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一章 致命航班 2018年7月7日,小暑,周六下午,A市中心广场,阳光酷烈,空气燥热。 身穿白大褂,戴着白色无线耳机的李云鹏胸前挂了一个黑色背包,面无表情地站在广场大屏幕下方,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手表上的指针。 四周的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谁也没有闲情在意大屏幕下的李云鹏,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奔波。 李云鹏看着那些连红绿灯都没有耐心等待的行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低语一句,“出了交通事故,也是活该……这么赶时间,有本事自己开一架飞机啊!” 广场上嘈杂声鼎沸,没有人听见他这句疯言疯语,就像一滴凉水落进咕噜冒泡的热汤中,溅不起半点涟漪。 李云鹏将目光从行人身上移开,望了望广场对面那个高大的白玉雕像,也学着雕像的姿势,抬起右手,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收回右手,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轻叹一声,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盯着手机壁纸照片上那个笑容甜美的孕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眶却是更红了一些。 由于长期睡眠不足的缘故,那双眼睛已经满布血丝,此时加上某种情绪,看上去就像兔子的眼睛一般红得骇人。 叮咚。 手机上某个出行软件弹出了一则消息。 “您关注的从A市飞往H市的民航U3576已经起飞!” 李云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捋了捋有些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在白大褂上擦了擦手心的细汗,抬头环视整个广场。 正巧有两名巡逻的民警也注意到了他,但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也就在此时,有一名穿着白衬衣,脖子上挂着工牌的长发女子与李云鹏四目相接。 女子举起那只有道细微疤痕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李云鹏顿时心领神会,摘下了白色无线耳机,揣进兜里,点开手机上的一个投屏软件,对着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女子深深地看了李云鹏一眼,咬了咬嘴唇,而后转身离开。 李云鹏看着女子汇进人海后,伸出食指轻轻点触了一下软件上的开始键,然后从白大褂内侧摸出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挺直身板。 嗞嗞。 广场大屏幕上的画面颤动几下,忽地现出李云鹏的面貌。 周遭的行人不由地停下脚步,望了望大屏幕,又看向下方的李云鹏,一脸茫然。 李云鹏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平静地吐出一句,“大家好,我是A市华盛医院的脑科主治医生李云鹏……接下来,我打算给大家表演一个炸飞机的小节目。” 一名摇着扇子的老大爷呵呵笑道,“现在医院竞争压力这么大吗,连主治医生都要跑出来整活儿搞宣传?” 李云鹏微微笑着,摇头道,“我今天要做的一切跟医院毫无关系……炸飞机这种恐怖的事情,可不敢随便拉别人下水。” 那名老大爷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这才瞧见李云鹏手里的遥控器,皱眉道,“你要搞什么飞机?” 李云鹏看着越来越多的行人凑了过来,淡淡地说道,“刚刚起飞的民航U3576……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一个致命航班。我手上这个就是炸弹遥控器,待会儿等到那架飞机离开A市之后,我就会摁下这个红色的按钮,然后嘭的一声……那架飞机会像炮仗一样炸开,四分五裂,刺激得很!” 此时,那两名站在远处的巡逻民警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即跑了过来,一人右手摸向腰后的警棍,一人瞪着眼睛,满脸怒容地伸手指着李云鹏,想要厉声呵斥什么。 但李云鹏没有给他们机会,慢慢地拉开胸前黑色背包的拉链,挺起胸膛,露出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电线,以及电线连接着的长方体。 长方体的前端电子屏也恰在此刻亮了起来,显示着一串红色的数字。 “别过来,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一点……也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举动,激怒我的话,结局不会很美妙……这个定时炸弹威力很大的,伤及无辜可就不好了。”李云鹏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名民警,语气淡然地说道。 那两名民警身子一僵,当即停下动作,不敢再靠前半分。 四周围观的人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尤其那位最接近李云鹏的老大爷更是惊恐万分,哆嗦着默默退后,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李云鹏一眼,生怕因为多看一眼,就会被李云鹏叫住,共赴黄泉。 但凡是也有例外,就在所有人缩着脖子散开的时候,一个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年轻女性却凑得更近了一些,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磨皮美白调到最大程度,对着手机屏幕故作惊恐地喊道,“家人们,谁懂啊!我就出来买个包包,竟然碰上有人要炸飞机了……瞧见了没,这男的还是个医生呢,太吓人啦,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骨子里就藏着犯罪基因!” 其中一名民警低声骂了两句,探出右手,一把将那位年轻女性薅了过去,面色铁青道,“能不能别添乱!” 另外一名民警拿着对讲机,嘴唇微动几下,似乎在和总台交流着什么,片刻之后,放下对讲机,一脸警惕地看了看李云鹏,侧脸对旁边的同事低声说道,“马队马上过来……咱们暂且稳住局面,疏散周围的群众就行。” 涉及公共安全,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那名民警听同事这般说了以后,眉头依旧没有舒缓开来,一脸担忧道,“马队来了也不成啊,这事儿估计得叫拆弹专家……” 另外那名民警一边疏散周围的群众,一边轻声答道,“专家倒是也会来一个,但不是拆弹专家,是那个叫司马北的破案专家,听说一个小时前他就知道这边会出事,多少有点邪乎……不是咱俩这种小卡拉米能瞎掺合的,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 便在这时,先前那名摇着扇子的大爷忽地凑了上来,手里捏着一个老年手机,似乎刚刚确认过什么短信,面色发白地看着李云鹏道,“你刚刚说要炸什么飞机?” 李云鹏勾了勾嘴角,笑着重复了一遍航班名称,“U3576……” 大爷表情僵硬道,“还真是……小伙子,我不管你是闹着玩的,还是来真的……能不能商量一下,改天炸行不行!我老伴儿就在那架飞机上!” 也就在此时,那名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看了看手机上直播间的评论,瞪大眼睛道,“我一个小姐妹也在那架飞机上!半个小时前,她还开了登机的直播……” 李云鹏满脸歉意地撇了撇嘴,“改不了啦,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只能对那些乘客说声抱歉了,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吧!” 大爷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神情激动道,“为什么!你是个医生,不好好地在医院救死扶伤,为什么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为什么?”李云鹏面色发苦地笑了笑,“十年来,我也问过无数句为什么……但是没有人回答,凭什么我现在回答你们?而且,就算我不炸掉那架飞机,你老伴就不会死吗?U3576为什么会被称为致命航班,不是没有原因的,你老伴儿自从登上那架飞机开始,就已经进了鬼门关……” 李云鹏猛然抬起头,状若癫狂地继续说道,“乘坐U3576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死!那不如就一起死吧!炸个干干净净,以后大家就不用担心受怕了!” 正用力拉住大爷的民警闻言面色骤变,慌忙对另一位民警低声说道,“快查查U3576上有多少人……最好能联系到上面的乘警!这李云鹏已经疯了,随时可能引爆炸弹!”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二章 打火机与魔术牌 广场爆炸案发生的一个小时前,A市成飞机场。 裹着一件皱皱巴巴的夹克,一头油腻短发的司马北拖着个行李箱,缓步走向机场的停车场,望了望密密麻麻停靠着的汽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看上去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一般,满脸疲惫。 就在司马北茫然张望的时候,一名长发女子拿着两瓶矿泉水,立在不远处的停车场G区3023位置上,热情地朝司马北挥了挥手,高声道,“司马北!在这边!” 司马北循声看去,瞧见了那名女子之后,抖擞了一下精神,快步走了过去,咧着嘴笑道,“好久不见啊,果茶妹子!” 果茶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司马北,娇笑道,“的确很久没见了,有五年了吧,没想到你还能记着我的电话……来得太急,我也没准备什么重逢礼物,就用这瓶出版社公用车上的矿泉水给你接风洗尘吧,实在抱歉。” 司马北哈哈一笑,“该是我抱歉才对,麻烦你专门来接我一趟……都怪张小满那憨批,出去查案子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搞得我很被动,身上的钱又在绿藤市花光了,还好你愿意过来,不然我就只能走路回去了!” 果茶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要送一个朋友来这边登机,顺路而已。” 司马北惊奇地噢了一声,瞟了一眼旁边的出版社商用车,问道,“是你们社里的人要出差?有个车的确方便啊,回头我让张小满也给我配一辆,侦探社也是社,一碗水得端平啊!” 果茶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出版社的人,是我的一个闺蜜,她要回老家H市去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来A市,我就想着送送她……你可千万别跟社长说,我这算是公车私用,他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搞不好要扣我工资的。” “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吧,我又不是长舌妇,心里有数……”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低头看了看手表,眨了眨眼睛道,“从A市飞往H市的好像只有U3576这个航班,距离起飞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你要不要再到大厅里面陪你闺蜜一会儿,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去。” 果茶显然没想到司马北竟是连A市的各个航班信息都记得清清楚楚,愣了一下,心中暗叹司马北不愧是A市有名的大侦探,记忆力堪称强绝,微微一笑,淡淡道,“不用了,该说的,我在送她来这儿的路上都说干净了……咱们还是赶紧上车坐着,吹吹空调吧,这天气太热,简直快要把人烤化了!” 司马北轻轻点了点头,快速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正要跨进车内,忽地瞥见十几米外的一道熟悉的青年身影,随即又转过身子,三两步走到那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粗眉毛青年面前,嘻嘻哈哈地说了些什么。 粗眉毛青年虽然浑身肌肉发达,但在和司马北交流时就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笑容腼腆。 两人简短地交流一阵,粗眉毛青年便在同事的催促下与司马北告别,举着一幅巨型油画,大步流星地走向机场大厅。 司马北望着粗眉毛青年匆忙的背影,撇了撇嘴,长叹一声,回转身子,坐进出版社商用车内,关上车门,扭头看向果茶,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正巧碰上我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果茶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粗眉毛青年,淡然答道,“没关系,反正时间也充裕……你那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做啥的,瞅着挺壮实的,怎么说话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害羞。” 司马北呵呵笑道,“他叫李山河,也是我们一鸣社的侦探,只不过是负责B市业务的,性格有些内向,又非常讲礼貌,所以就算是跟我说话也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我本以为他应该在北海度假,没想到被我师父长弓难鸣那个糟老头子坑了,悄摸用他的名字买了个零首付的房子,平白背上了一身房贷,不得不提前回来找活儿,多赚点快钱!” 果茶轻轻地哦了一声,“现在买房确实不划算,而且直接绑死未来30年的人生,压力山大。” 司马北靠着车窗,懒洋洋道,“可不是吗,现在正经人谁还买房啊……哦,对了!他也是去H市送货,跟你那朋友是同一个航班!” 果茶微微一愣,轻笑道,“那还真是凑巧啊……”有意无意地抬起那只长着一圈细微伤疤的右手,扶了扶悬在驾驶座位和副驾驶座位之间的一串吊饰,发动汽车,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是回侦探社,还是回你家小区?” 司马北刚要回答,却听见裤兜里传来一阵铃声,摸出手机扫了屏幕一眼,眉尖微微一皱,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请问是张小满教授吗?我这里是A市资同看守所,这边有个犯人想跟您见一面……”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子声音。 “不是,打错了……”司马北听完前半句,本想挂断电话,但等对方说完后半句,又停下了挂断电话的动作,双眼微眯道,“张小满出去办事了,我是司马北……谁要见张小满?” 那头的狱警没料到接起电话的不是张小满,嘟囔道,“怎么回事,老马明明说这个号码是一鸣侦探社的啊……你要不是张小满,那我就不能跟你多说什么了,就这样吧!” 司马北急声阻止道,“我也是一鸣侦探社的副社长,张小满不在的情况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人家指明要找社长,你只是个副的。” “副的也是社长!这样……你问问那个犯人,愿不愿意见我,别你自己独断独行!” 狱警犹豫了一下,捂着电话,侧脸看向端坐在旁边,摆弄着一张扑克牌的青年囚犯,压低声音问道,“接电话不是张小满教授,是个叫司马北的打工仔,你要不要见?” 青年囚犯盯着扑克牌上的“U3576”几个小字,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告诉他……一定要尽快过来,不然会死人的!” 狱警拧着眉毛看了青年囚犯一眼,而后一字不差地对司马北重述了一遍。 司马北听闻之后,立马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狱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他叫韩远……总之你快点过来,会面的手续都办好了,还是市局刑侦队长马良亲自来处理的,感觉这小子确实有很紧急的事情跟你说,别拖沓啊!” 司马北轻轻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抬眼看向驾驶舱的果茶,吐出一句,“前面调个头,麻烦送我去资同看守所一趟。” 果茶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下,猛打一圈方向盘,当即调转车头,右手回正方向盘时,手背微微碰了碰那串吊饰。 霎时,吊饰有规律地左右摇晃起来。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司马北看了看那串吊饰,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终是靠着车窗,脑袋一歪,呼呼大睡。 二十多分钟后,资同看守所会面室内。 司马北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斜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韩远,双眼微眯道,“你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看你玩纸牌的?” 韩远右手大拇指按在一副纸牌上,轻轻一压,将其散成一朵花,微微笑道,“当然不是……你知道你和张小满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他很有耐心,你却非常毛躁,见了面连寒暄的过场都懒得走一遍。” “你在电话里说如果我不尽快赶过来就会死人,这种情况下,我有个鸡毛心情跟你寒暄,再说了……我跟你也不是特别熟,没必要客套。直接点吧,到底是谁要死了?” “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很多人……事情很大,这案子你能接得住吗?” “张小满不在,也只有我能趟你这浑水,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离开A市吗?D市那件事又不是什么爆炸性新闻,也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有什么话就敞开说,我没工夫跟你玩猜谜,也不想跟一个贼偷瞎扯。” “这话有意思……我的手艺是龙右大哥教授的,你能跟他好好说话,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就这么差?他是大盗龙右,我是魔盗师,都是贼啊,都曾经制造过爆炸性新闻!” “那不一样,龙右是劫富济贫,你大多都是为了自己,格局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要不是看在龙右和张小满的份上,我的耐性会比现在更差!所以,别再废话了……什么案子!” 韩远兴趣索然地瘪了瘪嘴道,“你对我有偏见,其实我也是劫富济贫……算了,不说这些了,很没意思!”偏着脑袋看了一眼会面室墙角的监控器,韩远脸色陡然一肃,身子微微前倾,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道,“你知道怎么表演一场完美的魔术吗?” 司马北注意到韩远看向监控器的目光,皱了皱眉,一字一顿道,“说案子!” 韩远正色道,“我就是在跟你说案子……”双手一搓,将手里的纸牌随意地扬在空中,探出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黑桃A纸牌,“借你打火机用一下。” 司马北面无表情道,“你要打火机干什么?” 韩远左手一翻,摁了一下不知何时藏在掌心的打火机,淡淡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通知你而已。” 司马北看着韩远手里的那个打火机,登时惊了一下,立刻摸了摸衣兜,果然发现自己下了飞机后从大厅拿走的那个打火机早已消失了。 韩远冷笑一声,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点燃黑桃A纸牌后,将打火机扔回给司马北,随即右手猛地一甩。 纸牌上的火焰立时熄灭,从韩远指间飞出,径直射向司马北的面门。 司马北眼皮一跳,右手一伸,稳稳接住纸牌,定睛一看,瞧见手里纸牌竟然不是黑桃A,而是一张鬼牌,牌面写着“U3576”几个字,扭头看向韩远道,“什么意思?” 韩远站起身来,缓缓道,“有人给我发了这么一张邀请函,目标就是U3576这架飞机……他们打算表演一场大型魔术,制造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司马北沉声问道,“什么魔术?” 韩远眼神古怪地瞥了司马北一下,抬起右手,做了个像是挥手道别的姿势,“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怎么查,我该回去踩缝纫机了,谁的命都是命啊!” 司马北看着韩远转身离去,沉思片刻,立刻走出看守所,拨通了A市刑侦大队长马良的电话,“老马!快来看守所接我,大概一个小时后,中心广场可能会有爆炸案发生!不对,现在只剩下四十分钟!”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三章 聊天也要算时间 爆炸案发生的五分钟后,一辆警车急停在中心广场旁边。 司马北猛然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瞟了一眼车窗外人声鼎沸的中心广场,轻声问道,“这么快就到了?” 驾驶舱内的马良解开安全带,回过头来,抽抽鼻子道,“也不算很快,从城郊资同看守所到中心广场,怎么着也得二十多分钟……” 司马北惊奇道,“我睡了这么久?” “那可不!”马良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肥肚腩,斜眼道,“你一上车还没说两句话,倒头就睡,还打鼾冒鼻涕泡,堪称婴儿般的睡眠质量啊!” 司马北捏了捏眉心,嘀咕道,“我先前去看守所,在果茶的车上也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看来最近真是过度劳累,身体都开启自动休眠模式了!” “你别整什么自动,这样搞得我很被动,”马良抱怨道,“啥都不清楚……不是,你在看守所里跟韩远那小子聊了些啥,你咋知道这里会发生爆炸案的?” 司马北呼出一口浊气,推门下车,淡淡道,“时间紧迫,边走边说吧。” 马良速即也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司马北望着前方乌压压的人群,皱了皱眉,“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清了清嗓子,低声对马良说道,“这里的事情都是韩远告诉我的,准确地说,我是根据他的话推导出来的。” 马良立即追问道,“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北从兜里摸出一张扑克牌,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小字,解释道,“有人给他发了邀请函。” “邀请他干啥?打扑克?” “把你的眯眯眼睁大一点,你没发现这上面写着U3576吗……有人邀请韩远一起干票大的,在A市中心广场抢劫几百公里外,高空之上的飞机,就是今天下午这趟从A市飞往H市的航班U3576。” “这不扯犊子吗?谁能站在地上把飞机抢了,讲神话呐!” “一般人是做不到,但你别忘了韩远可是有魔盗师的名头,最擅长这种诡计……之前他就有过类似的经验,在A市抢劫了D市某家银行,虽然用的是障眼法,但普通人确实都被唬住了。邀请韩远参与抢劫飞机的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即便韩远还在牢里,依旧想方设法给他发了邀请函……” “我觉着就是吹牛逼,飞机那么大,还在天上飞着,怎么可能被人抢了去。” “他们不是要把整架飞机抢了,只是偷走飞机上面一幅价值八亿美元的油画。” “多少?”马良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吞咽一下口水,侧脸看向司马北道,“八亿?还是美刀?” 司马北点了点头道,“那是一幅世界名画,毕加索的。” “他就是金锁,价值八亿美刀也太恐怖了些,”马良惊叹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大,有的人累死累活工作一个月,挣不到八千块,有的人画一幅破油画,价值八亿美刀。不对……这些人想偷油画,跟中心广场这儿的爆炸案有什么关系?” 司马北忽地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扭头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鬼祟身影,紧皱眉头,刻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先前在会面室韩远问了我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表演一场完美的魔术,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让每个看见魔术的人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就像瞎子摸象和管中窥豹,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一部分真相,但不是全部,因为角度的不同,自己认定的真相也就出现偏差。” 马良抠了抠脑门道,“嗯哼……但这和爆炸案有什么关系?” 司马北拨开围观的人群,对负责警戒的民警出示了一下警局专家顾问的证件,撩开黄色警戒线,瞥了一眼广场四周无数个摄影机,沉声道,“表演魔术首先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某个地方,这样才能方便暗箱操作……韩远在和我交谈的时候,反复提到过一个词,爆炸性新闻……你瞅瞅现在这场面,够不够爆炸?” 马良表情腻歪地看了看那些对着自己咔咔猛按拍照键的记者,瘪了瘪嘴道,“估计得在网上炸好一段时间,现在都流行微博判案,每个人都他娘的是福尔摩斯……我还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你咋知道地点是这边的中心广场,也是韩远告诉你的?” “猜的……”司马北回转身子,望向广场对面的那个白玉雕像,作了个同款的手势,“韩远在和我聊完后,起身离开的瞬间,作了个这样的手势,我刚开始没在意,因为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告别,但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手势也可以代表打招呼,而且咱们A市就有这样的地标建筑,在结合韩远最后那个古怪的眼神,事情肯定不简单。” “有点牵强,但还算合理……”马良看着大屏幕下的李云鹏,满脸肃容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居然搞出恐怖袭击事件,这世道是怎么了?” 司马北轻叹道,“先别管什么世道了,咱得抓紧时间解除这场公共危机,不然网上的键盘侠又要给警方扣一个办事懈怠的帽子,摘都摘不掉。” 马良咧咧嘴,一面跟着司马北走向大屏幕,一面小声说道,“来这儿的路上,我已经大概掌握情况了……这人叫李云鹏,是A市华盛医院的脑科主治医生,38岁,原本有个妻子,但在几年前出了意外,父母也都去世了,所以他在A市没有什么亲人,这是谈判的难点,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很难被攻破心理防线……我觉得咱们还是直接让拆弹专家过来比较好,再叫几个反恐的,咔咔把这小子摁在地上拿下,最为稳妥!” 司马北瞟向李云鹏另一只放在黑色背包下面的手,拧着眉毛摇了摇头,“很不妥……那是一个有平衡装置的炸弹,只要他的身子一倾斜,哪怕只是一丢丢,那个背包里的炸弹也会爆炸,更别说是咔咔把人摁在地上了……” 马良循着司马北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李云鹏托着背包的那只手,面色难看道,“那现在该咋整,碰又碰不得,劝又劝不住,总不能干瞪眼吧!” “我去试试跟他沟通一下……”司马北咳了两声,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举步走向李云鹏,刻意轻轻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手上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微微笑道,“兄弟,聊两句怎么样?” 李云鹏瞧见司马北走了过来,却也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冷冷道,“聊归聊,别凑得太近,万一我要是突然控制不了情绪,说不得就要拉你一起上路。” 司马北当即停下脚步,盯着炸弹电子屏上的倒计时,呵呵笑道,“没问题,我可以停下脚步,但你能不能也把那个倒计时停下,看着太让人心焦了……” “那不行,”李云鹏嘴角微微上扬道,“聊天也要算时间……你来得刚刚好,马上就有更刺激的剧情了,睁大眼睛瞧好吧。” 司马北听着李云鹏那句“你来得刚刚好”,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双眼微眯道,“你认识我?” 李云鹏没有回答,表情诡异地笑了笑,扭头望向大屏幕。 也就在此时,广场大屏幕上的画面又一次轻轻颤抖几下,切换成了飞机上的视角。 李云鹏双唇微微一张,做了个砰的口型。 下一刻,一声刺耳的枪响瞬时在广场上炸开!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四章 选择 中心广场上立刻炸开了锅。 四周围观的人们全都抱着头,蹲了下去。 哭啊,喊啊,期盼着妈妈带自己回家。 就连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警员也屁股一紧,猫着身子,低垂着脑袋,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挂在腰间的手枪,警惕地扫视两旁。 整个中心广场上只有两人神色如常,依旧直挺挺地立着。 一个是站在大屏幕下方的李云鹏,他一只手举着炸弹遥控器,另一只手托着黑色背包底部,从一开始到此刻,没有移动半寸,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像是一尊活生生的托塔李天王雕像。 另一个则是与李云鹏相对而立,被马良护在身后的司马北,他倒不是无所畏惧,只是因为马良在枪响那一刻,突然闪到他的身前,挡住了所有可能受到攻击的角度,令他颇有些感动,又有些不敢动。 感动自是无需多言,如马良这样怕死的胖子,在危急关头竟然不是先躲到一旁,而是毅然挺身而出,实在与马良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有惊无险,混到六点”座右铭不符。 不敢动却是因为马良在保护他的过程中,用力过猛,不小心一把扯开了他身上牛仔裤的拉链,如果他胡乱动作的话,说不定裤子会掉下去。 于是,整个广场都陷入了沉默,不同点在于有的是因为惊惧而沉默,有的则是因为尴尬而沉默。 唯一不用保持沉默的是李云鹏,所以他望着那些俯首的人们,戏谑地笑了笑,“瞧瞧……你们也太怕死了,一声枪响就能把你们吓得半死!” 围观的人们虽然满脸愠怒,却也不敢抬起头,谁不愿意当出头鸟,毕竟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毕竟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 而马良还在东张西望地搜寻枪声来源处,根本没心情在意李云鹏的嘲讽。 小心翼翼重新拉上拉链的司马北见状轻叹一声,拍了拍马良的肩膀,轻声道,“别那么紧张,这里没谁开枪……”指了指李云鹏头顶上方的大屏幕,又补充了一句,“枪声是从广场大屏幕里传出来的,只能说音响的效果是真好,搞得像有人在这儿开枪似的。” 马良愣了愣,当即抬头望向大屏幕,果然瞧见了画面左下角有人拿着一只手枪,立时松了一口气,看着画面里那些也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几个人,紧皱眉头思考片刻,忽然道,“恐怕不是音响效果好那么简单,想要做到这般以假乱真,除了音响效果好,音质奇佳以外,还得保证音量的大小必须与真实枪声一致,这需要不断地调试,绝不是一下子就能蒙对的。” 司马北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样一场精心设计的抢劫案,肯定会验证每一个细节,不然怎么骗过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刑侦大队长!” 突然被司马北夸赞一句,马良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哈哈笑道,“过奖了,其实我不光是经验丰富,而且还很成熟稳重,处变不惊……” 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成熟倒是没看出来,重肯定是很重的……”轻咳一声,不再和马良废话,跨步而出,歪着脑袋望向大屏幕,沉声道,“这大屏幕上的画面应该是U3576的,看来那些人的魔术表演正式开始了!” 马良疑惑道,“他们打算劫持这架飞机?这哪是表演魔术,这不是明抢吗!” 正当司马北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屏幕上的画面又一次发生了转变,切换成了李云鹏高举炸弹控制器的场景。 李云鹏又一次抬起原本托着背包底部的左手,用口型比了一个字,“砰!” 这一次却没有真实的枪声乍起,只有李云鹏那饱含讥讽意味的低笑。 其他围观的人们也在此刻恍然大悟,知道广场上并没有持枪的恐怖分子,尴尬地重新挺直腰板,面面相觑。 场面一度尴尬至极,司马北轻轻咳嗽两声,对马良使了个眼色道,“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个李云鹏手里的遥控器是假的……那就是个红外遥控器,而红外遥控器的距离很短,不可能远距离引爆飞机上的炸弹。一般而言,想要这种超远距离遥控的,大多是通过GPS信号引爆……” 马良一脸困惑道,“啥鸡的屁屎?” “不是鸡的屁屎……是GPS,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手机信号。” “手机遥控炸弹?” “差不多是这意思,大概就是通过他的手机拨号,然后飞机上的炸弹芯片接受到信号,从而引爆炸弹……你去问问最先在这儿维护秩序的警员,李云鹏到了中心广场之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不用问,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看过这儿的监控视频,李云鹏到达中心广场后,确实摸出过自己的手机,还模仿着对面的雕像招了招手……” 司马北听闻李云鹏也和韩远一样做过与雕像相同的姿势,心中立马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只得拧着眉毛说道,“那就应该没错了,真正的遥控器应该是他的手机,现在你立马去调来一个信号干扰器,阻断他手机的信号,确保飞机不会出问题。” “只要不会伤及无辜,事情就解决了大半……”马良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他身上挂着的炸弹怎么搞?” 司马北捡起刚才因为惊吓而掉落在地上的香烟,重新点燃吸了一口,抽抽鼻子道,“那个炸弹就交给我好了,你只管屏蔽手机信号,同时尽快与U3576航班上的人取得联系,还有把这些看热闹的赶远一些,别搁这当什么显眼包,他娘的凑热闹不嫌事大,有些人恼羞成怒,这会儿都在喊什么快炸啊……真欠呐!” 马良也有些烦闷地瞥了一眼那些围观者,长叹一声,拍了拍司马北的肩膀,“辛苦你了……虽然你做的事情比我少,但很危险,实在不行……你就退回来,别玩什么心理战了,自己的命要紧!” 司马北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别婆婆妈妈的,现在每分每秒都很关键,赶紧去办正事……我又没买意外保险,肯定不会出意外!” 马良不放心地看了司马北一眼,还是转身退离危险区域,来到一名年轻警员面前,低声交代几句,而后便满脸严肃地驱散围观者,将警戒线又往外拉了十几米,确认即便是杀伤力再强的炸弹,也不会波及到警戒线外,这才舒了一口气,回身对司马北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司马北摸出手机偷偷瞄了一下屏幕,瞧见手机信号为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抬步走向李云鹏,悠然道,“李云鹏,你先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咱俩是不在哪儿见过,你咋知道我是谁呢?” 李云鹏诡异地笑了笑,“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得先陪我玩几个小游戏。” “玩几个?” “可能是三个,也可能是四个,这得取决于你玩游戏的速度,在相等的时间内,你如果很聪明,那就能多玩一两个,如果你很蠢,那恐怕最多就是三个。” “什么游戏?” “生与死的游戏,善与恶的对决,人性大考验……” 司马北瘪了瘪嘴,“你是不是悬疑剧看多了?凭什么你觉得我会跟你玩那些无聊的小游戏,就算我真想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也只需要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慢慢调查一番即可。有个自恋的家伙说过,凡存在必留下痕迹,只要你做过,我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李云鹏似乎早就料到了司马北会这般说,呵呵笑道,“你以为你有别的选择吗?我知道警察已经把这广场上的人都疏离了,但你觉得他们能在二十分钟内把方圆十公里的所有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区域吗?司马北,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会选择在中心广场引爆炸弹?” 司马北皱了皱眉,脑中立刻构建出中心广场的三维模型,忽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天然气管道……这底下有两条大型天然气管道,如果这里真的发生爆炸,按照你身上那炸弹的爆炸强度,必然会使得这里地面沉陷,从而引发天然气管道爆炸!” “还不算太迟钝,比起现在还想凑过来看热闹的那些蠢蛋好多了……”李云鹏讥笑一声,淡淡道,“怎么样,来玩玩吧,反正你调查U3576航班上面的乘客信息也需要时间,咱俩就这么干站着太傻了,总要做点什么,而且只要你每通关一个游戏,我就会奖励你跟飞机上的那个叫李山河的连线一小会儿,说不定你们还真能救下U3576的乘客呢!” 司马北直勾勾地盯着李云鹏看了几秒,抽了一口闷烟,面色铁青道,“你想怎么玩?” 李云鹏朝着右侧某个花坛努了努嘴,“那里有一把枪,你去找出来……” 司马北闻言立即走到那个花坛旁边,在草丛里摸索了一阵,果真翻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回过身子,面向李云鹏,双眼微眯道,“TP9 SFx Mod.2全尺寸手枪,口径9×19mm,弹容量18+1发,土耳其制造……你是怎么搞到这把枪的?” 李云鹏耸耸肩膀道,“我捡的……你现在最好还是先别关心这把枪的来历,游戏已经开始了,倒计时100秒,你必须在这一百秒内开枪打死那边摇扇子的大爷,否则那位大爷的老伴儿就会死掉。” 话音一落,广场大屏幕画面抖动几下,一分为二,左侧是摇扇子大爷的画面,右侧则是飞机上的情景,经济舱内混乱不堪,特写镜头对准了一位抱头蹲在地上的老妇人,而老妇人额头前面也有一把黑色手枪,型号与司马北手里的一致,同样是产自土耳其的TP9。 司马北扭头看了看警戒线外的老大爷,又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老妇人,眼神冰寒地盯着李云鹏道,“你的算盘打错了,我一个都不会选……” 李云鹏唇角微微向上一翘,表情玩味道,“有件事你可能误会了……这个游戏里要做出选择的并不是你,给你一把枪,只是出于好心,如果换作刀子,那场面更加令人不忍直视!” 也就在此时,老大爷突地钻过警戒线,快步冲到司马北面前,抬头看了看大屏幕画面里的老妇人,捏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沉默许久之后,眼眶微红地望着司马北,“求求你……杀了我吧!”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五章 误导 “求求你!” “快点开枪杀了吧!” “我老伴儿有心脏病,禁不住吓的……” 老大爷颤颤巍巍地走向司马北,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猛然抓起司马北握枪的手,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枪口,轻声乞求道,“一百秒很快就过去了,别犹豫了!” 司马北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老大爷,眼神慢慢变得冰寒起来。 原本在警戒线外控制现场的马良见状当即奔了过来,冷冷地瞥了一眼李云鹏,侧脸看向司马北道,“你应该不会真的开枪吧?这混蛋摆明了就是玩你,别上当……不管老大爷主观意愿如何,只要你真的开了枪,那就得背上杀人的罪名!” 司马北握着枪很稳,没有一丝抖动,说话的语气也很稳,“我知道。” 马良见司马北没有立即抽回手枪,眼皮微微一跳,咽了咽口水道,“我肯定不会坐视你开枪杀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你别在这儿捣乱了行不行!”老大爷忽地出声打断马良的话,指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道,“只剩下77秒了!快点开枪打死我啊!这位叫司马什么的小伙子,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没多久活头了,前些日子刚在医院里检查出肺癌,还是晚期!杀了我,换我老伴的命,很划算!” “肺癌晚期?”司马北双眼微眯道,“是在华盛医院检查出来的吗?” “是……现在不是纠结我在哪里检查出肺癌的时候,赶紧的,杀了我!”老大爷再次恳求道,“时间真的不多了!” 司马北面色平静道,“不急,放轻松……就算你想用自己的命换你老伴活下去,咱也得搞清楚一些基本问题。” “什么问题?” “我还不知道大爷您叫什么呢。” “我姓傅,你可以直接叫我傅大爷就行了……” “您老伴呢?” “你问她姓什么干嘛?你又没有拿枪指着她!” “您最好别反问我,时间确实不多,咱们快问快答比较好。” 大屏幕下的李云鹏很适时地左右摇晃脑袋,好心地帮忙报数,“咯吱,咯吱……六十一,六十,五十九。” 傅大爷抿了抿嘴唇,急声道,“她姓刘。” 司马北立刻追问道,“既然她有心脏病,你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坐飞机去H市?” “她回老家帮我借点钱买药……现在进一趟医院,就得花不少钱,每个月光我的医药费就得好几千块。” “你们应该有退休金和社保吧?医保也能报销一部分,还不够吗?” “本来是够的,只不过……” “只不过您老伴因为前些日子被人忽悠着搞什么购物返利,结果棺材本全亏了是吧?” 傅大爷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北朝着傅大爷手上的扇子努了努嘴,“您那把扇子上有个商标,写着零元购三个字,我记得那家平台上个月刚暴雷,卷跑了很多大爷大妈的棺材本……您身上这件阿迪屌丝衣服,脚上那双新白轮鞋子都是山寨残次品,也就只有零元购上能买到,连拼夕夕平台都不卖这种残次品。” 傅大爷瞄了一眼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神情紧张道,“厉害厉害……行了吧,快点开枪,就剩三十多秒了!” 司马北摇了摇头,“你先冷静一下……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老伴并不是回去帮你筹钱治病的,她应该是在上飞机前才告诉你会坐那趟航班的,对吗?” 傅大爷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司马北继续道,“U3576航班在网上有个别称,叫致命航班……每年这段时间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命案,警方也曾调查过,但最终大多以意外结案。我猜测你老伴在乘坐这趟航班前,肯定购买了许多意外保险。出于败光你们所有棺材本的愧疚心理,她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取理赔金,让你有钱治病,能多活一段时间。” 正当傅大爷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位警员快步来到马良身边,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了过去,而后在马良耳边轻语几句,默默地退回警戒线外。 马良快速翻看了一下资料,目光在傅大爷老伴购买意外险的记录上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司马北道,“十三分意外险,总共理赔金额高达五百万……受益人全都是傅军。” 傅大爷面色一僵,低垂着脑袋道,“她怎么这么傻……” 司马北望了望大屏幕画面里的老妇人刘大妈,意味深长道,“我倒觉得她并不傻……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值得细细斟酌,就算那趟航班是所谓的致命航班,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是出意外的那一个呢?” 马良皱了皱眉,“你是说……” 司马北又一次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大概猜出这一个小游戏真正的考验内容了,还有十五秒,时间差不多了……”突地抽回手枪,掂了两下,反手将黑色TP9手枪递给傅大爷,“既然要做出选择的人是你,那这把枪就不该是我握着……动手吧,你要是想让你老伴的算计落空,那就开枪打死你自己!” 马良惊声道,“司马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司马北竖起一根手指放于唇前,面无表情道,“嘘……现在只有十秒了!” 大屏幕下的李云鹏见状忽然厉声道,“你这是作弊!想清楚,我是让你开枪打死他,如果他拿枪自杀的话,飞机上那个老太太可就……” 不等李云鹏说完,傅大爷突地一把夺过手枪,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和画面里的老妇人,闭上眼睛,十分果决地扣动扳机,惨然笑道,“可惜了,我也该多买几份保险……” 啪! 黑色手枪发出一声脆响,却并没有迸出什么火花,自然也就没有子弹射出。 傅大爷浑身僵硬地闭着眼睛呆了几秒,发觉自己的脑袋并未开花,睁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黑色手枪,愣愣道,“假的?” 忽地想到什么,傅大爷速即抬头望向大屏幕,瞧见倒计时停在最后一秒,画面里的老伴儿也没有被枪杀,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脸困惑道,“怎么回事?” 司马北嘴角微微上扬道,“这把枪当然是假的……我刚才掂了一下,比真正的 TP9轻了大约 12克,仿的技艺很高超,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假的就是假的,握在手里的感觉就不像是真家伙!” 马良放下不知何时拔出的配枪,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好险……特么的,我刚才差点就真开枪了,废了大爷一只手也好过丢掉性命强。司马北,下次再有这种状况,你特么能不能稍微给我点暗示,老子差点被你吓成神经病!” 司马北没好气地瞟了马良一下,“总共就一百秒,我还得给你暗示,以你那迟钝的大脑,估计至少得花个好几分钟才能反应过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斜眼看向李云鹏,撇了撇嘴道,“现在你该兑现你的诺言,我很好奇在信号都被屏蔽的情况下,你如何让我和李山河成功连线!” 李云鹏砸吧一下嘴巴,“不着急,在放送奖励之前,你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你到底是怎么识破的……我的意思是即便你发现了那只枪是假的,为什么没有自己开枪,而是把枪交给了这位大爷。” 司马北抽了一口香烟,缓缓答道,“很简单,是你自己告诉我答案的。” 李云鹏眨了眨眼睛道,“我告诉你的?” “你刚才说这个游戏的选择权不在我手里,那么这把枪当然也不该在我手里……傅大爷和他老伴儿是零元购的受害者,即便你再怎么丧心病狂,应该也不会真的要杀了他们,所以这个游戏只是考验傅大爷在知道自己能得到五百万理赔金后,还会不会选择让他老伴儿活下去。” 司马北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你一开始让我去找到那把枪,要我开枪射杀傅大爷,这些都是你在刻意误导,就像一道题里面的陷阱条件……如果我真的扣动扳机,那才是大错特错!” 李云鹏点了点头,“果然骗不了你……”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吸吸鼻子道,“但你有一点说错了,谁说我不会真的杀了他们,刘大妈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想弥补自己一时糊涂犯下的过错,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成人之美,怎么会让她失望呢!你猜……飞机上那把 TP9是真的还是假的?” 话音一落,一声枪响陡然炸开! 一抹鲜红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泼溅在特写镜头上! 画面剧烈抖动几下,而后彻底消失。 大屏幕上黑沉沉一片,什么影像也没有。 “你个王八犊子……”傅大爷脑中立时一片空白,一脸愤懑地骂了半句,而后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马良眼疾手快,立马凑上去扶住傅大爷,伸出右手食指,探了探傅大爷的鼻息,吐出一口浊气道,“还好只是气晕了,没死……” 司马北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两名警员匆匆赶过来将傅大爷抬上救护车,扭转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李云鹏道,“你死定了,谁求情都没有用,就算你有精神病鉴定也不行……我说的!” 李云鹏不以为意地瘪了瘪嘴,“放轻松,这才刚刚开始呢……现在准备接收你的奖励吧!”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六章 友情提示 叮铃铃! 在李云鹏说完那句话之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忽然不知从何处飘了出来,回荡在宽阔的广场上。 马良愣了愣,扭头看向广场旁边的通讯车,拿起对讲机,压低声音问道,“通讯车03816,我是队长马良……干扰器在正常工作吗?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嗞嗞几声,传来一名年轻警员的应答,“通讯车03816收到……干扰器没有问题,处于正常工作状态!Over!” 马良皱了皱眉,循着电话铃声四处张望,讷讷道,“那真是稀奇了,干扰器在正常工作,怎么还能打进来电话呢?” 司马北环视广场一圈,踱步走到一个垃圾桶前,俯下身子,伸出右手,在垃圾桶内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带着天线的黑色手机,抿了抿嘴唇道,“信号屏蔽器只能干扰手机与基站之间的信号,像这种卫星手机的信号却无法阻隔……赶紧让人去查一查最近卫星电话的售卖记录,这种卫星电话一定会要求备案登记的,购买的人也不会很多,能够很快锁定李云鹏的同伙。” 马良摸着下巴道,“就怕登记的姓名也是李云鹏……” “我既然让你派人去查,就是料定登记的姓名不会是他的。而且,我说的是调查最近卫星电话的售卖记录,不单单只是我手上这个号码的归属,所有A市近期购买过卫星电话的都要查一遍,因为飞机上肯定还有一个卫星电话,否则这个手机也不可能打得通……”司马北一边摁下接通键,一边淡淡说道。 马良轻轻地噢了一声,拿起对讲机,迅速安排两名警员去调查卫星电话的售卖登记。 司马北瞥了一眼马良,又看了看李云鹏,侧了侧身子,让人瞧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与口型,将卫星电话缓缓放于耳边,轻声道,“喂?” 卫星电话另一端静默了许久,才传来一句李山河的回应,“喂!大哥,还真是你啊!” 司马北皱眉道,“什么意思……你知道接起电话的会是我?” “当然啊,这不是你给我的手机吗?而且只存了一个你的号码,我刚才还在纳闷呢,你是怎么知道我需要场外求助的!” “我给你的手机?” “不是吗?我登机后就发现自己兜里有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座位下面有个卫星电话,而且这个卫星电话的通讯录只有一个人名,就是司马北三个字……” 司马北沉思片刻,忽然道,“你刚才说你需要场外求助,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吗?” 李山河缩在飞机商务舱某个座位下面,探出脑袋向经济舱望了望,声音又矮下去几分,“有人在劫机……情况比较复杂,总共有三名匪徒,全都带着枪,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这会儿正在经济舱那边……刚才枪响了两声,我担心可能有人员伤亡,但又怕现在就暴露自己,后面要是发生什么更加危急的状况,就无法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正好看见你留给我的纸条,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的意见。” 司马北拧着眉毛想了想,低声说道,“先别着急冒头,刚才第一声枪响应该是威慑,第二枪……不管有没有人中枪,你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不如想办法去驾驶舱,跟机长说明情况,尽快与地面取得联系。对了,那些乘务工作人员和乘警现在是什么情况?” “空姐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匪徒绑架了……那名乘警在头等舱外面守着,好像里面有了不得的大人物。” “大人物?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大人物小人物,他丫的难道没听到枪响吗!” “哥,这事儿吧,气恼归气恼,现实就是这样,你看每次要是出什么危急事件,最先撤退的都是大人物……” 正当李山河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突地嘟嘟嘟响了三声,通话似乎被人强行中断。 司马北紧紧皱起眉头,将卫星电话从耳边拿开,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发现时间正好是一分钟,回转身子,冷冷看向李云鹏道,“时间短了点吧,游戏时间是一百秒,通话却只有一分钟,这不公平!”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我能信守承诺,让你跟那个小保安通话一分钟已经很不错了!”李云鹏瘪了瘪嘴道,“做人呐,千万不要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结果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现在好些得了红眼病的,嫉妒别人比自己强,嫉妒别人比自己得到的多,背地里使坏,却终究是害人害己……不好意思,感慨太多,啰嗦了两句,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司马北阴沉着脸道,“我不是很想回归你的正题。” “这可由不得你,我说过……你没得选!”李云鹏呵呵笑道,“准备好,请听第二个小游戏规则!广场上总共有一百多人……三分钟后,其中有一人会死!如果你能在三分钟内找出那个人,并且让那人能取得飞机上某位乘客的谅解,那么就能拯救一条人命!超时或者未取得受害人谅解,都视作游戏失败!” 司马北歪了歪脑袋道,“我如果让所有人都离开广场呢,或者让警方严密看管每一个人,还会有人死吗?” 李云鹏唇角微微上翘,表情古怪道,“你可以试一下……破坏规则,死得更快哟!” 一直在默默统筹全局的马良听闻之后,当即放下对讲机,右手摸向配枪,满脸怒容地盯着李云鹏道,“你当人命是儿戏吗?信不信老子这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李云鹏故作一副非常惧怕的模样,偏着脑袋道,“马队长,我真的好怕啊……来吧,一枪打死我,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方圆五公里内的居民都会谢谢你全家的!还有啊,你们不会以为屏蔽了我手机的信号,那架飞机就不会炸了吧?我要是死了,飞机上的人长时间收不到我的信息,那架飞机一样会被他们引爆!” 司马北瞥了马良一眼,“别动不动就要拔枪,太不文明了……”侧脸看向李云鹏,砸吧两下嘴巴道,“信息太少了,这一百多号人呢,数量实在有些庞大,多少再给点提示!” “确实应该再给你点提示……”李云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眉毛斜上一扬,“友情提示,计时正式开始!”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七章 从那些瞎逼逼中得到的启发 “我尼玛……”司马北黑着脸吐槽了半句,发现警戒线外有个孩子正好奇地看向自己,顿时又将后半句不太礼貌的问候语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匆匆走向警戒线外的围观人群。 马良狠狠地瞪了李云鹏一眼,随即转身,快步跟在司马北身后,轻声问道,“怎么搞?这么短的时间,咱根本就没法子调查清楚所有人的信息,就算这些人十分配合,主动讲出自己犯过的错事,一人一句,恐怕也不止三分钟!” 司马北一面扫视围观人群,一面低声说道,“不能说出实情,否则会引起骚乱,到时候更不好控制场面,更容易被人浑水摸鱼……有些时候,不一定要人张嘴说话才能知道答案,身体也能告诉我们很多信息。” 目光瞟向一名中年男人,司马北努了努嘴道,“瞧见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了吗?” 马良点了点头,“他就是可能被杀的受害人?” 司马北摇头道,“不是……但他肯定最近得罪过人,而且还是女人。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款式老套,可样子却很新,无名指上有好几处重叠的戴戒指压痕,说明经常把戒指摘下来。一个已婚男人经常摘下戒指,出轨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这么热的天气,他却穿着高领衬衣,脖子上有轻微抓痕,多半是被妻子发现了,或者和小三闹了矛盾。西装是定制款,鞋子是限量款,说明他的收入不低,小三大多都是奔着钱去的,跟他闹矛盾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抓伤他的应该是他的老婆。” 马良淡淡地噢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别关心人家的家务事,找到那个可能被杀害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我已经开始在找了啊……这个男人出轨被发现,但只是被抓伤,说明他老婆并不想杀了他,那么他就不是我们要寻找的目标。”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而后目光又移向围观的人群,每扫视一人,便在脑海中迅速列出那人的职业和生活状况等信息,夹着香烟的手不停地划拨着,不断剔除那些不符合条件的围观者。 马良见状也学着司马北的模样,开始审视围观者,但却并没有像司马北那样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瘪了瘪嘴,索性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焦灼地盯着大屏幕上重新显示的倒计时,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司马北目光扫过半数围观者。却还是没有发觉有谁可能会被谋杀,皱了皱眉,“你别说话,吵死了!搞得我都没法子沉下心来思考!” 马良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吗?我没说话啊!” “你打算说话……”司马北满脸烦躁地回了一句,快速扫视完剩下的围观者,随即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构建出所有围观者的模样,开始进行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第二次筛选。 马良顿时语噎,即便是想要反驳几句,但此刻对方也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摆着一副谁也别来打扰的模样,根本无法沟通,只能闷闷地忍了下去。 场面一度尴尬莫名,至少在警戒线外的人们看来,司马北和马良此时窘迫异常,让人看得尴尬癌都犯了。 就好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玻璃墙后面的肥壮大野猪和邋遢长毛狮子,明明渴望得到的东西就在他们面前,却因为太过愚蠢而束手无策,直教人想要发笑。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叫拆弹专家过来?” “谁知道呢,兴许人家觉得自己靠一张嘴就能让歹徒乖乖交出炸弹嘛!” “简直胡闹,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威风,应该立刻把拆弹专家和飞虎队都叫来!” “兄弟,你怕是港片看多了吧!咱们这儿可没什么飞虎队,只有特警!” “是吗?那就叫特警过来啊……这大胖子看着就不靠谱,脑袋大脖子粗,平时肯定只知道捞油水,哪懂得处理什么公共危急事件!” “依我说,这事儿也不用叫特警,现在广场上就歹徒一人,直接整把狙击枪,一枪打爆那混蛋的头,这不就了结了吗!” “你们知道什么……太快就把事情解决了,那功劳也就小了许多,只有事态足够严重,处理得足够尽力,人家才能得到更大的表彰,往上升的路才会愈发平坦,这就是做官的学问,懂的都懂!只是可怜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人家根本就没考虑过咱的死活!你们瞧见先前那位老大爷了吧,活蹦乱跳地冲进去,最后被抬了出来……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大爷刚才为啥看见大屏幕上的老太太后那般激动,咱都不知道,咱也都不敢问呐!” “嗐!谁说不是呢!我原本是到广场对面的专卖店买个包包,没成想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本来直接从广场穿过去,走两步就是商业街,现在如果想回去,只能绕一大圈……烦死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在这儿耗多久,再过一会儿商业街的优惠活动就要结束了,如果害得我赶不上的话,我非得打个12345投诉这帮废物不可!” 马良听着众人的闲言碎语,实在按捺不住,呼哧呼哧地喘了几下粗气,黑着脸,跨前一步,正要张嘴呵斥,却被一只手拉了回去。 司马北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松开拽着马良后衣领子的手,淡淡道,“有些人就是这样,总以自己不专业的认知怀疑专业人士的做法,仿佛就没有他们不懂的,但真要他们做点什么,却是什么都做不成……在这些人眼里,地球就是围绕他们转的,他们是世界的中心,是宇宙的中心,所有事情必须顺着他们的心意!你和这样的蠢蛋犯不着生气,生活会慢慢纠正他们的认知……当然,也有可能是直接毁灭!” 马良闻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侧脸看向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时间不多了……刚才是有点没克制住暴脾气,但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就算他们对着我的脸吐口水,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司马北呵呵一笑,抽了一口香烟,神情悠然道,“该眨眼还是要眨眼,不然眼睛要是沾了脏东西,可不好洗干净……多亏了这些人的瞎逼逼,我已经找出那个可能会被谋杀的受害者,剩下的时间还很充裕!接下来,就让我简短地讲解一下我的推理吧!”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八章 我只数到三 马良微微有些诧异道,“这些人的瞎逼逼还能给你启发?我咋就没受到啥启发呢,只觉得听着心烦,脑瓜上像有一堆嗡嗡响的苍蝇!” “你少吃些天麻猪脑汤,指定也能深受启发……”司马北摸出手机,让马良用对讲机命令通讯车解除WiFi信号的屏蔽,只对手机信号进行干扰,等到自己手机连上广场免费WiFi后,一边翻查着什么,一边不咸不淡道,“其实这些人的闲话还是很有营养的,比如十分彻底地展现了不专业的人胡乱揣度专业人士做事方法这一普遍社会现象。” “这能给你什么启发?” “角度问题……站在不同角度的人,看见的真相也是不一样的。作为侦探,我一听到现场可能会有人遇害,下意识总是想着如何找出真相,尽量在规定时间内赢得游戏的胜利。但如果是站在李云鹏的角度上,我的这种想法就是错的,自然也就无法得出正确的答案。” “我没觉得他的角度和咱们的有啥不一样,不都是面向群众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角度……我是侦探,所以想的是怎么找人,怎么抓人,而李云鹏是医生,如果换作是他想的是应该怎么救人。” “救人不也得先知道应该救谁吗?” “有时候不一定要先知道需要救的人是谁,也可以从怎么救入手。” “什么意思?” 司马北呵呵一笑,没有回答马良的话,反是问道,“在这样一个宽阔的公共场所,如果你想杀死一个人,会采用什么方法?” 马良蹙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摸了摸肥肚腩道,“肯定不能直接开枪射杀,这么多人,很容易打错目标……背后捅刀子也不行,每个围观者旁边都有其他人,这里还有很多警察守着,可能刀子刚拔出来就会被人狠狠按在地上摩擦。或许可以在远处设置一个什么机关,等到目标站在攻击范围内,就立刻发动机关,来一个精准的致命打击。” 司马北摇摇头道,“这些围观者的行动不受控制,即便是用他们关心的东西吸引过去,但也可能出现一定的偏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在中心广场这种开阔的室外,在人员极为复杂的情况下,想要通过机关杀死一个人,难度太大了。” 马良抓了抓额头,“那我想不到了……就像你说的一样,要在这里谋杀一个人,实在太难了,所以我觉得李云鹏多半是吓唬咱的,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将被谋杀!”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瞳孔没有收缩的迹象,语气也很平缓,绝不会是在吓唬咱们……而且,你想想看,如果让咱们发现他只是纸老虎,不会动真格的,那么后面的游戏也不用玩,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会受到伤害嘛!” “可这些人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真有人打算谋杀其中的哪一个,咱们绝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啊!” “当然,就是再怎么狂妄的凶徒,也不可能在这么多警察面前施行谋杀……除非他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完成谋杀了!” 马良惊了一下,瞪大眼睛道,“你是说这些人当中的某一个已经被人谋杀了?” 司马北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准确地说,凶手已经做完他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受害者自己慢慢走向死亡了……” 马良听出了司马北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嘴唇道,“这么说来……那个人还有救?” “如果已经没救的话,这个游戏也没必要开始,而我也不会说应该站在作为医生想要救人的角度去思考了……”司马北目光从围观者脸上一一扫过,淡淡道,“至少现在受害者还没有帮助凶手完成谋杀的最后一步。” 马良急忙追问道,“受害者是谁?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别慌,你之前已经预备了紧急救援的医护工作者,这一点做得很好!”司马北唇角微微向上一翘,抬起右手,遥遥地指了指先前那名开直播的网红女子,压低声音道,“找个借口,让那显眼包配合你们工作,带她去医护工作者那边,注意……千万不要让她自己摘下耳环,毒剂藏在她的耳环里,当她取下耳环的时候,手就会按压在机关上,毒剂就会注射进耳朵里,完成这场谋杀的最后一步!” 马良闻言顿时恍然,对着司马北竖起一个大拇指,“牛批,这你都能想到,时间就是生命,现在倒计时没多久了,我先去给那显眼包的生命余额充值一下……”随后快步走向那名网红女子,抽了抽鼻子道,“美女,我听说你刚刚在这儿直播了一小会,还拍了好几张照片,麻烦跟我走一趟,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手机!” 那名网红女子嘟着嘴道,“凭什么!我的手机凭什么要拿给你们检查,在这里直播和拍照是我的自由,你们凭什么干涉!” “不给我看手机也成,请立刻跟我走一趟,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马良面色一肃,冷冷道。 正当网红女子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两名年轻警员在马良的眼神示意下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架起网红女子,快步来到医护工作人员所在的位置。 医护工作人员在和马良简单沟通后,立刻打开急救箱,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网红女子的耳环取了下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某种浓度非常高的毒剂,并且其中一只耳环的毒剂已经少了一部分。 马良歪了歪脑袋,盯着网红女子那只微微有些乌红的耳朵,皱眉问道,“你把耳环摘下来过?” 网红女子此时自是明白过来,知道自己险些被人谋杀,吓得面色惨白一片,浑身颤抖道,“没……没有。” “那一点毒剂不碍事,但是再多一点点,她可能就会毒发身亡……”司马北不知何时走到了马良的旁边,抽了一口香烟,不紧不慢道,“她有摸耳环的习惯,每隔几分钟就会摸一下右边耳朵的耳环。” 网红女子听见自己性命无忧,顿时松了一口气,震惊地望向司马北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摸耳环的习惯?” 司马北举起自己的手机,指着直播软件上网红女子前两日的视频,“我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就看见你摸过一次,为了证实我的猜想,特地查看了一下你的直播视频,发现了你摸耳环的频率……通常情况下,你每隔十多分钟摸一下耳环,如果是过于紧张或者无聊透顶的时候,就会变成五六分钟一次。倒计时结束那一刻,正好距离你上一次摸耳环间隔五分钟左右,只要你再摸一下耳环,必然就会毒发身亡!” 马良长长地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对了,咱们现在已经救下了这女人,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司马北似乎看穿了马良心里打的小算盘,瘪了瘪嘴道,“暂时收起你的小心思,现在还不适合那么做!而且,这一场游戏并没有结束,还差最后一点点……不然你以为我过来是干什么的?帮你们答疑解惑吗?” “难道不是吗?”马良眨了眨眼睛道,“这耳环已经取下来了,危机解除,怎么会还没结束呢?” “因为还有一部分真相没有揭开,而剩下的那部分真相就藏在这女人的手机里……”司马北对着网红女子伸出右手,眼神冰寒道,“你不愿意把手机交给警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自由,而是里面有不能让警察看见的东西。交出来吧,别逼我动粗……我只数到三!”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九章 脸盲 蜀道山很高很险,有缘的人还能遇见一座寺庙,叫格尼码依耳寺。 为了避免与那座寺庙有缘,网红女子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瞧得出来,司马北不是正规的警察,很可能是被拉来的临时工,根本不用遵守什么警察不得对公民动粗的规矩。 司马北一边翻看着网红女子的手机,一边走回警戒线内,来到大屏幕下方,望了望上面突然出现的飞机经济舱场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嘀咕道,“老子就知道你会玩这一手……” 大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某个特写镜头拍摄的画面,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不是什么老太太,而是一个打扮时髦的人造美女。 马良也跟了过来,看着已经停止的倒计时和那名被人用枪指着的美女,皱了皱眉道,“这他娘的是几个意思?” 司马北淡淡解释道,“先前他已经把规则讲得很清楚了……三分钟内,找到可能被谋杀的人,并且让必须要让那个人取得飞机上某位乘客的谅解,才能拯救一条人命。他并没有说拯救的人命是谁,但在后面刻意说明了相关条件,超时或者未取得谅解,都视作游戏失败!所以,如果我们只是找出了那个可能被谋杀的人,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死的就是飞机上的某人。” 马良攥紧拳头道,“按照他的说法,飞机上的人应该是被那网红伤害过的好人……杀不了坏人,就杀好人,这是什么道理!” 李云鹏在这时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马良和司马北二人的低声交谈,讥讽道,“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多吗,有什么好惊讶的……简单举个例子,一个房地产商爆雷,修的房子烂尾了,银行不是向房地产商追索资金,而是起诉断供的百姓。人家东西都没拿到,凭什么要继续交钱呢?银行和法院却不管这些,该强制执行就强制执行,冻结百姓的银行卡毫不含糊,追索房地产商的资金却是千难万难!这和杀不了坏人,就杀掉好人是一样的道理!” 马良涨红脸道,“之前是各方面的约束不完善,现在咱不是已经开始积极救市了么……” “救市?”李云鹏呵呵笑道,“救的是房地产商……即便是最后有房地产商真的良心发现,没有连救楼市的钱也卷跑,那交给老百姓的房子也是烂遭,完全和当初宣传的时候不一样,哪管什么安全不安全,舒服不舒服,只要交差了就行!只要没人能闹事就行!” “一个社会难免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要大家一起积极改进,总归会越来越好的……”司马北吸了一口香烟,仍旧低头翻看着网红女子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插话道,“别一不顺心如意,就想着毁灭重造,难道就不能一点点修正,一点点把它变成咱心目中想要的样子吗?” “那样的过程太漫长了,我看不到,也等不了……”李云鹏长叹一声,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司马北道,“咱们这种小角色讨论这些毫无意义,还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怎么样,司马北大侦探……你有把握说服那个什么网红小汇主动打电话给人家赔礼道歉了吗?” 司马北瘪了瘪嘴道,“不着急,我总得先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再说……”突地抬头望了一眼大屏幕画面里的美女,侧脸看向旁边的马良,“你认识上面那位是谁吗?” 马良眨了眨眼睛道,“我哪认识什么网红,咱平常压根就不玩那些短视频……小汇的手机里没有什么那美女的微信吗?你点开她的微信找找朋友圈里能对得上号的不就知道了……” “我可能有点脸盲……找出来好些个能对上号的,什么小丽、小红、小芳,以及艾琳娜,全都感觉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司马北将网红小汇的手机递给马良,砸吧一下嘴巴道,“要不你再瞅瞅,做个第二遍详细筛查?” 马良接过手机,翻看了一下司马北说的那几人照片,揉了揉眼睛道,“你确定这不是一个人开了几个小号?” 司马北一把夺回手机,白了马良一眼,“你这眼神也不好使……”忽地想到什么,扭头看了看先前自己推断过的那名出轨西装男,对着大屏幕画面里的女人拍了一张照片,缓步走到西装男面前,低声问道,“帅哥,帮个小忙,你能找出这微信里和照片上相貌一样的人吗?” 西装男子惊了一下,急忙点头应道,“好的,没问题……”拧着眉毛翻看了一遍朋友圈,思考片刻,指着某个昵称为小晨的微信头像,“应该是她!只有她的鼻子和照片里那个女人的鼻子都是动过刀子的,其他人最多是拉了个双眼皮!” 司马北认真对比了一下两者的鼻子,果然发现真如西装男子所言,两者的鼻子都有些不自然的上翘,当即道谢一声,转身走向缩在医护工作者身后的网红小汇。 马良跟在司马北身后,啧啧两声,惊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家伙能认出来?” “他这种人,一定和各种女孩打过交道,甚至还会和某些人深入交流一番……只要见得足够多,自然就能练就火眼金睛!”司马北抿了抿嘴唇,不急不缓道,“现在我大概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很想揍那显眼包一顿啊,你等下可一定要拉着我!” 马良摸了摸自己的肥肚腩,“放心,我绝对能制止你犯下错事,咱这一身肥肉不是白长的,稳的一批!” 司马北点了点头,踱步走到网红小汇面前,面色一寒,冷然道,“杨小汇,我本来不想跟你这种背叛朋友的垃圾废话什么,但现在情况复杂,我需要你给小晨打一个电话,诚恳地跟她道歉认错,这样或许我能忍着吃屎般的难受,帮你跟法官求求情,争取减刑!” 马良愣了一下,看着又往边角落缩了缩的网红小汇,讶然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咋地都谈到减刑了?” 司马北长舒一口闷气,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道,“她总共犯了三宗罪,每一宗罪都至少得判三年以上!有些事情小晨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小晨还不知道……如果我的朋友像她这样做,我非得宰了对方不可!”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章 我这人向来很会猜 “息怒息怒,冲动是魔鬼!”马良和颜悦色地劝说一句,扭头看向司马北,纳闷道,“杨小汇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让你都这么压不住火气?你刚才讲啥三宗罪,尽量掰扯清楚点……她一个小姑娘,估计也干不出杀人放火那等恶行吧?” “她做的事情跟杀人放火没什么区别……”司马北吐出一个烟圈儿,缓缓解释道,“这头一桩是诈骗罪,小晨的脸原本也不需要动刀子,只是听了她的鼓吹,去了一家医美,做了个简单的双眼皮手术,结果微整容变成了毁容,最后只能花血本,把整张脸都做了一遍,搞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马良耸了耸鼻子道,“或许杨小汇也不知道那家医美是个大坑呢……” “她不知道?”司马北点开网红小汇手机的短信,指着上面一长串银行到账信息,冷笑道,“杨小汇就是这家医美的营销骨干,每个月的大部分收入都是靠着推荐其他网红去做整容得来的佣金,她会不知道这家医美是黑店?毁了人家小晨的容貌也就罢了,她为了自己多拿提成,还怂恿别人办什么医美分期,害得小晨背上了巨额网贷债务!” 马良瞪大眼睛道,“这也太混账了吧,典型的杀熟啊!” “小晨一直以为自己办的是普通分期,还对她心存感激呢,觉着交到了真心好姐妹!”司马北冷哼一声,又打开微信社交软件,点开网红小汇和某个男子的聊天记录,阴沉着脸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让人恶心的还是后面这两桩……第二件事算是第一件的后续,小晨还贷压力大,日子很不好过,必然会有还不上的时候,所以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最终搞成一个大窟窿,然后这杨小汇就美其名帮小晨介绍什么榜一老大哥,还趁着人家上厕所的空当,在饮料里面下药,把小晨推进火坑,简直是禽兽不如!” 马良攥紧拳头,咬牙道,“第三宗罪呢?” “第三宗罪是蓄意谋杀!”司马北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李云鹏,面无表情道,“我在她手机里发现了一份保单,参保人是小晨,受益人是杨小汇……如果小晨真的死在了U3576这趟航班上,杨小汇就能获得一百五十万赔偿。” 马良听闻之后呼哧呼哧地喘了几下粗气,低垂着脑袋,沉默了几秒,转过身子,一边抬步走向缩在医护工作者身后的杨小汇,一边从腰后拔出手枪,打开枪膛,取出第一颗空包弹,麻利地组装好手枪。 司马北见状,眼皮一跳,速即拦下马良,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马良抬起脑袋,双眼通红,狞笑道,“当然是……宰了她啊!这种烂货多活一天,都是对法律的侮辱!老子就算是舍了这身衣服,也要把这种垃圾清理掉!” 司马北伸出左手,紧紧捏住马良握枪的右手手臂,沉声道,“冷静点!你不是你稳得一批吗!广场上这么多人,你开枪打死她,考虑过会造成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吗?你看见那些记者了没有,你猜他们会把你写成正义的使者,还是警队的害虫?你开了这一枪,自己倒是痛快了,警方的公信力也就荡然无存,人们不会在意你到底因为什么开的枪,他们只会记得有一个警察在众目睽睽下开枪打死了一名网红!” 马良侧脸望了一眼那些正举着相机的记者,皱了皱眉,“老子气不过啊!这杂碎刚才还在这里直播来着,装得一脸关切的样子,说什么自己的好姐妹就在U3576上,还祈祷来着……老子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结果只是为了最后再收割一波流量,太特么恶心了!” 司马北夺走马良的手枪,熟练地倒出所有子弹,而后将手枪插回马良的后腰处,掂了掂手里的一把子弹,缓缓放到马良的手上,轻声道,“警察就该以警察的方式做事,等下这第二个破游戏结束,你赏她一副新款银镯子即可,单凭刚才我说的那三宗罪,就足够她吃一辈子牢饭了!” 马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杨小汇一眼,“毁了别人的一生,还能吃皇粮,真是便宜她了!”忽地想到什么,偏着脑袋看向司马北道,“她对小晨做了这么恶劣的事情,小晨恐怕不会原谅她吧?可如果小晨不原谅她,飞机上的匪徒就会杀了小晨……” “最操蛋的是如果小晨选择原谅了杨小汇,有了这通电话记录,法官在审判时肯定会减轻杨小汇的刑罚,无期徒刑可能会变成二十年有期徒刑,甚至是缓刑!”司马北轻叹一声,面色铁青道,“这才是李云鹏设计第二个游戏的真正考验,是要让杨小汇得到惩罚,还是要拯救小晨!To be,or not to be……是这么着,还是那么着,人类永远都在思考的问题啊!” 马良脸色顿时变得比在肥肠面里吃到一坨原滋原味的分泌物还要难看,回头看了看云淡风轻的李云鹏,又看了看惊恐颤栗的杨小汇,牙齿咬得咯吱响,闷闷地问道,“咱就没别的选择了吗?” 司马北呼出一口浊气,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走别人指定的路,当然不可能让这些混蛋顺心如意……”缓步走到杨小汇面前,伸出右手,一脸和煦道,“小汇,做错事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今天因为我在这里,你才能捡回一条命,但我不可能一直守着你,要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杨小汇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小会,低垂着脑袋道,“我愿意跟小晨道歉,但就怕她不原谅我。” 司马北呵呵笑道,“这不需要你担心,我自然有法子让她选择原谅你,只不过道歉需要有诚意,我刚才看了看你的短信记录,几张银行卡里的钱加起来应该能帮小晨还清所有贷款……” 杨小汇怔了怔,急忙摇头道,“不行!那都是我的血汗钱,绝对不可能全都拿去帮她还贷款的!” 马良怒声道,“什么你的血汗钱!那些都是你坑蒙拐骗得来的,就算是后面法院审判,也会判处没收违法所得,现在不过是让你提前吐出来而已,有什么不行!” 杨小汇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行就是不行,法院审判至少也得半年后,别以为我不懂法,做我们这一行,怎么可能不查一查法庭审判流程这些东西呢……反正现在我肯定不会把钱都吐出来,不然后面我可就没钱请律师了,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把钱转出去啊!认错可以,我甚至可以跪下来求她原谅我,但想要用我的钱填她的窟窿,一分都不行!” 马良怒视着杨小汇,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像火山一般凶猛爆发。 司马北却是轻笑一声,平静地说道,“你刚才说的是你们有本事就自己把钱转出去,对吧?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我就自己动手了噢!” 杨小汇嗤笑道,“不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手机的支付密码,一毛钱都转不走!” 司马北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从头到脚扫视杨小汇一番,随即点开杨小汇手机的支付软件,微微一笑,“真的吗?我这人向来很会猜,你猜我能不能猜到你的支付密码是什么呢!”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一章 平板电脑 杨小汇错愕地盯着司马北,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瞧见司马北快速地在支付软件转账页面上输入几个数字后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框,不由地冷笑一声,讥讽道,“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你要真能破解我的支付密码,卡里的钱随便你怎么处置,老娘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司马北面色古怪地说了一句,再次重新扫视一番杨小汇周身,撅了撅嘴道,“刚才看走眼了,主要是因为你垫大欺客,实在很不诚实!” 说罢,司马北重新在支付软件上输入六个数字,点下确认按键,手机屏幕上立即显示转账成功几个字。 杨小汇见状惊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伸手抓向司马北,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机,尖叫道,“怎么可能……混蛋!快把手机还给我!” 马良轻哼一声,挡在了司马北身前,摘下腰间银光闪闪的手铐,咔吧一下拷在杨小汇手上,冷冷道,“咋滴,你真当我是摆设不成,还想逞凶!” 杨小汇面色铁青地爆了一句粗口,“你特么的废物警察抓我干什么……没看见这混蛋私自转走我的钱吗?这算是盗窃……不!这是抢劫,抢劫比盗窃的罪责更重!赶紧把他抓起来啊,警察不是应该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吗!” 马良瘪了瘪嘴,“明明是你刚才说的只要别人能解开支付密码,随便支取……现在人家真的破解了你的支付密码,你却想要反悔,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而且,手机是你给他的,你们之间的口头约定也有让人证,这事儿可不属于什么盗窃或者抢劫,顶多算是经济纠纷,自个儿去法院诉讼吧!至于为什么要抓你,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不管法院怎么判,这局子你总得走一遭!” 杨小汇顿时气结,满脸郁闷地咬着嘴唇,双肩微微颤动道,“一码归一码,抛开我的那些事情不谈,你这就是推诿,是不作为,我要打电话投诉你!” “现在可打不了电话,我刚才用你手机转账都是连接的WiFi……”司马北淡淡道,“想要打电话投诉马警官,那至少得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再说,而且我刚才查了一下你的手机话费,只剩下两毛钱了,还是省省吧,别想着投诉谁了,最后一通电话打给家里重要的人比较好!” 马良附和道,“就是,毕竟你得有很长时间跟他们见不着面了,有什么想说的赶紧交代一下,别留下什么遗憾!杨小汇,我劝你最好不要存侥幸心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小晨的谅解,争取之后法院判刑时能给你减轻一些!” 杨小汇面沉如水,愤懑地看了马良和司马北一小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刚才不是说这里没信号吗,那我怎么给小晨打电话道歉……再说了,就算我这里有信号,现在她在那什么致命航班上,肯定也没法子接通啊!” 就在这时,大屏幕下的李云鹏轻咳一声,忽然道,“这一点不需要你操心,瞧见那位司马北大叔手里的卫星电话没,你只需要拨打0010……” “不用那么麻烦!”司马北突地出声打断李云鹏的话,点开杨小汇手机上的直播软件,不紧不慢道,“小晨的包里有个平板,让你的人把它拿出来,打开直播软件就行了,现在的飞机也有WiFi,比打电话便宜,还显得更加情真意切!” 李云鹏皱了皱眉,等到用手机发送完一条群聊后,这才反应过来,盯着司马北的眼睛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真毒!” “彼此彼此,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做了多大的错事,就该付出多大的代价,谁也别想逃脱……” 司马北淡淡地回了一句,将手机镜头对准杨小汇的脸,漠然道,“你可以开始了,小晨在飞机上能看得见你所有的表情动作,所以不要玩弄什么虚假,必须要真情实意地道歉才能得到小晨的谅解!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之后就等着烂在牢里吧,监狱里各个都是人才,很多老前辈会非常喜欢你这种背信弃义的毒妇,我就认识一个姐们儿,因为被自己的朋友坑了,她便拿着刀子在人家的身上戳了八百多刀,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杨小汇浑身哆嗦一下,根本没有来得及多想什么,当即对着手机屏幕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忏悔起来。 大屏幕画面里的小晨缩在飞机经济舱某排座位角落,捧着平板,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马良砸吧一下嘴巴,偷偷和司马北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连接上广场的免费WiFi,来不及下载,只得找到某直播软件的小程序,快速给小晨的账号发送了一条私信。 小晨在接受到私信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几秒,随即很快又恢复正常,攥紧拳头,用力地咬着嘴唇,等到杨小汇声泪俱下地致歉完毕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但是互联网上的朋友们原不原谅你,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杨小汇愣了一下,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恶语弹幕,这才如梦初醒,终于明白李云鹏刚才说的真毒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侧脸看向司马北,嘴唇发抖道,“你个王八蛋……” 话刚说了一半,杨小汇两眼一黑,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呼吸均匀,像是难得地拥有了婴儿般的睡眠。 马良眨了眨眼睛道,“又被气晕了一个?” 司马北撇了撇嘴道,“我跟那混账不同,怎么可能会把别人气晕呢?她是毒发了,虽然先前的毒剂分量少,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总归是高浓度毒药,沾染了一点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损坏,她能坚持到现在才晕倒,已经算身体素质不错了!” 马良轻轻地哦了一声,叫来两名医护工作者,将杨小汇带离现场,偏着脑袋看了看又大屏幕,轻声问道,“咱们这回全都按照那家伙的要求做到了,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被杀了吧?” “当然不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杀死小晨……”司马北抬头望着忽而黑屏的广场电子大屏幕,抿了抿嘴唇道,“我说小晨包里有平板电脑是胡诌的,从小晨刚才的表情和使用平板时的动作来看,匪徒拿来的平板也不会是小晨自己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平板电脑为什么会有小晨的直播账号呢?” 马良双眼一眯,“因为小晨其实早就跟他们接触过,是她自己把直播账号登录在那个平板上的……不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准备了平板电脑的吗,为什么不是手机或者笔记本电脑?” 司马北抽了一口香烟,解释道,“很简单,匪徒劫机必定会收走每个人的手机,即便是为了演戏,小晨也得把手机交出去……笔记本电脑太大了,携带和操作都没有平板电脑方便,所以大概率他们事先沟通采用的就是平板电脑。” “原来是这样……对了,我先前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看出杨小汇可能会被谋杀的?” “排除法……广场上一百多人,能被利用当成谋杀工具的总共十三样,结合李云鹏是医生这一点,能成为凶器的只有两样东西,那个出轨西装男的手表和杨小汇的耳环,这两样东西都是与肌肤紧密接触的,很可能被李云鹏做了什么手脚。我仔细观察过出轨西装男的手表,底下的胶布都还没撕,表带也无污渍,应该是新买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剩下的就只能是杨小汇的耳环。加上我刚来这里发现她摸过耳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耳朵有些肿胀发黑,说明那个耳环确实有问题。” “听上去好像很容易就能想到的样子……那你是怎么猜到杨小汇手机支付密码的?是她生日?还是她家人的生日?” “都不是……像杨小汇这样只爱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把家人的生日设置成支付密码,而她刚才说自己查过一些法律知识,所以肯定也知道近年来很多被盗走钱财的账号大多是用生日日期当做密码,为了安全起见,她肯定会将只有自己知道的私隐数字设置成密码。对于女人来说,除了年龄以外,最为私隐的就是三围数字……可惜这货不实诚,真正的胸围比看上去小了一圈。” 马良啧啧两声,正想要继续询问些什么,忽地听见司马北手里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立刻闭上了嘴巴,直勾勾地盯着卫星电话屏幕上的数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马北余光瞟了一下满脸好奇的马良,低头看了看卫星电话的来电显示,侧了侧身子,再次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轻轻摁下接通键……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二章 低调行事李山河 “喂?听得见吗?哥,你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咋地突然不吭声……” 卫星电话里传来李山河关切的询问,声音有些低沉,但语调却很紧迫,听得出来飞机上情况已经愈发危急。 司马北清了清嗓子,缓缓答道,“没什么事,刚才我在过马路,不太方便接听电话,主要是这儿的车子开得很快,稍不留神就会闹出人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炸弹!我已经来到飞机驾驶舱外面了……这里有三捆炸弹,而且引爆装置都不一样!想要撬开驾驶舱的门,必须得先解除其中一个炸弹!哥,接下来我该咋整?我记得你以前跟老头子学过制作炸弹,应该知道怎么拆除吧?” “制作炸弹和拆除炸弹是两回事,就像会做饭的人不一定会刷碗……算了,你先跟我说说那个炸弹长什么样子,万一正好是我知道怎么拆除的那种类型呢!” “好……整个炸弹是长方体的,差不多饭盒大小,上面有个倒计时,左边有一节玻璃管子,管子里面有颗像鸽子蛋一样的钢球。” “也是平衡装置炸弹!”司马北扭头瞥了一眼李云鹏身上的背包炸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山河,你先看看玻璃管和炸弹盒子之间有没有什么电线,是一条还是三条……” 李山河歪着脑袋看了看炸弹盒子和玻璃管连接处的下方,果然发现有一条黑色的电线,速即答道,“哥,真有一条电线,是黑色的……要剪掉吗?” 司马北点了点头道,“剪掉!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身上有刀吗?” “这个好像是没有,”李山河愣了一下,面色尴尬道,“过安检的时候,就连我钥匙串上的指甲刀都被要求取下来托运,那现在可咋整?” 司马北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只能冒险了……经济舱里面有个网红,坐在21K的位子上,她的包里应该有镜子,你悄悄地溜过去,从里面把镜子拿出来,然后利用镜片边缘割断炸弹的连线,慢慢将玻璃管拆下来!切记,千万不能让钢球触碰到玻璃管两端!” 李山河轻声答了一句,“知道了,我的手向来很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司马北听出了李山河话语里的激动,急忙提醒道,“取镜子的时候,一定要低调,千万别跟人发生什么冲突!我知道你能一打五,但是现在不只是那几个匪徒的问题,这里面还有很多猫腻,一个不小心整架飞机都会被炸毁,你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放心吧,这是非常时刻,我不会乱来的,绝对会悄摸摸地完成任务,谁也不会发现的!”李山河信誓旦旦地说了两句,一抬头却瞧见原本守在头等舱的乘警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侧脸看了看身后的那三个炸弹,抿了抿嘴唇道,“我要说那些炸弹不是我放的,你信不信?” 乘警皱了皱眉,扫了一眼那些炸弹,右手慢慢伸向后腰处,冷冷道,“双手抱头,蹲下!” 李山河轻叹一声,将卫星电话收进衣兜里,对着乘警微微躬了躬身子,十分礼貌地吐出几个字,“抱歉,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李山河猛地抬起头,快速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捏住乘警的右手,手肘一弯,狠狠地砸在乘警的脸上,像提溜小鸡仔般,抓着乘警的衣领子将其举了起来,随手一扔,甩进旁侧乘务工作人员专用卫生间内。 霎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立刻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卫星电话另一端,司马北听着那颇有节奏的打击声响,表情渐渐难看起来,正想要怒斥李山河几句,却听见电话里再次传来嘟嘟嘟的短音。 通话又一次被人掐断了。 司马北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低头看了看卫星电话上的记录,瘪了瘪嘴,嘀咕道,“100秒的游戏,通话时间是60秒,180秒的游戏,通话时间是72秒,比率在减小啊……” 就在这时,马良突然捏着一叠资料凑了过来,瞟了一下李云鹏,刻意压低声音对司马北说道,“飞机上的情况大致都调查清楚了,经济舱总共就七个人,头等舱有一位,公务舱有四名华武集团的安保和一名乘警,乘务工作人员包括机长和副驾在内,加起来是十六人,匪徒只有三个。如果上面的安保和乘警配合得当,说不定很快就能收到匪徒已经被制服的好消息!” 司马北抽了抽鼻子,“乘警和安保肯定无法通力合作了,咱还是多预备几个方案比较好!” “你咋知道的?难道是刚才跟你通话的那位兄弟告诉你的?现在飞机上是一个什么状况?” “反正你别指望飞机上的人自己解决麻烦就行了……刚才大屏幕也播过飞机上的视频,空姐都被控制住了,大概率安保人员和乘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匪徒手里有枪。” “这倒也是,飞机上的乘警通常是不配枪的,双方武器差距太大……我就纳闷了,这些匪徒是怎么把枪带上去?” 司马北将马良手里的资料拿过来翻看了一遍,眯着双眼道,“我更好奇三名匪徒会是谁……四名安保,只有李山河是自由的,其他三人去了哪里?” 马良偏着脑袋道,“你没问问你的小兄弟?” “来不及,通话的时间太短,我只能对他那边发生的紧急状况给出建议,否则只会更加被动……”司马北的目光忽地在经济舱某名乘客信息表上停了下来,沉声道,“老马,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马良皱眉道,“赌什么?” “就赌李云鹏设计的下一个游戏内容是什么……” “这我咋知道,那混蛋脑子肯定有问题,谁能猜得到一个神经病在想什么。” 司马北呵呵一笑,将资料递回给马良,淡淡道,“你仔细想一想李云鹏先前举过什么例子,说过什么话。” “他说了很多话,我哪能都记着啊……”马良抠了抠脑门,拧着眉毛道,“至于举过的例子嘛,不就是吐槽过几句烂尾楼吗?” 司马北指了指飞机经济舱乘客信息表上某个男子的名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而不语。 “韩飞,88年出生,现居住于A市成桦大道蓝桂圆……”马良低声念了两句,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蓝桂圆就是烂尾项目,好些买了房子的都血本无归,一家子全住在水电气都不通的烂尾楼里,冬冷夏热,那叫一个凄惨啊!” 司马北伸了一个懒腰,斜眼看向大屏幕下方的李云鹏,面无表情道,“好人无辜被牵连的例子很多,他偏偏举了这一个,不管是故意透露出来的,还是下意识说漏了嘴,第三个游戏肯定都跟这买了烂尾楼的韩飞有关……” 马良闻言回头扫视一遍围观者,满脸肃容道,“而且这些凑热闹的当中多半也有与之相关的人,会不会是那几个举着牌子的房产销售?” 司马北摇了摇头,“那几个一看就是新手,蓝桂圆是个老项目,这些新人菜鸟不可能和韩飞有什么牵扯……”抬起右手指着警戒线外一对身穿休闲服的双胞胎男子,不紧不慢道,“倒是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可能性很大,先前那几个举牌子的中介对他们毕恭毕敬的,说明这两个人在房地产行业小有名气,言行举止也有江湖味,而蓝桂圆的开发商本来就是市井小混混出身,所以这对双胞胎与韩飞起过冲突的概率是最大的。” 一直默默盯着手机屏幕的李云鹏忽然笑了起来,侧脸看向司马北,夸赞道,“看人真准!没错,那对双胞胎以前是蓝桂圆的销售总监,赚了不少黑心钱,做了不少恶事啊!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咱们就不再废话,直接进入第三个游戏吧!”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三章 一起来找茬儿 “五分钟内,在这对双胞胎不能出声的情况下,分辨出谁是哥哥杨立兴,谁是弟弟杨立旺。” 李云鹏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在你前面表现不错的份上,这一个游戏再附赠一点小奖励,只要你在限定时间内通关,我不仅让你跟李山河通话,还会给你看看飞机上的实时情况,包括驾驶舱内的监控视频。” 司马北猛吸了一口香烟,并没有急着开始第三个游戏,反是直勾勾地盯着李云鹏道,“你是怎么把这些人凑在一起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云鹏被司马北这般逼视着,突地有些紧张起来,轻咳几声,“什么把这些人凑在一起,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说点你能听懂的,”司马北懒懒地吐出一个烟圈,不急不缓道,“广场这些围观者除开媒体工作者和警方,其他人显然都是经过挑选的,不是什么凑巧路过,飞机上经济舱的乘客也是如此,你们是怎么让这些人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在特定的地方?请诚实地回答我,否则我不会陪你继续胡闹下去。别跟我扯什么我没有选择之类的,如果你调查过我的资料,就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也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胁迫。” 李云鹏深深地看了司马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一开始想要面对的也不是你,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也都列举过,但偏偏就是没想到那个看似冷冰冰的家伙居然当了逃兵,把这摊子留给了你……这个意外真是太特么让人意外了!” 司马北耸耸肩膀道,“张小满就是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我一般不跟他打麻将,明明老子胡的是对子,他却扯出消消乐的规则,把老子碰的对子全给消了……好像跑偏了,说你的问题,别东拉西扯地绕到其他人身上,其实我猜到了你是如何把广场这些人凑到一起的,但是想不通你是怎么让飞机上的那七名乘客聚集在同一个航班上的。” “那你先说说看我是怎么把广场上这些人凑在一起的,要想得到什么,必须先付出点什么,这样才算公平!” “你这样一个随意掠夺他人性命的罪犯居然也敢和我谈公平?算了,跟你扯这些又会是没完没了的,像你这样的极端分子也不值得我浪费口舌教育了!你之所以能把广场上的这些围观者聚集在一处,其实并不复杂,你是利用了步行街的优惠活动,在宣传的时候故意接近这些围观者,然后告诉他们活动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一份宣传单只能让一个人享受优惠。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自私贪婪的劣根性就显现出来了,这些人为了确保自己能获得优惠名额,绝不会将优惠活动告知其他朋友……” 李云鹏不置可否地瘪了瘪嘴,忽然道,“但是这马路上人来人往,就算我让目标都聚集在一起,那又怎么保证不会有凑巧路过的呢?如果这些围观者里面混杂了很多我不需要的路人甲乙丙丁,那就会大大增加难以预测的风险。” 司马北冷笑道,“所以你的那个背包里应该装着许多手机,每一个手机都打开了导航软件,因为你长时间都呆在这里的缘故,导航软件便认为此段道路为拥堵路段……如果这时候有人要导航途经广场,软件便会自动规避掉此段道路,即便有莫名闯进的车子,也会害怕堵在这里开得飞快。至于没有开启导航的行人嘛,因为今天是小暑天气酷热,能不出门的就尽量在空调房待着,实在需要在外面跑业务的也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有闲情凑热闹。” 