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新娘子死了 十三岁那年,我死过一回。 照太姑婆的话来说,我人都埋到土里去了,硬是让刨出来给救活了。 大家都说,我这是命大,能半路遇到那么个半仙来救我。 这该是我的福分。 到底是福分,还得孽债,只有我清楚。 救活我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特别古怪,不知道打哪来的,偶然路过我们这个村子。 那年深秋,我跟随家人进山里采药打猎。 一场突来的大雾,将我和家人分散开。 迷雾重重中,我仿佛来到了山林腹地中,周遭寂静得出奇,阴森森的,树叶杂草上滴落着露珠。 气氛低迷,压抑,莫名让人发闷。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太阳,没有人,我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处奇特的地方,那里长满了好多娇艳夺目的山茶花,红的白的,一簇簇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啊!”我不小心栽倒在花丛中,刺得满身血痕。 我艰难地爬起身时,突然猛刮来好大的一阵阴风,吹得昏天黑地的,我被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迷了眼。 正当我揉着眼时,赫然瞥见前面最阴暗处,出现了抹亮色,正确来说,是大红之色。 在这样阴暗的天气下,这抹红色,格外亮眼,红得晃人眼睛。 仔细看去,那抹红色,是个穿着一身大红衣服的男子,束着发冠,身形高挑,腰间佩着把剑,侧着身体站在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活脱脱像那电视剧里的神仙人物。 “他是谁呀?”我暗暗寻思着,这里不像是有人住的,这个男子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正想着,天上突然下起了花瓣雨,一瓣接着一瓣的花落了下来,我拿手去接,却看到另一端,出现了一行人。 七八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抬着顶由花草制成的轿子,那娇子里同样坐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妙龄新娘子。 新娘子头带花冠,怀里抱着一束好大的山茶花,好似个花仙子。 奇怪的是,他们所有人都用白布蒙着眼睛,且面无表情。 看到这里,我才看明白,他们这是在举行婚事啊。 不过既然是举行婚事,为什么他们脸上不见一点笑容呢? 每个人都是冷着脸的。 那轿子经过我这边的时候,我看到轿子里坐着的新娘子,她像是睡着了的,眼睛紧闭,身体一直摇摇晃晃的,也不扶着把手,就不怕掉下来吗? 果然,前面抬轿子的人,应该是看不清路,踩到块石头,脚一崴,没抬稳,身体歪了下,轿子里的新娘子也跟着倾斜,直直掉出轿子。 好巧不巧的,那新娘子正好倒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神女。 这是我见过最美最动人的女孩子。 她跟她手里拿着的山茶花一样,艳丽夺目,毫无瑕疵,眉目面容,就是自然鬼斧神工所孕育出来的。 因为那些人蒙着眼睛看不清,知道人掉了,但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山茶花又多又大,正好遮盖住我们的身躯,那些人自然看不到,就着急寻找,也不出声。 我看着怀里的新娘子,不自禁去摸了摸她的脸,很冰冷,她都摔倒了,也没半点动静。 “你醒醒……”我小声地喊她,还不断摇晃她的身体。 很奇怪,这么大的动静,她都没能醒过来。 我意识到不对劲,看她没有呼吸起伏,就去摸了摸她的气息,还有她脖子上脉搏。 “啊!”我惊呼一声,“新,新娘子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那群少年少女同时顿了下,慌作一团,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一样,纷纷低头。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个老奶奶,也蒙着眼,却能精确知道我在哪里。她跑到我身边,一把捂住我的嘴。 “你,你……不许胡说!”她的声音颤抖,手也在抖。 新娘子没有气息,身体僵硬冰冷,分明就是已经死了啊。 突然又猛刮起阵好大的阴风,夹杂着沙尘,那头传来男子震怒的声音,“谁死了?” 那群人吓得连连跪在地上,包括那个老奶奶,她战战兢兢地说:“是……” “嗯?我的新娘死了?” “没有没有,是,是前来送嫁的一个族人。生来体弱,没撑住。” “那我的新娘在哪?” “她就在这。” 我听得糊涂,那男子是看不到吗?怎么老奶奶骗他,他都不知道。 不过也是,我们在花丛里,那人应该是看不到我们的。 老奶奶小声威胁着我不许出声,她一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哆嗦着拿过新娘子怀里的一束山茶花。 她面色复杂,像是在谋划着什么,随即强硬地把花塞到我手里,“去,把花给那个人,什么话也不要说!” 眼下所发生的事,已经超出我这个年纪所承受的范围,我吓傻了,呆呆木木的,脑袋空白,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握住我的手,让我拿住那束山茶花,“快去!把这花交给那个人。否则,你会死在这里,出不去的!” 说完,她还使劲在我身上掐我一把,疼痛让我瞬间回过神来。 我又怕又慌的,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我应该是闯祸了。 在她的威胁下,我被迫披上女子穿的大红嫁衣,接过那束山茶花,鬼使神差地起身,跌跌撞撞朝那男子走去。 男子至始至终都是侧着身体的,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他也是蒙着眼睛的,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还有难以形容震慑力。 距离还有几米远,我就不敢再走了,眼睛盯住他看,他很高,很奇怪。 光是看侧脸,就能看出他的外表是何等的俊郎。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正身体,“你就是我的新娘?” 他身上的红太过耀眼,身上的气质太过非常,我跌坐在地,仍不忘记把山茶花给他,但不敢说话。 他扬起嘴角,轻笑了声,弯着腰凑近,拿过山茶花,语气戏谑地说:“怎么看着还是个小孩子?” 另一头的老奶奶说:“请神君恕罪,是,是我们为了如约举行婚事,故意谎报了年纪。” 我痴痴地凝视着眼前的人,这样浑身充满寒意,面若冰霜的人,竟然也会笑。 他手握住那束山茶花,手指转动,山茶花悬浮在他掌心中。 他低着头,看向我,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神君,这是你我世族定下的婚约,无法更改。她年纪是小,只需神君再多等几年便可。”老奶奶说道,声音中透着紧张。 “好。”他定了定手掌,一推,那束山茶花飘到我面前,随即穿入我的心口,消失不见。 我身体一个激灵,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笼罩着我。 我抬头看向他,眼睛忽闪忽闪的,他离我很近很近。 出于强烈的好奇,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伸手去抓他蒙眼的带子。 我要看看他的模样。 ------------ 第2章 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抓下带子的瞬间,突然间,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我的身体也瞬间失去支撑,轰然倒在地上。 “聘子为妻,此心不改。六年为期,守约莫忘。” 黑暗中,传来他最后的一句话。 …… 那次进山,活着出来的人,都说很古怪,没见过那么大的雾,连人都看不清,雾气十里连天,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样极端的天气下,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老天庇护连了。 同去的有十几个人,都是壮汉青年,就我一个小姑娘。 大哥说,他们在山里困了两天才能出来的,死了三个人,我是其中一个。 另外两个是意外摔死的,发现的时候是在山崖石头上,摔得头破血流。 唯独我,是在块平地上发现的,身上就些划伤,也没别的伤口,但就是不醒。 大伯他们把我背回了家,先是找了村里的老陆伯看,老陆伯拿不准,看我的样子不对头,让家人给我送到镇上的医院去看。 看了两天,镇上的医生说查不出来我的病因,建议是送到县里的医院去。 大伯他们也没犹豫,想着救我要紧,就赶紧回去家里筹钱借车。 然而我等不及了,当天夜里就没气了。 在祠堂停了三天的灵,我们那小地方,是流行土葬的,他们就把我葬进祖坟里。 这刚埋好土,那天的老奶奶就赶来了,不由分说就让大伯他们把坟给挖开。 大伯还以为老奶奶是疯子,故意来捣乱的,让大哥二哥给撵出去。 老奶奶却说:“她还没死,还能救。你们信我,就还能救回一命。不信的话,那就这样埋着。” 这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的,家里人一时也难以接受我居然这样无缘无故就咽气了,看老奶奶一副笃定的神情,就决定赌一把。 把我挖出来后,老奶奶就把我给背走了,不许家里人跟着,说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活生生的我给送回来。 果然,不出一个星期,我就完好无缺地回来了,回来不到两天就能下地活动。 对于这段经历,我也只是听太姑婆说的,期间具体发生什么,就无从知道。 太姑婆说,老奶奶把我送回来后就离开了,连姓名住处也没有留下,谢都不知道该上哪谢去。 至于在我死前的那段经历,我只和太姑婆说了,太姑婆却说我是遇上山里的瘴气,一时出现了幻觉罢了。 “就是场梦来的,不打紧,慢慢忘记就好了。”太姑婆轻抚着我的脑袋说,望着我的眼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记住了,以后都不能去那山林里,太危险了。哪怕是长大了也不能去。” 我乖乖点头,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那段场景,我也想忘记,可要忘记,该怎么做才能忘记呢? 对我来说,忘记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来神奇,自从我被老奶奶救活之后,原本我脸上长着块好大的黑色胎记,居然慢慢地消失了。 这块胎记,从我生下来就有。 家人说,这是随了我妈的。 我妈脸上就是有着这样的胎记,见不得人,更别提嫁出去了,熬到三十岁都没能嫁出去。 后来经人撮合,遇到了残疾的我爸,成了夫妻,生下我。 在我三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得就剩下墙了,我爸妈听人说外面打工能挣不少钱,一合计,夫妻两个就出去谋生了,把我交给大伯一家抚养。 他们这一走,就再没回来过,没有信,也没有电话。 像是消失在人间了。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村里人都说,我长得越来越不像我爸妈了。 以前在我身上,他们多少还能在我身上,看到我爸妈的影子,我的胎记,我的眉眼,甚至是我的性格,多多少少都随了我爸妈,笨拙木讷。 死过那一回后,我就跟脱胎换骨似的,不单样子变好看了,人也聪明了点,不像以前傻乎乎的。 二哥读书多,他说这叫福祸相依,我死过一回,命不该绝,这是老天爷对我的弥补。 “是长疹子了吗?怎么那么痒。”也不知道是不是开春的缘故,这阵子我心口那块地方总是发痒,特别是到夜里的时候,我光挠痒了,连睡觉都没功夫。 “阿缘,等会你去接羽羽。”大伯母吩咐说。 羽羽是她娘家侄女,刚上初一,早年爸妈离婚了,跟了爸爸,爸爸又外出打工,把她托给大伯大伯母。 趁着天还早,我出发去镇上,羽羽在镇上的寄宿学校读书。 今天星期五,学校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中,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铃声一响,一群群的学生涌了出来,我挨个看过去,“人呢?” 我正找着,忽然瞥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多山茶花,我捡起来,看着山茶花妖艳,刹那间,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紧接着,心口阵阵发热发烫。 我捂着心口,意识变得迷糊,两眼发黑,站也站不住。 “终于找到你了。” 某处传来这个冷冷的声音。 我立即看向人群中,一道黑色残影迅疾冲到我身边,用力握住我的胳膊。 “跟我走。”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努力睁眼想看清他的样子,可眼睛就是睁不开,脑袋也抬不起,就看到对方一身黑衣,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我是谁?怎么,连我都忘了?”他的语气还有些不爽。 我顾不上说话,挣扎着脱离他的束缚,偏偏他愈发用力。 “嘶……疼,你给我松手!” 慌乱中,我不小心碰到他怀里的东西,软软的,还会动? 还会发出声音,跟小猫叫似的。 他顾及着怀里的东西,我用力推开了他,我也踉跄后退几步。 “阿缘姐姐!” 我摇了摇头,再睁眼时,那个黑色身影不见了,放眼望去,人群中竟然没有他的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阿缘姐姐,你怎么了?”羽羽跑来问我。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出现幻觉了,可低头看到手里的山茶花时,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花啊?怪好看的。”羽羽拿过那朵山茶花。 看到这山茶花,勾起我不好的记忆来,再联想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赶紧把花给丢得远远的。 面对羽羽一脸懵逼的样子,我就说:“地上捡的,脏。” 晚上一家人吃晚饭,大伯说:“阿缘,我看了日子,下个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就把你和周铭的事给办了。” 我夹住菜的手悬在空中,迟疑了下,点点头,没说话。 三哥撇撇嘴,不满地说:“阿缘刚满十九,这年纪放在外面,也就是上大学的年纪,用得着那么着急吗?” 大伯母说:“你懂什么,这是你太姑婆早就给阿缘定下的,说一到年纪就嫁过去。” “为什么啊?还不能在家里留两年吗?” “女孩子家的,大了都得嫁人。阿缘跟周铭又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早点成家不好吗?” 三哥嘟囔几句,看我心不在焉的,“阿缘,你是不是还不想嫁的?” 我无奈笑笑,这事哪里由得我。 ------------ 第3章 定亲 那年我活过来没多久,太姑婆就领着我到周家去,跟周婶子商量,说要给我和周铭定亲。 没人知道太姑婆是怎么想的,要不是我那会年纪还小,只能定亲,她都想直接让我领证就住到周家去的。 虽然说我们这里也是流行先订婚再结婚的习俗,但都是一般年青男女看中之后,订婚走个形式而已,很少像我那么小就定亲的。 周家父母看我命大还能活过来,周铭也愿意,太姑婆还承诺说不要半分彩礼,想着这年头娶媳妇不容易,就答应了。 就因为定亲了,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太姑婆也不放我走,我在镇上读完高中就没再读了,毕竟要上大学的话得离开这里。 太姑婆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阿缘,你记着,等满十八,就立即嫁给周铭,知道吗?你不能有半点犹豫,你不嫁的话,我就是在天之灵,也不能瞑目的。” 没有人会拒绝将死之人的遗愿,更别说是把我带大的太姑婆,我含泪点头答应。 本来去年我就该嫁过去的,谁料周铭爷爷过世了,依照习俗,这一年周家是不能办喜事的,就推迟到现在。 “阿缘姐姐,你在很痒吗?”睡觉时,羽羽看我一直在挠痒,就问。 “是很痒。”我越挠越痒,给我挠精神了。 挠到半夜,我感觉挠出点什么来了,就拿着手电筒对着镜子照。 今晚上停电,不知道几点才能有电。 扯下衣服,看到我心口处的部位,赫然出现朵花,一朵十分逼真的山茶花。 又是山茶花…… 一瓣瓣红艳的花瓣占据着我的肌肤,和我的肌肤融为一体,像是我与生俱来就有的。 吹来阵风,把窗户吹开了,手电筒突然灭了,怎么打也打不开。 我摸黑去关窗,黑暗中,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来到我身边了。 “不要想着背叛我。” 不知从某处传来这个压抑低沉的声音,和下午在学校出现的那个身影的嗓音,一模一样。 是他又来了。 一片黑暗中,我身体一激灵,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 我撑着脑袋,眼前模糊,明明对方就在眼前,我却怎么看也看不清。 “你是谁……”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他说着,上手触摸我心口上的那朵山茶花。 他的手极其冰凉,仿佛指尖都在冒着寒气。 我的身体是热的,一冷一热,冷热互相碰撞间,好似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他还想再进一步抚摸,我本能地后退几步,连连穿好衣服。 “你,你不要过来。” “为什么?” 还为什么,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后退,想着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消失? 他大手捞过我的腰,凑到我耳边,语气暧昧缱绻:“你身上已经有着专属于我的印记,你还想嫁给谁?” 我先是一惊,他怎么知道我要嫁人的事?莫非他偷听了? 随即他说话的声音,惹得我耳朵痒痒,脸上温度渐渐上升。 或许是离得太近,切身体会到他身上的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搂得愈发用力,我踮起脚推着他的胸脯,明明我连他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却这样和他亲密,想想都觉得自己过分。 “你放开我!” “凭什么?” 我哽住,还凭什么?这种人是不讲理的,我懒得浪费口舌,索性攀上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阿缘姐姐?” 羽羽的这声喊叫,令我如梦初醒。 我伸手去摸前面,什么也没有,那人离开了。 如果说在学校面前看到他是幻觉的话,那此刻再见到他,那绝对是真实发生的。 可他来无影去无踪,不像是人…… 他不会是鬼吧? 那我这是中邪了? “阿缘姐姐,你在哪啊?好黑,我害怕。”羽羽说。 “不怕,等会就有电了。”我安抚着羽羽,显得心神不定的。 “阿缘姐姐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我怎么听到你在和人讲话的?” “呃,没有,是你听错了。” 后半夜来的电,我去上厕所时,才发现地上有朵山茶花。 看到它的瞬间,我心下发紧。 我这是沾染上花精了?还是这么个流氓的花精。 可建国以后不是不能成精吗?哪来的妖怪? 细想我这段时间以来,什么地方也没去,就待在家里,跟着大伯母做点手工活之类的,就是镇上也少去。 怎么就中邪了?不应该啊。 翻来覆去的,我就是想不通,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这一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回到了十三岁那年进山的事。 我把山茶花拿给了那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无论我怎么看,始终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几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让你从一个小姑娘长成大姑娘的。不要忘记我,我的小新娘。” 这话语气平淡中,又带着丝丝的眷恋不舍,还有期许。 这句话,从十三岁那年,穿透到如今的梦里。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同一个声音,还是他。 太姑婆不是说过,那山里我所遇到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如果不是幻觉,那个人又是谁? 我当年所经历的种种,究竟代表什么? 我撞见的那场婚事,新娘子明明已经死了,他为什么把我认作是新娘子呢? 那个老奶奶让我把那束山茶花给男子,不会是让我代替新娘子吧? “阿缘,起来没有?”大伯母进来说,“今天周铭在家的,你等下去把那篮子菜送他家去。” “我知道。” 大伯母边收拾着家务,边唠叨说:“人都是势利眼,当初你太姑婆给你定下这门亲事,说不要彩礼,周家一股脑就同意了。现如今周铭在镇上工作,算得体面,你在村子里没个正经的活,周家人,特别是他妈,肯定多多少少看不上你的。你过去后,手脚勤快点……” 我敷衍地点点头。 提着篮子来到周家,周婶子不冷不热的,勉强挤出抹笑容来,接过篮子,“阿缘来啦,阿铭还跟我念叨着你。” 听到我来,周铭赶忙出来,欢喜着说:“阿缘,你来了。” 他比我大上两岁,又是同在村子里长大,在我看来,他跟我三个哥哥是一样的。 当初太姑婆给我定下亲事的时候,我还懵懵懂懂的,对于结婚的定义,也无非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等渐渐大了,知道男女情爱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太熟悉了,我怎么看周铭怎么觉得他是我第四个哥哥。 要不是太姑婆定下的婚事,两家早就认定这门亲,周铭也拿我当做未婚妻,我实在是拒绝不得,要不然我真想…… 三哥昨晚问我是不是不愿意嫁,这由不得我是否愿意,我是无奈。 “阿缘,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吊坠项链。你看,喜欢吗?”周铭拿给我个首饰盒子。 “这得不少钱吧?别浪费钱了。” “送给你,多少钱都不浪费。我给你带上吧。” 不容我拒绝,他就取下项链,站到我跟前,要给我戴上。 他倾斜着身体,和我的距离不过两个拳头近,我浑身不自在,“我自己来。” “都快好了。” 他歪着头凑在我耳旁,我想到昨晚那个人也是这样靠在我耳边说话的,那种感觉奇妙又难以言说,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可以了吧?”我后退几步,摸着脖子,深感无措。 这才哪到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这样安慰自己。 周铭殷切德拿出零食糕点来招待我,跟我畅享着结婚以后的日子。 “我爸妈的意思是,等我们结了婚,就住到镇上去。你也不用工作,我的工资,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的。” “嗯。” 我就干坐着,听他讲这讲那,想着再待一会就能回去了吧? 他挨在我身边坐着,说话就说话,他突然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我咬牙忍着,都定亲了,这没什么的,摸摸手而已。 接下来,他从我的手背摸到胳膊。 我还忍,毕竟等结婚了,可不止这些的,就当提前习惯下。 看我不做声,他愈发大胆,从胳膊摸到肩膀,甚至还更进一步,想把我搂在怀里。 “哎呀,我那个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 我赶忙起身,发现我真的忍不了一点,好像有点抗拒和他亲密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这是头一回,不大适应? “什么事?”周铭笑着看向我,眼睛就没从我身上挪开过。 “呃,是羽羽让我给她买东西吃。我昨天接她的时候忘带钱了,给她馋的。” “那我带你们去。” “不用不用,三哥带我们去的。等有空我再来找你。” 以前还小真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吗?现在长大了觉得非要跟一个人硬凑在一起,真是难为人。 做朋友就还好,做夫妻得亲密无间的。 现在我还能逃避。等到了下个月该怎么办? 离开周家时,吹来阵怪风,把门窗都刮得摇摇晃晃的。 我眉头一皱,看向四周,风大了点,没什么问题吧? ------------ 第4章鬼又何妨 白天光线下,心口上的那朵山茶花,鲜明艳丽,熠熠生辉,比真花还真上几分。 我什么办法都试了遍,就是不能把山茶花给弄掉,无论我怎么洗怎么擦,就是弄不掉,除非把那块皮给割。 这花是不影响我什么,看上去也很好看,平添分独特的美丽。 可偏偏是突然间一夜就有的,偏偏会是山茶花,这很难不让我多想。 直觉告诉我,这朵山茶花,和那个神秘男人有关。 “阿缘,你去摘点艾叶回来。”大伯母吩咐说,“你三哥又不知道死哪去了,见天不着家的。你都嫁人了,他自己还没个着落,跟个二混子一样。” 我提上篮子去田里。 这会正是初春,田地里疯长着各种杂草。 我走过去摘,走着走着,突然间,我身体一顿,眼眸微动,灵光一现。 十三岁那年,那个男子曾把我送给他的山茶花,推进到我的心口中,山茶花消失不见,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时隔六年,那朵消失的山茶花,如今长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说着,深感无力。 好似从死而复生那年开始,我的命运,已经在冥冥之中不知被谁给安排好了。 别人都知道,唯独把我蒙在鼓里。 一边摘着艾草,一边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天就悄默默地黑了。 四下无人,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回去。 “阿缘。” 转身要走,听到有人在喊我,我愣了下,张望四周,这里除了我也没别人,是我听岔了? 不过这个声音听起来是真的熟悉啊。 “阿缘。” 继续走了几步路,又隐隐听到这个声音,我本能回头去看,什么人也没有。 还是我幻听了? 我好生纳闷,停在原地,准备要走时,又听到有人在喊我。 “阿缘。” 声音幽远空灵,好似是从某个深处之地传来的。 我转过身去,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她佝偻着身躯,提起我忘记拿的篮子,颤颤巍巍地走来,像以前那样念叨着:“你啊,忘性真大,又丢三落四的,别哪天把自己给弄丢了……” 她边说边走到我面前,把篮子交到我手里,又说:“看你手上的红绳都快烂掉了,我给你系上新的。记着,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取下来,得一辈子带着。好好保管来,这红绳可重要着呢。” 说着,她取下我手腕上戴了多年的红绳,换上新的。 在我双手双脚上,都系着一条红绳,戴了多年,早就褪色发旧,烂得不像样了。 她蹲下身,又给我脚腕戴上。 忙活完后,她像是劳累过度,身子愈发弯曲,说话声音越来越微弱。 “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说话说不出来。 “天黑了,该看不到路了,快回去。” 她催促着我,我傻傻地转过身去,却没有离开半步。 等我再回头时,她已经不见了。 田野广阔,夜幕侵袭,万物都变成黑漆漆的东西。 刚刚那个人,是,是太姑婆吗? 我怔怔看着手腕上崭新的红绳,猛然一惊,一股寒意席卷而来,可是太姑婆已经死了啊。 在前几年,她就死了的。 但她的身影,她的声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 没有人会认错养育自己长大的亲人,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可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再回来的?就只是为了给我换上新的红绳吗? 想着想着,泪水滴落,刚刚她出现的时候,我一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早就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又凭空出现了,我该怎么去面对? 二是习惯了,看到她出现的瞬间,我一时想不起来她是已死之人,就想着跟以前那样,听她唠叨。 “阿缘!你在那干嘛,回去吃饭了。”三哥来喊我。 回去后,我一心沉浸在见到太姑婆这事上,我不是不怕鬼,但如果是日思夜想的亲人的话,我是巴不得她能多多出现,鬼又何妨。 我很久很久没听到过她的念叨了。 “哎,阿缘姐姐,你买新的红绳了?为什么要戴着啊?周铭哥哥不是送过你手链吗?那手链多好看。”羽羽问。 “我也不知道。” 红绳是在我在我死过之后,太姑婆给我戴上的,说我死过一回,命比别人薄弱,需要用红绳来拴住。 一旦戴上红绳,是不能解开的,得时时刻刻戴着。 我也没敢解开过,这是关系到性命的事。太姑婆回来,就仅仅是为了给我换上新红绳吗? 到星期天下午,送羽羽回学校时,我特地在门口多待了会。 很奇怪,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了,我还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缠着我。 经过我浅浅的分析,推测他应该是不会害我的,否则以他这神出鬼没的本事来看,他要真动手,我是没活路的。 想着事,我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迎面匆匆走来个人,撞了我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连道歉,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就是这一眼,给我整不会了。 本来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够多了,怎么遇到的人还一个比一个古怪。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快回到村子时,看到周铭缩着身体,缩着脑袋,走路摇摇摆摆的,面色还发青?他没事吧他? 他这个样子,还不如我昨晚看到的太姑婆。 “你病了?”我问。 “没,没有。”他哆嗦着。 “你都这样了,你还没病?” “就是着凉了,我去找老陆伯拿点药。” 我想了想,就跟他一起去,老陆伯住得有点远,以他这个状态,我害怕。 老陆伯是皱着眉头给他把完脉的,我不安地问:“老陆伯,他还有得救吧?” 老陆伯摇摇头,“啧,说不出来,他的脉象虚浮,犹如无根之萍。这样的脉象,本不该是他一个青壮年能有的。” “那是谁能有的?” “将死之人。” “将……”我哽住,看向在门口蹲着的周铭,心下咯噔,“啊?” 下一刻,就听到咚的一声,周铭倒了。 ------------ 第5章是他又来了 周铭这病,病得突然,病得蹊跷。平日里强壮如牛的人,前几天还什么事也没有,怎么说病就病的? 老陆伯说,与其说这是病,不如说周铭八成是沾染到什么不该沾染的东西。 周铭眼下发青,面色发白,嘴里说着糊涂话,意识模糊,却诊断不出来是什么疾病。周家人把他带去镇上医院看,没能看出什么来。 这点倒是跟我当年一模一样。 问题是周铭哪也没去,就好好待在家里,怎么就染上这样的怪病? 周家父母生怕周铭随时会死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一直问我当年救我的那个老奶奶住在哪里。 “婶子,这个我是真不知道,那时我还没醒来,人就走了,就连太姑婆也不知道的。” “哎呀,医生说不知道怎么救,你说不知道人去在哪,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家阿铭……万一阿铭没你命大……”周婶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不甘心地瞥了眼我。 我表示无奈,不是我不帮,是我真不知道啊。 看着周铭这样备受折磨的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大家伙七嘴八舌说着既然医生看不出来,那就是玄乎上的事了,得请个大师来看看才行。 在回去的路上,路过片树林时,吹来阵阵山风,吹落一地的树叶沙尘。 我不自觉朝树林看去,黑暗不见底,没有半点光。 “呜呜呜……” 要不说我这段时间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总是出现幻听幻视的? 我停下脚步,听到那树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啼哭声,像是婴儿的。 那树林就没人会住,别说是婴儿了,就是大人,也不会大晚上跑去的,这不是有病吗? 都说好奇害死猫,我犹豫了下,还是回家吧。 在我走了几步路,就感觉背后一凉,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我僵硬着脖子要回头,一双惨白且指甲发黑的手悄悄攀上我的肩膀。 不等我反应,一张全是头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啊!” “嘿嘿!” 我闭眼尖叫,却听到声声的憨笑,还有点耳熟。 我慢慢地睁开眼看,松了口气,“哎,玉静姐你吓死我了。” 还以为我真那么邪门,能遇到鬼,还好是玉静姐。 不过此刻的玉静姐披着长发,身穿宽松的大衣,不露脸,又在大晚上悄悄摸摸出现,这谁能分得清她跟鬼。 “嘿嘿,又吓到你了。”玉静姐走到我身边,直勾勾上下打量着我,冷不丁笑了起来,指着我说:“是你,就是你!” 我被吓得还没缓过来,知道她向来疯疯癫癫的,懒得搭理她。 “是你害了周铭!”她痴笑着说,“过不了多久,周铭就会死去,你就成了寡妇。” “你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问。 “周铭会死,他会被你害死,你个害人精。” “哎你……” 她说着就蹦蹦跳跳地离开,嘴里还念叨着这句话。 什么叫做周铭会被给我害死?天地良心,我可没给他下毒。 玉静姐是我们村里的疯子,年轻的时候让男人给骗了,还没结婚就怀孕了。这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少不得指指点点的。 玉静姐的父母又是个爱面子的人,为了这事,一家人整日争吵,没个安生日子。 最终,在玉静姐生下的孩子夭折后,玉静姐疯了。 疯子嘛,就是说话办事,跟常人不同。她平时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说些有的没的,也没人会在意她说什么。 可偏偏今晚周铭性命难保,她却说是我害的?这是她无心说的,还是有心说的? 为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硬是睡了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就在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之际,隐约中,我感受到吹来阵极具冲击力的风。 下一秒。 我身体一激灵,感受到有什么重物压了上来,虽在我承受范围之内,我却有种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 很奇怪,我像是处在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线中,我自己是没睡着的,意识也清醒,可眼睛就是睁不开,身体也动弹不得。 “哼,以为用这些雕虫小技就能躲开我了?既然不愿意,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可没有逼迫你同意的。” 一双冰冷的大手按住我的手腕,和那晚冰凉入骨的触感一样。 是他又来了。 我感受到我是被他束缚住了身体,就使劲挣扎,“你,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那些话,怎么那般莫名其妙的。字我都认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还不如玉静姐说话呢。 “我说过,不要想着背叛我。当婚约定下那刻,你我都没有反悔的机会。你先是想毁约,如今又想逃离我,你究竟想怎样?” 隔着看不见的障碍,我能清晰感受到他是有怒气的,而且这份怒气,还是因我而起。 听他这句话,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这不应该啊,我又不认识他。 从他这副口吻这副态度,事情已经够明显,他确确实实就是我十三岁那年遇到的那个男子。 他找来了。 他把我当成他的新娘了。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初老奶奶明知在新娘子已死的情况下,隐瞒了实情,让我代替新娘子。 他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当做和他定婚的人。 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 “你听我说,我真不是和你订婚的人……”我急急说,许是太慌了,我脑袋和嘴巴都不好使。 “你是说我认错了人?” “对对对……” “呵。”他冷笑了声,“当我三岁小孩吗?谁会认错自己的新娘?再说,你身上,有着独属于我的印记。全世间,只有你一人,我怎么会认错。” “印记?” 我想到心口上的那朵山茶花,原来竟是他给我的印记,怪不得怎么弄都弄不掉。 等等,印记弄不掉,岂不是意味着我要永远有着他的印记。 “还有。”他离我又近了几分,好似凑到我耳边,幽幽地说:“你不嫁给我,你会死。” 这语气,一半是威胁,一半是逗弄。 ------------ 第6章红绳不见了 “你!”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把我气得不行。 跟他解释,让他理解这件事本身是个误会,怕是比登天还难,他只会觉得我是在故意骗他。 万一让他知道我是个代替品,按照他这个暴躁的脾气来看,我估摸着会死在他手里。 何况这件事,我也是被动卷入,被动知道的。 我也很无辜。 我跟他解释是行不通的,他也不会信,得让当年那个老奶奶出来说明白才行。 我也是不明不白就让老奶奶给卖了,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以前我没有找来,是信守六年之约,而不是你们光凭这些就能阻挡我来的!”他语气发狠,握住我的手腕愈发用力。 “疼……”疼得我想骂人,但也只是暗暗在心里骂上几句罢了,我是惹不起他的,盘算着要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劫。 短短几天,他找上门来的次数,比周铭还频繁。 “我告诉你,你是躲不掉的。”说着,他的脑袋凑到我肩膀上,气息喷薄而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要!” 就在我以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时候,我也满脑子想着如何才能让他放过我,突然间,手上没了束缚,他松开了我。 同时,双手双脚上掠过丝丝凉意,身上的那股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缓了十来分钟,我能睁开眼了。 此时天已微微发亮,窗外传来鸡鸣狗叫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腕上,太姑婆为我新系上的红绳不见了,脚腕上的也没有。 我转头,瞥见门口地上放着的一株新鲜山茶花,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像是刚摘下来没多久的。 我捡起,看着手腕上空空,想着他说的话,信息量还挺大的。 太姑婆说红绳是用来拴住我的命,怎么在他嘴里,成了躲避他的工具? 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何来躲避这一说? 不对不对,这其中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他应该对我是没什么隐瞒的,次次来找我,都是为的六年前结下婚约的事。 就是不知道太姑婆和那个老奶奶,还瞒着我什么事。 太姑婆是没法问的,就盼着那个老奶奶还能尚在人世,能让我问个清楚,否则我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可是说了,不嫁给他,我会死。 我是真信了。 我起身出去,“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 低头一看,是颗拇指盖大小的半透明状缘珠子,珠子里面,是闪闪的光状,还佩着流苏,看着不像是寻常的东西。 得,他离开就离开,还给我落下点东西。 家里人也在为着周铭生病的事,忙前忙后。 三哥看我不大上心的样子,背地里问我:“阿缘,不是我说你,你不想嫁给周铭,也不能盼着他死吧?” 这给我整无语了,“我哪里就盼他死了?” “看你这样,也不担心。幸亏是在家里,要是让周铭他妈瞧见了,得说你没良心。” “那我又不会看病,瞎担心也没用。” 玉静姐说的那句话,犹如根利刺,扎在我心上。 周铭这病,我也觉得和我脱不了关系的。 会不会是……早在周铭突染怪病时,我就生起这个念头了,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我又一时忘了问。 那个人每次出现,都是在我睡觉时或者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能应对就已经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别的事。 偏偏就只有他来找我的份,没有我找他的份。 三哥是不大赞成我这么早就结婚的,说以后日子长着呢,也看得出来我对周铭并没有过多的男女感情。 他嘀咕着:“嘿,你说太姑婆也是,当初好好的,非得给你定什么亲,害得你就只能窝在这个小地方。” 我摇摇头,“唉,谁知道呢。” “要我说,肯定救你的那个老奶奶对太姑婆说了什么,不然太姑婆好端端的给你定亲干什么。” “那老奶奶对太姑婆说什么了?” “不知道,她把你带回来的时候,跟太姑婆说了一晚上的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时候你还没醒。第二天人就走了,我们问太姑婆,太姑婆却说没什么。嘴上是说没什么,行动是有点反常的。” “哪里反常?” 三哥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向我,“就给你定了亲啊。” 我不信,“没别的吗?” “没了。” “你可真会跟我浪费时间。” “阿缘。” “干嘛?” “你不好奇,你爸妈到底去哪里了吗?” “嗯?” 我一顿,困惑地看向他,他冷不丁突然提起我爸妈的事来,我有些无措。 他和我只差了几岁,对于我爸妈,其实他也没有多少印象的,但比我好一点的是,他们兄弟都是我爸带大的。 三岁的年纪,不足以让我留下对他们的记忆。可以说,我是通过家人亲戚,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他们离开时,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一张照片。而我,是他们曾经在这世上存活过的唯一凭证。 提起这事,我止不住地落寞,失落地说:“那么多年过去了,再好奇又能怎么样?” 十六年了,他们也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何况还有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这么久都不回来,也没有半点消息,十有八九是…… 三哥话锋一转,“大家都说你爸妈多半是出事了,但我听到,那个老奶奶对太姑婆说过,你一死,是能换来你爸妈平安的。” 我听懵了,“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我就听了一耳朵,说你那次死,是命中注定的,谁知道生了变故,让你又活了下来。同时,你那一死,你爸妈会因你的死而化险为夷。照那老奶奶的意思就是,你爸妈还活着的。” “啊?我的死,跟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我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又气又无奈的,直追着他问:“有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那么久你才说,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啊。快说,你还知道什么?” ------------ 第7章漂浮的人影 他连连说:“不是,你听我说,那我就是随便听来的,谁知道我有没有听岔?再说了,那时我也才十几岁,懂什么。我就是现在想起来,跟你说声。真真假假,你得问那个老奶奶才知道了。我想,她能救活你,肯定是有大本事的,她应该是能算得到你爸妈的事。” 我不禁深思起来,他是偶然听那老奶奶和太姑婆说起的,那太姑婆必然是知情的,她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其他事要瞒着我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件事也要瞒着我?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傍晚时分,本是家家户户忙着做饭的时候,却格外平静,都聚到周家看热闹去了。 周家很快就请来风水大师来看,这会正在做法事驱邪,场面颇是壮观。 我跟大伯母去看了眼周铭,他还是那副状态,感觉死是死不了,就吊着口气,不上不下的。 是沾染脏东西的话,那解铃还须系铃人,也不知道那风水大师管不管用。 大伯母还念叨着:“唉,好好的,怎么就惹上这种邪门事了。也不晓得周铭有没有你的好运气。” 因为去看望周铭,耽搁了时间,我吃完饭忙完,差不多是十一点多了,还没洗衣服。 家里衣服都是我洗的,我早上起不来,就晚上摸黑洗。 我蹲在井边埋头搓衣服,抬头喘口气歇会,瞧见前面有个朦胧人影,像是双脚不沾地,漂浮在半空中的。 我揉了揉眼睛,安慰自己不要慌,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再看去,人影还在,看大概,是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她冲我笑了笑,嘴里说着什么,但离得远,我压根听不到。 许是经历过太姑婆的事,对于这些反常不合理的现象,我接受度还挺高的,震惊归震惊,但还能接受。 她笑了笑,便转身飘走。 我觉得这人眼熟,记忆中应该是见过的,就是一时半会记不起来。 不知为何,看她飘远,我放下手里的衣服追了上去。 她也似乎是在故意引我出来的,她飘得不快不慢,离我不远不近,让我刚刚好能看得到她,却又无法靠近她。 最终,她在河边杂草丛生处停了下来,仍旧看向我。 给我累的,弯着身子直喘气。 这时,借着月光,我看到水中只有我的倒影,没有她的。 她不是人。 我意料到了,管她是什么都好,起码是善意的,我能感受得到,她并无恶意。 “你来了。”她淡然微笑着。 “嗯。我是见过你吗?”我问,好熟悉啊。 “你先前是见过我的,我是第一次见你。” “我见过你?” 她点点头,“我们的渊源颇深,我来,是有事要和你说。” 我不解,“什么事?” “我命薄,早早逝去,奈何身上承担了太多的责任。我这样匆匆离开人世,心有不甘,也是着实放心不下。你既然代替了我,就请你连同我的责任一般承担下去。” “啊?不是,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代替了你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还有,他来找你,你是逃不掉,躲不得的。只是不知道,你本是凡人肉躯,要如何去承受。” “嗯?” 是我脑子不好使了吗,怎么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明白呢?是她说得太玄乎了吗?“你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事,我又不懂。” 她含笑道:“以前,你是你,我是我,但如今,你是我,我是你。” 说着,她身影变得愈发朦胧模糊,渐渐消失。 好家伙,就不能让我碰上件正常事吗? 这下子好了,连人都遇不上了。 回去时,我隔着远远的,就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正从我家附近偷摸离开。 不会是小偷吧? 可我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能偷啊。 前几年大哥结婚,在镇上安家,大伯夫妻把大半家底都掏出去了,如今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台老式电视机。 回到房间,东西都没少。 出去这一趟,我更睡不着了。 我是什么天选之人吗?怎么感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冲我来了。 到第二天早上,大伯母让我和三哥去镇上,给大哥家送鸡蛋蔬菜什么的,足足有两蛇皮袋。 刚把东西放到大哥家,三哥说不见就不见,估计又是躲哪里去打游戏了。 大哥不在家,就大嫂和小侄子阳阳在家。 “阿缘,周铭没事吧?我听你大哥说,你们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病了?”大嫂关切地问。 “这我也不大清楚,好好的就病了。” “你也是,不着急。” “那,那我也急不来。” 说了没几句,大嫂正好有事出去一趟,让我看着阳阳。 阳阳两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屋子不大,他也能东钻西爬的,管不住半点。 想着他该忙累了,我便去厨房给他弄点吃的。 就那么几分钟,一出来,人不见了。 “阳阳!” 给我下得六神无主,不会让人贩子给抱走了吧? 我正要出门去找,却突然停下脚步,警备地审视着一位不速之客,“你是谁?把阳阳给我!” 眼前出现的陌生男子,手里抱着阳阳,他还笑着逗阳阳玩。 我眉头一皱,觉得此人眼熟,想起前几天我似乎看到过他,就是那天撞到我的人。 他神情淡然,明明外表看起来很是和善,却让人感觉到不适,他是有目的而来的。 “跟我走一趟吧,许姑娘。” “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要跟你走?” 他低头笑了笑,用力抱着阳阳。 他这是在威胁我。 “好,好,你别乱来,把阳阳放下,我就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 我接过阳阳,心中忐忑不安,但看着男子虎视眈眈的模样,我是没有选择的。 等大嫂回来,我借故有事出去。 那男子还说:“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是有人想见你一面。” 我们?除了他,还有谁? 跟着他,往偏僻山林中走去,我那叫一个慌,偏偏又逃不掉。 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他停下了脚步。 ------------ 第8章妖族神君 “这是哪?” 话音刚落,从山洞里走出一位头发苍白,服饰独特怪异的老太太,虽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少,双眼炯炯有神。 她盯住我,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娘,好久不见了。” 我一惊,多年前尘封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中,我如鲠在喉,想说话说不出来。“你,你是……” “一转眼,你都那么大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明明是救我一命的人,明明是我苦心想找到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却想后退,不想面对。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质问她。一时间,又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她率先说:“我想,你也知道些什么了吧?他已经找来了,对吗?” 这提醒了我,我立即发问:“你让我代替了新娘子,和那个人定下婚约。他把我当成新娘了,你快和他解释清楚。” “不是把你当成新娘了,而是你就是他的新娘。” “为什么?分明是你当初让我代替的……” 她眼中浮起丝丝怒意,“是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不是你,谁能知道新娘子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是无意撞破,可再怎么无意,也得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你知道,那场婚事,对我青罗部族意味着什么吗?” 她越说越大声,怒气也随之增长,“仅仅是你那无意的举动,险些让我们青罗部族不保!让你代替,这算是你对我们的弥补,而不是我们在利用你。” 我一时梗住,说得很有道理,我好像无法反驳。 毕竟我不是他们,也无法知道那场婚事对他们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只知道,我确确实实是毁了那场婚事。 “那也不能……”我小声说,“那你们好歹跟我说一声。” 她冷笑了声,“跟你说什么,你一个小姑娘,能接受得了这些事?再者,我已经替你安排好,只要在他找来之前,你跟别人有夫妻之实就行了。这场婚约,那就是不做数的。” 说罢,她想到什么,眼睛犀利地盯住我打量,又一把抓过我的手,“你还没嫁人?还没破身子?” 我顿时脸颊发红,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没有。” 她倒吸口凉气,显然是被气到了,“我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你的长辈,让你必须在成年之时就嫁人的,怎么你不听?” 我豁然明白,原来是她跟太姑婆这么交代的,怪不得太姑婆早早就给我定下婚事。 不是,是她让我代替新娘子,跟那个人结下婚约的,怎么转头又让太姑婆催促我赶紧结婚,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就一个人,还能跟两个人结婚吗? “你不想死的话,就尽快和其他人结婚,不结婚也行,先破了身子。只要你不是完璧之身,就好办了。” “为什么?” “你不想摆脱那个人吗?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摆脱他?他找上我了,我还能摆脱他?” 她解释说,当年让我代替,属实是无奈之举,更是逼不得已,这关乎到青罗部族的生死存亡。 即使新娘子已死,这场婚事也必须进行下去。 她说,和我定下婚约的人,是妖族神君微生弥。 微生氏族最看重忠贞,夫妻间只忠于彼此。因此微生氏族一般只有丧偶,绝不会心生二心另找别人。 微生弥和我定下婚约,终生也只会认定我一人为妻。 但如果我背叛微生弥,和别人成为夫妻的话,他自会主动退出,从而放过我。 “是吗?”我怎么不信呢?我这还没结婚,微生弥就已经找上我,话里话外就是提醒我不要背叛他,还对周铭下手。 如果我真和别人结婚,以他的脾气来看,我还能有活路吗? 他可是说了,不嫁给他,我会死的。 “当然是了。你本是凡人之躯,是无法承受他们妖族之气的,你一旦嫁给他,是会死的。这世上,能嫁给妖族的凡人,也只有我们青罗部族的族人。” 说到一半,她转头认真地看向我,“当务之急,你得找个男人破了身子,无论是谁都好。这也是唯一能救你自己的办法。” 我听得更一头雾水,“等等,我嫁给他,也会死?” “这是自然,你们并非同类,你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承受他妖族之气?结为夫妻,气息相和,你是撑不住的。” “嗯?” 我忽然意识到我太天真了,谁的话都能信。微生弥说我不嫁他会死,老奶奶说我嫁给他,也会死? 合着左右我都难逃一死了? 我就那么容易死是吗?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周铭还吊着口气呢。好在老奶奶出现也及时,周铭还有得救。 我还没开口,她便猜到了,掏出一粒药丸,“服下后,不出三日,就能没事的。等人一好,你即刻圆房,再等不起的。” 我接过药丸,半信半疑的,还想再问什么,她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刚转身要走,她又说:“回去后,在你房间外的西南角,有个东西,挖出来烧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都是怔怔愣愣的,事情太多,我得慢慢消化一下。 微生弥和老奶奶的话,我该信谁的? 从老奶奶宁愿隐瞒新娘子已死,让我代替,也要继续和微生弥的婚事,由此可见,微生弥对他们青罗部族,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得罪不起,甚至可以说是依附的地步。 论理,老奶奶是没必要阻止我嫁给微生弥的,完全可以将错就错,可她还是阻止了。 但同样,微生弥也没有理由欺骗我的,我又没什么好骗的。反正他威胁我,不许我背叛他的语气,是半点不惨假的。 去到周家,看到我来,周婶子神情怪怪的,不敢直视我,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那个,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趁着没人,我把药丸让周铭服下。 略坐了会,我就回家去,想起老奶奶的交代,在房间外的西南角,发现土地是翻新过的,明显被动过了。 我试着去挖,果然挖到了个东西。 ------------ 第9章怪异的祖孙 是个巴掌大的稻草人,有头有尾的。 背面上,歪歪扭扭用红色笔迹写了两个字。 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是:许缘。 “好家伙,谁那么缺德,要诅咒我?”我嘀咕着。 一细摸,稻草人里面还藏了几根针,都快把稻草人刺穿了。 再看那个坑,还有个小红布包,包着的是杂物,几撮头发,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我的。 按照老奶奶所说,我先把东西给烧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那么阴暗,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来算计人。 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谁啊。 夜深人静之时,我回想着这阵子以来遇到的怪事。 从微生弥出现开始,各种事端便一桩接一桩的,应付都应付不来。 照老奶奶说,要想摆脱微生弥,我嫁给别人就行,可我觉得不行。微生弥不傻,他能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别人吗 但除此之外,暂时又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摆脱他。 他是妖,我是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道不同,还不相为谋。 何况是做夫妻呢。 转念想想,我和周铭虽然都是人,可心意未必相同。 要不是这是太姑婆早就定下的,我想,我还真不一定会嫁给周铭的。 一夜无眠。 早起,大伯母说三哥又一晚上没回来,跟大伯唠叨说:“一去镇上,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在镇上又没工作。阿缘都快嫁人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还吊儿郎当的,不着调。” 大伯说:“还不是你惯的,小儿子,说又不靠他,该他怎样就怎样。” 他俩说归说,还不忘让我去把三哥找回来。 去了趟镇上,三哥没找到,想着我还没问清楚老奶奶,关于我爸妈的事,索性又绕道去找那老奶奶。 昨天那个男子带我去的时候,我生怕被拐,悄悄把去路给记住了。 不过奇怪,我明明是按照原路去的,分毫不差,都去到山洞了,却是洞去人空,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没办法,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喂,小姑娘。”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一看,后面梧桐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个拄着拐杖的驼背老大爷,老到连牙齿都不剩几颗,满脸的褶皱。 我张望四周,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他。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我也没过去,就原地问:“大爷,你有事吗?” 大爷耳背,听不清我说话。 想了想,我还是走过去,但没靠近他。 他指着篓筐,一副可怜的模样,哀求道:“我们爷孙俩走累了,又渴又饿的,我这把老骨头,实在背不动我这孙女了,能不能麻烦小姑娘你,替我背她出去。” 我这才发现,篓筐里还窝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眯着眼,睡着了。 就是这小女孩,看起来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肤色很白,白到发暗,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嘴唇发紫,看起来毫无生气。 如果不是这会是大白天,我都要以为活见鬼了。 大爷看出我的困惑,忙说:“嗨,她常年病着,身上自然没什么血气的。你不会嫌弃我这个小孙女吧?” 我讪讪地摇头,哪能说什么。 大爷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小女孩往我身上背着,他拿着篓筐,说家就在不远处。 每走一步,我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偏偏都背上了,我也不能半路放弃吧。 还有,这小女孩是真的体寒啊,身上没点热乎气,哪哪都冰冷的,什么病能病成这个样子? 大白天的,我总不能还遇上别的东西吧? 走到一处阴翳树下,那小女孩似乎是睡醒了,圈住我的脖子,把脑袋蹭到我的肩颈处,惹得我痒痒的。 “丝丝……” 冷不丁的,我仿佛听到了蛇发出来的声音,离我很近很近。 近到就像是在我耳边发出的。 我看了下地上,没蛇啊。 下一刻,背后的小女孩身体一震,发出声尖锐鸣叫。 就是她这声音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个七八岁孩子应有的,反倒像是大人才有的嗓音。 “怎么了?”我回头问。 “嘤嘤嘤……”她把头埋在我背上,不出声。 “没事,不用管她。”大爷神情复杂,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直觉告诉我,这爷孙俩不对劲。又是在这荒凉没人的地方,我心里不大踏实,还是远离为妙。 我想也没想,就把小女孩给放了下来,大爷用篓筐给接着。 “小姑娘,我们还没到家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这送一半不送一半,算什么?”大爷略有些不满,完全没了刚刚求人时卑微的姿态。 “算我没良心。那个,我急着上厕所,就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我是边说边跑的。 彻底出来后,看到有人,感受到太阳暖暖的,我松了口气。 也是怪了,在那林子里,也有太阳晒着,可在遇到那对祖孙后,就感觉哪哪都阴阴凉凉的,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三哥是在下午,趁着大伯大伯母都不在家,才偷偷摸摸跑回家的。 我擦着桌子,念叨他:“你还知道回来啊,早上我还去镇上找你……” 他不耐烦地听着,突然间,他喊住:“你别动。” “干嘛?” “你先别动。” 他起身,走到我身边,在我背上,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拿起一片瓶盖大小的白色鳞片,递给我看,“这是什么?” 我接过来一看,“我怎么知道?” “在你头发上找到的,你去哪了?山里?” “没有啊。” “这么大的鳞片,还是头回见,得是什么动物的鳞片?” “怎么会有鳞片的?” 我摸着后背,仔细回想着,我今天除了去找那老奶奶,也没去别的地方。 这鳞片又正好是落在我的头发上,我怎么会没有半点感觉的? 不会是那小女孩偷偷放在我头发上的吧? 三哥对着阳光,研究那块鳞片。 许久,他嘀咕了句:“像是蛇的鳞片。还是大蛇的鳞片,一般的小蛇也长不了这么大的鳞片。” 蛇? 我想到了我听到的蛇声,却又没发现有蛇。 不会是…… ------------ 第10章动怒 不得不说,那老奶奶给的药,确实管用。 两天的功夫,周铭就恢复如常,能吃能喝,跟个没事人一样。 那老奶奶也是料事如神,连我房间外面埋了东西也一清二楚。 照这样来说的话,我爸妈的情况,她肯定知道,说不定我还能借此机会找到他们。 我去探望周铭,周婶子突然变得客气,没之前那样随意怠慢,反倒是拘谨客气起来,和我说话也不大自在。 “你们聊,我去镇上买点肉回来,阿铭病的这几天,太耗身体了。阿缘,你也得好好补补身体,太瘦了。” 说着她挽上竹篮就出门去,留下我们两个。 可能是春天来了的缘故,加上我们快结婚了,周铭多少等不及了。 聊天聊的好好的,他忽然靠近,攀上我的脖子,深情款款地说:“阿缘……” 我试着去退开他,他反而更靠近过来,“阿缘,你是不愿意和我亲近吗?我们定亲都多少年了,我就牵过你的手。不像其他人,什么都能做了。” 我面露难色,这话我还真没法反驳。 可事实上,强扭的瓜不甜。 我从身心上,都是抗拒和他亲近的,勉强不来。 我握紧拳头,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去适应。 那老奶奶说了,只要我和别人结婚圆房,微生弥就会放过我的。 反正这事迟早都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就忍忍吧。 看我不再拒绝,周铭更进一步,搂住我的腰身,整个人靠到我身上来。 这一刻,我心中直打鼓,忐忑不安,有种犯下大错的恐慌感。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的是微生弥说过的话。 我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模样,但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 这句话回响在我耳边,渐渐的,愈发真实。 明明是我脑海里回荡的声音,怎么此刻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亲口说的。 我感觉不对劲,赫然睁眼。 下一秒,一阵大风从门外刮进来,吹动门窗摇摇摆摆的。 像是风动怒了。 “不行!” 我意识到这哪里是风动怒,简直就是微生弥动怒了。 我用力推开周铭,赶紧追了出去。 凭借某种感知,我朝某个方向追了出去,追了很久,在棵松树下停住脚步,跑不动了。 “唉,人呢?”我连连喘气,感知到他就是在这的。 正当我四处找寻时,面前突然出现团团的黑气,滚滚而来。 在这些黑气中,从容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 看到他的刹那间,记忆把我带回十三岁那年,我拽下蒙住他眼睛带子的时候。 时隔六年,我终于看到他的容貌了。 带子落下,映入眼前的是张清俊的脸庞。 一袭黑色长袍,衬托出肌肤白得夸张,眼眸明亮,却又仿佛能摄人心魄。 一举一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气魄与震慑力。好似天上的神仙人物,高贵又冷傲。 何为生人勿近,大抵如此。 偏偏正是这么个人,居然会缠着我不放。 无论是十三岁那年,还是现在,看到他真面目的瞬间,我还是久久反应不过来。 一是惊叹于他的模样,二是被他的气场所震撼。 果然不是寻常人。 不对,他也不是人。 没等我反应,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他快速朝我走来,伸出手,一把将我按在树干上,“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按住我的脖子,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哪还有解释的机会。 他力气太大,我也挣脱不得。 我也放弃了,我就不信,他真能弄死我。 看我任由他处置,他眼中的怒气消散了点,转而浮现丝心疼,随即他抽回手,发问:“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因为窒息感太过强烈,我一时没力气支撑,倒坐在地上。 他还不肯放过我,弯腰捏住我的下巴,难掩的愤恨,“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诉过你,不要背叛我。怎么,转身就跟别的男人欢好,当我是死的吗?”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奶奶跟我强调说他们微生氏族,一向最看重夫妻之间的忠贞了。 幸好我推开了周铭,我要没推开,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老奶奶说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耐不住寂寞,勾三搭四吗?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哪点比不上他?” “他,他是我未婚夫啊。” “未婚夫?那我是什么?” 他越说越气,捏住我的下巴也越用力。 在绝对力量面前,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 我默默拿开了他的手,保住了我的下巴,“你听我说,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我和你也定婚的事。所以……我真没想过要背叛你。” 他冷笑几声,显然不信。“好一个不知道也和我定婚的事。当年,若不是看在你尚且年少,我早就把你带走,而不是让你在外面勾搭男人!你还有没有半点羞耻心,青天白日就……” 接下来的话,他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当然,我也没好意思听下去。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多年前就定婚的未婚妻,不来找他,反倒还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这换谁谁能不生气。 但在我的角度上看,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个并非同类的人定下婚约,而且对方还来缠着我不放,我要躲避他,这也无可厚非。 我倒是想解释什么,可事实都摆在眼前,他能信才怪。 我也是受害者啊。 老奶奶让我代替没和我说,太姑婆给我和周铭定婚,也没问过我将来是否愿意。 我知道,让我嫁给周铭,是为了摆脱他,可他又不是傻子,是不会放过我的。 “是你让周铭生了场怪病?”我小心地问,“哎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能不能别牵扯到别人?” 我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了,我是真怕他会弄死周铭,他像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他来劲了,“别人?你跟他那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别人?” ------------ 第11章跟我走 我无奈扶额,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吗? 我承认,我之前对他的声音有点大。 他,我是真真得罪不起,就这一件事情,我感觉在他那里,就已经是死罪一条。 他之所以还没杀我,完全是看在我是他的未婚妻的份上,周铭就不一定了。 他能害周铭一次,也能害周铭两次三次。 “我的错我的错,你跟我算账就行,别对周铭下手了。我跟他定婚,完全是家里长辈做主的,我也是不愿意的,他是无辜的,你先放过他行不行?” “你为了他来跟我求情?” “不是为了他,是我觉得,没必要伤害他。” “那就有必要伤害我?” 他这嘴上功夫当真是一流,我说又说不过,又不是他的对手,我败得一塌糊涂。 他也懒得多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要我放过他,可以,前提是别让我在他身边看到你。还有……” 我连连点头,“还有什么?” “跟我走!” “嗯?为什么?” 他不多说,直接把我拽进那团黑气中。 紧接着,我什么都看不到,眼睛也睁不开。 …… 再睁眼时,是漆黑一片,仅有淡淡的光线。 我是躺在张石床上的,周遭没什么东西,特别简陋,像是原始人生活的地方。 我懵懵地摸索着,想走出去,就看到黑暗中走出一身黑的微生弥,他阴沉地盯住我看,好似要把我给活吞了。 “这是哪?”看到他来,我又怕又安心的。 “我的地盘。”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 “你记性还真是差,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听到这里,我防备地退到石床边上,“那,那你要做什么?我要回去。” 他自顾自地坐在一旁,悠悠地说:“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老话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在哪,你就得在哪。” “可是我还没嫁给你。” “我算了下,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我是彻底败给他,真想告诉他,我不过是个代替品,真正的新娘子已死,就不能放过我吗? 他也是个认死理的,谁和他定亲,他就认定谁,也不管喜不喜欢。 实在没辙,我只能服软,“你能不能给我个时间,让我缓缓。我,我一时间还不大能接受你的存在。我不回去,我家里人会担心的。” 他满不在乎,“这容易,我这有纸笔,你写封信报个平安,我会把信送到你家人手上。” “那也不行。我不是还跟别人定婚吗,你让我回去,我把婚事给退了,这总行吧?我不能耗着别人。” “只要你一直不回去,和那个人的婚事就会不作数。我不信,他还能为你等上个三年五载。” 我就差给他跪下了,“大哥,求你放过我吧,我想回家。我保证,我回去就退婚,这可以吗?” 他神情淡然,给我留下三个字:“不可以。”就潇洒离开。 如果能重来,当年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进山的。 现在好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吧。 看着周围黑暗无光,幽静无人,我深感无力。 我这是被他囚禁了? 身处在这里,分不清时候。 我也不敢随意走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许是这里太阴暗,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我整个人慢慢变得昏昏沉沉的。 像是快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 我还以为是微生弥来了,等人走近,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看着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 他应该是个人吧? 转念想想,跟微生弥一伙的,怎么会是人。 我保持警惕地看向他,不说话。 他先露出个笑容,手里端着碗还冒热乎气的面,“这个姐姐,你吃吧,我刚煮好的。” 看他如此诚恳和善的模样,我都不忍心拒绝,但一想到他不是人,而是妖……谁知道他手里那碗面,是真的面,还是别的东西。 这个鬼地方,哪来的面? 他看出我的顾虑,连忙解释一通,“这是我去集市上买来,自己煮的,菜是野菜,没毒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尝尝。” 我忙说:“哎不用,我还不饿,你先放,放着。” “可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就喜欢吃凉的面。” 看他干站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呆呆木木的。 我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下,“我叫子章。” “子章。那这里是哪?” “不须山。” “不须山?” “是。” “你能放我走吗?” “不能。” “行吧。那是微生弥让你来的?” “是,弥大哥说这里有个姐姐会无聊,就让我来陪陪。” 我点点头,说微生弥无情吧,他又舍不得弄死我,还贴心找人来陪我。说他有情吧,他还非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我也是烦闷,便和子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得知子章是万坡村的人,我一惊,“万坡村?那你是人?” 他一脸茫然,“我当然是人了。” “那你一个人,怎么和……” “我是个孤儿,家里没人了。有一次,我到山里打野鸡,差点被毒蛇咬死,是弥大哥救了我。” “这样啊。那你不怕他吗?” “为什么要怕?他救了我,对我还那么好,我怕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不过这样来看,微生弥为人还不错? 但他再不错,也不能把我囚禁在这,太偏执了。 退一万来说,就算我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不能强行把我留在身边,毫无自由可言。 子章怕我多想,还安慰我说:“弥大哥人很好的,他肯定不会伤害你的,姐姐你就放心吧。” 我能放心才怪,我不想待在这里。 晕乎了一天,我没撑住,倒在石床上,昏昏欲睡的,脑子却是异常清醒,思绪万千。 到后半夜时,难得有了睡意。 正要睡着之际,突然感受到腿上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还很丝滑。 那东西像是条状,会蠕动,从我腿上爬到我腰上。 这个触感,不对劲。 我僵住身体,不敢动弹,感受着那东西快速将我圈住。 ------------ 第12章退婚 睁眼看去,对上的是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 此时此刻,我就是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单是身上的触感,就已经很清楚地告诉我了。 我十九年来,头一次经历如此大的冲击,哪怕是知道微生弥不是人,我也还能接受。 但此刻,我心里防线击破了,我实在无法面对这个东西。 “啊!” 惊吓过度,我晕死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周围有了淡淡的光线,还有个熟悉的面庞。 我缓了下,发现自己还在不须山,还在那张石床上。 我想到那双冒着红光的眼睛,一激灵就爬起身来,躲到微生弥身后去,抓住他的衣服说:“有蛇,有好大的一条蛇……” 我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蛇可怕,如果有,那就是巨蟒,大蛇。 那条蛇真是把我吓出阴影来,我哭着求他放我回家,“我保证,我回去之后,绝不碰其他男人,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行不行?” 他有些鄙夷地问:“你就那么怕蛇?” “当然怕了,我最怕的就是蛇了。大哥,祖宗,我求你放我回家吧……” “我是个妖。” 我一懵,“我,我知道啊。” 他邪魅一笑,故意凑到我耳边,压低嗓音说:“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妖吗?” “嗯?”我猛然看向他,此刻他的笑容,在我看来,格外诡异可怕。 我默默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往后缩着身体,一脸的惊恐。 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觉得他多少指定有点毛病的,还有,他真身不会是条蛇吧?还是说,昨晚那条大蛇,就是他? 想到这,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放心吧,你身上有摇尘珠,别说是蛇,还是什么歹人,都伤不了你的。最多只能近你的身,是伤不了你分毫的。” “摇尘珠?” “就你口袋里的那颗珠子。这可是罕有的宝物,你保管好来,关键时刻,是能救你的命。” “宝物?” 我掏出口袋,拿出那颗珠子,这是他落下的那颗。“给我?”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然给谁?” “我不要,你放我回家。” “难道非要我弄死那个人,你才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吗?” “我不回去,我家人会担心啊!” “这个简单,我自有办法会让他们知道的。” “那你是要永远把我留在这里吗?” “不敢,我也只是留得住你的人,是留不住你的心。等哪天,你的心也属于我时,我自会放你自由。” 我哽住,无言以对,“可是我……” 他又补充了句,“别想着用死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 绝望,此刻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比死还折磨人啊,我顿觉心如死灰。 末了,他突然牵起我的手,“走。” 我不明地看向他,“干嘛?” “回去把婚退了,顺带跟你家人说一声。” “啊?” 他再次把我拽进那团黑气中,黑气模糊视线,我睁不开眼。 等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回到村子附近。 他给我一下午的时间,让我把和周铭的婚事给退了,再跟我家人交代一下。 “你能随时见到你的家人,这已经是我最后的让步。”他说。 “那你真是个好人。”我没好气地说,我这和绑架了有什么区别? 他一甩手,直接消失不见。 我也是搞不懂了,既然他能随时出现在我身边,为什么还非得把我留在不须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为了折磨我吗? 刚走到村子,迎面跑来周铭,他看到我,当即就冲了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本能地缩回自己的手,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阿缘,你怎么了?” “没什么。” 现在距离我们结婚的日子不到一个星期,让我贸然退婚,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可不退婚,周铭和我还有瓜葛的话,微生弥是不会放过他的。 为了他好,也为了我好,这婚说什么都得退了。 “周铭,我们退婚吧。” “阿缘,你是没睡醒吗?在说什么糊涂话?” “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 看我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周铭急了,上前几步想拉过我,我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去,一副抗拒的模样。 他失笑几声,“阿缘,你在骗我对不对?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摇摇头,“没有,你很好,只是我一直拿你当哥哥。当初我们定亲的时候,是太姑婆做主定下的,那时候我也什么都不懂。现在不同了,我知道自己的心意,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合适的。” “我不信,我们那么多年了,你就对我没有半点感情吗?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 我在想什么理由能让他接受退亲这件事,别人也能接受。 他不断追问,情急之下,我豁出去了,“是我心里有别人了。” 他一懵,随即是诧异难以置信,“是谁?这不可能!你天天待在村子里,也没见你跟哪个男的有交往。你在骗我。” “是我在镇上认识的,我喜欢他。周铭,我们真的不合适,这个婚约就此作废吧。” “阿缘……” 多说无益,我又赶时间,就转身跑回家里去。 这样做,对周铭来说过于残忍,他对我很好,从小到大都很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感情一事,从来都是勉强不得。 就算没有微生弥,我也许会嫁给他,但永远也不会喜欢他的,只能止于朋友间的情谊。 回到家里,就三哥一个人在家,他看到我回来,问:“你上哪去了,不着家,晚上也不回来。” 我说:“呃,我在镇上找了份工作,得去上班,包吃住,我以后就在镇上了,有空再回来。” “你没毛病吧?都快结婚了,你找什么工作,以前也没见你找啊。” “哦对了,婚我不结了。你告诉大伯大伯母一声,我和周铭的事就算了。” “算了?不是,你吃错药了?为什么啊?” “因为我在外边有人了。” ------------ 第13章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速战速决,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火速离开。 生怕晚了一点点,微生弥又要不依不饶的。 我是真怕了他,简直就是个活祖宗。 回到不须山,他还不忘嘲讽一句说:“这么急着回来,我看你也没有多想念家里。” 我阴阳怪气地说:“我不想念家里,我想念这鸟不拉屎的深山。我也是托你的福,年纪轻轻就过上了无家可归的日子。” 跟周铭退婚就简单,跟他退婚,是比登天还难。 老奶奶说,他们微生氏族夫妻间,只有丧偶,没有生离。 非得这么极端吗?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在不须山的日子,我体验到何为度日如年。 熬过三五天,我觉得这日子也就看到头了,死也不是不可以。 在这里,子章是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是能靠得住的人。 倒不是我和微生弥说不上话,我是不屑和他说,而他是没空。 许是把我困在不须山,他的目的就达成了,就偶尔抽空来看一下我是否还活着,其他时间是不在的。 连子章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我就像是他养的一个情人,一只宠物? 我甚至觉得,他认定的是和他定亲的人,而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是人是妖是鬼,他都不在乎,只要和他定亲就行。 我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他了呢?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吧?你老是闷在这里,迟早得闷坏了。”子章说。 “闷坏了更好。”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活活磨灭我的求生欲。 “走吧,其实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除了没什么人,跟外面是差不多的。” “是吗?” 我看着眼前的丛丛树木,风景是不错,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落花流水,世外桃源。 哪哪都好,就是除了我和子章,没别的人。 有时候子章不在,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也没有什么消遣,每天发呆走神,形同傀儡。 我做不到无忧无虑地待在这里,忧思过度之下,闷出病来。 原本我好好在草地上散着步,走着走着,便觉得天旋地转。 起初我也没多在意,毕竟自从来了不须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我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 我以为是累了,便坐在草地上,再接着,便是躺在草地上。 再然后,天怎么黑了…… “太姑婆,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就我没有啊?” “阿缘乖,爸爸妈妈出去打工赚大钱去了,等阿缘长大了,他们就会回来陪阿缘的。” 梦境混沌中,我回到了童年,时常追着太姑婆问,关于我爸妈的下落。 不管我怎样哭着闹着问,太姑婆回答的永远只有这一句,我也天真地信了。 现在我长大了,为什么我爸妈还不回来? 想着这些,泪水迷糊视线。 等哭完了,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朦胧不清的微生弥。 他离得很近,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担忧,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想动一下,却发现我的身体好似透支了体力,使不上半点力气,连眨眼都很费力气,像是生了场大病。 “你醒了?”他轻声问。 “嗯。” 可能是我说话太小声了,他把头凑到我脸颊旁倾听。 我都病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想了想,眼眸一暗,发问:“你不是青罗部族的人?” 我睁大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为什么不和我如实说来?”他语气中一半是责怪,一半是忧虑。 “你那么快就知道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现在说话是真费劲,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陷入回忆中,“我记得,两族结亲之时,有人说,新娘子已经死了?再后来,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便是你。你不是青罗部族的人,是他们找来代替的,对吗?” 我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他,想说什么,话又堵在喉咙里,希望他能饶我一命,我不是要存心骗他的。 “对不起。”我极小声地说着,他应该能听到吧? 他看着我的样子,失笑了声,“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知道这样做,是会害死你自己的。” 我想到老奶奶说的话,“青罗部族的人说,我嫁给你,会死。那我这是要死了吗?” 他微微一笑,冰凉的手抚摸我的额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罢,他忽然认真地凝视着我,整个人慢慢凑近过来。 我就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直至没有距离。 “唔……”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除了冰冷之外的温度。 我甚至都以为,他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冰冰冷冷的。 直到此刻,一双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是那样的柔软,是那样的炙热。 这样的举动,是我前十九年没经历过的。 我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夺去我的呼吸。 缓过神来,我本能想推开他,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地压迫。 我的双手,被他束缚住,我被迫承受着他的举动。 令我最震惊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我感受到,从他体内慢慢涌出一粒东西,上升到他嘴里。 再然后,他把那粒东西,渡给了我。 我把那粒东西,吞进腹中,顿时间,一股力量从五脏六腑涌向四肢,我瞬间恢复了力气,犹如重获新生。 实在喘不过气,我快要憋死了,他不肯松开,我反嘴就咬了上去。 “嘶……”他终于放开了我,嘴里流着血,“我这是在救你,你咬我做什么?” “谁救人像你这样救?”反应过来的我,脸跟烧着了似的,“你喂我吃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了。” “什么好东西?” 他故作神秘,“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现在是死不了。” 我深吸口气,“那我真谢谢你。不对,我为什么会死?我又没毛病。” “青罗部族的人说你嫁给我会死,无非是因为你是凡人,必然承受不住我妖族之气罢了。” “所以我这是中了你们的妖毒?” 他被我的话呛住了,连连咳嗽。 ------------ 第14章内丹一分为二 我撑起身来,意识到自从来到不须山,我就感觉浑身不舒服,老奶奶也说过,我是无法承受妖族之气。 那如今看来,我嫁给他,确实会死。 他给我喂下的这粒东西,却又能保住我的性命。 “我没想到你不是青罗部族的人,你又不说,这不能怪我。”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应该的。” “好,你还真不客气。”我咬牙切齿地说着,“不对啊,那子章为什么没事?他也是人,怎么就能承受妖族之气?” “他吃了专门抵制妖气的草药,而且他不常来不须山。这次我让他来,也是为了给你解闷。” “那你还真是贴心。” 吞下那粒东西后,没过多久,我便恢复正常,神清气爽的。 他拽着我往外走,不等我问什么,就进入那团黑气中。 再睁眼时,就又回到村子里。 我不解,“回来干什么?”事情不是都交代完了吗? 他瞧了我一眼,目光深远,“你不是做梦都想回来吗?怎么,还想待在不须山。” “你放我回来?” “什么叫做放,我又没有囚禁你。你是肉体凡胎,不适合继续待在不须山。虽有我的内丹护体,但为了长远着想,你还是留在你原本生活的地方为妙。” “内丹?我吃下的是你的内丹?”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吗,一粒就见效。” 尽管我不懂他们妖族的事,可多少知道点常识,妖的内丹,那是凝聚毕生修为的精华,他居然就这么给了我? 我赶紧问:“你把你的内丹给了我,那你呢,你不会有事吧?” 他突然把脑袋凑近过来,玩味地说:“你这是在担心我?” 我身体一缩,不自觉低眸看向他的双唇,想到不久前他亲过我,我就惊慌失措,脸上阵阵发烫。 “没,没有!”我后退几步,“那我这不是怕你的内丹对我有副作用,我是人,又不是你们妖族的。” “是吗?”他语气轻快地说,“世上所有的内丹,都是吸收日月精华练出来的,是百益而无一害的好东西。我的内丹,不单能保你抵御妖族之气,更能令你延年益寿。” “那你有几颗内丹?” “我命就一条,当然就一颗。放心吧,内丹,我一分为二,你我各半。我让你出来,是不愿你有任何事。同样,你也要看住自己,不要和别的男子有半点瓜葛。” 说着,他的神情变得冷峻,还不忘强调一句:“你是我的微生弥之妻。” 说完,他便消失不见。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怔怔愣愣的,好些会,才缓过神来。 他这就放我回来了?仅仅是因为我不适合待在不须山吗? 这样的话,他还挺有良心?起码会在意我的死活。 转念想想也不对,要不是他非要把我弄去不须山,我何至于承受那些所谓的妖族之气? 他救我,不是应当应分吗? 这样想的话,我心里舒坦许多,是他亏欠我在先,而后又弥补我,还好我清醒,不然这会该感动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遇到的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甚至背后还对我指指点点的。 这让我好生疑惑,不禁怀疑起自己来,我不过才离开几天,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吧? 回到家里,难得一大家子都在,就连大哥大嫂阳阳也回来了。 就是这气氛,低迷不对劲。 我一踏进家门,所有人的目光全放在我身上。 我心下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沉默不语,我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良久,是大哥率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阿缘,我问你,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和周铭退婚?眼看过几天就是你们的好日子了。你三哥说,你是在外面有人了?你这……这像话吗?” 大伯母也跟着说:“是啊,你跟周铭的事打小就定好的,你这突然说不结了,还有别人了,这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家啊?还有,周铭为了这事,人都瘦了一圈。” 三哥看向我,“阿缘,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在外面几天,都没点消息。说在镇上找到工作了,可大哥问了一圈,也没见着你在哪工作。” 我当然是有苦衷了,其一是我不喜欢周铭,其二是还有个微生弥。 但这些苦衷,我也不能说出来。 面对众人的质问,我是有苦难言,只能保持沉默。 大伯母拽着我,“走,跟我到周家去,跟人家说个明白,婚事还得继续。你就是不考虑周家,也得考虑考虑我们自家,亲戚朋友,左右邻居,都知道你快要嫁给周铭了,你这……” 她气得不轻,“阿缘呐,我们自认为对你跟亲女儿没什么两样,你这样做,不是打我跟你大伯的脸吗?” 大嫂打圆场说:“妈,阿缘也不是小孩子了,她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阿缘,你说你在外面有人了,是哪家的,又是怎么认识的?你真要为了他,抛弃周铭吗?” 事情总归是要说清楚的,给家里人和周家一个交代。 我说突然间就有喜欢的人,他们多半不会相信,就是信了,让我把人领回家看看怎么办?总不能真把微生弥带回家吧? 想了想,也只有那个理由了。 “我是为了跟周铭退婚,才说在外面有人的。” “你为什么非要跟周铭退婚,他哪里做得不好吗?”大哥埋怨说,“以前不说退,现在快结婚才说。” “他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他,从来都不。以前不说,是因为我还小,不懂得这些。现在大了,我不想勉强自己。还有……” “可这是太姑婆给你定下的,你也答应她老人家,现在不结,你怎么对得起太姑婆?” 我低了低头,太姑婆给我和周铭定下婚事,是有老奶奶的授意,为的是阻断和微生弥的亲事。 如今微生弥已经找来,也没有必要了。 我深吸口气,“太姑婆会理解我的。还有就是,我想去找我爸妈。” ------------ 第15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特别是一直闷头不出声的大伯,他惊愕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三哥也觉得我疯了,“不是你……” 我淡然地说道:“我爸妈不见了那么多年,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想去找到他们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哥说:“这和嫁给周铭有什么冲突吗?