反了先皇。 兄妹两个经常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他们恩爱的趣事。 加上这么多年,他们又亲眼看到父皇对母后的宠爱,所以能清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爱。 小时候,父皇是慈父和严父,母后给他们的感觉更难接近一些。 现在他们才知道,母后其实是爱他们的,不比父皇少,更比父皇黏他们。 宁晚桥跟阮穆宁成亲四十年时,阮思言继承了皇位。 从这之后,阮穆宁便很少干涉政事,只在阮思言过来请教他时,才会提点一二。 因为没有事做了,阮穆宁便提议跟她住到郊外的山庄去。 宫里住半个月,山庄住半个月,这样不会太无聊。 宁晚桥都依他,不过她却开始忙碌起来了,因为要编书。 她要把自己这辈子治过的所有疑难杂症写下来,要把自己的所有医术记下来,传给后世的人翻阅查看。 有时候她写,阮穆宁就在旁边磨墨。 她停下来休息,阮穆宁就帮她捏肩捶背。 甚至他开始手工制作很多小玩意送给她,没有重复的,只为逗她开心。 她把医书写完,又过了好几年。 阮穆宁问她,可还有别的事要做? 宁晚桥就挽住他的手臂说,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只陪他一个人。 他们两个一路走来,经过满腔热血,经过豪情壮志,身外之物也在慢慢放下,生活中终于只有彼此。 宁晚桥的生辰宴上,阮穆宁又为她画了一幅画。 她把画好的画收进匣子,里面已经堆积了五十五卷,都是阮穆宁这些年画的。 她合上匣子,又跟阮穆宁谈起曾经的话题,万一她走了,他一个人会不会孤独? 阮穆宁笑着说,当然不会孤独了,因为有她的画。 宁晚桥讶异他知道她的心思。 阮穆宁苦笑:“当初我确实不明白你为何要我每年画一幅画,过去那么多年,我即便再迟钝,也知道你是怕自己先走了,没有人陪我,所以把画留下来,让我若想你了,便打开一幅来看。” 宁晚桥说,其实她这些年,把自己的医术教给别人,写医书,让阮思梧学医,也是为了日后她不在的时候,能有人为他治病,不能让他晚年受病痛折磨。 她希望阮穆宁能在睡梦中离开,没有任何痛苦和遗憾地寿终正寝。 阮穆宁听完她的话,只是默默地握住她的手,最后就是淡淡地笑着,保证她活一天,他就活一天,不会先走,丢下她一个人。 可能是为了这个承诺,阮穆宁几乎没有生病,就算有点小问题,也会被她和阮思梧掐在泥土里,不让病痛生根发芽。 后来宁晚桥怕阮穆宁会先离她而去,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两个人必定都要在一起,不能离开半步。 阮穆宁也不嫌她烦,反而很希望她黏着他。 年轻的时候,他一直希望的事情,没成想,现在终于实现了。 宁晚桥的世界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的时间,像疾驰的野马,加速了前进的脚步似的,一眨眼,就过去一年。 似乎还没有说多少话,没有看对方几眼,时间就过了。 幸福的日子如流沙,越想要抓住,它越流得快。 最后手心的沙所剩无几的时候,宁晚桥已经是吃不下饭。 阮穆宁仔细地为她捋顺头发,有些慌乱地环着她的腰,唯恐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她。 宁晚桥知道他的心思,紧紧握住他的手,压着嗓子,淡淡笑着安慰他:“放心吧,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阮穆宁带着微笑看她,心底涌了几次酸涩,脸上却仍是平和。 不知不觉间,流年逝去,才发觉这一生,竟如此短暂。 他们还舍不得放开彼此,日子便到头了。 宁晚桥笑着:“不过是没胃口,不想吃饭而已,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能吃下了。” 