李云鹏点了点头,轻轻地将黑色背包的外层拉链向下拉了拉,露出一堆运行着导航软件的智能手机,语气平缓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连这些东西都能蒙对,运气是真的很好……” “这跟运气没有关系,”司马北点开自己手机的导航软件,面无表情道,“刚才我在出发来这里之前,特地用导航软件看过路程时间,本以为堵车严重,可以眯一会儿,却很快被马队叫醒,当时我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只是没有说明罢了。既然我答对了一题,那你是不是该把另外那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我了!” 李云鹏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另一道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飞机上的乘客真不是我刻意聚集起来的,他们纯粹是自发的行为,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啊!” 司马北皱了皱眉,“不可能吧……经济舱这七个人单拎出来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你要说没有人刻意把他们聚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马良摸了摸肥肚腩,忽然出声道,“经济舱乘客是七个,葫芦娃也是七个……莫不是这些人要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一个送?” 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没好气道,“小矮人也是七个,你咋不说他们是为了帮助白雪公主呢!”忽地想到什么,司马北猛然转头看向李云鹏,双眼微微一眯,“你肯定不是恶毒的王后,也不会是白马王子……所以你其实是猎人?” 李云鹏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司马北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旁边大屏幕上的倒计时,不冷不热道,“闲聊时间结束,你该开始第三个小游戏了,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足够你抽完包里剩下的那根香烟……作为医生,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吸烟有害健康。” 司马北掏出兜里的烟盒,看了看里面皱巴巴的最后一根香烟,抬头直视着李云鹏的眼睛,很想搞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兜里只剩下一根香烟,但大屏幕上的数字正快速跳动着,由不得他在磨磨蹭蹭,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并没有点燃最后那根香烟,砸吧一下嘴巴,对旁边的马良说道,“准备一下吧,这辨认双胞胎的找茬儿游戏将会是最后一个……李云鹏身上炸弹引爆的时间绝不是恒定的,大概取决于U3576什么时候离开A市。” 马良疑惑道,“按照时间推算,U3576应该还有十五分钟才会越过A市的边界线,第三个游戏限定五分钟内结束,怎么会是最后一个游戏?” 司马北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烈阳,沉声道,“正常情况下,飞机的确还需要十五分钟才会离开A市,但假如机长知道飞机上有炸弹,而且其他人已经被匪徒控制了,自己又无法与地面取得联系,你猜他会怎么做?我观察过第一个游戏时傅大爷老伴旁边窗户的光线,又比对了小晨那个视频里座椅在飞机地板上的影子倾斜度,简单地计算过后发现飞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900公里每小时……很不省油啊!最为关键的是,飞机的高度也在快速下降!” 马良立时会意,慌忙拿起对讲机,急声道,“快查查A市西郊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飞机降落!必须要快……我们的时间只有五分钟!” 司马北瞥了一下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纠正道,“不!现在只剩下四分四十五秒了!”缓步走向围观人群,目光死死钉在杨立兴和杨立旺这对双胞胎兄弟身上,伸了伸懒腰,满脸肃容地吐出一句,“接下来,就让我看看这个一起来找茬儿的游戏又藏着什么鬼名堂!”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四章 换一种解题思路 围观人群中,身穿同样尺码灰色休闲服的双胞胎兄弟瞧见司马北和马良走了过来,微微有些诧异,不约而同侧了侧身子,互相对视一眼。 这样一个简单的习惯性动作,却让周边的围观者生出一种双胞胎兄弟在照镜子的错觉。 马良不禁也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道,“人家一般双胞胎都会刻意做出些差别,比如发型不一样,穿着不一样,为啥这俩货却整得一毛一样?” “那肯定是有必须保持一致性的需要……”司马北将杨立兴和杨立旺两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唇角微微上翘道,“只不过有些东西可以模仿,有些东西却是无法复刻的!” 马良拍了拍自己的肥肚腩,低声道,“我懂……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苹果嘛!就算他们穿得一样,做的动作一样,但他们的性格肯定不同。” “你懂个屁!谁说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苹果的,别说是苹果了,就算是猪狗,也有完全相同的可能。我之前在穹海的小岛上就见过这样式的,有一种技术叫克隆,虽然明面上已经被禁止了,但在这世界很多阴暗的角落里依旧在野蛮发展。另外,性格这种东西,咱俩能在短时间内瞅明白吗?”司马北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咱看出了他们的性格差异,也无法分辨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马良撅了撅嘴道,“人家都说双胞胎里面老大内向,老二奔放……如果咱知道他俩之中谁比较奔放,不就分辨出来谁是弟弟了吗!” “你这是无稽之谈,毫无科学依据!很多时候,双胞胎的老大更加热情,比如葫芦娃里面四娃和五娃是一起蹦出来的,算是双胞胎吧,哥哥热情似火,弟弟却是淡漠如水。” “还能这样算?我一直以为葫芦娃是七胞胎来着……如果不能以性格区分,那还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我查查他们的身份证,兴旺两个字,排在前面的总该是老大!” “你觉得李云鹏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司马北冷笑一声,停顿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面色平静道,“每个人的声音也是特征点,即便是模仿达人,也无法做到完全和声音原主人一样,细微之处还是能听出一些差别的。” 马良轻轻地噢了一声,偏了偏脑袋问道,“那要怎么分辨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呢?” 司马北摸出手机,点开一分钟前的某条搜索记录,不紧不慢道,“刚才我故意跟李云鹏闲扯了一小会,利用那个间隙查了查这对双胞胎的资料,正好搜到这一条新闻……三天前,缺德的徳丧地产公司发生了一场火灾,十三名工作人员和五名访客全都被困在了里面,好在后来消防队及时赶到现场救援,并无人重伤或者死亡,但因为吸入大量烟尘,那些被困的人还是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咽喉部都有发炎的症状,而五名访客中就有一名叫杨立兴的,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接受治疗的那家医院正是李云鹏任职的华盛医院。” 马良登时明白过来,恍然道,“噢!我知道了,嗓子沙哑的就是哥哥杨立兴,声音正常的则是弟弟杨立旺!这也太好猜了吧,简直就是送分题!” “同时也是送命题!”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这个游戏的难点不在于如何分辨谁是哥哥,谁又是弟弟……而是在于搞清楚为什么要分辨出哥哥和弟弟,这里面肯定藏着某种陷阱,只是答对双胞胎的身份,很可能要么哥哥会死,要么弟弟会死……” “那要是答错了他们的身份呢?” “你说呢……当然是两个一起死!就像第一个游戏,咱们虽然猜对了广场这边的情况,却没有考虑到李云鹏的心思,所以导致刘大妈最终还是被匪徒枪杀!如果当时我再多想一想,不是那么直白地说出来,而是换一种方式,或许真能救下刘大妈。” “这事儿不能怪你,都是李云鹏这家伙太变态了,谁能猜得中变态的心思啊!况且,你在第二个游戏里救下了那显眼包网红小汇,算是扳回一局,一比一,很不错了!咱们再接再厉,拿下双胞胎这一局,三局两胜,最后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 “难搞啊……这会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无论是选择要不要分辨出哥哥弟弟,还是选择答对答错,总会有人因我们的选择而死。” 马良听出了司马北的言外之意,拧着眉毛道,“不选择也会有人死?” “当然了……”司马北嘴巴发苦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飞机上的韩飞就要死!这三个游戏有一条相同的规则,假如坏人没有受到惩罚,好人的结局便会十分凄凉!” 马良咬牙道,“太混账了,太极端了……要不老子一枪毙了那个变态医生算逑,甭管谁死不死,先让他去死!” “别犯浑!”司马北瞪了马良一眼,紧皱眉头道,“先不论你枪毙他以后炸弹爆炸会不会引爆广场下面的天然气管道,单单就是飞机上的问题也足够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几十条人命啊,轰地一下在天上变成了烟花,眨眼就没了!” 马良颓丧地垂下脑袋,闷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他娘憋屈!” “也不是都不行……”司马北看着双胞胎兄弟的鞋子,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我刚才一直在想,既然李云鹏一开始的计划是让张小满入局,那么张小满在面对这些问题时,又会怎么做呢?” 马良嘟了嘟嘴,瓮声瓮气道,“还能怎么做,张小满那人冷冰冰的,哪管谁死谁活,自然是别人出什么题,他就给什么答案咯!在他看来,真相有时候比性命更加重要!” 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死板的顽固分子,但很多陈年迷案都是因为他的死板顽固才得以解开……所以,这一次我打算换种解题思路,按照他的风格来破解这一难题!” 马良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做?” 司马北扭转身子,在马良耳边低语几句,微微笑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布置就行了,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也许我们不仅能解开这一局,顺带还能解除这广场上的危险!”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五章 亲兄弟,明算账(1) 马良讶异地看着司马北,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问出口,转过身子,朝着通讯车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望司马北,一咬牙,不再犹疑,三两步跨进了通讯车内。 几秒之后,司马北低头瞥了一眼手机上满格的信号,听着围观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各种手机铃音,斜眼看向双胞胎兄弟,满脸漠然道,“你们手机响了,不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吗?” 杨立兴和杨立旺俱是微微一愣,茫然地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随即面色陡然一变,表情各异地抬头看向对方。 但其实他们手机上的短信内容都是一样的,因为是同一个人发的。 发件人是一串数字。 一串对于双胞胎兄弟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数字。 曾经某一段时间,他们经常主动与这个号码的主人联络,后来又频繁接到这个主人打来的骚扰电话,原本他俩已经将这个号码拉黑了,但前几天和徳丧房地产的人商议了一番,事情有了新的变化,所以又特地把这个号码放回了白名单,还没来得及主动发起联络,不想此时却收到了对方的信息,着实让他们惊了一下。 当然,更让他们震惊的还是短信内容,虽然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信息量却很大。 “你们和徳丧国际的龌龊藏不住了……我已经向警方报案,加上之前蓝桂圆项目的事情,等着吃一辈子牢饭吧!别想着抵赖,有你兄弟作为污点证人,你是赖不掉的!” 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杨立兴和杨立旺看完短信后第一个瞬间都是这么想的,身为老江湖,自己怎么可能会上当呢! 只是下一秒,当他们听见司马北的轻咳声,登时惊醒,想起司马北和马良走过来时的眼神和表情,心底又钻出了别的念头。 万一呢……万一这短信上说的是真的,自己岂不是成了唯一那个背锅的冤种,享福的时候大家一起手牵手,现在出事了就先踩老子一脚,以此戴罪立功,从轻发落? 想的真美! 老话讲,亲兄弟,明算账。 凭什么老子要去坐牢,你丫的却能继续在外面逍遥! 杨立兴的脸色首先出现了异样的变化,因为上次本来应该是他们兄弟一起跟徳丧房地产的人商议,结果他弟弟却突然犯懒,说什么天气太热,不想东奔西跑的,最后让他一个人前去。偏偏那次还出了意外,徳丧国际的办公楼居然十分罕见地起了大火,险些害得他有去无回。 现在仔细想想,莫非弟弟早就和那人搅在一起了?徳丧办公室的大火难道就是那人发疯报复所为? 他忽然记起弟弟最近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话,“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杨立兴思虑及此,猛地攥紧了拳头,抬头看向自己的胞弟,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而杨立旺本来完全不相信短讯的内容,可一抬眼,却瞧见了杨立兴嘴角的冷笑,立时怔了怔,瞳孔一缩,也回想起来前些日子哥哥杨立兴的各种反常行为。 比如经常背着自己和别人通电话,比如开始厌烦和他穿一样的衣服,比如半夜起来撒尿时,突然发现哥哥杨立兴还没有回家…… 作为从小就像影子一样跟在杨立兴身边的弟弟,杨立旺忽地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哥哥,或者说现在的哥哥已经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那么,或许这个短信里的内容也可能是真的,毕竟上次和徳丧房地产老板商议的时候,只有哥哥杨立兴去了,然后便发生了一场古怪的火灾,很有点苦肉计的味道,这样之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想到背叛者是哥哥杨立兴。 想明白这些东西,杨立旺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两兄弟同时哼了哼,竟是十分默契地答了一句,“噢!是一条营销广告而已!” “是吗?”司马北挑了挑眉毛,也不拆穿双胞胎兄弟的谎言,淡淡道,“我还以为是韩飞给你们发的短信呢……那家伙是个危险人物,竟然直接跟我点明会在这里杀掉一个人,先前被抬走的老大爷和女网红瞧见了吧?都是他的杰作,搁这儿实验呢!常言道,事不过三,前两次他没有真的杀人,但这第三次可就不好说了!” 双胞胎兄弟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急忙警惕地扫视四周,提防着可能从不知名地方冒出来的冷枪。 司马北将二人的神情收归眼底,唇角微微上扬道,“马队刚刚跟我提起过,好像你们俩跟他有些过节,所以我才会猜想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你们俩,但既然你们没收到他的短信,那看来就是我猜错了……也对,他不可能同时杀掉你们两个人嘛,多半目标应该是其他人,而且韩飞一般给目标发送威胁短信后,还会向受害者最亲近的某人发送如何解救的方法,说是为了考验人性,简直太可笑了,既然都是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会坐视受害者死亡,前两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杨立兴和杨立旺偷偷瞄了一下对方,面色一沉,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马北重重咳嗽两声,“既然目标不是你们,那我就得赶紧询问一下其他人,时间不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砰地一下……啧啧,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对了,你们可千万别想着只要快点离开这里就会彻底安全,羊儿一旦离了群,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说完这句,司马北微笑着缓缓转身,却没有急着抬腿迈步离开。 果然,几乎在司马北转过身子的同一时间,双胞胎中站在左侧的一位忽然开口道,“等一下……这位警官您先别急着走,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您汇报!” 司马北脸上的笑意更盛,慢慢地回转身子,歪着脑袋看向双胞胎中站在左侧的那一位,表情玩味地眨了眨眼睛,静静等着对方的汇报。 谁知双胞胎中站在右侧的那一位此时也慌忙出声,抢先说了一句,“警官,我也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想跟您私下交流一二……全都是人命关天的东西啊!很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双胞胎中站在左侧的那位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道,“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既然我先和这位警官搭上话,你就该等一等,这样才有礼貌!” “我礼貌你个大爷!”双胞胎中站在右侧的男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寒声道,“老子早就受够了什么都要等一等,凭什么啊!你丫占着茅坑不拉屎,老子都蹿稀了,还得等一等吗!什么东西都是捡你丫剩下的,就因为这个什么狗屁的先来后到!今天老子就是不想等了,不想讲礼貌了,你能把我咋滴!” “注意一下你的措辞!不要那么粗俗,我大爷也是你大爷!好歹你现在走出去也是杨总,说话别显得没家教,丢人!” “丢人也比丢命强!没家教怎么也比没人性更善良!我最多也就是嘴上不积德,但有些人不仅是不道德,还特么违法犯罪!杀人放火的事情可没少干哟!” “老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有些人确实没有杀人放火,但作奸犯科的事情也没少干!” 司马北立马来了兴致,目光如刀地盯着双胞胎兄弟,一脸肃容道,“哦?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啊,请详细地说说杀人放火和作奸犯科!”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六章 亲兄弟,明算账(2) 双胞胎中站在右侧的那一位想也不想,速即接过话头道,“如果真要展开来详细说说,那就是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简单举几个典型也是够够的!07年树大集团的垃圾文旅城项目,09年中梓系理财保险暴雷,13年的P2P骗局,还有就是16年的蓝桂圆烂尾楼……每一桩,每一件都有某人的影子,什么烂钱都吃,什么烂事都做!” “垃圾文旅城项目里帮人诱拐儿童,中梓系理财挪用保险金,P2P项目伪造相关资格执照,蓝桂圆烂尾楼找人殴打闹事业主,在别人家门口泼油漆,门板上淋汽油放火,让人不得安宁!韩飞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原本是个前途大好的白领,结果就是因为买了蓝桂圆的房子,不仅背上了巨额房贷,后来为了维权,还被某些人用寻衅滋事的名义送进了局子里,害得别人丢了工作,失去了女朋友,房贷自然也逾期了,征信被拉黑,到头来啥也没剩下,那就一个惨咯!要是换作我,肯定也得跟那些混蛋玩命!” “这也就算了,有的人居然还不肯放过别人,撺掇着徳丧集团接盘烂尾楼,设计各种骗取上面给烂尾楼业主补贴的套路,连人家身上最后一个铜板都不放过,甚至还打算雇人撞死韩飞,拿死人的器官再大赚一笔!”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简直是畜生啊!”右侧的那一位刻意顿了顿,哼了两声,继续道,“你以为我真是嫌天气太热才不去跟那缺德公司的老板商议吗?老子是看不惯资本家无情无义的狗嘴脸,老子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啊!坏事做尽,是要遭报应的!” 左侧的那位等到对方说完,这才冷笑一声,眼神冰寒道,“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啊!我早就瞧你不对劲了,恐怕担心遭报应是假,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免得吃牢饭才是真吧!说句心里话,你要是好好跟我说一说,我不是不可以一个人把这口大锅背了,毕竟都是一个妈生的,我怎么可能非让你跟着一起遭罪呢!但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悄咪咪地背叛了,实在有些太过分!既然你不仁,那甭怪我不义了!” “说什么我是畜生,有些人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畜生行为……08年梁家巷未成年少女猥亵案,11年M夜店后门强奸案,还有17年网约车迷奸案!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可怜凄惨的哀求,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直到现在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还心底阵阵发寒,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呢!” “我这人最厌恶的就是管不住裤裆里那玩意的人,胡乱祸害无辜女性,这跟那些只用下本身思考的动物有什么区别!如果某人不是老子的手足兄弟,老子早就一刀切了某人裤裆里的玩意,省得以后再有别的无辜女孩子被害!” 深吸一口气,双胞胎中站在左侧的那位似乎喉咙有些不舒服,剧烈地咳嗽几声,面色潮红道,“这些年来,老子为某些人擦过多少次屁股,如果不是我帮忙制造不在场证明,骗过那些警察,某些人早特么被枪毙了,还能在外逍遥快活,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四处播种?现在行情不好了,闷不吭声就反水,给老子来了个背后一刺……真他娘是好兄弟啊!忘恩负义的杂碎,就算逃过这一次,迟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人在做,天在看!” 右侧的那位皱了皱眉,冷然道,“你丫说谁是忘恩负义的杂碎呢!搞搞清楚,是你跟韩飞那疯子搅在一起,想要我一个人背锅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杀了我,事情做得这么绝,老子当然得回敬你一口!” 左侧的那位也蹙起了眉头,“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要是和韩飞那疯子搅在一起,前几天怎么会被困在那场火灾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韩疯子干的,只是没有证据,加上徳丧那边也有些不敢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这才没有深究下去!” “呵呵……什么火灾,不就是你和韩飞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吗!你骗得了徳丧那群傻冒,但别想忽悠我!” “苦肉计?老子差点命都没了,你丫演戏往死里演吗!爱信不信,反正背叛兄弟的那个人特么的不是我!” “那也不会是我……”站在右侧的那位嘟囔了一句,忽地想到了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短信收件箱,指着某条信息道,“这事儿证明起来并不困难,刚才这位警官说过,韩飞除了会给目标发送威胁短信以外,还会给目标的亲人发送如何解救的方法……我这条明显是威胁短信,那么你手上的自然就该如何解救的方法!怎么样,你敢亮出来让大伙瞅瞅吗!” 站在左侧的那位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面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右侧的那位以为对方是心虚,嗤笑道,“瞧你这怂样,不敢就直说,我也不会笑话你……” “不对劲!”双胞胎中左侧的那位摸出自己的手机,忽然开口道,“咱俩的短信是一样的!我感觉……咱们很可能被耍了!” “哈哈哈!恭喜你,答对了!”马良不知何时捧着肥肚腩来到了双胞胎兄弟身后,从腰间扯下一把手铐,干脆利落地拷在左侧的那位手上,得意洋洋道,“短信是我发的,难道你们没发现这个号码中间有一个数字跟韩飞的手机号不一样吗?蠢蛋,还搁这儿狗咬狗,简直笑死人了!杨立兴,我现在以非法集资罪、金融欺诈罪、谋杀罪等罪名,依法将你逮捕!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不会让你沉默!走吧,专车已经备好,现在就可以出发!” “等一等!”一直静静旁观的司马北扭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缓缓说道,“马大胖子,你刚才认错人了……站在左边这位可不是哥哥杨立兴,而是弟弟杨立旺!抓归抓,闹归闹,别拿身份开玩笑,很容易搞出人命的!”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七章 难以置信,骇人听闻! 马良呆愣了几秒,侧脸看了看双胞胎兄弟中站在左侧的那位,又看了看右侧的那位,皱眉道,“没错啊!你之前不是说凭借声音就能分辨他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吗?左边这位兄弟说一句话咳嗽好几遍,声音沙哑,有气无力,跟个费老鬼似的,显然就是前两日才从火灾里捡回一条命的杨立兴嘛!” “你只看到了表面,只看到了他们想让你看见的东西,但忽略非常重要的一点……”司马北淡然一笑,指了指双胞胎中站在左侧那位的手指和牙齿,解释道,“他的食指和中指明显比其他手指更加发黄一些,牙齿也是呈黄褐色,说明有长期抽烟的习惯,有咳嗽的毛病很正常……加上舌苔厚白,近期多半得了感冒,说话当然有气无力啊,难道你得了感冒,声音还能跟个大喇叭一样,叭叭叭半天不嫌累?” 马良瘪了瘪嘴,扭头看向站在右侧的那位,抠了抠鼻子道,“也不对!右边这个声音正常,中气十足,哪有半点在火灾里吸了浓烟的样子,就算是在医院接受过治疗,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影响……” “当然不可能完全不受一点影响,”司马北闭上眼睛,轻轻地抽动了几下鼻子,而后睁开双眼,指着右侧那位的衣兜道,“所以他随身带着薄荷味的喉糖,而且是味儿特浓的那种……吃了一颗,鼻子不堵了,呼吸顺畅,好像是外星人罗纳尔多代言的产品。” “我知道,我知道……金嗓子喉宝,味道就是好!”马良学着电视里某球星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念了一句广告语,嘿嘿笑道,“原来是科技与狠活啊,难怪我刚才走到这边莫名觉得空气格外清新!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他俩为啥要这么大费周章地互相掩盖身份呢?反正他们哥俩的罪过都差不多,都是二十年有期徒刑起步,没必要互换身份吧!” “那可不一定……杨立兴确实是二十年有期徒刑起步,但犯了多起强奸案的杨立旺,虽然刑法第236条对于强奸罪的判罚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但杨立旺却很可能会被判死刑,因为当年被他强奸的那个未成年少女后来自杀了,这属于后果特别严重,情节特别恶劣的那一种,一般判的是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结合杨立旺这些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一点,死刑妥妥的!” “那就更说不通了啊!既然杨立旺很可能会被判死刑,那杨立兴为啥要跟杨立旺互换身份?他活腻歪了?” “像他们这种人渣从来都是贪生怕死,怎么可能活腻了呢?”司马北冷笑道,“只不过是想选择一个性价比最高的结局罢了。” 马良疑惑道,“什么意思?” “警方一般在侦查阶段结束后,就会将案件移交给检察院,至于案件的最终结果怎么样不会太过关心……这个习惯很不好,得改!”司马北不紧不慢地说道,“17年的那起网约车迷奸案,很多人只知道检察院最终因为证据不足,从而撤销了对疑犯的指控,但大家不知道的是那名被迷奸的受害人怀孕了,还生下了一个男婴。” 马良瞪大眼睛,震惊道,“什么!那受害人为啥不再次提起诉讼,有了孩子,就可以做DNA检测,到时候某些人发想要抵赖都不可能!” “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性成为母亲后,可以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样的妥协……”司马北舔了舔嘴唇,从兜里摸出烟盒,看了看里面最后一根香烟,抽抽鼻子,又放回兜里,轻叹道,“前阵子不是还有那种新闻吗,某个妈妈为了自己的孩子能读上一所好学校,居然愿意陪学校领导睡一晚,而且不以为耻,反是觉得自己非常伟大。那名被杨立旺迷奸的女人也是这种心理,不仅原谅了杨立旺,现在居然还真的和杨立旺生活在了一起,说是不想孩子没有父亲。” 马良一脸的匪夷所思,喃喃道,“疯了吧,让强奸自己的罪犯做孩子父亲……难以置信,骇人听闻!” 双胞胎中站在左侧的那位听到此处,面色一沉,猛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陡然变得阴毒狠辣起来,冷冷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等司马北开口,右侧的那位轻轻叹息一声,“立旺,够了……事已至此,没必要再问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没必要做什么徒劳的挣扎,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位穿夹克的邋遢兄弟不是警察,但能让胖子警官乖乖配合,身份肯定不简单,能知道你有个孩子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曾听一些跟警方很熟的朋友说起,这几年有一家侦探社得到了司法那边的认可,很多奇案都是靠着那两位顾问侦探帮忙调查,警方才能得以侦破,不知道您是张小满,还是司马北呢?” 司马北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道,“这还用问吗?司马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这么邋遢埋汰,怎么可能是他呢!我是张小满,咱们之间的相遇,对你和你弟弟来说,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所以就不必说什么幸会的客套话了。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女人为你弟弟生了个孩子,这事儿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是你弟弟告诉我的。” 站在左侧的杨立旺双眼微眯道,“我告诉你的?别胡说了,你以为刚才我和大哥互相揭老底真是中了你的挑拨离间吗……” “当然不是因为我的挑拨,至少不全是因为我的挑拨,主要是你哥哥自从那场火灾后,一直都寝食难安,加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警方已经关注到你们了,他知道在劫难逃,既然躲不了,不如自己配合一点,还能选择一个稍微好点的结局,让你能顶替他坐20年的牢,继续活下去,有机会让你儿子认祖归宗,不至于让杨家断了香火……”司马北打断杨立旺的话,懒懒地说道,“而我能知道那女人为你生了个孩子,则是你的身体诚实地将这一点展现了出来。” “我先前已经说过,你的手指和牙齿证明你有长期吸烟的习惯,但我并没有从你身上闻到一点烟味,像你这种人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戒烟,真正能让你做出如此改变的,只能是女人和孩子,而你向来对女人十分轻视,把她们作为泄欲的工具,所以只能是为了孩子才决心戒烟。” “虽然你的私生活很混乱,但那些人都不可能为你生孩子,大多是一次性的金钱交易而已……只有那些被你伤害过的女人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很可能不小心被你搞大肚子……时间太久远的也不可能,就算是真的被你搞大了肚子,你也不会知道,只有去年的那起迷奸案时间刚好合适,距离现在刚满一年,而且受害人曾经是徳丧房地产的员工,你能掌握她的一切情况,包括她为了生了个儿子这种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你身上带着某种奶香和大便的混合味道,黑眼圈也很重,大概率是近期经常熬夜给婴孩儿调兑奶粉和更换纸尿裤导致的……如果那女人为你生的是女儿,你绝对不会这么殷勤,毕竟你非常瞧不起女性,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那女人生的应该是个男婴,这也是你哥哥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给你留一条活路的原因!” 司马北顿了一下,扫视杨立旺一番,讥笑道,“但狗改不了吃屎,你最近还是又忍不住祸害了其他女人,后脖子那里的抓痕就是证明……犯罪就跟烟瘾一样,一旦沾染上了,想要戒掉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知道你现在忍得很辛苦,从今早到现在一根烟都没抽,实在太难受了……抽吧,反正你以后也没机会了,赶紧再好好享受一下!” 杨立旺沉默地盯着司马北看了几秒,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脸上狰狞的表情顷刻消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笑道,“那女人还真是扫把星,老子自从跟她生活在一起,倒霉事就没断过……算逑,反正老子就快死了,也就不跟她计较了!这位什么顾问来着,我能不能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司马北伸长脖子,用力地抽动鼻子吸了吸杨立旺那根香烟散发出的烟味,面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请讲。” 杨立旺惊奇地看了看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指了指远处的李云鹏道,“请问那位医生是不是华盛医院的脑科专家李主任?” 司马北一脸享受地嗅着二手烟,漫不经心道,“他之前应该做过自我介绍,你没听见吗?” 旁边的杨立兴接话道,“我们来的稍晚一些,错过了开场。” 马良嫌弃地看了司马北一眼,轻咳一声,抢先答道,“抱歉,那边恐怖分子的身份涉及案件机密,无可奉告!” 杨立旺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看来应该是他了……有点意思!警官,你们都被他耍了啊!” 正当司马北和马良想要询问什么的时候,广场上忽地出现七八架无人机,呼呼地盘旋在围观人群头顶上方。 七八个红点立时落在了杨立旺的身上! 司马北登时一惊,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上已经停止的倒计时,拧着眉毛道,“不应该啊!游戏明明已经结束了!” 马良没有心情在意什么游戏,眼瞅着那些无人机好像正在开启什么机关,咽了咽口水,慌忙大喊一声,“赶紧都给老子趴下!”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八章 我宣判…… 广场上一片骚动。 就像那句歌词写的一样,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在骚动。 身上突然七八个红点的杨立旺有恃无恐,夹着香烟的手指连一丁点颤动都没有。 周遭其他的围观者却是惊慌失措,特别是在听见马良那一声暴喝之后,当即抱头乱蹿,四散而逃。 一时间,临近警戒线的地方只剩下双胞胎兄弟、马良和司马北四人。 司马北歪着脑袋看了看半空中的无人机,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继续抽烟的杨立旺,皱眉道,“你怎么不跑?” 杨立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道,“人家是用飞的,我怎么跑得过?” “也是这个道理,”司马北点头道,“但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踩着狗屎了,真能跑得掉呢!” 杨立旺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儿,低头看着投射在自己胸膛上的几个红点,淡淡道,“不跑了,反正就算是今天不死,改天也得被枪毙,左右结果都一样,懒得折腾。” “你倒是想得开,只是如果你在这里被杀了,我会很没面子啊……”司马北又伸长脖子,吸了吸二手烟,闭上眼睛一副舒坦极了的样子,长舒一口气,突地睁开双眼,扭头看向大屏幕下的李云鹏,面色不悦道,“讲道理,这一局应该是我赢了,你这么做不讲信用!” “你赢什么了?”李云鹏嗤笑道,“你真觉得左边这家伙是弟弟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预判了你的预判,故意做了一局,引导你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司马北怔了一下,呆在原地,脑中开始不停地重复推演双胞胎的身份,就像是一台电脑陷入了不断重新启动的循环一样。 杨立旺吸了一口香烟,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我是杨立旺。” 杨立兴却忽然垂下脑袋,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不是杨立兴。” 马良一头大汗,左看看,右瞟瞟,面色铁青道,“我尼玛,玩真假美猴王呢……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司马北手心里渐渐渗出冷汗,突地有些不确定自己先前的推断是否正确。 “告诉我……你要怎么证明他们两人的身份?”李云鹏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厉声问道,“我说的是实质性的证据,不是推理!” “身份证啊!”马良抢先答道,“这玩意总不会有错,之前推断需要显得咱高明,所以不用这么粗暴直接的手段,现在到了举证环节,当然得派上用场了!” 李云鹏呵呵一笑,眨了眨眼睛道,“如果他们互相换过身份证呢……” “很抱歉,我们没有互相交换身份证的癖好,”杨立旺冷笑道,“但更加抱歉的是,我现在身上没有身份证那玩意儿……就出来跟我哥逛个街而已,又特么不是去开房,谁带身份证那玩意儿啊!” “逛街有时候也需要身份证的,关键看逛的是哪里的街,京城的长安大街绝大多数时候都得查过身份证后才放行……”杨立兴瘪了瘪嘴道,“当然,这里是A市,不是京城,所以我也没带身份证。” “哦豁!”李云鹏戏谑地看向马良,轻笑道,“看来你那粗暴直接的法子行不通了,还有其他奇思妙想吗?没有的话,我可就要宣布游戏结果了哦!” 马良看着那些无人机陡然降低了一点高度,登时惊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枪,快速地安上一颗子弹,急声骂道,“我尼玛真当老子是死的不成!” 正当无人机即将开启机关,马良即将举起手枪的时候,司马北忽然咳嗽了两声,高喊出几个字,“等一下!” 李云鹏斜眼道,“你有方法了?” 司马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有一个法子肯定能证明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准确地说,有一个人肯定能分辨他俩之中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李云鹏似乎明白了司马北的意思,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有趣……那么,请证明你的结论!” 司马北攥了攥拳头,轻叹一声,阴沉着脸对马良说道,“老马,让通讯技术侦查警员找出杨立旺老婆的电话……就是去年坐网约车被迷奸的那个女人,把刚才这俩兄弟说话的录音给她播一遍,她指定能帮我们分辨出谁特么是那个强奸犯!” 马良愣了愣,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即拿起对讲机吩咐几句,等待一小会儿后,得到了通讯技术侦查警员的回复,面色一喜,侧脸望向司马北朗声笑道,“你猜的没错,左边这个是杨立旺,右边的是哥哥杨立兴!咱们赢了!” 还未等司马北开口,李云鹏也忽地大笑起来,对着司马北和马良竖起大拇指道,“干得漂亮!你们刚才成功地揉碎了一个可怜女人的心,还在上面踩了几脚!她现在一定很想死,也一定很想杨立兴和杨立旺死!” 马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瞪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杨立旺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陡然一变,表情狰狞地瞪着马良道,“你个王八蛋害死了我的儿子……那女人是疯的,知道我最近睡了其他女人,必然想让我和大哥死,但她又知道杀不了我们,所以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她抱着孩子一起死!” 马良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手里的对讲机,脑中轰然一片。 杨立兴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司马北,眼神冰寒道,“你刚才就已经知道了会是这种结果,对不对?” 司马北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肩之间,沉默不语。 杨立旺重重地扔掉手里的烟头,咬牙道,“王八蛋!老子如果真没了儿子,就算现在就去死死也要从你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马良丝毫不在乎杨立旺的威胁,缓缓抬头看向司马北,沉声道,“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但是为了赢得这个游戏,他还是选择了伤害那个女人……”李云鹏讥笑道,“有时候,人一旦有了胜负欲,即便是赢了,最后也是输!现在我可以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这位了不起的侦探先生郑重宣布杨立旺犯了死罪,应该立即处死,我就会帮你们阻止那个女人抱着孩子自杀,别以为我是在吹牛,不信的话,请看大屏幕!” 话音一落,中心广场大屏幕上速即显现出杨立旺家里的情景。 宽大的阳台上,飘然的白色纱帘旁,一个女人抱着婴孩坐在窗台边,嘴角勾着莫名的笑意,眼角却是淌着泪。 她笑着哭,也是哭着笑。 突然某一刻,那女人扭转脖子,面向镜头,像是和谁点了点头,轻声吐出几个字,“一二三……跳!” 就在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时,司马北猛然抬起头,高声喝道,“我宣判……杨立旺强奸罪名成立!” 马良惊恐地看着司马北,急忙出声阻止道,“你疯了吗!别上当!没有人可以代替法律宣布一个人有罪……这混账玩意儿是想拖你下水啊!”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十九章 局势急转 司马北僵在原地,他当然知道没有人能代替律法宣判一个人有罪,也知道李云鹏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如果是在寻常时候,他肯定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来讲,任何威胁都是笑话。 但今天却是有些不一样,李云鹏通过这三个游戏成功地激起了司马北的胜负欲,那个笑着哭的女人成功地让司马北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 几年前,他曾经去过一座叫做吉吉岛的地方,在那里和一个叫做海燕的女人发生了许多故事,也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海燕最后从地底高台上跳下来的时候,也是笑着哭,哭着笑。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所以司马北有些恍惚了,没有感情的他,在这一刻突地觉得好心痛,不由地对大屏幕画面里的女人生出一种怜爱,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下对方。 李云鹏完美地利用了司马北这一份怜爱,发现马良说出那一句话后,司马北四似乎有些动摇,当即冷哼一声,偏着脑袋道,“一……二,三!” 司马北瞳孔一缩,不等李云鹏那个跳字说出口,急声高喝道,“我宣判!杨立旺强奸罪名成立,且屡次再犯,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后果,经我个人决议,判处杨立旺死刑,并立即执行,不得延缓!” 话音刚刚落下,一阵破空声陡然传出! 杨立旺速即闭上眼睛,挺起胸膛,昂然地迎接死亡。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生的最后一刻。 站在旁边的杨立兴却是倒了下去,低头看了看深深扎进自己胸膛的那支注射器,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脖子一歪,当即没了生息。 杨立旺睁开双眼,盯着哥哥的尸体,面色阴沉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云鹏瘪了瘪嘴,指着不知何时举起手枪的马良道,“这位警官忽然掏出手枪,吓了我一跳,所以打偏了一点点……好吧,我承认,其实刚才我是故意的,反正你哥也是个坏人,早死晚死都一样!” “放屁!你以为老子不懂法吗!”杨立旺咬牙切齿道,“我哥犯的那些事好多都是证据不足,即便有我俩的口供,也不一定能治他的罪,更何况我们还有主动承认犯罪事实的情节,可以酌情减刑……” “那又怎么样?法律无法定他的罪,不代表他没有罪,”李云鹏冷冷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法律层面上你哥没有罪,我就不能杀了他吗?杀一个无罪的人和杀一个罪该万死的人没什么区别嘛!” 杨立旺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李云鹏,牙齿咬得咯吱响,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咬上几口! 马良黑着脸,刚才他以为李云鹏的目标是杨立旺,因而注意力都在最近的那几架无人机上,却不料李云鹏最后杀的是杨立兴,而且现在还口出狂言,丝毫没把他这个刑侦队长放在眼里的样子,吐出一口闷气,往地上轻啐一下,忽地调转枪口,指着李云鹏道,“差不多得了!你最好别再搞什么事情,否则老子就一枪打死你,管他娘的什么狗屁炸弹,大不了咱一起死!” 李云鹏摆弄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道,“人家好怕怕啊……马队,我知道你很勇敢,可以说悍不畏死,但这广场附近的其他人也不怕死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马良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沉声道,“而且我相信其他警员的智慧,必然会将伤亡控制在最低的水平。” 正当李云鹏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司马北突然蹿到了马良旁边,右手一抓,捏着马良握枪的手一扭,迅速夺走那把手枪,随意一甩臂膀,干脆地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在广场上忽而炸开!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瞪大眼睛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一个血窟窿。 一架无人机便在此时缓缓坠落下来。 司马北斜眼看向李云鹏,寒声道,“我跟马良不同,他刚才只是吓唬你,但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如果你不把身上的那个背包取下来,下一颗子弹必然落在你的身上!” 李云鹏愣了愣,瞥了一眼悄摸越过警戒线的杨立旺,皱眉道,“为了他这样的垃圾,让一大片人跟着陪葬,值得吗?” 司马北冷笑道,反转身子,飞起一脚,猛地踢在杨立旺的两腿之间,听着某种蛋碎的声音,看着杨立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面无表情道,“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人渣乱来吗?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识破了你的诡计而已。” 李云鹏双眼微眯道,“比如说?” “比如说其实杨立兴没有死……”司马北缓步走到杨立兴旁边,拔起那支注射器,挤出残存的点滴药水,淡淡道,“这是一种能够减缓人心率的镇静剂,浓度过高的情况下,便可令人短暂性休克,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子!” 马良听闻之后,双眼一亮,立马叫来几名医护工作者,开始倾尽全力地抢救杨立兴。 片刻之后,经过医护工作者的专业救治,杨立兴果然恢复了心跳,虽然仍处在昏迷之中,但性命已然无忧。 李云鹏撅了撅嘴,好奇地看着司马北,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司马北回转身子,正正地面向李云鹏,不紧不慢地答道,“杨立兴倒下得太干脆了,一般毒发是有过程的,而他的嘴唇和面部并没有那些相应的变化,所以那注射器里的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东西……还有啊,如果你想要杨立兴死,其实没必要用这些无人机,直接引爆背包里的炸弹,不论是先前的网红小汇,还是这对双胞胎兄弟,都得被炸成飞灰!但你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呢?”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李云鹏眨了眨眼睛,非常配合地接了一句。 “肯定不会是为了跟我玩什么狗屁游戏!”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指着李云鹏胸前的黑色背包道,“你之所以迟迟不引爆背包里的炸弹,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包里的炸弹根本就不是真的!我猜测傅大爷的老伴其实也没被枪杀,就跟小汇和杨立兴一样,全是障眼法,都是特么唬人的样子货!”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二十章 你摊上大事儿了! 转变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不禁都呆在了原地,感觉自己大脑中央处理器有些不够用。 李云鹏虽然料到了司马北会语出惊人,但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咽了咽口水,嗤笑一声,挺了挺胸膛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这么炎热的天气,我带着一个样子货,搁这儿演半天,图啥啊!” “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想到,但只要咱们换个地方深入地聊一聊,我指定能知道你图啥……”司马北举起手枪,遥遥指着李云鹏,满脸漠然道,“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马引爆背包里的炸弹,要么你把背包打开,让我检查一下,如果最终证明我说错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李云鹏双眼微微眯起,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向你证明,有种你就直接开枪啊,最好一枪打爆我的头……国外有个医学实验室最近刚发了篇论文,说是人在死后的短暂时间内,大脑仍旧处于活动状态,我想看看如果是脑袋被射穿了,思维是否就立刻停滞,还是说即便大脑受创,只要还有心跳,人依旧有一定的思维能力。” 司马北直视着李云鹏的眼睛道,“假设子弹穿过你的脑袋,你依旧有思维能力,那又怎么样呢?莫非你还能发表一篇论文?” “那么一丁点时间,发表论文肯定是不行的,”李云鹏舔了舔嘴唇,大有深意看了看右手上的手机,语气平缓地说道,“但应该能够拨通一个电话……我设置了快捷键,只需要摁一下左侧边缘的这个按键,轰隆一声,大家就能欣赏到一场美丽白日烟火!” 马良撅了撅嘴,忽然插话道,“我现在重新让通讯技术警员屏蔽掉这里的信号,你那手机就是一个麻批4,只能看看电影听听歌而已!” “应该是MP4吧,麻批4是个什么玩意儿……”李云鹏呵呵笑道,“你觉得我会没想到信号屏蔽器这一点吗?你以为这里就只有一个卫星电话?” “当然不止一个……”司马北拿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上面显示的蓝牙设备,淡淡道,“刚才我连接广场WiFi的时候,顺带打开蓝牙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设备,发现这里还有几台手机开启着蓝牙,应该是你为了保险起见,用蓝牙构建了一个简易的局域网,通过你手上那个手机发布指令,然后层层传递,最后通过某部卫星电话拨通飞机上炸弹的信号装置,从而引爆炸弹。这种设计非常巧妙谨慎,但是有一个弊端,假如中间某个环节掉了链子,那么整个计划也就失败了!现在蓝牙可以同时连接七个设备,现在这里才五个,你说我要是把我的手机添加进去会怎么样?” 说完这句,司马北轻轻地点了点蓝牙设备列表上的某部手机名称,将屏幕上弹出的匹配界面对着李云鹏,快速输入一组数字,嘴唇微微上扬道,“我猜匹配密码是今天的日期0707……嗯哼,还真猜对了!” 李云鹏看着司马北手机屏幕上的匹配成功几个字,面色铁青道,“混蛋!快住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引爆包里的炸弹,炸死你个龟孙儿!” “不信……”司马北瘪了瘪嘴,立即用蓝牙给所有在局域网内的手机发送了一个病毒程序,完全掌握了整个蓝牙网络的控制权,扭头瞟了马良一眼,将手枪递了回去,不咸不淡道,“还等什么呢,直接拿下啊!难道真要我在那混蛋脑袋上打个小窟窿吗!” 马良瞬即醒悟过来,接过手枪,叫上几名年轻警员,缓步走向李云鹏,耸着肩膀冷笑道,“李云鹏,我现在以恐怖袭击罪依法将你逮捕……你最好不要胡乱动作,否则我会按照警察条例直接击毙你!” “你不要过来啊!”李云鹏表情略显慌乱地喊道,“再往我这边靠近一步,老子立马引爆炸弹!” 马良此刻更加确定司马北的猜想是对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朝着李云鹏走去。 李云鹏眼见此景,一咬牙,扔掉手里的手机,猛地按了一下胸前背包裸露出来的平衡装置某个开关,而后迅速脱下黑色背包,奋力将其扔向马良,转过身子,拔腿便跑。 马良下意识地接住了背包,呆愣片刻之后,低头看着背包上飞速减小的倒计时数字,登时惊了一下,额头渗出颗颗冷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道,“这么特么沉,那王八蛋溜得那么快……感觉不像是假的啊!” 旁边的几名年轻警员闻言身子也是一僵,不敢再靠近马良,尴尬地立在原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一个身材特别魁梧的实习警员壮着胆子,一个箭步冲到李云鹏身后,猛然扑了过去,将其压在身下。 司马北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不可能!把背包打开来看看!” 马良木然地哦了一声,伸出右手,慢慢拉动背包的拉链。 便在这时,被实习警员压在身下的李云鹏忽然高声道,“不要啊!千万别打开!你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 这一声好心的规劝听得几名年轻警员好想哭,就连那名压着李云鹏的实习警员也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远在老家的白内障妈妈,不自觉地抽了抽酸酸的鼻子。 马良拉动背包拉链的手登时一僵,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向司马北,脸色发白道,“小北鼻啊……我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偌大一个A市,就跟你和张小满两个比较熟……哦,还有在D市东湖一中当物理老师的骆慈,总共就仨人!我希望如果我真的英勇了,你多少出点钱帮我办一场,热闹一下,别显得太冷清!” 司马北犯了一个白眼,三两步来到马良身边,瞥了一下只拉到一半的拉链,轻叹一声,拍开马良的手,自己探出左手,捏着拉链,干脆利落地使劲一扯! 也恰在此时,背包的倒计时完全归零! 一阵清脆的铃音响了起来。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那一夜,你满脸泪水!” “那一夜,你为我喝醉……” 曲终,广场上依然风平浪静,并没有天崩地裂的巨响炸开。 马良手脚一片冰凉,双眼虚睁一条细缝,嘴唇颤抖道,“小北鼻……炸了吗?我的下半身是不是不见了,咋觉得凉飕飕的呢!” “炸个麻花!你的下半身好好地连在你腰上呢,只是裤裆湿了一大片而已!”司马北死死地盯着背包里的东西,阴沉着脸道,“这么多血,你觉得凉嗖很正常!” 马良速即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背包里装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炸弹,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方才或许因为司马北拉动拉链太用力,背包倾斜了一定的角度,导致背包里的血水洒在了他的裤裆上,难怪自己会觉得下半身冰凉一片,长舒一口气,转头望向李云鹏,面色一肃,厉声道,“李医生,你完了……这下你真摊上大事儿了!” ------------ 中心广场爆炸案 第二十一章 只剩下一半的格尔尼卡 李云鹏诡异地笑了笑,用口型比划了一句,“那又怎么样,你咬我啊……笨蛋!” 马良猛地攥紧了拳头,揪着李云鹏的衣领子,喘着粗气,像是一头急红眼的肥壮公牛。 司马北轻叹一声,拍了拍马良的手背,朝着那些端起相机卡擦卡擦按下快门的记者努了努嘴,“已经办了蠢事了,就不要再犯蠢做更多的错事……现在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天上还有一架失去联系的飞机呢,咱还得抓紧时间忙活啊!” 便在这时,广场大屏幕忽地剧烈抖动几下,显现出飞机上的场景画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李山河闪进镜头范围内,彬彬有礼地对着三名匪徒微微躬了躬身子,满脸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你们可不可以假装没看见我,让我低调地去那边借一面镜子,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三名匪徒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半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颇为刺耳,满含讥讽的意味。 李山河砸吧一下嘴巴,直起身子,扭动几下手腕道,“看来你们是不接受我的提议了,那么我只能对你们再说一声对不起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李山河宛若一头迅捷凶猛的狮子般蹿了出去,眨眼间便将三名匪徒打倒在地上,并夺走了他们的手枪,三下五除二拆得零零碎碎,散落一地。 三名匪徒痛苦地蜷缩着,呻吟着。 就在所有人认为飞机的抢劫案也要结束的时候,就在李山河伸手想要摘下一名匪徒面罩的那一刻,一个人的影子忽然来到李山河影子旁边,紧接着便是一下沉闷的敲击声响起。 李山河摸了摸后脑勺,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下去。 那人似乎知道隐藏摄像机的位置,在蹲下身子的同时,伸出右手,盖在镜头上面。 整个大屏幕漆黑一片。 而后在某一刻陡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 白光亮到极致之后,画面突兀地切换成了A市城郊某处废弃厂房内的情景,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走到了镜头前,绕了绕手,将脸上的口罩向上拉了拉,语气轻缓地说道,“A市的朋友们,你们好……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观看了我们这一场表演,现在节目接近尾声,由我来为大家落下帷幕,完成这最后一个魔术!” 嗒!黑衣男子微微笑着,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幅油画缓缓从废弃厂房上空落了下来,悬停在黑衣男子面前。 “格尔尼卡!居然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广场围观者中有人认出了这一幅巨型油画,尖声惊叫道,“不应该啊,这幅油画听说早就被某位大人物收藏起来了……” “没错,这就是某位大人物的珍藏,出自毕加索的格尔尼卡!”那名黑衣男子像是听见了围观者的惊呼一般,冷笑道,“这幅画原本在U3576航班上,经过我们的努力,终于将它从高空之上偷了下来!” “怎么可能!”围观人群立即沸腾起来,“开什么玩笑,哪有人能隔空取物!”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抓起地上的一块幕布,慢慢地盖在巨型油画上,活动几下手指,淡淡道,“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把这幅画偷下来并不是想拿去卖钱什么的,只是为了证明我们能做到这一点而已,同时不想这幅伟大的画作流落到粗鄙的人手里!与其被那些肮脏的人玷污,不如将这幅应该属于全人类的珍品送给大家!废话少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说罢,黑衣男子双手轻轻搭在盖着巨型油画的幕布上,倒数了三秒,抓着幕布猛然一拉,随手甩向旁侧! 哗!幕布飘飞而去,原处却没了油画的踪影! 几乎在幕布落地的同一时刻,巨型油画突兀地从中心广场大屏幕上笔直掉落! 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巨型油画的边缘在下落过程中忽地燃起一团火焰,渐而熊熊,转瞬便烧掉了大半! 众人尚处在惊愕之中,只有司马北率先回过神来,慌忙脱下身上的衣衫,用力地扑打巨型油画上的火焰,费尽辛苦后,终于扑熄了巨型画作上的烈火。 马良呆呆地看着剩下那半幅焦黑的油画,抿了抿嘴唇道,“这东西该不会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什么价值八亿美元的玩意儿吧?” 司马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叹一口气道,“恭喜你,答对了!现在它恐怕只值四亿美刀了!” 马良忽然觉得心好痛,宛如有人从他身上挖走了一块肉似的,喃喃道,“四个亿啊,还是美刀,一下子全给烧没了……要是我全须全尾地交上去,怎么说也能得到五百块奖金,外加一挂大锦旗呐!现在只剩下一半,奖金恐怕也只能到手一半,最多也就二百五咯!” “我看你就是个二百五!”司马北瘪着嘴吐槽一句,忽地瞥见李云鹏脸上的怪异神情,皱了皱眉,也没多想什么,轻咳一声,催促马良快些收拾残局,抓紧时间搜寻飞机的下落。 警方的训练有素在清扫现场时总算展现了出来,仅仅花了三分钟,便将中心广场恢复成往日的景象,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爆炸案就这样结束了,以某种荒诞闹剧的形式收场,但又夹杂着一丝丝惊悚。人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李云鹏背包里的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炸药,而是一个面目全非的脑袋。 所有人在愤怒的同时,又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仿佛那个背包里的脑袋就是自己的脑袋一样。 稍微有一点区别的是,围观者和媒体们心里的惊惧要多一些,而警方则是愤怒更多一点,被人戏耍了半天,显得他们似乎非常愚蠢。 越是愚蠢的新闻,扩散得越是迅猛。 在中心广场爆炸案结束的十分钟后,一条新闻在A市以某种病菌疯狂复制般的恐怖速度扩散开来。 “震惊!一男子背包炸广场,结局却是让人哭笑不得,是警方太过无能,还是罪犯太过狡猾?” “控诉:中心广场爆炸案,警方不顾人民群众的安危,竟然做了这种事!” “专访围观者,我们与恶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几条新闻的点击量,在短短几分钟内,竟然达到了上千万,并且还在持续增长着。 A市警局犹如忽然变成一坨臭气熏天的大便,门口聚集着无数只与苍蝇一样嗡嗡闹个不停的记者和自媒体达人,叫嚣着让警方立即给大众一个交代。 案件棘手程度骤然提升至五颗星!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二章 太过顺利的审问 A市审讯监控室内,马良走到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警员身旁站定,瞥了一眼坐在单向玻璃墙后的李云鹏,低声问道,“怎么样,他都说了些什么?” 年轻男警员盯着李云鹏哼了一声,面色严肃地答道,“嫌犯非常配合,已经承认背包里的脑袋是他切下来的,具体过程还在审问……死者是他的病人,因为他觉得对方活得很痛苦,就好心地帮人家停掉了药液……” 马良联想到李云鹏在中心广场的表现,拧着眉毛道,“太变态了!真他娘有病!” 年轻女警员笑着哈了一声,竖起大拇指道,“马队,你看人真准!别看这李云鹏是个脑科医生,人家确实也是个精神病患者,有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 “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玩这一手,想要用精神病当作自己的免死金牌,门都没有!”马良轻啐一下,捏起拳头重重地砸在桌板上,寒声道,“现在这一个个的,不论犯了什么事,都说自己有抑郁症,有人格分裂症,反正做的那些坏事都不是他自个儿想做的,全特么赖在精神病上面……不要脸的网红是这样,他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是这德性!现场那么多目击证人,亲眼见识过他强悍的逻辑能力,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 “那是必须滴!他这次可真打错算盘了,这案子影响这么大,所有人都盯着呢,”年轻男警员又是哼了一声,刻意压低音量道,“听说局里早就有人料到他可能会搬出精神病这张底牌,现在已经组建了好几个专家团,准备轮番对他进行检查问询,只要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那么他的精神鉴定报告就不算数,该负的刑事责任一点都不能少!” 马良看了看审讯室内低垂着脑袋,满脸懊悔沮丧的李云鹏,皱眉道,“他是一个脑科医生,智商很高,还是要谨慎些,他说的话要一句句核查,不能有任何疏漏,别让他钻了空子……你们俩在这儿好好守着,口供记得仔细点,我先去城郊那边找找司马北,飞机现在还没任何消息,那边更要紧急一些!” 年轻女警员比了一个ok的手势,昂首挺胸道,“放心吧,马队!这点小事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保证不会出一点错漏!” 马良轻轻点了点,随即转身走出审讯室,在跨出房门时又扭头瞟了一下李云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沉沉地叹了口气,快步离去。 恰在此时,审讯室内的李云鹏扭头看向玻璃墙,似乎透过那面墙壁瞧见了马良离开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审讯员见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瞅啥!老实交代你自己的问题!” 李云鹏立马收敛嘴角的笑意,装作惊恐害怕的模样,缩着脖子道,“是是是……只要您开口询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审讯员对李云鹏积极配合的态度很是满意,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接着刚才的问题,你当时关停了死者的输液管,他是立马就死了,还是隔了一会儿才死的?” 李云鹏满脸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摇晃几下脑袋道,“记不清了……可能是隔了一会儿才死的吧。” 审讯员抬手按了按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歪着脑袋道,“你再想一想,不要含糊其词,必须确切地回答!” 李云鹏有些慌张,似乎被审讯员严厉的语气惊吓到了,结结巴巴道,“那……那就是关了输液管后,他立马就死了!” “你是用什么东西切下死者脑袋的?” “既然是被切下来的,那肯定是刀吧。” “那把刀后来被你扔在哪里了?” “好像是草丛里吧……不对,又好像是扔垃圾桶了。当时我很害怕,加上又很紧张,所以就多吃了几片药,人迷迷糊糊,到底做了些什么,真是记不太清楚了!”李云鹏痛苦地捂着脸,声音微微颤抖道,“我怎么就把他杀了呢,他是个好人……去年还给希望小学捐了十几万呢!我是一个医生,一直以来都是挖空心思考虑该如何治好他的病,根本就不想杀了他啊!” 玻璃墙后的年轻男警员看着这般可怜模样的李云鹏,不自觉地瘪了瘪嘴,觉着有些索然无味,原本计划的一系列审讯手段毫无用武之地,扭头对女警员说道,“这案子不复杂,你一个人应该就能搞定,而且你是女性,思考问题要更加细致一些,我呆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去城郊帮忙,这里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回头请你吃麻辣烫!” 年轻女警员点头应道,“法医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把尸检报告送过来,医院和中心广场也有人前去仔细勘查,等录完他的口供对比一下,只要没有出入,就能很快结案。精神鉴定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做,肯定不会让他轻易脱罪的。你留在这里确实有点大材小用,去忙别的事情吧!” 年轻男警员长舒一口气,道了声谢,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句,“这案子我们要推进得快一点,咱大门口可还围着一堆记者呢,听说12345热线也快要被人打爆了,马队虽然不说,但其实身上的压力很大,我还是得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向社会通报案情……” 年轻女警员哈哈笑了两声,表示自己心里有数,摆了摆手,催促男警员快些离开,而后满脸严肃地盯着审讯室内的李云鹏,不停地用蓝牙耳机向审讯员暗中递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审讯员翻来覆去问了许多案子细节,李云鹏全都积极回答,审问核查工作进行得出奇的顺利。 简单地和痕检组警员沟通后,年轻女警员又让审讯员重复询问了几遍案件细节,等到法医送来尸检报告后,认真对比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错漏,便带着李云鹏从警局后门离开,前去现场指认,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于是她在回警局的途中,就让人在网上发布了案件通告。 随着警方通告的传播,案件更多的信息被人挖了出来,在年轻女警员载着李云鹏赶回警局的途中,舆论的方向慢慢发生了些许变化……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三章 我很惶恐 尽管警方在通告里用了某某二字,但李云鹏的真实身份还是被人扒了出来,而且许多连警方尚未掌握的细节也都被放到了网络上。 嫌疑人李云鹏是一名脑科医生,原本是在漂亮国某个医学研究所工作,十年前突然放弃即将到手的医学奖项,回到了国内,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应聘了A市华盛医院的脑科主治医生,在这十年之间,总共救治了4176名患者,平均每天医治1.1个病人,这对于脑科医生而言,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业绩。 按理说,这么优秀的人才,医院必然会狠狠提拔才对,但这十年里李云鹏一直都没有升职,始终原地踏步,薪水也没有太多的涨幅。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辞职不干了,李云鹏却是依旧勤勤恳恳地留在华盛医院工作,连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一切只因为李云鹏的植物人妻子在华盛医院里接受治疗,而且一住就是十年,如果换作其他医院,李云鹏根本无法支付如此高昂的医药费用,只有华盛医院愿意让他以长期工作为交换条件,抵消掉妻子的治疗费,并且每个月还能给他留下足额的生活费,不至于过得太拮据。 李云鹏对整起案件供认不讳,并深感后悔的事情也被人传到了网上,在无数网民的共同努力下,人们终于弄清楚了他从一个善良的医生嬗变为精神病杀人犯的原因。 一个月前,李云鹏的妻子死了,死在了他自己主刀的手术台上。 那一天,李云鹏把自己和妻子的尸体锁在手术室里很久很久,直到保安们砸开房门时,他依然还在为死去的妻子做手术。 也就是那天以后,医院里开始流传李云鹏已经疯了的言论,并且给他取了个外号,亡妻神医。 许多人都觉得是李云鹏故意制造出医疗事故,害死了他的妻子,正所谓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那些人觉着李云鹏多半是受够了苦闷日子,想要重新再找个新老婆了。 可还有一大部分网友并不是这样的观点,他们认为李云鹏十年都坚持下来了,怎么可能亲手害死自己的爱人,反而是那些造谣李云鹏的人思想龌龊,应该去医院好好治一治肮脏的脑子,网友们还重新给李云鹏取了个外号,痴心圣手。 事实到底如何,李云鹏到底是亡妻神医,还是痴心圣手,暂时没有一个定论,网络上只有无尽的争吵。 而被李云鹏割掉脑袋的死者叫陈涛,曾是A市顶尖律所的一名金牌大律师,与李云鹏是高中同学,相识相交了十几年,并非李云鹏在审讯室表现出的那种两者只是勉强认识的情况。 陈涛这人风评不好,是人们口中的那种只认钱不讲道义的讼棍,而且还利用自己掌握的调查资料,向自己的雇主索要大笔封口费,私生活也很混乱,经常混迹于各种夜店,因此他女朋友一年前主动提出了分手,并在网络上实名举报他行贿、毁灭嫌犯罪证等。 案子历经一年终于在近期查实,原本陈涛该当被送进监狱,但恰好此时他又被诊断出罹患恶性脑瘤,所以暂时住在华盛医院接受治疗。 不过陈涛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对待朋友很好,在没有那档子事情之前,经常找李云鹏喝酒,疏解老同学心中的苦闷,时不时地还借钱给李云鹏,多的时候十几万,少的时候也有七八千,从来也不向李云鹏要账,仿佛就没打算拿回那些钱一样。 另外,陈涛还一直在给山区的希望小学捐款,资助贫困学生走出大山,偶尔还会带着物资亲自到山里去送温暖,可以说比很多所谓的慈善家做得还要好上百倍千倍。 据医院某知情人士透露,陈涛在死去的前一天,还让李云鹏帮忙给希望小学捐款了几十万,但那笔钱却并没有汇到学校的账户上,似乎是被李云鹏挪用拿去偿还其他债务了,为此陈涛和李云鹏大吵了一场,话语很是难听,甚至还动了手,最终惊动了附近的派出所,在某位姓曹的警官调解下,双方才冷静下来。 李云鹏当时便向院长提出不再作为陈涛主治医生的申请,而陈涛也表示不想再看见李云鹏,院长和稀泥地处理了一番,玩了一手拖延计,并没有立即更换陈涛的主治医生,只是说需要开会商议一下才能决定。 没想到隔天陈涛就死了,还是李云鹏第一个发现的,医院里顿时流言纷纷。 院长为了医院的名声,强行压下了这件事,让人在陈涛的死因一栏直接填上病故。 可就在将陈涛尸体送去火化的过程中,车子出了一点小事故,等到司机处理完才发现陈涛的尸体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坐在副驾驶座位的李云鹏。 第二天李云鹏也没有去医院上班,电话打不通,医院的同事只好到李云鹏的居住地址查看,这才知道李云鹏在妻子死后就搬了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中心广场爆炸案发生,李云鹏才重新出现,并且以精神病嫌犯的身份被抓进了警局里。 没人知道李云鹏这些日子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 当载着他回警局的年轻女警员询问这些东西的时候,李云鹏只是低着头苦笑了一声,“我去散了个心而已,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句话没有引起年轻女警员的警觉,因为李云鹏说话时是低着头的,没人瞧见他脸上的古怪表情,车子平稳地继续驶向警局。 从华盛医院到警局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网络上的舆论却在这二十分钟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开始质疑李云鹏杀人的事情是否属实,因为并没有什么监控视频或者目击者证明陈涛是被李云鹏杀害的,而医院院长急着火化陈涛的尸体,反而显得很有问题,警方在办案时到底有没有认真调查,有没有严刑逼供,会不会迫于舆论压力,只想草草结案。 最初还有人反驳这样的观点,让大家相信警方的通告,然而随着更多逻辑达人的深入分析,人们渐渐认可了这一说法,主要是近年来警方的公信力已经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大打折扣。 最糟糕的是,不知怎么的,有人拍到了警方带着李云鹏去医院指认现场的照片,所以等到年轻女警员驾车回到警局的时候,警局四面都围满了记者和自媒体,根本没办法低调地押着李云鹏走进去。 年轻女警员倒也镇定,简单地敷衍了几句,然后便叫人驱散记者和自媒体,满脸严肃地领着李云鹏抬步迈向警局大门。 然而,李云鹏在跟着年轻女警员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摘下头上的黑色布罩,转身面向所有记者和自媒体,抿了抿嘴唇道,“我很惶恐……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安上杀人的罪名,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他满脸无辜,仿佛受到了极为不公正的对待,看着惊呆了记者和自媒体,轻叹一声,“我本来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抗议,但很多话再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我们的司法部门,简直太让人失望了!没错,你们猜的没有错,我被刑讯逼供了,我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四章 李云鹏的律师 现场所有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自己猜测与嫌犯亲口说出来,完全是两回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李云鹏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被警方刑讯逼供,这已经不是在打人的脸了,而是当众脱了别人的裤子,啪啪打人家的屁股,打完还说手感不好。 “什么……你没有杀人?”年轻女警员瞪大眼睛,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面皮抽了抽,强忍着想要暴捶李云鹏一顿的冲动。 你丫刚才不是挺配合的吗,指认现场的时候那叫一个乖巧,就跟刚嫁人的小媳妇儿一样,现在才过了没多久,这就反悔了? 李云鹏仿佛看穿了年轻女警员的心思,呵呵一笑,低声致歉道,“对不起,我很想继续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杀人这个罪名太大,我可不敢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认下……先前在审讯室里我就很想说了,但是那名审讯员叭叭叭个没完,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啊!我个人的清白不重要,但如果因此放任真凶逍遥法外,继续伤害其他人……不好意思,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年轻女警员表情僵硬地看着李云鹏,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黑着脸道,“开什么玩笑!李云鹏,你要是觉得随便三言两语就能翻供,就可以抹黑警方,那你大错特错了!审讯室是有监控的,你当时……” “我当时怎么了?我有说过自己就是凶手吗?”李云鹏唇角微微上翘,平静地盯着年轻女警员说道。 年轻女警员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审讯李云鹏的过程,发现对方还真是没说错,确实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就是凶手,咬了咬牙道,“审讯员问你关停输液管后,受害人是当时就死亡了,还是隔了一会儿才死的,你可没有否认这一事实,既然回答了这个问题,那自然也算是承认了罪行!” “你这逻辑有点问题……”李云鹏瘪了瘪嘴道,“我是个医生啊,看到病人的药液快要没有了,当然得关停输液管,然后让护士进行更换,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一般人进了局子,难免会紧张会害怕,你们的审讯又很有引导性,还一轮接一轮地来,谁能受得了!现在我冷静地想了想,患者陈涛应该是在我关停输液管之前就死了,因为剩下的那一点药液始终没有减少,患者的手背也有药液,说明在我进病房之前,他身体的血液就凝固了,药液当然输不进去!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只是一个大概,相差几分钟根本看不出来,但你们仔细去看看我进病房时的监控,看看患者手背输液管的情况,应该不难证实我的说法!” 年轻女警员登时懵住了,这一点她其实也曾注意到过,但因为李云鹏认罪态度良好,而她也不懂得太多医学相关的知识,所以就忽略了这个细节。 李云鹏见年轻女警员哑然无语,撅了撅嘴道,“看来其实你是知道这一点的,难怪审讯员当时摸了摸蓝牙耳机,然后就让我好好想一想患者到底是关停输液管后立马死亡,还是关停输液管后隔了一会儿才死的……是您让他那样问我的吧,因为我最初说的是记不清了,好像是隔了一会儿,明显和患者死亡时间对不上,您担心没办法快速结案,所以才让审讯员引导我说出患者是在被我关停输液管后立马就死了……” 李云鹏说到此处便住了嘴,摇头叹息一声,摆弄出一副懂的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现场立时一片哗然,记者和自媒体们纷纷举着相机,对着年轻女警员卡擦卡擦地拍个不停。 显然,这必定会是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没有人想错过这样的流量。 年轻女警员听着那些连绵不断的咔擦声,看着那些闪光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突地攥紧了拳头,怒视着李云鹏,仿佛下一刻就要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名长发女子拨开记者和自媒体走了过来,挡在了李云鹏和年轻女警员之间,伸出右手,微微笑道,“您好,我是李云鹏的辩护律师果茶……鉴于之前警方在审讯我当事人时的一系列不正当行为,我表示强烈抗议,并会向检察院提起督查申请,从现在开始,如果警方内部问题没有解决,我的当事人将不再回答警方的任何问题!” 年轻女警员满脸愕然地看向果茶,惊奇道,“你不是那谁的出版社编辑吗,怎么……” “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是谁,真叫人受宠若惊啊……”果茶慢条斯理地拿出自己的证件,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您认识我的老板张小满,就该知道他是个很抠门的人,我这样的优秀老员工薪资每年也就递增250块,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我只能做点兼职贴补了,去年刚考的律师执照,今年总算可以自己接单了,还请以后多多关照呐!” 年轻女警员皱了皱眉,冷冷盯着果茶看了几秒,寒声道,“张小满知道这事儿吗?” 果茶耸耸肩膀道,“他是我的老板,又不是我的老公,我没必要什么都跟他说吧……您不用想着让他来帮忙,他已经回到老家治病了,脑袋里的病可不好治,而且他还是从小就有病,可谓病根深种,加上他那些发小又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咯!” 年轻女警员咬着嘴唇,郁闷得想要吐血。 忽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之后飘了进来,“社长虽然不在,但我这个副社长可比较清闲,怎么也轮不到小猴子当大王……果茶妹子,没想到咱俩这么快又见面了,你丫是不是暗恋我啊,这么死缠烂打,龙右那小子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果茶闻言一惊,立马回头看去,面色铁青道,“司马北……你不是在城郊搜寻飞机吗,为什么会跑到警局这边来了?” 穿着邋遢的司马北挖了挖鼻孔,然后用沾着鼻屎的手拍了拍前面一名记者的肩膀,轻咳一声,“麻烦让一让,该主角登场了,你一个路人甲别挡着镜头,懂点规矩行不行……”待到那名记者退到旁侧后,司马北嘿嘿一笑,歪着脑袋看向果茶,不紧不慢地答道,“蠢蛋找东西的确是要跑断腿,而聪明的人找东西却只需要悠闲地喝着茶,动动脑子即可!更何况,有关U3576的线索就在警局里,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五章 疯狗的威名 无论是李云鹏,还是果茶,都不是什么蠢蛋,当然明白司马北那句话里的其他含义,也懂得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 眼下已经让警方吃了瘪,促成了最初想要的局面,如果他们再不收敛,司马北必然不会当作没有看见,届时撕破了脸,谁也别想留着体面。 与会顾忌各种规矩的警方不同,司马北就是一临时工,惹出事情拍拍屁股就走了,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现在这社会最可怕的就是临时工,最好用的也是临时工。 再加上果茶前男友龙右和魔盗师韩远都曾用同样的两个字评论司马北……疯狗! 而且这条疯狗还是野生的,脖子上没拴着绳子,危险系数简直爆表。 以前有个罪犯就是不懂得适可而止,在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后,跑到这条疯狗面前得瑟,嬉皮笑脸地撩拨,说什么“有本事你咬我啊”,结果真被疯狗咬走了一块肉,这辈子都只能用半边屁股坐凳子。 虽然疯狗也因此受到了惩处,但因为后来有许多立功表现,又找到了那名罪犯做其他恶事的证据,所以依然是警方的临时工,能够继续在A市光明正大地晃荡。 最重要的是,当年庭审时,法官询问司马北为什么要咬伤罪犯,司马北满脸无辜地说道,“是他自己要求的啊,我只是满足了他的要求,这也有罪?” 法官无语。 陪审团无语。 如果按照法律,司马北当然有罪,即便是被害人明确提出要求,也不能残害他人身体。 但那会儿正好有另外一起轰动全国的案子与这种情况非常相似,被害人是一名身患重病的老人,因为实在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自己又无法自我了结,于是要求儿子帮帮忙,他的儿子非常孝顺,也是不忍心老人继续受苦,最后便成全了老人。 岂料警方查出了老人并非病故,而是被他儿子掐死的,自然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本来依照法律案子很快就能判下来,可辩护律师却拿出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向所有人展现了老人深受病痛折磨的凄惨模样,以及苦苦哀求儿子动手的场景。 法官沉默了。 陪审团也沉默了。 各方媒体也转变了方向,不再要求判处这个无情弑父的儿子死刑,而是恳求法庭能够宽大处理。 审判陷入了十分尴尬的情况,如果保持法律的严肃性,那必定要判处儿子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但如果真这样判罚,人们就会觉得法律太过无情,开始质疑依法治理的正确性。 案子一审花了两年,最终判处那个儿子死缓,但是辩护律师不服判决,向上级法院提起了申诉,然后二审又拖了三年,直到司马北咬人那会儿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所以也没人敢直接判处司马北有罪,只能和稀泥地处理一番。 诚然这里面也有法官和陪审团对那名罪犯厌恶至极的因素,之前宣读那名罪犯当庭释放有多憋屈,后来宣判司马北无罪便有多畅快。 百因必有果。 果茶和李云鹏知道这些因果,因为当年负责为那儿子辩护的律师正是陈涛,而找出老人恳求儿子杀了自己相关视频证据的则是张小满和司马北。 他们自然也就知道司马北笑着说回来喝茶肯定不会是字面的意思,所以只能就坡下驴,对在场的记者和自媒体解释了几句,说什么之前的一切是误会,他们都相信警方的能力,必定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记者和自媒体不是傻子,当然不肯相信这些话,其实也是不愿意相信这些话,哪怕这一切真的是误会,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但司马北没有给他们继续纠缠的机会,转身面向率先围上来的记者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嘟囔一句“天真凉,还是回局里暖和,免得感冒了”,便带着果茶和李云鹏快步踏进了警局内。 年轻女警员吩咐门口警卫几句后,也跟了上去,只不过刚跨进警局大厅的门,就看见几名检察院侦纪检官员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刚提起的气又泄了出去,像蔫了的皮球一样,低垂着脑袋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可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走在前面的司马北待到果茶和李云鹏走进审讯室后,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瞥了年轻女警员一眼,淡淡道,“来得快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人家下的套儿,早就计划好了的,在你们审讯李云鹏的时候,有人就已经向检察院匿名举报了……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李云鹏既然搬出了精神病这张牌,就说明他早已经想到了爆炸案后会面临什么,也知道你们会怎么审问,但你还是按照老一套应对,不出问题才怪!” 年轻女警员咬了咬嘴唇,明白这次自己闯了大祸,有些委屈地说道,“其他的都无所谓……但他说我刑讯逼供,真是太冤枉人了!” 司马北轻叹一声,宽慰道,“别担心,审讯室都有监控,我刚才在来这儿的路上已经看过那些视频了,最多算是诱供,程序上肯定是违规了,但谈不上刑讯逼供这四个字……外界的舆论压力变大,你多半会被停职调查,等这风口过去了,我和老马再找人说说情,争取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年轻女警员撅了撅嘴,“这真是我人生最大的一个污点,都怪自己太年轻了!司马北,你可一定要查明真相,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儿不简单,那李云鹏绝对有问题,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司马北呵呵一笑,回转身子,背对着年轻女警员挥了挥手,“有我在,没意外……安啦!你就当是放几天假,等事情结束了,咱们一起吃火锅庆祝,我请客,老马买单,敞开吃!” 年轻女警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看着司马北走进审讯室,深吸一口气,洒然地走向那几名检察院纪检官员,正色道,“能不能再给我一碗泡面的时间,我想再在这里吃一碗老坛酸菜泡面……估计之后得有一阵子吃不到了,拜托!” 走到审讯室门口得司马北余光忍不住瞟了一下年轻女警员,撇了撇嘴,“口味真重,居然喜欢吃老坛酸菜……”摇头笑了笑,随即抬腿迈进审讯室内,懒洋洋地坐到果茶和李云鹏对面,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冷冷道,“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单刀直入了……陈涛真不是你杀的吗?”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六章 蓝色与红色 审讯室的气氛在这一瞬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李云鹏与司马北短暂地对视了几秒,迅速移开目光,但仍旧没有开口回答司马北的问题。 因为有人替他做出了恰当的应对。 “我的当事人是不是杀害陈涛的凶手,这不是应该你们警方需要调查的事情吗?如果你们觉得他是凶手,那就拿出证据来,谁主张谁举证,您怎么说也是做顾问侦探的,这规矩不用我教吧!”果茶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俨然一副做足了准备的样子,斜眼瞟了司马北一下,淡淡地说道。 司马北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不是正在请你们配合调查吗,是或者不是一句话而已,何必整那么多弯弯绕,痛快点……请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一下!” 李云鹏低垂着脑袋,抿了抿嘴唇,正要开口说话,瞥见果茶拿出了一支蓝色中性笔,立即又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蓝色,英文为blue,意为不露,不露声色的不露。 于是,审讯室就在这不露声色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司马北饶有兴趣地盯着李云鹏,李云鹏低着头,余光瞄向旁边的果茶,果茶面带微笑地望着司马北。 那笑容里只有八个字,“我们有权保持缄默”。 良久之后,司马北瘪了瘪嘴,指着果茶手里的那支蓝色中性笔,忽然道,“蓝色蓝色blue,不露声色的不露……小时候我也学过几句英语,不用搁我这儿偷偷递暗号,我猜你的公文包里还有一只绿色的彩笔,绿色绿色green嘛!一支绿色的笔,A green pen……前面两个单词连在一起读,与agree相似,就是同意的意思。” 果茶在听到司马北前半截话时面部表情明显僵了几秒,手上转动着的蓝色中性笔也停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红色的中性笔,轻笑道,“不好意思,您猜错了,我这人不喜欢绿色,平常没事的时候会玩玩股票,所以偏爱红色!” 司马北挑了挑眉,吸了吸鼻子道,“什么红色,那分明就是绿色!难怪你这么穷,只能给别人打工,连红绿都分不清楚还敢玩股票,不赔死你才怪!” 果茶愣了愣,有一瞬间真的怀疑自己是红绿色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色中性笔,皱眉道,“这是绿色?” “绿色!”司马北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 “红色!”李云鹏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纠正道。 果茶对着司马北翻了一个白眼,讥讽道,“看来分不清红绿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话刚说了一半,果茶突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司马北嘴角右上一斜,直视着李云鹏的眼睛道,“你瞧,想要保持缄默有时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每个人长着嘴巴并非只是为了吃喝,也要表达自己,既然你也有表达欲,为什么还要看别人眼色呢?我算是不太会审讯的,如果是换作马良,他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巴,而且是会让你非常难堪的那种……趁着我现在还好说话,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或许你们想做的事情,我还能帮上一把呢!” “我们想做的事情?”李云鹏嗤笑道,“你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吗,就敢说能帮上忙这种话!” “猜一猜?” “不妨大胆一猜!” “你是一个脑科医生,而且是那种顶尖优秀的人才,逻辑能力应该是不差的。既然如此,那你就该知道不管这件事最终结局如何,不论你到底有没有杀人,假装想要炸掉U3576和中心广场已经触犯了刑法,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如果陈涛不是你杀的,但你却割下他的脑袋,毁掉他的面目,这就是毁灭证据罪,至少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李云鹏瞧见果茶想要插嘴,右手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抢先道,“说少了,几项罪名叠加在一起,应该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这不还得考虑到某些特殊情节嘛,比如你其实只是从犯,或者说是受人胁迫所为,又或者之后有立功表现,审判时肯定会适当减轻处罚,很可能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再请了一个优秀的辩护律师,搞不好还会被判缓刑呢。”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好和最坏的结局,还是愿意这么做,肯定不会是因为患了什么精神病,而是有一个更大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情愿以身试法,情愿背上骂名,也要扮一回疯子。”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 “我现在只猜到它一定和U3576这个所谓致命航班有关,具体是什么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弄清楚。” “真是了不起啊!”李云鹏扶了扶眼镜,竖起大拇指,赞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和陈涛的死有关,没想到你竟然猜到了那架飞机上面,果然和那些只会依照程序办事的警察不一样,思维很是跳跃。” 司马北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钉在李云鹏的那副眼镜上面,像是注视着镜片上自己,抑或是注视着李云鹏眼中的自己,歪着脑袋道,“承蒙夸奖,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了不起……而且我还知道你们肯定不会伤害U3576上面的乘客,这也是我刚刚说愿意帮助你们的原因。” 李云鹏立刻敛去脸上的笑意,表情严肃道,“你和张小满这种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以为是,觉得自个儿什么都懂,其实根本不明白这世界的真相,根本不知道这社会有多脏,总是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就像某些专家一样,人家说没钱,他就建议别人把空置的房子租出去,用私家车去接网约车单子挣钱,我挣你姥姥……人家要是有多余的房子出租,有车子去跑网约车,还会说自己没钱吗?骂一句傻逼,我都觉得侮辱了傻逼这个词!何止是傻逼,简直是傻逼!” 司马北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轻咳一声,嘟着嘴道,“说归说,洒水干什么……没想到啊,李医生你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还是愤青一枚。只不过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和那些专家不一样,刚才说想帮你们是真心的,因为我从你们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这种味道我以前在我另一个朋友的身上闻到过,他曾经为了达到目的假死了很长的时间,亲手造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我不想那些悲剧又发生在你们的身上,所以……” “别自作多情了!”李云鹏冷哼一声,打断司马北的话,身子向后仰了仰,低垂着脑袋道,“你有这些闲工夫,不如多想想U3576这趟航班的问题,飞机上的定时炸弹可是货真价实的,你的时间不多了……哦,对了,别忘了还有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坐在窗台边上,我要是你肯定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情坐在这里瞎扯啊!” 司马北盯着李云鹏看了一小会,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七章 迟到的化验单 “什么不对劲?”李云鹏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皱眉问道。 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朝李云鹏的眼镜怒了努嘴,“这副眼镜跟你一点儿也不搭,你的脸没人家的大,非要戴别人的眼镜,根本就不稳当,所以你扶眼镜的次数比正常情况要多一些。另外,你耳朵边上有深浅两种不同的痕迹,这也侧面证明了这副眼镜不是你之前经常戴着的那一副。” 李云鹏额头渐渐渗出冷汗,强自镇定道,“然后呢?这跟案子有什么关联?” 司马北呵呵一笑,笑而不语,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站了起来,大有深意地瞥了一下低头看手机的果茶,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竟是直接走出了审讯室。 李云鹏登时愣住了,慌忙摘下眼镜,局促不安道,“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果茶却是始终淡定如常,收起手机,轻轻拍了拍李云鹏的肩膀,面色平静道,“别紧张,这是他的惯用技俩,司马北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李云鹏,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们从来都没打算想要蒙骗司马北,也不可能骗得过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让他在不同的时间节点,看到不同角度的真相。” 李云鹏扭头看向果茶,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道,“蓝色中性笔是故意卖出的破绽?原来他早就知道司马北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让我戴上这副眼镜也是设计好的吧!” 果茶微微蹙起眉头,余光瞟了一下右侧玻璃墙,心中暗骂几句猪队友,长叹一声,从公文包里摸出一支绿色的彩笔,不再搭理李云鹏,只是低着头,默默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不时地用绿色彩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玻璃墙后,司马北盯着果茶手里的绿色彩笔,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然还是有一支绿色中性笔的,知道被猪队友卖了索性摆烂?不对,如果这也是他们事先就预料到的,那这支绿色中性笔的含义可就大不一样了……有点意思啊,这么了解我的人会是谁呢?” 旁边负责记录口供的警员听得一头雾水,挠挠头道,“司马北老师,刚才的话也要记录吗?” 司马北瘪了瘪嘴,“算了吧,这些东西即便是记录在上面,法官也只会当作是些废话,没必要浪费笔墨了!” 正当记录员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监控室门口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负责守卫的警员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瞧清来人身上穿着的是法医白大褂之后,立即大开房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站在门口的那名女法医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抬腿迈进监控室,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满脸幽怨。 一时间,监控室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莫名。 司马北看着女法医一步步逼近自己,嘴角抽了抽,狂咽一下口水,面色尴尬道,“落红姐,你咋过来了……” “落红姐?”女法医咬了咬嘴唇,“以前在D市东湖赏月的时候,你都是叫人家小落落,现在来了省城A市,眼界宽了,见的美女多了,竟然就叫人家落红姐!呸,你个渣男!” 记录员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怪异起来,看了看司马北,又看了看长发飘飘,即便是穿着法医服装,也掩盖不住火辣身材的女法医,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饶有趣味地磕了起来。 司马北见状急忙辩解道,“呐呐呐,别想歪,她是我师姐,我们之间没什么,绝对是纯友谊!” 