你也可以嫁给他再找啊。” “大哥,没有冲突,可我真的不喜欢周铭,是拿他当哥哥来看待的。何况我结了婚,就不能只考虑自己,半点不顾家吧?我想全心全意去找。起码在找到我爸妈之前,我是不想结婚的。” “不是我说什么,你又不知道你爸妈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找?” 老奶奶说我爸妈还活着,那就一定还活着,只要还在人世上,就不怕找不到。 大伯母问:“阿缘,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话,你这才想去找的?” 我说:“没有,是我很久就想去找了,只是以前太小,现在长大了。” 或许是我打算去找我爸妈的事,盖过了退婚的事,听到我要去找我爸妈,他们又一阵沉默。 这次,他们没有理由劝我,也是劝不动我的。 晚上临睡前,三哥单独来找我,他还以为是他说的那些话,才让我这么冲动的。 “那些话,不过是我偶然听来的,不确定真假,你这就去找上了,万一……” “三哥,当年救我的那个老奶奶回来了,我会找她问清楚的。不管真假,我都得去弄明白来。” “回来了?” “是。” “不是,那你出去这么几天,是上哪去了?就为了找那老奶奶?” “嗯!” 我脸不红心不慌地承认,还好没人知道不须山的事,否则我就是有八张嘴都难说清的。 三哥还是信了,“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在外边有人。” 我讪讪笑着,哪敢接话啊。 “那你和周铭,真没得商量了?” “没有。出去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和周铭,确实不合适,我也不愿意。” “好,不愿意咱就不嫁,又不是非他周铭不可。就是你要找你爸妈,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我决定好的事,三哥不再多问,表示不管是和周铭退婚,还是去找我爸妈的事,他都会全力支持。 明明困到不行,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的,格外清醒。 脑袋里存了太多太多的事,思绪繁杂,越想越烦的。 我正好翻个身,猛然间耳边传来个冷冷的声音:“你要找你父母?” 这给我吓得,直缩着身体,反应过来是微生弥后,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唉,你要吓死我吗?” 感受到他就站在床边,我连忙坐起身来,“不是,你大晚上不睡觉,来我房间干什么?” “你不也没睡吗?”他自顾自地坐在床边,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 “那还不许我睡不着吗?你来就来,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这大晚上的,真吓死人了。” “你就这点胆子?” “你……” 我咬唇认了,这谁说得过他。妖说话都那么刻薄的吗? 他问:“说话啊,你父母是怎么回事,不在家里吗?” 我没好气地说:“这关你什么事?” “你的父母,就是我的岳父母,不关我的事吗?” “他们不见了。” 知晓事情始末之后,他点点头,“这么久不回来,却又还活着,的确可疑。” 我撇撇嘴,“我还以为你神通广大,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呢。” “世上人那么多,连你也不清楚他们的长相,我就是要找,也是有心无力。况且,我连自己要找的人也找不到。” “嗯?你要找谁?” 他站起身来,“走了,你好好睡吧。哦对了,你做好准备,我随时都会出现的。”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 空荡的房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莫名有些失落感和空虚感。 …… 正当我愁于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老奶奶时,她突然找上门来,当然,是避开了其他人在场。 她比微生弥还要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还有关于她所在的青罗部族,明明是人,为什么要世代和妖族结亲呢?我是人,是无法承受妖族之气,青罗部族的人却又可以承受。 当年死的那个新娘子,估计只比我大几岁,又是因何而死呢? 我们是在一处无人的林中见面的。 老奶奶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他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是。” “那你没有跟别人破身子?” “没有。” “那你们……” “你当初让太姑婆给我和别人定婚,怕的是他会来找我。可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难道你们不清楚吗?我真和别人结婚,还能有活路吗?” “微生氏族最重情义,他就算是恨极了你,也不会对你下杀手的。何况你又并非是真正和他定亲的人。” “他是不会杀我,但会杀跟我结婚的人啊。如果不是你出现,太姑婆给我定下的那个人,早就没命了。” 提起周铭的事,她自知理亏,毕竟她也不是微生弥,无法摸清微生弥是如何想的,微生弥不会杀我,可对于周铭,就不一定了。 说罢,她忽然上下打量着我,“你跟他待过了?” 我寻思着,她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都能看出来。“嗯。” “你们圆房了?” “没有!” “不对,你明明吸收过很强烈的妖族之气,没有圆房,那你们是日夜都待在一起?” “他把我带去他住的地方。我在那待了几天。” “那按道理说,你更不应该活着。人妖自古殊途,你再如何命硬,也是承受不住他的妖族之气。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早些破身子的缘故,我不想让你因此丧命。所以你为何会一点事也没有?” “他把他的内丹分了一半给我。” 听到这话,她面上尽是错愕之色,显然没料到微生弥会做到这个地步,连连惊叹。 ------------ 第16章是因为你才离开的 她背着手,转过身去,轻踩着地上的枯叶,“微生氏族的人,果然情深意重。这样于你,是祸,也是福。当年的事,是一场偶然,也是一场必然。你和他的婚事,是误会,更是命中注定,是旁人无法插手的。” 我跟微生弥的事,我是认下了,总归都到了这个地步,微生弥又不会放过我的,我只能认命。 我想问她的事,已经在心里重复无数遍,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 “我想问你件事,我爸妈还活着,对吗?”我殷切地问。 “你爸妈?”她转过身,不明所以的。 “嗯,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肯定能知道我爸妈的下落。” “你高看我了,世事无常,我并不能知道谁人的下落。但有一点,你爸妈,确实还尚在人世。” “真的吗?” “我没必要骗你。我记得你家中长辈说过,你父母在你年幼时便离开,杳无音信,至今未归,对吗?” “对。” “奇怪,很奇怪。” 我瞪大眼睛,好生困惑,她说的奇怪,是指我爸妈多年不回来奇怪,还是指别的? 她解释说,我是有六亲缘的,也并非缘浅之人,就是其中出了些变故,导致我和亲生父母被迫分离。 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他们,这辈子是无法再相见的。 我听得伤感,“为什么不能见面?只要我找到他们不就行了吗?” 她笃定地说:“你是找不到他们的。” “为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他们为什么离开的?” “呃,因为家里穷,出去打工挣钱。” “不是,他们因为你才离开的。”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在她的嘴里,我爸妈的离开和失踪,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某个秘密。 但太姑婆和大伯他们,都是说我爸妈出去打工了。 不过因为我也说得过去,我爸妈挣钱,是为了养活我。 她话锋一转,说起六年前的事,“你就不好奇,那时你为什么会死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赫然想起,是啊,我为什么会死?“难道不是因为我撞见了你们两族的婚事吗?” “仅仅是撞见的话,还不至于会死,何况我们举办的是婚事,不是法事。这场婚事,原本是要避开除两族之外的人,因此选在漫天大雾的天气,我记得,你是随同村的人进山,其中就有人因大雾而死。” “那场大雾,是你们……” “我们还没有本事能呼风唤雨,那场大雾,是自然造化而成,我们不过是借那场大雾,来举办婚事。你们那次,本就不该进山的。” “那这和我的死,有什么关系?” “怪就怪在这里,他们的死,是因为进了山,遇上大雾。你呢,是意外撞见我们的婚事,之后昏迷而死。但你的死,和我们无关。” 她说,她当年去救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受了山岚瘴气昏迷,医生不懂如何医治,我又暂时断气,造成假死的状态,家人以为我是真死,便将我埋葬。 可谁知道,她把我带走医治时,发现我是真死,死因并非是因为山岚瘴气,而是命中该有这一死劫。 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微生弥在我身上注入的那朵山茶花,阴差阳错之下,留住我的魂魄在体内。 恰好的是,先前她为了救活少星,就是那个新娘子,也是青罗部族的族长,从各处求来还命草定魂丹,甚至不惜动用被禁用的禁术。 只可惜,少星寿命已尽,又死去太久,回天无力,是救不活的。 想着少星救不活,那就试试救活我,毕竟她已经在我家人面前夸下海口,说我还有得救,要是救不成,她不好和我家人交代。 她没料到的是,我会比少星命大,会比少星幸运。 用同样的办法,没救活少星,却救活了我。 她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复杂,同时也察觉到我的命格,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她通过我的生辰八字算出,我的父母是因为我背井离乡的,他们是被迫离开的。 至于我十三岁那年的死劫,我一死,我父母也会客死他乡。偏偏我熬过了那个死劫,我父母也因此保住性命,但却是无法再回来。 我听得脑袋晕晕的,我这个人生来就那么玄乎吗? “那我为什么会有死劫?我是注定会死?” “谁人生来,都各有对应的劫难,或大或小,死劫,是最大的劫难。你未必注定会死,死劫是难熬,可不是不能熬过去。你便是后者,熬过了死劫。” “那我……” “这些,是我在你身上看出来的,其余的,也无法知晓。想必你也有许多困惑,答案,或许就在你身上,得你自己去找寻。” 说着,她高深莫测地看向我,好似感慨又好似心有不甘,眼中尽显失落。“万般皆是命,从你代替少星成为新娘那刻开始,老天就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少星,只能活一个。” 照这样说来,不止是她,少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有少星,我是活不成的。 对于少星,我只有十三岁那年见过,就那一面,她具体的样子我记不清,只记得她跟神女一样动人。 “少星是因为什么死的?也是有死劫吗?” “意外死的。” 言尽于此,老奶奶不愿多谈,我也不好多问。 想着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是时候回去。 道别之后,我独行在林中,枯叶铺满地上,周围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走着走着,我脚步一顿,不由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虚幻的身影。 明明我不认识那个女子,她却说我见过她,而且她不是人,更像是魂魄之类的存在。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说我代替了她,而她还有未完成的责任。 “等等!”我喊住了老奶奶,正确说,是雁婆婆,她是青罗部族的大长老。 “你说少星已经死了?”我问。 “早在你发现她之前,她就死了。”雁婆婆虽满是困惑,但还是回应。 “我看到她了。” “什么?” ------------ 第17章有些失落 退婚一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怎么议论的都有,说的最多的便是我在外面勾搭上其他男人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脚踏两条船。 总之说得非常难听,不堪入耳。 村子就这么点大,平时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拿来说道说道的。 现在有我这么大个新闻,任谁都要嘴上几句。 当然,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背后离不开周婶子的大力散播和造谣。 我也不是单方面宣布退婚的,尽管家里人不大理解我为什么要退婚,但我说是要去找我爸妈才不想结婚的,他们也就默认了。 为表诚意,我和家里人亲自到周家去,商量退婚,为的是好求个和气,婚事不成,还能做朋友。 得知我是以要找父母为由退婚的,周婶子死活不信,坚持认为是我在外面有人。 “好,那婶子你就当我在外面有人了,我配不上周铭。” “你知道就好。我们阿铭还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你不好好珍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你拿我们阿铭当什么了?” 周婶子本就看不上我,如今我还提出退婚,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就是要退婚,也得周铭提出。 这事确实是我不地道,无论她怎么骂,我都认了。 她越骂越激烈,唾沫星子满天飞,周铭想拦都拦不住。 她骂得累了,插腰喘口气,继续骂着:“果然是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少教养,跟个荡妇一样,年纪轻轻,就去外面找男人……” 骂别的我也就忍了,骂我爸妈,我就不能忍了,“你再骂一遍!” “哼,骂你十遍我也敢!怪不得没爹妈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谁家女儿像你这样?” “你……” 不等我发作,向来沉默的大伯,拿起桌上的茶壶,用力狠狠一摔,碎片四处飞溅。 这个动静,把在场的人都吓傻眼了。 我还没见过大伯这么生气的时候,他板着脸,面色铁青,怒瞪着周婶子,周婶子哪还敢言语,躲到自己丈夫身后。 大伯拍着桌子,语气很重地说:“这事,是我们家阿缘做得不对,可孩子也是有苦衷的。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勉强。你们家要怎么说怎么骂,我们都认了。但你骂阿缘没爹妈,是不是太过分了,谁不是爹妈生出来的,阿缘她……” 他气到说不出话来,后面的话也是他不想说,怕伤我的心。 周铭父子俩连忙劝着周婶子,又给我们陪不是。 这场闹剧,最终以大伯的发飙收场。 离开周家时,周婶子还阴阳怪气地嘀咕了句:“真是命硬,这都能没事。” 回到家里,大家都默契地不出声,各自该干嘛干嘛。 我很清楚,他们不是忌讳提起婚事,而是忌讳提起我爸妈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妈便成了这个家里的禁忌,轻易不能提起。 大伯还单独问我:“阿缘,你真的想好了,要去找你爸妈?” 我埋下头,“嗯。” 雁婆婆说我是找不到我爸妈的,可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 还有,明知道他们都还活着,我却无法和他们相见,这种滋味,实在令人难受。 我做梦都想看看他们的样子,哪怕就一眼,我也知足了。 “人海茫茫,你上哪去找?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得找。” “想好了就去吧。你爸妈的事,一直不明不白的,那么多年过去了,是生是死,都得有个交代了。” “我已经长大了,我想,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的。” 晚上忙着收拾房间,忙到快十二点才收拾完。 我刚准备睡下,一关灯,一转身,就听到个声音:“这么晚睡,是有什么心事吗?” 出现太过突然,我吓得腿发软,险些没站稳。 微生弥大手捞住我的腰,“吓成这样?” 我又气又羞,双手抵在他的胸脯上,以防他继续靠近。“你怎么又来了!还净挑三更半夜来,你是鬼吗?” “白天你要是方便的话,我白天也来。我不是鬼,是你的夫君。” “还夫君,你恶不恶心。” 他邪笑了声,恶趣味地把我搂紧,微微低头,故意压低嗓音说:“用你们的话来说,你应该喊我老公?” 我抬头,因为身高的差距,视线正好对上他的双唇。 模糊黑暗中,我甚至连他的模样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他大概的轮廓。 许是在视力模糊的状态下,其他的感知会无限放大,此刻,我格外清晰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 甚至是他的想法。 窄小的空间里,气氛逐渐升温,衍生出暧昧的滋味。 他喉结微动,呼出的气息也愈发炙热,他声音沙哑地问:“你叫许缘?” 我挪开视线,侧过头去,“嗯。没事的话,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幸好我的房间在最边上,中间隔着个客厅,离大伯他们的房间有点距离,大伯他们是听不到我这里的动静,不然微生弥天天半夜来,我是很难遮掩住的。 他松开了手,我赶紧躲开他,也没开灯,慢慢摸索到床边,轻声说:“以后你没事可以不用常来的,我也退婚了,不会和周铭有来往,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干咳了几声,“我来看看你,有什么不对?你就那么抗拒看到我?” 我哪敢回应,生怕惹他不高兴,索性保持沉默。 他也沉默不言语。 待了半会,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们人真难懂。” 说完,窗户晃动了几下。 他离开了。 虽然没看到他的表情,我却能感受到,他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是因为我不让他常来吗? 天地良心,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欢迎他来,我就是……好吧,我是不大适应他的突然出现,还是在晚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那我这样说也没错,我还能欢迎他来吗? 统共我们也没认识几天,本质上来说,也还是陌生人,不能因为有婚约就亲近起来吧? 我是做不到的。 ------------ 第18章夜半婴儿哭 我退婚的事,很快就被另一件怪事给盖过了。 起因是我刚摘菜回来,路上听到有几个女人在议论,说这几天半夜里时不时听到有婴儿哭声,哭得瘆人又可怜,让人听来心里发毛。 二春嫂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神神叨叨地说:“我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我家成成在哭,就喊我家男人起来看,谁知道他说成成睡得香甜,哪来的哭声?我后面仔细听了一耳朵,确实是有孩子在哭,不过是从外面传来的。” 孙奶奶接话:“不对啊,村里这一年生的,就你和王家老二的,他们一家子上个月不是回娘家去了吗?哪来的孩子哭?” “可不是,我还寻思,村里这么点大的孩子,也没几个。后来,我让我男人出去,他说听着,像是从那树林里传来的。” “别不是谁家把孩子丢那了?” “不能吧,我特地白天去那树林里找过,什么也没有,可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哭声。” “嘿哟,那这就吓人了,不会是……” 她们越说越离谱,说是有什么婴灵。 我就听个大概,没往心里去。 直到晚上我在老陆伯那里帮忙捡药材,到十点多才回去,走在半路上,不经意间看到玉静姐坐在角落堆里,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我也没多想,毕竟自从她没了孩子后,怀里经常抱着个枕头玩偶什么的,当作是自己的孩子。 走了两步后,我隐约看到她怀里的东西会动? 紧接着,传来了微弱的啼哭声。 我立马停下脚步回头看,“玉静姐,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闻言,她立马侧过身体去,挡住视线,轻轻晃动身体,很像是在哄孩子。 我很少见她如此安静的时候,便走近过去,“玉静姐?” 她慌张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抱着怀里的东西就快步走了。 “玉静姐!你上哪去?”直觉告诉我,她怀里的东西八成是个活的孩子。 可问题是,她一个疯子,哪来的孩子?不会是偷来的吧? 想到这,我赶紧追了上去,如果是有孩子在她手里,那就危险了。 虽然她是做过母亲的,也不一定会伤害孩子,但孩子在一个疯子手里,一切都是难说的。 追到树林里,她不见了踪影,我没敢继续追,太黑了,容易找不着路。 “奇怪,我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啊。”我嘀咕着。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别说不见了三两天,就是几个小时,都要着急的,不可能这么久都没动静的。 照二春嫂的话来看,玉静姐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夜里在树林啼哭的婴儿。 想着真是个孩子的话,那事情就严重了,得把孩子找出来才行。 到了第二天,我特地去玉静姐家看看回来没有,顺便打听下。 谁知道玉静妈说,玉静姐这几天都不着家,不知道去哪,白天才回来,神神秘秘的。但也没有多管,谁会跟一个疯子多计较。 “那我怎么看到她抱了个孩子?”我问。 “她哪来的孩子,估计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洋娃娃吧。”玉静妈说。 我又到昨晚上的那片树林里去,找了一通,也没找到。 我就纳闷了,玉静姐能把孩子藏哪里去?她拿什么养活孩子,不会把孩子给饿死了吧? 我把这事跟三哥说了,三哥不信,“得了吧,哪来的孩子能让玉静姐抱着?村里就那么几个这么点大的孩子,不都在人家爸妈手里吗?” 我说:“兴许是隔壁村的孩子呢?” “那也不能,我还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的。你看错了吧?” “不能啊,我听到那孩子会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市面上有新出的那种娃娃玩具,会哭会笑,还会走路呢。阳阳就有一个,你要感兴趣,去拿来玩玩。” “啧,我认真的!” 不信就算了,我直觉很准,玉静姐抱着的,定是个活的孩子。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趁着闲暇有空,我去了镇上的汽车站,专门找开了几十年汽车的老师傅问。 根据我大伯说,当年我爸妈说去打工,不算突然,他们是早就有这个打算的,但没说具体去哪打工,只说先看看。 到他们真正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没说先去哪里,就说先坐汽车到平柏去找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说是许家的远亲。 这一走,就没回来过。 但奇怪的是,我大伯去找这个远亲问过,说我爸妈就没来过。 那当年,是我爸妈骗了家里人,去了别的地方?还是去了平柏,但没有找那个远亲呢?这就无从得知了。 我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怎么可能会骗家里人呢?也许是,其中出了什么意外? 我得知道的是,我爸妈离开家后,首先去了哪里。 找了个刚退休的老师傅,先是套近乎,我给送了包香烟,他才说:“啧,十几年前的事,就难咯,车站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这谁记得住?” 他抽了半根烟,“他们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费心打听?” 我无奈地笑笑,“我爸妈,十几年没回来过了。” 好在我爸妈都各有特色,一个残疾,一个脸上有胎记。 老师傅想了半响,“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他吐出的烟一圈圈的,我又离得近,烟飘过,让人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他说,十几年前,他是见过一对残疾的夫妻,他有印象不是因为残疾,而是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这对夫妻俩什么也没拿,手里空荡荡的。 然后上车的时候,女的哭,男的也哭。 “那时人多,我也没留意看,就是不知道那对夫妻是不是你爸妈。” “还记得他们坐的车,是去哪的吗?” “那会不比现在,一趟车有好多个停车点,那条路线上,去哪的都有。你爸妈说去哪?” “平柏。” “平柏?” 他细细回想着什么,说当时在平柏下车的,就是那对什么也没拿的夫妻。 “我看到,他们一下车,就有个身穿道袍的男人来接他们。” ------------ 第19章收留子章 “嗯?” 这属实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我们家的亲戚,还没有是做道士的,我爸妈更不可能在外地有认识的道士。 真真假假,有时间我得去平柏看看。 我独自在路上徘徊着,找爸妈这件事,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许多,他们不像是简单出去打工的。 谁去工作会什么也不带什么也不拿吗? 想着这些,不禁失了神。 再回过神时,看到前面垃圾桶,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拾荒。 定睛一看,竟然是子章,他提着个大的蛇皮袋,正翻着垃圾桶里的垃圾。 半大小子,跟那些几十岁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子章!”我看得心疼,之前在不须山时,子章每天会给我送饭送面,都是自己做的。 可我忘了,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长辈,自然也没有经济来源。 是有微生弥帮他,但微生弥不是凡人,不需要为衣食住行忧心,也不会懂得俗世生活有多艰难。 “姐姐?”子章看到我来,颇是意外,默默把蛇皮袋藏到身后,不想让我看到。 我也没有揭穿,只当是没看见,问他吃饭没有。 他嘴上说吃了,肚子却咕咕叫。 我领他去吃面,问他是靠是什么生活的。 他说,因为他年纪不大,去做工没人要,只能平时做点零散工,或者捡破烂什么的,多少能勉强维持生计。 我看他身上穿着衣服又旧又破,不知道是穿了多久的。 他才十几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捡破烂不是长久之计。 他囫囵大口吃着面,还不忘问我:“姐姐,你不吃吗?” 我说:“我不饿,你够吃吗?” “够的够的。” “你等下是要回哪里,万坡村吗?” “嗯。” “都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万坡村吗?” “我走路回去。” “走路?” 我们村子离镇上算近的,走路就半个小时多,万坡村离得远,光坐车都得四五十分钟,他走路? 我不禁心疼起他,“不回去了,你跟姐姐回家。” 他一愣,“不好吧?” “哪里不好?” “就是不好。” 等他吃完,我就把他带回村子里去。 在路上,他跟我说了些微生弥的事。 我停下脚步,“他在找人,找谁?” 子章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除他之外,他那边的人,我没怎么见过。对了,弥大哥没和你说吗?我看他为这事愁得很。” 我讪讪的,想到这几天微生弥都是深夜摸黑来我房间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察觉不到他的心情。 加上他又是那副冷傲的性情,一来就跟我拌嘴,我哪还顾得上其他的。 我们相处时间不长,我并不清楚他的过往经历,更不知道他当下在经历什么事,他没说,我没问。 我觉得我们互不打扰,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如今看来,未必是了。 前几晚他来找我,或许是他心情不佳,想来找我说说话。 而我,则想着让他少来。 我还真没想到过他会心情不好,就觉得他都是妖了,无所不能,哪还会有什么烦心事? 事实证明,是我天真了。 回想起来,我对他有些愧疚是怎么回事? 那不能怪我,他不说,我又猜不到。 回到村里,暂时把子章安置在我家里先住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给子章铺着被褥,问:“你弥大哥平时都在不须山吗?” 子章说:“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那他会去哪?” “这就不知道了,弥大哥很神秘的。” 能不神秘吗,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又在忙什么。 同往常一样,我磨蹭到半夜才睡下,以为微生弥会再来的。 谁料等到差不多两点,外面狗都睡熟了,他还没来。 我想,他不是没来,而是不来了。 昨晚上的那句话,是伤到他都心了?我也没说抗拒他来,我就是不大习惯,不行吗? 辗转难眠,我烦闷得很,越想越愧疚。 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有找不到的人呢? 到底是睡不着,我索性打开窗户透透气。 这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微弱如同猫叫的啼哭声。 我立马想起玉静姐怀中的那个孩子,今天白天一整天,都没人看到玉静姐出现过,连她爸妈也不清楚,估摸是特意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才出现。 她行为如此怪异,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改变。 我拿上手电筒,循着声音走去。 哭声还是从林中传来的。 望着林中幽暗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会随时把人吞噬殆尽,洞中还时不时传来令人汗毛竖起的啼哭声,一点点地传来。 面对这样的场景,谁能不怕? 我打起退堂鼓,但这么回去我又不甘心,非得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算了,又没什么的,去就去吧。”我安慰着自己,总归玉静姐是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怕的,就是鬼魅妖怪,我也是见过的,有什么好怕。 深入林中,反而听不到那阵啼哭声,取而代之的是女人轻声细语的哄睡歌谣。 就是吧,在这漆黑无光,四周都是树木的林中,听到这个歌谣,还看不到人,堪比恐怖片里的恐怖场景。 饶是自诩什么都经历过的我,此刻不免怕了。 不过来都来了,回去是不可能的,硬着头皮也要找下去。 终于,让我看到在前面树下,靠着个弯曲的背影,左右轻轻晃动,明显是在哄睡。 怕被她发现,我特意关掉手电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虫鸣,聒噪吵闹,盖过了我的脚步声,她并没发现。 我走近在她身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探头去看。 借着仅有的光线,我赫然看到,她怀里真真切切抱着个婴儿,看着不过四五个月大。 离奇的是,这个婴儿双目紧闭,肤色发红,双唇发白,眉眼间有一道深红的花纹,身上的颜色太过鲜明,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小孩。 “呜呜……” 婴儿发出轻微的喃呢,挥动着小手。 等等! 他的小手,不对,他的手怎么是爪子? 是毛茸茸的爪子! ------------ 第20章怪物婴儿 我还以为是太暗了,看错了,特地把脑袋探过去看。 玉静姐八成是睡着了,我离得这么近,她也没发现。 再仔细盯着看婴儿,确实是爪子,发红的毛茸爪子,而不是手……脑袋两侧,还有个冒尖的耳朵。 这看起来,像是只小狐狸? 我默默捂住了嘴巴,生怕下一刻会大叫出来,眼睛死死地盯住婴儿看,又怕又不敢相信。 一个婴儿,怎么会长出有毛的爪子来?这不是怪物吗? 可看婴儿熟睡的模样,天真不谙世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良久,我的视线还是无法从婴儿身上挪开,震惊之余,看到婴儿把爪子轻轻放下,他眼皮动了。 下一刻,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眸子是暗红色的,还发着淡淡的红光。 他好像知道我在看着他,他微微转了下脑袋,眼眸子看向我。 视线对视上,他咧了咧嘴,露出抹笑容。 明明是无邪可爱的笑容,此刻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惊悚。 我吓得连连后退,发出很大的动静,把玉静姐给吵醒了。 她迅速回头,看到的是我,警戒地抱着婴儿走开。 “哎,玉静姐你哪来的孩子啊?”我赶紧追了上去,“那孩子不对劲,你让我看看!” 倘若真是怪物,那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我追得太猛,她抱着婴儿跑得太急,林中又黑,看不到路,惊慌之中,她踉跄倒地,把婴儿给摔了出去。 “咚!”的一声,那婴儿生生落在地上。 半点哭声都没有。 我吓得心都悬在嗓子眼了,惊住在原地。 玉静姐嚎叫了声,连滚带爬地爬向那婴儿。 我飞快冲了过去,抱起婴儿,自责不已,“对不起,对不起……” 不容我查看,玉静姐就发疯似的把婴儿给夺了过去,用身体护住婴儿,不让我看。 “玉静姐,我不是有心的,孩子也不哭,你快让我看看孩子伤到哪里了,得带去看医生才行啊。”我苦心说着,“我保证,看完就还给你,成吗?我不和你抢。” 玉静姐就抱着婴儿站着,轻声哄着。 我继续劝道:“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抢,孩子摔得那么厉害,肯定会受伤的,不去看的话会出事。”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我,再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婴儿,多少是听进去了。 我趁机上前,迟疑片刻,还是鼓起勇气抱过那个婴儿。 不管婴儿是人还是怪物什么的,都是因为我摔的,我得负这个责任,不然真是造孽啊。 婴儿被块烂布衣服包住,我小心地翻开,生怕再看到点什么怪异的东西。 果然,翻开一看,他手脚末端露出的,都是爪子,屁股下面,还有一条深红色且毛茸茸的小尾巴。 我倒吸口凉气,幸好他生得白净可爱,多看几眼,也就看顺眼了,不然还真没法接受。 也是神奇,那么一摔,大人都要摔伤的,他倒好,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仍旧睡得香甜。 还好没伤着,否则要带去看医生,得把医生吓死。 “孩子没伤到。玉静姐,你哪捡的?”我把婴儿送回给玉静姐。 幸亏是玉静姐捡到,但凡换了别人,这婴儿估计得当成怪物关起来。 她疯是疯了,可还有清醒的时候,还知道不让别人发现,就待在这林子里。 看样子,她捡到这个婴儿,起码有几天了。 “玉静姐,你给这孩子喂什么吃?” “呐。”她从怀里掏出个奶瓶,里面冲了奶粉的。 我寻思着,这个婴儿应该也不用吃什么吧,摔又摔不坏。 她抱着婴儿,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再跟上去,想着那个婴儿的来历。 会不会也是妖? 可微生弥长得跟人一样,怎么那个婴儿就长一半,莫非是半人半妖? 说实话,自从认识了微生弥,什么都见过了。 回去后,已经快到三点,我是倒头就睡。 是在天微微发亮发青的时候,仅有淡淡的光亮,我忘了关窗户,迷迷糊糊中看到窗户晃动了下。 再然后,有个身影遮挡住窗户,缓缓走到我床边。 我太困了,睁不开眼,混沌睡着,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那人俯身捡起我掉下的被子,轻轻给我盖好,还摸了摸我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到不足以吵醒我。 他待了会后,就悄然离去。 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 到早上我起来,看到关上的窗户,回想起睡梦中的这一幕,有种微妙的感觉。 是我梦到他了?还是他悄悄来过了? 我收拾被子的时候,发现枕头旁边放着株山茶花。 “他真来了。”我拿起山茶花,更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他真的是痴情啊,我和他认识不久,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单单就是六年前定下的婚约,他就如约等着。 时期一到,他就来找我,知道我是凡人,承受不住妖族之气,他就把自身的内丹分一半给我,这无异于把他的命分给我一半。 偏偏越是这样,我反而有种愧疚感和束缚感。 我不能保证我会喜欢他,也不能确定日后我是否会变心,我怕他的痴情,有朝一日会成为束缚我的枷锁。 我也不愿意他为我付出太多,只要是情,都得去偿还的。 我本想领子章去看看那个婴儿的,子章和微生弥待的时间长,对妖族的了解比我多,那个婴儿是不是妖,子章估摸着能看出来。 谁料要想再找到那个婴儿,就难了。 许是我昨晚发现了玉静姐,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婴儿的存在,就把婴儿藏得更严实。 “有爪子和尾巴的小婴儿?”听完我的描述,子章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是还没修炼成形的妖吧?弥大哥说他们妖,是要经过百年修炼才能化成人形的,这只妖估计是还没到气候。” “那他不会害人吧?” “不会,其实妖和人一样,大差不差的,妖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的,除非有恩怨争执。何况你说的是个小婴儿,妖也有小的时候,根本伤不了人。” “那就好。” ------------ 第21章少星的魂魄 我问过大伯,家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是做道士的,我爸妈更不可能认识道士。 至于平柏那边的亲戚,我大伯亲自去问过,说没见到我爸妈,那就更不可能让人去接。 所以接我爸妈的那个道士,十有八九是个陌生人。 但问题是,陌生人,我爸妈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跟着走? 其中会有什么缘故?他们在平柏下车,是留在平柏,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我是想去平柏看看的,只是眼下事情太多,平柏太远,来回不方便。 我想到微生弥能瞬移,眨眼的功夫就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要是有他带着,倒是省事。 就是我不好麻烦人家,他够忙的,我又帮不上忙,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上回见雁婆婆,得知我见过少星的游魂后,雁婆婆顿时变了脸色,匆匆回去,过了好些天,她突然来找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这回来的是另一个更为隐蔽偏远的山洞,是在悬崖峭壁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藏了什么宝藏在这里。 深入山洞好些距离,便看到前面有七八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守在那,也不吭声。 看到我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 这一幕,我感到格外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他们身后,放着具冒着寒气的冰棺,里头好像躺着人。 “你过来。”雁婆婆招呼我过去。“你看看,这是谁?” “嗯?”我走过去看。 冰棺里的躺着的是个妙龄女子,双眼轻闭,神态安详,面若冰霜,干干净净地躺在棺中,没有丝毫的瑕疵,犹如一块完美神圣的玉。 单看面容,我像是在哪见过,“她是……” 雁婆婆说:“你不是说见到过她吗?她就是少星,我们青罗部族的族长。” “少星?” 我回想起那晚上看到的那个漂浮的人影,再看看棺中人,还真是同一个人。 就是她闭着眼,冰棺又冒着寒气,有些朦胧美,乍一看,还真没看出来, 我认真地端详着她,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她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惊艳于她的容貌。 光是闭着眼,就足够惊艳,不敢想象她若是还活着,会有多么的耀眼夺目。 六年过去,她的容貌没有半点改变,仍停留在那年。 “是她,当初的新娘子?”我问。 “是。” “她不是死了很久吗,为什么魂魄还能来找我?” “我们用密术留住她的魂魄,然后这些年来,她的魂魄一直处在沉睡中。我们用尽办法,都无法唤醒,直到前几天……” 据她说,在少星死后,青罗部族就倾尽全族之力,想复活少星,最开始便是要留住魂魄。 他们部族本就精于各种玄门术法,不同常人,留住魂魄容易,只是要复活少星就难。 当年救活少星无望,他们也没有放弃,而是强行留住少星的魂魄在其体内,然后再用冰棺保存少星的尸身,使其不腐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星的魂魄处于安眠的状态,跟尸身一样长眠不醒,族人无法唤醒。 少星的冰棺上有三盏长明灯,代表少星的三魂,另有七柱香,代表少星的七魄。 这些年来,三盏长明灯和七柱香,自从点燃之后,从未熄灭过。直到前些天,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长明灯和香同时熄灭。 这就意味着,少星的魂魄离开了尸身,无法再守护。 雁婆婆等族人找遍各处,怎么都找不到,不知道魂魄飘去哪里。 他们万万没料到,魂魄会来找我。 雁婆婆站在冰棺边,看着少星,“你说,她对了说的那些话,我回来后,想了很久。她这是放心不下部族,想找个人,来继续承担她的责任。只是我们族人那么多,她却找你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我不理解,“是啊,她为什么来找我?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她要承担什么责任。” “我想,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在她走后,我们青罗部族便群龙无首,没有再立族长。” “为什么?” 既然是一个部族,想必有很多人,少星身为族长已经死去,再重新选一位族长出来就好了,为什么感觉他们就非少星不可。 哪怕少星已死,他们还是想尽办法复活少星,复活不了,就强行留住少星的魂魄。难道除了少星,其他人当不得族长吗? 而且在我的认知里,我以为做族长的,都是些上了年纪有经历的长者,很少会让年轻人做族长的。 怎么他们青罗部族反过来的?还是说,少星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 雁婆婆说,他们青罗部族历代避世而居,不与外界来往,一直隐居在深山幽谷中。但这些年来,随着时代变迁,他们求生艰难。 为了不让世人打扰,他们每隔几十年便会迁移到别处去,正好轮到少星这一代时,就要迁移。 才十几岁的少星,便带领族人,离开原本的地方,迁移到更远更偏的地方去。而少星就是在迁移的路上,出了意外身亡。 族长不是非少星不可,而是只有少星有这个能力带领族人平安迁徙,除了少星,全族上下很难有人比得上少星的。 “为什么就只有少星有能力?她年纪不是挺小的吗?”我还是不大理解。 “你不知道,我们族中是精于玄门术法,但是需要去学去记。少星不同,她生来就会,族中上下无人能比得上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执意要留住她魂魄的原因。” “那你们还没有迁徙完吗?” “刚好来到你们这里,就中断了。少星死了,除了她,没人能带领族人平安迁徙的。” “你们不是说,有微生弥会保护你们吗?” “这是我们族内的事,和微生氏族无关。倘若真有生死关头的事,才会去求于微生氏的。再者,如今和他定亲的,是你,和青罗部族无关。微生氏或许会看在世代结亲的份上,继续庇护我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又幽幽说了句:“今时不同往日了。” ------------ 第22章蛊术 我是不懂他们部族中的事,只是少星再如何重要,人都死了,青罗部族总归还要继续迁徙的。 “不能再选出一个族人来做族长吗?” “不是不能,是其他族人没有这个能力,能撑起这个大任。少星去找你,或许……” 说着,雁婆婆看向我,眼中意味深长。 我忙摆摆手,“我就是个普通人,什么也不懂不会,你们自己族人都不行,何况是我呢?” 我现在才明白,那晚少星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想要我代替她,去带领青罗部族迁徙? 苍天啊,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不过是代替她成了新娘,何况这仅仅是个意外。她却想着让我完全代替她,替她去完成她未完的责任。 且不说我就是个普通人,就说我和青罗部族并无任何瓜葛,凭什么……转念想想,我好像是确实是亏欠他们的。 一是我破坏了两族结亲,二是他们部族救了我的性命。 没有他们,我是逃不过那个死劫的,十三岁那年死了就是死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我能如何回报他们呢? 可少星要我去承担的,太过沉重,我又没有这个能力。 雁婆婆没有再说什么,让我离开了。 我觉得多少是对不住他们的,可让我弥补去做些什么的话,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 报答,也报答不了。 “许姑娘,等等。”雁婆婆追了上来。 “怎么了?”我回头看。 “回去查查吧。” “查什么?” “有人暗中对你施下蛊术,是要害你性命的。” “啊?” “论理,这个蛊术是有一定的作用,会慢慢损耗你的元阳,导致你有气无力,变得嗜睡等等。但很奇怪,这个蛊术对你不起作用。或许是你有神君的内丹护体,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导致你感受不到。” “蛊术?谁害要害我?” “这就不知道了,你最近得罪过谁没有。虽然影响不到你,但时日一久,就难说的。” “好,我知道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谁要害我?还是用的蛊术? 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过谁。就是得罪了,不至于要背地里害死我吧? 想了一圈,我死活想不出是谁要害我,还是暗中害的,根本就无从查起。 回到村里,又听到几个妇女在议论夜里听到的婴儿哭声,个个都说听到了,也发现玉静姐怀里抱着个像是婴儿的布包,而且不管白天黑夜,都难见到她的身影。 二春嫂八卦地说:“不会是她偷偷生了个孩子吧?” 隔壁的大英说:“不能啊,她肚子都没大过,怎么生的孩子?我们发现不了,她妈还能发现不了?” “那孩子哪来的?就是谁家扔了孩子,让她给捡到了?” “这也不能吧,她一个疯子能养活孩子?不得给养死。”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我不免担心起那个婴儿,一旦被其他人发现,肯定会被当成怪物给关起来或者弄死的。 就算真是妖,那么点的妖,他连犯错的机会也没有。 稚子无辜,得找个好去处才行。 我回去问子章,看能不能把那个婴儿给送到不须山去,不须山住着妖族,又和微生弥是同类,应该能替他安排妥当的吧? 微生弥能帮子章,应该也能帮那个婴儿的。 子章说:“这个得问过弥大哥,不过弥大哥心善,肯定会答应的。” 我问:“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吗?要不你带我到不须山去找他?” “我不清楚弥大哥的行踪,都是他来找我的。而且不须山很大,不一定能找到他。姐姐,弥大哥没来找你吗?” “来了,他趁我睡着的时候来了。” 说实话,我现在是迫切想看到他,感觉不和他说点什么,我感觉空落落的,也是怕他多想。 明明他有来找过我,偏偏挑在我睡着的时候来,我连面都没见着,也说不上话。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是生气的,但想想也不能啊,他能为这点小事生气吗? 我打算带子章到老陆伯那去,老陆伯缺人手帮忙,子章去跟着,多少能学点东西。读书读不了,好歹学门手艺,将来不至于饿死。 在路上,碰见周婶子和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宽大耳,眉毛粗黑,眼窝有些凹陷,一脸的严肃,看上去不像是个好惹的。 我记得,这人就是那天给周铭做法的风水大师,大伯母说是周婶子娘家的亲戚,人人都喊他是徐天师,说道行极高,很难请来的。 要不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人都不一定能来。 “婶子。”那天是撕破脸了,可当面遇到了,该怎样还是怎样的,不能太难堪。我就当是看在周铭的份上。 “哎。”周婶子面上不自在,目光到处乱瞥,就是没有看我。 我察觉到那徐天师在看着我,我也看去,对上他的目光,他并不回避,而是继续盯住我看。 他的目光凶狠,好似要把人给看穿看透。 感受到他的目光是不善的,我赶紧挪开视线,点点头,便和子章离开。 走了一段路,不自觉回头去看,发现他还在盯住我看。 我难免觉得浑身不自在,快步走着。 子章说:“那个阿叔看人好奇怪,像是拿姐姐你当怪物看。” 我说:“是吗?” 连子章都看出来了,我和那徐天师也没有任何交集啊,他怎么就看我不顺眼? 还有,周铭不是病好了吗?徐天师怎么还不离开? 到了老陆伯家,老陆伯是知道我退婚的事,也知道我是要去找我爸妈的,就问起这事来。 “车站的老师傅说,确实是去了平柏,不过一点行李也没拿。下车的时候,有个穿道袍的人来接,看着像是个道士。” “道士?” 老陆伯颇是诧异,想到了什么,“倒让我想起件事来,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我边捡着豆子边问:“什么事?” “那年夏天吧,大热的天,我在田里干活,远远就看到,有生人路过你家,跟你爸妈讨水喝。那人,好像也是个道士。” ------------ 第23章诡异的东西 听到这话,我停住手里的动作,不置信地问:“什么?” 老陆伯放下手里的捣药杵,说那会我应该才生下来没多久,爸妈都在家里照顾我。 那时暑夏酷热,有人路过我家,向我爸妈讨水喝。乡下人向来好客,我爸妈便把人请进屋子里,好些会才看到那人出来。 我问:“那他们说了什么?” 老陆伯摇摇头,“当时我没往心里去,就没问。” “真的是道士吗?” “远远看着,是像,普通人不会穿成那样的。” 我不禁深思起来,如果讨水的路人和接走我爸妈的道士,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我爸妈的离开,便不是单纯的出去打工,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离开。 最可疑的是,他们没有带上任何行李就离开,仿佛是知道自己不会回来的。 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离开是因为什么,还能狠下心来,多年都不回家看我一眼。 想着这事,我半晌都在走神,差点忘记今天星期五,得去接羽羽回来。 去到学校,等了好久,才见到羽羽耷拉着脑袋出来,没精打采的,小脸又瘦又白, 我摸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你怎么了?” 我以为她是看到同学们有爸妈来接,她爸妈不来接,感到失落伤心了。 我特地带她买了好多零食,她还是垂头丧气的,闷着不言语,问也不说。 晚上一家人吃饭,三哥像往常那样逗她,她也只顾埋头吃饭。 “羽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三哥,三哥帮你揍回去。” “没人欺负我。” 到夜里睡觉,我看她翻来覆去的,是没睡着,就开导她:“羽羽,不开心的事就要说出来,不然一直憋在心里,会憋坏的。或者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姐姐可以帮你想想解决办法的,” 羽羽侧着头看向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有些事在你看来,是天大的事,但在我看来,也许是很小很小的事呢。” “好,那你答应我,要保密。” 我再三保证会保密,她才支支吾吾地说来。 她说,她这阵子,好像出现幻觉了,总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出些很反常的事情来。 导致老师以为她是故意捣乱,批评了好几回,同学们以为她是在装神弄鬼吓唬人,背地里在议论她,疏远她。 她为此很苦恼,都不想去学校了。 “你看到什么幻觉了?” “嗯,一些很诡异的东西。” 她说她们学校里有个湖,不深不浅的,有围栏,但年久失修,不牢固。有天晚上下晚自修,她跟同学回去,路过湖边时,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回头看,见湖面上站着个人影,浑身发着青光,幽幽地向她招手。 她跟着了魔似的,竟然朝着湖面走去,她同学拦都拦不住。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湖里,水都浸到腰上,再往前几步,她就要淹没了。 离奇的是,她同学都说没听到有人喊她,更没看到湖面上有人。 再然后,无论白天黑夜,她总能听到耳朵里,传来阵阵嗡嗡的声音,好似什么咒语,笼罩着她。 她听着这些声音,头昏脑胀的,睡也睡不好。 又经常在晚上看到那些玄乎的身影,其他人看不到,她吓得心惊胆战的,又没法跟别人说。 她倒是打电话给她爸了,她爸只当她是小说电影看魔怔了,让她少看点,好好学习。 “阿缘姐姐,你相信我,我说的都说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了。你看到的那个身影,是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好像是个女的,样子没看清。” “那你现在还能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这样啊。” 我琢磨着,羽羽这是惹上邪祟事了? 从我的经历来看,我遇到少星和太姑婆的魂魄,都是有事专程来找我的,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羽羽不同,她遇到的这个鬼魅,意图不善。 她爷爷奶奶在前两年接连逝世,外公外婆倒是健在,倒极少来往的。她看到的这个鬼魅,多半不是她的亲人什么的。 “那个身影呢,还跟着你吗?” “没有了,但总能听到她在喊我。阿缘姐姐,我很害怕,她好像是鬼,可别人都不信我。” 对于这些事,我是不大懂得如何去应对的,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羽羽自己沾上的邪祟,还是那邪祟主动找来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又不能跟着她进去学校,很难查明白来的。 不过我清楚的是,长此以往下去,会损害羽羽的阳气,更甚者是性命。 偏偏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要不去求那个徐天师?他最擅长处理这些事了吧。就是怎么看他怎么都不像是好人,还是慎重点。 正想着,羽羽问:“阿缘姐姐,你口袋里什么东西在亮啊?” 我拿出摇尘珠给她看,忽然灵光一现,对哦,我可以把摇尘珠给她护身啊。微生弥说过,摇尘珠能保我平安无事,自然也能保她平安的。 起码在查明真相前,她得有东西护身才行。 “呐,这是个宝贝,你有了它,就不会有事的。不过你千万要带好,可不能丢了。”我索性把摇尘珠给了她,她比我需要。 反正我还有微生弥的内丹护体,应该不会有事的? 然而过了两晚,在羽羽把摇尘珠带去上学后,我做了个极其真实的梦境。 梦中,我是待在家里的,外面天气昏昏沉沉的,没有太阳,光线晦暗无光。 我正低头扫着地,便看到门外走来个小女孩,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毫无生气地盯住我看。 不知为何,这个小女孩给我一种面熟的感觉,仿佛在哪见过。 “你是谁家的小孩啊?迷路了吗?”我放下扫帚走过去。 我刚走过去,小女孩仰头冲我露出个狂狷邪魅的笑容来。 下一刻,我身体一震,强烈的痛感由腹部涌向四肢,我当场木在原地不动。 “你……” ------------ 第24章入梦杀人 我缓缓低头看去,见她手中握有匕首,深深刺进我的腹部,只剩下刀柄在外,刀身部分全部刺进腹中。 “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响亮。 我震惊地看着她,想做点什么,身体却仿佛是被人控制住,无法动弹。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我像是石化住了,呼吸不得。 “嗬!” 在求生本能之下,迫使我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我猛地坐在床上,额头冒着细汗,心脏怦怦跳,久久缓不过神。 这种过于真切的梦境体验,后劲太大,那一刀给我留下的痛感,从梦境蔓延到现实中。 我低头去看,摸了摸肚子,感觉还有点痛是怎么回事? 手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我把手伸出来一看,满手都是血…… 我心下一惊,赶紧撩起衣服看,肚子上血淋淋的。 离奇的是,当我拿纸巾擦拭血迹,擦完发现,肚子上没有半点伤口,和平时一样,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伤到了。 这给我整困惑了,我对着镜子照了好久,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是哪里受伤的。 我看着几团纸巾上的血迹,整个人怔住,肚子没上有伤口,那这血迹和痛感是哪里来的? 这还真是邪门。 雁婆婆说有人对我施下蛊术,这不会就是那蛊术吧? 转念想想也不对,蛊术蛊术,在于一个蛊。之前老陆伯说过,蛊是把诸多毒虫放在一个地方里养着,养到最后还剩下那一条虫,就是蛊。 蛊有千万种,没听说过蛊能入梦杀人啊?而且要杀我的是个人,不是条虫。 “阿缘,还不快起床,都多少点了?”大伯母在门外喊着。 “哎,我这就起来!” 三哥看我捂住肚子,调侃说:“一大早就吃错东西了?” 我要是说我在梦里被人捅了一刀,痛到现在,他会觉得我是还没睡醒。“算是吧。” 偏偏没有伤口,治也没法治,肚子又隐隐作痛,我只得忍着。 想着有几天没看到过玉静姐和那个婴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我的想法是,还是先把婴儿送去不须山,子章认得路。 不然再这样下去,婴儿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得尽快找到人来。 我和子章去找,来到那晚找到玉静姐的林子中,恰好碰到那个徐天师,他一边看着罗盘,一边找着什么,嘴里还嘀咕着:“奇怪,显示就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的。” 他看到我们来,眼中闪过丝怀疑,“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问得,是我们不能来吗? 他提醒了句:“这地方怪异,你们女子少年,还是不宜多待的,回去吧。” 子章说:“哪里怪异?这里什么也没有,还很安静。” 他傲慢地冷哼了声,“你懂什么,越是平静出奇的地方,越是有怪异。你们难道没发现,此处没有鸟啼虫鸣声吗?” 我仔细听了下,确实,这里只有我们说话的声音,连风声都没有。 我问:“那是有什么怪异?” 他说:“这不是你们能问的,知道对你们不利,快回去吧。” 我想了想,有他在这,我们也不好光明正大去找玉静姐他们,索性回去。 临走前,他还莫名其妙瞥了我一眼,这一眼里,带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在。 出来林子后,子章还说:“姐姐,我们凭什么听他的,又不是他的地盘。” 我说:“那人本事大,我们得罪不起。而且他在那,我们也不方便找,晚点再来吧。” 特意等到天黑,看到徐天师回去,我们这才偷偷摸摸地去林子里。 只是玉静姐可能也怕被人发现,藏得特别严实,怎么都找不到。 我蓦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个婴儿是妖,身上自然也有妖气的。玉静姐时时刻刻和那个婴儿待在一起,势必也会沾染妖气,她肯定也难以承受不住妖气。 几天都没出现,她该不会是…… 想到这,我心下发紧。 我把我的担忧说出来,子章说:“这不一定,妖是都有妖气,但也是看环境的。不须山妖气重,是因为弥大哥他们都在那,加上他们是修为高,妖气就重。我们这里住的都是人,那还是个小婴儿,妖气应该不会多重的。” “但愿吧。” 这一晚,我们几乎把整个林子翻遍了,都没找到。 最后我俩互相依靠坐在地上喘气,喘着喘着,子章突然拿手电照着前面,“姐姐,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顺着看去,前面棵老歪脖子树杈上,放着个布包。 我倒吸口凉气,好家伙,在树上啊。 子章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树上去,打算把婴儿给抱下来。 “你,你小心点,慢慢来,慢慢……”我在下面展开双手,提心吊胆地接着。 幸好子章够稳,平安地把婴儿给弄下来了。 我赶忙接过婴儿看,面色发青,但还有气息,我松了口气。 “哎不对啊,他,他爪子呢?”我还以为他的爪子没了,定睛一看,是他的爪子变成手了,连头上的耳朵也变回跟人的一样,尾巴也没有了。 这样看,他完完全全就是正常的人类婴儿。 “不是,他还会变样吗?” 子章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神情关切,“姐姐,他好像快不行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啊?不能吧?” “据我了解,凡是修成人形的妖,一般在自己的地盘上,没有危险,都会露出自己的原形,不用隐藏什么。可一旦离开所在的地盘,就会以人形现身。” “那他这是?” “你之前看到他有爪子有尾巴,那时他应该是感受到外界是安全的,便露出原形。现在他变成人类婴儿的样子,八成是感知到周围环境对他不利,所以他要伪装成人类婴儿的模样,以此逃过一劫。还有你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遭受过什么。” “那怎么办?现在带他去不须山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管来得及来不及,总好过现在干着急吧?我们抱着婴儿匆匆离开,谁料还没出林子,就出了意外。 ------------ 第25章要挟 我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身体一顿,怀里的婴儿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身体抽搐了下,紧接着,面容痛苦地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划破林中寂静。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给吓到了,慌张失措地哄着他,偏他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哭得撕心裂肺,都快喘不上气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想着走,可每走一步,他就哭得更厉害。 “我也不知道,还是快离开这吧。”子章说。 就在这个时候,那徐天师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眼睛犀利地盯住我们看。 “快把孩子给我。”他神情难掩的激动。 “为什么?”我侧着身体,把婴儿护住。 “你看他都快哭得没气了,再哭下去,他会呛住的,我有办法让他不哭。” “是吗?” 我是不大相信的,他大晚上突然冒出来,就为了过来哄孩子?他没毛病吧? 我抱紧婴儿,“不用了,他应该是饿了,我带他回去就行。” 徐天师步步紧逼,“这孩子再哭下去,会断气的。再说了,这孩子不是你们家的吧?” 我眉头紧皱,防备起来,“那关你什么事?也不是你家的孩子吧?” “给我!” “不给!你再过来,我喊人了啊,你想抢孩子?” 我感觉不对劲,他似乎很迫切得到这个孩子,可这孩子不是人,是妖,他莫非是看出这孩子的身份了?如果是的话,他不应该远离才对吗? 我没有再搭理他,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谁料他突然发狠,一把挟持住子章,一手掐住子章的脖子,威胁道:“把小的给我,否则这大的你也保不住。” 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一手,出乎我意料,“你,你想干什么?” “少废话!快把那孩子给我,否则……” “你别动他!” 我快着怀里哭声渐渐微弱的婴儿,再看看被挟持的子章,我一时犹豫住了。 徐天师看我迟疑不决,越发用力掐着子章,手都掐进子章的肉里去了,子章憋得面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我给你,你放开他。”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半夜三更的,还是在这么没人的荒林中,看徐天师如此狠厉,我是真觉得他会掐死子章的。 没办法,为了救子章,不得已我只能把婴儿交给他。想着再怎样,婴儿是妖,他是难伤到的。 徐天师抱过婴儿,放了子章,子章憋得连连咳嗽。 “你没事吧?”我看子章脖子都红了,可见徐天师是真下死手的。 “咳咳……还好。” 趁我们说话之际,徐天师抱着婴儿就走了,消失在黑夜中,不见踪影。 我懵了,徐天师到底要那个婴儿做什么? 我打算等天亮再去找到徐天师,婴儿在他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的。 我扶着子章回去,子章说:“弥大哥说过,有时候,人比妖还要可怕。” 我心里隐隐不安,那个婴儿来历不明,徐天师却要非要抱走,这实在古怪。 我们下午在林子中遇到他时,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他也在找那个婴儿吧? 折腾了半晚上,我想着等天一亮就去找徐天师,谁知道没熬住,一沾床就昏睡过去。 睡梦中,我又重复了昨晚的梦境。 因为在梦里,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唯一能感知得到的,就是对于梦境的熟悉程度,经历过的梦境,多少是会留有记忆的。 我照常在家里擦着桌子,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感觉似曾相识。 直到从门外的光里,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找谁啊?”我走了过去,“啊!” 刚走过去,看清是个小女孩之后,她露出一个邪魅笑容。 同昨晚一样,她利落地把匕首捅进我的腹部中。 我听着鲜血滴落的声音,感受到异常痛苦和难受。 她快速拔出匕首,发狠再次捅了进来,我被迫依靠在门框边上,双腿发软。 此时的疼痛,竟是那样的强烈和清晰。 看我这样,小女孩愈发得意,看着血淋淋的匕首,贪婪地舔舔着匕首上的鲜血,猖狂至极,好似把我当成她的猎物了。 我强撑着,想着等醒来就没事了,偏偏这次的梦境格外漫长。 我捂住肚子,血把我的衣服染透了,梦里的血,也是那样红艳晃眼。 “你……” 小女孩显然是来要我的命,捅了我两刀,看我还能动弹,她扬起匕首,准备再给我第三刀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本不属于梦境的亮光从天而降,把小女孩给弹退。 这道亮光过于刺眼,我不得已闭上双眼。 “醒醒,快醒醒……” 是我睡糊涂了吗,我怎么听到微生弥的声音,还是在喊我?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微生弥那张轮廓分明,分外俊朗的脸颊。 他轻抚着我的脸颊,指尖冰凉,这个温度,是他没错了。 “你来了?”我撑起身坐着,肚子真的跟被人捅了两刀一样,皮开肉绽的生疼。 “这是怎么回事?我给你的摇尘珠呢?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来晚一步,你就会被人在梦里杀死的。”他责怪道,眼里却是充满着关切。 “在梦里被人杀死?梦也能成真吗?” “怎么不能,看看你衣服上的血迹,还不够真吗?摇尘珠呢,不是让你好好带着吗?没有它,你不得死八百回。” “我……我给我妹妹了,她也有危险。” 他还想说什么的,却不知感应到什么,眼中神色一变,留下句:“我有空再来找你。”就不见了。 “喂你……”我喊都喊不住,颇是无奈,“你就那么忙吗?我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跟你说啊。” 那个婴儿,以我一人之力是很难救回来的,我还盼着他能帮帮那个婴儿呢。 这下好了,他忙到连救我,都是抽空来的。 他到底在忙什么事,能忙成这个样子,连说话的功夫也没有。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仍旧没有伤口,只有痛感,比上次更严重,好歹是挨了两刀的。 ------------ 第26章误解 我让子章去打听徐天师的消息,打听了一上午没打听到,回来跟我说,玉静姐被人抬了回来。 我忙问:“那她没事吧?” 子章说:“老陆伯在给她看了,看样子说像是饿的。” 徐天师和周家沾亲,可惜周铭不在家,不然我还能去问问,周婶子现在是拿我当仇人看待的,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细细分析着,照子章说的话,那个婴儿变成人类的模样,是因为感知到了危险。 可前几天我看到他的时候,是还留有妖的特征,说明那时他没有感知到危险的。 问题是,他被玉静姐藏在那个没人的林中,除了玉静姐,也没别的人,哪来的危险? “不行,我得再到那林子里去看看。”我勉强下床去,差点没站稳。 “哎姐姐你小心点。”子章扶着我。 来到那片林子里,看了一圈,并无异样。就是当来到昨晚婴儿哭闹的地方,我回想起当时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就低头查看。 “姐姐你在找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里有东西?” 我试着去找,翻了翻土,还真让我找到了,浅层的土里,埋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还穿有红线。 我把符纸拿起,红线却还连接着土里。 我用力一抽,抽出了相连接还埋在土里的符纸,这还没完,抽出一张还有一张,一张接一张的符纸。 抽不完,根本抽不完。 我跟子章俩人合力,弄了有七八分钟,才把所有的符纸给完整地抽出来。 这些符纸大概有几十张,用红线连接着,摆成一个大圆,埋在浅层的土里。 不去翻土的话,是根本看不出来地下还埋有符纸的。 “原来是在这里布下阵法了,怪不得一直大哭。”我说,“不会就是徐天师布下的吧?” “我看八成是,普通人哪会布什么阵法,而且这些符纸,明显是镇妖符,普通人怎么会想着去镇妖呢?”子章说。 “你说得有道理。那孩子,岂不是……” 我和子章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刚跑一半,迎面突然出现风尘仆仆的微生弥,他神情冰冷,看起来颇是严肃。 我正要开口,就看到他身后接着出现个妖艳的女人,身姿曼妙婀娜,眉眼极具风情,一颦一笑当真是千娇百媚。 她一来,就指着我说:“神君,就是她,是她把圣子交给了那个臭天师。” 我眼睛都瞪大了,一来就泼脏水,是他们妖族的见面方式吗? 微生弥没有理会她,径直向我走来,不似往日那样温和,别说,还真像是兴师问罪来的。 我默默回想着,我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我连周铭的面都没见过了。 他一来就问:“你有见过一个被遗弃的小婴儿吗?他眉眼间有道深红色的花纹,肤色又红又白。” 我愣住,随即激动地说:“见过见过,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想……” “那他在哪?” “他,他……” “快说!” “他在……”我莫名紧张起来,“他被别人带走了。” “谁?” “一个叫徐天师的人那里。” 他立即沉下来脸来,眼中浮现丝丝的愤怒,语气也是难掩的生气,“为什么会被带走?” 那女人尖尖地说:“神君,就是她把圣子送给那什么天师的呗。” 他抓住我的胳膊,半信半疑地问:“是你把小婴儿给他的?” 我懵懵地点点头,“是我给的,但是……” “那他人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们也在找啊。” 他还想再问,看到我手里的镇妖符,倒吸口凉气,“这些符纸?” 我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又在压抑他的怒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他表现出来的冷酷,仿佛能杀人于无形。 我还是头一回看他如此生气,被他唬住了,说不出话来。 子章说:“就是那个徐天师布下的。弥大哥,那个小婴儿也是妖,你们快去救他回来。” 微生弥扫视了我一眼,猛地深吸了几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冷峻地发问:“你为什么要把小婴儿给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他拂袖而去,连同那个妖艳女人,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给我们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我还是生平第一回体验到,被人误解,原来是这种滋味。 缓过神来的我,胸口堵得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我气的啊。 他居然还冲我发火,真是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还为什么,你倒是给机会让我告诉你啊。 “啊,气死我了。是我没和他说吗?是他没空听我说好吧?”我吐槽说。 “是啊,弥大哥也真是,怎么不听姐姐你解释。是姐姐你把小婴儿给了徐天师没错,可你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做的。”子章也替我抱不平。 我深吸着气,不气不气,误解就误解吧,反正我长嘴了,是他没长耳朵,有误会不能赖我。 还有就是,那个女人怎么知道是我把婴儿给了徐天师的? 要么是她有千里眼,要么就是她在跟踪我。 这叫什么事啊,想想就糟心。 早上差点在梦里被人捅死,下午又被人误解,这一天天的,谁比得上我精彩啊。 回去村子里,正好听说玉静姐醒了,便去看看她。 一去到她家,就听到她哭着闹着,“孩子,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他还在树上……” 我心想玉静姐真是把那婴儿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还能记得是放在树上。 玉静妈当她是在发疯,“你哪里来的孩子在树上。听妈的,我们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再去找,行不行?” 玉静看到我来,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眼里有泪,哽咽地说:“孩子,孩子……” 为了安抚她,我凑到她耳边,悄悄说:“孩子生病了,我带他去镇上看病,等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她听到后,看向我,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笑着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她相信了,抹了抹鼻涕眼泪。 ------------ 第27章汪家人 没有摇尘珠护体,我当真是岌岌可危,有人要在梦里杀我,有人用蛊术来害我。 我之所以还没事,我想,不是因为我命大,而是有微生弥内丹的缘故。 但不尽快解决这些问题,就是有十颗内丹也不顶用,就如昨天早上,倘若不是微生弥及时救我,我多半会死在梦里的。 还有,此刻我浑身瘙痒,好似有只虫子在我皮肤里钻来钻去的,似痒非痒的,弄得我浑身难受。 我寻思着,这就是雁婆婆所说的蛊术吧?蛊,已经在我身上种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蛊术也是能害死我的。 我是什么恶人吗,谁都想害我这条贱命。 死过一回的我,格外惜命。 我是离不了摇尘珠的,得去找羽羽拿回摇尘珠才行,不过在这之前,得帮她解决掉发生在她身上的怪事,不然她的处境比我更危险。 我以送饭为由,在午休时间,去学校找到羽羽。 “阿缘姐姐,你给我的那个珠子好神奇啊,我带上之后,还真的听不到那些咒语了,也听不到那个声音在喊我。我睡觉都睡得很踏实。” “你告诉我,在听到这些声音前,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又或者是碰了什么东西?” 事出必有因,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遇上这种邪门事的,背后必定有原因。 上次我是问过她了,她想了半天说没有。 我就很纳闷,随即想想也是,她平时在学校,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同学陪着,怎么单独她会遇上这种事的? 再者她放假就回来,整天跟我待在一起,那更不可能了。 羽羽耷拉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我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她身上穿了件新衣服,“这衣服是谁给你买的?你爸爸吗?” 她有种做了错事被戳穿的心虚,手攥紧着衣角,不说话。 我看出不对,如果是她爸爸买的,一般会寄到镇上,再让大伯或者三哥去拿回来的。 但因为她上初中了,正是爱美的年纪,她爸买的不好看,都是打钱回来,让大伯母或者是我带她去买的。 我思索片刻,试探地问:“是你妈给你买的?” 她轻轻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放假就跟我一起吗?” “前两个星期,刚好学校放半天假,她就来找我,带我出去吃饭买衣服,还带我去了她新家。” “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她不让我告诉你们。” 好家伙,她妈做的真是够保密的。 她妈邓丽霞,在离婚后,就远走高飞,没回来看过羽羽。至于私下,母女俩还是有些联系的,但不多。 羽羽有个电话手表,也存了邓丽霞的号码。之前听羽羽说过,邓丽霞会偶尔给她发个消息打个电话的,逢年过节也会给发个一两百的红包。 仅此而已。 前几年,听大伯母说,邓丽霞从外面回来了,跟个有钱人好上了,还生了个儿子,就在隔壁余水安家。 明明余水离镇上不算远,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饶是如此,也没见邓丽霞来看过羽羽。 羽羽有妈跟没妈一样可怜。 我问:“这是她第一次来找你,对吧?” 羽羽点头,“是,她来找我,我也很意外。我本来是不想跟她出去的,可她跟我哭,说她这些年来很想我,也想来看我,就是她那边的人不同意……” 羽羽说,邓丽霞把她接到余水,给她买了新衣服新文具,还把她带到那新家里去,看到了她从没见过的小弟弟。 我寻思着不对,邓丽霞后嫁的那边夫家,都不同意她来看羽羽,怎么会同意她把羽羽接回去的? “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他们对我很热情,离开的时候,还给我包了个红包。” “多少?” “六十四块七毛。” 说着,羽羽从书包里翻出个红包,递给我,“我一分都没花,全在这。” 我拆开红包,红包里面的钱,是用红布裹着的,有零有整,还真就是六十四块七毛。 无论谁给红包,都是取整数,实在穷,就给五块,绝对不会像这样有零头有几毛钱的。 这个红包,八成不对头。 我又问起那边夫家的事,她说,邓丽霞嫁的那户人家姓汪,家里有个念佛的老太太,还有一个经常躺在床上的大姐姐,邓丽霞让她喊姑姑。 “汪奶奶看起来不好相处,我妈很怕她的,还让我多讨好讨好她。嗯,那个姑姑,好像是得了重病。” “重病?” 我看着手里的钱,心里渐渐萌生了个念头,羽羽的邪门事,少不得和汪家人有关的。 我把红包拿走了,让羽羽继续随身携带摇尘珠。 至于我,一时半会的应该死不了,还能撑上几天的,大不了不睡了。 回去之前,我去了周铭工作的地方找他。 他看到我来,很是吃惊,说话都结巴了,“阿,阿缘,你怎么来了?” 我讪讪地笑着,看他比之前要憔悴消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你还好吧?” “我很好,倒是你,我妈没再骂你吧?” “没有的。” 真是内疚死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是辜负了他,可我不后悔退婚。如果让我勉强嫁给他,却不喜欢他,在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也是在辜负他的。 寒暄过后,我问:“你的那个亲戚,徐天师,你知道他住哪吗?” 他说:“他常年在外,没有固定的住处。这次在我家,还是我妈恳求他多留几天,他才留下的。你找他有事?” “嗯,有要事。连你也不知道,那我再问问。” “哎,我记得他女儿在镇上,开了家门店,专门卖开光的银饰,就这一家。我也快下班了,要不,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去我大哥家看看。” “好。” 我是想着,徐天师带着婴儿,能躲到哪里去?他要那个婴儿来做什么? 他自诩是个天师,匡扶正义,不会是要降妖除魔吧? 天杀的,那还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婴儿,他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吧? ------------ 第28章阴阳怪气 找到周铭所说的徐天师女儿,人称徐大姐的,所开的门店,刚好人家准备关门。 我就说想找徐天师帮忙,还假装很急的样子。 “我也不清楚,我爸这阵子去了乡下,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样啊,还真是可惜了。” 看我惋惜的模样,徐大姐热心地问:“你是遇上什么事了?我爸在我这放了不少东西,或许能帮得上忙。” 我头脑风暴了下,“哦,是家里孩子哭个不停,没病没痛的,一到晚上就哭。” 徐大姐把门店给关了,领着我到后面的库房,她是真热心肠,也不拿我当外人,库房重地,说带来就带来。 一进去,就看到了一沓的符纸,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百乱之中,给我找了张符纸,说回去烧成灰冲水给孩子服用,药到病除。 我说:“真那么神奇呀?” 她笑着说:“神不神奇我也不清楚,反正跟我爸求符纸的人,还挺多的。” “他平时会来你这住吗?” “他嫌我这里吵,可来来往往的,还是镇上方便。我在那片老城区,给他找了间屋子,他有时就去那里住的。” 我点点头,徐大姐送我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个冷脸男子。 看到他,我俩同时愣了下。 徐大姐问:“你找谁啊?” 对方指着我:“她。” 我瞪大眼睛,诧异地打量着对方,好家伙,果然人靠衣装,换了身衣服,我差点没认出这是谁。 来者是微生弥,穿着身现代男人的服装,就黑衬衣黑裤,还带着顶黑帽子。 别说,还真像是来打劫的。 徐大姐看向我,“你们认识?” 我多希望我不认识。“认识认识。” “哎,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遇上歹徒了。” “他这人就这样。” 我不情愿地走到微生弥身边,嘀咕了句:“你来干什么?” 他扯了扯帽子,“来找你。” 我撇撇嘴,都懒得理他,现在有空了,早干嘛去了? 徐大姐看看他,再看看我,忍笑说:“你们是夫妻两个吧?是不是闹矛盾了,怎么都不说话?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年轻,难免有摩擦的,特别是有了孩子,那就更多了……” 我尴尬地笑笑,匆匆离开。 此时已然入夜,夜空中挂着轮弯月,树影婆娑,街道上点点路灯。汽车迅疾而过的声音,行人渐少,晚风渐凉。 我打算去徐大姐所说的那片老城区看看,徐天师把婴儿抱走,是不会留在我们村子里的,估计会找一个落脚之地。 再者他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多少不方便,而且孩子哭闹不止的话,还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他不会走远,八成是还藏在镇子上。 “哎,你等等我。”后面的微生弥追了上来,拽住我的胳膊,站在我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挡住我的视线,我的光线。 “神君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有事就说,不要烦我。” 我也是有脾气的,想想他居然误解我,嘴上说着不生气,可这事很难不生气。 “你去哪?”他语气缓和了些,没有昨天那么冰冷。 “我去赎罪。”好在我俩不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我不用直视他,说起话来冲得很。 “你赎什么罪?” “我们的神君大人,不是赖我把一个小婴儿给了徐天师吗?我这不得去找徐天师把人给要回来吗?否则的话,神君大人怕是饶不了我的。” “你好好说话。” “我就这么说话的。” “子章都跟我解释过了,你是为了救他才这样做的。” “哎哟,神君大人还知道听人解释呢,我还以为神君您没长耳朵呢。幸好有子章,要子章没解释呢,您是不是就认为是我黑心肠,把人交给了徐天师?” 他彻底闭嘴了,满脸写着无奈,难得好声好气地说:“我当时是太着急了,担心圣子会出事,这才没听你解释的。你也说是你把圣子给了人,我就……” 他都没听我解释,我也没必要听他解释,推开他,继续走着。 要不是他,我还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能阴阳怪气的,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还以为自己不擅长骂人呢,原来是没遇到该骂的人。 他赶忙追了上来,絮絮说了一通。 我头回觉得他那么烦人,“行了,我现在就想把那什么圣子给找回来,这样咱俩就互不亏欠了。” 他问:“你知道在哪?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我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用找了?” “也是。” 生气能激发人的潜力,我从没觉得自己走路还可以这么神速,连他都追不上。 走了段路后,我猛然停住脚步,回头问:“等等,那个小婴儿究竟是什么身份,你喊他圣子?” 他说,那个小婴儿,是妖族圣子,前段时间,妖族出了意外,圣子被人偷盗,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直至这两天,他才发现我们村子,曾有过圣子的气息,就找来了,谁料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婴儿是妖族圣子,你是妖族神君,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不会是你的孩子吧?”我忽然发现了盲点,我不会无痛当妈吧?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他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不知道?” “我和他是有血缘关系,他也是我的孩子,但不是我亲生的。” 我听得满脸问号,“啊?”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公的,我生不了孩子。” 这一刻,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果然人和人最美好的阶段,是在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一旦熟悉起来,是会后悔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的。 我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够了,老实交代,他不会真是你的……” 他还想了想,“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外甥。” “外甥?” 这个答案是我没想到的。 我眉头紧皱,“你还有姐姐?那他不应该是你姐姐的孩子吗,怎么成你的孩子了?” 他说,“我姐姐不在了,那他就是我的孩子。” ------------ 第29章抢回圣子 我讪讪的,“看圣子也没多大,你姐姐是前不久出事的?” 他说:“圣子两百岁了。我姐姐在生下他后就逝去了。” 两百岁,好长命的小孩子啊,我还以为才两个月,没想到都两百岁了。 他说,妖跟人一样,都是经历从幼小慢慢长大的。不过妖成长的过程很漫长,期间是需要经历上百年,更甚者是几百年,才能修炼出人形的。 他姐姐怀圣子时,正值妖族动荡,因此生下圣子便格外虚弱,修炼了两百年,也还是个婴儿。 “你既然能闻到他的气味,为什么还找不到他?” “我们的气味,是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在人少或者是无人的地方,我能闻到。但在这种都是人的地方,我是根本闻不到的。而且他太小了,身上的气味不浓郁,我很难闻到。”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老城区了。 我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你说你们妖,都是有气味的?” 他点点头,“嗯,就是妖气。” “那你们只闻到同类的?” “不止,我还能闻到你的。” “我又不是妖。” “人也是有气味的,只不过相比人,妖的气味更重,因为我们修炼得久。” “那有一点,人能不能闻到妖气?” “能,不过得有高深的修为。” 我是不知道徐天师的修为如何,不过想着圣子那么小,妖气不重,他都能察觉到,并且布下阵法来抓捕,那…… 我默默看向身边这只高大威猛的妖,“呃,你在这等着不要动,我去。” 他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听我的。” 他想反驳的,碍于我俩现在的地位不平等,他憋住了。 老城区多是低矮破旧的老房子,电线杆东倒西歪的,来往的道路窄小不平。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仅剩零星灯火,还有老鼠四处乱窜的声音。 我有点后悔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里住的人不多,单看谁家还亮着灯,就知道是哪了。 摸索着,终于让我找到了。 我是躲在后门的窗户上,幸好窗户是破破烂烂的,有个洞,我借着洞口,偷看里面的情形: 徐天师把圣子剥光了衣服,放在铺有红纸的桌子上,跟个贡品一样,周围点了几柱香。 圣子的眉心,贴有张符纸,一动不动地躺着,气息起伏不明显。 这场景,分明是在做法。 他把香落下的灰,还有符纸烧成的灰烬,放在装有清水的碗中,准备给圣子喝下。 情急之下,我发出了动静。 “谁?”他慌张放下手里的碗,跑出来看,见没人,又回去关门。 这给了我灵感,索性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引他出来。 他穿好外套,手里还拿着家伙,决心要揪出点什么。 等他出了门,我赶忙冲去屋子里,抱起圣子,心里默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罪了,你可不要有事,要有事的话,我罪过就大了。” 转身要走,猛然吓一哆嗦。 徐天师不愧是天师,堪比人精啊。 合着他压根就没走远,而是装装样子,早就守在门口,等我出现了。 好一个瓮中捉鳖。 我抱紧圣子,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圣子交给他了。 “把人给我。”他凶神恶煞地朝我伸手,眼神凶残,这谁分得清他是妖,还是圣子是妖。 “凭什么?这孩子又不是你的。” “也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 “你的?” “当然是我的,不然你一个男人还能生孩子?” “哼,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你一个人,能生下妖?还有,你没有婚嫁,哪来的孩子?” “我偷偷生的不行吗?还有,你说谁是妖?你全家才是妖!” 他不耐烦地扭了扭脖子,活动着筋骨,准备大干一场。 我背后直冒冷汗,想不通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正义的一个人,私底下却是这般心狠手辣。 我也是豁出去了,“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他冷笑声,“你以为我不敢?” “我死了,你就逃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师半仙,杀人不用偿命吗?我死了,你能逃得了?” “呵,我会蠢到自己亲自去杀人吗?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我最后再说一句,把孩子给我,否则,你今晚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我也告诉你,我今晚没回去,我怎样,你女儿就怎样。” “你!” 他万分错愕,显然是没料到我会用徐大姐来威胁他。 他半信半疑的,“你敢?” 我敏锐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便愈发大胆起来,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挺直腰杆,说话硬气起来,“你看我敢不敢,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哎,也是歹竹出好笋,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怎么会有徐大姐如此心地善良的女儿。” 趁他犹豫不决之际,我抱起圣子就冲。 哪知他心肠歹毒,趁我跑出门口之时,突然偷袭,一掌拍在我的后背上。 我身体一震,连带着圣子往前扑去。 在这关键时候,微生弥凭空出现,及时扶住了我。 他人狠话不多,徐天师给了我一掌,他也一掌过去,把徐天师击倒在地,光速带我们离开此地。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一头倒在他身上,失去意识,彻底晕死过去。 …… “阿缘,以后要听大伯大伯母,还有太姑婆的话。” “阿缘,要好好吃饭,快高长大。” 模糊的记忆中,我好像是回到了我原先的家——我和爸妈的家。 朦朦胧胧的光线里,有对夫妻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交代什么,断断续续的,声音哽咽,好似离别不舍。 怀中的小女孩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低头专心玩着手里的玩具。 我看得眼中一热,泪水溢满眼眶。 “怎么又哭了?” “嗯?” 睁开眼时,面对的是微生弥的低头注视。 距离很近,近到我眼里只能看到他的面庞。 他专注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喉结滚动,眼眸暗沉,涌现抹不易察觉的欲念。 我还没从梦境里缓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他,“你干嘛?” ------------ 第30章抓蛊 他神情不自然地干咳了声,扶着我坐起,“看看你醒没醒。你怎么一睡觉就哭?这次在梦里,也没人要杀你。” 我感受到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迹,“没什么。这是哪?” 我不是在不须山的石床上,而是在一处干净整洁的房间里,有床垫梳妆台桌椅,家具摆置有致,看着很温馨,特别是我床头柜上还放着碗冒热气的汤。 这也不是我的房间啊。 “这是我在人间的落脚处。” “嗯?” “你在人间还有房?” “我不能有吗?” 不是不能,就是想想有点好笑,果然是二十一世纪了,连妖都有房了,我还没有。 我动了下身体,背后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是有人在拿刀刺向我的后背,“嘶……” 他凑近过来,“很疼吗?” “当然了,他一掌就劈过来,差点没劈死我。” “你身上有太多的古怪,我暂时看不出来。我还没看过你的伤口,不好判断你具体是受了外伤还是内伤,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本来我还很认真地听他讲,听到最后一句时,我就满脸问号,“嗯?脱了?” 他还很正经地说:“不脱我怎么看?你自己又不会看。” 我难为情地挠着脖子,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怎么就那么难以接受呢? 何况我和他,认识不算久,真要这么无所顾忌吗? 他看出我是不好意思,轻笑了声,“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你是我的妻子。” 我一懵,“啊?” “所以我们之间,可以是坦诚相见的,不用顾及男女有别。” “行行,你别说了。” 他不要脸,我是要脸的。 活命要紧,我心一横,咬咬牙,脱就脱了。 我侧着身体坐在床上,他则坐在我身后。 我强忍着内心的羞耻,不安地问:“怎么样?” 他上手去碰,疼得我一激灵,声音低低说道:“留下了个浅红掌印,看样子,他内力深厚,你怕是伤及肺腑了。” “这,这么严重?我还有得救吧?” “有我在,你死不了。” 这话我都不屑听,默默翻了个白眼。 有他在,我确实死不了,可活也活不好,三天一小灾,五天一大劫的。 我拿过衣服要穿,他说:“等等。” 我无奈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你身上有蛊?” “你看出来了?” “它现在在你身上游走,吞噬你的精血,我很难不看到。” “那你看到了,倒是快点把它弄走。你,你能弄走吧?” 他是妖,无所不能,应该能解决掉蛊虫吧? 我以为他会用他的妖术,把蛊虫给逼出来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会用最直接的办法——徒手抓。 蛊虫在我后背游走,他就在我后背上去抓,这抓抓那抓抓的,像是在给我挠痒痒。 偏偏他挠得不痛快,只是碰一下,给我弄得心里痒。 “你行了没有?” 话音刚落,我感觉到蛊虫“咻!”