阮穆宁刻意忽视她瘦弱的身体,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溜走。 他每日哄宁晚桥吃药用膳,哄她休息,给她念书,无时无刻都陪伴她。 他知道这些没有太大用处,只恐怕宁晚桥突然转身离他而去,便再也不能相见。 宁晚桥靠在他身上,想起幽谷庄里,当年他们的初见。 “你可还记得,那年的梅花是什么颜色的?” 阮穆宁道:“记得,是红色的,就像初升的太阳,耀眼夺目。” 他微笑着说起他们这些年的事情。 说他当年知道镇北王府和陈国公府上安武侯府提亲的时候,多想也上去插一脚,但他知道以自己当时的情况,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说他当年听到她要被曾氏用火烧,心底莫名地愤怒。 说他喜欢看她对他发火,哄她的过程,他会觉得很幸福。 可惜的是,她只对他生过一次气。 说他在封溪赈灾的时候,给她写的信,每一句话都是所思所想。 说他那些年离京去公干,不管身在何处,心里想的都是她。 阮穆宁似乎想在最后的时日,把他们过去走的路,都回忆一遍,这样一生就不会显得太短暂。 宁晚桥抚摸着他依然英气俊朗的脸,心也揪在了一起。 她吁了一口气,嘴角上扬,说得有些艰难:“这辈子能嫁给你,我真的很幸福。” 她做了万全准备,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阮穆宁独自生活,又交代跪在床边的阮思言和阮思梧,她不在了后,他们要经常陪父皇,别让父皇一个人孤独。 阮思梧趴在她身上呜呜咽咽地哭,阮思言红着眼睛点头,让她放心,他们会好好陪父皇。 阮穆宁目光深幽,凝视她,看她交代后事,全是关于他的。 他静静望着她,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从前。 宁晚桥反反复复的,一直又躺了几日,发觉自己可能真的要走了,再不能留恋这里的所有。 “夫君…”她恍惚不自觉地念叨。 这辈子,最后一次这么喊阮穆宁。 阮穆宁心猛地一颤,眼中泪雾弥漫,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 “把你为我画的画拿来吧。” 宫女们急匆匆去她的书房,将珍藏多年的画全搬了过来。 她打开第一幅画,那是当年他们第一次去山庄过年时,他帮她画的。 画里的她全神贯注,皎洁如月。 她指腹抚过画纸,笑着道:“也许几百年后,世人会发现这些画,知道里面画的是大封的皇后,却不知道是谁替她画的。可我记得,记得落笔的爱人,记得他的温柔,记得他的坚定不移,记得他对我的爱。” 阮穆宁强笑着,缓缓道:“我自然也记得,那一年跟你去采买年货,你眼中的高兴快要溢出来。” 宁晚桥虚弱地笑:“那是因为,我看见你跟老板讨价还价,我看到你为了哄我开心,亲自去抓鸡鸭,亲自挑选青菜猪肉,亲自挑选炭火,亲自买布匹…” 这一生,阮穆宁带她体会过不同的生活,游遍不同的地方。 他不曾负她,亦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为了让她相信他的真心,他给宁氏族人完全的信任,从没有防着她。 她曾经因为他在封溪赈灾出事,失而复得眼红过。 而现在,透过朦胧的泪眼,宁晚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是刻入生命的感恩和幸福。 她哽咽着:“我不会走太远的,我会等着你。” 阮穆宁红着眼,愧疚地笑:“这么多年辛苦你陪我一路走来,陪我住在太子府,陪我住在宫里。这辈子,我束缚了你,没有让你活得真正自由。” 宁晚桥抚摸他的鬓角:“没有,太子府没有束缚我,皇宫没有束缚我,夫君更没有束缚我,我活得很开心很幸福。” 阮穆宁哑声问她:“若有来生,你可还会选我?” 当年阮穆宁怕她后悔选择他,为她做了很多事。 