记录员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继续磕着瓜子。 “卧槽,你这表情明显是不相信的意思啊……”司马北咬牙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女法医,表情难看道,“长弓落红,你赶紧解释两句,我可还是单身,真要跟你有什么绯闻,那以后还怎么找女朋友!” 长弓落红凑到司马北身前,双手轻轻搭在对方肩上,嘟着嘴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咯,大不了我当你的女朋友嘛!” “别闹了!”司马北拍开长弓落红的手,涨红了脸道,“我知道这几年我东奔西走,让你产生了一点点误会,但我发誓,真不是在躲着你,当年小岛那件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和糟老头子,说到底还是我和海燕没有缘分,她也终究不是吕冬儿……而且即便你们不下套,我为了帮张小满找女儿,也一定会去那地方的!” 长弓落红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轻声道,“真不是躲着我?” “绝对不是!肯定不是!”司马北一脸无奈道,“张小满的大女儿当时就在那座小岛上,结果我愣是错过了,这在我心里始终是一个疙瘩,所以这些年社里一有出差的活儿,我就赶紧接下来,不过是想多走些地方,多问些人,兴许哪天忽然就找到张小满大女儿的线索了!” “那你现在怎么又突然跑回A市帮马胖子查案?终于找到那女娃娃的踪迹了?” “最近我听说那货的小女儿张允熙又被人一棍子敲进了医院,心里有些担心,就想回来找他聊聊,结果那货却跑到老家治病去了……再加上一下飞机就遇到个劲爆的案子,想走也走不了啊!” 长弓落红淡淡地哦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原来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司马北没听清长弓落红的话,眨了眨眼镜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长弓落红挤出一脸笑容,将手上的化验单子递向司马北,不冷不热道,“既然你现在是专案组的顾问,马胖子现在又出去了,那头颅的化验单子就交给你吧!” 司马北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过化验单,粗粗地翻看了一眼,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之前法医不是已经给专案组送过尸检报告吗?怎么你还要单独送这份化验单?” 长弓落红侧脸瞪了一下还在磕瓜子的记录员,冷冷道,“半个多小时前的那一份里面并没有头颅的化验单,不知怎么搞的,有人在没我签字的情况下,就把那份单子送到专案组这边来了,我担心出什么问题,所以又谨慎地重新检验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亲自送这份漏掉的头颅化验单过来,顺便再跟专案组的说明一下其中的问题。” 司马北一边翻看着化验单,一边微微眯起眼睛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长弓落红转身面向玻璃墙,盯着呆坐在里面的李云鹏,一字一顿道,“最大的问题就是……死者陈涛的脑袋里根本没长什么恶性肿瘤!”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八章 陈涛的女朋友(一) “哦,知道了……” 司马北收起死者陈涛的头颅化验单,淡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一般,脸上的表情极为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知道了?”长弓落红皱眉道,“喂,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意外,一点儿都不好奇?陈涛的医疗记录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脑膜瘤,各项检查报告完全没有问题,但现在他死了之后,脑袋里却没有什么恶性肿瘤,根本就是健康人一个,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卧槽,为什么你却是像终于放心了的样子?” “我确实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司马北轻叹一声,随即转头嘱咐记录员几句,指了指监控室的房门,示意长弓落红一起出去聊聊,满脸肃容地离开监控室,走到一个自动售货柜前停下,侧脸看向跟在身旁的长弓落红,轻声道,“喝点什么?可乐还是咖啡?” “咖啡。”长弓落红抱着双臂,敷衍地答道。 司马北轻轻噢了一句,伸手在自动售货柜的触摸屏上点了两下,而后摸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对着自动售货柜触摸屏上弹出的二维码扫了扫,听见咚咚两声后,弯腰从取货口拿出一瓶可乐和一瓶咖啡,拧开咖啡的瓶盖,递给长弓落红,这才扯开可乐罐子上的拉环,咣咣灌了一大口,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一脸满足道,“还是可乐好喝,咖啡太苦了!” 长弓落红撇了撇嘴,饮了一小口咖啡,“我喜欢吃苦……我老爹说了,这世界是平的,今天我因为喝咖啡多吃了点苦,明天生活就会在其他方面给我一点儿小甜头。” “老头子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他就喜欢看别人吃苦,然后自己整一大瓶快乐肥宅水,笑话别人太单纯!”司马北缓缓地在自动售货柜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一面点开某5v5游戏软件,一面不紧不慢地对长弓落红说道,“人生苦短,就该想吃点啥就吃啥,想喝点啥就喝啥,一会儿忌讳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啥也不敢吃,啥也不敢做,即便是活到一百多岁又能怎么样,这世界的精彩与你无关,到头来还不是白活了!” 长弓落红拿起司马北放在椅子边上的可乐,抿了一口,又将其放回了原处,摇了摇头,“太甜了,我还是更喜欢喝咖啡……”瞧见司马北居然开始玩起了游戏,峨眉微蹙道,“你还有心情玩游戏?” “劳逸结合嘛,我这是上分局,很关键,刚才在中心广场那边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要是当时李云鹏包里的是真炸弹,我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永远差一局上王者,太特么遗憾了!”司马北顺手拿起可乐,又灌了一口,砸吧两下嘴巴道,“而且人生如戏,这个戏也是游戏的戏,所以你别看我是在玩游戏,其实也是在感悟人生的大智慧。就好比这孙子,抢了老子的射手,本以为他是个高手,结果特么出的第一件装备居然是痛苦面具!” 长弓落红瞥了一眼司马北脸上那便秘般的表情,冷笑道,“你现在这脸上确实像是扣着一个痛苦面具,所以我老爹说的一点儿没错,你喝了可乐很快乐,那就肯定会在其他地方吃点苦头……司马北,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伪装吧,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在你的设想里,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在我的设想里,李云鹏背包里的那颗人头应该不是陈鹏的,这就是最坏的情况……因为死者的头颅被人割了下来,面部还被毁得连他老妈都不认识了,通常这种手段都是凶手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才会使用的,而如果说那颗人头不属于陈涛,那就证明还有一名受害者,这当然是最坏的情况。” “那你设想的最好的情况是什么?” “就是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还是有一些差异,但大体上差不多……陈涛没有罹患脑膜瘤这种事情,我在拿到他的相关资料后,很快就推断出来了。陈涛在住院之前,每天晚上都会去夜店,精力相当旺盛,而且他也没有服用过任何治疗头痛的药物,怎么可能就毫无征兆地患上了脑膜瘤,还特么是晚期,谁信呐!” “很多人都信了。” “至少你没有信,所以才会特意检查那颗脑袋里面的情况,不是吗?” “但我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脑膜瘤可不是什么感冒,必然要经过多次检查才能确诊,这可不是随便换一两张检查报告就能造假的……” “很简单,只要找一个真的患上了脑膜瘤的人冒充陈涛,医院那些负责检查的又不知道陈涛长什么样子,每天要拍那么多片子,他们被病人多问一两句都会不耐烦,怎么会关心到底谁是陈涛这种问题。” 长弓落红听出了司马北的言外之意,面色一变,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陈涛特意找人冒充自己弄到了一份货真价实的脑膜瘤诊断书,然后利用这份诊断书获得了保外就医的资格,妄想以此逃脱法律的制裁?” “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司马北面目狰狞地玩着游戏,咬牙道,“陈涛这么做应该不是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凭他的本事,肯定有办法让检方做出不起诉的决定,或者庭审时让法官做出无罪的判决,但他没有利用自己的专业去做这些,而是选择了普通人都能看出猫腻的法子,为什么呢?” 长弓落红双眼微眯道,“因为陈涛就是想让普通人觉得他确实有罪,但法律却无法制裁他……可是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啊,明明可以逍遥快活地过日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弄进医院里面去躺着?”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这一点我也还没想清楚,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清楚。” “谁?” “陈涛的女朋友。” “那你还坐在这儿干嘛?” “A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又不会分身术,怎么可能全靠自己的腿去跑……放心吧,已经有人帮我去找陈涛的女朋友了,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答案!这游戏得打团啊,单干铁定输!”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二十九章 陈涛的女朋友(二) “团战还不是一样要输,这经济相差太大了,咱这边除了射手那大聪明,打野也是个废物!” A市成桦大道某咖啡厅外摆区域内,一名穿着运动装的青年男子端着手机,撅了撅嘴,抬手摸着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嘟囔道,“北哥,你能想办法让我拿个蓝不,只要我有蓝buff,轻松带你们飞!” 蓝牙耳机里传来司马北的声音,“没有,你丫刚才卖我的时候不是跑得挺快吗,自个儿去别人野区蹲一个啊!刘星,老子这把可是升级赛,你那边没找到陈涛女朋友问题不大,可要是害得老子这把游戏输了,你就等着老子扒了你的皮吧!” “哥,冷静点,你可千万别把游戏中的情绪带到生活中来……”刘星抬头瞟了一眼咖啡店里面的情形,低声道,“我已经在陈涛女朋友开的咖啡厅外面了,正在等一个契机,总不好就这么直接冲上去问人家前男友的事情吧,你多少有点耐心行不行!” 就在这时,咖啡店里忽地骚乱起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神小伙猛地推开玻璃门,急速奔向咖啡厅旁侧的巷子里。 片刻之后,一位打扮精致的短发女人慌忙地跑了出来,左右横扫一眼,发现精神小伙的身影后,当即追了过去,大喊道,“别跑!王八蛋……把手机还给我!” 刘星余光瞟了一下短发女人,双眼一亮,速即起身,活动几下肩颈,嘴角微微上扬道,“契机这不就来了吗……北哥,我这边中路可就开始发力了哦,打团不用再叫我,没那闲工夫咯!” 说罢,刘星一个后空翻,跃出咖啡店的外摆区域,微微俯下身子,右脚后侧半步,俯身作出田径比赛起跑的姿态,但双手依然端着手机,不停地在屏幕上点触着,深吸一口气,突地蹿了出去,像一道流星般越过短发女人,追向那名精神小伙。 前一刻还在洋洋得意的精神小伙回头瞧见刘星追了上来,瞳孔一缩,立时咬紧牙关,又将速度提升了些许,渐渐拉开与刘星之间的距离。 刘星瘪了瘪嘴,一面玩着游戏,一面腾身跳上巷子旁边的矮墙,顺着管道竟是在几个呼吸间便攀上了天台,瞥了一眼下方的精神小伙,快步跳到另一栋高楼的天台上,奔行到临近巷子口的地方,而后迅速一跃而下,在空中翻转几圈,稳稳地落在一个空调外挂机上,紧接着又飞身扑向下一层楼的阳台顶棚,如此往复,直至落在巷口地面中央方才停下。 精神小伙扭头看了看身后,没瞧见刘星的身影,长舒一口气,以为自己已经将对方甩脱了,步子也就慢了下来,可走到巷口一抬眼却发现刘星端着手机挡住了去路,表情一僵,咽了咽口水道,“哥们儿,好狗不挡道!” 刘星皱了皱眉,懒洋洋地说道,“别瞎说啊!第一,我不是你的哥们……第二,我不属狗!我是九八年的,属虎来着!” 精神小伙抓了抓脑袋上翠绿如韭菜的头发,面色阴沉道,“我不管你是属什么的,来了这成桦大道,就是一头真老虎也得给老子卧着!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是单干的,背靠的可是一个大集团,二鲜桥球哥你听说过吧,我就是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你小子今天如果执意跟咱过不去,以后就甭想有安生日子,准备好天天换新手机吧!” 刘星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道,“天天换新手机?那也太爽了吧……我得好好想一想,最好是列一张表格,把市面上所有的机型都统计进去,方便以后挨着挨着上报!” 精神小伙第一次遇到这么奇葩的人,拧着眉毛道,“上报?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星呵呵一笑,舔了舔嘴唇道,“你这样的垃圾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我数到三,只要你乖乖把那手机交给我,并且跪下来诚恳地跟失主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否则的话,看守所的大门将会为你而开!” 精神小伙闻言面色陡然一寒,咯了一口浓痰,重重吐在地上,“太特么不尊重人了,别人跟你聊天,你一直在那儿玩手机也就罢了,人家诚心问你的姓名,你还搁这儿装逼,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说完这句,精神小伙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耍了个刀花,恶狠狠地盯着刘星,冷冷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今天王哥我就受累好好教育你一顿,让你懂点礼貌!” 岂料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精神小伙还没来得及抬腿冲向刘星,便忽地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 刘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精神小伙面前,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胸腹柔软处,一脚踢在了对方的两腿之间。 某种蛋碎的声音在精神小伙心底响起。 一声凄惨的嚎叫突然在巷子里炸开。 精神小伙面色惨白地倒了下去,像一只被烧卷了的河虾般缩成一团,不停地吸着冷气。 刘星冷笑一声,蹲下身子,伸手在精神小伙的裤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最新款的水果手机,轻轻拍了几下精神小伙的右脸道,“王哥是吧,你帮我给梅球儿带句话,就说我最近挺闲的,他要是不自己去警局自首,那我就抽空登门拜访一下,让他自己多考虑考虑!” 余光瞧见短发女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刘星不再跟精神小伙废话,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短发女人面前,摁亮手机屏幕,瞟了一下屏幕壁纸上的女人,又看了看面前的短发女人,将手机递了过去,咧嘴笑道,“应该是你的没错了……照片居然是没经过科技处理的,而且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些。” 短发女人怔了怔,接过手机,匆匆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损坏,这才长舒一口气,略微有些羞涩地对刘星说道,“谢谢!小哥你不仅心肠好,嘴巴还这么甜,我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有数,当然用不着修图什么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精神小伙,咬了咬嘴唇,“这该死的混蛋,竟然趁着我给顾客找钱的功夫顺走了我的手机,要不是小哥你帮我拿回来,就算后面我报了警,估计也找不到了!” 刘星抠了抠后脑勺,腼腆地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漂亮姐姐不用太客气……只不过以后确实要小心点,A市这两年偷手机的毛贼越来越多了,您这手机又是最新款,真要是被偷了,那可就损失惨重啦!” “手机本身倒是没什么,就是里面很多资料要是不见了,那才是真正的损失惨重……”短发女人看着手机轻叹一声,抬头对刘星笑了笑,伸出右手道,“你别叫我什么漂亮姐姐,听着怪让人害臊的,我叫程小雨,应该比你大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小雨姐就行了!” “我叫刘星,不是那个什么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那个电视剧里的刘星,而是嗖一下划过天边的流星……”刘星轻轻地和程小雨握了握手,笑眯眯地说道,“有个词叫流星赶月,那四个字就是我的外号,您要是嫌麻烦,叫我阿星也是可以的!”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章 心态爆炸的马良 “阿星?” A市警局走道尽头,自动售货机旁,长弓落红听着游戏里的声音,惊奇道,“流星赶月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去绿藤市参加死亡跑酷大赛了吗?” 司马北快速点了一下游戏设置界面的关闭麦克风按键,淡淡答道,“一个小时前,我从资同看守所出来跟他视频交流了几分钟,然后他就弃赛了,搞了辆摩托车一路狂飙,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回到了A市。” “弃赛了?不是死亡暗黑赛制吗?这么儿戏!” “什么死亡赛制,不就是开赛前弄晕所有选手,给每个人身上都安装一个微型炸弹吗,老套路啦!阿星其实也猜到微型炸弹的位置了,但他想赢得那一百万的奖金买个房车周游世界,所以才假装是个乖宝宝的。现在我告诉他这边有更值钱的东西,他当然就立刻狂奔回来了啊!” “什么更值钱的东西?” “那幅画啊……毕加索的画,格尔尼卡。虽然现在那幅画只剩下一半,但它毕竟之前价值八亿美刀,现在怎么着也该还值四个亿吧!” “这可不是简单的加减法,烧毁的画可能一毛不值,也可能比之前还要值钱,这得看有没有人愿意炒作!”长弓落红蛾眉微蹙道,“可不管那幅画是一毛不值,还是价值连城,好像都跟你们没关系吧,眼下那幅画是重要物证,肯定会被严密看管,你别想着跟流星赶月一起把它偷出去卖钱啊,那也太丢人了!” “不会……”司马北拿起可乐,喝了一小口,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嘿嘿笑道,“我是个侦探,基本的操守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呢!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等这案子结束之后,咱搞个爱心拍卖会,把这幅画卖给那些有钱人,所得款项拿去捐建希望小学。” “听上去挺成熟的,既然所得款项都拿去建造希望小学了,那你是怎么说服流星赶月连一百万奖金都不要就狂飙回来的?” “门票啊!我们组织拍卖会,肯定得找场地,还要布置晚会,这些都需要钱,以老马那抠搜的性子,百分百让我们自己解决,那我们为了收回成本卖点门票是不是很正常……” “一张拍卖会的门票能卖多少钱?一百块,还是两百块?” 司马北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道,“最低一万块,最高一百万!” 正在悠然喝着咖啡的长弓落红听闻之后,不禁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一阵,瞪大眼睛道,“多少?疯了吧,谁会花一百万买张门票!” “很多人都愿意买……”司马北面色平静地解释道,“落红姐,A市其实有很多有钱人的,前阵子一个什么组合办演唱会,门票最高都可以卖到两百万,堂堂世界名家的画作拍卖会门票只收一百万已经算非常便宜了。咱们也学那些人一样,拿出百分之三十的低价门票放在网上让大家抢购,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都交给渠道商,由着他们去炒作,别说是只要一百万,就是售价一千万都会有人买。” “什么渠道商这么厉害?” “渠道商是学名,俗称黄牛。” 长弓落红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这也太下贱了吧,主办商和黄牛居然勾搭在一起……那些有钱人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钱去买一张拍卖会的门票?” 司马北呵呵一笑,不紧不慢道,“你太低估人的攀比心了……别人有的,我自己也该有,别人没有的,我如果有了,必须得邀几个朋友好好炫耀一番。你以为水果牌手机为什么那般畅销,为什么价格越来越贵,买的人却越来越多?靠的就是装逼二字!普通人为了买手机装逼都可以卖腰子,有钱人为了得到毕大师画作花个一两百万买入场券那还不是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吗!” 长弓落红目瞪口呆地看着司马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啧啧叹道,“我老爹让你当侦探真是屈才了,你该去做生意才对,保证能混成个为富不仁的大奸商!对了,你说到那幅画,我这才想起来上个月老头儿好像跟我讲过那幅画的故事……” “那故事我也知道,1937年德国空军轰炸了西班牙北部巴斯克重镇格尔尼卡,毕加索一怒之下就画成了这幅巨作,从屋上掉落的妇女,抱着死婴的母亲,断了手的战士,断手上的剑,剑旁的鲜花,仰首的牛和嘶吼的马……整幅画看上去杂乱,充满了兽性与残忍,其实只是在表达两个字……愤怒!” 司马北说到此处,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侧脸看向长弓落红,正色道,“你刚才说老头子上个月跟你讲过这个故事,他为什么突然会对格尔尼卡感兴趣?” 长弓落红怔了怔,摇头道,“不清楚,当时他请停尸房的柳姨吃饭,结果柳姨放了他鸽子,他就让我陪着一起吃,省得浪费了,吃完之后他就跟我讲了这个故事,当时我以为是柳姨最近在钻研毕加索的画作,所以老头儿才会提起那幅画,现在想一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柳姨最喜欢的画家是梵高啊!” 司马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肃容道,“老头子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柳姨这会儿在哪里,我想跟她聊聊!” 长弓落红指了指停尸房的方向,慌张答道,“应该……还在停尸房里吧,今早送来了好几具需要冰冻保存的尸体,她多半还在忙活。” 司马北速即抬步走向停尸房,但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回到长椅旁边坐下,继续埋头玩着游戏。 “你不是要找柳姨聊聊吗,怎么又回来了?”长弓落红皱眉问道,“你别告诉我是要打完游戏才去啊,当心老娘压不住邪火,砸了你这破手机!” “别这么暴躁!”司马北轻叹一声,低垂着脑袋说道,“我是突然想起上个月因为什么案子得罪过柳姨,正发愁该要怎么道歉呢……而且,上路的马胖子刚点了三次请大家打开语音,想必他那边遇到麻烦了,我得帮忙出出主意啊,谁让咱是团队的核心呢!” 说罢,司马北微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按了按游戏界面上的小喇叭。 霎时间,一阵狂暴的妙语响彻整个走道。 “卧槽你个仙人板板,老子是真不会玩这破游戏啊,为什么屏幕老是灰色的!司马北你丫能不能跟着我,别人都是五个一起上,为什么你都不过来帮把手!你瞎呀!” “还有啊……我把这城郊附近能够让飞机临时降落的地点都找遍了,连个飞机屁都没闻到,你丫到底行不行!” “老子可是跟上面保证过没问题的,你要是坑了老子,老子就挖个坑把你埋了,再他娘的吞枪谢罪!”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一章 停尸房柳姨 司马北面皮抽动几下,急忙关闭游戏语音,顿觉世界又清静了下来,扭头对长弓落红尴尬地笑了笑,“这货肯定中午吃的火锅,火气太大了,我这人向来宽容,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而且一直都依照师父的教诲与人为善,从不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 刚巧在这时,一名大饼脸警员抱着两捆资料走了过来,看了看长弓落红,又看向司马北,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司马老师,我把您要的资料都找出来了,请问您是在这儿看,还是回办公室再看?” 司马北瞟了一眼那两捆资料,怒声道,“这么多资料,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在短时间看完?我让你找资料,你就真的只是把资料找出来,不知道自己先看一遍筛选些重点吗!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不论什么东西要是太长时间不用,那约等于就是没有,房子票子是这样,脑子也是如此!” 大饼脸警员愣了愣,顿时羞臊得涨红了脸,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速即转身,低着头准备离去。 长弓落红看了看大饼脸警员仓皇的背影,似笑非笑地盯着司马北道,“这就是你说的与人为善,从不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 司马北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说得太重了一些,轻咳两声,面色和缓道,“编号017634,请稍等一下……” 大饼脸警员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司马北,眨了眨眼睛道,“司马先生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司马北指了指大饼脸警员怀里的那两捆资料,不咸不淡道,“U3576航班是06年开始运行的,历年飞行的资料太多了,你不必从头开始翻查,只要截取08年至今这十年期间排序为第3、5、7的年份资料,找出这里面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们要调查的重点……至于这些年那架飞机上所有乘客的资料嘛,同样不必一个一个翻看,只需要筛选出乘坐次数最多的那些人即可。” 大饼脸警员怔了怔,歪着脑袋问道,“为啥啊?筛选的跳跃幅度这么大,会不会错过一些关键的信息?” “如果时间充裕,当然是全部翻查一遍最稳妥,但现在哪有时间给我们慢慢看资料,只能挑拣些重要的部分扫一遍了……”司马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08年之前,U3576航班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可在08年之后它就被安上了致命航班的名号,时不时地就会冒出离奇命案,而排序第3、5、7的这三年案件数量最多,所以需要着重调查。每一起案件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都是意外,说明这些案件都是经过缜密设计的,并且凶手肯定在航班上实验了不止一两次,只要找出从08年至今乘坐致命航班次数最多的人,就可以进一步缩小凶手可能人选的范围。” 大饼脸警员顿时恍然,知道司马北这是在帮自己减轻工作量,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双手紧紧抱着两捆资料,表情郑重地跺了一下脚,挺起胸膛道,“明白了!司马老师请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您想要的东西!” 司马北轻轻地点了点头,待到大饼脸警员快步离开之后,低头瞄了一下手机,瞧见马良玩的角色又一次倒在了草丛中,扶着额头长叹一句,“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深呼吸一下,司马北强压心底的烦躁,一边给马良发出四五条文字消息,一边瘪着嘴对长弓落红问道,“落红姐,你跟柳姨比较熟,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好话,上次的案子本来就是她打赌输了,我都没说什么,她却跟我生了这么久的闷气,太不讲道理了吧!” 长弓落红斜眼道,“你没事吧,居然跟柳姨讲道理?连我老爹都知道和柳姨这种类型的女人打赌,最好别太认真,不然即便赢了游戏,也可能输了人生……司马北,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懂!” 司马北嘴巴发苦道,“这我还真是搞不懂了,我当时也是说的玩笑话啊,哪里认真了?” 长弓落红大有深意地瞪了司马北一下,将手上空空的咖啡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向停尸房,背对着司马北丢下最后一句,“你难道不知道很多真心话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吗?我以为你是不懂,但原来你是没用心。” 司马北登时懵住了,满脸困惑地望着长弓落红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右手一握,将可乐罐捏成一团,随意地甩进垃圾桶,嘟囔道,“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女孩儿的心思,男孩儿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啊……”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抬腿追向长弓落红,低声呼喊着,“落红姐,你就帮我说说好话嘛!实在不行,你帮我把停尸房其他人支开也成,给我和柳姨营造一个轻松的二人空间,方便我们交流感情……” 五分钟后,宽敞冰寒的停尸房内,原本正在埋头记录尸体信息的两名法医在长弓落红的眼神示意下走了出去,只剩下一位长相酷似河马的大婶支着下巴坐在工作台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 司马北见状缓步走进停尸房,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叼在嘴上,猛吸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慢悠悠地在河马大婶身后两米之外的凳子上坐下,满脸惆怅道,“柳姨,你到底想怎样?” 柳姨用余光瞟了一下司马北,皱眉道,“你走吧!” 司马北唉声叹气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 “你没错……”柳姨抬了抬粗短浅淡的眉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你怎么会错呢,不仅没错,还很讲道理呢,不过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大家都聊不来的,根本不合适嘛!” “哪里不合适,我可以立马改正……” “改你妹啊,你是水果机的数据线头,我是菊花牌手机的充电孔,大家尺寸型号完全不同,怎么改!” “我可以用转接线头啊!” “转你大爷!”柳姨用力拍了一下工作台,河马般的鼻孔猛然张开,愤然起身,盯着窗户玻璃里司马北的影子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转不回来了,你明不明白啊!” 说完这句,柳姨咬了咬嘴唇,竟是直接走出了停尸房。 司马北一拍额头,满脸郁闷道,“我去……我就想知道那幅画是不是真迹,有这么难吗?”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二章 古怪的表情 想要知道烧毁了一半的格尔尼卡是不是真迹其实不难,即便不求助油画业余爱好者柳姨,司马北也可以联系其他专家,但因为请求柳姨帮忙是最快最方便的路径,所以他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看似麻烦的法子。 人生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走了捷径便可以轻松到达终点,结果因为途中那些意料之外的艰辛,反而比人家绕远路的耗时更久,走得更累。 得不到柳姨友情相助的司马北呆坐在清冷的停尸房内,莫名感觉心好累,找不到飞机踪影的马良在荒凉的城郊四处奔走,满身疲惫。 另一边,审讯室内的果茶此时忽然也觉得有些心累和疲惫,口干舌燥地跟李云鹏讲解了许久,对方却还是油盐不进,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真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云鹏攥着拳头道,“现在是嫌我烦咯,当初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别闹了!”果茶蹙起眉头道,“你能不能冷静点,不要听其他人乱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所以全都怪我咯?” “我没说这话……你是个好人,但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现在你跟我说没好结果,之前干嘛去了!是不是那小贱人跟你说了什么?” 果茶又是长叹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李云鹏说道,“你别这样,她就是一个挺可怜的小妹妹,没什么坏心思。咱俩之间的事情和她没关系,你别瞎想……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强,这不怪你,也不怪我,要怪就怪这个社会!” 李云鹏低着头,沉声道,“真的要这样?” 果茶面带歉意道,“家里面催的急,我也没办法……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了,但我还会一直关心你的,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李云鹏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肩之下,冷冷道,“你走吧,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果茶侧了侧脸,沉默地看了李云鹏一小会儿,抿了抿嘴唇,什么话都没说,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和两支中性笔,径直走了出去,刚跨出审讯室房门,一抬头却发现司马北不知何时来到了审讯室外,皱了皱眉,轻声道,“又要开始审问了?虽然我已经不打算继续负责这个案子,但还是想替李云鹏说两句……好歹让人家休息一会儿,轮番审问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刑讯逼供,他现在真的很疲惫了,你们别做得太过分!” 司马北满脸忧愁地吐出一个烟圈,瘪了瘪嘴道,“这么快就要抽身而退,你也太不专业了吧。” 果茶耸了耸肩膀道,“我本来就是业余的,主职是出版社编辑。”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你是一个编辑,”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掐灭烟头,歪着脑袋看向果茶道,“经常和文字打交道,你比常人更容易发现某些语句的歧义,你对文字的理解也比我这种大老粗深刻,自然也就更容易找到律法的漏洞。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李云鹏之所以会在中心广场做出那些事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建议,而你来到这里也不是真的要做他的辩护律师,只是想给他传递些什么东西……” 果茶登时惊了一下,额头不禁渗出一粒粒汗珠,咽了咽口水,干笑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应该去做个小说家,肯定比你做侦探赚得更多!” “得了吧,你这话忽悠别人还行,想要蒙我根本不可能……不要忘了,我师父长弓难鸣就是小说家,他就是因为写小说无法养活自己,所以才会去做顾问侦探,靠着警方发的津贴勉强度日。以前我还小,不是很懂事,以为他是个畅销书作者,应该赚了许多钱,但后来才知道他的畅销书是相对于其他悬疑作者而言,实际上也是个冷门作者,知道他名字的不过二三子,真正赚钱的还是那些写战神女儿睡狗窝的,但你觉得我能说服自己写那些玩意吗?” 司马北呼出一口浊气,继续道,“不是说那些玩意不好什么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这些人的,大多时候都不用动脑子,不像我这般,大脑24小时都在不停地运转,一直在不停地思考各种问题,怪累人的,难怪人家都说傻人有傻福啊!” 果茶面皮不自然地抽动几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深深地看了司马北几秒,忽然笑了笑,转身迈向警局大门。 “你笑什么?”司马北盯着果茶的背影,满脸困惑地问道。 “你猜啊!你的大脑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运转吗,慢慢猜呗!”果茶冷笑着回了一句,而后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警局。 司马北拧着眉毛想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撇了撇嘴,满脸严肃地踏进审讯室内,大刀阔斧地坐在李云鹏对面,抱着膀子道,“你先别吵吵,我在思考问题!” 李云鹏怔了怔,慌忙将果茶留给他的那支蓝色中性笔收进袖管里,木然道,“我没说话啊……” “你的呼吸很吵!”司马北淡淡地说了一句,忽地双眼一亮,一拍大腿道,“我知道她为什么发笑了……女人心,海底针啊,没想到这女人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谁?谁在算计你?” “果茶,韩远,还有你……你们所有人都在算计我!” “我听不懂你的话。” “不是你不懂,而是你不想说。”司马北伸了一个懒腰,摇头叹道,“只不过,你们可能都算计错了,按照我以前的风格,肯定会死磕U3576航班的诡异,不解开那些谜团誓不罢休,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刚才认真思考了一下,决定依照警方一般办案的程序进行,先调查清楚陈涛的死,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东西。” 李云鹏错愕地盯着司马北,“所以你回到这儿来是想继续从我身上挖出些什么?” 司马北缓缓地摇了摇头,咧着嘴笑道,“我回到这审讯室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资料上说,你死去的妻子是个在国外小有名气的画家,而你自己也曾对抽象的艺术很有研究,所以你应该懂得分辨一幅名画的真假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云鹏唇角微微上翘,像是看着一头掉进陷阱的野兽般看向司马北,表情古怪道,“但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三章 烂尾楼(一) 审讯室在这一刻安静极了,静得都能听见司马北和李云鹏两人的心跳声。 司马北直视着李云鹏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听了一小会对方的心跳,微微笑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李云鹏极力地控制着心跳节奏,平静地说道,“或许这个答案并不是正确的,而是我故意给你挖的坑呢。” 司马北大有深意地看向李云鹏的右手袖管,淡淡道,“你可能在其他方面撒谎,但涉及你妻子的方面肯定会相对诚实许多……一个不论做什么都舍不得摘下婚戒的男人,一个守在妻子病床边几年如一日的丈夫,怎么会在妻子最喜爱的事物上面扯谎呢。” 李云鹏重重地哼了一声,阴沉着脸道,“话别说得那么绝对,我如今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丧心病狂的罪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话也都可以说!其实,你应该把我的话反着来听,我如果说的是假话,那就是真画,如果我说的是真话,那就是假画,懂了吗?现在,你可以重新判断一下,我刚才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司马北瘪了一下嘴巴道,“听上去虽然有点绕,但真假就两个字,抛开最后一句,你刚才总共只说了四次真假,即便是用逻辑推导,将所有可能都梳理出来,也就十六种情况而已,结合你的表情与语气,答案很明显了……话是真的,画确是假的。” 李云鹏双眼一眯,对方不仅猜到了答案,还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令他完全不清楚对方说的到底是话是真的,还是画是真的,那个确是“确实“”的确,还是“却是”的却。 中文还真是博大精深啊! 两人又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司马北突然点了点游戏界面的返回泉水按键,慢吞吞地放下手机,站起身来,走到李云鹏旁侧,一只手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猛地探向李云鹏的右手袖管,迅捷扯出那支深藏不露的蓝色中性笔,指了指玻璃墙和天花板上的监控器,寒声道,“你们也真是胆大,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居然还敢在这儿搞什么小动作,怎么想的呢!” 李云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想要将蓝色中性笔抢夺回来,却被司马北轻松制服,只得红着眼睛,状若癫狂道,“快把它还给我!司马北,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非常难看!” 司马北冷笑一声,无视对方的威胁,仔细审视一番手中的蓝色中性笔,放在耳边又轻轻摇了摇,顿时恍然,轻轻扭开中性笔的塑料壳,取出缠裹在笔芯上的纸条,轻声念道,“春光烂漫,牛马结群尾随,荒凉之境一高楼轰然而塌,压得世间东西不分,南北凄怆!” 李云鹏瞧见司马北皱起了眉头,讥笑道,“就算你拿到了这支笔又能怎样,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既然敢在这里暗中传递消息,就不怕被你们发现……” 司马北眨了眨眼睛,不等李云鹏说完后面的话,表情古怪道,“你们也太马虎了,怎么用这么简单的加密方式,这就是送分题啊!第一句的第三个字,第二句的第五个字,第三句的第七个字,第四句的第六个字……合起来就是你们要传递的讯息,烂尾楼西!兄弟,你们真有些太耿直了,怎么干啥都用案子的关键U3576航班作为密钥呢!” 李云鹏瞬间呆若木鸡,脸色变得比在食堂吃饭时吃到一个长着牙齿的鸭脖还要难看。 司马北摇着头笑了笑,拿起手机,缓步走出审讯室,将纸条和中性笔交给守在门外的大饼脸警员,伸了一个懒腰,抿了抿嘴唇道,“找个开快车的,我必须要在十五分钟内赶到蓝桂圆的烂尾楼项目那边……” 大饼脸警员闻言立刻挺起了胸膛,昂然道,“不瞒司马老师,我就是开快车的,当然有时候也会开专车,目前一个差评都没有,实实在在的五星司机!” 司马北面皮不自然地抽动几下,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余地解释什么,拍了拍大饼脸警员的肩膀,快步走向停车场。 只不过司马北不知道的是,在他带着大饼脸警员转身离去之时,李云鹏低垂着脑袋瞄向审讯室房门,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急停在城北某片烂尾楼前。 头发有些凌乱的司马北推门下车,面无表情地走了两步,突然弯腰呕吐起来。 大饼脸警员见状急忙上前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挠了挠头,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开得太快了一点,没考虑到您是第一次坐我的车……” 司马北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脸色好转了些许,可一张嘴,又哇哇地吐了一大片,许久之后才完全平复下来,摆了摆手,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事,吐啊吐就慢慢习惯了!快一点更好,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你做得很不错,但待会儿回去还是我来开车吧。” 说完这句,司马北擦了擦嘴,不再跟大饼脸警员闲扯,深吸一口气,扫视一眼整个烂尾楼小区,抬腿踏在荒草丛生的泥泞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小区西面行去。 与想象中有些差别,司马北以为这里偏僻静谧,最多只有一两个流浪汉出没,却不曾想烂尾楼小区里竟然居住着许多普通家庭。 他们全都是买了烂尾楼的业主,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大好,实在无法一面还着烂尾楼的房贷,一面支付租住别人房子的租金,只能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烂尾楼。 房子没有门窗,不要紧……他们可以拿报纸或者床单遮挡风雨。 屋里没有床,不要紧……他们可以用木板拼凑一个质量过硬的大床,便于安放一家老小的肉身。 没有水,没有电,不要紧……他们可以拎着桶去河边打水,可以用蜡烛代替电灯照明。 反正房子是用来住的嘛,怎么住都是住。 司马北默默地行进着,默默地观察着这些烂尾楼业主的艰苦生活,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终于在某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鞋底厚厚的黄泥,怒骂道,“真他娘丧德,路都不修一条,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在这时,数十名烂尾楼业主忽地围了过来,满脸警惕地看着司马北和大饼脸警员,手里紧紧握着各种防身工具,有菜刀,有木棍,有锄头,也有锅盖,甚至还有就地取材的黄泥巴。 司马北从这些人敌视的眼神中瞧出了些东西,扭头看了看大饼脸身上的警服,刻意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轻咳一声,举起双手道,“各位瞧清楚了,我没穿西装,不是中介,也不是开发商的走狗,跟这警察也不熟……” 还未等司马北说完,一坨黄泥巴突地甩了过来,正正地糊在他的脸上! 一个双手黄泥的小孩儿指着司马北的鼻子,骂道,“癞疙宝,穿夹克,龟儿子肯定不是啥好人!弄他!”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四章 烂尾楼(二) 司马北懵了一下,摸了摸脸上的黄泥巴,本想要发火,但看见对方竟是个孩童,便又强压了下来,咬牙道,“冷静……他还只是个孩子!” 啪! 小孩又往司马北脸上扔了一坨黄泥巴,并趾高气扬地昂首挺立着,鼻孔朝天。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退让忍耐不能换来和平,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好欺负。 有了小孩子的示范,其他大人也开始嚣张地招呼司马北和大饼脸警员,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 司马北一边防御躲闪着,一边苦口婆心地解释着,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不厌其烦。 一番不堪入目的骚乱后,人们总算相信了司马北的话,不再胡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大饼脸警员掏出了配枪,朝着树上的小麻雀开了一枪。 转眼间,围在周遭的人们宛若受到惊吓的鸟兽,四散而逃。 满身狼狈的司马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最开始往他脸上扔黄泥巴的小孩后衣领子,歪着脑袋道,“打了人就开溜,连声对不起都不说,也太不讲礼貌了吧!” 小孩奋力向前拽了拽,发现无法挣脱,索性回转身子,对着司马北一顿拳打脚踢,可惜因为手脚太短,始终都够不着司马北的身体,顿时急红了眼,怒声道,“有本事你放开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矮!等我长大了,咱俩再公平大战三百回合!” 司马北呵呵一笑,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黄泥巴,阴恻恻道,“我这人向来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三十年太久了,我可没工夫等你慢慢长大,还是现在就做个了断吧,不给你活到三十年后的机会比较好!” 小孩看着司马北那张狰狞的笑脸,立时打了寒颤,咽了咽口水,指着右侧某栋烂尾楼道,“你不要乱来啊,我家就在那边……我老爸是绿巨人,我老妈是蜘蛛侠,收拾你一个瓜娃子轻松得很!” 司马北循着小孩手指看去,双眼微微一眯,“原来你家住在那边啊……绿巨人是吧,蜘蛛侠是吧,我今天就当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会一会你家的超级英雄!” 小孩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上当了,立刻张开双臂拦在司马北身前,瞪大眼睛道,“我不许你们过去!不准去我们家,不准把我爸妈带走……” 大饼脸警员上前一步,温和地说道,“小朋友,你误会了,我们来这儿不是要带走谁的,只是想要询问点事情而已。” “信你个鬼!”小孩依然不肯退让半步,咬牙道,“上次那些开发商雇的流氓打手也是这样说的,结果把杨老伯拉进小黑屋打了三天,回来的时候牙齿都只剩下一颗了!” 见大饼脸还想解释几句,司马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猛地将小孩推开,跨步走向右侧的烂尾楼,冷冷道,“既然知道我们的厉害,还敢在这儿阻拦,你这小碎娃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滚一边去,再敢挡老子道,一脚把你踹到南天门!” 小孩吓得缩起了脖子,顿时不敢再阻拦司马北和大饼脸警员,只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准备着如果对方真要欺负自己的父母,再拼死一搏。 大饼脸警员回头看了看小孩,轻声对司马北问道,“司马老师,您不是说要调查陈涛的死吗,为什么先是询问李云鹏那幅画的真假,现在又跑到这烂尾楼来,这俩跟陈涛的死完全搭不上啊!” 司马北抬腿迈进烂尾楼,淡淡答道,“谁跟你说这两件事跟陈涛的死没关系的?虽然其中的牵扯有些曲折,但陈涛与那幅价值八亿美刀的画和这一片烂尾楼都有很深的联系……负责这一次运输油画的安保公司名字叫华武集团,雇佣方因为保密合约的关系,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但能拥有价值八亿美刀油画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而为这样的贵人起草雇佣合同的就是陈涛!同样的,蓝桂圆这烂尾楼项目所有合同也都是出自陈涛之手!” 大饼脸登时恍然大悟,摸着下巴道,“看来这陈涛还真是如传言一样,给钱就是爹,完全就是个为虎作伥的垃圾讼棍啊!” “你应该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司马北面无表情道,“作为一名警察,最好不要有个人好恶,也不要有太多主观看法,一切以证据说话比较妥当,因为人一旦有了主观看法,就很难做到公平公正了。” 大饼脸不以为然地噢了一声,瘪了瘪嘴,不再多说些什么,其实前些日子有人就提醒过他,尽量少说话多做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现在想来那人才是真高明,至少比走在他前面的司马北高出个三四层楼! 因为在刚才扭头看向司马北时,他的余光便瞥见了不远处三四层楼上有一道人影,正是前些日子偷偷嘱咐过他许多话的那人。 司马北后脑勺没有长着眼睛,所以并未注意到大饼脸警员的异常神情,而且跨进烂尾楼后,他很快便撞见了两个人,此刻毫无闲情关心其他的事情。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小孩的父母,直到亲眼见到他们之后,司马北才明白小孩口中的绿巨人和蜘蛛侠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活着两个字对于这些烂尾楼业主的重量。 小孩的父亲上身赤裸,下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脖子上挂着湿哒哒的毛巾,背上驮着三米多高的绿色纸箱,正说说笑笑地往外走着,明显是要出门给人送货去。 而小孩的母亲则是穿着一身保洁服,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和灰色帕子,该是个做保洁工作的,但与寻常那些保洁不同的是,小孩的母亲腰带比较特殊,质地非常结实且带着铁钩,双手上的橡胶手套长满了吸盘,怎么看都像是那种擦拭大楼外立面玻璃的高空清洁工。 小孩见到父母之后,一改先前的顽劣模样,迅速跑了过去,一脸乖巧地问道,“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做工了啊,今天不是休息日吗?” “嗐,好不容易来个单子,总不能不做……”男人宠溺地看了小孩一眼,笑着说道,“等爸爸今天做完这一单,晚上给你带份炸鸡回来,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吃炸鸡吗,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那也不能吃的太多了!”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道,“娃儿现在才九岁,吃那么多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晚上还是我早点回来做饭,烧一条鱼,凉拌个猪头肉,再烧个汤,巴适得很!” “这么多菜,那得花多少钱啊,是不是有点浪费哟……”男人舔了舔嘴唇,小声说了一句。 “今天是你的生日嘛,”女人微微笑道,“一年就这一回,总不能还吃酸萝卜噻!而且等我收了工去菜市,老张头钓的鱼应该有翻白肚子的了,肯定会低价处理,最近很多地方都有猪瘟,肉价不贵,称个一斤猪头肉,要不了多少钱!哎呀,你莫管这些,我心里有数,晚上给娃儿带半只炸鸡尝一下就行了,还是要做点你爱吃的!” 就在小孩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时,司马北轻咳一声,咧着嘴笑道,“半只炸鸡也太少了……这样吧,我一会儿点个外卖,给你们满满摆上一桌,美美地庆祝一下!只不过,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前陈涛是不是来过这里,他在什么地方停留的时间最长?”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五章 烂尾楼(三) 那小孩嗤笑一声,斜睥司马北一眼,冷哼道,“想屁吃,你以为用一顿饭就能收买我们吗?我爸我妈经常跟我说,咱虽然穷,但必须得有志气,正所谓君子不受差米之食!区区一顿外卖,小爷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吃你买的东西!” 大饼脸警员偏了偏脑袋,疑惑道,“啥叫茶米之食?君子为什么不能吃茶和米做的事物,是有剧毒吗?” “他想说的应该是嗟来之食,”司马北摸了摸鼻子道,“可能是他家人太多,吃食永远都少一口,所以嗟来之食变成了差米之食,可怜啊,可叹啊!” 小孩咬了咬嘴唇,恼羞成怒道,“不管是什么米,反正小爷就是不吃,气死你个龟儿子!” 便在这时,背上驮着几十个纸箱子的男人看了看司马北和大饼脸警员,忽然开口道,“你们是谁?” 大饼脸警员摸出自己的证件,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是市刑侦支队的刑警,这位是我们专案组的顾问,我们来这儿真的只是询问点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扫了一眼司马北身上的黄泥巴,顿时明白大饼脸警员为什么会特意加重后半句的语气,不禁呵呵笑道,“你们不要记仇,其实这里的人都不是啥坏种,之所以这么排外,是因为前阵子被欺负惨了,见着外来的,就觉得可能伤害自己,越恐惧,越疯狂……过些日子等大家身上的伤好了,忘记了疼,就又会和和睦睦的。” “那个……顾问警官,”旁边的女人突地凑了过来,对着司马北眨了眨眼睛道,“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们告诉你之前讼棍涛去过哪里,在哪儿待的时间最久,您就给我们点一大桌外卖?” 司马北抠了抠后脑勺,不确定自己先前到底说的是一桌外卖,还是一大桌外卖,瞧见女人满脸期待地望向自己,只得点了点头。 “太好了!”女人惊喜地说道,“多大的桌子都可以吗?” 小孩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瞪大眼睛道,“妈!你这是在干啥……志气呢,节操呢!” “瓜娃子,志气和节操又不能当饭吃!”女人白了小孩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凡事不要一根筋,得分情况来做,如果是那些黑心地产商人的饭,那肯定不能吃,谁要是吃了,必定得烂屁股!但这两位警官不一样啊,他们虽然看上去有些猥琐,可心肠还是好滴,你往人家脸上扔了那么多黄泥巴,别人却没有真的为难你,这就是证据啊!” 小孩认真一想,确实如自己母亲所言,倘若换成了那些房地产商的走狗,就凭自己先前所为,不说死定了,至少也得被扒一层皮,说不定还会连累父母,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想明白这些,立时觉得眼前的司马北并不怎么凶恶,反是为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感到害臊。 司马北知道小孩的下一步就该是道歉认错,但也知道小孩的自尊心极强,于是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嗐,都是误会嘛,他还是个孩子,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回头你们确实要好好教育一下,不管是面对好人,还是面对坏人,尽量不要以暴制暴,最好是用法律来武装自己,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这说法不对!”小孩面色肃然道,“我刚才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就该跟你说对不起,但我不觉得动手是错的,坏人可以胡作非为,好人就得忍气吞声,这个道理讲不通的……别人欺负了我们,我们就该欺负回去,凭什么要把这个世界留给那些垃圾!” “没礼貌,怎么跟警察叔叔说话呢,您字都不说一个……”女人瞪了孩子一眼,而后侧脸看向司马北,微微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您别介意!不过,有时候确实也不用太正确,谁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世上,不用总是忍着让着,法律向来都是保护有钱人的权益,我们这些穷哈哈哪里打得起官司,到了法庭上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男人见司马北皱起了眉头,打了个哈哈,立刻岔开话题,“顾问警官,我们都是些生活在城市边界的底层,不懂什么太高深的道理,每天为了活着就累得够呛了,大多时候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对了,您刚才说请我们吃一顿,是点什么菜都可以吗?” 司马北瞥了一眼女人,又看了看男人,心想就算让你们随便点,那还能点出什么龙肉来,就算让你们敞开吃,那还能摆出多大的桌子,顶天也就是个八仙桌,于是嘴角微微上扬道,“当然是什么菜都可以,当然是多大的桌子都可以!我虽然每个月工资到手只有三千块,但是根本花不完!这些年积攒下来,底子也可以说是相当厚实了,请你们吃顿饭那就是洒洒水,莫问题啦!” 男人和女人相视一笑,随即一起指着三十米外的一栋烂尾楼,异口同声道,“讼棍涛之前来我们小区只在7栋一单元那边停留过,当时是为了骗我们在什么债权转移同意书上面签字,后来被大家识破了,他又一个人在那栋楼的十九层躲了很久,等到天黑了才灰溜溜地离开!” 司马北道谢一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女人,豪气干云地说了一句,“拿去,随便点……”而后扭头望了望7栋一单元的第十九层,砸吧一下嘴巴道,“7119,这数字好像在哪儿见过,咋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一回头,司马北当即惊了一跳,看着男人不知从何处搬来的百人大桌,嘴角抽搐道,“这特么是桌子?我瞅着怎么那么像飞碟呢!” 男人摸着脑袋,憨笑道,“俺们又不是外星人,哪来的飞碟啊!这就是普通木桌,用一百张八仙桌拼接起来的……我们家人口多,聚餐的时候都用它!”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你们家有多少人啊,聚餐得用这种桌子!” “人家不是说了嘛,小区是我家,关爱你我他……”男人有些腼腆地答道,“所以,住在这个小区里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家人!” 也刚巧在这时,女人将手机递还给司马北,长舒一口气道,“终于点好了……说起来,我很久没有这么期待吃一顿饭了,简直就和小时候期待吃年夜饭一样!” 司马北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头看了看手机,瞬间只觉得两眼发黑,一脸苦涩地说道,“澳洲大龙虾,惠灵顿牛排,法式焗蜗牛,烤全羊,东坡大肘子,海胆,海参,金枪鱼,三文鱼刺身……天爷!这么个吃法,你们就不怕拉肚子吗!”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六章 烂尾楼(四) 五分钟十八秒后,面如土色的司马北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烂尾楼小区7栋一单元内,身后跟着强忍笑意的大饼脸警员,两人一走进大楼内,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腐臭,不由地神情一肃,齐齐抬头望向味道散发的源头。 司马北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大饼脸警员也无法再笑得出来。 臭味的源头正是陈涛曾经独自停留过的第十九层。 他们先前都忽略了一件事,这里是烂尾楼小区,所有大楼里都是没有电梯的。 靠着两条腿爬上十九楼,相当于攀登一座高山,而且既然这会儿徒步上了山,待会儿必须也得徒步下山,一上一下,半条命就得扔这儿! 许久没有进行体能训练的大饼脸警员此时难过得无比想死,而司马北却又有不一样了,他此刻无比想让缺德的开发商去死。 “司马老师,看不出来啊,您这小身板还挺有劲,一口气上六楼,看上去毫不费劲……”大饼脸警员喘着粗气,看了看甩开自己的司马北,咽了咽口水道。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你以为的毫不费劲,那都是别人在背后默默拼命!我以前跟着我师父在山里生活过很长时间,每天都要进行地狱般的磨练,眼前的这点小麻烦跟那些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司马北呼出一口浊气,低头瞥了一下脚上那双忽然弹出精巧机械助力臂的跑鞋,又回头望了望还在3楼的大饼脸警员,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眨了眨眼睛,精神振奋地高喊着,“加油,努力,爬楼要用力,爬不上来没关系,至少放个屁!” 大饼脸警员深受鼓舞,憋着一口气,噔噔噔连上两层楼,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司马北脚上的那双跑鞋,表情僵硬道,“原来不是毫不费力,而是用了高科技啊!” 司马北呵呵一笑,“走的多了,就喜欢动脑……我这几年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走的,不整点高科技代步,早特么累死在路上了!这鞋子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他是高中物理教师,平时就喜欢鼓捣点小玩意儿,知道我这几年辛苦,就特地做了这双省力鞋,想让我走得省力些!别看这鞋子不大,里面的电池容量特别夸张,续航高达……” 话还没说完,省力鞋忽然滴滴响了两声,而后所有机械臂都停了下来,死死地扣住地面,开启了紧急制动的安全模式。 司马北猝不及防,登时摔了个狗啃屎,黑着脸骂了一句,“卧槽,回来就忙个不停,忘记给这玩意儿充电了……骆慈那浑蛋收了老子八万八会员费,做双鞋子还特么偷工减料,不说整什么核能源电池,至少也该搞个太阳能的啊!” 大饼脸警员急忙将司马北扶了起来,疑惑道,“您不是这鞋子是您朋友送的吗,怎么还收八万八会员费?” 司马北咳了两声,解释道,“鞋子确实是送的,没给钱……但你想想看,这种高科技鞋子买回来每年是不是得维修保养一下,要想保证在道路上的安全是不是需要定期检查,这些不得耗时耗力啊,维修不得买元器件啊,都是需要花钱的,虽然我跟他是朋友,可也不好占别人太多便宜呐,八万八的会员服务费贵是贵一点,不过这鞋子用个十年不成问题,折算下来每年也就八千八,一年365天,每天才二十四块一毛多,比一杯咖啡还要便宜!” 大饼脸警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顿时觉得好像司马北说的也有道理,确实不算太贵,前天他去商场逛了两个小时,出来时给停车费都三十多块。 司马北抬了抬,却依然没有将鞋子扯离地面,索性脱下跑鞋,光着脚丫子,一边慢吞吞地向着十九层爬去,一边气喘吁吁道,“很多人就是不会算账,所以才会上了那些奸商的当……就拿这房子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掏空六个钱包去买,租房子反而更划算一些。我问问你,现在A市哪个区的房子最贵?” “那肯定是高新区!现在的房价已经是三四万一平了!打工人一个月才几千块,好多人都买不起咯!” “普通人现在就别想买房了,就算是零首付,低利息也别买!还清贷款得子孙三代,何必呢!一套五十平的小两居,现在也得将近两百万,贷款五成一百万,利息也得一百万,总价就是三百万左右!而且还不是最好的地段,周边配套也不齐全,每个月还房贷却要占去大半工资,真的值得吗?高新区租一套小两居也就两千块左右,还是一出小区大门就是地铁站的地方,这不比买房香多了!” “但租的房子毕竟是别人的房子,买了房那就是自己的房子……” “你怕是被房产中介忽悠傻了,你买的房子那也不是你的,房子所在的那块地产权是开发商的,你拥有的只是地表附着物的使用权,还最多就是七十年,中间你要是遇到点难事,还不上贷款,那房子就得被银行拿去拍卖,最终房子同样不是你的,这跟租房有什么区别?你租一套一百平的大房子,一个月租金四千,一年四万八,我给你算五万,七十年也就才三百五十万,而你花三百五十万却只能买个五十多平的小两居,现在你觉得是买房子好,还是租房子舒服呢?” “当然是租房子舒服了!”大饼脸警员终于醒悟过来,一咬牙,快步越过司马北,一屁股瘫坐在第19层的楼道口,满头大汗道,“买房子要是运气差一点,遇到这蓝桂圆的缺德开发商,那这辈子就全毁了!天天爬十九楼,那不得累死!” 司马北也跨上了第19层的楼道,靠着楼梯边背对大饼脸警员坐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帮挖坑不填的孙贼,老子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们把吃了老百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大饼脸警员直勾勾第盯着司马北的后背,忽地缓缓抬起了右手,只要用力向前一推,立马就能眼前这位神探像圆球一样滚下去,但他将手伸至半途时又突然停了下来,双眼微眯道,“您就是一个顾问侦探,连正规编制都没有……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也没办法惩治那些烂心肠的恶棍吧?哪天要是那些奸商给您开出非常优厚的条件,说不定你还会调转过来帮他们欺负普通人呢,毕竟挣钱嘛,不寒碜!” “寒碜,不仅寒碜,还特么恶心!”司马北语气坚定道,“我这人虽然不怎么清高,但什么钱能挣,什么钱不该拿,心里清楚得很!刚才那小孩都知道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就算比那小孩脏一些,也不会拿自己的良心换钱!你别看我只是一个侦探,但这些年结交了许多有能耐的朋友,其实我们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法子慢慢纠正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已经在努力惩治那些恶棍了,虽然进度不快,但只要我们一直做下去,总有天朗气清的时候!” 大饼脸怔了怔,默默收回了右手,轻叹道,“我真想看看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希望您和您的朋友们能成功吧!” 司马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活动几下肩颈,转身面向第十九层空间,唇角微微上翘道,“道阻行难,竭力而为,但求无愧于心吧!现在咱们先把那些大道理大理想放一放,努力查清陈涛的死亡真相才是正事……这酸腐的味道,这阴森的环境,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陈涛到底在这里做过些什么了!”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七章 烂尾楼(五) 蓝桂圆项目是典型的鸽子笼小区,与寻常的一梯四户楼房不同,蓝桂圆项目是一梯十八户,他们将原本九十平的三居室切割成两户或者三户,然后卖给那些迫切想要在这座城市安家的刚需人群,以此争取利益最大化。 而因为项目后来烂尾了,所以大楼内什么都没有,是真正的家徒四壁,甚至连每家每户的房门也没有,看上去宛如一个破败的蜂巢,令置身其中的人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某种诡异的迷宫一般。 若是换作常人,必然需要耗费些精力才能摸得清东南西北,但这次闯进来的是司马北,他天生方向感极强,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便找到了整层楼里面朝正北的房间。 也正是小孩的父母先前明确指向的地方。 缓步踏进房间,司马北目光从一堆堆建材废渣上面扫过,忽地瞧见某个水泥板上放着一部卫星电话和一个平板电脑,速即走了过去,刚刚拿起卫星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叮铃铃! 铃声在空旷破败的烂尾楼里显得尤为刺耳,仿佛扩大了上百倍! 司马北看着卫星电话上的号码,皱了皱眉,快速接通电话,面无表情道,“李山河?” “哥!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差点以为你挂了呢!”电话里传来李山河的轻叹声,仿佛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 “你才挂了呢!我这身体比铁打的还要强硬,谁能让我挂了?” “不是,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以为你刚才挂断了电话。” “不用以为,我确实挂断了电话。” “没有吧,半小时前我收拾完那三个匪徒后,想问问你的意见,所以又给你打了个电话,从那时开始我这边通话一直都是保持着的,只是你没有出声而已……我以为你出了事情,也不敢挂断电话,担心一旦结束通话就很难再拨通了。” 司马北轻轻哦了一声,看了看卫星电话旁边的某种远程控制装置,点头肯定道,“你做的不错,如果你真的挂断了这通电话,确实很难再拨通这个号码了……”余光瞟了一下身后的大饼脸警员,微微侧了侧身子,“现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恢复正常秩序了吗?” 李山河苦涩地答道,“并没有……虽然我制服了那三个匪徒,但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了!” “怎么回事?” “乘务人员里面有内鬼,利用大胡子机长跟航班某个空姐婚外恋的事情,骗开了驾驶舱门,而且还捅伤了机长的眼睛……现在飞机处于半失控状态!” “什么叫半失控状态,就算机长伤了眼睛无法驾驶,不是还有副机长吗?正的不行,副的就该顶上啊!” “副机长……跳伞了!在那三名匪徒开枪之后,副机长本来想的是只要不打开驾驶舱门,尽快寻找可以降落的地方,危机就能很近解除。但后来机长不听他的劝阻,一意孤行打开了驾驶舱门,他为了自己能活命,便抢先一步背上降落伞跳了下去,可降落伞全都被人事先破坏了,根本打不开,结果……” “那现在是谁在控制飞机?” “是我……所以我才说现在飞机处于半失控状态!哥,咱们侦探社里属你懂的最多,你知不知道什么驾驶飞机的口诀,比如说类似九九乘法口诀那种!在天上等,很急!” 司马北摇了摇头道,“不懂,那玩意学费太贵,我没学过……不是,我科目二考了五次才过,你哪来的胆子敢让我教你开飞机?” 李山河带着几分哭腔说道,“那现在可咋整啊……哥,我还年轻,至今都没谈过对象,俗称处男,如果今天死在这破飞机上,那也太亏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司马北翻了一个白眼,淡淡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问题也不严重嘛……现在飞机还剩多少油,那些定时炸弹又是什么状况?” “油倒是还挺充裕,应该能飞好几个小时,但我不知道该在哪里降落,该怎么安全降落……至于那些定时炸弹,我全都仔细查看过,结构相当复杂,比老头子曾经跟我们一起玩游戏时捣鼓出来的那几个炮仗还要厉害!” “上面的倒计时还剩多少?” “我之前看的时候是 71分钟 19秒,现在应该只剩下五十多分钟吧!” 司马北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沉声道,“山河,你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尽快明确自己的方位,然后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去A市城郊的纳米工业园区,那里有一大片荒地,你可以在那里降落……” 话刚说了一半,电话便被突然掐断了。 司马北阴沉着脸看了看手里的卫星电话,奋力砸在地上,一脚踩下去,将其踩得稀碎,冷冷道,“连说一句再见的机会都不给,简直太不讲礼貌了!” 旁侧大饼脸警员指了指平板电脑,轻声问道,“那不是还有个平板吗,您还可以打个视频电话……” “这个平板的联网功能必然已经被毁坏了,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方便我观看飞机驾驶舱的视频而已!”司马北随手将平板电脑扔给大饼脸警员,懒懒地说道,“而且里面的视频文件一定很大,播放的时间绝对超过一个小时,你觉得眼下我有那闲情慢慢观看视频吗?” 大饼脸警员接过平板电脑,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果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几十个G的视频文件,不由地砸吧一下嘴巴道,“上次见到这么大的视频文件还是在扫黄组工作的时候……” 就在这时,司马北忽地从一堆建材废渣旁边捡起个泡面盒子,摸了摸盒子侧边,双眼微眯道,“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我们走进这栋大楼前还吃了一盒泡面,水温很高,他等了很久,刚吃两口就看见我们走了进来,只好扔掉泡面迅速离开。” 说着,司马北又走到房间阳台边缘,蹲下身子,顶着地面的一个脚印道,“38码,阿迪屌丝男士运动鞋,个子不高……”侧脸看了看阳台两侧的攀爬痕迹和外立墙面上的半截魔术橡筋,补充了一句,“但非常敏捷,而且擅长表演一些危险动作……我们要找的是一名魔术师!” 大饼脸警员疑惑道,“既然是个魔术师,又不是通缉犯,他为什么见到我们进来就要逃跑呢……就算他心里有鬼,也没必要从阳台那么危险的地方逃跑吧!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司马北脑中突地闪过一道亮光,转过身子,看着大饼脸警员说道,“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里有更危险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八章 烂尾楼(六) 大饼脸警员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能危及生命安全的东西,抓了抓后脑勺道,“这里有什么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任何危险品啊!” 司马北轻轻抽动几下鼻子,而面色陡然一变,快步走到一堆建材废渣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上面朽坏的蛇皮袋,表情严肃道,“是化学炸弹……果然越不起眼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大凶险!这李云鹏的演技还真不错,连我都着了他的道!” 大饼脸警员盯着建材废渣中那个装着化学倒计时炸弹的黑色背包,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怎么您就着了他的道?” “那支蓝色中性笔是故意被我发现的,他和果茶谈崩也是演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然后在显眼的地方放着卫星电话和平板电脑,就是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以为他信守承诺,事先就把通关第三个游戏的奖励放在这里,实际上是以此为诱饵坑杀我!了不起,整个设计环环相扣,还能精准把握我的心理,真真假假混杂难辨,该给个五星好评!” “五星好评?他这是处心积虑要炸死我们啊,怎么您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有点兴奋起来了……老实讲,我已经很多年没碰到这种变态狠辣,却又非常理智的对手了,这让我想起了我那逝去的青春,以及夕阳下的奔跑……” “司马老师,眼下好像不是您回忆青春的好时机吧,咱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拆除这个什么化学炸弹?” “拆哪儿?到处都是牵扯,根本就拆不了!” “那咱们现在先跑?” “倒计时只剩下十五秒,你能在十五秒内从十九楼跑下去吗?” “有点困难……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儿等死吧!” 司马北轻叹一声,眨了眨眼睛道,“兄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牵挂的人?” 大饼脸警员面色一白,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看了片刻,声音低沉道,“我有一个女儿……但现在只剩下十多秒的时间,就算想给她打电话说两句,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司马北满脸同情地点了点头,又是长叹一声,“那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吗?与你女儿无关,与任何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你最想做的事情或者最想得到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可以说出来,虽然我无法满足你的心愿,但至少世界上多了一个知道你心愿的人,也算是一种慰藉!” “我想吃火锅……我好久没吃过火锅了,自从女儿生病以后,我就没有再去过火锅店,每天吃的都是水煮菜,已经快要忘记辣椒是什么味道了!” “还有吗?” “我还想请技术侦查科小林一起去看个电影,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久了……” “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我还想带着女儿去一次游乐园,想带着小林和女儿一起去海边沙滩……最最最重要的,我想让女儿能好起来,不用隔三岔五就要到医院治疗,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儿!” 司马北瞟了一眼炸弹上的倒计时,抿了抿嘴唇道,“说完了吗?” 大饼脸警员也扭头看了一眼倒计时,不甘地握紧了拳头道,“就这些吧!话说太多,嘴巴干!” 司马北轻轻地嗯了一声,“那等一下我数到三,咱俩就一起跳!” 大饼脸警员愣了愣,疑惑道,“跳?往哪里跳?” 司马北指了指阳台外面,淡淡道,“当然是往那边跳……这是最快的下楼方法!” 大饼脸警员望了望阳台外的高空,眼角抽搐道,“这恐怕也是最快下地狱的方法!” “留在这里十死无生,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哪来的一线生机,这特么是十九楼啊,你知道离地面有多少米吗?咱们从这跳下去,不管是身体哪个部位先着地,最后肯定都是一滩烂泥!其实,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炸弹跟中心广场那个炸弹一样,都是银样蜡枪头,专门拿来吓唬人的?” “不可能,这个炸弹和中心广场那个完全不同,它没有经过密封处理,里面的化学试剂一直都在挥发,我刚刚认真地闻了闻,味道真的很难闻!没时间解释了,编号017634……”司马北扭转身子,快步冲向阳台,急声道,“相信我,快点跟上!” “一!” “二……” “三!跳!”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大饼脸警员一咬牙,拔腿冲向阳台,跟在司马北的身后猛然从第十九层上跳了下去。 就在两人双脚跳离阳台那一刻,化学炸弹上的倒计时正好归零,里面的各种试剂在机关的引导下迅速混合,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片刻之后,轰隆一声,一团带着黑色浓烟的火焰在第十九层凶猛炸开! 大饼脸警员感受到后背上的热浪,庆幸自己跳了下来,没有变成一头烤猪,但一转头,在充分体会到自由落体运动的刺激后,表情不禁又变得苦涩起来,忽然觉得肉泥的死相似乎比烤猪更加难看一些。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刮得他脸面生疼,刮得他眼里满是泪水,只能缓缓闭上了眼睛,忐忑不安地迎接死亡的降临。 就在双眼将要完全闭合那一刻,大饼脸警员忽地瞧见司马北在空中强行扭转了身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双手枕在脑后,对着他诡异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 但大饼脸警员根本来不及思考,整个下落的过程很短,只有十二秒左右,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距离地面仅有数米而已! 然而就在大饼脸警员以为自己和司马北将要变成一滩烂西瓜的时候,一张巨大无比的桌子被人抬到了他们的正下方。 桌子上摆着充气床垫,床垫上铺满了厚厚的棉被。 而桌子的旁边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有的笑脸嘴里叼着澳洲大龙虾,有的笑脸嘴里咬着帝王蟹,还有的嘴里包满了三文鱼,稍微用力呼吸一下,那些没嚼烂的鱼肉便会钻进鼻孔里,呛得那张笑脸扭曲变形,活脱脱一个哭笑不得! 小孩的父亲自然也在这些笑脸当中,而小孩的母亲则是站在不远处的花坛上,指挥着小孩的父亲和其他烂尾楼业主搬动大桌子进行调整,保证能稳稳当当接住大饼脸警员和司马北,不会出现什么滑稽惊悚的意外。 那个朝司马北脸上扔黄泥巴的小孩则是站在桌边,抬头望向上方的两人,拍着手唱道,“预备,各就各位!一二三,跳!跳进软床,看谁先蹦向希望……”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三十九章 提线木偶 嘭嘭! 两声如放屁般的巨大闷响打断了小孩的歌唱。 司马北和大饼脸警员几乎同时砸落在铺满棉被的充气床垫上,因为两者的姿势不同,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完全不一样。 双手枕在脑后降落的司马北一脸放松与享受,就像是劳累了一整天,终于回到家里可以舒服躺平的上班族,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是松弛的。 而脸朝地落下来的大饼脸警员却是满面狰狞,像极了刚踏进职场,第一天就遭到迎面痛击的新人菜鸟,在软绵绵的床垫上,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记。 直到他们被烂尾楼业主们护送出小区,充气床垫上的印记依旧存在,能非常清晰地看出一张脸的五官形状。 看着走在前面的司马北,大饼脸警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经过刚才那一遭,变得更大了一些,抠了抠脑门道,“司马老师,您怎么知道那些烂尾楼业主会跑来帮忙?把那么大一张桌子搬到七栋楼下,显然不是一两分钟就能搬到的事情,很可能在我们踏进七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么说来,其实他们知道那里面有个炸弹?” “你很不错,懂得自己动脑推理,而且逻辑基本没什么问题,但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司马北回头深深地看了大饼脸警员一眼,轻声解释道,“十九楼爆炸时,他们明显惊慌了一阵,看到我们落下来了这才回过神,说明他们之前并不知道里面藏着炸弹,只是猜到咱俩可能会从上面掉落下来,于是把桌子搬到了七栋楼下,以防万一。刚才我就是在十九楼上看到他们在搬桌子,所以才会让你跟我一起跳下来的。” “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大饼脸警员摸着下巴道,“充气床垫和棉被肯定是在我们去七栋一单元之前就准备好的,不然就算是用电动充气泵也来不及!” “你没注意到充气床垫上的灰尘吗?” “怎么会没注意到,我是脸朝地的,现在我这脸上还有许多泥灰呢!” “床垫在不充气的状态下,即便不折叠起来,也不会整个垫子上都落满灰尘,至少那些有褶皱的地方会相对干净一些,但现在它的表面都沾满了泥灰,说明存放时一直保持着充气状态……你想一想,为什么他们要让救生床垫一直保持充气状态?” “那么大一张床垫,而且上面落满了灰尘,肯定不会是拿来睡大通铺……”大饼脸警员歪了歪脑袋,问道,“莫非他们隔三岔五就要一起玩蹦蹦床?”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蹦个鸡毛啊……住在这儿的每天疲于奔命,哪有什么闲情玩蹦蹦床!如果你来之前稍微在网上搜一搜这个小区的信息,就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大饼脸警员闻言立即掏出手机,快速打开浏览器搜索蓝桂圆烂尾楼项目相关信息,划拉几下屏幕,瞧见了几条前几年的社会新闻后,不由地瞪大眼睛道,“这里居然出过这么多条人命!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很正常,这种负面新闻肯定会被压下来的,影响社会和谐嘛!”司马北面无表情道,“再加上大家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每天都会接触到海量的信息,很快就会被新冒出来的事情吸引注意力,从而忘记了之前的新闻,别说你没听过这些新闻,就算你知道有这回事也不会记住!当然了,那些亲身经历者除外,对我们来说很遥远的新闻事件,却是真实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痛苦……” “所以,这些充气床垫是他们为了防止再有邻居跳楼自杀而准备的?” 司马北点了点头,吐出一口闷气,低声说道,“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们还故意刺激那些精神不太对劲的邻居,骗别人从指定的天台跳下去,自毁灭中新生……赵本山有个小品,里面就提到过这种治疗手段,名字叫崩溃疗法。” 大饼脸警员轻轻地噢了一声,侧脸看向司马北,眨了眨眼睛道,“难怪您愿意花那么多钱请他们吃一顿……生命无价,花钱能救下咱们的性命,这买卖不亏!” “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说不亏了!”司马北黑着脸道,“而且,我最开始也没想到这方面,只是单纯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怜,想要请他们好好吃一顿而已,直到站在十九楼阳台上才把这些东西串联起来的。” “这么说来,您当时看到他们搬桌子,其实并不确定那桌子上还会再摆上充气床垫和棉被?那你还敢让我跟你一起跳,万一他们只是想挪个地方吃饭,咱俩现在可就成一滩烂泥了!”大饼脸警员一阵后怕,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司马北却是一脸平静,竖起两根手指,悠然道,“是两滩……虽然我不确定哪些人是来救我们的,但我很确定只有跳下去才能获救!” “什么意思?” “在中心广场时,李云鹏设置了三个游戏,每个游戏都有隐藏的信息,比如第一个游戏里的零元购骗局和第二个游戏里的医美高利贷,这两者都是与案件有一定联系却不是非常明显的线索……而第三个游戏里的烂尾楼正是指向这里,我一直在思考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没留意到的信息线索,刚才站在十九楼天台上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 “您想明白了什么?” 司马北深吸一口气,冷然道,“我想明白了李云鹏重复过好几次的那句话……当时他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根本就没得选!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像他利用那个抱着孩子打算跳楼的女人逼我做出选择一样,无论我怎么做,都只有选择他事先安排好的。” 大饼脸警员紧皱眉头问道,“这里的事情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司马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第三个游戏里,他和那女人交流的暗号就是一二三跳,后来在审讯室又刻意向我提起那个抱着孩子打算跳楼的女人……所以,我们在烂尾楼这边也只有选择跳下去才能获救。” 大饼脸警员顿时恍然,咬牙道,“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会算计,咱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戏耍,关键还找不到人家设计的罪证,太让人憋屈了!” 司马北忽然笑了笑,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一排脚印道,“那是之前……从现在开始,我这个木偶要走出自己的路了!”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章 引蛇出洞 三分钟后,大饼脸警员跟着司马北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一片破败却热闹的烂尾楼,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司马老师,我不是想质疑您……只是地上这脚印明明是朝向烂尾楼的,咱们为什么要往相反的方向走?这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啊?” “哟呵,这四字小词一套一套的,果然是考过公务员的人!”司马北歪斜着嘴巴笑道,“但是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词儿叫殊途同归,这个地球是圆的,有缘的人终会相见!” “我知道地球是圆的,可咱们绕地球一周寻找的话,那个魔术师嫌犯可能已经老死或者病死了,是不是有点太慢?” “谁说要绕地球一周的?我只是稍微夸大地解释了一下,又不是真要环球旅行,就算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啊!之所以我没有沿着脚印的方向追寻,是因为不想再跟在别人后面吃屁。你有没有想过人家既然敢把脚印留着,就不怕咱们追踪,很可能在某个地方突然擦去印记,或者消失在河流一类不会留下足迹的地方。” 大饼脸警员看着司马北找寻脚印时撅起的屁股,嘴角抽了抽,随即刻意往前两步,与司马北并排而立,轻咳一声,问道,“那咱们倒着找也不可能找到嫌犯啊,应该不会有人蠢到犯了事之后还回到原来的地方吧?而且,一般还没有作案之前,嫌犯的警惕性是最高的,很可能咱们找着找着同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在离开老巢后肯定也消除过沿路的印记。” 司马北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几下,淡淡道,“你把罪犯想的太冷静了,大多数人在犯罪之前都是非常紧张的,心里反复演练着作案时和作案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往往就忽略了要消除作案前做准备时留下的痕迹,但很多时候只要我们知道一个人来自哪里,也就很自然地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所以经验丰富的刑警都不会只调查案发时和案发后的线索,你们的大队长马良就是这种干警,他除了会调查案发前的线索,甚至还会把很多年之前的人与事都翻出来查一遍,哪怕是和案子不相关的,他也要翻来覆去地查几遍,确认没有疏漏之后才会排除嫌疑!” 大饼脸警员有些讶然地说道,“马队看着五大三粗,竟然办案子这般心细,真是让人没想到啊……”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司马北大有深意地看了大饼脸警员一眼,继续循着脚印向前走去,漫不经心地说道,“编号017634,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 大饼脸警员跟在司马北旁侧,笑容有些腼腆地答道,“没什么不方便,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申,单名一个戚字,家里是四兄弟,我排在第二,所以您也可以叫我申老二。” 司马北侧脸看了看申戚,表情古怪道,“申老二?这名字取得有点东西啊……申老弟,你是从啥时候转调到马良手下的?” “没多久,大概一个月前吧……之前我是在D市刑侦支队办案的,听说了许多关于马队的传奇事迹,就想着申请调过来学习一下,当然也是因为A市是省会城市,各方面条件都更好一些,便于我给女儿治病,晋升的机会也更多。不怕您笑话,我其实是个很现实的人。” “这有啥可笑话的,如今这社会有几个人是不现实的,笑贫不笑娼,有钱就是爷,这就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对了,先前你在烂尾楼就提起过你有一个患病的女儿,她多大了,患的是什么病?” “我闺女今年十二岁了,患的是先天性白血病,会定期去医院化疗,所以就算我想不看重现实也不行,那一张张白花花的医院缴费单子不允许啊!” “先天性白血病……你能把她平安照顾到十二岁,已经很不容易了,还管个蛋的现实不现实!”司马北砸吧两下嘴巴,轻叹道,“申老弟,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讲一讲,虽然我不是什么富二代,但我有一个热心肠的土豪师父,棺材本足有七位数,存折就在我这里……而且我还认识一个在漂亮国搞医学研究的朋友,或许在他们的帮助下,能够让你女儿活得更久,活得更快乐一些!” 申戚愣了愣,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的侧脸看了几秒,忽然笑道,“不用了,再有几个小时,我女儿应该就到漂亮国了,那边有人会带她去最好的医院治病,身边也有她最喜欢的哥哥申一夏陪着,那小子是我大哥的儿子,从小就古灵精怪,我闺女肯定会很快乐!” “原来都安排好了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司马北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抬头看了看天上黑布般的乌云,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那一滴冰凉,皱眉道,“老天爷都跑来捣乱,看来只能在这里停下了!” 申戚瞟了一眼前方的脚印,疑惑道,“前面不是还有脚印吗,咱们为啥要在这里停下?” 司马北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面无表情地说道,“走的已经够远了,再往前走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您不是说地球是圆的吗,即便咱们真迷了路,只要闷着头一直往前走,总还是能找到原来的路!”申戚摸了摸自己的大饼脸,眼神冰寒地凝望着远方某处,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 司马北撅了撅嘴道,“有的路继续往前能回到原处,有的路往前一步就是深渊……我是个胆小的人,就停在这里吧!” 申戚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您真是不想和我做同道好友啊,太可惜了,再往前一点,您就可以接触到真相了……我很好奇,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不是我怀疑你,而是马良对你起了疑心……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他习惯将所有可能的怀疑对象都调查一遍,哪怕是与嫌犯完全不相干的人也不会放过。”司马北依旧平静地望着天空,缓缓说道,“在调查中心广场爆炸案过程中,他发现很多变化都是在一个月前出现的,于是习惯性地调查了一下自己身边一个月前发生的变化,然后在档案里瞧见了你的岗位调动申请表……” 申戚轻轻地噢了一声,微微笑道,“难怪你会选择我跟着你一起调查那烂尾楼小区,原来玩的是引蛇出洞啊!” 司马北扭头看向申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在观察某种野兽的嬗变。 申戚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也没有再废话,右手默默地伸向后腰处的配枪,眉宇间只剩下无情的狠厉。 乌云越发低矮。 雨滴渐渐稠密。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一章 每个人都要接受自己的命运 一只黑鸦从司马北和申戚两人头顶掠过,轻轻地落在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上,缩着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道闪电垂直而落,奇怪的是,许久之后也没赢闷雷在天上炸响。 滴答滴答。 雨水沿着两人的衣袖边缘一颗颗坠落,在积水的地面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的白花。 双方又沉默地对峙了一分钟。 虽是短暂的一分钟,但却像是经历了一生那么漫长。 两个人都想了许多,申戚在犹豫要不要开枪,司马北在思考申戚会不会开枪。 开枪就会有人死,因为在烂尾楼小区内,申戚开过一枪,枪里的空包弹已经被打了出去,现在弹匣里的都是真材实料。 申戚按在配枪皮套上的右手长满了老茧,看得出来一直都在刻苦地练习,枪法必然很准,他和司马北之间的距离又非常近,除非是刻意打偏,不然司马北绝无生还的可能。 司马北很清楚这一点,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的害怕,原因很简单,他有把握在申戚掏出手枪指着自己那一刻,抢先一步让对方倒下。 说什么根据脚印来处寻找线索,当然不会真的这么简单,既然自己能牵着别人的鼻子走一遭,司马北又怎么会不提前做些准备呢。 申戚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右手只是按在配枪的皮套上,并没有直接拔出手枪。 那只黑鸦就是明证,不是它只知道张嘴,不懂得发声,而是它的舌头没了,无法发出任何叫声。 申戚余光瞟了瞟黑鸦的正下方,瞧见三两簇树丛在轻轻晃动,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终于开口说道,“你这人一点都不真诚,既然你早就从马队那儿听说了我的调岗时间,刚才还要明知故问,难道是在刻意拖延时间,以便在这里做好充足准备?” 司马北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并不是,我这人向来不做多余的事情,刚才之所以要明知故问,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如实回答,从而搞清楚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现在搞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勉勉强强吧。” “噢?能说来听听吗,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其他人对我的客观评价,正所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想知道自己在哪些方面做得很好。” “别人评价其实不必在意,人生是自己的,不要活在他人的目光中……” 申戚瘪了瘪嘴,“怎么滴,难道是我做得太好,你不好意思说出口?” 司马北轻叹一声,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那我今天就当一回镜子,照出你的真实模样!” 申戚抿了抿嘴唇,面色冰寒道,“愿闻其详。” 司马北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道,“你是一个可怜人……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却没有一个字提起你的妻子,通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你非常恨她,要么你非常爱她,害怕一提起她,就会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不管是哪种情况,现在她都不在你身边,所以你才会独自带着女儿。因为你后面又提到了另一个女人,所以我猜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英年丧妻,爱而不得,何其不幸,故而你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最可恨的地方就是自己明明也是一个可怜人,却跟着坏人一起欺负可怜人!不管你有什么样无可奈何的动机,都不该是无辜者被你牵累的理由。” 司马北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同时你也是一个很蠢的人,居然以为把所有档案资料修改了就能蒙混过关,竟敢装模作样冒充警察,谁给你的胆子!” 申戚双眼微微一眯,冷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正经警校毕业,在H市阳安派出所做了三年民警,因为参与过几起重大刑事案件的侦查,后来便被调到了D市刑侦支队,又在那里熬了两年,这才有机会申请到A市来……不论是H市的阳安派出所,还是D市刑侦支队,都有能证明我身份的同事。资料可以作假,难道证人也能是假的?申请调岗,必须要有上级领导签字,莫非我的领导全都是瞎子,不知道我长啥样儿?” “你确实是警校毕业的,但一毕业就被派去做卧底,后来中途装作出了意外,销毁了自己原本的档案,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H市……资料可以修改,可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了。” 司马北冷笑一声,语气平缓地说道,“你的右手手臂上有清洗纹身留下的痕迹,还有你走路的姿态,记录口供时转笔的动作,都有做卧底养成的习惯。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别人去当民警,但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现实。” “如果你想要钱,那就该继续当卧底,那职业来钱快,也比当警察挣得多。如果你想要更高的职位,那也不该去冒充一个民警,完成卧底任务后,你肯定会被嘉奖,到时候直接就是刑警,根本不需要再去民警岗位打熬。不为钱,也不为地位,那就是为了女人了,我猜肯定是和你妻子的死有关……” “闭嘴!”申戚听到司马北说起自己的妻子,突然有些生气,猛然拔出手枪,却并没有指着司马北,反是抵住自己的下巴,面目狰狞道,“司马北,你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信不信,如果是在童话故事里,你才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大反派!” 司马北登时惊了一下,皱眉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畏罪自杀?别那么冲动,想想你的女儿,就算你已经托人照顾她,但终究没有自己父亲陪在身边开心呐……” 申戚嗤笑两声,一脸淡然道,“想要得到什么,当然要付出一些东西,与能让她平安活下去比起来,我的命一点儿都不值钱……我大哥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肯定会帮我照顾好她,申一夏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不会欺负自己的堂妹。我无法参与她后面的成长确实很遗憾,但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司马北,每个人都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我的命运就到这里了,前路迷雾重重,不必送了!” 司马北瞳孔一缩,急声高喊一句,“住手!冷静点,万事好商量……” 刚抬起右脚,准备奔向申戚,司马北忽地感到有什么人闪到自己身后,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便被一条纹着方片K的手臂勒住了脖子,拼命挣扎几下却还是无法逃脱,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身子渐渐发软,终于在某一刻倒了下去,盯着那人的双脚,吐出最后一句,“我勒个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二章 障眼法 砰! 几乎在司马北倒地的同一时刻,一声枪响惊破天上的层云。 申戚的脑袋炸开了花。 