的一下,从后背游走到我胸前。 当时我人就傻了,更傻的还有,我看到微生弥走到面前来,还要再上手。 “别!” 饶是我脸皮再厚,此时此刻不免慌了,无措地拿过衣服挡在前面,“我,我可以自己来的。” 他失笑了声,戏谑地问:“你能自己抓蛊虫?你不怕?” “我……” “我是妖,是不怕蛊虫的。你不同,蛊虫在你肌肤和骨血之间游走,不是在表面,你怎么能抓得到?就算你抓到了,它还会从你手里再进去的。” 我无奈扶额,已然是心如死灰,非得让我这么羞耻吗? 不开玩笑,我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多深钻多深,而不是在这里经受折磨。 他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去抓。 我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祈求着蛊虫不要哪里都去好吗? 当蛊虫游走到我的脖子上,他看准时机,迅速上手,一把掐住了蛊虫。 不过同时,也掐住了我的脖子。 因着太过突然,我没防备,一掐,我身体往后倒在床上。 一时间,我不知道他是要蛊虫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 “你,你快点啊。”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用力一捏,然后慢慢移动着手,蛊虫随着他手的移动,而离开我的体内。 那是条小拇指大小的毒虫,沾满着毒液,嘴里还吐着白沫,十分恶心。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毒虫给捏死了。 我摸摸脖子,还好什么事也没有。 我本想撑起身来的,奈何全身没力气,便想拽住他的手,好借力起身的。 尴尬的事来了,他专注着欣赏那条被捏死的虫子,没想到我会去拽去,他毫无防备,身体也处于放松的状态。 就这样,我本想拽着他起身的,变成我把他给拽倒了。 他是完完全全贴在我身上的。 这一瞬间,我觉得活着也就这样了。 还好的是,这次我们没有面对面,他的脑袋,是窝在我的肩颈处。 炽热气息喷薄而出,连带着我也莫名变得燥热。 “你,你起来。”我试着去推开他,失败了。 他身体动了下,但不是起来,而是继续趴在我身上,亲着我的脖子。 刹那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思考。 “神君,药煮好了。”这时从门外走来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一进来,看到这场面,忙说:“哎哟,我这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就赶紧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微生弥不情不愿地起身来,不自在地咳嗽了声,没说话。 我感觉我身上都能冒热乎气了,拿被子挡住身体,“你出去。” 等再看到那个女人时,我都没好意思看她。 倒是那女人大大方方的,贴心给我端来汤药,说她叫冷音,是人。 “人?”我困惑地看向她,她面容姣好,眼角有颗黑痣,看起来倒和气好说话。 “我看起来不像?”她笑着说。 “不是不是,就是……” “我的事说来话长,日后再慢慢和你说。药是神君吩咐我熬的,你放心吃。喝了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点点头,看向门外,微生弥不知道去哪了。 ------------ 第31章重聚的缘分 到离开时,我也没能见到微生弥,冷音说他是送圣子回不须山医治。 怕出来这么久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我拒绝了冷音留下来修养的提议,还是赶回家去。 身上的蛊术是解决了,可临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是谁对我下了蛊术的。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有能力对我施下蛊术的,或许只有徐天师了。 不过在这件事之前,我和他并无交集,更别谈恩怨,他不会平白无故就非要害我不可吧? 但除了他,我想不到还能有谁。 还有,当初在我房间外面埋小人的事,又是谁做的? 到底是谁在暗中谋害我? 眼下最棘手的,还是梦里被人追杀的事。 这事一天没解决,我都不敢睡觉了。 从老城区回来后,期间我是昏睡过去的,但很奇怪,我没有梦到那个小女孩,反倒是梦到我爸妈,伤心是伤心,可睡得踏实。 莫非是有微生弥在身边的缘故吗? 那我总不能以后睡觉,让他守在身边吧?这多奇怪。 到村子里,迎面碰到周婶子挽着竹篮去买肉。 她神色古怪地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匆匆走过去,像是故意要避开我的。 我心下生疑,感觉哪里不对劲。 “阿缘,你又去哪里,又不着家的?”回到家,三哥就说我。 “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就许你不着家,还不许我不着家吗?”我喝着水。 “嘿,什么叫学我?我不是有正事吗?” “我也有正事啊。” “什么正事?” “找我爸妈。” “那你查到什么了?” “我还真就查到什么了。” 得知关键人物是个道士后,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叔二婶怎么会跟一个道士离开的?” 我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就打听到这些。” “那你打算去平柏?” “嗯,有时间得去一趟。” 想着老陆伯所说的,我午后特意去了我原来的家,也是我爸妈生活的地方。 我们家穷,自打我爸结婚后,就跟大伯分了家,我爸分到村尾靠近田地的几间破烂瓦房。 倒不是大伯苛待我爸,只是那年月,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大伯家里有三个儿子,又是拉扯我爸长大的,为了让我爸成家,耗费了大半的家底。 我爸妈结婚后,就住在这里,周围就我们一户人家,周围都是田地。 他们离开后,我就被接到大伯家,这里常年没人住,年久失修,便荒废下来。 斑驳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横梁成朽木,门窗都还在,只是朽败得不成样子。几间瓦房东倒西歪的,摇摇欲坠,却还强撑着十几年没有倒下。 十几年了,我只有在偶尔路过时,才会回来看看的。 我蹲在门前,拨弄着杂乱的野草,想到我曾经和爸妈生活在这里,便觉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在这里的三年,我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太小了。 “阿缘。”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喊我,回头去看,哪有人。 我苦笑了声,当真是老天捉弄人,这些年来,我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上,便没有多少牵挂了。 可现在又让我知道他们还活着,偏偏我又找不到他们,心中滋味,实在不好受。 我起身来,起得太猛,两眼发黑,耳边突然回响起两个说话的声音。 “阿缘,爸爸妈妈给你取名叫缘,缘分的缘,是希望有一天,我们一家人能有缘再团聚。” “阿缘,如果不能,那你一个人,千万要好好的。” 这些声音中,夹带着无尽的伤悲。 我不禁鼻子发酸,我叫许缘,名字是我爸妈取的,跟别家小孩不同,别家父母取名,寓意是求健康平安幸福。 我爸妈取名,为的是求个缘分。 什么缘分?家里人具体也没问过我爸妈,就觉得还挺好听。 如今我知道了,他们求的是一家人再相见再团聚的缘分。 可是一家人团聚,为什么要靠缘分呢? 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们一家人不会再见了吗? 到晚上十点多,微生弥出现了,跟往常一样,毫无声息地来,半点声音都没有,说来就来。 一来就问:“你说说,在梦里要杀你的那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摇尘珠呢,还没拿回来?你不要命了吗?” 我正在整理衣服,乍看到他出现,虽然习惯了,本能反应还是被吓到了,手一抖,衣服掉地上。 他走过来捡起,“说话。” 我还是怀念他忙碌的时候。“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模样呢?” “梦里我看不清,就知道是个小女孩,七八岁左右。” “她在哪里动手?” “就我家,一来就捅我。” “你梦过几次了?” “两次。” 他若有所思的,分析着说,应该是有人想害我,但现实无法靠近我,又或者是难以谋害我,便通过梦境的方式。 对方闯入我的梦境中,将我捅死。我醒后没有伤口,是因为是在梦境,却留有痛感,是因为我真切地被人捅过。 我听不大明白,“那能把这人找出来吗?” 他表示有点困难,“难。不过有摇尘珠,对方就算是进入你的梦中,也是没法伤害到你的。你妹妹,她也有事?” “有,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走。” 他拉起我的胳膊就要走。 我急了,“去哪啊?” 他说:“找你妹妹。你的事,有点棘手,我不确定对方还会不会再入你的梦中,目前也没有好办法,只能靠摇尘珠护体。我解决不了你的事,还解决不了你妹妹的事?” “好,但神君大人您看看外面,这个点,等天亮成吗?” “成。” 看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我铺好被子,“你还不走?” 他左瞧瞧右看看的,“走?走去哪?” “回去啊。” “我回去,你确定让我回去?你就不怕在梦里让人再捅一刀?” “那你不用睡,就守我一晚上?” “我们妖,有时候是不用睡觉的。” 我信了,坐到床上去,正要躺下,发现他站在床边,盯住我看。 ------------ 第32章守夜 我多少还有点困意的,被他这么盯着看,哪还有睡意。 他说要守着我一晚上,那岂不是一晚上都要看着我? 我还怎么睡? “阿缘?睡了吗?”三哥在门外敲门问着。 “还,还没,你等一下!”这给我吓得,连忙下床,手足无措地拉着微生弥,看把他藏在哪里好。 我不想让三哥知道微生弥的存在,毕竟这事不好解释啊。而且让三哥看到微生弥在我房间,估计得闹起来的。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微生弥岿然不动的,拽都拽不走。 “祖宗,你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晚上的,我怎么解释?而且你……”我小声说着,“你这是在我的房间啊,让我三哥看到了,他得以为你是小偷。” “我哪里像小偷了?” “神君,大哥,祖宗,算我求你了,您就屈尊一下,稍微藏一下行吗?求求你。” 我边说边拉着他。 门外的三哥等得不耐烦了,“阿缘,你行了没有?开个门磨蹭什么,你不会是在里面偷偷藏了什么好东西吧?” 我慌乱无措地审视一通,我房间太小,根本不好藏人,也只有床底下能藏人了。 我苦苦求着微生弥,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就直接把他塞进床底。 开了门,我脸色通红,擦着汗水,轻喘着气,“三哥,你有事?” 三哥径自进来,“怎么那么久才开门,忙什么呢?” “没啊,我穿衣服来着。” “是吗?” 他可能也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探头探脑瞧了一圈,“我刚刚听到你在跟谁讲话的?” 我心虚得很,“哦,我跟朋友打电话来着。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不能来?” “能,所以你有什么事?” “哦,我过两天打算去平柏一趟。” “你去平柏干什么?” “找工作啊,顺便帮你打听下你爸妈的事。有眉目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好。” 他又叮嘱说,让我好好待在家里,没事别出去惹事,还说:“不是,这阵子我怎么总见你出去,你在忙什么?” 他边说边坐到床边,差点还踩到微生弥没放好的手。 我看着心脏砰砰跳,真是刺激。 好不容易把他盼走,我长舒了口气,看到微生弥极其狼狈地从床底钻了出来,我差点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微生弥黑着脸,掸着身上的灰尘,幽怨地说:“我活了几百年,还是生平第一次钻床底。” 我赔笑着,“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体验体验。” 随后问起圣子的事,他难得起了忧愁,说圣子本就生来亏损,又曾落在徐天师手里,情况不容乐观。就是要医治,也难以医治的。 “那个,我能问一句吗?” “问吧。” “你姐姐死了,那你姐夫呢?” “也死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可真会聊天,把天都聊死了,专挑人痛处问。 他显得无所谓,或许在妖族,亲情血缘没有那么重要? 随着夜渐深,房间愈发静谧,连窗外的声音也渐渐沉寂下来。 起先我们还能说说这聊聊那的,到后来,是没话说了,也是我困了,一手撑着脑袋,眼皮耷拉着,想睡又不敢睡的,他倒是还很精神,感觉能把我熬死。 “睡吧,有我在,那人是不敢进入你梦中的。”他说。 我现在不是怕小女孩进入我的梦里,我是怕他会盯着我睡觉。 怕归怕,我到底是没抵住睡意,倒在床上,说睡就睡。 这晚,我没有梦到来追杀的小女孩,也没有梦到我爸妈,我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到醒来时,不见他人影。 子章说,他是在天亮之前离开的,说有空再来。 要不是白天也能看到他,他这昼伏夜行的,比鬼还像鬼。 晌午的时候,日头正烈,大伯母让我把家里需要晒的谷物全搬出来晒晒,免得发霉生虫。 我费力地搬着一袋的玉米,转身看到玉静姐阴森森地站在门口,死气沉沉地注视着我。 “玉静姐?” 她几乎是冲过来,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孩子,你赔给我孩子,我要孩子……” 我拍着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想着她是个疯子,不记事,哄几句,过几天就会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她是因为没了自己的孩子疯的,孩子是她的心结,更是她的病因,要是再因为这事受刺激,病情变得更严重,那我又造孽了。 圣子让微生弥抱回不须山去,我上哪去给她找孩子? 我慢慢哄着她,给她拿来零食水果,“玉静姐,你听我说,孩子不是你的,他被他父母带回去了。” 她一听,猛地甩开零食,“不,是我的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 “他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你的……” “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不要试图去跟疯子讲道理,后果会很严重。 她说着说着就急眼了,上手揪起我的头发,那叫一个用力。 “啊!你快放手啊,不是我不给回你,是孩子已经被他父母接回去了。”我感觉我的头发和头皮要分离了。 “孩子,我要孩子!” 她双手抓住我的脑袋,死活不肯松手。 为了我的头发,我又不敢贸然动手,讲又讲不通,真是绝望。 幸好这时大伯母从田里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来帮忙。 忙活了半天,被揪掉几撮毛发,我才成功脱身。 赶走玉静姐,大伯母吐槽说:“这玉静真是疯到家了,要孩子要到你这里来了,她妈也不看紧点。你也是,那么大个人了,还干不过一个疯子?” 我理不直气不壮地说:“她力气大啊。” 从玉静姐的角度来看,她自己捡了个孩子,让我发现不说,我还给抱走了。 这样来说,我确实是抢走了她的孩子。 圣子是没父母,可人家有舅舅啊,她抢得过微生弥吗? 我跟大伯母剥着豆子,大伯母边剥边说着村里的八卦,说的最多的还是周婶子,“两家是退了亲,又不是结了仇,我看她,是恨死了你的。” ------------ 第33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怎么说?”连大伯母也看出周婶子对我是有恨意的,那周婶子到底是多恨我? “啧,还怎么说,自打退了亲,她人就变得死气沉沉的,每回见了你,也没个正眼的。等你走远了,她才看你,那眼神,又是怨又是恨的。” “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她气性太小,周铭都还没怎么样呢,她倒先作起来。我说你退亲是退对了,有这么个婆婆,嫁过去就是受罪的。” 我忽然想起,遇到少星游魂的那晚上,回来后,看到有人偷偷摸摸从我家跑开,家里却没有丢东西。 没过多久,雁婆婆就告诉我,有人在我房间外埋了脏东西。 如今回想起来,多半就是那个人做的手脚。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不过和大伯母这么一聊,让我想到,从周铭染上怪病开始,周婶子看到我的眼神多少就不对劲了,是有内疚的。 退婚后,她对我的憎恨,只多不少的。 如果说,我得罪过谁的话,放眼全村,除了她,便是徐天师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俩人是亲戚。 村子里其他人是不晓得这些歪门邪道的,徐天师却是懂的。 所以那晚从我家跑开的身影,不会就是周婶子吧? 这么一想的话,那她对我的变化,便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啧啧,怪不得和徐天师是亲戚,都是黑心肠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来阴的,这谁能想得到? 以后得多多提防才是,特别是又得罪了徐天师。 等等,我身上的蛊术不会也是他们做的吧? 真是细思极恐,越想越有。 ……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羽羽星期五放学。 我去接她回来,决定明天带她去汪家人那里,一探究竟。 在拿回摇尘珠之前,微生弥每晚都来守着我,直到天亮才离开。 有他在,小女孩确实没有入我梦中,我睡得格外安心。 得亏他是妖,跟人不同,不然熬这几天,人是受不了的。 因为有羽羽在,摇尘珠在身边,我就默认他今晚不来的。 临睡时,羽羽说:“我妈还说,等我放假,就让我到她那里去,我记着阿缘姐姐你的话,就先回来了。” 我点点头,幸好羽羽是选择相信我,而不是邓丽霞。“明天我们一起去。” 虽然我什么都没和她说,她年纪小,却也意识到什么,难掩失落地说:“阿缘姐姐,是不是我妈,要害我……” “呃,应该不会的,她那边除了她,不还有其他人吗?不一定的,你别乱想。” “就算不是她,她也是帮凶,我是她的女儿,她不同意,别人怎么敢害我?” 我想想也是,不是邓丽霞,那便是汪家人。不过是谁,邓丽霞都是帮凶,帮着别人来害自己的女儿。 聊了半小时,羽羽睡着了,我也准备睡下的。 “没我在,你睡得着?”耳边传来个声音。 “唉,又吓我,你怎么来了?”怕吵醒羽羽,我轻声细语地说话。 “这不是担心你会睡不着吗?”微生弥也压低嗓音说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你哄着睡吗?”我侧着身体,看不清他,但感觉他是伏在床头前和我讲话的,离得很近。 “那前几晚,我看某人睡得特别香甜,这不是我的功劳吗?” “没你我也睡得香。” “果然人心难懂,我守了你几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有摇尘珠在,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是,你想怎样?” 一激动,我说话嗓门大了点,羽羽翻了个身,我俩默契地同时闭嘴。 空气沉默了片刻,他语气轻快地说:“怎么你和你妹妹说话,就挺温柔的,一和我说话,火气比谁都大。” 我皱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别污蔑人,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听着,只是没出声而已。” “行,你有理。你困了,我要睡觉。” “那你睡呗。” “你还不走?” “你管我走不走?” “行。” 跟他这么一拌嘴,我哪还有睡意。 于是到第二天早上,我哈欠连连,黑眼圈眼袋齐齐出现。 来到镇上车站,我跟羽羽站在路边等人,羽羽吃着面包问:“阿缘姐姐,我们等谁呀?三哥不是不在吗?” 我想了想,“呃,我新交的朋友,这事需要他帮忙。” 看到人群中走来个身穿黑色衣服头戴黑帽的男子,我无奈叹了口气,他就不能换身阳光点的打扮吗? 虽说他有这张脸在,这样穿还有点阴郁的气质,不像是歹人,可也不像是好人啊。 他径自走来:“走吧。” 羽羽瞪大眼睛,看向我:“阿缘姐姐,他就是你的朋友吗?” 我很不想承认,但他就是。“是,你喊他弥大哥就行。” “我听姑姑说,你和周铭哥哥退了婚,是因为弥大哥吗?” “……” 我默默捂住她的嘴,把人给弄上车。 微生弥会瞬移,倒是可以把我直接带去邓丽霞的住处,偏偏还有羽羽,不方便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妖,这会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许多震惊的。 所以我们选择坐车去,包括微生弥。 看他从坐上车开始,就不大自在,身体扭动着,像是被绑了。 我忍笑问:“你扭来扭去干嘛,有刺啊?” 他强装淡定,“第一次坐,不习惯。” 途中,羽羽时不时就观察他,还偷偷跟我说:“阿缘姐姐,这个哥哥好好看啊,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如果是因为他才跟周铭哥哥退婚的,那就还好,他比周铭哥哥好看。” 边上的微生弥满意地点头,“你妹妹比你眼光好多了。” 夹在中间的我,捂住了两边的耳朵。 到汪家后,邓丽霞亲热地搂过羽羽,嘘寒问暖一番,这才留意到我和微生弥的存在。 她本来还笑着,一看到我俩,立马变了脸,生硬地说着:“羽羽,这是你说的阿缘姐姐啊?” 羽羽点头,“是,还有弥大哥,他们送我来的。” 我和邓丽霞此前是没见过面的,但知道彼此的存在。 ------------ 第34章上门做客 邓丽霞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烫着卷发,化了个不好看的妆容,嘴上涂着口红,饶是浓妆艳抹,也依稀能看出她的憔悴和疲态。 因着我和羽羽说是亲戚,但并没有血缘关系,邓丽霞也不想装样子,就说:“麻烦你们送羽羽来了,你们是来玩的吧?” 我也不客气,“没有,我们是专门送羽羽来的,等下送她回去。嫂子,你这是不欢迎我们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哪的话,我们地方小,怕不好招待你们。” “没事,大家都是亲戚,不用在乎这些虚的。” “今天是我们家庭聚会,怕是不方便……” “没事的,那羽羽我们走。” “哎,你把羽羽带走干什么?羽羽是我女儿。” 我得意一笑,给羽羽个眼神。 羽羽会意,推开邓丽霞的怀抱,跑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妈妈,我是跟阿缘姐姐来的,阿缘姐姐走,我也得走。” 邓丽霞又气又急的,还想把羽羽给拽过来,羽羽躲到我和微生弥的身后,她奈何不得,嗔怪说:“你这死孩子,她又不是你亲姐姐,你那么向着她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妈!” 我冷哼了声,还亲妈呢,她陪羽羽的时间,还没我陪羽羽的时间长。 她还要说话的,里面传来幼儿的哭声,还有老太太的不耐烦的声音:“还在外面愣着干嘛,还想让我哄孩子吗?来者都是客,进来坐坐吧。” 后面一句话是对我和微生弥说的。 进去客厅,出乎我的意料,汪家远比想象中要富裕。 他们家是住在老式小区里,但装修家具,丝毫不输外面的新式小区。 客厅宽敞,家具家电应有具有,家里处处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都能晃人眼睛。 看着是很高档大气,就是风格是黑白配色,连窗帘都是灰色的,跟微生弥倒相配。 偌大个家,就小孩子的玩具是亮颜色的。 黑白的配色,无形中给营造出一种很压抑的氛围,特别是小孩子又哭,沙发上还坐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太。 “你们来一趟,累了吧,喝茶。”汪老太太摆出副高贵的姿态,只淡淡瞧了我们一眼,“你们是从农村来的吧?” “是。”我莫名有些紧张,他们一家子看表面就不好相处的。 “你们不用帮着家里种地吗?还有空来城里。” “现在还没到农忙的时候。” 再聊下去,我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老太太,白活那么大年纪了,用不着为了显示自己城里人的身份,特地问我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微生弥,问我:“这是你男朋友?” 微生弥难得说话:“嗯。” 她不屑地笑了声,“看着你没多大,不好好读书,怎么就交男朋友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就笑笑。 许是家里来了陌生人,不习惯,邓丽霞的孩子哭个不停,邓丽霞哄了好久也没哄好。 汪老太太摆起脸来,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真是没用,连个孩子也哄不好,要是吵醒心婉,我要你好看。” 单单是短短的相处,我能看得出来,邓丽霞在汪家不受待见,汪老太太也不喜欢这个儿媳的。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发现最里面的主卧,房门紧锁。 我见汪老太太手里捻着佛珠,身上还有一股香味,估摸着是信佛的,可她看起来刻薄傲慢,毫无半点慈悲心。 到吃午饭时,我低声问微生弥:“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微生弥从来到汪家就没几句话,他目视前方,高深莫测地说了句:“没有。” 好,真好。 邓丽霞的丈夫,汪盛是踩着饭点回来的,他生的肥头大耳,双眼细小,眼眸浑浊,不知道是没睡够还是过于放纵,黑眼圈很重,有着酒糟鼻,挺着个啤酒肚。 他比汪老太太会做人,看到我们来,笑呵呵的。 就是羽羽看到他怕,直躲在我和微生弥的中间。 也是奇怪,汪盛从看到我,就一直在跟我讲话,眼睛也没从我身上离开过,直勾勾地看着,还很殷切地给我夹菜,“阿缘是吧,羽羽常跟我们说起你。今天一看,果然是个俏姑娘。” 我就尴尬地笑着,“是吗?” “你是做什么的?我这边还招人,工资不错,你要不要来看看,待遇很不错的。” “不用不用,我有工作的。” 此刻我再傻,也能看出汪盛脸上大写的一个色字。 我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平心静气地把这顿素斋给吃了。 汪盛吃着饭,还要再说什么的,突然被块骨头卡到了,捂着脖子,“快,快救我……” 这一卡,让饭桌上彻底乱套了。 汪家婆媳俩慌作一团,汪老太太边指挥着邓丽霞拿水拿醋打电话喊人,边骂着邓丽霞煮什么不好,非得煮排骨,让汪盛给卡到了。 那邓丽霞的小儿子也没闲着,嚎啕大哭的,估计是让他爸给吓到了。 不过几分钟,汪盛的脸就被憋成猪肝色,话也说不上。 作为外人,我们三个就干杵着不动,为表尊重,我们还特意站起来看。 怕出人命,我用手肘碰了下旁边的微生弥,小声说:“给他点教训就行,再继续下去,他得交代在这了。” 微生弥淡淡地说:“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浪费空气,当我是死的吗?” 我暗自偷笑了下,幸好他陪着来,不然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的,也不好反抗。 有他在,就爽快许多。 他看了会,漠然走过去,“让我来。” 话音刚落,他重重一掌打在汪盛的后背,一掌下去,差点没要了汪盛的老命,同时也把卡在喉咙里的大块排骨给吐了出来。 汪家婆媳俩都舒了口气,不过他们也不知好歹,汪老太太居然还埋怨说:“我说小伙子,你救人能不能下手轻一点,那么用力,把我儿子打出事来怎么办?他身子骨可比不上你。” 这家人真是奇葩至极。 许是动静太大,吵闹到了人。 就听到从最里面的主卧里,传来个极为虚弱的声音:“妈,出什么事了?” ------------ 第35章买命钱 一听到这个声音,本来还在心疼儿子的汪老太太,忙不迭跑去主卧,小心翼翼地扶着个年轻女子出来。 那年轻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眉眼和汪老太太神似,皮肤苍白无血色,披散着头发,身形单薄,穿着白色长裙睡衣,她脸蛋又小又白,可谓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看到她,羽羽生怯地躲在我身后。 “你怎么了?”我问。 “阿缘姐姐,我怕。”她牢牢牵住我的手,整个人挨着我。 这女子一出来,汪老太太便换了副神情,慈母做派,“心婉,你出来干什么,有风,妈给你拿件衣服披上。” 心婉说:“刚刚出什么事了,乱哄哄的,吓到我了。” “没事,就是你哥不小心卡到块骨头,现在吐出来了。” “那就好。” 说罢,心婉这才意识到家里多了三个外人,她困惑地看向我们,最终目光落在微生弥身上,她那如死水般的眼眸,忽然就亮了起来。 她就如方才汪盛那般,直勾勾地盯住微生弥看,不过没汪盛那般猥琐,看看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现抹羞色。 微生弥也在看她,不过是以一种审判的目光。 “我知道了。”他说。 “你知道什么了?” 被他看着,心婉羞涩地低了低头,娇声问:“妈,家里有客人来啊?你怎么不告诉我?” 汪老太太说:“哦,是你嫂子女儿的亲戚,不算是什么客人。” 事已至此,再待下去,只能令人心生不快。 我们要离开,邓丽霞却是不舍得,提出要留羽羽住上一晚,“不用麻烦你们送,星期天我会送她回学校的。” 我能答应才怪,“自家人,不麻烦。” “羽羽,留下来跟妈妈住一晚,不好吗?” “不,我要跟阿缘姐姐在一起。” “你这孩子,你不想陪你弟弟玩吗?” “我不要。” 邓丽霞又急眼了,铁了心要留下羽羽的,见羽羽不同意,她还想上手把羽羽拉过来。 微生弥阻止道:“你没看到吗,她不愿意。” 看我们阻止,邓丽霞就十分硬气蛮横,“我管我自己女儿,关你什么事?你们不把羽羽留下,我就报警说你们拐卖孩子!” 我说:“有本事你就去。羽羽又不是三岁孩子,她不愿意你还想怎样?” 邓丽霞还真冲过来要抢走羽羽,微生弥也不客气,又一掌过去,把邓丽霞给拍门上,牙都掉了两颗。 “走。”他牵住我,我牵着羽羽,三个人十分潇洒地离开了汪家。 出来后,我们在附近的公园秋千上坐着,这个点没什么人,周围是丛丛的灌木植被,一坛坛的无名小花朵。 微生弥让我们留在这等他,他得再去汪家看看。 公园安静无人,羽羽放松许多,没有在汪家时那样紧绷着。 我问羽羽为什么会怕心婉,她怕汪盛说得过去,可心婉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羽羽闷声说:“她好像那晚上我看到的,在湖面上喊我的人。” 我诧异地问:“你没看错?” “她的外表很像。” “啊?” “你上次来,没看到她吗?” “没有,她在房间里躺着,妈妈不让我靠近。” “她是生病了?” “是,妈妈说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她。” 我回想起心婉看上去,确实像是生病的,就是不知道生什么病。 羽羽还说,心婉是汪老太太中年才生的女儿,格外宝贝,别说是她妈生的弟弟,就是汪盛,都比不上心婉在汪老太太心中的地位。 半个小时后,微生弥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满脸写着愤怒,还问:“那女的,真是你妹妹的亲妈,不是后妈?” 我迟疑了下,看向羽羽,羽羽一个劲点头,“是我亲妈。” 微生弥明显是有话要大说特说的,转头看到羽羽困惑的模样,活生生给憋回去,“放心,我都处理好的。” 我颇是吃惊,我以为他去这一趟是打听消息的,合着都处理好了?真是神速。 坐车回来后,先把羽羽送去大哥家,我再折回问他具体的事。 找了处幽静的树林,他好好的路不站,非得跑树上躺着,拿树枝当沙发,慵懒悠闲地躺着,嘴里还叼了根狗尾巴草,感慨道:“唉,这才是我们妖坐的地方,你那什么汽车,坐得太遭罪。” 我在树下急急说:“你别转移话题,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羽羽她妈对羽羽做了什么?” “她妈助纣为虐,帮着汪家人,要害羽羽性命。” “啊?” “你看到汪家那个女儿了吧?” “看到了,问题是出在她身上?” “差不多,她阳寿已尽,却还活着。” “阳寿已尽?” 我脑海中浮现出心婉虚弱苍白的模样,背后发凉,“你说她已经死了?她是鬼?” 树上的他把狗尾巴草扔到我脑袋上,“你天天脑子里,除了鬼,就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吗?你见过哪只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 “那你不是说她阳寿已尽吗?她不是鬼,还是人啊?” “她当然是人。” 他解释说,世上生灵,皆有其生死定数,但世事无常,定数易变。人活阳寿数载,阳寿已尽,则命亡身死。 人人都有寿命,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寿终正寝的。有人阳寿未尽,却突遭横祸而亡,有人阳寿已尽,却仍能继续存活。 心婉便是属于后者,但这种情况及少见。 他说,心婉是汪老太太中年所生,先天不足,生来体弱,且汪家不积善德,做下不少缺德事,汪家虽是富贵,但仍有报应,报应就降在心婉身上。 这些年来,心婉大病小病不断,又被医生诊断,只剩下几年的寿命。 汪家人,特别是汪老太太,哪里舍得自己女儿去死,就千方百计去找来各种办法,想让心婉多活几年。 于是,便有了心婉向羽羽借命的事。 借命,也是借寿。 汪家人给羽羽的六十四块七毛红包,实则是买命钱。 羽羽一旦收下,便是要把命卖给汪家了。 ------------ 第36章那你缺什么 “把命卖给汪家?”我惊叹着,这年头,当真是魔鬼在人间啊。 “对,汪家女儿今年二十三岁零五个月,跟羽羽买了六十四年零七个月的命,她便能活到八十八岁。” “呵,他们家,真是敢买啊,羽羽才多大,买了六十多年,这不等于直接要了羽羽的命吗?” “汪家的确是想要羽羽的命,好让他家女儿继续活着。” “不是,那么多人,他们算计谁不好,为什么非得算计羽羽,就因为是邓丽霞的女儿吗?” “羽羽符合他们的人选,年纪也小。” 他说,汪家人应该在羽羽之前,就想找人买命的。 但汪家人贪心,想让心婉长命活得久,那就得买上个几十年的命。 放眼世上,阳寿多且未尽的,那便是幼儿少年。 幼儿有父母家人看着,汪家人很难下手,那便是少年了。 不过买命前,得提前算过卖命人的生辰八字,命中劫难,倘若是个短命的,心婉估计还得把自己的寿命倒贴。 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向认识的亲朋邻居的孩子买命。 算了一圈,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是不方便下手,毕竟人家也不是傻的,不会冒然收下这六十四块七毛的买命钱。 在这关键时候,汪老太太想起邓丽霞还有个上初中的女儿,就把主意打到了羽羽身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最初邓丽霞是不同意的,她和羽羽是没什么感情,可好歹是自己的女儿。 汪老太太发话了,她不同意的话,就别想进汪家的门。 是的,哪怕连儿子都生了,邓丽霞还没有和汪盛领证,最大的原因便是汪老太太不点头,看不上邓丽霞的出身。 王家人以此作为要挟,邓丽霞本就一心想在汪家站稳跟脚的,在汪家的威逼利诱下,不得已答应了。 “羽羽收下汪家的买命钱,便有了她在学校中看到的那一出。她听到的念咒声,是汪家老太太在佛前念的夺命咒,要夺羽羽的命。” 说罢,他轻笑了声,“你们人都害怕我们妖,有时候殊不知,你们人,才是最可怕的。人心叵测,谁知道,你们人会借着那副肉身,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听傻眼了,一是没想到邓丽霞真的为了自己的前程,出卖自己的女儿。二是惊于汪家人的恶毒心肠,能为了自己女儿活命,不惜去谋害。 他们这一家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听到他这样说,我连忙撇清关系,“打住,别一杆子打死所有人,还是有很多人善良的,例如我。” 他笑得更欢了,“不要脸。 我:“?” 他已经把那买命钱,原路送回,把汪老太太的佛堂砸了,让汪老太太暂时做几个月的哑巴,还给他们留下句狠话:害人终害己。 幸好羽羽所经历的日子短,又有摇尘珠护体,并未造成特别严重的损伤,她十几岁,又是在学校,过上一阵子,元阳什么的就能恢复如常。 我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果然人狠话不多。 短短半个小时,他把我忙了好些天的事,全做完了,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妖,出手非凡。 不过我也是在心里默默夸他的,嘴上没夸,怕他骄傲。 “哎,早知道你这么厉害,不如你也替我查查看,是谁给我下的蛊术吧?” “我只是厉害了点,但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连你自己也不清楚,我也无从查起。放心吧,拿回摇尘珠,你是最安全的。” 话虽如此,我却是难以放心的,躲得了一个,是躲不了第二个第三个的,总有人想来害我。 他又说:“至于梦中要杀你的那个人,我想,我有点眉目了。” 我忙问:“你知道是谁?” 他伸了个懒腰,无比轻快地落到地面,站在我面前,距离之近,不足半米。 我被他着突来的气势给吓得后缩,他却伸手揽住我的腰,扬起嘴角,“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你有空还是想想,要怎么谢我。” 我尽量偏过头去,不敢看他,有时候他的目光充满寒意,有时候又无比炙热,好似要把人融化。“呃……你,你要我怎么谢?你什么也不缺。” “谁说我不缺的。” “那你缺什么?” 说着,他歪着头看向我,目光从我的眼睛下移至我的双唇上,他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的。 单是看他一眼,我的脸顿时跟烧着了似的,心慌意乱,他的企图再明显不过。 许是看出我又想躲开,他笑了下,在我闪躲之前,便束缚住我的腰,霸道地亲了上来,强烈又温柔。 这次,不像是上次那样单纯为了把他的内丹渡给我,而是充满了占有欲。 本能促使我在他亲上的那一刻,就想推开他的,但因亲吻而衍生的情欲,促使我渐渐放弃挣扎,慢慢合上双眼,去感受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接触。 很微妙的是,我以为我会像抗拒周铭一样抗拒着他,加上我本身也不大习惯这种亲密接触的。 可在触碰到他的时候,切身体会到他的气息与温度,不知不觉间,我沉沦了。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住,瞬息万变而又永恒不变。 他亲满意了才松开我,“学乖了,知道不咬人了。” 我羞红了脸,怒瞪着他,“那么想被咬,我现在就咬你一口!” “不用,留着下次。学会了吧,这样才是报答我。” “你!” 我烦死了,没搭理他,想着差不多到点了,便去大哥家接羽羽。 一路上,我是越想越懊恼,我怎么又跟他亲上了呢? 我跟他,不算是很熟吧?这才多久,就到了可以亲吻的地步,那再过些日子,岂不是…… 我对自己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他亲上呢?他想亲就让他亲吗? 我都想捶死自己。 到了大哥家,大嫂看我红着脸来,问:“很热吗?脸都红了?” 我心虚着说:“呃,是有点,我走得急。” “听羽羽说,你是跟一个朋友去羽羽她妈那的,跟谁啊?羽羽说还很帅?” ------------ 第37章某种预言 我眼睛一闭,满脸的无奈,忘记叮嘱羽羽,让她别把微生弥的事说出去。 现在好了,大嫂知道了,想瞒也瞒不住。 大嫂八卦地打听:“羽羽还说,那个人自称是你的男朋友?你那么快就交到男朋友了?” 我故作镇定地说:“没有的事,就是一个朋友,顺路跟我们去。” “是吗?羽羽说,看你们很亲近的样子。” “大家都是朋友。” 她是不信的,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我转头就叮嘱羽羽,让她不许跟别人提起微生弥。 羽羽不理解,“为什么啊?弥大哥见不得人吗?” 我简直两眼一黑,我见不得人啊。“呃,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也很神秘,要给他保持神秘感。” 三哥去了平柏后,家里变得空落落许多,好在还有我和子章。 晚饭过后,我收拾着碗筷,大伯母苦笑着说:“别人都说我们三个儿子,将来不用发愁。可看现在,儿子都出去了,还好有你,不然剩下我跟你大伯,大眼瞪小眼的。” 我说:“三哥不出去,你嫌他在家,三哥出去了,你又想着他。”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怕你三哥不着调,在外面会被人骗。” “三哥脑子向来灵光,他不骗别人算好的了。” “对了,你二哥说下个月放假,回来一趟。” “那太好了,他好久没回来过了。” 今晚,在摇尘珠的加持下,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大睡特睡。 有摇尘珠在,微生弥也没有再来。 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不是天天都能见面,而是一天能见上好几次。 进入梦中,我仍旧重复着那个梦境。 不同的是,当那个小女孩想拿到捅我的时候,她一碰到我,便被摇尘珠的威力所弹开,消失得无形无踪。 至此,我在梦里,从此无所畏惧了。 小女孩是不来找我了,可少星的魂魄又来了。 我正睡得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我。 “许缘。” 我勉强睁开眼,一睁开眼,就看到窗外飘着个泛着青光的女子。 好家伙,高低没把我给吓死。 “少星,你怎么来了?”我揉着眼,当她是朋友,慢慢也就不怕。 “你跟我来。” “去哪?” “来吧。” 她转身要飘走,我急忙穿上鞋就跟了出去,谁让我欠她的呢。 不知道是多晚了,天上连星星月亮也没有,村子死一般的寂静。 土路坎坷,我没睡醒,眼睛睁不开,跌跌撞撞地走着,险些一头栽进草堆里。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努力地跟上少星。 她是有事情要和我说。 我大概猜到是什么,只是我办不到啊。 青罗部族的族人尚且无法担此重任,何况是我呢? 我知道她游魂在外,是放心不下此事,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唯独这件无法办到。 正想着,忽然眼前有着亮光。 我看到,前面凭空出现一道画面:一群青罗族人,人人手拄木棍,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幽深茂密的丛林中,荆棘遍生,藤蔓围绕,野兽横生。 既无来路,也无去处。 领头人,是格外稚嫩青涩的少星,她疲惫地带领族人往前走着。 枝叶繁茂挡住光线,草丛盖住他们的身躯。 他们更像是在地狱中徘徊,为的是求得一条光明的出路。 画面至此,消失不见。 少星在前方,神情坚毅,“我身为青罗部族的族长,自有我的责任。论理,我不该强求于你的。可是,你本该和我一样,死在那年,可你活了下来,那就自有你的使命在。是青罗部族的人救活了你,那你的命,便属于青罗部族。” 我说:“不是我不想偿还你们的恩情,只是你要我做的,太过沉重,倘若我有能力,我不会推卸的。” “我选中你,不仅仅是你代替了我,而是你本身就具有这个潜力在的。” “啊?我能有什么潜力?” “时候未到,我只求你,要护住青罗部族,这是你应当做的。” “我怎么能护住?” 她幽幽看向深邃的夜,“时候未到而已。我已是亡魂,能窥得天机,我这次来,是为了求得你一个答案。” 我不解,“什么答案?” “若有朝一日,你于两难的抉择中,而青罗部族便是其中抉择之一,你会选择吗?” “我……会。” “当真?” “呃……” 不知为何,她突然这样高深地问,我总觉得她是在给我挖坑。 尽管我不知道另一个选择是什么,但她都当面问了,我也不能回答别的。 我点点头,“我会选择青罗部族的。” 她神秘一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如果不能,你会为你的背叛而受到惩罚。” 她一挥手,从她手中散落点点亮光,这些亮光落在我张开的手心上。 我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思。 “无论你愿意与否,你始终都将成为青罗部族的一员,承担起我的责任。” “青罗部族和微生氏的联姻,也将因你而终止。” “你的身世,不要试着去揭开,那会是个无休止的劫难。” 说罢,她飘到我面前,拿手抵在我的额头,莞尔一笑,“今夜之事,让它成为一个秘密,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泄露天机,是有违自然之道的。” “最后的最后,旁落山上,有我留下的稀世珍宝,你拿回的话,需要付出代价。” 说罢,她往前一倾,像是嵌进我的身体中,一点点的消失了。 漫漫无际夜空,微风徐徐。 我怔怔站在原地,想着她说的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像是某种预言,关于我日后的预言,也更像是个诅咒,诅咒着我将会如她所说这般。 我低头看着手心,我知道,她不会再出现了。 第一第能明白,第二句不能理解,第三句是困惑,揭开我的身世为什么会是劫难呢? 她是知道我的身世吗? 本来我自己就有许多搞不清的问题,今晚她又这么玄乎其玄地说了一通,我就更困惑了。 在她看来,我应该不是个普通人吗?我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 第38章所谓死劫 兴许是圣子的病太过棘手,我又有摇尘珠护体,哪怕微生弥能瞬移,这段时间他也不常来,连面都见不到。 好不容易习惯了他天天突然冒出,如今他又不来,不可否认的,我多少是有些念想的,倒不是想他,就是无聊,没人跟我拌嘴,三哥也不在。 不过三哥去平柏,花了不少时间去打听我爸妈的事,还真让他打听到了。 他去找那个亲戚问过,那亲戚当年得知我爸妈去平柏失踪后,就去找寻过,问了当地车站的人,说是看到我爸妈在平柏下车,然后跟着个道士走了。 根据当时看到的人说,我爸妈应该是认识那个道士的。 至于之后他们下了车,去向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我爸妈的消息,便是在此中断的。 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雁婆婆应该是算到这点了,料定我是找不到的。 我不免灰心,就是要找,也无任何线索。 “姐姐,你不知道你爸妈去哪了吗?”子章看我失神,便问道。 “不知道,他们也没说。”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这提醒了我,他们离开和失踪,势必是有其中苦衷在的。 而雁婆婆说,他们离开,是因为我,我是他们的苦衷。 仔细想想,他们不像是出去打工的,那就不是为了赚钱。 不是为了钱,能是为了什么?无论是因为什么,究其根本,都在于我。 三岁的我,到底缺少什么,才会让他们义无反顾地离开呢? 等等,雁婆婆说过,我命中有这一死劫,而我的死劫,和我爸妈息息相关的。 照这样说来,会不会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有一死劫,难以逃过。 生辰八字是能算出我的命中有什么劫难,但无法预知未来,无法算出我日后会被雁婆婆救下。 “那这样说来,跟我爸妈讨水喝的道士,怕是算出了我有死劫……”我喃喃道。 这样说来,好像就合理了。 极有可能是那个道士告诉我爸妈,只有他们离开,才能化解我的死劫。 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离开,永不回来。 他们怕我会熬不过这个死劫,必定会照办的。 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是不会让我找到的。 “姐姐?” “嗯?” “你不开心?” “有点吧,我好像没办法找到他们了。” 不想通还抱有希望,一旦想通了,希望破灭,犹如坠入万丈深渊,无法自拔。 今夜,注定难眠。 我躺在床上,眼巴巴地凝视着天花板发呆,实在睡不着,索性出去透透风。 家里是平房,我爬到楼上去,远眺着无垠黑夜,正中天的一道弯月,孤悬在空中,犹如此时孑然一身的我。 我蹲坐着,双手抱膝,望着前方,思绪万千。 在我走神之际,有个飒爽身姿从天而降,挡住了弯月的光辉,利落地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他来的瞬间,我一时有些恍惚起来,他穿着身黑袍,衣袂翩翩,又一副古人的打扮,从天出现,好似那世外谪仙。 我痴痴地看着他,半眼都不肯挪开。 “怎么,几日不见,连我也不认识了?”他轻笑道。 一开口,就把我打回现实。 他要是没长嘴该多好啊。 他坐在我身边,看我傻傻愣愣的也不说话,戳了下我的脑壳,“你不会是在梦游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才梦游。” “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嗯,想通了困扰我很近的问题,反倒更心塞了。你呢,圣子怎么样了?” “目前还在医治中,保住性命是可以的,只是其他的就难说了。他有两百岁,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 “你那么厉害,也治不了他吗?” “我厉害,无非是修炼高,却是没有起死回生,药到病除的本事。我当初救你,只是把内丹给你而已,不会诊治。” “你们妖族就没有什么神医之类的吗?” 他摇摇头,说在这方面上,妖是比不上人类的,甚至有妖受伤,还得去找人类来医治。 他这段时间来回奔波,便是想寻求世间神医来诊治圣子。 不过人妖有别,世人都对妖唯恐避之不及,何谈医治。要找神医难,找一个不怕妖且能愿意给妖看病的神医,更是难上加难。 我侧头看向他,见他脸上有几分疲态,眼中充满忧色,可见是真的在忧心圣子的事。 我忽然想到,老陆伯有个朋友,年轻时俩人是一起出去闯荡过的,都学了医术,不同的是,老陆伯学的是正儿八经治病求人的本事,一方一药,都是按照经验书本所来的。 他那朋友则不是,喜欢寻求偏方,方药也是稀奇古怪的,治病专治疑难杂症,不单治人,但凡能喘气的,他都治。 就是不知道,治不治妖。 明天得问问老陆伯才行。 微生弥帮了我那么多,希望这件事上,我多少能帮到他。 “圣子为什么叫圣子啊,他名字就是圣子吗?” “他有名字,叫微生洱。圣子是指他在妖族的地位,神君之子,便是圣子,妖族将来会由他继承。” “是他过继给你了?” “我们妖族没有过继的说法,同胞的兄弟姐妹死了,所生的孩子,就会归到还活着的长辈身上。我姐姐死后,圣子就变成我的孩子。” “我上次看到他,像是只狐狸。照这样说来,你也是狐狸?” “嗯。” 我一下就来劲了,仰着身体看向他身后,“那怎么没见过你的狐狸尾巴呢?”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无语地瞪了我一眼,“我有几百年的修为,我修成人形了,谢谢。” “不用谢,那你的毛是什么颜色的?也是红色的吗?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什么时候会现原形?” “……” 本来我心情还很低落的,跟他这么一聊,听到他居然是只狐狸精,给我整兴奋了,缠着他问这问那的,活生生把他弄得不耐烦了,最后是落荒而逃。 ------------ 第39章希望破灭 雁婆婆匆匆来找我,问少星的游魂有没有来找过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怎么了?” 难得见她神色焦灼,她把我带去山洞中,少星的尸身仍旧躺在冰棺中,三盏长明灯和七柱香,仍是呈现熄灭的状态。 她说,前两晚,他们察觉到少星的魂魄回来过,还在他们族中的鹿皮上,留下无字信。 她查看过后,得知少星游魂期满,心愿已了,从此魂灭人间。 也就是说,少星的魂魄不在人间,或入黄泉,或魂飞魄散,总之就是不会再回来了。 青罗部族耗费全族之力,未能复活少星本就遗憾,好不容易保留少星的魂魄在其躯体中,却多年来魂魄处于沉睡的状态,一朝苏醒后,又突然消失。 少星是他们的希望,连最后这点希望也就此破灭,这无疑给青罗部族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说:“她是来找过我了。” 雁婆婆忙问:“她和你交代什么了?” “还是相同的事。” “怪不得她能放下,原来是托付给你了。可……” 我们都很默契地没说话,她是知道我再平庸普通不过的,就算少星执意要把青罗部族托付给我,也不能改变什么,那我是真没这个本事啊。 空气一片沉寂。 知道少星的魂魄已经离开,他们族人一副心死的模样,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排排蹲坐在地上。 我望着冰棺中的少星尸身,想着她说的那些话,她似乎能遇见未来。 在明知道我是个普通不过的人后,她仍是铁了心要把这重任留给我,她自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知道了什么。 或许,在未来的我,是能担起她的责任? “你们从哪里迁来,要迁到哪里去?”我忽然问道。 “这是少星留下的地图。”雁婆婆把一张泛黄的兽皮图纸给我。 上面的字,是繁体字,我多少能辨认,就是地名,没怎么听说过,都是大山大河的。 图纸不大,却含括了最险峻的高山峡谷。 青罗部族,几乎是从人迹罕至的深谷中出来,到另一个从未被踏足过的绝境中去。 路途遥远艰难,确实需要一个出众的引路人。 但凡走错一步,其中后果是难以预料的。 我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都到这个地步,青罗部族再怎样,都得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雁婆婆无奈地说:“这六年前,我们也曾自己去摸索前路,奈何太难了,前路有太多的坎坷。加上我们又是夜间行动,更是危险重重。” 青罗部族只在夜间迁徙,为的是保密行踪,更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随后我又问起青罗部族的大致情况,看了看地图,思索良久,“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她想了想,“不一定,只是险路最快,也最不易让人发现。” “可你们都夜间出行了,还怕发现什么?再者,就算发现了,你们就是路过而已,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们人多,会引起轰动的。” “我有个建议,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你说。” “就是你们都是全族人出动,当然会引起注意的。可以兵分两路,中壮年先行,余下的年轻人和老人孩子,可以去走一条较为安全的路,可以穿上我们的衣服,白天行动。” “这……” “不过我不知道路上会有什么危险,也是纸上谈兵。总之就是先让部分人去探路,那样的话,损失没有那么大,能知道路上有什么危险。” “容我想想。” 回去的路上,我是满腹心事,我脚下的路,也不好走啊。 回到村子,我去找老陆伯问起他那个朋友的事。 他一边捡着药材,一边说:“你是问老岳头啊。” 我点头,“是,听说他什么都能治?” “可不是,就是手段跟别人不一样,没几个病人能接受他医治的手段,不过他是有真本领的。” “他住哪?我有个朋友孩子得了怪病,没法治,想找他看看。” “不算远,就住在余水的一个小村子里,具体地点嘛,我得找找看。对了,那孩子得了什么怪病,要找他看?” “嗨,就是体弱多病,治也治不好。” “哦,忘了跟你说,昭南回来了。她上午去你家没找到你,这会还在镇上没回来。” “昭南回来了?!” 我又惊又喜的,昭南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去外地上大学,得放假才能回来一趟的,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着她了,怪想的。 出来老陆伯家时,已是落霞漫天,倦鸟归巢的时候。 我想着去菜地里摘菜,路过片竹林时,听到有人喊了我声,“阿缘。” 我回头看,是周铭,他脸上挂着笑容,笔直站在竹林中,双眼无神,却盯住我看,像是专门在等候我。 就是吧,他这个笑容,怎么看起来有点生硬。 我向他走去,“周铭?你不用上班吗,怎么回来的?” 他脸皮抽动了下,整个人也哆嗦了下,“我来找你有事。” 是我太多心了吗,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说话举动,板板正正的,像是在唱戏,生硬夸张,毫不自然,跟个没上油的机器人似的。 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不是,你干嘛了?”我拍了下他的手臂,他突然一激灵,给我吓到了。 “我找你有事。”他还在重复这句话,视线一点点地挪到我身上。 “有事你就说啊。” “我……” 他机械地上前几步,指着后面说:“你看那。” 就在我回过头去看的刹那间,一双有力的手圈住我的肩膀。 不容我反应,脖子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啊!” 是周铭毫无征兆的,突然间,就发狠地咬着我的脖子。 我吃痛地想要推开他,身体却早已被他禁锢住。 我想要喊救命,又被他捂住口鼻。 这种伤害,比梦境中被杀来得更为强烈。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嘴里已经渗进我的血肉。 我拼命挣扎,绝望中,看到前面芭蕉树下有个身影。 ------------ 第40章被人利用 是昭南! 我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抽出只手,不断向她招手。 可她居然只是看了看我们,然后双手捂住眼睛,还有些不好意思看。 “救……”从我嘴里溢出这声救命,太过小声,她根本听不到。 此刻的我,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微生弥不是说,有摇尘珠我就会没事的吗?怎么…… 我感觉到周铭是在吸我的血,好在我脚还能动弹,就使劲踹着他。 终于,那头的昭南终于意识到我们不是在亲热,而是我单方面在被啃咬。 她快速地飞奔过来,用力掰开周铭,但没掰动。 情急之下,她随手捡了块木板,用力砸在周铭的脑袋上。 “咚!” 周铭倒在地上。 “嘶……”我捂住脖子,沾得满手是血,虚喘着气:“你可算来了。” “你没事吧?他真下嘴咬你啊,天,好多血,快止血。” 她手忙脚乱地把我带去老陆伯那,老陆伯没在,就子章在,他赶紧给我找来止血的药。 昭南一脸骇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周铭是疯了吗,这样咬你,我迟点过去,你脖子都要被他咬断了。你们没结成婚,他也不至于要咬死你吧?” 我摇摇头,“我哪知道,他喊我过去,说有事。我问他什么事,他就开始咬我了。” 我摸着脖子,好生困惑,凡是正常点的人,都做不出刚刚像周铭那样咬人的事来。 周铭咬我时,不单纯是在咬,同时还在吸食我的血。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间变了性情要来咬我的? 说了半天,想起周铭还晕倒在竹林里,又让子章去远远看一眼。 不久后,子章跑回来说,周铭已经不在那了,问了人,说看到周铭去了镇上。 昭南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走了?他不解释解释一下吗?” 经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我还是比较淡定的,周铭这样,分明是出了问题的,我目前得防着他了。 处理好伤口,昭南跟我回家。 她一回来,我们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事真不能怪我不及时过去,是我看到你们两个挨得紧紧的,还亲脖子,你也不动,我还寻思着,你不是跟他退婚了,怎么还……后面我才觉着不对劲。” “谢谢你,还能看出不对劲。请你在家的时候,记得带副眼镜,看清楚点,我都退婚了,我怎么可能跟他那样。” “那周铭是疯了?他对你爱而不得,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那也不对啊,他应该是霸王强上弓才对,咬你干嘛?图痛快吗?就是杀人,也不能这样杀的啊。” “按照他的性格,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我想,应该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啧,你不知道,越是看着老实的人,越容易做出出格的事来。” 聊罢周铭的事后,她忽然认真打量起我来,把我看得心里直发毛。 我身体慢慢后倾,“你看什么,我脸上长东西了?” 她撇撇嘴,“你对劲。” “我哪里不对劲?” “你和周铭退了婚,这我是知道的,你不喜欢周铭,我也能看出来。可听我妈说,你是在外头有人才退婚的?这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为了退婚随便说的。” “是吗?” 她不信,一直盯着我看,仿佛能把我看穿。 我多少有些心虚,不敢看她,目光乱瞥。 要说最了解我的人,除了太姑婆之外,非她莫属,她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所以我的事,是瞒不过她的。 偏偏微生弥的事,又不好跟她说来,也是怕她没法接受。 她凑近过来,“看你满面春风,气色红润的样子,过得不错?” 我盖着被子,“我在家里,能差到哪里去?” “你真没别人?” “我能有谁?” “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爱信不信,快睡觉了。” 临睡时,我还有些担心微生弥会突然造访,那我真就百口莫辩。 幸好的是,他应该忙着圣子的事,没空来。 到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镇上找周铭,问个清楚,我可不能白白被咬,万一还有下回怎么办? 去到周铭工作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当面去问,就在远处躲着,让昭南去问。 远远我就瞧见,周铭头上包着纱布,照常工作,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昨天那般呆木,判若两人。 过了会,昭南向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迟疑了下,还是过去了,想着有那么多人在,我是安全的。 昭南拉过我的手,指着我脖子上的伤痕,说:“呐,你看,我真没骗你,上面还有你的牙齿印呢。阿缘,你把昨天的事再跟他说一遍,他居然认为我在骗他。” 我如实复述了。 周铭从满心疑惑再到惊愕不已,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不置信地指着自己说:“我咬了阿缘?这,这怎么可能啊?” 昭南说:“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昨天傍晚,我是真真切切看到你咬着阿缘不放,好像要把阿缘咬死才肯罢休的。周铭,你不会吃错什么药了吧?” 看周铭的样子,好似对昨天所做的事,全然不知。 我问:“你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说他就记得昨天下班,走在路上,突然间感到一阵眩晕,就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一坐下,就失去意识了。 等他恢复意识后,就倒在村子的竹林里,脑袋还阵阵疼,都出血了。 他爬起来,回了趟家,又赶回镇上来。 至于期间所发生的事,他没有半点印象,还疑惑着自己怎么回去村子里了? 听罢,我若有所思的。 离开后,我说:“这事和周铭没关系,他也是被人利用的。” 昭南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问号。“啊?他被谁利用啊,还能隔空操控他啊?” 我有了怀疑的人选,不会是……转念想想,又觉得于理不合。 上回周铭就已经被算计过了,我也说得够明白了,也已经退婚了,和周铭没有任何关系的。 论理,没有必要再对周铭下手的啊。 ------------ 第41章关注的重点 转眼又到星期五,我去接羽羽,不曾想,碰到了邓丽霞。 她一看到我,眼里发狠,不顾场合,就指着我骂:“就是你,教坏了羽羽!” 我无语极了,发癫也请看看地点好吗? 果然,霎时间,全部人齐刷刷看向我。 我忍住怒气,她亲手把自己女儿的性命拱手卖给别人,她还有脸在这里骂? “嫂子,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是不是你,教唆羽羽,让她不肯跟我亲的。还有,你那天去我家里,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嫂子,请你看清楚,这里不是你家,是学校。” “我管你,就是你这个贱人,破坏我跟羽羽的母女亲情,还破坏我的家庭,勾引我老公!” 这一通脏水泼下来,再干净的人也不干净了。 这时,羽羽出来了,看到她妈跟发疯似的,吓得不轻,躲在我身边。 邓丽霞一边扯着羽羽,一边泼妇骂街的阵势来骂着我,唾沫星子满天飞。 我也不是吃素的,“你有病就去看,在这发什么疯?就你长嘴会乱咬人?再拦着我,小心我不客气!” 八成是汪家人计谋败露,却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破坏的,买命不成,就把一切归咎于邓丽霞身上。 邓丽霞气不过,转头就想把怨气发泄在我和羽羽身上,撒泼大闹起来,非得让我吃点苦头不可。 我牵着羽羽要走,她不让,呸了两口口水在手心上,摩擦了下,恶狼般向我冲来,上手就是揪住我的头发,扭打起来。 “你放开!”我脖子上的伤没好,限制我的行动,而且她力气贼大,我好像不是对手。 “妈,妈你放开阿缘姐姐啊!”羽羽急得哭了起来。 好在有周围的人过来拉架,我这才躲过她的毒手。 我真是没什么战斗力,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能轻轻松松害到我。 被人拉住的邓丽霞如何肯罢休,她奋力挣脱出来,双手举起块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重重朝我砸来! 就在石头将要砸中我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紧接着,一个结实的身影站在我面前。 看到他出现的瞬间,太过梦幻,太过美好,让我不自觉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这一刻,心是在为他而跳动的。 这换做是任何人,都很难不心动。 已经数不清他是第几次来救我的。 每次他来得都很及时,是我于绝境中的,一道耀眼的光芒。 “你有事?”微生弥徒手捡起那块石头,轻松地放在手里,“再动她一下试试?” 看到他赫然出现,邓丽霞惊了下,随即想到那天被他推开,不由得眼底生出丝惧怕来,但嘴上还在说:“就是你们……” 他冷哼声,“就是我们什么?你自己做下的丑事,非要我说出来吗?你那些阴暗事,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数到三,你不离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 还没数到二呢,邓丽霞灰溜溜地跑没影了,那叫一个速度。 她还知道怕呢。 微生弥扶起我,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恨铁不成钢,“你就那么柔弱,在我面前不是挺厉害的吗?” 邓丽霞下手太狠,后劲太大,都给我打蒙了。 羽羽委屈地说:“弥大哥,是阿缘姐姐为了保护我,才不好动手的,这不能怪阿缘姐姐。” 微生弥颇是无奈,牵过我的手,把我拉近,“我也没说怪她,让我看看,又伤到哪了?” 他几乎是把我圈在他的怀中,距离咫尺,他又低着头,眼眸专注地扫视着我全身上下,虽说是在看我有哪里受伤的,可他看我的眼神,不大干净? 这还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身边还有个羽羽,我多年来的羞耻心,全让他给磨灭了。 我推开他,“我没受伤。” 他眼尖,“你脖子上的伤痕,不对,是咬痕,怎么回事?谁咬你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火大。 把羽羽送回家里,正好家里没人,我就跟他待在后面的几株橘子树里,当面质问他,“是不是你干的?” 他还有闲心地揪着尚未成熟的橘子,“什么我干的?” “周铭的事!” “周铭?好耳熟啊,谁?” “跟我退婚的那个人。” “你什么意思?” 一听到这事,他来劲了,揪下发青的橘子,语气立马变了,同样在质问:“你跟他还有联系?藕断丝连?” 我脑壳疼,他关注的重点能不能别只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和他有联系。我问你,是不是你又对他下手了?” “我对他下什么手?” “上次不就是你害得他差点没命了吗?” 他立即仰起头,东张西望,装聋作哑的,“你有证据?” 我哽住,就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急得我直跺脚。“哎呀,你要气死我。周铭昨天突然来咬我,差点没把我咬死。是不是你控制了他,才让他变了脾性?” 听到这,他错愕地瞪大双眼,再次捕捉偏离的重点,“是周铭咬的你,还留下印子了?” 我简直两眼一黑,无奈地撑着额头,强忍着内心的怒火,我不求他多么能理解人,但起码脑回路正常点好吧? 我脖子都快被咬断了,而他关心的是,周铭在我脖子上留下牙印了。 我耐着性子,一遍遍试图让他明白这件事,不在于牙印,在于周铭为何会突然间发狂来咬我。 看他沉思着,应该是听懂了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怀疑我控制了周铭?你居然为了他,来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问。” “不都一样吗?是,我之前是对周铭下手,那还不是因为他和你卿卿我我的,我哪能袖手旁观。但是,请你明白一点,我会对周铭下千万遍的死手,但绝不会伤你半分的。” “所以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了!” “那会是谁?” 想想也确实不可能会是他,他是会控制周铭,但不会控制周铭来害我的。 可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对周铭下手。 ------------ 第42章互相伤害 他思索着,忽然走到我身边,仔细看着那个伤口,“咬得还挺狠。” 我无语,“不是狠,是他就是想咬死我。” “改天,带我去见见他。” “干嘛?” “不亲眼看到他,怎么能知道他身上的怪异之处?怎么,你不舍得?” “是是是,我最舍不得了,你满意了吧?” 我发现凡是和周铭有关的事,他就特别不理智,爱钻牛角尖,周铭又没得罪过他,我也和周铭没瓜葛。 我想,周铭最倒霉的事,就是认识了我吧。 他又搬出陈年烂谷子的事来说:“如果我不出现,是不是你就嫁给周铭了?” 我反问一句:“如果青罗部族的族长没死,是不是你就要娶她了?” “我们两族世代联姻,我娶她,这是自古的习俗。” “我和周铭是两家长辈做主定下的,我嫁他,是应当应分的。” 互相伤害是吧,谁怕谁。 拌嘴拌着到最后,演变成大眼瞪小眼。 他还不服气,但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口,讪讪地没说话。 我还记挂着圣子的事,便把老岳头的事说来,“老陆伯说他本事很大,医治的手段奇特,或许能治圣子的病,要不要去看看?就在余水。” 他颇是出乎意料,“你还记着这事?” “我不能记着这事?” “能能。” “对了,你不是说我有摇尘珠护体,别人最多是只能近我的身,是伤不到我的吗,怎么周铭跟邓丽霞都能伤到我?摇尘珠是不是失灵了?” “宝物是不会失灵的。伤你的,是人,是你的同类,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用什么法器来伤害你,这让摇尘珠怎么保护你?就好比你自己咬你一口,摇尘珠能有什么反应?” “所以人伤害我,摇尘珠是没有反应的?” “还是有的。” “嗯?” “它会保持沉默。” 我无语至极,好冷的笑话。 这时,外面传来昭南炸炸呼呼的声音,我赶紧催促着他离开。 他还不大情愿的模样,“我还没待够的。” 我说:“你晚点再来,求求你了。” “你倒是能屈能伸。” “求求你,快点。” 在昭南冲进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离开了,我立马回过身去,“你来了。” 昭南狐疑地问:“你刚刚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哪有,你听错了,我刚刚在自言自语。” “我听羽羽说,你跟她妈干了一架?你牛啊,还会打架,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八卦死我了。” 知晓事情始末后,她目瞪口呆,嘴巴半晌合不上。 我知道这事常人是难以接受的,毕竟过于玄乎。 她艰难地问:“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还帮羽羽解决了?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这本事了?” 我和边上的羽羽相视一眼,我结结巴巴地说:“呃,当然不是我自己解决的,是我问了个懂行的人。” “谁啊?” “镇上找的,你不认识的。” 夜深时分,我睡觉浅,翻了个身,忽然听到窗外有脚踩树枝石头的声音,很轻,但仔细听是能听到的。 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朝我房间走来的。 我立马警觉起来,看向窗外。 窗外走过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过准没好事。 为了吓走对方,我立即起身打开灯, 我出门去看,早就跑没影了。 基于上次被扎小人的事,我还特地看房间外面有没有埋下什么东西。 查了一圈,是没有的,应该是还没来得及。 到底是谁?不会是上次那个人影,想来个故技重施吧? 扎小人的事,我怀疑是周婶子,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她咬死不认的话,我还真奈何不了。 这次,不会还是她吧? 她非得整死我不可吗? 等等,她上次用那样的手段来害我,她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肯定是有徐天师撑腰的。 而以我对周铭的了解,他是断断不会来害我的。至于背后操控他的人,多半是认识他的,且和我有恩怨。 这么一分析,除了徐天师,好像也没别人了。 徐天师,才是幕后黑手。 微生弥那一掌,看来还是打轻了,他居然还有闲心来祸害我。 …… 一家人左盼右等的,终于等到二哥回家。 二哥回家之前,就说会带个同学来家里做客,这给大伯母高兴的,提前几天就开始搞卫生,把家里家外收拾得亮亮堂堂。 人还没到家,就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比过年过节还要隆重,跟那时大嫂头回来上门的阵仗是一样的。 我帮着摆碗筷,打趣说:“万一二哥带回来的是个女同学呢?” 大伯母喜滋滋地说:“不能,百分百是个女同学,要是个男同学,你二哥能提前告诉我?我在电话里问他同学是男的女的,他没回答,肯定就是个女同学。能带回家的女同学,不就是她女朋友吗?” “我还以为二哥就除了读书,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没想到还能带个女同学回家。” “可不是,以前看你二哥,整天读书,人又话少,安静得很,有女孩找他说话,问一句他答一句,嘴笨,我还愁他将来难找老婆。” 说着,她看向门口,左顾右盼的,“你大伯也是,去接个人怎么接那么久,这个点,也该到了。” 等了十来分钟,在我们期盼中,大伯领着二哥和他女同学回来了。 我还欢喜地迎接着他们,可当看到二哥身边的女同学,出现在我眼前的瞬间,我顿时惊愣住了。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此刻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暗自掐了把大腿,疼得很。 不是梦,是她真的来了…… 她也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诧异,眼里闪过丝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冲我微笑,跟在二哥身边,和大伯母说着话。 “阿缘,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坐下。”大伯母喊道。 “哎。”我呆呆愣愣地坐过去,正好坐在她身旁,眼睛还是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不应该在家里养病吗?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 ------------ 第43章一模一样的长相 怎么还和二哥成了同学? 这太荒谬了。 谁能想到,前不久在汪家看到的那位病怏怏的汪心婉,此刻会以我二哥同学的名义,出现在我家。 最奇怪的是,她好像不认识我? 而且她气色红润,说话清晰有力,人也开朗阳光,不像是久病重病的。 二哥吃着菜,问我:“阿缘,你怎么不吃,光看着如庭干什么?你把人家看不好意思了。” 我回过神来,“她叫如庭?” 她放下碗筷,落落大方地介绍着:“瞧我给忘了,叔叔阿姨妹妹,我叫梁如庭,是许寄的同学。” 大伯母跟查户口似的,问家里几口人,是做什么的等等。 听完,我再次震惊了,她居然不是汪心婉,而是另一个和汪心婉毫无关联,却和汪心婉长得一模一样的梁如庭。 尽管世上是有两个陌生人长相相似,这也不出奇。可她们不仅仅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模一样,包括头发长度。 她笑呵呵地说:“妹妹你呢,叫什么名字?” 二哥说:“她叫许缘,比你小四岁。” 四岁……也就是说,她和汪心婉一样,今年都是二十三岁。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到离谱的事。 吃完饭后,看她在和二哥说笑,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还以为是我对她好奇,还大方地和我说话。 “我家里就我一个,阿寄,真羡慕你还有个这么乖巧的妹妹。”她跟二哥说着。 “阿缘是很乖,我还有个弟弟,那家伙就闹腾了……” 直到二哥送她去镇上,我仍旧无法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 我还是无法接受,她不是汪心婉,却有着汪心婉样貌这件事。 直到微生弥抱着圣子来找我,说要去余水找老岳头看病,我和他说起这件事。 他半信半疑的,“当真一模一样?” 我说:“不是我夸大,在我看来,她就是汪心婉,如假包换。” “不会是她换了个身份,故意来到你家?” “应该不能,我二哥认识她挺久的,又是同一个学校,天天都能见着。再者,汪心婉重病,上次看到她连走路都要人搀扶,怎么会大老远跑来?” “如果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就奇怪了。” “是啊,比双胞胎还要像双胞胎。” 我还怀疑她们是不是双胞胎来的,不然怎么会长得那么相像。 转念想想又不合理,汪家那么有钱,不至于养不起一对双胞胎吧?又或者是,汪心婉是抱养来的? 那也不对,不是亲生的,汪老太太怎么会拿命来疼汪心婉? 微生弥说:“兴许就是个巧合而已,你别多想了。是不是同个人,等会去余水看看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但愿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经历羽羽的事,汪家的每个人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包括汪心婉。 说罢,我看向他怀中格外安静的圣子,“让我抱抱。” 他感到格外新奇,“抱我?现在不合适。” 我的母语是无语,他多大的脸,怎么会以为我想要抱的是他?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懒得搭理,轻轻把圣子抱在怀里,见他和上次从徐天师家救出来时,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仍旧脸色发白,双目紧闭,还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这么久,他都没醒来过吗?” “没有,他生来就先天不足,又经历这些事,保住性命就实属不易了。若不是我姐姐逝去前把自身的内丹给了他,他是难撑到现在的。” “你们妖族里,就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救他吗?” “如果有的话,我至于现在抱着他跟你去求人医治吗?” 我默默把嘴闭上,和他动身前去余水。 因着没有外人,也是急着救人,微生弥用他的瞬移之术,让我们在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余水。 余水天气晴朗,烈日炎炎,万里无云,阳光还有些刺眼。 两旁的树木绿得晃人眼睛,蝉鸣声一阵接一阵的,甚是聒噪。 微生弥不知打哪拿出把伞撑着,又特地给圣子裹上件黑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圣子见半点光。 面对我的困惑,他说:“圣子太弱太小,还受不起日光暴晒的。你说的那个人,能行吗?” 我说:“行与不行,都得试试。老陆伯说,这人医术精湛,是有真本事的,重点是,他不止能医人,世上生灵,他都能治。” 老陆伯给的地址太过偏僻,不好找,我问了一圈,最后是个刚从田里回来的大婶,告诉我说:“这地方不好走,你们这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我说:“我们是来看病的,再不方便都得去。” “哟,是孩子病了?” “是,看了很多地方都没看好,听说这里有个老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就想着来看看。” “你们打哪来的?” “我们从陵溪来的。” “坐车?” “是的。” “那你们得跟我走山路了,他家可不好走。” “麻烦您了。” 一路上,她跟我唠嗑,成功把我们给认成一家三口,我也不反驳,出门在外,确实得有个合适的身份。 我知道路难走,但没想到,会这么难走。 起初,我还能坚持,只是顶着烈日,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土路山路,足足走了四五十分钟,腿都要快断了。 最可怕的是,大婶说还没到,还得走上半小时。 我当时很想就死在路上的。 看我累成这副狗样,微生弥问:“你还能行吧?” 我拄着根木棍,人都累恍惚了,饶是如此,我还是嘴硬地说:“行,我很行。” “那你腿别抖。” “我也不想抖的。” “不行就别硬撑着。” “我可以的!” 我一咬牙,心一横,不就是路吗,谁还没走过。 到达目的地时,我面色发白,两眼发昏,身体直打哆嗦。 微生弥看看圣子,再看看我,摸摸我的脸颊,“脸上发凉,这叫做还行?等会人家该分不清,到底是谁有病了。” 我靠在墙边上,奄奄一息,连连喘气,连说话也没力气。 ------------ 第44章药引子 那老岳头坐在前面的木棚下,翘着二郎腿,穿着件汗衫,头发发白,一边喝着茶,一边给人看病,看起来颇是随性自在。 大婶上去跟他说明来意,他转头打量着我们三个人,看向我们的目光中,别有深意。 给前面的人看完病了,大婶也回家里,剩下我们四个人。 老岳头拍拍身上的灰,“把孩子抱过来看看吧。你们来这一趟,也不容易。” 我便把圣子给抱了过去,他先是查看圣子的脸色,摇摇头,“单单看这脸上,没点血气,怎么现在才带来?” 我讪讪地说:“我们是最近才打听到您这的,以前不知道。” “多大了?” “两,两个月?” “你不清楚?” “呃……”我总不能说两百岁了吧,“是两个快三个月了。” 他没再问,给圣子把脉,面色逐渐凝固起来。 他左手把完脉,右手把,来回捋着他下巴那几根胡须,喃喃道:“怪了,怎么不像是寻常婴儿的脉象。” 我和微生弥相视一眼,没敢言语。 随后他问我:“你怀这孩子的时候,遭遇过什么?” 不等我编造个理由,他继续分析道:“这孩子不大,却弱成这个样子,属先天不足,在母体怀他时,应该是受过什么重创的。而且奇怪的是,母子本一体,他在你肚子里受过重创,你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我看你,不像是受过什么伤害的。” 我汗流浃背了,向微生弥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个谎,我还真没法编下去。 微生弥说:“老伯,还请您救救他,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老岳头看了看我们两个,随即把目光锁定在微生弥身上,他目光如炬,好似看穿了微生弥的身份,却不直接点破。 他捋起袖子,“你们跟我来。”转身去到一间上了锁的破旧屋子。 一进去,我被摆在正中的牛头摆件给吓了一跳,桌子上零碎地摆着各种动物的皮毛和牙齿。 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是我没见过的。 当看到摇椅上还披着几副完整的狐狸皮毛时,微生弥不自在地咳嗽了声,默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老岳头回头看了眼,对微生弥说:“哦,不用担心,那是狐狸死后留下的皮毛,别人送我的。我这人,不爱杀生,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动物死后制成的,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怎么不跟我解释,反倒是跟微生弥解释呢?还有,屋子还有其他的动物皮毛,怎么就特地强调狐狸皮毛? 他翻阅着一本古书,看看圣子,试图回想起什么,“我几十年前,救过个病情相似的人,不过没这孩子小,也没这么严重。要救他,得费一番功夫。” 我问:“您有把握救?” “不敢说百分百,多少是有这个把握在的。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不是同个地方的人吧?” “不,不是啊。” 我俩面面相觑的,不懂这话的意思。 他接着说道:“有些话,我知道你们不好挑明。但有些事,我必须知道。这孩子,一般跟随谁生活?” 微生弥指了指自己。 他点点头,“那就对了。他这个病,根源在于体弱不足,要想治本,就得强固精元,用后天来弥补先天不足。” 我问:“那要怎么弥补?” “他是你们两个不同地方的人结合所生的,又只跟随父亲生活,那便缺少母亲那边的精元……就好比是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不能只有父爱,没有母爱。” “啊?那,那……” 我怎么听迷糊了。 微生弥却听懂了,“您继续说。” 老岳头看向我,“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想要强化他后天精元,只能通过另一方,也就是你。” “我?”我瞪大着双眼,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苍天啊,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不是圣子的亲生母亲。 这不会影响到救治圣子吧?不过圣子的母亲已经死了,这怎么…… 我还想辩解一下的,微生弥拉住我的手,“还请您具体给个医治的办法。” 老岳头又一头栽进医书药方里。 我和微生弥在门外商量,我说:“这怎么办,你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怎么……” 他摆摆手,“先看看给出什么药方再说吧。而且,他似乎是看出圣子的身份了。” “嗯?” “他应该知道圣子是人妖结合所生的。” “等等,人妖结合?你不是说圣子是你姐姐的孩子吗?那……你姐夫是人?” “对。” 我眉头一皱,好生纳闷,还想再问的,他又说:“圣子身上,同时流着人和妖的血。他跟随我生活,身上妖气便重,而人气弱。老伯的意思是,应该是指他缺乏人气。” 等了半个多小时,老岳头从书堆里钻出来,写了份药方,说把上面的药草集齐,熬成水,放在浴桶里。 然后,让我抱着圣子在浴桶里,待上一个小时,每隔七天一次,重复七次。 等圣子较为恢复之后,他会给圣子施以针灸。 我不是很难理解,让圣子泡药浴,为什么还非得让我抱着?不过想想也是,这么点的小孩,也不能单独放在浴桶里泡着,多危险。 临走前,老岳头还强调说:“你必须抱着一同泡,不能偷懒。汤浴是药,你是那味药引子。缺了你,这药就不起效果的。” 我不懂,“我还有这作用?非得是我吗?” “你是他妈,不是你,还能是我吗?我倒是头回见当妈的不疼孩子,当爹的疼。不非得是你,让你老公再重新给孩子找个妈就行。” “不是,我就是问问……” 那我这不是担心,圣子不是我生的,会影响效果吗? 既然是谁都可以,那我就放心了。 出去的时候,微生弥还笑话我。 我急眼了,“你笑什么?” 他悠悠说:“我在笑有个大聪明,居然也会犯傻。” “你骂我。” “没有没有。” “那我不是怕非得亲娘才行吗,万一耽误治病怎么办?” “是是是。” ------------ 第45章供奉牌位 他继续嘲笑,我幽怨地瞪着他,“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就你最聪明。” 说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说:“来都来了,顺带去汪家看看那个汪心婉。” 他把圣子交给我,让我找个阴凉地方等着。 要不是前些天和邓丽霞打了一架,不好去汪家,就算去了,估计也不给进门的,不然说什么,我都得去确认一下,汪心婉和梁如庭是否为同个人。 我低头轻摇着圣子,蓦然想到人和妖能结合生子,可生出来的还是妖。 那我将来嫁给他,岂不是会生出只狐……想想都觉得荒谬。 等等,我为什么会默认将来是嫁给他,不是别人?不过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也是多余想。 大概等了有七八分钟,他就回来了,说此刻汪心婉确实是在家中静养,没有外出过。 “她会不会是在装病?” “她的确是久病难愈,这次借命不成,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 “照这样说,她和梁如庭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嗯。” 回去镇子上,他没有把圣子带回不须山,而是去冷音家中医治。 一是考虑到圣子需要接触到人气,又要药浴,在外面比较方便。二是考虑到我不能长久待在不须山中,留在镇上是最合适的。 他考虑得很全面,唯一不好的是,在镇上,容易遇见熟人,这对我不是很友善。 此刻我抱着圣子,他给我们撑着伞,准备去冷音家里。 偏偏好巧不巧的,在这么一个美好的日子,迎面碰到了我二哥和梁如庭,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双方相遇,这个场面,有说不上的和谐和诡异。 二哥看到我怀里抱着个圣子,身边还站着个微生弥时,他先是愣了下,反复看着我们,眼里充满吃惊和困惑,艰难地说:“阿缘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孩子哪来的?” 不同于三哥的豪放不羁,二哥性格闷,多少还有点保守的。当初说我一成年就结婚,他是第一个反对的,认为太早了没必要。 他上前一步,拉过我,“说啊,哑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家里人中我最怕的,就是他了。他不像大哥三哥会溺爱我,我做错事,他骂是真骂,打是真打。 如今面对他的质问,我不免慌了,不自觉看向微生弥,微生弥说:“这是我姐姐的孩子。” 二哥又问:“那你是阿缘的什么人?” 眼看微生弥要张嘴回答,我生怕他一开口就说什么未婚妻,我立马接话:“二哥,他是我朋友。” “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这是要去哪里?” “呃……” 梁如庭笑着替我解围,“你审犯人呢,问那么多,谁还没个朋友。怪不得你妈说阿缘怕你,你这么凶,阿缘能不怕你吗?” 二哥说:“那我这不是担心她,怕她被骗吗?她才多大。” 我默默回了句:“我再小,好歹也成年了。” 他更来劲了,“成年了就能乱来了?你不是天天待在村子里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梁如庭是个好人,她看出我们是有事情的,就生拉硬拽把二哥给拽走了。 我长舒了口气。 微生弥说:“你到底几个哥哥?他对我不是很满意?” 我说:“三个,他为什么要对你满意?” “我可是你的……” “行行行,你哪怕就是我祖宗,我二哥也不会满意你的。” 来到冷音家中,把圣子交给冷音后,趁着天色尚早,他让我等上一等,他当即就去采集草药回来熬汤沐浴。 我问:“你去哪采药?” 我看过药方,都是些没听过的草药,应该是不常见且稀有的草药。 他说:“不须山。” 话音刚落,他就凭空消失在我眼前。 我是习惯了他来去自如的,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哪一天我们吵架,吵着吵着他就消失的话,我肯定会被当场气死的,希望他能别那么气人。 冷音笑笑,招呼着我坐下喝水。 奔波了一天,我是累得不行,坐在椅子上捶着胳膊,扫视着客厅,客厅不大,但胜在亮敞干净。 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正中供奉着个牌位,香炉上燃着三炷香。 牌位很大,用块红布蒙住。 我感到好奇,特意走过去观察,想着牌位应该是冷音家里人的。 来她家两回,回回都只有她一人在,家里也安安静静,不像是还有别人在的,她应该是独自生活的。 “看什么呢?”冷音端着水果出来。 “我能问问,这是供奉的谁啊?”我小心地问。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还能看看?这,这不合适吧?” “别人或许不合适,你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 她只让我掀开红布看看,我还真就给掀开了。 牌位上写着一连串的繁体字,我没看懂,就认识最后几个字:神君大人之灵位。 这个神君,是我知道的那个神君吗? 看我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冷音边给牌位擦拭灰尘,边说:“这是神君的灵位。” 我试着去理解,“啊?他,他不是还活着吗?莫非,他也死过一回?” “神君仙寿,不同我们凡夫俗子,人死立下牌位,为的是让亡者享受香火。我们为神君立下牌位,一是为了报答神君世代庇护之恩,二是供奉神君,让神君能享世上香火。” “这么复杂啊。” 她解释说,冷家和微生弥的渊源已久,是从她奶奶那代开始的。 她奶奶是个神婆,本就要供奉些仙家的,因缘巧合之下,便供奉到了微生弥这尊大仙。 当年,她奶奶遇上个硬茬,求遍仙家都无人肯出手相助,险遭不测,危急关头,是微生弥及时出现,救下她奶奶一命。 从此,她奶奶便只供奉微生弥,为他立下长生牌,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在她奶奶临终前,留下遗言,让后人必须继续供奉微生弥,不许中断。 听罢,我点点头,喃喃道:“怪不得呢。” ------------ 第46章傀儡术 说来微生弥也是神奇,他身边的人,子章和冷音,都是人,我好像没怎么见过除他之外的妖。 我甚至怀疑,所谓妖族,不会就他一只妖吧? 那也不对,那天他来找圣子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妖艳的女人,那应该也是妖的。 看冷音极为恭敬地把红布给盖回去,仿佛那块牌位就是微生弥本尊,而我刚刚那么随意掀开,显得我有点亵渎神明? 别的神明我万万是不敢这样的,可这尊神明是微生弥,就这样吧。 怪不得她说别人不适合掀开看看,我是没问题的。 冷音又说:“我奶奶生前还说,日后神君娶妻,我们要连同他的妻子也供奉。等你什么时候和神君结婚,我也要供奉你的。” 我讪讪笑着,“不敢当,不敢当。” 她低头剥开橘子,“神君说过,你并非是青罗部族的族长,是当年偶然代替的。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让你和神君结下这份缘。只是……” 我不解,她似有难言之隐。“只是什么?” 她苦笑着摇摇头,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我问起她家中的情况,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吃着橘子说:“我本是个不祥五缺之人,哪里会有家人呢。” 明明橘子甘甜,此刻在她嘴里,却仿佛变得苦涩无比。 我真该死啊,净问人家痛处。 她看出我有些内疚,忙说:“你别往心里去,也没什么的,习惯就好。世上俗人千千万,真正能美满幸福的,能有几人,都各有各自的缺憾。” 说得真好,只是她开得太开太通透,反而会比别人要痛苦的。 聊罢人生哲理,我们又聊起日常。 许是我脖子上的伤口太过显眼,我看她好几次想问,但又活活忍住了,像是不好意思开口。 正好累了一天,伤口沾了汗水什么的,我想清理一下。 见状,她主动拿来棉签和碘酒给我消毒,惊着说:“伤口那么深?如果不是人的牙齿印,我还以为是狗咬的。” 我说:“还不如是狗咬的,狗咬的还能去打狂犬疫苗,人咬的,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咬我。” “神君一时兴起,没控制住自己吧?” “嗯?” “怎么?” “不,不是他咬的。” 我忽然懂得她为什么不好意思问了,合着是以为我跟微生弥的情趣?伤口这样触目惊心,这种情趣得要命的。 我默默扶额,老天爷,这个世界太脏了。 而她一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满脸的震惊,“不是神君,那你……”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说来。 “像是被人控制?”她若有所思的,“怕不是傀儡术。” “傀儡术?什么来的?” “傀儡,就是提线木偶,一举一动由操线人来控制。傀儡术,就是把人当成傀儡来操纵。你说的这个人,很像是被人用了傀儡术。” “我记得那天他的举止很僵硬,双眼无神,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你怎么知道的?” “我奶奶是神婆,我又天生五缺,我奶奶说,我就是做神婆的料。” “你是神婆?” 但凡她说是任何职业我都还没那么惊讶,她说是神婆,这就出人意料了。 在我刻板印象中,神婆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婆奶奶的,怎么她这么年轻就做了神婆,真是厉害。 “不瞒你说,光看你外表,我还以为你是做生意的老板娘,没想到还是神婆。” “我也算是半个老板娘吧,我有间门店做买卖,好维持生计。这傀儡术,我是知道点破解的办法,你可以试试。” 转眼便是夜幕星河,外面同时亮起点点的路灯,树影重重,晚风渐起。 吃过晚饭后,我在房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拍着圣子,等待微生弥回来。 等得我两眼昏昏,夜至深,才看到有个疲惫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我立马打起精神来,“你,这是掉进山里了?” 只见他一身狼狈,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身的泥土,衣服上不是挂着杂草就是沾着苍耳子。 知道的是他去采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山里打滚了。 他拍着身上的土,“差不多吧。这药方里的草药太过独特,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或者是深谷之中,还好我是妖,我要是人的话,现在都投胎八百回了。我还没采完,明天再继续吧。” 我说:“那你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用睡觉的吗?” “我这不是怕你等吗?我不用睡,你也不用睡?我不回来,你岂不是要等一晚上?” “哪有!我只是还没困。” “是吗?你没在等我?”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他轻笑了声,走到我身边,摸摸圣子的脸蛋,“你们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的吗?