他们相伴一生,阮穆宁还在问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携手几十年,”宁晚桥嗅着他衣袖上的香气,哽咽着说,“若有生生世世,我生生世世都愿选你。” 阮穆宁笑着,眼角淌下眼泪,“生生世世太多了,我不贪心,这一世栓你在宫里,你肯陪我已是足够。” 宁晚桥恍惚明白了,这辈子,她好像没有给阮穆宁过过生辰,而阮穆宁每年都会准时帮她过,点上红烛,送上簪子。 阮穆宁浅浅一笑,“这不过是虚的,往日你同内务府、礼部一起操办我的寿宴,也是在为我过生辰。” 宁晚桥的泪涌出来:“这不一样,我许来世,每个寿辰,都让我陪着你一起过。” 阮穆宁眼中不舍,却笑得温柔:“你说过,来生要投胎到理想的朝代,我便许愿,希望如你所愿。” 宁晚桥用了力,紧紧攥住他,“原来,原来你都知道…” “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他才只愿拘束她这一世,不敢再妄求来生。 宁晚桥望着他笑,手渐渐失了力道,慢慢顺着阮穆宁的衣袖滑落,最后垂落床沿,摇摆,停止。 阮穆宁惊慌失措地抓过宁晚桥的双手,冰凉传到他的肌肤。 看到宁晚桥的眼睛永远合上,他终于将脸埋藏在宁晚桥的掌中,眼泪顺着宁晚桥的指缝流淌。 殿内呜呜咽咽响起哭声,阮思言和阮思梧大声痛哭。 “咚…咚…咚…” 寺庙的钟声笼罩整个京城。 太后驾崩,响八声。 宁晚桥走后,阮思言和阮思梧天天守着阮穆宁,陪他说话,陪他用饭。 但阮穆宁表现得极其平静,并没有当日宁晚桥离开时的大悲大恸。 有时候他会拿宁晚桥的画像来看,有时候会照着作画。 从宁晚桥年轻的模样,画到年老的模样。 大年三十,细细的寒风冻人瑟瑟,阮穆宁却坐在御花园外,以红梅为底作画。 阮思言便命人在御花园生火摆饭,只为能让父皇舒心。 来年的三月时节,阮穆宁因身体原因无法走出,坐在东宫暖阁的榻上,独自看夜景。 当年宁晚桥说,她很喜欢从这里看夜景。 从那之后,他会经常抱着她,靠在软枕上,透过窗牗看夜景。 阮思言和阮思梧又开始在东宫的暖阁里摆饭,陪伴阮穆宁。 几十年来,父皇总是忙碌,不见人影。 他大智大勇,心怀苍生,善德纯孝,厚德载物,连皇祖父那样严苛挑剔的人,也挑不出父皇的一丝错处。 阮穆宁就这样在暖阁里生活到了初秋,宁晚桥生辰的当日,他和往年一样,给宁晚桥画像。 阮思言和阮思梧依旧是过来陪他用饭,陪他聊天。 阮穆宁翻看着宁晚桥的所有画像,跟兄妹讲起与宁晚桥去周游州县的趣事;讲起成亲满十年的那日,他连夜冒雨回京,看到宁晚桥眼里对他的需要;讲起宁晚桥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他表面平静,其实高兴得不知所措;讲起他忐忑不安地从封溪回来,宁晚桥却决定跟他过完下半生的惊喜;讲起宁晚桥跟她拜堂成亲,在奉先殿祭拜祖宗,朝臣们恭贺他们白头偕老;讲起宁晚桥答应跟她结盟的当日,他通过了她的考验;讲起宁晚桥初次到东宫,发现他不是皇商,而是当朝太子,那时候他生怕宁晚桥会因此远离他;讲起偷偷送宁晚桥马匹,教她学骑马的事;讲起宁晚桥为他做的桃花宴,暗示他愿意跟他共同养育孩子;讲起当初他们在太夫山上的擦肩而过;讲起当年的街上,他透过帘缝的惊鸿一瞥…… 他们的开始,在他特意让她到山庄审问翁家死士的那一天… 她主动求他帮助,愿意用自己的医术交换他的保护。 她笑着道:“请太子日后多多关照我…” 翌日,阮穆宁再没有睁开眼睛,床边放着宁晚桥的所有画像。 最近的一幅,是昨天刚画下的。 宁晚桥戴着他送的金镶珠花蝠簪,站在姹紫嫣红的鲜花中,柔美婀娜,风姿绰约。 对他行了个万福礼,盈盈一笑地说,想邀请太子一起共宴。 阮穆宁便觉得世间万物,不如她那盈盈一笑,让他乱了方寸。 雨水落,万物生。 看遍世间繁华,方知国色倾城。 他这一生啊,唯爱过她一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