鲜红的血混在雨水里,蜿蜒向不知名之处。 手臂上纹着方片K的那人抬腿从司马北身上跨了过去,缓缓来到申戚尸体旁边,捡起地上的手枪,朝着尸体又开了几枪,尤其对申戚的脑袋特别关照了一番,打得血肉模糊,简直比烂西瓜还要破碎之后,这才停止射击,随即踱步走到司马北右侧,用衣服擦了擦手枪,将其放入司马北手中,冷冷一笑,转过身子,眼神冰寒地注视着黑鸦下方的树丛。 树丛中,一名手拿细铁棍的矮个子中年男人登时惊了一下,正要往后缩几寸,却忽地感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背,当即不敢再乱动,低头看向下方水洼里的倒影,注意到对方脚上那双阿迪屌丝运动鞋后,偷偷按下了兜里手机的求救快捷键。 “别乱动,我只说几句话就走,肯定不会超过警方增援赶来的时间……”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拉了拉脸上的面罩,遮住了耳后那个黑桃A的纹身,寒声道,“第一,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并不是针对你们一鸣侦探社,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在保护你们,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你们那位眼神特别好的兄弟留意一下侦探社附近的生面孔,肯定会有些惊奇的发现。” “第二,你们要是不想侦探社的招牌烂掉,最好其他人不要再碰这案子,从哪儿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别再A市瞎凑热闹,当初你们老社长长弓难鸣给你们划分过区域,这里的负责人是张小满,眼下他不在这里,让司马北这个无固定区域的代管已经是我们能容忍的极限,猫有猫的规矩,狗有狗的门道,乱来的结果通常不会太美妙。”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刻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三,帮我给司马北带句话,他的老朋友苏墨很想他。” 矮个子中年男人淡淡地噢了一声,眼帘低垂道,“让我当传话筒没问题,总得留下点什么作为代价。”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皱了皱眉,“你想让我留下点什么?” “我瞅着你那双鞋子挺好的,要不把它留下来吧!”矮个子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陡然握紧手中的细铁棍。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又看了看矮个子中年男人的四肢,唇角微微上翘道,“你要是喜欢,兄弟我这就忍痛割下来给你,但是兄弟你敢接吗?” 矮个子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阴沉着脸道,“那就试试呗……” 话音一落,矮个子中年男人左脚忽地一扭,避开对方抵在自己后背上的小刀,右脚一旋,整个人紧贴着对方的手臂转了一圈,握着钢棍猛然劈落下去!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愣了片刻,眼见着钢棍将要落在自己的头上,急忙抬起双手阻挡。 血肉之躯当然无法跟钢铁硬碰硬,所以他勉强硬接一击后,迅速后撤,想要尽快拉开与矮个子中年男人的距离。 然而,矮个子中年男人却像是影子一般紧紧贴在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男人的旁侧,钢棍凌厉地落在目标身上,发出宛如雨打芭蕉般的声响。 眼见着自己的同伴被动挨打,手臂上纹着方片K的那人忽然咳嗽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副扑克牌,捏了两三张,随意地甩向矮个子中年男人。 纸牌破空而去,斩裂一片片树叶,眨眼间便来到矮个子中年男人周遭。 矮个子中年男人慌忙收手,扭步躲闪,但还是晚了些许,右手手背上被疾飞而过的纸牌划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终于寻到机会抽身而退,死死地盯着矮个子中年男人道,“不愧是五大侦探之一的柳如影,真是黏人啊!” 柳如影呵呵一笑,“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如影随形,听着就很酷……”斜眼瞥了一下手背上的伤口和身后那张插在树干上的纸牌,砸吧一下嘴巴道,“你们也很不错啊,一个很耐揍,一个能将纸牌完成飞刀,不简单呐!报个名号吧,你们不该是无名之辈!”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揉了揉乌青的手臂,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大哥,人家做好事都不留姓名,你觉得我们这些做坏事的会老实告诉你名字吗?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这句,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摊开双手,缓缓向上一抬,轻轻吐出一个字,“凝!” 奇妙的事情在这一刻发生了,场间的雨滴突地悬停下来,仿佛被凝结一般。 柳如影震惊地看着那些悬在空中的雨滴慢慢变成小冰晶,咧着嘴道,“我那个亲娘耶,这特么还是魔术?这特么简直是魔法!”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嘴角微微向上一杨,而后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顷刻间所有悬在空中的小冰晶骤然爆碎,散成满天雪粒! 穿着阿迪屌丝运动鞋的男人亦是如此,在小冰晶爆碎的那一刻,自己的身体也化成无尽雪花,飘飘洒洒,随风而去。 柳如影惊得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侧脸瞄了一眼手臂上纹着方片K的那人,眨了眨眼睛道,“你这同伙还是人吗?” 手臂上纹着方片K的那人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僵在了原地。 原本应该昏迷的司马北在这时突地睁开了眼睛,紧握手枪,遥遥指着方片K的面门,不紧不慢道,“影爷,快把下巴收起来,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那就是一个障眼法……在你们的上面肯定有人喷洒过饱和液体,结合某种特殊灯光,看上去就像是雨滴被悬停一样,然后过饱和液体因为很不稳定,所以就凝结成了类似冰晶的东西。最后那个雪花爆碎的场面,就跟我以前给你们表演过的我变成一堆小麻雀那个魔术原理相同,都是麻鬼的小把戏而已!” 柳如影长长地噢了一声,摸着后脑勺道,“原来是变戏法啊……小北,你这次怎么醒得这么慢,不像以前的你啊!” 司马北慢腾腾地爬了起来,按了按太阳穴道,“我也不知道,回到A市之后总觉得困得很,刚才其实不是晕倒,而是睡着了……先不说这个,我之前让你在这附近安装的摄像头都开着的吧?” 柳如影点了点头道,“十三个摄像头都拍着呢!” “那就好……”司马北长舒一口气,满脸得意地看向方片K,“小垃圾,没想到吧,老子早就留了一手,还想跟咱玩栽赃嫁祸,你属实是小猫崽子捉大老鼠,太嫩了点!” 方片K脸上并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鼓着手掌笑了笑,也不开口回应司马北,只是挥了挥手算作道别,而后双手一搓,洒下无数张扑克牌,连他自己本身也散落成一堆纸牌。 柳如影瞪大眼睛道,“这回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为啥还是没看见他是怎么没的!” 司马北瘪了瘪嘴道,“这和看的角度有关,与你眨不眨眼睛关系不大……只要警方严密地在这四周布控,一定能捉着那俩货!” 柳如影满脸遗憾道,“哎,可惜了,这一次放虎归山,下一次可就不好引蛇出洞了!” 司马北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咂摸出柳如影话里的意思,紧皱眉头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柳如影耸了耸肩膀道,“你只是说让我过来帮忙,也没说要带几个人啊!” 就在这时,一声短信铃音响起。 司马北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表情一僵,咬牙道,“一个个都是什么狗屎德行,全特么不习惯叫上警察一起行动!”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航行坐标(一) 十多分钟后,距离烂尾楼约莫六公里外的一家饺子馆内。 处理完申戚自杀事件的司马北和柳如影分坐在墙角某张桌子的两边,姗姗来迟的刘星则是落座在二人之间。 桌上摆着一盘饺子,十几瓣大蒜,三根拇指粗细的大葱,以及半瓶老陈醋。 柳如影摸了摸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抿了抿嘴唇道,“不好吧,警察们都在满世界找飞机,咱们搁这儿下馆子……” 司马北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丝毫不管上面还冒着白气,直接吞进嘴里,嚼了几下,含混不清道,“有啥不好的,他们又不给管饭,咱总不能为了帮他们查案子,结果把自己饿死了。我一下飞机就跟个风车车似的,忙得团团转,半刻钟歇息都没有,铁人也熬不住啊!” 刘星看了看司马北,又看了看柳如影,讷讷道,“找什么飞机?北哥你不是说咱是来找画的吗?” 柳如影愣了片刻,一脸懵逼地问道,“找什么画?” 刘星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下,“大概这么大……是个姓毕的画家留下的全人类遗产,老值钱了!北哥说至少能卖八个小目标的美刀,咱就算只收一点拍卖会门票钱和拍卖服务费,只要顺利做完这一单,好几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柳如影侧脸看向司马北,双眼微微眯起,“小北,这事儿你也敢瞒我?” 司马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慌忙解释,“影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主要想着你平常都是视金钱为粪土嘛,担心如果你知道我跟阿星还想趁机赚点零花钱,必然会拒绝过来帮忙……” “放屁!”柳如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谁特么造老子的谣!老子上有八十岁老母亲需要照顾,下有五湖四海的女朋友需要关怀,怎么会视金钱为粪土!而且,即便老子平常看不上那些小钱,但这一次可是八亿美刀啊,换成粪土那也是好大一坨!” 刘星却是狐疑地盯着司马北,说道,“又或许,北哥其实是在骗我……影爷您是老江湖,他不敢糊弄你,所以只是说来这里找飞机,就是怕到时候没找到画让您失望而归。我就不一样了,年轻人人嘛,总是好打发一些,即使是最终白忙活一场,我也不敢拿北哥怎么样,谁让人家是老社长的徒弟呢!”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呐呐呐,你别上纲上线啊,小一辈的事情,小一辈自己解决,别扯到各自师父的身上……你们是知道我的,要是没有八九成把握,绝对不会瞎说八道,找画和找飞机其实是同一件事,只要把飞机找到,那幅名画自然也就找到了。” 柳如影和刘星俱是斜眼问道,“是这样?” “我用我师父长弓难鸣的人格担保,绝对是这样!”司马北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句。 柳如影撅了撅嘴,“老爷子是个有名的小说家,该是爱惜羽毛的,这一次就暂且信你……对了,先前那两个变戏法的是什么人,一个手臂上纹着方片K,一个耳朵后面纹着黑桃A,看上去应该是一个组织的,他们居然还知道咱侦探社有区域划分的限制,这事儿很棘手啊!我最后得分四成!” 司马北眼角抽搐两下,又夹了个饺子,在醋碟子里蘸了蘸,跳过分成的事情,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以前倒是听龙右提起过,绿藤市有一个很奇特的魔术团,里面的成员就是以纸牌来取外号的,因为总是在午夜出没,所以叫破晓魔牌将。” 刘星忽然道,“我也曾经听说过这些家伙,他们最出名的一起案子是在万人体育场内,隔着太平洋,洗劫了一个靠ppt卷跑了几十亿的视频软件公司老板,漫天撒钱,见者有份,场面那叫一个壮观……另外提一句啊,我也得分四成,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跑腿!” 司马北黑着脸抓起一瓣大蒜,狠狠咬了几口咽下,“能不能先别特么提分成的事情,让老子好好把这顿饭行不行……那些家伙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完全不懂门道的人,我看过他们洗劫甄老板的视频,其实体育场内只有很少一部分真钱,其他都是道具钞票,利用大家都捡钱引发的骚乱,以便于他们从体育场下方的排水管道逃脱,事实上甄老板被他们同伙洗劫的钱还在海外。” 柳如影拿起筷子,挑了个最为饱满的饺子放在司马北的醋碟里,眨了眨眼睛道,“还是你懂得多,要不咱侦探社排名第一的是你呢,哪里是那些二货说的什么关系户……噢,对了,耳朵后面纹着黑桃A的混蛋说了句什么你的老朋友苏墨很想你,谁是苏墨?怎么听上去你和这个叫苏墨好像有事儿啊!” “别想歪,苏墨是我高中同学,还是个男的,我俩能有什么事?”司马北急声说道,“最重要的是,那家伙早就死了,几年前我在吉吉岛上亲眼看着他死的!” 刘星将司马北面前的醋碟子和那一盘饺子挪开,抬手喊了句,“服务员,加菜……”而后满脸堆笑地看着司马北,温和地说道,“哥,先别管什么酥馍硬馍了,今儿个咱几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怎么还能吃饺子吃馍呢!我等下点几盘大菜,咱好好喝几杯!” 司马北又将饺子和醋端了回来,没好气道,“喝个屁,李山河还在飞机上呢,要是那飞机真出了事情,咱就得准备吃席了!对了,我让你接近陈涛的前女友,进展得还顺利吗?” 刘星甩了甩额前的那一绺头发,扬起下巴道,“那必须顺利啊,就凭我的魅力,想要不顺利也很难……那女人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倾诉了许多她和陈涛之间的私密呢!” 司马北伸出右手,淡淡道,“有聊天记录吗,拿来给我瞧瞧。” 刘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这种暧昧的信息怎么会通过社交软件来交流呢,我们都是面对面用眼神传达的……” 司马北面皮不自然地抽动几下,正要说些什么,忽地听到手机响了一声,随即从裤兜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凝重道,“航班U3576找到了!只不过,现在飞机航行的坐标与我同李山河约定的地方完全是两个方向。”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四章 意料之外的航行坐标(二) 大约半小时前,荒芜的纳米工业园区。 马良依照司马北所说,提前在此部署好人马,而后便缩在一处枯草丛中,仰望着天空,静静等待有什么东西能从自己头顶飞过,就像寓言故事里的那个守株待兔的懒惰农户。 苦心人,天不负,就在他望得有些脖子发酸的时候,一阵微风起。 马良面色一喜,摘下对讲机,兴奋地说道,“各单位注意!起风了!准备迎接大惊喜降临!” 所有藏身在工业园区四周的警员顿时精神一振,紧张兮兮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所谓的大惊喜,倒是有一只黑鸦从马良的头顶飞过,留下一坨小惊喜。 马良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鸟粪,速即拔出配枪,黑着脸道,“不长眼的畜生,老子今天非得把你打下来烤成麻辣串儿!” 那黑鸦却是极通人性,鄙夷地瞥了马良一眼,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藏身于叶片错落的阴影间。 马良顿时气急,扭动着圆滚滚的肚子,快步追了上去,啪啪啪朝着香樟树开了几枪,咬牙道,“你爷爷个大铁锤,老子还是第一次被鸟看不起……就算你丫现在跪下来跟我道歉也晚了,今天有我没你!” 黑鸦从一片树叶后探出脑袋,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马良抬手就是一枪,打得叶片粉碎,枝桠乱颤,黑鸦上窜下落,鸦毛横飞。 年轻男警员瞧清黑鸦模样后,慌忙阻止道,“马队,别开枪,是自己人……不对,是自己鸦!” 马良立时停手,皱眉道,“什么意思?” 年轻男警员解释道,“您以前不是让我跟着司马北去出差办案吗,他当时就养着好几只这样的黑鸟,还为它们取了名字,叫什么无语鸦!” 马良歪着脑袋看了看树上的无语鸦,撅着嘴道,“这货是家禽?” 年轻男警员认真地想了想,纠正道,“应该算宠物。” 马良瘪了瘪嘴,收枪而回,轻叹一声,“这年头,要是一只鸟有了背景,也敢欺负人,真是脏透了啊……”扭头看向年轻男警员,不咸不淡道,“既然你认得这只鸟,能不能跟它沟通一下,让它以后注意点文明,不要随地大小便!” 年轻男警员苦笑道,“司马北当初破案用时极短,所以我和这些无语鸦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只会几句基础的鸟语,讲文明这种太深奥了,我根本没学会……” 马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估计就算你精通鸟语,也不可能跟这货讲明白,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啥德行的黑鸟……时间紧,你还是问问它是不是司马北有什么交代吧!” 年轻男警员点了点头,轻咳一声,满脸堆笑地对着树上的无语鸦招了招手,“哈喽,俺们司马北思傅润德,奈斯吐米球!” 马良惊奇地看着年轻男警员道,“这特么是鸟语?” 年轻男警员又是点了点头,“这是带一点口音的鸟语,比起广泛流行的美式和英式鸟语,这种本土鸟语更适合与本地鸟类沟通……一般来说,鸟语的评测分为四级和六级,我之前没认真学,现在四级考试都还没过,但就算有些人考过了六级,也不一定能与无语鸦沟通,毕竟很多人都学的的哑巴鸟语。” 马良刚要说些什么,却瞧见黑鸦张嘴作呕吐状,当即追问道,“它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司马北在它肚子里藏了重要的东西?” 年轻男警员摇了摇头,“不是,它是在回应我刚才的话,意思是……米吐。” 马良翻了个白眼,“你俩还寒暄上了!甭废话了,赶紧直入主题!” 年轻男警员轻轻噢了一声,立刻用蹩脚的鸟语跟无语鸦沟通了一阵,捋清楚无语鸦所有的肢体动作语言后,这才满头大汗地侧脸对马良说道,“马队,这无语鸦不是司马北派过来的,但带来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马良双眼微眯道,“别特么跟挤牙膏一样,直接点!” 年轻男警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跟他们那些顾问侦探接触的多了,沾染了些许坏毛病……”轻咳一声,面色严肃道,“无语鸦说,我们来错地方,飞机不会降落在这里,而是在与纳米工业园相反方向的七彩田地。” 马良紧皱眉头道,“靠谱吗?” 年轻男警员眨了眨眼睛道,“应该靠谱吧……它说信不信由我们,反正最后丢脸的不是它。” 马良砸吧一下嘴巴,“嘿,这黑毛畜生怎么这么欠呐!现在的情况很蛋疼啊,继续按照司马北说的守在这里,如果到时候飞机真落在七彩田地,媒体肯定会说连一只鸟都比警方聪明。但如果我们按照这黑鸟说的去了七彩田地,而最后飞机却落在了纳米工业园这里,那咱们同样会成为笑话,一大群警察居然被一只黑鸟骗了,以后咱都没脸见鸟!” 年轻男警员也有些犯难,低声问道,“马队,那咱们现在该咋整,时间拖得越久,形势越加不利啊!” 马良抿了抿嘴唇,扫视纳米工业园区一眼,沉声道,“这么着……你带着大部队继续留在这里守着,我一个人先去七彩田地看看,如果飞机真出现在那边,我就联络附近的分局兄弟帮忙,到时候对外宣称你们在纳米工业园这边办其他的案子就行了。” 年轻男警员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句,从兜里掏出警车钥匙,递向马良,“那您路上小心点,别走二环高架,那边特别堵!” 马良白了年轻男警员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车钥匙,而是直接转身朝着纳米工业北侧走去,淡淡道,“你真是猪啊……我一个人过去那边当然是越低调越好,自己开警车过去,万一那边毛都没有,岂不是要被人笑死,还可能被举报擅离职守。刚才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北侧这边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打个车又花不了多少钱,当然是打车过去最为稳妥!” 年轻男警员一脸钦佩地望着马良的背影,忍不住对身旁的专案组同事赞叹道,“所以说马队才是咱们局里最顶尖的呢,人家这份细腻的心思就值得咱学习好几年!” 马良自是听不见这几句马屁,因为他已经快步走到了那辆出租车的旁边,轻轻敲了敲车窗,“师傅,七彩田地走不走?”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发老头偏了偏脑袋,“走啊,只要给钱,别说是七彩田地,就是南天门,俺都给你送过去!” 马良面皮抽了抽,嘀咕一句,“怎么是个糟老头子,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过去……”拉开车门,快速坐进后排,清了清嗓子道,“师傅,我有急事,等下麻烦您开快点!” 白发老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微微笑道,“放心,我一向很快!” 马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不再废话什么,靠着车窗,默默整理着思绪。 只是片刻之后,马良面色陡然一变,张皇失措地系好后排安全带,双手死死地抓住前排座位的头枕,瞪大眼睛盯着车速表道,“师傅,咱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白发老头回头嘿嘿一笑,“这一段没监控,也没交警检查,可以适当超速一点点……” 马良面色铁青道,“这特么是一点点吗,路标限速八十,你这已经快两百了!” 白发老头撅了撅嘴,“别担心,我发车前喝了点酒,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就算等下飙到二百六,俺也不怕!” 马良眼角抽搐几下,“你还喝了酒?你知道酒驾是什么后果吗!” 白发老头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没事!我又没有驾照,这车的车牌也是假的,交警抓不着咱!” 马良震惊地看着白发老头,心里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咽了咽口水,正要摸出自己的警官证,忽地瞥见白发老头眉毛边上的一颗黑痣,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试探性地问道,“大爷,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您怎么瞅着这么像我认识的一个长辈呢!” 白发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适当放缓了些许车速,慢慢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鸡皮老脸,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马良,淡淡道,“果然人要是太有魅力,即便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掩藏身份……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时间告诉我不能再无理取闹了,到了该装逼的时候啦!小马良,好久不见呐!” 马良震惊地看着前排驾驶舱里的老头,张大嘴巴道,“老社长!您怎么来A市了?” 白发老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欸,现在我已经不是一鸣社的社长了,不要再称呼我为老社长,省得底下这一辈的孩子压力山大……你就直接叫我的艺名长弓难鸣吧,要是嫌太长了,叫我小鸣也行!至于我为什么会来A市嘛,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咱们现在赶时间,还是以后吃火锅的时候再聊吧!小马良,坐稳咯,我要准备起飞了,不然没办法帮司马北那小崽子亡羊补牢啊!”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航行坐标(三) 快与慢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依据参照物而言的相对感官。 对于行驶在道路上的其他车辆,老头子长弓难鸣驾驶的出租车速度确实很快,坐在后排的马良看着一辆辆汽车险之又险地避开出租车,惊得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对于天上的飞机而言,地面上的出租车就显得非常缓慢,简直有如蜗牛爬行般令人焦急,好几分钟过去了,可能看上去却像是依旧呆在原地,根本没有移动过一样。 所以当长弓难鸣驾驶出租车载着马良来到七彩田地时,飞机已经平稳地降落。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田地被一条长长的黑线切割成两半,显示着之前飞机迫降的艰辛。 舱门还没打开,说明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还没有出来。 现场并没有被破坏,一切都是原汁原味的,这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马良快速下车,扶着车门吐了一会儿,满脸菜色道,“飞机居然真的降落在这边,那只无语鸦倒是挺诚实的,比很多人老实。” “虚伪是人类特有的,动物一般都挺纯粹……”长弓难鸣推开车门,望了望不远处的U3576,感叹道,“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看见这趟航班竟是在一片田地里面。” 马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问道,“老社长,你以前也乘坐过这趟航班?刚才我就想问您,为什么这架飞机突然出现在七彩田地这边,而不是按照司马北与李山河商定的计划降落在纳米工业园区。” 长弓难鸣捋了捋有些凌乱的白色胡须,淡淡道,“一上来就问了两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你是一点都不浪费机会啊……也罢,既然我已经露面了,那就给你们提供一丁点帮助吧。不过,咱们最好还是边走边说,尽快赶到飞机舱门下面,等一会儿可能有些乱子,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马良立刻扮出一副乖孩子的模样,扭动肥胖的身子跟在长弓难鸣身后,一脸肃然道,“枪里已经装满了子弹。” 长弓难鸣瘪了瘪嘴,没有说马良的准备对或者不对,咳嗽两声,就刚才的那两个问题解释道,“大约十年前,我曾经坐过一次U3576航班,那是在U3576经历爆炸事件后的第一趟航行,当时很多人因为之前的意外对于乘坐飞机都很谨慎,只要时间相对充足,大多都是选择火车或者汽车,情愿在路途上耽误一些时间,也不愿意冒险乘坐飞机,尤其是从A市去往H市的旅客,更不愿意选择飞机作为交通工具了,毕竟从A市到H市的飞机只有U3576这一架……” 马良好奇道,“那您为什么会乘坐U3576航班呢,莫非是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打破其他人的顾虑,让大家能有信心再次选择飞机作为交通工具?” 长弓难鸣摇了摇头,“因为乘坐的人很少,所以航空公司打折的力度很大……几乎都是一折起,机票比火车票便宜好几百,很划算!” 马良面色一僵,很识趣地岔开话题,“您特地提起当年那次乘坐体验,一定是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吧。” 长弓难鸣赞许地看了马良一眼,“不错,当年确实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因为是首次复飞的关系,航班上的工作人员都非常紧张,检查飞机各处也极为仔细,可是在航行途中依然还是出了命案……” “是谋杀?”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准确……出意外的是一名空姐,凶手也是那名空姐,却又不是自杀。” “这么复杂?” “一般复杂吧,我花了五分钟就破案了,比一些什么骗保案侦破的时间长一点,比高智商犯罪的侦破时间短一点。当时最麻烦的是验证自杀还是谋杀,毕竟脑袋被门夹了这种事真的太罕见了……后来经过我短暂地抽丝剥茧调查,终于在门板后面找到一根断裂橡皮筋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从而复原了作案手法,倒推动机之后这才确定了案件的性质。凶手就是死掉的空姐,但她其实不是想自杀,而是打算利用那个装置谋杀另外一名空姐,结果阴差阳错害了自己。” 马良摸着下巴,皱眉问道,“匪夷所思……动机呢?” 长弓难鸣意味深长地答了几个字,“贪婪和嫉妒。” 马良从长弓难鸣脸上的表情瞧出事情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于是再一次问道,“就这些吗?” 长弓难鸣余光瞥了马良一下,呵呵笑道,“我能说的就这些,因为后来你们警方把案子定性为意外事故,所以很多东西都只能点到为止,不然倘若较真起来,那就是打你们警方的脸……但看在我跟你爷爷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提示,当时除了我之外,乘坐那一趟航班的还有十三个人,可以多在他们身上花些工夫。” 马良认真记下长弓难鸣的话,正色道,“等我办完现在这起案子,立马就找人把当年的卷宗翻出来,仔仔细细地查一查!” 长弓难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不必按部就班,大胆地跳脱一点,或许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奇效……”又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来回答你最后那个问题,之所以这趟航班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司马北估算错了一件事。他这些年常在外奔波,对社团里的其他人了解很少,李山河这孩子啊,其实是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通常都是依靠太阳来判定哪边是东,哪边是西的。再加上他对A市并不熟悉,只是认定纳米工业园区在西郊,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在接手飞机驾驶舱之前已经越过了纳米工业园了。” 马良愣了愣,正打算追问两句,忽地瞧见飞机舱门缓缓落下,当即拔出手枪,快步冲了过去,随时准备着拦下企图逃脱的任何嫌犯。 然而舱门完全打开之后,马良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一个人从飞机上跑下来,皱了皱眉,速即小心翼翼地踏进机舱里面。 长弓难鸣却是像早有预料一般,大摇大摆地从马良身旁路过,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经济舱,转身径直走向机舱尾部,奋力拉开一道隔板,盯着地板上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乘客和工作人员,嘴角微微上扬道,“果然都在这儿呢!” 马良环视经济舱内各种痕迹一番,拧着眉毛道,“老社长,有点不太对劲,依照司马北的说法,李山河应该是制服了那三名匪徒,但现在却没有那三名匪徒的影子,而且连匪徒开枪留下的弹壳也不见踪迹。” “你观察得很细致,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长弓难鸣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子,扭头望向经济舱前方的头等舱,双眼微眯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虽然很淡,但却很明显。” 马良怔了一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头等舱那位客人的资料,瞬间冷汗直冒,慌张地跑进头等舱,左右横扫一眼,终于在一个躺椅上面发现了那名客人,看着地板上的那一滩鲜血,登时心里涌起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慢慢靠近过去,细细一瞧,瞬间如遭雷击,呆在原地。 长弓难鸣缓步走了过来,瞟了马良一眼,从兜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轻轻地将那名客人翻了过来,盯着对方的面庞看了几秒,啧啧叹道,“原来是这么一位大人物啊,难怪小马良你吓得跟丢了魂似的,这一下A市恐怕要大震动了!” 马良惊恐地瞪大眼睛,“老社长,这一次您务必要帮我,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长弓难鸣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尸体后,翻了个白眼道,“我来这儿是接人的,不是帮你破案的,免费把你送到这里,还说了那么多东西已经仁至义尽,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既然聘用了我徒弟当顾问,就好好地利用他……牛是牛的价钱,马是马的价钱,我可比司马北贵多了!” 正当马良哭丧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飞机驾驶舱忽然而开,李山河筋疲力竭地走了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长弓难鸣,纳闷道,“咦喂,老头儿,你咋来了?” 长弓难鸣上下打量李山河一番,没好气道,“我当然是来接你去医院治病的啊,经历了激烈的殊死搏斗,你受了重伤,差一点就英年早逝,幸亏我来得及时……” 李山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点血渍都没有的西装,眨了眨眼睛道,“我受了重伤?” 长弓难鸣用力地点了点头,“应该是重伤垂死!” 李山河抠了抠脑门,想了一小会,恍然道,“噢!我懂了……那我就应该是重伤垂死!” 说罢,李山河突地转身,猛然一头撞在驾驶舱门板,摸了摸鲜血直流的额头,嘿嘿笑着直挺挺倒了下去。 马良看了看晕死过去的李山河,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长弓难鸣,嘴角抽搐道,“你们是真当我瞎啊!” 便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在机舱内响起。 白须飘飘的长弓难鸣立刻背起李山河,撒丫子跑了下去,大喊道,“妈耶!炸弹要爆炸了,吓死宝宝咯!” ------------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四十六章 谁才是乘警 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作出的选择自然也就不同。 长弓难鸣在听见炸弹预警后可以选择跑掉,但马良却只能选择留下。 机舱里还有许多人需要他拯救,作为有良心的公职人员,在遇到突发危急情况时,首要就是保护普通百姓的生命安全,哪怕因此可能错过逃生的机会,也必须义无反顾。 当然了,没有良心的领导则会先一步离开,更有甚者还会欺骗普通百姓说是一切如常,不必惊慌,实则只是担心普通百姓会堵塞自己逃生的通道。 马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领导,即便现在已经是省会城市的刑侦大队长,一直以来也都觉得自己仍旧是贫苦木匠的儿子。 做实事的人,不仅要从群众中来,还要回到群众当中去。 现在,正是马良回到群众当中去的时候了。 所以他在瞟了一眼飞机驾驶舱外那一堆炸弹的倒计时后,迅速跑向机舱尾部,三下五除二解开所有人质身上的绳索,指挥着大家一起逃出机舱,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跑得飞快,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那圆滚滚、沉甸甸的大肚子。 当他想要返身回去将那位大人物的尸体也搬下来时,飞机的舱门忽然自动闭合了起来。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飞机竟然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自己起飞了! 巨大轰鸣声中,所有人都呆立在七彩田野中央,望着航班U3576极速滑向远处,缓缓飞离地面。 然后,在即将升入青天白云之际,轰隆一声,炸成了满天烟火。 等待飞机残骸散落各地之后,附近收到马良请求支援信息的分局警员这才匆匆赶来。 司马北则是在搜寻飞机残骸工作已经开展半小时后,与年轻男警员带领的专案组几乎同时来到七彩田地。 刘星和影爷没有陪同在侧,因为他们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一个要继续跟陈涛的前女友增进感情,一个则是要去验证一鸣侦探社周边是否存在某种危险。 所以当司马北独自赶到七彩田地时,望着荒芜的田野,看着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人们,忽然觉得好空虚,好寂寞。 微风习习,吹着那些直冒黑烟的飞机残骸,竟是令他心底生出些许寒意。 挽着袖管的马良远远瞧见了司马北,立刻灰头土脸地跑了过去,面色凝重道,“到底还是炸了,而且真的像李云鹏说的那样,像烟火一样炸得满天都是!” 司马北扫视周围一眼,沉声道,“有人员伤亡吗?” “有!” “多少?” “目前比较确定的就一个!” “一个?那应该是在飞机爆炸前就遇害了,否则不可能就一个。” “没错,遇害的那一个是被谋杀的,死在头等舱,浑身上下没有明显伤口,但是吐了许多血……” “尸体呢?”司马北环视四周,皱眉道,“带我先去看看尸体,然后再论其他。” 马良摇了摇头,“看不了……飞机爆炸的时候,尸体也在上面,现在炸得到处都是,可能连渣渣灰都找不出来。” 司马北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转而问道,“李山河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马良想起长弓难鸣临走之前的嘱咐,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道,“他英勇无畏地与歹徒激烈搏斗,重伤垂死,已经被我派专车送往附近的医院了。” 司马北狐疑地看了马良一眼,歪着脑袋道,“他与歹徒激烈搏斗,还搞得重伤垂死?为什么我先前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还是那般中气十足呢?” 马良干咳了两声,眼神躲闪道,“大概是回光返照吧……先不说他了,你之前不是让我们去纳米工业园布置吗,怎么飞机会突然在这里降落?” “是我失算了,刚才我在来这儿的路上,重新推算了一遍,发现飞机的航行坐标出了一点偏差,可能在李山河接手驾驶舱之前,U3576就已经越过了纳米工业园,而飞机又不能倒车,如果想要尽快落地,就只能选择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幸好我临时有事打车从这附近路过,正巧望见了飞机往这边航行,抓紧时间重新部署,不然今天我们专案组可就成了大笑话……” 司马北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马良,轻叹道,“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险些酿成大祸。现在飞机和尸体都没了,相当于整个犯罪现场都被毁掉,咱们只能从那些匪徒入手,看看能不能审点什么东西出来。” 马良面有难色道,“恐怕是审不出来什么了……我进入机舱后,根本没有看见匪徒,甚至连他们开枪留下的弹壳都没有找到,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全被绑在机舱尾部,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们都解救下来……” 司马北扭头看向正在挨个挨个接受警方问询的乘客和工作人员,双眼微眯道,“所有人都在这儿吧?” 马良点了点头,“除了李山河和一个昏迷的乘务被送去了医院,其他人都在这里。” 司马北拍了拍马良的肩膀,“立刻把那名乘务也看管起来,匪徒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我怀疑工作人员里面有内鬼,趁着李山河去了驾驶舱,然后便放了匪徒,又将现场打扫干净,让匪徒换上工作人员的服装,混在人质当中,等我们录完口供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 马良登时一惊,立刻拿起手机,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等了片刻,查看完所有讯息后,长舒一口气道,“还好……一切尚在控制当中,那名乘务还躺在医院里,我已经派人去监视了。至于这里的乘客嘛,待会儿录完口供,我再寻个其他的由头,请他们去局里协助调查,最多还能留他们24小时,你应该可以在24小时内找出那三名匪徒吧?” “有点难度,但不是很多……”司马北耸耸鼻子道,“扣留这些人的理由就用排查谋杀案和名画盗窃案嫌疑这两点,应该能延长到48小时,这样就十拿九稳了。” 马良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件怪事,刚才我解救完所有人质,明明确认过机舱内已经没有活人了,但飞机却突然关闭舱门起飞,简直匪夷所思!难怪人家都说U3576是致命航班,这飞机是真玄乎!” 司马北瘪了瘪嘴,“有什么玄乎的,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藏在你没有搜寻过的地方,要么是飞机被人动过手脚,设置了自动起飞程序……我更偏向后者,因为在知道飞机上有炸弹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蠢到想开着飞机离开。” 就在这时,年轻男警员走了过来,将乘客和工作人员的口供递给马良,低声说道,“马队,所有人都问了两遍,口供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而且讲的东西几乎一致,应该没人说谎。” 马良和司马北对视一眼,不以为然道,“这里面肯定有人说谎了,你等下把他们带回去,一个个分隔开来审问,再把问题的顺序改变一下,多问两三次,肯定会发现点猫腻。” 年轻男警员干脆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子,正打算抬步离开,却忽地被人拉住手臂,随即回过头来,盯着司马北问道,“司马老师,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司马北指了指马良手里口供表格上人数那一栏,满脸肃然道,“人数不对吧,除开李山河跟那名昏迷的乘务,还少了一个人。” 年轻男警员瞧了一眼口供,解释道,“录口供的数目是对的,之所以您看上去少了一个人,是因为飞机上那名乘警不再我们审讯的范围内,他已经自己回上级单位去报告情况了……” 谁知司马北听了年轻男警员的解释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拧起了眉毛,脸色无比难看地说道,“你确定放走的那个是乘警?” 年轻男警员懵了一下,木然地答道,“应该错不了……我们检查过他的证件,确实是上级单位的。” 司马北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到一个躺在担架上昏睡的男人旁边,突地抡起右手,响亮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男人立时惊醒,满脸茫然地坐了起来,望了望四周的景象,摸着后脑勺道,“这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司马北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而是侧脸看向年轻男警员道,“如果你放走的那名是乘警,那眼前这位右手握枪部位满是老茧的兄弟莫非是悍匪吗?” 男人听见司马北说自己是悍匪,立刻急了眼,嚷嚷道,“别特么瞎扯,老子可是保卫科科长,这一次也就是因为上级调动才到飞机上临时做乘警,若是放在平常,你们都得给我敬礼!” 马良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当即追问道,“你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得身份吗?” “废话,没有真家伙,老子敢说这话……”男人摸索了浑身上下一遍,愣愣道,“咦!我枪呢!证件也不见了……呐呐呐,你们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啊,老子真没说谎,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打电话给上级单位核查!” 马良看着男人脚上的那双皮鞋,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之前在上级单位那边见过您脚上的这双皮鞋,确实是配发给科长以上级别的……”随后扭头看向年轻男警员,脸色变得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立刻给老子好好回想一下,你到底放了一个什么玩意走!”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四十七章 飞机窗户上的数字 二十九加上三,这本来是一道非常简单的数学题,但现实的情况却非常复杂,就像当中秋三天假期叠加到七天国庆节,最终只放了八天假期,还要调休两天,再除开周末,正正经经算是假期的只有四天一样。 头等舱一名遇害了的乘客,加上四名安保和一名乘警,头等舱内是五个人,经济舱是七个人,所有的工作人员是十六人,所以乘客加上工作人员总共是二十九人,最后再加上匪徒三人,飞机正常从A市机场起飞时,舱内总人数应该是三十二人。 但当警方反复核查飞机监控故障前的画面时,发现整架飞机内只有二十九人。 除开头等舱的死者,跳伞逃生的副机长,已经送去医院的李山河和一名乘务,以及那个假冒乘警的家伙,警方手头上的口供则是二十四份。 不管怎么算,这数目都不对,愁得马良即便是回到了警局,屁股也不曾沾一下椅子,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搞得办公室云雾缭绕,像极了人间仙境,只不过身处其中的人内心却是宛如在炼狱中煎熬。 “即便三名匪徒本来就是乘务工作人员,那咱们手里的口供也该是二十五份,怎么才只有二十四份,还有一个人去哪了呢!”马良猛地吸了一口香烟,用力将烟屁股摁在仙人掌的花盆里,双眼红得骇人,黑着脸道,“关键是核查了相关名单,居然没找到这个人,我特么都怀疑是不是小时候数学老师教错了,三十二减七,就该特么等于二十四!” 司马北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张魔术扑克牌,瞥了一眼马良,淡淡道,“你别转了,都围着你那破桌子转了二十四圈,看得我头晕……就算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也该知道三十二减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该等于二十五,现在只有二十四份口供,那就是少了一份。现在核查名单没发现问题,那就说明要么是核查名单的人出了问题,要么是名单本身有问题。” 马良皱眉道,“负责核查名单的是副局,他如果有问题,那这警局里的人就都有问题,他可是最耿直的活阎王啊,把自己的小舅子送进大牢里,愣是眼都不眨一下……” “眼睛不眨一下,说不定是有眼疾,与为人是否耿直无关。” “他视力良好,经常玩一起来找茬儿,我刚才不过是夸张地举个例子而已,反正他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至于说那份名单,我回来后也查看过,上面确实只有三十一个人的名字,但监控显示飞机里明明总共是三十二人。如果说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冒充乘警的匪徒,倒是能勉强说通,可从口供上来看,不止一个人认识冒充乘警逃走的那个人,我们也调查过他的背景,确实原本就是乘务工作人员。” “找到那个人了吗?” “还没有……那家伙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航空公司留的住址是假的,老家那边也联系了,那家伙并没有回去或者跟家里人联络过。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很可能不是匪徒里的一员,之所以会冒充乘警逃跑,大概是因为别的事情。” 司马北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很明显这次三名匪徒劫机是经过缜密设计的,既然其他两名匪徒都能完美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逃走的这一个就根本不需要冒充乘警先一步离开,这是欲盖弥彰,他们不可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那你觉得少了的这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之前说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名单错了,要么是检查的人有问题……既然你敢保证检查的人没有问题,那就只能是名单的问题。” “可名单没有问题啊,数目对得上……” “要是名单一开始就有问题呢,我的意思是很可能航班在报备时就少报备了一个人,所以才会出现监控里的人数与实际名单的数目对不上。首先,咱们可以肯定的是监控没有被做过手脚,李山河也没有出现幻觉,匪徒确实是三个,那么多出来的这个人就是事先隐藏在飞机里的某一名匪徒,现在问题来了,什么人可以在航班报备名单上面做手脚呢?什么人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藏在飞机里面呢?” 马良双眼一亮,顿时恍然道,“我明白了……打名单的是机场工作人员,只有他们有修改名单的权限。而能神不知鬼不觉隐藏在机舱里的,当然是起飞前负责检修的维修人员,他们是最熟悉飞机构造的,只要是他们想藏,就没有人能找得到。” 司马北瘪了瘪嘴,“人数的问题并不难,只要一点点去排查,细致地审问所有相关人员,总能找到答案,你马大胖子最大的优点不就是有耐心,做事仔细吗……我现在才是头痛得很,明明知道什么地方有猫腻,可就是捋不出任何思绪。” 马良歪着脑袋问道,“啥猫腻,你说来听听,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你的很短,加上我的特长,应该还是挺长了。” “你还特长,你浑身上下也就脸特别长……”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盯着仙人掌花盆里的那个烟屁股,声音低沉地说道,“马大胖子,你知道破晓魔牌将吗?” 马良愣了愣,“什么酱?我就知道麻辣酱,番茄酱,还有老干爹牛肉酱……” 司马北轻轻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将手上的魔术牌放在茶几上,“算了,和你讨论他们就相当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咱还是谈谈另外一件事吧,关于陈涛这个人,你怎么看?” “陈涛?那个只认钱,不讲道义的混账讼棍?说句心里话,虽然警察不应该有自己的主观看法,但说到底我们也是人,自然也有喜好。依照我的喜好,陈涛这种人就是死有余辜,就该遭天谴!” “果然,连你都是这样的想法,这案子真的很难搞啊!马大胖子,你有没有想过,无良讼棍这种形象其实是陈涛刻意塑造出来的呢?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李云鹏合谋演了一出戏?” “目的呢?”马良嘟起嘴巴道,“司马北,你也侦查过不少案子,应该知道一个人的行为不可能是没有任何动机的,有时候即便是证据确凿,但没有找到嫌疑人犯罪的动机,我们都会慎重决定要不要移交检察院,因为动机不成立,很可能就会有反转……我是个规矩的人,不喜欢反转!” 司马北站起身来,望了望窗外昏暗的天色,伸了个懒腰道,“我会找到那个动机的……这世界昼夜是会交替的,总不会老是这么黑!” 正当马良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审讯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着马良慌张地行了一个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马队,我们三组对经济舱乘客韩飞进行了六次轮番审问,终于有了重大收获!” 马良强压下心底的惊喜,十分沉稳地追问道,“有多重大?” 审讯员咽了咽口水,激动地答道,“非常重大,他跟我们说他是和妻子一起登机的,但在飞机上打了个盹的工夫,他的妻子就不见了。” 一旁的司马北摸着下巴,眨了眨眼睛道,“这戏码有些熟悉啊,怎么这么像消失的爱人……” 马良瞪了司马北一眼,“别胡说,场景完全不一样……”扭头看向审讯员,继续问道,“他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和妻子一起登机的吗?毕竟名单上面没有他妻子的名字,监控视频显示的也是他一个人坐在经济舱里面。” 审讯员从记录本里翻出两张皱皱巴巴的机票,轻声答道,“这是韩飞提供的登机牌……他的确买了两张机票,而且他妻子那张票也是被验过了的,看上去像是跟他一起登机了。” 司马北忽然插话道,“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提起过他的妻子?” 审讯员解释道,“因为他醒来之后找空姐帮忙查过,空姐告诉他并没有找到他妻子登机的信息,再加上周围的其他旅客也声称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座位上曾经有人坐着,所以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搞错了。” 司马北半眯起眼睛说道,“他现在忽然改了口,是因为想到什么可以确定妻子曾经坐在他旁边的证据吗?我是说除了那一张登机牌外,毕竟想要伪造一张已经被检验过的登机牌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审讯员像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司马老师您猜得没错,韩飞之所以现在又突然提起这件事,正是因为在我们反复的审问下,他终于想起了另外一件可以证明他妻子曾经坐在他旁边的证据!在他们登机后,因为他自己很是疲累,所以就闭上眼睛打盹,但他在闭上眼睛之前,分明看见自己妻子用眉笔在飞机窗户上写了一串数字……”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问道,“所以你查过监控,确定飞机窗户上真有一串数字?” 审讯员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虽然没有查到他妻子写下数字的画面,但确实在那扇窗户上看见了那串数字,总共七位数……7119032!”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四十八章 十年前的旧案(1) 7119032,找不到的妻子,这两个关键信息在司马北脑中炸成一团白光,瞬间将其拉回了十年前,只余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跟着马良和审讯员缓步走向警局里位置最偏远的审讯室。 “司马北,我记得十年之前你是不是也办过一桩类似的案子啊?”走在最前面的马良余光瞥了司马北一下,忽然问道。 “嗯……”司马北神情恍惚地应了一声。 “当时是啥状况来着,也是在飞机上?” “啊?嗯,没错。” “能再给我讲讲不,说不定我可以抄抄作业,三两下就搞清楚韩飞的妻子到底有没有登机……” “额……讲什么?” “十年前那起案子啊,听说后来还被你师父长弓难鸣写成了一个剧本杀,叫什么找不到的妻子。” 司马北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讲述那桩案子,又像是在思考别的事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每一个案子都是独立特殊的,即便两个案子再怎么相似,也是两个不同的案子,你最好还是不要太在意以前的案子,以免影响你对现在这个案子的判断。” 马良瘪了瘪嘴,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掏出了手机,偷偷跟专案组里知晓当年案情的组员八卦起来,越聊越火热,只顾着低头打字,步子也越来越慢,渐渐落到了最后头。 已经快要走到审讯室门口的审讯员回头看向身后心不在焉的司马北和马良两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马队!司马老师!审讯室到了,韩飞就在里面,他刚才情绪非常激动,你们询问的时候尽量注意一下措辞,别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我还需要你教我怎么审讯吗?”马良轻哼了一声,打断审讯员的话,扬起下巴道,“老子当初在D市也做过审讯员,毫不夸张地讲,那些罪犯见了我,什么小心思都藏不住,就跟见到贴心老朋友一样,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 审讯员一脸钦佩地看着马良,“早就听说过马队您对犯罪心理很有研究,这次终于有机会学习一下了!” “那是……待会儿多看多听多想,你会发现要学习还有很多!”马良哈哈大笑两声,昂首扩胸越过司马北和审讯员,跨步来到审讯室门前,轻轻叩击门板几下,待到里面的警员打开房门后,捧着大肚腩率先踏了进去,大刀阔斧地在正前方最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审讯员像是被马良这种自信满满的气势折服了,立刻挺直腰板也走了进去,落座于马良左侧,端端正正地摆出了副手的姿态,打开电脑,准备记录下这一场精彩的审讯。 司马北看着鼻孔朝天的马良,知道这货又要开始装逼了,轻叹一声,走进审讯室,顺手关上房门,缓缓地在马良右侧坐下,斜眼打量对面的韩飞一番,尽量在其身上发现一些能侧面反映性格和生活习惯的细节。 褶皱的西装外套,零星点缀着些许白发的寸头,凹陷发黑的眼眶,异常白皙的双手,甚至连西装里面那件衬衣的第二个纽扣并非原装,而是从其他衣服上拆下来的也没逃过司马北的眼睛。 马良则是粗粗扫了一眼韩飞的面貌,然后便按照自己的套路开始审问,提问的速度一点点加快,根本没有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时间。 “姓名?” “你们不是知道吗?”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现在是给你机会自己说,别不珍惜!” 韩飞咬了咬牙,愤懑地盯着马良,重重吐出一句,“韩飞,十早韦韩,飞机的飞。” 马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家庭住址?” “A市成桦大道68号金陵家园5栋701……” “户口所在地?” “D市磐石镇蒲柳新村1组32号。” “不是A市本地的啊,那怎么在A市买了蓝桂圆的烂尾楼呢?” “我社保交的多,从毕业工作到现在十多年就没断过,而且缴纳的基数比较高,所以摇号中签的几率跟本地户口差不多。” “现在买房都不用摇号了,甚至有的楼盘根本不管你交没交社保,几乎就是零门槛上车……算了,不再你伤口上撒盐了,学历呢?” “本科。” “在哪儿读的?” “这跟我妻子在飞机上失踪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是我们说了算,你只要老实回答就好!韩飞,我跟你说句实话,就目前而言,这起可能存在的失踪案其实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我?为什么?” “这种案件通常都是夫妻中的一方实施了犯罪,什么杀妻骗保啦,什么谋杀亲夫啊,你应该已经看过很多类似的新闻,前阵子不是还有一部电影讲的就是丈夫杀害了妻子,然后自己跑去警局报案,说是妻子失踪了……” 韩飞瞪大眼睛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我和我老婆非常恩爱,结婚这么多年了,连一次大吵都没有!最多就是偶尔拌拌嘴皮子!” 马良啧啧两声,“咋还急眼了呢,你和你老婆关系怎么样,我们会去慢慢调查,现在你只需要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即可。我再重新问一遍,你是在哪儿读的大学?” “就在A市……德川大学,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 “德川大学啊,那可是重点大学,听说今年录取分数线非常高,考上这所学校很不容易啊!得要考个580多分吧?” “我不知道今年录取线是多少……但我知道去年的分数线是610分,今年的考题更加简单一些,所以今年的分数线应该比去年更高一点才对。” “噢……你一个农村孩子能考上德川大学,肯定花了不少苦功夫吧。” “这位胖子警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农村出身的孩子,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名校,从而走出农村,性格就一定是骄傲的,一定就觉得自己特了不起?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样的人……知识改变命运,土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出身决定了你所能获取的知识,就算像我这种辛辛苦苦考上名校的人,出了学校进入社会也不再是香饽饽,能找到一份相对靠谱的工作已经是撞了大运,怎么还敢骄傲!” “是这样的吗,我有个朋友就是德川大学的教授,为什么他跟我说你们学校的就业情况还不错呢?” “还不错?”韩飞冷笑一声,讥讽道,“你的朋友除了在学校当老师,有出去找过工作吗?你知道现在大学生的就业率是怎么来的吗?很多事情不是蒙上眼睛,堵上嘴巴,就能当作不存在。” 马良歪着脑袋道,“别这么大的怨气,现在确实还有一些社会问题,但对比很多其他国家的老百姓,咱们生活得已经算是挺幸福的了!” 韩飞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巴,“我不想跟你继续讨论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你提问可以直接点,不用拐弯抹角的!” “好好好!”马良微微笑道,“那我就直接一点……你妻子叫什么?” 韩飞瞟了一眼马良手边资料簿上面自己妻子的名字,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面色铁青地答道,“王多娇,三横一竖的王,江山如此多娇的多娇。” 马良咳了一声,继续问道,“很有故事的名字……她是哪里人?” 还未等韩飞开口回答,一直在旁听的司马北忽然插话道,“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D市橘子村的……虽然她户口上写的是D市锦屏镇,但实际上她一直长大的地方是橘子村。” 韩飞猛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道,“你怎么知道?” 司马北苦笑一声,轻叹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刚看到资料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结果竟是同一个人。” 马良讶异地看向司马北,眨了眨眼睛道,“你们是老相识?” “算不上老相识……”司马北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道,“十年之前,我不认识她,她也没见过我,我们都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马良砸吧一下嘴巴,偏了偏脑袋,“这话听着耳熟,好像一首歌的歌词,很押韵!” 司马北注意到韩飞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干咳两声,连忙解释道,“我和王多娇只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十年前,我们还素不相识,就因为共同搭乘了同一架飞机,然后才成为了朋友,这些年来我们偶尔也有联络,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就不好再约她出来,再加上一直很忙,所以哪怕我们都在A市,也没有私下见面。” 韩飞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奇地看着司马北道,“我知道你……我老婆跟我提起过,你就是那个没有痛觉的神探?她说你是个很帅的小哥啊,怎么变成邋遢大叔了?”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司马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逐渐悠远,十年间的过往飞速流转,最后慢慢停在与韩飞妻子相识的那一幕画面,语气轻缓地开始诉说起从前……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四十九章 十年前的旧案(2) 十年前,也就是2008年,那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蓦然回首,司马北只觉得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那一年,南方多个省份发生特大暴雪,冰封了无数游子归家与亲人团聚的路。 那一年,S省发生了八级大地震,省会A市震感强烈,B市、D市、F市、H市、M市为五大重灾区,69227人遇难,17923人失踪,374643人受伤,无数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埋掉了人生。 那一年,第29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在首都举行,参赛国家及地区总共204个,参赛运动员11438人,设302项运动,盛况非凡。 也是在那一年,毒奶粉事件再爆发,房价开始飞速上涨,一架飞机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突然爆炸,所有乘客尽数遇难…… 那一年的司马北刚刚从政法学院毕业,并且正式离开师父长弓难鸣,独自一人负责侦探事务所的业务。 因为案子的委托人催得很急,再加上司马北很想体验一下坐飞机是什么感觉,所以他咬牙忍痛斥六百多块巨资买了一张7月6号当日从A市到H市的机票。 航班是C7119,座位号033。 由于是第一次坐飞机,司马北登机的整个过程都非常紧张,害怕哪里做得不对,别人不放他通行,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山野习性,被他人取笑,当众出糗。 幸好他在取登机牌时,遇到了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姐姐,在对方的指导下顺利登机,而且十分凑巧的是,这个小姐姐的座位就在他旁边的034号,于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他便和对方闲聊了起来,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叫王多娇,因为一笑起来就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所以司马北给对方备注的名字就是小酒窝。 而司马北彼时长相俊俏,打扮也非常帅气,特别是那一双扑闪扑闪的长睫毛,比许多女孩子的还要漂亮,故而王多娇在备注司马北姓名时填写的是长睫毛。 “刚才真是多谢啦,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很多东西都搞不太懂,本来还想着登机后再当面谢谢你,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居然坐在同排……”司马北没话找话,扑闪着一双长睫毛说道。 王多娇轻笑道,“一点小事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继续道,“对了,你要到哪里去,说不定咱俩顺路呢!” “那肯定顺路啊,咱俩乘坐同一个航班,目的地都是H市,飞机又不会中途停下来,要是不顺路那才稀奇呢!” “这样吗,哈哈哈哈……我还以为飞机可以中途停车呢,想着是在路过H市风沙镇的时候,让飞机师傅刹一脚,还是在刚刚越过A市边界就告诉飞机师傅在风沙镇那里刹一脚。” 王多娇捂着嘴笑了笑,“你可真逗,飞机又没装刹车,怎么可能刹一脚。” 司马北歪着脑袋道,“应该是装了刹车的吧,不然飞机怎么在目的地停下来,这么大一架飞机,想要用脚刹住根本不可能!” 王多娇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了,“用脚刹飞机,亏你说得出口……” 司马北看着花枝乱颤的王多娇,不由得有些痴了,大四毕业前这整整一年他都被师父困在某座山上苦修各种技能,平时哪里有机会见到女孩子,而且还是发育得这般成熟的美女姐姐。 王多娇注意到司马北的目光,羞红了脸,娇嗔道,“看什么看,再敢乱看,我就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司马北立刻收回目光,低着头傻笑,嘀咕道,“生气的样子更好看!那句话说得真没错,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这么漂亮的多娇,我这个英雄很难不折腰啊!完了完了,这回怕是守不住我这童子之身,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精力旺盛的年轻小伙大多如是,倘若遇到给他好脸色的女子,必然会想入非非,总爱幻想着自己和对方可能会发生点什么,甚至有时还会在梦里与完全不认识的女子缠绵,然后在隔天清晨起床之时,不得不更换一条底裤。 王多娇没有听清司马北的骚言骚语,但就算听清楚了,也不会太过在意,她与司马北年纪相差不大,都处在荷尔蒙最为旺盛的阶段,再加上司马北与她平时接触的那些男子很不一样,因此其实她内心对于司马北也是有些好感的,否则也不会跟对方闲聊这么久,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正当王多娇想开口询问司马北刚才说的是什么的时候,机舱的广播响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起飞,请再次确认安全带已经系好,所有电子设备已经关闭,谢谢!” 王多娇和司马北立时不再闲聊,各自开始检查安全带是否系紧,以及偷偷关闭先前因为要互留联系方式打开了的手机。 几十秒之后,飞机缓缓滑行起飞。 司马北感受着某一刻突然袭来的离心力,紧张地抓紧了座椅扶手。 也就在这时,坐在过道另一边031号,从登机后便开始打盹的那个中年男人忽地挺直了腰板,左右横扫一眼,盯着旁边空落落的032号座位看了一小会,皱了皱眉,待到飞机平稳后,解开安全带,朝着卫生间走去。 没隔多久,那个中年男人又走了回来,站在过道中央,仔细扫视了一番机舱内的所有人,挠了挠头,坐回自己的座位,随后伸出右手,摁了一下座椅旁边的呼叫键。 约莫过了一分钟,一名笑容温和的空姐来到了中年男人身旁,弯着腰,轻声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中年男人指着旁边的032号座位,“我老婆跟我一起登机的,她先前说是要去上厕所,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刚才也去厕所查看了一下,里面没有人,你可以帮我把她找回来吗?” 空姐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帮您去其他机舱找一下,您可以跟我说说您妻子的特征吗?” 中年男人余光瞟了一下满脸好奇望向自己的司马北和王多娇,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老婆叫邱玉婷,跟你差不多高,鹅蛋脸,左边耳朵上有颗小痣,身材比你稍微丰满一点,穿着一件蓝色碎花长裙……” 空姐笑着应了一声,让男人稍安勿躁,而后便转身走向卫生间前面的商务舱。 等了许久,中年男人见空姐还没有返回,内心渐渐焦躁起来,啪一下再次解开安全带,阴沉着脸往商务舱的方向走去,但没走几步,又被刚才的那位空姐挡了回来,强压着心头怒火,冷冷问道,“找到我老婆了吗?” 那名空姐摇了摇头,“头等舱和商务舱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您的妻子……冯先生,您确定您的妻子登机了吗?” 姓冯的中年男人面色一寒,怒视着空姐,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吗?又或者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刁难别人的坏种?” 空姐急忙解释道,“冯先生,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真的找遍了飞机上的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您的妻子,我觉得您是不是记错了,其实您的妻子并没有跟着您一起上飞机……”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姓冯的眉毛一横,恶声恶气道,“我不觉得你找遍所有地方,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仔细寻找,肯定是敷衍了事!” “说了您又不信……您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应该是你们想要怎么样才对,为什么要把我的老婆藏起来!你们这是绑架,是非法囚禁,是犯罪!” 空姐蛾眉微蹙,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冯先生,您不要乱说,我们怎么可能绑架或者非法囚禁您的妻子,您刚才的话已经构成毁谤了!” 姓冯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怎么,你们敢做不敢认,现在还打算恶人先告状?别以为我不懂法好欺负,实话告诉你,我朋友是知名律所的大状,真要打官司,我可不怕你们!毁谤的构成条件是非事实的言论,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老婆跟着我一起登机,却突然不知所踪了,我怀疑你们把她藏起来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想要消除我对你们的怀疑,除非你让我自己在机舱里找一遍!” 空姐咬了咬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让被诬告者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简直就是欺负老实人,但考虑对方是和上帝一样高贵的客人,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张笑脸道,“冯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让您随意去商务舱和头等舱搜寻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先与地面取得联系,查一查您的妻子是否真的已经登机,如果她真的登机了,我就用舱内的广播帮您发一则寻人启示,到时候您的妻子听见了,肯定会回到经济舱找您的!” 姓冯的中年男人想了想,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撅着嘴道,“行吧,但你跟地面联系的时候,我必须在旁边听着,不然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空姐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航班乘务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轻声道,“可以,那就麻烦您跟我过来吧,我们的休息室有一部卫星电话,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用它与地面取得联系……”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章 十年前的旧案(3) “电话接通了吗?地面的机务工作人员怎么说的?” 审讯室内,韩飞抬眼看着司马北,轻声问道,“他的妻子到底有没有跟着他一起登机?” 司马北没有直接回答韩飞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U3576的空姐是怎么跟你说的?” 韩飞冷冷地笑了笑,“她是这么跟我说的……韩先生,我已经跟地面工作的同事联系过了,他们帮忙查了一下,您的妻子并没有登机呢!” 马良忽然插话道,“难道真是你记错了?有时候人的记忆确实不太靠谱,比如说明明自己吃过药了,但却觉得自己还没吃药,又多吃了一次……” 韩飞斜眼瞟了马良一下,面色冰寒道,“你这人真的很烦,我已经把两张登机牌交给你左边这位警官了,而且还指出了另一个铁证,你为什么还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扯一堆无聊的废话,实在令人火大!” 马良听见这话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呵呵笑道,“证据可以伪造,所以我办案子向来不会迷信证据,总要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因为证据是不会说话的,你可以说它是你妻子登机留下的物证,也可以说是自己无意识的行为,就比如同样是一杯水,商人们可以说它是来自冰川的,也可以说它是来自臭水沟的。” 韩飞冷着脸看了马良一会儿,扭头对司马北说道,“你相信我说的吗?” 司马北淡淡道,“我相不相信你的话重要吗?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对此有多笃信,如果你坚信王多娇跟着你一起上了飞机,那就拿出更多的证明说服我们,就像十年前那个姓冯的一样,他在拿出妻子邱玉婷的登机牌后,空姐和乘警也都不相信,后来他从座椅下又找到妻子的发绳,但依旧不足以让大家相信他的话,毕竟相对而言,不论是乘客还是乘务工作人员,都更加信任空姐一些。” 韩飞偏了偏脑袋问道,“那他后来是怎么做的?” 司马北端起桌上的纸杯,浅浅地喝了一口热水,“小酒窝没有跟你说过吗?” 韩飞听到小酒窝三个字,面皮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摇了摇头道,“她跟我讲过许多你负责侦查的案子,但唯独你们最初相识在飞机上碰到的那起案子却没怎么细说。每次我问她的时候,她总是有意岔开,好像特别不愿意提起那件事……” “她当然不愿意提起,”司马北轻叹道,“因为就是她让我帮姓冯的寻找邱玉婷,最后真相揭开后,姓冯的接受不了现实,站在她面前自杀了,鲜血溅了她一脸,后来应该因为这个做过不少噩梦吧!” 韩飞皱了皱眉,“多娇让你帮忙的?这很不像她的风格啊,她这人最怕沾染麻烦,在路边被人抢了手提包都懒得报警……” 马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恐怕不是懒得报警,而是不敢报警吧!”轻咳一声,侧脸看向司马北,瘪了瘪嘴道,“我就说你当时明明急着去H市调查雨夜连环凶杀案,怎么会耽误时间插手那样的案子,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既然都说了这么多,那就干脆讲得清楚透彻点,别油爆枇杷拌拉面的,扯一半还留一半。” “那叫犹抱琵琶半遮面,说你是文盲吧,你至少前四个字的读音蒙对了,说你不是文盲吧,又对不起拌拉面三个字!”司马北翻了个白眼,对着马良吐槽了两句,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也罢,现在是信息时代,反正你们迟早也能打听出来,那我就干脆点,直接把这案子的前前后后都讲明白!当时姓冯的不相信空姐的话,一口咬定自己的妻子在飞机上,搅扰得机舱里其他乘客也不得安宁,小酒窝知道我是政法大学毕业的,便让我去帮帮忙,但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哎呀,你就帮那个男的找找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王多娇抱着司马北的手臂,撅了撅嘴道,“你不是说自己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吗,难道是吹牛的?” 司马北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软,面颊滚烫道,“我没说自己是高材生啊,按我的成绩最多只能算中等偏下……不是我不想帮忙,先前我就跟你说了,我这次去H市是办大案子的,现在必须保持低调,不想卷入其他案子里。” 王多娇轻轻摇晃司马北几下,眨着眼睛说道,“我不管,相对我毕业的那个垃圾学校来说,你们政法大学的就是高材生!飞机上就这么点人,等你帮那男的找到了他老婆,然后来一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谁知道你是谁啊,不影响你保持低调!” 司马北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好吧,我可以帮他,但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怎么确定那个男的没有说谎,万一他老婆真的不在这飞机上呢?” “他应该不会说谎吧,我刚才注意到他钱包里面有一张他们夫妻的合照,他们两个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幸福,说明他很爱他老婆,没有人会拿自己最爱的人开玩笑。” 司马北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凡事无绝对,正常人确实不太可能拿自己最爱的人开玩笑,但这个姓冯的却不是一个正常人。” 王多娇微微蹙起眉头道,“他不正常?不对啊,他说话很有逻辑,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哪里不正常了?” 司马北指了指正在和空姐乘警掰扯的冯姓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他双眼凹陷,眼眶发黑,这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表现。嘴角总是不自觉向下,说明他经常拉着一张脸,生活并不快乐,但他和他老婆合照又表现得非常开心,侧面说明他是一个很压抑的人,也很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格子衬衣,牛仔裤,这是程序员的标配,加上他一上飞机就倒在椅子上睡觉,看上去非常疲惫的样子,我猜测他很可能前几天都在加班,而且项目还没做完,随行带着笔记本电脑就是证据……” 王多娇瞟了一眼冯姓中年男人座位上方行李架里的电脑包,惊奇道,“居然真带着电脑,我刚才都没注意到……你还看出了什么?光是这些,也不能证明人家不是正常人嘛,现在社畜的生活状态和他差不多,一样的压抑。” “当然不止这些,”司马北故作高深地咳了一声,继续道,“我还知道他的脚很臭,不是踢足球那种脚臭,是实打实的臭!” “是吗?我没闻到什么臭味啊,而且踢足球的脚臭也是实打实的,怎么都治不好的那种……” “我不是靠闻的,而是看出来的。” “脚臭也能看得出来?” “怎么不行……你看看他脚上的那双鞋,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鞋跟特别高算不算?” “也算吧,至少证明这双鞋还是一双增高鞋……但这不是重点,真正的特别之处在于鞋子侧面的那些小孔,只要你仔细瞧一瞧,就能看见里面的药草,这双鞋就是电视广告里那种专门除脚臭的产品,不要1998,不要998,只要98,立马送到家!这鞋为了好卖,还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豪迈!” 王多娇歪着脖子,偷偷观察了冯姓中年男人的鞋子几秒,瞪大眼睛道,“真的叫豪迈!长睫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北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被剪去商标的保健鞋,耸了耸鼻子,怅然地吐出一句,“有些事不要问,很多时候无问无答也可以是一种交流。” 王多娇懵懂地哦了一声,还是接着问道,“除了脚特别臭,他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 司马北朝着冯姓中年男人的手指努了努嘴,“他的双手指甲呈黄褐色,这是长期服用某种神经药物的副作用,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一直在吃那种药,现在已经到了所有指甲自然脱落的地步,比这个姓冯的稍微严重一些。” “你有一个朋友?”王多娇神情古怪地看了司马北一眼,眨了眨眼睛道,“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司马北抬起自己的双手,没好气道,“你看清楚了,我这手指甲可都好好的,虽然稍微有点黄,但是黄得很健康!” 王多娇又是噢了一声,余光瞄向冯姓中年男人,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你那个朋友得了什么病,吃的是什么药?” 司马北脑中浮现出张小满的样貌,轻叹道,“他患的是神经病,现在已经处于中晚期了,因为之前特制的药吃光了,现在只能靠治疗多重人格分裂症的药顶着,所以副作用更加明显一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姓冯的得了多重人格分裂症?” “没错,不信的话,你可以用手挡在着他面部的不同部分,看看是不是每个部分的表情都不一样。” 正当王多娇想要依照司马北所说尝试的时候,冯姓中年男人与空姐的争吵声渐渐大了起来,旁边的乘警实在忍受不下去了,竟是怒吼了一句,直接应证了司马北的话。 “差不多得了!冯山,你自己有什么病,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搁这儿演什么夫妻情深呢,你老婆就是受不了你这多重人格的折腾,才会一个人跑回娘家的,要不是你死活不肯在离婚协议上面签字,人家早就是别人的老婆了!”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一章 十年前的旧案(4) 经济舱内一片哗然。 许多人看向冯山的目光变得怪异莫名,结伴同行的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原来是个精神病啊,我先前瞅着这人就有问题,没想到竟然是脑袋有问题!” “你看人一向很准,还好你刚才让我不要多事,差一点我就要帮这家伙仗义执言了……” “所以说让你做事不要冲动,现在这世道看上去是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看上去像坏人的也不一定真坏,很多事情都可能存在反转,咱们就当个吃瓜群众便好,不要太热心肠,否则到头来发现小丑居然是我们自己。” “就是就是,王哥说得对,小李你以后可千万长点心,我刚才就说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咋可能在飞机上找不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而且,你仔细想一想,咱们一上飞机就瞧见那男的独自躺在座椅上睡觉,根本就没见过他的妻子,咱仨可是最早一批上飞机的,只比那男的晚了一步,这么短的时间,他老婆就被人藏起来了?怎么可能,说出去有人信吗!” “绝对不信,肯定不信啊!不愧是陈总,您的逻辑总是那么有逻辑!陈总,您要不跟小李换换,到我这边来坐吧,我这边离那神经病比较远,就算他发疯了,也不会伤到您!” “也好,毕竟神经病就算杀了人,都不会被判刑,咱都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吧!” “嗐,你们积点口德吧,别这么说人家,这姓冯的患了精神病已经够可怜的,虽然老婆丢下他回娘家了,但他却始终记挂着对方,否则也不会在飞机上闹这一出,说明这姓冯的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得了这种病,肯定不是他愿意的,要怪就怪这社会太脏了,搞得大家心理都容易出问题!” “张董说得在理,您不仅人长得漂亮,心也这么美!到底是信佛的,知道众生皆苦,觉悟比我们这些普通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层楼!张董,您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跟您在酒店里好好学习一下,也提高一点点自己的觉悟!” “可以,咱们今晚开完零元购物返利项目的会议,你就到我的房间来吧,正好我最近修习了观音的几种妙法,就与你深入交流一下……” 冯山听着周围的碎碎低语,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死死地盯着乘警,呼吸急促道,“你不要乱说!什么多重人格分裂症,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乘警冷笑道,“你摸摸你的衣服右边口袋,敢把里面的那瓶药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吗?” 冯山闻言不自觉地将右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果然摸到了一瓶药,拿出来细细一瞧,盯着上面适用病症的几行小字,双眼一突,愣愣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或许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实,冯山忽然感到头痛欲裂,随即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岂料一不小心将药瓶甩了出去,正正地砸向王多娇的面门。 王多娇原本侧脸与司马北交谈,一回头却看见药瓶砸了过来,立时呆住了,竟忘记了躲闪。 就在药瓶距离王多娇的脸只有三公分的时候,旁边的司马北长叹一声,突地抬起右手,精准稳当地抓住药瓶,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冯山面前,将药瓶递了回去,淡淡道,“有病就好好治,药一定不能停……另外,你有病是一码事,你老婆有没有在飞机上失踪是另外一码事,如果你能拿出比先前那个登机牌和发绳更有说服力的证据,那这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就必须给你一个公道!” 冯山接过药瓶,面色苍白地对着回神过来的王多娇道歉一声,又扭头面向司马北说了句谢谢,正要转过身子,落寞地回到座位上,忽地又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司马北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哎,你这病确实已经很严重了,理解能力直线下降,连这么直白的话都理解不了……”司马北瘪了瘪嘴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想让别人相信你的话,就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如果这航班上的警务工作者坐视不理的话,等飞机到达H市,我会帮你讨一个公道的!” 乘警嗤笑一声,“哪里来的愣头青,竟然大言不惭要帮别人讨公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是H市警局局长还是刑侦大队长?” 司马北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都不是……我既不是H市警局的汪局,也不是大队长魏刚,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司马北,毕业于S省政法大学,目前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 “侦探事务所?”空姐忽然阴阳怪气地插话道,“我怎么记得咱们国内不允许开设侦探事务所啊!” 乘警点了点头,“开设私人侦探事务所确实是违法的,主要是这种私家侦探经常会侵犯他人隐私,而且很多时候取得的证据也是不被法庭承认的,只不过很多普通市民不清楚这一点而已,等花了一大笔钱结果并没有帮自己争取到相应的权益,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我之前在H市刑侦支队工作的时候,接到过好几起这种被所谓私家侦探诈骗的案件……” 空姐眨了眨眼睛道,“这么说来,要是有人自称是侦探,那基本上就是骗子咯?” 乘警大有深意地瞟了一下王多娇,而后眼神冰寒地看向司马北,冷冷道,“没错!凡是说自己是侦探的都是骗子……近年来因为悬疑影视剧比较火爆,很多年轻小伙子都喜欢用侦探的身份接近那些单纯的小姑娘,以达到他们不可描述的目的!” 王多娇咬了咬嘴唇,低着头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司马北身后,伸出右手,拉了拉司马北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吧,虽然我相信你的话,但其他人肯定不会信……没必要为了帮人,把你自己搭进去。” 为什么会把自己搭进去?王多娇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其实也不相信司马北之前的那些话,毕竟确实国内是禁止私人开设侦探事务所的,之所以前面还要添一句她相信司马北,只是因为顾及司马北的面子罢了。 司马北当然明白这些,环视四周那些脸上带着讥讽的乘客,摇头叹道,“本来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尽量保持低调,没想到换来的居然是嘲笑,不装了……我是H市警局专案组特聘的顾问侦探!我摊牌了!” 乘警呆呆地看了司马北几秒,忽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就你?还专案组特聘,还顾问侦探,真是要笑死人了!我说小伙子,这个装逼不可耻,但装非常离谱的逼就很可笑!还有啊,你知道冒充公职人员会是什么后果吗?这可是触犯了刑法啊……” “刑法第279条,冒充公检法人员,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司马北开口打断乘警的话,面色平静地说道,“我一个政法大学毕业的,还用不着你给我普法!” 空姐斜眼瞟了司马北一下,煽风点火道,“杨警官,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呢,这政法大学毕业的果然与众不同,搞不好人家的同学在司法单位坐得很高,你这样一个小基层确实管不着人家!” 空姐这几句话正好说到了乘警的痛处,前两年他本来有一次晋升的机会,结果对方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背景比他深厚许多,而他这种专科毕业,完全是靠自己脚踏实地办案子挣功绩的,自然只有靠边站,他当时因为这事儿很气愤,便在酒桌上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结果第二天就被调到机场当乘警了。 乘警冷哼一声,从后腰处摘下银光闪闪的手铐,寒声道,“位置坐得再高,能有律法高吗?只要时触犯了法律,甭管之前坐在什么位置,在我这儿都一样,全特么都是罪犯!小伙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乖乖地认个错,承认自己刚才只是瞎吹牛逼,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否则我可真要送你一副银镯子了!” 王多娇见状急忙挡在司马北前面,对着乘警恳求道,“警官,对不起,我这个朋友刚才真是在开玩笑,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 就在乘警面色缓和了些许,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司马北却是绕过王多娇,挺胸昂首直面乘警和空姐,轻蔑地说道,“老菜鸟,我也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跟我和这位姓冯的大哥道个歉,承认自己一时疏漏,然后立刻在飞机上开展搜寻工作,我就饶过你这一回,不向检察院举报你玩忽职守!” 站在司马北身后的王多娇瞬间呆若木鸡,周围其他的乘客也是一脸呆懵,全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司马北。 乘警气极反笑,握着手铐缓步走向司马北,摇头叹道,“也罢,年轻人不吃点亏是无法成长的……” 司马北也摇头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证件,嘴角微微上翘道,“有些东西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很多老菜鸟都习惯将郁郁不得志归结于环境,始终不愿承认是自己本事不够硬!诚然,确实有那么一些酒囊饭袋只会靠关系抢占别人的坑位,但我却是不一样,我不仅本事很硬,关系还很不错!”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二章 十年前的旧案(5) 空气忽然安静了几秒。 乘警看着司马北手中的证件,表情古怪道,“我以为你要拿出什么厉害的东西,结果就这玩意儿?” 司马北鼻孔朝天道,“怎么样,怕了吧?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还来得及,别等到飞机降落后,我让H市的警界扛把子请你纠正错误,到时候你的前途可就不太光明咯……” 站在乘警身旁的空姐捂着嘴笑道,“我实在不知道你要怎么拿手上这东西请H市警界的大人物帮忙,这玩意除了证明你是个不完整的人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噢!还是有点用的,买票的时候能打折!” 王多娇瞧见周围的人都在低声嘲笑,红着脸拉了拉司马北的衣袖,咬着嘴唇道,“你要不要先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司马北,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服软就服软吧……你能站出来帮那个冯山说两句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在这里硬撑着,害得自己丢人现眼。之前你不也是说那个冯山神经不正常吗,或许他真的是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老婆也跟着上了飞机呢?” 司马北侧脸看了看手上的证件,盯着封皮上面残疾证三个字愣了一下,想起离开A市前师父长弓难鸣说的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便于出差调查案件的新身份,立时眼角抽了抽,心中默默问候了师父几十遍,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拿错了,重新来……”一边伸手在兜里翻找证件,一边轻声对王多娇说道,“我先前的话并没有说完,冯山确实精神不太正常,但不代表他说的就一定是假的,反而这名空姐的处理方式很有问题,我怀疑真正说谎了的人是她!” 王多娇蛾眉微微蹙起,偷偷打量了空姐一番,用只有自己和司马北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也是从她身上各种细节看出来的?是她手腕上那个名牌手表吗?空姐的薪资再高,也不可能花几十万买块表,这样看来她确实很有问题……” “不是这个原因,那块表其实是高仿货,G市路边摊一百块一个,我跟我师父以前摆路边摊的时候也卖过,那种限量款的批发价相当便宜!我觉得空姐有问题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司马北低声回了一句,从衣兜破洞里掏出一个烫着警徽的证件,打开证件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信息,这才长舒一口气,举着证件对乘警说道,“瞧清楚了,这是国内警方为了方便我们一鸣社侦探协助侦查案件,特制的专案组顾问证,虽然我们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临时工,但手里的权限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依照级别,你见了我应该敬个礼,说一句长官好!” 乘警面色一沉,伸出右手,一把夺过司马北的证件,语气冰冷道,“你小子摊上大事了,知道伪造公检法人员证件是什么罪吗?” 司马北淡淡道,“什么罪也轮不到你给我定!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上面的红章,如果我这个是假的,那你的警官证也真不了!” 乘警阴沉着脸打开证件仔细瞧了几眼,又拿出自己的警官证,认真对比一番,皱眉道,“你这伪造得还很逼真……”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国字脸青年起身离开座位,径直走到司马北面前,一脸肃容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一鸣侦探社的?” 司马北不清楚对方为何会这样问,担心眼前这人可能与侦探社里的其他人结过梁子,于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答道,“没错,这证件上面写明了的,我是一鸣社派往H市负责协助专案组的顾问侦探……但我不是普通的顾问侦探,我是社长的关门弟子,很受他的疼爱……” 国字脸青年自然听出了司马北的言外之意,洒然笑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绿藤市警局的刑侦大队长曲直,之前跟你老师长弓难鸣合作过,这一次也是到H市协助调查连环凶杀案的,主要是那凶手以前也在绿藤市犯过同样的案子,两边决定合并调查,搞不好后面你还得跟我去一趟绿藤市呢!” 司马北歪着脑袋看了看曲直,“你跟我师父合作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接案子了,最后一次应该是五年前,那会儿你应该跟我现在年纪差不多吧?” 曲直挠挠头,嘿嘿笑道,“那会儿我确实跟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还只是派出所的一个实习警员,但真的和你老师合作过,当时他调查音乐馆杀人案件,就是我帮他把大门撞开的。” 司马北长长地噢了一声,眨眨眼睛道,“原来是这么一个合作啊!” 曲直羞涩地笑了笑,瞥了一下身侧的乘警,毫不客气地将司马北的证件拿了回来,粗粗扫了里面的信息一眼,将其放回司马北的衣兜,又从自己衣服内袋里取出一个警官证,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以绿藤市警局刑侦大队长的身份帮司马北小兄弟做个保证,他刚才说的并不是吹牛逼,更没有触犯刑法,是货真价实的专案组顾问!当然了,你也可以质疑我的身份,说我是假冒的,但你身上只有一副手铐,现在问题来了,你是打算把我铐起来,还是把司马北小兄弟铐起来?不过,我诚心地建议你还是先跟你们局长核查一下,这手铐拷下去容易,再打开就比较麻烦了!” 乘警盯着曲直的脸看了一小会,额头渐渐渗出冷汗,立即收回手铐,结结巴巴道,“不用核查……曲队长您是警界名人,我看过您参加全国警察表彰大会的视频,既然有您担保,那司马北小哥的身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曲直冷哼一声,将自己的证件揣回衣服内袋,斜眼看向乘警道,“改称呼还改得挺快……现在已经证明了司马北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你是不是该给那位姓冯的和司马北道个歉呢?男子汉,一言既出,八匹马都追不回来啊!你可别想赖账,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乘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右手捏着自己的裤缝边,尴尬得想要用脚趾挖个洞钻进去。 空姐急忙打了个哈哈,帮腔道,“这就是个误会,杨警官也没把这位司马小哥怎么样,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较真!” 曲直狠狠地瞪了空姐一眼,板着脸道,“要不要较真跟你有什么关系,再敢胡乱喷粪,当心老子以挑拨是非的由头送你几天包吃住的度假套餐!” 空姐顿时涨红了脸,悄悄退离乘警半步,不敢再随意插话。 曲直轻蔑地瞟了空姐一下,而后直勾勾地盯着乘警道,“PC783461,你觉得作为警察应不应该较真?” 乘警听到曲直喊出自己的编号,身子一颤,立时垂下脑袋,紧咬着嘴唇。 司马北见状,轻叹一声,“曲队,算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人家冯山患有精神疾病这件事终归属于隐私,这位杨警官不该直接说出来,而且丈夫有没有精神病,跟妻子上没上飞机并无太大的关系,精神病患者说的话并不一定是谎话……” 乘警听到此处,双肩又是轻轻一颤,隔了片刻,猛然抬头看向冯山和司马北,微微躬了躬身子,满脸歉意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做得不对,作为一名警察,如果做事情不较真的话,那怎么能查出真相呢!司马北小哥说得没错,冯山有没有精神病,跟他的妻子上没上飞机并无关系,我主观认为他的话没有可信度是错,当众说出他患病的事情更加错误!男子汉,做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冯山,司马北,我再次郑重地向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司马北微微一笑,同样语气诚挚地吐出三个字。 乘警以为司马北后面还有一些道理要讲,或者还有一些别的要求,可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后面的话,诧异道,“就这样?” 司马北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就这样!” “没别的了?” “那你还想咋的?” “你不应该巴拉巴拉讲一通大道理,严厉警告我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然后再借机提出一些要求,比如立刻帮这位冯山先生寻找他妻子的下落,并且对他做出一系列精神损失补偿吗?” 司马北没有立刻回答乘警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冯山,不紧不慢地问道,“你需要他给你精神损失补偿吗?” 冯山苦笑道,“他只是说了一个他知道的事实,又不是故意要以此伤害我,何须做什么补偿……” 司马北又问道,“那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冯山点头答道,“他道歉的态度很好,非常真诚……我接受他的道歉!” 司马北转而面向乘警,轻笑道,“你瞧,我和冯山都接受你的道歉,而且并不需要你做出什么补偿,那我有什么必要跟你讲狗屁的大道理,有什么理由要求你进行精神损失补偿呢?很多时候事情其实很简单,做错了事要主动道歉,别人诚心道歉了,就要说没关系,这是我一个朋友教导他女儿说的话,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大人们却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大概这就是社会风气越来越坏,成年人戾气越来越重的原因之一吧!” 乘警怔怔地看了司马北几秒,长叹道,“现在我相信您是有硬本事的人了,接下来还请司马北小哥您教教我要怎么帮助冯山先生,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三章 十年前的旧案(6) “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又是让冯山怎么做的呢?” 审讯室内,韩飞直视着司马北,轻声问道,“那个空姐果真说了谎话吗?” 司马北神情复杂地笑了笑,“要论定一个人无罪非常困难,但反过来证明一个人有罪却是简单许多……同样的道理,想要证明一句真话很困难,想要验证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却非常简单。空姐说她跟地面机务联系过,而且冯山也在一旁听着,那我就让乘警再跟机场的警察联系一下,找到冯山过安检登机的监控,那么他老婆到底有没有跟着一起上飞机不就一目了然吗?” 