你明明眼巴巴盼着我回来的,冷音说你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 我嘴硬地说:“那我不是想等你回来,我就能回家了吗?不说了,我要回家。” “这么晚了,你确定?” “我……” 看着窗外漆黑一团,我突然就没那么气盛了,毕竟现在回去村子里,就得走夜路。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走夜路。 这个点,死在外面都看不清是谁下手的。 可不回去,二哥肯定要问的。住在这里的话,他又在,我脑袋里不自觉就涌现出一些不能播的画面。 特别是一想到上次,就在这个房间,他给我抓蛊虫的事,那真是……想想我就面红耳赤。 “你不送我回去?就眨眼的功夫,又不费你什么事” “送你?我可没说要送你。” “你……” “而且我也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上,你不心疼我,我还心疼我自己呢。” 我耷拉着脑袋,给他倒了杯水,“可以了吧?” 他半躺在床上,“你这是在求我?” “嗯。” “你这求人的态度不行,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样?” “我得想想。” 看他捏着下巴在琢磨,八成是在想坑我的,我索性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回了!” ------------ 第47章我不吃人 等我洗漱完毕,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我有些许忐忑的上了床,圣子挨着我,我困到不行,还是没敢睡下,毕竟他还在。 他也换了副干净衣服,我说:“你们妖也要洗澡的?” 他气得不轻,“我是妖,不是什么脏东西,我有手有脚,不能洗干净吗?而且我好不容易修得这副皮囊,自当要好好保护。” 看他坐在床边,也准备睡下。 我急了,“你睡这?你不是不用睡的吗?” 他悠闲躺下,以手为枕,侧着头看向我,“这世上,连植物都需要睡觉,更别提我这么大个妖了。我只是偶尔不用睡,不是常年都不用睡的。” “那你不能去别的房间吗?” “许大小姐,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我的房间?” 我愣了下,尴尬得东张西望,“呃,那没有别的房间了吗?” 他说:“有倒是有,不过那房间闹老鼠,你不怕的话就去吧。” 我就知道,我应该走夜路的。 他侧着头,看向我,不说话。 许是光线暗的缘故,他的眼眸变得暗沉,贪婪地看着我,目光先是放在我的嘴唇上,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紧接着,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缓缓下移,看向我的脖子,再然后……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单是这样看着,我就觉得莫名有些热,房间的氛围也逐渐变得不对劲,暧昧起来了? 感觉他像是要把我给看穿了,我拿过被子挡在胸前,“我,我去和冷音挤一挤。” 说着就要下床去,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你在怕什么,我不吃人。” “你是不吃人,可……” “可是什么?” 他大手一挥,房门和灯同时关上,房间漆黑不见五指。 我更慌了,裹好被子,“你想干什么?” 他翻了个身,“大晚上的,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我深吸口气,缩在床角,紧张不安的,满脑子都是那什么,想着圣子还在,他不会乱来吧? 我在这胡思乱想了许久,缓过神来发现,他那边没动静,是睡着了。 我这才敢躺下,后悔自己是不是想太多,误会他了? 不过这不能赖我,平日里他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加上他看我的眼神,我很难不多想。 还好他没有乱来,不然我……以他的本事,我好像也不能做什么的。 现在的我,有一种这辈子都难逃他手心的感觉。 怀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慢慢睡去。 清早,他率先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我的慌张,凑趣说:“原来你昨晚上是怕我会跟你圆房?” 本来我还没睡醒的,听到这话,我两眼一黑,尴尬得把头发梳了又梳,“我是怕你会吃我。” “是吗?那你睡觉裹得那么严实做什么,不热吗?” “我天生体寒不行吗?” 在他去不须山之前,他强行把我送回家,我说我自己能回去,他跟没听到似的,拉着我的手,转眼就回到去。 看我神情不自在,还一直躲闪他,他追问:“你怎么?” 我催促着他,“我犯困了,哎呀,你去忙你的,别管我。” 好不容易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阴沉着脸的二哥,他专门等我回来。 现在家里大伯大伯母不在,能劝他的梁如庭也不在。 这下好了,我完蛋了。 我老老实实站在门边,不敢多靠近家里半步,小声又心虚地喊了声:“二哥。” 二哥仍旧没好脸色,“一宿没回来,上哪去了?还是跟你那个朋友一起?” “嗯。” “你跟他回家了?你在他家睡的?” “没有没有,是……” “还说没有?如果不是在他家,你用得着这么心虚吗?许缘,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才多大,就学人夜不归宿,那个人,你认识多久,怎么就……” 此刻我已然是心如死灰,昨晚不回来,我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 我满脑子想着要怎么解释,二哥才会信,可问题是,我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二哥又气又无奈的,“你不是才和周铭退婚没多久吗?怎么就跟那个人好上了?他是什么人,你了解吗,万一是个坏人呢?” 我连忙说:“我们就是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我……” “朋友?看你们那个样子,可不像是朋友。” “就是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 在他的逼问下,我只得随便给微生弥编造了个身份,说他是万坡村人,住在镇上的姐姐家中。 我们认识,也纯粹是个偶然。 二哥半信半疑的,“我看他不像是个好人,阴阴郁郁的,不会有病吧?” 我辩解说:“他这人就这样。” “你和他认识时间不长,你就这样信任他?敢跟着他住在他姐姐家里?” “是当时太晚了,我是想回来的,可夜路不好走。” “你改天把人领来我看看。” “啊?” 我就说吧,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微生弥的存在,现在好了,怎么解释得通。 问完我的事,我才敢问:“如庭姐呢?” 二哥说:“在镇上,你有事吗?” “没有。” “我就问问。” 虽说梁如庭和汪心婉模样相似的事,纯粹是巧合,可我隐隐有种不安。 容貌极度相似,年龄一样,一个健康,一个生病,当真只是巧合吗? 傍晚时分,我去菜园里摘菜。 摘着摘着,我感觉背后发凉,仿佛是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回头去瞧,没人啊。 我又继续摘菜,还是莫名感觉阴森森的。 我拿起菜篮转身要走,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我面前! “嗬!” 吓我一大跳,是周铭。 我正要和他说话,察觉到他和咬我那日一样,双眼空洞无神,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最重要的是,他走路居然没有半点声音! 我惨笑了声,想要后退远离他。 谁料他上手抓住我的手腕,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阿缘,我找你有事,你跟我来一趟。”他说话像是在念书。 同样的错误,我不可能再犯的。 幸好冷音给了我解决的办法,不然的话,我还得再挨一口。 ------------ 第48章喊魂 我保持镇定,和他周旋。 正确来说,是和操控他的幕后主使周旋。 “你是谁?”我问。 “我?”他明显愣了下,“我是周铭。” “不,你不是。” “我是。” “那我们几岁定的亲?” “呃……” 我冷笑了声,趁他思考之际,走到他身后。 冷音说,傀儡是无法回头的,因此被傀儡术操纵的人,同样无法回头。 他还抓着我的手,但我走到他身后,他又没法回头,手得绕到身后很不方便,他只得松开了手。 我没有趁此机会逃走,他肯定会追来的,我未必跑得过。 而且这次躲过了,还会有下次的,得现在解决完,一劳永逸。 冷音还说,傀儡术极耗阳气,我不止是为了救自己,也是为了救周铭。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找我什么事?” 这给他整不会了,僵硬着脖子不能转动,“你跟我来。” “好,那你在前面,我在后面。” “行,行的。” 他在前面走着,也不认识路,就一直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好几次他想回过头来看,都回不了。 眼看时机差不多,我在后面喊着:“周铭,周铭,周铭。” 连喊三声后,他停下脚步不动。 傀儡术是通过控制人的魂魄,魂魄控制住了,躯体便成了随意操控的傀儡。 冷音说,这样做是喊魂,把魂魄喊醒。 趁他停在原地不动的时候,我又拍打他的手肘窝和膝盖窝。 操控者在操控他之前,会在他的这四处地方缠上红线来控制,又通过某种手段,让这些红线消失不见。 拍打完之后,他整个人就静止在原地,像是失灵了般。 他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动的,我赶紧跑回去拿工具。 头回做这样的事,我不免心慌慌,跑得贼快,边跑还边回头看,生怕他会追上来。 着急忙慌把东西找齐后,又从昭南家牵了条毛色黑亮的黑狗,黑狗属阳,动物中最旺阳气最重的,也是一切邪祟最忌怕的东西。 昭南在家吃着东西,“你这么急着去干嘛,还拿了一堆的东西?把我家的大黑牵走干什么?你家不是有狗吗?” 我索性连她也一起带走,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起码还能有个人求救的。 刚一去到,大黑就激烈地对着周铭狂叫不止,也不敢上前,就远远地冲周铭叫。 这把昭南给吓到了,还试图唬住大黑,让它别叫。 “让它叫。”我说着,准备着手里的家伙。 “周铭怎么站在那不动啊?” “他被人控制了,又要来害我。” “啊?” 我走到周铭身后,按照冷音所说的办法,一步步来,忙活一通后,隐约能看到他的手肘窝膝盖窝这四处缠着几根复杂的红线。 这就是无形中操控周铭的红线。 我拿起剪刀,对着这些红线,咔嚓就是剪断。 在剪到最后一刀时,剪断的瞬间,周铭身体一震,直直往后倒下。 我尝试去扶住,奈何太过突然,又太重,变成他压倒在我身上。 昭南帮忙弄开,但周铭这么大个人,我们力气小,折腾半天,周铭还是倒在我怀里,我撑起身来,连连喘气,“哎,差点给我压死了。你喊喊他,看看能不能把他给喊醒。” 看到大黑终于不叫唤了,我可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周铭应该是没事的。 昭南喊了半天,终于把周铭给喊醒了。 他这睁开眼,看到我们两个,要多懵圈有多懵圈。 他是躺在我腿上的,都给我躺麻了。 “呃,你能不能先起来?” “啊?”他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是躺在我怀里的,怪难为情的,忙不迭撑起身,“我怎么在这?” “你不会又跟上回一样吧?”昭南问,“你还真是邪门了,不会鬼上身了吧?” 周铭清醒过来,张望四周,再看看我,联想起上回的事,“阿缘,我不会又咬你了吧?” 我说:“差不多,不过没咬到。我问你,你这阵子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又或者是遇上什么怪事?” “没有吧,我这阵子都是在上班加班,平时休息也没去哪,就在宿舍待着。” “那你那个亲戚,徐天师,有见过吗?” “这……”他回想了下,“对了,前阵子,他来找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记性不是很好。我就记得我去过他家,他给我沏了杯茶,然后不知怎么,我就睡过去了,睡了好几个小时。” “果然是了。” 徐天师不愧是个狠人,为了报复我,连自家亲戚都能下手,还亏得周铭是拿他当长辈看待的。 就是周婶子知不知道,徐天师会利用周铭,不过知道的可能性不大。周婶子再怎么刻薄,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周铭被害的。 我叮嘱说:“这事十有八九是徐天师所做的,他在利用你,并对你施下旁门左道,让你来害人。” 这事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不可置信地问:“不能吧?徐叔为什么要害我?” “他不是害你,而是利用你去害别的人。这事也有两次了,信与不信,就看你自己了。我替你解开了他弄下的术法,你以后尽量不要再和他接触。” “好,好。” 天都黑了,我们各自回家去。 我走出菜园子的时候,感知到了什么,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但天太黑了,什么也没看到。 直到晚上我洗完澡准备躺下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有轻微的脚步声,回头去看,是微生弥。 难得他来不出声,我问:“你采完草药了?那我明天去。” 他不做声,眼眸深邃,无心玩弄着桌子上摆着的摆件,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些许的怨气。 他这是明晃晃的心情不好,但为什么心情不好,就不知道了。 莫非是草药没采完?那也不应该啊,以他的能力,就是千年灵芝都能找出来的。 又或者是,他遇上别的事了。 可看他眼中没有忧愁,只有道不明的幽怨,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喂,你说话啊,怎么了?” ------------ 第49章你也咬一口 他还是不说话,仿佛当我不存在。 这给我整不明白了,他来找我,但不跟我讲话,那他来的目的是干什么,在我面前刷存在感吗? 我寻思着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怎么不理我? 这是他单方面跟我冷战吗? 不,冷战可以,但我得知道冷战的原因,不然我就白受这份气了。 “你说话啊!”我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理不直气不壮的,有点怕他会更生气。 “说什么。”他的语气不平不淡的,神情淡漠看向我。 “呃……是我惹神君大人您老人家生气了?” “不敢。” 得,说不敢,那百分百就是我了。 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还是突然之间生气的。 蓦然间,我想到傍晚间救周铭时,察觉到了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不会是…… “我救周铭的时候,你也在?”我试探地问。 他默认了。 我有点慌是怎么回事? 我耐着性子去解释,“我不救周铭,那我就还得被他咬。别说是他,换了别的陌生人,我有能力的话也会去救。冷音姐说,这样下去,会损害他元阳的,我不能见死不救。” 说了一通,微生弥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急了,“你有没有听我讲啊!我就是救他而已,这也不行吗?” 我发觉微生弥真的是天生的醋坛子,明明我和周铭没什么的,可但凡我一和周铭有个什么接触的,他就吃味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还恋着周铭呢。 他终于肯开口了,“救人需要搂在怀里救吗?” 合着他全都看到了? 我说:“那不是搂在怀里,是事发突然,我站在周铭身后,是恰巧倒在我身上而已,是恰巧!你这一天到晚的,都在乱想什么。我要真还留恋着他,那我还跟他退婚干什么?” “你这是后悔跟他退婚了?” “不是……神君大人,请你理智一点好不好,我不救他,我就得被他咬死。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这一天天的,我强忍着不生气,跟他解释清楚来,否则他这口怨气是咽不下去的,有时候他真的是比小孩子还要无理取闹。 他听完后,还是不大满意,“你说过,以后再和他没有瓜葛的。” 我说:“不是,这能怪我吗?是他来咬我的啊。我是无辜的。说到底,还是那个徐天师的错,你有这功夫审问我,还不如去教训他。” 他自然是应下的,只不过这些天忙于医治圣子,他分身乏术罢了。 说着,他瞥向我脖子上的伤口,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哎,人家都在你身上留下个印子了,这下,你以后要想忘掉他都难了。” 我彻底败给他了,索性歪着头,把头发撩到另一边,露出没伤口的那处脖子,“来,你也来咬一口,留下个印子,这行了吧?你最好咬死我算了。” 活着真遭罪,跟这种无理取闹,不讲道理的人相处更遭罪。 我就是一时气昏了头,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当真了,走到我面前,认真打量着我那处脖子,像是在思考该怎么下口。 “不是,你真想要咬啊?”我懵了。 “不是你让我咬的吗?”他认真地说。 “等等,如果我被你咬了,我可能得去医院看看。” “为什么?” 我要怎么说,在人类世界,被动物咬了是需要打疫苗的呢。 而且被狐狸咬了,我要打什么针才好?也是狂犬疫苗吗? 看我退缩,他还不乐意了,“反悔了?” 我说:“那你是狐狸,我是人,按道理来说,我被你咬的话,我是需要去看医生打针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他来劲了,双手圈住我,歪着头对向我的脖子,声音低低道:“你的意思,我有毒?” “不是……” “那你就试试看,我有没有毒吧。” 话音一落,他就对着我的脖子啃咬,力度不轻不重的,像是在亲又像是在啃的。 可怕的是,这时的他似乎是激发出他原有的兽性,感觉他是真的把我当块肉来啃咬的,感觉也越来越微妙。 “可以了。”我艰难地推开他,脸上止不住发烫,“你采完药了?” “嗯。”他一双眸子忽然变得浑浊,充满了欲念。 我赶紧和他保持距离,天天再这样下去,圣子估计得有伴了。 终于送走他这尊大佛,我缓了口气,真是费心思,他可真难懂。 为了防止再有人害我,也为了揪出前几次害我的人。 我按照冷音所说,在自己房间布下个小小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会害人,但会让害人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先是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各放着面小镜子,房间外面和屋顶上也放着有。 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就去昭南家里借宿几天。 只要害我的人再靠近我的房间,在阵法的作用下,会遭到反噬。 对方在我身上做过什么,便会反噬过去。 来到昭南家,她眼睛尖,发现我另一边脖子上也有咬痕,不过很浅很轻微,“你不是说周铭没咬你吗?” 我一顿,“呃,是阳阳咬的,你不知道,小孩子就最爱咬东西了。”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牙齿印有点大啊?” “那不然是我自己咬自己的?” “不是我说,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快睡吧,我好困。” “哎,我看周铭还是没放下你,倒是你,放得很下啊。”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别提了。” 现在我听到别人提起周铭,都有点应激了,都怪微生弥! 二哥和梁如庭在家里待了几天,就得回去,他们大学毕业后,双双考上了研究生,得忙于学业。 我送他们到车站,因为时间还早,二哥去买点东西路上吃,留下我和梁如庭。 尽管梁如庭善谈和气,也拿我当妹妹来看待的。 可奈何我先见过了汪心婉,如今再面对她,我会有些恍惚,分不清她是汪心婉还是梁如庭,有种虚幻的感觉。 ------------ 第50章他的难处 说笑间,我这才看到她脖子上戴着的是两把长命锁,制作精美,小小的两把,重叠在一起挂在她胸口间。 她上门来做客的那天,我就注意到她脖子上是戴了东西的,不过隔着衣服没看清,就看到鼓起来的一块,我还以为是戴了什么,没想到是长命锁,还是两把。 按道理说,长命锁一般是给体弱多病的小孩子戴的,大人很少会带,还一戴就是两把,为什么会戴两把呢,不重不硌吗? 见我一直盯着她的长命锁看,她神情颇不自然,把长命锁放回衣服里。 我问:“你这长命锁好好看,在哪买的?”我想着买一个给圣子戴着,求个寓意也好。 她说:“我爸妈请了个老师傅专门给我打的,那个老师傅应该联系不到的。我小时候经常生病跑医院,他们听说小孩子戴长命锁可以压住病魔,就请人打的。” “那为什么要打两块呢?” “怕丢了,就多打一个。” “你爸妈真爱你。” “他们是我爸妈,当然最爱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她在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的不是发自内心的自豪,而是有种淡淡的落寞与不甘。 送他们上车后,我仍有种隐隐的不安。 之后我去了冷音家中,冷音在熬着药,微生弥不知道上哪去了。 人嘛,一旦闲起来,就爱八卦。 我一直很好奇,微生弥的姐姐姐夫,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怎么相识相爱,并且生下圣子的。 我和微生弥认识有联系,最主要是因为当年有青罗部族的缘故,意外定下婚姻的,那他姐姐姐夫呢? 冷音扇着火,“神君没和你说?” 我摇摇头,“他正经的时候什么也不说,不正经的时候只会怼我。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如果真的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是妖族内部的事。有些事情,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你说。” 她说,微生弥的姐姐微生妙,和姐夫戴庄,是在人间相识的。 那时,微生妙来人间历练,遇上了戴庄,二人一眼沉沦,一发不可收拾,结为夫妻。妖族还是在微生妙生下圣子后,才知道这事情的。 那时候妖族还不愿和人族有过多交集,更不能通婚,人也无法接受妖族,甚至把妖族视为天敌。 而微生妙也一直对戴庄隐藏身份,戴庄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妖,儿子是半人半妖。直到微生妙和圣子被妖族的人带走,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这怎么感觉像是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然后呢?” 冷音叹息道:“然后,那戴庄就去找他们母子,听说还带了人去。之后的事就不清楚了,他们夫妻先后死去,就只剩下圣子给神君。那时候,正赶上神君修炼大关,偏偏遇上这事,险些没了性命。” “为什么?” “神君自幼父母亡故,是他姐姐带大的,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姐姐死了,他如何能迈得过去那道坎。好在还留下个圣子,才算是有依托。可圣子又三番几次出事,他怕保不住圣子,日夜忧心着。” 我点点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我还只当妖有妖术,又能活那么久,不用像人那样奔波生计,在山林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必然是逍遥快活的。 当然,微生弥给我的印象,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他应该没有什么难事的。 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 他的难处,好似比普通人都要难。 冷音又说:“你别看神君看起来冷傲淡漠的,他内心里,是很柔软的。别的不说,他能独自照顾圣子多年,就很难得的。” 我一惊,“他自己照顾的圣子?” “对,圣子只有他一个亲人,他也只有圣子一个亲人。给谁照顾,他都不放心,便自己亲自动手了。” “怪不得。” 我忽然想到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是在羽羽学校门口,那时我就看到他怀里好像是抱着什么东西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抱的圣子。 没想到他外表看上去是那样的生人勿近高傲,私底下却是这副模样,还会带孩子? 可惜圣子一直昏迷,要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他是怎么带孩子的。 熬了还几个小时的草药,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冷音找了个古旧的木制浴桶,很大,能容得下两三个人。 熬的草药水倒满了浴桶,冷音给圣子换上件单薄的衣服,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治病的办法,泡药浴,还得一起泡。不过圣子太小,确实得抱着才行。唉,就是苦了你。” 我正准备下去浴桶,水那叫一个滚烫。“嗯?我不喝,不会苦的。” “不是让你喝。是说草药大都性寒,又是从不须山上采得,更为寒凉。圣子是治病,自然没事。但你又没病痛,还是个女人,泡这么寒的药水,怕你会受不住。” “呃,应该不会吧?我身体还挺好的。” 完全坐在浴桶里,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煮熟了,不会把圣子也给煮熟吧? 冷音把圣子递给我,好在我是抱过阳阳的,对于这么点的孩子,上起手来还是有经验的。 我轻轻地抱过圣子,让他的小脑袋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轻抚着他的背部,生怕一不留神把他给沉水里去。 看我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冷音笑着说:“你用不着这么小心,沉不了的。”说罢便出去。 看着这么点的孩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我怀里,我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母爱。 许是水太烫的缘故,我感受到他的小手动了下。 房屋弥漫着水雾气,我细微感觉到,自己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被抽离,但没什么影响。 希望我的什么人气,还有这浓郁的草药汤,真能管用吧?不然的话,这小东西太可怜了,微生弥也可怜。 泡了没多久,我昏昏欲睡的,靠在桶沿边,手里仍是紧紧抱住他的。 在我将睡未睡的时候,迷糊看到有个身影走进来。 ------------ 第51章亡魂上身 我勉强睁开眼看,是微生弥,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我还以为是谁来了。 他难得轻声细语地问:“吵到你了?” 我动了下身体,水声哗哗的,想站起身来,却面露难色。 他问:“怎么了?” 我讪讪笑着说:“身体麻了,让我缓一下。” 他抱过圣子,看圣子面色稍微有点血色了,“果然是起了作用,辛苦你了。” 突然之间跟我这么客气,我还不大习惯。 看泡得差不多了,我终于能起身离开浴桶。 不夸张说,我站起身来,就觉得浑身虚弱无力,大汗淋漓的,因为泡太久的缘故,我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站都没站稳。 得亏他一手抱着圣子,还能一手扶住我,“你确定你没事?” 我摇摇头,“应该。” 刚缓过来没多久,就突然接到二哥的电话,电话那头说梁如庭在车上突发晕倒,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我赶紧换了身衣服,微生弥拦住我:“你这么急做什么?周铭又出事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合着我的世界里就只有周铭一个人吗?“是我二哥的同学,就是跟汪心婉长得一样的人。” 不多说,我匆匆赶去医院,路上有种不好的预感,梁如庭意外晕倒,是坐车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总是把她和汪心婉联想在一起。 来到医院,看到她半躺在病床上,还穿着病服,面色憔悴苍白,这一瞬间,我恍然看到了世上另一个汪心婉。 “是低血糖还是什么?严重吗?”我问。 “就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梁如庭说,“还麻烦你多跑一趟。” “不麻烦,什么老毛病啊?” “哦,是我打小心脏就不好,不能劳累。这几天玩得太开心,身体就没撑住。” 我点点头,医生建议是住院几天观察,也不能回去,二哥便留下来照看,我负责送饭。 临走前,我看到她手腕处的青筋格外凸起,像是蔓延出肌肤的,呈树状分布,看起来有些瘆人。 可能不想让我看到,她把手背在身后去了。 我好生困惑,她似乎还藏着不能说的事,没外表看上去那样简单。 回去村子里,不知是谁家出事了,又起了喋喋不休的议论。 昭南跟我说:“你还不知道呢。” 我问:“怎么了?” “昨儿个夜里,周铭他妈,中邪了。” “中,中邪?” “可不是,半夜突然披头散发地蹦了出来。” “蹦了出来?” “就跟僵尸那样,一蹦一跳地出来,你猜去了哪里?” “去了哪?” “去了周铭他奶的坟前,说要回去。” “啊?” 她说,在昨天深夜时,睡着的周婶子突然直直坐起来,身体发僵,双眼空空,一动不动,把周叔给吓一跳,问了半天,也没见周婶子开口说话。 紧接着,周婶子突然下床,也不走路,而是双手伸直,双脚并拢,一蹦一跳地出了门,像极了那电视里演的僵尸。 周婶子一路蹦到周铭奶奶坟前,停住不动,然后发疯似地刨土。 周叔吓得哆哆嗦嗦去阻拦,听到周婶子嘴里说着:“老二,放我回去!” 正是这句话,把周叔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从周婶子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不是她的,而是周叔死了十几年的妈的声音! 在周叔拼命阻拦下,才保住了他妈的坟,而周婶子折腾不动,大叫了声后,两眼一翻,抽搐着晕厥过去。 我听得咋舌,“这么离谱啊。” 她领着我到周家去,周家围满了人,此刻周婶子躺在床上,牙关紧闭的,面色白得吓人。 周叔忙着去请风水师来看,周铭在照看他妈。 昭南还好奇:“他家不是有个什么亲戚,姓徐的,不就是做这行的,怎么不请他来?” 我心想,要是徐天师还敢再来村子里,那算他有胆。“不知道,或许有别的事吧。” “不过话说回来,周铭也是够背的,前几天被人控制要害你,现在他妈又中邪……大家都说,他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道呢。” 周铭正是万般无措,他在人群中看到我,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走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给吓得连忙缩着手,“怎么?” 我是真怕了让微生弥知道,少不得又得唠唠叨叨的。 “求你救救我妈!” “我哪会救人啊。” “前几天你不还是救了我吗,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被控制了。” “呃……” 我该怎么说,其实我不是在救他,而是在救自己。 我知道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不过关系到他妈,不担心是假的。 周叔去了很久,也没找到敢来的风水先生。 人家一听到周婶子的症状,说是被上身了,没点道行的怕是对付不了,还容易惹祸上身,哪还敢来。 我想了想,“我认识个朋友,她多少懂得这些,我让她来试试?” 找来冷音,她给周婶子检查一番,也说是被上身了,而对方正是周铭死去的奶奶。 她说,一般情况下,死去的亡魂下去之后,是不会再上来的。周铭奶奶又是寿终正寝,生前也没有什么遗憾,自然不是厉鬼野鬼。 再有便是,周铭奶奶上了周婶子的身,也没做什么乱,而是想着回去。 这说明什么,说明周铭奶奶并非是自愿上来的,而是被人强行召唤上来上身的。 在场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昭南小声说:“这是谁要害周婶子吗?” 冷音说:“这位亡人是周家至亲,召唤上来时,是需要周家人在的。没有周家人,亡人不会上来。” 我看向周铭父子,他们父子俩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情的。 可周家统共三口人,我和昭南默契地看向床上躺着的周婶子。 转念想想也不对啊,周婶子把周奶奶的亡魂召唤上来,然后上自己的身?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是想周奶奶吧? 末了,冷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悄声问我:“你确定要救她?” 我一懵,“啊?” ------------ 第52章反噬之法 还能不救吗? 好歹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和周婶子是有恩怨,可还不至于到希望她死的地步。 我点点头,“救,救吧。” 冷音点点头,等到入夜时,让周铭把周婶子给背到周奶奶坟前,她在坟前开坛设法,要把周奶奶给送回去。 看着她挥动着桃木剑,烧着符纸,昭南小声说:“她能行吗?太年轻了。而且我还没见过,有女人做这一行的。” 我说:“你现在不就见到了吗?别小看冷音姐,她很厉害的。” “冷音姐?你跟她那么熟了?怎么认识的?” “呃,等会跟你说。” 因为做法不能有太多人在场,只留下我和周铭,还有躺着的周婶子。 一通做法后,冷音大手一挥,坛前猛地冒起阵烈火,随之熄灭无影。 “起!”冷音一声令下,手脚被红线绑住的周婶子突然从地上弹起,身体板正,给我吓得个好歹,这和诈尸有什么区别。 果真如昭南说的那样,周婶子是一蹦一跳地蹦到坟前,还真像个僵尸。 就是吧,这一片都是坟地,周婶子还跟个僵尸一样,幸好这是在做法,要没人的话,看到周婶子这副样子,不被吓死都算是胆大的。 周铭也没见过这副场面,双腿抖个不停,不敢吱声。 周婶子蹦到坟前后,停住不动。 冷音通过控制绑在周婶子身上的红线来操纵,红线一扯一动间,周婶子的身体抖动了下。 “差点忘了正事。阿缘,你拿这块红布把她眼睛给蒙上。”冷音给我递了块红布。 “好……” 我战战兢兢地拿过红布,走到周婶子身后,硬着头皮给她蒙上。 她是有呼吸的,不过呼出来的气是冷的。 我知道她是人,可现在被鬼上了身,在我看来,和鬼是没有区别的。 给她蒙上后,我飞快逃离,躲到冷音身边。 冷音继续操纵着,“离!” 周婶子身上的红线突然爆开,周婶子踮起脚尖,身躯往前倾斜。很奇怪,她能保持这个姿势不会倒下。 紧接着,我看到有道若隐若无的影子,慢慢从周婶子身体中抽离出来,慢慢落到坟头上。 过程持续了几分钟,影子渗进坟头中,彻底消失,周婶子一头栽在坟头里。 我差点还以为周婶子要追随周奶奶而去了。 这事,就算是做成了。 周铭把人背回去,我给冷音帮忙收拾东西,她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 我问:“见效?” “你是在房里布下了,我跟你说的反噬之阵了吧?” “嗯。” “呐,已经反噬了。” “啊?” 我看向周婶子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啊,周婶子召唤自己死去多年的婆婆上来,自然不是为了上自己的身。 那是要上谁的身? 放眼全村,她最恨的,除了我,也没别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置信地问。 想想还是觉得离谱,她不至于恨我到这个地步吧,还把自己死了的婆婆给搬出来,她也不怕瘆得慌。 “是,如果你没有及时布下阵法,那么现在被上身的,就是你了。”冷音说,“所有我问你真的要救她吗?” “呃,我还有点后悔了。” “你和她到底什么恩怨,让她这样不着手段也要害你。” “她差点是我婆婆。” “嗯?” 真相大白,合着从头到尾,都是周婶子在害我,她应该是不懂得这些的,背后是有徐天师在帮着的。 怪不得我一见徐天师就感觉不对劲,原来在我不认识他之前,他就已经帮着周婶子在害我了。 冷音说:“你最该对付的,还是在背后帮她的人。此人道行高,懂得术法多,看来不是个善茬。” 我说:“当然不是善茬,就是他在我手里抢走圣子的。” 我得让微生弥把徐天师给解决了才行,但凡徐天师还蹦哒一天,我就多一天危险。 梁如庭只住了两天院就匆匆赶车回去了,二哥说她是不想耽误学业。 我寻思着,学业再重要,也比不上身体重要吧? 这还是心脏方面的问题。 趁着天气晴朗,我跟着子章去附近山里采药。 他跟着老陆伯有阵子了,算是半个学徒,他人勤快,脑袋灵光,记得快学得快,老陆伯对他很满意,拿他当作徒弟来教。 山间阴凉,我们挖着麦冬,不知怎地,忽然间天就暗了下来,天上飘着团团的乌云。 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我们坐在树荫下歇息乘凉 正说着,子章问:“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忙着喝水,“什么声音?不就鸟叫吗?” 他皱着眉头,到处张望,也没看到有什么,就没说了 风和日丽,树下乘凉,风一吹来,好似风里夹杂了催眠药一样,我们说着说着就哈欠连天。 加上我们前一天去了趟万坡村,没睡够,今天坐在这软软的草地上,背靠大树,正是适合打盹的。 没说两句,他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我也困得不行,撑着脑袋,眼皮一眨一眨的。 在我将要合上双眼睡觉时,模糊看到眼前有一坨白色的东西,在晃来晃去,还滴着水。 我想睁开眼看看的,可是太困了,眼皮止不住地耷拉下来。 直到我感受到手上有什么液体滴落,还黏糊糊的,我这才勉强睁开眼看。 嗯?什么东西一大坨,还是白色的? 睁开的第一眼,我就懵了,特意揉揉眼睛,还以为眼花了。 有坨白色的东西,得有我大腿粗,悬挂在子章靠的树枝上面,那坨东西慢慢挪动,一点点靠近子章。 “丝丝……” 本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但听到这个突来的声音,一下子激起我不好的回忆来。 “丝丝……” 我还没战胜睡意,双手撑着想起身。 就在这时,一张拳头大小,又有些微扁的蛇头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蛇头眼眸冒红光,嘴里吐着红信子,涎水拉丝,滴落下来。 这一瞬间,我忘记呼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张蛇头,连害怕都不知道要害怕了。 ------------ 第53章白蛇要挟 这是一条通体纯白的大蛇,蛇身得有大腿粗细,蛇头上微微凸起的两个角。 此刻的我,呆滞无神,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当惧怕占据全身感官时,人是反应不过来的,甚至是忘了害怕。 蛇头对着我,晃动了下,吐着红信子,眼里有着嘲讽得意的意味,像是在嘲笑我。 奇怪,蛇怎么会有着和人一样的感情呢,而且我能感受到它是对我充满敌意的。 一时间,我惊愣住,呆呆地顺着蛇头看去,发现它的身体是如藤蔓般缠绕在树枝上,呈现倒挂的姿势,蛇头慢慢靠向子章。 现在我才意识到,它的目的是子章! 我想冲过去把子章拉走的,可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子章还没醒。 “子章!” 话音刚落,白蛇的蛇身立马缠住子章的脖子,子章瞬间惊醒,被勒得说不出话。 “子章,你,你别动,你越动它越勒。”我慌忙起身,看向身边,什么工具都没有,就把挖草药的小锄头。 我拿起锄头,试图去对付白蛇,硬着头皮靠近,还没下手,白蛇一甩蛇尾,把我手里的小锄头给抽走了,连带着也把我给抽倒在地。 “嘶……”我忍着疼痛,爬起身来,想着要怎么救子章,一没有家伙能对付,二没有人能帮忙,三是我怕得全身发软,手脚战栗,我宁愿白蛇圈住的是我。 绝望恐惧中,子章已经被勒得脸色发青,陷入昏迷。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我捡起那把小锄头,冲过去就是干! 然而那白蛇像是害怕被我碰到,又或者是怎样,它挪动了下身体,突然开口说:“要我放过他可以,你得去一个地方。” 比遇到白蛇更可怕的是,白蛇居然会说话,说的还是人话。 我再次懵在原地,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条蛇嘴里的吐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二三十岁的。 “听不懂吗?快去!否则的话,我就送这小子去见阎王。”白蛇发话了。 “去,去哪?” “往前走,看到前面走个草窟,你走进去在那里站着就行。” “好,好。” 我听不懂,并且大受震撼,合着它的目标不是子章,而是我,用子章来要挟我。 这一幕,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呢。 怕子章出事,我也没啰嗦,按照它的要求,就往前走,走到一半,它松开了子章,子章勒得没了半条命,倒在地上连连咳嗽。 它在后面催促着我,我只得继续走着,心想它大费周章要让我去某个地方,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如果它是要害我,大可直接来勒我而不是勒子章,不是为了害我,可看它又对我充满敌意。 当来到它口中所说的草窟时,看到里面黑压压的,幽暗无光,草木荆棘繁杂缭乱,留出一个圆形的出入口,格外幽静,像是某种可怕动物的居所。 “进去。”它在远处发话。 我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迈进那个草窟之中,这里像是个大型的草木筑成的巢穴,密布不见天日。 走了十几步路,再看不到白蛇,我就没继续再走了。 我四处张望,想着这里究竟会有什么,白蛇又到底会对我做什么。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我又听到了熟悉的“丝丝……”声音。 我戒备地蜷缩着身体,不安地张望,看看前后左右,还有脚下,都没有啊。 “啊!”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一口咬到我的脖子,我扭头一看,是斜上方吊爬着一条拇指大小的黑色毒蛇。 为什么是说毒蛇呢,因为在它咬完后,我不止脖子生疼,而且人也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慢慢的,我蹲下身体,两眼一闭,倒在了那里。 …… “本君说过,谁都不能伤她半分!她是本君的未婚妻,你三番两次要置她于死地,当本君是死的吗?” “神君,她并非是青罗部族的族长,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如何配得上神君?她本就是个代替品,哪里值得神君这般在意。何况……” “够了!本君之前就警告过你,你当本君的话是耳旁风吗?” “我这也是为了神君好啊。她什么也不是,毫无用处,只会拖累神君的!神君不惜把自己内丹分她一半,内丹何等重要,神君糊涂啊。” 昏睡中,我听到有人在争吵,还挺激烈的,其中一个是微生弥的声音,另一个是女人的声音,还有点耳熟。 他们实在太吵了,活活把我给吵醒。 一起身,天旋地转的,脑袋又昏又沉,身体有种说不上来的虚弱。 不夸张的说,这种滋味,像是死过一回。 我缓了缓,发现周围阴暗寒凉,空气中充斥些许寒意。 原来这是在不须山的石洞中。 怪了,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外面的争吵声不断,我摸索着出去看看,听这声音,俩人的情绪都不大平稳啊,搞不好能打起来。 一出洞口,豁然开朗,瞬间就见到光了。 我以为是微生弥和个女人在起争执,可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突然就看不懂了。 跟微生弥吵架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个七八岁,扎着辫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身白衣,虽是跪在地上,可仰着头,颇是倔强不服气。 而微生弥双手抱在胸前,神情愤怒,眼中有火。 这样单看,都像是微生弥在欺负人。 我也不懂,微生弥不像是以大欺小的人啊,他怎么还跟个小孩子吵起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他看到我,连忙过来搀扶我。 “呃……我来找你。”我走过去,刚好看到那个小女孩。 她回头的瞬间,眼神阴鸷,发狠似的看向我。 看到她,她嘴唇发紫,脸色发白,披散着头发,神情中流露出超出孩童般的狠毒。 最重要的是,她给我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我是不是在哪看到过她? 也是奇怪,一看到她,我就有种心慌慌的。 “她是?”我看向微生弥。 “她是妖族中人,叫白姬。” “白姬?你跟她吵什么?” “我们……先不说,你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 ------------ 第54章威严,争吵 我想起昏迷前的事,后怕不已,上手抓着他的衣角,急急说:“我跟你说,我被一条好大好大的白蛇追杀,还被条毒蛇给咬了。你说我不会有事吧?”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有着笑意,“你还知道怕?” “我,我不能怕吗?” “能,不过你怕了还能知道跟我说,我很欣慰。起码在你看来,我是你的依靠。” 我不知道他这么高冷的脸,是怎么说出如此油腻的话来。 我真的好想骂他一句神经,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只是一个霸道的妖,他有什么错。 “哎呀,说重点,我被毒蛇咬了不会有事吧?” “你要有事,也不能现在站在这跟我说话了。”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全然忘记旁边地上还跪着个白姬。 我不懂他们妖族是什么规矩,怎么给个小孩子取名叫白姬啊? 得知我昏迷后,是子章把我背回去,因我中的是烈性蛇毒,便辛苦找到微生弥来救我。 那条毒蛇是山间少有的烈性蛇,毒性极强。因过于罕见,凡人暂时还无法找到解毒的办法。 倘若不是我还有内丹护体,这么久还没解蛇毒的话,早就交代了。 “所以说了一通,我的蛇毒还没解啊?” “等等,你的解药还在路上,她等会就来了。” “我的解药还会走?” “当然。” “哦对了,那条白蛇,它……” “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在责问她。” “嗯?” “白蛇就在你眼前了。” 这给我整懵了,看着眼前的他,他真身不是只狐狸吗?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缓缓侧着头,看向充满杀意的白姬,她这副身躯,像极了在梦里要杀我的那个小女孩。 还有,她有点像是之前我在树林里,遇到的那对祖孙中的小女孩。我背过她之后,回到家里就发现,头发上有块酷似蛇鳞的鳞片。 对了,我第一次住在不须山时,深夜有条蛇爬到我身上。 回想种种,这些事不会是都出自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妖吧? 我看看白姬,再看向微生弥,“她是条白蛇?” 微生弥大手一挥,白姬顿时现出原形,确实是一条纯白的白蛇,也是呈现跪姿的,嘴巴是闭上的,终于不吐红信子了。 遇到太多的蛇,不是毒蛇就是大蛇,让本来就怕蛇的我给整应激了,躲到微生弥身后。 微生弥还忘打趣我说:“你应该庆幸我的真身是狐狸而不是蛇,要是蛇的话,你会怎样?” 我认真地说:“我会死。” 说罢,他看向白姬,神情严肃地道:“你次次害人性命不成,残害无辜,有违天道!这会让我妖族再次背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她和你并无恩怨,只因你一时私心,就要置她死地!我和她已经有了婚约,你伤她,是想要我这辈子都不能娶妻吗?” 白姬还想反驳假几句的,碍于他的气势,把头埋下去,没吱声。 看他颇有气势地训斥着白姬,我还是头一回切身感受到,他作为妖族神君的威严和地位。 他又继续说道:“这是一条性命,你无法决定她的生死。我屡次警告过你,是你死性不改。你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狠心了。先前你做下种种,我念在族人情分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我若是再饶过你,如何对得起我的未婚妻?” 在旁边听着的我,不禁心头涌起阵阵暖流。 等等,怎么听他这意思是,早就知道是白姬要害我了?警告过,但没用? 他罚白姬去受八十鞭狼鞭之刑,在不须山上的断崖面壁思过百年,不得离开不须山半步。 再有下次,逐出妖族,不得踏入。 “罚这么狠啊?”我小声说。 “再狠,也比不上你差点没命严重。” 我想想也是,她差点几次害死我,跟我的遭遇一比,再重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 白姬不服气,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恨不得活吞了我。但面对微生弥的责罚,她再不服气,也得领命受罚。 剩下我们两个,我问:“你是早就知道白姬就是害我的人,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云淡风轻地说:“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对付她?何况以你的胆量来看,你最多只会提心吊胆。” 我梗住,“那,那你也不能瞒着我啊?有人要杀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啊,只是不知道是同一条蛇而已。我没告诉你,是想着她是我的族人,我能处理好。” “可你的处理就是警告,也没用啊。” “那我……”轮到他语塞了,“那我怎么知道她一心想要谋害你。” “等她把我弄死你就知道了。” “我没有只警告她,我还把她禁足思过,谁料她又偷偷跑出去。她也聪明,不直接害你,让别的毒蛇来害你。”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退一步想,算了,不想退一步,越想我越生气。“都说事不过三,她都害我几次了,你现在才舍得罚她,怎么不等我死了再罚?” 他也说急眼了,“我没有开天眼,事先也不知道是她对你下手。是你后来说有人在梦中要杀你,我才怀疑是她。她不认,我没有证据,那要我怎么办,我只能罚她禁足。直到这次,才可以肯定就是她。” 听他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在? 但气势都到这个份上了,也有点生气上头了,总不能再憋回去。 “是是是,你最有道理。”我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句。 “比不上你。” 人就是容易被情绪左右,我也没明白,好好说着说着怎么就吵起来呢?想到我几次被害,都是他救的我。 有时候不是我命大,而是他总能及时出现。 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他不说话,我背过身去也不说话。 就在气氛有点尴尬之时,传来个老者的声音:“难得不须山还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夫妻间,最重要的是理解二字,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说出悔恨莫及的话来。” ------------ 第55章惹上麻烦事 循声望去,是个头发乌黑,但脸上全是皱纹的老婆婆,缓缓走来。 她头发上插着木屑竹子,额头上有着两个凸起的黑角,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很是和蔼慈祥。 看到她来,微生弥毕恭毕敬地喊道:“蛇母。” 现在的我听不得“蛇”这个字,默默后退几步。 她笑着说:“莫怕,我来是救你的,蛇是毒药,也是解药。” 我看向微生弥,“这就是你说的解药?” 微生弥点点头,说对方是蛇母,万蛇之母。在不须山一带,有一半的蛇,都是她的后代。她辈分很高,比微生弥的父母还要长一辈的。 “那白姬也是……” “也是她的子孙之一。” “她能救我?” “只有她能解蛇毒。” 蛇母走到我身边,“咬你的蛇,是我的子孙,它的毒素,出自我。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既是毒素的来源,也是解药的来源。” 说着,从她袖子里溜出条小拇指大小的小蛇,长得花里胡哨,大胆看看的话,还是挺可爱的。 但再可爱,也是条蛇,我默默后退几步,有种不好的预感,解毒就解毒,她拿条小蛇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嘴里默念着什么,小蛇飞快地钻到我身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小蛇滑溜地绕在我脖子上,对着伤口猛的咬了下去。 得,我这脖子真是受尽磨难。 不同于被毒蛇咬,小蛇像是通过伤口中在吸取着什么。 末了,蛇母收手,小蛇迅速回到她手心,钻回袖子中。 “毒已经解了,许姑娘,大可安心。”蛇母道。 “谢谢您。” 蛇母看向微生弥,欲言又止的。 微生弥却是看穿她的心思,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您老人家是想替白姬求情,可她几次害人性命,坏了规矩。若不是我及时出手阻拦,她已经犯下滔天大罪。” 她苦心道:“不是我要为白姬求情,白姬那孩子向来冲动,认定的事不易更改,确实容易犯下事。人命是大事,可儿女也是大事。竺伯知道你会惩处白姬,便特地来找我求情。” “儿女是大事,这话也没错,白姬是竺伯女儿,那我的未婚妻就不是别人家女儿吗?规矩不可破,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因她坏了规矩。竺伯溺爱女儿,纵容白姬,我没连带着罚他已经不错了。” 事已至此,蛇母没再替白姬求情,看了看我,笑笑没说话,落寞离去。 我又跟微生弥吐槽起:“你不是说,同类伤我,摇尘珠是没反应的。怎么蛇咬我,咬尘珠也没反应?” 微生弥颇是无语,撇撇嘴,“我都说了,摇尘珠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摇尘珠还比不上我管用。你要嫌弃摇尘珠,就给回我。” “我就随口一说,那有摇尘珠还是挺好的,比没有好。” “真搞不懂你们人类,总爱口是心非。” 在他送我回去的时候,我冷不丁发现前面草地上跪着个老伯,看样子十分卑微。 也是奇怪,这不须山的妖我怎么看一个眼熟一个。 微生弥看到他,没有理睬,继续送我走出不须山。 回头时再看不到那个老伯,我问:“你怎么不理他啊?人家还跪着呢。” 他淡淡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姬能有今天的地步,全是他纵容出来的。” “那个老伯,是白姬的父亲?” “是,他是竺伯,白姬之父。他只有白姬一女,格外宠溺,有许多事,都是他帮着白姬做下的。他跪地求情,无非也是为的白姬。这样的人,我可怜有什么用。” 这让我想到那日遇到的那对祖孙,合着那个老大爷就是竺伯,白姬的父亲?不过白姬还一副七八岁小孩的模样,竺伯看起来得有七八十了。 微生弥解释说,这在妖族很常见。 因为每个妖修炼程度不同,修成的人身也是男女老少各异,白姬虽是孩童模样,但在妖族的修为中,算是属上等的。 入夜,大厅门前亮着灯,灯光暗黄,聚集了群飞蛾和蚊子,弄得灯光愈发暗淡。 大伯母坐在竹椅上,清点着菜种,说三哥去了余水后,很少打电话回来,打过去也不常接。“谁打工像他那么忙。我就不信,像现在这个点,他还能再忙?你三哥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我摇摇头,“上次打还是在半个月前,没说两句他就给挂了。有时候发信息,也是过几天才回的。” “呐,真不知道你三哥在忙什么,不会是有什么事?” “他在外面工作,能有什么事。” 看得出来,大伯母多多少少是在担心三哥的。 要是我能去趟平柏看看就好了,就是坐车耗时又耗力,要是我也会瞬移该多好啊。 晚上睡觉前,我还给三哥发了个信息,问他到底在忙什么。 发过去,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我睡过去,他也没回我。 睡到半夜正沉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连响了好几次,我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手机,看了眼,是三哥打过来的。 “喂,你三更半夜打过来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阿缘,你听我说……” 我一懵,对面的声音不是三哥的。我还以为是接错了,再看看手机上显示的备注:三哥。 这没错啊。 对面那头似乎是遇上难事,语气急迫,还带有莫名的恐慌。“阿缘,我是杨腾,许竟他出事了。” 听到这话,我心下发紧,立马清醒过来。 杨腾是三哥的发小,俩人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三哥这次去平柏,很大原因是杨腾也在平柏。 我提着心,不安地追问:“我三哥出什么事了?很严重吗?他现在在哪?” 电话里的杨腾,像是在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语气瘆人中又充满恐惧,“他惹上麻烦事了,你们快来救他,快点!” “你们在哪?” “嘟……” 电话挂断了。 我已是惊出身冷汗,杨腾大半夜打来这个电话,自然不是开玩笑恶作剧,是三哥真的出事了。 从他的语气来看,这件事不单可怕,还涉及到三哥的人身安全。 ------------ 第56章平柏之行 能是什么事呢?能用到救这个字。 他也救不了三哥,需要求助于我。 我又打回去,可电话提示说对方已经关机,是打不通的。 我无措地收拾着东西,头脑风暴着这突来的事,是三哥被绑架了? 那也不对,杨腾没说要钱,真是被绑架的话,应该第一时间报警才对。或者,是打给我,让我来报警? 等等,杨腾说三哥是惹上麻烦事,然后让我去救三哥。如果是绑架,以我一人之力救不了的。 而且通话时间短是短了点,可足够能把事情说清楚,被人绑架了需要交赎金,就这么简单。可他没说,反而是说三哥惹上麻烦事。 乱七八糟的事想了一通,越想越怕,匆忙穿好衣服,去喊醒子章,“快带我去不须山,我要找你弥大哥。” 子章睡眼惺忪的,“姐姐,天还没亮呢。” “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你快点起床。” “什么?” 我生生把他从床上拉下,等他穿好鞋子衣服,拽走就冲了出去。 他眼皮都没睁开,“不是,姐姐,慢点,这么黑,也看不到路啊。” 我打开手电筒,“看到了吧?我真是有天大的急事,要找到他。” 坐车起码要等到明天,还得坐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平柏,这样太浪费时间,也未必能找得到人。 我现在能想到最能帮忙的人,就只有微生弥,也只有他能救三哥。 子章说:“姐姐,弥大哥不一定在不须山。你不是说,圣子在镇上医治吗?一般情况下,弥大哥会守在圣子身边的。” 我一顿,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就算微生弥不在冷音家中,那冷音应该是知道怎么找出微生弥的。 我又转头拉着子章往镇上走去,这会天还黑着,我不敢一个人去。 得知是三哥出事了,子章困惑,“三哥会出什么事,能大半夜打电话来。” 我强压住心中不安,“谁知道,电话还不是他打来的,是他朋友打来的。” “三哥朋友救不了三哥,所以才打电话给姐姐你吗?” “呃……” 这提醒了我,电话里,杨腾只说让我救三哥,没说也救他。那如果他是安全的,他是救不了三哥才来求我吗? 匆忙赶到镇上时,天也微微亮,天际边有着淡淡的曙光,即将破晓。 找到冷音家,她刚好起床,看到我们突然找来,愣了下,“阿缘,你怎么来了?” 我抓住她的手腕,“冷音姐,微生弥呢?他在不在?” “他和圣子回不须山了。” “有什么办法能立即找到他,我有急事。” 平时有事没事,微生弥就总会出现,无论什么时候说来就来。一旦有事要找他,他就不出现,找也没法找。 冷音来到微生弥的牌位前,重新点上三柱清香,嘴里念着些我听不懂的话。 片刻后,她说:“你别急,我已经把你的事传达,神君听到后会立即赶来的。” 我有点懵,“这,这就能行了?” “这个牌位,是神君在人界的化身,也是神君和人界的联系。我供奉的,不是牌位本身,而是神君本尊。通过上香祷告,神君是能听到我所说的话。” “那我以后想找他,是不是也得给他立个牌位来供奉?”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吉利,但微生弥又不用手机,我怎么能联系得上他?总不能就他单方面来联系我吧? 供奉牌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冷音失笑,“不用不用,你供奉就是折神君的寿了。等神君来了,你问问,他会有办法让你找到的。” 约摸等了有十来分钟,等得我坐立不安,来回走动,念叨着:“怎么还不来,都那么久了。不会他也出事吧?” 话音一落,门口掀起阵不大不小的风,晨曦曙光照射在门上,美好又静谧。 在这份光影中,从容走来一人,微生弥,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身躯上。 毫不夸张地说,他在发光 这个氛围,很难不让人记住。 本来是很美好的瞬间,他一进门,突然打了个喷嚏,“你能不能少咒我?我能出什么事?” 我两眼一抹黑,收回刚刚的悸动和感慨。 这个人,很难不跟他吵起来。 他悠闲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还这么急,你不是好好的吗?” 我拎着他的衣领,风风火火地出去,“快带我去平柏,我三哥出事了!” 他凳子还没坐热,“不是,就那么着急?不能先说清楚吗?” “来不及了,快带我去平柏。” “合着你这是拿我当你的出行工具了?” “你快点啊!” “行行行。” 他握住我的手,这次因为距离远,费了点时间,但还是很快就到了平柏。 来到平柏后,看着周围建筑和人来人往的,我一时有些恍惚。 平柏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发展像是落后了十几年,远远没有其他地方的繁华和便捷。 不过平柏本身就是个偏远地区,唯一出名的是这里有条河流,说是能淘金,能捡古董,说是遍地都是宝。 听大伯说起过,平柏当年也是繁荣兴起过,后来不知怎么就败落了。 “你三哥在哪?”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怎么找?” “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啊。” 微生弥是败给我了,他得知事情始末后,说:“突然间就出事?有点邪门。就是不知道地方,怎么找?” 三哥还真没和我说过他在哪里工作,就说找到活干了,我也忘记问了。 不过我可以找在平柏那个远亲啊,就是当年我爸妈说要来投靠的那个亲戚。 我赶紧打电话去问大伯那亲戚住哪,微生弥觉得找人光我们两个也难找,就回去把冷音和子章也给弄来。 大伯说了地址,还说那人叫赵鹏天,按照辈分,是我的表姨夫。 怕人多不好不方便,我便独自前去。 兜兜绕绕,找到住处,按了门铃,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开门,看到我,先是迟疑了下。 “你找谁?” “表姨。” “你是……” “我叫许缘,我妈是黄爱艳。” ------------ 第57章失踪,大凶 对方是我妈的远房表姐妹,于环,也就是赵鹏天的老婆。 于欢愣了许久,又惊又奇地说:“你,你是阿缘,都长这么大了,快进来坐坐。你一个人来的?” 我不好意思地说:“表姨,我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 她拉着我往屋里坐下,给我倒着水说:“不用不用,你还是个小孩子,带什么东西,家里都不缺。你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的?来平柏是有事吗?” 我说家里暂时联系不上三哥,着急得很,就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所有来问表姨您,知不知道三哥在哪工作?他也没和我说。” 于环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表姨夫是知道的,还去过。等会他就回来了,你别急。阿竟那么大个人,又是个男人,不会有事的,八成是手机坏了。” 我们聊着家常,她一见到我,就忍不住提起我妈的事,感慨万千,“你妈从生下来,脸上就有块黑色胎记,遭人嫌弃,连你外公外婆也不待见你妈……”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在我印象里,我就没怎么见过我妈那边的亲戚。听我大伯母说,知道我妈没回来过,那边的人也没问过我妈的事,更别提来看我了。 “唉,你妈刚怀上你那阵子,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随了她脸上的胎记,愁得不行。没想到生下来还是……对了,你脸上的胎记怎么没了?” “我十三岁时,生了场大病,差点没命,后来被人治好,连带着脸上的胎记也没了。” “这么神奇?要是你妈知道,指不定会多开心呢。阿竟一来平柏,就找我们问你爸妈的事,当年,我们不知道你爸妈要来找我们的,还是听你大伯说好久没回去了,我们觉得不对劲,这才出去打听。知道你爸妈确实来过平柏,可之后去哪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三哥和我说过。” 提起我爸妈的事,我难掩失落。 当年,他们是在平柏失踪的,如今又轮到三哥,是巧合还是故技重施? 等了有二十多分钟,等到赵鹏天下工回来,看到我,他也一愣。 于环把事情说来,他摘下帽子,“说起来,我也是有阵子没见过阿竟了。我知道他在哪工作,阿缘你跟我来。” 走了好一段路,来到个工地前,他说三哥和杨腾就是在这里工作的,苦是苦了点,但胜在工资高。 他找了工地的包工头问起三哥,那包工头姓王,人都喊他王头,他擦着满脸的汗水,“可别提了,你们是许竟的亲戚吧?我还想问你们呢,许竟和杨腾已经一个星期没上工了,宿舍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要不是看在这俩小伙平时还挺能干的,我早就开除了。” 我问:“你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他摆摆手,“我怎么知道?看你们都找上门来,不会是你们也没找到吧?” 随后,我们问过同宿舍的人,有人说七八天前看到许竟杨腾俩人大晚上突然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 虽然许竟俩人没说,他们也隐隐察觉到许竟俩人估计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我坐在三哥的床上,看着床上被子衣服乱七八糟的,像是没来得及收拾。 我不禁失了神,七八天都没消息,而杨腾昨晚才说三哥出事了,那是不是说明在此之前,三哥暂时是安全的? 想着这些,转眼入夜,我蓦然想起还得跟微生弥他们会合,辞别赵鹏天后,匆匆去找他们。 刚出去,迎面走来满脸幽怨的微生弥,“你还知道天黑?怎么不到明天早上才出来?” 我赔笑着说:“一时走神给忘了。冷音姐和子章呢?” “他们找了个落脚点休息,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没有,只知道三哥在七八天前就失踪了。” 来到冷音和子章所在的宾馆中。 事到如今,光凭人力是难打听到三哥的去处,只能凭借些玄学了。 在问过三哥的生辰八字后,冷音在桌子上,通过占卜,推测三哥的去向和吉凶祸福。 房间静谧,灯光微暗,我们默不作声,看向她手里的举动。 末了,冷音严肃地摇摇头。 我心一紧,“怎么?” 她说:“卦象显示,大凶。不过奇怪的是,你三哥这次的遭遇,算是横祸,他命中是没有这个厄运的。是对方故意要闯入他命中,让他遭此劫难的。” “故意的,那就是有人存心要害三哥?” “对。我看不到你三哥的生死状态,对方很厉害,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把你三哥所有的信息都给封住,外人是很难找到的。就是我,也只能大概算到,你三哥是往西北方向去的。” 本来我还没那么怕,听她这么说,我放下去的心又悬着,三哥究竟是惹上什么麻烦事,能如此严重? 冷音还算到,要找人,白天是找不到的,只能晚上去找。 微生弥说:“听这意思,对方不像是人?” 冷音说:“十有八九,不是。” “是鬼还是……” “这就不得而知了。” 略作休息后,我们便往西北方向去找。 走至到一个废弃无人的公园时,我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被枯叶盖住了。我拨开枯叶,是部手机。 等等,这是三哥的手机! 手机是关机的状态,我试着去打开,能开,就是电量没剩多少了。 一番查看,我点进他的聊天页面。看到他跟杨腾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快来东庙!快来!” “不会是他又来了吧?” “是,他要把我逼到东庙去,你快来救我,他要害死我!” “你别急,我这就来,你等等我。” 聊天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三哥让杨腾去东庙救他,还说“他”又来了,这个人,会是指谁? 找了个乘凉的大爷问东庙地点。 大爷听到我们要去东庙,手里的扇子都不扇了,“东庙?你们要去东庙?” 我们不解,我问:“对,是我们去不得吗?” ------------ 第58章东庙之邪 大爷看我们是外地人不懂,解释说,东庙是他们这出了名的邪庙,很少人会去,特别还是晚上。 在东庙,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天气阴晴,都透着股阴森森的氛围,还时不时会有诡异的声音。 最离奇的还是,早些年,东庙出过人命。 那时的东庙还没完全荒废,常有孩子图新鲜到东庙去玩。 有一回,有个八九岁的男孩跟人捉迷藏,躲到东庙的神像后,小孩子不懂敬重神灵,把庙里神像盖着的红布给揪了下来,裹在自己身上,然后躲到神像后面。 这一躲,就再没出现过。 找了七天七夜,找到时,男孩身上还裹着神灵的红布,诡异的是,男孩是因窒息而死的。 也就是说,男孩是被这红布给活活裹死的。 男孩的叔叔要把男孩给抬回去,谁料那百斤重的神像突然倒下,活活砸死了要抬的叔叔,三十几岁的壮汉,说死就死。 有懂行的人说,这是得罪了庙里的神灵,神灵发恶,要把那男孩带走,自然不允许别人动男孩的尸身。 要想神灵消气,就得拿出诚心来。 后来那男孩的家人给庙里献上牛羊猪等等贡品,烟火香烛一大堆,才成功把尸身带走。 “还,还挺吓人啊。”我说。听大爷说这事,不亚于听鬼故事。 我默默靠近微生弥,到最后是紧紧挨着他。 大爷还说:“还不止呢,后来,东庙又接连死过几个人,有流浪汉,也有不怕死的年轻人。总之,那地方不是你们年轻人能去的。” 冷音说:“既然是供奉神像的庙宇,怎么会出人命?神灵,不都是……” “你还年轻,你哪里知道,那庙里供奉的是真的神灵,还是以神灵之名的恶魔?” 这么一说,给冷音说懵了,我们也懵了。 子章问:“神灵也有坏的吗?” 大爷悠悠地扇着扇子,“如果恶魔救了人,那他还是恶魔吗?神灵害了人,那他还能是神灵吗?凡事论迹不论心,神灵也一样。” 去往东庙的路上,微生弥说那大爷不简单,睿智通达,不像只活了七八十年,就能有的悟性。 如果是修行的人,定是已经得道的。 我说:“你活了几百年,不会还比不上人家大爷有悟性吧?” 他还挺真实,“这点,我确实不如那位老者。” 还没走到东庙,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对,虽然是有路灯,可灯光阴暗,照不到前路,也看不到来路,有种黄泉路上的幽冥。 最先感到不适的,竟然是微生弥。 我很是迷惑,他也会不舒服? 冷音意识到什么,“神君,不可再前行,就留在此地等我们。” 微生弥还在坚持,“没事的。” 我和子章面面相觑,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在冷音的劝说下,还有我的劝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微生弥看起来有点难受的样子,他还是留在原地等待。 我们继续走着,冷音让我们做好准备,她已经感知到东庙里的,是个硬茬。 至于微生弥不能来的原因很简单,他是妖,东庙有神像,就好比是羊入虎口。 “可他不是很厉害吗?庙里的神灵再怎么灵,也不过是塑像而已。”我问。 “除非神君得道成仙,不然,世上的神灵,对神君都是有震慑作用的。能让神君感到不适,可见,庙里的神,有多厉害。”冷音说。 在彻底踏进东庙之前,冷音告诫我们,千万不能抬头和里面的塑像对视上。 一旦对视上,容易触发神像中神灵,换言之,就是会让神灵活过来。 而庙里的神,不同于其他的神,会勾人性命,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为妙。 她给了我们一人一张护身符,遇事不决,烧符就跑。 一踏进庙里,迎面一股凉风。 我缩着身体,吓得直哆嗦,微生弥不在,我是真没安全感啊,我现在就恨不得我也是妖。 东庙很宽阔,有一个广场多那么大,分成三部分,也是三排庙,正中有三间最宏伟的庙宇,左右两排的庙宇则较为窄小。 各处的门前都挂着盏红灯笼,有的灯笼亮,有的不亮。 阴风阵阵,吹动着落叶枯枝,发出“沙沙”的声音,到处挂着蜘蛛网,荒草丛生,诡异又恐怖。 “我,我们怎么找?”我咽着口水,心里慌得一匹,但要找三哥,我只得压下这份恐惧。 “低着头找,我们别分散了,千万别单独行动。现在差不多十一点,务必的在十二点前离开这里。”冷音说。 为了消淡我们的恐惧,我们边找边小声说话,分散注意力。 冷音分析说,如果三哥是在这里失踪的,那凶手,多半就是庙中神灵。 而三哥是在七八天前就不见,杨腾昨晚来求救,说明三哥真正出事,是在昨晚,之前的七八天,应该是躲起来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躲起来,为什么要躲起来?那不成他事先就知道庙里的神灵要害他?” 冷音说:“怎么说呢,就好比你要害人,你肯定不会直接下手,得在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的。神也一样。” “这哪还是神啊,分明就是恶魔。” “那大爷说得没错,庙里供奉的是神像,可神像中,是神灵的灵魂,还是恶魔的灵魂?” 子章小声嘀咕着:“这里确实不对劲,太阴森瘆人了,比鬼都吓人。” 冷音说:“嘘,都小声点。这里,看着简单,可无形中,更像是个迷宫,让人走不明白。这里要藏人的话,应该藏在庙里的,我们挨个进去找找。” 我们进去左边第一间庙宇,看到三尊特别高大的神像,都是拿红布盖着的,我们可以放心找。 冷音说,红布是用来束缚神像的,不能揭开来看。 如果遇到没红布的神像,但遇到神像眼睛是拿布蒙住的,也不能揭开。 总之,一定不能触碰到神像上的一切,包括那些香烛,也不能踩到。 “这里的神像,太通人性了。”冷音极小声地说道。 身处在这个环境中,哪像是在庙里,简直是在恐怖屋。 ------------ 第59章与神灵对抗 我们也没拿手电,而是借着门外灯笼的暗光,尽可能去找。毕竟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三哥又是个大活人,再怎么藏能藏到哪里去? 把左边的庙给找完了,此时已经将近十一点半。 冷音说我们这样太耗费时间,如果今晚找不到人,得等到明天再找,但三哥已经在神灵手中,耽搁一天,三哥的性命就多一分危险。 她提议我和她分开去找,子章则负责守在广场上看时间,如果有任何不对劲,子章还能去通知微生弥来营救。 她去正中的主殿搜查,我去右边的一排庙宇。 速战速决,我很快就找到第三间庙宇。 一进去,就看到这里的几尊神像是没有红布盖着,就块黑布蒙着眼睛。 没有红布,我能看到这里的神像格外高大逼真。 不得不说,塑造神像的工匠手很巧,把这些神像塑造得很像活人,特别是一张脸。 其他庙宇的神像,大都慈眉善目,肃穆庄严。 这里的神像,却是冷着脸,有很明显的厌世之感,不像是神,更像是被塑造成神的世间俗人。 “奇怪,地方就这么点大,能藏到哪里去?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嘀咕着。 我还特意去查看地板,确定是没有地下室什么的,那三哥是在东庙失踪的,为什么会找不到? 这间的东西又多又杂,我找了好半天,除了碰一鼻子灰,任何发现都没有。 时间很快过去,我还没找完,就听到子章在外面喊道:“十一点五十分了,十一点五十分了!”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出去,谁料从角落里窜出只肥大的老鼠,直奔我来,钻到我的脚上。 这给我吓得,连连往后退,慌乱中,不小心靠在其中的一尊神像上。 这尊神像明明很重,我这一靠,神像竟摇摇晃晃地往后倒下。 冷音说过,这里的神像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我脑子一抽,试图去扶稳。 结果变成神像半倾斜着倒在墙壁上,而我,则是趴在神像上。 更离奇的事,蒙住神像眼睛的黑布缓缓落下,露出神像的眼睛。 这双眼睛,眼眸有神,好似活人的眼睛。 我看愣了,等意识到不能和神像对视时,已经迟了。 “姐姐!”子章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看傻眼了,站在门口不动。 “阿缘?”冷音也跑来,见此场景,冲过来拉开我,声音惊恐地喊道:“快走!”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太晚了。 在我和神像对视上的瞬间,我感觉到,神像不是死的,而是活生生的! 在冷音要拉走我的时候,神像的眼睛眨了一下。 紧接着,神像倒在地上,明明有冷音拉着我,我却还是随着神像倒地,彻底倒在神像身上。 “子章,快来把阿缘给拉走!”此时的冷音已然慌得不行。 “不行,好像有东西在拉着我。” 我很想起身的,可神像仿佛有强大的吸力,把我给吸住,任冷音和子章怎么拉怎么拽,也无法把我从神像身上给分开。 就在这万般慌张中,那块掉落在地的黑布,不知怎的,突然蒙住了我的双眼,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冷音连连喊着:“子章,快去让你弥大哥来!阿缘,你撑住,如果有听到或者是看到其他的声音,千万千万不能理会。” 很奇怪,蒙住眼睛的刹那间,我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 冷音就在我身边喊着,可我听着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慢慢的,我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 按道理说,我蒙着眼,还是黑布蒙着的,我应该是什么也看不到。 可朦胧中,我看到倒在地上的神像活了过来,眼睛一眨一眨的,专注地盯住我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慢慢站起身来。 他站在我面前,我仰着脑袋看他。 不是神灵和凡人,而是恶与无辜者的对望。 这时的我,全然失去了思考和意识。 “留下来。”他向我伸着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不。”我摇摇头,他的眼眸,犹如万丈深渊,随时能将人吞噬殆尽。 “做我的新娘。” “不,不行,我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你要留下来,否则,你的新郎会死。” “我不……” 说罢,他向我伸出他宽大的手掌,带着他的压迫,步步朝我走来。 我想后退逃离,奈何身体不受使唤。 他伸出掌心,“一个妖而已,哪值得你留恋?本座是神明,还比不上那只妖?” 就在他伸手要碰到我的时候,蓦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亮光。 是微生弥来了,我能感受到他结实宽厚的臂膀,我是靠在他怀中的。 神灵动怒了,怒甩着衣袖,掀起好大的风沙,把冷音和子章都给吹倒在地。“本座看上的人,你还妄想染指?” 微生弥冷哼声,“少在这装神弄鬼,我管你是什么神明,她是我的女人,你碰一下试试?” “呵,我是不是神明,你最清楚不过的。本座若不是,你何必躲在外面不敢进来?本座念你修行不易,放你一马,你快快离去,本座全当无事发生。” “那本君也劝你一句,把人放了,还有她哥。如若不然,本君就放一把火烧了你这专害人性命的邪庙!” “你不敢,本座能杀你,你是动不了本座的。” “你看我敢不敢!” 神灵展开双手,看向门外。 霎时,天雷滚滚,轰隆作响。 我感受到微生弥的身体颤栗了下,似有恐惧。 还记得小时候听太姑婆讲故事说过,狐狸蛇黄鼠狼等等有灵性的动物,最怕打雷。 还说过,这些动物到修炼的最后一劫,就是雷劫。 雷声响浪,道道闪电划过,瞬间明亮又瞬间暗淡下去。 微生弥强做镇定,坚持要带走我。 就在转身的刹那间,一身巨雷劈了下来,直冲微生弥而来。 微生弥把我推开,以妖术去对抗那道雷。 可雷电,好像是狐狸的天地。 仅仅片刻间的功夫,微生弥就已无力去应对,身上已经遭受雷电的冲击。 ------------ 第60章雷劫 那神灵得意地道:“她,如今是我的新娘。世间女子中,也只有她,才适合做我的新娘。留下,留在我的身边。” 不知不觉间,神灵出现在我身边,离我越来越近。 我看着被劈倒的微生弥,身上伤痕累累,而我连为他落泪替他担心,也做不到。 看我要被神灵带走,哪怕遍体鳞伤,微生弥也不忘保全我。 神灵一个眼神,又一道巨雷劈在微生弥身上,伤势过重,他再无法起身。 “我留下。”仅存的理智让我说出这句话。 就在这时,冷音突然迅速冲到神灵身后,随手抓了块破布,以最快的速度裹住了神灵的双眼。 至此,雷电再无。 但我还是看不到,想看看微生弥,却只能摸到满手的黏液。 这是他的血。 冷音和子章搀扶着微生弥离开,我抓着冷音的衣角,慢慢跟着走。 蒙住我双眼的黑布早就取下来,可我还是看不到,跟瞎了一样。 出来时,刚刚问路的大爷还在,对于我们的遭遇,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天谴有罪,而不是无罪。那里的东西,能因你们而降罪雷劫,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到这时候,冷音才意识到这大爷并非寻常人,连忙求助于他。 他说:“当年这里出人命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只是个开端。” 冷音问:“您既然知道那庙里供奉是恶魔,为什么还……” “有庙宇作镇,受过香火,哪怕是恶魔,也是神灵。我等不过是区区凡夫俗子,人怎么能和天斗?这些年来,我在等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一个能毁灭他们而不会遭天谴的契机。今晚降下的雷劫,便是最好的契机。你们不惜冒险来此地,多半是为了找人吧?” “是,只是我们找了一晚上,仍没有找到。” “继续找吧,就在东庙之中。凡是进去过东庙,被那些东西看上的,不会再出来过,你们是例外。” “可究竟在哪里?我们到处都找过了。” 大爷高深莫测地说道:“东庙之中,只有被塑造的神灵,没有肉体凡胎。” 随即他看过我和微生弥的伤,只说微生弥的伤不是他能医治的,得靠微生弥自身。 至于我,他说简单,只需随便从东庙里抓一把灰,和水来洗眼睛,洗上三天就行。 最后,他继续说道:“明日十二点前,是最后的期限,你们再找不到你们要找的人,那就无法再找到,就是找到了,也不是原来的人。你们只需记住,不要看到他们的眼睛,就是安全的,哪怕这些东西都没有蒙住眼睛。” 这一晚,我都守在微生弥的身边,我只是看不到,并没有其他不适。 而微生弥就惨了,他是没哀嚎,但我知道他是在硬撑着,那么大的雷,要劈在人身上,早就劈死了。 他虽是妖,如何能经得起那么多次的雷劈。 就连给他擦拭伤口的冷音,也忍不住说道:“神君伤得太重,还是趁早回不须山修养吧。外伤能治,可雷劈伤及内力,我……” 微生弥还在嘴硬,“不碍事的,等找齐人再回,几天的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再说了,没有我,你们不方便回去。” 这时他的嗓音,有气无力,能听出来是有些虚弱在的。 上完药后,夜至深,房里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坐在微生弥身边,看不到,只能小心摸索着他的手,想说什么安慰的话,话到嘴边,想着再多的安慰也抵消不了他的伤痛。 “怎么,担心了?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那么厉害的雷电……” “在我修成人身之时,我就遭受过雷劫,比起这,不算什么。放心吧,我好歹是堂堂的妖族神君,若是死在一个不起眼的神灵手里,那才是笑话。为了这点,我也非得跟他硬抗到底。” 他单单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假若冷音没有及时蒙住神灵的双眼,那他岂不是会…… 看出我的担忧,他宽慰着说:“我是妖,修为很高,我有分寸的,对方不至于说弄死我就弄死我的。再说了,他跟我抢女人,这换哪个男人能惹?我就是死……” 现在的我,听不得死这个字,上手精准地捂住他的嘴巴,“呸呸呸,不能乱说。” “你不是看不到吗?怎么还能捂住我的嘴?” “我,我只是看不到,又不是聋了。” 我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见真是伤得很重。 偏一时间又没办法替他医治,怕他耽搁下去会变严重。 情急之下,我想到什么,“之前你给我的内丹,我能给回给你吗?” 他被逗乐了,“你以为是什么,给出去还能收回来?” “为什么不能?你快点拿回去,我现在不在不须山,用不到。” “内丹只有一次离开本体的机会,别说是收不回去的,就是收回去了,也是无用的。” “那你不疼吗?” “不疼。” 我顿时气馁下来,这是我想到唯一能帮到他的办法。 那么多的伤口那么多的血,怎么会不疼呢? 他一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次更是为了救我,险些丧命。而我能为他做的,少之又少,甚至是没有。 为他流泪,说几句安慰的话,不能弥补他任何。 沮丧时,我忽然想到在手机上看过,亲吻可以缓解疼痛。 我也不管有没有用,先亲一个看看。 我伸手去摸索着他的脸颊,他把脸凑近过来,“你要干什么?我脸上没伤到。” 手指摸到他温热的嘴唇,我慢慢靠近,直至轻轻触碰到他的双唇。 怕碰到他伤口,我的身体特意离他有一定的距离,不会挨到他。 哪料他像是尝上瘾了,浅尝辄止到缠绵不止。 他上手搂过我,我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会碰到伤口的。” 这时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有你,我不会疼的。” 他搂过我,再次亲了上来,缱绻暧昧。 明明伤的是他,他却是像是怕我承受不住,格外温柔。 心中难掩的悸动,皆是因他而起。 ------------ 第61章没有肉体凡胎 转眼到了第二天,没等入夜,我们早早就在东庙附近商议,如何在不惹怒神灵的前提下,确保能在今晚之内找出三哥。 功成身退,无人受伤,这是我们最大的期盼。 我和微生弥,一个受伤一个看不到,剩下冷音和子章,人手不够,时间紧凑,找人的难度太大。 在进去东庙之前,我们特地研究过东庙的布局,分析三哥一个大活人,究竟会藏在哪里。 到天黑后,我们还是没能分析出来,昨天我们是实打实的找过,就是没有,总不能藏屋顶上或者埋在地里吧? 我不放心,还是跟着去了,不过不进去庙里,就守在门口。 冷音和子章分开去找,比昨晚要细致,十分投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时间一点点流逝,仍是没有半点进展。 我是干着急,恨自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帮不上半点忙。 如果今晚找不到三哥,那真的就没机会了。 此时,一阵阴凉夜风吹来,吹动庙里盖着的红布,微微发出声响来。 声音很小,但我看不到,耳朵格外灵敏,听得格外清楚。 忽然间,我灵光乍现,耳边回响起昨天那大爷说过的一句话:“东庙之中,只有被塑造的神灵,没有肉体凡胎。” 东庙里,没有肉体凡胎? 我不断琢磨着这事,听着夜风吹动红布的声音。 只有被塑造的神灵? 我边想着边走进去庙中,摸索着去掀开那些红布。 反正现在的我看不到,无法和神灵对视上,我是最安全的。 掀开红布之后,我去触摸着神像,肉身和神像,哪怕不用眼睛去看,光摸是能摸出来的。 这尊是神像。 我挨个去掀开所有盖着红布的神像,再去触摸。 为了救三哥,就是得罪所有神灵,我也不怕。 “这个不是,不是……”我喃喃道。 掀开一块又一块的红布,摸完一尊又一尊的神像,还是没有。 我本想让冷音和子章也去把其他的红布掀开,转念想想,他们这样做的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和神灵对视上,是会危及性命的。 我手脚麻利点就行,很快就能找到的。 “阿缘姐姐,时间快来不及了!”子章在外面喊着。 “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我身体止不住战栗,不敢去想找不到三哥该怎么办? 我已然是心灰意冷,仍不肯放弃。 直到冷音和子章来找我,说时间要到了,让我赶紧离开此地。 我摇摇头,手里继续摸着其他神像,“你们再让我找找。说不定,说不定三哥就在这些神像之中。” 东庙每个角落都找过了,除了神像,我们是没有动过的。 说罢,我踉跄去寻,摸到最后一个神像时,摸到腿上,是硬的,但小腿处明显有个明显凸起来的东西。 我身体一软,靠在神像上,由衷地笑了,眼里流着泪水,喜极而泣。 三哥找到了。 三哥的小腿上,有个肉瘤子,不大不小,打生下来就有的。 在我们离开东庙一段距离后,突然传来个剧烈的声音,像是在打雷。 据冷音说,是那大爷动手了。 当晚,传来东庙失火的消息。 这是场罕见的大火,也没人敢去救火,任由火光漫天,照亮黑夜的一隅。 救出三哥后,杨腾也有了消息,说是被人发现晕倒了,送去医院,因为惊吓过度,需要住上几天。 三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们救的及时保住了性命,也来得太迟,让三哥遭受太多。 一切就如大爷所说,东庙里只有被塑造的神灵,三哥便是差点被塑造成神灵。 我们找到他时,他全身僵硬,没有点热乎气,双眼闭着,牙关紧闭,浑身上下的肤色,跟那神像一样,白得晃眼。 不仔细看的话,确实像极了尊刚造好的塑像。 冷音说,三哥这是被神灵看中,要留下作伴的,便有了这副模样。 他这样,是没法治的,连冷音也没办法。 冷音去找了那大爷,大爷连看都没看,也说没办法,“还能留口气,就已经命大,不生不死,也是福气。凡人成神难,神要变成人,也难。知足吧,但凡是被那些东西看上的人,除了你们,都死在东庙里了。” 没办法,我们把三哥带回了陵溪,先是安置在冷音家中。 这事我还不敢让大伯他们知道,三哥的病,不是看医生能解决的。 微生弥伤得重,先行回不须山养伤。 我们三个面对着三哥的病躯,不知如何是好。 末了,冷音想起什么,“我们没有办法医治,或许,有人可以。” 我忙问:“是谁?” “青罗部族的人。” “他们?” “是,他们不同于我们这些人,我们的本领,大都大差不差的。青罗部族的是世代相承不外传的秘术。我们会的,他们必定会,我们不会的,他们也会。或许,只有他们能救你哥哥。” “好。” 可惜太多日没有和雁婆婆见面了,雁婆婆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少星的魂魄消失,我和青罗部族,再无半点瓜葛。 上次给他们提了建议,也不知道迁走没有。 我得去找找看。 事不宜迟,当下我就和子章出发。 我现在惜命得很,不敢单独行动,去哪都得找个伴。 在平柏的几天,死里逃生,再回到熟悉的家乡,恍惚有种隔世之感。 上天垂怜,没让我们白跑一趟。 雁婆婆还在山洞中,但人不多,只留下守着冰棺的那七八个年轻男女。 想来,他们也是我当初看到的那七八个抬着花轿的少年少女。 他们的年纪,和我是一样的。 看到我来,雁婆婆颇是诧异,好奇我怎么找上门来。 我没有直说,问起部落的事。 她说,那日我给过的建议,她认真想过之后,觉得七八分可行。 又跟族人商量过,便先行派出十来个青壮年组成一队,去探路。 余下族人留在陵溪等待。 “你专程来,不单是为了我这些事吧?”她就是这么容易看穿我的心思。 “是,我这次来,想求您救人。我的哥哥,他,变成塑像了。” ------------ 第62章是谁打的电话? 雁婆婆来到冷音家中,给三哥看过后,得知来龙去脉,沉思道:“严重是严重,但还是有挽回的余地,就是棘手了点。” 我知道,雁婆婆会看在我的份上,救三哥的。 只是如此一来,我就又亏欠雁婆婆和青罗部族一个人情,难还清了。 雁婆婆暂时留了下来,要医治好三哥,得费一番功夫。 静下来后,我忽然想到件事,三哥在失踪前,给杨腾发了求救信息,之后手机掉落在地。 但那晚杨腾是拿三哥的手机,打给我的。 按照事件的发展,肯定是三哥失踪的事在前,杨腾打电话的事情在后。 那是杨腾去找三哥没找到,找到了三哥的手机打给我的?不过他为什么打完电话后又把手机扔在地上? 我们在找三哥的时候,他又在哪? 想着这些,我索性拿过三哥的手机打给杨腾,顺便问问他情况如何。 好些会,他才接听,“喂,阿竟你没事了?” 我说:“我是阿缘,我三哥他还没醒。” “是阿缘啊,阿竟他没事吧?你们把他救出来了后没多久,东庙就失火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什么都烧没了。” “我三哥还在医治中,没那么快好。我想问你,你那晚拿三哥的手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去找三哥的路上,也找到了三哥的手机。” “什么打电话?” “就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救三哥。”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啊。” “什么?” “千真万确,当时阿竟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立马赶去找他。可我太害怕太慌张了,又跑得急,半路上我就给吓晕过去了,到白天才被人发现送医院的。”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救了三哥的?” “你的那个远方亲戚,阿竟喊人家表姨夫的,他来看我,说你来找阿竟,也找到了,我就知道了。” “这样么?” 我忍住内心的震惊与困惑,问他三哥怎么会在东庙中,又是怎么得罪那神灵的? 杨腾说,起因是他们早就听说过东庙的邪门,心生好奇,就在休息的时候,两人一同去了东庙。 他看东庙都是些神像,没什么好看的,拉着三哥要走。 三哥却指着,倒在地上的某个没有红布盖着的神像,还把蒙住神像眼睛的黑布给扯了下来,说自己和神像,长得还挺像的。 他瞧了眼,发现三哥和神像的外表确实有些相似之处,都是浓眉大眼。 临走前,三哥还把手里的面具给神像戴上了。 正是这个举动,给三哥招来杀身之祸。 从离开东庙后的每一天,三哥总能看到有个戴着面具的人在盯着自己,而这个面具,正是三哥亲手给那个神像戴上的。 面具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三哥。 三哥跟其他人说起有面具人的存在,没人信,主要是只有三哥看得到面具人,旁人看不到。 起初杨腾也是不信的,但看着三哥崩溃惊恐的样子,也就信了。 他们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直到三哥被面具人逼到东庙后,失踪不见。 挂断电话后,我久久无法从和杨腾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震惊的不是三哥的遭遇,而是杨腾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晚的电话确实充满漏洞。 如果是杨腾的话,他应该是打给在平柏的朋友才对,离他近,为什么会打给远在家乡的我? 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者就是,我家里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打给我? 杨腾说他没有打给我,那会是谁?那也不对,除了杨腾,还能有谁会给我打电话? 难不成这件事里,除了三哥和杨腾,还有别的人? 这些问题,得等三哥醒来后再问了。 万幸的是,平安救出来三哥。 从镇上回去时,我经过徐大姐开的门店,看到门店上贴着转让。 问过人,原来徐大姐一家早在上个月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心想,八成是我上次的威胁起到作用了,徐天师真的怕我会对徐大姐下手,就让徐大姐搬走了。 回到家,昭南第一时间来找我。 “你这几天上哪去了?你大伯母也说不知道。许缘,这个月不见,你是越发神秘了。”她盘着腿坐在床上说,眼睛来回打量着我。 “我去了趟平柏,是我三哥他……” “你三哥他怎么了?” “你别和我家里人说。” 听完后,她咋舌道:“是我们村子风水不好吗?怎么邪门的事一件接一件的。你不知道,自从周婶子醒来后,变了个脾性,以前见谁都要说上几句的,现在好了,跟半个哑巴似的。” 她想趁回学校前,和高中的同学聚聚,让我也去。 我哪还有心思,去平柏这趟,够我心累的。 她撒娇挽着我的胳膊,“哎呀,你就跟我去一趟又能怎样,不远,就在余水。都是高中同学,你不想见见吗,老是窝在村子里,多没意思啊。” 经不住她劝,想着她难得回来一趟,就同意了,余水也不远。 一连两天,微生弥都没出现,可见他是伤得真重。 其实我是想在去余水前,去不须山看看他的。 奈何冷音说过,微生弥是要自己调养内伤,最好不要打扰的。 不须山的妖气极重,我还是少去为好。 出发去余水的路上,昭南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打趣说:“要不是你没男朋友,我都以为你是在想男人了。” 我还真在惦记着微生弥的伤势,“我就发呆。” “哎,你跟周铭是退婚了,可还是朋友。我怎么看你,有点防着周铭呢?他连碰一下你,你都不肯,不至于吧?” “我那是不习惯嘛。” 真正原因还是,我怕让微生弥知道。 谁能知道,赫赫威风的妖族神君,可是从醋坛子里泡大的。 来到余水,见到老同学,该怎么疯怎么疯,肆无忌惮地去吃喝玩乐。 也只有在这时,我才记得,自己也不过十九岁。 见面的第一天,我们玩到很晚,差不多是凌晨两点。 我搀扶着喝醉的昭南等人,走在回去酒店的路上,望见前面路灯下,坐着个女流浪汉。 ------------ 第63章女流浪汉 这女流浪汉有点奇怪。 一般的流浪汉,都是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从头到脚都是污垢,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有时候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眼前的这位,她穿着身裙子,脏归脏,依稀能看出是身白色碎花连衣裙。 她蜷缩着身子,小小的一团,头发也没有那么乱糟糟的。 她也不像别的流浪汉那么随意,满大街躺着靠着,她就乖乖巧巧坐在那,不出声音。 至于为什么说她是流浪汉呢,因为她那身裙子破破烂烂的,染得又黑又脏,她连双鞋也没有,光着脚丫子,脚丫子也黑黢黢的。 我们路过她身边时,昭南好心,把没吃完的面包给了她,我摸索着身上,还有零钱,就一并拿给她。 当她接过这些东西时,我和她对视上。 冷不丁,我心头一惊。 她的怪异,出乎我的意料。 她是拿围巾蒙住大部分的脸,就露出两个眼珠子,头发凌乱,遮盖在额前。 再细看,她露出的肌肤,有不少伤痕,触目惊心的。 与其说她是流浪,不如说她像是经历过某种惨绝人寰的事。 “给,给你。”我把面包和钱给她。 她抬起头来,看到我先是一愣,眼里闪过丝惊愕,随即是激动,嘴巴嗫嚅,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却是很奇怪,咿咿呀呀的,听不出是什么。 她接过东西时,露出的手腕,是绑着好几层的纱布,上面还有血迹。 昭南醉醺醺的,靠在我身上,“原来是个哑巴,你给她就行了,我们快回去吧,好累啊好困啊。” 昭南边说边拽走我,我回头看向那个女流浪汉,她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我,她想追了上来,但一动就趴在地上,她的腿似乎出了问题。 回到酒店,我跟昭南说:“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人,不对劲?看起来不像是流浪汉。” 昭南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说:“哪里不对劲?还看起来不像是流浪汉,流浪汉还有统一的长相吗?” “她还不会说话,腿也有问题。” “那就是残疾人呗,如果是没问题的,起码还能去找份工作,哪至于去流浪。我说你啊,就是想太多,就爱瞎操心。” 睡觉时,我脑海里想的还是那个女流浪。 说来奇怪,哪怕只看到了对方的一双眼睛,我也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 世界那么大,总不可能都是我认识的人吧? 在我的记忆里,我是没认识过什么女流浪汉的。 就是面对这么个可怜的人,很难不心生怜悯,看她样子,还很年轻,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睡到半夜时,昭南因为胡吃海塞的,闹肚子,上吐下泻的,不算严重,但遭罪,老是往厕所跑。 看她难受,我想着去药店买个药给她。 这个酒店位置算是比较偏远的,昭南是看中这家酒店干净,安静。 酒店是干净,也很安静,缺点就是周围没有饭店和药店,点外卖也不方便。 我得走上十几分钟去距离最近的药店买。 好不容易买到药,走到一半时,我察觉到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我迅速回头一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我又继续走着,被人暗中观察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我心下咯噔,这个点,路上也没人,万一遇上歹人的话,我是凶多吉少。 没有多想,我不敢回头去看,加快脚步走着。 平安回到酒店后,我才敢松了口气。 “我就那么倒霉,又遇上事了吗?”我跟已经虚脱的昭南说道。 “从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来看,你应该庆幸自己大晚上遇到的是人,而不是鬼啊怪的。你不会是有专门招惹这些东西的特殊体质吧?” “呃,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我还经历不少。 先是十三岁那年进山,怎么就让我遇上那场婚事,遇上也就罢了,还和微生弥结下婚约。 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微生弥找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似算准要冲我来的。 最近让我有此感想的,还是在东庙中,那个神灵要我留下做他的新娘。 倒不是我自恋什么的,我总觉得,我身上一定有着吸引这些离奇诡异事的特质。 也许,是我的八字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过也是,我的倒霉是从生下来就有的,谁命里还带死劫,和亲生父母不得相见。 在余水玩了三天,因为昭南的外婆家也在余水,刚好昨天她外婆在家里摔了一跤,在医院,她得去看望。 没办法,我只能一个人回去。 更倒霉的事来了,我准备买下午的车票回去,谁知道天气不好,雷电交加,下起瓢泼大雨,走也走不得了。 雨停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多。 附近的宾馆又有一段路,想起前两晚的事,我是战战兢兢地走着,怕极了有人会在后面跟我。 果然不出我所料,因为路滑,我走得慢些。 渐渐的,我不经意间瞥到,在我身后斜左方的地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嗬!”我连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出声,想快点走,却看到那个身影,伸出了手! 我赫然停下脚步,背后的人拍拍我的肩膀,跑也来不及了。 我僵硬着身体,缓缓回头去,看到的是一张千疮百孔的脸! 这张脸上,有着恶心的疤痕,密密麻麻的布满着半张脸,好似被虫子咬过了。 “啊!鬼啊!” 我吓得连连后退,一通尖叫,倒在身后的花坛子上,粗喘着气。 还好仅存着意识,让我想起,这个人是那晚我看到的女流浪汉,只不过她没蒙住脸。 我还沉浸在惊恐中,她不顾地上有着一滩积水,一把跪下,朝我连连磕头,边磕边流泪,还时不时指着自己。 她仿佛是有天大的委屈。 “你,你是有什么事吗?”我冷静下来后问道。 看她疯狂地指着自己,我想起她是不会讲话的。 “你会写字吧?”我问,知道是她后,我也没那么怕了,就是面对她这张瘆人的面孔,我有点不敢多看。 ------------ 第64章她是汪心婉 这话提醒了她,她激动地找着周围,想找纸笔。 我想了想,指着前面一块还干着的地方,让她沾水在地上写。 她拿起拐杖,费力地走过去。 别说是我,换了谁,都很难不可怜她。 我搀扶着她过去,太奇怪了,她真的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而且,她也好像是认识我的,不然为何跟着我不放? 想来从第一晚遇到她时,她就认定我的。 之后几天,也是她在跟着我。 她拿食指沾了水,在干的地上,颤颤巍巍写着几个字:我是汪心婉。 当场我就傻眼了,反复看着这几个字,“你,你是汪心婉?” 是我认识的那个汪心婉吗? 她拼命点头,又继续写着:你们来过我家,你是我嫂子的女儿的姐姐。 写完,从她脸上落下黄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她写的字上,跟那些字迹一同消失。 “不是,你是汪心婉?你,你怎么会是……”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性别和身材之外,和汪心婉是一样的,其他方面上,和汪心婉沾不上半点关系。 别的不说,就说这张千疮百孔的脸,怎么会是汪家那个娇养的宝贝女儿呢? 退一步来说,哪怕就是汪家破产了,短短时间内,汪心婉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毁了容,成了哑巴,腿脚也不好,这怎么可能? 但她不是汪心婉的话,又怎么会认识我? 见我不相信,她连忙在地上写着: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是汪心婉。 我问:“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眼里闪过丝丝的恐惧,抱住我的大腿,手发抖地写下几个字:有人要害我。 “是谁?” 许是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突然捂住脑袋,连连摇头。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再问。 找了个宾馆,让她洗漱干净。 可以看出来,她是在短短时间内,就遭受过惨绝人寰的经历。 汪家是做生意的,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导致有人上门来报复吧? 第二天趁着她还在睡,我得去打探一下汪家是个什么情况。 来到汪家小区,我随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等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到邓丽霞一手抱着儿子,手里还拎着菜,从外面回来,并无异常之处。 邓丽霞上去后没多久,那汪老太太下楼来溜达,跟小区里的老太太聊天,有说有笑的。 这给我看不会了,汪心婉是汪老太太的心头肉,怎么汪心婉变成那个样子,怎么汪老太太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汪心婉不见了,汪家人不应该去找吗? 还是说,汪心婉没事,那酒店里的汪心婉是假的? 转念想想也不对,她认识我,知道我是羽羽的姐姐,还说那天见过我,这总没错的。 这也太古怪了。 还有,我问她究竟出了事,她也遮遮掩掩的,好似有什么事再瞒着我。 她既然向我求救,还能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回去后,我以要离开为由,说:“你不肯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要帮你,也无从帮起。我今天要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还有,你明明有家,为什么不回去?” 难不成汪家不知道她出了事? 但也不对啊,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汪家人难道察觉不到? 她又哭了,在桌子上写着:我不能说,说了我家里人会死。 “是有人威胁你?” 她点点头。 “这个人你认识吗?” 她摇摇头。 “她威胁你做什么?” 她写下:要我永远离开汪家,不许回去。 “你变成这样,也是对方做的?” 她点点头。 “你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她摇头。 她求我带她离开,现在她是回不去汪家的,而且,她恐怕活不了多久。 我问为什么,她没说。 起初我是有几分犹豫的,毕竟汪家之前为了她,险些害了羽羽,她是可怜,可羽羽比她更可怜。 我要是救了她,这对羽羽不公。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这个样子,确实太惨了,如果我不出手,她怕是会死的。 可能是怕我不救她,她写着:求求你,我活不了多久的,但我想在死前,查明真相,我要知道是谁害的我,我想救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那个人还会对你家人下手吗?” 她点头。 思索再三,这事关系到那么多人,确实得慎重,我还是把她带回陵溪。 回到去后,冷音和雁婆婆看到她,都惊了。 雁婆婆一眼看出来她身上的不对劲,解开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还有她小腿上缠着的纱布。 当纱布解开,露出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手筋脚筋被人挑了,不过没挑断。”雁婆婆道。 “啊?”我倒吸口冷气,怪不得她走不动不便,写起字来也很费劲。 “不止如此,她身上的伤痕,说不了话,都是被人一夜之间用了手段造成的。短时间内不会要她的命,但会让她生不如死。” “什么,什么手段?” 我看向冷音,冷音摇摇头,连冷音也不知道,只有雁婆婆才能看出来,那得多罕见啊。 雁婆婆说,这是一种隐秘极少外传的秘术,阴阳引。 在阴阳引的作用下,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弄成不人不鬼的样子,从而让身边的人无法认出。 但阴阳引有一个前提就是,对汪心婉用下阴阳引的人,会同样承受阴阳引带来的痛苦。 换言之,就是汪心婉有多痛苦,对方就有多痛苦。 冷音看着汪心婉的模样,“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个姑娘家弄成这样?她知道仇人是谁吗?” 我说:“她说也不清楚,但很奇怪的一点是,她家里没有任何动静,一切照常,可她明明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会不会就是她家里人……” “不可能吧,虎毒还不食子呢。” 反正我觉得是不能的,汪心婉在汪家多受宠,光是凭汪家要给汪心婉买命这件事来,就能看出来的。 再者,汪家人也没有要害汪心婉的理由,她一个多病的人,活不长久,能碍谁的眼? ------------ 第65章求情 泡过几次汤药的圣子,多多少少恢复了些,能睁开眼睛,小手小脚也能动了。 微生弥受伤之后,圣子就放在冷音家,由冷音来照顾。 得有七八天,微生弥只来看过圣子一次,匆匆来,匆匆走的。 我实在担心他,怕他真有个好歹我还不知道,就索性去不须山找他。 路我也认识,就不拉上子章了,子章也怪可怜的,自从跟了我,我倒霉,连带着他也倒霉。 其实不须山离得不远,就是很隐秘。 这里群山连绵,不须山的独特之处,在于跟别的山不同,极具灵秀之气,一进去不须山中,可以感受到跟外面是不同的。 不须山很大,还没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上哪找去。 来到我住过的山洞外,遇到了竺伯。 氛围就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许姑娘,你是来找神君的吧?”还是竺伯率先开口道。 “是。” “那我给你带路。” “好,多谢。” 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或许是白姬被罚的缘故,竺伯本就苍老,如今看上去,白头发多了,背也愈发驼了,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可怜的父亲。 走在路上,他跟我说起当日,他也是不想害我的,只是碍于白姬,才不得已对我下手。 我想,白姬几次三番要害我,无非是因为我是个普通不过的凡人,配不上微生弥,还吞下微生弥一半的内丹,在她看来,简直是红颜祸水。 她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也只能是理解了,人微生弥都不在意,她瞎操什么心。 至于竺伯,他心地不坏,但为了女儿,不得已做了恶人。 说得好好的,他突然跪下,要我为白姬求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许姑娘你发发善心吧,我这辈子就得这么个女儿,如珍似宝地把她拉扯大,娇惯了的,看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 这让我好生为难啊,这是妖族内部的事,是我个外人能插手的吗?“呃,竺伯你先起来吧。” “我知道白姬她是犯下大错,可她都是为了神君好,只是方式错了,不该对许姑娘你下手的。许姑娘心里有恨有怨,就冲我来吧,罚我就行,别罚白姬。许姑娘,求你在神君面前说个好话人,把白姬放了吧?” 我没想到,连妖都能这么惯孩子的,孩子都害人了,还想着求情。 怪不得白姬那么有底气敢害我几次呢,原来是有这么个好父亲在背后撑腰。 他以为他拉下老脸来求我,我或许会同意的,就满心期待地看向我。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一句:“不是我不帮啊,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听到这话,他顿时冷下脸来,还想再求的,我说:“还请你老人家不要为难我。” 来到微生弥所在的千水川,他识趣离开了。 要说不须山是块灵秀宝地,这千水川则是不须山灵秀中的精华。 一来,我像是来到了仙境中。 前面远处挂着川流不息的瀑布,瀑布之下,是清澈明亮的一方潭水,周围草木秀气,好似都有灵性的。 微生弥就盘坐在一块岩石上,一动不动的。 我没敢打扰,远远看着,心想他这是有事还是没事? 等到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许是吵到他了,他缓缓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半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我来看看你。” 要不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明明几日不见,他好似变了个人一样,走路带风,气质超然洒脱,逍遥自在的,更像是个仙人。 这一刻,我才切身体会到,我和他之间,是有着天和地的差距。 他见我看他看得出神,凑趣说:“这是想我了?” 只要他一开口,他就能从天上瞬间来到地上。 还好他有嘴,不至于让我对他抱有太多的幻想。 他上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这才几天不见,人都瘦了,这是想我想的?”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也是纳闷,在其他人面前,他是要多高冷有多高冷的。 怎么一在我面前,他就跟换了个魂似的。 “你怎么样了?”我也是白问,他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 “还行吧,你呢?” 本来我是有许多事想和他讲,也是希望他能帮帮我的。 转念想想,事情是我自己揽上的,再要他帮忙,岂不是显得我没用? 他为了救我,伤了一场,已是元气大伤,我不好再麻烦他。 他看了看我,和我目光对上,相视一笑。 有时候,不用多说一个字,我们都能读懂对方,只凭默契。 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我们并肩相坐在岩石边上,腿是悬空的,脚下,是那方潭水。 “我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喜欢玩水,就爱钻到那瀑布里去,谁都找不到我。” “你那么皮?” “谁小时候不皮?但我姐姐不让我玩水,因为有一次我是漂浮在水上睡觉的,她以为我淹死了,尸体都浮起来了。给她吓得大叫,把我吵醒了……她打了我好久。” “这不打你打谁。” 听他述说着小时候的趣事,我听得入迷,既好笑又好玩的。 也只有在此时,我才能意识到,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妖族神君,神圣不可冒犯,而是和我同是这俗世中,平凡又普通的一员罢了。 这两天因为汪心婉的事,没睡好觉,身处在自然风景中,耳边有着湍湍流水声和他说话声,格外催眠。 不知不觉间,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安然睡去。 再睁眼时,已是入夜。 我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冷音的家中,而他就抱着圣子坐在我床边。 这一幕,莫名让我格外安心。 “你醒了。”他说。 “嗯。” “你从哪里带来那么个人,样子还挺特别啊。” “那人是汪心婉。” “谁?” “就是汪家的女儿,汪心婉!” 他以为我在说笑,不相信,“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那个人怎么会是汪心婉?” 这给我急得,“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相信,但她真真切切就是汪心婉,她是被人毒害到这个地步的。” ------------ 第66章造下什么孽 门外的汪心婉留意到微生弥也在,小心翼翼地偷看,但一眼过后,就老实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暗自神伤。 不得不说,她的确很坚强。 但凡换了个人,有她如此悲催的遭遇,未必能撑住。 知晓事情始末后,微生弥眉头紧皱的,“照你这样说,汪家也有问题?” 我点点头,“你想想,汪心婉在这,汪家却无事发生,觉得这合理吗?” “可那日我看汪家人对汪心婉的关切,不像是做假的。” “人心难测,真假难辨的。这件事,要么汪家是毒害汪心婉的人,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汪家还不知道汪心婉的事。” “汪家人又没瞎,那么大个人,不见了他们能不知道?”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着,我打量起他来,左看右看的,还拍拍他的肩膀手臂。 他一脸狐疑地看向我,“你干嘛?” 我说:“你的伤好了?恢复得这么快吗?” “那我是妖不是人,修为又高,当然恢复得快了。” “那你没其他事要忙吧?” “暂时还没有。” “那就好。” 我抓着他去了趟余水,得到汪家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才行。 麻烦就麻烦吧,反正也不是为了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眨眼间来到余水,照旧老样子,他去汪家查看,我在小区的花园里等待。 此时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又是工作日,除了几个老爷爷老太太在下棋遛弯,没什么人,倒是安静。 我坐在秋千上荡着,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汪心婉的事,有一半的诡异之处是在汪家。 无论汪家是否知道汪心婉的遭遇,都有很大嫌疑的。 正想着,有个扇着蒲扇的老太太走来,许是无聊,她找我搭话。 我对她有印象,是那天跟汪老太太聊天的人。 我一下就来劲了,“你知道这里住着户姓汪的人家吗,我记得她儿子是做大老板的。” 她问:“你认识?” “不认识,我是偶然听人说起过的,就问问。” “那你是问对人了,汪家的事,没人比我清楚。”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正愁没人说话解闷,便拉着我,滔滔不绝说起汪家的事。 说起汪家,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是轻视和不屑,“如果不是我跟汪家的老太太,都是信佛的,多少有些交情在。不然像汪家这样缺德的人家,我都懒得搭理。” 我饶有兴趣地问:“您细说。” 她说,汪家在二十多年前,还没发家的时候,穷得要险些要卖女儿。 要不是最后汪老太太没舍得,如今汪家哪还有那个多病的女儿。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穷了几代的汪家,不知怎的,突然有一天,时来运转,发迹了。 汪盛出去跟人学做生意,慢慢地越做越大,便有了如今的身家地位。 普通的发家,只会惹来旁人的眼红。 偏偏这汪家,背地里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害了不少家庭。 “啊?不会吧?难不成汪家还杀过人了?” “你太年轻了,哪里知道害人的手段多得很,不一定非要杀人。汪家是没杀人,但逼死过人。具体我也不好多说,你猜汪家的老太太怎么会信佛?还不是因为造孽太多。” “还有这个原因?” “可不是,你看他家的小女儿,这些年来大病小病不断的,以他家的家底,怎么会治不好?” “您见过他家的女儿?” “见过几次,是个短命的,活不久。汪家造下的孽债,全报应在这孩子身上。” 我点点头,寻思汪家到底造下什么孽,还能扯到汪心婉的病上。 她又说了一通汪家乱七八糟的事,说到汪老太太带着儿子陪女儿到外地去了。 我一懵,惊讶着问:“带着女儿到外地去了?” 她不明所以的,“是啊,应该是她女儿又病重了,得到外地去看。” “您亲眼看到他们一家人去的吗,有看到她女儿吗?” “怎么没有,他们是晚上去的,我下楼遛弯,看到他们一家,还问他们上哪去。” “这……” “怎么?汪家别的不行,但自家人,是真不赖的。汪盛还是背着他妹妹下楼的,就是大晚上没太阳没雨的,还打着把伞。” “那他们去哪?” “这就不清楚了,人没说。” 微生弥从汪家出来的时候,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彻底失神的我,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这是等傻了?” 我怔怔愣愣地望向他,心情不知是何滋味,这件事的发展,超乎我想象中的复杂。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话啊。青天白日的,你总不能又遇上邪门事吧?对了,我跟你说,我去汪家看过,就那邓丽霞母子两个,其他人不在,我也没法佐证汪家人是否知道汪心婉的事。” 我还是懵懵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跟汪心婉长得一模一样的梁如庭吗?” “知道啊,怎么?这事和她有关系?” “刚刚有认识汪家的人说,前两天看到汪老太太和儿子陪着女儿去外地看病。” 听到这话,他也蒙圈了,反复问我确定没有看错? 我摇摇头,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这很难看错吧? “你是怀疑,在汪家那边的,是梁如庭?” “真正的汪心婉在冷音姐家,而汪家人丝毫没有因此慌张找寻,你说这不蹊跷吗?梁如庭和汪心婉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是她在汪家,那汪家人怪异之处就说得过去了。” “你是觉得汪家人把梁如庭当成汪心婉了?” “嗯。” 他分析着汪心婉和梁如庭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梁如庭有自己父母家庭,也不知道汪心婉的存在,为什么会异想天开去代替汪心婉的存在呢? 一个多病活不久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代替的? 或许是为了汪家的钱财?但也不对,梁如庭家里能供她读到研究生,看她的条件也不差,不至于就非得贪图汪家的钱吧? ------------ 第67章零桑信使 这件事,有太多可疑的点了。 回到去的第一时间,我们就问汪心婉是否知道梁如庭的存在。 看到微生弥主动和自己说话,汪心婉的眼睛都亮了,藏不住的欢喜。 也是,单单看外表,微生弥的确出众,个头高,看起来强健有力,眼眸明亮,散发出不同常人的非凡气质。 是属于走在大街上,会有人回头看的地步。 只可惜,和他相处太久,我看不到他身上的闪光点,只能发掘到他身上气人的点。 得知汪心婉没有听说过梁如庭这个人,我和他相视一眼,我问:“你亲戚朋友呢?有姓梁的吗?” 汪心婉说:“没有。” “那你没有姐妹什么的吗?表姐妹什么的呢?” “我妈就生了我和我哥,她生我的时候年纪很大了,所以我是我们家辈分中最小的。我的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他们都比我大很多。” “你们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闻言,汪心婉赫然大惊失色,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雁婆婆不懈的努力下,三哥的症状终于有了起色,身上渐渐有了血色。 足足沉睡七天后,他终于醒来,只是人极其虚弱。 根据他的回忆,和杨腾所说的并无出入。 唯一有疑点的是,那晚给我打电话,自称是杨腾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那么巧合捡到三哥的电话,还同时知道我和杨腾的存在,还知道要通知我来救三哥。 三哥细细回想着,说那晚他被面具人追杀,一路仓皇跑到那个废弃的公园中,摔了一跤。 恰巧那个地方信号不好,他打不了电话,只能向杨腾发出信息求救。 之后面具人追来,情急之中,他把手机落下逃命去了。 冷音是有怀疑过打电话的人,是那个给我们指点迷津的大爷。 可大爷的声音,跟年轻人的声音,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给我打电话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不然对方说是杨腾,我也没有怀疑。 “会不会是……”三哥若有所思的。 “你知道是谁?”我问。 “我猜,是零桑信使。” “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这是他认识的一个奇人。 他到平柏不久,去乡下杨腾朋友家做客。 因为喝酒吃饭耽搁了,回去时,已经是傍晚之后。 他扶着半醉的杨腾,走在乡间无人的小路上。 走到一半时,下起小雨,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一个怪人。 这个怪人,披着身蓑衣,头戴顶斗笠,斗笠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脸来,看不清什么模样。 雨天路滑,又是乡间土路,杨腾没走稳,一跟头栽到水坑里去。 这个人便帮着他把杨腾给弄回来。 交谈间,对方说自己是负责专程给人送信的零桑信使。 他还觉得新鲜,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送信这个工作。 不过他看零桑信使这般神秘,就没有过多问。 我和冷音面面相觑,我问:“你确定你遇到的这个人,是活人?而不是……” 三哥摇摇头,“这个我也摸不准。我和他也是有缘,没过多久又在平柏的城里遇到他。我那时候就已经被面具人盯上了,他似乎是看出来了,劝我凡事小心。” 我想,这个零桑信使既然能看出来,帮人帮到底,为什么不告诉三哥躲避面具人的办法呢? 冷音却说:“当初给我们指路的大爷就够厉害的,还是无法直接对付东庙里的邪神,想来这位零桑信使也是如此。” 三哥也说:“是这样的,他有心想帮我,却无可奈何。他还问我,万一发生不好的事情,谁能第一时间赶来救我,我就说阿缘。” 事情到这里,豁然开朗。 三哥还说,他见过零桑信使三次,都是在日暮之后的时间,没在白天见过,也不晓得人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通过三哥的描述,我对这位零桑信使感到很是好奇,好神秘啊。 回到家,我给二哥打了电话,问他梁如庭现在在哪。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就问问嘛,她是跟你待在一块吗?” “没有,她回去她家了。” “你有联系过她吗?” “当然有啊,我们天天联系。” “她家在哪?” “在温城。” “你有她最近的照片吗?” 二哥被我问得不耐烦了,“你审犯人呢你,你看她照片干嘛?” 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只得哀求他,“我是真有急事,关系到如庭姐,求求你,发给我看看,就一眼,一眼。” “行行行,我给你看,不过没有她最近的照片,她上次发给我的照片,还是一个月前。” “那你能不能现在问她要一张?” “我看你是傻了,我怎么问她要?” “就说看看她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瘦。” 二哥拿我没办法,只得答应。 过了半个小时,二哥发过来一张梁如庭在家的自拍照。 但我一眼就看出端倪来,现在是夏天,梁如庭却还穿着毛衣。 照片看起来也不像是这几天拍的。 我可以明确一点,被汪老太太母子带走去看病的,就是梁如庭! 汪家早不看病晚不看病,却在汪心婉出事后去看病,这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查明这事,还得弄明白梁如庭的身世。 我就不信,梁如庭和汪家没半点关系! 深夜来临,万籁俱寂,树影重重,蚊虫声阵阵。 关好门窗,我准备舒舒服服地躺下时,被突然出现的身影给我吓一哆嗦。 “有事吗?”我疲惫地趴在被子上,该干嘛干嘛,已经能无视他的存在。 “我发觉你这人,奇怪。我不在时,满世界来找我,我在时,也是懒于应付我的。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见他这般认真地发问,好似古时的怨妇在求得一个名分。 我忍住笑意,难得逗他说:“算你来得勤。” 他坐到我身边,不知打哪掏出一本古老的黄历,说要看日子。“等圣子的病一好,我们就成婚,你看如何?” ------------ 第68章一命双生 我一怔,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转头看见他认真的神情。 一时间,我有些慌了,不知道怎么回应。 “嗯?你不愿意?”他眼里闪过丝失望,但仍满怀期待地看向我,不肯挪开一眼。 “呃,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那个,我才十九,这个年纪在我们这里,还是读书的年纪。你看,我前头的二哥三哥都还没结婚,哪有哥哥没结婚,妹妹就先嫁出去的道理?” 他看出来我是在逃避,无奈笑笑。 怕他会多想,我又特意解释了几句,不过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站起身来,侧过身去,淡淡道:“是你不想成婚,还是不想和我?” 这给我急的,“当然是不想那么早。而且,除了你,我还能和谁?” 我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虽说他大半的时间都是副孤冷的模样,但和我待在一起时,俨然和俗世中的凡人一样,情绪也会被七情六欲左右。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遇到彼此,现在的境况会不会不一样呢? 听到这话,他神色缓和了点,没有冷着脸,也肯面向我,“真的?” 我松了口气,“不然呢?你想让我跟谁?” 他点点头,脸上浮现抹得意之色,“也是。” 我那叫一个心累,好歹他也几百岁了,就不能成熟点吗? 好在他生气归生气,也是好哄的。 …… 羽羽星期六跟同学约着去逛街,我下去到约定好的地点去接她。 我们边走边问她玩得怎样,她一脸兴奋地说吃到什么了玩到什么。 末了,她歪着脑袋,看向我,“阿缘姐姐,我陪我同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个人,你猜是谁?” 我问:“谁啊?” “汪奶奶。” “汪……谁,汪奶奶?” 我立马停下脚步,“你真看到汪奶奶了?” 她点点头,“我看着像是她,她从我们身边路过,我看了眼,还有她的背影,很像是她。” 我顿时沉思起来,我还正愁着汪家母子会把梁如庭带去哪里,原来是来我们陵溪来了。 可陵溪只是个小地方,哪有好的医院。 或许,来看病只是个借口,他们另有别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呢? 跟汪心婉有关吗? 在汪心婉来到陵溪没多久,汪家人和梁如庭也来了。 我是越想越糊涂。 问过羽羽后,得知汪老太太也是住在徐天师所在的老城区,我把羽羽送到家后,折身赶回去一看究竟。 来到老城区时,已是晚霞漫天。 住在这里的人不多,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 根据住在这里的一个大叔说,最近几天是搬来一家母子三个,是个老太太领着一双儿女,女儿还是由儿子给背来的,住下来后,就没见过这家的女儿出门过。 我悄悄摸摸来到汪家租的房子附近,见里面有灯火,还有汪老太太走来走去的身影。 约莫等了几十分钟,汪老太太出门了。 她也没走远,只在附近慢慢走着。 我没敢靠近,偷偷躲在后面观察。 来到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她居然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嘴里不断念叨着:“菩萨救救信女啊,菩萨,救救我的女儿……当年造下的孽,报应还是来了,可为什么要报应在她身上,什么罪恶都让我来承担好了。” 她说着哽咽起来,听声音,像是哭了。 她一个人哭诉了许久,一直说着造孽报应,我也没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 没办法,我只能先行回去。 来到冷音家中,在雁婆婆详细推算汪心婉的生辰八字后,有了新的发现。 她说,汪心婉的八字有怪。 “哪里怪?”我问。 蹲坐在角落的汪心婉,一张脸中,只剩下眼睛还没有被毁灭,她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我们这边,忐忑不安。 自从知道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梁如庭后,她就变得愈发沉默。 她也许是试图想去弄明白其中的谜团,但又无能为力。 就如她所言,她活不久,也知道我们会帮她。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等死了。 雁婆婆道:“她身上的命格,是一命双生。” 我不懂,“什么意思?” “她身上这条命,只有一半,另一半的命,在其他人身上。” “啊?还能这样,那剩下的半条命,会在谁身上?” “在另一个的她身上。” 我和冷音相视一眼,饶是冷音是神婆,也是听得一知半解的。 雁婆婆说:“你不是说见过有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吗?另一半的命,就在这个人身上。” 冷音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按道理来说,一般两个人只有共同的一条命,只发生在一母同胎生的兄弟姐妹上。她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同一条命?” “你怎知这是陌生人,而不是她的兄弟姐妹呢?” “嗯?” 我和冷音一惊,角落里的汪心婉更是瞪大了双眼,愕然难以置信。 我说:“可她就一个哥哥,还比她大很多岁。” 雁婆婆失笑了声,“她是同胎双生子,她有姐妹,且与她生得极为相似。而且,她多病的原因,也正是出在同胎生的姐妹上。” 这时,汪心婉勉强撑起身来,我们把她搀扶过来,她一脸的骇然,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连连摇头,吃力地在纸上写着:不可能,我妈怀我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我怎么可能会还有姐妹? 雁婆婆早已看穿一切,“你母亲说只有你一个,是因为她只留下你一个,另一个,是被她舍弃的。” 我问:“舍弃?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从她八字推算得来的。我没料错的话,她变成如今这般,凶手不是别人,而是跟她同胎的姐妹。她们姐妹双生同命,注定只能活一个的。她们现在两个都活着,但很快都到头了。想要继续活下去,只能牺牲其中一个。” 闻言,汪心婉瘫坐在凳子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双眼空空。 ------------ 第69章除非把对方杀死 我也难以相信,居然会是那个开朗活泼的梁如庭,把汪心婉害成这个样子的。 而且照这样来说的话,梁如庭生知道汪心婉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这才对汪心婉下手的。 蓦然间,我想起当初梁如庭晕倒过被送医院,她说是有心脏方面的病。 现在想来,她也是知道自己跟汪心婉有着共同的一条命,命数将尽。 她为了活命,就对汪心婉下手。 汪老太太一直说的造孽,莫非是指当年抛弃梁如庭一事? 汪家是知情的。 “那要怎么去化解这一切?难道她没得救了吗?”冷音看汪心婉实在可怜,被人毁容手脚筋被挑,还要被人再害死的话,当真是没天理了。 “也简单,让对方去死。她们双胎相生也相克,这些年来她疾病缠身,也是她姐妹一手造成的。既然对方能狠得下心来害她,她何必还心软。不过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雁婆婆道。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是,双胎同命者,只能活其一。因为同胎的缘故,对方是没法对她下死手的,只能通过旁门手段来迫害她,让她早日死去。” 良久,众人无言。 论理,汪心婉被汪家娇养着长大,现在经历这样的事,自是无法承受的。 偏偏她一点眼泪也没有流,而是看向我,坚定地写下:请你送我回余水,我要去见见她。 我忙说:“不行,何况他们不在余水,也来到陵溪了。” 她又一惊。 冷音问:“那我们要做什么?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雁婆婆懂得多,但不爱管闲事,“能做什么?除非帮她把人杀了,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三哥的病情渐有好转,我便送他回去村里,太久不见,把大伯大伯母给着急坏了的。看到三哥回来,他们这才放心。 三哥知道是雁婆婆救了他,还让我务必要好好报答雁婆婆。 我无奈,“人家救得你,你怎么反倒让我报答。” 他说:“那人家当你救你,你也没报答,顺便替我一道报答得了,多生事。” 看在他大病初愈的份上,我没和他多计较。 报答,这谈何容易,总不能真让我加入青罗部族,真代替少星吧。 夜色暗沉,天际边有着闪闪星辰。 窗外风声吹拂树叶子。 我坐在床边,盯着手机,想得入神。 我在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给二哥。 尽管二哥没有直说,可谁人都能看得出来,二哥绝对是喜欢梁如庭的,至于梁如庭就不清楚了。 如果是喜欢的,那她就不该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还是她算定自己会成功且不会被发现? 在她酿成大祸之前,必须得阻止。 能劝得了她的人,也只有二哥了。 电话打过去,我犹豫着这事该怎么开口。 “喂,二哥你有空吗?” “阿缘,怎么了,是有事吗?” “就是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是家里有事?” “不是,是关于如庭姐的事。” “如庭,她怎么了?“ “她不在家,她在我们这,而且……她要害人。” “嗯?阿缘你是喝醉了吗,怎么净说胡话?” 不管二哥信不信,我都得把事情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 对于梁如庭的所作所为,外人是难以干涉的,就如是她害得汪心婉毁容,可就连汪心婉也不知道是她下的手。 再有,外人也做不了什么的,只能靠劝,劝她回头是岸,放过汪心婉。 听完后的二哥,半晌没回过神来的,还是觉得我在编故事骗他。 我苦苦说道:“二哥,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没理由要骗你。就算是骗,也就这一回,二哥你就信我这一次,回来一趟,不然如庭姐真的会做傻事。” 电话那头的二哥犹豫许久,“让我想想。” 电话挂断。 我让二哥去劝梁如庭收手,只是暂时之计。 想着雁婆婆说梁如庭和汪心婉只能活一个,那只一题,注定无解。 但梁如庭主动除掉汪心婉,便有了唯一的答案,可这个答案,是要沾染上血腥的。 这阵子多雨水,隔三岔五就下雨,路上湿漉漉的。 以防万一,得空我就去老城区观察梁如庭的去向,怕她还会有其他举动。 她自己是不能直接杀死汪心婉的,毕竟二人是同胎共命,只得通过某种手段去加害。 等到天黑,我也只通过窗户看到汪老太太的身影,梁如庭始终没有出现过。 我想不通她究竟要做什么? 雨水淅淅沥沥,灯光下的微雨如星光般坠落,打湿我的头发。 见等不到什么,我便回去。 走在老旧窄小的砖路上,缝隙间长着青苔,我小心翼翼地走着。 就在这时,前方尽头缓缓走来一个披着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 路灯暗淡,又有雨,等渐渐走近了,才看清他的模样。 斗笠压得低,他又低头走路,就看到他半张脸。 披的蓑衣很长,盖住他全身。 乍一看,倒像是古代游历天下的侠客。 我不自觉盯着他看,他并未留意到,匆匆走着。 他走得快,经过我身边时,怀里的信封掉落,恰好落在我脚边,他还没察觉到。 “哎,你东西掉了。”我边说边去捡起。 奇怪的事发生了,这封信落在有积水的凹坑里,却没有沾湿半点。而且,这封信封像是没有重量,拿在手里,毫无感觉。 那人回头,看到我捡起信封,先是一愣,点点头,以示道谢。 接过信封时,他缓缓抬头看向我。 他脸上削瘦,鼻子挺拔,双唇薄,眼神凌厉中,又兼有沧桑。 左边的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 他眉眼低沉,神情紧绷,看起来像是背负着某种使命,不敢有半分松懈。 “多谢。”他生硬地道谢。 “不客气。” 听到他开口的瞬间,勾起我的记忆来,我还想再说话的,他拿过信封,继续往前走着。 他走路很快,脚步却很轻,走起路来如风。 我看着他一点点走出我的视线中,我忽然想起,这不就是那晚给我打电话的声音吗! ------------ 第70章死不承认 很快就到了昭南回校的日子,我送她到车站,两人都依依不舍的。 没头没尾的,她忽然感慨起来,“阿缘,我们一定要常常联系,你不许不理我。” 我说:“我不理谁,都不会不理你的。” “唉!” “你干嘛了?不是放假就能见到吗,我们又不是没有手机。” “你不知道,我不是去看望我外婆吗?我听我外婆说了件事,心里很是感慨。” “怎么?” 她说,她外婆年轻的时候,在村子里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姓刘,是一起长大的,有着过命的交情。 后来俩人各自嫁人,起先还能书信来往,之后就因为交通不便等各种原因失去联系。 直到多年后,刘阿婆逝去,临终前还念叨着没能见上她外婆一面,这成了两个老人心里的遗憾。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她外婆这阵子总能梦到刘阿婆,在梦里,刘阿婆不断说着生前的遗憾,这渐渐成了她外婆的心病。 她靠在我肩上,叹息道:“唉,我外婆一直念叨着这事,说着要是当时去找刘阿婆就好了,现在阴阳两隔,这份遗憾是没法化解的。” 我也感慨万千,“确实,生离死别,没办法的事。不过我和你,绝对不会这样的。” 送她上车后,我去到冷音家中。 巡视一圈,只有雁婆婆在,不见冷音和汪心婉,我还以为冷音带汪心婉去那里看病了。 毕竟汪心婉身上的伤痕,已经造成,是无法逆转的,不管怎么治,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不出意外的话,汪心婉这辈子注定是废人的,哪怕梁如庭不再继续迫害她。 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我就问起雁婆婆,雁婆婆不知在忙什么,说冷音出去给人办事了。 “那汪心婉呢?”我问。 “不在房间吗?”雁婆婆反问道。 “不在啊。” “嗯?” 冷音在自家给汪心婉收拾了个房间,汪心婉因为手脚不便,多半时间都待在房间里,或者是在客厅的角落中。 可现在家里家外的,哪见她? 我问:“她不会出去了吧?” 雁婆婆说:“她走不了,怎么出去?总不能爬吧?” 果然,等冷音回来后,也说不知道汪心婉去了哪里。 周围又找了一遍,还是不见人影。 冷音好生纳闷,“她这个样子,能去哪里?不会是去找……” 这提醒了我,我好像跟她说过,汪家人和梁如庭也来到陵溪了,她该不会是去找梁如庭报仇雪恨吧,毕竟是梁如庭把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好好的一个人全被毁了,这口气,谁能咽得下? 可她都那个样子了,连路都不能走,再去找梁如庭,不会自寻死路吧? 她不会真的那么冲动吧? 顾不上想那么多,冷音去附近找找,而我则立马冲去老城区找梁如庭。 还没出门口,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突然出现的微生弥。 他捂着胸口吃痛地说:“啧,你要撞死我啊。” 我悻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的。” 我还以为是撞到他遭雷劫时的伤口了,忙问:“没事吧?” 他撇撇嘴,“有点。” “那你好好歇着,我有急事。”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我没来得及回应他,生怕迟了半步,汪心婉就会有性命之忧。 以梁如庭的手段,汪心婉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任由对方宰割的。 跑出来一段路后,微生弥追了上来,有些不乐意地问:“什么事这么急?” 我说:“汪心婉不见了,我怀疑她是去找梁如庭报仇了。” “她不是不能走路吗?怎么去寻仇?” “她还会爬啊!” 匆忙来到老城区,正好此时汪老太太不在家中,我们直接冲去找梁如庭。 因着周围建筑的原因,一进去梁如庭的房间中,光线阴暗,房间又窄,梁如庭半躺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万万没想到我们会突然闯入。 她先是吓了跳,看到是我们,第一反应是震惊,想张嘴问些什么的。 但转念想到现在她是顶着汪心婉的身份,便假装惊恐的模样,缩在角落里,裹住被子,“你,你们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微生弥找寻汪心婉的踪迹。 我则审视着眼前的梁如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在这些事情之前,在我的认知里,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哪怕她是表里不一,哪怕她……她都不应该会是这么个毒害亲姐妹的恶人。 明明她是知道汪心婉是她的同胞姐妹啊。 我深吸口气,摇摇头,无奈道:“如庭姐。” 她瞳孔一震,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你口中的如庭姐!” 看她还要再狡辩再佯装,我走到她床边,见她脖子上并没有戴着那两把长命锁,便把注意力放在她的手腕上。 我用力抓过她的手腕,见她的手腕也用纱布缠住,我一把扯开,她手腕上的筋脉纹路凸出。 “这就是你是梁如庭的证据,那天你晕倒在医院时,我看到了。”我看着她,她目光慌张,并不敢看我。 “还有,我遇到了真正的汪心婉!”我继续说道。 话一出,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张无措,惊愕地看向我,皆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会……” 她谋划这一切的布局,十分谨慎缜密,可以说,难找破绽。 得益于她有着和汪心婉一模一样的面孔,她先是把汪心婉折磨成废人,任由汪心婉等死,自己再伪装成汪心婉。 如此一来,任谁人都无法察觉到。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张独一无二的脸。 没有人会想到,凶手会是有着和死者相同的面孔。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会遇到汪心婉,而且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见过汪心婉。 “告诉我,汪心婉在哪里!”我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开,眼睛发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使劲挣脱着,低着头,目光乱瞟。 “如庭姐,她可是你的亲姐妹啊!” “她不是!” ------------ 第71章母女对峙 如果说前面些这些话,是扰乱她的计划,让她不知所措,那我这最后一句话,则是彻底让她疯狂。 她猛地用力甩开我,幸好微生弥眼疾手快扶住我,说了句:“小心点,还好我跟来,谁知道她还会做什么。” 我点点头,防备地和她保持距离。 她自知失控了,摇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们。这是我的家,还请你赶紧离开,不然我……” 微生弥回怼:“不然你什么?别以为有着同样的脸,就可以瞒天过海。告诉我们汪心婉的下落,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你们请自便,我就是汪心婉。” “你……” 看她是想一口咬死不承认,想拖延时间等汪老太太回来。 而且,不管她承认与否,我们都拿她没办法,她能心狠手辣这个地步,自然是不畏惧任何威胁的。 更何况,如果她真出事,那汪心婉也会保不住。 微生弥气得想动手,我给拦住了。 面对梁如庭这般嚣张的模样,我想了又想,只说了句:“你这样做,有想过我二哥吗?他会知道,他喜欢的人,会是毒害亲姐妹的恶魔吗?” 提起二哥,梁如庭眼中微动,好似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的东西,久久不言语。 没找到汪心婉,我们无奈之下离开了老城区。 不过在离开之际,微生弥使了个法子,招来只黄鹂,让黄鹂守在梁如庭的窗外,时刻监视着梁如庭。 一旦梁如庭离开,就来告诉。 我问:“这么神奇,鸟都能听你的话?” 他得意说:“妖族神君,可不是白白喊的。” 找到晚上,仍是没有汪心婉的消息传来。 尽管雁婆婆说梁如庭是无法直接杀死汪心婉的,但梁如庭多的是手段。汪心婉这一走,无异于去送死。 雁婆婆分析说,梁如庭把汪心婉弄成废人后,丢弃在余水,就是想着任由其自生自灭。随着汪心婉离开余水,她可能是感知到了,便同样来到陵溪。 在她的计划里,汪心婉应该是在等死,如今计划败露,她势必会做出举动,提前让汪心婉赴死。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汪心婉也找不到。”冷音说着,“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 “未必是可怜。”雁婆婆说,“同胎的姐妹,却不一同长大,其中的因果,也只有他们知道。” “起码这小姑娘是无辜的,她连自己还有个亲姐妹都不知情。” “这是他们家中上一辈造下的孽,延续到他们身上了。” 我真的很好奇,汪家究竟有什么冤孽,影响那么大。 汪心婉没有去找梁如庭,还是梁如庭把汪心婉给藏起来了?不过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汪心婉总不能是去寻死了吧? 一连找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就连老城区梁如庭那里,也没用半点动静。 直到入夜之后,看守梁如庭的黄鹂忽然飞来,落在微生弥的手心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黄鹂飞走,微生弥面色严肃,起身来,“梁如庭出门了。” 黄鹂在前为我们引路,来到老城区附近时,正好碰到汪老太太着急忙活地在找人,想来也是在找梁如庭的。 她看到我们,急急上前来,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问:“你们看到我女儿没有,她去哪了?你们肯定知道的……” 事到如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直接问:“你要找哪个女儿?是一直养在你身边的汪心婉,还是早就被你丢弃的梁如庭?” 闻言,汪老太太身体一震,顿时脸色大变,骇然无言,好似戳中了她多年隐藏的秘密。一时间,她无地自容,埋下头去,陷入深思中。 我们继续跟随黄鹂去找,汪老太太也跟来。 夜渐暗,深入老城区中,在一处荒废的垃圾场中,找到了这对同胎双生的姐妹。 汪心婉匍匐在地,头发披散,身上污秽不堪。 在她脖子上,围住一圈又一圈的围巾,而围巾的两侧,则是紧紧绑在左右两侧的柱子上。 她整个人倒在地上,双手不断往前伸去。 而在她的前方,是一袭白衣的梁如庭,高高在上地站着,同样披散着头发,发红着眼,已然失去理智。 见此一幕,汪老太太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发疯似的扑到汪心婉身上去,“心婉!心婉!” 原来,汪老太太是早就知道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汪心婉。 看到我们一行人找来,梁如庭是破罐子破摔了,“你们是救不了她的!” 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 我没接,悄悄吩咐子章出去一趟。 汪老太太拼命地把束缚住汪心婉的围巾给弄开,可惜她使不上力气,情急之下,去用牙齿咬,一边哭着一边咬,好不凄凉。 地上的汪心婉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咽。 微生弥看不下去,大手一挥,围巾断开了。 “啊!”汪老太太抱着汪心婉,哭得肝肠寸断,无法接受汪心婉变成这个样子,“她是你亲妹妹啊,你为什么要把她弄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怨,就冲我来就好了,她有什么错啊!” “她没错了,我就有错了?”梁如庭语气中透露出无尽的哀怨委屈,“当初你们造下这个孽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们作为旁观者,对于汪家的事,是一半懂一半不懂的。 她们母女三人,特别是梁如庭,不仅仅像是被汪老太太抛弃的。 面对梁如庭的质问,汪老太太羞愧难当,又看看怀里的汪心婉,只剩下哭泣声。 梁如庭走到她们母女面前,“好,你不敢说,我来替你说!我今日所做的,不过是完全模仿你当年对我做下的,只不过我命大,让我活下来了!你猜猜,我姓梁,又是谁收留了我?” 汪老太太又一顿,失声痛哭。 怀中的汪心婉被折磨得虚弱至极,她看着汪老太太,用自己的血,艰难地在地上写着: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再瞒着我了。 ------------ 第72章相生,也相克 冷音幽幽道:“看来,一切的因,都是从这老太太身上而起的。” 梁如庭刚要说话,汪老太太却哽咽着说:“是我,都是我,我千不该万不该,把你丢下。” 梁如庭冷哼一声,“仅仅只是丢下吗?而不是要把我弄死吗?” 事情追溯到二十三年前,那时的汪家尚未发迹,日子艰难,汪老太太又在这时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想着同时养不下两个,就想着送掉其中一个。 名义上是送,实则是打算用女儿来换笔钱。 恰巧在这时候,汪父请了个相师来家里看风水,想扭转家中气运。 那相师看到汪家的双胞胎女儿,说汪家要时来运转了,两个女儿中,小女儿是福星转世,能给汪家带来大富大贵。 但这对双胞胎女儿,命格怪异,同胎同命同寿。 简单点来说,就是这对女儿是同一条命的,因此活不长久,虽是相生,但也相克。 小女儿能给汪家带来富贵,因为有大女儿的相克,这份富贵也是不会长久。 汪家父母询问破解的办法,相师给出的办法,就是把大女儿弄死,如此一来,能保证小女儿活着的同时,也能保证汪家的富贵。 “日子穷久了,就什么事也做得出来。那时候我们家,连买奶粉的钱也不够,喂得了一个,喂不了两个。”汪老太太喃喃道。 她是哭到不能哭了,嗓子都哑了。 做父母的,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更别说是弄死。 汪家是舍不得女儿,但更舍不得从未有过的富贵。 取舍中,汪家选择了后者。 他们不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就卖给了用死婴来谋取利益的黑商,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钱。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祸害就此埋下种子。 汪家先前跟一户姓梁的人家借钱,借得不少,汪家仗着自家穷,人多,梁家就夫妻两个,还都身体不好,就迟迟不肯还钱。 梁家催得急了,汪家就把人家给打了一顿,两家就此闹掰,结下恩怨。 梁家一直在暗中观察汪家,想伺机报复,得知汪家把大女儿卖给了黑商,就偷偷找到黑商,倾尽家财把大女儿给买下来,当作是自己女儿来抚养。 这便是如今的梁如庭。 仇人养大的梁如庭,自然对汪家充满仇恨,更别提汪家是实实在在做下了那些事的。 说来好笑,汪家后来做生意发迹,获得第一笔资金,正是靠卖梁如庭的那笔钱。而在汪家人看来,这是汪心婉带来的福分。 “你要杀掉我,还要不忘拿我卖钱,果然是做生意的,真会算计。”梁如庭失笑着,掏出脖子上带的两把长命锁,“知道你女儿为什么体弱多病,要死不死,而我却身体健康吗?” 汪老太太猛然又一惊,手哆嗦着搂住汪心婉,不知道是在心疼汪心婉,还是在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梁如庭以一副胜利者的口吻说道:“你们最会算计,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们也会被别人算计呢?这些年来,我是没有接触过你们,可别忘了,我有着跟她一样的生辰八字。” 冷音豁然明白,说梁如庭那两把长命锁,一把代表着她自己的,另一把代表汪心婉。长命锁能锁住自身的福寿安康而不外溢,她把汪心婉的也带上了,自然也就夺去了汪心婉的安康。 我点点头,怪不得雁婆婆说汪心婉的多病,也是因梁如庭而起的。 事情到这里已然明了,双方人,谁也不冤。真正无辜的,是主动卷入的梁如庭和被迫卷入的汪心婉。 到这时,汪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什么,“你要你杀你妹妹,不止是要报仇,更是要活命?” 梁如庭声嘶力歇地说:“没错!二十三年前,是你们要把我害死的,你们本就欠我一命!你但凡还有一点良知的话,你就给我把她杀了!” 说罢,她随手掏出把锋利的水果刀,指着汪心婉说。 她要用当年的手段,来害死汪心婉。 她慢慢走到汪老太太身边,蹲下身去,“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舍得,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慢慢折磨死她!” 话音刚落,她就把水果刀对着汪老太太的脖子。 这个举动,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微生弥想出手阻止的,冷音说:“神君,没用的,阻止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这是她们之间的恩怨,旁人再插手,只能徒添怨恨。总归得有个了断。”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说:“万一她真把人杀了怎么办?还是她亲妈……” 汪老太太似是认命了,眼睛一闭,心如死灰,“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放过你妹妹,她已经毁了,留她一命。” 梁如庭只觉得好笑,“你果真是始终如一啊,当年为了让她活得长久,你不惜让别人来害我。现在让我留她一命,意思是我还得去死吗?同样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的命活该那么贱吗!” 她越说越恨,握着水果刀的手也愈发用力。 在这关键时候,二哥出现了,“如庭!” 匆忙赶来的二哥,看到这一幕,甚至连喘气也来不及,当场惊住。 除了汪老太太,二哥是最崩溃最绝望的那个,他要怎么去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早在他回来之前,我就把事情来龙去脉和他讲清楚了,他当然是不信的。 但当亲眼所见,他还是无法接受的。 “如庭,你在干什么?你不是回家了吗?”二哥语气震惊又无奈,“你把刀放下,不要做傻事。” “阿寄,你,你怎么来了?”看到二哥出现,梁如庭的脸上难得有丝丝的慌张和害怕,眼眶湿润,“你不要管,我这是没办法了。” “你有什么难事,你跟我说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不是害别人,你这是在害你自己啊!” “不是这样的,我实在是没退路了。她活着,我就不能活了,阿寄,我想活着,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她说着,已然是泣不成声。 也是可怜人一个,她只是想活命罢了。 ------------ 第73章注定以死结束 她哭得忘情,手里的水果刀慢慢落在地上。 她不是不敢杀汪老太太,而是她不敢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她不能不在乎二哥。 二哥也是万分揪心,“阿缘,这是怎么回事?如庭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她为什么不能活下去了?” 我指着汪心婉说:“她跟这个人是双胞胎,因为命格奇特,两个人是同一条命,现在她们寿命将尽。想要活命的话,只能让其中一个死去。” 场面陷入僵局,梁如庭杀不杀汪老太太都不重要了,她最终的目的不是报仇,而是活命。汪心婉不死,她就得死,要么是姐妹两个同生同死。 谁料这时,手脚不便的汪心婉不知何时从汪老太太的怀中离开,并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捡起那把水果刀。 等汪老太太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汪心婉握着水果刀立在地上,整个身体往前倒去,心脏的部位,不偏不倚地对准水果刀的刀尖。 “啊!” 在汪老太太绝望的尖叫声中,水果刀没入汪心婉的身躯。 如此同时,和她同胎的亲姐姐梁如庭,也感受到同样的疼痛,踉跄后退,险些没站稳,幸好二哥及时扶住。 汪老太太失声痛哭,搂住汪心婉在怀里,身下的鲜血,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冷音上前查看汪心婉的伤势,心口上的鲜血涌流而出,伤口太深,已是回天无力。 我和微生弥相视一眼,滋味难言。 汪心婉还强撑着口气,看向梁如庭,用自己流下来的血,在地上颤抖着写着几个字:姐姐,对不住。 看到这句话的梁如庭,当即怔住,跌跌撞撞地朝汪心婉走去,却始终没有勇气触碰这个妹妹。 如果汪心婉是死在自己手里的,梁如庭或许还没有这么痛苦,偏偏汪心婉是主动死的,还是因对她心生愧疚而死的。她没办法坦然去面对。 写下这句话后,汪心婉身体一抽,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了,她缓缓合上双眼,眼角泪水落下,和地上的血水融为一体。 “啊!心婉,我的心婉,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汪老太太哀恸不已,她费尽心思想要留住的女儿,不惜对另一个女儿下手,到头来,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她也没有资格去怨去恨梁如庭,毕竟造成今天骨肉残害的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哭声响彻整个黑夜。 冷音说:“唉,这样的结局,是不好,也是好。” 我们都很清楚,这件事是注定有人一死才能结束的。 只是谁能想到,会是汪心婉主动来结束。说到底,她本是无辜的。 这晚过后,二哥把梁如庭带走了,汪老太太母子把汪心婉的尸身带回余水。 活着的母女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去追究。 因为仇怨的中间,隔着汪心婉的死,她们谁都无法跨越。 …… 在汤药的浸泡下,圣子的身体渐渐康复,已经能苏醒,满了七次后,微生弥就带去让老岳头针灸。 我没跟着去,因为在那么多寒凉的汤药浸泡下,身体发虚,特别是每个月那几天,不夸张说,感觉能把我痛死。 大伯母给我煮了红糖水,纳闷说:“以前怎么不见你疼的?是不是你吃了什么凉性的东西?” 我讪讪笑着,哪敢接话。 因为羽羽爸爸回来了,等羽羽一放假,我跟大伯母就把羽羽送回家去。 羽羽老家是在隔壁乡镇,离得不算远,就是家里没什么人。 我还很小的时候,常跟着大伯母回娘家,是习惯了的。 去到时,已是落日时分,红黄参半的晚霞点缀着天际。 远处一道道青山,隔着薄烟看去,仿佛是天上仙山。 大伯母和羽羽爸爸忙着做饭,羽羽忙着做作业,我闲来无事,就到处去溜达。 这个村子不大,都是泥砖土屋,人家也少,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显得格外安静。 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前面的大榕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是那日我在老城区遇到的,那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也是那晚给我打电话的人。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此人就是三哥所说的零桑信使。 真是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他。 正当我还好奇,没下雨他怎么还披着蓑衣时,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蒙蒙细雨。 “他站在那干嘛?”我嘀咕着,随手摘了片大的树叶来挡雨。 此时太阳落山,天地间不明不灭的。 他不知是感应到什么,掏出封信和火柴,一划火柴,点火,把那封信给烧了。 离奇的是,整一封信烧完之后,灰烬是悬浮在空中不动,还保留着信封的状态。 紧接着,就在那棵榕树中,隐隐约约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正确说,是一个鬼魂。 因为那男人的身体是呈半透明的状态,脚不沾地,和我看到的少星游魂是一样的。 “他们是要干什么?”我见那零桑信使看到鬼魂,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习以为常的。 鬼魂一出来,零桑信使大手一挥,信封灰烬,就落在鬼魂眼前。 鬼魂拿过信封灰烬,抱拳道谢后,消失在榕树中。 “雨淋湿了衣服,你感觉不到吗?” 我看得正入神,零桑信使忽然看向我,对我说着。 我回过神来,发现肩膀上打湿了一大块。 “树大能遮雨,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避避雨。” 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拒绝,径自走过去。 上次见面太过匆忙,如今人就站在我眼前,离我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饶是如此,我还是觉得他很神秘。 我也没敢多看他,就看着眼前的细雨,好多想问的,可跟人家不熟,不好意思开口。 反倒还是他先问:“你能看到?” 我愣了下,他的意思是指我能看得到鬼魂。我点点头。 “你不害怕?” “呃,不害我我就不怕。” 他笑了笑,没有再问。 我则鼓起勇气问:“你刚才是在给那个魂魄送信吗?” ------------ 第74章游走于阴阳之间 问完,我想起三哥说他是零桑信使,莫非真的是负责给…… 还有那天在老城区遇到他时,他的那封信遇水不湿,想来不是普通的信封。 对方也没想到我胆子那么大,会直接问。 他说:“你我并不相识,你就不担心我是什么歹人吗?” 我看向他,激动地说:“我们认识的!” “我们认识?” “你认识我三哥许竟,对吗?在平柏的时候,是你用三哥的手机打给我求救的,你是零桑信使。” 他神情错愕,随即是坦然一笑,“那就是缘分了。” 他说,起初他还担心我很难能救出三哥的,毕竟连他都无法对付东庙邪灵,没想到我本事那么大。 我连连摆手,“我哪有什么本事,是我有几个很厉害的朋友。” 我又问起他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他只说自己是零桑信使,游走于阴阳之间,负责送信传信。 “那些鬼魂怎么还能收到信呢?是有人给他们写信吗?” “有人送信,自然就有人收信的。” “那给他们写信的人,是人还是鬼魂?” “都有。只要还存在这世上的,无论是鬼还是人,都有其牵挂放心不下的。但因为阴阳相隔,世间万路太长,无法相见,便有了我们这些信使。” “你们?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当然是有的,世上那么大,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去的。” 我禁不住好奇,问这问那的,他也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回答。 撇去神秘,他很善于言谈,不废话不啰嗦,谈话中,透露出他的见识不凡。 许是长年累月在外行走,他脸上留下饱经风霜的痕迹,但眉眼间,又保有年轻人的肆意洒脱。 有着之前的缘分,让我们这次能像朋友那样说话聊天,没有那么多的生疏。 “阿缘姐姐,阿缘姐姐,回来吃饭了!”羽羽在前面喊着。 “我得回去了。”我忽然想起昭南说过她外婆的事,“有件事,不知道能否请你帮忙。”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定会办到。”他也爽快。 “那我怎么找到你,你之后会去哪里?” “你是陵溪人,我过几日会去陵溪的。你如果有信需要我传达,需要在初七傍晚之后,在上次我们初见时的地方等我即可。” 我不大理解,怎么还得挑时间呢?不过他既然是游走于阴阳之间,那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 我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他还问起三哥怎么样,我说:“我哥哥已经恢复了,幸好他认识了你,否则我还不知道他会有危险。” 他说:“是你救了你哥哥,我不过是负责报个信而已,谈不上帮忙。” 说罢,我便跟羽羽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羽羽问我:“那个人是谁啊,怎么比弥大哥还奇怪?” 我说:“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也跟弥大哥一样吗?” “呃,不算是吧。” “那他是干什么的?” “送信的。” 走到一半时,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站在榕树下,忘了问他住在哪里。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居无定处,四海为家。 在羽羽家待了两天,我们就回去村子里。 我先是到冷音家中去,雁婆婆已经回去山洞中。 房间各处静悄悄的,冷音不在,微生弥和圣子也不在,也不知道去余水回来没有。 我正要出去找,就看到微生弥抱着熟睡的圣子回来了。 看到他脸上的疲色,我连忙接过圣子,轻声问:“怎么样了?” 我看圣子面色红润了些,看着就是个正常的小孩子。 他揉了揉眉心,“再有一段时间,就能痊愈的。就是老大夫说,以圣子现在的体质,是不适合再待在原来的地方。不须山虽是灵秀宝地,但妖气太重,圣子又受过重创,还是适合待在人界僻静之地。” 我点点头,“那就放在冷音姐这里养着啊。就是他的爪子尾巴,容易露馅。” “这个容易,我会暂时给他封住的。但是……” “嗯?你在担心什么?”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或许是不放心圣子放在人间,觉得不安全?那他有瞬移的本事,可以随时来看望,要么也就一样在冷音家住下。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看他愁眉不展,似有心事。 我转移话题说:“我们这里的说法是,谁带的孩子像谁,你看圣子还挺像你的,特别是眼睛和鼻子。” 我是拿圣子跟人类小孩来对待的,想着圣子现在能苏醒过来,总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事,就抱他出去走走,顺便给他买点玩具来玩玩。 要说也是碰巧,我都特意绕到比较远的街道去,也能遇上周铭。 周铭看到我,眼睛一亮,刚想跟我打招呼,可看到我怀里抱着个孩子,身边还有个微生弥时,一愣,生硬地问:“阿缘,你这是……” 场面突然间就尴尬起来。 本来微生弥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看到周铭来,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地盯着周铭。 我解释说:“哦,这是我朋友的孩子,我给看看。” 周铭又看向我身边的微生弥,“那这位是……” 尽管我是想说朋友的,但微生弥听到肯定不乐意,特别还是当着周铭的面。 “他,他是我男朋友。”我底气不是很足地说。 “是,是吗……”周铭脸色顿时凝固住,勉强回应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要是继续说下去,我都不敢想象周铭会有多难受,我也不好做人,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微生弥得意地问:“那人就是周铭?” 我说:“你不都知道吗?明知故问。” “那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我祖宗。” 正要拌嘴的,圣子突然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是我,眼睛弯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哎,你看,他好像是认识我。”我逗着圣子。 “他当然认识你了,你抱了他那么久。”微生弥说。 我低了低头,圣子的小手摸着我的脸颊,这一瞬间,我心都要化了。 ------------ 第75章是无意,还是另有目的? 到了初七的傍晚,又正好是个雨天。 我按照零桑信使所说,来到老城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他。 他好像是只在雨天的傍晚后才出现的? 我手里拿着封信,是昭南外婆写给刘阿婆的。刘阿婆已故,只能让零桑信使来送信了。 略等了十来分钟,天渐暗,转角处出现抹熟悉的身影。 他还是同样的打扮,径直向我走来。 我把信交给他,多余问了句:“真的能把信送到对方手上吗?” 他耐心地答道:“倘若对方还未入黄泉,我是能送到对方手上的。若入黄泉,还未进轮回,我也能送到。但已经进轮回的,就没办法。不过照你所说,你朋友外婆能常梦到故友,应该是还在世上游荡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见面就让你帮忙。”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论是你,还是谁,像这样的事,便是在我能力范围之中的,我都会尽力去帮。” 浅浅聊了几句后,他就要急着赶路去了。 由于这行的特殊性,他只在雨天的傍晚后出行,直至第二天日出之前停下。 如果是晴天,他是不会出行的,故而送信的过程漫长,需要等上很久。但只要他承诺送信,不管路途有多远,他都会送达。 “哎,等等,报酬呢,你还没说要多少报酬,总不能让你白白送信吧?”我边说边掏出钱给他,想着人家也得吃饭的。 “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谈钱。你要是有心,下次有机会再见,你请我吃顿饭,你看怎样?” “好,我一定会的。” “有缘再见。” 说罢,他潇洒转身,消失在雨中。 很神奇,明明知道他是人,是做什么的,还是感觉他很神秘,有一种超出凡俗的洒脱。 回到村子里,三哥正坐在门口发呆走神,面色还是很苍白。 经历东庙一事后,让他元气大伤,雁婆婆说,要彻底恢复如同常人,起码得养上几个月。 三哥常跟我念叨着,自己就不该那么多手,非得给神像戴什么面具,差点把自己害死。 我也是不能理解,说:“你们闲得慌,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偏去什么东庙,你们不知道东庙是平柏有名的邪庙吗?” 他吃着瓜子,摇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们从哪里听说的东庙?你们工地上的人?” “不是,我是听表姨夫偶然间说起的。” “谁?” “表姨夫。” 我一愣,居然是赵鹏天跟他说的?这,这怎么可能? 他细细回想了下,说当时他跟杨腾去赵鹏天家做客,聊天时,赵鹏天就说起平柏并没什么值得去的地方,就一个东庙,不过极少人去。 他还问为什么少人去,赵鹏天就说东庙有些邪门,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离开赵家后,杨腾还说自己来平柏也有段时间了,还没听说过东庙这个地方。 两人一合计,等有空就去东庙看看到底有多邪门。 于是,便有了他差点死在东庙的事。 听罢,我不禁心下生疑,背后冒汗。 赵鹏天是平柏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东庙出过人命,他突然跟三哥说起东庙,是无意说起的,还是别有目的? 他只跟三哥说东庙邪门,却不说东庙死过人。 年轻人都好奇心重,他这样话不说全,而且那么多地方,他为什么单独说起东庙呢? 更像是故意在引导三哥他们去的…… 转念想想也不能啊,大家都是亲戚,三哥又没得罪过他,怎么会呢? 是我多想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三哥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干嘛?” “就是我跟他们问起你爸妈去向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很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嗯,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还问起你爸妈的事。而且他们在说起你爸妈时,感觉不是很自然。” “这样吗?” 因为是亲戚,我对于赵鹏天夫妻俩,是完全信任的,几乎没想过会去怀疑他们。对于他们说的话,我是毫不犹豫就相信的。 如今看来,就算是亲戚,可没怎么来往过的,谁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我突然想到,他们说,我爸妈是在平柏下车后,就跟个道士离开,从此下落不明。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真假参半? 看来,这件事我得重新再查查才行。 有些事,还真不能一味听信别人。 就是我实在想不到,他们夫妻要骗我们的理由。 毕竟我妈是于环的亲表妹,是实打实的亲戚,也没有什么恩怨,没有理由要骗我们啊。 …… 过了几日,我独自在冷音家中逗着圣子玩。 圣子自从苏醒后,活泼许多,他比其他小孩要乖,很爱笑,也不常哭,比起大哥家的阳阳,很好带。 或许是在人间待久了,我们又是拿他当人类小孩来养育的,他吃五谷杂粮,比之前肥了几斤,完完全全就是人类的小孩,看不出他还是半只妖。 给他换衣服时,我这才察觉到他右手的胳膊上,有个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奇特,像是半片撕开的叶子。 胎记颜色较淡,不仔细看还看不到,我也是现在才发现的。 我正把他搂在怀里哄睡,门外突然闯入一人,给我吓一激灵。 我还以为是徐天师找来了,本能的把圣子往身后藏,原来是雁婆婆。 “出什么事了?”我难得见雁婆婆神色如此慌张的。 “阿缘,请救我青罗部族一命!”雁婆婆朝我深深鞠躬。 “您有事就说,我帮得上肯定能帮的。” “只有你能帮了。” 她说,她派遣先行探路的族人,途经过某处山林时,遇上诡异事,已经伤亡二人。 我思索着,青罗部族不是善于玄门秘术吗,怎么还有解决不了的诡异事? 她摇头,说不是所有青罗族人都善于秘术阵法的,也只有少数族人是会的,多半的族人,只略懂一二。 加上这次的诡异事,是青罗部族从未遇到过的。 ------------ 第76章焦山幽灵 我不解,“到底是什么诡异事啊?” 她说:“说是有山间幽灵拦路,是他们无法对付的。具体我也不清楚,需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信上还说,如果救援不能及时到达,余下的族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需要我们尽快去。” “那我能帮你什么?” “求你务必让神君出手相助。只有神君,能须臾间到达,我们若赶路去,是来不及的。” “好。” 我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且不说别的,就说雁婆婆几次救我帮我,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是难报答的。 人家能来找我,我哪怕是帮不上,都得想办法。 我在冷音家等到晚上七八点左右,终于等来了微生弥。 一看到他来,人还没进门,我就殷勤地迎了上去,满脸写着讨好二字。 我又是沏茶倒水的,又是捏肩捶背的,心里打着草稿该怎么和他开口。 虽说他大概率不会拒绝,可这是求他帮忙,还是得做足面子的。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那个,你应该有空的吧?”我问。 “说吧。我就知道,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是真有急事。” “你哪回没有急事?说吧。我也是纳闷,你怎么能遇上那么多事?” “这回不是我。” “那是谁?” “青罗部族。” “他们?” 得知青罗部族的遭遇后,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我,“别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人家了?” 我呆呆地点头,“不,不行吗?” 我还是没搞清楚他和青罗部族之间的关系,既然是世代联姻,那自有这份交情在才是。哪怕这代联姻不成,也应该是看在世代交情的份上,互帮互助才是。 自从我代替少星之后,两族之间的联系便不在了,不相来往。 而且还有一点是,既然是两族联姻,估计是青罗族人嫁到妖族中,那妖族中应该也有青罗部族的骨血才是,怎么没听微生弥提起过? 之前我还以为是世代青罗部族的族长,都会嫁给妖族的族长。 可据我所知,微生弥的上一代父母,都是妖,而他也是纯正的妖,不像是圣子那样半人半妖的。 他撇撇嘴,叹了口气,“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所谓两族联姻,为的是有利可图。那无利可图呢?便弃之不用。” 我听得稀里糊涂的,“啊?不是,那你帮还是不帮啊?” “你都答应人家了,我不帮的话,你要赤手空拳去帮吗?” “我……我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没用吧?” 说归说,他还是同意去帮青罗部族的,就是不看在青罗部族的份上,也得看在我的份上。 我还怪欢喜的,没想到我在他那里,还挺有脸的。 事不宜迟,我们去找到雁婆婆,雁婆婆早已准备好,左右跟着一男一女,仲柯和仪和。 “您就带这么点人去?”我困惑地问。 “派去先行的族人,已经是我族中最强悍能干之人,连他们都无法对付,我就是带上全部族人也无用。” 微生弥也说:“人不在多而在精,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雁婆婆说,那群先行的族人,是困在一个名为焦山的山林中,此地荒凉无人,常有山野精怪出没,这些精怪会幻化成人来蛊惑人心。 微生弥用瞬移之法,很快就把我们带到焦山的山林中。 此时林中,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漆黑,反倒是远处泛着幽冥的青光,不明不暗,刚刚好能让人看清东西。 一踏进焦山的地界上,扑面而来的一股阴寒之气,周围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叫声,起此彼伏,声音不断。 这里已经不能用阴森来形容,而是令人毛骨悚然,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不由得让人心生恐惧。 我贴在微生弥的胳膊上,缩着身体,不安地到处张望。 微生弥说:“瞧你这点出息,早知道就别来了。” 我不服,“那还不许我怕吗?真是的。我一个弱女子。” 因为焦山很大,先行的青罗族人没有给具体的地址,我们一群人只能边走边找。 行走在焦山之中,好似彻底与外界隔绝,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讯息。 越是深入山林中,阴寒越甚,别说是我和仪和是姑娘家,受不住,就连仲柯也冷得直哆嗦。 “婆婆,这里好生奇怪,比寻常的山林要冷上几倍。”仪和不断地搓着手。 “是啊,这里的确古怪。”雁婆婆在前面领路。 正当我们几人茫然不知所措时,前面突然出现了火光,人影,还有说笑声。 我们面面相觑的,仲柯还以为是自己族人,正要上前去,却被雁婆婆拦住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仪和冷得受不住,蹲在地上打冷颤。 “妹妹,你们可算是来了!”从前面那团火光里,走来个青年壮汉,手里拿着件纯白色的皮毛大衣,径直向仪和走来。 “哥哥!”仪和喜出望外,直接扑了过去。 我小声问仲柯,“这人谁啊?” 仲柯说:“仪和的哥哥,阿奇。” 我点点头。 眼看仪和就要穿上阿奇手中的皮毛大衣时,雁婆婆突然厉声喝止:“别穿!” 与此同时,微生弥施法将那件皮毛大衣给丢开。 我没懂,是皮毛大衣有问题吗? 阿奇和仪和愣在原地,一脸懵地看向雁婆婆。 雁婆婆则死死地盯住阿奇。 阿奇邪笑了声,抓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要往那团火光跑去。 “哼,想跑?”微生弥大手一挥,阿奇立在原地不动,手里的皮毛大衣落在地上。 在一道强光的照射下,阿奇发出声惨叫后,遁入地中不见。 “天,他不是人?是……”我诧异地问道,谁能想到,一来就遇上这么个事呢。 “是焦山的山灵。”雁婆婆说,“他能幻化成阿奇,想必是已经见过阿奇的。” “那我哥哥不会有事吧?”仪和担忧地问着。 仲柯见皮毛大衣落在地上,想过去捡起拿来取暖。 又被雁婆婆阻止,“不能穿,这是死人衣。” ------------ 第77章死人衣 死人衣? 这是什么新鲜东西? 见多识广的雁婆婆说,所谓死人衣,便是拿死人皮毛制成的衣服。 也就是说,这件纯白的皮毛大衣,是…… 我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在这如此蛮荒的山林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总不能是那些山灵制成的吧? 说话间,前面那团火光消失不见,连人影和说笑声也随之不见。 又是山灵制造出的幻术,来迷惑人心。 好在雁婆婆及时看穿了。 仪和还担心着阿奇的状况。 还没见到族人,雁婆婆也不好随意下定论,“再找找看吧,已经死了两个族人,阿奇他们肯定会更加谨慎的。” 微生弥用火,把这死人衣给烧了。 我还小声问:“如果穿下这死人衣会怎么样?” 微生弥用手指弹了下我的脑壳,“都叫死人衣了,你猜猜穿下会怎么样?当然是会死了。” 我瞪了他一眼,“问问都不行吗?就你聪明。” 仲柯问:“不会就是那些山灵害了我们的族人吧?” 雁婆婆说:“八成不是,如果是的话,族人应该就在附近的。信上说山间幽灵将他们包围,拦住去路。” 我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迁徙过程中有多艰险。 这不是件容易事啊。 我们一行人,继续行走在幽谧可怕的山林中。 时间在这里,像是静止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仿佛黑夜在这里是永恒的。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已是筋疲力尽,仍迟迟没有找到先行的青罗族人。 除了微生弥,其他人体力消耗,满身疲惫。 我们就地休息,拾了干柴来生火。 这里虽然怪异丛生,可草木旺盛,如今又是盛夏时节,果树繁多,野兔野鸡也多。 方圆没有人家,也不至于饿肚子。 我忽然理解,雁婆婆说没有少星,青罗部族会寸步难行。 倘若少星还在,有少星带领族人,雁婆婆也不必费心来求微生弥了。 少星虽是人,可在我心里,是跟微生弥一样厉害的。 “想什么呢?”见我走神,微生弥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肘,戏谑地问:“总不能是又怕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是胆小,也还不至于就怕到临阵脱逃吧?你看不起谁呢?” 他知道我肯定是怕的,就时不时跟我拌嘴,让我连怕的功夫也没有。 坐在对面的仪和看到我俩这般,不禁苦涩一笑。 我一顿,连忙收住笑容,我看得出来,她是替少星感到惋惜罢了。 大家都困乏极了,聊了十来分钟,便都相继睡去。 起先我是不想睡的,奈何经不住困意,依偎在微生弥的肩上,慢慢睡去…… …… “嘀嗒!” 是水珠落在草叶上的声音,细小但又清脆。 我是被活活冷醒的,一睁眼,脑袋还没清醒,就看到眼前有一双老式的黑布鞋,像是个男人的。 我一懵,不自觉地顺着布鞋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脸,脸上的眼睛眼圈是黑色的,嘴上涂着红色,分明是一张小丑脸! 可怕的是,这张脸是低头看着我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来。 “嗬!” 惊吓过度之下,我身体往后倒去,痛一激灵。 再睁眼时,那双黑布鞋不见了,男人也消失无影无踪。 在我眼前的是,只剩下零星火点的火堆。而周围,光线处于白天与黑暗的交界线,天色微微亮又发青,应该是快要天亮了。 我身上还披着件衣服,是微生弥的外衣,他人不见了。 雁婆婆和仲柯仪和还在睡着,我不安地四处张望,心想微生弥能去哪? 我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就是他突然间就不见人影,这让我心里没底。 许是我踩到树枝的声音,吵醒了雁婆婆,她一醒来就问:“怎么了?” 我说:“微生弥不见了。” 她瞧了一圈,也是困惑。 但凡有什么意外,都肯定是我们这群凡夫俗子最先出事的,再怎样,微生弥都不会出事。任这些山灵如何厉害,都是伤不了他。 所以他只能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但也不对,他离开的话,必定会和我们说一声啊。 在我们忐忑地等了又等,就看到他欢喜地捧着几个新鲜果子回来。 我简直两眼一黑,“别告诉我,你离开就是去摘果子。” 他拿起果子就咬了一口,“不然呢?” “不是,你突然离开,就不怕我们有事?” “不会的,我就在不远处,有什么动静我是知道的。 我那叫一个无语,看他啃果子啃得心满意足,我这才记起,他原形是只狐狸。 这是他的天性,我没法扼杀。 我是败给他了,“以后你去哪,烦劳知会一声好吗?” 他说:“那不是看你睡得沉,没忍心打扰你吗?再说了,我要是喊醒你,说要去摘果子,你少不得又得骂我。” 我真是懒得理会他了。 我们又继续行走着,速度要比昨晚缓慢。 此时天完全放亮,也有太阳,山林中没有做完那般阴冷恐怖。 在走到一处杂草丛中,万片绿叶中,有着几抹突兀的颜色。 仲柯上前去,随手捡起一片,“嗨,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画纸。” 我跟过去看,见是一片片褪色的纸,散落在草丛各处。 这些纸片是褪色了,多少还是能看出是什么颜色,黑的红的白的,还画着什么,像是从画里撕下来的。 我仔细去看,发现有的纸片上画了嘴,有的纸片上画了眼睛等等。 雁婆婆急着赶路找人,“趁如今天亮,还是尽快找到族人吧。” 走了段路后,我脑袋里全是刚刚看到的那些纸片。 我又蓦然想起今早我看到的那个奇怪男人,纸片上的眼睛和嘴巴,跟那个男人脸上的眼睛嘴巴很相像。 而且我看到的那个男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个纸塑的人像。 我蓦然停住脚步,回头去看。 微生弥问:“你怎么?” 我说起醒来时所看到的怪异男人,他却皱眉:“不应该啊,如果有生人闯入,我怎么会没留意到的?是不是你没睡醒看错了?” ------------ 第78章被困 我没好气地说:“那么近,我怎么会看错?谁知道你是不是一心专注摘果子,没留意到?” 他梗住,彻底没话说。 我转念想想,也不能啊,那些纸片都碎成一片片了,还能拼凑完整? 按道理来说,如果那个男人真是纸人的话,为什么只有我看到,而雁婆婆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呢?特别是雁婆婆。 可那个怪异男人不是纸人的话,又是何方神圣? 为何会出现在我眼前,有什么目的? 想着这些,我心里不由得发毛。 找了大半日,终于找到了那群先行的青罗族人。 看到雁婆婆来,那群十来个青年壮汉,纷纷红了眼睛,他们士气受挫,个个都垂头丧气的,眼里没了希望,呆呆木木的,像是在等死。 两个族人的先后死亡,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值得庆幸的是,仪和的哥哥阿奇,并无受伤。 一看到阿奇,我就想起昨晚幻化的那个山灵,多少有点心有余悸的,就躲在微生弥身后。 仪和焦急地问:“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阿奇是这群先行族人的领头人之一,一说起这事,他便愁眉苦脸地叹气,“幸好你们来了,再不来,我们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撑下去。” 据他所讲,他们从一来到焦山时,便敏锐察觉到这里的诡异之处,处处小心为上。 但无论怎么小心,还是着了此间幽灵的道。 有一日晚上,他们照例就地生火歇息。 按照惯例,他们一群人中,会留下一个人来负责守夜,守夜人是整夜不能睡的。 这里夜间虽然寒冷,但他们都是男人家,又带了取暖的衣物,赶路疲惫,他们很快就睡去。 因为有守夜人的存在,他们睡得很熟,且无防备。 谁料到了第二天,守夜人离奇死去,双目怒瞪,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死于非命。 其他族人找遍周遭,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而守夜人的突然死去,让他们乱了阵脚,把族人的身后事处理好后,已经过去几天。 就在即将启程的前一晚时,照例得有人来守夜。 不过在族人死后,哪怕是在夜里,他们也不敢放松警惕。 仍是在夜半时分,负责守夜的人突然大喊一声,把其余族人给惊醒了。 他们睁眼一看,顿时吓出了身冷汗。 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个古怪的身影,站着岿然不动,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就全是黑乎乎的身影。 而那个负责守夜的人,正去靠近这些身影。 “不要过去!”阿奇是最先反应过来这些身影有问题的,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负责守夜的人一靠近那些身影,突然一道亮光,守夜的人就这么倒在地上,毫无征兆地死去。 其他族人想上前查看的,都被阿奇拦下。 再然后,那些身影慢慢消失不见,无处可寻。 “所以是那些身影杀了我们族人?”仪和问。 “是,他们杀人不用任何工具。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他们却总在夜半时分出现,将我们困住,像是要把我们永远困在此地,不让我们离开。我们也无法对付他们,一旦靠近,两个已死的族人就是下场。” 阿奇说来,满是心酸无奈。 仲柯问:“连他们的样子,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吗?” 阿奇说:“他们只在夜里出现,每次出现时,我们也只看得到他们的身影,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没法靠近吗?” “一靠近,就是死路一条。从第一天开始,有族人死去,到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八九日了。那些身影,像是存心要把我们困死在此地。”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吗?” “隔几天就会出现。” 因为他们无法靠近那群人,一靠近就出人命,就只能留在原地。 白天倒是可以赶路,可走不了多远,到晚上时,那群身影还是照样会出现,简直就是如影随形。 闻言,雁婆婆久久不言语。 我和微生弥你看我我看你的,我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微生弥一副坦然模样,“我不是神仙,还不至于厉害到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端倪来。这没头没尾的事,我知道不了。”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害人,又没恩怨?” “山间的生灵,不同人,他们害人救人,都是一时兴起,不一定是有所图谋的,有时候甚至是图好玩。就像那个拿着死人衣的山灵,我们也没得罪过他,他就是要来害我们。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我们进入焦山的第一步开始,或许就已经被他们视为敌人了。” “你这么了解?” “有没有可能,在不须山,我也是山灵中的一员。” 如今眼下没有什么好计策,唯有一个等字。 我们不能主动去找,只能等他们来找了。 想想迁徙之路着实是艰难,什么险事难事都能遇上,稍有不慎,就得把性命也给搭进去的。 转眼间就到了夜晚,我们围坐成一圈,严阵以待,但愿今晚那些身影能来。 做戏做全,我们一群人还假装睡觉。 等到夜深之时,不知道是谁发现来了,悄悄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人。 我偷偷睁眼看去,见前方不远处,确实真真切切站着一个个身影,全身黑,看不到半点模样。 这些身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任何声响就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作,整齐排列,也围成一个圈,团团把我们包围住。 单看身形,只能看出来是个人,其他的根本看不到。 “那我们要怎么办?”我小声嘀咕着,总不能就这样光坐着,什么也不做吧? “神君。”雁婆婆看向微生弥。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历,一接触又会死,雁婆婆也不好贸然行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微生弥身上。 微生弥思索片刻,沉思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吧。”