马良忽然插话道,“我刚才就想说这个,机场肯定是有监控的,只要查查监控就能知道的事情,怎么搞得这么复杂?” “因为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从自身利益出发想的东西不一样啊!空姐知道所有乘客的信息,特别是一些患有疾病的乘客必然会重点关注,她只想平平淡淡地完成工作,不想增添任何麻烦,自然不可能真的打电话给地面机务调查冯山的妻子有没有上飞机,当时只是假模假样地给自己一个休假的同事打了个电话,然后在那里自说自话,听上去就像是对方跟她说冯山的妻子没有登机一样……” 司马北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乘警联络地面的警察调查监控,这就意味着飞机上肯定是生了事情,地面的警察当然不敢怠慢,很快便找到了冯山通过安检时的监控视频。” 韩飞轻叹道,“U3576航班上要是有你这样一位侦探,或者有曲直这样的刑侦队长就好了……那最后调查结果怎么样,冯山的妻子有没有跟他一起登上飞机?” 司马北沉声道,“听你这话的意思,U3576的乘警并没有帮你联系机场的警察调查你老婆有没有上飞机?” 韩飞苦笑着点了点头,“别说帮我联系机场的警察了,我甚至都没见过飞机上的乘警,听说他一直守在头等舱那位大人物身边,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情,根本没人记得我和空姐的那点小纠纷,就连我自己都被吓懵啦……先别说我的事情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冯山的妻子上飞机了吗?” 司马北眯着眼睛看了看韩飞,呼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乘警得到回复是冯山的妻子确实登上了飞机。” 马良一拍大腿道,“太好了!我就觉得这冯山肯定不会连自己老婆有没有跟着一起上飞机都搞不清楚,现在终于证明他是对的了!” “好?一点都不好!”司马北摇头道,“虽然我当时也是像你这样兴奋,觉得自己猜对了,但最后发现还不如假装冯山的妻子没有登上飞机更好一点。证明了冯山的妻子就在飞机上,那么一系列问题也就接踵而至,邱玉婷去了哪里,是怎么凭空消失的,或者说是怎么避开其他人耳目的,她是否还活着……” 马良拍了拍自己的肥肚腩,嘟着嘴道,“你又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韩飞却在这时忽然插嘴问了一句,“等等,我觉得不止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乘警之前说冯山的妻子邱玉婷已经独自回娘家了,那她怎么又会跟着冯山一起坐飞机去H市呢?” 司马北微微笑道,“我当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找乘警和冯山询问了一番,这才得知乘警所知的信息是从空姐那里得来的……事实上,邱玉婷的确曾经一个人回过娘家,但并不是为了躲避冯山,而是为了回娘家找亲戚借钱给自己丈夫治病。” 马良哼了一声,“这个空姐绝对有问题,不仅不肯诚心帮人家,还在背后造谣,我严重怀疑她跟邱玉婷的失踪有关!” 司马北瞟了一下马良的手机屏幕,瘪了瘪嘴道,“要想听我讲,那你就安心听着,别特么瞎打听了,整得好像你有上帝视角一样。” 马良嘿嘿一笑,摁了一下手机的关机键,“那看来H市警局的老李和老严他们知道的也不准确……后来咋样了,你找到邱玉婷了吗?” 司马北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双手,缓缓说道,“我们一鸣侦探社内部有个侦探排名,我能排在第一位就是因为每次排位游戏都是考验大家寻找蛛丝马迹的本事,而我很会找东西……” 韩飞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道,“所以,你是在哪里找到邱玉婷的?” “飞机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只要耐心找总能发现一些踪迹,在哪里找到邱玉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的邱玉婷是什么状态……”司马北目光又一次悠远起来,仿佛重回到当日的现场一般。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呼唤着,“司马北,司马北!” 司马北登时惊醒,扭头看了看刚才面前的王多娇,讷讷道,“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站在这里发呆?”王多娇撅着嘴问道,“你这边有没有收获,我那边已经都找了两遍,完全没有半点发现!” 司马北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卫生间,犹豫了片刻,忽然面色严肃地盯着王多娇,声音低沉地说道,“小酒窝,你觉得我们帮冯山找到他老婆真的是好事吗?” 王多娇蛾眉微蹙道,“废话,当然是好事啊,你到底怎么了……” 司马北抿着嘴,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机舱最前端走去。 王多娇满脸疑惑地望着司马北的背影,眼珠子一转,侧转身子,猛地推开卫生间房门,扫视一番后,嘟着嘴道,“什么也没有嘛,我还以为这家伙发现了什么呢!” 关上卫生间的房门,王多娇转身准备追向司马北,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没了踪影,四下找寻许久之后,仍旧没有看见司马北的身影,只好退回了经济舱。 正巧调查完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的曲直和乘警也回到了经济舱,两人瞧见王多娇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于是便走了过去,轻声询问王多娇出了什么事。 王多娇指着司马北消失的方向道,“刚才我在那边和司马北相遇,聊了两句,本想和他一起去寻找邱玉婷,可是我进了一趟卫生间,再出来却发现他不见了,我前前后后找了许多地方,但完全没发现半点踪影……真是奇了怪了,就好像他跟邱玉婷一样凭空在这飞机上消失了。” 曲直皱眉道,“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他们也都没长翅膀,不可能离开机舱自己飞走,肯定还在这飞机上!” 王多娇叹息一声,“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邱玉婷在飞机上的监控视频?我有一种直觉,或许我们找到邱玉婷也就找到司马北了!” 乘警摇了摇头,面色难看地答道,“监控视频被人剪切过,缺失了五分钟左右的内容,我和曲队猜测邱玉婷肯定就是在那五分钟内失踪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对监控视频做了手脚,短时间也无法恢复那缺失的五分钟视频。” 王多娇咬了咬嘴唇,一脸担忧地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司马北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比如他现在已经找到了邱玉婷,却被绑架邱玉婷的人发现了?” 曲直心里虽然也有这样的担忧,但却是强颜笑了笑,宽慰道,“应该不会的,就算司马北遇到了什么坏人,他也能够保全自身,一鸣侦探社的人都不简单。” 王多娇眼巴巴地望着曲直,歪着脑袋道,“真的吗?” 曲直摸了摸鼻子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以前就跟司马北的老师合作过,这种事再清楚不过了!” 乘警适时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觉得咱想要知道司马北和邱玉婷在哪里,还是得找熟悉飞机构造的人帮忙才行……” 王多娇疑惑道,“杨警官您是乘警,天天都要乘坐飞机,应该也熟悉飞机的构造吧?” 乘警左右摇晃两下脑袋,“我虽然是乘警,但其实也就是在商务舱、经济舱这些地方晃悠,对其他部分并不了解。” 王多娇环视四周,喃喃道,“那谁会对飞机的构造比较了解呢?” 曲直指了指刚从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走出来的机械师,嘴角微微上翘道,“他肯定知道这飞机上哪里可以藏人,毕竟机械师要到各个区域检查器件的安全状态。” 王多娇和乘警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三人正打算向机械师询问,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当即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去。 四周的乘客也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望向王多娇三人身后的商务舱。 而就在众人目光交汇处,衣衫不整的空姐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尖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冯先生杀人了!救命啊……他还想杀了我灭口!” 曲直和乘警互相对视一眼,速即迎了上去,将空姐挡在他们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随后走出商务舱的冯山,各自摸向藏在后腰处的配枪。 冯山则是茫然无措地停在了商务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通道内,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鲜血,又看了看满是血红的双手,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走回到经济舱,还是该转身退回商务舱。 王多娇呆呆地盯着冯山,木然道,“冯山,你做了什么?” 冯山瞳孔一缩,突地用双手捂着脸,表情痛苦道,“我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谁能告诉我,刚才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好难过啊!”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四章 高空之上的密室(1) “你杀人了!” 空姐从曲直和乘警身后探出脑袋,满脸惊恐地指着冯山说道,“你杀了你老婆,你还想杀了我!” 冯山仿佛没有听清一般,面目狰狞地又问了一句,“我杀了我老婆?” 空姐语气坚定地重复道,“没错,你亲手杀死了你老婆,为了灭口,你刚才还想杀死我!” 站在冯山和空姐之间的王多娇、曲直与乘警三人听的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曲直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姐解释道,“我刚才本来想去跟冯山先生私下道个歉,但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商务舱的VIP洗手间里面,于是就跟了过去,结果从门缝里瞧见……瞧见他砸烂了VIP洗手间的窗户,捡起碎片捅死了一个被胶带绑着的女人,还把对方的尸体扔下了飞机。” 王多娇挠挠头,满脸困惑地问道,“砸烂了窗户?还把尸体扔下了飞机?为什么飞机没有任何警报,我们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 空姐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道,“可能是冯先生提前切断了飞机的警报系统,再加上商务舱VIP洗手间隔音很好,所以你们才没有听到警报和奇怪的声响……有一点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冯先生是个高级程序员,我猜想很可能监控视频就是他动的手脚。” 曲直看了看呆愣着并不反驳的冯山,思忖片刻,快步走进商务舱VIP洗手间内,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破烂的窗户,感受到破窗处传来的巨大吸力,速即找来一块塑料板子,暂时封住窗口,而后立刻回到经济舱,将情况告知给机械师,让其迅速封堵好窗户,这才走到冯山面前,冷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冯山紧咬着嘴唇,依旧闷闷地垂着脑袋,半个字也不曾蹦出口。 曲直叹了一口气,与乘警对视一眼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铐,缓缓走向冯山,面无表情道,“冯山,我现在以谋杀邱玉婷的罪名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也有权聘请律师为你辩护,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躲在乘警和曲直背后的空姐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畅快,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王多娇瞥见空姐的神情,顿时气恼不已,突然拦在曲直和冯山之间,撅着嘴道,“不行,你不能抓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曲直倒也顺势停了下来,其实他心里也不太相信冯山是凶手,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他是刑侦队长,不得不履行他的职责,此刻王多娇站了出来,倒是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小女娃能说得出个一二三四,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还可以进一步深入调查,或许真能找到证明冯山不是凶手的东西。 轻咳一声,曲直板着脸看向王多娇,语气却是格外温和,“王多娇,你不要胡闹,这是重大刑事案件,要是你觉得有问题,那就说出来,摆事实,讲证据……不能只是拦在这里干扰我执法!” 说完这句,曲直还对王多娇眨了眨眼睛,悄摸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旁边的乘警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曲直和王多娇眉来眼去一般。 岂料王多娇是真的不上道,非但完全没有领会曲直的意思,而且十分直接地说了出来,“你跟眨眼睛干啥,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把冯山带走的,跟我眨眼睛也没用!虽然我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凶手肯定不是冯山!他这么爱他的妻子,怎么会杀了她呢!” 曲直被气得眼角直抽抽,你丫不知道哪里有问题,难道就不会胡编吗,就算编得不怎么圆满,但只要正经提出异议,那大家就还能接着往下讨论,也能拖延一些时间,不至于太快就给这案子盖棺定论,现在直截了当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这不就是无理取闹么,还怎么接着往下玩! 无奈之下曲直只好冷哼一声,面色铁青道,“你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还敢拦我,懂法吗……你这种属于涉嫌妨害公务罪,是要判刑的!赶紧让开,别逼我连你一块抓了!” 王多娇被曲直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抿了抿嘴唇,余光瞟了一下身后的冯山,右脚情不自禁地横跨半步,动作极为缓慢地退向旁侧。 就在王多娇即将完全让开道路的时候,一道声音忽地在曲直身后炸响。 “这案子的问题太多了,刚才这位漂亮空乘小姐姐说的话漏洞也有很多,现在抓人太早了点!”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司马北不知是何突兀地出现在经济舱末端,双手插进裤兜,低垂着脑袋,一步步缓缓而来。 王多娇脸上瞬间阴转晴,又重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惊喜道,“司马北,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快过来……有人要冤枉冯山杀妻!” 司马北摆了摆手,打断王多娇的话,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激动,我这不回来了吗,时机其实刚刚好。” 乘警重重地咳了两声,对司马北使了一个眼色,“司马北小哥,你刚才说这案子有很多问题,能不能具体说说,这样我们也才能确定应该怎么对待冯山,遇害者家属和重大嫌疑人两者差别很大。” 司马北仍然低着头,双手插兜缓步而行,淡淡地答道,“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算了,不说这么深刻的东西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案子本身吧!首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请教曲队,您刚才在商务舱VIP洗手间见着邱玉婷的尸体了吗?” 曲直皱了皱眉道,“人家这空姐不是说了吗,邱玉婷的尸体已经被冯山扔下飞机了,我怎么可能见得到?” 司马北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你怎么觉着邱玉婷被害了呢?” 曲直愣了一下,指着空姐说道,“商务舱VIP洗手间里有很大一滩血,按照出血量,该是活不下来的,再加上她刚才说她亲眼看见冯山……咦,不对,你刚才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等空姐开口,乘警抢先一步答道,“她说她原本是想跟冯山道歉,结果看到冯山敲烂了洗手间的窗户,用碎片捅死了一个女人。” 司马北慢吞吞地在王多娇身边站定,斜眼看向空姐道,“所以,你是怎么确定冯山杀的就是他老婆,而不是其他人?” “这一趟商务舱又没有乘客,谁会跑进商务舱的VIP洗手间里啊,肯定是冯山先前把他老婆藏在那里面,然后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摸过去将其残忍杀害……”空姐瘪着嘴辩解道,“而且,我看那个死者身上穿的衣服跟冯先生妻子的穿着一模一样,不是她还能是谁?退一万步讲,即便死的不是他的老婆,那他也是杀人犯!冯山先生杀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了人!” 司马北摇了摇头,“你错了,应该是冯山先生有没有杀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见被他杀掉的那个人是谁。只有血迹,没有尸体,这是本案第一个疑点,因为不知道死的是谁,那么也就无法确定有没有人死。” “本案的第二个疑点,这一趟航班没有人购买商务舱,也就造成了这边是一个无人的区域,不管是登机的时候,还是飞机已经在高空航行的时候,只要有人往这边走都会显得很扎眼,那么冯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受害人藏进商务舱VIP洗手间的呢?” 司马北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三个疑点,航空公司确实可能有冯山先生的详细信息,毕竟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嘛……但身为空姐的你以前跟冯山先生完全没有交集,居然知道他是高级程序员,而不是一般的码农,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了,还知道他有能力切断飞机的报警系统,并且轻而易举就可以对飞机监控视频做手脚,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早就跟冯山先生认识,要么你在这之前就偷偷调查过冯山先生!” 空姐瞳孔猛缩,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神情紧张道,“我之前完全不认识冯山先生,怎么可能偷偷调查他?” 司马北深深地看了冯山一眼,轻叹道,“你要这么说,也不算错……因为你在这之前认识的是另外一个冯山,准确地说,是冯山的某一个人格。”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只是表情有些细微的不同。 曲直、乘警、王多娇三人是纯粹的震惊,空姐除了震惊,还有些许心虚,左脚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而冯山则是震惊之余,又极度茫然,茫然之中还夹杂些许愧疚和后悔。 司马北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一定有许多疑问,但是不要着急,我会一点点把所有谜团都解开的……现在,让我们回到事情最开始的地方,邱玉婷去哪儿?” 曲直拧着眉毛思考了一小会,说道,“监控被人动过手脚,没办法知道邱玉婷去哪儿了……而根据冯山所说,邱玉婷应该是去了经济舱后面的卫生间,从那之后便消失了。” 司马北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暂且先相信冯山的话,按照邱玉婷去了卫生间后便消失的方向进行推理,根据之前我们在卫生间搜查看到的情况。房门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里是高空,自然也不可能爬窗户溜走,当时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而卫生间里面却没有人……曲队,你办案经验丰富,有没有想到什么?” 曲直木讷地点了点头,“这像极了密室杀人案件……卫生间就是一个布置得非常典型的密室!”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五章 高空之上的密室(2) 房门反锁,无目击者,被害人死于房间内部,且没有与他人接触的痕迹,这是密室杀人案件的几个必要条件。 邱玉婷案唯一不符合的是被害人死于房间内部这一点,因为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无法确定邱玉婷到底有没有遇害,她只是走进了那间卫生间,然后就再没出现过,所以准确地说,这并不是密室杀人案件,而是密室离奇失踪案件。 但此时司马北有意让曲直往密室杀人案件上面联想,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司马北或许已经确定了邱玉婷的死亡,并且还确认了案发现场就是在经济舱的卫生间里。 想明白这一点,乘警随即追问道,“刚才王多娇跟我们说,突然之间找不到你了,所以……你那会儿是找到了邱玉婷被藏起来的地方?” 司马北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乘警的问题,而是不急不缓地说道,“邱玉婷在哪待会再说,现在咱们先聊聊别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大卫的密室逃脱魔术,其实这件案子使用的手法,与那一类魔术大同小异,都是障眼法而已。” 王多娇一脸兴奋道,“你也喜欢大卫吗,真是太巧了!我平常最喜欢看大卫的魔术表演,《激情之火》,《梦想与梦魇》,《入口》这几个是我的最爱,不说看过一百次,至少也有八十多遍!你说的密室逃脱在他众多魔术表演里面,应该算是最简单的了……” 人都是这样,一旦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忍不住喋喋不休,完全忽视周围人是否对此也感兴趣。此刻的王多娇便是如此,只顾着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述大卫的各种离奇魔术表演,丝毫没有注意到乘警和曲直听得呵欠连天,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耐起来。 司马北面皮不自然地抽动几下,干咳两声,打断王多娇的讲述,“大卫确实很厉害,任何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人都很厉害……魔术的奥妙其实就是利用人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这一点,有句话叫眼见为实,但很多时候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骗的。说回案子上面,我们只知道邱玉婷去了卫生间,那调查的方向就只能是经济舱的卫生间。” 从兜里摸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司马北指着透明塑料袋里的一小截绳索,继续道,“经济舱的卫生间与商务舱VIP洗手间相比要狭小许多,所以打扫起来也很简便,只要有一点脏的东西,一眼就能瞧见,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有大多数人都容易忽略的角落……这一截绳子就是我在卫生间房门角落里发现的,它掉落在房门合页下方的夹角内,再加上颜色与门板的漆色相似,所以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空姐眼帘低垂道,“一截绳索也说明不了什么吧?这种绳子很容易就能买到,我看见好多乘客都用过……” “我也没说它很特别啊,更没有说这东西跟谁有关系,你这么着急解释干什么?”司马北冷笑一声,斜瞥了空姐一眼,嘴角挂着浅淡的讥讽。 王多娇则是表情夸张地噢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她肯定是心虚了……我猜测,当时情景一定是这样,因为某种原因,这个空乘小姐姐在卫生间杀了冯山先生的老婆邱玉婷,然后将尸体藏了起来,又用绳子把卫生间伪造成密室,最后栽赃给冯山先生……” 乘警微微皱了皱眉,“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如何伪造密室的,又是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把尸体藏起来的?” 王多娇歪着脑袋想了想,撅着嘴道,“这些我暂时还没想到,但司马北肯定知道!” 司马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瘪着嘴道,“伪造密室的手法很简单,先用这样带有弹性的绳子套在卫生间房门内侧门锁上,然后从外面关上卫生间的房门,再割断绳子,这样一来后面想要进入卫生间的人强行打开房门的同时,就会把地上断裂的绳子推到门后的角落里,自然也就制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密室。” 王多娇眨了眨眼睛道,“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曲直表情怪异地看了王多娇一眼,清了清嗓子道,“那尸体又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呢?” 司马北转过身子,抬起右手,遥遥地指向放在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通道内的餐车,冷冷道,“飞机上的餐车长约43公分,宽30.5公分,高约103公分,只要把隔板取掉,便能装进一个体型不太肥胖的人,像我和邱玉婷这种比较身高体重的更是绰绰有余。” 王多娇瞪大眼睛问道,“你刚才就是藏在那里面?” 司马北点了点头,“我趁着你进卫生间的工夫,便躲进了那个餐车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其实我都清楚……你一共从我身边经过了八次,有一次停留了十秒左右,我差一点以为你也发现餐厅的奥妙了,但很可惜,最终你还是离开了。” 王多娇羞涩地捋了捋耳边的垂发,“其实,我当时只是肚子饿了,想看看餐厅里面有没有吃的,可又担心被人瞧见,所以犹豫了一小会……” 司马北瞧见乘警和曲直听闻后努力地憋着笑,于是表情僵硬地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密室的诡计已经解开了,接下来我们该聊聊邱玉婷了!” 乘警立刻又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你找到邱玉婷了?” 司马北点了点头,“虽然我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尸体是不是邱玉婷,但从手指上的定制钻戒来看,应该是她没错。” 说着,司马北从裤兜里摸出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随手抛向呆愣着的冯山,重重地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来吧,认一认!” 冯山惊了一下,慌张地伸出双手,接住那根戴着钻戒的手指,看了看戒指上面的FS两个字母,登时如遭雷击,浑身轻颤道,“是她……” 乘警见此情景,立刻追问道,“邱玉婷在什么地方?司马北小哥,你只是动了她的手指,没毁坏尸体其他部分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乘警便后悔不已,他以前也做过刑警,知道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儿说这种话是大忌,刚才因为担心司马北不懂规矩,胡乱动了尸体,万一导致后面验尸取证有问题,那便很麻烦了,所以一时情急,说话完全没有过脑子。 果然,冯山在听见这话之后,面目陡然变得狰狞,一个箭步冲到司马北身前,伸手揪着对方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道,“混蛋!你对玉婷做了什么!谁让你碰她的……” 司马北右手随意一挥,懒懒地拍开冯山的手,抚了抚衣衫道,“我是个专门协助警方破案的顾问侦探,换句话说,我是专业的……你觉得我会不懂规矩吗?你老婆啊,在我发现她之前,已经被切碎成很多块儿了,装在十八个黑色垃圾袋里,每个垃圾袋里大概有一百二十块左右,我已经尽量不剧烈翻动她的身体,挑选了一块既能表明她的身份,又是堆放在最上面的部位了。” 王多娇、曲直和乘警当即惊呼一声,“什么!” 而冯山听闻之后,身体仿佛被瞬间冻结一般,僵硬地张了张嘴,一字一顿道,“她在什么地方!” 司马北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漠然道,“垃圾还能在什么地方,当然是在垃圾桶里啊!” 冯山面色一白,立刻匆忙奔向机舱的垃圾桶位置,疯狂地在里面翻找起来。 王多娇诧异地看了看司马北,总觉得司马北对待冯山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于是默默靠了过去,轻声问道,“长睫毛,你刚才是不是受啥刺激了,咋突然对冯山这么不友好呢?” 乘警和曲直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他俩一个要负责看着目前嫌疑最大的空姐,一个则是要跟在冯山身边,以免出现什么差错,因而只能竖起耳朵偷听,无法参与讨论。 司马北将几人的神情收归眼底,轻轻一叹,“真羡慕你们这些头脑简单的人,无论思考什么问题都是单一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啊,大多都处于灰色的中间地带,既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 王多娇听得一头雾水,歪着脑袋道,“那到底是这样,还是那样?” 司马北摇着头笑了笑,在即将走到垃圾桶位置的时候,忽地停下脚步,面色严肃地看着王多娇,郑重地问道,“小酒窝,我想再问你一遍,你觉得帮助冯山找到他老婆真的是好事吗?” 王多娇愣了一下,望着前方的垃圾桶,迟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道,“虽然找到的是他老婆的尸体,但总好过一直找不到吧,起码现在心底有了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非常残忍……” 司马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盯着冯山的背影道,“或许,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惨不忍睹,希望你别后悔让我插手这件案子……因为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血淋淋的现实就在眼前!”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六章 旧案谜底(1) 初时,王多娇听了司马北的话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碎尸嘛,电视剧里经常有这种情景,自己岂会因此退缩。 然而,就在一分钟后,当十八个装着满是血污尸块的黑色垃圾袋全都被冯山打开的那一瞬间,王多娇的脸色迅速变得寡白无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紧紧捂着口鼻,强忍下想要呕吐的冲动。 但偏巧在这时,司马北十分体贴地给王多娇递过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子,还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仿佛在说,女人吐吧吐吧,不是罪。 于是,王多娇再也把持不住了,一扭头,根本来不及接过司马北手中的纸袋子,一张嘴,对着司马北那宽广的胸膛一吐为快! 司马北浑身一僵,面色铁青道,“这可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正经的牌子货,真耐撕的!你得赔!” 正当王多娇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想要跟司马北说些什么的时候,曲直走了过来,一脸肃容道,“你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凶手就是这个空姐?” 司马北淡淡道,“我从不指定凶手是谁,只会根据现有证据讲出我自己的推论。” 空姐阴沉着脸,忽然插了一句,“那你根据现有的证据推理出了什么?我看你只会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导别人瞎猜想而已!” 司马北呵呵一笑,却也不辩驳,只是慢悠悠地说道,“下面我就将我的推论详细讲明,不强求所有人同意我的观点,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可参考的思路。” 乘警和曲直立刻都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准备开始记录。 司马北咳了一声,斜眼看着跪坐在一堆黑色垃圾袋中间的冯山,语气平缓道,“首先,从表面上的资料来看,冯山和邱玉婷都不认识这位空姐,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冯山夫妻真的与空姐素不相识,这位空姐不可能知道冯山是高级程序员,因为我刚才偷偷用飞机上的卫星电话联络了个IT高手,他爬取了冯山所有的资料,但凡是需要填写职业的,冯山填写的都是公司职员四个字……” “那么真实的情况就只能是冯山夫妇早就与这位空姐认识,至少冯山和空姐早就认识。但咱们之前都看到了冯山对待空姐的态度,两人表现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早就相识的,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的演技非常好,堪称影帝影后,表演毫无痕迹……要么,就是他们真的不认识。” 司马北顿了一下,瞧见王多娇想要开口说话,立刻接着说道,“别打岔,我知道你们现在想说什么,也知道你们这会儿又在想什么,不要说出来,会显得你们很愚蠢!我刚才的话当然有矛盾的地方,但那个矛盾点正是案子的关键。” “空姐与冯山认识,所以她能知道冯山是高级程序员,也知道冯山能够轻松对机舱内监控视频做手脚……但她又和现在的冯山不认识,所以冯山会跟她针锋相对。” “这两者有些矛盾,但并不是不可以同时成立……你们别忘了一件事,冯山是个病人。” 曲直听到此处,立时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口道,“多重人格分裂症!” 司马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因为冯山患有这个精神疾病,今天这机舱内才会生出许多脱离大家平常惯性思维的事情。” 乘警一边悄摸靠近了空姐些许,默默警惕着,一边侧脸看向司马北,轻声问道,“冯山的某一个人格与空姐认识这个推论应该没有问题,然后呢?” 司马北嘴角微微上扬道,“然后就是非常烂俗的婚外恋剧情……冯山今年31岁,已经做不了几年程序员了,所以压力非常大,这点从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能看出。只不过他这人有些大男子主义,即便已经被通知了合同到期不再续约,也没有在妻子面前表露出一点点忧虑,长期积压之下,心理开始发生了些许变化。” 乘警追问道,“什么变化?” 司马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有没有那种心情烦闷得很,非常想要寻求新的刺激,想要完全换一种活法的时候?比方说,家里人为了让你的身体健康,每天给你准备的都是清淡食物,你早就吃腻了,吃烦了……于是就想着哪天干脆把家里人准备的盒饭倒掉,然后去下馆子,点上一桌子麻辣烫?” 王多娇用力地点了点头,“有过!我前些日子切了个阑尾,医生跟我妈说要忌辛辣,所以她就天天给我炖菜,吃得我都快失去味觉了,就在今天登机之前,我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自己悄咪咪去了火锅店,狠狠地吃了一顿,这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啦!” 司马北大有深意地看了冯山一眼,不冷不热道,“冯山就是这样,之前一直扮演着完美丈夫的角色,每天两点一线,下了班就立马回家,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如果生活一直顺遂,那他还能坚持下去。可现实是残酷的,每个人都有烦闷的时候,也都有走下坡路的时候,妻子因为毫不知情也无法给他安慰,所以……” “所以他出轨了?而且还是跟这位空姐?”王多娇惊讶地看了看跪坐在尸块中间闷闷不语的冯山,又看了看低垂着脑袋的空姐,心中宛若生起滔滔巨浪,震骇莫名。 司马北指了指空姐手上的腕表,“这是一款限量版名表,价格相当高昂,以这位空姐的薪资想要买一块这样的手表,至少需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家人朋友送她的,但这些人肯定不会给她送情侣款手表,而且还是一只表带上刻着男女双方名字缩写和生日日期的手表。” 乘警闻言立刻抓起空姐的手臂,盯着手腕上的那只手表,缓缓念道,“F&T,19820121&19850819……先前这女人给我看过冯山的乘客信息表,他的生日确实是1982年1月21日!” “不仅如此,空姐脖子上围巾遮盖住的部位有几处红痕,而冯山的耳后也有类似的红痕,这应该是他们在进行合体运动时留下的痕迹……”司马北干咳一声,吸了吸鼻子道,“最重要的一点,冯山的身上有这位空姐使用的香水味!这种香水我以前在侦查百货公司偷盗案时闻过,英文名字叫什么YSL,翻译成中文对应就是杨树林,因为这个名字很特别,所以我记得极为清楚!价格同样不便宜,邱玉婷习惯了省吃俭用,自然是舍不得在这上面花钱的。” 王多娇咬着嘴唇道,“他都快失业了,居然还在别的女人身上花这么多钱?” “这就是平常压抑得太狠,所以反弹的时候也就特别过火!”司马北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冯山工作这么多年,平常又没有什么太大的花销,除开房贷以外,每个月还能余下不少,其中大部分上交给了邱玉婷,但偶尔发放的奖金那些全都自己留了下来,所以积蓄还是比较丰厚的。而这位漂亮的空乘小姐姐发现他出手阔绰之后,便主动接近他,提供了邱玉婷无法给予的东西……” 王多娇愤愤道,“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难道他在出轨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吗?” 司马北重重咳嗽一声,“个例是个例,你别上升到群体……冯山在出轨的时候当然会想起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很愧疚,以至于慢慢地患上了多重人格分裂症。在面对邱玉婷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十分完美的模范丈夫,而当他和这位空姐在一起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挥金如土的浪荡子。” 曲直皱了皱眉,瞥了空姐一下,扭头对司马北问道,“也就是说这案子其实是情杀……这位空姐想要坐上正位,但冯山又不愿意与邱玉婷离婚,所以利用自己职务的便利在飞机上杀了情敌?” 司马北摇了摇头,“这位漂亮的空乘姐姐并没有胆量蓄意谋杀,实际的情况应该是邱玉婷撞破了冯山和空姐的私情,两人扭打一处,空姐错手杀了邱玉婷,而后在冯山的帮助下设计了卫生间密室,又将邱玉婷的尸体分切装袋,打算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冯山的头上……” “等等!”乘警忽地出声打断司马北的话,拧着眉毛问道,“冯山帮助情人掩盖真相,这怎么可能?而且冯山又不傻,为什么要揽下杀妻的罪名?” 司马北双眼微眯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兴许妻子的死亡对于另一个浪荡子冯山来说不是坏事,而是解脱呢!我说得对吧……冯山?” 王多娇登时一惊,呆呆地看着跪坐在散装妻子之间的冯山,咽了咽口水道,“你是说现在的这个其实是冯山另外那个人格?” 司马北又是摇了摇头,冷面霜眉道,“自从他老婆被分尸藏起来之后,他的主人格就回归了,现在的这个冯山是那位完美的模范丈夫,这也是浪荡子冯山和空姐商定的,只有这样做才能骗过所有人。” 王多娇撅了撅嘴道,“那你问这个冯山干什么,他又不知道另外一个冯山心里是怎么想的……” 司马北吐出一口浊气,神情复杂地说道,“或许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呢!”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七章 旧案谜底(2) 司马北所说的血淋淋的现实,从来都不是那些血乎乎的尸块,而是指残酷的真相。 多重人格分裂症是一种心理因素引发的人格障碍,即在个体内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格,每个人格在一特定时间占据统治地位,这些人格之间是独立自主,可以说是一个完整且性格各异的人。 一般而言,当某一个人格占据身体的时候,其他的人格是不知道这个人格做了什么,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因为其实所有衍生出来的人格都是为了保护主人格而存在。 但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主体人格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打破了人格之间的保护屏障,那么主人格就有可能知晓其他人格之前做过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因此再衍生出一种新的人格,专门帮助主人格隔离那种刺激。 王多娇直到此刻终于恍然大悟,随即扭头看向冯山,瞧见对方双眼红得吓人,顿时知道司马北说得没错,此刻的冯山应该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人格的所作所为。 无来由的,王多娇心中忽然又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冯山,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每个人都有自欺欺人的时候,有些谎言是善意的,有些谎言纯粹是为了装逼,还有一些则是迫于生活的无奈。 就拿王多娇自己来说,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自欺与欺人。 因为大环境变化的关系,前些日子她被裁员了,虽然那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高薪的香饽饽,但至少能让她在A市活下去。 现在失去了工作,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新工作,王多娇连支付房租的钱都是找朋友借的,每天吃的都是老三样,馒头,稀饭,豆瓣酱。 别问为什么她工作了一两年却没有积蓄,有句话说得好,大城市挣钱,大城市花,一分都别想带回家。 刚开始来到A市工作的时候,王多娇还幻想过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安一个家,但当房价两年间突然从四千一平飙升至三万后,她便绝了这种心思,也没了想要谈恋爱的热情。 连自己都养不活,谁还有心情折腾啊,有情饮水饱那是在物价不高的年代,现在这个社会随便出一趟门就得花个一两百,怎么谈得起恋爱! 一个人待着挺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挖空心思讨好别人。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对象,所以父母经常会催婚。 前天她一个人正拿着馒头蘸豆瓣酱的时候,爸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原来那天居然是她的生日,她自己都忘记了。 当爸妈问她在做什么的时候,她撒谎了,她说在和同事们聚餐。 当爸妈问她吃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又撒谎了,她说吃的是火锅,吃完以后还要去唱歌。 爸妈放心地笑了几声,嘱咐她别玩的太晚,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她还是撒谎了,她说闺蜜室友待会儿加完班要开车过来接她回家,一起吃放在冰箱里的那个三层大蛋糕。 又嘘寒问暖一阵后,爸妈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先是借着三姑的表舅的侄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的话题,狠狠表达了一番羡慕之情,然后扯到了女人最好的生育年龄,与她同龄的孩子大多都结婚生子了,而她依然没有着落,再过两年成了大龄剩女可该怎么办啊! 王多娇对爸妈的这些催婚话术早就免疫了,敷衍地应了几句后,便以还在跟同事吃饭为借口,十分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低头看了看碗里还剩一半的大白馒头,站起身来,环视空荡荡的地下室出租房,走到一个破烂柜子前,俯身翻找了一小会,从里面取出一截已经将要燃到尽头的蜡烛,而后回到桌边,点燃蜡烛插在馒头上,双手合十,闭着眼对自己说: 生日快乐! 她吹熄了蜡烛,但并没有许愿。尽管她很想许愿让自己能找到一个好工作,可她想起自己这个月还没交电费,这一小截蜡烛还能派上大用场,于是她便省去了许愿这一环节,毕竟现在都在提倡低碳生活,能省就省嘛! 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当她面试了一整天回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爸妈却突然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那一天,她抱着爸妈在地下室哭了很久。 就像冯山现在跪在尸块间哭得一样久,而且都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没有出声。 王多娇双手捏着裤边,眼帘低垂道,“长睫毛,你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司马北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多娇咬着嘴唇又问了一句,“我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司马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便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争辩的空姐忽然上前半步,表情慌张地对曲直和乘警说道,“两位警官,你们可不要听司马北瞎说,我没有杀邱玉婷……”抬手指着冯山,面目陡然变得狰狞可怖,“是他!是他杀了邱玉婷!当时我跟他在卫生间交流不小心被邱玉婷撞见了,然后邱玉婷就跟我发飙……他看我被邱玉婷按在地上,就伸手用力将邱玉婷拉开,结果邱玉婷摔了下去,后脑勺正好磕在洗手台上……是他杀了他老婆,我没有撒谎!” 不等曲直和乘警说些什么,冯山忽地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看空姐,擦掉脸上的眼泪,面色平静道,“她说的没错,是我杀了我老婆邱玉婷。” 司马北冷哼一声,直视着冯山的眼睛道,“你以为你揽下所有罪名就是对你老婆的忏悔?又或者,你觉得你有精神疾病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可以不用接受法律的审判?还是说,难道你真的很爱这空姐,愿意为她背负杀妻的骂名?” 冯山看着司马北,摇着头笑了笑,“你很聪明,比我还要聪明,但很多时候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绝对不会让玉婷发现我出轨的事情,谎言一个接一个,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果能够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算了,人生哪有重来的机会啊!” 说完这句,冯山忽地从黑色垃圾袋里捡起一支眉笔,对着空姐比了一个口型,而后握着眉笔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口。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王多娇站得比其他人更近一些,所以那朵红花在冯山心口绽放之时,她的脸上也落了许多片血色,惊得她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地呆立在那里。 旁边的曲直和乘警也是满脸惊愕,他们一直都在防备着空姐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却没想到最后让他们措手不及的竟是冯山,故而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阻拦,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冯山已经倒了下去。 司马北轻叹一声,缓缓从呆愣着的三人身旁走过,在冯山的尸体边上站定,蹲下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慢慢变得冰凉的冯山,“好一个死无对证,当时卫生间里就你们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现在你揽下所有罪责自杀,我还真就一时没办法了,但请你放心,我这人非常执着,而且还很闲,一定会给你个公道的!该谁的债,就该谁来偿还,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 冯山自然无法回应,只是睁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司马北,似乎又是望向空姐。 司马北与冯山对视了几秒,呼出一口浊气,伸手从那双眼睛上轻轻抚过,又是叹了一句,“瞑目吧!” 空姐见此情景,微微蹙起眉头,寒声道,“你们刚才都听见了,他自己都承认罪行了,这事情真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想找个舍得给我花钱的,怎么敢杀人!” 司马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戴上白色橡胶手套,将十八个黑色塑料袋装进餐车内,随后推着餐车走进经济舱的卫生间,关上房门,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曲直和乘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禁都有些丧气,没想到结局竟会是这样,心情极度复杂。 乘警瞥了一下冯山的尸体,啧啧两声,“我留在这里处理冯山的尸体,万一被其他乘客看见就不好了……顺便守着这女人录一份口供。” “辛苦了,”曲直轻轻点了点头,指着经济舱的卫生间道,“我去看看司马北在干什么……不论他在干什么,总要有警方的人在场才符合规矩。” 于是,一片狼藉中便只剩下王多娇独自呆立着,直到飞机广播里传出已经到达目的地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而后失魂落魄地走进商务舱的VIP洗手间,脱下外套,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脸上的血迹。 等到王多娇走出VIP洗手间的时候,机舱内已经空无一人。 司马北不见了,曲直和乘警不见了,连那名空姐也不见了。 没人等她,也没人给她一个答案。 她回到VIP洗手间拿回落下的外套,这才发现那扇破碎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被机械师更换了。 她走到商务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通道,瞧见地面也被人清洗过,没有留下半点血迹。 她又去了经济舱的卫生间,也检查了餐车,全都被清理得非常干净。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在她走下飞机,路过某条通道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两个人,拖着行李箱的空姐和蹲坐在路边的司马北。 王多娇立刻躲进了两人看不见的阴暗处,细细听着。 空姐停下脚步,盯着路边的司马北,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该说的我已经跟那位警官说过了,我真的……” 司马北缓缓起身,嘴角微微上翘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关于邱玉婷和冯山,我有另外一个版本的推理,你想听一下吗?” 空姐蛾眉紧蹙道,“没兴趣。” 说罢,空姐也不再耽搁,抬腿便走。 司马北望着空姐的背影,长叹一声,突地高喊了一句,“邱玉婷!” 空姐浑身一僵,停顿了片刻,而后逃也似地快速离去……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八章 第三个版本的故事 审讯室内,韩飞听完司马北的叙述,双手捧起桌上那杯热水,饮了一口,轻叹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多娇这些年都有意避开那件案子,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所以,你最后还是将邱玉婷抓捕归案了吗?” 司马北抱着膀子,低垂着脑袋,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幽幽地反问了一句,“邱玉婷不是已经死了吗?” “如果你说的另外一个版本是真的,邱玉婷早就看穿了冯山,知道自己的丈夫与空姐出轨,然后处心积虑地设计谋划,佯装失手杀了空姐,又利用丈夫对自己的愧疚,最后让患了多重人格的冯山也自杀……” 马良皱眉道,“那么邱玉婷就该做得更彻底一些,连一块尸体都不该留下,否则只要法医检验了尸体的DNA,很容易就能发现碎尸跟空姐的DNA不匹配。就算医院都没有空姐的DNA信息,航空公司也没有空姐的私人物品,那她自己住的地方总该有牙刷那些东西吧?” 一直默默记录的审讯员轻咳了两声,忽然道,“马队,空姐住的是酒店式公寓,每天都会有人打扫清洁,被套床单等物品都要更换,牙刷牙膏也是一次性的,这正是当年案子调查的困难之处……空姐没有留下任何带有DNA的东西,冯山的家里也没找到邱玉婷的私人物品,没有人知道死的到底是不是邱玉婷,除了一个人……” 说完这句,审讯员大有深意地看了看司马北,抠了几下鼻子,又快速收回了目光。 司马北当然注意到了审讯员的小动作,轻笑一声,在马良和韩飞的注视下,缓缓起身,走到玻璃墙前,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淡淡道,“那碎尸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内心倾向于哪个真相……其实,这案子还有第三个版本。” 马良好奇道,“还有第三个版本?是什么?” 司马北没有回答马良的话,而是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韩飞,“你是什么时候跟小酒窝结婚的?” 韩飞立刻避开司马北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开口答道,“去年春天。” 司马北轻轻地噢了一声,吸了两口香烟,又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们结婚后才买的房?” 韩飞点了点头道,“我没有在A市落户,一直买不了房,好在多娇前几年把户口迁过来了……” “你们是在哪认识的?” “海边。” “哪个海边?” “D市穹海……那天是星期六,我和同事去穹海休假,当时多娇穿着一件红色的比基尼,很惹人注目。我从来没有跟女人搭讪过,但那天也忍不住去向她要了联系方式。” “要了联系方式后,你隔了多久跟她约会的?” “那天下午我们用社交软件聊了很久,然后晚上便在海边的餐厅约会……” “吃的什么?” “海边还能吃什么,当然是海鲜啊!” 司马北听到此处,唇角微微上翘,“海鲜?你确定吗?” 韩飞怔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的……我手机里的团购软件还有当时的订单,餐厅叫爷爷的厨房,双人餐,288块。那晚我们坐在餐厅正中央的一桌,旁边是一对老年夫妻,他们庆祝结婚四十周年拍了好几张照片,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到那对夫妇,查一查那天的照片!” 司马北摇着头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下去。 马良瞧见司马北神情有些古怪,当即低声问道,“咋滴,这里面有问题?莫非那个什么王多娇对海鲜过敏?” 坐在对面的韩飞眨了眨眼睛,“要说悄悄话,其实你们可以出去说,别跟那些低智商电视剧一样以为用手挡了挡嘴巴,或者侧了侧身子,别人就听不到你们说的是什么了,咱可都是在一间屋子里啊!” 马良干咳几声,瞪了韩飞一眼,“就你耳朵尖,你以为你是顺风耳啊!我偏不出去,就当着你面儿说悄悄话,气死你……”侧脸看向司马北,又高声重复问了一遍,“刚才你笑得那么诡异,是不是王多娇对海鲜过敏呐?” 司马北摇了摇头,“小酒窝最喜欢吃海鲜了,一顿可以吃两百只皮皮虾……” 马良眼睛一亮,表情怪异道,“噢?你跟她一起吃过?” 司马北瞥了一下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审讯员,翻了个白眼道,“这几句闲聊不用记!后来我跟王多娇在H市又见过两次,一次吃的是火锅,另一次吃的也是火锅,两次她都点了许多皮皮虾,全是我剥的!” 韩飞眉毛一横,斜眼看向司马北道,“你剥的?你也喜欢剥虾吗?巧了不是,我也一样!” 马良呆呆地盯着韩飞看了几秒,啧啧两声,歪了歪脑袋,面向司马北问道,“既然王多娇对海鲜不过敏,那你刚才笑什么……” 司马北瞟了淡定自若的韩飞一眼,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道,“很简单,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一年多以前跟我在二嬢火锅店喝酒的情景吗?就是咱们侦破酒店安保浴室死亡案件的那一天,你拿到了局里的嘉奖,请我和张小满狠狠地搓了一顿!” 马良抠了抠脑袋,“记得啊,那天我们一直喝到十二点……黄晓晓一直打电话催张小满回家,你还装女人的声音逗她来着。” 司马北继续问道,“那你记得我们那晚花了多少钱吗?” 马良拧着眉毛想了想,“好像是三百多吧,具体数目记不太清了,谁没事记那玩意儿啊!” “也有人记这些的,张小满就对花了多少钱特别敏感……”司马北呵呵一笑,转而又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当时坐在我们邻桌的是什么人?” 马良愣了一下,刚想说不知道,脑中突地闪过一道亮光,猛地拍了下桌子,抬手指着韩飞,瞪大眼睛道,“我懂了!记得去哪儿吃饭没问题,记得吃的什么也没问题,但你连隔壁桌人家老夫妻拍照都记得那么清楚,这就很有问题了!” 韩飞顿时面色一僵,强辩道,“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多娇,意义非凡,记得清楚一些不也很正常吗?” 司马北瘪了瘪嘴,不以为然道,“这不是隔了一天,也不是隔了一个月,而是间隔了一年多……我也年轻过,我也激情过,也爱过,也痛过,但你要问我对某人第一次心动时的情景,最多只能描述个大概,细节什么的,真记不太清楚。而且人在关注某一个目标时,对其他的事物便不会有太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第一次和心仪的女孩子约会,你居然还有闲情关注邻桌的大爷大妈,简直离谱!” 韩飞瞬即呆住了,沉默良久,而后才缓缓说道,“原来太完美也是破绽……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司马北面无表情道,“你当然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韩飞眼角抽了抽,还是把卡在喉咙里的那个问题吐了出来,“第三个版本是什么?” 司马北目光冰冷地看着韩飞,漠然道,“你跟小酒窝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没猜到第三个版本是什么?” 韩飞皱眉道,“我应该猜到吗?” 司马北轻叹道,“这么看来,你不过是她的一个工具而已……而且还是一个有点愚蠢的工具,连自己是别人工具的觉悟都没有!”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假扮多重人格障碍这个馊主意是你想的,还是小酒窝提出来的……如果是你想出来的,我只能说你太看不起我了,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在同样的事情上面栽两次跟头吗?还是说你认为我会像影视剧那些矫情主角一样,遇到与当年案子相似的事情,就会沉湎于过去,完全没了平常水准?如果是小酒窝让你这么做的,那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只能替你感到悲哀,因为你居然连工具都不是,在她的眼里,或许你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炮灰。” 韩飞突地抬起双手按在桌子上,厉声道,“不可能,你瞎说!我知道你就是羡慕我能跟多娇在一起,即便你们当年很暧昧,但终究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你很遗憾,你很嫉妒,对不对!” 司马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地看了韩飞一眼,“你想知道第三个版本是什么,对吧?”又扭头瞥了马良和审讯员一下,将手中烟头掐灭,不紧不慢道,“你们也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追查碎尸到底是谁,对吧?” 韩飞轻轻哼了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而马良和审讯员则是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满脸的期待。 司马北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说道,“第三个版本的故事其实也不复杂……如果韩飞你仔细观察过小酒窝的行为举止,就会发现她有时候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很多人以为这是女性善变的表现,其实这是病……” “我在协助警方侦破 H市连环杀人案后,回到 A市仔细调查过冯山,发现很可能他并没有多重人格障碍症,反而是他的妻子邱玉婷曾经多次做过心理咨询,而最有意思的是真正的邱玉婷很多年前就死了,跟冯山结婚的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大概率就是王多娇,真正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也是王多娇!”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五十九章 七个她 “怎么可能!” 房间里不停地回荡着韩飞的咆哮。 因为没有人回应,所以他一直面目狰狞地干嚎着。 能回应他的人已经离开审讯室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韩飞自己。 司马北在讲述完第三个版本后,既没有询问王多娇的失踪案,也没有留下来和韩飞探讨关于U3576航班的事情。 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双手插兜,耷拉着脑袋,就像十年前在7119那架飞机上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马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马良始终与司马北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看着司马北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似乎跟以前认识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司马北心情很差。 好在司马北擅长察言观色,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说了句,“想问什么就问,你憋着难受,我听着你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更难受!” 马良赔笑一声,拍了拍肥肚腩,“小北啊,不是我想故意吵你,实在是咱这吨位在这儿摆着,每挪动一步都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所以呼吸难免重了一点……”顺势加快脚步,减去了那一步的距离,与司马北并排而行,眨了眨眼睛道,“既然你说可以问,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第一点,王多娇……” “王多娇之所以会患上多重人格,是因为之前她爸妈来A市看望她的时候,她觉得农村的爸妈穿着打扮很丢人,然后装作不认识,结果她爸妈为了追上她出了车祸……刚才我在审讯室里讲述王多娇生日那一段,难道你就没察觉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她爸妈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地下室呢,当然那些都是她想象的啊!” “啊?这一点我还真没反应过来,所以她当时受了刺激,然后分裂出了一个新人格,这个新人格把想象中与父母团聚的场景当成了真的?” “不是一个,加上主人格,应该是七个……”司马北用右手比了一个数字七,淡淡道,“一个父母的乖乖女,一个职业女强人,一个有着忠诚丈夫疼爱的妻子,一个性格叛逆的青春少女,还有一个人格是网文作者……” 马良掰着手指数了数,纳闷道,“这才五个啊!”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就和这五种状态下的王多娇接触过,其他两个我特么也不知道!” 马良轻轻地噢了一声,偏了偏脑袋问道,“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你讲的第三个版本,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冯山没有撒谎,他确实跟妻子是一起登机的,而妻子正是坐在你旁边的王多娇,机场的监控只拍到了他们登机过安检的背影,没有拍到正脸,而王多娇一上飞机就去了卫生间换装,也就造成了冯山妻子在飞机上消失的假象,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空姐和乘警应该知道王多娇是冯山的妻子吧?” 司马北摇了摇头,“空姐确实是知道的,但她有不能拆穿王多娇的理由,而乘警则是真的不知道邱玉婷是谁,所有资料上面与冯山结婚的女人名字都是邱玉婷,王多娇的每一个人格都有身份证件,都曾经是活生生的真人……那天她总共买了两张机票,一张是王多娇的,一张是邱玉婷的。正常情况下,乘警怎么会去查没有惹事的王多娇到底是否登机了呢?” 马良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这样……那碎尸到底是谁?” 司马北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从兜里摸出几个钢镚,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瓶傻碧牌汽水,咕咚灌了两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当然是邱玉婷的。” 马良愣了一下,皱眉道,“她杀了她?” 这两个她自然不一样,司马北知道马良是顾忌他和王多娇相识这一点,所以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选择了这种很绕口的方式,瘪着嘴笑了笑,“如果王多娇真的杀了人,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任不管?不要说她和我并不是太亲密的关系,就算我真的喜欢她,也不会徇私枉法,这是一个侦探基本的职业操守!”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多娇很聪明,她的每个人格也很聪明,挑选顶替身份的对象都是孤家寡人,或者说离乡背井的社畜,没有亲朋好友,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到出租屋躺平的那种……邱玉婷就是这一类,而且还不幸患了重病,没多少日子了。这种人最渴求的就是有人关爱,于是王多娇便刻意接近,每天嘘寒问暖,还帮邱玉婷完成了许多心愿,还搬过去跟别人住在了一起。邱玉婷死了,但是没人知道她死了,这就给了王多娇许多可操作的空间,再加上她们住在一个地方,邱玉婷很少与周围人的交流,所以很多人都以为王多娇就是邱玉婷……” “心思真深啊!不过,她除开主人格,足足有六个衍生人格,不可能每一个都找这种患了重病的吧?” “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是患病的……也有出车祸的,加班后猝死的,还有从流浪者手里买来的,某些部分可能犯了法,比如买卖身份证件,但这种东西没抓到现行很难定罪,即便运气不好真被逮个正着,也不会判的太重。” “那冯山与空姐搞婚外恋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也是假的……”司马北三两口喝光剩下的汽水,将易拉罐捏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缓缓说道,“后来我在A市某家酒吧里查到邱玉婷曾经和空姐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喝酒,而且是在冯山与空姐激情一夜之前,证明空姐其实是在邱玉婷的授意下才接触冯山的,而冯山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出轨是事实,但不是冯山自己的心意。” 马良懵懂道,“啥意思……我咋有点听不明白了呢,邱玉婷让空姐跟自己的老公乱搞,而冯山也知道空姐是他老婆派来的,但还是跟空姐搞在了一起……好狗血啊!为什么啊!” 司马北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两个字,“考验。” “什么?” “这是邱玉婷给冯山的考验……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王多娇给冯山的考验。当王多娇知道冯山隐瞒了即将失业的事情后,她对冯山的信任便产生了裂缝,既然这件事你都骗了我,那么会不会在别的事情也骗我呢?女人有时候就会这么瞎想,于是她就让空姐故意接近冯山,试验一下对方的真心。” “那冯山已经知道空姐是老婆派来考验自己的,为什么还要跟空姐搞在一起?难道他真的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当然不是……冯山常年保持两点一线的生活,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就算偶尔想放纵一下,也不会犯这种原则上的错误,之所以他还是选择跟空姐搞在一起,是因为他想报复邱玉婷。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就做给你看……大抵就是这种小孩子赌气的心理,但他其实还是很爱邱玉婷的,所以才会揽下全部罪责自杀。” “你先前说的第二个版本里,你故意对着空姐的背影喊了一声邱玉婷,当时空姐的反应……” “或许是她以为我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邱玉婷,也知道了她们的算计……王多娇骗她说只是想处理掉邱玉婷的尸体,但结果冯山也死了,她很害怕自己也会被灭口,当然要赶紧远离王多娇,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我大概懂了一点点……王多娇不仅骗了空姐,也骗了冯山。空姐知道王多娇真实身份的秘密,而王多娇肯定也握着空姐的把柄,两人可以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冯山是真的爱王多娇啊,我猜他早就知道了王多娇的秘密,但他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叫邱玉婷,只要是老婆想做的,他都全力支持!” 司马北点了点头,轻叹道,“他确实很爱他老婆,所以为了演得逼真,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吃精神疾病的药物,这一点比韩飞强了许多。只是当他看到空姐也在那架航班上,心里还是很不爽的,于是给自己加了一些戏份,让空姐着实慌乱了一阵……” “你应该是怀疑王多娇之后,才回到A市重新调查的,为什么你会怀疑她?” “她表现得太热心了,要我帮冯山寻找妻子的是她,带我找到支撑第二个版本证据的人是她……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告诉我,王多娇是一个很内向很冷漠的人。” 马良长长地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想,继续问道,“你后来找到那名空姐了吗?她到底有什么把柄被王多娇攥着?”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茫茫人海中,想要找一个人很难……但我还是根据她的消费习惯锁定了她的位置,只是终究去晚了一步,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埋进土里了,据说是卵巢癌末期,死的时候才23岁。” 马良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低着头沉默了一小会,忽然道,“三个版本的故事逻辑都是通顺的,而且都有证据支撑……但真相只有一个,你偏向哪种?” 司马北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会相信哪一种,但很快我就能知道了!她让韩飞整了这一出,除了想要扰乱我们办案子的节奏,还想告诉我一件事……她已经回到A市了,而且就在我的周围!” “你是不是听说韩飞这案子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戏码?” “也不是,听说归听说,毕竟韩飞不是冯山,所以最开始我跟你说要把它们当成两个独立的案子来查……只不过,当我走进审讯室看到韩飞之后,发觉十年后这一出演得太假了!” “哪里很假,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老婆要是丢了,而且丢在了一架已经被炸掉的飞机上,你会怎么样?” “我肯定要发疯!” “对咯,这才是正常人的表现!韩飞却是显得太冷静了,虽然他刻意在穿着上装扮得很像一位压抑的精神病人,凹陷发黑的眼眶确实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表症,那些白头发也说明他真的压力很大,衣服第二排纽扣不是原装的表明了他眼下的经济状况有些糟糕……但他的手非常干净,指甲近期也修剪过,一个浑浑噩噩的病人怎么可能活得这般细致!” 马良啧啧叹道,“都是细节啊!本以为韩飞这里会是一个案子的突破口,现在看来那货可能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咱接下来该怎么查?” 司马北摸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忽然弹出的短信,“李山河和那名乘务工作人员都醒了,咱先去医院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章 没有遮掩的陷阱(1) 马良和司马北刚走到警局门口,马良正要转身去停车场把车子开过来,却被一队人马拦了下来。 为首的那位板寸中年男人是H市的刑侦大队长魏刚,身旁跟着的七八名便衣刑警则是H市警局里不太讲规矩的愣头青。 这样一个阵容突然出现在马良面前,他顿感事情不妙,U3576航班是飞往H市的,所属航空公司也是H市的,虽然案子出在A市,但如果H市硬要插手也是合规的,于是打了个哈哈,试探道,“老魏,你咋来了?稍等我一会儿啊,我去一趟医院,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在二嬢火锅店狠狠搓一顿!我买单!” 魏刚抹了一下板寸脑袋,斜眼看向马良道,“少他娘跟我来这套……马大胖子,我来这里为了啥,你心里没点ABCD数吗!” 马良依旧笑脸迎人,“这我还真不知道,莫非是来开会学习的?好好学啊,回头跟咱交流一下心得体会!” “我学你个姥姥!”魏刚不太礼貌地问候了一句马良的姥姥,面色严肃道,“别跟我这揣着明白装糊涂,赶紧把人交出来!” “交人?”马良故作一脸困惑道,“交什么人?上个月你们H市那几个流窜犯跑到我们A市来作案,我已经把人移交给你们的副队长了,他没跟你说吗?” “我说的不是那几个小毛贼!”魏刚指了指堆放在警局里面的飞机残骸,冷冷道,“我说的是U3576航班上的人!死的活的,全都交给我,快点的,别磨叽!” 马良呵呵一笑,摸着大肚腩道,“魏刚,你是不是没睡醒,手伸得也太长了,这是我A市的案子,凭什么要把人交给你?想挣业绩想疯了?” 魏刚眉毛一抬,当即辩驳道,“什么你A市的案子,事情发生在飞机上,这点没毛病吧!飞机是航空公司的,这也不需要争论吧!那航空公司是我H市的企业,案子是不是该归我H市的警察管?” “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马良脸上也没了好颜色,指着脚下的地面,寒声道,“飞机出事的时候可是在A市,在老子的地界上爆炸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而且飞机上的乘客大多也是A市的良好市民,当然该是老子给他们一个交代!” 魏刚哼了一声,“这道理可不是这么论的,咱就简单举个例子,你家的猪跑到山里拱了别人的嫩白菜,案子是不是该归属你家所在的派出所管?如果你不承认这一点,那前几天被我们逮着的那两个A市A级通缉犯,我也就不用给你咯?” 马良面色铁青道,“一码归一码!猪能跟人相比吗!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十五条,刑事案件由犯罪地的公安机关管辖!” 魏刚冷笑道,“规定后面还有一句话,如果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的公安机关管辖更适宜的,可以由犯罪嫌疑人居住地公安机关管辖。” “那你说说这案子犯罪嫌疑人是谁?在中心广场扬言要炸掉飞机的李云鹏可是我A市的居民,跟你H市有毛的关系!” “还敢提李云鹏……人家都说了是被你们刑讯逼供的,整个警界的脸都被你们A市警局,被你马大胖子给丢光啦!现在话题都顶上热搜榜第一了,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想抢功的?我是来帮你的啊,我是来帮咱们警界挣回一点点颜面!” “他说刑讯逼供,你们就信啊?犯罪分子都是很狡猾滴,你们可别被这货骗了!” “你的人现在都被检察院带走了,还在这里嘴硬……你刚才跟我讲法讲规矩,那你就该好好翻一下刑事诉讼法,上面第十九条写明了如果检察院发现司法工作人员有非法拘禁、刑讯逼供、非法搜查等犯罪行为的,应由检察院侦查,原来案件则改为其他无关联司法人员负责跟进。马大胖子,实话告诉你,即便你今天不把这些人交给我,明天也会有上级单位的强制要求你停止侦查,现在主动把案子移交给我,你还能留点脸面,凭咱俩这关系,我肯定会在报告上给你们添几笔光彩的……” 说到此处,魏刚的语气温和了不少,轻咳一声,拍了拍马良的肩膀,“老马啊,这事儿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案子从A市剥离出去,让相关话题从热搜榜上退下来,然后我这边尽快查明真相,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这样于上于下都有交代,你好我好大家好!” 马良阴沉着脸,拍开魏刚的手,“甭特么跟我废话!要想我把人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按程序来办!没有相关文件,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好好好!”魏刚气极反笑道,“你要文件是吧?老子待会儿就去省厅拿一份,顺便跟省厅的人聊聊那两个A级通缉犯的事情……听说你们副局布置得很严密,可那两人怎么就跑脱了呢?这里面会不会有人通风报信?当然了,我没证据啊,纯属瞎猜,但省厅的人说不定也会跟我一样瞎猜呢!” 马良愤愤地看着魏刚,咬牙憋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你”字。 魏刚得意地笑了笑,扬起下巴,举起右手挥了挥,“哥几个,还愣着干嘛,进去接人吧!” 几名H市便衣刑警高声应了一句,速即抬步向前,兴冲冲地朝A市警局里走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马良身后的司马北忽然往右侧跨了一步,挡在那几名愣头青身前,抬头望向魏刚,清了清嗓子道,“刚子,好久不见啊!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打个招呼呢,多少有点不讲礼貌啊!” 魏刚其实先前便注意到了马良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但因为对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却也没往司马北身上猜测,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司马北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位邋遢大叔呢! 只是当司马北站出来开口打招呼之后,哪怕他再不敢相信,也必须作出回应了,“你是……司马北?” 正主还没出声,马良却是抢先一步,讥笑道,“原来魏队还是认人的啊,我以为你现在眼里只有立功出风头呢!” 这话说得极为尖锐,马良与魏刚是警校同学,当然知道司马北曾经与魏刚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也知道魏刚如今在H市颇受重视就是因为曾经和司马北一起侦破不少悬案,如今故交就在面前,却是将对方当成了空气,说出去谁也得评一句忘恩负义! 司马北却是丝毫不在意,淡淡地笑了笑,“十年多没有见了,不认得很正常!岁月是一把猪饲料,你我都有些膨胀了!” 魏刚指了指马良,哈哈大笑道,“这家伙才算是膨胀,你我只是微微发福而已……小北,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听到你的事迹,真是厉害啊,有些案子我看了都觉得离奇,没想到你居然很轻松就侦破了,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行了,刚子……你本来就不擅长说奉承话,没必要夸得这么虚伪!”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面色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大老远跑到A市来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并非你的本意,你和马良身上穿着警服,都得听上面的,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已经插手这案子,能不能看在咱俩以前的交情上,稍微缓一缓。” 魏刚皱了皱,面有难色道,“如果是其他的案子,只要小北你一句话,我二话不说立马回去便是,只不过这案子非同小可,现在疑似有大人物死了,上面也顶不住,我这种小角色就不好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司马北轻叹一声,伸出三根手指道,“所以我不要求你回去,也不强求你延缓多少日子,只要你给我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假如我没有找到答案,你再来警局接人,到时候不管是谁阻拦,我都帮你把人从这局子里弄出来!” 魏刚盯着司马北看了几秒,忽而转向马良道,“你刚才说要请我吃火锅,说话算数吗?” 马良怔了一下,点头道,“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必须算数!” “好!那就吃火锅……”魏刚对几名H市便衣刑警招了招手,洒然道,“早就听说A市二嬢火锅是一绝,今儿个咱就去打打牙祭,反正也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一个愣头青刑警眨了眨眼睛道,“魏队,能喝两杯不,这一个月每天都在加班,回去连喝口小酒的时间都没有,肚子里的酒虫都快渴死了!” 魏刚抬起右手,不轻不重地拍了那名愣头青脑袋一下,“滚一边去,咱吃完火锅说不定还要办案子,你当真以为咱是来这儿旅游的吗!” 那名愣头青讪讪一笑,退了回去,有些话自己的老大不好说,自己得想办法让老大不经意地表达出来,这才是一个懂事的下属应该做的事情。 魏刚自然也不会浪费下属制造的机会,侧了侧身子,面向司马北和马良,正色道,“就两点说明……第一,说是三个小时,就只有三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但我可以保证在这三小时内,不仅我H市的人不会搅扰你们,上面的压力也一并帮你们扛下来!第二,我们吃火锅的钱得你马大胖子付,而且不能拿去报销,公是公,私是私……我魏刚当你和司马北是朋友,所以来了A市暂且搁下案子,先吃你们一顿这是情谊,谁也不能说什么,明白吗!” 马良嘿嘿一笑,爽快道,“没问题,你跟兄弟们敞开肚皮去吃,三个小时能吃多少钱,我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魏刚表情古怪地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司马北看着魏刚的背影渐行渐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要跟马良说些什么,忽地瞥见一名女记者走了过来,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种熟悉又奇怪的感觉……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一章 没有遮掩的陷阱(2) 标准的鹅蛋脸,精巧的五官,尤其是那双长长的眼睫毛,轻轻一眨,便勾走了周遭所有男子的眼光。 没有夸张的浓妆,似乎只是简单地抹了一点口红,那口红的色号也不鲜艳,瞧上去似有似无,但却显得那两片薄唇晶莹可爱,像是富有弹性的果冻,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女记者的身材也十分婀娜,就像纤细的枝条上结着饱满的硕果,即便外面套着黑色职业装,也遮掩不住里面的旖旎。 娇美但低调,出尘却亲切,这样的女子不管出现在哪里,都会是焦点。 因为她手里拿着的话筒写着焦点新闻四个字。 马良看见对方径直走过来,以为是采访自己的,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掌心咯了些许唾沫,将头发捋得格外顺直,余光瞟了一下身旁的司马北,轻声道,“你说等一下我是表现得平易近人比较好,还是冷酷耿直更适合……这么一位大美女主动找我交流,我要是说话太尖锐,会不会显得有些过分?” 司马北没有说话,只用白眼表达了一下内心的想法。 哒哒。 女记者步子轻快,离马良和司马北越来越近,直到一抬手几乎话筒都快能杵到两人的脸上,这才停下脚步,抿了抿嘴唇,微微笑道,“请问……” 马良当即迎了上去,挺起胸膛,嘴巴对准话筒,说道,“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但现在案件还在侦查过程中,不论你问什么,我都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女记者表情僵了一下,咳了两声,腼腆地笑道,“马队,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来采访您的,也不会询问案子相关的细节,我只是想找司马北老师做一个专访!” 马良愣了几秒,旋即打了个哈哈化解尴尬,“不询问案子的细节就好,其实我们警方也想多跟你们媒体沟通一下,以免社会舆论偏向不太正确的一边……这样吧,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我和司马北都可以做专访,但是时间别太长,最好几分钟结束那种……” 女记者不自然地笑了笑,出声打断马良的话,“那个马队……我们这一次只是想找司马北老师做个专访,并没有跟警方合作宣传的打算。” 瞧见马良还想说些什么,司马北当即一手将其推开,又翻了个白眼,“人家都说得够明白了,你丫还当啥显眼包啊,脸都不要……”瞥了一眼女记住胸前挂着的工作牌,司马北轻咳一声,冷冰冰地说道,“朱芸小姐,我这人不上镜,拍出来的影像巨丑,可能会吓坏小朋友,而且我也不喜欢出风头,实在帮不了你,请回吧!” 朱芸似乎早就料到了司马北会这么说,脸上依旧保持着娇柔的笑容,挥手让身边的摄像师退后,“我知道您很低调,所以这一次的专访只是文字类型,不会有任何照片或者视频……” 司马北摆摆手,再次拒绝道,“很抱歉,我现在没时间,下次一定!” 朱芸还是没有让司马北离开的意思,固执地握着话筒,挡在司马北身前,咬着嘴唇道,“司马北老师,我是您的粉丝,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好不容易终于有机会找您做一次专访,下次您回A市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最多也就五分钟!拜托拜托!” 旁边的马良看着朱芸苦苦哀求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帮腔道,“就是就是,只耽误五分钟而已,我去停车场把车子开出来也要好几分钟呢,你就在这帮你的粉丝完成心愿嘛,男子汉别矫情,大方一些,五分钟很快的,加油哦!” 说罢,也不管司马北同意与否,马良迅速转过身子,快步朝着停车场走去,在即将拐进停车场的时候,还特意回头对司马北和朱芸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有多腻歪就有多腻歪。 这倒搞得司马北和朱芸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就像是被父母推着去相亲的小儿女。 隔了一小会,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那个……您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 “那什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因为两人同时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所以两人都没有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于是他们又齐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次司马北迅速补充了半句,“女士优先,你先说吧!” 朱芸羞涩地说道,“我是想说您如果实在很为难,咱俩加个微信,在微信上聊也可以的……” 司马北轻轻地哦了一声,瘪了瘪嘴道,“我没有微信……也不用那么麻烦,你想问什么就当面问吧,面对面交流比隔着屏幕好一些,至少不会出现断章取义的事情。” 朱芸轻笑道,“您是我采访的人里面第一个没有微信的,现在基本很少有人不用这种社交软件了。” “任何东西都有利有弊,对我来说这种软件的弊大于利,虽然它能提高沟通效率,但是有了它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被拉远了,大家能不见面就不再约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司马北摸了摸鼻子,不紧不慢道,“没有微信,我每天也就工作八小时,而一旦注册了微信,我每天工作的时间就是二十四小时,你要是我会怎么选?” 朱芸怔了一下,捂着嘴笑道,“还真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用微信……既然您愿意接受访问,那我就不拐弯抹角,省得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司马北点了点头。 朱芸收敛笑意,举着话筒,一本正经道,“司马北老师,听说您跟德川大学张小满教授,中学物理神探教师骆慈是同学,这件事是真的吗?” 司马北没有想到对方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微微有些错愕道,“不是我的专访吗,怎么问这个问题?” 朱芸眨了眨眼睛道,“这也是专访的内容……只要是关于您的事情,特别是大家平常疯传比较多的说法,我都会拿出来询问一下,丰富采访的内容。” 司马北撇了撇嘴,“是这样吗……我知道骆慈这家伙最近的名声很大,还有人专门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神探洛必达,你估计也是想要蹭他的热度吧!其实这种事你直说就好,不必假装是我的粉丝做什么专访。” 朱芸辩解道,“不是……您想多了,我真是您的粉丝,还是脑残粉那种!” 司马北不以为然地瘪了一下嘴巴,懒懒地指了指朱芸脚上的高跟鞋,“你的鞋子擦得很干净,甚至连鞋底的灰尘都没有多少,应该每天都有做清洁,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也刻意避开一些比较脏的地面,说明你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接着摊开双手,司马北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几个月没有清洗过的夹克,唇角微微上翘道,“而我向来不修边幅,穿得也埋汰,你怎么会是我的粉丝呢?” 朱芸撅了撅嘴,“我喜欢的是您的本事,您的风趣,您那有趣的灵魂……跟外面的臭皮囊关系不大。” 司马北呵呵笑道,“正所谓物以类聚,有洁癖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惯邋遢的中年大叔……更重要的是,你涂的这种口红出卖了你。” “我的口红有什么问题?莫非您的粉丝都喜欢某一个特定品牌的口红?” “那倒不是,我又不是卖口红的,也不搞那些粉丝经济……你这种口红闻起来很特别,是因为里面加入某种特殊的香草,这种香草只有D市的橘子村那边才有人种植,种植香草的那户人家是骆慈的朋友,所以每年骆慈都会免费得到一大捆这种香草,他又没用处,便做成了口红和香薰,送给那些金佛酒店的熟客,也就是说只有经常去金佛酒店消费的人,才会得到这种口红,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粉丝,而是骆慈那家伙的骨灰粉!” 朱芸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看了几秒,忽而笑道,“您不愧是与神探洛必达的同学,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我的确是神探洛必达的粉丝,但我这次想跟您做个专访也是满怀真诚的,不是为了打听骆慈的事情。” “噢?那就有意思了……”司马北眉毛一挑,丝毫不躲避朱芸的目光,“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分三十七秒,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你的专访得抓些紧要的问题提出来了!” 朱芸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司马北自创的废话推理学圈套,愤懑得咬了咬后槽牙,“我刚才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 司马北十分干脆点头答了一个字,“是。” 朱芸不再废话,继续问道,“您是政法大学毕业的?” “是……但我和那两个家伙只是高中同学,大学的时候并没有就读同一所学校。” “据说你曾经有个红颜知己,也是就读于东湖一中,您和她现在还有联络吗?” “没有……她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如果下面的问题还是这些八卦,我就不会再回答!本来不想提起她的,但想到这些年总是传一些我性取向有问题的风言风语,所以才会回答你这一次,但也就这一次!” “好的,接下来的问题肯定不会关于您私生活的,绝对正经……您觉得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您觉得名侦探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两个问题。” “您看着答就是,想怎么说都行。” “我还算不上什么名侦探,但我会努力成为名侦探,协助警方侦查更多的悬案,帮更多的人讨回公道!” 朱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这么说您觉得现在警方办的案子有很多不公道咯?能具体说一说是哪些案子吗,这里面有没有U3576航班这件案子?”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二章 没有遮掩的陷阱(3)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看着朱芸,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图穷匕见了吧?你以为我是蠢货吗,会顺着你的话讲下去……非常抱歉,先前马良已经说过了,关于案子的一切都无可奉告!” 朱芸眯着眼睛笑道,“您误会了,我只是顺嘴这么一提,您不想回答就算了……对了,听说这次的案子牵涉到树大集团和德丧集团合作的项目,好像是蓝桂圆那个烂尾楼吧,对于现在时不时就暴雷的房地产行业,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没什么看法。” “那您在A市买房了吗?” “没有,我在D市有一套房。” “既然您在D市有一套房子,为什么不在A市买一套呢?现在买房这么多优惠,您身为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士,更应该做出表率啊!” “没钱。” “您可以贷款啊,现在贷款年限已经放宽到八十岁了,您完全可以再贷款买两套,为咱们A市的经济也做点贡献嘛!” “贷款不用还吗?要是借了钱不用还,那我就多买几套,每个城市都买上两三套,狠狠支持一把!” “您这不是耍无赖吗?” “对,我就是无赖……明明特么是你先跟我耍无赖的,到底谁特么是真无赖啊!如果大家都有钱,给了钱能安稳拿到房子,谁不愿意买房?你都知道现在开发商暴雷多,还问我为什么不买房!我买你个麻花儿!你也不出去看看,现在就业环境都糟糕成什么样子了,房价还在不停上涨,很多人辛苦一辈子都买不了一个厕所,老百姓只是想安居乐业,他们有错吗?为什么开发商的雷要让他们扛?凭什么无良的吃香喝辣,老实的就得忍饥挨冻!救市救经济,口号喊得是响亮,谁特么救救老百姓!” “您别这么激动,咱们换个话题……听说这次U3576航班上有个男人的妻子不见了,而且我还听说那个男人的妻子与您很有故事,她是您的前女友吗?是不是您当初不懂珍惜,等到想要挽留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人妻?” 司马北阴沉着脸,皱眉道,“你这都是哪儿听说的?所有与案子相关的人都在警局里,除了这案子的幕后真凶,应该没人能知道这些细节!” 朱芸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热点新闻软件,解释道,“您可别想冤枉我啊……现在互联网可发达了,那个男人曾经在飞机上让空姐帮忙打电话联系地面,查验他妻子是不是登机了,当时闹得挺激烈的,虽然后来发生劫机等等突发状况,但当大家平静下来以后,还是想起了这件事,在各大社交软件和实时新闻应用里面讨论的热度很高!” 司马北瞟了一眼朱芸的手机界面,沉声道,“找不到的妻子……谁建的这个话题?” 朱芸眨了眨眼睛道,“谁知道呢,现在网络还没正式推行全民实名制,只能看到对方的昵称……唔,这个创建话题的人叫你的小酒窝。” 司马北听到这个昵称后,悄然攥紧了拳头,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行吧,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就到这里结束好了……我已经没什么闲情接受专访了!” 朱芸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这还有几十秒呢!最后一个问题,您有什么想对凶案歹徒说的吗?” 司马北拧着眉毛看了看已经缓缓从停车场露出脑袋的警车,有些不耐烦道,“我为什么要跟凶案歹徒废话?” “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威慑一下他们嘛,”朱芸嘟着嘴道,“同时也可以拉升您的正面形象,这是很多名侦探专访的常规套路啦!” 司马北见实在避不开,无奈只能敷衍两句,“对于那些潜藏着的犯罪者,我只有一句话……你们这些龌龊、无耻、卑鄙、恶心的混蛋等着牢底坐穿吧,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都扔进监狱!可以了吗?” 朱芸点了点头,“可以了,素材已经够够的,谢谢司马北老师!” 司马北盯着朱芸的脸看了几秒,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可马良已经驾着警车驶了过来,只得匆匆与朱芸挥手作别,坐进警车的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靠着车窗,远远望着朱芸,直到完全看不见对方。 马良余光扫了一下发着呆的司马北,打趣道,“咋滴,这才刚刚认识,你就舍不得跟人家分离了?喜欢就去追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打光棍!”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总觉得这女人有点怪……” “怪可爱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是我还觉得她跟你挺相配的,一个干净整洁,一个邋遢埋汰,多互补啊!” 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本来打算静思一会儿案件,结果却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马良扭头看了看熟睡的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道,“这小子是把瞌睡虫吃多了不成,咋什么时候都能睡着……” 轻轻叹了口气,马良适当放缓了些许车速,并关上了车窗,将车载收音机的音量也调低了许多,到了医院门口又静静等了十多分钟,这才轻轻把司马北推醒,朝医院大门努了努嘴,“咱得抓紧点了,总共就三小时,路上已经耽误了半小时,待会儿回去还得花十多二十分钟,这一来一去,光在路上就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司马北捏了捏眉心,伸了个懒腰,推门下车,捋了捋身上的夹克,看着医院的大门,嘴角微微上扬道,“时间足够了,我在跟刚子谈条件的时候,把这部分时间是算在里面的……走吧,咱先去跟山河聊一聊,再去看看那名乘务,总共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马良轻轻嗯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忽地瞥见前方停车场内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惊奇道,“咦!在这又碰见了,莫非你跟这记者真有缘?” 司马北循着马良目光看去,双眼不禁半眯起来。 停车场内,先前采访司马北的朱芸正站在一辆mini电车前,卷着衣袖,双手叉腰,满脸焦愁地看着车头引擎盖。 马良见状当即对司马北挤眉弄眼道,“好像遇到麻烦了,你要不要过去帮帮忙?” 司马北撇了撇嘴,双手插兜,眼神漠然地从朱芸身后经过,缓步走进医院,用行动回答了马良的问题。 马良啧啧两声,迅速跟了上去,也没有主动跟朱芸打招呼,佯装没有看见一般。 两人来到李山河的病房前,却被告知李山河已经去做检查了,须得等一会儿才能回来,于是司马北和马良又转向前往那名乘务所在的病房,岂料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又与朱芸擦肩而过。 简单与那名乘务交流后,司马北和马良得知真正的乘警昏迷前喝过一杯橙汁,除此之外再无吃过任何东西,因为乘警这次的职责是护送大人物安全到达H市,所以不敢懈怠,无论空姐推着什么吃食过来,都没有接受,只是后来商头等舱空调温度莫名升高,乘警实在口渴,这才向空姐讨要了一杯橙汁。而乘警后来与李山河发生冲突,剧烈运动一番, 问题肯定出在那杯橙汁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空姐肯定有问题,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司马北和马良对视一眼,然后退出了乘务的房间,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现有的二十四份口供里面并没有那位空姐的证词。 马良抓了抓头发,低声问道,“会不会冒充乘警离开的那家伙就是空姐?” “冒充乘警的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那名空姐,七彩田地附近的监控显示得非常清楚,你可别瞎说,当心又被人拿去做文章……”司马北没好气地说道,“飞机上监控显示最初是二十九人,除开医院的李山河和这个乘务,以及死了的那位大人物与跳伞的副机长,本来应该还剩二十五人,证词只有二十四人,审问过韩飞后,我猜测那个消失的人就是王多娇,而递给乘警的空姐应该还在那二十四人中!” 马良紧皱眉头道,“怎么可能……要是那名空姐还在那二十四人里面,不可能没人发现名单和照片的蹊跷!” 司马北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忽地嘴角微微向上一扬,“我倒是有个主意能把这名空姐揪出来,但是需要你帮我去买些原材料。” 马良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只要你能把那空姐揪出来,别说是买些原材料,就算是原子弹,我都想办法给你搞来!”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吹牛逼也要注意尺度,太过分了也是犯法的!” 说罢,从兜里摸出手机,司马北快速编写了一条短信发给马良,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让其尽快办好赶回警局,而后独自走到医院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包香烟,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估摸着李山河应该还没回到病房,于是悠哉游哉地朝医院坪坝的吸烟区走去。 