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去?” “当然是我去。你们都是人,容易危有险,我是妖,怕什么?” “可……” ------------ 第79章杀不死的纸人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担心,他是妖不假,可妖也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会受伤。 他知道我的担忧,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任他们再如何厉害,我好歹也是妖族神君,不至于连区区山灵也对付不了。放心吧。” 看着他坦然向前走去,我的心跟着揪起来。 他走到那群身面前,那群身影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没有转头看向他。 突然有道亮光闪过,“撕啦!”的一声,那排整齐的身影,全都同时一分为二,上半身跟下半身同时被划断。 “啊!” 这一幕,在我看来,该是很残忍血腥的事,仪和吓得叫出了声,而我死死捂住嘴巴,看着微生弥不知道何时掏出的长剑,他一剑挥过去,利落干脆,全部身影都腰斩而断了。 只是他的举动看起来很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身影给处理掉了。 而那些身影,也不像是肉躯,身体轻轻松松就被划开了,也没有飞溅鲜血。 “你们过来看看吧。”那头的微生弥说道,“他们不是人。” 听到这话,我们纷纷赶过去看,只见地上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血肉横飞,鲜血直流,掉落在地上的,是一片片轻飘飘的纸片。 阿奇捡起地上的一片纸片,“这,这是什么……” 微生弥淡淡道:“这些身影,不是人,是纸人。” 话一出,在场人大惊失色,我们都想过很多种可能,是山间幽灵或是精怪,万万没想到会是纸人。 仪和难以置信,“纸,纸人?纸人怎么能杀人,又为什么要困住我们的?” 雁婆婆看着这一地的纸片,沉思不语。 我寻思着,微生弥就这么轻松把纸人给解决,可先前纸人连杀两个青罗族人,又怎么会这般毫无顶抗呢?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反抗。 究竟是微生弥太厉害,还是那些纸人太过虚弱无能? 当真是无能的话,青罗族人又怎么会连靠近都不能靠近? 仲柯看着地上的纸片,说:“这些纸片像不像白日里,我们在草丛中看到的那些褪色纸片?” 这话提醒了我们,这些纸片半残褪色,确实和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些纸片,十分相似。 照此说来的话,岂不是那些碎成一地的纸片,本是纸人的碎片,在深夜时,还能自动恢复原状? 如果是的话,那就有些恐怖了。 纸人杀不死啊。 雁婆婆随手拿了块纸片,放在火堆中燃烧。 离奇的事发生了,纸片久烧不烂不毁,如同原状。 又拿手去撕,也根本撕不烂。 “果然是了,这些纸片是无法毁灭的。纸片无法毁灭,那纸人就会复活重来。”雁婆婆道。 “是,我毁得了一时,却是毁不了一世的。”微生弥说,“对付他们,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他们还是会如影随形地跟来。” “那没办法解决吗,我们永远都不能摆脱他们吗?”阿奇问。 雁婆婆看向微生弥,微生弥摇摇头。 连他们也没办法的话,这事就难了。 不过想着这里的山灵,是得益于焦山的精华而有灵性,若是离开焦山的话,山灵应该是无法跟来的。 事不宜迟,趁着今晚暂时灭了纸人,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可阿奇说,焦山地形复杂,他们如今正处于焦山的腹地中,要彻底走出焦山,起码得四五日,这还是除去歇息的时间,走错路的时间。 他们得日夜兼程,才能走出焦山。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应该是在夜晚赶路,白天休息的。谁料焦山太过特殊,夜间行动太过艰难,这才改变计划的。 雁婆婆无奈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总好过永远困在此地。只是得劳烦神君了,这几日得留在焦山中。我担心纸人再复活之后,仍会继续残害族人,而我们无法对付。” 帮人帮到底,微生弥自是应下的。 他就是放心不下圣子,抽空回去安排人来保护圣子。 圣子在冷音家中,冷音自然是会保护圣子周全的,可冷音再厉害,到底还是个凡人,真遇上事的话,怕对付不来。 他一离开,青罗族人就说:“幸好有神君前来相助,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雁婆婆说:“你们谢神君,也得谢这位许缘姑娘。神君能来,是看在她的份上。” 这怪让我不好意思的,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早在当初少星的游魂来找我时,青罗族人都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对于我,他们是不陌生的。 又或许是我顶替了少星,和微生弥结下婚约,加上少星的游魂又几次来找我,把青罗部族托付给我。 青罗族人对于我,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明明普通平凡不过的我,怎么会被微生弥和少星同时看中,一个认定了我,一个把身上的重任托付于我。 我们在原地等着,没有去管那些纸片。 微生弥是在晨曦前赶回来的,他一回来,我们便动身出发赶路。 而再去看那些纸片时,所有的纸片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迹可寻。没有人知道这些纸片去向哪里,也许是回到了那块草丛中。 “你心情不好?”我问,我看微生弥从回来后,就沉默不语,似乎是有心事。 上次看到他这样心事重重,还是在圣子丢失的时候。现在圣子不是好好的吗,还是妖族中又出了别的事? “唉,有点吧。”他长长叹了口气。 请罗部族的人走在前面,我们两个走在最末尾处。 深夜赶路,山风阴寒,不好走得太快太急,以免消耗太多的体力。 除去纸人的事,行走在这漆黑漫长的林中,又有那么多人同行,害怕倒没那么害怕,反倒还有种新奇的体验。 怕微生弥不肯讲,埋在心里,我说:“我有什么事,无论好坏,都会跟你说的。你也得一样,也得跟我说说。” 他轻笑了声,“你那是有求于我,才跟我说的。” “哪有!我是这样的人吗?” “好好,你不是。” ------------ 第80章相修阳 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这才把事情说来。 他说,先前妖族内部出了乱子,有人背叛妖族,之后更是联手外人偷盗圣子。 我不解,“啊?叛逃还偷走圣子,是不是你针对这个人啊?” 他无奈笑笑,“我怎么会针对他呢。不过说来,他的确对我不满。” “怎么说?”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他说,这个人叫相修阳,祖辈曾和微生氏的祖辈争夺过妖族族长之位,微生氏胜出后,相修阳祖辈便自行独居,不与妖族来往。 在相修阳的父辈相继逝去后,其母便带着相修阳,又回到妖族之中,直至逝去。 没有母亲的约束,相修阳越发横行霸道,愈发我行我素,不守妖族规矩。 后来相修阳许是无所无惧了,屡次与族人争斗,不顾族规,屡屡生事。 他作为妖族族长,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就罚了相修阳。 相修阳不服气,跟他打了场架。 再后来,相修阳离开妖族,再没回来过。 直到圣子突然被偷走,他去查,才知道是相修阳联合外人偷盗的。 看他说起相修阳时,语气苦涩,神态不完全是厌恶憎恨,反倒眼里还有丝丝的惋惜。 我问:“你和这个相修阳,是朋友吗?” 他点点头,“在我们年少时,还什么都不懂,是一起玩乐嬉戏的朋友。有几次,还是他救我于危难之中,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原来如此。那你找到他没有?” “还没有。他偷走圣子后,我就一直找不到他的行踪。我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圣子会落在凡人手中,而他不知去向。” “那你要怎么处理这事?” “找到他。以他的性格,势必会再生事端的。” “不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是对你不满,还是对妖族不满?还是说,他想要夺走你妖族神君的位置?” “我也不清楚。或许,都有吧。” 他至今仍不明白,为何相修阳要偷走圣子,相修阳曾作为妖族的一员,不可能不知道圣子对妖族来说有多重要。 而且,相修阳联合外人偷盗圣子,这个外人会是谁。 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是想毁掉妖族吗? 如今圣子被找回,相修阳他们下一步又会做什么呢? 他担忧的是,要怎么才能找到相修阳等人,阻止他们进一步的行动。 我点点头,还以为他作为妖族神君,妖族中相安无事的,他该是很清闲自在。 没想到,也是有烦恼在的。 “相修阳在妖族中,除了逝去的父母,难到就没有其他亲近的亲朋吗?”我问道。 “他向来孤僻,除了父母,并无亲族。独来独往的,除了我,也没其他朋友。” 我心想,怪不得相修阳敢胡作非为,在这世上没有他顾忌的人,自然就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做什么。 要我琢磨着,既然相修阳和妖族并无恩怨,那想来,就是想替祖辈争回一口气,把妖族之主的位置给夺回来。 偏偏这事我还真不知要怎么去宽慰微生弥,也出不了主意。 每回都是这样,想想我也是真的无能。 不过这不能怪我,人和妖,本就有着悬殊的差距。他有修为,在我看来,就是无所不能的。那我有什么,就有张嘴。 他看出我的心思,“这事连我也是愁不来的,你不用为我操心。” 我不服,“指不定我能有办法呢?”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难不成还能替我找到他?” “万一呢?” 边走边聊,漫漫黑夜,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相对于我来说,我来焦山,不过就待几天,可看到前面艰难跋涉的青罗族人,拖着满身的疲惫行走,实在可怜。 走了又走,等了又等,终于迎来了破晓时分。 我们就地休息,想着纸人真找来的话,要如何去破解。 世上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生灵,都会有其相克的存在。 雁婆婆说,纸人应该怕火燃烧,可纸片放入火中而不毁,说明纸人已经修炼多年,且有一定的火候在。也具有灵性在,寻常的手段,是难以制服的。 就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纸人。 众人皆一副愁容,默不作声的。 转眼便到了日落,按照计划是要继续赶路的,谁料林间突起大雾,雾气浓重,看不清前路。 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宜赶路的,只能留在原地等待。 雁婆婆无奈叹息:“白日赶路,夜间休息,纸人会寻来。可白日休息,夜间赶路,又容易遇上各种突发状况。唉,不知道何时才能平安走出焦山。莫非上苍真是要亡我青罗部族?” 仪和安慰着:“迁徙途中,难免是会遇上各种困难的。再艰苦难熬的日子,必定会过去的。” 就在这时,微生弥感应到冷音有事告知,不得已又赶了回去。 这一晚,因着有雾气,氛围愈发寒凉。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就是再冷,也抵挡不住困意。 借着火堆散发出的暖意,大家渐渐睡去。 我也困得不行,缩着身体,靠在树干边睡去…… 时间不知流逝多少,直至感受到的暖意越来越少,身边又仿佛多出什么来。 我睡得身体麻木僵硬,也是给活活冷醒的。 一睁眼,四周仍是漆黑无光,火堆仅剩下一撮小火苗,而雾气也愈发浓郁浑浊。 明明仪和和雁婆婆离我不足一米的距离,但有着雾气,我却只能看到她们朦胧的身影,更别提阿奇他们了,连看都看不到。 再一转头,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纸人来! 还是那晚看到的那个男人纸人! 他还是站着不动,脸上嘴角扬起,露出个诡异瘆人的笑容来,笑眯眯地看向我。 这个笑,令我背后生寒,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没有任何举动,也不言语。 我是想喊醒雁婆婆他们的,但微生弥不在,怕是无人能应对纸人的。转念想到这个纸人两次出现在我身边,莫非是有什么用意?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壮着胆子问。 ------------ 第81章带离焦山 纸人表情有些震惊,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问话。 “你两次来找我,应该是有事吧?”我问。 纸人两次神秘出现在我的身边,也没出现在别人身边。 我想,他八成是有事要说的。想着就是这样的纸人,害了两条人命,又杀不死,当真是可怕至极。 现在微生弥不在,纸人真想杀我的话,我是逃不掉的。 纸人张开嘴,发出一种沙哑生硬难听的声音,“我们杀了你们的人,你就不怕我吗?” 这不是废话吗,谁能不怕。 我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怕当然是怕的,但是只知道怕,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人?他们和你们并无过节。” “你们是人,这就是原罪。” “是人,就是原罪?” 我大受震撼,不能理解。 忽而看到纸人身上褪色,我想到纸人本来是人一手创造出来的。对于纸人,人就是他们的创世主。 纸人本来是死物,但在人的创造下,有了生命。 他们是纸人,本该出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上,却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中,那定是被人抛弃。 我问:“你们恨我们人?” 他不屑地道:“怎么能不恨?你们创造了我们,给了我们生命。却在我们老去之时,派不上用场时,把我们遗弃,你说,我们难道不该去恨吗?” 我倒吸口凉气,合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们见人就杀了,还非要困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 冤有头债有主,谁抛弃他们的就去找谁啊,把这些仇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这算什么事? 想想都觉得荒谬。 要是让死去的青罗族人,知道自己的死是这般无辜,怕是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过纸人不同于人,是不能人的标准去衡量纸人。 或许在纸人的世界里,爱恨都是很简单的。 “那要把人赶尽杀绝,你们才肯罢休吗?”我也是纳闷,把我们都杀了,对他们有半点好处吗?就单纯图泄恨吗? 可世上人那么多,凡是来过焦山的人,他们都要杀绝吗? 且不说他们已成山灵,就说他们害人性命,光是这点,就不能留于世上。 “要我们放过你们可以,带我们离开焦山。”他说。 我好生困惑,他们能杀人于无形,所求的,居然只是离开焦山?我们那么多人都无法对付他们,他们却是无法离开焦山的? 我问:“为什么?你们自己不能离开焦山吗?” 他答道:“不该问的别问,我们自有我们的想法。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将和我们一起,永世困在焦山中,直至老死。” “这没问题,不过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你们带离焦山?” “把我们拿在身上就行。” “好,但这事我一个人不能做主,得和大家商量一下。” “可以,明晚之后,我们还会再来的。” 说罢,他转身,进入大雾中,消失不见。 我好像知道纸人的相克了,就是这焦山。 纸人被遗弃在焦山中,又感于焦山的日月精华而有灵性,这是利端,弊端则是无法离开焦山,要永久被困在焦山中。 我们不答应的话,纸人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可一旦答应,谁知道纸人离开焦山后会做什么,又会不会再伤人性命? 我喊醒了雁婆婆,把纸人的诉求说来。 雁婆婆也奇怪,怎么那么多人,怎么纸人偏偏会来找我? 我说:“估计他看出来我是个普通人,对付不了他,他这才放心来找我的。” 雁婆婆点点头,“他们想借我们之手离开焦山,意图显而易见,焦山孕育他们成灵,同时也困住了他们。他们已具有灵性,又有杂念,真让他们离开焦山,必定会再生事端的。” “不答应的话,他们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得想一个两全之策。” 微生弥是在清晓时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看他面色不好,我问:“是妖族又出事了?” 他摇头,“是圣子。” 他去到冷音家时,冷音正抱着啼哭不止的圣子哄睡。 冷音说,这两日不知道因何故,圣子会突然啼哭,怎么哄都哄不好,明明圣子身体并无异样。 起初是他以为是圣子不习惯在人界,就把圣子带回不须山中,谁料圣子仍旧号啕大哭,就连他也哄不住。 最后还是圣子哭累了睡过去,他才有空赶来的。 我琢磨着,一般小孩子哭闹,要么饿要么身体不舒服,排除这两条,圣子能是因为什么哭的?连最亲近的微生弥也哄不住。 “要不,等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再带去余水看看吧?”我说。 “也只能这样了。” 为着纸人的要求,我们一群人商量了大半天,最终商讨出来一个可行的计策,只是过于冒险。 稍有不慎,会被纸人记恨,从而追杀不放。 但为了青罗族人能离开焦山,也为了纸人不再杀害无辜,再危险也得照办。 转眼便到了入夜后,纸人如期出现。 我对纸人说:“我们可以带你们离开,但你们必须守信,不许再伤人。还有,离开焦山后,你们不许再跟着我们。” 纸人露出邪魅笑容,“这是当然,我们并非小人,会说到做到的。” 说完,所有的纸人齐聚在我们面前,为首的纸人发话:“我也希望你们是言出必行,不要反悔或者是生出异心。如若不然,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说这句时,态度骄傲蛮横,好似我们一定要屈服于他们,向他们低头的。 真不敢相信他们在焦山,都这般霸道,真离开焦山的话,还指不定会怎么去祸害无辜呢。 但眼下,该低头还是得低头的。 威胁完我们,所以的纸人都化作纸片,齐齐落在一块碎布上,由我打包带走。 只有化作最初的纸片,他们才能安然离开焦山的。 他们也贴心,在化作纸片前,还不忘告诉我们哪里有捷径可走。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带着纸人离开。 大概赶了两天的路程,终于见到出口。 ------------ 第82章圣子生父 我们先让阿奇等人率先出去焦山,我们和雁婆婆还站在焦山的地界上。 雁婆婆手里拿着装有纸片的布袋,牢牢绑住。 趁还没到天黑,纸片不会恢复成纸人,我们得尽快解决。 纸人杀不死,也就是说,不论我们怎么处理纸人,都有极大可能会遭到纸人的报复。 但为了阻止纸人继续滥杀无辜,我们只得冒险一试了。 我们几人相视一眼,点点头,准备动手。 柯仲和仪和迅速掏出张符纸,贴在布袋上,雁婆婆则立马把布袋扔在地上,开始做法来封印。 尽管彻底封住的可能性不大,但好歹都得一试。 雁婆婆以最快的速度布下封印,微生弥又在此处布下结界。 纸人的实力不弱,这些也只是暂时之计。 等这些都做完之后,已经入夜。 布袋里的纸片像是恢复成纸人了,小小的布袋里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 声音最响亮的莫过于是质问我们的:“大胆!你们竟敢出尔反尔!你们以为,光凭这些雕虫小技就能困住我们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出去,势必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也是我们所顾虑的。 纸人是不能离开焦山,只能借助他人之手离开。 没有我们,纸人还会继续求助于别人。焦山是偏远,可也不是没有人来。等上个十年八载的,指不定就会有人路过。 等到时候,纸人离开焦山,必定会寻我们复仇的。 但眼下,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微生弥和雁婆婆,能做的都做了,起码在未来几年,纸人是不能离开焦山,除非有人替纸人解除封印。 护送阿奇等人又走出一段路程后,我们便赶回陵溪。 回到去时,已是月至中天,到处静悄悄的。 唯有冷音家中传来的哭声,格外刺耳。 还没踏进冷音家,远远就听到了圣子躁动的哭声,哭声持续不断,感觉圣子都要哭断气了。 “这是怎么了?”我一进去,看到冷音焦急地哄着圣子,怎么哄都哄不住。 “好不容易睡着,又突然间哭醒,不饿不渴,身上也好好的,就是哭个不停。”冷音无奈地说。 微生弥抱过圣子,哄不好,我接着哄,圣子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怎怎样,哭声变小了。 “一般的小孩子没病没痛,却突然哭闹不止,八成是见到什么脏东西。可圣子是由我照看,普通的邪祟是不敢靠近的。我也搞不懂,圣子怎么会哭个不停。”冷音说 “这几天,你有带他去过什么地方吗?”我问。 “没有,最多就抱在家门口晒晒太阳,连生人都没有见过。” “那就奇怪了。” 抱回房间,我看圣子哭得小脸通红,还出了汗,就给他脱了衣服,只留下最里面的那件。 我不小心碰到圣子胳膊上的那个半叶状胎记,冷不丁被烫了下。 我这才觉察到,圣子的胎记在发烫。 我试着去触摸,烫得直缩回手,胎记跟火炭一样烫手。 “哎,你看。”我喊来微生弥看,“他这个胎记,有点古怪啊。” “我记得他刚生下那会,胎记还不是很明显的,怎么……” 微生弥详细查看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试着拿来冰块敷到发热发烫的胎记上,也是奇了,一敷上,圣子还真就不哭了。 微生弥嘀咕着:“没想到是胎记在作怪。” 我问:“他以前不会这样吗?” “不会,这是头一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胎记还会发烫。” “你姐姐或者姐夫胳膊上有这个胎记吗?我以前脸上也有过胎记,是遗传我妈的。” “我们家都没有胎记的。至于他父亲,就不清楚了。” “那也是怪了,好好的怎么还会发烫?” 圣子是半人半妖,母亲没有胎记,那就是遗传的父亲了? 可圣子父亲是个凡人,可凡人的胎记,还能如此怪异吗? “对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问。 “嗯?”微生弥一愣,眼中神色复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问问,不能说的话就算了。” “这是我们微生氏族的隐秘,你也有权知道。” “隐秘?” “嗯。” 对于圣子生父的事,微生弥似乎是不愿过多提起,甚至是避而不谈。 哪怕如今要说起,他眼中浮现的是,难掩的恨意。 圣子的亲生父亲,名为纪太兴,是个药郎,在微生妙受伤之时,出手救下,二人因此结缘。 在微生妙和圣子被带回不须山之后,纪太兴带着人找来了。 “然后呢,他是想把你姐姐和圣子带走吗?”我问。 “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怕妖的。何况在那时候,妖是异类,是不被接受的。” “那他为什么要找来?” “自然是为了屠妖。” “什么,屠,屠妖?” “嗯。” 纪太兴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个厉害的捉妖师前来。 纪太兴故意引出微生妙,并在约定好的地点,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微生妙前来。 微生妙并不知道自己的深爱之人会背叛自己,天真以为纪太兴就是来找自己的,就偷偷溜了出去,来到约定好的地点。 直到落入陷阱中,无法逃脱,露出真身,而纪太兴也才露出原本面目。 妖族为了营救微生妙,出动了大半的妖族族人。 谁知那捉妖师也是有备而来的,带了不少徒子徒孙埋伏在不须山中。 就这样,一场人与妖的大战,在不须山中激烈上演。 双方难分伯仲,最后是微生妙深知此事是因自己而起的,也为了平息此事,只身对付捉妖师等人,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他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对他而言,确实是太过伤痛。我又问,“那纪太兴呢,也死了吗?” “一同坠崖而亡了。就是当时没死,也过去两百年了,他是人,最多只能活几十年,早就老死了。” 我点点头,这话提醒了我,我想到我也是人,再长寿,也只能活上八九十年。 而微生弥,是妖,能活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 第83章还是不够爱 如果将来我嫁给他,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几十年,匆匆而过,转眼即逝的。 那我死后,留下他一个人吗,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岁月。 这对他来说,好像过于残忍了。 再加上雁婆婆说微生氏族对感情忠贞不渝,从来只有丧偶,不会别有二心的。 他也只认定我一个,我不在的话,岂不是要他以后都孤独终老了? 这样想想,他也怪可怜的。 活得长久,也并非是好事啊。 “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迷。”他问。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我也是人,我也活不过百年的。等哪天我真死了,你……” 他顿住,神情错愕,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显然,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眼里浮现落寞之色,还有些无措。 随即,他无比认真地看向我,上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父亲和母亲,是在同一天死的。” 我没懂,“嗯?” 看他浅浅笑了笑,我忽然明白他这话的弦外之音,瞪大眼睛,骂他:“不是,你至于要这么极端吗?我本就是人,活个几十年是很正常不过的事,你不同啊,你可以再活上几百年的,没必要这样做。” 我是没想到他们微生氏族能痴情到这个地步,能不能清醒一点啊,为了自己的另一半,连命都不要了? 我还要再说的,他却反问:“如果是我先死呢?那你……” 我说:“那我该吃吃该喝喝。” “要这般无情吗?” “大哥,非得要殉情才算得上是深情吗?爱一个人没错,可爱自己更没错。你不用为了我寻死觅活的,那我也不是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道理是没错,可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顾不上自己的。你还是不够爱我。” “我……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很有经验?” “当然,你看我从来都只顾得上你,顾不上自己。” “行。” 我撇撇嘴,心里还是不免会担心哪一天我真死了,他也跟着一起去。 有时候死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要面对其他人的死亡。 我能接受死,但无法接受他也一起死,我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的。 离开家也有好些天,终于能回去家里,好好休息一番的。 一回到村子里,迎面碰到周婶子。 她消瘦好多,人也看着憔悴,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看到我,神色慌张,匆匆低头走过。 对于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能有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明明就是普通的退婚,该怎样就怎样,她却心里怀恨,想着和徐天师联手来害我。 我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回到家里,三哥正闷得慌,一看到我回来,就问这问那的,“以前我怎么没发觉你这么忙过的?你偷偷背着我,在外面忙什么大事啊?” 一次两次的,倒是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次数多了,三哥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破绽来的。 我心虚地假装擦桌子,“呃……” 他问:“上次在那个冷音家里,常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的是谁?看起来你俩很熟啊?你们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们……” 我还想逃避的,被他拦住逼问。 我索性心一横,“那人是我男朋友。” 三哥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你出去的这些天,都是和他一起鬼混?我说许缘,你胆子也太大了。” “什么鬼混,你想哪里去了。我们是有正事。” “你个无业游民能有什么正事?” “我不跟你说,你管我!” “嘿!我是你哥我还管不了你了!” 我们两个斗起嘴来,就要动手的。 大伯母拿着菜回来,说:“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超级。” 三哥嘴快,想也没想,就指着我大声说:“妈,阿缘她交男朋友了!” 这话让后面进来的大伯也听到了,“什么?” 我现在就想一件事,我想死。 当着大伯大伯母的面,我当然是死不承认了。 承认的话,让我把人领回家里看看怎么办? 还好三哥向来口无遮拦,在大伯大伯母心里的可信度几乎为零。 对于我和三哥各执一词,他们选择相信我。 过后,我求三哥暂时保密此事。 他得意地撅着头,“可以,但我得见见我这个未来的妹夫。” 我无奈只得同意。 “那什么,你跟他,没做什么吧?” “我们能做什么?” “不是,我想想还是觉得很新奇,你这就交上男朋友了?你喜欢人家什么?你不是才退婚没多久吗?那么多年,我也没见你喜欢过周铭,怎么就……” “那我不喜欢周铭,我还不能喜欢别人吗?” “啧,还是不对,你能这么坦然提起这事,也没半点羞涩,看着不像是有谈恋爱的啊。” “行,行吧。” 我也懒得和他争执。 鉴于我之前是没恋爱过,虽然跟周铭定亲了,可也只是定亲而已,不曾有过心动,也不清楚喜欢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对于微生弥,我也很难判断自己是否真的就是喜欢,还是因为有婚约束缚着。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我是有好几次的心动,都是因他而起的。 我会在乎他的安危,在乎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我的生活轨迹,也渐渐的和他重合,明明我们之间有着人与妖的悬殊差距,可还是走到一起了。 而且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我都会默认是他。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我确实没法狡辩了。 许是在外奔波习惯了,在家里待了两天平静的日子,我反倒有些坐不住,总觉得该去做点什么。 正好大伯母让我给大哥送新鲜的蔬菜,我扛上麻袋就去镇上。 给大哥送完菜后,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走在去冷音家的路上,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我。 “许姑娘。” 我回头一看,是在雨中站着的零桑信使。 看到他,我又惊又喜的,“你怎么快就回来了?” ------------ 第84章吃飞醋 他带着一身的雨水朝我走来,笑着说:“距离不远,当然就快了。没想到这么巧,在这碰上你。” 我说:“是啊,太巧了。你刚回来吗?” “是,刚刚赶回来。” “那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 “那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欠你一顿饭,走吧。” “方便吗?” “方便,很方便。” 因着是下雨天,也不好去太远的地方,就随便找了家饭馆,点了几样家常菜。 他说起刘阿婆收到来信,很是意外,也很是感动,没想到在自己死后,还能有人给自己写信,还是最牵挂的旧日朋友。 我对他职业向来好奇,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 他不但一一回答,还跟我说起这些年游走于阴阳间的所见所闻。 我问:“你一直都是独行独往吗?没有朋友家人的吗?” 他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多都是六亲缘浅之人,身边来往的,也不过都是过客。” 我们俩聊得正欢,突然间,门外走来个高大的身影,气场强大。 我眼睛一眯,微生弥? 不知为何,看到他出现的瞬间,我莫名有些慌张,同时还有点心虚? 转念一想,我心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他这个醋坛子,再加上他这个脑回路,指不定得多想。 他走近,板着张脸,不说话,一进来瞧了瞧我,随即把目光放在零桑信使身上,一通打量,好似活生生要把人给看穿了。 我赶紧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冰冷,“这是嫌我碍事,不该来打扰了?” 我无奈扶额,我就知道他又随便乱醋了。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在外面认识了别人?” “什么叫背着你,什么叫偷偷,我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而已,你别阴阳怪气的。” “新认识的朋友?你天天那么忙,还有空闲认识朋友,还是在我眼皮底下认识的。” “我,我这不是忘记告诉你了吗。人家帮了我的忙。”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倒把零桑信使晾在一旁,好不礼貌。 还是零桑信使主动问起:“许姑娘,不知这位兄台是……” 微生弥一把搂过我的肩膀,一副得意的模样。 我那叫一个无语,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不至于是个男的就会喜欢我。 除了他,没人会看得上我的。 怕场面尴尬,我给介绍说:“他是我男朋友。这位是零桑信使,就是在平柏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我三哥认识的。” 后面一句,我是带着特别真诚的目光跟微生弥说的,就怕他不相信。 他点点头,听到是三哥先认识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对面的零桑信使也在观察着微生弥,由于常年游走于阴阳间,见多识广,他多多少少也察觉到微生弥身份不寻常,也看出来微生弥对自己是抱有些许的敌意。 “来,一起坐下吃吧。”零桑信使大方地邀请。 “多谢。”微生弥拉着我坐了过去。 “不知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在下复姓微生。” “微生?倒是少见了。” “信使,也少见。” 零桑信使给微生弥倒了杯茶,氛围还算平和融洽,就是我怎么感觉波澜之下,暗藏汹涌? 俩人一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倒没我什么事了。 这顿饭很快就结束,我们目送着零桑信使离开。 此时夜幕席卷大地,马路上灯火通明,车辆迅疾而过。 我们走在无人的小路上。 他说单单看外表,零桑信使不像是坏人,不过此人看着不简单。 “人家都帮过我们了,肯定不是坏人啊。还有,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你不是才认识人家不久吗,就那么了解?还有,我今天要是不来,你还想瞒我多久?有困难就知道来找我,怎么有新朋友就知道瞒着我了?” 我真是败给他这张嘴了,本来就能说会道的,但凡逮住我的错事,我就得死在他嘴里了。 偏偏这事我还没法狡辩,毕竟我还真没想到要和他提起这事。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我还会耍赖皮,“那你认识的人,交过的朋友,也没和我说过啊。” 他脚步一滞,“我没和你说过吗?相修阳啊。” “那除了他,你族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妖。” “你都想认识?”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妖族神君,想必身边有许多仰慕者吧?” “这个就不清楚了。他们仰慕我的话,没和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里了,我倒是也想尝尝吃醋的滋味,他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 我说起还想再到平柏去一趟。 他不解,“东庙不是都烧没了吗?你还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 我说:“打听我爸妈的消息。” “怎么?” “我那个亲戚说我爸妈在平柏下车后,跟着个道士离开,之后就不知去向。他们的话,未必能信,我想再去查查看。” “现在?” “明天,如果你有空的话。” “你都发话了,我就是没空也得有空。” “那你实在没空的话,我也不勉强。” 说完,我意识到现在这个点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去。 他拉住我的胳膊,“你要回去?” 我点点头,“不然呢?” “不去冷音家?” “太晚了,我不回去的话,家里人得说。” “这么晚,你敢一个人回去?” “我去我大哥家住,也在镇上。” 看他略有些失望的样子,我寻思着就一晚上而已,不至于就舍不得吧? 要不是他还得照看圣子,估计得跟着我回去的。 他送我去到大哥家,这才折身返回冷音家。 到第二天我早早出门,大嫂问我去哪。 我说:“平柏。” 大嫂困惑的地说:“怎么又去平柏,太远了。” “远也得去,我爸妈的事,还没查明白。” “唉,太折腾了,看你三哥去这一趟,还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我笑笑没应,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退缩的。 哪怕最后真的找不到人,我也不后悔,起码我是努力过的。 ------------ 第85章的确可疑 再次来到平柏,心境已然和上次不同。 在去赵鹏天家之前,我俩先去当地的车站打听打听。 只是平柏不比陵溪,十几年前的平柏人口流动性很大,何况还是像车站行人来往频繁的地方。 别说是十几年前的人,就是前几天的人,都不一定能打听到。 问了一通,也没问出,也不知道当时赵鹏天夫妻是怎么打探到的。 没办法,我们只得又去趟赵鹏天家中,当赵鹏天夫妻两个看到我们来,可以说是很意外很吃惊,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找来的。 “阿,阿缘,怎么你们又来了?”于环神情复杂地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是还有事吗?” “表姨,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吗?我们这次来,纯粹就是来走走玩玩的,没别的事。”我笑着说。 听到这话,于环夫妻两个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招待我们进屋坐下。 赵鹏天见微生弥气质不凡,又不说话,就问起:“阿缘,这位是……” 我说:“哦,他是我男朋友。” 赵鹏天和于环相视一眼,于环笑着说:“是吗?这可是喜事。瞧瞧,个子高,也帅,阿缘你好眼光。” 寒暄过后,我又问起我爸妈的事来。 果不其然,一听到我爸妈的事,他们夫妻顿时变了脸色,十分局促和无措。 还没等我问,于环就尴尬地说:“阿缘呐,我们知道的,上回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吗?我们知道的也不多,还是靠问人才知道的。我知道你想找到爸妈,可当年,我们连你爸妈的面也没见上,实在是……” 我忙说:“表姨你误会了,我来就是顺带问一下,我爸妈当年来到平柏的时候,他们有带行李吗?” 赵鹏天说:“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们也是问的人,光打听他们的下落了,哪还注意到这些事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的,就是随便问问。” “这样啊。” 也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怎样,我总觉得赵鹏天在三哥面前说起东庙,是因为问了我爸妈的事,这才遭报复的。 看他们夫妻心眼多,城府深,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不高。 我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如果他们当真欺骗我们的话,那欺骗的原因是什么?抛开亲戚这层关系在,我找爸妈,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啊? 他们欺骗隐瞒的意义何在? 快到中午,他们热情地留我们吃饭,于环还关切地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来平柏玩?我们这个小地方,哪有什么好玩的,就是风景也不出名。” 我拿手肘戳了戳微生弥,“是他闲着没事,说不如出来走走,前阵子逛了别的地方,说顺带来平柏看看表姨和表姨夫。” “你这孩子,难为你有心了。对了,你三哥怎么样了?” “他早就没事了。” 赵鹏天欲言又止的,假装顺着话题问起:“也是奇了,阿竟怎么会在东庙里?你们又是怎么把他从庙里救出来的?” 我笑了笑,边夹着菜边说:“三哥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晕在东庙里,刚好晕的地方又很隐蔽,我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是吗?阿竟也是,那么大个人,怎么还这样不小心。不过我怎么听说,在你们救完人之后,东庙里就失火了?” “这我哪知道啊,我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放火。” 既然他嘴里没真话,那我也没必要和他讲真话。 而且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试探我们? 吃过午饭后,于环还要再留我们坐坐的,我们推辞离开。 出来后,沉默许久的微生弥说:“他们的确可疑。” 我问:“你也看出来了?” “是,虽然他们装做若无其事,可眼中的心思和算计,是藏不住的。从我们一进门开始,他们就已经在盘算什么了。不过有一点,你和他们并无恩怨,又无来往,他们……” “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点。不瞒你说,我都怀疑他们是知道我爸妈下落的。要不……” 我和他目光对上,他瞬间心领神会,转身消失。 在我们离开之后,赵鹏天夫妻肯定有话要说的,这些话,才是我们要听的。 今天天气不阴不晴,空气燥热,站在外边不过几分钟,就热得不行,连心情也跟着烦躁。 这里又没树木遮阴,我随便站在户人家门前等着。 差不多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仍不见微生弥出来。 等得我人都快中暑了,蹲坐在地上,身上发热发烫,大汗淋漓的,腿也站麻了,心想赵鹏天夫妻两个就那么多话,就非得听完吗? 眼看我两眼发昏,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终于出现了。 只是他要讲,我却是没功夫听了。 一起身,我险些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 “哎,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他搀扶住我,看我面色苍白,也不说话,“哎,你是真有事啊?” “不,不然呢?” 说完我一头倒在他身上。 因着这里也没别的地方能休息,他就背着我,怕我昏过去,说:“还真让我听到了不少事。” 我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就是要晕,也得听完再晕。 他说,他回去赵家后,就听到于环在埋怨赵鹏天。 “埋怨什么?” “埋怨不该跟你三哥说起东庙。” 我心下骇然,果真是有预谋的。 他记性也好,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怪不得能去那么久,我没白等。 “现在人没死,万一再怀疑你来,我说当初就不该下手。”于环说。 “是在东庙出事的,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去的,谁能怀疑到我头上来,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而且,你忘了当初那人怎么跟我们说的,我们不下手,死的就是我们了!”赵鹏天急急说来。 “你说要怎么办,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还是亲女儿。” “不能留。” “你疯了?这回可是两个人!他们能从东庙把人救出来,八成是个有本事的。” “可留着,谁知道会不会再生出事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 第86章诅咒 我听得心下发凉,人都精神了。 这是我认识的赵鹏天和于环吗?他们真是我妈的亲戚吗?就算不是亲戚,哪怕是陌生人,也不该恶毒到这个地步吧? 微生弥轻笑了下,“还有呢。” 我一惊,“他们都打算对我们下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震惊。” “他们说谎了,其实他们是见过你爸妈的。” “什么?” 据赵鹏天所说,当年他们是不知道我爸妈来平柏的,只不过恰好我爸妈来到平柏的那天,让他们给碰上了,同时还有那个道士。 而赵鹏天口中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道士。 道士让赵鹏天夫妻隐瞒见过我爸妈的事,还叮嘱说,之后如果有人问情,一律说不知情,如果有人亲自找来的话,那就不能留下活口。 否则,他们夫妻性命不保。 “那道士应该是对他们夫妻做过什么,又或者是说过什么威胁的话,让他们言听计从,事事照办。还有,东庙能害死人的事,也是道士告知给他们的。” 听罢,我整个人懵懵的,缓不过神来。 这跟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我以为,我爸妈跟那道士离开,是为了救我才心甘情愿离开家乡的。 可如今看来,更像是我爸妈被道士骗走的。 我也以为道士是出于好心,想化解我的死劫,这才把我爸妈给带走的。 好像一切都不是我设想的那般简单。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此刻的我,深感无力,又无比绝望,从未觉得十几年的光阴是那么可怕,可怕到我以为的真相居然是谎言。 我只是想找寻我爸妈的踪迹,怎么就那么难? 微生弥看我心情低落,安慰道:“别伤心,这不是好事吗?我不去听,谁知道他们还瞒着你这些事。既然知道了,不如索性去问个清楚。反正当年他们是见过你爸妈的,兴许也知道你爸妈的下落呢?” 我眼前一亮,顿时打起精神来,“怎么问?”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看我的。也幸好是我和你来的,但凡你是一个人来的,说不定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是啊。” 我这才意识到这一点,三哥只是问了我爸妈的去向,就被他们引到东庙去,虽然东庙和他们无关,可这样做,却是间接害了三哥。 倘若我一个人来问,怕是也会有着跟三哥一样的遭遇。 我松了口气,幽幽说了句:“还好有你。” 他摸摸我的脑袋,“不是还好,是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按照他的计划,我们特意在赵家附近等到天黑。 天黑之后,就按计划行动。 待赵鹏天和于环出门来散步之后,由我出面,将他们引诱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中。 “阿缘,你让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说吗?”于环问。 “是有些话要说。”我走在前头,背后发凉,生怕他们随时会对我下黑手。 来到那个角落中,不等他们开口,漆黑的角落中一闪而过一道剑光,紧接着,一把锋利的长剑落在赵鹏天肩膀上。 这一剑,给他们夫妻两个吓傻眼了,于环尖叫了声,指着微生弥,“你,你想干什么?救命啊,有……” 微生弥慢慢把剑对准赵鹏天的脖子,“喊,你再喊大点声,看是你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剑快。” 赵鹏天都要被自己老婆蠢死了,压低嗓音说于环,“你是不是傻,这里都没人,你喊给谁听?” 于环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看向我,“阿缘,是你……” 我走到微生弥身边,淡淡说:“表姨,你也别怕,我们这样做,也无非是想从你们嘴里问句实话。谁让你们要撒谎骗我呢?” “撒谎?撒什么谎?阿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误会了啊?” “没有吗?那表姨发个誓看看呢?如果对我说了假话,就让表姨夫立马死在这剑下。” 微生弥还配合说:“我这把剑很神奇,还能分辨真假话。” 于环面露难色,看向赵鹏天。 冰凉的剑端碰到赵鹏天的脖子,赵鹏天吓得满头大汗,汗水流个不停,见于环不说话,他急得跳脚,“阿缘,你们是有事要问我们吧?问就问,不,不用整这些……” 我云淡风轻地说:“我早就问过了,只是没想到表姨表姨夫你们会对我撒谎。” “我们撒什么谎了?” “表姨夫你心知肚明,还用得着来问我吗?看来,表姨夫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表姨夫还只当我是开玩笑呢。” 见状,微生弥挥动长剑,把赵鹏天的头发剃短了点,光是这样,可把他们夫妻两个给吓个半死。 赵鹏天就差给我们跪下了,“你们要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如是说,保证不做假。如果我说假话,就,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点点头,态度对了。“当年我爸妈来到平柏的时候,你们是见过的,对吗?” 此话一出,他们夫妻两个眼中闪过惊愕之色。 微生弥拿剑轻戳着赵鹏天的心口,“哑巴了?说话啊。” 赵鹏天擦着冷汗,战战兢兢地说:“是,是见过。” “见过就老实说来吧。如果有半句假话,会有什么下场,你心里有数的。” “可……” 于环给我们跪下了,哭着说:“真不是我们不能说实话啊,而是我们一旦说了,也会没命的。” 我和微生弥相视一眼,微生弥问:“是那个人威胁你们了?” 赵鹏天哆嗦着说:“是,他在我身上,下了诅咒。” “诅咒,什么诅咒?” “是那个道士在我们身上下了诅咒,一旦我们说出去,就会遭到报应横死街头的。” “这话我们能信吗?” “我发誓,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信你们看。” 赵鹏天扯着衣服,露出肩膀上的一个奇怪黑印,指甲盖大小,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微生弥定睛一看,点点头,“确实是诅咒之印。” 我问:“那怎么办?” “一般诅咒,通常来说,是能化解的。我不会,等回去问问冷音或者雁婆婆。” “好。” ------------ 第87章圣子被抢 我们以能化解诅咒作为条件,让赵鹏天把当年往事给说来。 起初赵鹏天夫妻两个是不相信我们的。 但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下,他们就是不相信也得相信。 不过他们有个条件,就是得解开诅咒才肯说。 “万一我们化解了诅咒,你们又不肯说来,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我问。 “我们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做什么。就是我们不说,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倒是,我点点头,和微生弥交流过眼神,便放过他们。 也不怕他们会反悔,我们有的是手段。 我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的,可还有个微生弥,他是妖,是不受人间任何的约束。他是无所畏惧的。 回到陵溪,问起冷音是否会解咒,冷音说:“这个具体得看是什么诅咒。” 没办法,得把冷音带去平柏,但如此一来,圣子就无人照看。 因着圣子得留在人界养病,不好再回不须山,而微生弥也不好让其他妖来帮忙,因为妖有妖气,在人界不安全。 思来想去,也只有我留下才行了,去平柏有我没我都行。 就是微生弥不大放心,“让你一个人看着圣子,和把圣子独自留下,并无区别。” 我梗住,“我就那么没用吗?” “你还是有点用处的,但只是有点。” “狗眼看人低。” 说归说,到底还是把我留下,就是微生弥把子章带来给我作伴。 临走前,他还非得羞辱我一下,说子章可比我管用许多。 他们离开后,圣子睡得香甜,子章出去买东西吃,一下子安静了。 阳光正好从窗外照射进来,轻风吹动窗帘,光影相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格外静谧,格外美好。 我倚在门框边上,反复琢磨着微生弥从赵鹏天夫妻那偷听来的话。 那个道士,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说,他是以化解我的死劫为理由,哄骗我爸妈离开的。 可在我爸妈离开后,十三岁那年的死劫,我还是没能躲过,不是阴差阳错之下雁婆婆救了我,我就死了。 照这样说来,我爸妈的离开,是不能化解我的死劫。 换言之,是那道士欺骗了我爸妈! 想到这里,我心下骇然,重新细想这件事,会发现我爸妈的离开,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密谋。 可无论如何我都想不通,我爸妈就是怕普普通通的庄稼人,身上没有特殊之处,一穷二白的,有哪里是值得能让人费尽心思去骗的呢?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图好玩吗? 还有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赵鹏天夫妻仅仅只是偶然遇到我爸妈,就被道士下了诅咒。 而道士为了防止有人找到我爸妈,甚至不惜威胁赵鹏天夫妻,让他们把前来找我爸妈的人都杀掉。 这一系列的操作,太令人咋舌。 “姐姐!” 我想得正入迷,子章突然这一喊,给我吓一哆嗦。 子章快步走了进来,说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时不时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顿时警觉起来,看向房里尚在熟睡的圣子,“谁啊?” 他摇摇头,“不认识,一个男人,三十来岁,戴着顶帽子,偷偷摸摸的。” 我寻思着,不会是来偷孩子的吧? 这下子,我是寸步不离守在圣子身边,哪也没敢去。 不知道是太过杞人忧天还是怎样,我这心里一直突突的,不安生,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我靠在床边,看着圣子。 昨晚上没空睡,现在就困得不行,但我还是强撑着。 没多久,眼皮一眨一眨的,然后就没睁开了…… 睡梦中,我梦到有好大一只鸟从窗外飞进房间,当着我的面,把圣子给叼走了。 大鸟飞出房间,我拼命去追,追了很久很久,明明大鸟就在不远处,我却怎么都追不到。 眼看我追不动时,飞腾在高空的大鸟忽然停住,嘴一松,圣子就从空中坠落下来。 “圣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去追,许是太过激动,让我直接从梦中惊醒。 醒过来的瞬间,我第一时间看向床上的圣子,圣子已经醒了,在玩着自己的小手,见我看向他,他咧着嘴笑得可开心了。 我抱起他,感受到他软乎乎的身体,心中的悸怕渐渐消失。 谁知道好巧不巧的,这时候飞进来只巴掌大的小鸟。 一想到梦中情景,我立马紧张起来,躲得远远的,把子章喊来。 子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匆匆赶来,看到是只鸟,困惑地问:“姐姐,你怕鸟?” 尽管我知道这么点大的鸟是叼不走圣子的,可我就是怕,“嗯,你,你快点把它赶走,把门窗都关好。” 把小鸟赶出去后,我这心还悬着,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到下午三四点,正是安静的时候。 子章趴在桌子上打盹,我怕圣子会饿,就跑到后面厨房给他熬粥吃。 刚生好火,我擦着手从后面出来,脚步一顿,看到有个陌生男子不知何时闯了进来,男子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样子,肤色黝黑,眉压眼,看起来心机深沉。 他就干站在门口,不说话,目光犀利地审视着周围的摆置。 怕是来者不善。 我一边摇着子章,一边防备地问道:“你找谁?” 他还是不说话,目光到处乱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奇怪,明明我很用力地摇晃着子章,子章却像是睡死了般,怎么摇都摇不醒。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圣子发出了清脆的啼哭声。 一听到哭声,男子快步朝房里冲去。 “不要!” 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冲圣子来的。 等我冲过去时,对方已经抱着圣子。 “你把孩子给我放下!” 我试图去把圣子给抢回来,却被对方一掌打倒靠在椅子上。 我吃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方却冷笑一声,语气轻蔑地道:“这就是妖族神君看上的凡人?啧啧,眼光真是差。” 说完,他转身抱着圣子潇洒出门去。 我一惊,听他这话,他是认识微生弥的? 那他,是相修阳? 我倒吸口凉气,强撑着追了出去。 ------------ 第88章不会怪我吗? 我跌跌撞撞跑了一段路,正好遇到路过的零桑信使,他看我站也站不住,一把搀扶住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看到他及时出现,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指着前面相修阳的背影,“快,快追上去,他抢了我家孩子……” 听罢,他迅速地冲了上去。常年在外奔波,他腿脚功夫厉害,蹭蹭的就追了上去。 眼看就要追到相修阳了,谁料那相修阳回头,邪魅一笑,弯曲着身体,背后竟然凭空长出一双大翅膀来。 随即,相修阳整个人,化身为一只大鹏鸟,叼着圣子往高空中飞去,直至变成空中的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看到这一幕,我呆滞住不动,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包裹着我。 梦境终于变成现实了。 零桑信使折身跑了回来,无奈道:“是追不上了。” 我身体一软,再撑不住,这下完了,要怎么找回圣子啊。 “哎,许姑娘!” 我合上眼前,耳边传来的是零桑信使的惊呼声。 紧接着,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 “圣子,圣子!” 睡梦中的我,又梦到圣子被大鹏鸟叼走,过于刺激之下,顿时惊醒过来。 一睁开眼,看到的是微生弥的脸庞。 每次睁眼看到的都能是他,这能使我安心不少。 忽然想到圣子的事,我连忙起身来,焦急地抓住他的胳膊,无措地催促说:“圣子,圣子又被相修阳抢走了,你快去找,快点啊……” 他宽慰着我,让我冷静下来,“好好,我已经知道了,也派人去找了,你别着急。” “怎么能不急,那可是相修阳,他已经抢走过一次圣子了,万一……” “我明白,但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你中了相修阳一掌,伤得不轻,得好好修养。” “对不起,又是我没看好圣子。” “这不能赖你,也是我一时疏忽大意,没有做足准备。” 我摇摇头,上次徐天师就从我手里抢走圣子,害得圣子重伤难医。这次相修阳又当着我的面抢走圣子,万一圣子有个好歹,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同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 别说微生弥要埋怨我,就是我自己也要埋怨我自己的。 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去把圣子找回来!”我说着就要下床去,却发现身体虚脱无力,脑袋还晕乎乎的,后背有种刺痛感。 “我会去找圣子的,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微生弥强行按压住我的肩膀,不让我随意乱动。 “可是圣子会有事的啊。” “你又不知道在哪,怎么找?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好吗?” “那,那你不会怪我吗?” “怪你?” 我点点头,莫名有些委屈,当然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 他失笑了声,发问道:“你觉得我会怪你?” 我说:“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那你告诉我,应该怪你什么,怪你对付不了相修阳?怪你是人不是妖,追不上相修阳吗?” “我……如果不是我让你和冷音姐去平柏,让相修阳有机可乘,他怎么能抢走圣子?” “你我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这都是没准数的事。” “那也还是怨我的。” 他摸着我的脑袋,说这事本就怪不得我,何况我还受了相修阳一掌。 我跟他一样在意圣子,圣子被抢,我是比他还难过的。 真正该怨该赖的人,是相修阳,而不是我。 听着他宽慰的话,我不禁有了泪意,再三问他:“你真的不怪我?” 他把我搂在怀里,“怪你做什么?照你这样想,我是不是还得怪上子章,怪他没及时通知我?” 我想想也有道理,可心底里还是过意不去。 问及他要怎么找圣子,他深长地叹了口气,“相修阳两次夺走圣子,其中意图明显不过。他不是要冲我来的,而是冲着整个妖族来的。” 我心下骇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夺走圣子,估计只是相修阳的第一步,之后更是会针对他来的。 末了,我问起赵鹏天夫妻的事,他说冷音能解开诅咒,就是得费一番功夫,让我等上几天。 至于圣子的事,有他呢。 有了这句话,我顿时安心不少,就是本来觉着对不起圣子,现在更觉得对不起他。 约莫到夜半左右,让我躺下休息,他这才起身出去,说是回不须山。 等他关了灯离开,我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 圣子这次被抢,怕是没那么容易找回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梦境,竟然是能预知未来的。 倘若我在梦醒之后,就及时告知微生弥的话,兴许就能避免此事发生呢? 但我哪能想到,我还有这个神奇的本事。 转眼到了第二天清晨,子章说有人来找我。 我还纳闷呢,出去一看,是零桑信使,他来看望我,询问我的伤势。 “我已经好多了,多谢你昨天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可惜没能帮你追回来。我没料到的是,对方是妖?” “是,我也没料到。” “我看许姑娘你,似乎对妖不陌生?” 我讪讪笑着,我当然不陌生了,又不好直接向他表明微生弥的身份,毕竟有一定的风险在。 我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这关系到微生弥,得问过微生弥的意思才行。 他见我不回应,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但问起圣子来,“那孩子,是你的?” 我忙说:“不是,是我男朋友姐姐的。” “抢孩子的那人,和你们有恩怨?” “是有。” “昨天我送你回来之后,又去追赶,一路询问,发现对方应该是往蓬江丘一带去的,蓬江丘多山多林多水,适合藏匿。” “蓬江丘?” 思索片刻,我当下就收拾好东西,带上子章,跟他去蓬江丘找人。 不管能不能找到,都得试试,总不能我什么也不做,就白白等着吧? 光靠微生弥一人,也难找的。 子章还问:“姐姐,你不是还没好吗?让我去就行了。” ------------ 第89章路见不平 相修阳的那一掌后劲是有点大,但相比上次徐天师的一掌,我倒觉得还行,还能撑得住。 不找回圣子,就是重伤,我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去将养的。 我问零桑信使帮我们找人,会不会妨碍到他送信。 他笑着说:“你大可放心,近来两月都是晴朗天气,我不宜赶路送信,是有空闲在的。” 我点点头,那就好。 现在的我,是生怕到会麻烦别人。 蓬江丘离得不远不近,因为路上要问人,我们三个是徒步去的。 我还纳闷着,微生弥会上哪找去? 他不会没打听过,就一通胡乱找吧?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先找就是了。 一路上跟行人打听,确定相修阳就是叼着圣子往蓬江丘方向去的。 紧赶慢赶的,赶到蓬江丘时,已经是下午。 而在问过当地的人后,又得到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就是在大鹏鸟飞到蓬江丘时,飞得并不高,让地上的人能看到大鹏鸟嘴里还叼着个婴儿,还能听到婴儿的哭声。 这可急坏了地上的人,在大鹏鸟飞到一处林子上方时,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一箭射中大鹏鸟。 大鹏鸟吃痛,松开了叼着的婴儿,婴儿掉落在树杈上,好像是让人给捡到了。至于是谁捡到的,就不清楚了, 听完,我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到底是哪个好心人捡到,我都想给人家跪下了。 按照路人的指路,我们来到圣子掉落的那片林中。 此时林中悄然无人,附近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洗衣服的声音。 我们循着声音找去,来到一条清澈长流的溪流旁,看到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蹲在青草地上,埋头地洗着衣物。 我们几个相视一眼,由我上前去打听,“你好,能跟你问件事吗?” 女孩正忙着洗衣物,全然没留意到我们的到来,我这一问,这给她吓一跳。 她回过头来,我们目光对上。 她容貌灵秀,脸型微微发圆,脸上粉扑扑的,圆眼圆鼻头,樱桃嘴,扎着侧马尾,生得很讨喜。 她看到我们几个,有些吃惊,擦着额头上的水珠,说:“啊,有什么事?” 我说:“是这样的,昨天是有只大鸟飞到这里来,嘴里还叼着个婴儿,听说有人把大鸟射中,婴儿被人抱走了。你知道是谁抱走了婴儿吗?” 听罢,她一脸狐疑地打量我们三个,“你们是那婴儿什么人,亲人吗?” “我是,你知道他在哪吗?” “可看你比我大不小了多少,是你生的?” “不是我,是我家亲戚的。” “是吗?” “是的,我们从陵溪一路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到他。” “这样啊。” 她看我们诚恳的模样,不像是蒙骗人的,便拿起木盆,“那你们跟我来。” 她说,她叫颖珠,是蓬江丘当地人,家住在这片林子附近。 昨天射中大鹏鸟的人,是她父亲,袁默堂。 还说那孩子恰好落在树枝上,还是她爬上去给抱下来的。 听完,我就差没给她跪下道谢,这不仅是圣子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本来我还提心吊胆担忧会找不回圣子,也担忧圣子又出意外。 现在都好了。 我激动得都想哭了。 她摆摆手,潇洒地说道:“路见不平而已,没什么的。再说了,那是个还没长牙的小婴儿,谁见了都会救的。” 来到一处简陋的院子前,院子由半米高的篱笆围住,门口拴着几条黄狗。 走过去,便看到院子里坐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赤裸着上半身,下巴长满胡须,咧着嘴,逗着圣子乐呵。 “哎哟,这小子,也不认生,怎么就让鸟给叼去了。还好我手快,不然你啊,就成了那臭鸟的晚餐咯。” 我一眼看到圣子,见圣子安然无恙,我长舒了口气,老天保佑,幸好没事。 颖珠领着我们进去,“爸,这孩子的亲人找来了。” 袁默堂立即收住笑脸,把圣子牢牢抱在怀里,眼神防备地打量我们三个。 得知我们三个是来找回圣子的,他板着脸,粗着嗓子说:“你们说我就得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人的?” 我忙说:“他左手胳膊上,有个半叶子形状的胎记。还有,他昨天的衣服是穿反了的。” 昨天我太困,迷糊给圣子换衣服时,给穿反了,后面也忘记穿回来了。 他们父女两个检查了下圣子,袁默堂嘀咕着:“还真是。” 但他还是不相信,又问我:“你是孩子他妈?” 我摇摇头,“不是。” “不是?那就不可能给你,你让孩子爸妈亲自来接!” “他是个孤儿,爸妈没了,是他舅舅养着的。” 颖珠急了,“爸,我知道你喜欢他,可再怎么喜欢,这也是人家的小孩,你就还回去吧。看人家都着急了。” 袁默堂不舍地看着圣子,惋惜地说:“那我不是舍不得嘛,我还以为老天爷看我没儿子,特地给我个儿子呢。” 这时,圣子是看到我了,他会认人了,也是认我的,看到我没抱他,就哭了起来。 袁默堂没办法,就把圣子给了我。 当抱上圣子的瞬间,别说是圣子,我都想哭了。 颖珠给我们几个倒水喝,还说:“你们怎么看孩子的,怎么让只鸟给叼走,还好让我们给瞧见了。没瞧见的话,你们得到天边去找了。” 我们面面相觑的,没接话,总不能说那大鹏鸟是妖吧? 零桑信使问:“对了,那只大鸟呢,是还在林中,还是飞去别处了?” 袁默堂说:“那鸟挺厉害,挨了我一箭,只是松了嘴,还能继续飞。我们当时急着救人,就没留意它飞去哪了。” 略待了十来分钟,我急着回去告诉微生弥,就匆匆告辞,说改日有空一定好好谢谢他们父女的。 他们父女性格豪迈爽快,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让我们不必在意。 走在回去的路上,子章见我抱着圣子的手,微微颤抖,说:“姐姐,圣子都找回来了,你不用怕了。” ------------ 第90章患得患失 我点点头,我就是抑制不住我这激动的心情,有点难以置信,圣子居然就这样找回来了? 还就这么简单,没有波折。 真不枉费我平日积德行善,不做亏心事啊。 看着圣子生龙活虎的,我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撒手抱着。 圣子也是可怜,年纪小小,坎坷不断。 “唉,要是你能快点长大就好了。”我感慨着。 两百多年圣子才长这么点大,我这辈子估计是看不到他长大了的。 想想还有点伤感。 还没回到冷音家中,迎面碰到来找我的微生弥。 他一看到我,在看到我怀中的圣子后,惊愣住。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又继续看看我,再看看怀里的圣子,看傻眼了。 我被他逗乐了,“是真找回来了。” 他还是不信,“你找回来的?” “嗯,不然呢,人都在这了。” “你,你怎么找到的?” 他抱过圣子,反复看着,难以置信。 得知是有人救下了圣子,他也松了口气,“还好是有惊无险。” 见零桑信使也来回帮忙,他难得跟人家道谢。 这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他会当忽略没看到,毕竟对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子,除了子章,他都是持着敌视的态度。 没想到他还挺懂事的。 到了晚上,我早早煮好饭菜,给圣子洗干净,换上新衣服,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失而复得的圣子,在我们看来,就是无比珍贵的宝物,需得时时刻刻看着。 别说是我,就是微生弥,也患得患失的,眼睛不舍得从圣子身上离开。 圣子在床上晃着小手小脚,我俩就坐在床边守着。 我说:“哎,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一本正经地说:“他已经长大了。” “嗯?你认真的?” “比起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现在已经长大很多了。” “我是说他长到跟子章一样大。” “这就不清楚了。他不完全是妖,所以生长速度不一定会按照妖的来。” “那你不是说他两百多年才长到这么点大。” “这是因为他身体弱,先天不足。那后天养好了,说不准的。” 我们俩逗着圣子,圣子会认人,微生弥抱着不肯,要我抱着。 这让我颇是得意。 他无奈摆摆手,“这有什么,我小时候也特别亲近我母亲。” 在客厅看电视的子章,看到这一幕,笑着说:“弥大哥,姐姐,你们这样子看上去,真的好像一家人。” 听罢,我和微生弥相视一眼,四目相对,他扬起嘴角,点点头,表示同意,“那我跟你姐姐,不就是一家人吗?” 我又羞又怒的,瞪了他一眼,“谁跟你是一家人?” “啧,女人都爱口是心非,我懂。等哪天你要顺着我的话说,那才是有古怪的。” “等哪天你不说我,也是有古怪。对了,白天你上哪找圣子?也不知道打听打听。” “我派人去找相修阳的行踪,还真忘了要问人。” “你也是厉害,闷头去找。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相修阳真身是只大鹏鸟?真是少见。” “这有什么稀奇的,世上生灵,具有灵性,再潜心修炼,都能幻化成人形的。”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说,他已经派人大力去抓到相修阳来,圣子在的一天,相修阳就不会死心。 我也是弄不明白相修阳究竟在想什么,两次抢走圣子,我都还以为是他看中了圣子的地位,要取而代之。 等到天明,我们专程又去蓬江丘,跟袁默堂颖珠父女道谢。 去到时,袁默堂外出了,剩下颖珠单独在家。 对于我们的道谢,颖珠大方表示没什么的,让我们不用太过在意,就是小事一桩而已。 颖珠还百思不得其解,“就是想不明白,那么大的鸟,怎么会要叼走小孩子呢?而且我们后来有去找过那只大鸟,却是怎么都找不到。” 我和微生弥相视一眼,我说:“兴许是躲藏起来了吧,你不是说他中了你们一箭吗?应该是跑不远的。” 颖珠点点头,“我爸以前是个打猎的,射箭很厉害,他射的那一箭,大鸟肯定是跑不远的。” 有了这条线索,微生弥便派人顺着蓬江丘一带去找,相修阳受伤是跑不远的,那就方便找。 …… 冷音在平柏待了有八九天,在她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化解赵鹏天十几年的诅咒。 因着不放心圣子,微生弥就抱着,带上我,一并去平柏。 来到平柏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冷音把赵鹏天夫妻安排在一处破烂的木棚中,在那里化解诅咒。 据冷音说,赵鹏天身上的诅咒,在于说出真相就会殒命。 我问:“真有那么神奇吗?说出真相就会死?给他下诅咒的人又不在身边,怎么能知道说没说出呢?” 冷音说:“他当年是在下咒人面前,就是以这段真相为前提,发下毒誓的。这个毒誓,在下咒人的运作下,便成了诅咒出现在他身上。所以他不用骗过谁,他心里就是最清楚的。” “化解了,那诅咒就不起作用了吧?” “这是当然。” 于环高兴地向扯开赵鹏天的衣领,他肩膀上那个圆形黑点,确实没有了。 他们夫妻两个感恩戴德的,就差给我们跪下磕头道谢了。 我说:“不用怎样谢,你们答应我的事,如是说来就行,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有我爸妈的下落。” 他们夫妻你看我我看你的,还是有几分犹豫,明明诅咒都解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微生弥默默掏出长剑,淡淡地说:“事到如今,你们不是想反悔吧?” 他们连连摆手,赵鹏天说:“实在是我们怕了那个人。” “那这意思是,不怕我们了?我们太过心慈手软,比不上对方狠毒是吧?” “不是不是,我说我说。” 十六年前的某一天,他们夫妻在平柏车站,偶然遇到了我爸妈。 当时恰好那个道士去了别的地方,我爸妈在原地等着,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同来的还有个道士,就问起我爸妈怎么突然来平柏,看着像是有事。 ------------ 第91章永世不得相认相见 我爸妈都是老实人,心里藏不住事,何况还是离开家不回去这样的大事。 起初对他们,我爸妈还有隐瞒的。 可于环跟我妈一块长大,就是我妈不说,于环也能看出来我妈绝对是有事的。 在他们夫妻的关心和逼问下,我妈不得已把来到平柏的原因说来。 “是什么原因?”我没忍住,插嘴问道。 “是为了你。”于环说。 “为了我?” “为了救你。” 尽管我早已预料到,但还是感到意外和不置信。 于环说,我爸妈在十九年前,偶然认识了个过路的道士,叫聂远子。 那时我才几个月大,那聂远子看到我,就给我算了命,说我命中必有一死劫,注定早夭,属短命之相,且体质纯阴,易招惹精怪鬼魅,活着也多坎坷。 还劝我爸妈放弃我,再生养一个,我是养不了多久的,迟早得死。 我爸妈好不容易得了我一个,我妈也难再生养的,怎么可能会放弃我,就求着聂远子想办法救我。 起初聂远子是不想救的,碍于我爸妈苦苦相求,便同意了,说三年后他会再来,给出办法的。 我爸妈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三年,我除了没有死劫发生,其他的全让聂远子说中。 因我的体质,确实引来诸多怪异。 但那时我年纪还很小,除了我爸妈,别人并未察觉到。 三年后,聂远子找来,给出的办法,是让我爸妈离开我的身边,并且永世不得相认相见。 我爸妈当然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我的,可又害怕我会真的如聂远子说的那般,早夭而亡。 多番犹豫下,他们还是选择离开了。 只为了我能躲过命中的死劫。 听到是这样的缘由,微生弥和冷音一时间不知是何心情,冷音感慨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鼻子发酸,心头涌上泪意,仿佛能看到我爸妈当年是如何的艰难取舍,又是怎样不舍地离开我,离开家乡,从此一去不回。 我深吸口气,“那然后呢?” 于环说:“那道士就带着你爸妈来到平柏,我知道这事后,觉得你爸妈八成是让人给骗了,什么死劫不死劫的,一个不知根底的道士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的?我就劝你妈,先回去,别听那道士胡说八道,你还小,哪还离得了父母,谁料这时候……” 就在于环劝我爸妈回去时,那个聂远子出现了,黑着脸。 聂远子看出于环夫妻是怀疑自己的,便给他们算了一卦,说中他们夫妻的家事,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下子,于环夫妻两个直呼遇到真神仙了。 聂远子还算到,赵鹏天家中风水有克,独子有隐疾无法生育,家中父母多病,赵鹏天夫妻工作不顺,家境艰难。 这几件事是赵鹏天夫妻一直以来的心病,见聂远子一眼道出,连连寻求破解之法。 聂远子还真就替他们夫妻解决这些事情,但有个条件,就是不许把见到我爸妈的事传出去,有人问起,只说看到我爸妈来过平柏,其余的一概不知。 如果有人来查来找,就把人引去东庙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我爸妈的事外传。 为此,聂远子还逼迫赵鹏天立下毒誓,并让毒誓变成诅咒,落在赵鹏天身上。倘若赵鹏天不除掉前来打探我爸妈消息的人,那死的就是赵鹏天自己。 我们听得愈发糊涂,为什么聂远子要如此保密我爸妈的事? 于环也不清楚,只说:“看他的样子,是铁了心要带走你爸妈的,还不让别人知道。” 我问:“那后来呢,他们去哪里了?” “具体去哪里不清楚,就听到他们离开平柏之后,先要去一个叫乌乡的地方,说要找一个人。” “这样吗?” 我的心情大起大落的,本以为会从于环夫妻嘴里问到什么,可知道当年发生的事,知道我爸妈真正离开的原因,还是无法找到我爸妈的下落。 先是平柏,再到乌乡,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冷音也觉得此事离奇,“一个道士,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带一对普通的夫妻离开?还是为了解开阿缘身上所谓的死劫。对方到底是想帮人,还是想害人。如果是害人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微生弥点头,对我说道:“确实,而且耗费三年之后,就为了带你父母离开?照此看来的话,此人应该是在第一次给你算命时,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我无奈摇摇头,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聂远子煞费苦心要带走我爸妈呢? 我爸妈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呢? 他们只不过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罢了,没钱没财的。 “对了。”于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兔子布偶来,“这事你爸妈给你买的。他们来到平柏后,看到有这个玩偶,想着你会喜欢,就买下来。” “布偶?”我懵懵地拿过那个泛黄陈旧的兔子布偶,心头间涌起万千滋味。 “他们知道不会再回去了,想着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就托我们把布偶给你。我们当时怕被那道士知道,也就没敢送……” 兔子布偶的出现,让平柏的事,就此落幕了。 在回到陵溪后,冷音先行回去,微生弥抱着圣子陪我走在无人的路上散散心。 与其说散心,不如说我是在走神发呆。 我拿着兔子布偶,试图去想明白当年之事,可无论怎么想,脑袋还是空空。 折腾来折腾去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甚至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找乌乡了,我害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太折磨人的心情了。 本以为是有希望,没想到却是更大的失望。 就连微生弥也感叹道:“我们三个,和父母的缘分都太浅了。我自幼父母逝去,是由姐姐带大的,圣子也一样,没有父母,是我带大的。你虽有父母,却又早早分离,不得相见。” 我懵懵的,看向他,再看看不谙世事的圣子,忽然想起他们的父母都已经逝去。 比起他们,我是幸运的。 ------------ 第92章冲我来的? 灰心归灰心,其中的古怪可疑点越多,我就更得去查清聂远子为何要带走我爸妈。 雁婆婆说他们还活着,但谁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活着呢,万一是在受苦呢? 原本我爸妈在村子里的日子就已经够艰难的,他们一个残疾,一个脸上有胎记,要怎么在外谋生呢? 一想到这点,我就揪心不已。 我抽空去找了雁婆婆,想问她死劫是否能化解。 雁婆婆道:“寻常的劫难,或轻或重,都有化解的办法。可死劫之所以为死劫,是指这个劫难会让人一死,死劫无法化解。但不是所有经历过死劫的人,都会死,也有人命不该绝,福大命大,能经历死劫而不死。” 我问:“那我的死劫,是必死的,对吗?” “确实如此,当年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那一死,就结束了这辈子的。” “当年,有个路过的道士,也算出我会有死劫,他以我爸妈离开能化解我的死劫为由,把我爸妈带走了。” 听罢其中缘由后,雁婆婆觉得荒谬离奇,连连说:“对方既然能算到你命格不同寻常,又有死劫,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死劫无法化解。很显然,是对方有意撒谎,骗走你爸妈。” 我困惑不已,“就是这点,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要骗走我爸妈?还不让人知道是他把我爸妈带走的。” 雁婆婆沉思不语,末了,她忽而打量起我来,意味深长地说:“对方这样做,未必就是冲你爸妈来的。” 我眉头一皱,“不是冲我爸妈来的,还能是冲我来的?”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冲你来的。” “冲我来的?不能吧?” “对方算出你有死劫,并带走你父母,不让你与他们相见。所做的一件件,分明是针对你而来的。” “可……” 我一时间好像也无法反驳,聂远子明明算到我会有死劫,且无法躲过,他却欺骗我爸妈能化解我的死劫,而带走我爸妈。 如果十三岁那年,我死去而没有救活,我爸妈肯定是还蒙在鼓里,以为我还活着,被聂远子骗了还不知道。 生生拆散我们一家,让我们骨肉分离,当真是手段歹毒至极啊。 可哪怕是冲我来的,我也想不通,真冲我来,大可直接带走我好了,带走我爸妈算怎么回事。 我跟我爸妈一样,身上并无什么值得别人谋划的地方吧? 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了。 对方真想要我的命,我估计都不用等到什么死劫了。 雁婆婆又说:“我说过,你的生死和你父母的生死,是息息相关的。你父母会因你死而死,因你活而活。你当年能活下来,那你父母也还会活着。兴许,对方是想害你们一家的性命?” 我摇摇头,“可我父母根本不认识那个道士,见都没见过的,为什么非要来害我们?”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你得清楚,对方应该也知道你父母的生死会因你的生死而定。如今你还活着,你父母还活着,如果对方还和你父母有来往,自然也能知道你还活着的。” “嗯?你的意思是……” “等着吧,你要找你父母,对方也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要保全好自身才是。” “这样吗?” 我还是稀里糊涂的,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聂远子究竟要做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我踽踽独行,茫然不知所措。 乌乡,我还有去的必要吗? 不去,不甘心。去了,又怕会跟平柏一样,令人失望透顶。 去到冷音家,看到微生弥正跟一个年轻男子说话,那男子站着笔直,一丝不苟的,像是在挨训。 “清楚了吗?”微生弥问。 “清楚了!”那男子声音坚定地答道,转身要走,差点就撞上我了。 男子讪讪陪笑,摸了摸脑袋,匆匆离去,就是他走路还有点跌跌撞撞的,看起来像是刚学会走路。 看他马马虎虎的,还有点不聪明的样子,我边看边问:“这人谁啊?” 微生弥说:“我妖族中人,元易台。” “他干嘛去?” “我让他去蓬江丘找相修阳的下落。” “呃,你族中没别人了吗?” “怎么?” “他看起来,不大聪明。” “他不常来人界,又是刚修成人形,还是个小孩子。” “他那么大个人,还是个小孩子?” “嗯,算起年纪来,他比圣子大不了多少。若不是看在他修为还算可以,我还不大放心他去。可放眼族中,也就他是合适的。” 说罢妖族中事,一时间,眼下无事可忙,我们百无聊赖,竟觉得无聊,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谈。 哪知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我三哥。他来就来吧,还鬼鬼祟祟的,微生弥还以为是歹人,差点就动手了。 我赶紧拦住说:“别,这是我三哥。” 其实微生弥是见过我三哥的,就是我三哥出现得太突然。 我问:“三哥,你怎么来了?” 三哥说:“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看看你,顺便来看看我这个未来妹夫。” 一听到这个,微生弥突然就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还给三哥沏茶倒水的,那叫一个殷勤。 三哥对于他的来历很好奇,一直在问他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又是做什么的。 我跟微生弥相视一眼,我连忙替他解围说:“三哥,他家在万坡村,家里没人,就他一个。” 三哥往房里瞧了几眼,指着圣子问:“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谁的?” 微生弥说:“是我姐姐的,我姐姐不在了,由我抚养。” 三哥不大相信,还特地拉着我去房里看圣子,来回看了好久,都把圣子给看醒了。 “我看着,觉得有点像你那男朋友啊?” “废话,人亲舅舅,能不像吗?” “人家说是舅舅,你就信了?” “嗯,不然呢?” 三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拉着我窃窃私语,说有的人不老实,谈对象前就有了孩子,然后当做是自己亲人的孩子来养在身边,去骗人家小姑娘。 ------------ 第93章希望得到认可 我一懵,怎么有点听不懂这话呢。“所以呢?” 三哥急眼了,“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啊?你就不疑心,其实这孩子,是他自个亲生的?” “当然不是了,真是他姐姐的孩子,他的外甥。” “人家说你就信?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跟你保证,这真不是他的……” “还保证,怎么,你亲眼看到他姐姐生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微生弥要认识我之前就跟其他女子生下孩子的话,哪还有我什么事。 我无奈撑额,知道三哥这样想是为我好,他的顾虑是没错的。但是我要如何跟他解释,微生弥不是人,是妖,还是只异常痴情的妖。 在我们还没有相识相知之前,微生弥就已经认定我了。 见我不说话,三哥又说:“你们认识的日子太短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个傻姑娘。而且他家里没人,就剩个孩子,会不会太……” 我问:“太什么……” “太克人了。” “哎呀,三哥,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家就是很正常的一个人。” 不过也不赖三哥这样怀疑微生弥,微生弥太过于神秘,这在他们眼里,确实太过可疑。 偏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跟三哥解释,那我总不能如实说微生弥是只妖吧? 好在还有冷音,对于冷音,三哥是无比相信的,因为上回冷音和雁婆婆救过他的命。 冷音说微生弥是自己的亲戚,家里实在没人了,这才来投靠自己的。至于圣子,也确实是微生弥的外甥。 饶是如此,三哥也还是不大能接受微生弥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对此,我只能无奈摆摆手。 待三哥离开后,微生弥是好生纳闷,“我好歹也是仪表堂堂,文质彬彬,你三哥似乎对我不大满意?” 我给圣子换着衣服,“不止我三哥,忘了告诉你,我二哥对你也不满意。” “为什么?” “呃,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觉得不放心吧?” “我又不是歹人,为什么不放心?我还能把你卖了?” “呃,别说,他们还真有可能这样想过。” 他是越想越不服气。 也许他是真想得到我家人的认可,一下午没事干,硬是拉着我,问我家人到底满意怎么样的,他可以改。 这我哪敢说话啊,我家里人对周铭就挺满意的。 “你家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万一他们不接受我是只妖怎么办?” “那就不告诉他们呗。” “要瞒一辈子吗?” “不然呢?” 这世上,我想除了极少数的人,能接受妖之外,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很难接受妖的存在,更别说是跟妖待在一起,甚至是生活。 如果我说出去,别说是微生弥了,就怕是连我,估计都得被抓起来驱驱邪了。 所以我是不准备告诉家里人,他的真实身份,要永远瞒下去的。 微生弥眼中浮现一抹落寞之色,“世人终究,还是不能接受妖。” 我安慰说:“这没什么的,人和人之间,也不一定就能坦然接受的,不管是谁。人和妖有差距在,我们人之间也有,贫富地域家境等等,都是一样的。” “那万一他们不同意你嫁给我怎么办?” “这倒不会。” “为什么?” “我愿意就行,他们不会过多干涉的。只要你不是好吃懒做,烂泥扶不上墙的,他们都能接受。就是我三个哥哥,就要求高点。” 他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说得好好的,忽然坐到我身旁来,握住我的手,“我有个主意,他们肯定能接受我的。” 我低头整理着圣子的衣物,头也没抬,“是什么?” “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生米煮成熟饭吗?” “嗯?” 听到这话,我手里的动作一顿,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什么东西?” 他双眼真挚地看向我,“我是说,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看他慢慢靠近,我的身体也慢慢挪后,不是,他上哪知道这个道理的。 我最怕他突然正经起来。他不正经的时候,最多说些有的没的,可一旦正经起来,就有点拦不住的。 而且他说这句话时,目光专注地放在我身上,眼中只容得下我一人。 “这,这不好吧?”我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为什么不好?”他还认真了。 “呃,就是……” “我们办了婚事,那我也是属于你家的一员,你们家人慢慢就能接受了吧。” “嗯?你是说办婚事?” “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他说着,察觉到我脸色不对,“你脸怎么红了?” 我意识到自己是会错意了,有些尴尬,我这脑子里一天天的净想歪。 但不能怪我,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我很难不想歪,何况他对我,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我转移话题,说:“得了,我们要真现在办婚事,我家人百分百会认为你是个骗子,不打你一顿都算好的。慢慢来,这事急是急不来的。” 他急了,“那我着急啊。” “你急什么?” “我……你想想,第一次要定亲时,你还小,我就等了六年。当然,对我们妖来说,六年不过弹指挥间就过去的。可对于一个有牵挂的妖来说,就格外漫长了。” 听他这样说,我忍不住笑了几声。 他像是犯了孩子气,不满道:“你笑什么啊?这很好笑吗?” 我说:“没有。那我不是天天在你身边,你还怕我跑掉?” “那不是,我是怕别人惦记上你,或者是你又找别人了。” “首先,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其次,我没有那么花心好吗?” “凡事要拿出行动来证明。” “怎么证明?” 他把脸凑到我面前来,呼出的气息喷薄而出,和我对视上,故意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说呢?” 我故意装傻,侧过脸去,“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最记得的一件事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上回在平柏,我遭受雷劫之时的那晚上,你对我,可是比对圣子还要温柔的,甚至还……” “行,行了。” ------------ 第94章注定要去一趟 我实在没好意思听下去,感觉他在用言语在调戏我,想起身离开,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当下我就慌了,抓住他的手要推开。 “你,你想干什么?”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我慌张地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圣子,再看着窗外天色暗尽,冷音此时不在家,子章回去村里了。 现在就我们三个人。 想想我脸上就烧得慌。 相比于他,我对待感情显得太过内敛和含蓄,也太过理智,理智到他会怀疑我日后会变心,会找别人。 我自己也摸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因着跟周铭定亲那么多年,我跟周铭相处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完全像是跟普通朋友一样。 这导致我,哪怕承认说微生弥是我男朋友,跟他相处时,也很普通不过,没有特殊之处的。 要说唯一特别的,就是不排除和他亲密接触。 看我又走神了,他勾起嘴角,不容我拒绝,霸道又温柔地吻了上来。 跟前几次不同的是,他是睁着眼,眼中带笑意,带着难以言喻的款款深情,注视着我的。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真的是只狐狸,一只会勾人的狐狸。 我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主动回应着他。 他满意地闭上双眼,大手有力地搂住我的腰。 如果不是圣子突然醒来,他还不肯放手的。 “你就不能迟点醒吗?”他捏着圣子的脸蛋说道。 “哎,你轻点,别把他弄哭了。”因着方才的举动,我整个脸蛋都要冒热乎气了,说起话来也格外扭捏。 “你还心疼他,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你多大,人家多大,真是的。” …… 漫漫长夏,酷暑难耐,一天比一天热,阳光热烈,到处的蝉鸣声不断。 微生弥派元易台去追寻相修阳的踪迹,谁料才去了几天,就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元易台带着个脸蛋晒得红彤彤的颖珠,两人笑呵呵地出现在门口,让我还以为是走错门的。 微生弥拉着身上狼狈不堪的元易台,走到一边说话,“我不是让你去找相修阳吗?这么快就找到了?” 元易台乐得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看着颖珠,拿出几根羽毛,“我只找到了他留下的几根羽毛。” “光找到羽毛有什么用?你得把他整只鸟找到。” “我也想的,只是蓬江丘到处都是林子,我一去到就迷路了,还好有那位颖珠姑娘给我带路,不然我现在还困在蓬江丘的。” “你一只妖也能迷路?” “我打小就迷路,在不须山也迷路。” 听到这里,我没忍住笑出声来,元易台外表看上去跟微生弥差不多,都是人高马大的,看起来还很结实。 唯一不同的是,微生弥模样俊朗高傲,元易台俊秀开朗,两个人的性格一个天一个地。 元易台不知道是真的还小,涉世不深,明明微生弥都要生气了,还傻傻笑着。 不过微生弥到底是没能发火,毕竟他也说了,论年纪,元易台比圣子大不了多少,没必要跟个小孩子置气。 他又问:“那你怎么还带个人回来?” 元易台摸着后脑勺,“我不认路,是她带我出来的。刚好她也要来这里,我们就顺路了。” 等颖珠歇过后,我问起她怎么来陵溪了,“你一个人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看她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又还小,我都怕她会被人拐骗。 她吃着冷音给切的西瓜,边吃边说:“我爸腿伤到了,不能出门,但又有急事,就让我来了。” “什么急事?” “他让我去乌乡一趟。” “去哪?” “乌乡。” “不是,去那里干嘛啊?” “我爸说,让我拿把剑。” “剑?什么剑?” “没说,只让我拿回来。” 我跟微生弥相视一眼,若有所思的,我问:“是什么剑,非得放在乌乡呢?还非得去拿回来?” 她擦拭着嘴角的西瓜汁说:“嗯,说是我爸年轻的时候放在乌乡的,那时候不方便带回来,后来就忘了。这几天不知怎地就想起来,非让我去拿回来。如果不是他腿伤到了不能出门,就是他来了。” 我们也没多想,就是好奇什么剑,非得大老远跑一趟去拿回来。 而且袁默堂以前不是个猎户吗,怎么还用起剑来?兴许是那剑是有什么寓意在的吧? 颖珠还说:“我爸说那剑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我亲自去拿回来才行。” 我问:“那这样说来,你肯定知道乌乡在哪里了。” “当然知道了,我爸以前在乌乡待过。” “这样吗?” 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有些事当真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 就如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乌乡,颖珠却突然出现,说也要去乌乡,并且还知道乌乡在哪。 微生弥看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是注定让你去乌乡一趟了。” 颖珠困惑地问:“你们也要去乌乡吗?” 我点点头,“是,就是不知道乌乡在哪,正好你知道。” “去干嘛啊?” “找人。” “谁?” “我爸妈。” 我跟她打听起是否听说过聂远子这个人,她摇摇头,“这是谁?是乌乡人吗?如果是的话,我爸兴许能知道。” 我们让颖珠留下来住一晚,等天明再跟我们去乌乡。 而我跟微生弥,则抽空了趟蓬江丘,找到袁默堂。 得知我们也要去乌乡,袁默堂生疑,“你们也去乌乡做什么?” 我说:“是想打听个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谁?” “一个叫聂远子的道士,他骗走了我爸妈。” 袁默默沉思片刻,摇摇头,“我也不是乌乡本地人,知道的不多。不过,你们跟颖珠去到乌乡的时候,可以找一个叫温尚的人,他跟我有着十几年的交情,我的东西,就是他看着的。他是乌乡本地人,应该能知道的。” 我们连连道谢。 他还嘱托我们路上多多照顾颖珠,“她年纪小,真遇到什么事的话,还得麻烦你们几个。” ------------ 第95章不能小瞧 我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就是他不说,我们也会保护好颖珠的。 我问:“为什么要突然间让颖珠独自去呢,幸好我们也要去,不然她一个人多危险,您也放心?” 他淡淡笑了笑,“我就颖珠一个女儿,我腿脚不能行动,只有她能替我去。要拿回的那个东西,对我,对我们袁家,是很重要的物件,也非得她亲自去拿回来不可。她现在是还小,可总要长大的,我不能守在身边一辈子。” 说着,他看向我,“就像你,不比颖珠大多少,还不是一样到处闯荡?” 我点点头,见他谈吐不俗,不像是寻常的猎户,至于像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他知道乌乡路远,颖珠又没去过,便再三托付,让我们务必照拂好颖珠。 离开袁家后,久不言语的微生弥这才发表他的看法,“这位大叔,看着不完全像是猎户。” 我问:“你也看出来了吧?就是不是猎户,那能是什么?” “更像是个修行中人。” “啊?” “看着虽是个粗人,却一身正气,睿智有谋,且隐于山间,怕是个高明之人。” “你还能看出这些来?可正气你也有啊,但凡心思善良的人,都有吧?” “不,这不同,他的正气,应该是来源于他的使命感。他不单是不做坏事,更是会路见不平惩恶扬善的仁义之士。总之,此人不能小瞧。” “想想也有道理。你看相修阳化成的鹏鸟,他居然都能一箭射中,着实厉害。” 听他一通分析,我深以为然,愈发觉得袁默堂是个深藏不露的隐士。 这年头袁默堂父女还能隐居于山林中,的确是少见了。 回到冷音家中,看到颖珠还在吃着零食,而元易台就坐在一旁,什么也不做,就傻乐着。 我眉头一皱,心想这小子在干嘛?人颖珠还小啊。 微生弥也看到了,进去就揪着元易台的衣领出来,“你怎么还在这?” 元易台卑微地问:“神君,我不能留在人间吗?” “当然不能,你如今修为尚浅,若遇到危险,你要如何自保?” “我如今的修为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再说神君你不是让我去找相修阳吗?我还没找到他。” “你不是不认得路吗?” “我……” 元易台找不到理由狡辩,就耷拉着脑袋,保持沉默。 微生弥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挥挥手让他进去,他瞬间开心起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元易台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留在人间。 微生弥作为妖族神君也是不容易,管着形形色色的族人,还没几个听话的,看着他挺心累的。 “呃,就让他留下了吧,兴许他还能帮上忙。”我说。 “能帮得上什么忙?我看他就是想留在人间玩。” “那不很正常吗?不须山是好,可再好,也待了几百年的。人间繁华,他又没见过,自然留恋。何况……” “何况什么?” “他在不须山中,就没有同伴什么的吗?你看他挺喜欢跟颖珠待在一起的。” “有肯定是有的,不过有的修炼不如他,还没修成人形,没法离开不须山。有的跟他玩不到一块去,嫌他愚钝。” 吐槽归吐槽,微生弥到底还是没让元易台回不须山,当然真赶走的话,我觉得元易台会哭闹,我是真信了他比圣子不大不了多少的,估计比子章还小。 因着鲜少出来外面,又有这么多人在,颖珠同样显得很兴奋,说很高兴能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朋友。 交谈中,得知她已经十八,只比我小一岁。 我颇是吃惊,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就生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可见袁默堂把她保护得有多好。 问起她是否也会射箭打猎什么的,她摇摇头,“我爸不让我学那些。” 我问:“为什么” “觉得危险呗,说我女孩子家家的,哪能学这些。可他这些本事不传给我,就失传了。” “这倒是,他射箭很厉害吗?” “不光是射箭,我爸他还有别的本事。” “什么本事?” “他不让我知道,总之很神秘,是我们家世代相传的本领,不外传,说是传男不传女。” “啊?到底什么本事啊?” 听她这样描述,这勾起我的好奇心来,什么本事传男不传女,连自己亲女儿也不告诉? 袁默堂这秘密也保守得太严实了吧? 她撅着嘴,“我也是偶然听来的,问我爸,我爸还发好大的火,不让我问,更不让我知道。” 我一脸的困惑,“你爸的这个本事,还挺玄乎吧?” 要不是微生弥说袁默堂有一身正气在,当然袁默堂也不像是坏人,不然我又得多想了。 颖珠又说:“去乌乡拿的这把剑,也是我们家的祖传之物,我爸拿回来,应该就是想放在身边,日后老去的话,就埋在地里。如果我是个男孩,我爸就能把那把剑传给我的。” 我寻思着,怪不得那天去找圣子的时候,见袁默堂抱着圣子不撒手,可见是真喜欢儿子的。 不过我看他并非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怎么会执意要传男不传女呢? “也许是他的本事,不适合女孩子学呢?” “我就想不通,什么本事就只有男孩能学,女孩学不得?” 我也想不明白。 冷音房间不多,除了我和圣子一间,如今再住下个颖珠,就没多余的房间给元易台住了。 微生弥非要拉着元易台回去,说明早再来,元易台不肯,说可以跟颖珠住一个房间。 这给颖珠弄得又羞又气,连连躲到房里去。 微生弥气得直接拍了下元易台的脑袋,“这是在人界,不是在妖族,你能不能别那么随心所欲。在人界,男女有别,你在人界的身份是个成年的男子,不是小孩子好吗?” 元易台不服气,“那神君你为什么能和许姑娘住一个房间?你们就没有男女有别吗?” 微生弥十分无语,打又不是,骂又听不到,他索性拿出他妖族神君的威严,“给我回去!” ------------ 第96章白姬叛逃 尽管再不情愿,面对这般威严与怒气,元易台只得委屈巴巴地离开。 我觉得好笑又可怜,好笑的是终于有人能治得了微生弥。可怜的是元易台有这么个族长管着。 我说:“你不教教他吗?万一以后闹笑话。” 微生弥没好气地说:“教?他也几百岁了,是小了点,可又不傻,怎么连这点事也不懂。” “他是第一次来人间?” “倒不是,来过一两次的。要是常来还迷路,他还是待在不须山守山吧。” 谁料过了半个小时后,那元易台又返回来,灰头土脸的,不知道遇上什么事。 一看到他,微生弥气不打一处来,带着怒意问:“你又回来干什么?总不能连回去不须山的路也不认得了吧?” 元易台小心翼翼地说:“神君,不是的,是白姬姐姐私自逃离不须山,还打伤族人,就连来劝告的蛇母,也被她所伤。” “什么?” “是,连竺伯也不知白姬姐姐去向。” 我们连夜赶往不须山去。 此时的不须山,气氛低迷,妖族众人都心事重重。 白姬打伤族人,连蛇母也误伤,私自出逃,叛离妖族。这几条罪名加起来,足够让白姬和妖族成为对立的双方,也意味着白姬将不再属于妖族。 她跟相修阳一样,都选择了背叛妖族。 族人的接连背叛,让微生弥心里不好受,这对其他妖族族人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竺伯跪在地上久久不起,照旧是为女儿开脱。 根据负责看守白姬的族人说,白姬趁他们熟睡之际,将他们打晕,然后出逃。 逃跑途中,恰好遇到蛇母。 蛇母劝她回头,哪知她连蛇母也敢伤。 “唉,我让白姬及时回头,切勿再意气用事,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没想到,她仍旧是一意孤行。”蛇母苦心道,“我已经让族人前去追她回来,可希望不大。离了不须山,山外之大,是我们难寻的。” “神君,白姬她……”这回竺伯想要为女儿求情,也不知要找什么理由,连他自己也很清楚,白姬这次是背叛妖族,妖族是再容不下百姬的。 “竺伯,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这一次次纵容白姬,才让白姬一次又一次做下错事。”蛇母无奈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没教好孩子。但我哪能想到这孩子居然这般大胆,敢出这样的事来。”竺伯说来苦涩。 微生弥沉思不语,心情沉重。 不多时,元易台找来了一位年轻艳丽的女子。 我看着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回想起上次徐天师夺走圣子,微生弥来质问我时,身后就跟着这个女子。 我悄悄问元易台这人是谁,他说这人叫梦柳,是白姬族中好友。 我点点头。 蛇母率先责问梦柳,“你和白姬向来要好,你可知道,她突然打伤族人逃出不须山,是为的何事?” 梦柳战战兢兢的,“蛇母,这,这我哪知道啊。” “她没和你说过?” “没有。” “可我听人说,你常去看望她。她难道就没和你提起过半句?” “她是和我抱怨起妖族种种,也不服气,但我也没在意,谁知道她真的会逃走。我是真不知情啊。但凡我要知道,必定会劝阻她的。” 蛇母看向微生弥,“神君,你看要如何处理此事。” 微生弥深吸口气,“白姬明知故犯,此次出逃,视为叛离,既然她选择逃出妖族,不再回来。那妖族,也再容不下她。即日起,将白姬逐出我妖族!” 一听,竺伯身体一哆嗦,连连磕头,哀求着:“神君,求你再给白姬一个机会,让我去把她找回来,我一定劝她回头。” “竺伯,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是她不肯给我给妖族一个机会。她屡次三番害人不成,我罚她,她不服气,你纵容溺爱她,让她愈发嚣张肆意。我严厉惩处她,她心生不满,又逃离不须山。留她在妖族,只会再生事端。” “可她是妖,不在妖族之中,能上哪去?” “她去哪里都和妖族无关。把前去追捕白姬的族人召回,此后白姬和我妖族,再无瓜葛!若她在外伤人,不必念及族人情分。” 梦柳也觉得把白姬逐出妖族太过严重,毕竟一旦逐出妖族,白姬便没有归宿,无家可归。 虽然说妖跟人不同,不用非得成家立业嫁人生子,可好歹都得有一个固定的窝。 “神君三思,白姬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并无坏心。”梦柳求情说道。 “她还并无坏心吗?她先前谋害凡人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的族人也能下手,甚至连蛇母也打伤,蛇母可是她先祖!此等无情无义的人,我妖族再留她有什么用!” 梦柳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白姬先前做下错事,也是情有可原,她只是不愿意神君你娶一个凡人为妻。再有,白姬也是一直仰慕神君你,逼不得已才去伤人。” 听到这里,我顿时打起精神来,我没听错吧?白姬居然喜欢微生弥? 转念想想,也完全不是没有可能。 想当初微生弥罚她之时,她也一口一个不满微生弥和我定下婚约,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满意我。 我也没多想,只当她纯粹是不愿意接纳凡人罢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在。而且她顶着一个小女孩的皮囊,我实在联想不到这方面上。 我默默看向微生弥,微生弥无奈摆摆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不是她伤人的借口,我娶谁,这是我自己的事,和她无关,我无须过问她的意见。倘若她日后回来妖族中,其他族人有权阻拦她。谁敢私自放她回来,一律视为同罪!” 他心意已定,不顾竺伯和梦柳的求情,铁心要把白姬逐出妖族。 白姬一事,就此有了定论。 没人知道白姬会去哪里,要做什么,但这都和妖族无关了。如果和相修阳一样,和妖族为敌,那就是妖族的敌人。 处理完这事后,我们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千川水。 ------------ 第97章怀疑自己 今晚无月,点点繁星修饰着无垠黑夜。 不知道是不是在不须山的缘故,这里的星星,格外多,也格外明亮。 我们并肩坐在断崖前,听着前面的瀑布流水,絮絮说着话。 白姬出逃一事,这让微生弥心里不大好受,也是深受打击。 别看他刚刚在族人面前,一副决绝果断的模样,这会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你说,是不是我没做好,才让他们一个个逃离妖族,甚至和妖族为敌?”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来,“先是相修阳,再是白姬,是我……” “这能怪你吗?这怪他们。相修阳本就心地不纯,估计他家从争夺妖族族长之位失败开始,就对妖族生有二心。除非你把妖族拱手让给他,他才会满意的。他就是害群之马,不在妖族,才是最好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至于白姬,虽然她因为不满我和你定亲,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好,可实际上,也还是为了自己。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的。再说你罚她,本就是合情合理,她违反族规,屡次加害凡人。还有,她不服气你惩处她,出逃还打伤族人,不严惩她,怎么对得起其他族人?古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做的并没错。” “真的吗?”他失笑了声,“话虽如此,我还是不免怀疑自己,这妖族族长做的是否合格。” “人非圣贤,你不可能处处做到令每个族人都满意的。也不是所有的族人,都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你。无论你怎么做,都总会有不完美的那一面。” 我宽慰他许久,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才没那么难受。 他说,他在年少时就胜任妖族族长一位,从开始,他也不懂得如何去做好这个族长,起初还有微生妙教他,后来他只能一个人慢慢摸索着。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身上担着妖族重任,不能像其他族人那样随心所欲。 他最先要考虑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妖族,族人,到最后才是他自己。 他最担心的是,无法带领好整个妖族。 看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些,不禁让我想到了少星,同样是作为一个族长,他们身上都承担着太多太重的责任了。 这份责任,使得他们无法做自己,也注定要背负着这些责任直至终老。 有时候想想,还好最后跟他定下婚约的是我。 要是换了少星,万一哪一天两个部族之间反目为仇的话,他们肯定会为了自己的部族而对对方干戈相向的。 晚风吹来,他微仰着脑袋,闭目沉思,可见背上的压力是有多大。 想想我也是心大,从未问过他的这些事情,也默认他是能轻松处理好所有事情的,不管是什么难事险事。 如今看来,是我不够了解他。 我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的话都说尽了,我也词穷,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他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累,先是靠在我的肩膀上,最后是直接躺在我的怀里。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是人该多好。” “人也一样有烦恼,有生老病死的顾虑。我还羡慕你能那么厉害,什么事都能轻轻松松处理。” 他看向我,我低头看向他,相视而笑。 他还忧心着,等将来圣子做了妖族族长,岂不是要承受他如今所承受的。 我说:“圣子没那么快长大,你不用想那么远。” 他说:“可不管多久,族长的位置都是要给他的。” “非得是他吗?不能换个人吗?” “你确定?” “啊?” “这得看你。” “看我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跟我成婚,生孩子。” 冷不丁谈论到这个话题,我脸上一烧,“你真是老不正经。” 他认真地说:“那我除了圣子,也没别的孩子能继承族长之位了。” “就不能是别人吗?还是说族长这个位置,只能是代代相传?” “不然呢?不是所有妖都能当族长的好吗?再说了,族长之位是我祖辈拼命得来的,怎么能轻易拱手让给人,除非能从我的手里夺过去。” “好像也是。” “那只能是圣子了。” 他再次捕捉到重点,“你是不想嫁给我,还是不想给我生孩子?” 我两眼一黑,“我才多大,就让我生孩子,你什么居心。人不能跟妖比,人生孩子,还是有一定风险在的。” “那我们不生,就圣子一个也好。” “嗯?那你还真是开明。” 我还以为他非得执着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不可,没想到我一句生孩子有危险,他就不生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体贴的。 本来谈论到生孩子这个话题,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而且这大晚上的,千川水除了我们,再无别人。 气氛都到这了,感觉不做点什么有点浪费。 他撑起身来,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攀上我的胳膊,轻闭双眼,慢慢靠近我。 在这关键时候,元易台突然出现了,大喊:“神君!” 吓得我赶忙推开他,他瞬间黑了脸,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说:“做什么!” “圣子醒了,正哭。” “你不会哄哄吗?” “我哄了,结果圣子哭得更大声了。” “好,好。” 我感觉他都要被元易台给气死了,我不客气地偷笑着,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快步走在前面,元易台还问我:“神君怎么如此生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憋笑着说:“没有,是他还在为白姬的事生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又哪里做得不对呢?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吗?” “呃,晚一点吧,得先休息好,才能更好的赶路。” 转眼到了天明,把圣子交给冷音看顾。 为防不测,微生弥在圣子身上设下一道无形的护身屏障,一旦有生人触碰到圣子,这道屏障会自动弹开对方的。 我说:“有这么好的手段,以前你怎么不给圣子用?” 他说:“凡事物极必反,没有绝对的好处。就怕有心人看出了,觉察到圣子的身份,也容易招来危险的。” “行吧。”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出发前去乌乡。 ------------ 第98章前往乌乡 因为有颖珠在,也需要她来带路,微生弥不好发挥他的瞬移之法,只得老老实实走路坐车去。 为了防止泄露真实身份,微生弥对元易台是再三叮嘱,口水都要说干了,让元易台务必保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是妖的事情来。 元易台还傻傻地问:“为什么不能让颖珠知道?许姑娘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神君你不是常说,众生平等吗?怎么……” 微生弥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恨不得打死元易台,没忍住,发火道:“我妖族怎会有如此愚笨之人!还为什么?那你现在就去告诉人家,你是妖,看是她会被你吓死,还是会被你吓疯!” “为什么?” “啧,她是人,在她的世界里,就没有妖的存在,于她而言,妖就是异类。何况你和她相识不久,你就这般信任她了?确定她在知晓你的身份后,不会对你干戈相向吗?” 元易台想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心里不大舒坦。 我也劝着说:“来日方长,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和颖珠做朋友的,朋友间,是应当坦诚相待。可你身份特殊,谁也不知道颖珠是怎么想的,你要做的,就是先和她好好交朋友,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哪怕你不说,兴许颖珠也能察觉到呢?” 元易台听进去了,转头去找颖珠玩耍。 这给微生弥气得,直踢着路上的石子,“以前我怎么没发觉到这小子,还会见色起意,重色轻友。看到人小姑娘,连自己是妖都不记得了。还好这小姑娘没什么心眼,要换个人,早把他耍得团团转,这么那么没出息。” 看他这般嫌弃元易台,我说:“得了,你们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跟他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幸好我也没什么坏心,不然你……” “不然你怎样?我这叫痴情,他那叫痴傻,痴情没错,痴傻就有错。” “你上哪学的这些歪理。” 有时候看他歪道理一通,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不须山也没这条件吧。 一路朝着乌乡去,越是离近乌乡,便越是偏远难寻。 起初还能看到有人家,可渐渐的,就只能看到繁密的树木,路也越来越窄,从水里路到土路,再到乡间踩出来的小路,是越走越偏。 当下又正是最闷热的时候,听着两边树丛里的虫鸣蛙叫,那叫一个聒噪。 本来赶路又热又累,再听到这些声音,更是惹人烦躁。 列热当空,阳光晃人眼睛,都要睁不开眼了。 我们在树荫下乘凉歇脚,我问颖珠:“真没走错路吗?放眼看去,不像是能有人家的。” 颖珠也累得不行,汗水浸湿了额前碎发,她轻喘着气,“应该没走错的。我是没来过这里,可按照我爸说的路线,是不会走错的。” “你爸也有十几二十年没来过这里,记错也是说不准的。” “不会的,我爸记性很好,不会记错。而且他说在来的路上,能看到有一大片的野花花海,我们刚刚不是还在那里欣赏吗?” “那我们还要再走多久啊?” “再走一个下午,应该能到的。” 其实颖珠多少也有点拿不准的,毕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像是有人的。别说一乡的人,就是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可她又确确实实是按照袁默堂给的路线走,总不能走错的。 我们从一出发,大多数时间都是徒步来的,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反正我是吃不消。 微生弥搀扶住我,“还能行吧。” 我向来坚强,“能行。” 现在我就希望能在我晕倒前,找到乌乡,不然连晕倒都没地躺去,真是够凄惨的。 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又顶着烈日继续赶路。 元易台到底年纪小,顶不住,悄悄问微生弥能不能用术法赶路。 微生弥瞪了眼他,“不行!人家两个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也有脸?” 好在又走了两个多小时,途径一片农田时,终于看到有人在田间劳作,是个上了年数的老婆婆。 见老婆婆有水壶,我们便跟人家讨水喝。 老婆婆淳朴善良,得知我们走了许走的路,还把采摘来的野果拿给我们吃,“你们别嫌弃就好,别看这些野果子又小又不好看,实际上汁水多还甜。” 又问起我们几个年轻人,怎么会来到乌乡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这里是乌乡?”颖珠激动地问道。 ”嗯,我就是土生土长的乌乡人。你们是专门来乌乡的?”老婆婆也意外得很。 “是啊,我们走了很久的路才找到这里的,还以为找不到呢。” “我们这个地方,确实不好走。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是来找人吗?” 我寻思着,老婆婆既然是乌乡本地人,年纪也大了,乌乡又离外面很远,估摸着大半辈子都是在乌乡度过的,很少离开,索性跟她打听起我爸妈和聂远子是否来过这里。 本来她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在我说出我爸妈的特征后,她忽然眼前一亮,跟我描述着:“是三十来岁的夫妻两个,一个瘸腿,一个脸上有块黑色的东西?” 我激动地连连点头,“是,就是他们!您老人家见过?” “怎么没见过,那会,他们也跟你们一样,路过口渴,跟我讨水来着。那两个人,是你爸妈?” “对!” 据她说,因为乌乡地处偏远,一年到头没几个人会来乌乡,要么还都是路过的。 但在十几年前,她在做农活时,就遇到了三个外来客,是一对残疾的夫妻跟个道士。 路过时,跟她讨碗水喝。 还问起他们怎么会来乌乡,那夫妻两个只敢喝水,不敢说话,就只有道士回答说是路过,其他的就没多说。 她也就没多问。 “我还看到那女人红着眼,男人安慰着,我还纳闷出了什么事,能伤心成这样。” “那后来呢,您有看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就来到乡里,跟你们一样,是为了找人。” “找谁?” 老婆婆摇头,表示不清楚。 ------------ 第99章温尚,烫伤 随后又问起乌乡是否有温尚这个人。 老婆婆连连说:“你们要找他,我就知道了,你们跟我来,正好我也要回家去。” 老婆婆领着我们,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终于来到乌乡。 看到乌乡,就觉着像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这里大多数的房屋,都是茅草屋竹屋,连瓦房都没有。 住户也不多,放眼看去,也就寥寥十几二十户人家,还大多都是上了年岁的中年人老年人。 老婆婆说,乌乡因着偏僻,交通不便,这些年来,乡里的人相继出去谋生,就剩下他们这些老的。 这里环境不错,也安静,就是住在这里,会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来到温尚的住处,还没走近,便听到锯木头的声音。 等走近,便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撸着袖子,卷着裤脚,身形中等,嘴巴上一道黑须,正卖力地在锯木块,木屑满天飞。 他太过专注,没留意到我们的到来。 “他温叔,你家有客人来了,别锯你那木头了。”老婆婆说。 “嗯?”温尚抬起头来,看到我们几个人,愣住了,看向老婆婆,“这几个人是……” “我也不晓得,说是专门来找你的。” “来找我的?” 颖珠上前主动说:“温叔你好,我爸叫袁默堂,他让我来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袁默堂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激动又不置信地问:“你爸是袁默堂,你是袁哥的女儿?” “是我,我爸让我替温叔问个好,我们来得突然,也没和温叔打声招呼,还请温叔不要在意。” “哎,哪里的话,快进来坐,快。” 温尚热情地招呼着我们进屋坐下,他忙着去烧水沏茶。 一通忙活后,他问颖珠:“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 颖珠点头,“是,他们陪我来找温叔,也顺带来找人。” “找人,找谁?” “一个道士。” 我又跟他说起我爸妈的事。 他回想许久,“那个道士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我说:“说是叫什么聂远子。” “聂远子?” “嗯。” 看他若有所思的,我不免又抱有希望。 不过他没说不认得,也没说认得,就说让他好好想想,而后起身去杀鸡来款待我们。 看我心急得很,微生弥说:“稍安勿躁,看他的样子,八成是记得的。” 我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到晚上,温尚做了一桌子的好饭菜,还说:“粗茶淡饭的,你们千万别嫌弃。我们山里人家,没什么好吃的,就自家养的鸡鸭种的蔬菜,来,趁热吃。” 颖珠问起袁默堂的事,“温叔,我爸年轻时是个怎样的人啊,他为什么把我们家传的古剑放在你这里。” 温尚吃着花生米,露出一个有深意的笑容来,“怎么,你爸没和你说过吗?” “他不肯和我说,还说我女孩子家家的,不适合问这些事。” “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那把古剑,为什么要放在你这里啊?我爸说是忘记拿了,我不信,他记性那么好,不可能会忘记,何况还是祖辈传下来古剑。” “这个嘛,你也知道是古剑,具有灵性在的。你爸那个地方不适合存放,也怕你会弄坏,就放在我这里。” 颖珠半信半疑的。 听他们这样说,我也很好奇,既然是袁家祖传的剑,袁默堂怎么会舍得放在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还不惜让颖珠跋山涉水来拿回,这样做,是图什么? 而且不管颖珠如何问关于袁默堂年轻时的事,温尚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不免勾起我们的好奇心来,温尚越是不肯谈起袁默堂年轻时的事,这更让我们觉得袁默堂是不是藏着某个秘密。 特别是颖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都让温尚给糊弄过去了。 晚饭过后,温尚给我们收拾房间,因为房间不够,只收拾出两个房间,我和颖珠一个房间,微生弥和元易台一间。 这里的夜间过于静谧,静谧到不知要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 我跟微生弥站在门前聊天,颖珠跟袁易台在前面的树下捉萤火虫,时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我莫名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是怎么回事。 “你在想什么呢?”我见微生弥抬头望天,一副深沉的模样。 “无非就是些烦心事罢了。” “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无欲无求,毫无烦恼的妖。” “人跟妖一样,都会有七情六欲,只不过我们寿命比人长久,无论是欲望还是烦恼,都会被时间给慢慢冲淡的,所以显得我们无欲无求。实际上并不是,我们不过是深藏于心底罢了。” 看他难得能说出这么深沉的话来,我还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正说着,颖珠和元易台不知出了什么事,就听到元易台叫了声,紧接着颖珠也跟着尖叫。 我们赶紧过去看,就看到元易台捂着手。 微生弥问:“出什么事了?” 元易台吃痛地说:“神君,你看我……”他伸出右手,右手手背上竟然有块明显的烫伤,血肉模糊的,还隐隐冒着烟。 我吃惊地说:“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你们玩火了?” 颖珠去找温尚拿药,跑过来说:“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他碰了我一下,突然就被烫伤了。” 这给我听糊涂了,上下打量着颖珠,颖珠身上什么也没有,怎么会被烫伤的? 元易台也说:“就是我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东西,然后就被烫到了。” 颖珠低着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看了又看,摸索着自己身上,纳闷地说:“可我身上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微生弥却不言语,像是察觉到什么,一直盯着颖珠的脖子看。 处理好元易台的伤口后,微生弥单独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等下,你去看看她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解,“啊?” “你去看就知道了,我怀疑是她脖子上戴的东西,烫伤了那小子。” “不能吧?她脖子上能戴什么很烫的东西?” ------------ 第100章驱妖符 微生弥没有直说,就是笃定颖珠脖子上戴的东西有问题。 我半信半疑的,到回到房间里,剩下我和颖珠。 我盯着她脖子上戴的东西看,她戴的那块东西正好放在衣服里面,我也看不到。 看她还沉浸在烫伤元易台的事情里,颇是自责。 我安慰几句后,问起她脖子上戴的东西。 “哦,是平安符。”她掏出来看,是个用红布包着的平安符。 “平安符?你哪来的?” “我爸给我求的。” “能不能给我看看。” 她把平安符取下给我,我拿过来仔细查看,又问能不能把里面的东西拆开看看。 她也同意了。 我寻思着,元易台是妖,应该是碰不得这些符纸一类的东西,可也不至于碰一下,就给烫成那样? 好歹元易台也是只修炼多年的妖,不至于连寻常的符纸也抵抗不住吧? 等拆开来看,见是张崭新的符纸,像是才戴上去没多久。 而且这张符纸,看起来感觉怪怪的,不像是我常看到的平安符,更像是那天我跟子章从林子地里挖出来的驱妖符。 “你戴了多久?”我问。 “这是我离开蓬江丘时,我爸给我的,就戴了没几天。”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从小就带的。” “没有,这是我爸在我出远门前,特意给我弄来的。” 我点点头,转身拿着符纸去找微生弥。 刚到他们房间,恰好微生弥也要出门来找我,我俩差点撞上了。 还好他及时收住了脚步,当看到我手里的符纸后,他面色惊恐,连连后退,还不让我靠近,“你这是想谋害亲夫啊?” 我看了看手里的符纸,困惑地问:“你害怕这符纸?” “不是害怕,是非常害怕,你,你快把符纸收好放回去,别让我们碰到!” “好好。” 我赶忙把符纸给回颖珠。 颖珠还问:“阿缘姐,怎么了,是这符纸有问题?” 我含糊地说:“八成不是,你快睡下,这事兴许是个意外呢。” 等所有人睡下后,我和微生弥坐在附近的桃树下。 他说,方才我手中拿的是驱妖符,且还不是一般的驱妖符。 我心下骇然,“驱妖符?可颖珠说的是平安符。” 他无奈地说:“我们都是妖了,难不成还分辨不出平安符和驱妖府吗?而且若是寻常的平安符,怎么会活活把那小子烫成那样?她骗了我们。” “不是她骗了我们,是她爸骗她说是平安符,她也不知道。” “她爸?” “嗯,所以就是这个东西烫伤了元易台?” “是,他不知道那小姑娘身上有驱妖符,打闹间不小心碰到,因而被烫伤了。” “这驱妖符就那么厉害,光是碰一下就烫得脱了层皮,这要是……” “所以说不是一般的驱妖符。不说那小子,就连我,看到这驱妖符,都不敢靠近。” 那问题来了,袁默堂为什么会给颖珠戴上驱妖符呢?还骗颖珠说是平安符。 颖珠是出门在外,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谁会没事戴着驱妖符呢? 还是说,袁默堂担心颖珠在外会遇到妖,所以用来防身? 可这年头,遇到坏人的概率不比遇到妖的概率大?谁会想到要防妖呢? 我迟疑地说:“不会是颖珠他爸,识破你的身份了吧?” 微生弥摇摇头,“估计是没有的。他能有如此厉害的驱妖符,若是识破我的身份,早就对付我了,怎么还能同意让他女儿跟我们出行。” 我们是百思不得其解,袁默堂好端端的,怎么会让颖珠戴驱妖符呢? 还好巧不巧的,微生弥和元易台都是妖,又刚好在颖珠身边。 如果袁默堂是不清楚他们来历的,那只能是误打误撞给遇上了这事。 经历此事,让我们愈发怀疑起袁默堂的真实身份。 太奇怪了。 等第二天清早,我们把元易台拉到一边叮嘱,让他不要太过靠近颖珠。 “为什么啊?”元易台睡眼朦胧的。 “还为什么?她身上戴着驱妖符!你不怕死的话,就离她离得近近的,最好把你烫得体无完肤,你就老实了!”微生弥没好气地说。 听到颖珠身上是有驱妖符,元易台一下子就怕了,还问:“为什么……” 我说:“你别多想,驱妖符是她爸给她戴着的,她也不知情,就当作无事发生就好。不过有一点,你千万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人心可畏,颖珠心地善良,是不会伤你,可别人就未必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点头应下。 因着温尚昨晚答应颖珠,今早要去取那把古剑,我们几个便跟着温尚去取。 温尚说,袁家的古剑安置在附近的山上,他已经守护多年。 这更让我好奇不已,到底是怎样的剑,让袁默堂这般放心不下,让温尚甘愿守护。 去往山里的路上,见元易台不挨着自己走,颖珠还以为元易台是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不免感失落。 差不多快到时,见前方有座不起眼的小木屋,温尚指着说:“就快到了。” 走在我身边的微生弥,像是霎时间感应到什么,一把抓住闷头走的元易台的手,停顿了下。 我问:“怎么了?” 他目光深远,看向那座木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里头的东西,怕对我们不利。” “啊?” “以防万一,等下你看过之后再告诉我,我们不方便靠得太近。” 我应下,看他反应这么大,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发毛。 他和元易台没有靠近木屋,而是在十米开外站着。 颖珠还问:“弥大哥他们怎么不过来?” 我说:“他们说热,先凉快下。” 木屋一看就是年久失修,常年无人居住,到处破烂不堪,木头都发朽发霉了。就连眼前的这扇木门,也都摇摇欲坠的,却还上了把结实的锁。 温尚拿出钥匙,开了很久,说自从上了锁,这扇门有十几年没打开过了,所以开锁得费好些功夫。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摇摇晃晃地推开,扑面而来的是灰尘和蜘蛛网。 ------------ 第101章雪光剑 我们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温尚清理着蜘蛛网,“太久没来,这里都积灰了。” 颖珠捂着口鼻,张望四周,“温叔,古剑在哪?” 温尚走到最正中的地方,那里放着个老旧的木案,木案上放着个大约一米多长的东西,拿块旧布料裹着。 因着是竖着放,木案又高,使得这个东西像是巨人般,矗立在这里,岿然不动,隐隐有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威严与霸气。 温尚招呼着颖珠过来,“这就是你家的古剑了,剑是认主人的。剑是你们袁家的,颖珠,得由你亲自接手才行。而且这剑,只能经你们袁家的手,不能让别人碰。” 颖珠问:“为什么啊?” “这剑好比是你自家从小养到大的狗,只认自家主人,如果让别人牵走,是会咬人的,剑也一样。” “真有那么神奇吗?” “怎么没有?这是把古剑,历经岁月沧桑,已经具有灵性。它在此处沉寂多年,就等你把它带回家。” “那为什么我爸当年不带回去呢?” 温尚笑笑没有回答。 颖珠说罢,用力掀下那块布满灰尘的旧色布料。 当布料落下,一道明亮剑光一闪而过,让本该灰暗的房屋瞬间亮了起来。哪怕是转瞬即逝,也能让人感受到剑光的明亮之处。 这是把尘封已久的古剑,当剑光出现在世人眼中,便是它苏醒之时。 剑身玄铁锋利无比,泛着淡淡的寒光,静静地矗立在木案中,寂静无声,威严且沉重,好似一位侠客在等候某个知音。 光是这样看着,我都能感受到它所带来的重重杀气与不可亵渎的浩然正气。 我和颖珠都看呆了。 良久,颖珠看到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两个古体字:雪光。 她说:“原来这剑是做叫雪光啊,名字还怪好听的。” 她把雪光剑取下,一番端详,“还挺沉。不过我爸拿这剑用来干什么啊?射猎什么的也用不上剑。还是跟人打架用?” 温尚说:“这就不清楚了,你呀,还是拿回去好好问问你爸。” 我在颖珠身边,同样仔细观察着雪光剑,心中暗暗惊叹,哪怕我对剑器没有任何了解,也能看出来雪光剑不是寻常的剑,是稀世罕见的宝剑。 就是不知道袁家祖上会用这雪光剑来做什么,行侠仗义吗? 看雪光剑剑身光滑锋利,想来是常用的。 正想着,我蓦然朝门外看去,微生弥和元易台都不见了人影。 我再低头看看这雪光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见颖珠就这样拿回去,我忙说:“还是拿着东西包住吧,不然让人看到你拎着把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颖珠想想也是,又拿布料给裹住,问起雪光剑怎么没有剑鞘。 温尚说:“我记得你爸说过,雪光剑一旦开刃,便不需要剑鞘的。” 在回去的路上,颖珠还问微生弥和元易台怎么不见人影。 我说:“呃,可能是摘野果子去了,他们特别喜欢摘果子。” 直到离了好一段距离,我才看到微生弥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便让颖珠跟温尚先回去,说我也得去摘野果子。 匆匆跑过去后,看到他们两个妖的脸色都不大好。 “怎么了?不会是把剑也有问题吧?”我问。 “问题大了去。幸好我们离得远,不然这会就不能站着说话了。”微生弥说。 “这么严重?那剑……” “何止是严重,那剑,就是用来降妖除魔的。” 我懵住,袁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把剑?“你没看错?” 他说,在我们进去取剑时,他和元易台站在门外等候,猛然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剑光从木屋中闪过。 他立即带走了元易台,如果没有及时离开,他们多半会被那剑光所伤。 我心下咯噔,“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无奈说:“你看我们连靠近都不敢,就知道那剑有多厉害了。倘若是普通的剑也就罢了,袁家那剑,是把古剑,具有灵性,剑上怕是沾了不少妖魔之血。” “啊?那袁家祖上,会是什么身份?” “难说。” 我们相视一眼,心情复杂额。 本来颖珠身上的驱妖符就够令我们不安,如今又有雪光剑重现人间,还是用来斩妖除魔的。 这一桩桩的事,怎么感觉是冲他们妖来的? 而且袁默堂一直对颖珠隐瞒雪光剑的事,也不说是用雪光剑有什么用处,实在是可疑。 “当初你就说过,颖珠他爸非同寻常,现在真让你说对了。他能有这剑,的确不普通。那你们要怎么办?” “不靠近就行。只希望有一日若我们身份暴露,那小姑娘别对拿这剑挥向我们就好。我尚且能抵抗住这剑,其他族人就未必了。” 没想到出来着一趟,最遭罪的竟然是他们两只妖。 仔细想想,雪光剑固然厉害,可再厉害的剑,也得有个懂得运用的主人。颖珠不懂用剑,袁默堂年老,把雪光剑拿回去也不过是重新找地方安置而已。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回到温尚家中,我让颖珠把剑放好,才让微生弥他们进来。 为着昨晚的事,颖珠对元易台颇是愧疚,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元易台呢,自然是想跟颖珠说话玩耍的,可一想到她身上有驱妖符和雪光剑,哪里还敢靠近半分。 偏偏这些事,元易台又不好直接跟她明说,只能憋在心里。 看着两个小孩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无奈。 人跟妖之间,确实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有时候的误会是无法言明的。 尽管我再三宽慰他们,可他们心里多少还是别扭的。 拿到雪光剑,我们不好再过多停留,就想着离开。 谁料温尚却神秘一笑,问我:“小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聂远子当年来乌乡是为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吗?” 我惊愕不已,“您知道聂远子?” “乌乡本就人不多,突然间来了客人,谁都会留意到的,何况你说你父母一个残疾一个脸上有胎记,这容易让人记住。” “那他们……” ------------ 第102章一魂一魄 “别急,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一个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嗯?” 温尚领着我们几个,又去到一户无人居住的房屋前,同样门窗禁闭,破烂的门上也有着把锁。 我们困惑不解,温尚指着这间房屋说,当年聂远子带着一对残疾男女在此落脚。 “当年,确实是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带着对男女从外面来到我们乌乡,我想,这跟你所说的人是对上的。我们乌乡人谁也不认识他们,就只有这房子的主人,大涛是认识那个道士的,还把这房间给他们三个落脚。” “那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又做什么,之后又去哪里了?” 温尚没有回答,而是推门进去,门上的锁早就已经坏了。 一进去,便觉得四周透着一股诡异古怪的气息,明明是大白天,却有着阴森森的感觉,让人莫名不适,心里发毛。 再一细看,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布局,都是反着来的。 就如最正中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副对联,对联横联都是倒着贴的,因年久,对联褪色严重,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桌椅板凳,碗筷盆碟,都是倒扣着放。 就连放在门后面的扫帚簸箕,也是反着放的。 乍一看,像是主人家打扫完后故意这样摆放,为的是少沾灰。可认真审视这里的布置,就发现所有东西倒放着,更是某种阵法。 微生弥一眼察觉出不对劲,让我们别碰这里的东西,只看看就好。 我问:“他们这里落脚?” 温尚点头,“是大涛接待了他们,我们问起,大涛就说是朋友来投奔的,其余的没有多说。他们几个人神神秘秘地在这里待了几天,之后就离开了。” 根据温尚的回忆,大涛接待着聂远子和我爸妈,并无特殊的地方,就是我爸妈因为残疾的缘故和脸上的胎记,没有离开过大涛家。 不过奇怪的是,在聂远子带着我爸妈离开后,大涛也跟着离开。 左邻右舍的看到大涛家收拾得干净整洁,就以为大涛是离开乌乡,到外地谋生去了。就是没想到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过。 微生弥问:“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温尚说:“那时候还有个老娘,没多久就走了。他这个人也不踏实,不想着老老实实种地,有事没事就往外跑,总做着发大财的白日梦。他也不知道怎么认识那个道士的,我看过那个道士,说是个道士,可看着眉眼不正,哪像个好人。” “那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他们谁也没说,就悄悄离开了乌乡。我也只知道他们来过这。这就是我唯一知情的。小姑娘,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着温尚离开,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 我失神地看着这房屋的一桌一椅,心中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什么也不懂得的颖珠也说:“这里好奇怪啊,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要倒着放呢?像是大有深意在的。” 我也想不通,直觉告诉我,聂远子他们一定在这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怔怔德看着这里的东西,不经意间,碰到了个凳子,我赶紧弯腰给扶住。 正是这弯腰,让我再起身时,忽然两眼一抹黑。 勉强睁开眼去看,恍惚中出现了幻觉,隐约看到了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 我看到,就在这个桌子前,有一对中年男女,并排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躯体好似失去了控制。 尽管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可我能知道,这就是我的爸妈,我失散多年的爸妈。 而在他们面前,站着个道士模样的人,此人就是聂远子。他手里不断变化着手势,像是在结印。 随着他手中的动作,我爸妈的身体摇摇欲坠的,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像是完全失去意识,身体任由聂远子控制。 片刻过后,聂远子轻轻把手放在我爸的脑袋上,不过没有触碰到,离了段很小的距离。 紧接着,我看到,从我爸头上抽离出一丝 若有若无的东西来。 聂远子把这一丝东西收下,又同样把手放在我妈的脑袋上,抽取出那丝东西。 等他做完这些后,我爸妈相继倒在地上。 他把那两缕东西收到一个木罐子里中,满意地对着复杂把风的大涛说:“如此一来,就一劳永逸了,他们会忘记来时路,忘记自己的父母亲人,忘记自己的骨血。” 听到这话,我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 我想伸手去触碰他们,可一伸手,明明近在咫尺的他们,却消失了。 “你怎么了?”耳边传来的是微生弥的声音。 “嗯?”我回过神来,看看他,再看看眼前地上,他们不在了。 这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幽幽地说了句,“我找不到他们了,他们不会记得我了。” 见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我们几个便离开。 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我关上门的刹那间,又出现了幻觉,看到聂远子侧身站着,对大涛说:“你这房子用来存放他们的一魂一魄,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把他们带去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他们慢慢等死就行了。” 大涛应下,“你为了这个计划,足足谋划了三年之久。那个小女娃,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你不敢下手,还大费周章来害她。” “你懂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等他们都死了,我自会告诉你我的用意。” “反正我是不懂的,他们夫妻两个和一个小娃子,能有什么作用。难不成那小娃子还是神仙转世?” 聂远子没有回应,而是露出个神秘诡异的笑容来,目光看向正中那堵墙上贴着的对联。 “阿缘姐,你怎么站着不动啊?”颖珠问。 “嗯?”我回过神来,目光看向墙上的对联,我径直冲了过去,死死地盯住对联看。 这一看,才发现原来对联的原本的颜色不是红色,而是黄色的! 黄色对联,我记得是有家中有亲人过世,过世的第一年,就是贴的黄色对联。 ------------ 第103章被困 看我举止异常,微生弥他们还以为我怎么了,一脸懵地看着我。 微生弥走到我身边,看看我,又抬头看向这副对联,“你在看什么?走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鬼使神差地去要去撕下那副对联。 他想阻止的,“别撕!” 但已经迟了,我手快,撕下一边的对联。 奇怪的是,一切照常,无事发生。 我回头张望着四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看我不说话,“你是有察觉到什么?” 我呆木地说:“我爸妈的一魂一魄,被聂远子抽走了,魂魄就藏在这间房子里。” 他诧愕地看向我,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我一边找着一边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时候,是异于常人的,能感知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的梦,甚至能预示未来。就在刚刚,我好像看到聂远子把我爸妈带到这里,并抽离他们的魂魄。” “真的假的,你这也太神奇了。还能看到过去的事,我都没这本事。” “我好像是生来就会的。” 既然聂远子是把我爸妈的魂魄藏在这房屋中,又如此布置,应该就是防止外人进来,也是防止装有魂魄的罐子被找到。 我重新审视着这里的布局,聂远子这样布局,必有深意在的。 要想找到我爸妈的魂魄,得费些心思了。 这里的东西都是反的,反的…… “哎,你,颖珠元易台,你们帮我把这里的东西都反过来!”我说。 “不可,这里分明是被人布局过的,一旦破坏,怕是……”微生弥向来谨慎,他觉得我这样做不安全。 “那不是有你吗?你还怕这些?” “我当然不怕,那不是还有你吗?” 我想了下,他跟元易台都是妖,就我和颖珠是凡人,一旦真有什么意外,有他们做后盾,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真假,我都是试试去找。 等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正后,就连墙壁上的对联也给贴回来了。 然而当一切都归位后,仍旧静悄悄的,并无异常。 “奇怪。”我不禁嘀咕着,这房屋越是平静,我心里越是发毛。 “这里不对劲。”微生弥也感觉不对。 他提议我们还是先回去,可我一心想找到我爸妈的魂魄,迟迟不肯走。 就在这时候,颖珠突然说了句:“哎,这里的东西怎么还是反着的?” 这句话,让我心下一惊,赫然看向这屋子里的一切,明明上一刻我们已经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弄正来,下一刻,所以的东西又恢复成原状,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微生弥察觉不对劲,让我们赶紧离开,可门不知在何时锁上去了,窗户也关得严实,怎么弄都打不开。 微生弥用他的法术,也无法打开门窗。 没办法,他便想用瞬移之法带我们离开的。想着有颖珠在,不好施展,毕竟颖珠现在有驱妖符和雪光剑在,还真不敢轻易让颖珠知道他们两个妖的真实身份。 微生弥略施小计,让颖珠暂时昏迷过去。 他再用瞬移之法带我们离开,谁知道,只有他和元易台能瞬移出去,无法把我和颖珠带出去。 这也没什么,让他们出去从外面打开门也是一样,就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阿涛的这间房屋,有聂远子的精心布局下,的确古怪。 想想也是,聂远子把我爸妈的魂魄藏在这里,仅仅只是把东西反着放,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吗。 我等了等,向窗外看去,却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也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就连门,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喂!”我边拍着门,边呼喊着,“你们在外面吗?” 很奇怪,门外没有半点声响,我贴近耳朵去听,静静的,什么也没听到。 “奇怪,他们会去哪呢?” 他们不在,也联系不上他们,这让我不禁心慌慌,这下子,我是彻底要困在这里吗? 我又试图喊醒颖珠,可微生弥不在,颖珠一时半会的又醒不过来,剩下我一个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要怎么办? 我不免感到灰心丧气,这下好了,没找到爸妈的魂魄,连自己也被困在这了。 我无力地靠依靠在墙壁上,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墙壁上的对联。 奇怪,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原样,唯有墙上的对联没发生变化,因为我撕下的那半副对联还没有复原,依稀粘在墙壁上。 “就是是哪里不对劲呢?为什么我们出不去,而出去的人也回不来呢?” 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想想困都困在这里了,着急担心也没有,既来之则安之,还不如把每个角落都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我爸妈的魂魄。 总归这房屋就这么点大,藏有我爸妈魂魄的小罐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能藏哪里去? 就这样,我足足找了一下午,弯着身子,挨个角落找去,眼见屋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将被黑暗吞噬殆尽。 我不好再找,准备起身来歇会。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整间屋子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是有油灯的光在照着。 “儿啊,咱们昧良心的事可不敢做啊。”从门外走来个两鬓斑白的老奶奶,手里捧着两碗热乎的饭菜。 “妈,没有的事,我就是帮个忙而已。”大涛上前去迎着。 这时候,我恍惚中又看到了十六年前,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这次,聂远子不在,我爸妈也不在,只剩下大涛母子两个。 大涛妈颤巍巍地走到饭桌旁,把饭菜放下,看到了放在饭桌上的小罐子。 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聂远子把我爸妈魂魄抽走后所发生的事。 “别看我老了,眼神也不会,有些事,我心里门清得很。你什么性格,我还能不清楚。你的那个朋友,说是道士,可身上一点净是邪乎气,哪像是什么好人。他带来的那对夫妻,倒是可怜人。我问过那个女人了,她说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大涛妈说着。 ------------ 第104章时间错位 大涛讪讪的,含糊地说:“妈,你想哪去了,我们是在帮人,可没做什么坏事。我们就是帮他们夫妻救家里的孩子。” 大涛妈虽然年老,可人清醒着,哪会信大涛的一面之词。也不再多说,问起桌子上放着的木罐子是什么东西来的。 大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没什么的,就个破木罐子来的。” 大涛妈并未说什么,摇摇头,眼中尽是对大涛的失望。 大涛妈离开后,大涛迅速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因着聂远子只说这间房屋用来镇压我爸妈的,没有具体说要放在哪里,大涛就把木罐子放在一个破了的瓦罐里。 我豁然开朗,心中暗喜,可算是知道存放魂魄的具体地点了。 然而事情转折来了,在大涛离开后,大涛妈又返回,拿到木罐子,想打开看看,却怎么也打不开,就悄悄放在袖子里,给拿走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也看不到后面的事情。 谁知道我一眨眼,再看到的是即将撒手人寰的大涛妈,想说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手里就紧紧握着那个木罐子。 我亲眼看到,邻居亲朋把大涛妈的尸身连同木罐子一同埋葬进坟地。 “原来我爸妈的魂魄不在这啊,真是白折腾了。”我但凡早点看到,也不至于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过不来这里,也不能知道我爸妈的一魂一魄被聂远子给取走了。 目光收回,眼前视线变回原状,黑漆漆的一片。 我是知道我爸妈的魂魄藏在哪里,但我不知道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聂远子的这个布局,没困住我爸妈的魂魄,反倒是困住了我。 “这下好了,我要怎么出去?” 本来我还没那么气馁的,忙活这一下午,如今身处在这黑暗中,不免感到孤独无助。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幽深又遥远,像是大涛妈的,在说:“这间房子困住的不是人,是时间。” 声音骤然消失,我怔住,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这间房子困住的不是人,是时间? 借着外面的微光,我重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我再次把目光放在墙上贴的那副黄色对联上。 我把撕下来的对联,试着重新给贴回原状。 刚贴好的瞬间,便听到门外传来微生弥跟元易台使劲拍门的声音。 我赶紧冲回去,这一次,门终于能打开了。 打开门,他们一看到我,同时愣了下,微生弥第一时间紧紧搂过我,长舒了口气,“你没事吧?” 我贴靠在他怀里,顿时有了安全感,“没事。” 元易台则飞速跑到颖珠身边,急急说:“神君,她怎么还不醒?” 微生弥把这茬给忘了,连忙施法让颖珠苏醒。 颖珠迷迷糊糊的醒来,一脸茫然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睡着了?” 天色已晚,温尚见我们迟迟没有回去,就来找我们。 我问起温尚,是否知道大涛妈埋在哪。 温尚说:“当然知道,就在我放这把剑的附近山坡后面。怎么?” 我说:“没什么,就问问。大涛他们家有没有亲戚什么的吗?没人能知道大涛的去向吗?” “唉,你看我们这里,连人家也没几户,大涛本来就不爱跟我们这些人来往,他放在心上的,也就他老娘。加上他一走又那么多年,谁能知道他的消息。” “这样啊。” 吃完晚饭后,我单独跟微生弥出去说话,关于大涛那间房子的怪异。 据微生弥说,他跟元易台出去后,想打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连我们的声音也听不到,再从窗户看去,竟是连我们的身影也看不到。 房子静悄悄,一切如同原状,好似从未有人进去过一样。 他用尽所有的办法,始终打不开房子,也想不通我跟颖珠为何会凭空消失。 这跟我看到的对上了,“我也一样,你们出去后,我听不到你们的声音,也看不到你们的人,喊也没人应,我想着你们不会那么快就离开了吧?” 他一敲我的脑门,“你的意思是,我会抛下你不管?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大哥,你能别那么急吗?我的意思是,你们离开去找人来帮忙。” “我倒是这样想过,可又怕我一旦离开,你会有危险。而且,连我都束手无策,何况是其他人呢。还有,我不知道雁婆婆在哪。” 我真是服了他,真是好自信。不过想想也是,连他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别人了。 说回那房子的怪异,我想到大涛妈所说的,再联想到在我们把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放正后没多久,东西又变回原状,唯独我撕下墙上贴的对联是没有变回去的。 “这间房子困住的不是人,是时间。” 我若有所思的,“我好像知道了。” 他问:“你知道什么?” “这间房子,是被聂远子做过手脚的。明明我们近在咫尺,却看不到对方的存在。我想,会不会是……” “是什么,你别卖关子。” 我结合大涛妈所说的,分析着大涛那间房子,是时间错位的,我和颖珠应该是困在了我撕下对联的那段时间,而他跟元易台出去之后,则是处在了正常的时间段。 因此我们四个人哪怕是在同一个地方,只隔着一堵门,却因为处在不同的时间段,故而无法相见。 他听得一脸震惊,“还能这样子?我还闻所未闻。这个聂远子,当真是有点手段的。” 我说:“也幸好我困在那里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爸妈的魂魄藏在哪。” “藏在哪?” “大涛妈的棺材里!” “嗯?” “我认真的!” 我决定等到夜半无人时,就去挖开大涛妈的坟来。 他说:“你确定?虽然我不是你们人,没有所谓的世俗观念,可也知道死者为大,你这把人家坟头给掘了,是不是过于缺德了?” 这在道德方面上,确实很过分,也幸好大涛家没人了,不然我要打算这样做,人家不得把我给打死。 ------------ 第105章挖坟 我说:“没办法,而且大涛妈,是想帮我的。没有她,我也出不来。若她泉下有知,应该能理解我的。” 他毫不客气地泼我冷水,“人都死了,说这些,理不理解人家也不能开口了。” “我……我是真没办法了,就一句话,你帮不帮?” “我还能不帮吗?我不帮的话,就你那点胆子,你一个人敢去?” 我肯定是不敢的,毕竟挖人家坟头的事情,我这辈子还没干过。 凡事都有头一回,都得迈出第一步。 当然,微生弥也一样。 我找来了两把铁锹,他问:“这是何物?” 我说:“用来铲土的工具,你没见过?” “你觉得呢?我们妖,从来都不需要铲土。” “好,那你现在见过了。” 看他一本正经地拿着铁锹,他又是向来高深莫测的妖族神君,此刻居然手里握着把铁锹,这画面,很违和,但很好笑。 怕他生气,我没敢光明正大地笑,就偷偷乐。 他还是发现了,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想笑就大声点,憋着不好。” 我忍住,“没有没有,我天生嘴角上扬。” 这样好的事,他自然是不会独享,硬是把已经睡着的元易台给拽来,他这个妖族神君的威严,总是用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上。 元易台一个小妖,哪里敢反抗半分,他哈欠连天地跟着我们来到坟地,找到大涛妈的坟,问:“神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微生弥把另一把铁锹丢给他,“挖坟。” “啊?什么?神君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少废话,趁天亮之前就得挖出来!” 元易台无法理解,但微生弥都吩咐了,就是再不理解也得照办。 就是他们两个妖,没用过铁锹,用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教也教不会。 我让元易台去放风,我来铲土。 微生弥不满地说:“你怎么还心疼他?” 我说:“我哪里心疼他了?我是看不下去了好吧?” 我俩卖力地铲着坟土,都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我们心里都不踏实。 我边铲边说:“你有没有感觉背后凉凉的?” 他点点头,“好像是有点。” 我心里默默祈祷着大涛妈千万别怪罪我们几个,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无语地说:“你在那神神叨叨地念叨什么,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估计就剩下堆白骨了,魂魄也早已进入轮回中。” 我说:“你管我!铲你的土,那么多废话!” 我们两个人,不知铲了多久的坟土,终于把大涛妈的棺材给挖出来了。 我们连连喘着粗气,大汗淋漓的,看着眼前这具有些腐朽的棺木,陷入沉思。 因为不止是我,就连他这个妖族神君也没碰过这个东西的,更别说打开来看看。倒不是怕,而是出于对某种未知的不确定性。 元易台还说风凉话:“你们怎么不把棺材盖给掀开来看看。” 微生弥把铁锹一扔,“你力气大,你来!快点!”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元易台掀开,他还真就使出浑身蛮劲把棺材盖给打开了。 一打开,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棺材里,赫然躺着的,是一具白骨。 当于深夜中,乍然看到这具白骨,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我瘆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靠近,拿着手电在一通找。 只见在手部一堆零碎的小骨头中间,放着个木罐子。 我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颤颤巍巍去拿起。 这是我爸妈的魂魄。 微生弥也一眼看出,“里面的确是有一魂一魄,还是分属于两个人的。” 我看着手里的木罐子,感慨万千,想哭,反倒却哭不出来。“那我爸妈失去了这一魂一魄,会有什么影响吗?” “是有,但估计不大,应该是会失去部分的记忆。” “失去记忆?” 我想到聂远子在抽取我爸妈魂魄之后所说的话,我爸妈会忘记来时的路,会忘记家人。 也就是说,哪怕我找到我爸妈,他们也不会记得我了? 微生弥还说:“可惜魂魄放在这里太久了,很难再放回到原身中。” 这下子,我不知道我爸妈的长相,虽然他们身上各有特征,可茫茫人海中,很难找寻。 而我爸妈又不记得我,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女儿,就算哪天我们相遇了,也是插肩而过,形同陌路。 微生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没事,慢慢来,起码找到他们的魂魄了,以后就能找到人了。” 我说:“能不能通过魂魄,去知道我爸妈的去向去啊?” “这是他们被分离的魂魄,他们都没有和魂魄一起,怎么能知道?这一魂一魄,只有你爸妈在乌乡之前的过往记忆,没有别的。” “这样啊。” 我们又重新把棺材盖给盖回去,把坟头填好。 为表示对亡人的歉意,我们摆了几个果子当贡品,点了三柱清香。 大涛离开后就没有回来,大涛妈的坟头自然没人祭拜除草。 经我们这么一折腾,大涛妈的坟头都翻新了。 我鞠了三个躬,就和微生弥他们离开。 此时已将近黎明时分,天地万物都是同一个颜色。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某个幽远的声音:“你的父母已经归于茫茫人海中,也忘记你的存在,这样是不好,也是好。不要再去找,那个人,在等着你来。” 是大涛妈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去看,身后空寂无人,唯有无尽的幽冥。 大涛妈说的那个人,是在指聂远子吗? 她这番话,颇有深意,是不是她知道什么了? 又是在劝我不要去找我爸妈,先前的雁婆婆和少星也是劝我不要再找,现在大涛妈也是。 可为什么呢? 我只是想找到我爸妈而已,哪怕是见上一面也好,怎么就那么难呢? 就算聂远子真的在等我找来,哪怕我是自寻死路,我也心甘情愿去。 尽管我知道我爸妈肯定是想我要好好的,可是对于我来说,找到他们,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回去吧。”微生弥拉着我的手。 ------------ 第106章没有永远的秘密 辗转回到陵溪,先是回到冷音家,有段日子不见,圣子都长大了些,也重了些,看到我们回来,高兴得挥着小手。 微生弥问起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否有事发生。 冷音说:“神君放心,这段时间很安全,连生人也没有。就是阿缘他三哥,来过好几回,问阿缘去哪了。” 我说:“我三哥?” “是啊,他怕你会有事,问了好几回。” “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说曹操曹操到,三哥像是就在附近蹲点的,说来就来,他一来就戳着我的脑袋直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你哥,我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这还没嫁人,就三天两头不着家,这要真嫁出去了,岂不是连你的人影也见不到了?” 我没好气地说:“三哥你想哪去了,我们是有正事要办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爸妈的事啊。” 解释一通后,我让冷音帮忙看看我爸妈的魂魄,要怎样处理才好。 待到入夜之后,布置好房间,冷音这才把罐子打开,有两缕好似轻烟的东西飘了出来,四处不断飘荡着。 冷音说:“这就是你爸妈的一魂一魄了。它们常年藏身于棺木中,处于极阴,并未有任何损坏。只是它们和身躯分离太久,唉,算是可有可无的了。至于要怎么安置,就继续放在这罐子里,放在墓地或者是山林中。” 我问:“这一魂一魄是藏着我爸妈过往的记忆,我能看到这些记忆吗?” 这话提醒了她什么,她忙着去找什么,翻阅着一本本陈旧古老的书籍,说着:“应该是可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不如就把这一魂一魄存放在你身上吧。哪日你真遇到你爸妈,你不能认出的话,这两缕魂魄或许能帮到你。” “那怎么能存放在我身上?” “有一个秘法,我没试过,所以会有点风险在。再有这魂魄终究是你爸妈的魂魄,如果长久存放在你身上,不知道会不会干扰到你自身的魂魄。” 我管不了那么多,让冷音直接把魂魄放在我身上。 她捣鼓一通,让我割破手指,滴了三滴血液特制的水中,血滴落下,瞬间凝固成一滴圆滚滚的血珠子。 而后,她把那一魂一魄收入在血珠子中,再把血珠子装进一粒草珠子中,串上绳子,给我带上。 她又一通做法,让我双眼紧闭,因为魂魄离开躯体太久,我又不是原主,所以看到的记忆会很迷糊,也不一定全面,只能看到个大概。 闭上双眼,看到一段段过往熟悉的记忆,极为模糊,但我能认出来。 我看到我的出生,初为父母的他们欣喜万分,如珍似宝地养育着我。 而后,路过的聂远子出现了,他们好心好意邀请聂远子进去喝水。 聂远子却把目光放在年幼的我身上,问过我的生辰八字后,忽然给我算起命来,便道出我会有死劫。 他们深信不疑,为了救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聂远子骗他们说会有办法救我的,让他们好好在家里等着。 哪怕隔着模糊的过往,我依稀能看到聂远子是如何的得意,我爸妈是何等的痛苦。 不久后我能走路说话,有着异于常人的表现,他们愈发不安,更加期盼着聂远子的到来。 三年后,聂远子如期而来,给出了所谓的办法。 于是,在某一天,他们借着打工的名义,把熟睡的我交给太姑婆和大伯大伯母,假装轻松的离开了,坐上了去平柏的车,跟着聂远子离开。 记忆在他们去到乌乡又离开后,便戛然而止。 明明都是我所知道的事,当亲眼目睹之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怅然若失的,久久缓不过神来。 冷音问:“你都看清楚了吧?” 我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聂远子到我家来,是偶然路过,还是蓄意而来?他看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婴儿,能对他有什么威胁在? 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呢?甚至不惜对我的父母下手,却没有伤我半分。 又或者是,他知道我的死劫,知道我必死无疑,所以没有动手的必要。 可我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做得如此周全决绝?甚至连我爸妈的魂魄都要抽走,让我爸妈忘记我。 他做得太周密了,周密到像我会对他存在着某种威胁,他在防备着我。 而且大涛妈说他在等我来,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别的? 冷音见我失神,安慰说:“过去种种,已成往事,不必过度沉迷和纠结,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我点点头,说:“希望如此吧。” 之后我跟三哥回去村子里,或许是因为我经常不着家的缘故,向来不过问我的事的大伯,居然问起我在外面到底忙什么? 我一时间还找不到好的理由能糊弄过去,像三哥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没等三哥开口,大伯就说:“阿缘,你是还在忙着你爸妈的事?” 我点点头,“是,去了不少地方。” “那有查到什么吗?” “有,我爸妈是被一个道士给骗走的。” “道士?什么道士?” “一个路过的道士。” 关于我爸妈的事,我也不想瞒着家里人,毕竟他们也有知道的权利。 我把查到的事情大概说来,他们听完后,难以置信。 三哥悄悄说:“也就你向来老实,这要是换了我说,他们估计都以为我是在编故事了。” 大伯问:“去到乌乡之后呢,又去哪了?” 我摇摇头说,“我就只查到了这里。” 空气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许久,大伯母回忆起当年的种种细节,“怪不得那时候我看你妈,我感觉她像是有心事的。没想到他们夫妻两个嘴这么严,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哪怕跟我们说一声,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大伯说:“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 第107章皮肤之下是另一层皮肤 回到房间后,三哥还打趣说:“没想到你还真在查啊,我还以为你放弃了,就顾着跟你那个男朋友到处跑。” 这给我整无语了,“我许缘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查到那么多的事?感觉我俩查的都不是同一件事。” “这就是我的本事了。” “对了,我怎么越看你那个男朋友,越觉得不像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难不成是神仙啊?” “不好说。” “他就是长得跟别人不同而已,没别的。” 我狡辩几句,三哥也没有多想,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妖只存在于书中电视上。 夜晚沉寂,长夜无眠。 我在纠结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聂远子非要来算计我。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布局都是冲我而来的。 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下死手吗? 想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我和微生弥就陪颖珠回来蓬江丘,一是颖珠习惯了一路上有人陪伴,二是我们想知道袁默堂的身份和雪光剑的来历。 在差不多到袁家的时候,微生弥随便找了个理由在外面等我们。 尽管袁默堂已经见过他,但鉴于驱妖符和雪光剑,他觉得袁默堂身份不简单,并且对他不利。 来到袁家,袁默堂正在那活动筋骨,看到我们回来,他立马停下来,把目光放在颖珠手上拿的雪光剑上,“回来了,快进来歇歇。” 颖珠把雪光剑交给他,“爸,这雪光剑是用来干什么的,看着非同寻常的样子,你有用过吗?” 他郑重地接过雪光剑,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好似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故友一般,看得失神。 颖珠喊了几声后,他才回过神来。 颖珠问:“爸,你倒是说话呀,这剑是用来什么的?” 他仍旧含糊其辞地说:“祖上传下来的物件,我哪知道。” “你没有用过吗?” “傻孩子,我能用来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放在乌乡那么远的地方啊。”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忘记了。” 他知道颖珠问题多多,也怕颖珠再问下去,就扯开话题,问起我们在乌乡的事。 颖珠说个不停,还真就没有继续再追问雪光剑的事。 我心生困惑,心想袁默堂究竟为什么要隐瞒? 等出来袁家后,微生弥问:“怎么样?有问出什么来?” 我摇摇头,“没有,他口风太紧,不肯透露。” “那也是奇怪了。” “可不是,他越是不说,我越是觉得有问题。” “希望正如他所说,只是想要把那把剑拿回来而已。不然……” “应该吧,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用剑的人。” “这说不定的,万一他是深藏不露呢。” “也有道理。不过你怕什么?剑是除妖剑,可妖不是也分好坏吗?” “你哪里知道,世上有的人,认为是妖就是坏的,就一定得除之而后快。我妖族中,也有族人因此而枉死。” “这样吗?” 因着这些日子他跟我在外面奔波,疏于管理妖族之事,如今回来,便得回去不须山中,让我有事再找他。 终于能闲下来,想着几天前昭南给我打电话,我没空接。现在有空,又正好是星期天,就给她打过去。 我打的是视频通话,电话那头,昭南正在一家面店里,埋头吃面。 她一边吃一边跟我吐槽,“你这个大忙人,总算是有空理我了。” 我说:“那我这不是忙吗?你一个人在外面吗?” “嗯,我出来吃个东西。跟你讲……” 她向来话多,我们又很久没聊了,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事。 正说着,我忽然看到在她后面,坐着一个大叔,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同样在吃面。 要说这个大叔并无特别之处,就寻常的长相,鼻子旁边有颗黑痣。 就是他给我一种跟别人不同的气息。 昭南看我不说话,看着后面,她也回头去看,还问:“你看什么呢?” 我收回视线,“没什么,觉得你那边还挺热闹的。” “那是当然了,什么时候有空你也来看看我。” “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我说着话,注意力仍放在那个大叔身上,因为是隔着手机屏幕,大叔又低头吃面,并没有留意到我。 乍见这大叔并无特别之处,但细看之下,这大叔是越看越不对劲。 明明面是很细软的东西,老人孩子都容易吃。 偏偏这个大叔吃面,吃得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老大,牙齿用力地咀嚼,感觉都能吃人了。 每吃一口面,他咀嚼起来,极其费力,仿佛是在跟面条做斗争。 “阿缘!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昭南说得大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也引起那个大叔的注意。 “啊,你说什么?”我还有些慌。 论理,我是隔着个手机,中间又跟着昭南那个大叔多半不会注意到我的。 谁料他一抬头,就敏锐地对上我的目光。 没有陌生人初见时的尴尬,只有被察觉时的愤怒。 他放下筷子,转了下头,死死地盯住我看。 我赶紧收回视线,继续和昭南聊天。 尽管如此,我余光能感受到大叔还是在盯着我看。 我感觉不适,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挂掉手机的。 可昭南仍在说个不停,我只能说:“那个,我有点闹肚子,得去厕所,求你放我去吧,等晚上再给你打。” 昭南撇撇嘴,“好吧好把,谁让我心地善良好说话。” 就在要挂掉手机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大叔起身离开了。 诡异的事情来了! 我看到,他走路时,露出后腰,后腰上的皮肤,是划开来的!有一道很明显的裂缝。 皮肤之下,是另一层皮肤! “咚!” 视频电话也在这时候挂断,把我吓出声冷汗。 我还是没敢相信刚刚所看到的一切,是我看眼花了,还是…… 不过我有七八成的把握,是没看错的。 本来那个大叔吃相就不同于常人,没想到还有如此诡异的地方。 ------------ 第108章孤魂相求 他是人,还是什么怪物? 人的话,皮肤之下是血肉,妖也一样。 世上的生灵,但凡有皮毛的,都是有血有肉的,都是皮肤之下是血肉,再然后是骨头。 这个大叔,他的皮肤之下,是另一层皮肤,会是什么人啊?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就是僵尸也不能是这样的。 莫非,他不是人? 转念想想也不对,人是肉体凡胎,食五谷而成。他不是人的话,怎么还需要吃饭? 还有,他有怪异之处,会不会去害人?昭南不会有危险吧? 我是越想越害怕,可觉得不会又那么巧,什么事都能让我给碰上了? 基于我前半生的经验来看,那大叔有问题。 等到晚上给昭南打电话时,我特意嘱咐她,如果看到鼻子旁边有黑痣的男人,千万要远离。 “为什么?”她问。 “呃,我不是认识了个神婆吗?我让她给你算过,说你这段时间得远离鼻子旁边有黑痣的中年男人,不然的话,会对你不利。” “真的吗?那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就注意这点就行了。” 在我的忽悠下,她信了。 我就是摸不准,那个大叔会是什么物种。 自打碰到微生弥这头妖之后,世上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灵我都能接受了。 过了两日,颖珠来找我们,去了乌乡一趟之后,算是打开她新世界的大门。 她说她很少出蓬江丘,如果不是这次要拿雪光剑,袁默堂是不会允许她出远门的。 我问:“为什么啊?” 她说:“这还不简单,我爸觉得外面复杂,怕我会有危险呗。” 我看她脖子上还戴着驱妖符,不免多想袁默堂这样做的用意。 聊了一通,颖珠左顾右盼的,不见元易台,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 我说:“元易台他们回去村里了,不一定有空来。” 她难掩的失落,“啊?那你知道他们村在哪吧?” “呃,我还真给忘了。不过你要真想见他,也可以喊他来的。” “我,我倒也没有那么想。” 她说回去这一趟,发现袁默堂近来在悄摸做着件事,还不让人知道。 我困惑了,“什么事啊?” 她说:“好像是在找当初叼孩子的那只大鸟。” “为什么?” “不知道呀,连你们都没再找了,他起什么劲。那大鸟会满世界地飞,他能上哪找去?他的腿还没好全,就开始瞎折腾了。我想了想,应该是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鸟,所以觉得新奇?” 我虽然认识袁默堂的时间不长,可也能看出他并非寻常之人,如果是别人有猎奇的心思,我还能理解,但袁默堂就未必了。 等等,那只大鹏鸟是相修阳化成的,相修阳是妖。 袁默堂该不会是识破了相修阳的身份吧? 他胆子就那么大吗,还敢去追捕妖? 他手中又有雪光剑,还真就未必不能对付相修阳。 只是他出于什么目的呢,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阿缘姐,你在想什么呢?”颖珠问我。 “啊,没什么。如果你爸真能找到那只大鸟,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那鸟又不傻,肯定早就飞得远远的。” “说不定你爸真能找到呢。” 我觉得袁默堂是真的有这个本事在的。 自从上次圣子被相修阳抢走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零桑信使,也不知道他去向何方,想着应该是奔走于阴阳间去给人送信了。 没想到,在一个雨夜,我和冷音在家里闲聊之际,他又一袭蓑衣匆匆而来,从头到脚被雨水洇湿。 我们把他迎接进屋子里,给他沏茶倒水,问他吃过饭没有。 他顾不上回答,匆匆说自己是有急事来的。 “什么事怎么急?”我问,鲜少看他慌张过。 “我被人盯上了,得避避风头。” “谁啊?” “地下的人。” “地,地下?” “是。” 我有点懵,还有点不敢想象,这个地下的人,是我理解的那样吗?我看向冷音,冷音点点头。 冷音不解地问:“怎么会?你不过是负责送信而已,又不曾违背阴阳规律,就是要追究,也该是追究写信送信之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零桑信使无奈叹了口气,眼中寒意渐起,说送信确实不违背阴阳规律,是阴阳两界默认的存在。 偏偏他犯了一个作为信使最致命的错误。 “你送错信了?”我不禁发问。 “我帮了要送信的人。” “啊?” “我们作为信使,最忌起怜悯恻隐之心。” 他说,在不久前,他接到一封信,一封出自个孤魂的信,信上没说要送给谁,只说要送到一片林中,一株朝南生长的柱子中。 看到信,他没有做多想,就按照信中所言去送。 于深夜子时中,他来到林中找到那株竹子,以为孤魂藏身在竹子中,没想到竹子中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四处找寻孤魂时,便看到有个匆忙的虚影,在林中飞速奔跑。 他一眼就知道虚影便是孤魂。 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中忽起阵阵阴风,树叶随风起随风落,一股极阴之气正漫布在林间。 他顿时意识到,是阴差来拿人了。 不等他开口,那孤魂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跪着苦苦哀求,“求求信使救救我……” 他本意是想拒绝,奈何经不住那孤魂卑微苦求,孤魂说着自己尚有天大冤屈没有化解,不甘心就这样被阴差带走。 要说这些年来,他什么没经历过没见过,是早就练就一副金刚心,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淡然面对。 可偏偏面对那孤魂,一时间,他竟然犹豫了。 孤魂是个女身,外表年纪看起来已经十几二十来岁的样子,又像是才做孤魂没多久的,显得是那样的惶恐慌张。 眼看阴差即将逼近,孤魂已然到了万劫不复的处境中。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想法,他竟然出手了,是他做信使以来,第一次除送信之外去帮助这些孤魂野鬼。 他让孤魂附身在自己的蓑衣中。 待他迎面遇到一个前来捉拿孤魂的阴差,二人目光对视上。 ------------ 第109章得罪阴差 阴差便知他是能看到自己的,自然也能看到那个孤魂,便向他问起孤魂的去向。 为了引开阴差,他故意随便指了个地方,阴差没有多疑,便去找了。 “你骗了他?”冷音说。 “是。” “那后果可想而知了。” “我也是无奈之举。” 他是救下了那个孤魂,骗过了阴差,却只是暂时之计。 没过多久,他发现阴差在尾随于他,一是伺机报复,二是想找到孤魂的下落。 听罢其中缘由,我们倒不吃惊他救下孤魂,就是惊于他得罪阴差。 冷音说:“得罪阴差可不好办,这事没个交代的话,是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亲手把孤魂交给他。” 听这样说,我都替他担心,“那我们要如何才能帮到呢?” 零桑信使的身上的雨水淋了一地,他脸上也满是水迹,把事情说完后,他疲惫焦虑的脸上,难得有丝丝的平静。 这也许是他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吧。 他说:“如今临近七月半,鬼城将开。请你们帮忙去鬼城,拿一样东西。” 我问:“什么东西?” “在鬼城之东,有一个没有掌纹的人,找到此人,把他身上的玉连环摔碎,捡一块碎玉给我就行。有了这块碎玉,阴差便不敢再犯我。” “鬼城?” 这有点超乎我的想象了。 冷音解释说,不是所有的魂魄都会入黄泉,世上多的是游离在外的孤魂野鬼。 无数的孤魂野鬼在阳间,需要一个定处,便构成了鬼城。鬼城一年一次大开城门,期间,所有的魂魄都可自由出入。 给我听傻眼了,还有鬼城的存在?“那这个没有掌纹的人是谁?为什么要他身上的玉连环,还得摔碎。” 零桑信使摇头,“我也不知,只知是鬼城中人。”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办法的?” “我常年游走于阴阳间,自然有知道的门路。那个孤魂确实有冤屈,也可怜,你们帮我带她进鬼城,她要找她留存的记忆。” “她都是孤魂了,不能进鬼城吗?” “不是不能进,是阴差肯定会在鬼城找她的,她需要隐藏身份。” “说了半天,这个孤魂在哪里啊?能不能让我看看?” “她如今不在我身边,等七月半之时,我会带她来的。” 这件事,我们自然是应下来的。 既然他说到时阴差会在鬼城,那他肯定是不能去的,需要有人去取玉连环和把孤魂带进去。 问题来了,谁去? 冷音说她年少时去过一趟,是不能再去的。 一是人不同于鬼魂,虽然人是能进入鬼城中的,但鬼城阴气重,先不说会被发现,就说去一次便会元气大伤。 二是她去的那回,得罪过里面的某个鬼魂,那鬼魂多半还在鬼城中,也还记得她,她要是再去,怕是不利。 我见他们两个人同时看向我,合着说了半天,就我能去? “鬼城,那里面肯定都是鬼,我去的话,不会有事吧?”我问。 “其实鬼本是人死后化成的,你平时走在路上,所擦肩而过的路人,他们对你并无影响。鬼城也一样。不过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有不怀好意,又或者有穷凶恶极者,都是有可能的。要去的话,自是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冷音说。 这事,想想除了我,好像也没别人能去了? 罢了罢了,舍我其谁。 零桑信使还怕我会为难,“实在是我没办法了……” 我说:“我知道,没什么的,大家都是朋友,不应该互帮互助吗?总不能只许你帮我,还不许我帮你了?对了,你说的那个孤魂,到底有什么冤屈?” “这个说来话长。像她这么年轻就死了,死因除了病死意外死,就是被人害死的。” “被谁害死?凶手没有被抓起来吗?” 他摇摇头,说孤魂名为束若,连束若自己也不知道是被谁人所害。 我听糊涂了,刚想开口问那束若怎么知道自己有冤屈,转念一想,是突然间就死的,排除生病中毒等原因,那就是被人谋害的。 他说,素若是在三年前死去的,死后没多久,她被困在抛弃尸身的地方四十九天,后来逃了出来,成了孤魂。 “那她为什么会被阴差追捕?世上孤魂野鬼很多,难不成阴差每个鬼都要抓捕回去吗?” “按道理来说,阴差是不管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只要不做出什么事来,阴差一般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那她做了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我也是纳闷了,他不是都把人给救下了吗,怎么什么也不问清楚?是他没有多问,还是那个束若不肯多说? 他解释说,束若在成为孤魂之后,害怕自己会出现意外魂飞魄散,又担心时日太久会忘记生前所遭受的一切,便把这部分的记忆存在于鬼城中,所以有些事连她自己本尊也不清楚。 交代好事情后,他便匆忙离去。 冷音关着门窗,失笑说:“我看他作为信使,自是持重谨慎的。没想到他能如此冒失就救下一个孤魂。” 我点点头,“是呀,他是个乐于助人的,可也是个冷静理智的,不会贸然出手。现在为了救下束若,他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要不是束若是个孤魂,我都得以为他是对束若一见钟情了。 许是每次看到他,他都在忙于送信,似乎送信是他唯一的事情,他给我一种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没有太多的悲欢,也不会过多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孤魂,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信使,认得阴差,自然也知道阴差是轻易得罪不起的,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救下束心。 “人嘛,总会遇上自己的例外。不过你想好了,真要去鬼城?”冷音说。 “嗯,都答应了人家了。我不去,还能谁去?” “鬼城有太多的未知,你又没去过,对鬼城不熟悉,真要去的话,会有危险。” “哎,你去过啊,你跟我说说鬼城是怎样的?你当年为什么去,你也要拿什么东西吗?” ------------ 第110章亲自出马 她说,她年少时生了场怪病,魂魄出窍,看到路边有个小鬼,就跟人家玩起来。 那会正是七月半,小鬼玩到半夜时说要去一个地方。 她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 小鬼以为她也是孤魂野鬼,就带着去。 来到鬼城,两个人跟逛集市一样到处逛着。 后来小鬼想拿自己多年攒的香火,跟个老板换取投胎的机会。 谁料那老板看小鬼道行浅,无依无靠,拿了香火不给办事。 小鬼怕得罪老板,不敢为自己声张,她看不下去,大闹了场,砸了人家的摊子。 气得那老板满鬼城去追杀他俩,偏偏那天鬼城到处都是鬼,那老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找的。 最后他们平安逃出,小鬼也才意识到她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暂时魂魄离身,催促她赶紧回去,否则也要跟自己一样了。 她舍不得,是小鬼一直催着,她这才回到身躯中。 但回去之后,她就没有见过那个小鬼了。 “原来你还有这么神奇的经历啊。”我听着,感觉鬼城倒也没有那么恐怖,反倒还有点像是游乐园? “那时我还小,也不知道怕,去鬼城,就觉得新奇好玩。现在回想起来,但凡我被识破身份,又或者是被那个老板给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真让我再去的话,我还不敢。” “你给我说说,鬼城是怎样的?” “不说别的,里面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说是鬼城,可在那个环境中,鬼和人是没有区别的,就像是在逛集市,胆子大的话,就是个好玩的地方了。鬼城还多买卖。” “买卖什么?” “就像我认识的那个小鬼,他想买投胎转世的机会。买卖的东西很多,七情六欲,生死轮回,都能贩卖。” 听她说得,我还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鬼城了? 百忙中,微生弥终于能抽空来看看我。 临睡前,我坐在床边整理衣服,不知觉间,我忽然走神,一动不动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 许久,我回过神来,低头继续叠着手里的衣服,渐渐的,余光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 我一看,是微生弥,他就在角落里坐着不动,也不吭声,就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说:“不是,你有毛病吗?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比鬼都无声无息的。” 他给气笑了,“我都来大半天了,也有动静,是你自己没听到。你自己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地方就这么点大,你看不到我还赖我。” 