坪坝吸烟区内的一个垃圾桶边上,朱芸右手夹着一根细杆女士香烟,左手捏着打火机,却并不着急点燃香烟,而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余光瞄见司马北走过来之后,这才啪地一下点燃香烟,左手抱着右臂,一边缓缓吐着烟圈,一边回想着三天前自己在某个魔术演艺团里与某个魔术师交谈的情景。 当时她也是这样的姿态,也是在演艺中心的吸烟区吐着烟圈,看着站在自己对面那个卡通面具魔术师,蹙起眉头道,“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那卡通面具魔术师双掌一搓,竟是凭空搓出一张扑克牌大小的照片,随手甩给朱芸,淡淡道,“最后一个任务……想办法接近他。” 朱芸伸手接住照片,低头看了照片上的人像一眼,“司马北?” “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只是知道而已,毕竟这些年他帮着警方破了不少案子,不是那种无名之辈。” “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好办了……给你一天的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接近他。” “然后呢?” “没有然后,你的任务就是接近他,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以后你想去哪里都行,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启新生活……” “随心所欲?这世上真有人能随心所欲吗?”朱芸轻轻一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收回思绪,吸了一口香烟,唇角微微上翘,倦懒地倚靠着旁边的石柱,轻轻抖了抖烟灰,将烟头插在垃圾桶的烟灰缸里,一转身,装作没有看见司马北一般,举步往医院停车场方向行进,恰好与司马北隔着一根石柱相错而过。 司马北自然注意到了朱芸,捏了捏裤兜里的打火机,双眼微微一眯,忽地侧转了身子,歪着脑袋看向朱芸,轻声问道,“美女,真巧啊……有火吗,借用一下?”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三章 没有遮掩的陷阱(4) 朱芸闻言转过身子,眉间先是皱起一个好看的褶子,双目直视着司马北的眼睛之后,呆愣了片刻,又迅速地舒展眉头,从兜里摸出打火机递给司马北,微微笑道,“也不算太巧,您要来医院询问相关证人,我要来医院采集素材,医院就这么大,相遇只是概率问题……” 瞟了一眼司马北手里没有拆封的香烟,朱芸歪了歪脑袋,问道,“你应该刚从便利店出来吧,怎么没买打火机呢?” 司马北接过朱芸的打火机,干脆利落地点燃香烟,面不改色道,“忘记了……我以为我身上有打火机,却忘了上午坐飞机通过安检的时候,身上的打火机已经被没收了,刚刚走到这里才发现,我这人又不喜欢走回头路,所以想着找人先借用一下,恰好就瞧见了你……” “原来是这样!”朱芸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相信司马北的鬼话,抬手指了指几步之外的吸烟区,“您应该去那边之后在点燃香烟,只有那边是吸烟区,咱现在站的地方虽然距离那边只有几步,但终究还是禁烟区域。” 司马北将打火机递回给朱芸,叼着烟,耸耸肩膀道,“我这不是想着快点把打火机还给你嘛!” 朱芸摆了摆手,淡然笑道,“送你了……你肯定不会只在这儿吸一根烟,等待是漫长的,漫长的时间需要香烟陪伴。” 司马北愣了一下,皱眉问道,“你把打火机给我了,你想吸烟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朱芸一脸无所谓道,“那就再买一个呗。” 司马北瘪了瘪嘴,指着吸烟区道,“要不这样吧,反正你的车子坏了,短时间也走不了,陪我一起抽两根烟吧,到时候我再把打火机还给你,省得你再买一个,也免得我过意不去。” 朱芸盯着司马北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道,“好啊!” 没有半点废话,两人同时转身,慢慢走向吸烟区。 司马北双手插兜,朱芸抱着双臂,两人默契地闭着嘴巴,嘴角都挂着浅淡的笑意。司马北没有询问朱芸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等待,朱芸也没有询问司马北为什么知道自己的车子坏了,一切尽在默契中,或许是因为太过默契,两人竟是连步调都一致。 可惜,这段路并不长。 哪怕他们走得再慢,但还是很快就到了吸烟区内。 司马北默默地抽着烟,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朱芸却是帮他解决了这一苦恼,优雅地抽出一根香烟,伸出右手,娇笑道,“大叔……能借个火吗?” 司马北摇了摇头,啪地摁下打火机,侧身凑到朱芸面前,一手捏着打火机,一手护着打火机的小火苗,小心翼翼地帮朱芸点燃香烟。 两人的距离被陡然拉近,几乎都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气氛忽然暧昧起来。 司马北盯着朱芸脸颊上的酒窝,轻声道,“我才发现你居然也有酒窝,先前在警局还是离得太远了,忽略了很多细节。” 朱芸看着司马北的长睫毛,柔柔地说道,“我也才发现你的眼睫毛居然这么长,还挺好看的……人家都说距离产生美,没想到拉近距离也能发现不一样的风景。” 司马北重新拉开两人距离,吸了一口香烟,靠着墙壁,不冷不热道,“是破晓魔牌将让你来的吧?” 朱芸身子一僵,表情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坦然道,“你猜到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有意了,医院是不大,但人却很多,你要准确地把握时机,必须有人帮你监视我的行踪,能做到这一点而不被发现的,除了我的两个朋友和一鸣社的侦探,恐怕就只有擅长使用障眼法的魔术师了……况且,你表现得这么刻意,几乎明牌了,我要是再猜不到那就太蠢了!” “那还是你足够聪明,才能发现我的刻意……没办法啊,看来任务失败了。” “你看上去不像是很失望,反而有些轻松的样子。” “我不是一个喜欢用美色勾引男性的狐狸精,其实我很内向,去餐馆吃饭都是坐在边角落。” “我也是一样……你别看我是个侦探,就以为我很擅长与人交际,其实我是社恐。” “说实话,我不喜欢抽烟,甚至有点讨厌烟味。” “我也是!”司马北抖了抖烟灰,长叹道,“只是为了让大家觉得我比较成熟罢了,包括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的……这些都是我的保护色,人们不会喜欢一个太完美的人,人们只会恐惧并排挤太过完美的人。” 朱芸侧脸看了看司马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直到香烟被风抽走了一半,这才回过神来,嘟着嘴道,“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的刻意,为什么还要找我借打火机呢?” 司马北呵呵一笑,反问道,“你明明知道了我知道你刻意接近,为什么还愿意陪我到这边抽烟呢?”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司马北又吐出一个烟圈,“先前的采访……你是故意惹怒我的吧,毕竟比起讨好一个人,让对方生气更加令人记忆深刻。但我想劝你一句,以后还是不要那么做了,真的很没礼貌。” 朱芸撅着小嘴道,“刚才在停车场,你是故意装作看不见我的吧,我也想劝你一句,下次别这么做了,真的很没风度,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那就是冷却液的盖子没拧紧而已,所以发动机才会冒烟,只是一个小问题,而且还是你故意拧松盖子的,我何必过去充英雄呢……”司马北摸了摸鼻子道,“而且从发动机那些改装零件来看,你分明是懂车子的,即便发动机真的出了故障,你自己也能解决,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那你刚刚说我短时间走不了。” “你不也说我需要等很久吗……我不是一定要等李山河检查完才能见他,同样的道理,你也不是一定非得等修车的师傅来了才能离开。我邀请你过来,只是想跟你聊聊,而你愿意跟我过来,也是想跟我聊聊。” “聊什么呢?” “我不知道。” 朱芸愣了一下,而后叹了一口气,忽地卷起袖管,亮出自己手臂上的红桃A纹身,低声道,“看见了吗?” 司马北点了点,“看见了,然后呢?” 朱芸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 司马北淡淡地哦了一声,用两根手指直接将烧得通红的烟头掐灭,“这也是我的秘密。” 朱芸惊愕地盯着司马北,“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还是想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明知道我刻意接近你却不拒绝呢,不管是警局的采访,还是刚才的情况,你都可以选择避开,完全不给我机会不是更好吗?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没错,就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司马北认真地看着朱芸的脸,“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被你的漂亮迷住了,所以我愿意接受你有些冒犯的专访,所以我刚才向你借了打火机……我想看看我们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我想看看你接近我以后想怎么做。”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接近你以后应该继续做些什么,给我的任务只是想办法接近你。” 司马北抠了抠脑门,沉思了一小会,忽然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继续刻意接近我吧,就当作没被我发现,你表演得很自然,我被你钩住了。” 朱芸懵懂道,“为什么?” 司马北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双手插兜道,“如果你的任务失败,肯定会受到惩罚吧,依照那些人的尿性,多半手段很残忍,我不想再增加一名受害者。” 朱芸放下袖管,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轻笑道,“那你干脆让我任务成功好了,没必要再刻意接近……” “这样也不行!”司马北平静地说道,“如果任务成功,你会面对两种情况……第一种,他们信守承诺,给你奖励。第二种,他们翻脸无情,狠狠奖励你……无论哪种情况,我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你。” 朱芸微微蹙起蛾眉道,“可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刻意接近你了。” 司马北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等下跟李山河聊完之后,就会立即赶回警局,无论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今天都会有一个结果,所以晚上大概率要去火锅店犒劳一下自己。” 朱芸捂着嘴笑道,“我有一张火锅店优惠券快要过期,必须得抓紧时间用掉啊!” “我通常都在侦探社附近的美食街吃火锅。” “前两天我刚搬了家,就住在美食街对面的幸福家园。” “很好……我该走了。” “我也该回公司了,必须要尽快把今天的素材整理出来,不然老板肯定要求我加班……对了,我刚刚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专访素材已经被我的同事拿回去处理了,那个摄影师其实真是你的粉丝,但你却完全忽视了人家……他好像很生气,后果可能有一点严重。” 还没等司马北做出回应,朱芸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司马北看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发浓郁,正要抬脚迈进住院部,却忽地听见了一声窗户破裂的清脆响动,当即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忽地撞碎了病房的窗户,从高楼之上极速坠落,砰地一下砸落在医院坪坝里,四肢不自然地弯曲着,脑袋像西瓜般烂在了地上,转瞬便没了生息。 司马北皱了皱眉,扭转身子走了过去,在看清尸体的面容后,登时如遭雷击,死者竟是刚刚被他和马良询问过的那名乘务工作人员!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四章 再遇曲直(1) 这是一场谋杀! 几乎就在看见尸体的一瞬间,司马北就从尸体的落点,尸体的整体状态等情况确定了案件的性质。 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这场谋杀的情景,司马北推断凶手必然是站在乘务员背后突发袭击,当即睁开双眼,朝着那扇破碎窗户周围的位置扫视而去,果然在间隔了五个窗户的地方瞧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于是迅速奔进医院里,一边计算着凶手可能逃离的路线,一边摸出手机拨通李山河的号码。 刚刚做完全身检查的李山河感受到手机在衣兜里震动不停,立刻摸出手机,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却开始犹豫起来了,他还没编好理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骗过司马北,老头子编造的那个过程忽悠别人没问题,但想要让司马北相信这种谎话,还需要完善许多细节。 手机还在震动不停,震得李山河心惊胆战,根本没办法静心编造故事,只得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喂,你死了没有?没死赶紧去住院部七楼!” 不等李山河开口寒暄,司马北焦躁的声音已经在电话里响了起来。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李山河速即应了一声,“哥,出什么事情了?” “你找个靠近坪坝的窗户往下望一眼,就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司马北看了看电梯按键上显示的数字5和亮着的上行箭头,皱了皱眉,没有耐心等着电梯上行后再回到1楼,果断地扭转身子,快步跑向楼梯通道。 李山河依照司马北的话走到三楼窗户旁边,探出脑袋望了望下方的坪坝,瞧见那具尸体后,登时惊了一下,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司马北给自己打电话的用意,半句废话都没有,立马快速赶往住院部七楼。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刚刚走到5楼电梯门口,等到电梯门缓缓打开以后,毫不迟疑地跨了进去。 几秒之后,电梯开始缓缓上行,而司马北和李山河却是脚步匆匆地攀爬着楼梯。 一般情况下,歹徒在犯罪后肯定会着急逃离现场,警方也必定会着重调查从案发楼层下行的相关人等,然后不断缩小范围,锁定嫌疑人。 这个案子的凶手似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选择了反其道而行。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还真会傻乎乎守着一楼,但不幸的是,碰上这案子的是司马北,他只是扫了一眼电梯的状态,便预判到了凶手的预判。 所以,他才会让李山河赶往七楼,自己则是去六楼堵截凶手。 半分钟后,李山河气喘吁吁地站在七楼的电梯门口,看着按键上方的电子屏,气喘吁吁地说道,“哥,我已经在7楼这边等着了,情况有点奇怪……电梯还停在六楼。” 司马北正好也赶到了六楼,扭头看向电梯门口,瞧见一名护工推着个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患者走进了电梯,喘了两口粗气道,“可能刚刚是护工跟电梯里的人协商挪挪位置,看样子像是他急着推病人去做手术……你继续守着电梯门口,我搜查一下六楼,凶手如果没有在六楼,那就必然在电梯里,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他跑了!” “知道!”李山河面色严肃地答了一句,而后一把扯掉手背上的留置针,活动了几下肩颈,目光锐利盯着电梯门板,瞬也不瞬。 叮!电梯终于来到了七楼,门板缓缓而开。 然而让李山河惊诧的是,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移动病床。 想也不想,李山河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翻查了一下病床,发现被子下面并不是什么病人,而是几个白色的枕头,抬头看了看电梯的上方,发现上面的板子有被人掀开过的痕迹,立刻举着手机,对司马北说道,“哥!电梯里没人……咱们被耍了,凶手可能已经从电梯通道逃走了!” 司马北在六楼搜寻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听见李山河这般说,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叹道,“终究还是晚了一点点-,待会儿去查查监控,希望能有什么收获吧!你先下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李山河看了看电梯里的病床,眼珠子一转,右脚一扭,身子一旋,顺势躺到了病床上,有气无力道,“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大病未愈,刚才又剧烈运动了一番,现在头好晕啊……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倒了!” 司马北眼角抽了抽,还想说些什么,通话却被李山河硬生生掐断了,正准备重拨过去,屏幕上又忽地跳出了马良的名字,只好暂且放下李山河这边,接通了马良的电话。 “司马北……你现在还在医院吗?”电话里传来了马良有些焦急的声音。 “嗯……我还在这边,有件事正好要跟你说一下,这边出命案了,死的就是我们先前询问过的那名乘务。” “什么!他怎么死的?” “从五楼上掉了下来,脑袋摔了个稀烂,当场就咽了气。” “意外?” “他杀。” “你看见凶手了?” “只模糊看到一个侧影,没瞧清楚样子,这人很狡猾,已经逃脱了。” “没关系,医院里面很多地方都有监控,待会我让人过来查一查,这货绝对跑不掉!现在你还是先回警局吧,那边出了点乱子,我现在也正往回赶!” “什么乱子?” “运送申戚尸体的车子在途径春江大桥时出了事,整辆车子都翻到江里去了,打捞队已经把车子送回了警局,只是车上的人没找到……不仅是负责开车的司机,就连申戚的尸体也没找到。” 司马北沉声问道,“司机的家人联系过没有?会不会是司机在水下带走了申戚的尸体?” 马良刻意压低了声音,答道,“联系不上司机的家人,他是临时帮别人顶班的,原来的那个司机也是第一次跟他接触,以为是新来的临时工,结果一查资料,根本就是查无此人!” “这事虽然奇怪,但还没有命案重要,能让你这般着急叫我回去,一定是出了更大的乱子……而且,多半还与我有关!”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小会,约莫过了十几秒之后,才又传来马良的声音。 “你猜的没错,局里的大乱子确实跟你有关系……不知道是谁向上面举报你谋杀申戚,原本只要有申戚的尸体,很容易就掰扯清楚,毕竟你之前还提供了案发地的视频资料,但现在申戚的尸体不见了,事情就变得比较麻烦,有句话叫死无对证,没有尸体,就没法证明申戚已经死了,也没法证明他是自杀,更没法证明你提供的视频就是全部证据。” “明白了,证据不全,自然无法证明我是清白的。我猜测举报我的人应该还列举一些我协助办案时的违规操作,所以上面才会这么重视,说到底我只是个顾问,相当于就是临时工,他们害怕我这边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不仅如此,最主要刚刚网络上忽然流传了一段你的专访录音,内容有些……算了,你等下有时间自己用手机看看就知道,总之你现在立马赶回警局,否则事情真的会很不好办!” 司马北想起朱芸离开前给自己的提醒,轻轻叹了一声,承诺自己一定会马上回警局,而后便挂断了电话,点开实时新闻软件,瞥见热搜第一条写着“名侦探司马北逆天专访录音”,紧皱眉头地点了进去,一面不紧不慢地从楼梯走下去,一面听着录音里的内容。 录音总共三分十八秒,确实就是之前朱芸采访司马北的那一段,但整段音频经过剪辑后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比如说朱芸问“您觉得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司马北原来的回答被剪掉了,换成了拼接而成的“我是一个龌龊、无耻、卑鄙、恶心的混蛋”。 比如说朱芸问“您觉得现在警方办的案子有很多不公道咯”,司马北的回答被替换成了前面回答与骆慈、张小满是同学的答案,简略的只有一个字,“是”。 更恶劣的是那段本来吐槽房地产开发商的话,居然被恶意剪辑成嘲笑买了烂尾楼的。 所有的话都是出自司马北之口,想要不承认也不行,但他当时明明不是那么说,平白受了无数键盘侠的谩骂。 司马北听完整段录音,一张脸变得锅底灰还黑,咬牙骂了句不太文雅的主语加动词,感觉这一天从下飞机回到A市开始,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搞得他心烦意乱,出了医院想打车去警局,却也总是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只得愤愤地扫了辆共享电车,忍痛支付了499元押金。 这年头,只要是交出去的押金,大概率是退不回来的。 司马北也知道这一点,但此刻他心里乱糟糟的,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东西,满脑子都是“真尼玛背时”几个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车子刚刚开出一小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流浪汉,砰地一下撞在了车头上。 司马北惊了一跳,急忙停车下去查看,瞧见对方裹着厚厚几层脏棉袄,躺在地上生龙活虎瞪着腿的模样,这才想起刚刚自己车速只有十几码,面色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是遇到碰瓷的了,心底积压的怒火陡然爆发,伸手一把抓起流浪汉,阴沉着脸正要呵斥几句,忽地瞥见流浪汉垂发遮掩下的面容,微微一愣,惊奇地吐出两个字,“曲直?”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五章 再遇曲直(2) 流浪汉在听到曲直两个字的时候,眼里忽地出现了一丝慌乱,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一般,立刻将自己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不要跟我装熟人,撞了人,赶紧赔钱了事!” 司马北闻言呆愣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曲直一眼,收回自己的手,从兜里摸出钱包,面无表情道,“你想要多少?” 曲直伸出一只巴掌,有些心虚地说道,“五十……我只要五十,绝对不讹你!” 司马北扫了一眼曲直那条被蹭破皮的右腿,点头道,“买些消毒药水,简单包扎一下确实差不多要花五十……”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红票子,轻轻塞在曲直手里,“我给你一百,多出的算是补偿的营养费。” 曲直看了看手里的红票子,犹豫了一下,忽地将红票子揉成一团丢回给司马北,“说五十就五十,你身上要是没有五十,那就算了,我不是碰瓷的!” 说完,曲直转身便走,似乎不想再跟司马北纠缠下去。 司马北看着曲直一瘸一拐地逃进小巷子里,却也没有追过去,慢慢地将红票子展开,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小纸条,打开小纸条瞟了一眼,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纸条只有两个字,桥洞。 司马北当即摸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附近的桥梁,发现向东五十米外正好有一座还在修建的立交桥,于是索性先将电车归还到指定地点,而后步行溜达了过去。 曲直原本是刑侦队长,而今却落魄为流浪汉,这里面必然发生了许多事情,他突然冒出来撞在自己的车子上,应该是为了警醒什么。司马北仔细回想了一下租借电车的情形,那片区域就只有一辆电车,当时以为是其他车子都被人租走了,但现在想一想,这种可能性很低,自从不断有互联网电车租赁暴雷之后,很少有人再租借这种电车了,而医院附近也有地铁和公交站台,如果不赶时间,乘坐地铁或公交是最优的选择。 那辆电车多半是有问题的,而曲直不好直接说明,所以只能选择以碰瓷这种方式来作出警告。 曲直在害怕什么,或者说曲直在忌惮什么? 这些年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约自己在桥洞下见面又想说些什么? 会跟自己正在查的案子有关吗?是跟U3576航班有关,还是医院的坠楼案有关? 司马北一边苦苦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慢慢朝着立交桥的桥洞靠近,就在他即将钻进桥洞的时候,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惊得他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巨响正是从他归还电车的地方传来的。 一束浓浓的黑烟缓缓升起。 很明显,那辆电车爆炸了,倘若他刚刚没有归还的话,现在应该被炸成焦灰了。 此刻距离他租借电车刚刚满五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从医院开到警局,也就不可能归还电车。 有人想要他死! 这个人不可能是朱芸,不可能李云鹏,也不可能是所谓的破晓魔牌将,他们都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必要谋杀自己,既然已经设计搞臭他的名声,又何必再粗暴地毁灭肉体呢……眼下这么迫切想要杀死他的人,必然是不想让他继续调查案件的人。 司马北只在一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些,心中有了某种猜测,面色铁青地望了望火光大作的方向,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扭转身子,眼神坚定地抬腿跨进了阴暗潮湿的桥洞内。 因为立交桥还在建设的关系,所以桥洞下的地面满是黄泥。 没走几步,司马北的脚底便积了厚厚的一层泥巴,怎么甩也甩不掉,只觉得鞋子沉重无比。 再加上光线暗淡,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垃圾腐烂的臭味,熏得人头昏脑涨,完全摸不清方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就在司马北停下脚步,准备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应用时,一道声音在正前方响了起来。 “不用开灯,一直往前走就行……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这里环境太糟糕,现在回头折返的路程更短一些。” 司马北瞥了一下声音来源处,轻轻哼了哼,抬了抬腿,干脆脱下了鞋子,光着脚走了过去。 没了沾满黄泥的鞋子,司马北走起来轻快了许多,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水泥板前,看了看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以及那个用纸箱和塑料袋搭建的简易窝棚,轻叹一声,“家徒四壁啊!” 黑暗中的那道身影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司马北面前,伸出右手,握住司马北的手臂,将其拉了上去,呵呵笑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心安处,便是家。” 司马北咂摸了一下这两句话的意思,盯着黑暗中双眼发亮的曲直,啧啧叹道,“现在的你倒是比以前的刑侦队长更有文化了。” 曲直捋了捋脏乱的头发,就像捋顺一堆烂草般粗暴,指着窝棚旁边高高一摞书本,淡淡道,“这些年看了不少书,当然涨了一丢丢的知识。” 司马北扫了一眼那摞书本,发现什么类型的都有,甚至还在里面瞧见了几本自己老师写的小说,瘪了瘪嘴,“看得挺杂啊。” 曲直叹了一口气,搬了几块红砖让司马北坐下,无奈道,“垃圾桶里有什么书就捡什么,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 司马北将屁股正正地放在红砖上面,勉强保持着平衡,环视四周一番,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问道,“怎么搞成了这样?” 曲直端了口只剩下一个耳朵的小铝锅,捏着两根树枝做的筷子,搅了搅刚刚煮好的泡面,没有立刻回答司马北的问题,反是问道,“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整点儿?” 司马北摇了摇头,闷闷地吐出三个字,“我不饿。” 曲直哈哈笑了两声,“那我就自己独享了,今天这顿算是不错的,底下还窝了半根火腿肠呢,属于豪华套餐了!” “那匀我两筷子吧,瞎折腾了一圈,肚子已经瘪了。” “行吧,火腿肠也分你一截……有烟吗?” “刚买的,几块钱一包的大前门,抽吗?” “我不挑,平常捡着什么烟屁股就抽什么。” “曲队……你这……” “打住,我早特么不是刑侦队长了,现在就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穿小鞋了?我们一鸣社在绿藤市也认识几个熟人,能说上话。” “跟别人没关系,你不用瞎操心了……司马北,你相信好人有好报吗?” 司马北迟疑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曲直一边大口大口吸溜着面条,一边满脸坚毅地说道,“我也信!我一直都相信好人会有好报,包括现在!” 司马北低垂着脑袋,挑动着塑料盒子里可怜的几根面条,轻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特别寒碜?但我告诉你,我现在过得非常舒坦,前所未有的爽快,吃得下,睡得着,心里也敞亮!如果我还是绿藤市的刑侦队长,指不定熬得头发都白了呢!这世道太脏了,像我这样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很难跟人渣同流,所以当然只能在这里跟垃圾合污。” “同流合污?我记得当初你从H市赶回绿藤市是为了调查某个集团公司,难道是你的上级……”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以前觉得局长或许不一样,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哪里有什么清流,有的不过是泥石流!” “你就算看不惯,也不至于混成流浪汉啊,做点其他什么的都行。” “做什么呢……司马北,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突然之间不能继续做警察了,当初被我抓过的混混,被我调查过的其他单位重要人物,还有强大集团的那些败类,他们怎么可能让我平静过日子?更何况,曲直两个字已经烂掉了,没有人愿意关照一个强奸犯……” “强奸犯?”司马北悚然一惊,皱眉道,“不可能,以你的人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曲直苦笑道,“知我者,当然不相信我会做这种事情,但不知道我为人的更多,他们甚至不在意网上那些新闻是不是真的,只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舆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让一个人社死比让一个人肉体死亡更简单,毁灭得更彻底。” “清者自清。” “这话说起来容易,谁不是活在别人评价里?就连庙里的菩萨为了迎合凡人的眼光,都不得不披上金装……没披金装的泥菩萨根本没人上香。” “谁冤枉你的?你不说,我就回去自己查,只要我想查,不管那人的屁股放在哪把椅子上,老子都能让他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并且赶紧从A市的案子抽离出去!”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世上不需要太多的流浪汉,世上需要很多司马北。” “你先把事情讲清楚,我也不是傻子,自有斟酌!” 曲直放下手里的泡面盒,吸了一口香烟,长叹一声,“你还记得那个姓唐的空姐吗?” 司马北脑海中立刻浮现航班7119那名空姐的面容,双眼微眯道,“冯山的出轨对象?” 曲直点了点头,“08年7月7日,也就是咱俩在飞机上碰见的第二天,我当时不是突然又被调回绿藤市吗?那天我本打算乘坐航班7119回绿藤市,却在机场看见了那女人,于是鬼使神差地换了机票,跟着她登上了前往A市的U3576航班,一切都是在那天发生了剧变……”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六章 那一年,那一天(1) 2008年7月7日。 曲直时隔多年后又一次来到了A市。 原本他是紧紧跟着那位姓唐的空姐,但机场大厅的人实在太多了些,几个拐弯他便跟丢了。 不过,有缘的终究会再相见。 当曲直找了好几圈仍旧一无所获,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在机场的星七克咖啡店又瞧见了那位空姐的身影,于是选择了一个边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窥视着那位空姐。 姓唐的空姐点了杯馥蕊白,然后便无聊地刷着手机,时不时地瞄向咖啡厅门口。 隔了约莫半个钟头,一位身穿名贵西装的男人带着个长发女孩子走了进来,热情地跟姓唐的空姐招了招手,径直走过去坐下。 西装男和唐姓空姐举止亲昵,看上去像是情侣的样子,两人从一见面就打情骂俏个不停,完全当那位长发女孩子是空气。 曲直仔细瞧了瞧西装男和长发女孩子的面容,认出长发女孩子是绿藤市的电视台记者果茶,之前他曾经录制过一个普法宣传视频,与电视台合作了几天,负责与他沟通细节的就是果茶。 短短半年没见,果茶早已不是那个实习小记者,言行举止大方了许多,连原来的运动装也已经换成了白色衬衣这一类的职业装,饱满的身材完全展现了出来,比起当初实习生时期的可爱,又多了一种成熟的魅力。 瞧着西装男和唐姓空姐聊得火热,果茶十分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座位,走到收银台,慢条斯理地挑选咖啡和糕点。 没了果茶这个电灯泡,西装男和唐姓空姐凑得更近了一些,动作也更加放肆。 曲直挪近了几分,缩头缩脑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一开始都是些令人脸红的骚话,比西门庆与潘金莲幽会还要风流。 曲直此刻心中已经非常确定冯山不可能喜欢这个空姐,更不可能为了跟这个狐狸精在一起,而残忍杀害自己的妻子。 7119航班上的案子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司马北的猜测可能是对的,邱玉婷并没有死,这个空姐也不是邱玉婷,冯山是为了保护邱玉婷的真实身份而死。 他正要悄然退后,跟司马北联系一番,却忽然听见西装男和唐姓空姐争吵了起来。 “这些软件是怎么回事?”唐姓空姐不知何时拿到了西装男的手机,指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的各种交友软件,厉声质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跟她们随便聊聊,打发一下时间而已。”西装男示意唐姓空姐先冷静下来,辩解道。 “只是随便聊聊?都已经约在酒店见面了,还只是聊聊?” “真的没什么,那天她正好在酒店附近,想向我请教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在酒店开房了只谈工作,忽悠大傻子呢!这个小丽也不说,我就当一回大傻子,那什么小娜、小菲、凯瑟琳这几个又怎么解释?难道你们是在酒店开会不成?” “唐唐,你听我说……我跟她们都是逢场作戏,只有跟你才是认真的,我们不是已经办了订婚宴吗?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意?说到这个……唐唐,你能不能再给我转个一两万块钱,前阵子咱们订的那个婚戒该付尾款了……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就当是我借你的,你想想看,等咱们结婚了,我的不还是你的吗?” “又要一两万?我上周三刚给你转了五万块!” “结婚本来就是一笔大花销,今天买这个,明天买那个,五万块哪里够……我也是想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可是我现在也没钱了啊,上次的五万块还是踩了狗屎运碰到个神经病夫妻挣的外快……” “那你再去找对神经病夫妻捞一笔嘛,这世上傻子那么多,充分利用一下你那些闲置的身份证!” “我不会再去做那种事,昨天我差点就被那对神经病带走了!” “你别孩子气,现在咱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也不想被那些闺蜜看笑话吧?咱咬咬牙,挺过这一关就好了!” 唐姓空姐看了看西装男,咬着嘴唇道,“我等下从支付宝借点转给你,但你明天必须要陪我去试婚纱!” 西装男嘿嘿笑道,“没问题,等我今天帮公司把东西送到H市,明天就可以休假了,到时候一定好好陪陪你!” 唐姓空姐娇嗔地瞪了西装男一眼。 便在这时,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壮汉冲进了咖啡厅,四下扫视一番,指着西装男对跟在身后的几名精神小伙说道,“在那边!这回一定不能让这浑蛋跑了!” 几名精神小伙立刻将西装男围了起来,满脸凶恶,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人一般。 西装男瞧见大金链子后,顿时惊了一下,急忙赔笑道,“狗哥,真巧啊,您也在这儿喝咖啡?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大金链子右手一甩,啪地一下扇在西装男脸上,冷冷道,“我点你老母啊……”瞟了一眼像只鹌鹑样呆立着的唐姓空姐,皱了皱眉,“你特么有钱在这儿泡妞,没钱还给老子是吧?” 唐姓空姐盯着西装男,木然道,“徐伟,你什么时候欠了外债?” 徐伟不悦地刮了唐姓空姐一眼,“待会再跟你解释,现在别给老子添乱……”而后又满脸堆笑地看向大金链子,求饶道,“狗哥,你再给我宽限两天,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连本带利还给我?”大金链子嗤笑道,“你知道你丫现在欠了多少钱吗?” 徐伟讷讷道,“我总共找您借了两回,加起来也就二十万,多给您算点利息,最多也就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大金链子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边上了,“江湖规矩九进十三出懂不懂?每日复利百分之二百五懂不懂?从你借钱到现在隔了多久,你心里应该有数吧,现在你总共欠老子三百一十八万六千……零头我帮你抹了,你就还给老子三百一十九万好了!” 徐伟面色发白道,“你这是高利贷……” 大金链子和几名精神小伙哄然大笑几声,斜眼看向徐伟道,“我一开始没跟你说清楚吗,老子干的就是高利贷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别想着赖账啊,老子一生气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呢!” 徐伟嘴巴发苦道,“我现在身上连318都没有,哪来的318万给您啊!”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大金链子忽地伸出右手,猛然捏着唐姓空姐的下巴道,“你要是实在想不到办法,我就拿你女朋友抵债,这姿色还算凑活,勤奋一点,应该能帮你还清债务!” 唐姓空姐闻言身子一颤,拼命地反抗着。 大金链子冷哼一声,抡起巴掌,作势就要扇下去,要教唐姓空姐该怎么乖乖听话。 徐伟急忙拦在中间,慌张道,“狗哥!有办法!我有办法!” 大金链子轻咦了一声,上下打量徐伟一番,“你有什么办法?” 徐伟抿了抿嘴唇道,“我今天会帮公司运送一幅油画到H市,只要我把那幅画卖了,指定能还上你的钱!” “一幅破油画能值多少钱?你小子可别蒙我……” “多得超乎你想象!那幅画市面上已经炒到了八亿美金,我们就算找黑市的朋友快速出手,至少也能卖到四亿美金!到时候别说三百一十八万,就是三千一百八十万美金,我都可以拿给您!” “行!就三千一百九十万美金!”大金链子双眼发光道,“老子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丫要是不把三千一百九十万美金给我,老子就把你和你漂亮的女朋友拆散了卖钱!” 徐伟吓得直哆嗦,连连点头道,“您放心吧,我肯定会把钱还给您的……” 大金链子冷笑了两声,用右手拍打几下徐伟的脸颊,说了句“长点心吧”,随后便带着几名精神小伙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离去。 等到咖啡店客人陆续都快走光了之后,唐姓空姐这才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徐伟,“你怎么会借高利贷的?” 徐伟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梗着脖子,寒声道,“你那些名牌包包不要钱?我给你买的那些化妆品,随便一套也要几千块!还有出去吃饭看电影,上个月去海边度假,这哪一样不要钱?酒店必须要五星级的,餐厅必须是黑珍珠,我就是一打工仔,不找人借钱怎么养得起你!” 唐姓空姐怔怔道,“合着你之前都是贷款过日子?” 徐伟不耐烦道,“行了,别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钱,你花了!债,总不能我一个人扛吧!” 唐姓空姐嘴唇发抖道,“那么多钱……我怎么帮你还!” 徐伟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馥蕊白,抿了一小口,淡淡道,“其实我刚才没吹牛,今天公司派我负责运送的那幅画真值八亿美金!只不过,单凭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瞒天过海,李代桃僵!这事儿还需要你帮帮忙!”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七章 那一年,那一天(2) 听到此处,司马北皱了皱眉,问道,“价值八亿美金的油画?这剧情听着有些耳熟,那幅画是不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曲直摇了摇头,“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 “蒙娜丽莎的微笑?”司马北疑惑道,“那幅画不是挂在卢浮宫吗?” “微笑的蒙娜丽莎确实挂在卢浮宫,但徐伟运送的那幅画是不微笑的蒙娜丽莎,同样也是达芬奇的作品……”曲直神情复杂道,“当时我也不懂这些,都是一个叫果茶的记者跟我讲的。” “果茶?”司马北惊讶地轻呼了一声,摸出手机找到果茶的照片,追问道,“你看你说的果茶是不是这个人?” 曲直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点头答道,“就是她……我知道她现在是出版社的编辑,跟你和张小满都算熟识,她就是那件事之后,才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从绿藤市搬到了A市。” 司马北收起手机,抽了一口香烟,“跟你被冤枉的事情有关?” “勉强有点关系,但不是太多。”曲直轻叹道,“当时我在咖啡厅里听到了徐伟和那个空姐的谈话后,本来打算给这边刑警兄弟打个招呼,然后就回绿藤市,只是一转身,跟果茶撞在了一起……” A市机场星七克咖啡厅内,某棵茂密翠绿的盆栽背后。 曲直看着果茶身上那一滩咖啡印渍,满脸歉意道,“对不起,都怪我突然转过来,溅了你一身咖啡……” 果茶用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温和地说道,“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走路分神了……”一抬头,发现面前的男人竟是绿藤市刑侦队长,不由地惊呼一声,“曲队!原来是你啊!” 曲直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瞄了一下绿植后面的徐伟和唐姓空姐,瞧见他们并没有朝这边打望,偷偷松了一口气,急忙拉着果茶走到边角落坐下,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我本来订的回绿藤市的机票,但是临时突然接到命令,来A市中转见个人,马上就回绿藤市……你怎么在这儿?电视台安排的外访任务?” 果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答道,“不是电视台的安排,是我自己想要挖点料,所以才换了个身份跑来A市的华武集团卧底,您可千万别拆穿我,现在我不叫果茶,在这里我叫奶茶……” 曲直眨了眨眼睛,“懂了,难怪你打扮成这样……你想挖什么料啊,居然还要卧底?” 果茶指了指徐伟,低声说道,“你应该也看见刚才发生的事情了吧……那家伙说的那幅价值八亿美金的画就是我要调查的东西,准确地说,那幅画的卖家是我想要调查的对象。” “真有价值八亿美金的画?” “达芬奇的画值这个价,而且不微笑的蒙娜丽莎不为人知,更加稀罕,而越是稀罕的东西,价格也就越离谱。” “画鸡蛋的达芬奇?以前读书的时候,倒是听过他的故事……那幅画的卖家是谁,竟需要你卧底调查?” “不知道……只听说卖家是A市的一个大人物,所以我才会过来卧底调查。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事情恐怕不简单,里面还牵扯着咱绿藤市的重要人物。” “什么意思?” “有买才有卖……你知道买这幅画的是谁吗?” “花八亿美金买一幅画,肯定是个有钱人。” “何止是有钱……买这幅画的是H市强盛集团的董事长,而这个董事长又是咱绿藤市一把手的妹夫。我就是在电视台无意间听到了台长跟某个人的谈话,里面扯了一些这买卖的秘密,这才想要深挖一下,到时候回到绿藤市报道出去,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一把手……你是说姓尹的那位?”曲直登时一惊,瞪大眼睛问道。 果茶点了点头,“A市最近在招标一个项目,强盛集团是竞标方,买下这幅画的意思不言而喻……这还只是表层的,我还听说这里面牵线搭桥的是咱绿藤市的那位,多年前A市的大人物与咱绿藤市那位是上下级关系,两人一直都是互相照顾,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曲直想起这次自己回去要查的贪腐案,皱眉道,“不能吧……姓尹的这些年口碑一直很不错,这次绿藤市反贪大扫除就是他牵头的,怎么会背地里搞这些东西?” 果茶呵呵笑道,“曲队你查案子是挺厉害的,但是对于人情往来实在看得太粗浅。你想想看,强盛集团最开始是做什么的……医疗器械!而咱们绿藤市那位以前在省卫生单位待过,H市做医疗的公司可不少,甚至还有舒药集团这样的五百强企业,为什么强盛集团能够从一家小企业做到一家独大?这里面你要说没有咱绿藤市那位帮忙,谁信啊!我就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的妹夫哪天突然求你帮忙,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会拒绝吗?” 曲直瘪了瘪嘴道,“我没有妹妹。” 果茶翻了个白眼道,“假如呢……假如你有个妹妹,然后她的老公做生意需要你帮忙,刚开始只是一个小忙,也不会犯什么纪律,你会拒绝吗?” “如果不犯纪律的话,当然可以帮忙了,别说他是我妹夫,就是一个不认识的普通人,只要是合法的请求,又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考虑帮忙的。” “那你帮了忙,他心怀感恩,送你点小礼品,这个不过分吧?补充一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能就是一条烟,或者两瓶好酒之类的。” “我不喝酒,平常也很少抽烟。” “那就送你点茶叶……碧螺春,龙井,铁观音,信阳毛尖,都是好茶,平常你舍不得买,但价钱不算太贵。” “我喜欢喝茉莉花茶,六块钱一斤的那种……当然,他要是送我一点那些茶叶,也不是不能接受,偶尔换换口味也行。” “好!那就送你几斤单价六块的茉莉花茶!有了这一次往来,下次他有事又要求你帮忙,这次可能稍微有点过分,但也不是太大的事情,你本来不想帮忙,只不过他说只要你帮了忙,就可以把你的孩子送去顶尖的学校,而你的孩子正好到了升学的阶段,依照学习成绩,孩子本来只能上个普通的学校,现在可以去顶尖学府,你会拒绝吗?” “这个……”曲直设想自己如果有一个孩子,多半也会竭尽所能让他接受好的教育,迟疑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还是要看是什么事情,违反底线原则的,坚决不能干……对!绝对不能知法犯法!” 果茶对着曲直竖起大拇指,赞道,“曲队不愧是绿藤之光,真是刚正不阿……现在我换一种可能性,假设你的老母亲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医治,你已经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还是差许多,这个时候你妹夫跟你说,他能想办法解决你的困难,但前提是你必须帮他一个忙,还是刚才的那件事,性质有点过分,违规但可能不违法,你还要拒绝吗?” 曲直额头渗出了几粒豆大的汗珠,咽了咽口水道,“如果只是违规……与生命相比,底线还是可以挪一挪。” 果茶冷冷地笑了笑,继续道,“底线只要挪动一次,以后也就没有底线了!曲队,你只要坏了这一次规矩,别人就会拿着这一次的事情逼迫你退让千万次。” “那我就不挪了!生死有命,尽孝就行!” “很好!曲队你恪守原则,雷打不动,做事也滴水不漏……可你的家人就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了,他们会怕死,会贪婪,想要过更好的生活,他们打着你的名义接受了好处,别人可不知道你的态度,现在你给不给帮忙?不帮忙的话,人家把事情抖落出去,你同样要坐牢,你的家人也会跟着一起坐牢!如果你愿意帮忙,或许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你可以继续做绿藤之光,你的家人可以继续享受美好生活……现在你又会怎么选?” 曲直低垂着脑袋,沉默良久,忽地抬头直视着果茶,眼神坚定道,“我会选择坐牢……我会亲手把我那些收了好处的亲友送进大牢!黑的就是黑的,错的就是错的,谁都不能例外!” 果茶深深地看了曲直一眼,“曲队,你这样耿直……很可能以后会吃苦头的。” 曲直端起先前点的那杯冰美式,咕咚喝了一大口,满脸无所谓道,“我这人不怕吃苦!” 果茶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了看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徐伟和唐姓空姐,随即一口喝掉刚点的摩卡,匆匆与曲直告别,打算继续跟着徐伟,一起登机前往H市。 曲直却是一把拉住了果茶,将先前他藏身盆栽后面听到的东西粗略地说了一遍,包括徐伟计划采用劫机的方案调换油画,讲明了其中的各种凶险,规劝果茶先静观其变,并表示他自己会联系H市的警方,只要飞机一降落,就会把那些家伙一网打尽,所有肮脏的交易也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果茶听完之后,思考了片刻,最后选择听从曲直的建议,终究还是没有登上U3576,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曲直讲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闷闷地吐出一个烟圈,闷闷地说道,“司马北,你知道那架飞机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八章 绿藤之光(1) 这话问的有些多余,眼下司马北是A市专案组的顾问,必然会调查所有与U3576航班相关的事件,哪怕是十年前发生的,也不会例外。 如果说出这话的是其他人,司马北大概率是不会废话的,你丫想说啥直说便是,何必多此一问!但此刻坐在对面的是曲直这样一位刚正不阿的刑侦队长,一个情愿做流浪汉也不与腌臜同流合污的人,值得他多说几句。 “十年前我虽然在H市忙着抓变态连环杀手,但还是听说过那件事……再加上,今天回来以后协助马良调查,我又翻阅了一下这些年与U3576有关的卷宗,知道了一个大概……卷宗上面写的很简略,飞机在高空之上遭遇劫机事件,匪徒在得知警方布下天罗地网后,情绪异常激动,在飞机快要降落H市机场的时候,突然引爆炸弹,整架飞机被炸得四分五裂,乘客和工作人员无一幸免……” 司马北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讲了一遍,皱眉道,“但我觉得事情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了很多东西,当时结案也非常仓促,仅仅用了半天时间调查就盖棺定论,很多疑点都没有查明,而且今天的案子与十年前的情况有许多地方相似,给我的感觉就是案件重演一般。” “你的感觉没错,我之所以让你不要再插手调查,就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与十年前非常相似。两件案子不同点只有三个,第一点是当年飞机上的人全都死了,而今天U3576航班上的人大部分都没事。第二点是08年飞机爆炸之前也没有人在中心广场拿假炸弹演戏,剩下的第三点则是爆炸的地点不同……但两件案子有一个最重要的相同点,飞机上都有一幅价值八亿美金的名画!”曲直表情凝重道,“这里面的水很深,会把你淹死的!” 司马北轻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我这人水性极好,前几年在大海里泡了好几天都没淹死,你这担心实属多余……再说了,要是人人都怕被淹死,那就没人知道水底下是什么样子了。曲队,如果你是现在的我,你会放弃调查吗?” 曲直盯着司马北的眼睛看了几秒,轻叹一声,“你跟我一样,都是倔驴脾气啊……司马北,其实我现在很后悔,要是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或许当初我不会通知H市警方在机场布置,这样一来飞机上的那156人也就不会死了!有些人的心肠,比飞机上穷凶极恶的匪徒还黑!” “你的意思是炸弹不是匪徒引爆的?” “徐伟请的演员只是求财,怎么可能脑子短路了突然炸飞机……你别忘了,他们当时还在飞机上,引爆炸弹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炸弹是谁引爆的?” “当然是安装炸弹的人引爆的……司马北,我问你一个问题,今天U3576航班上的炸弹安放在什么位置?” “在驾驶舱外……”司马北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双眼微眯道,“安放炸弹的是头等舱里的人……头等舱紧挨驾驶舱,只有头等舱的人才能破坏驾驶舱外监控安装炸弹!” 曲直点了点头,“当年的炸弹也是安装在驾驶舱外,只是头等舱里不像今天这趟航班仅有一名乘客,那一次头等舱里坐着十名乘客,男女老少都有。” 司马北忽然想到一件事,侧脸看向曲直,“你刚才说你当时通知了H市警方在机场布置,但那会儿我跟魏刚在调查雨夜连环凶杀案,根本没听说要派人去机场抓捕什么劫机的匪徒,更没有人要我们配合一起调查名画贪腐案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年我也跟着你在 H市协助调查过,知道你们那会儿很忙,所以就没有打电话给你们,而是与我一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同学联系的,让他帮忙去跟机场附近的分局沟通,尽快做好准备。” “有没有可能是他走漏了消息……” “不可能!我跟他是十几年的朋友,信任他胜过信任我自己……而且,事后我也找人在H市打听过,他因为那件事受了处分,飞机爆炸的第二天就被调到外省的偏僻县城工作了……” “知道你通知H市警方在机场布置的还有谁?” “除了我和我的朋友,就只有果茶了……但也不可能是她啊,她没理由出卖我,回到绿藤市以后我俩还见过一次,她跟我说当时离开咖啡厅后,立马买了飞绿藤市的机票,中间并没有跟其他人接触过。” “不是你,不是你朋友,也不是果茶……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要么是H市分局的人泄露了消息,要么是检察院里出了问题,毕竟你朋友想要让分局的人配合必须得有上级签发的文件……你那朋友当时去的第几分局?” “离机场最近的应该是第六分局……”曲直低声说道,“你还记得 7119航班上的那个姓杨的乘警吧,他其实就归属第六分局,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因为我曾经也这样想过……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在偷偷调查,虽然因为不再是警察,很多时候查起来不方便,但还是搜集到不少东西!” 说完这句,曲直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窝棚边上,伸出右手抓着塑料布的一角,奋力一扯! 哗! 整个窝棚被掀翻,现出一块乒乓球台大小的水泥板。 水泥板上贴满了照片和纸条,每张照片上都钉着一颗铁钉,铁钉上连着红线,这些红线纵横交错地将所有照片勾连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极为复杂的蛛网。 曲直站在这张庞大复杂的蛛网前,指着7119航班乘警的照片道,“这货在邱玉婷那件案子后,主动申请离职了,回到老家找了个小区做保安,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混吃等死呢!” 司马北抠了抠脑门道,“为什么?他受了什么刺激了?” 曲直瘪了瘪嘴道,“我跟他喝过一次酒,他自己说的……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刑警干不好,乘警也做得马虎,特别是那件事之后,他一上飞机就哇哇吐个不停,实在遭不住,只能脱了警服,做个闲散的小保安,混混日子得了。” 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不知该怎么接话,扫了一眼那块水泥板,转移话题道,“后来呢……你回到绿藤又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跟强奸两个字扯上关系?这些被你偷拍的都是什么人物?” 曲直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嘴巴发苦地笑了笑,“其实我的事也不复杂……回到绿藤市后,我始终惦记着飞机爆炸的案子,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着果茶的那些话,于是就跟果茶又见了一面,从她那里要了些资料,自己一个人偷偷开始调查,因为牵连的人太多太复杂,做什么的都有,很多时候就不得不应酬一下,刚开始还好,很多人忌惮我刑侦队长的职务,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我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后来不知怎么的,局长知道我在调查这些事情,严厉地批评了我,让我不要再东搞西搞,专心侦办上面指示的那几件贪腐案就行。” “但我当时已经快要查到关键之处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所以就跟局长顶撞了几句,然后就被放假了……这一放假,之前那些很懂事的人就变得不太乖巧了,经常是我问天,他们答地,驴唇不对马嘴。” “为了获取关键线索,我不得不放下身段,该陪笑脸就陪笑脸,该弯腰就弯腰,心想只有能查明真相,让U3576航班的156名遇难者安息,当一回孙子不妨事!” “有一次,绿藤的某个开发商约我在一家会所见面,说是有重要消息,我想都没想,立马就赶了过去……去了之后才发现是那种会所,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待在那里简直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只是三两杯下肚之后,人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四杯五杯灌进去,竟然喝断了片。等我第二天醒过来,发现床上多了一个女人,当即就知道要完蛋。那女人特别会来事,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只能给她转了点钱……结果她拿着我给她的转账凭证,跑到警局里说我强奸了她,说什么就算她是妓女,只要不情愿,我也不能硬塞钱强买……” 说到这里,曲直眼睛里的光芒忽然暗淡了几分,眼帘低垂道,“你要说我真做了那种事,就算她再怎么搞我,老子都认了!只是老子没做过啊……司马北!我真的没做过!老子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裤子都没脱过,皮带还是扣在最紧的那一个孔,她凭什么冤枉老子!” 司马北知道这种事有时候确实很难讲清楚,同情地看着曲直,问道,“你没让她验精斑之类的吗?强奸可是重罪,总要有真凭实据啊!” “老子就是这么说的!”曲直红着眼道,“你知道那女人怎么说的吗,她说我是警察,懂得怎么不留下一点证据……还说什么没有证据,难道就不能伸张自己的冤屈了吗!你听听,这是人话么!关键是他娘的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话,认定老子就是犯了无证之罪,认定老子就是强奸了那女人!” 司马北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们认定你犯了罪没用,法院审判是讲究证据。” “熬不住了啊……”曲直耷拉着脑袋,攥紧拳头道,“他们搞我也就算了,还跑去骚扰我的家人,我妈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被指着鼻子骂生了个强奸犯……后来局长跟我说,这事情只有三条路选择,第一条就是我坚持下去,耗到庭审,等到那无罪的宣告书,但是即便赢了官司,名声肯定是臭了,很多人肯定不会相信庭审结果,会怀疑审判的公正性。” “第二条,我认个错,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胡来,保证以后乖乖听从上级领导的指示……然后局长就会帮我去跑跑关系,把这件事的前后改一改,就说我去那边是卧底扫黄,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转头去攻击那女人,我依旧是绿藤之光,依旧可以坐在刑侦队长的位置上。” “第三条,我不用认错,也不用等到庭审……只要我主动辞职,从绿藤市消失,局长就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压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自然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曲直冷笑了几声,咬牙道,“老子是真想跟他们死磕下去啊!可惜我妈身体越来越差了,再也受不住一点刺激……但要老子低头认错,门都没有!说到底不就是针对我刑侦队长这个职位吗,老子不干了总行吧!” 司马北轻叹一声,很想安慰曲直几句,但是想到以曲直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被人同情,只得义愤填膺道,“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肯定亲自再去一趟绿藤市,必须帮你沉冤昭雪,恢复你的绿藤之光荣耀,让那些混账玩意儿付出代价!” 曲直却是忽地抬头看着司马北,摆了摆手,装出一副洒然的样子,强颜笑道,“不用了,我妈都走了,事情也都过去这么多年,我都不在意了,现在这样挺好的,真要我重新做什么刑侦队长也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节奏了,好些新出来的高科技刑侦工具完全一窍不通,不用瞎折腾啦……” 说罢,曲直转过身子,看着那密密麻麻贴着照片和资料的水泥板,嘴角微微上扬道,“但我不客气地说一句,老子身上其实也是有东西的,光是咱这份韧性就值得那些年轻的小崽子学习好多年!” 司马北望着曲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低头赞同道,“那是必须的,你可是绿藤之光!” 就在这时,曲直脸上的笑意忽然凝固,目光从那些照片和资料上一一扫过,紧皱眉头道,“有块板子丢了……” 司马北诧异道,“什么板子?” 曲直焦急地又寻找了一遍,呆了几秒,指着水泥板右上角的一处,苦着脸,“就是在那个位置,有一块用纸壳子记录的证人证词,现在忽然不见了!一定是隔壁街那个大妈捡走的,她前两天在这里晃悠了好几遍……”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很重要?” “也不是多么重要,证词线索我都记在脑子里,但是上面还有证人的按着手印,想要补一份很麻烦!” “没关系,你把名字告诉我,证词也重新写一份,我帮你拿去补个手印,好说歹说咱现在是专案组顾问,不管是谁多少会给点面子,找人也比你去到处询问来得更快一些。” “可是我还是没有把它守住,它还是被人拿走了……”曲直的眼睛微微发红,几秒之后,忽然蹲下身子,不停拍打自己的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司马北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却怎么也抬不动脚,眼睛难受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也就在这时,桥洞四周突地响起震天的轰隆声! ------------ 找不到的妻子 第六十九章 绿藤之光(2) 十几辆挖土机以曲直的窝棚为中心,将司马北和曲直围了起来。 十几双明晃晃的车头大灯刺了过去,打在两人的身上,照在两人的眼睛上,晃得司马北和曲直睁不开眼睛,只能抬手遮挡。 曲直艰难地从指缝间瞄了一下那些驾驶推土机的司机,发现对方都戴着口罩,身上穿着统一的工装制服,顿时恍然,面色难看道,“司马北,你快走吧……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司马北余光瞟了一下围在四周虎视眈眈的推土机,竟是十分干脆地答了一句,“好啊!那我这就走了……”一边提着鞋朝桥洞外走去,一边嬉皮笑脸对那些推土机拱手道,“你们也听见了,是他让我走的,你们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就不瞎掺和了,最近大家都挺忙的,别送了……等哪天空闲了,咱一起吃顿火锅,再搓个麻将,巴适得很!” 那些推土机的司机并不答话,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曲直,仿佛没有看见司马北一般。 司马北受了冷落,也不恼怒,嘿嘿笑着从一辆推土机旁边经过,就在他快要抬腿迈出包围圈的时候,突地捡起地上一根满是铁锈的钢筋,猛然插进推土机的履带上,而后扭转身子,对曲直招了招手,高喊道,“你丫还愣着干啥,赶紧从这儿开溜啊!” 曲直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挑拣了几块写着重要信息的纸壳,快步奔向司马北,灵活得就像一只野猴子,三两下便跑到了桥洞边缘。 位于司马北旁侧的那辆推土机本想上前阻挡,结果因为履带上插着钢筋,根本无法挪动半寸。 而其他的挖土机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这便给了司马北和曲直可乘之机。 眼见两人即将蹿出桥洞,光明就在一步之外,上方还未竣工的立交桥却在这时忽地崩塌! 无数水泥板和石块掉落下来! 曲直抬头看了看司马北上方的一块巨石,心底一慌,立刻用自己的身子将司马北撞飞出去,但他却被巨石压在了底下,只留下半截身子躺在桥洞外。 跌坐在地上的司马北愣了一下,红着眼爬了过去,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曲直的肩膀,颤声道,“曲队……你忍着点,我这就拉你出来!” 曲直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口血沫,艰难地将一个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纸壳递给司马北,惨然笑道,“答应我……一定要抓住他们……” 话刚说了一半,曲直便身子一软,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只是圆睁着眼睛,望着天上的太阳,张大嘴巴,像是释怀地笑着,又像是遗憾地叹息。 司马北感受着曲直身体的温度渐渐流失,双肩微微颤抖起来,这种颤抖却不是因为哭泣带动的,而是愤怒的颤抖。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愤怒,哪怕是当初吕冬儿为了帮他破案而被残杀也没有这般愤怒过。当年初恋吕冬儿的死,曾经让他悲伤到了极点,今天曲直的死,却是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司马北与曲直其实并不算太熟,也就是十年前在7119航班上一起调查了邱玉婷的案子,又在H市聊了一晚上雨夜连环凶手的侦查思路,加起来拢共都没有24小时。但他一直都将曲直当作知己好友,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是可以为了道理而慷慨赴死的人。 曲直这十年来经历了很多,被栽赃陷害,上级施压,流言蜚语,母亲因为自己的事,病情陡然加重,不治而亡,亲友刻意疏远……但他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始终不肯放弃追查当年的案子,他也曾发疯过,也曾沮丧过,爱过,恨过,迷茫过,唯独没有哭过。 可是,今天曲直却因为一位大妈捡走了自己的纸壳,瞬间崩溃,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似乎觉得自己没有守住纸壳,就是没有守住正义,就是没有守住自己相信的道理,所以嚎啕大哭。 司马北理解这种感受,几年前在吉吉岛的好人村,他也有这种时刻。 因为理解,所以愤怒。 为什么那些王八蛋到了现在还是不肯放过曲直,还要咄咄逼人!曲直已经不是刑侦队长了,就算真查到了什么,身为流浪汉的曲直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背着强奸犯污名的前刑侦队长也不会有人相信……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非要曲直的命! 司马北想要咆哮,但半个字都没有吼出来,只是抬头看向几米之外那辆摧毁了立交桥的大型挖掘机,死死地盯着挖掘机里的那个红头发青年,然后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根钢筋快步跑了过去,在挖掘机的铲斗即将落到自己脑袋上的时候,向前一扑,顺势滚了几圈,来到挖掘机旁边,纵身一跃,抓着挖掘机的后视镜,身子一翻,正好甩落在挡风玻璃前,对着车内的红发青年冷冷地笑了笑,而后猛地将钢筋插了进去。 红发青年登时一惊,本想躲闪,但挖掘机的驾驶舱空间十分狭小,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看着那根钢筋穿透挡风玻璃,直直刺向自己的眼睛,慌忙用手阻挡。 一片血红溅起。 凄厉的惨叫声从挖掘机驾驶舱里传出。 钢筋居然贯穿了红发青年的手掌,并继续向前了些许,只差半寸便要插进红发青年的眼眶。 司马北皱了皱眉,正准备按压钢筋,补上那半寸的距离,却突然感到左侧一股气浪袭来,扭头一看,瞧见一辆推土机正正地撞了过来,只得满脸遗憾地放弃了那根钢筋,一个侧空翻,从挖掘机引擎盖上跳落地面,还没来得及站稳脚,又看见另外一辆推土机声势恐怖地直冲而来,但此刻他已经没有腾挪的余地,只能计算着如何尽量避开要害,减轻自己的损伤。 然而,就在那辆推土机疾冲到距离司马北只剩下三米的位置,一辆水泥罐车横空杀出,与推土机相撞在一起,挡在了司马北和推土机之间。 几秒过后,水泥罐车的副驾驶门被人一脚踢开。 果茶弯腰探出脑袋,朝着司马北伸出右手,急声催促道,“还等什么呢!赶紧上来帮忙……我没开过这种车,只知道踩油门向前,不懂怎么倒车!悲伤愤怒都没有用,让别人哭才算有本事!”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章 局中局,案中案(1) 十多分钟后,水泥罐车在司马北的驾驶下,灵活地穿街过巷,甩脱了那些笨重缓慢的推土机。 司马北将水泥罐车停在路边,长舒一口气,侧脸看向果茶道,“你之前开商务车不是开得挺溜的吗?怎么上了这水泥罐车,居然连刹车都不会踩了……” “虽然都是车,但完全是两种操作模式啊!”果茶嘟着嘴道,“就像你交往了两个女朋友,一个苗头瘦弱,一个圆润健硕,那你对待他俩的姿态肯定不一样嘛……再说了,出版社的商务车是自动挡,而这个水泥罐车却是手动挡,又要控制方向盘,又要挂挡,还要踩油门刹车,搞得我手忙脚乱的,刚才开到桥洞那边帮你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司马北摸了摸鼻子,“我从来不脚踏两条船,你不会比喻别瞎比喻,别人一听还以为我是渣男呢!车的事情暂且揭过不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桥洞那边的?” “之前在警局有些话不方便说,我只能守在警局门口,打算等你出来的时候再跟你聊两句,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记者给你做什么专访,让我找不到一丁点机会见缝插针!最后一路跟着你去了医院,又在医院门口守了半天,看着你上了那辆有问题的电车,本想提醒你一下,却被曲直抢了先……” 说到曲直,果茶忽然住了口,不再絮絮叨叨,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司马北轻叹一声,推开车门,跳下水泥罐车,神色黯然地望了望桥洞的方向道,“他救了我的命,而我却害死了他……” 果茶跟着下了水泥罐车,安慰道,“害死曲队的不是你,而是那些草菅人命的王八蛋!只要你帮他洗清冤屈,把他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我相信曲队就算是在下边,也会开心得跳起来的!” “开心得跳起来……”司马北眼角抽搐了几下,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实在很难想象曲直这样一个严肃的死鬼,开心得跳起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果茶自知比喻有些欠妥,轻咳两声,“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网上全是骂你的,线下又有要杀你的,警方那边估计对你的态度也变了,搞不好骗你回去当祭品平息民愤呢!” 司马北斜眼看向果茶,双眼微眯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李云鹏的辩护律师吧,现在我倒了霉,搞得焦头烂额,李云鹏那边就会顺利很多,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为什么冒险要来救我?” “第一,我现在已经不是李云鹏的辩护律师了,从离开审讯室那一刻,李云鹏就不再是我的当事人……第二,你是我前男友的朋友,也是我老板的同学,论亲疏远近,我肯定是要帮你的,除非李云鹏给我加钱,还是很多钱那种!第三,就算我再看不惯你,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你被那些人渣害死,任何一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听明白了……你跟钱最亲!这就好办了,我刚才听曲直说十年前你给过他一些资料,只要你把那些资料也给我复制一份,我肯定会有重谢!” “有多重?” “非常重!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行!我手机就有那些资料备份,现在立马传给你!” 说罢,果茶立马掏出手机,翻找出一个名为蒙娜丽莎的压缩文件,满脸兴奋地发送到司马北的电子邮箱。 司马北瞥了一眼压缩文件的大小,啧啧叹道,“好家伙!十个G的文件,比我以前电脑里的视频还要大……很好,等我先叫人过来把曲直送走,再回警局一趟破个案子,得空了就把重谢交到你手上!” 果茶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不是现在一手交资料,一手给重谢吗?” 司马北眨了眨眼睛,“都说是重谢了,我怎么可能随时带在身上……你安心等着吧,我以你老板我同学张小满的人格担保,等案子破了,绝对会把重谢交到你手上!” 果茶仔细想了想,撅着嘴道,“不对……这案子太复杂,等你破案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万一中间出点岔子,这案子成了悬案,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不会的,我之前跟马良保证过一定在两个小时之内破案,现在没剩多少时间了……”司马北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补充了一句,“准确地说,还有四十二分钟,也就是一集电视剧的时间,你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刷一集电视剧,我指定就把重谢给你送过来!” 果茶皱眉道,“你的时间有点错乱吧……你不是跟H市的人说三个小时后才有结果吗?截止到现在,总共才过了五十六分钟,不是应该还剩两个小时零四分吗?其实我多等一个多小时没什么,你不用扯谎缩减时间,实话实说反而更让我觉得靠谱一些!” 司马北摇了摇头,“跟魏刚他们说需要三个小时,是想破案后和他们一起吃火锅,毕竟有朋自远方来,主人家就应该陪个尽兴……而我向马良立下的保证是从中心广场那件案子开始的,也就是以U3576航行的时间为限制!” 果茶听得迷迷糊糊的,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却还是没算明白,撇了撇嘴道,“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左右我今天该忙的都忙完了,可以慢慢等你兑现诺言。” 司马北呵呵一笑,当着果茶的面打了个电话,让人赶去桥洞处理,而后从兜里摸出一张咖啡店优惠券,递到果茶手里,转身朝着警局的方向走去,“你先去这家店等着吧,我很快就过来……” 果茶看着司马北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低头瞟了一眼优惠券上面咖啡厅的名字,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店吗?满30减8,这优惠力度也太小了一点,看在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再给我打点折?” 咖啡厅老板娘程小雨缓步从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在果茶身旁站定,望了望司马北离开的方向,“那必须打骨折啊……你说这司马北要是知道咱俩认识,他是不是得惊掉下巴?” 还未等果茶开口答话,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刑警申戚从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驾驶舱跳了下来,摘掉口罩,打趣道,“那他要是看见我还活着,岂不是得吓哭了?”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一章 局中局,案中案(2) 果茶没有接话,而是面色悲戚地扭头又望了一眼桥洞的方向,抬步走向十字路口拐角处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烧烤店。 申戚和程小雨面面相觑一番,知道果茶与曲直交情不错,此刻必定心情极差,也就不再玩笑,迅速敛去笑意,跟在果茶的身后,踏进十字路口的无名烧烤店。 因为还没有到营业时间的缘故,烧烤店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都没有,而烧烤店老板似乎为了节省成本,竟是连厅堂的电灯都没有打开。 果茶三人只得借着窗户和餐馆玻璃大门透进来的光线,一步步从昏暗的厅堂挪向灯火通明的后厨,小心地避开那些胡乱摆放着的烧烤架子。 然而申戚还是在即将走出厅堂的时候,不慎碰倒了一个烧烤架子,槟里梆啷响了一地。 果茶和程小雨当即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申戚,脸上都没有什么好颜色。 申戚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表示不能责怪自己,是那烧烤架子摆的地方不对。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红色格子围裙的男人撩开布帘子,从后厨内走了出来,满脸不悦地看了看果茶三人,目光最后停在倒塌的烧烤架上,皱了皱眉,冷冷道,“谁弄的?” 果茶和程小雨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指了指申戚。 红格子围裙男人循着两人的手指,眼神冰寒地看着申戚,轻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申戚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偏了偏脑袋道,“说谁败事有余呢!” 红格子围裙男人冷笑道,“谁接话,我就说的是谁!自己是不是败事有余心里没点ABCD数吗,还需要别人点明!要不是某些人被司马北瞧出了破绽,我和小傅也不会提前跟一鸣社杠上,平白增加了计划失败的风险!” 申戚梗着脖子道,“那能怪我吗?是他自己猜到的!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明明之前商量好的只补一枪,你特么砰砰连开三枪,就算子弹是假的,打在身上也很疼的,我看你就是公报私仇,不就是前两年我顶了你的名额去了阳安派出所吗?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的差事,社区民警而已……” “那也是正经编制的工作,说出去多体面啊!”红格子围裙男人撸起袖管,双手叉腰,咬牙道,“不像现在这般,整天窝在这烧烤店里做服务员,被人呼来喝去,一个月到头还挣不到几个钱!前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现在搬来A市混得怎么样,我都得跑几条街到前面的德丧大厦才敢回她,生怕她突然要求开视频,到时候看见这破破烂烂的烧烤店必定露陷!” 申戚摸了摸鼻子道,“当初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说这些,太没意思了!”瞟了一眼红格子男人手臂上的方片K纹身,申戚又补充了一句,“侯计,其实你完全可以跟你妈说你在魔术团上班,大家都知道现在做演员的挣得多,杂技演员也是演员嘛……” 侯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是魔术师,什么叫杂技演员,我能和胸口碎大石是一个档次?” 果茶轻咳一声,“你可别瞧不上人家胸口碎大石的,指不定你表演一场魔术,还没人家砸烂一块石板挣得多呢!” 侯计面色尴尬道,“到底是做编辑的,真会咬这些字词句……我没看不上胸口碎大石的,职业无贵贱,就像我平常在这儿刷盘子端菜,不也干得很欢乐吗!只是偶尔发发牢骚而已,这人做啥工作不都有满肚子牢骚么!” 正当申戚想说什么的时候,布帘子再度被掀开,一个系着黑色围裙的青年推着辆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个满脸苍白的光头男子。 黑色围裙青年扫了一眼餐馆大门,皱眉道,“门都不关,你们就在这儿说闲话,心是真大啊!” 侯计附和道,“就是就是,如果计划失败了,肯定是他们马虎大意导致的,跟咱可没关系……” 黑色围裙青年冷冷地瞥了侯计一下,脸上忽然结起厚厚的冰霜,“你很想计划失败吗?” 侯计表情一僵,瞧见轮椅上的光头男子抬眼看向自己,急忙解释道,“小傅,你可别乱说啊,我怎么可能希望计划失败,这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申戚咳嗽两声,帮腔道,“傅右,猴子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他这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今天在这烧烤店里的人为了计划都赌上了自己的人生,谁会希望计划失败呢?” 程小雨忽然道,“也不一定,我们的确是都已经没了退路,但是猴子却不一样,他还有的选,虽然这辈子可能无法再入公检法,但还有更多的路子可以走,没有必要和我们捆在一起。我听说前阵子他去了一个叫榆柳村的地方,好像跟村里某位麻花辫姑娘搅在一起,心思恐怕已经不在咱们的计划上面了。” 侯计急红了脸,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果茶长长地叹息一声,“这还没怎么呢,咱就开始怀疑自己人了,是不是有点太不牢靠啊!” 傅右扯下围裙,甩在旁边的烧烤架子上,寒声道,“由不得我不起疑心,今天下午死了两个不该死的人……医院那个乘务虽然不是什么好人,缺德事也干过不少,可罪不至死,我们这边刚收到他和司马北交谈的消息,确定了他的病房,没过几分钟,他就被人推下了楼,桥洞那边也是这样,咱们刚收到司马北和曲直的准确位置,不一会就有推土机和挖掘机过去了,你要说没有内鬼,鬼都不信!” 侯计双眼一突,慌忙摆手道,“不是我,医院里那乘务出事的时候,我可就在这烧烤店里呢……”抬手展露了一下手臂上的方片K纹身,又指了指傅右耳边的黑桃A,“傅右,你别忘了,咱俩是一个团的,我要是有问题,魔术表演的时候有那么多机会,早特么对你下手了,如果你出了事情,后续的一切也就无法开展,计划必然失败,这不比偷偷给别人通风报信立的功劳更大?” 傅右深深地看了侯计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气氛也就变得极度尴尬。 坐在轮椅上的光头男子本想用力地笑一笑缓和气氛,但一咧嘴便剧烈咳嗽起来,鼻孔里莫名其妙地淌出了两道乌血。 傅右见状,立刻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光头男子鼻孔下的血液,同时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低声道,“杨叔,你别生气,我一定会在最短时间里揪出内鬼……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光头男子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我刚才想说的是……乘务和曲直的死,不一定是因为我们当中有内鬼,你们别忘了……盯着司马北的可不止咱们几个啊!” 果茶沉思了片刻,蹙起眉头道,“他们现在已经这么肆无忌惮了吗?” 光头男子沉沉叹道,“他们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当年曲直调查的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找到什么线索,都会很快被人硬生生掐断……后来我在第六局查到些东西,他们又特地关注我,还好我及时辞职抽身,让他们以为我成了个混吃等死的废人,这才不至于害死那些给我提供线索的人,才能让咱们现在开启计划。” 果茶盯着轮椅上的光头男子,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杨警官,您还能撑多长时间……我知道这么问不合适,但现在已经到了关键节点,要是您倒在了黎明之前,有可能会导致我们功亏一篑,实在不行的话,后面那些事情还是全部交由我们来统筹规划吧!” 杨警官又一次摇了摇头,“让我再做点什么吧……虽然我没有曲直那么有本事,也没有司马北那么聪明,但是我这人有耐心,能够帮大家细致地查漏补缺一下,再说了……有些锅,你们背不动,但我这个患了恶性脑瘤的病人可以!” 瞧见果茶还想说些什么,杨警官重重咳嗽两声,指着后厨道,“这里风大,我有点受不住了!好了,别再扯其他那些有的没的,咱还是赶紧进去商量正事要紧……抓紧时间,不要浪费陈涛为此付出的心血,更不要让曲直死不瞑目!” 傅右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推着杨警官匆匆回到后厨。 果茶和程小雨对视一眼,紧跟着走了进去。 申戚拍了两下侯计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也抬腿迈进了后厨。 侯计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烧烤架子,瘪着嘴道,“都特么是甩手掌柜,就老子一个人是干活的……”蹲下身子,一边收拾烧烤架子,一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29个未接电话,皱了皱眉头,又将手机揣回裤兜里,快速将烧烤架子重新摆弄妥当,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向后厨,“等着我啊,别特么又给我剩下点路人戏份,怎么也得让我当一回主角啊!”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二章 局中局,案中案(3) 果茶等人在烧烤店后厨热火朝天商量后续动作的时候,A市警局会议室内也展开了一场严肃的讨论。 “这个问题我已经再三强调过,为什么你们又犯了这种错误呢?”局长赵利民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往杯子里吐了几片茶叶,板着脸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一定要重视网络舆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们听进去了吗!” 坐在下方的马良脸上堆满了谄媚,“肯定听进去了,必须听进去了!您是领导,您是火车头,您是往东走,咱绝不往西!” “少跟我来这一套!”局长赵利民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惹了祸,就知道我是你们的领导了,之前胡来乱搞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这个火车头打声招呼?” 副局长郭进咳嗽两声,对马良使了个眼色,“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小马,他也不想搞成现在这样,只不过现在有一部分媒体做得太过分了,只要能有流量,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那视频我也看了,有问题的地方很多,应该是剪辑过的,我说得对吧,小马?” 马良连连点头,将技术侦查科的鉴定报告递给局长和副局长,“我一回来就找技侦科的检验了,确实是恶意剪辑的,简单来说,就是将司马北说的话截取成单个字词,然后拼凑成另外一句话……开会之前,我让人去联系那家媒体的负责人了,到时候会专门再出一个视频澄清事实,把司马北的原话也放出来,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耳朵也好使,绝不会被某些坏人蒙蔽!” 赵利民面无表情道,“视频只是浅层问题,最重要的是人们对警方的信任问题……申戚是一名警察,他在执行公务期间突然死了,嫌疑人还是专案组的顾问,任谁都会瞎猜!有些网友提出的质疑不无道理,警方办案为什么要找一个外人帮忙,没了顾问就不会查案子了吗?我很早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不要过于依赖顾问机制,不要一遇到什么难搞的事情,就跑去找外人帮忙,现在好了,闹出大事了吧?我听说……那个司马北在办案子的时候还拉着咱们的人一起玩游戏?” 马良立刻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呵呵笑道,“没有的事情,您别听那些小人瞎咧咧,这案子时间紧迫,司马北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在办案的时候玩游戏……” 副局长锅进又咳了一声,“那什么……就算办案的时候玩玩游戏也没什么,劳逸结合嘛,适当地放松,更有利于捋清案件思路。至于启用顾问协助办理案件,这也是形势所迫,我们毕竟只是警察,不是什么都懂,很多东西确实需要找人问一问,比如这一次U3576航班的事情,我好像听说是司马北提前就预料到了,还帮忙解决了中心广场的危机,表现得还是可圈可点嘛!” 马良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那司马北表现得是相当不错了,只不过敌人太狡猾……” 赵利民瞥了郭进一眼,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医院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安排了人保护航班上的伤者吗,为什么还让凶手钻了空子?” 马良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答道,“局长,这事儿很不寻常,负责保护乘务的同事并没有穿警服,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就连我和司马北去询问那名乘务,咱们的同事都没有暴露,但当我和司马北离开后,那名同事很快就被人打晕了,对方非常熟悉我们交接换班的规律,而且监控视频显示,受害者是自己走出病房,然后停在过道那边的窗户前,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凶手就利用这个机会将受害者推了下去,时机把握得很准,而且还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感觉像是咱们内部的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利民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冷然道,“按照你的意思,凶手是咱们局里的人,那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怀疑幕后主使是我了?” 副局长郭进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听到这话立时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有病就去治,不用坐在这里故作坚强!”赵利民狠狠瞪了郭进一下,面色不悦道,“办案子怀疑一切没错,但如果连自己身边的战友都不相信,你还怎么往前走?小马,这局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在内,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或许有些人的能力不太行,但人品肯定是过关的!” 不等郭进开口帮腔,马良皱了皱眉,抢先道,“那如果我们的人真要是出了问题呢?申戚也是局长您挑选的,现在不是证明他有问题了吗?” 赵利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面色冰寒地说道,“申戚是因为人事变动调过来的,不是我赵利民签字招收的新人……” 马良一脸肃容道,“咱们局里可不止一个申戚,局长您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什么边角落都关注到,有的人可能一开始就有问题,还有的人可能因为生活上的各种困难,变得有问题……局长,您因为家里的关系,可以不在乎升迁与否,但是其他人没有这样的底气,像这次死在U3576航班上的那位,风评就不是很好!” 郭进看了看赵利民的脸色,速即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马良,“住口!马良,你现在真是吃得太胖,胆子也跟着长肥了!上级领导是你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能够非议的吗!什么风评不好,哪里的风,怎么就不好了,你啥都没搞清楚,别张口就来!你伤害的不只是已故上级领导的名声,还伤害了赵局这位同窗好友的感情!” 马良听了这话,顿时恍然,终于明白了局长为什么这般大张旗鼓地开展专案组会议,为什么局长今天这么愤怒,换位思考,要是自己的同窗好友死了,他也会很愤怒,很想做点什么。 赵利民看了看郭进,又看了看马良,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我跟那人关系其实一般……算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小马刚才说的也对,我有点太想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纯粹的,那个人的风评确实也不太好!说回案子吧,早点破案比什么都重要……U3576航班上的人现在什么情况?” 马良轻声答了三个字,“还在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司马北的推测说了出来,“人数对不上很可能就是因为那名空姐的缘故,只要把她揪出来,或许就能揭开真相了。” 郭进忽然插话道,“李云鹏呢?他有没有交代什么东西?” 马良神色复杂道,“我刚刚去李云鹏那边坐了坐,他倒是说了些东西,但想要他给出更多线索,必须满足他的一个要求……” 赵利民追问道,“什么要求?” 马良摸了摸鼻子道,“他要求当着U3576航班所有乘客和专案组全体成员,才肯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郭进听闻之后面露难色,“当着这么多人……恐怕是要说些敏感的东西吧。” 赵利民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司马北怎么说?” 马良面色古怪道,“他说那就召集呗……说白了,他到底是临时工,不用顾忌什么……而且现在名声被搞得有点臭,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赵利民皱了皱眉,“你现在好像也没其他突破口,对吧?” 马良眨了眨眼睛,没有答话。 郭进又一次轻咳两声,笑着给出建议,“我是觉得咱们照着办就是,中心广场爆炸案是最先发生的,咱就先从爆炸案入手,李云鹏是中心广场爆炸案的嫌犯,咱们为了破案,适当答应他的要求无可厚非……但要记住一点,我们只是为了破案,为了让李云鹏认罪而已,不针对任何人。” 赵利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郭进的说法,砸吧一下嘴巴,看了看手表,“不是说司马北要过来吗,咱们这讨论会都快开完了,他怎么还不到?” 正当马良要说什么的时候,会议室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警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司马北……司马北出事了!”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三章 局中局,案中案(4) 马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声询问司马北所在具体位置,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准备通知其他警员出动,这才瞧见几分钟前司马北发来的短信。 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老马,我要死了,快来帮我……” 马良血压立时升高,顾不得跟局长和副局长打声招呼,转身便走。 警员所说的事发位置是在奎星街,距离警局并不远,仅仅隔着一条街道,因此马良并没有开车前往,而是带着一大帮子警员快步跑过去的。 时间就是生命,去停车场开车需要浪费好几分钟,他现在可是连一分钟都耽搁不起,脑中浮现出各种司马北被人杀害的凄惨场面,内心极度焦灼煎熬。 然而,马良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赶到奎星街的时候,街道四周已经围满了人,都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惨事。 “欸,黄老头,这儿出啥子事了,咋突然围了这么多人?” “嗐!还能是啥子事,死人了……” “啊?咋回事喃?奎星街不是有财神保佑的嘛,咋个还闹出人命了?” “阎王要收人的命,财神老爷也挡不住……可惜了,这男的才三十来岁,该是风华正茂,但就这么没了,所以说建娃儿你一天少上点网,不要当啥子键盘侠,嘴巴上积点德,万一也害死了人,我看你一天怎么睡得着!” “好端端地扯到我身上做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人是被键盘侠害死的?” “嗯呐,这个人还有点名气,好像是啥子名侦探,结果这两天被人诬陷害死了一个警察,还被黑心记者算计,恶意剪辑了一段录音放到网上,名声搞得滂臭……这小伙子受不了,所以就跳楼自杀咯!” “不可能哦……咋有人这么脆弱,被人说了两句就自杀?” “啥不可能,现在的人压力山大,你完全不知道人家这一天都经历了啥子,在网上被人一带节奏就张嘴胡说,那些攻击性的言论很可能就是压垮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有句话咋个说的来着,长肉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肥牛是无辜的!” 马良听着围观群众的七嘴八舌,一颗心像是坠落到冰窖里,慌张地扒开人群,走到街道中央,望向那具肢体扭曲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瞬间如遭雷击。 脏兮兮的夹克,皮子龟裂的休闲鞋,还有那一股从尸体袜子上散发出来的酸菜味……都在向马良证明,躺在地上的就是司马北! “啊哈!天杀的无良记者!竟害得哥你英年早逝!” 一声悲号从尸体左侧传出。 李山河跪坐在地上,抱着尸体,闭着眼凄惨地号叫。 “啊哈!没品的傻逼键盘侠!竟害得弟弟你自戕于此!” 另外一声悲号从尸体右侧响起。 柳如影趴伏在地,泪流满面。 “啊哈哈……不讲武德的恶贼,竟在咖啡里下了安眠药,害得我呼呼大睡,错过了拯救北哥的最佳时机!” 刘星拨开围观人群,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而后扑通一声跪下,用膝盖走到尸体旁边,捶着胸膛,嚎啕大哭! “我必须要抓到那王八蛋,为哥报仇!”李山河咬牙切齿地保证道。 “我必须要让那些键盘侠诚恳忏悔,对着弟弟你的遗像默哀认错!”柳如影仰天长啸道。 刘星看了看李山河,又看了看柳如影,憋了半天,愤愤吐出一句,“俺也一样!” 马良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三人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而眼下司马北尸体就摆在地上,他也没什么心情思考这些东西,满腔悲伤地走了过去,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司马北,对不起……我来晚了!” 跟在马良身后的那些刑警也是眼眶红红的,他们当中有的人曾与司马北接触过,有的人只是听说过司马北的故事,但心底都对司马北充满了敬佩,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敬佩之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马良挥了挥手,让警员们散开维持现场秩序,该做的事情不能不做,一切都要按规矩来办。 就在警员们刚刚劝走那些围观者的时候,一辆白色救护车急停在奎星街路边,长弓落红带着几名法医快速来到尸体旁边,冷冷瞥了马良一眼,“退后一点……我们法医要进行初步验尸和勘查案发现场了,其他闲杂人等不要留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马良想要张嘴辩驳自己不是闲杂人等,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跟着李山河三人退了出去,只是在长弓落红指挥两名法医将尸体抬上担架的时候,特地瞟了一眼尸体的左手手背。 李山河瞧见马良直勾勾地望着担架,轻咳两声,“马队,你是知道的……落红姐对哥有点那种意思,现在哥突然死了,她肯定很难过,态度也就不会太好,并不是针对你……” 马良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有问题。” 柳如影摸了摸鼻子,“当然有问题……我也觉得小北不可能自杀,他那么豁达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刘星适时地插话道,“你们瞧见地上的那些碎玻璃没有?北哥尸体上也有一些玻璃碎渣,完整地拼凑起来,应该是一扇窗户……谁自杀会先撞碎窗户?这儿楼房至少有十几栋,哪个天台不能跳!” 李山河点头附和道,“肯定是有人把哥从楼上推下来的,就像先前医院那起案子一样……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哥临走之前说是要回警局,怎么会跑来奎星街呢?” 马良盯着李山河身上沾染的血迹看了一小会,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冷笑,“奎星街距离你们侦探社旁边的美食街很近,许是他约了人吃火锅,恰好从这里路过吧!” 李山河摸着下巴道,“这么说来……跟哥约着一起吃火锅的那人就是嫌犯!” 柳如影眨了两下眼睛,“我记得小北说他约了朱芸一起吃火锅,只是这天还没黑呢,难道是他俩提前去吃了?” 马良冷哼一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远……” 说罢,马良当即转身朝着美食街走去,步子比之前赶来奎星街时轻缓了许多,悠然地穿过小巷,踏进司马北常去的一家火锅店。 李山河几人紧跟其后,一起迈进了火锅店大门,很自然地走到坐在边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对着正在涮鸭肠的一名黑衣男子说道,“玩砸啦!” 黑衣男子一回头,露出司马北那张有些猥琐的笑脸,朝面色铁青的马良绕了绕手,“老马!你来啦,别愣着,快过来坐下帮我……”捏着筷子指了指锅里上下浮沉的鸭肠和肥牛,又补充了半句,“一不小心点多了,我吃得都快撑死了,你快来帮我一起吃!” 马良黑着脸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司马北对面,表情狰狞道,“孙子,玩得挺花的啊……你不是要死了吗?合着是快要撑死了啊!” 司马北讪讪笑道,“少打了几个字,你别动气,来来来……多吃点鸭肠,算是给你的补偿。” 马良面色阴沉道,“司马北,你有点过分了啊,现在是什么局势了,你还有心情玩自杀?浪费警力资源,也是违法犯罪!” 司马北撩起左手袖管,现出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解释道,“老马,不是我想玩,而是有人想玩死我……刚才我回警局的路上,总共遭遇了三场谋杀,一场比一场惊险,一场比一场过分……路过奎星街这一次,他们竟然肆无忌惮地架着我上高楼,想要把我从十几楼上面直接扔下来!既然他们这么希望我死,那我就只能死给他们看咯!” 马良愣了一下,看着司马北手臂上那一条条筷子粗细的豁口,皱眉道,“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四章 局中局,案中案(5)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在美食街街尾的另一家火锅店里,朱芸坐在几乎和司马北位置完全相同的角落里,浅浅地抿了一口热茶,抬眼看向对面打扮美艳的空姐,说道,“当然了,她也算不上什么坏人,只能说一个比较危险的人,总之……你离她远点就行!” 那空姐撅了撅嘴,“我也不想招惹她,但她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是记者,她以前也是记者,你们应该能聊得来一些,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不要这么死缠着,我都快窒息了!” “我跟她真的不熟……”朱芸叹了一口气,直接拒绝了空姐的请求。 空姐满脸不悦,嚷嚷起来,“怎么可能不熟!我前阵子亲眼看见她跟魔术团那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烧烤,你也是魔术团的成员,不可能跟她不熟的!” “关系不是这么论的……就像你认识市长的表外甥,那个表外甥认识市长,那你和市长很熟吗?有人说过,这世上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六个人认识全世界任何一个人。” “我没听过这句话,而且我确实认识市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都快被那什么果茶烦死了!一直追着我问是不是邱玉婷……我怎么可能是邱玉婷,明明你……” 空姐刚说出口,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轻咳嗽一声,佯装口渴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热茶。 朱芸还是听见了那几个字,微微蹙起眉头道,“明明我什么?” 空姐干笑一声,“没什么,我想说明明你是电视台记者,认识的人更多,她应该找你才对嘛……” 朱芸狐疑地看了空姐一眼,淡淡道,“找我也没办法,我听都没听过邱玉婷这个名字,在电视台待的时间也不长,没什么人脉,确实爱莫能助。你也不想想看,如果这个邱玉婷能利用媒体资源找到的话,果茶还需要别人帮忙吗?她在这个圈子混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又是知名出版社的编辑,随便发个朋友圈,一堆人帮忙满世界寻找,别说是什么邱玉婷了,就算是丘吉尔都能找出来。现在还是杳无音讯,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邱玉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不管哪种情况,都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插手的。” 空姐低着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不是只有这两种可能,这世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或许就是没找到而已……”空姐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瞥了一下朱芸座位旁边的行李箱,轻声问道,“你这是要走?” 朱芸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走是最好的选择,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很久了,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你是知道我的,就像没有长脚的鸟儿一样,只能不停地飞,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常住。” “我看你才最适合做空姐,这样就能一直飞了……我倒是已经飞腻了,打算找个地方踏踏实实地过点小日子。” “你能踏踏实实地过小日子?你能忍住不买包,你能不使用名牌化妆品,你能接受便宜的地摊货?做不到这些,你谈什么过小日子!” “这些跟过小日子有什么关系?” “高昂的消费,就必须要有高昂的收入支撑,如果你不做空姐,如果你不依靠你这副漂亮皮囊从那些男人身上骗钱,你怎么养活你自己?普通的老实男人怎么承受得住你这样的消费,所以你在没有改变消费习惯之前,是过不了什么小日子的,也别去祸害老实人了,积点德吧!” 空姐捧着脸看向朱芸,眨了眨眼睛,“你变了……刚才我一进这家火锅店就发现了,你跟之前的你完全不一样,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约我在火锅店见面的,你说这里人多眼杂,而且味道很大,容易被人知道之前去过什么地方,一点私隐都藏不住。” 朱芸有些不自在地躲开空姐的目光,局促道,“哪里变了……我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也没做什么整容项目,连双眼皮都是原装的。之所以约你在这里见面,不过是因为我等下还约了别人在这里吃饭,省得跑来跑去的而已,你别想太多……” “不是我想得太多,是你变得太多,我说的是你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以前的你总是很压抑,一直都板着脸,现在的你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笑容多了些,就连说话都变得有趣味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我记得你前几天还是死气沉沉的,但今天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怎么了,谈恋爱啦?” “什么……哪有……” “呐呐呐,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极了那些陷入爱情的傻姑娘……刚才你说要走了,但你还约了人在这里吃饭,难道是想让那人跟你一起走吧?” “如果他愿意的话,当然是很好的……” “完了,你居然真的恋爱了!我的天!万年铁树都能开花,对方到底是什么神仙?朱芸,你不是说你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的吗,发誓要将单身主义进行到底,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也没到谈恋爱那一步,只是有些好感罢了……我今天突然发现,如果有一个懂你的人,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哪怕你和他只是站在吸烟区,无聊地抽着烟,看着云,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心里也是满满的……”朱芸低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脸颊发烫地说道。 空姐盯着满眼痴迷的朱芸,轻叹道,“真羡慕你……居然还能有心动的感觉,居然真能碰到爱情……爱情啊,这玩意儿就像买彩票一样,相信自己能中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拿到奖金的却很少。我也想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人,那会儿恐怕我就真能做到踏踏实实地过小日子了吧!只是几乎没有这种可能,那些男人看我的眼神就不单纯,他们只想跟我一起睡觉,不想和我一起做饭。” 说到此处,空姐有些黯然,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难忘的过往,抽了张纸巾,装作擦拭唇边的茶渍,顺带按了按自己的眼角,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强颜笑道,“那就祝福你能跟那个人一起远走高飞,过些简单幸福的小日子咯!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去机场啦,咱们有缘再见!” 朱芸捂着嘴笑道,“还是不要有缘再见比较好,一般遇到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待会我走之前会给魔术团的团长打个电话,到时候让他帮忙跟果茶说说,想来应该会有点作用。” “那就先多谢啦!你订的哪一趟航班,我帮你打声招呼,免费升到头等舱怎么样?” “不用了,我还没定机票呢,打算跟他吃完火锅之后再订,免得吃个火锅都不安心……万一他愿意跟我一起走,说不得要订两张票呢!” “你们约的什么时候啊,A市晚上的航班可不多!” “没有具体的时间,但我只会等到天黑……天一黑,我就会离开这里,不管他还来不来……” “希望他能早点来,也希望你不要做傻等的蠢女人……”空姐眼神温柔地看了看朱芸,轻声说了一句,缓缓起身,拉着自己的行李,朝着火锅店外走去。 朱芸望着空姐的背影消失在火锅店大门处,咬了咬嘴唇,继续守着那一口红彤彤没有融化开来的牛油火锅,时不时地抬眼望一下门口。 嘀嗒嘀嗒,时钟在一圈圈转动。 火锅店厅堂忽然之间亮起了灯火。 太阳走到了天边,即便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到了与红霞挥手作别的时候。 但朱芸还守着那口冰冷的红锅,她还在等,等门口忽然出现那道身影。 美食街的街头那家火锅店里,司马北还在吃,不停地涮着鸭肠,始终不愿意让锅底的火焰熄灭。 马良实在看不下去了,盯着司马那红得像两根香肠一样的嘴巴,呼哧呼哧地说道,“吃够了没有……既然那些坏人都特么盯着你,都想让你死,你就不能猥琐点,不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至少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这儿吃火锅啊!” 司马北夹起第两百五十根鸭肠,在滚烫的红汤里涮了涮,“我都说了……我在等人,你们先回吧,案子的真相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发送到你的邮箱里了,算是在限期内兑现了最初所说的两小时破案的保证,你现在只要……回到你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就能再立一功,升职加薪!” 马良抱着膀子,冷哼道,“我不走!你特么都快死了,我坚决不能一个人走,要走也必须是你跟我一起走!” 司马北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在等人……人家还没来呢,我不能走……” 马良怒声道,“什么人这么重要,让你连命都不要!”扭头瞪了眼嘻嘻哈哈的李山河三人,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们三个憨货能不能帮忙劝一句,别特么只顾着喝酒吃肉行不行!” 李山河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道,“马队,我哥是倔驴脾气,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马良气得说不出话,只好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着啤酒,瞪大眼睛望着门口,低声骂着太阳下个班也磨磨蹭蹭的,恨不得抽出插在后腰的配枪,一枪崩了这不顺心的玩意儿! 好在太阳终究还是识时务地落了下去,没有给马良拔枪怒射的机会。 司马北也停下了筷子,神色黯然地走出了火锅店。 马良等人急忙跟了上去,前后左右一人守着一边,生怕有什么危险物品突然落在司马北的身上。 而也就在此时,朱芸也失望地走出了街尾的火锅店,她终究还是没能融化那锅冰冷的红色底料,到底也没有吃上一口肥牛。 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朱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转身,远远地望向美食街街头,正好瞧见司马北走出火锅店,顿时脸上转阴为晴。 可她刚要抬手朝司马北高喊一声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忽地急停在她身后。 车门哗啦一下打开,两名黑西装迅速下车,一人捂着朱芸的嘴,一人抬起朱芸的腿,两人合力将其架进了面包车。 车门嘭的一声关闭,司马北也在这时转身,望着街尾的面包车,皱了皱眉,忽然瞥见了被黑西装遗留下来的行李箱,在面包车发动那一刻,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推开挡在前面的马良,厉声骂了句粗话,急速冲了过去。 “弄死你姥姥!特么的,敢动我的人!”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五章 局中局,案中案(6) 两条腿是追不上四个轮子的,这是常识。 但司马北却还是咬牙奔跑着,对那辆面包车穷追不舍,似乎只要那辆面包车不停下来,他也就不会停下脚步一般。 车追人是事故,人追车就是故事。 许多路过的行人瞧见司马北红着眼追面包车,不由地都侧目关注,想象着司马北喊出一句类似“燕子,你要幸福”这种话语。 司马北当然没有喊出这样的话,他只是厉声吼了一句,“流星赶月!” 刘星立刻会意,解开绑在脚上的铅块,快步跑了一段距离,而后腾身一跃,攀上旁边大楼的水管,像只灵活的猴子一般顺沿而上,稳稳地落在天台边缘,望了望前方的面包车,随即闭上眼睛,在脑中计算出能够截下面包车的最短路径,睁开双眼,侧脸看向司马北,“哥,追是追得上,但有点危险……我能问问车上的是谁吗?” 流星赶月是刘星在侦探社的外号,因为做侦探这一行,难免会得罪很多人,取个外号相对安全一些,而此刻司马北喊出了他的外号,那就说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而且有很大的风险。为了司马北,不管有多大风险,他都愿意去做,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司马北扭头看了看身后行李箱上的长睫毛卡通贴纸,面色复杂道,“车上的是小酒窝……我的一个老朋友!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所以你必须要帮我追上她!” 李山河嘿嘿笑了两声,“听懂了没,车上的是咱嫂子,小流星……赶紧追啊!” 刘星比了一个ok的手势,速即飞身扑向另外一栋高楼,钻进了楼影幢幢之中。 司马北此刻根本没有心情解释他和朱芸的关系,急匆匆地带着李山河与柳如影跳上马良的警车,催促马良赶紧发动车子追过去。 马良一边紧张地驾驶着汽车,一边用余光瞄向司马北,咳了两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小子藏得够深的啊!” 司马北闷闷地吐出一句,“好好开你的车,别特么舍不得踩油门,老子回头给你加满便是……那车上的人是朱芸,就是白天给我专访的记者!这些王八蛋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绑架,简直无法无天了!” 马良闻言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娘的,而且绑的还是一名记者,眼下那些媒体已经对警方颇有微词,如果这时候再冒出个记者绑架案,那不得闹翻天咯!” 柳如影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皱眉道,“小北,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啊!刚才看你的反应,你在火锅店等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叫朱芸的姑娘吧,连你都不知道她去了另外一家火锅店,那些匪徒是怎么知道的?你先前在奎星街深陷危局的时候,为了不耽误时间,已经把案件的真相发给了马队,他们这时候抓一个记者有什么用?就算你想撤回邮件,也不可能了啊……” 李山河歪着脑袋道,“或许他们是想用这个记者威胁哥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比如在庭审的时候,让哥突然反水,最后他们就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马良摇了摇头,“只要司马北发给我的东西足够有分量,就算他到了庭审矢口否认,也不会改变结果,除非……” 李山河疑惑道,“除非什么?” 马良侧脸瞟了一下司马北,“除非司马北给我发的东西分量不够,或者说,需要其他人佐证,而这个人恰好就是朱芸……但怎么可能呢,朱芸跟U3576航班完全没有半点牵扯。” 司马北轻叹道,“往往看似没有关联的人,恰恰会是事件的关键……老马,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真相重要吗?” 马良毫不犹疑地答道,“当然重要了!只有知道了真相,我们才能精准打击罪犯,才能惩恶扬善!” “是这样的吗……”司马北坐在副驾驶,低着头说道,“那如果反过来呢,要是知道了真相,就会使得坏人继续逍遥,好人却要遭受严惩,你还愿意知道真相吗?” 马良愣了一下,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北摇头叹息一声,“这案子从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就很奇怪,不论是背着假炸弹的李云鹏,还是找不到妻子的韩飞,都在牵引着我们查案的方向……我推断这个案子背后肯定有个很不一般的故事,为了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不让我的小聪明打断他们的计划,所以我希望你能晚一点知道真相,最好顺着他们的想法查下去,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能关注这案子背后的故事。” 马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所以你才绕路去了奎星街?” 司马北又摇了摇头,“去奎星街是因为我在回警局的途中仔细看过曲直的那块纸板后,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需要到那边收集证据而已……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竟这么疯狂,刚杀了曲直,又想灭我的口!当时我被他们推到窗边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很害怕,这才想着用邮件的方式将真相发给你,希望通过我兑现了两个小时破案的诺言,能让你在看到真相后,也能兑现在D市升任刑侦队长时向我和张小满作出的保证。” 李山河伸长脖子,凑了过去,眨了眨眼睛道,“什么保证啊?” 马良眼神一下悠远起来,仿佛回到几年前的时光,仿佛回到了D市东湖边上的川菜馆,轻声重复着那年的誓言,“我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会放弃追查真相……我保证,不论凶手是什么人,只要他犯了法,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我保证,不论案件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只要手握真凭实据,就一定会跟黑恶势力死磕到底!” 柳如影感慨道,“很刚烈的保证,听着让人有些感动……你确实是个好警察,能力虽然不行,但打击罪犯的热情非常高涨,通俗地讲,就是人菜瘾大,这积极性还是值得表扬的!” 马良面皮不自然地抽动几下,“你最好是在夸我……”斜眼瞥了司马北一下,正色道,“你发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居然都扯到当年的保证了!” 司马北直勾勾地盯着终于重新出现在视线之内的面包车,“如果我们能把朱芸救回来,那你就可以安心地回到警局,到时候打开电脑自然知道我发给你的东西是什么……如果我们不能救回朱芸,我现在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也没用,缺失了重要证人,结局必然很糟糕,你只会陷入和曲直一样的境地。” 马良砸吧一下嘴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侦探说一半留一半的臭德行,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讲清楚吗,非要打哑谜,非要挤牙膏似的挤一点,说一点……烦死了!” 司马北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忧心忡忡道,“我特么现在也很烦啊,能跟你这种蠢猪说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现在就想扑上去咬死那些混蛋!” 李山河见司马北如此暴躁,竟敢连马良这样的刑侦队长都敢骂,真是不怕被人家穿小鞋,当即干笑两声,缓和一下气氛,“哥,淡定一点……你瞅瞅,流星赶月已经在前面准备着了,马上我们就能打败恶龙,救出被抓的小公主了!” 司马北白了李山河一眼,扭头看向前方横在道路上方的人行天桥,果然在天桥栏杆处瞧见了刘星的身影,立刻打开车子天窗,沉声说了句,“影爷,恐怕单靠刘星一个人不太行,还请你出去运动运动!” 柳如影呵呵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右手抓着天窗边沿一拉,整个人像水中的游鱼般蹿了出去,立在警车车顶,朝着人行天桥上面的刘星吹了声口哨。 刘星看见柳如影后,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而后闭上眼睛,默数了二十秒,纵身一跳,正好落在面包车的车顶。 面包车里的人听到头顶咚地一声,吓了一大跳,后排的一名黑西装立刻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望见刘星趴在车顶上后,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瞄着刘星的脑袋,砰砰砰连开三枪。 刘星慌忙躲闪,但由于车顶空间有限,手臂还是被子弹擦出了一道红线。 不过,刘星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之间来回扭动,成功地挡住了司机的视线,面包车的速度因此慢了下来 马良见机果断深踩一脚油门,拉近了警车与面包车的距离。 柳如影狞笑一声,弹跳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惊险万分地落在面包车后窗上,右手死死地扣着后窗雨刷,顺势一荡,双脚正好甩在那名开枪射击刘星的黑西装脸上,猛力将其踹回了车里,而后他宛若泥鳅般也从那扇窗户钻进了面包车内,扫了一眼车里的其他几名黑西装,舔了舔嘴唇道,“什么垃圾杂牌车,空间还没五菱大呢,完全不够老子发挥啊!” 刘星在车顶上被甩来甩去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怒声骂道,“你丫先别管这是什么车了,能不能先让它停下来……再这样下去,老子就该吐了!” 柳如影没有答话,但很快面包车内便响起一串杂乱的枪声。 面包车挡风玻璃陡然碎裂,而后整辆车突然像失去了控制,直直地撞进道路中间的绿化带。 柳如影鼻青脸肿地抱着被打包好的朱芸从挡风玻璃破碎处逃了出来,哇哇乱叫着,“力拔山河……这儿有个大块头,暴力得很,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六章 局中局,案中案(7) 警车紧贴着绿化带急停下来,李山河推开车门,活动几下肩颈,一边走向面包车,一边狞笑道,“有多暴力?” 柳如影抱着朱芸,与李山河错身而过,抬起下巴,亮出自己脸上的淤痕,“你也长了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李山河啧啧叹道,“居然被人收拾得这么凄惨,真是丢脸……以后咱们吃饭,你还是自己端个碗去坐小孩那桌!” 柳如影哼哼两声,本想提醒李山河应该注意些什么,但听见这话后,生生地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缓步走到司马北旁边,将朱芸放在后排座椅上,低声说道,“小北,这回很难搞啊,现在还能搞到枪支的,非常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组织……咱真要趟这种浑水吗?” 司马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就算不想趟这浑水,也已经晚了,从我出现在奎星街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不会放过我的,而你我是同事好友,我要是遇到点麻烦,你们能袖手旁观?” 柳如影抱着膀子走到一旁,耸耸肩膀道,“仔细想一想,我跟你其实算不得太熟……” 司马北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朝着柳如影竖起了某根手指,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鄙视之情,而后快速解开朱芸身上的绳索,眼神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朱芸眼眶红红地看了看司马北,咬着嘴唇道,“你不应该来救我的,会死的。” 司马北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臂,嘴角微微上扬道,“我这一次确实是死定了,所以必须要见到你。” “我在火锅店里等了你一下午。” “好巧啊,我也在火锅店里坐到了天黑。” “我不值得你等待那么久,我是说……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有文身不代表就不是好女人。” “我说的不是文身……记者是我的表面身份,加入魔术团也只是为了方便我切断那些不愉快的过去,我以前其实是做服务业的。” “咱俩还真是有缘,我也是做服务业的,实际上这社会百分之八十的职业都是为别人服务。” “不一样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只是我做得比较高端,而且并没有真的让那些客人占到便宜……他们喜欢讲究情调,给了我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香薰啦,蜡烛啊,还有的喜欢蒙着眼睛……”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咱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我是想让你多了解我一点……” 朱芸说得动情,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司马北的脸颊,身子微微前倾,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到司马北的鼻子,“难道你不想多了解我一点?” 坐在驾驶舱的马良眼见此景,抠了抠鼻子,很识趣地推门下车,与柳如影一起抱着膀子站在路边,一面抽着烟,一面看着李山河与那些黑西装进行肉贴肉的友好交流,不时地瞄一眼警车,窃窃私语几句。 司马北斜瞥了一下马良和柳如影,砰地一下拉上车门,盯着朱芸的酒窝道,“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一些……你去过金佛酒店,应该和骆慈接触过,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但我还不太清楚你的过去,只是听说你曾经谈过两次恋爱……” “其实只是一次,吕冬儿和海燕可以说是同一个人,至少她们的基因是一样的。” “这么科幻?简直就像小说里的爱情故事一样……除了她或者说她俩,这些年还有人让你心动过吗?” “记者都这么八卦吗?” “我现在不是记者……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拒绝。” 司马北摇着头笑了笑,洒然道,“既然你都开口问了,我不回答显得太不礼貌……吕冬儿是我中学时代的第一次心动,她死了之后,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总是刻意与女生保持距离,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有一年坐飞机遇到了女孩子,她很特别,笑起来和你一样都有两个小酒窝,非常好看……” 朱芸眨了眨眼睛,“原来是飞机上的邂逅啊,你找她要了联系方式没有?” 司马北点了点头,“我们聊得很开心,自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只不过后来她突然消失了,我也没再给她发过消息,今天听说她结婚了,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白月光成了人妻,那还真是遗憾啊……” “也不遗憾,我知道她并不爱那个男人,就像当年邱玉婷其实并不爱冯山,她只是需要借助那个男人做一些事情罢了,恐怕那个男人这一年跟她说的话,都没有我们当时在飞机上那两小时说的多。” “那人家也是已经结婚了,即便再不相爱,你也不能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否则就是知三当三。” “当然,我最讨厌的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绿茶,但我查过了,他们的结婚证是花99买的假证,真的结婚证只要9块……” “他们被坑的真惨!”朱芸唇角微微翘起,娇笑道,“所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那你为什么还要约我一起吃火锅呢?” 正当司马北想要回答的时候,李山河忽地退了过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看着从面包车里走下来的那名长宽都是一米八大胖子,侧脸对司马北说道,“哥,这家伙真猛,我能认真打吗?” 朱芸像是被别人发现与男朋友躲着亲密的小女生,双颊绯红,急忙将身子后仰了些许。 司马北瞪了李山河一眼,没好气道,“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别打死人,老子都给你兜着……别特么再来烦我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真是惹人厌!” 李山河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转身面向那名满脸凶横的大胖子,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要认真打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话音一落,李山河的拳头突然落在了大胖子的脸上,力气大的惊人,简直是之前的十倍有余,竟直接把大胖子的鼻梁砸断了。 大胖子疼得眼冒金星,哇哇乱叫,还没缓过来,只觉得左手手臂突然被人扯了过去,当即瞪大眼睛看向李山河,色厉内荏道,“给老子放开!” “好的,请稍等一下……”李山河双手紧握大胖子的左臂,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在地上,而后又抓着对方右手手臂,狠狠地摔砸向另一边,如此往复几次,最后扣着对方的双脚在半空抡了两个圆圈,重新甩进了面包车。 警车内的朱芸看得目瞪口呆,震惊道,“太夸张了吧……他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这么大的力气!” “别太羡慕,李山河之所以能有这怪力,是因为他患了一种基因疾病,虽然不致命,也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老了之后会很痛苦……”司马北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忽然伸手将朱芸又拉到了自己眼前,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心里放不下小酒窝,其实……” 不等司马北把话说完,朱芸突地将自己的双唇印在了司马北的嘴唇上,闭着眼睛,小酒窝浅浅地浮现。 司马北身子一僵,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是呆呆地硬挺着腰板,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小动作会打断这美妙的时刻。 路边的马良和柳如影俱是瞪大眼睛看向警车,面色古怪地张了张嘴巴,“噢!” 可能是他们的惊叹声音太大,朱芸脸上的红晕更浓,慌张地推开司马北,低头道,“我不需要你的答案,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可能你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咱们这才认识了半天……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忍不住……” 司马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喃喃道,“大概……这就是师父说的爱情吧!” 就在这时,一名原本在面包车车顶被刘星打倒下去的黑西装忽然起身,按了按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点头应了一句,而后立刻调转枪口,瞄着警车内的司马北,用力地扣下扳机。 砰! 枪口陡然绽放一朵火花,子弹螺旋直射而出。 朱芸登时一惊,立刻用力推开司马北,却没想过没了司马北挡在前面,自己就是那个靶子。 刹那间,一片血红在朱芸胸口盛开。 鲜血洒在司马北脸上,一滴滴,一点点,画出了张错愕且愤怒的复杂面容。 车顶上的刘星见状双眼一突,低声骂了句,“我狠狠伺候你七舅姥姥啊……” 李山河面色陡然大变,没了跟大胖子慢慢玩耍的心情,三两下将其揍得出气多进气少,随后快步冲到那名黑西装身前,空手夺走对方手里的枪,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那名黑西装裆部,扭头看了看刘星,“说没有用,要做才行!” 马良和柳如影也扔了烟头,慌忙奔向警车,瞧清朱芸伤势后,马良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柳如影则是脱下外套,扯出藏在外套里的急救包,匆匆处理朱芸胸部伤口一番后,满头大汗地对司马北摇了摇头。 司马北速即跪了过去,将朱芸紧紧抱在怀里,红着眼道,“没事的,没事的……影爷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了,他在急救这方面很有一手……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朱芸惨然笑了笑,“你骗我……他刚刚明明是在摇头!” “摇头就是没事的意思……摇头yes,点头no嘛!”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其实这样也好,人家都说得不到的才刻骨铭心……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比那位白月光在你心里的刻痕还要深!” “说什么傻话!白月光就是你……朱芸是你,王多娇是你……一直都是你!”司马北痛哭流涕道,“你怎么能跟你自己比较?” 朱芸愣了一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奇怪的记忆,顿时恍然,苦涩地笑了笑,偷偷地从兜里摸出一支老旧的录音笔放进司马北衣服内袋里,满脸遗憾地伸手摸了摸司马北的脸,“可惜了,你我这么聪明的人,就该是天生一对,怎么就那么晚才遇见呢……司马北,如果我有多一张机票,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朱芸的手也垂落了下去,并没有等到司马北的答案。 司马北没有撕心裂肺地悲号,缓缓放下朱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平静地走到那名捂着裆部蜷缩在地的黑西装前,抬起右手伸向李山河,冷冷道,“把枪给我!” 李山河摇了摇头,“哥,你别冲动……” “把枪给我!”司马北又重复了一遍。 李山河还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把手枪递给司马北。 却在这时,一辆商务车突地从二人身旁掠过。 车窗慢慢地摇下一半。 一支黑色手枪伸了出来。 砰砰砰! 三声枪响骤然炸响!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七章 局中局,案中案(8) 李山河跳着脚,拉起司马北慌忙躲到面包车后面,刚准备举枪反击,这才发现开枪的不是商务车里的人。 三声枪响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全都来自绿化带另一边道路上疾驰而来的那辆摩托车。 准确地说,是来自摩托车上那个蜘蛛侠头盔男手里的气枪。 气枪杀不了人,但伤害力也不容小觑。 三声枪响后,商务车的两条轮胎突然爆裂,整个车子不受控制地滑向路边,撞断了铁栏,一半车身冲出了道路,悬空在深沟上面。 并且,那名开枪射击朱芸的黑西装大腿上也多了一个血乎乎的破洞。 摩托车上的蜘蛛侠头盔男在得逞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收起气枪,快速调转车头,越过绿化带,飞落在警车的旁侧,右手一伸,抓起朱芸搭在摩托车上,而后举起纹着方片K图案的右手,横掌于齐眉处,朝着匆匆追过来的马良等人敬了一个礼,再次调转车头,逆行了一段距离,最终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中。 巷子里,早有一辆小型厢式货车保持发动状态停在路中央。 等到摩托车钻进货厢后,门板自动合上。 小型厢式货车缓缓地从巷子另一边驶了出去。 车厢内,男人摘下蜘蛛侠头盔,露出侯计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将朱芸放在一架移动病床上,看了看坐在车厢侧边的申戚,皱眉道,“中枪的位置是胸口,情况有点不乐观。” 申戚迅速给朱芸插上针管输血,一边带上白色乳胶手套,一边淡淡地说道,“还可以抢救一下……子弹并没有射穿肺部,而是从肺脏旁边擦了过去,只要把子弹取出来,清除胸腔的淤血,她就还能活!” 侯计摸了摸后脑勺,“这方面还是你比较专业……到底是做过卧底的,挨了不少枪子,久病成良医嘛!” 申戚白了侯计一眼,扭头看了看挂在货箱上的电脑屏幕,“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闲话,赶紧处理一下尾巴,现场处了面包车、商务车,那些人还安排了辆路虎越野车一直慢吞吞跟在警车后面,现在已经转了方向,坠在咱们屁股后面了。” 侯计也侧脸瞟了一眼电脑屏幕,撇了撇嘴,“这车看着有些眼熟,噢!我知道上面坐的是谁了……真是欺人太甚,老子这就让他们长长记性,新仇旧恨一起算!” 申戚皱了皱眉,“你别乱来,只需要扰乱一下他们的视线,让我和果茶能带着朱芸离开就行!那叛徒不好对付,你千万别逞能,傅右的哥哥就是一时大意被他害死的!” 侯计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重新带上蜘蛛侠头盔,“你都说了,傅左是一时大意,那会儿咱们对这混蛋都没防备,这才让他钻了空子,现在不一样了,我是跟他正面对抗,他施展不了什么阴谋诡计……硬碰硬,十个那混蛋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就在这时,侯计的手机忽地响了起来,他长叹了一声,但并没有摸出手机接听。 申戚眯着眼睛问道,“你电话响了。” “我知道。”侯计简短地答了三个字。 “响了好几遍了。” “我知道!” “你不接吗?” “不方便接。” “为什么不方便……莫非你真相程小雨那女人说的一眼,心思变了?” “别乱说啊,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叛徒!行吧,告诉你也行,但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那要看你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了,如果是破坏咱们计划的,你要想我不乱说,只有一个选择……杀了我!” “嗐,就是我自己的私事,不会跟大伙想做的事情沾不上边儿……你知道我之前去了一个叫榆柳村的地方吧?” “知道啊,程小雨还说你跟当地的一个女人搞在了一起……” “程小雨说的没错,我确实睡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其实就是当初从A市逃走的,她也是个可怜人,本来以为是找到了好工作,结果被人下了药逼着做那种事,好不容易逃出去,只想平静地生活,所以我就把她的消息按了下来,消除了她之前所有的踪迹,又帮她在山里重新建了间房子,结果那女人却想跟着我一起回A市,实在麻烦……都是冲动的惩罚啊!” “A市这么危险,她居然愿意再回来?” “她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不想孩子一出生看不见爸爸……” 申戚惊了一下,瞪大眼睛道,“她怀孕了?” 侯计从兜里摸出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点开一张彩超单子照片,嘿嘿笑道,“五个月了……瞧瞧,是不是特别像我?” “现在能看得出来个屁……”申戚瞟了一眼照片,砸吧着嘴巴道,“这是好事啊,你为啥要瞒着我们?” 侯计揣回手机,活动几下肩颈,懒懒地说道,“我要是跟你们说我要当爸爸了,你们还会让我参与这些事情吗?老杨对我有恩,当年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我妈就死了……虽然前两年还是没撑住,但多活了好几年,我妈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没有一点遗憾,这份恩情可不小,所以老杨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申戚轻叹道,“报恩归报恩,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毕竟现在是准爸爸!这样吧,等一会儿你赶紧回去看看,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敏感,她打了这么多个电话,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侯计摆摆手,“她能有啥事,无外乎就是问我在那里,在干什么,今天什么时候回去,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婴儿用品,问我要不要也买一些之类的。先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吧,今晚可是关键,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说完这句,侯计拉下头盔面罩,跨上摩托车,看了看气枪里面的铁钉数量,又取下摩托车后座底部的猎刀,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腿上,扭了扭摩托车把手,像一支利箭般冲出小型厢式货车,疾速行驶几百米之后,围着一辆跟在小型厢式货车后面的路虎越野车绕了几圈,最后挡在路虎越野车与小型厢式货车之间,急停下来,一下又一下轰着油门。 路虎越野车也只好停了下来。 越野车驾驶舱内,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盯着摩托车,沉声道,“是侯计……有点麻烦啊,在警校的时候,这家伙是野战第一名,而且一直是第一名。” 坐在副驾驶的灰色运动服青年听闻之后,目光炯炯地看向侯计,舔了舔嘴唇,“他是我的,谁都不能插手!” 后排的几名黑西装面面相觑一番,都按捺住了躁动的心思。 就在这时,墨镜中年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扫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号码,墨镜男立刻接通了电话,低头轻声说道,“您突然来电话有什么吩咐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把朱芸带回来!” 墨镜男恭敬地答了一个字,“是!” 电话那头的女人停顿了一小会,又说了一句,“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确保她开不了口……今天已经折了好几拨废物,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墨镜男应诺一声,等到对方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放回驾驶舱旁边的杯座内,看了看挡在越野车前的侯计,淡淡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你不要想着慢慢玩,耽误了正事,下场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灰色运动服青年嘿嘿笑了两声,从手套箱里面取出一跟甩棍,推门下车,扭动几下脖子,抬起左手,对着侯计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只要你敢过来,我就能打死你!” 侯计冷笑一声,没有半点想要废话的意思,用力扭动一下摩托车的把手,飞速冲了过去,同时抬起握着气枪的右手,瞄着灰色运动服青年,砰砰地连开几枪。 灰色运动服青年左躲右闪,在摩托车即将临近之时,硬挨了一枪,顺势扑倒在地,滚了几圈,将甩棍斜斜一插,精准地插进了摩托车轮圈内。 摩托车当即被卡得倾倒在地,车上的侯计也被摔了出去,就连他手里的气枪都滚落到一旁。 灰色运动服青年狞笑几声,伸出两根手指在腹部的伤口里掏了掏,拔出那根铁钉,随手扔在地上,捏了捏拳头,缓步走向侯计,“听说你以前是警校第一名?巧了不是,我曾经也是集团格斗比赛第一名,今儿个咱俩就好好练一练,看看谁的第一名更有含金量!” 侯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余光扫了一眼气枪的位置,默默摆开架势。 灰色运动服青年一点点加速跑了起来,先发制人,朝着侯计的面门直直地冲出一拳! 侯计脑袋一偏,避开灰色运动服青年的拳头,捏着对方的手臂,想要来一个过肩摔,却发现对方按着自己的腰部,根本无法将其拉扯起来,立刻抬起右脚,猛然踹向对方腹部。 灰色运动服身子一扭,缠着侯计的右腿,不退反进,与侯计扭打在一处。 乒乒乓乓,一串沉闷的打击声响起。 两人竟一时难分高低。 侯计瞧见墨镜男开始扭转方向盘,准备绕开他们离去,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故意卖了个破绽,硬接灰色运动服青年一拳,在地上滚了几圈,右手一伸,刚好捡起先前掉落的气枪,毫不犹疑地朝越野车开了七八枪。 四声轮胎爆裂巨响炸开,越野车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墨镜男面色铁青地走了下来,摘掉墨镜,眼神冰寒地盯着侯计,“猴子,你这是在找死啊……”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八章 局中局,案中案(9) 侯计看着墨镜男左眼上的那道伤疤,扔掉手中已经没了铁钉子弹的气枪,抽出绑在脚上的猎刀,冷冷道,“放狠话没屁用,你得有让我找死的本事才行……赵大有,老子真是后悔啊,当年那一刀就该直接插进你眼窝子里,而不是只给你打个记号!” 赵大有哼了一声,摸了摸眼睛上的伤疤,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这一刀的仇,我记很久了,今天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灰色运动服青年听见这话,往地上轻啐一口,满脸不悦地嚷嚷道,“老赵,咱先可是说好了的,这疯猴子是我的,你可不能横插一脚啊!” 赵大有寒声道,“给你机会了,但你不中用啊,害得老子平白损失四条轮胎,你丫知道路虎的轮胎有多贵吗!周小波,你要不是德丧集团周总的远房表弟,你丫连华武集团的大门都进不了,还整啥含金量啊,你不知道什么比赛都有黑幕吗?闪一边玩泥巴去,别搁这儿碍眼!” 周小波气急,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并未退到旁边,而是捡起了甩棍,径直走向侯计,闷不吭声地又攻了过去。 赵大有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本想稳扎稳打与侯计缠斗,现在被周小波搅乱了,只能捏着小刀冲向侯计。 侯计一边躲开周小波的攻击,一边留意着赵大有的小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在侧身又一次避开甩棍后,忽地伸出左手抓着周小波的右臂,朝着自己身前一拉,随即举起右手上的猎刀挡住那把角度极为刁钻的小刀,再顺势牵引过去,正好让小刀插进了周小波的右臂。 周小波闷哼一声,扭头凶厉地瞪了赵大有一眼,“你几个意思!” 赵大有此刻哪有心情跟周小波解释,因为没了小刀的牵制,侯计的猎刀已经劈了过来。 他慌忙后撤,却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猎刀在刺啦一声,犹如切豆腐般,轻易地划开了他刚买的名牌衣服。 而且,猎刀忽然一转,趁着赵大有闪出的空当,流畅地在周小波身上割了几圈。 周小波再也强撑不住,面色发白地惨叫几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侯计乘胜追击,在周小波背上翻了半圈,欺至赵大有身前,一脚踢飞那把刚从周小波手臂里拔出来的小刀,将猎刀架在赵大有的脖子上,斜眼道,“你也不中用啊,咋滴……这些年当人家的狗,只知道汪汪叫和摇尾巴,连牙齿和爪子都不会用了?跟你这样的废物曾经是同学,老子真觉得丢死人了!” 赵大有阴沉着脸道,“猴子,既然你还记得我们是同学,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掺和这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侯计深深地看了赵大有一眼,退了半步,一脚踏在想要起身的周小波后背上,扭头望了望右侧疾驶而来的警车,摘下赵大有挂在衣领口的墨镜,戴在自己脸上,用猎刀轻轻拍了拍赵大有的脸颊,“赵大有,你给老子记着,这一次念在同学的情谊上,老子放你一马……往后最好安分一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否则下次这把刀就不会这么轻易收走了!” 说罢,侯计慢慢退到倒地的摩托车旁,一边警惕着赵大有和周小波,一边扶起摩托车,潇洒地跨了上去,一扭车把手,狂飙而去。 赵大有面色铁青地看着侯计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挥了挥手,对那几名总算打开车门的黑西装吩咐道,“跟着他!” 几名黑西装齐声应了一句,在警车到达之前,快速翻过绿化带,逃到另一条大道旁边,跳到一辆刚刚赶来的面包车上,掉转了车头,朝着摩托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赵大有则是一把捞起手脚被割伤的周小波回到路虎越野车上,点了根香烟,瞧见警车急停在自己面前,吐出一个大大烟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面色平静地看着从警车上走下来的司马北和马良,说道,“警官,你们来得正好,我要投诉!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王八蛋,竟然在路上洒铁钉,你瞅瞅……我这轮胎被扎烂成什么样子了!” 马良皱了皱眉,瞥了路虎越野车的轮胎一眼,“你这轮胎是被路上的铁钉扎坏的?” 赵大有面不改色道,“对啊,不然还能是我自己扎坏的吗!” 马良扫视四周一番,发现了不少打斗的痕迹,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这轮胎是跟人打架被弄坏的呢?不然这路上那么多车子,为什么偏偏是你的车子轮胎爆了呢!” 赵大有叫冤道,“警官,我可是良好市民,怎么会跟人打架呢!我这轮胎真是被路上的铁钉扎坏的,兴许是那些附近修理厂洒的钉子,其他车子没遭殃可能只是运气好……” 马良板着脸道,“事实到底怎么样,等我查过道路监控就知道了!” 一直蹲在地上查看摩托车轮胎印记的司马北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路牌上方的天眼,忽然道,“这里的监控坏掉了……不只是这里的监控器,附近三公里的监控都有问题,人家选择在这里动手,自然早就做过准备。” 马良抬头望了望道路监控器,沉声道,“还真是……他娘的,交通部门是都忙着去贴罚单了吗,监控坏了都没人处理!” 赵大有插话道,“警官,你这就不专业了……做什么都得讲规矩讲程序嘛,人家交通部门也很忙的好不好,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交通事故,这监控坏了,自然先得上报,等到批示下来,这才能找人来修理更换!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碰上你们的话,我也就自认倒霉了,并不会打交警电话,给人家添堵!” 不等马良开口说话,司马北站起身来,侧脸看了看倒在路虎越野车后排座位的周小波,抢先说道,“你不打电话报警,不是因为不想报警,而是不能报警吧!” 赵大有连忙向左跨了一步,挡住司马北的目光,哈哈笑道,“这位警官,你真会说笑,我为啥不能报警,我这车上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马良也注意到了后排座位上的周晓波,眯着眼睛问道,“那家伙是怎么回事?警察来了,都不下车接受检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赵大有解释道,“噢!他啊,他是我一个同事……警官,他确实有点不方便下车,因为他今天在工地上受了点伤,手脚都被划破了皮,我本来就是要送他去医院治疗,但没想到车子开到这里爆了胎,真是背时啊!” 司马北冷笑道,“是不是在工地受的伤,等一会儿我们检验了这路上的血迹就知道了!” 赵大有瞳孔一缩,他忘记了警方还有血液鉴定这种技术,也没想到司马北会这么难缠,紧皱起眉头,偷偷对倒在后排座位上的周小波使了个眼色。 周小波立刻会意,伸手在驾驶舱座位下扯出一把手枪,藏在身后,一脚踢开车门,装作虚弱无力地说道,“警官,有什么能不能先把我送去医院再说,再拖下去,我就快死了!” 马良瞟了一眼周小波,刚想说些什么,忽地听见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得先转过身子,摸出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警局的座机号码,立刻接通电话,嗯嗯啊啊说了一阵,面色凝重地拉着司马北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警局那边出了点问题,咱们现在必须要赶回去了!反正也追不上那些人,这后来的一拨应该不会对朱芸怎么样,那家伙不是还跟咱敬礼来着吗,想来应该是朱芸的朋友,说不定人家有办法救治朱芸呢,这不比跟着咱在那边等救护车强!” 司马北冷着脸道,“你不用跟我掰扯这么多,直接说警局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马良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十多分钟前,有人扮作送水的混进警局,偷拿了专案组一名警员的证件,跑进了我的办公室里,打开了我的电脑,因为我的邮箱设置的自动登录,所以对方很轻易地就删掉了邮箱里所有的东西……包括你发给我的那个邮件!” “让技术侦查科的恢复一下不就行了,我们不用赶回去,还是做点其他事情比较有效率。” “技术侦查科的看过了,没办法恢复,那人删掉软件后,还破坏了硬盘和邮件系统的服务器……不信的话,你看看你的邮箱,那封邮件绝对也被人通过服务器删掉了。” 司马北闻言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上全是乱码,根本连手机桌面都进不去了,显然是中了某种病毒,无奈地叹道,“估计奎星街的原件也被人毁掉了,现在就算我告诉你发送的内容也没用,没了证据支撑,一切都是徒劳!” 马良咬牙道,“老子今晚不睡觉了,通宵审一审刚抓的那两拨人,总能挖出点什么来!” 司马北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越野车旁的赵大有和周小波,“恐怕是审不出来什么的,就像那边那两个,别人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脱身,咱还是回去先商量接下来怎么做吧,那两个家伙随便叫辆附近分局的车子拉到医院,严密看管起来……这一场局中局眼下才刚开始啊!” ------------ 找不到的妻子 第七十九章 可能但不一定正确的真相 马良对司马北的话自然不会有其他意见,虽然疑惑司马北所说的局中局是什么,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需要他关心的事情太多了,不适合发散思维。 两人又叽叽咕咕讨论了一阵,等到附近分局的警车来了,马良让分局的警员将赵大有和周小波带去医院,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小心看管,不要被赵大有和周小波钻了空子。 司马北看着赵大有和周小波上了警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眼下还有很多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也就跟着马良上了警车,匆匆赶回警局。 他们刚到警局,就看见刘星和柳如影押着先前面包车和商务车的那两拨黑西装下了车,于是汇合一处,简单交流几句,一起踏进大厅内。 大厅内原本正准备下班的警员一见这阵仗,顿时傻了眼,拉着一张苦瓜脸,手忙脚乱地开始给那些黑西装录口供。 马良带着司马北几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点了根烟,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专案组成员跑来汇报,说是第八遍检查U3576航班监控时,有了一点新发现。 一番询问后,几人又跟着那名警员前去技术侦查科,仔细观看了一遍U3576航班的监控视频。 警员所说的新发现,其实是韩飞的妻子王多娇脚上那双鞋子的古怪,在登机时,视频中戴着口罩墨镜的王多娇脚上穿的一双黑色高跟鞋,但是在飞机上用帽子遮盖住面部的王多娇脚上穿的鞋子却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更奇怪的是,在卫生间前最后一次出现的王多娇脚上的鞋子又换成了咖啡色的休闲鞋。 技术侦查科的警员以鞋子为比对参照物,意外发现飞机上的幸存者中有一人脚上的鞋子正是视频中曾出现过的白色运动鞋。 鞋子的主人叫蒋馨月,是一个无固定职业,无固定居所的大龄剩女。 通过追查蒋馨月的行动轨迹,警员们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 蒋馨月并没有买机票,她最开始走的是机场员工通道,拿的是一名空姐的工作证件。 而这工作证真正的主人就是医院里那名乘务所说的曾经给乘警递过一杯橙汁的空姐,也是警方找了许久的人。 警员们立刻重新审问了蒋馨月,一开始并不顺利,但当警员拿出监控证据之后,蒋馨月只能如实交代。 蒋馨月最近手头比较紧,但接了个H市的外快,正发愁要怎么过去,这时候忽然有人联系了她,说是只要帮一名空姐顶个班,就会帮她订一张到H市的机票,条件是登机半小时后才能换回自己的衣服,并且要先在另外一个座位上待几分钟,装作那名空姐登机后其实一直在那个座位上睡觉,免得对方被扣钱之类的。 逻辑上很是通顺,毕竟找人顶班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蒋馨月没有多想什么,立刻答应了下来,只是后面因为发生韩飞与空姐争吵的事情,她才知道自己之前坐的位置是韩飞妻子的,她害怕惹上麻烦,所以一直没有站出来说明。 自此,找不到的妻子谜底解开了。 监控视频里显示飞机上有29人,而口供只有24份的原因也找到了。 首先,蒋馨月冒充那名空姐从工作人员通道上了飞机,接着那名空姐自己又冒充韩飞的妻子登机,飞机起飞后两人各自换回了服装,蒋馨月又冒充韩飞的妻子在之前空姐坐的地方待了一会,最后她才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而那名空姐在给乘警递了橙汁之后,等到蒋馨月离开王多娇的座位,便和韩飞大吵了一架,趁着飞机降落在七彩田地的时候,换回之前假扮王多娇的衣服,混在赶来的媒体里面,悄摸溜走。 而实际上,这名空姐也不是证件的主人,她才是真正帮忙顶班的人,真正的空姐在登机之前突然因为家里有急事,不得不让她顶班,而等到飞机降落在七彩田地后,真正的空姐害怕被人发现违规,于是又回到乘务工作人员当中,被带来了警局问话。 马良在看完所有审讯笔录之后,忽然扭头看向司马北道,“找不到的妻子终于找到了,原来不是找不到,而是压根就不在……巧了不是,这个帮忙顶班的空姐也姓唐,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当年你遇到的那一位?” 司马北摇了摇头,“当年的那一趟航班上面没有人幸存下来,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都遇害了,依照曲直所说的,那名空姐应该是在那架飞机上的。” 马良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有没有一种可能……假扮王多娇的就是王多娇,她故意装出是空姐假扮的样子,就是想误导我们认为这案子跟7119航班的案子差不多?等到飞机降落在七彩田地后,她又摇身一变,成了焦点新闻的记者朱芸……” 提到朱芸两个字,马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果真是王多娇假扮她自己,这案子就真的和7119航班发生过的事情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是,冯山为了邱玉婷选择自杀收场,而韩飞却还活着。 司马北听了马良的分析,并没有因为牵扯到朱芸而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平静地盯着监控视频说道,“你说的确实有可能,时间点符合,逻辑也是通的,要验证这一猜想对不对很简单,只需查一查今天朱芸的行踪轨迹就清楚了。” 马良见司马北面色没什么变化,顿时松了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问道,“你说我们现在重新审问一下韩飞会不会有新的收获?” 司马北摇头答道,“韩飞不会改口……如果视频里的王多娇真是王多娇装作空姐假扮自己,那韩飞并没有说谎,我们一直找不到的人就是他的妻子。而如果视频里的是空姐不是王多娇,那么韩飞就可以说是自己被那空姐骗了,根本不知道身边人不是妻子,这都是空姐的阴谋……到时候咱们恐怕还要再多查一件案子,找不到死者的谋杀案。” 马良紧皱眉头,“别再多什么谋杀案了,我现在听到这几个字就头痛……U3576航班头等舱那位的家属已经来局里闹过了,局长是打出友情牌才按下来的,就算那位风评再怎么不好,也是咱A市的大人物,如果是因为飞机出了意外还好,但现在是飞机还没爆炸,他就已经死了,不给个说法,他老婆肯定不肯罢休,你知道那人的老婆是谁吗?” 司马北砸吧几下嘴巴,不咸不淡道,“肯定不会是普通人的女儿。” 马良点头道,“猜对了,他老婆的父亲是我上级的上级的上级,虽然现在人家已经退休了,但这人脉还在呢!” 司马北斜眼看向马良,挑了挑眉毛,“怎么,害怕了?你如果不想查了也行,但该给我的顾问费一分钱都不能少!” 马良翻了个白眼,“别总是提钱,那多伤感情啊……我一个孤家寡人,能有什么可怕的,最怕就是半途而废!还有啊,我们局长和副局长说了,这案子随便我怎么查,咱是对事不对人!” 司马北轻轻嗯了一声,“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案中案了!” 马良歪着脑袋问道,“那咱接下来该怎么弄?真依李云鹏提出的要求,把飞机上所有的人和专案组成员都召集在一起?” 司马北凑到马良面前,用力抽动几下鼻子,吸了几口二手烟,闭着眼睛道,“先不着急召集航班上的人和专案组成员,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在哪儿?” “这东西都在杂物间放着呢,可咱不是已经知道飞机上少了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吗?虽然证明咱之前猜错了,那个有问题的空姐并没有在这24个幸存者当中,但好在你要的那些东西不贵,而且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也不算浪费钱!” “我刚才说了你猜想的那种情况是可能,并非确定的真相,那些东西是我们根据别人的讲述而作出的推测,是不是事实还有待证明,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也有可能那名空姐还在这24个人里面,毕竟当时现场虽然混乱,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要浑水摸鱼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司马北顿了一下,继续道,“更何况,就算不需要再找那名空姐,我们也需要从里面找出三名匪徒,以及可能谋害那位大人物的嫌犯,所以我们下一步还是按照之前商定好的进行下去。” 马良沉吟片刻,叹道,“好吧,你确实考虑得比我周全一些……司马北,这儿没别人,你跟我小声讲一讲,那封邮件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司马北深深地看了马良一眼,“我现在发觉你没看到那封邮件反而更好一些……老马,你就按照领导说的去办,只管查案,别好奇其他的东西……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曲直!” 马良瘪了瘪嘴巴,“我就是我,不可能成为下一个曲直……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只要查出案子的真相,一切都清楚了!言归正传,咱们现在从哪个人开始下手比较好?” 司马北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监控视频画面上的蒋馨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既然人家已经跳出来了,咱们总得搭理一下,不然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 杀猪盘 第八十章 悲催的蒋馨月女士 不多时,蒋馨月便被几名警员押着上了警车,显然是带去了其他地方审问。 这一幕,在马良的刻意安排下,被许多U3576的幸存者看在眼中。 怀疑的种子就此埋下。 马良给上级和蒋馨月的说法是,因为今晚抓了很多不安定分子,警局里的审讯室不够用了,只能安排一些人去附近的派出所待着。 然而,他对U3576航班幸存者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蒋馨月招供了,并且有重大立功表现,必须要严密保护起来。 重大立功表现几个字就很值得玩味,什么样的事情能够用得上重大两个字?可以是重大刑事案件,也可以是重大公共安全事件。 于是,幸存者中有些人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马良很满意这些变化,因为有了变化,就说明这些人心里真藏着些东西,也说明一切正朝着司马北的计划顺利推进。 司马北的计划自然不止如此。 当蒋馨月一头雾水地走进警局附近的中河街道派出所时,司马北早已剃干净了胡须,换了身衣服坐在一间独立办公室里品着老三花茶叶。 胸口上的检徽闪闪发光。 冒充公检法是重罪,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几分钟前,他肚子饿了,于是泡了碗老坛酸菜面,只是在吃的时候不慎被马良撞了一下,泡面全都泼到了他的身上。为了弥补过失,马良就随便找了一件衣服交给他暂且换上,也没注意这衣服是下午在检察院询问被内部调查的年轻女警员时,不慎拿错的检察官制服。 三花茶以及那个像极了检察官们常用的茶杯,也是马良赔给司马北的东西。 撞翻了别人的泡面,端茶赔礼道歉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至于其他人看到司马北这番做派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蒋馨月独自走进办公室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悠然喝茶的司马北,瞬间呆住了,疑惑道,“检察院?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北呵呵一笑,放下茶杯,主动起身和蒋馨月握了握手,“你就是蒋馨月吧!没想到你还认识这是检察院的衣服,这倒是挺让我惊讶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备,司马懿的马,刘备的备。” 蒋馨月总觉得司马北看着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毕竟此时的司马北一改平常的邋遢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即便是马良在见到司马北这番打扮后,也差点没认出来。 努力回忆了许久还是没有半点印象,蒋馨月只好木然地说道,“我以前在律所做过实习生,经常跟检察院的打交道,对你这身衣服很是熟悉……等等,不是说因为警局审讯室不够用,才让我在这边录口供的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其实,是我拜托马队帮忙的……”司马北缓缓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指了指沙发,示意蒋馨月坐着说话。 蒋馨月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蹙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我和马队的关系很不一般,毕竟我们名字里面都有一个马字……你大概能猜到我们的关系了吧?”司马北面不改色地胡诌起来,“这间办公室也是我让他帮我准备的,今晚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在这间办公室说的话也不会有人知道……而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心里很清楚?”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司马北轻咳一声,提醒道。 蒋馨月眉头立即舒展开来,左右横扫一眼,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摄像头之后,这才低声问道,“你是大唐姐的朋友吧?” “大唐姐?” “就是唐糖,不是唐佳……为了不把她们俩叫混,我们一般都是把唐佳称为小唐姐,把唐糖叫做大唐姐……” 司马北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蒋馨月抿了抿嘴唇,继续道,“没想到大唐姐真的认识检察院的朋友,我还以为她之前是在吹牛呢!其实,这两天我也想过了,或许不是警察包庇那个王八蛋,可能人家确实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恐怕就算我向你们检举那个警察,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是浪费时间。” 司马北一听这里面还有故事,也不着急把话题引向U3576航班,咳嗽两声,微微笑着说道,“反正我来都来了,你先从头到尾详细讲一遍,是不是没结果,我自有判断!” 蒋馨月叹了口气,“也对,你才是专业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今年三十了……” “看着不像啊,最多也就二十九!” “您先别打岔……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年龄很大了,很多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有的甚至都生了二胎。” “你也想结婚了?” “不是我想……实在家里催的急啊,每次打电话都要催一遍,回家过年也是……一堆七大姑八大姨逮着问有没有对象……真的烦死了!” “老一辈的观念是这样的,如果想不被他们烦,要么就听他们的,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要么就干脆断了联系。” “你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很不容易,怎么能断得了呢……所以我只能屈服,频繁地约见相亲对象,没想到还真遇到一个我喜欢的类型……” “就是那个王八蛋?” “嗯……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看他平常为人处世很成熟,对我也很体贴照顾,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谁曾想是要命天子!” “噢?到底怎么回事?展开说说!”司马北眨了眨眼睛,身子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八卦吃瓜群众的模样。 蒋馨月又是叹了一口气,咬着嘴唇说道,“我们是在一个交友软件上面认识的……” 彼时,蒋馨月刚丢了律所的实习工作,心情极差。她考了几年的律师执照,好不容易考上了,也成功地找到了律所实习工作,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却不想律所的老板出了问题,律所的名声也臭了。 她这个人又很耿直,所以就说了老板坏话,而且是当着老板面儿说的。 没有人喜欢一个说自己坏话的员工,所以蒋馨月在第二天就收到了辞退信。 如果是早几年,她还不当成一回事,可眼下她已经三十了,在A市起早贪黑工作了这么多年,没房没车,现在连工作也没了,如果被爸妈知道,必然会让她回老家结婚生孩子。 但她已经在大城市生活很多年了,真的不习惯在小县城的过日子,大型商场都没几个,步行街走几步就到头,哪有A市这么好,在她租住的房子附近就有三个商场,两个公园,还有一条美食街。 她最喜欢的就是发了工资去美食街吃火锅,虽然一个人吃火锅有点孤单,但依然能吃得非常愉悦。 想要留住这种愉悦,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快点找到一个新工作,要么在A市找到一个男朋友。 眼下这种市场环境,每年都有上千万大学毕业生,她一个只有专科学历的,实在很没竞争力。 在被第三十八家公司拒绝之后,她干脆放弃了找工作,一边靠着做一些日结的兼职苟延残喘,一边开始在各种社交软件上面添加陌生男子为好友,尝试快速找到一个合适的男朋友。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那还不遍地都是! 微博上不是天天都说男性比女性多好几千万吗,凭自己的颜值,只要肯降低一点要求,必然很快就能找到对象! 可真当她开始与那些男人接触的时候,这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能在那些交友软件上注册,并有充足时间跟她闲聊的男性,也都是别人剩下的。 要不是一上来就要她的照片,单纯就是想猎艳。 要不是三观极其扭曲,简直就是人间奇葩。 要不是推销各种游戏软件,她想叫人家哥哥,但人家只想把她当韭菜割割。 还有同性恋的,双性恋的,和她一样是三无人员的……总之,没有一个能入她眼的。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打算跟父母摊牌的时候,一个昵称是且问春风的男人忽然加了她好友。 这个男人一上来并没有要她的照片,也没有问太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只是简单地和她聊了聊生活。 但就是这简单地聊了几句,她发现对方在很多地方都能和自己产生共鸣,比如都喜欢老薛的歌,比如都喜欢吃火锅,比如都喜欢看长弓难鸣的小说……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她觉得找到了知己,一改之前颓废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积极向上了。 她主动给对方发了一张精心打扮后拍下的照片。 对方也给她回了一张照片……浴室,肌肉,阳光大男孩! 她看着那张照片,怦然心动。 一天天过去,她慢慢习惯了对方的陪伴。 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忽然消失了,她不停地发消息,但没有半点回应。 焦急,落寞,无奈,绝望。 她以为那个男人对她失去了兴趣,所以才会断了联络。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她在心里发誓,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让对方从自己的世界溜走。 或许是她的许愿被月老听见了,那个男人在半个月后又重新上线,还主动向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男人的父亲得了重病,这段时间都在医院照顾父亲,没有时间上线跟她聊天。 蒋馨月欣喜若狂,立刻一顿嘘寒问暖,还向男人转了一千块钱,说是给男人父亲治病的一点心意。 实际上,那是她身上唯一剩下的存款。 男人千恩万谢,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她,还把只能留给媳妇的传家宝玉镯用快递寄了过来。 她感动坏了。 所以,后来男人突然发消息说父亲病重,她想都没想,便从支付软件里借了几万块转给对方。 隔了几天,男人说打算来A市找她,只是囊中羞涩……她又二话不说,又在一个网购软件里借了几千,咻地一下就转给了对方。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与男人见面,特地把箱子里那件以前舍不得穿的裙子找了出来。 可到了约定的日子,男人并没有出现。 社交软件上也没有对方的消息。 她急坏了,脑补着韩剧里男主因为去见女主而出了意外的场景,于是跑到派出所报了警。 然后,警察叔叔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说道,“蒋馨月女士,我们郑重地通知你……你遇上杀猪盘了!” ------------ 杀猪盘 第八十一章 十字路口的烧烤店(1) 司马北听完蒋馨月的讲述,嘴角有些不厚道地翘了上去,但又惊觉这样不妥,于是他一手捂着嘴,用力咳嗽几声,问道,“然后呢?” 蒋馨月撅着嘴道,“我一开始是不信的,他之前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是为了骗我钱呢……但后来又有两个女人跑去报案,那警察把我们仨拉在一起,让我们把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翻出来……我们仨一比对,发现聊天记录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是父亲重病还是母亲遇到车祸……” 司马北尽量不去看蒋馨月,害怕忍不住突然笑出声,端起茶杯,盯着漂浮着的几片茶叶,缓缓说道,“没点创新精神,话术都不变一变……再然后呢,这些跟你觉得那警察有问题也没什么联系啊!” 蒋馨月解释道,“我知道被骗了,肯定要报案啊,那警察却说就算立了案也没办法找到那人了,对方使用的是从流浪汉那里买来的证件……你听听,他都知道那人是从流浪汉手里买的证件,为什么不把那浑蛋抓起来,还让他到处骗人,这不是有意包庇吗!而且,我让他帮我开个证明,就说我的钱是被骗子骗走了,这样那些贷款公司说不定就能给我缓一段时间,可他死活不愿意,说什么没开过这种证明!” 司马北表情僵了一下,实在有些佩服蒋馨月的逻辑,抠了抠鼻子道,“那他给你们立案了吗?” “立案是立了……但一直没消息啊,总是让我回去等,今天等明天,明天等后天,拖得那两个女孩子都熬不住,先回老家了!” “那你觉得警察有什么问题?” “我讲得还不够清楚么……包庇啊,我感觉他多半是收了那王八蛋的好处,所以才一直敷衍我们……最差,他也是玩忽职守,消极怠工,应该判他个不作为罪……你别笑,是有不作为罪这一条的,我懂法!” “我没笑……”司马北捂着嘴,强忍着笑意,“法律是严肃的,我身上穿着这衣服,不管你说得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 蒋馨月身子往前凑了凑,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找大唐姐帮忙……其实是想让您通过检察院给那警察施施压,也不是说一定要判他的罪,只求尽快把我的钱讨回来……我之前借钱的时候很急,加上它上面写着日利息最低每天也就几块钱,所以没仔细算就借了……这段时间认真看了贷款合同,这才发现它那个是复利,而且如果换算成年利率,相当吓人!” 司马北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有立刻回绝,只是打了个太极,说自己把这事记下了,然后忽然问道,“你今天乘坐飞机是打算回去了?” 蒋馨月一点头,苦着脸道,“没错,因为一直找不到工作,房租也到期了,身上又没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在A市真待不下去了……这个地方很好,什么人都可以在这里生活,这个地方也很差,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活下去。” 司马北宽慰道,“否极泰来,一个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差……就像你今天一样,飞机都炸了,但你却幸运地活了下来!” 蒋馨月轻叹一声,“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航班起飞前就一堆烂糟事情,一会儿说什么机翼有问题,一会儿说什么电路故障,其实只有乘务工作人员知道是在等人登机,后来为了拖延时间,还特意让所有人换了一架飞机。” “等人?什么人这么大面子,居然能让飞机等一等?” “我因为这趟是帮个空姐顶班的,所以知道一点内幕……听说啊,是A市的某个重量级大人物,原本这大人物有恐高症,是不打算去H市的,至少不会坐飞机过去,但为了吸引一笔大投资,不得不坐飞机前往H市……” “看来网络上疯传的A市那位大人物和飞机一起炸成飞灰是真的了,这个老马对我还藏着掖着,真是不够朋友!”司马北佯装恼怒地说了一句,转而又问道,“你先前说你们在起飞前换过飞机,所以被炸的不是U3576航班咯?” “也是U3576航班吧……”蒋馨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飞机上没有完整的编号,我只看到机翼上面写了个数字6,飞机应该和公交车差不多,都是交替来跑同一趟路线的。” 司马北却是摇了摇头,“以前确实是好几架飞机交替执飞,但因为十年前出了那件事,乘坐U3576航班的乘客锐减,所以就只剩下一架飞机负责A市与H市之间的航运,最开始你们乘坐的飞机有完整编号,那肯定是 U3576,而后面这一架飞机很可能原本是其他航班……” 说到此处,司马北忽地想到什么,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茶几上面写下一个数字 6,而后起身走到蒋馨月身边,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数字道,“你在机翼上看到的根本不是数字6,而是数字9……有一趟前往H市的航班偶尔也会在A市停留,航班号刚好包含一个数字9。” 蒋馨月偏了偏脑袋,懵懂地问道,“什么航班?” 司马北回想起了监控视频里飞机窗户上的那串数字,眯着眼睛说道,“从绿藤市飞往H市的航班 7119……十年前我坐过一次,那次就是 7119航班在A市中转。” 蒋馨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十年前那会儿飞机少嘛,从绿藤市前往H市又必须经过A市,在咱这儿中转一下,还有空余座位就再加几名乘客,一趟航班挣两趟的钱,更有效率。” 司马北强压下想要立刻去机场查验的冲动,侧脸看向蒋馨月道,“你更换飞机是和之前一样走的员工通道,还是跟乘客一起登机的?” 蒋馨月愣了一下,迟疑了许久,支支吾吾道,“是员工通道……我是在起飞后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等一下,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只跟警察说过我登机时走的员工通道,你是检察官,不应该知道的……” 司马北干咳两声,面不改色道,“你刚刚说你是帮空姐顶班,那肯定第一次登机走的员工通道嘛!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回去后会帮你多关注一下那个杀猪盘案子的进展!” 蒋馨月长长地叹了口气,“麻烦你了,等我要回我的钱,一定好好感谢你……对了,你跟警察这么熟,能不能帮我问一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这整整一天了,我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实在饿得不行了……” 司马北想了一想,脱下鞋子,从鞋垫子底下取出几张红票子,“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点儿你先拿着买东西吃,今晚你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你也懂法,配合调查一般都得二十四小时。” 蒋馨月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几张红票子,嘟着嘴道,“你给我钱也没用啊,这派出所里又没有卖吃的,我也不能出去。这样子好不好,你帮我去买点东西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司马北皱眉道,“那我让派出所的警员帮你去买吧,我这边还有点事……你要吃什么?” 蒋馨月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我信不过那些警察,万一他们知道我要找那个警察麻烦,给我在买的东西里面吐口水怎么办?你就帮我跑一趟吧,我刚才被带来这边的时候看见前面小西街十字路口有家烧烤店,你就去那里帮我买点,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的。” 司马北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得答应下来,又嘱咐了蒋馨月几句,而后转身离开了派出所,一边朝着小西街的十字路口烧烤店走去,一边摸出手机,给马良打了个电话。 而蒋馨月在司马北离开后也请求派出所的警员拿来了一个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大唐姐吗?嗯……是我,他已经和我见过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去烧烤店帮我买吃的去了……人还真不错,就是有点呆……知道,知道,等我明天出去了再跟你说吧,就这样……晚安!” A市德川大学教师宿舍内。 一个打扮艳丽的空姐挂断电话,扭头对沙发上正在下棋的长弓难鸣和张小满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离开?” 长弓难鸣啪嗒一下落了枚白子,抽抽鼻子道,“人家问你呢!” 张小满扶了扶眼睛,轻轻在棋盘边角落下了一枚黑子,“人是你带来的,关我什么事?” 长弓难鸣指着宿舍门口那个设计精巧的机关,气恼道,“你不点头,谁能离开!一个破烂教师宿舍,搞得跟古墓一样,你这儿藏着啥大宝贝啊!” 张小满面无表情道,“最近我经常做噩梦,害怕半夜起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得不加一道保证。” 长弓难鸣拿起又一枚白色棋子,轻叹道,“我也是没地方安置这女人,现在很多人都在找她,司马北又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能带来你这里躲一段时间……” 那空姐一听,顿时面色大变,“什么意思?你们打算把我关在这里?我可告诉你们,非法囚禁那是重罪,三年起步!” 张小满烦躁地挖了挖耳朵,丝毫没有理会女人的嚷嚷,抬了抬左手里自制的那支电击枪,整个屋子便安静了下来,“我就是不想沾染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假装已经离开了A市……” 长弓难鸣啪的落下棋子,呵呵笑道,“能者多劳。” 张小满瘪了一下嘴巴,捏着一枚黑子紧皱眉头道,“你看过飞机上的尸体了?怎么说?” 长弓难鸣抿了抿嘴唇,“很难说……如果你给我点份好吃的外卖,可能我会想起来一丢丢。” 张小满摸出手机,冷着脸道,“好……我刚发了工资,今晚就多点一些,胀死你!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长弓难鸣摇了摇头,舔了几下嘴唇道,“我要吃烧烤……十串烤腰子,十串烤排骨,二十串牛肉,三十串五花肉,烤鱼来一条,脑花也整一份,再来个蛋炒饭!就点小西街十字路口那家烧烤店的,我嘴刁,其他烧烤店的东西吃不惯!” 张小满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弓难鸣,点开外卖软件,一面点菜下单,一面悠悠地说道,“到底是亲师父,还是疼他多一点啊!这会儿他该是走到烧烤店了,你猜他会点些什么菜呢?” ------------ 杀猪盘 第八十二章 十字路口的烧烤店(2) “老板!十串烤腰子,十串烤肥肠,二十串羊肉,三十串五花肉,烤鱼来两条,脑花和茄子各整一份,再来个蛋炒饭,不要蛋!” 小西街,十字路口烧烤店内。 司马北站在贴着菜单的灰墙前面,懒洋洋地对板着脸的傅右说道,“麻烦快一点,我还有急事!” 傅右拉了拉头上的白色厨师帽,遮挡住耳边的黑桃A纹身,语气不善地答了一句,“我们打烊了!” 便在这时,柜台上的播报器忽地响了起来。 “丑团团来新单了……十串烤腰子,十串烤排骨,二十串牛肉,三十串五花肉,烤鱼一份,脑花一份,蛋炒饭一份,备注尾巴不要,咸菜不要,筷子三双,泡椒多加点。” 司马北耸耸鼻子,歪着脑袋道,“这不还在接外卖单子吗?咋滴,送外卖赚的钱更香一些?赶紧的,别墨迹,当心我打电话投诉你们!” 傅右皱了皱眉,厌恶地看了司马北一眼,拿起蓝色中性笔,快速在本子上记下司马北点的菜,冷冷道,“一共一百八,二维码在墙上,自己扫。” 说完这句,傅右不再搭理司马北,转身走进后厨,瞧见果茶和程小雨已经开始收拾先前几人庆祝留下的满地狼藉,压低声音道,“放着那里……待会儿打发了他,咱们接着吃,今天难得高兴,玩到多晚都没关系。”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侯计大着舌头道,“就是就是……慌什么嘛,我今晚把那叛徒狠狠收拾了一顿,料想他们也不敢这么快就又胡来!” 申戚白了候计一眼,没好气道,“我们玩多晚都没事……你还是快回去吧,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 正当侯计还想争辩几句的时候,果茶忽然开口道,“不能再喝了!这里可能马上会有危险,得赶紧离开!” 傅右闻言一惊,追问道,“什么危险?” 果茶没有直接回答,指了指傅右裤兜里的手机,反问道,“你刚才接的那单外卖是不是要送去德川大学的?” 傅右摸出手机,点开外卖商家版软件一看,果然送货地址写着德川大学教师宿舍楼一栋二单元 705号房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果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那就错不了……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溜吧,刚才那个外卖是张小满叫的,备注里特意留了暗号提醒我们,把四个附加要求的第一个字挑拣出来,连在一起是尾咸筷泡,谐音便是危险,快跑!” 众人一听,皆是悚然变色。 傅右却是满脸疑惑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危险,又为什么要提醒我们?” 果茶抿了抿嘴唇,“他怎么知道这里有危险的,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他为什么要提醒我们,我可能猜到了一点。” 申戚挑了挑眉,表情怪异道,“因为你?他是你的老板,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果茶撇了撇嘴,“人家有老婆,还有孩子,也见过风浪,怎么会关注我这样一个小员工……”抬手指了指一帘之隔的烧烤店大厅,沉声说道,“大概是因为那家伙吧,能让张小满上心的人没几个,外面那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傅右紧皱眉头,表情格外严肃,“我不是很懂。” 果茶解释道,“你仔细想想,司马北为什么会来这里买烧烤,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引导?朱芸刚出了事情,专案组还有一堆麻烦等着他,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里?答案只能是有人故意引导他走到这边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张小满,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张小满要引导他来这边买烧烤?” 侯计挠挠头,晕晕乎乎地问道,“为什么呢?” 果茶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猜他是想通过我们给司马北传递一个信号。” 程小雨像忽然明白了过来,点头道,“没错,他先是通过点外卖的方式给我们示警,接下来我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跑啊!”申戚一拍大腿,干脆地说道。 程小雨接着说道,“对,我们肯定会跑……但我们跑了之后呢,司马北点了外卖瞧见半天没动静,是不是得起疑,他起了疑心,是不是要进来查看一下?等他进入后厨,发现我们早就跑路了,必然意识到烧烤店有问题,然后就会通知警局的人……这个时候那些想要对我们不利的混蛋跑来了,与司马北相遇会是什么结果?如果那些混蛋看见司马北在这里跑了,又会是什么结果?” 傅右沉声说道,“如果他们相遇了,司马北因为提前通知了警方,肯定不会吃亏,到时候将那些混蛋带回警局,顺藤摸瓜,就能摸到我们这儿来了……如果那些混蛋看见司马北就溜了,背后的指使者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必定以为我们和司马北勾结在一起,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就很不好办,而且司马北一样会关注到我们……” 果茶接过话头,继续道,“不管是哪种结果,张小满通过这一单外卖都能给司马北传递一个信号,我们应该被关注一下,案中案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故事!” 申戚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脑门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多心眼?” 程小雨讥笑道,“不是人家心眼多,是你自己太单纯了……” 果茶见申戚马上就要生气,当即轻咳一声,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咱们必须得走了!傅右你去把杨叔推出来,程小雨你负责将朱芸抱进车厢,我去把车开过来,申戚把这里迅速收拾一下,不要留下我们在这儿聚会过的证据……侯计,你就自己骑车回去吧,谁也不会骑你那破烂玩意儿!” “啥叫破烂玩意儿,我那是赛摩,好几万块呢,一点都不识货……”侯计嘟囔几句,摇摇晃晃地先一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随即其他几人也都依照果茶的安排行动,等到程小雨和傅右上了货车之后,申戚却仍旧没有出现。 果茶突地想到什么,顿时面色一变,“坏了,我算漏了一件事!” 安顿好朱芸的程小雨扭头问道,“什么事情?” 果茶咬了咬嘴唇,“既然我能解出外卖单备注的暗示,司马北一定也可以……他是故意让傅右回到后厨的,这样就没人知道他跟警方说了些什么!” 程小雨瞪大眼睛说道,“恐怕现在烧烤店四周已经布满警察了……恐怕申戚已经被司马北拿下了!” 傅右面色铁青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 果茶沉思片刻,眼神陡然变得狠厉非常,“肯定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绝不能在这里停下,冲出去……只要上了二环高架,以A市这种糟糕的交通,我们就能甩掉警方和那些混蛋的围追堵截!” 程小雨想了一想,抱着朱芸又下了货车,“我跟他们玩一手灯下黑,去隔壁躲躲……所有人都在一辆车上,目标太大,如果我没被发现,就会带着朱芸回咖啡厅,如果我被发现了,那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朱芸在我手上,不管是警方,还是那些混蛋,都不会对我怎么样。” 果茶深深地看了程小雨一眼,点点头道,“也行,鸡蛋确实不应该放在一个篮子里……你自己小心点!” 程小雨洒然一笑,不再废话,抱着朱芸便钻进了烧烤店旁边那家中餐馆的垃圾桶内。 果茶瞟了一下那个垃圾桶,立即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轰隆一声,驾着货车直直地冲了出去。 巷子外果真已经布满了警车,横七竖八地拦在各个交通出口上。 果茶一咬牙,丝毫不顾警察的警告,笔直地撞了过去,竟真的冲开了一道关卡,极速飞驰到了二环高架上面。 早已等候多时的专案组警员立马跟了上去,而击晕分局警员从警车上逃脱的赵大有和周小波此时也刚刚赶来,瞧见警察跟在之前的小型厢式货车后面,速即拐了个弯,追了上去。 先一步离开的侯计后面也跟着几辆车,显然背后主使在有了之前的教训后,这一次派来的人更多了一些,也更加专业了一些。 外面道路上四处追击,热闹非凡。 另一边,烧烤店内却显得冷清了许多。 司马北看着被警员压在地上的申戚,歪着脑袋道,“牛逼啊,复活了……你们玩的不是魔术,应该叫魔法才对!” 申戚扭动了几下,始终不能挣脱,朝着司马北啐了一口,“有本事你把老子放开,咱俩一对一单干……”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白痴,明明自己有优势,非得整活儿……我这人没什么英雄主义,只要能抓到嫌犯就行了,不讲究!” 申戚冷哼一声,“就算你抓了我也没用,魔术团其他人都跑了,迟早能把我捞出去!” 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所以我这次准备不只是抓你一个,而是将你们这个小团体一网打尽!已经有人去追那辆货车了,跑不了!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在警局全员报道!” 申戚嗤笑道,“傻猹,谁跟你说逃出去的只有那辆货车的?我实话告诉你,在我跟你碰面那会儿,还有辆摩托车先一步离开了,那家伙才是真正的高手……” 司马北眨了眨眼睛,“你还真是老实啊,谢谢啦!这下我知道逃出去的还有辆摩托车,马上就安排人去搜寻!” 申戚双眼一突,气得脸红脖子粗。 司马北轻叹道,“其实你主动告诉我们也是正确的,我们警方只想抓你们,而外面那些人是想杀了你们!不仅想杀你们,连你们家人也不肯放过,要想我们的人抢在那些混蛋前面救下你同伴以及你同伴的家人,你得配合我们才行啊!” 说着,司马北点开了一张马良刚刚发来的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孕妇道,“尤其是你这位同伴的家人,现在真的很危险!” ------------ 杀猪盘 第八十三章 侯计的愿望(1) 摩托车引擎声轰鸣。 女人捧着隆起的肚子,走到客厅阳台望了望公寓楼下,瞧见一辆摩托车疾驰冲入地下停车场,嘟囔了一句,“硬是说了八百遍都不听,还是骑得这么快,简直太危险了,回来总要好好收拾这瓜娃子一顿!” 嘴上虽然说着要收拾对方,但女人还是端着几个盘子,走到厨房里,将剩菜剩饭热了热,又放回餐桌上,正准备再盛一碗熬了几个小时的猪蹄汤,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细微响动,回转身子,盯着推门进屋的侯计,说道,“哟!还晓得回来啊,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咋个不接喃?” 侯计将鞋子一蹬,随意地扔在摆放整齐的鞋架旁边,趿拉着拖鞋,打了一个酒嗝,“在忙嘛……” 女人将猪蹄汤放在餐桌正中央,扶着桌子边坐下,蹙起眉头道,“天天都说忙,也不晓得你在外面忙个啥子!骑个摩托车飞快,太危险了!你也是快要做爸爸的人,能不能做事稳妥一点,真要出点啥子意外,你让我们娘母俩咋个活!” 侯计一屁股瘫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说了句,“知道了,成天啰嗦个没完……” 女人哼了一声,看着侯计满脸疲态,又有些心软,“忙归忙,还是要注意身体,给你留了饭菜,快过来趁热吃了,今天煮的猪蹄汤,熬了一下午呢,耙得很!我还给你烧了盘你最喜欢吃的猪大肠,特意保留一部分原味,吃起来相当巴适!” 侯计闭着眼睛,窝在沙发里,瓮声瓮气道,“吃不下了……我今晚跟朋友在外面吃的烧烤,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女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身走到侯计旁边,轻轻抽动几下鼻子,“你喝酒了?” 侯计淡淡地嗯了一声。 女人皱眉道,“跟你说了那么多次,喝了酒不要骑车,你为啥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人家交规只说喝了酒不能开车,又没说不能骑车……我不把车子骑回来,难道扔大马路上不要了?” “你不会第二天酒醒了又去骑回来吗?” “那我没了摩托车,怎么回来呢?” “打车啊!现在打车这么方便,手机上就能下单,你莫非喝得连咋个打车都不晓得了?” “打车要给钱……我骑车多方便啊,说走就走。你不要唠叨这些了,今天给我打那么多电话,是有啥事嘛?” 女人气急,有些不想说话,但生了一会儿闷气,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今天去商场买待产的东西,看到一辆婴儿车,样式很好看,但就是有点贵,所以想让你在手机上的拼夕夕搜一下,要是价格合适就买一辆……我又不懂咋个在网上买东西,你哪天有空了,还是教教我,免得总是麻烦你。” 侯计轻轻地噢了一声,“明天再说嘛,反正才5个月,也不着急。” “又是明天再说……”女人气呼呼地说道,“啥子叫才5个月,都跟你说了好多回了,肚子里的小崽子过日子的算法不是按月来的,是周……现在已经23周了,一般37周就算足月,随时可能会生,还有一些早产的,二十七八周的时候,小崽子就出来了!你一点紧迫感都没有,老是说啥子还早,到时候啥都没准备,才要急死人呢!” 侯计摸了摸鼻子,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女人说道,“知道了,明天就把东西都买齐……小翠,要不然你还是回榆柳村吧,我最近会很忙,你总是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干脆先回村里待一阵子,我肯定会在37周之前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们就都留在榆柳村,特么的……也修个大别墅,多种几棵树,再养几头猪!” 女人听到侯计愿意跟自己在榆柳村生活,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你不打算在A市待下去啦?” 侯计叹了一口气,“待不下去了……” “这房子咋个办呢?” “到时候找人卖了就是,现在A市2200万人口,不缺接盘侠。” “你想好了?真舍得不过大城市的潇洒日子,跟我回去挖地种田?” “想得非常清楚……大城市繁华归繁华,但糟心事情也多,跟你去榆柳村种地才是真的潇洒。” “行吧,那我明天就去医院把母子档案拿回来,现在生孩子必须有这些东西,不然县城的医院不会接收我们在那儿生孩子的……噢,对了,你想好给娃儿取啥名字没有,万一你要是赶不及,我也好自己去办出生证明。” “这个还没想……你放心吧,我肯定能赶回来的!” “从A市到我们那儿坐火车要好几天呢,你还是先想个名字吧,卖房子也不容易,要办各种手续,如果中间有啥子耽搁个几天,总不能让我等着你回来再生……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赶得及回来办出生证明,现在最起码你也要先想个小名,孩子生出来了,总得有个叫法!” “小名……就叫山儿吧,好记一些。” 女人没听清是平舌还是翘舌,歪着脑袋道,“三儿……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只要是你取的,那就是好的。” 侯计挥挥手,“你今晚自己睡吧,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明天早上四五点就得出去,省得到时候起床把你吵醒了……” 女人乖巧地嗯了一声,给侯计取来一个毛毯披上,又倒了杯热茶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上,而后才回到卧室里休息。 就在侯计家的灯火熄灭的时候,几辆白色面包车钻进了公寓停车场内,绕了几圈,急停在侯计家所属单元楼门前。 几十名黑西装冲了下来,团团围着侯计的摩托车。 一辆停在侯计摩托车旁边的黑色轿车忽地亮起了大灯。 车窗缓缓摇下。 赵大有探出脑袋,扫了一眼那些黑西装,冷冷道,“13楼,1309……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要让他说出朱芸在哪!” 几十名黑西装齐声喊了句,“是!” 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周小波忽地踢开车门,一步跨了出去,“我跟他们一起去……这是大周总的意见!” 赵大有叹息一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周小波面目狰狞地笑了笑,领着一大帮子黑西装走进单元楼,摁亮电梯上行键。 几秒之后,电梯缓缓而开,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和一条没有栓绳子的金毛犬愣在了里面。 周小波凶恶地将中年妇女和金毛犬拉了出来,用手掌拍了几下中年妇女的脸蛋,“特么的,有没有素质,在地下停车场遛狗也就算了,还不牵狗绳,万一咬到小朋友了怎么办,就算没咬到小朋友,在地下停车场随地大小便也不好啊……要不是老子说过不打女人,今天高低得让你长个记性!” 中年女人吓得尖声惊叫,立刻抱着金毛犬,狂奔而逃,跑得比被狗追着咬还快。 周小波轻啐一口,吩咐其他黑西装乘坐另外三个电梯,自己先领了八名黑西装上到13楼,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1309的门牌号,正了正衣领子,轻轻叩击几下房门。 嘭嘭嘭。 女人听到敲门声,皱了皱眉,捧着肚子下了床,走出卧室,瞟了一眼在沙发上酣睡的侯计,轻叹一口气,扭头看向入户防盗门,“谁啊?” 周小波让跟在身后的黑西装先闪到旁边,自己凑到猫眼处,笑着回了一句,“物业的!楼上的水管破了,我们来看看有没有灌到您家里来,如果您这边也遭殃了,正好一起处理掉。” 女人慢吞吞走到房门前,透过猫眼瞥了一下周小波,皱了皱眉,一边伸手摸向门锁,一边埋怨道,“大晚上也不消停,我都快睡着了……” 正当女人即将打开门锁的时候,沙发上的侯计忽地睁开眼睛,惊坐而起,低声对女人说道,“等一等!有问题!我们这儿的物业只有在收物业费的时候才会出现,平常你根本找不着人,更不会这么好心帮我们处理楼上渗下来的水……” 女人立刻缩回了手,后退几步。 侯计快步走了过去,让女人先回房间,自己取了厨房的刀具,小心地靠近防盗门,伸长脖子望了望猫眼外面,发现空无一人,顿时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将餐桌和椅子拉过去挡住防盗门,然后找到卧室房门的钥匙,将房门从外面反锁,再把钥匙丢进马桶里。 女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高声问了一句,“啥情况啊?” 侯计面色凝重道,“不要出来……衣柜后面有个小暗室,你藏到那里面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声!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照我的话去做!” 女人听了这话,立刻急了,扭动几下门把手,发现房门无法打开,于是拍着门板喊道,“侯计,你把门打开!不管发生啥事,我跟你一起面对……瓜娃子,你不能扔下我们!” 侯计没有答话,将沙发横在客厅中央,自己缩在沙发底下,眼神冰寒地看向入户防盗门。 咚咚咚! 巨大的撞门声响了起来。 好像有什么猛兽要撞破房门冲进来一般! ------------ 杀猪盘 第八十四章 侯计的愿望(2) 侯计神情紧张地准备着,左手攥着几把菜刀,右手抽出绑在脚上的猎刀。 女人还在哭喊着,用力地拍着门板,让侯计快些把门打开。 然后门终于在某一刻嘭地被砸开了。 只不过,被砸开的是入户防盗门。 一大群黑西装冲进了屋内。 这一刻,屋子里像是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缓缓地压向侯计。 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有些凝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小波拨开几名黑西装,走到最前面,扭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你老婆让你开门呢,你咋不听呢……噢!手上拿着家伙,不方便是吧?这么着,我来帮帮你!” 说完这句,周小波挥了挥手,随即便有几名黑西装朝着卧室靠了过去。 咻咻咻! 三道破空声响起。 走在最前面的三名黑西装的胸口突然多出了三把大小不一的菜刀,应声而倒。 其他的黑西装登时一惊,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周小波踹了一脚身前的某个黑西装,厉声道,“怕个铁锤!他能有多少菜刀,一起上!” 喊完一起上三个字,黑西装们立刻蜂拥而上。 周小波自己却是往后撤了几步,尽量远离侯计,生怕对方溅自己一身血。 “呸!孙子!”侯计瞥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周小波,不停地甩出菜刀,直至手上只剩下一把猎刀。 仅是在这眨眼间,想要靠近卧室的那几名黑西装便全军覆没。 侯计没有停下,也没有趁机溜走,而是握着猎刀冲了上去。 横斩,斜劈,竖砍。 猎刀每一次挥出,都会有一名黑西装倒地。 只是对方人数太多,砍倒了一个,马上就有另一个扑过来。 猎刀慢慢地有些卷刃,不再如先前那般锋利。 侯计也慢慢没了力气,加上晚上喝了太多酒,整个人偏偏倒倒的,滴血的眼皮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但他还是坚持站立着,抬着右手,用猎刀指着那些黑西装,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些黑西装却被惊住了,这时候有些人才想起来,眼前的侯计曾经是一人端掉了一个犯罪团伙的狠辣角色。 周小波眼见此景,面色一寒,抽出自己的甩棍,舞了几下,跨步而出,劈头盖脸地往侯计身上招呼了过去! 