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足了嘴瘾,才说起正事来, 问起妖族的事,他难得叹了口气,“还行吧,没有特别大的事,就是竺伯背着妖族,出去找白姬。” 我问:“也有段时间了,白姬就没有一点消息吗?” “没有。” “你就不想知道她去了哪,做了什么,万一跟相修阳一样和妖族为敌……对了,他们两个都曾是妖族的,自然对妖族的一切了如指掌,你就不怕真有一日,他们会联手来对付妖族吗?” “他们两个修为还算不错,在妖族中,也算是佼佼者,但不是唯二厉害的。除了我,也有其他族人能对付的。若是硬刚,这是没悬念的,就怕他们用上手段,这点,就得防备了,他们两个都很聪慧。” 他还说白姬和相修阳早年曾有过口角不和,白姬不一定会去找相修阳。 但白姬如今是孤身一人,在外多有不便,日子一久,也难说的。就是不找相修阳,她也会去找同伴的。 说起相修阳,他倒是查到了点线索,推测相修阳八成是受了重伤。 “重伤?谁能把他打成重伤啊?” “这就不清楚了,趁他重伤,我得亲自出马去抓他回来。所以这阵子,得离开几天,别太想我,照顾好自己和圣子。” “知道了。你确定能抓到他吗?” “怎么,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没有,不是说你能力不如他,就是你没他狡猾,没他诡计多端啊。他也不傻,不会轻易就让你抓到的。” “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怕他担心,我也没告诉他要去鬼城的事。 他交代几句后,就匆匆离去。 我寻思着相修阳怎么突然间会重伤的,巧合的是颖珠说袁默堂在找相修阳。 这两件事,会有联系吗? 颖珠说当日袁默堂是射中大鸟的,但没找到大鸟,可见大鸟伤得不重。如今传来相修阳重伤的消息,不会是…… 想想也不能啊,袁默堂真那么快准狠吗? 论理真是袁默堂把相修阳重伤的话,我应当开心才是,可反倒还有丝忧虑在。 毕竟袁默堂现在能伤相修阳,就能伤微生弥他们。 最怕袁默堂会是个认死理的,认为妖就该杀,不分好坏,一律除之而后快。 我是替微生弥他们,开始忌惮袁默堂了。 晚上跟昭南聊天,她说起这几天还真看到鼻子旁边有黑痣的中年大叔。 我心下咯噔,不安地问:“你看到他了?” 她说:“是,他担着一担子的枇杷走街串巷,我看到了。” “那,那你离千万要离他远点,别一个人出门。” “行,我看他的模样,也确实不大像是什么好人。” 我还是仍觉得不安心,那个大叔的怪异,为什么会伪装为人,混迹在人群中呢?会有什么图谋呢? 他或许不会伤到昭南,可长久下去,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转眼到了七月半,零桑信使早早把束若带来。 到了入夜之后,束若才现身。 一看到束若的模样,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零桑信使会起恻隐之心。 单看束若楚楚可怜,姿态娇弱,我见犹怜,任谁见了都要怜惜几分的。 一见面,可能是零桑信使事先跟她说了,她一来就先是给我们跪地磕头,行了个大礼。 “快请起快请起。”冷音也打量着她,“你也可怜,年纪轻轻就……” 束若是孤魂,她身影是虚的,飘在我们面前。 她容貌动人,眉目如画,又神情凄楚,让人心生怜悯。 ------------ 第111章鬼城一游 知道是我要带着术若前去鬼城,零桑信使是有些顾虑在的,问我:“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笑着说:“能不能行,得试过才知道。放心吧。” 冷音早就给我准备好所需要的东西,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能自保的。 至于束若,因为阴差今晚必定会出现在鬼城中的,冷音便让她附身在一个陶瓷盒子中,盒子外贴了张符纸,由我拿着。 “鬼城之门大开后,你就立即进去,进去之后,因为鬼不会回头,所以你也不能回头。鬼城的地形千变万化,走过的地方还会再出现,遇到的鬼也还会再出现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没有掌纹的人。”冷音叮嘱道。 她几乎是把能想到的,关于鬼城的事,都和我一一交代清楚。 “哦还有,鬼城中,不止会有鬼,也会有人,甚至是其他生灵,这个是你要留意的。遇事能忍忍就忍忍,千万别和我当年那样冲动。” 我点头应下。 零桑信使也担心我会有危险,把他信使的凭证,一块木牌,给了我,说我在里面,若有得过他帮助的鬼魂,或许会看在这块木牌的份上,会帮我一把。 我收下,想着我本来还没那么怕的,看他们如此郑重的模样,心里多少有点没底的。 很快就到了十二点,我带上束若准备出发。 来到阴暗无光的街道上,空寂无人,幽冥阴凉。 明明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走着走着,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虚影,这些虚影,渐渐的变成了实影,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找到鬼城之门,进入鬼城。 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呆呆木木地往前走着,不言语,半点声响也没有,静到我心里发毛。 走了很久,出现的鬼魂越来越多,不知在什么时候,起了重重大雾。 而前面不远处,忽然多出一座恢弘壮观的石门,石门有十几米高,刻着各种图案,若隐若现的,像是悬在半空中的。 看着城门就在眼前,隔着浓雾,却又走了很久才走过去。 当鬼城之门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气势雄伟逼人,高高在上,莫名令人感到压抑。 停留片刻,我便迈进鬼城中。 放眼望去,仍是有很浓重的大雾,大雾中人头攒动,偶尔露出一些建筑物的边边角角。 或许是此间阴气太重,孤魂野鬼太多,我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进来,我就迷茫了。 这里人那么多,我怎么找。 问题来了,这里那么多人,我要怎么找到零桑信使口中说的没有掌纹之人呢,总不能挨个找过去吧? 还是先找束若存留记忆的地方吧。 扫视一圈,我悄悄把束若给放出来,她是给我说过地点,可鬼城太多,地形又会随时变化,我不知道怎么去找。 还是放她出来找吧。 想着这里孤魂野鬼那么多,就算阴差就在附近,雾又多又浓,我就不信,他能精准找到束若。 束若一放出来,她比我还怕,躲在我身后,东张西望的,甚是不安,生怕阴差随时会出现。 “你别怕,这里那么多魂魄,他很难一下子就找到你的。先把你的记忆拿回来吧。你记得在哪里吧?” “记得。” 她是紧紧挨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畏畏缩缩,一时间我都分不清我俩到底谁是鬼了。 一通走,来到某个铺子,铺子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显得颇是冷清。 铺子老板是个老阿婆,头发一半白一半黑,眼珠子也是一半白一半黑,看起来格外诡异。 老阿婆一眼认出我身后跟着的束若,“你可算来了。” 束若点点头,谨慎上前,“阿婆,我来拿回我的记忆。” “这么快么?我还以为你得几十年后再来拿的。” “有恩人助我,我想,我很快就能报仇雪恨。” “这段记忆于你,是不堪的过往,是你的心结,是你痛苦的来源。当日你把这段记忆存放在我这里,是为了保存,也是为了你可得暂时的自由。你一旦拿回去,得重新直面那段记忆了。” “我知道的,阿婆。” 老阿婆没有多言,从身后众多的柜子里,拉出其中一格子,取出一团透明状的物质,递给了束若。 束若接过,“多谢阿婆。” 老阿婆点点头,随即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意味深长地说:“你多出来一魂一魄,但这一魂一魄并不属于你,你为何要戴在身上?” 我无奈地说:“这是我父母的,他们走散了,只给我留下这一魂一魄。” “留着也是无用。” “就当个念想也好。” “执念太重,这会害苦了你的。” “我不怕。” 老阿婆微微一笑,“今日我这店铺冷清,闲着也是闲着,又难得能来一个像你这样的客人,我得留住。你就没有想存放或者是典当的东西吗?” 我摇摇头,“我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在我这里,能存放典当的东西很多,可以是你的七情六欲,富贵贫贱等等。” “可我没什么东西需要存放的,我都记得。” “你不是说你的父母走散了吗。拿出你一样东西,我可以让你知道他们在哪。” “真的?” “当真。” 我喜出望外,几乎是连想也没想就同意,可想不出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用来典当的。 束若怕我冲动做傻事,小声提醒我说:“你要想清楚来了,你身上的任何品质感情,包括记忆,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旦典当了就没了。就好比你典当了你的快乐,那你以后就会失去快乐,哪怕天大的喜事,你也不会笑的。” 我有些犹豫,想着什么都能典当,那我肯定是拿出我最不需要的东西。仔细想想,我身上有什么情感是我不需要的。 那老阿婆看我想不出来,就说:“那就拿你日后的平坦顺遂来换取吧。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自然得拿出你的诚意来。” 束若连连阻拦,“你考虑清楚了,当真要这样做?你要三思啊。” ------------ 第112章重合的记忆 1老阿婆生怕这单生意做不成,忙说:“放心,我只拿她二十年的平坦顺遂。二十年后,自会归还于她的。 束若还是觉得不划算,可我太想知道我爸妈的下落,到底还是同意了。 反正就是不典当这些平坦顺遂,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不顺罢了,能换来我爸妈的消息,也值得了。 见我同意,老阿婆满意地点点头,抓住我的手,让我闭上眼。 不过须臾间,老阿婆便松开我的手:“好了。” 我吃惊地说:“这么快?” “对。” “那我爸妈……” “把你那一魂一魄给我吧。” “好。” 我把草珠子给她,她把草珠子放在一个木质容器中,闭目凝神,张开双手,像是在感受什么。 末了,她蓦然睁开眼,喃喃道:“真是奇怪,这魂魄跟你父母分离已经有十几年了。你知道把他们带走的那个人吗?” 我点点头,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她思索片刻,“你和你父母,还有那个道士,在你年幼时,是有段重合的记忆。你可清楚,那道士为何要这样做。” 我摇头,无奈地说:“就是不清楚。” “连你父母也不清楚自己去向,我通过魂魄,也无法知晓。但你已经典当,我无论怎样都得找到你父母的下落。” “要怎么找?” 她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那段重合的记忆来提取,但我和我爸妈都是不清楚的,唯一知情的就是聂远子,只能通过聂远子的记忆来提取。 我听懵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聂远子在哪里,这怎么能……” 她一挥手,那段记忆凭空出现在我们眼前,像是放幻灯片一样放着。“在鬼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他人是不在,可他曾经存在于过去。我会把你送回到这段记忆中,由你亲自去提取。” “啊?由我?这,这能行吗?” “我说过,在鬼城,一切皆有可能。” 她准备做法送我回去,并教我提取的方法。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怕会耽误时间,毕竟鬼城只能待上几个小时,如果在鬼城之门关闭前我们没出去的话,得等到来年的七月半了。 而且零桑信使要的玉碎,我还没拿到。 我离开的话,也担心束若随时会被阴差发现。 老阿婆说:“放心吧,你回到去,所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是很慢的,不用多少时间。至于她,待在我这店铺里,我跟你保证,她不会出事的。” 我就放心了,“那就麻烦您了。” 她让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想着我刚刚所看到的画面。 她叮嘱我说,我回到这段记忆中,只能作为旁观者,不能插手一切事情,更不能扰乱过去所发生的事。 哪怕是跟聂远子,也不能有任何的冲突,毕竟以聂远子的能力,把我留在那段记忆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到,必须赶回。 我一一应下,心中忐忑不安。 因为肉身无法自由回去过往,老阿婆便让我魂魄离身,以魂魄回到过去。 “记着,你是一个旁观者,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回去吧。” 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闭着眼,身体发沉,有种困顿感,浑浑噩噩的。 渐渐的,我不知觉间睡着了…… 明明是处在幽冥中,突然间,我却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我试着去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下,是嫩绿的苗田,忙碌的身影,周围传来蝉鸣和说笑声。 我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我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发时候,看到前面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树下玩沙子,看起来还有点像是阳阳,我走过去一看,是越看越觉得耳熟。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蹲在他面前问。 “我叫阿竟。”小男孩头也不抬地说。 “阿竟,你,你是三哥?” “三哥?你怎么叫我三哥?” 小男孩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有着困惑,“你是谁呀?” 我笑笑没说话,原来我真的回到十六年前。 我起身来,朝我家走去。 远远看到一大片禾苗在田地里肆意生长着,还没有老去的老陆伯带着草帽,在田间拔草。 走到我家附近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还有人在哄着。 我脚步一顿,有种恍惚感,这真的是我小时候真切体验过的吗? 我没有再走进去,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尚未破烂的小家,期盼多年的爸妈就在里面,我却没有勇气踏进去,也是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身份进去。 就在这时候,视线中忽然闯入一个人来。 我定睛看去,是一身道袍,岸然道貌的聂远子。 按照老阿婆的交代,我特意绕了个弯,跟在他身后,默默在手上写上三遍他的名字,默念着某种咒语。 随后,我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来,看见我,眼中露出丝困惑,“你是何人?” 这一眼,让我看清,也记住了他的样子。 从未见过一身道袍,却又充满邪恶气息的道士。 他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心思,可他一双眼眸却出卖了他,眼中充斥着城府谋虑,精明强悍,无不透露着他的野心与算计。 看到我,他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同,眼中闪过丝困惑,“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极力控制对他的怨恨憎恶,“对不起,我找错人了。” 说完我转身要走,却被他喊住,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我,“我看姑娘来历不凡,不知道是来自何方?” 我怕被他识破身份,含糊地说:“我是来这里探亲的,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我赶紧快步走向大伯家,顺带牵上三哥。 事情比我想象中顺利,反倒让我心慌慌的。 我就这样拿到了聂远子的记忆?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管了,反正拿到了就好。 可我要怎么回去?老阿婆怎么还不把我召唤回去?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手里牵着的三哥却把我拉去爸妈家。 ------------ 第113章我是他的克星 快到我爸妈家时,隔着十来米,看到我爸妈殷切招待聂远子的身影。 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我仿佛是失去了接近他们的能力,止步不前。 我看到,聂远子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熟睡中年幼的我。 说来神奇,此时此刻,我竟然意外能听到聂元子心中的想法。 “这个女婴,就是将来杀死我之人。” 我一懵,惊愕地看向里面,见聂远子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神色冰冷,他伸手去摸年幼的我的脸颊。 “奇怪,她命格怪异,又有死劫,属早夭之像,并无天生神力,为何能将我杀死?师父的卦从没出错,说我会死在一个女子手中,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眉头紧皱,什么意思?他师父算到他会死在一个女子手里,这个女子,就是我? 这也太玄乎了吧。 等等,我现在想杀聂远子,是因为他把我爸妈带走,害我们一家人骨肉分离,我才想把他除之而后快的。 可这时候的我,三岁,什么都不懂,我为什么想要杀他? 他要杀我还差不多。 “师父还说,我杀不得这个女婴,她却是能杀我的。为什么?想我聂远子修为高深,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日后居然会死在一个小小的女婴手里?我不信,她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我也不信,是他师父算错了吧? 他不会就是为了这句话,所以对我们一家下手吧?因为不能杀我,所以把我爸妈给骗走了? 听起来荒谬可笑,可怕的是他还真就这样做了。 “我倒要看看,是我死在你手里,还是你死在我手里。师父说,这是我命中必有此一劫,无法化解。我向来相信天命,但这一回,我不认命,一个小小女婴,哪来的本事敢杀我!” 他心中冷笑,看似猖狂嚣张,其中又隐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惧怕。 反而是越不可能发生的事,越是要防备。 他是这样想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了丝丝的惧怕,犹如粒种子,在他心间生根发芽。 他摸着年幼的我的脑袋,“你有死劫,我也有死劫,那就看看,我们谁的死劫先来吧。” 事情到这里,我以前想不通的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处心积虑要把我爸妈带走,其目的在于针对我。 他不能杀我,只能把我爸妈带走,让我一个人等待死劫的到来。 万物相生相克,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师父说我会杀了他,可想想,一个人再如何厉害嚣张,都会有其致命点和弱处。 换言之,就是我克他。 我是他的死劫。 “原来如此。”我喃喃道。 我转身要走,看到聂远子出来,我们二人目光对视。 我直视着他,眼中难掩的恨意。 他看到我,神情疑惑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我看姑娘,似是故人来。”聂远子道。 我怕泄露太多,没有回答,牵着三哥离开。 想来聂远子不久后就能识破我的身份。 我把三哥送回家后,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像是瞬间陷入深渊中,寒冷无比。 “快快醒来吧。”老阿婆道。 “嗯?”我勉强睁开眼,看到的是幽黑的周遭,还有担忧的束若。 “此人的记忆已经在我们手中,成与不成,就看这次了。再不行的话,老身也无能为力。” “好。” 老阿婆拿过聂远子的记忆,一顿操作,鬼嚎着,让我听着心里发毛。 束若还贴心地解释说:“别怕,就是这样子的。” 良久,老阿婆面露难色,似乎有点后悔接下我这桩生意。 我忙问:“怎样了?” 老阿婆说:“没想到这个硬茬。他在等你来,找到他,顺着他这条线索,就能找到你父母的。” “那他在哪。” “余城。” 我赫然一惊,余城,刚好是昭南大学所在的地方。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他就在这个地点吗?” “是,还在等你来。我劝你,此人和你有着极为深的渊源,你需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否则,稍有不慎,你将死于非命。” “我想知道,是我和他相克吗?” “不是相克,而是你是他的克星,他会因你而亡。” “为什么会这样的?” “这是天命不可违,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逃不掉,躲不得。” 我点点头。 出了店铺,看着迷雾中熙熙攘攘,吆喝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卖什么都有的,我给看眼花了。 挤在拥挤的道路上,我问:“那么多人,怎么才能找得到没有掌纹的人?我这也看不到他们的手掌啊。” 束若也犯难,说身上能有连环的人,应该不是寻常之辈,可以看看哪个人比较高贵就问问。 正走得好好的,束若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吓一激灵,慌张地说:“快,快让我躲回去,他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谁来了?” “阴差!” “啊,好。” 看她这么惊慌,我也不免无措起来,毕竟这可是阴差。 我一边掏着盒子,一边看向人群中,想着到底哪个是阴差。 偏偏人在太着急的情况下,手脚是不利索的,我找着找着,不小心把瓷盒子掉落在地上。 我赶紧去捡,见瓷盒子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双脚印。 我抬头去看,倒吸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双脚印,是阴差的。 为什么我能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阴差呢,因为他身上的服饰跟别人不同,像是特定的工作服,还带了顶帽子,面色阴沉,身上散发着极重的阴气。 他恶狠狠地盯住我,我刚想让束若赶紧逃,一回头,发现束若早没了身影。 “大胆!你一介凡人胆敢包庇在逃孤魂!”他呵斥道。 “没有没有,是她逼迫我的,说我不帮她隐藏好来,她就不放过我。”我急中生智地说。 “你语气发虚,眼神漂浮不定,分明就是在说谎!” “呃,没有,我,我就是害怕而已。” 许是他急着追捕束若,没有空跟我多计较,就消失不见匆匆去找束若了。 这下完了,束若有危险。 ------------ 第114得来全不费功夫 鬼城之大,我要怎么找? 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跑,边跑边找,心里不断想着万一束若真被阴差给抓到的话,那我就罪大恶极了。 “束若!”我跑到人群中大声呼喊,声音中带着绝望。 “哎!我在这呢!”束若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唉,你吓死我了,没被他追到吧?” “没有,他以为我会到逃到别的地方去,可刚刚我躲回铺子里去了。” 我赶紧让她回到瓷盒子里,封上符纸,她就安全了,我就放心了。 我得抓紧时间去找到没有掌纹的人。 不知道是谁,那我就随即抓取,碰碰运气。 找了半路,忽然想到零桑信使说是在鬼城之东,我问过路后,去往鬼城之东。 相比其他地方,鬼城之东较为安静,也没有那么硬挤。 三三两两的行人,店铺稀少,能大致看清这里的布局。 这里更像是古代的集市,古朴又简陋,跟其他地方比截然不同。 路过个行人,我就逮住人看手掌,逮住就看,弄得过路的都以为我是有什么大病,纷纷投来鄙夷嫌弃的目光,没人敢靠近我。 我郁闷极了,生怕时间一到还没拿到玉碎,现在就我一个人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此时已然没有过路的,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中间,比鬼还鬼。 我耷拉着脑袋,反复想着没有掌纹的人,谁会没有掌纹?鬼吗? 我蹲在路边的角落,盼望能有人路过,让我给瞧瞧。 “喂!” 我吓了跳,谁在说话?左瞧瞧又看看的,也没人啊。 “别找呢,我在这呢,你抬头看看!” 我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楼顶上,坐着个黑乎乎的男子?是他在跟我说话。 我心情低落,不是很想理会陌生人。 偏他还说个不停,“我说,你在找什么呢?路过一个你揪住一个,这是鬼城,又不是在你们凡人的大街上,你要想找活人,你得回去找。” 我还是不想理他,哪怕他看出来我是活人。 见我不搭理他,他来劲了,轻松一跃,落在地上,大步从容地向我走来。 看外表,他年纪跟我差不多,肤色略微苍白,气宇轩昂,倒有些贵气在的。整个人看上去肆意不羁,有着跟少年般的意气风发。 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跟我唠了起来。 都这样了,我也不好不理人家,只是我真的没心情。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路过,我立马冲过去看人家的掌纹。 很可惜,还是没有找到。 “你倒是说啊,你在找什么?我都这样热心肠了,你还视而不见。”他问。 “没什么,就是要找个人。” “找谁?这是鬼城,不是凡间,你一个活人怎么会来鬼城找人?你确定没有找错地方?”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傻子。” 我一转过头去,便看到他腰间,佩戴着一副光泽温润的玉连环。 我眼前一亮,瞪大了眼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见我盯住他看,一副看到宝贝的模样,他默默坐远了点。 我兴奋地抓过他的手掌,确实是没有掌纹,“是你!” 他一头雾水的,“什么是我?” 兴奋过度之下,我也是急着拿到玉碎给零桑信使,也没问他的意见,就一把扯下他腰带上的玉连环。 不等他反应,我用力一摔,玉连环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他急了,猛然站起身来,“你干什么啊!你把我的玉连环摔碎,你这个人太缺德了,我好心好意想帮你,你居然摔碎我的玉连环……” 为表歉意,我给他鞠了三个躬,“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要拿这个东西来救人的。” “那你救人就救人,摔我东西干嘛?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连环还能救人,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我发誓,我千真万确是用来救人的。呃,东西是摔碎了,你看我要怎么赔给你?” “我的连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赔,你怎么赔?” “呃……” 其实我是想着拿到玉碎拔腿就跑,不给他纠缠的机会,到底是过意不去,一个劲道歉,赔是赔不了的,那只能道歉了。 我急着离开鬼城,道歉的话来回说了几句后,就开溜跑开。 跑到半途中,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我正要道歉,但当看清对方后,我愣住,警备地说:“是,是你?” 对方正是多日不见的相修阳! 他弯曲着身体,捂着胸口,面色煞白,一副虚弱样,确实像是重伤的。 他没料到在这里会碰上我,同样惊了下,冷笑道:“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这里也能碰上你啊。” 我默默后退几步,想着他虽然身受重伤,可还能行动,我根本不是对手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思索片刻,我决定逃,谁知道他会不会对我下手。 以他丧心病狂的脾性来看,他对圣子都能下手,何况是我呢。 我转身要跑,谁知他抢先一步走在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邪笑着:“想逃,没门!” 我大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呵,我想干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可是妖族神君的未婚妻,有了你,什么事都好办了。” “你敢!” 他不废话,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低声道:“跟我走!否则,我会让你命丧鬼城,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 我很清楚他的动机,无非是拿我来要挟微生弥,好达成他的目的。 我也不慌,冷静地说:“你若是杀了我,微生弥不会放过你的。” 他不屑地说:“哼,他又算得了什么,你以为我会怕他?” “你不怕他,那这阵子你何苦躲躲藏藏的,不敢现身?你不怕他,那怎么不直接和他单挑,非要用我来威胁他?” “住嘴!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是吧?” 他掐着我的手愈发用力,感觉要把我的脖子给掐断。 我还真就猜他暂时是不敢杀我的,杀我,对他并没有任何益处,反倒还会让微生弥对他恨之入骨。 ------------ 第115章不被拿捏 果真,他还是没有继续再动手,戏虐地说:“杀了你,可就便宜了你。你可是微生弥心尖尖上的人,有你在手,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以他对你的重视,怕是要他把妖族拱手相让,他也是愿意的。”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因为微生弥很大可能会如他所说这般。 饶是如此,我还是保持冷静,“那你真是小看我们了,你重伤,能撑得了多久?”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不用管,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伤得再重,也能撑到微生弥来找我的!” 说罢,他就要挟持我离开鬼城。 即将到鬼城之门时,微生弥突然出现了,他是来追捕相修阳的,可一看到相修阳挟持了我,他惊愕不已,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了,不置信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讪讪笑着,“这事说来话长。” 相修阳得意地对微生弥说:“如今人在我手里,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你的一举一动。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对她下手。” 微生弥明显顾虑着我的安危,“你快放了她!” “要我放了她可以,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 “一,去找到鬼城之主,拿到他的回龙丹给我。二,你自行辞去你妖族神君的位置。三,自废你的修为。” “就这些?” 我寻思着相修阳提的条件,能不能再过分点?他怎么不直接让微生弥自杀得了? 我只是在他手里,不是活不了。 微生弥也被这些条件也无语到了,但还是说:“可以,你先把人给放了。” 相修阳说:“你先把这些条件给办成了。” “你的伤势很重,单是第一个条件,你就要有求于我的。你身受重伤,来鬼城,也是为了拿治伤的回龙丹。以你如今的状态,根本不是鬼城之主的对手。我不去拿到回龙丹,你是撑不了多久的。” “你倒是冷静,我死不要紧,就不怕我拉个垫背的吗?” “那你就试试看。你我族人一场,年少时也是好友,真的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你少来惺惺作态!” “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想要这妖族族长的位置,也可以和我单挑,倘若你胜过我,我可以把这个位置让给你。” “呵,你以为我在意的是你那个位置吗?我很你们妖族所有人!” 我和微生弥面面相觑的,我看微生弥困惑不解的模样,估计也是没明白为何相修阳为何这么痛恨妖族。 既然相修阳不想要妖族族长的位置,那是为了什么,就纯粹想和妖族作对? 真是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双方僵持不下,微生弥自是想救下我的,见相修阳不肯放手,只得说:“我替你找到回龙丹,你把她给放了,一命换一命,你不亏,我也不亏。你伤势严重,再耽误下去,会有性命之忧的。” 相修阳没言语,算是默认了。 我也能感受到相修阳确实伤得很重,他整个人发虚,粗喘着气,双手颤抖,分明就是在硬撑着。 这也是我和微生弥不被他拿捏的原因。 微生弥给了我个眼神,示意我保护好自己。 就在微生弥准备去找鬼城之主的时候,刚刚被我抢了玉连环的男子追了上来,仍喋喋不休要我给个说法,一看到我被相修阳挟持,男子看傻眼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男子迷惑地问,“别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脱罪责了,你还我的玉连环!还想跑走不认,还好我追过来了。” 我两眼一抹黑,也是倒霉,什么事都能撞一块去了。 我忽然灵光乍现,忙指着相修阳说:“是他,他让我这么做的!你要怪罪,就怪他,这不关我的事。而且你看,我都被他要挟了。” 相修阳急眼了,“你有病吧?这关我什么事?” 男子信以为真,看向相修阳,鄙夷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居然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你还要不要点脸。你快放开她,不然我要你好看。” 边上负责看戏的微生弥,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微生弥趁相修阳转移注意力,便假装离开去找回龙丹,实际上是趁相修阳不备,从背后偷袭,一掌打在相修阳的背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拽走。 离开鬼城后,他随便把我带至一处无人的地方中,询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还好你来了。” 他眼中浮现抹怒色,想生气,又有点不忍心,尽量克制住,“许大姑娘,能告诉我,你为何会出现在鬼城中呢?如果我没有赶来,你可就……你也不长教训,这都第几回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冲动,但凡你跟我说一声呢。” 我老老实实挨训,不管怎样,确实是我隐瞒他在先。 训归训,我也觉得有些委屈在的,那我不告诉他,不是怕他分心吗? 末了,他看我低下头不说话,还以为是他自己话说重,惹得我不开心,换了副温和的语气说:“我也只是担心你。” 我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颇有些自责的眼神,“我,我没告诉你,也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嗯?所以,你来鬼城,是早有打算的?” “是。” “为什么?” “呃,是零桑信使。” 说罢,我小心翼翼看向他,生怕他又会多想。 果然,听到和零桑信使有关,他瞬间沉下脸来,生硬地问:“所以你是为了他,不惜冒险来鬼城?” 我忙说:“什么叫为了他,是他来请我帮忙。还有,其实也不算是帮他,是要帮一个人。” “谁?” “一个孤魂。” 说着我突然想到束若还被封在瓷盒子里,忙不迭把人给放出来。 我一个人不够说服力,加上束若的说辞,他总该信了吧? 理清事情原委后,他脸色稍为缓和了点,“你就那么善良,谁的忙都能帮。你可知道鬼城,是什么地方?” 我说;“那人家帮过我好几次,做人得懂得知恩图报,不是吗?” ------------ 第116章不是直接,是间接 他梗住,“那我都救你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回报过我啊。” 我说:“我倒是想,你的难处,我帮不上忙。何况你又没让我帮忙。如果我能帮得上的,我肯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最好是。”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差不多吧。” “你……”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全然忘记边上还等着个束若。 束若实在是等得着急,对我说:“你还不回去吗?魂魄离身太久的话,会损伤元阳,用不了多久就快天亮的。” 这话提醒了我,我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以魂魄的状态出现。 微生弥也意识到这点,赶紧送我们回去。 回到冷音家,冷音和零桑信使正等着我们回来,坐立不安的,看到我们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见我魂魄安然回到躯体中,我也苏醒过来,微生弥这才放心离开。 他还要回到鬼城中,趁着相修阳重伤,一举拿下,以免后患无穷。 而束若拿到记忆后,冷音把这份记忆放入她脑海中前,说:“你想好了?再次直面这份过往,我怕你承受不住。” 束若无奈一笑,“我都已经死了,再怎么承受不住,还能怎样呢。我所求的,不过是死后瞑目罢了。” 冷音把那段记忆注入她脑海中。 她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慢慢的,她身体突然震了下,随即猛然睁开眼,发出声绝望凄惨的嚎叫,眼神中充满惊恐。 “不要,不要!”她连连摇头,瞬间蜷缩在角落中,双手抱头,好似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的。 等她冷静下来,冷音温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她不敢闭上眼睛,看向冷音,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惊恐无助。 我从没见过一个鬼,能害怕成这样,可见她生前必定遭受到非人的折磨。 良久,她缓过来,喃喃道:“我还是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我问:“他们?” “是有好几个人,而且,他们不是直接杀的我,是间接。” “间接?” 她还想往下继续说的,可一想到这段记忆,她的陷入极大的苦痛中,无法自拔。 又缓了很久,她精神恍惚,断断续续地把生前的事道来。 她说,她是个孤儿,前几年家里人相继逝去,就剩下她和她七岁的妹妹雨安。 姐妹两个,家境贫苦,因为无依无靠,又被亲戚欺负,不得已离开家乡,去外地谋生。 束若年纪小,又没什么文化只能做些苦力活,什么洗碗扫地的脏活累活,都干。 后来经人介绍,做了保姆,负责照顾一个独居在山里行动不便的老人家。 起初倒也没什么,就是那老人家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说到这里,她哽住了,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然后呢?”我问。 “然后……”她摇摇头,想说又说不出来。 “算了,让她慢慢来吧,凡事都得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冷音说。 零桑信使拿到了玉碎,自是不用担心阴差再跟着他的。 可阴差还在找束若,看样子,是不抓到束若不会罢休。 零桑信使提议,还是让束若跟着他,有玉碎在,阴差不敢对他们下手的。 我说:“这行不通,阴差已经盯上你,你再带着她,两个人都危险。” 零桑信使说:“可把她放在你们这里,同样不安全,阴差很快就能找来的。” 我寻思着,这里是阳间,阴差自然会随时找来的。 那如果换个地方呢?换到不须山去,不须山都是妖,阴差不会发现吧?等微生弥回来,得跟他商量一下。 我让束若先暂时留下,冷音以符纸封住她,以免阴差会随时找来。 终于空闲下来,我躺在床上,回想着在鬼城所经历的一切。 去这一趟,收获不小。 聂远子处心积虑来算计我,只因他师父说他会死在一个女子手里,这个女子就是我。 他不能对我下手,更不能来找我。 按道理来说,如果我去找他,应该是对他不利,他也害怕我的到来。 可不管是鬼城的老阿婆,还是雁婆婆她们,都让我不要去找,说会有更大的灾祸在等着我。 兴许是聂远子自知无法杀我,也不能来找我,为了以防万一,不仅把我爸妈带走,还布下天罗地网等我来? 他知道我会找来,故而早就谋划好一切。 他在余城,在等我来。 我不断摩挲着装有我爸妈魂魄的草珠子,心里早已下定决心,要去余城一趟。 找到他,我就能找到我爸妈的下落。 纵使余城有千难万险,我也将义无反顾前往。 凡事贵在坚持,我一直找下去,总能找到的。 …… 自打微生弥那晚说要乘胜追击去捕捉相修阳后,一连三天,都没出现过,我难免担忧他的安危。 想着相修阳重伤成那样,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又让相修阳逃走,他也不至于连追三天吧? 实在放心不下,我来到不须山找人问清楚。 在不须山,除了他,我熟悉的也就元易台。 幸好元易台在,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找谁问去。 一找到元易台,他正坐在草地上发呆走神,我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察觉到。 “哎,你想什么呢?”我拍拍他的肩膀。 “哦,是许姑娘啊。”他蔫蔫地说道,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你家神君有回来过吗?” “没有,他去找相修阳了。” “这样啊,那他……他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有事吗?” “可他才离开三天,算久吗?” “不久吗?” “不久啊,他以前离开十天半月,没点音讯传回,都是常事。” 我点点头,尽管我知道以微生弥的能力,受伤的可能性不大,但我就是忍不住会担心,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呢?这都是说不准的。 相修阳可是狡猾得很,谁知道会不会专门设下陷阱等微生弥跳进来。 元易台看向我,“许姑娘是担心我家神君?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没看到过谁能把神君打败的。” ------------ 第117章恐有灾祸发生 我想想也是,最多就是微生弥非得把人抓住不可。 我见元易台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什么,就是在不须山待得有些烦闷无聊。” 我坐在他身边,“那你怎么不出来人界找我们。” “我是想,神君不让,说近来外面不太平,还是让我老老实实待在不须山。” “他也是为了你好。” 估计是微生弥忌惮着袁默堂的雪光剑,生怕放元易台出去会找颖珠,倘若被袁默堂识破身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和元易台说颖珠来找过他的事。 颖珠当然是心地良善,可没人知道袁默堂是怎么想的,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女儿和妖做朋友…… 待到下午,见微生弥还是没有回来,我无奈离开不须山。 途中,我遇到了蛇母,她似乎也满腹愁苦的模样。 问起,她说夜观天象,在不须山之上,有颗明亮的星星,夜星常年明亮,这阵子却忽闪若明若暗。 夜星往往和妖族息息相关,如今夜星有异,预示着妖族恐有灾祸发生。 我眉头紧皱,抬头看天,什么也没有。“真有那么神奇吗?一颗星星,就能预示着妖族的福祸。” 蛇母说:“这颗夜星自古以来就庇护着不须山,早已和不须山融为一体。夜星有异,不须山自然有祸端。何况你看当下的妖族,是祸事连连。背叛妖族的相修阳和白姬,心思不正,颇有算计。他们的离开,或许就已经为妖族种下灾祸的种子了。” “难不成以妖族之力,还不能对付他们两个人?” “你又怎知他们只有两个人?没有联合他人呢?我们妖,并非没有天敌。” “谁是天敌?” “你们人。” 我正想说妖有修为有法术,人怎么可能是妖的天敌?但转念想想,袁默堂是人,微生弥不还是忌惮着。 有时候,妖不一定是人的对手。 就如微生弥说过微生妙的事,人和妖有纷争,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两败俱伤。 以蛇母的意思,是担心相修阳和白姬会联手外人来对付妖族? 可他们这样做,完全是害人又害己。 蛇母忧心忡忡地道:“眼下的妖族本就是多事之秋,神君的担子,往后只会越来越沉重的,我们这些族人,是帮不了神君多少忙的。” 听她这样说,我心中不免隐隐不安。 出了不须山后,我又碰上了梦柳。 我看向她,她看向我,她眼中意味不明。 我们二人对视不语,擦肩而过。 许是因为白姬的事,她对我,多多少少有怨恨在的。 本来她都走过去了,还非要说一句:“你把我们妖族弄得四分五裂,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我停下脚步,回头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不是你,白姬能有今天的地步吗?就是你把白姬给逼走的,害她与妖族生有嫌隙!” “嗯?” 这事还能怪到我头上?我是开眼了,怪不得她能和白姬做朋友呢,俩人脑回路简直是一样的。 我给气笑了,懒得和她多做计较,免得坏了脑子。 偏她还不依不饶的,走到我面前,带着怒意道:“自从你出现在神君身边后,妖族便祸事一桩接一桩的,你连累神君,连累妖族。你怎么还有脸留在神君身边?非要把妖族弄没了,你才开心?” 我深吸口气,“我要有这本事能把妖族给弄没了,我首先第一个除掉你。你一个妖还担心我一个人会祸乱妖族,不知道是你太高看我,还是太低看你自己。还有,什么叫做我连累你们神君和妖族,你的意思是,你们神君是个傻子,凡事都听我的话?” “你……” “我竟然不知道,我一个普通人,还有祸乱妖族的本事?你真闲着的话,就去找点事做,别见人就发疯。” 说完我就走开。 走了段路后,我突然有点后悔,梦柳本就看我不顺眼,万一她一气之下,也背叛妖族怎么办? 我岂不是又给微生弥添乱子了? 想想我也没做什么,是梦柳先污蔑我在先,我只不过怼回去而已,她不至于就这么脆弱吧? 何况背叛妖族是很大的事,她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子。 回到村子里,我把打算去余城的事,跟三哥说来。 三哥急了,“余城?那么远?你去干嘛,不会是……” 我点点头,“正是。” “这回真能确定你爸妈在那?” “不确定,但把我爸妈骗走的那个道士,就在余城。” “你怎么知道的?” “呃,我不能有朋友吗?朋友帮我打听到的。” “不是,你真要去?上次去平柏,就已经是死里逃生了。你一个人……” “我当然不是一个人去,我有朋友。” 说来说去,三哥还是顾虑着我的安危,不放心我去余城。 余城离陵溪,光坐火车都得坐上七八个小时。 如果我有危险,是来不及通知家里人的。 我说:“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能保证我会安全的。” 三哥说:“你拿什么来保证?还是我跟你去吧。” “不行!你这还没完全恢复,还不如我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余城太远了,我怕你……” 我给他一通保证,说我去余城的话,肯定会有四五个人同着去的,就算有危险,也能解决。 让他跟我一起去,我反倒还不放心,加上家里就大伯大伯母在,得留个年轻人在家照料。 他终究还是被我给说服了,还不忘问:“你那男朋友也去?” 我理所应当地点头,“当然了。” “行吧,你们上回能把我从东庙救出,又能打听到那么多事,是有点真本事的,我就不添乱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本来我是想着等微生弥处理好妖族的事,就拉上他去余城。然而今天蛇母的那番话,不禁让我多想多虑。 如今妖族那么多事,我还真不好再让微生弥陪我去一趟,毕竟他还掌管着妖族,不单是只属于我一个人。 ------------ 第118章鬼城之主 执意让他陪我去的话,那就是我不懂事了。 可是以他的脾性来看,是不能瞒住的,告诉他的话,他势必会陪我前去。 他又没三头六臂,顾得了我的事,就难顾得上妖族的事。 想想,他左右为难,我也左右为难。 我说是有朋友会跟我一起去,但冷音要看着圣子,抽不开身,零桑信使不一定会有空,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除了微生弥,我还真不知道该找谁跟我去。 余城势必多艰险坎坷,我一个人,也确实容易出事。 一面想着微生弥的安危,一面想着谁能和我去余城。 想着这些到夜半,我仍是毫无睡意,反而是越想精神。 我现在就巴不得立马就去余城,找到聂远子的。 想得正入迷,忽然听到有动静,是有风吹来。 我刚要起身,便看到个格外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没开灯,光凭这份独有的熟悉感,我就知道是他。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要找那么久,相修阳不是都受伤了吗?”我边问边打开灯。 “怎么,你担心了?”他笑着问,一脸的疲色。 “当,当然了。你三天都没动静,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还怕我有事啊?” “哎呀,你就说怎么样了,相修阳呢。” 他喝了半杯水,叹了口气,“又让他逃了。” 我纳闷了,“不是,他都伤成那样,还能让他给逃了?” “我送你回来后,再进鬼城,已经是一片混乱,听说是他和鬼城之主给打了起来。” “鬼城之主?” “嗯,你也认识。” “谁啊?” “你不是还抢了人家的东西吗?不记得了?” “啊?那个人,是鬼城之主?” 我有种犯了大错现在才意识到的后悔之感,还是不能相信,“那个人就是鬼城之主?” 他反问:“你不认识还抢人家东西?” “呃……那零桑信使只说让我找一个没有掌纹的人拿玉碎,也没跟我说是谁。正好我碰到他,看到他身上的玉连环,我也没多想,就赶紧抢了过来砸碎,拿到零桑信使要的玉碎。” “你也厉害,幸好人家没多计较,不然你是离不开鬼城的。” “他还没跟我计较,他都追了我一路。你说,我得罪他了,他又是鬼城之主,他会不会要报复我啊?” “这不一定。” “啊?” 这给我吓得,赶紧溜到他身边去,我是不怕鬼,可我怕被鬼惦记上,何况对方还是什么鬼城之主,虽然那个人挺好说话的,就是有点唠叨。 但这都是表象,人家可是堂堂的鬼城之主,玉连环被我一个人给抢了,怎么会轻易罢休的?我记得人家可是说了,玉连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物。 想到这里,我心凉半截。 偏偏微生弥还笑,我更急了,“你笑什么,就不怕我被抓去鬼城吗?” 他说:“那他是鬼城之主,我还是妖族神君呢?你是我的人,他就是要来抓你,难不成我连你还护不住吗?” “话不是这样说的,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过的。这事既然是我闯下的,就得我来承担,总不能麻烦你。我一天天就知道给你惹麻烦,那我多不懂事啊。” “啧啧,你还知道替我着想?” “我一直都很替你着想,虽然没什么用。” “还是有点用的,起码我开心。” 我撇撇嘴,说回正事,我是真怕鬼城之主会找我报复,那我是无处可逃的。 他说:“三天过去了,要来早来了,你也不用现在才知道怕。” 我说:“那不许他一时忘了吗?你就说,他万一真找来,我要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老老实实认个错吧,你都能轻轻松松从他手里夺过他的东西,可见他防备心是不重的,心地也好。” “就那么简单?” “都说了,你真怕的话,就时刻跟在我身边,在我身边,你总不怕了吧?” “我……” 我没话说,这确实是唯一且可行的办法。他不告诉我这事还好,一说这事,弄得我心慌慌的。 折腾这么一通,我都差点忘了正事,“相修阳跟鬼城之主打起来了,然后呢?” 他说:“相修阳把鬼城闹得很乱,他趁机逃了,我去到的时候,一片乱糟糟的,根本找不到他人影。” “不是,他都那样了,鬼城之主也对付不了?鬼城之主就那么弱吗?” “倒不是,那天鬼城都是孤魂野鬼,应该是鬼城之主不想闹大,这才放过了他。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他,离开鬼城后,又去附近找。” 我点点头,那相修阳还真是诡计多端啊,这都能让他给逃了。 我想起束若的事,“对了,我帮的那个孤魂,她如今正被阴差追捕,能不能让她藏到不须山去?不须山是妖族所在,阴差应该不会轻易找过去的。” 他说:“这确实是,一般情况下,阴差是不会来不须山的。我们是妖,他是鬼,虽不排斥,却也不相容。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不用特地问过我的意思。” “大哥,我知道你跟我不见外,可我终究是个寻常人,你认定了我,别人不一定。” “是吗?” 他眼中神色一暗,沉思不语。 我忽然意识到让束若去不须山藏身,多有不妥,一是不须山中都是妖,未必都能接受束若的存在。二是梦柳本就对我不满,让她知道这是我的主意,估计又会借题发挥,让微生弥左右为难的。 可除了不须山,还能让束若去哪里藏身呢?这是没办法的事,梦柳姚误解就误解吧。 “是妖族中,有人对你不敬?”他问。 “没有,只是我总归是人,不是妖。对了,让那个孤魂去不须山,会不会影响到其他族人?” “能影响到什么?不须山那么大,又不是所有族人都住在一起。放心,我让元易台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事不宜迟,趁着现在是深夜,我们去冷音家,把束若送到不须山,由元易台负责看顾着。 ------------ 第119章不死尸 束若出来后,深表歉意,说给我们添太多的麻烦了,她是真的很想把生前的事来,可她实在是无法直面那段记忆。 “你们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消化。” “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看着束若这般无助的模样,我除了同情,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就希望她能尽快说出那段记忆,找出凶手。 不过她说她也没看清凶手是谁,这就难了。 安置好束若后,我怕耽误微生弥忙妖族的事,就自觉离开,谁料他拦住我问:“你上哪去?” 我说:“回家啊。” “你一个人?” “嗯。”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忙吧。” 他失笑了声,“我还不至于就忙到这个地步。相修阳还没找到,我现在没什么好忙的。走吧,顺便去看看圣子。” 他执意要送我回去,没办法,只能听他的。 我还是没和他说我打算去余城的事,想着等他忙完这阵子再说。 来到冷音家,他还真就抱了会圣子就回去了。 我把想去余城一事跟冷音说来。 冷音听罢,“那个人真的在余城?” 我点点头,“是鬼城的一个老阿婆说的,不会有假。” “你要和谁去?” “我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神君他……” “他抽不开身,妖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 “听你这样说,余城势必无比艰险,你不多找几个帮手,怕是寸步难行的。” “我就是不知道要找谁。” 冷音提议说,找雁婆婆等青罗部族的人帮忙,一来可以作伴,二来遇上难事,雁婆婆等人也能帮得上忙。 我觉得不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冷音笑说:“就是不麻烦这件事,你跟他们之间,也已经是牵扯不清的。” “可是……” “你不是说他们还留了部分人下来吗?想来他们也是闲着无事的。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能有他们帮忙,也能省去不少事。你不敢找他们帮忙,日后他们有困难,也是难找你的。人情世故,就在于有来有往的才好。” 理就是这个理,我还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不过除了雁婆婆等人,我还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说罢,我想到那个大叔的事,便跟她问起世上是否真的有这样奇怪的生灵。 “你真的看清了,是皮肤之下,还有皮肤?”她骇然问着。 “是,虽然隔着手机,但我看得清楚,是他后腰上有道口子,是划开来的,像是披了层人皮,怎么了?” “这,这是不死尸。” “不死尸?什么来的?” “你那个朋友是在哪里读书?” “也巧,就在余城。”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得有好几天了吧。” 她让我先赶紧打电话问问余城是否太平,我不大理解,但还是打给昭南了。 问过之后,昭南说别的地方不清楚,就是她学校有个贫困的男同学,出去做兼职,已经失踪了四五天,现在还没找到人。 冷音忙说:“这下坏了。” 我问:“怎么了?” “十有八九,是不死尸要换新皮了。他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就是在寻觅新的皮囊。不死尸换一次皮,起码要七个成年男子的人皮。” “啊?” 她解释说,不死尸,顾名思义便是不会死的尸体。通常是在人死后的七天内,魂魄没有离开身躯,仍存有意识。 死尸执念太重,怨恨太多,加上有人相助,死尸在短时间换上新的皮囊,能如获新生,一切皆如活人,行动自如。 虽是死尸,仍如活人。 成了不死尸后,需要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换上新皮,如此循环往复,不死不灭。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不死尸出来,是要换新的人皮?他,他要杀人?”我听得后背发凉。 “是,他要新的人皮,自然就得杀人来取人皮。”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那,那我们不得赶紧去制止?那可是七个人的性命啊。” “不死尸,估计已经在动手了。” 看来,就是不为别的,也得立即去阻止不死尸的行动才行。 冷音说像这样的不死尸,应该是存活很久的,怕是不好对付。 看样子,是非得请雁婆婆等人帮忙不可了。 就是要去余城,肯定是要微生弥送着去的,不然太浪费时间。 事不宜迟,我立即动身去找雁婆婆。 得知我的来意后,雁婆婆欣然答应,说她很清闲,只等着先行的族人到达目的地,剩下的族人再出发。 期间少说也得等上个几个月甚至是大半年的,所以他们有的是时间。 在山洞里等待的青罗族人不多,就雁婆婆和那仲柯跟仪和等几个年轻人。 “您有把握对付不死尸吗?”我问。 “不死尸?” “是。” “那得看多大年份的不死尸了,年份大的不死尸,可不好对付。”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正义感,跟我没关系的事也要管,倒不是非得路见不平,就是这事不让我知道也就罢了,不知道等于没发生。 可偏偏这事就让我知道了,我又刚好要去余城,对方都是个要害人性命的怪物,自然得除掉了。 万事俱备,就差微生弥。 就是我们这一去余城,时间会很长,留下束若一个孤魂,冷音和零桑信使也不好来不须山找她的。 最好是在去余城前,解开她的死因。 但是短时间内,她又无法消化这段记忆的,要是像在鬼城那样,能把这段记忆展现出来就好了。 我问起雁婆婆是否有这样的办法,她说:“她还是活人也就罢了,偏偏已经是魂魄,她的记忆只属于她,也只有她能看到。心病难医,心结本在自身,还是要看她自己的。” 我点点头,那就没办法了。 回到家里,我先收拾好东西,反正就在这几天,就要动身出发的。 也不知道为何,知道要去余城,也知道聂远子就在余城,我竟生出些隐隐不安,预感这一趟去,定是凶多吉少的。 但再怕再难,我都得硬着头皮去了,这也许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 第120章阴命女 颖珠到底是在蓬江丘待腻了,上次没见到元易台,她没放弃,回去没几天又出来了。 看到元易台不在,她神色难掩的失望,委屈地问:“他怎么比我还宅,也不出门。” 我说:“估计是村子里忙吧?”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不好说。” “我能去看看他吗?” “呃……”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元易台居然来了。 他们两个人一看到对方,不夸张说,眼睛都亮了,脸上瞬间有了笑容。 他俩就像是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聊起天来滔滔不绝,仿佛这世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我和冷音和圣子都是不存在的。 良久,我忽然想到微生弥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元易台出来的,元易台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偷溜出来吧? 看他们叙旧叙得差不多,我插嘴问元易台:“你怎么出来了?” 元易台一拍脑袋,“瞧我差点连正事都给忘了,是有事。” “什么事?” “是那个束若姑娘,她说她有事要和你们说。” “这么快吗?” “嗯,她说她不想继续拖延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 边上听着的颖珠一头雾水的,“你们在说什么事啊?” 我忙说:“有空再跟你解释,我先出去一趟。” 匆匆赶到不须山,元易台说微生弥昨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束若是藏身在我前几次昏睡的山洞中,她一看到我来,说:“麻烦你跑一趟了。” 我说:“不碍事的,你想好了?” “是,再拖下去反而更折磨我。何况我拿回记忆,也是为了能找到凶手。” “好,那你想起了什么?” 她说,因为死前的记忆也是混乱断断续续的,加之也看不清凶手的面容,所以就是她自己,了解的也不全面。 她说,那个老人家虽然古怪,但能接受她还带着个妹妹,她也就认了。 她们姐妹两个住在这个老人家家里,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老人家似乎没有儿女,也没有亲朋,但每月都有人定时送粮食蔬菜什么的来,过得平凡又充实。 后来有一天,她意外听到那老人家打电话,电话的那头说:“都养了那么久,时候差不多了。” 老人家说:“你们挑个日子来吧,人都在这里,也逃不掉。” “你看好来,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 “这是当然。” 单单是这几句话,就让她瞬间起了疑心。她带着个妹妹,本就要多加防备,听着这通电话,心里渐渐不安。 想了几天,她还是决定带雨安在凌晨时分逃走。 谁知道这里地形奇怪,进来容易,出去就难,姐妹两个在漆黑无人的山林里迷路了,根本找不到出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姐妹俩都跑不动的时候,雨安还崴到脚了,这时又有好几个男人追了上来。 她能跑,但雨安跑不动,很快就能被他们追到的。 她自然是不能舍弃妹妹,危急时刻,她决定自己去引开男人,只为了给妹妹留一条活路。 她跑开后,用尽全力去跑,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直至筋疲力尽。 她瘫倒在地,昏迷前看到那伙人追了上来。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捆绑在椅子上,蒙着眼。通过对外界声音的判断,她推测自己应该是被抓了回来,还是在那个老人家的家中。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便有了对她无穷尽的折磨。 “他们,怎么折磨你?”我光是听着都绝望,更不敢想象她生前是何等的痛苦,还有她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是何等的崩溃。 她有勇气说,我都没勇气听。 她眼神中充满难以言说的恐惧,诉说当年的事情,仿佛一幕幕都在她眼前浮现。 她说,自从被绑住后,不知道那几个人对她做了什么,只觉得浑浑噩噩,意识模糊。 她只能记住对她下手的是四个男人,那个老人家,是帮凶,是为了稳住她而已。 “他们首先是戳破我的十个手指,让手指一滴滴地滴着血,直到我失血过度。然后,他们还在我心头上取血……”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还以为是她遇人不淑,被人贩子给骗了,被卖到山沟沟里,没想到绑住她,竟然只是为了取血。 她说:“我也不知道,就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要取阴年阴月阴日阴命女之血,” 我一惊,这听着,怎么像是要做法事?什么人会专门需要阴年阴月阴日的血呢?“然后呢?” “说是上面吩咐的,要拿到余城去。” “哪里,余,余城?” “是,好像是他们也是听人吩咐办事的。要抓我,是因为我刚刚好是这阴年阴月阴日生人。” “还有呢?” “后来我就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临死之际,我看到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个深绿色的印记,是几个小点围成一个圈,像是被东西咬了一口。” “这样吗?” 我不禁深思起来,又是在余城,好像所有的事都聚在余城了,这是巧合,还是…… 我又问起她妹妹,她无奈摇摇头,说她被抓走之后,留下雨安在那山林里,除非有人把雨安救走,不然雨安也是必死无疑的。 她死后灵魂出窍,回到那片山林中,却不见雨安。 这些年来,无论雨安是生是死,她都没放弃找寻。 只是足足找了三年之久,仍没有半点消息。 “对了,那为什么阴差要抓拿你?你犯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我本就是孤魂野鬼,到处游荡,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违背阴阳的事。他似乎是,突然间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就要来抓捕我下黄泉的,不让我留在人界。” 我深吸口气,这事有点难办啊。 她知道凶手的信息不多,光凭个印记也难找。 不过凶手说要拿她的血到余城去,不就说明幕后黑手或许就在余城? “正好我打算也要到余城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我问。 “我之前就想过去一趟的,只是我好像进不了余城。” ------------ 第121章碰碰运气 我不解,“为什么?” 她说:“按道理来说,我已经做了三年的孤魂野鬼,一般情况下,我是能飘到任何的地方去的。唯独余城我进不去,之前我就想去余城的,谁料但凡是能进入余城的入口,都贴上了黄符。” 我寻思着,会不会是凶手知道她的魂魄会寻来,因而早就做好应对之策? 我特地等到微生弥回来,把要去余城的事和他说来,并说只让他送我们去就行了。 他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把你送过去,然后我再回来?” 我说:“你听我说嘛,妖族那么多的事,你抽不开身,我也有人会陪同我去。反正你能随来随往的,不一定要时刻守在我身边。” “你这是嫌我没用?” “哎呀,我认真的,你是妖族的族长,总不能为了我的事,而不顾妖族的事吧?这次去余城,不知道要耗费多久的时间,你难道还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妖族的事,我帮不上半点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你添麻烦。” 听我说完,他面色复杂,不知是何滋味,像是在心疼我。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事情是我自己主动揽下的,余城是我非要去的,就该由我自己去承担这一切的,而不是只会麻烦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能事事都麻烦你。反正你能随时来的,我有困难,肯定会让你来帮忙的。” 在我的坚持下,他只得同意我的想法,由他送我们去余城,不用随时跟我待在一起,可以他忙他的事,我忙我的事。 难得能平心静气地商量好这件事,谁知道他还说了句:“幸好你是去找你爸妈的下落,不然我还以为你……” 我瞪了他一眼,“以为我什么?你一天到晚别闲着就起疑心,你对我就没有点子的信任吗?也就我心大,但凡换个人,谁能受得了你。” “不是我对你没有信任,是你对我的态度,感觉是可有可无的。” “啧,人不能只有儿女情长好吗?”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让我就这样去余城,虽说有雁婆婆等人,可一旦遇上什么事的话,他未必能立即出现的,还是得有人保护我才行。 而这个人选,非元易台莫属。 “他能愿意吗?” “他巴不得。自从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后,这不须山哪还拴得住他。嗯,他人呢?” “冷音姐家,正好颖珠也来了。” “我就说吧,这小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来到冷音家后,一来就看到元易台正和颖珠俩人不知道在玩什么,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微生弥干咳了好几声,元易台还是没留意到他的到来,还是颖珠提醒的。 一看到板着脸的微生弥,元易台立马收住笑容后,站得笔直,心虚地说:“神,神君你怎么来了?” 微生弥没好气地说:“你能来,我来不得?”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有件事,你替我去办好来。” “什么事?” “跟她去趟余城,保护她安全。” 微生弥指着我,以一副不容拒绝地语气,对元易台命令道。 听到能去外面,元易台还是很开心的,但不忘问上一句:“神君那你呢,你不去吗?” 微生弥说:“我要是去,还用得着有你什么事?你可得把人给我保护好来,但凡有丁点差池,我要你好看!” 一边听着的颖珠,觉得新鲜,“余城?我还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呢,很远吗?” 我说:“确实很远。” “你们要办什么事吗?” “找把我爸妈带走的聂远子。” “那个,能带上我吗?我保证不添乱,也能帮忙的。” “余城很远,我们不知道会去多久。而且,或许会很危险。” “你们都不怕,我也不怕。” “可你爸能让你去吗?” “能的,我会说服他的,他不让我去我也想去。” “那,那好吧。” 我看向微生弥,微生弥点点头。 就是不知道要去的时候,该怎么向颖珠解释微生弥能瞬移这件事。 去余城这事就这样定下来,就等雁婆婆几人出来和我们汇合。 趁着还有空闲,我跟冷音说起束若的事。 得知束若生前的遭遇后,冷音沉思片刻,“她问过她的生辰八字,的确是属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阴命女。” 我问:“她的生辰八字,和她遇害,存在着关联吗?” “她说她临死前,是被人取走了指尖血和心头血?” “是啊,凶手要她的血来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从她的经历来看,应该是她早就被人盯上,然后被下套,只为取她的血。” “太奇怪了。” 连冷音也看不出来,那凶手要取束若的血,八成是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 冷音又说:“三年过去,她给出的线索只有凶手手腕上的印记,说是要把她的血拿到余城去,余城那么大,你又不知道是谁拿了她的血,人海茫茫,你要怎么去替她找到凶手?” 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聂远子会在哪里等着我,就当是去碰碰运气吧。事情多了,总能有一件事碰上的。” “你也是乐观,这样想也好。再不济,也能找到那个不死尸的。” “是呀,那么多事呢。” 回了趟村子,跟大伯他们说了要出远门的事,他们知道我是要去找我爸妈,并没多说什么,只叮嘱我要多多注意安全。 三哥更是拉着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嘴巴都说干了。 我说:“你放一万个心吧,昭南在余城读书,我有几个朋友跟着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嘴上是这样说,我心里却阵阵不安。 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出事,真有个好歹的话,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大伯一家了,他们把我养大,我还没来得及回报。 三哥也不想让我有什么负担,“你要找,就尽管找吧,这事不仅是你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心愿。但有一点,你得保护好自己。如果你……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得。” 我鼻子一酸,忍住泪意,“好。” ------------ 第122章余城,不安 也不知道颖珠是怎么跟袁默堂怎么说的,反正颖珠说她能和我们一起去余城。 我问:“你爸真的同意?” 她说:“嗯,我爸起初是不放心我去的,可知道有你们跟我去,他也就没多说什么了,他很放心你们,说你们成熟稳重,我跟着,保准没事。” “那你爸在忙什么?” “就干他的老本行呗。” “你不是上次说,你爸在找那只大鸟吗?找到没有?” “应该没有吧。” 雁婆婆还是带着仲柯仪和同去,加上我和元易台颖珠,就是五个人了,不多,但也不少了。 有人有妖有异族,除了我和颖珠,其他人都是大有本事在的。 说来也巧,我们临走时,零桑信使来了,知道我们要去余城,还是为了给束若找凶手的事,感激不尽。 我说:“没什么的,大家相识一场,都是朋友,都是顺便的事。” 零桑信使:“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开口,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去帮。” “好,肯定会的。” “祝你们一路平安。” 就这样,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去余城。 幸好微生弥修为高,能一下子带我们这些人去到余城,但凡他修为低点,还得分几批。 到了余城后,他可能有事急着回去,再三嘱咐后,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元易台还打趣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神君这么眷恋不舍的样子,我还一直以为神君只会板着脸。” 困惑许久,颖珠终于憋不住问:“你叫弥大哥神君,神君是什么称呼啊,我怎么没听过?还有,弥大哥是神仙吗,他能一下子把我们带到余城,余城不是离得很远吗?” 我看向元易台,元易台无措地摸着脑袋,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这个神奇且不合理的问题。 我说:“呃,等下有空再跟你解释啊。” 还没进去余城,雁婆婆就看出余城外是暗藏符纸的,寻常的魂魄,是进不去余城的。 我想着,怪不得束若进不去余城呢,原来是真的有符纸在辟着。 雁婆婆说,一般寻常的地方,都不会暗藏符纸拒绝鬼魂进入的,毕竟鬼魂生前也是人,也是这土地上的一份子。 “这样做,是有违天道的,既困住了里面的魂魄,也拦住了外面的魂魄。” 雁婆婆说罢,就去把符纸找出来给撕掉了。 我说:“这样能行吗?” 雁婆婆说:“有什么不能行的?别人能贴,我不能撕?” 我想想也有道理,这下子,等微生弥有空就能把束若带来了。 我们这一群人,自然需要个暂时的落脚点。好在我在来之前,就让昭南帮忙了。 昭南的姑姑一家就在余城,给帮忙租了靠近城郊的一处农房,离城市远是远了点,但胜在干净整洁。 我们这一群人,都是没来过像余城这样的大城市,一进来,个个都看花了眼,包括雁婆婆。 昭南知道我要来,早早就请假来接我,就是她看到我身边还跟着那么些人,悄悄拉过我,小声问:“你这是把你三姑六婆都带来了?我怎么看你,不像是来玩的?” 我梗住,“我还真不是来玩的,是有事情。对了,你快跟我说那个失踪的男同学是怎么回事,最后是在哪里失踪的?” 昭南说,那个男同学现在失踪都快一个星期多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我们住的这郊区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就找到那男同学的一只鞋子。 有人推测说,那个男同学十有八九是遇害了的。 “那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卖枇杷的大叔,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我心揪着问。 “好像就上次见过他之后,就没见过了。怎么了,你不会怀疑是这个大叔就是害人都凶手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八成是。” “啊?不能吧?你凭啥就这样凭空猜测?” 昭南表示不理解,可看我的样子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我还带了那多人来,她缩着身体,“怪不得你让我防他,原来是……你怎么能知道的?” 我急着找出不死尸,“等找到人再慢慢跟你解释。” “那我不会有危险吧?你这样说,我都不敢出门了。” “不会的,对方目标是成年男子。” 我又问过是否还有失踪的男子,昭南说最近只有这个兼职的男同学。 雁婆婆说,不死尸换皮是一次性完成的,要集齐所有的人皮才会动手,只要不死尸还活跃在人群中,那就是还没集齐人皮的。 而且不死尸对人皮的要求极高,是要成年的健康男性,且身上没有太多的伤痕。 不死尸要集齐人皮,并不容易,过程耗费很久。 那个兼职的男同学,极大可能性还存活着,就是不知道会被不死尸藏在哪里。 眼下最要紧的,一是找到不死尸,阻止他继续害人。二是找出那个被藏起来的男同学。 等安定下来后,我们商量着先兵分两路,雁婆婆等人去找男同学,我和元易台颖珠去找不死尸。 颖珠还问:“阿缘姐,我们不是来找那个道士的吗?怎么又变成找什么不死尸,你们要找尸,尸体?” 我一时语塞,有时候还真不知道是直接把事情说来,还是继续哄骗颖珠。 如实说怕颖珠无法理解,不说的话,又总是瞒着她。“呃,算是吧,看起来跟人差不多,但是会害人的尸体。” 夜色将晚,等明天一早再行动,可以大致确定不死尸应该会在昭南学校活动,学校人多,不死尸也容易找寻合适的人皮。 明明都到余城了,我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聂远子真的就在余城吗? 他知道我会来找他吗? 我倒是希望真如他师父所预言那样,他会死在我手里。 但在此之前,他不知道会设下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我。 就是不知道,是我先除掉他,还是他先除掉我。 单单是因为一句预言,他都能耗费多年心思来布局。 他城府之深,手段恶毒,我都是见识过的。 这是个硬茬。 ------------ 第123章诱饵 第二天清晨,是个晴朗天气。 雁婆婆早就带着仲柯仪和出去附近找失踪的男同学,我们三个则赶去了昭南学校外面,专门盯着过往的行人看。 硬生生看了一上午,什么也没看出来,还被过路人以为我们三个是有什么毛病。 太阳又大又晒,我们晒得满头大汗,感觉都快中暑了。 元易台还问:“我们光站在这里等能行吗?还不如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能遇上呢?” 我想想也是,想着那个不死尸是伪装成卖水果的摊贩,肯定是大街小巷到处走的,就碰碰运气吧。 谁料走着走着,就变成元易台和颖珠一起,单单落下我一个人。 本来大街上人就多,这么一走散,找都难找了。 不过分开来找也好,能节省时间人力。 就是看着这人来人往的,我忽然有点想念微生弥是怎么回事? 以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在身边,还觉得没什么,如今一个人了,反倒还觉得空落落的,不习惯。 我还以为我多坚强呢,想来也不过如此。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坚强的。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我看着来往的行人,怅然若失的。 要找的人很多,却又无从下手。 我正站着失神的时候,突然间被人撞了下,那人担着一担的水果,匆匆走过,只留下个熟悉的背影。 我愣了下,盯着这背影看了好些会,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背影,像极为是不死尸的! 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入人群中,我赶紧追了上去。 奈何这里人太多了,等我扒开人群追上去,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 这让我好生懊恼,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奇怪,怎么不见人影的?”我四处张望,四处不见对方的身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巡视一圈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又不是没长嘴,那么多人,我可以问人啊,总有人看到的吧? 问了一圈,还真让我给问到了,赶紧向某个方向跑去。 追了好一段路,眼看差不多追到城郊时,看到前面有个担着担子的身影,我立即憋着口气追了上去。 就在快要追到的时候,对方回头,一脸茫然地看向我,“你要买水果吗?” 看到对方的样子,我也懵了,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不死尸,就是个普通人。“啊,大叔,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那大叔白了我一眼,回头挑起担子,嘀咕着:“不是买水果的追来干嘛?我还以为是谁要买水果呢。” 我站在原地怔住,久久缓不过神来,是我太想找出不死尸,都找出幻觉来了。 奇怪了,不死尸会在哪里呢? 我徘徊了很久,再没看到有人经过,无奈之下,只能回去。 转身要走之际,我忽然感知到了什么,莫名地朝四周看了看,隐隐隐感觉怪怪的。 说来奇怪,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自从来到余城后,我心里就不大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到晚上汇合的时候,雁婆婆说他们在附近,有查到不死尸出没的痕迹,可以确定不死尸是还在寻觅新的人皮,就是还没找到被藏匿的人。 雁婆婆说,不死尸要换新皮,犹如重获新生,故而会看得很重要,藏匿的地方势必会极其隐蔽,轻易难找到的。 “不过要是找到不死尸,通过跟踪其踪迹,就容易多了。但不死尸生性谨慎老练,很难察觉到他的踪迹。”雁婆婆凝重地说。 “我就不信了,不死尸真就那么厉害,我们拿他丁点办法也没有?”柯仲发牢骚地说,“他再怎么像人,不还是一具尸体?” 这倒是提醒了我,常言道打蛇打七寸,要想揪出不死尸,自然得先知道不死尸的致命点。 而不死尸最在意的,便是寻觅新的人皮。 如果我们以人皮作为诱饵,或许就能引出不死尸了。 想着,我默默看向我们这一屋子的人,不死尸要的是成年男性,我首先把目光放在元易台身上。 不过元易台是妖,万一让不死尸认出来的话,可就得不偿失。 我又把目光放在仲柯身上,仲柯就不同了,是完完全全的的人。 仲柯察觉到我在盯住他看,默默后退了几步,不安地问道:“许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我神秘一笑,“要找到不死尸,怕是得麻烦你了。” “为什么?” “以你做诱饵。” 我把我的想法说来,仲柯更是直接躲到角落里,“这,这能行吗?我倒不是怕,就是觉得这个计划能行吗?” 仪和笑话他说:“不怕你腿哆嗦什么,人家只是把想法说来而已,你就怕成这个样子了?” 仲柯嘴硬,还指着元易台说:“为什么不让他去,他看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更容易被不死尸盯上。” 元易台冷笑声,“你才头脑简单,你怕就直说,我可不怕。” 我寻思着,出来这一趟,元易台好像长大许多,没之前那样懵懂无知。 雁婆婆自是知道元易台的真实身份,沉思道:“仲柯,此事也确实由你出面最为合适的。” 仲柯急眼了,“婆婆,你真让我去当这个诱饵啊?我不是怕,我就是觉得这样能行吗?还不知道不死尸在哪里,就是有我这个诱饵,他也不知道啊。” 我说:“这简单,你看上一个失踪的,就是在附近偏僻无人的地方。只要你单独行动,出现在没人的地方,不死尸应该会盯上你的。” 雁婆婆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仲柯,这一回就麻烦你了。” 仲柯欲言又止的,到底还是没能反驳,颇是幽怨地瞧了我一眼,小声地说:“那万一我真的被不死尸掳走,你们又找不到我,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你是我青罗部族的人,你又是自幼受我培养的,我不求你能制服不死尸,起码也能自保吧?” “我,我这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里没底吗?” ------------ 第124章无形的手 仪和一直嘲笑仲柯,说他又怂又要面子。 不过仲柯的担心并无道理,我说:“我们也不清楚不死尸的实力如何,就怕被不死尸识破的话……” 雁婆婆说:“让他去做诱饵,我们在暗中尾随。” 晚上睡觉时,我是和颖珠一间房的,她跟我说起今天的事,说余城繁华热闹,她跟元易台找着找着,都找花眼了。 路上还遇到个可怜的小女孩,她好心好意给小女孩买了几个包子,谁料那小女孩抱着她的腿不松手,还把她弄伤了。 我不理解,“为什么啊?” 她郁闷地说:“不知道,她看起来好像是个孤儿,看到我们,就一直跟着我们。我以为她说是饿了,就给她买东西吃,谁知道她也不吃,就抱着我的腿,还不让我走。” “那后来呢?” “元易台把小女孩给扒拉开,我们就赶紧离开了。她也奇怪,不说话,就一直盯住我们看。” 说完这些事,她突然神秘兮兮地问我:“阿缘姐,弥大哥真的是修行之人吗,也就是半仙。”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怎么听不懂呢?“半,半仙?” “啊,你不知道吗?” “元易台跟你说的?他怎么说的?” “他就说弥大哥是修行中人,有一定的法术,所以有瞬间到达别地的本领。” “你,你就相信了?” “不然呢?难道不是吗?那弥大哥是什么人啊?” “呃,没有,我还以为你不会相信,毕竟他跟别人不一样。” “弥大哥确实是跟别人不大一样,感觉他好厉害的样子,无所不能,元易台说他差不多就是半个神仙。” “这样说也没错。” 我没想到元易台是这样跟颖珠解释的,最神奇的一点是,她居然信了?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她接受度也挺高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颖珠相信了,相信微生弥是修行之人,那就没事了。 熄灯睡下后,房间一片乌黑,唯有外面阴暗的路灯。 我眨巴眨巴着眼睛,奔波了一天,仍是毫无睡意,太多的心事,太多的思绪,占据着大脑,无从消化。 而颖珠呢,心里没什么事,上一刻还和我说着话,下一刻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我还有点羡慕。 辗转反侧,还是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很深很深,我仍是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候,我不知是眼花了还是熬夜熬出幻觉了,我居然看到,窗外居然站着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若有若无的。 这一看,这给我吓得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闭上眼睛,缓了缓,又继续睁眼看去,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是经历过,有经验的。 当我再次看去,那两个身影还是站在窗外。 我看不清,只能通过身形大概分辨他们是一男一女,起码得有四五十岁了。 他们好像张开嘴巴,在说着什么,但我听不清,就看到他们向我招手。 基于前一次少星来找我的经历,我就想着,莫非是他们也有事找我? 罢了罢了,什么邪门事都能让我遇到,我该习惯的。 我索性起床出门去。 很奇怪,他们的身影始终是模糊的,哪怕我跟了出去,还是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就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站着不动,看着他们渐渐离我远去,我的心突然揪了下。 幼年久远的记忆蓦然浮现在脑海中,看着眼前离去的身影,我不自觉地喊了声:“爸,妈……” 这一声爸妈,连我自己也惊到了。 尽管我对我爸妈的样子没有任何印象,就连上次在鬼城,回到过去,我也只是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并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 但此时此刻,我能确定这对身影,就是我爸妈。 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眼泪夺眶而出。 “爸,妈!你们等等我!” 我全然没了理智,没有去想眼前所看到的是真还是假,只想拼尽全力追上去。 偏偏不管我跑得多快,始终无法靠近他们,他们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粗穿着气,忘我地追赶着。 “阿缘!”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把我从冲动中拉回现实,我戛然停住脚步,似是如梦初醒般,茫然不知所措。 我微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身体透支过去。 再看去时,那对身影已经不见了。 周遭漆黑无比,传来虫鸣鼠叫的声音,我这才发觉自己是跑进了一片林中。 我还是不死心,想继续往前追上去的。 但理智提醒我,那对身影不一定是我爸妈。 我爸妈是还活着的,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眼前呢?还是主动来找我的。他们都是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怎么会魂魄离身来找我呢? 我们分别足足有十几年,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呢? 还有一点是,怎么以前都没来找过,反而我一来余城就找我呢?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我不会是中了聂远子的诡计吧?” 聂远子不能来找我,只能通过这些手来引我出来。 想到这,我心下骇然,不由得背后冒冷汗。 我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黑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包裹住。 我已经不可避免地掉进,聂远子早就布下的陷进中。 我深吸口气,强作镇定,转身要走。 谁知道在这时,一阵凉风吹来。 我当即就定住不动,心下咯噔,默默张望周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会今晚离不开这里吧?”我喃喃道。 果不其然,下一刻,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起风沙,令我招架不住。 好死不死的,沙子吹进眼睛,我看不到,就站不稳,风一大,我踉跄跌倒在地。 没等我缓过神来,我感受到无形中有一双手在操控住我。 我被按倒在地,这双无形的手在掐着我的喉咙。 “救,救命……”我艰难地喊着,因为看不到,只能凭借感觉去反抗,这双无形的手,分明是要置我死地! ------------ 第125章潜在的力量 眼看我被掐得喘不上气,出于求生本能,我憋着股气,要跟对方斗个你死我活! 我可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就是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危急关头,激发出我潜在的能力,我竟然有内而外,爆发出一股强烈且从未有过的力量,通过双手迸发。 我眯着眼睛是看不到,可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爆发的瞬间,有一道明显的光,一闪而过。 我徒手将这双无形的手给击退了! “咳,咳咳……” 我连连干咳,人还有点懵,我哪来的神力,能把对方给击退的? 不应该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遇上如此危急的时刻,要是没有微生弥或者是别人来救我,我是没办法解决的,只能等死。 可现在,我居然就凭自己,就能解决了? 我哪里来的力量啊? 我能清楚感受到,方才那股力量,像是在我身体中沉睡许久,然后一朝爆发的。 这股力量,我也是现在才察觉到的。 我弄了很久的眼睛,最后只能看个大概,是眯着眼睛,自己摸索着回去的。 幸好折腾的时间长,也差不多天亮,正好雁婆婆醒得早,我这才得救。 知晓事情始末后,她惊着问:“无形的手,当真没有人吗?” 我揉着眼睛说:“确实没有,就我一个人。” “那对方,的确是有本事的,能杀人于无形之中。那你一个人是怎么……”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是我突然间,身体中有一股很强烈的力量。” 听罢,她沉思许久,“你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吗?” 我摇头,“没有,这是第一回。” “按道理说,你是寻常人,之前又从未有过这样的现象,是不会……” “不过,我猜,这会不会和少星有关?” “嗯?此话怎讲?” “少星离开前,不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我是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忽然想起少星最后来一次见我的时候,在她消失前一刻,她的游魂,是在我身上消失的。 那时,我便感觉体内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体内的力量,会不会就是少星留给我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少星已经到魂魄了,魂魄的力量也能转移给活人吗? 听完后,雁婆婆意味深长地说:“无论是少星给你的,还是你原本就潜在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有这股力量,能危机时刻与对方抗衡,这是你的机缘。你注定与旁人不同。看来,少星没有看错你。”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不大相信。“我的机缘?可我不就是个普通人吗?” “从你出生起,你的遭遇,你自身的奇特之处,足以证明你和常人是不同的。若是这一句,你能胜过对方,我想,那你也同样有能力担起青罗部族的重任。” “啊?” “以前我也只当你是个平凡人,可从你自身的经历来看,你坎坷磨难虽多,可哪怕是沦入绝境中,你也能化险为夷。” “那,那我不是靠你们吗?” 雁婆婆笑而不语,就觉得我并不普通并不平凡。 经她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我好像是有点不同常人? 谁能像我天天遇上邪门古怪事,危险是危险,可又死不了。 缓过来后,想着幸亏是有这股力量救了我,不然我真死在那双无形的手中了。 微生弥给我的摇尘珠,我给了圣子防身,毕竟圣子也挺容易出现意外的,又还小。 没想到没了摇尘珠,我还能有这股力量,真是天不亡我啊。 因为有了这出事,我也没休息好,雁婆婆让仪和留下来照顾我,其他人则按照计行动。 折腾了一晚上,又是死里逃生,躺在床上,我很快就合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久。 要不是我感受到有人在摸我的头发,我还得再继续睡下去的。 我不悦地皱着眉头,到底是谁啊,没事摸我头发干什么? 我勉强睁开眼,刚涌起的火气,看到眼前人后,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你,你怎么来了?”我撑起身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微生弥,喜出望外的。 “来看看你。”他温声道,轻抚着我的脸颊,“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憔悴了几分?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头发上还有树叶子,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呃……”我不想让他担心,就撒谎说:“呃,没什么,就是去了趟树林里找人没找到。” “是吗?” “当然了,我还能骗你?” 我心虚地不敢看他,转移话题,问起妖族的事。 许是他也不想让我担心,也说没什么事。 “那圣子还好吗?” “他一个小婴儿,能有什么事?你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你那么大个人,又在我面前,好不好的,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凡事不能只看外表的。” 明明才分别几天,他又是能随时来的,如今乍看到他,还是会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话好像都说不完的。 直至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红黄色的霞光铺洒在大地,使得万物都变得格外柔和许多。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要回去,我还有点不舍得。 “等有空再来看你。”他捏了捏我的脸。 “嗯,那你回去吧。”我知道他有事要忙,不然以他的脾性来看,没事的话,肯定会留下来陪我说。 他有他的事忙,我有我的事忙,各种分开又互相牵挂,这样莫名害有点说不上来的踏实感? 在天黑前,外出的雁婆婆等人都相继回来。 仲柯已经以身做诱饵,去引不死尸就看不死尸上不上这个当了。 元易台和颖珠呢,闲逛了一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就是颖珠说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今天又碰上了。 那小女孩不敢靠近他们,就一路跟着,看他们回来才没继续跟着的。 “我问她,她什么话也不说,就直勾勾看着我。元易台觉得她不是好人,还不让我靠近。”颖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