侯计艰难地虚睁一只眼睛,冷笑两声,左摇右晃避开周小波的攻击,一刀扎在了对方大腿上。 周小波一咬牙,在侯计想要抽刀而回的时候,突地伸手抓住了侯计的手臂,狞笑道,“你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现在被我抓住一只,我不信你还能像刚才那么勇!” 侯计一怔,顿时知道自己中计,一扭头,果然被某个黑西装从身后敲了一记闷棍。 脑瓜子嗡地一下,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四周的声音也忽然消失。 侯计看着眼前周晓波的三道重影,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刚刚恢复了一点清明,但很快又被人敲了记闷棍。 鲜血从头顶破皮处缓缓淌下,顺着侯计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侯计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卧室房门被黑西装撞开,眼睁睁看着女人被周小波拖了出来,却什么都做不了。 周小波扯着女人的头发,一步步来到侯计面前,冷冷道,“一般情况,我不打女人,但今晚很特殊,所以你女人会是个例外……当然了,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也不会破例,选择权在你的手里,你女人和孩子的命也在你的手里!告诉我,你们把朱芸带去哪里了?” 侯计奋力地仰起头,朝着周小波的脸啐了一口,“我……呸!” 周小波擦了擦脸上的血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你觉得这样很有骨气?那我就先把你的骨头踩碎好了……” 话音一落,一只脚便踩在了侯计的脸上。 女人瞧见侯计被这样对待,呜呜地哭了起来。 侯计强忍着疼痛和愤怒,目光温柔地看了女人一眼,“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让你躲起来,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咱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了……申戚那混球说得对,女人就是麻烦!” 女人听了这话,居然止住了哭声,面色发白道,“嫁鸡随鸡,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 “啧啧,真是感人的一幕啊!” 周小波阴阳怪气了一句,反手一巴掌将女人扇倒在地,收回踩在侯计脸上的脚,转而踏在女人的肚子上,眼神冰寒道,“老子最后再问一遍,朱芸被你们带去了哪里!” 女人立时惨叫一声,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血液顺着大腿淌了下来。 侯计红着眼,嘶吼道,“王八蛋,我弄死你妈啊!” 周小波面色阴冷地笑了笑,又朝着女人的肚子上踢了一脚,“看来你听得还不是很清楚!” 女人的惨叫声更大了一些。 侯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拼命,却被几名黑西装死死按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周小波俯下身子,冷酷地盯着侯计,一字一顿道,“快点说,不然你的女人和孩子可就真没了!” 侯计眼角流出一串血泪,表情痛苦道,“对不起……” 周小波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哼了一声,“不好意思,你现在说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还是老实交代朱芸的下落比较好,说不定还能把你的老婆孩子抢救一下。” 侯计依旧将脸埋在地上,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女人立刻懂了侯计的意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忽地,侯计使劲扭动几下身子,丝毫不管自己的手臂被黑西装抓握着,强行将自己的胳膊扭错位,一脚踢开抱着他双脚的那名黑西装,用牙齿咬着猎刀的把柄,猛然起身,扑向刚准备转身再给女人一脚的周小波。 噗,咚! 侯计压着周小波一起倒了下去。 猎刀贯穿了侯计的嘴巴,也扎透了周小波的咽喉。 周围的黑西装都呆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原本在地下停车场等候的赵大有忽地出现在房门口,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来到侯计尸体旁边,在其身上摸索了半晌却一无所获,于是直起身子,平静地说道,“把侯计的手机找出来,然后清理一下屋子,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冷冷地看了看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又补充了半句,“也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黑西装们瞬时惊醒,立刻开始分工合作,一部分人打扫现场,一部分人抬走侯计和周小波的尸体,还剩下一部分架起女人,逼问侯计的手机放在什么地方。 赵大有瞧着黑西装逼问效率实在太差,轻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女人面前,轻声说道,“我叫赵大有,跟猴子是朋友,本该称呼你一声弟妹,好好给你讲一讲我和猴子的情义……现在这情况,估计你也没心情听了,我们简单一点,你告诉我猴子手机在哪,我给你一大笔钱,还会立刻帮你联系最好的医院,尽一切可能救回你肚子里的孩子。” 女人扬起下巴,盯着赵大有诡异地笑了笑,“瓜娃子,我不会用智能手机,侯计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手机密码是啥……你就算拿到他的手机,也莫得点屁用!” 赵大有皱了皱眉,“你先告诉我手机在哪,至于能不能打开手机,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女人深吸一口气,忍着腹部的剧痛,笑着说道,“你先说说看能给我多少钱?” 赵大有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只手,“五百万……我可以做主给你五百万,再多就要向集团公司老总打报告了!不过我想这五百万应该够你花一辈子的,人还是要懂得知足,这样才会快乐!” 女人撅了撅嘴,“原来我男人的命值五百万呐……”侧脸看向赵大有,眨了眨眼睛道,“好吧,我这就告诉你手机藏在哪里,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凑过来一点,我小声跟你说!” 赵大有虽然觉得女人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将脑袋伸了过去,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说吧。” 女人咯咯笑着,“侯计的手机就在……” 话刚说到一半,女人突然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赵大有的脸颊上! 赵大有痛呼一声,急忙推开女人,摸了摸脸上的血印,捡起周小波的甩棍,狠狠地砸在女人的嘴巴上,怒声道,“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 女人吐掉几颗牙齿,瞪大眼睛看着赵大有道,“打死我吧……打死老娘,老娘好变成厉鬼,天天都来找你算账!” 赵大有双眼一眯,正打算再狠狠给女人几下,忽地注意到女人衣兜里有两部智能手机,砸吧一下嘴巴道,“你不是不会用智能手机吗?怎么兜里有两部,果然女人的话不能相信!” 说着,赵大有便要伸手去掏女人的衣兜,取出那两部智能手机。 女人奋力反抗,但没有一点效用,只得喷着血沫,不停地怒骂赵大有。 就在赵大有的手将要碰到女人衣兜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陡然在房屋门口炸响。 “人家都说不要了,你是聋了吗!” ------------ 杀猪盘 第八十五章 侯计的愿望(3) 赵大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安保工作服的青年男子抬腿迈进屋内,皱了皱眉,“你丫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进来都不敲敲门吗,有没有礼貌!” 身穿安保工作服的青年男子怔了怔,摸着后脑勺,满脸歉意道,“啊?我没敲门吗……实在对不起,我看你们欺负人家一个孕妇,有点心急,忘记了要先敲门才能进来,待会儿办完事情,我一定补上!” 赵大有被对方彬彬有礼的态度整得有些懵了,“你要办什么事情?” 青年腼腆地笑了笑,一字一顿道,“我想打死你们……可以吗?” 赵大有气急反笑,“真是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不是,你看不清局势吗,大兄弟!你自个儿数一数,这里有多少人,你就是长了八只手也不能这么猖狂啊,还想打死我们,你以为你超人吗!我也没见你把红裤衩穿外面啊!” 青年抿了抿嘴唇,一脸认真道,“我刚刚数过了,你们这里总共有53人,被侯计撂翻了17个,还剩下三十六个有行动能力的,还在我能打死的范围之内!” 赵大有砸吧一下嘴巴,斜眼看向青年,“你挺能耐啊,把我都整不会了,老子听过一挑六,一挑八的,还没听说谁能一打三十六的,人家电影里叶问也就打十个,你咋比叶问还牛逼呢!兄弟,你是哪路神仙啊,报上名号来,省得一会儿送你去医院不知道该挂谁的名字!” 青年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我叫李山河,现在是华武集团旗下的一名安保工作人员,刚入职,还没转正,但我自己一直都在买医保,所以如果生病了,我自己能应付,不劳你操心……对了,你们都买了医保吗?” 赵大有轻啐一口,面色凶恶道,“我特么是在跟你讨论买没买医保的问题吗,老子是想问你有啥背景……等一等,你刚刚说你是哪家公司的安保工作人员来着?” 李山河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华武集团。” 赵大有一拍额头,瘪着嘴道,“我就说你丫这身衣服瞅着挺眼熟的,原来是我们公司的底层啊!你的组长是谁,指出来让我看看是哪个傻缺招的你!” 李山河耸了耸肩膀,“我组长不在这里,先前他在大马路上乱来,影响了交通,我就把他送进警局里接受教育了!你别着急,待会儿我把你们也送过去,到时候一定指给你看看!” 赵大有满脸不耐烦抓了抓头发,“我特么就不该跟你废话……”挥了挥手,眼神陡然变得狠厉,“给我好好招呼一下这位刚入职的小兄弟,不用留手,就算打残废了,公司给每个人也都买过意外险,花不了几个钱!” 黑西装们齐声喊了句“是”,而后像潮水一般扑向李山河,张牙舞爪,想要将先前在侯计那边受的憋屈,一股脑全都发泄在李山河身上。 李山河长叹一声,微微躬了躬身子,说了句“对不起”,随即抄起餐桌旁的一把椅子,狠狠砸向那些黑西装,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在椅子脱手的那一刻,双手握拳,猛然蹿出,摆出职业拳击手的姿势,左摇右摆,一边躲开黑西装们的攻击,一边不停地挥着拳头,缓缓朝着赵大有和女人所在的位置靠近。 每一拳挥出,便有一名黑西装惨叫着倒下。 不是这些黑西装们太脆皮,只是李山河拳头的力道太大,即便有名黑西装胸腹位置藏着块钢板,还是被李山河一拳揍得狂喷鲜血。 赵大有看得眼皮直跳,急忙从后腰处掏出手枪,快速扣动扳机,却发现之前为了从警车上逃脱,与几名警察枪战时已经把子弹都打光了,立刻摸出一个备用弹匣,慌张地进行更换。 但李山河没有给他更换弹匣的机会,在打翻最后两名黑西装后,他一个箭步冲到了赵大有面前,右手一伸,死死地捏住了赵大有的手腕。 赵大有瞬时感觉到一股巨力从手腕上传来,好似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一般,急声求饶道,“啊……疼疼疼!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李山河看了看已经昏迷过去的女人,面无表情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不及家人?居然对一个孕妇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丧心病狂!” 越说越气,李山河右手一翻,竟直接将赵大有的手臂给掰折了! 赵大有惨呼一声,索性强忍疼痛挣脱开来,退了几步,扔了没有弹匣的手枪,换上周小波的甩棍,指着李山河,色厉内荏道,“你别过来啊,我是华武集团的副总,也就是你上级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回头还会好好地提拔你,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李山河撅了撅嘴,并不为之所动,一步步走向赵大有。 赵大有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你到华武打工不就是为了钱吗……我有钱,我有很多钱,这些年我为集团处理麻烦,挣了不少黑心钱,我可以都给你!只要你现在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少奋斗几十年了!李山河,你好好想一想,真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得罪华武集团吗!” 李山河忽地停下了脚步,低头沉默了一小会,轻叹道,“钱确实很重要,没有钱,我就还不了房贷,不仅如此,还可能成为老赖……但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人不能只看重钱,还有许多比金钱更贵重的东西,比如家人,比如朋友,比如晚上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良心,早晚会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到时候吃不下,睡不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赵大有面色难看道,“别傻了,良心这种东西不能换钱的话,半点毛用都没有……即便众叛亲离,但只要有了钱,你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想睡什么样的床都行,怎么会吃不下,睡不着?现在很多人想要出卖良心换金钱换未来,但根本找不到门路,我是在给你机会啊,你别不识好歹!” 李山河撇了撇嘴,“社会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带坏的,以前做小三小四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但现在好像很多人并不介意了,只要能捞到钱,他们反而会去劝其他有底线的人脱了底裤,会觉得别人是在犯傻……男人不愿意花钱买礼物,这就是不爱的表现,女人不愿意免除彩礼,就是在卖自己!计较来计较去,全都是钱,全都在算账,但就是没有爱啊!” 赵大有表情古怪道,“兄弟,你好像很有体会的样子啊……是不是在哪个女人身上受过伤?没关系的,只要你有钱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怎么样,好好考虑一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李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三两步跨到赵大有面前,歪了歪脑袋道,“也罢,跟你这样的叛徒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你能背叛曾经在你最难的时候给你一口饭吃的杨大恩人,那就证明你这个人没有心!我这个人啊,最讨厌的就是叛徒!” 赵大有只觉得李山河那最后一句话听着很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说过同样的话,眯着眼睛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跟杨叔之间的事情?” 李山河嘿嘿一笑,将先前那张名片又摸了出来,轻轻地插在赵大有胸前的口袋上,“你刚才应该接下这名片好好看一看,我为了节约成本,在这名片背面还印了我另外一个工作的内容。” 赵大有低头瞟了一眼名片的背面,依稀瞧见了五个字,“一鸣侦探社?你是……” 话刚说了一半,李山河的拳头便落在了赵大有的脸上。 赵大有只觉得脑袋像是快被人砸烂了一般,嗡嗡作响,视线也模糊不清,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连保持站立都很艰难。 李山河的拳头并没有停下,如同暴雨般落在赵大有的身上,一拳比一拳的力道还大,一拳比一拳的角度还要刁钻! 拳拳到肉! 一分钟后,赵大有像只破布麻袋一样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只剩下半口气。 李山河不再关注赵大有,转身走到女人旁边,蹲了下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女人的伤势,而后摸出手机,拨通了司马北的电话。 “喂……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侯计好像已经被杀了,尸体也不见踪影,但侯计的老婆救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嗯,我知道了,救护车和警车马上到,你差不多收拾一下就撤吧!对了,你看看侯计的手机在哪里,如果能找到的话,就把它带回来给我!” “没问题……咦!手机就在他老婆的兜里,难怪这些人杀了侯计还不肯走,估计也是在找这个手机!哥,我在手机通讯录里发现了两个有意思名字,还在备忘录看见了一个愿望日记!你猜猜……” “别绕弯子,现在我没时间猜了,直接说吧!” “一个名字是奶茶,另一个名字是程小雨,至于愿望的内容有点长,等下我转发给你……我觉得申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肯定没交代干净!” “好……我知道了!”司马北又嘱咐了两句,随后便挂断了电话,扭头看向正在给自己烤茄子的申戚,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们这儿有奶茶吗?如果有的话,再给我加两杯丝袜奶茶!不要丝袜!” 刻意停顿了一下,司马北继续说道,“申戚,你跟侯计应该算是好朋友吧,你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吗?” ------------ 杀猪盘 第八十六章 侯计的愿望(4) 申戚身子一僵,知道司马北之所以这么说,那就证明侯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低垂着脑袋,继续烤着茄子,声音沙哑道,“不知道……我跟他关系不是很好,毕竟我冒名顶替了他的工作嘛!要是你被人害得必须转行,以往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会跟他做好朋友吗?” 司马北呵呵一笑,靠着墙壁,点燃一根香烟,悠悠地说道,“不好说,情感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我以前办过一起案子,受害者是银行职员,在和劫匪待了一天后,最终居然爱上了劫匪……” “所以说女人恋爱脑要不得!” “银行职员是个男人。” “那就是红颜祸水,历史上那么多教训……” “绑匪也是男的。” “呃……”申戚眼角抽了抽,咬牙道,“我只喜欢大波浪的美女,猴子长得那么猥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菜!” 司马北盯着手机屏幕,瘪了瘪嘴,“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侯计喜欢你……不过,他的愿望里倒还真的提到了你,想不想听听?” “不想听!他的愿望里提到我,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希望我喝凉水塞牙,要不就是祝福我一辈子打光棍……” “都不是,你真不想听听吗?” “你想念就念,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烦死了!” “那我就真的开始念咯?” “随便你!茄子几分熟啊,我看你这么牙尖嘴利,不如烤个零分熟,再带点冰碴子,嚼起来嘎嘣脆!” “无所谓,你喜欢怎么烤都行,反正这茄子也不是我吃的……” “你还念不念?” “我以为你不想听呢!行吧,那我开始咯?” 申戚紧紧握起了拳头,而后又缓缓松开,闷闷地烤着茄子,不再开口搭话。 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低声念诵起来。 “今天是小猴子23周加4天了,真是神奇啊,我居然要当爸爸了……婴儿床其实我已经买了一架,明天快递就要送过来,到时候这死女人肯定会吓一跳吧!” “今晚喝得有点多了,大家都很高兴,那个王八蛋多行不义必毙,总算有了报应,这是好事!只不过我心里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太好,那个王八蛋到死都没有真心为自己的罪孽忏悔,所以即便是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自 “可能是我始终忘不了警校里学的东西吧,始终觉得自己就该是个警察,惩罚罪犯当然要用法律手段……然而,很多时候法律确实也治不了某些人的罪,不得不依靠别的办法,越想越拧巴,算逑!不想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虽然没有蛋糕,但该许的愿望一个不能少,不然就亏大了,一年就一次许愿的机会呢!” “其实我这人没多大的追求,不求富贵,也不求发达,只有几个小小的愿望。” “我希望,所有罪犯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所有的好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希望,我的老婆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每天都能开心快乐,心里没什么愁事儿!” “我希望杨叔的腿能治好,他那个一网打尽的计划能圆满地实现。” “我希望程小雨能再次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用卷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里面。” “我希望申戚能够再回到警队,替我做完那个警察梦……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过点简单的生活吧,这货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人踏实过日子!” “小右……算了,他这人太有主意,我还是不要随便帮他许愿好了,省得好心办坏事。” “好像许的愿望有点多了,也不知道神仙们忙不忙得过来,就这么着吧,老子除了在警校里写检讨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写了这么多字,整的婆婆妈妈的,很不爷们,忒!” 司马北读完侯计的愿望,啧啧叹道,“咋没一条跟他自己有关的呢,看来这侯计应该过得很好啊……” 申戚轻轻哼了一声,“他过得好个大铁锤,工作被我顶了,他只能找些报酬很低的兼职去做,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攒下点钱,结果全被房产中介坑了,买了个房子差点把自己搞破产,去榆柳村办点事情结果给自己找回来一个大包袱……他这个人最讨厌麻烦,怎么会想结婚呢,但不结婚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怀了他的孩子。既然做了,那就得负责到底,吃完抹嘴就走,那不是他的风格!” 司马北抬头看向申戚,淡淡地说道,“你好像很了解他嘛!” 申戚嗤笑道,“我当然要了解他,毕竟要顶替他的岗位,如果不做足功课,那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人拆穿!你的茄子要烤好了,放不放辣椒?” 司马北掐灭烟头,微微笑道,“要放辣椒,而且得是变态辣……对了,你知道程小雨的咖啡厅离这儿有多远?” 申戚皱了皱眉,“我不清楚……我喜欢喝茶,不喜欢喝咖啡。” 司马北有些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还想请你一起喝杯咖啡的,现在只能让你先跟马胖子回局里喝茶了。” 话音一落,马良适时地缓步走进烧烤店,和司马北递了个眼神,“外面都乱成一锅芝麻糊了,你还烤个茄子!” 司马北吸了吸鼻子,不紧不慢道,“茄子是给你烤的,鱼给我留一条,其他的都送到前面的中河派出所去……对了,账还没结,正好你要送他去局里,路上你俩慢慢算吧!” 申戚皱眉道,“你还要留在这里?” “在这儿吃条烤鱼,打两个电话,很快就走,会帮你们把门锁上的,不用担心……”司马北从烧烤架子上捡起一条烤鱼,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的一张木桌旁,捏了双筷子开始吃起烤鱼来。 申戚解下围裙,沉声道,“今天你这单可以免了,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马良哼了一声,插话道,“巧了不是,我也有很多问题,要不你先解答一下我的疑惑!” 申戚紧皱着眉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仿佛没有听见马良的话一般。 正当马良面色一寒,想要呵斥申戚的时候,司马北将一个玻璃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忽然道,“既然这单免费,那你再给我拿一瓶啤酒来,不要青岛的,我喝不惯原浆。” 申戚面色铁青地看了司马北一眼,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从酒柜上取了瓶雪花啤酒,放在司马北的桌子上,冷冷道,“现在我可以问了吗?” 司马北指了指杯子,慢条斯理道,“满上。” 申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拿起酒瓶给司马北倒了一杯,“差不多得了!” “这杯酒是你该给我倒的,你知道你刚才要是从这大门出去会是个什么下场吗?”司马北抿了一口啤酒,砸吧几下嘴巴道,“这条街的东南西北方向都有人守着,只要你们从正门出去,那就会有一辆大货车忽然开过来,直接把你们碾成肉饼子。” 申戚眯着眼睛道,“那我要是从后面走呢?” 司马北夹了一筷子烤鱼,“侯计就是下场……即便你们从后门逃出去,也有人跟在屁股后面,然后趁你们放松戒备的时候,直接下死手。” 申戚攥紧拳头,红着眼道,“这么说其他人都……” “我之前就说了,他们的生死取决于你的配合态度。”司马北扭头看向申戚,不冷不热道,“我刚才给你读了侯计的愿望,你也知道了他的观点,你们这么做确实很有问题,怎么说你们也是警校毕业的,居然连法律都不相信了……算了,现在潘多拉魔盒已经被你们生生撬开,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等下我要认真吃鱼了,吃鱼的时候不能说话,容易卡刺。” 申戚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刚才刻意提到程小雨的咖啡厅,是不是她那边遇到了什么特别凶险的事情?” 司马北长叹一声,“她本来要是一直藏在垃圾桶里还好,但偏偏自作聪明打电话叫朋友找了辆垃圾车把自己和朱芸运走……现在几点钟啊,怎么可能会有垃圾车这么早就来收垃圾!我能想到这一点,要杀你们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 申戚急声道,“那你快让人过去帮忙啊,猴子已经死了,程小雨绝不能再出事,更何况朱芸还被程小雨带着,你不是喜欢朱芸吗,难道忍心看见她落到那些人手里?” “慌什么,我这不是让人跟着吗?”司马北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一边抿着啤酒,一边缓缓说道,“阿星,到了没?” “刚刚到……哥,我真不想再跟那女人打交道了,每次她都要在给我的咖啡里添加佐料,每次我都要装不知道喝下去,每次都要等她走了,然后再醒过来帮她收拾烂摊子……好累的!要不你让影爷来吧,影爷的演技比我好,昏倒的时候还会吐舌头!” “别叨叨,影爷没你帅……更何况,程小雨已经跟你接触过了,再换其他人不合适!甭特么废话,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程小雨才抱着朱芸进去,这女人还是聪明的,知道把门反锁了,把窗帘也拉了下来,就是忘记了关灯……哥!来人了!三辆车,前两辆车下来了十个人,还有一辆白色轿车只是停在咖啡厅前面,没有一点动静,里面的人肯定不简单!” 司马北刚想要继续询问些什么,忽地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声撞击巨响,还夹杂着玻璃碎裂满地的声音,随即一口吞下杯里剩下的啤酒,低喝一句,“动手吧!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还没收拾完,我就过来收拾你!” ------------ 杀猪盘 第八十七章 脚滑的流星 A市,成桦大道,咖啡厅对面。 刘星烦躁地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低声骂了几句小花小草,抬眼看了看被车子撞碎的咖啡厅玻璃门,听着从咖啡厅里面传出的打砸声响和程小雨的尖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卫衣的帽子拉了上去,而后快速跑向咖啡厅。 一名守在咖啡厅门口的黑西装瞧见刘星跑了过来,当即举着小刀,厉喝一声,“什么人!不想死的,滚远点!” 刘星冷冷地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在距离那名黑西装仅剩一步之遥时,忽地高高跃起,收起双脚,直接跪坐在黑西装的双肩之上,双腿一扭,而后翻身落地,眼神冰寒地回头瞟了一眼脖子不自然扭曲的黑西装,倒数三个数,“三,二,一……倒!” 在最后一个倒字落下时,那名黑西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呼吸得非常均匀,好像陷入了婴儿般深沉的睡眠。 刘星收回目光,抬腿迈进咖啡厅,双手枕在脑后,扫视整个咖啡厅,不轻不重地说道,“这咖啡厅是我朋友开的,你们来这儿撒野,也不跟我流星赶月打个招呼吗?” 咖啡厅里的九名黑西装愣了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着,“流星赶月,那是什么玩意?有谁听说过吗?” 刘星面皮不自然抖动两下,瘪着嘴道,“忘记这里不是我管的城区了,难怪你们没听过我的外号……” 一名方脸黑西装往地上啐了两口,指着刘星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管你是什么岳,你就算是小岳岳,这儿的事情都别瞎掺和,趁着哥几个还好说话,赶紧圆润地滚蛋!” 刘星耸耸肩膀,大拇指朝外指了指,“刚刚那个叫我滚的人已经躺下了,你要不要跟他躺在一起,凑成一对大小王。” 那方脸黑西装闻言面色一寒,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流星的脑袋。 刘星却是面不改色,一伸手,竟顺势将椅子夺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道,“真体贴,知道老大我站得有点累,主动递了把椅子过来。” 方脸黑西装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面色铁青地掏出一把手枪,咬牙道,“你特么……” 话还没说完,一把椅子忽然砸在了方脸黑西装的脑袋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椅子四分五裂。 方脸黑西装应声而倒。 刘星拍了拍手,啧啧两声,“这椅子也太劣质了,差评!” 正在这时,程小雨抱着朱芸被两名黑西装从咖啡厅储物间里逼了出来,瞧见刘星站在店内,当即高喊道,“小星,你快走,别管我,保护好朱芸给你的东西就行!只要那东西在你手里,他们就算抓了我们也没用!” 刘星表情一僵,心里突地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 果然,在程小雨喊出那几句话之后,所有黑西装都转身看向了他,默默地围了上来。 刘星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什么……我要说我不知道她说的东西是什么,你们是不是不太相信?” 黑西装们一拥而上,用行动回答了刘星的问题。 刘星一边在咖啡店的桌子上蹦来跳去,躲开黑西装们的攻击,一边扭头看向程小雨,气呼呼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是来帮你的,为什么要坑我……太不讲究了吧!” 程小雨没有答话,趁着黑西装们都在关照刘星的工夫,偷偷抱着朱芸从咖啡厅侧门溜了出去。 刘星瞥了一下街道路边那辆忽然发动的白色轿车,又看了看刚刚逃出咖啡厅的程小雨,轻叹一声,几个纵跃,翻出黑西装的围堵,赶到程小雨的身后,猛地将其推到一旁,沉声道,“白痴,人家早就等你多时了……” 程小雨这才注意到疾驰而来的白色轿车,眼见车子就要撞上刘星,急呼道,“小心!” 刘星侧面看向程小雨,嘴角微微一翘,“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星,一点儿都名不副实……我喜欢别人叫我大刘或者阿星!” 程小雨根本没有闲情跟刘星说俏皮话,朝着白色轿车的方向努力努嘴,“小心车!” 刘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开玩笑,我可是跑酷冠军……这点小场面,洒洒水啦!” 说着,他在白色轿车即将撞上来的时候,轻身一跳,一个后空翻,正好在白色轿车通过后落在地面上,只是右脚与地面接触时,不小心崴了一下,重心不稳,当即啊呀一声摔倒下去。 程小雨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你装什么装,好好走路不行吗,非得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现在崴了脚吧!” 刘星洒然一笑,“没事,崴脚而已,我这就给它正一正……”强忍着疼痛,右脚使劲一跺,活动几下脚踝,“好了,一点儿都不疼。” 程小雨瞄了一眼刘星的脚踝,眨了眨眼睛道,“真好了?我怎么看你那只脚有点肿呢?” “这不是肿,是热胀了,刚才运动了一番,脚就有些发热,因为热胀冷缩的原理,它看上去就有点像是肿了。”刘星强辩了两句,转头看向那辆急急倒退的白色轿车,皱了皱眉,“还没完没了的……程小雨,把你抱着的那个女人给我吧,你带着她是走不了的!” 程小雨冷哼了两声,“你带着她就能跑?” 刘星摸了摸鼻子道,“我带着她当然也跑不远……但我比你会跑,就打算在这里跑来跑去,等到我哥来收拾残局。” 程小雨微微蹙起眉头道,“你哥?” “我哥就是司马北,我们是没有血缘是亲兄弟……”刘星朝程小雨勾了勾手,规劝道,“你该知道我哥是什么样的人,也该知道眼下把朱芸交给我们才是唯一的生路。乖,听话,不要叛逆,你已经过了青春期好些年,是个饱经沧桑的阿妈桑了,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程小雨听到过了阿妈桑那几个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咬着后槽牙道,“少在那里胡言乱语,你见过我这么年轻漂亮的阿妈桑?” “那个……外貌并不能作为年龄的判断,你可能是保养得好,也可能是化妆品用得好!” “啊!王八蛋……我要打死你!” 程小雨气得直跳脚,竟将怀中的朱芸当做沙包砸向刘星,等到脱手之后才恍然惊醒,看着稳稳接住朱芸的刘星,皱了皱眉,不再迟疑,转过身子,快步逃走。 刘星看着程小雨的背影消失在成桦大道尽头,“傻妞,走那边是去二鲜桥啊,我哥待会儿就是带警察从那个方向过来……” 耳畔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刘星回过神来,轻蔑地看了看那些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黑西装,又对着白色轿车做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随后背着朱芸,快步跑向咖啡厅对面已经熄灯的商场。 黑西装们立刻跟了上去,穷追不舍。 白色轿车缓缓停下,驾驶舱车窗降了下来,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大叔举着手枪瞄向刘星,却因为对方身形敏捷,总是能巧妙地以黑西装为遮挡避开枪口。 无奈之下,司机大叔只能收了手枪,扭头对坐在后座,身穿黑色丧服的贵妇说道,“夫人,这人太狡猾了,根本瞄不准……马上警察要到了,这次只能先放弃……” 黑色丧服贵妇重重地哼了一声,满面冰霜道,“一群废物,十个人连一个人都挡不住……让人盯紧这个什么脚滑的流星,必须要想办法把朱芸带回来,不论死活!” 司机大叔用力地点了点头,右手按着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即快速调转车头,朝着与程小雨逃跑方向相反的道路疾驶而去…… 另一边,刚刚逃到二鲜桥附近的程小雨正好碰见甩脱追踪的果茶和傅右。 果茶速即停下小型厢式货车,推开车门,将程小雨拉了上去,而后缓缓驶入一条暗巷,停靠在路边一排汽车当中,熄了车灯,把座椅调得靠后一些,半躺着屏住呼吸,等到一长串警车从主干道急速驶过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盯着程小雨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朱芸呢?” 程小雨简短地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咬着嘴唇道,“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的丧心病狂,没想到他们会在今晚就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好在大家都没事,朱芸落在警方手里也不算太坏……” 果茶神情复杂道,“不只是朱芸,我们离开的时候,司马北在烧烤店里,我估计申戚也被抓了……最重要的是,刚才追踪我们的赵大有忽然转了道,去的方向好像是侯计家……” 程小雨登时一惊,张大嘴巴道,“这么说猴子他……” 傅右的声音忽然从货厢里传了出来,“我们到现在还没接到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明猴子没有交出手机,也没有供出我们的信息……这也说明他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程小雨双眼一红,捂着嘴巴,双肩微微颤抖着。 果茶捏着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愤愤道,“早晚我要让这些混蛋付出代价!” 程小雨满脸忧伤地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果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一个监控软件,满脸肃容道,“先看看司马北在烧烤店做了些什么,这样才能知道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推进……” ------------ 杀猪盘 第八十八章 批捕令 手机监控视频中,司马北在马良带着申戚离开后,又打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但因为光线的原因,监控并没有将名字拍清楚。 司马北在与那人交谈的过程中,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原本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后来却是站起身来,唾沫星子乱飞,与之前的云淡风轻形成了鲜明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通话进行了五分十三秒,大部分时间都是司马北在发飙,等他心情平复之后就立马挂断了电话,接着司马北便离开了烧烤店,锁门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监控器的方向,显然他早就知道这店里藏着一个监控设备。 果茶看完视频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程小雨微微蹙起眉头,“他知道那里放着监控器……那他在视频里的表现应该就不是真实的反应,多半是演给我们看的!” 果茶摇了摇头,“我大概猜到电话那头是谁了……他刚才是真的在发飙,那些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他知道那里有监控还这样做,只是不介意我们看见他做了什么而已,甚至是希望我们看见他做了什么……他很可能已经猜到了背后的故事,现在是有意推动事情发展,帮我们把这个故事讲述给更多人听。” 程小雨愣了愣,轻声问道,“那我们要不要跟李云鹏讲一讲……” 果茶又摇了摇头,“从我离开警局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和李云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需要我们传达任何消息,我们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配合,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把这水搅得越浑越好……这样才能钓到更大的鱼!” “最大的鱼不是已经摆上桌了吗?” “事实与我们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今晚对方的这些行动明显不是杂乱无章的,单凭那人的老婆是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华武集团的那条大鱼也还没落网,这个时候那条大鱼非但不像我们设想中那样潜藏起来,反而蹦哒得很欢实,这很不对劲!只有把水搅得再浑浊一些,才能让水面下的东西露头。” “可现在申戚被抓了,猴子也……我们人手都不够,怎么把水搅浑啊!” 就在这时,傅右的声音再次从车厢中传了出来。 “杨叔醒了,他已经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他让我们去魔术团,那个人或许愿意帮我们,杨叔说朱芸就是那个人派去刻意接近司马北的。” 果茶闻言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戴着卡通面具的男人身影,紧皱眉头道,“那人是疯的……我们真要求他帮忙?” 傅右冰寒的声音透过车厢铁皮,“侯计出了事,申戚又被抓,我现在也是疯的!” 果茶咬了咬嘴唇,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发动小型厢式货车,往A市繁华喧闹的夜市街区开去。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在果茶等人匆匆赶往藏在夜市街区中的魔术大剧院时,司马北正坐在一片狼藉的咖啡厅里面,悠闲地品着自己做的摩卡,时不时地望一眼对面那个从十几楼的高空一层层往下跳的身影。 一分三十七秒后,那身影自商场一楼的顶棚飞跃而下,穿过漆黑的夜色,慢慢显露出刘星那疲惫的脸庞。 司马北看了看刘星空落落的后背,轻轻推开旁边椅子上的玻璃碴,淡淡道,“坐吧。” 刘星一屁股坐了下去,看着桌上仅有的一杯咖啡,瘪了瘪嘴,“就一杯?” 司马北轻咳一声,“你想喝自己做去,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刘星叹了一口气,“那算了,我不会……哥,嫂子已经被落红姐藏在你下午装死的那具尸体担架上抬走了,不过你真放心让落红姐照顾嫂子?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司马北白了刘星一眼,一边翻看手机上的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别瞎叫,什么嫂子,我又没娶人家,不要平白污人清誉……还有啊,落红是专业的,至少比影爷专业,朱芸只有交给她照料,我才能放心,而且我跟落红大姐头是很纯洁的朋友情谊,不是你想的那什么……” 刘星不以为然地啧啧两声,嘀咕道,“侦探社里谁看不出落红姐对你有意思啊,就你跟个大傻帽一样。” 司马北没有听清刘星说的什么,收起手机,抿了一口咖啡,“嘀咕什么呢……刚才你把朱芸交给落红的时候,屁股后面没带着尾巴吧?” 刘星轻轻哼了一声,“那几个垃圾怎么可能跟得上我!商场里面摔残了两个,后面巷子里撞晕了三个,还剩下的几个困在商场左边居民楼的天台上,估计这会儿还在找怎么下来的法子呢!”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站起身来,“那你留在这里跟警方一起善后吧,我先回警局了,那边还有一堆破事……” 刘星一把拉住司马北的胳膊,歪着脖子道,“哥,没你这样的,使唤完人就溜……怎么也得给我个说法啊!” 司马北皱眉道,“你还要我给个说法?” 刘星咬牙道,“是你把我叫来的,不然我现在还在参加比赛,赢取百万奖金呢!那幅画……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可听说局里的那幅是假的,这么一看,真画指定还在飞机上,可现在飞机已经炸了……” “阿星,这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了,你是个侦探,要有正义感,不要整天都只想着挣钱!”司马北瞪了刘星一眼,满脸严肃道,“我看你就是在暴力城区的大染缸里待久了,什么时候该给你调换个地方,咱们侦探社也该实行轮岗制,这样就能避免大家产生其他的心思。” 刘星苦着脸,“哥,我也要生活的……这几年结婚的人少了,离婚的也就不多,找咱们调查另一半出轨的几乎缩减了九成……我每个月房贷就是八千,还有水电物业,偶尔吃个火锅什么的,侦探社的底薪真的不够使啊!你是知道的,我家里还有个病秧子……” 司马北盯着刘星的眼睛,问道,“说到这个,我之前太忙了忘记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想要挣到一百万,居然连那种死亡比赛都参加!” 刘星轻叹道,“我那大侄子不是先天性心脏病吗……现在医院通知我们,说是找到了合适的心脏,手术费、医药费和后期的康复费大概一百多万,我这些年攒了一点,但也只够零头……” 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沉吟片刻,轻拍几下刘星的肩膀,“知道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了……局里的画确实是假的,但好在被炸了的飞机也不是真的U3576,所以大概率画还在!” 刘星双眼一亮,兴奋道,“真的吗?” 司马北点点头,“放心吧,我指定能找到那架飞机,也一定会把那幅画带回来……你的问题到时候肯定不是问题,我用老头子的人格担保!” 说完,司马北简单地和刘星又交代了几句,随即不再耽搁,转身离开咖啡厅,跨进路边的一辆警车内,跟着几名专案组警员一起回到警局。 刚踏进警局,司马北就看到了魏刚等人大模大样地坐在正厅的办公桌边上喝茶,这才想起之前跟对方的约定,扫视四周,完全没有看见半点马良的踪影,就连专案组的成员也刻意离那几人远远的。 司马北苦笑着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哈哈……刚子,今晚的火锅怎么样,我本来说过去跟你一起喝两杯的,但实在太忙了……” 魏刚冷笑两声,斜眼看向司马北,“打住!别跟我来这套!老子吃了四个小时的火锅,算是给足了你面子,现在你也该给我点面子了!案子破了没,如果还没有的话,就该把所有人和相关资料都转交给我了!” 正当司马北思考着要怎么再拖延一下的时候,马良忽然捏着一张单子,兴冲冲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回去吧,魏刚……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魏刚双眼一眯,寒声道,“马胖子,你什么意思?” 马良扬了扬手中的单子,“瞧见这是什么没有……批捕令!老子刚刚审问赵大有那浑蛋有了重大收获,这案子已经不只是飞机上发生的那点事了,还牵扯到我们A市的一家龙头企业,这案子只能由我们A市警方调查,所以只能请你回去了!不过,路费和吃火锅的钱,我可以给你报销!” 魏刚瞟了一下那张批捕令,皱着眉头,犹豫了一小会,大有深意地看着马良,说道,“我们可以不再插手,但我想在离开A市之前跟那个赵大有聊聊,他这个人以前在H市的某家药企待过,可能知道一些我准备调查的东西……如果你不答应这个要求,那我就只能跟你撕破脸了!” 马良面色一沉,“行……你现在就可以去审问赵大有,但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要离开!” 魏刚点了点头,沉默地带着H市的警员朝审讯室方向走去。 司马北长出一口气,扭头看向马良,笑道,“可以啊,马胖子,挺有效率的,这么快就把批捕令搞下来了!走吧,我跟你一起会不会赵大有背后的大老板!是华武集团吧?我早就想去见识一下号称全国最牛逼的安保系统了,今天可算逮着机会了……” 马良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左右摇晃几下脑袋,声音低沉道,“你不能去……司马北,你忙活了一天挺累的,快去睡一觉吧!” 司马北怔了一下,直视着马良的眼睛,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然而,马良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面色凝重地扔下一句话,而后便带着几名专案组成员走出了警局。 “司马北,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要说不知道我今晚的行动……毕竟你今天从一下飞机就忙个不停,实在太累了,所以就在我办公室里睡了一觉,睡得非常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司马北看着马良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抠了抠脑门,忽然觉得困意袭来,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呵欠连天地走进马良的办公室,在电脑前呆坐了一小会,而后脱了鞋子,缩在沙发上呼呼睡了起来,只是眉头一直都是紧紧皱着,像是在梦里碰见了什么不太顺心的事情…… ------------ 杀猪盘 第八十九章 淡定的华武集团董事长 从来只有加班的员工,没有加班的老板。 但是今天华武集团的老板周华武却一直在公司待到了晚上十点,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一直在办公室里打高尔夫球,从白天打到了深夜。 嘴里含着球柱的项目负责人也从白天躺到了深夜,不敢动弹一下。 刚刚回到集团公司的周小波跪在旁边,满脸的桀骜不驯。 领导们都没有下班,其他人更不敢挪动屁股。 所以当几辆专案组警车赶到华武集团的时候,整个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周华武正要挥杆,忽然听见楼下一阵警笛声,面色一沉,还是用力地挥了一杆,只不过歪了些许,使得球杆的触点略低于球柱,打在了格尔尼卡项目负责人的嘴巴上。 几滴鲜血溅了起来。 周华武看都没看地上的项目负责人一眼,随手将高尔夫球杆扔给周小波,挥了挥手,示意周小波把办公室收拾干净后就滚出去,点了根雪茄,走到窗边,低头看向下方停靠在大厦门口的那几辆警车。 马良正巧在这时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大厦门口抬头望了望耸入云端的顶楼,皱了皱眉,“太高了!” 周华武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抬头望向他办公室的马良,瘪了瘪嘴,“太小了!”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收回目光。 马良带着十几名专案组警员,龙行虎步地冲进华武公司。 前台美女一见这阵仗颇有来者不善的意思,刚刚起身想要询问几句,却见马良掏出了警官证,立时闭上了嘴,乖乖坐了下去。 马良一句废话也没有,走到需要刷卡的安检通道处,冷冷地盯着守在通道处的保安,抬脚踢了踢通道闸关。 保安认出专案组警员身上的制服,吓了一跳,急忙摸出自己卡片在感应器上刷了刷,打开通道闸关。 马良跨步走了过去,来到电梯口后,忽地扭头看向那名保安,问了一句,“周华武是在顶楼吧?” 保安木然地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答出一个“是”字,就瞧见马良领着几名专案组警员踏进了电梯里。 其他几名警员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两人一组守在每个电梯门口。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马良还没整理好着装,电梯门就再次打开了。 他带着专案组的人旋风一般地闯向董事长办公室,气势汹汹。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包臀裙,领口拉得很低的黑丝女人从董事长办公室旁边的小隔间走了出来,将马良等人拦下,蹙起蛾眉道,“你们是……” 马良再次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市刑侦队!”又摸出那张批捕令,冷着脸问了一句,“周华武在里面吗?” 黑丝女人表情骤变,“请问是什么原因要对我们周总进行刑拘?” 马良打量黑丝女人一眼,瞧出对方是个很难缠的角色,于是刻意加重语气说道,“事关案件机密,暂不能对外透露!” 黑丝女人紧皱眉头,“这样啊……那我先跟你们市局领导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我们周总毕竟不是什么小人物,就这么跟你们走可不行,回头那些新闻报纸乱传,股价暴跌,华武集团在A市的各个投资项目,包括楼盘,公园,新城建设,汽车生产等在内都会受到巨大影响,整个A市的GDP都会降一大截……” 马良冷哼一声,“崩拿这一套吓我……咋滴,这A市缺了他周华武还能不转咯?” 黑丝女人见马良铁了心要闯,只好打出底牌,“等等!你们这批捕令有问题!” 马良惊了一下,心虚道,“有什么问题?” 黑丝女人咬了咬嘴唇,“周总是省经济局的合作委员会成员之一,你们要抓他,必须要有省级的批复意见才行!” 马良愣了一下,他竟忽略了这一点,像周华武这样的角色,身上肯定贴着好几道护身符! 正当马良为自己的愚蠢懊恼不已的时候,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忽然而开。 周华武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抓着件名牌西装,懒懒地走了出来,呵呵笑道,“小韩,怎么跟警官说话呢!我们是良好市民,我们华武集团是A市支柱企业,配合警方调查是应尽的义务!再说了,你只是秘书,像刑拘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先问问我本人的意见?” 秘书小胡怔了怔,迅速反应过来,上前帮周华武穿好西装,低眉顺眼地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被人泼脏水……” “身正不怕影子斜!”周华武重重地哼了一句,扭头看向马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市刑侦队的马大队长,做事圆润有分寸,本领也强,几年的时间,就把A市所有的悬案扫了个干净……如果是其他人来这里抓我,或许我还真不一定就要跟着走,但因为是你,哪怕知道你的手续有点问题,哪怕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都愿意到警局去一趟,知道为什么吗?” 马良冷笑道,“总不会是你喜欢我吧!” 周华武表情僵了一下,没想到马良思维竟这般发散,咳了一声,正色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铁面干警,我跟你走了一趟,最后安然回来,相当于向所有人证明了我没有问题,证明了我们华武集团清清白白,这比什么广告都要强!” 马良哼了一声,“算盘打得不错,那也得你能安然回来才行!” 周华武耸了耸肩膀,随手将刚吸了两口的雪茄扔到垃圾桶里,昂首挺胸地跟着马良等人离开了大厦。 马良并没有把周华武带去警局,而是来到了之前司马北审问蒋馨月的中河派出所。 他刚把周华武关进蒋馨月旁边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审讯,就被匆匆赶来的局长叫到了会议室。 一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马良顿时惊了一下,会议室里坐满了A市的监管政法的领导。 局长赵利民一见马良走了进来,当即厉声呵斥道,“马良!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伪造批捕令,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副局长郭进扫了眼其他市局领导的脸色,急忙帮腔道,“老赵,你误会小马了,不是伪造……他去华武集团前跟我打过招呼,是我让他先办事,再补手续的!” 局长赵利民瞪大眼睛,说道,“老郭……你糊涂啊!怎么能这么干呢,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副局长郭进端起茶杯,干笑道,“事急从权嘛,我又不能给他一把尚方宝剑,那毕竟是管制刀具,只能让他先把批捕令打印出来……老赵,这事儿我一个多小时前跟你打电话说过啊!” 局长赵利民啊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去,“一个小时前,我在洗澡啊……不方便!根本没听清你当时说的啥!嗐,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差点冤枉了人家马良,对不起哈,小马!” 马良表情古怪地眨了眨眼睛,自己一句话还没说,最担心的隐患就被局长和副局长三言两语消除了,他倒是真想说声没关系,但也是真的不敢。 副局长郭进喝了一口老三花,砸吧几下嘴巴,“嗯……这茶不错!跟我当年还是个派出所小干警时喝的一模一样!说起来,我当年也是像小马这样,满腔热血,做起事情来不管不顾,闷着头往前冲,为的就是把罪恶扼杀在萌芽之中,给老百姓一个安心舒心的生活环境,咱什么时候为过自己个儿啊!对吗,小马?” 马良急忙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是是是……咱们心里头就没自己!” 局长赵利民咳嗽了两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小马辛苦,在座的应该都很久没有这么晚还要开会了吧,但人家小马为了尽快侦破案件,为了尽可能多的打击一些罪犯,这几年天天都熬到深夜,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睡觉,两只眼睛熬得通红,但一句怨言都没有啊……” 马良顺杆往上爬,咧着嘴笑道,“领导也辛苦……您总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辛苦,更值得学习!” 这时候,一名检察官忽然插话道,“我知道你们警方工作辛苦,但是做事也要规矩点嘛……偷拿我衣服算怎么回事?你马大队长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了?” 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闻言俱是震惊地看向马良,拉长音调嗯了一声。 马良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人出汗多,下午去检察院那边办事,衣服湿透了,正巧看见你把衣服挂在那里,想着大家都是兄弟单位就借来用用……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把它洗干净了,规规整整给你放回去!” 一名省级政法单位的领导见几人始终说不到要点上面,皱着眉头,咳嗽一声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华武集团的问题,你们警方办案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人家的董事长抓了过来,万一要是最后调查发现人家没有嫌疑,那些媒体会怎么说?你让老百姓怎么想?华武集团毕竟是A市的龙头企业,是国内优秀的上市公司,如果因为你们这么一通乱搞,影响了人家的正常经营,影响了A市和谐稳定的经济发展,这责任谁来担?” 马良面色有些难看道,“那他犯了事情,我总不能就干看着,不调查吧!” 会议室的门嘎吱一声再次打开,原本应该被关在办公室里的周华武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盯着马良说道,“马大队长,我犯了什么事情啊?” ------------ 杀猪盘 第九十章 我也表个态 局势在这一刻忽然起了变化。 马良扭头看向姿态悠闲的周华武,冷着脸道,“你怎么过来了?” 还没等到周华武回答,那名省级单位的领导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了句,“是我让他过来的,你们不是有事想找周总了解吗,那就大家一起坐下来摊开聊!” 马良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也都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审问和开会了解情况,性质完全不一样。 马良原本就一直在纳闷,为什么这些领导来得这么快,此时总算是清楚了,他侧脸瞟了一下坐在会议室长桌末端的中河派出所所长,后者立刻垂下了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周华武适时地走过去,挡在了马良和中河派出所所长之间,伸出右手,热情地跟中河派出所所长握了握,呵呵笑道,“老同学,咱们真是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儿子在国外学习成绩很好,还拿了奖,改天一定要请我喝几杯,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中河派出所所长表情僵硬地笑了笑,“都是多亏了你帮忙,一起喝酒就算了……有纪律,还是改喝茶吧。” 周华武立刻会意,哈哈笑了起来,“你看我一高兴简直忘乎所以,我知道你最讲规矩,那就改喝茶吧!” 另外一名上级单位的领导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道,“喝茶的事情,你们私下去聊,现在还是回归正题吧……马队长,你刚才说周华武犯了事情,可以详细说说吗?” 马良一点头,“当然可以!想必各位领导都知道今日中心广场和U3576航班上发生的事情了吧?我们警局在第一时间就成立了专案组,通过调查发现华武集团可能牵涉其中,而周华武本人也可能涉及多起刑事案件……” 局长赵利民接着补充道,“先前小马在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现场抓了个人,那人叫赵大有,是华武集团安保业务方面的总负责人,经过这个叫赵大有的人供述,他所作所为都是周华武指使……是这样吧,小马?” 马良此时已经来不及吃惊局长赵利民居然下了班也能掌握这些情况,急忙点了点头,“没错!而且这个赵大有还提到在飞机上遇险的那位……似乎和华武集团运送的那幅名画有关,甚至十年前U3576发生意外也与之有些关联。所以,我想着找周华武询问一下,毕竟涉及上百条人命!” 周华武依然嘴角含笑,淡定自若道,“马队,我想你可能被那个赵大有骗了,前几天他因为办事不力,才被我狠狠批评了一顿,他干到这个月月底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或许是心里不平衡吧,所以才会跟你一个劲儿说我的坏话,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对他好的时候,他就拿你当父母一样敬爱,你要是稍微教训他两句,立刻把你贬得一分钱不值。” 又有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市局领导清了清嗓子,忽然道,“你看看,什么都没搞清楚,你们就把人带过来,周总是生意人,这仇敌和朋友都一样多,是非也多。我知道你们警方办案子辛苦,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要顾大局!别的不说,今年咱们A市的很多地块,都是华武集团拍下来的,如果华武集团因为你们这一折腾,经营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得有多少普通家庭要跟着一起遭殃啊!多少人一辈子的积蓄很可能就因此打了水漂……” “哎……哎!陈处,没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只是过来协助调查,公司能出什么事情?”周华武反而笑着替马良说话,拍着胸脯道,“别说现在华武集团的经营情况很好,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周华武也一定会砸锅卖铁保证给老百姓把房子建起来!” 马良实在按捺不住了,寒声道,“周华武,你以为把一切推给赵大有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除了赵大有这个认证,我们还查到许多物证……” “比如什么物证?我可听说你们警方今天闹了个大笑话,一名送水工拿着专案组成员的证件,溜进了马队你的办公室,还把你的电脑搞坏了!”周华武冷笑着,“该不会你说的证据恰好就在电脑里吧,那我可是百口难辨了!” “什么!”那名姓陈的领导紧皱眉头,扭头看向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质问道,“警局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跟我汇报?” 局长赵利民轻咳了一声,余光瞄向副局长郭进,“这个嘛……” 副局长郭进却佯装没看见,端起茶杯,将自己的脸遮挡大半,滋滋地吸着茶水。 局长赵利民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脸上却是挤出了一张笑脸,“主要还是因为并没有什么损失,资料都是加密的,系统也需要动态密令,所以不会出现什么资料外泄的情况,电脑已经被技术侦查科修复好了,丢的不过是一封垃圾邮件。我和郭进商议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再给上级添堵,修电脑的钱,我跟他一人一半出了便是!” 副局长郭进终于喝完了茶水,将两片茶叶吐回茶杯里面,点头附和道,“就是这样……我们少报销一点,上级就可以多做一点有益于百姓的工程了……” 姓陈的市局领导扶了扶眼睛,“算了,只要没什么重大损失,你们自己处理就行,我不多过问……现在还是说一说这个赵大有,你们刚才提到他今天参与重大刑事案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良解释道,“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我们在美食街目击了一场绑架案,受害人叫朱芸,我们好不容易将其从绑匪中解救了出来,结果突然来了两伙人,开枪打中了朱芸……后来,我们追踪与朱芸相关的人,查到了一个叫侯计的人,可等我们到了侯计的家里,发现屋子里都是打斗的痕迹,侯计已经遇害,他怀了孕的老婆也被人打成重伤,而犯下这些事情的人正是这个赵大有,一番审讯,这个赵大有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还指认周华武是幕后主使。” “等一下……”周华武满脸无辜道,“这个什么朱芸,还有什么侯计,我完全不认识,为什么要让赵大有去伤害他们啊!这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个动机吧!” 姓陈的市局领导看了看周华武,又扭头看向马良,“这个赵大有提供了相关的证据没有?比如周华武指使他去做这些事情的短信、录音,或者是视频材料……” “周华武是亲口跟他说的。” “有其他人证吗?” “没有……” “那现在这个赵大有人在哪里,能不能把他带过来跟周华武对质?” 马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不好吧,没有到庭审阶段,就让他们见面,万一……” “我们都在这儿坐着呢,能有什么万一!”姓陈的市局领导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去快去,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办事要有点效率嘛!” 正当马良转身准备让人将赵大有带过来的时候,一名专案组成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色发白地盯着马良,上气不接下气道,“马……马队!不好了……” 副局长郭进重重咳嗽两声,“规矩!规矩!我平常怎么跟你们说的,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慌,气喘匀了再说!” 那名专案组警员愣了愣,呆呆地哦了一声,深呼吸几下,端端正正地给几位领导行了个礼,而后转向马良,满脸忐忑道,“马队,赵大有打晕了一名审讯员……逃走了!” 马良闻言登时一惊,双目圆睁着,“不可能!他双手被拷着,怎么可能打晕审讯员!我不是让你们加强戒备吗,全都当耳旁风了!” 那名专案组警员偷偷瞄了一眼会议室里的领导们,咽了咽口水,“队长,这真不能怪我们不警惕,自从你电脑被人破坏之后,我们已经加强了警备,但……这回坏事的是外人,那个H市的魏刚在审问的时候,让审讯员打开了赵大有的手铐,本来审讯员是要拒绝的,可魏队长说要让赵大有写出什么关键线索,审讯员没法子拒绝……等魏队长离开后,审讯员本想重新给赵大有戴上手铐,结果刚靠近就被对方撞倒,脑袋在桌子上磕了好大一个包呢!” 马良面色铁青地看着专案组警员,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是他允许魏刚审问赵大有的。 姓陈的市局领导突然道,“别什么都怪在别人身上,多想想自己的问题,送水的能破坏刑侦队长的电脑,那关在审讯室的嫌犯能逃跑就不稀奇了……这些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不想多说什么,但现在这情况摆明就是赵大有存心诬陷周华武,害怕被你们拆穿,所以铤而走险逃走了。” 几名省级领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叹了一口气,低头沉默着。 周华武轻笑几声,“有心算无心,也不能怪马队长他们,每天警局里那么多事需要处理,难免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嘛,这是人之常情……现在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那我也表个态,赵大有也算是我公司的员工,他犯了这么恶劣的错误,居然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从现在开始,我会让整个华武集团公司的安保组都动起来,一定要抓住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协助警方惩奸除恶!” ------------ 杀猪盘 第九十一章 海鲜库房 无论夜里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太阳每天依旧会准时打卡上班。 当阳光明晃晃地洒在司马北脸上的时候,马良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会议结束之后,他先是挨个送走那些深夜赶来的热心领导,然后强压下在饭里吃到一只苍蝇般的恶心,把周华武打发走了。最后,他在中河派出所里被局长赵利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好不容易回到警局,先一步回来的副局长郭进又让他将专案组警员都召集起来,语重心长地给大家敲了个警钟,讨论了一番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这一晚上,他装孙子的次数比过去三十多年的总和都还要多,其中还包括了他爷爷尚在人世的时候,他是真孙子的次数。 “恶心!真他娘的恶心!” 办公室里,马良咕咚灌下一罐红牛,咬牙切齿地发泄着。 司马北躺在沙发上,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双眼通红的马良,淡淡地问道,“怎么了……你伪造的批捕令被人拆穿了?” 马良用力将易拉罐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瞟了司马北一眼,歪着嘴道,“你已经猜到批捕令是假的了?” 司马北坐起身来,打了个呵欠,“你那印章画得也忒假了,最多骗骗不懂事的小女生,但凡进过一次局子的,都不可能上当……等等,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马良哪有心情在意司马北的话奇怪不奇怪,垂头丧气道,“其实批捕令不是我郁闷的原因,那周华武并没有拆穿我,还是跟着我一起去了中河派出所……” “那你在生气什么?没审出你想要的结果?这不时间还早吗,只要他进去了,总得待够二十四小时才行。” “根本就没审成……他娘的,好端端的审讯变成开会!那所长是周华武老同学,我这边刚把人带过去,那边会议室就已经坐满了省市的上级领导,人家直接就坐在会议室当着所有领导的面儿跟我掰扯,他周华武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多余的解释,自然有人帮他说话,这还能问出来个屁!” 司马北皱了皱眉,觉得派出所所长应该不至于这般讨好一个商人,忽然道,“中河派出所所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钟易!”马良又开了一罐红牛,咕咚灌了下去,抹了抹嘴,答道,“他不是警校毕业的,是通过派出所自招考试,先从文职干起,然后立了几次功,一点点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不是我有偏见,他这种还真没我这样警校毕业的来得纯粹!” 司马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摇晃几下脑袋道,“你这确实是偏见,就像那些本科的看不上人家成人自考的……这钟易的问题先放一放,你陪我去会一会那个赵大有,虽然该审的,你都已经审问过了,但我想亲自跟他再聊聊……” 马良无奈地叹了口气,“审不了了……赵大有已经跑了。” 司马北惊了一下,急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马良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满脸懊悔道,“当时我该让你在一旁看着的,终究还是大意了啊,让那小子钻了空子……” 司马北立马站了起来,沉声道,“带我去看昨晚魏刚审问赵大有的监控!” 马良摇了摇头,“没有监控……魏刚审问赵大有的时候,监控器没打开。” 司马北紧锁眉头,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马良摊开双手,嘴巴发苦道,“魏刚说他忘记了,后来想起的时候,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想着反正审问内容与A市的案子无关,索性也就没有再打开。” 司马北面色阴沉道,“他这是瞎扯,我不信他身为H市的刑侦队长,不知道审问的程序……甚至因为重复这些程序很多次,他应该是形成了肌肉记忆,想都不用想,就会下意识地在审问前打开监控器!” 马良低垂着脑袋道,“我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魏刚这浑蛋已经开车回H市了,我还能怎么办呢,追过去打他一顿?我也打不过啊……” 便在这时,一名专案组警员敲门走了进来,偷偷瞄了一眼马良,转向司马北,轻声说道,“司马老师,中河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蒋馨月想要见您,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一趟?” 马良抢先一步问道,“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警员低着头,生怕马良会把气撒在他身上一般,小心翼翼地回答,“哎……哎,倒是也提了一嘴,说是什么杀猪盘。” 马良也看过蒋馨月的资料,皱着眉头道,“她这点破事,还过不去了……让她先等着吧,司马北现在要跟我研究一下昨天的那几起重大刑事案件,民事经济纠纷先缓一缓!” 专案组警员轻轻地噢了一声,转过身子,正准备离开,却被司马北叫住了。 “等一下!” 司马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伸了个懒腰,嘴角微微上翘道,“我去……我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又想玩些什么!” 马良歪了歪脖子,好奇道,“他们?哪个他们?” 司马北解释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昨晚会让你们去烧烤店那边吗?” “不是你识破了申戚的伪装,然后顺藤摸瓜……” “申戚一开始根本就没出来,也没打算从后厨走出来,我怎么识破他的伪装?”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后厨里面?” “我并不知道他在后厨里面,只是那家店忽然接了个外卖单子,那单子的内容有些奇怪,所以我猜那家烧烤店会出什么大事,这才让你带人过来……” 马良撇了撇嘴,“你一天净扯些玄乎的,一个外卖单子能有多奇怪,难不成它上面写的不是圆子汤,而是原子弹不成!” 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你家外卖店铺敢上架原子弹啊……”将外卖单上的暗语讲解了一番,淡淡地说道,“所以呢,在你把申戚带走之后,我跟张小满打了一个电话,这孙子跟我装呢,而且他的态度很奇怪,就算我找些乱七八糟不搭边的理由骂他,就算我不礼貌地问候他全家,他都只是嗯嗯啊啊,我猜测……当时他家里还有别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爱凑热凑的王八蛋。” 马良啧啧两声,“听你这么一说,合着这蒋馨月相当于你跟张小满之间的加密传话筒,昨天晚上是刻意让你去烧烤店,然后咱就捞着了赵大有这条鱼,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也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东西……这回她又主动联系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收获!张小满这龟孙也是,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吗,搞得这么麻烦!显得他能耐了!” 司马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刻意避开这案子,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听说他最近脑袋出了点问题,还是别让他参与过多比较好,我怕到时候他要是疯起来,咱没人能招架得住!” “走吧,先去那边看看蒋馨月想说什么,这边的申戚被我晾了一晚上,也到了该谈心的时候,我还想去一趟机场和七彩田地,事情很多,容不得我们慢下来!” 马良点了点头,正要跟着司马北一起出去,忽地又停下来,指了指司马北身上的检察官衣服,“过去之前,你得把这件衣服扒下来,我答应了人家今天要送回去。”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一边更换衣服,一边缓缓说道,“当年我要是选择不做侦探,现在也该是个堂堂正正的检察官。” 马良摸了摸鼻子,“就你这不安分的性格和不守规矩的臭毛病,便是做了检察官,不出三个月,也得被开除!” 司马北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匆匆换好衣服,快步离开警局,乘着马良的警车迅速赶到中河派出所,在门口和所长钟意擦身而过时,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许多看似没有关联的人与事,一点点勾连起来,行至羁押蒋馨月的办公室隔间,他扭头对马良说了一句,“你就不用进去了,省得蒋馨月看见你产生逆反情绪……” 马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停在了门口。 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右手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扭。 嘎吱。 房门缓缓而开。 被人蒙着眼睛,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的赵大有双耳微动,抬起头,面向声音来源处。 一串平稳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 赵大有认得这脚步声,昨晚他刚逃出警局,正准备偷一辆车离开A市,便听到了这串脚步声。 然后,他便晕倒在地。 现在后脑勺依然隐隐作痛。 再之后,便是在这间库房里醒过来。 虽然他被蒙着眼睛,但还是凭借多年做安保的经验,推断出了这里是一间库房。 温度低下,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海鲜的腥味。 这里是一间储存海鲜的库房。 A市的海鲜库房都集中在西边的霜留海鲜批发市场附近,总共就七家,这里的主人会是谁呢? 但不管是谁,应该都不是周华武,海鲜生意太小了,人家周总还看不上。 想到此处,赵大有的心里稍安,只要绑他的人不是周华武,那么他暂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他苦苦思索会是哪一个仇家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下来,赵大有眼睛上的黑布陡然被人扯掉! 一张斧凿刀刻般的脸被库房微弱的光线勾描了出来。 赵大有满脸震惊地盯着那张脸,瞳孔微缩道,“居然是你!” ------------ 杀猪盘 第九十二章 瘸子 十多分钟后,霜留海鲜批发市场东侧。 一个四十多岁的跛脚男人从冰冻库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地走向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旁边停靠着一辆江淮康玲小型冷藏车,车厢上印着东升海鲜大酒楼的招牌。 几名海鲜市场的员工匆忙地将一个冰箱大小的箱子搬进车厢。 司机则是在路边抽烟,瞧见瘸子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方脑壳,你今天又捡了几条臭鱼啊?” 瘸子抬头看了司机一眼,又迅速垂下脑袋,“哎……哎,没捡着,孔凡娃凶得很,把老子撵出来了,但老子也没让他好过,从他冰库里顺了两斤虾子,坐飞机从俄罗斯来的虾子,好吃得很!” 司机嗤笑一声,“瓜娃子,孔凡娃嘴里没一句实话,这海鲜市场哪个不晓得他的水产都是在郊区河坝里捞的,你是不是又给了他一条烟?现在因为海域污染问题,水产都降价了,虾子多少钱,烟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啊!” 瘸子摆摆手,“哎……哎!反正我不抽烟!” 说罢,瘸子便加快了步伐,原本打算是在公交站等车,结果这三言两语之后,他忽然转了向,朝着主干道旁边的小巷子走去。 司机看着瘸子渐行渐远,高声笑骂起来,“方脑壳,哈戳戳!有了祸事跑不脱!不拐弯,转直角,吃了大亏还快活!” 瘸子听着司机的取笑,也不恼怒,“哎……哎!跟你说不着,走了走了!” 等到拐进小巷子后,瘸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回头看了看身后,走到巷子尽头的石墙前,踩着垃圾桶翻了过去,拍了拍你裤子上面的灰尘,脱下外套,盖在黑色塑料袋上,肩膀一高一低地沿着街边行走,路过几名正在追查逃犯赵大有的警察,远远地偷瞄了一眼,而后面色如常地来到出租车站台,拦了辆车牌为H市的出租车,跨步坐了进去。 车子里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个人,正是H市的刑侦队长魏刚。 开车的是魏刚的下属,昨日也去过A市警局的几名愣头青之一。 三个人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 直到车子开到郊区河坝边上,瘸子才开口说了第一句,“就在这儿停吧!” 愣头青队员扭头看向魏刚,后者点了点头。 车子缓缓停下。 瘸子推门下车,缓步走到河边,重新穿好外套,坐在一块汽车轮胎大小的石头上,将黑色塑料袋随意地放在脚边,在石头下面摸了一阵,扯出一根鱼竿。 “钓鱼?”魏刚让愣头青在车上等着,独自一人走了过来,面色严肃地盯着瘸子道,“我现在可没有心情钓鱼!” 瘸子叹了口气,“哎……哎!你们这些人做事总是太急躁,你是这样,马胖子也是这样……难怪人家把你们耍得团团转,懂不懂什么叫谋定而后动,什么都没计划好,就跟人家针锋相对,纯粹瞎蛄蛹。” 魏刚面色铁青道,“违反纪律给赵大有解开手铐的不是你,审问犯人不录视频的不是你,着急上火的肯定也不会是你!” 瘸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头,“冷静一点,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怎么思考,怎么能跟我好好聊天?” 魏刚皱了皱眉,还是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面,哼了两声,“忙活了这么一场,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你总得让我收获点什么!” 瘸子望着平静流淌的河流,微微笑道,“你收获了我的感谢,难道这还不够吗?” 魏刚咬牙道,“方正!我没有跟你说笑!要不是看在之前你还是A市刑侦队长的时候,你帮了我不少忙……” 瘸子冷冷瞪了魏刚一眼,打断对方的话,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轻声说道,“嘘!你吓着我的鱼了!” 魏刚盯着瘸子的眼睛,沉默了一小会,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收敛了音量,满脸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压力很大的,本来H市那边刚查出了点眉目,结果证人死了,负责调查另外一条线索的警察也死了……是你跟我说A市这边有曲线救国的方法,我这才大老远跑过来……现在什么都没捞着,还犯了纪律,我都没脸回去了!” “别着急嘛,钓鱼要有耐心!” “你想吃什么鱼直接告诉我,再贵我都买给你!” “哎……哎!这不是我想吃什么鱼的事情,得看运气,能钓上什么,咱就吃什么!” 魏刚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赵大有是不是在你手上?” 方正吸了吸鼻子,“什么油?我那儿有几瓶红花油,治疗跌打损伤很有奇效,你要不要带一瓶回去?” 魏刚气急。腾地站起身来,“你要再这样,我现在就去A市警局,找马胖子说明一切,让他这个现任队长管管你这个前任!” “哎……哎!你还别说,这个现任真就管不了前任,不然怎么会有那啥前任1234电影系列,里面演的都是前任时不时钻出来作妖。” “我没心情跟你扯皮,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赵大有是不是在你手上?你有没有问出点什么?我离开警局之前看过马胖子审问他的记录,没发现跟我那边关联的东西,昨晚亲自审问的时候,又不好直说,那赵大有也是油盐不进,啥都没问出来!你让我打开他手铐,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逃跑?赵大有从昨晚离开警局到现在都没露过面,多半就是被你关起来了吧?” “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语言再说,这前前后后重复啰嗦的……刚子,我干了十九年的刑警,你觉得你能从我嘴里套出来话吗?” “那就是了……赵大有真在你手上!你把他关在哪里?他跟你说了些什么?”魏刚瞟了一眼方正脚边的黑色塑料袋,眯起眼睛道,“你对他用了手段?” “哎哎!你就别问了,问得我心烦,”方正打开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抓了一撮泥土,两根手指一搓,捏着藏在泥土中的一条蚯蚓,瘪了瘪嘴,“你要是相信我,就在这附近找个房子先住两天,住宿费算我的。” 魏刚盯着黑色塑料袋里的泥土看了一小会,收回目光,紧皱眉头道,“你别跟我打哑谜了,至少跟我透露点什么,不然我住在这里也不安心。” 方正将蚯蚓挂在鱼钩上,重新抛了一竿,淡淡道,“行吧,那我就跟你说一个人名,你要是这两天闲来无事,可以从她入手,能看出些什么东西就看你够不够聪明……” “甭特么废话,说!” “蒋馨月。” “蒋馨月?”魏刚抠了抠脸颊,疑惑道,“这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吗?” 方正扭头看了看魏刚,咧嘴笑道,“她特别的单纯。” 停顿了一下,方正从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眨了眨眼睛,“今晚你就住这儿吧,重点关注一下207的那个男人。” “怎么又变成关注旅馆里的男人了,不是调查蒋馨月吗?”魏刚拧着眉毛道,“你可别戏耍我啊,老子是真会发飙的!” 方正咳了两声,“要想知道一个女人的深浅,不得先查一查她男人吗?” “这男的是蒋馨月老公?” “不是……这么跟你说吧,这男的打着交往的名义,刻意接近蒋馨月,骗了钱之后立马消失。” “这不就是杀猪盘吗?” “哎哎!就是杀猪盘!你可以从这个男人身上了解蒋馨月,然后再往下摸……肯定能查到一些你想要的东西,这算是附送的赠品,答应给你的东西,等事情都结束了,肯定还是会交到你的手上!” 魏刚狐疑地看了方正一眼,收起那张小卡片,忽然问道,“老方,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吗?” 方正放下鱼竿,慢条斯理地撩起左腿的裤子,取下假肢,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是换作是你,能放得下吗?” 魏刚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出租车上,催促愣头青驱车赶往A市城北的某家小旅馆。 方正等到出租车远去之后,安装好假肢,轻轻刨了刨黑色塑料袋里的泥巴,从里面取出一个血乎乎的保鲜袋,环顾四周,随手将其扔向河坝中心。 保鲜袋咕咚一下落入河中,因为袋口并没有系紧,所以袋子里的东西在河中散落了出来。 一大片染血的黑色毛发,还有两根手指头。 就在这时,鱼竿动了两下。 方正面色一喜,迅速抓起鱼竿,奋力地收着钓鱼线,目光锐利地盯着河坝,“今天运气不错啊,有大鱼上钩了!” 一道冰寒的声音忽地从河坝的桥洞里飘了出来。 “钓上来鱼不算本事,把鱼吃进嘴里的才算真赢家!” 方正将钓上来的大鱼放进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桶里,瞥了一眼桥洞的方向,呵呵笑道,“又不是比赛,没必要分个输赢,只要能达到目的,你赢了也好,司马北赢了也罢,我都能欣然接受!” ------------ 杀猪盘 第九十三章 钓鱼线 A市中河派出所,临时腾置的办公室内。 司马北点了一根香烟,顾及蒋馨月,所以靠在窗户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悠地说道,“你叫我来,又不肯说话,这是要闹哪样?” 蒋馨月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开口,“我是在想应该怎么说……你现在穿的不是检察官的衣服,而是便服。” 司马北嗤笑道,“咋的,我就换了身马甲,你还不会说话了吗!要不要我穿回那套行头?” “那倒是不用,他说过……你应该很快就会脱了那身衣服。” “他?张小满吗?” “啊……谁是张小满?” “就是叫你让我去十字路口买烧烤的那位。” “马检察官,您可能误会了,烧烤是我自己想吃的,没有人指使……那家烧烤店的口碑不错,我以前还有点钱的时候,隔三岔五就会去买一点。” 司马北冷笑一声,大有深意地看了看蒋馨月,“以后可能你再也吃不着咯……既然你不承认是张小满指使的,那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蒋馨月眨了眨眼睛道,“是一个瘸子,穿得挺埋汰的,比你还埋汰。” 司马北怔了怔,认真地盯着蒋馨月的脸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说谎的迹象,但这跟他的猜想大相径庭,不由地皱起眉头道,“你没开玩笑?” “当然,那人真比你埋汰!” “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人真是瘸子?” “应该是,看上去不像是装的,他跟我说的,只要来了警局,第二个审问我的人如果使用假名,那就一定是司马北。” “你知道我是谁?” “公职人员都还是会稍微注意一点形象的,哪怕没时间洗澡,至少也会洗个脚。”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昨晚还跟我说那些话?” “我昨晚说的也是真的啊,不信你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不用了,我已经查过了,而且已经知道你说的那个渣男现在住在哪里。” “在哪里?”蒋馨月立刻跨到司马北面前,急切地追问道。 司马北抖了抖烟灰,淡淡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渣男在哪里,但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蒋馨月点点头,“问吧,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一股脑都告诉你!” “你实习的那家律所叫什么名字?昨晚你跟我提过一嘴,回去后我查过你的履历,上面并没有记录你的这段工作经历。”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说单纯好奇,你信不信?” “好吧,你既然不想说,那就是不能说……我实习的那家律所不是什么骗取离婚咨询费的垃圾公司,而是在A市也算小有名气的正经律所,名字叫东寿律师事务所。” “东寿?陈字去了耳朵,涛字没了水,你们老板是陈涛?” 蒋馨月又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有名的讼棍陈涛!其实吧,他以前也不是那种只认钱的王八蛋,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有女朋友还在外面乱搞,接案子不分是非黑白,只看给的钱多少,最过分的是他这人还很小气,别人不小心踩他一脚,他都会想办法报复回去,简而言之,我那个老板就是一人渣!” 司马北眉毛一挑,“刘星从程小雨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和你这个也差不多,都说陈涛是个败类,得了恶性脑瘤实在是遭了报应,大快人心!” 蒋馨月试探道,“莫非你不这样认为?” 司马北掐灭烟头,吸了吸鼻子道,“当所有人都说一个人不好的时候,要冷静地想一想,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坏透了,有没有可能是他故意要让大家这么看他的。” 蒋馨月歪歪头,“为什么呢?不应该是努力做一个让大家称赞的人吗?” “大多数情况,我们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称赞,但某些特殊情况下,当大多数人都是错的,那么做一个让所有人厌恶的人,可能会变成一件正确的事情。又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伪装成一个坏蛋也是不得已的。” “他不得已……不可能吧!他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怎么会昧着良心冤枉一个司机酒驾撞死了人?那司机上有老,下有小……” “什么酒驾?哪一年的案子?”司马北隐隐觉得蒋馨月无意间提起的这件案子可能很关键,于是摸出手机,一边打开搜索软件,一边继续问道。 “你查不到的……”蒋馨月瞟了一眼司马北的手机屏幕,不紧不慢地答道,“当年陈老板花了很多钱,跑了很多关系,把这案子的消息完全压了下去,加上本来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一起交通事故,所以网上一点相关的资料都没有。” 司马北皱了皱眉,还是固执地重复问了一遍,“哪一年的案子?” 蒋馨月瘪了瘪嘴,“十年前……好像是飞机失事之后发生的,我记着是这样,具体时间不清楚。” 司马北在搜索框里输入A市2008年交通事故几个字,果然没有搜索到相关信息,不仅是那一个交通事故,08年A市所有交通事故都无法搜索出来,砸吧一下嘴巴,他又问了一句,“死者叫什么?或者,你记得肇事司机的名字也行。” “死者的名字记不得,肇事司机好像是姓傅……”蒋馨月拧着眉毛细想了一会儿,然后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也可能是姓福,那人多少带点口音,我当年也没跟他接触太多,这案子全程都是陈老板自己操作的。” “他怎么操作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冤枉了那个司机?” “骚操作呗……这事儿我之跟你说,那司机当天确实是喝酒了,但人家那天压根就没有开车……你会在城南喝了酒之后,先去城东开车,然后再去城北撞人吗?那司机的家可就在城南,当天也没有必须要出车的单子,还用我多说什么吗?” 司马北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侧脸看向蒋馨月,忽然道,“你让我过来,就是想把这些东西讲给我听的?” 蒋馨月愣了一下,有些慌张地说道,“什么意思……我叫你来,是因为那个瘸子说如果今天早上我还没有被放出去的话,就让我再找你一趟。要是你还穿着检察官的服装,那就跟你谈一谈U3576上面发生的事情,要是你穿的是便服,那就随便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刚才我说我需要想一下嘛,不聊航班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聊些什么,咱们又不是很熟。” 司马北双眼一眯,呵呵笑道,“U3576上面的事情?除了劫机以外,那上面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蒋馨月啊呀一声,立马捂着自己的嘴巴,装作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 司马北冷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再捂嘴也没用啊,说说吧,U3576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蒋馨月撅着嘴,“不行,瘸子说了,你选择的什么,我就跟你说什么。” “你想不想快点离开这里?” “想啊!”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我听完之后觉得你没什么隐瞒的了,那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真的吗?我离开A市也可以?” “可以,但要随时保持电话通畅,后面万一有需要,我还会联系你。” “行吧,那我就信你一回……飞机头等舱有个大人物,这事儿你知道吧?” 司马北一点头,“我知道,他已经和飞机一起化成飞灰了。”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A市刑侦队长马良说是谋杀,人在飞机爆炸之前就死了,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拍了几张照片。” “我知道那位大人物是怎么死的。” 司马北皱着眉,“你知道?你目击了整个凶案发生的过程?” 蒋馨月尴尬地吐吐舌头,“那倒没有……我只看到了一部分真相。” “什么意思?” “那一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在装扮完烂尾楼冤种夫妻里面的妻子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本来想眯一会,谁知道看见经济舱有个男人鬼鬼祟祟进了头等舱。” “谁?” “不认识……长得挺猥琐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司马北面皮抽了抽,翻着白眼道,“那你说你知道头等舱里的大人物是怎么死的?” 蒋馨月眨了几下眼睛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知道他是怎么杀了里头那位的啊!” 司马北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马良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蒋馨月哼了一声,“那在飞机上的人是我又不是马队长,他当然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当时我假装上厕所,偷偷往头等舱里瞄了一眼,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不等司马北回答,蒋馨月很快自己说出了答案,“我看见那猥琐男趁着大人物睡觉的空当,偷偷在过道里绷起了一根钓鱼线!” “所以你觉得是那猥琐男用钓鱼线把头等舱那位摔死了?”司马北盯着蒋馨月,表情古怪地问了一句。 蒋馨月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多半就是这样……神奇吧?用一根钓鱼线就能杀死咱们A市的大人物,想想就刺激!哎哎,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 杀猪盘 第九十四章 谁才是猎人 “太特么神奇了!” 派出所过道里,马良听完司马北的讲述之后,翻着白眼叫嚷起来,“老子听过用钓鱼线勒死人,就是没听过用钓鱼线绊死了谁!咋的,咱A市那位是陶瓷做的,一碰就碎?” 司马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是没有可能,合适的位置,合适的力道,确实可以让一个人摔死,但这种计算,极为复杂,而且和摔倒者的身体状况也有关系,很难做到……如果是我的话,无法只凭一根钓鱼线就让那位摔死在飞机上。” “是吧,我也做不到,所以咱俩的水平是一样的。”马良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看这蒋馨月就是瞎猜,就像她说的那起交通事故,其实陈涛当时是那位司机的辩护律师,根本就不是她说的帮什么死者家属打官司,虽然后来确实也有人举报陈涛收了死者家属的钱,故意败诉……但那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陈涛长了一百张嘴,也不可能帮司机洗脱罪名。” 司马北皱了皱眉,“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网上连一点相关的内容都搜索不到,不仅是那桩交通事故,08年所有交通事故在网上都没有一点内容。” “这事吧,我也知道一点大概,”马良靠着墙壁,点了一根烟,面色沉重地说道,“听说那案子是有目击者的,至于目击者是谁不清楚,物证方面就是那辆货车……整个车子里只有那个姓傅的指纹,车头有撞击形成的凹陷,引擎盖上有死者血迹,加上肇事逃逸这一条,所以当时法院判处那名司机有期徒刑六年五个月,结果司机在进了监狱的第二年就自杀了……” “网上没有相关内容是因为在那件交通事故发生的当天,U3576航班失事,那会儿的相关负责人为了不造成更大的社会影响,于是采用捂嘴的办法,要求所有的媒体都不得报道08年的任何一起交通事故,飞机是交通工具,车子也是交通工具,所以你在网上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资料。” 马良顿了一下,斜眼看向司马北,“这些东西你知道就好,别往外捅,毕竟是上一批留下的问题,当年负责那件事的人现在很多都爬得很高了。”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听蒋馨月说那个司机上有老,下有小,算算时间,那司机的孩子应该长大了,你知道他孩子叫什么吗?” “不知道,我帮你查查……噢!查到了!司机傅强,78年出生,男,汉族,父亲傅军,母亲刘蓉,他妻子在生第二个孩子时大出血过世了。他两个孩子相差三岁,老大是92年出生的,叫傅左,老二是95年出生的,叫傅右。” 司马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原来那个老大爷就是他父亲啊,这就难怪了!” 马良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道,“对啊,居然还有这样的联系!十年前,儿子傅强出交通事故的时候,U3576航班失事了,十年后,父亲傅军在广场上遇到炸弹事件,U3576航班又被炸了,这也太巧了吧!” “恐怕不是巧合……”司马北双手插兜,转身朝着派出所外面走去,“老马,我要去机场一趟,你先去把傅强的两个孩子找到,等我回来就好好跟他们聊一聊。” 马良还是跟了上去,嘟着嘴,“我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这节骨眼上,万一你要再出点什么事情,我得哭死……我打电话让其他人去找那两个孩子就成,没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司马北停下脚步,紧皱眉头,“你不想去找人,那就把飞机上所有人的照片拿给蒋馨月看,让她把那个什么猥琐男指出来,然后审问一下猥琐男,不管头等舱那位有没有可能被绊死,这个人在头等舱里拉钓鱼线都很有问题,你努力在这人身上挖一挖,说不定会有大收获!” 马良见司马北实在不愿让他跟着,只好点了点头,又叮嘱司马北几句,而后便返身回到派出所。 司马北在离开派出所之后,并没有立刻赶往机场,而是乘坐地铁去了城北的一家小旅馆。 直觉告诉他,蒋馨月很有问题,如果按照蒋馨月所说的,一点点调查下去,很可能看到的东西会让他产生错误的判断,就像管中窥豹,看见的只是豹子身上的一个斑点而已。有斑点的动物很多,可以是豹子,也可以是梅花鹿,还可以是斑点狗。 为此,他必须先要搞清楚杀猪盘的前前后后,看一看是不是如蒋馨月说的那般。 十年前,也有一桩杀猪盘案件。 受害者正是司马北曾在7119航班上见过的唐姓空姐,但后来经过他的调查,发现这个姓唐的空姐早就知道男朋友徐伟的真面目,也知道她给出去的那些钱根本没有花在筹办婚礼上,更知道徐伟压根就没打算跟她结婚。 因为,她也没打算嫁给徐伟。 一切都是为了那幅价值上亿美金的名画。 真正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司马北在7119航班事件后,花费过很长一段时间调查唐姓空姐和邱玉婷,从一些被唐姓空姐伤害过的男人口中,大概知道唐姓空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位唐姓空姐全名唐家喜,老家是A市辖管的光明县青云村。 唐家喜还有个弟弟,也就是因为她有一个弟弟,所以父母对她并不是很好。九十年代农村那会儿依然存在着重男轻女的现象,很多人都将女子称为赔钱货。 既然是货物,而是注定赔钱,那日子过得肯定不是很好。 吃饭不能上桌,只可以像小狗一样蹲在桌边。 过年只有弟弟能穿新衣服。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零食,也是弟弟先吃,如果还有剩下,那她能捡一点残渣。 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她父母就没有再供她读书,由得她自生自灭,只有一条要求。 自十八岁开始,每月必须给家里打八百块钱,理由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弟弟也该读高中了,得花很多钱。 为了完成父母的要求,唐家喜一个人从光明县来到了A市。 洗碗工,服务员,超市收银员,夜店啤酒女郎,这些工作她都做过,而且切切实实挣了一些钱。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得到了某个地产老板的赏识,成功上了岸,不再需要去那些场合兼职挣钱,摇身一变,成了美艳高冷的空姐。 但她并没有对那个地产老板心怀感恩,反而将其商业计划卖给了另外一名老板。 从一开始,她就是刻意接近那名地产老板的,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那个商业计划。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那些被唐家喜伤害过的男人每每提起时,无不咬牙切齿,但最终都会说同一句话。 “哎,恨归恨,但仔细想想,其实她也没有选择,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司马北实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居然能让这些被骗了的受害者与之共情。 可惜,当时他忙着调查H市雨夜连环杀人案,没工夫细细研究。 等他腾出空来,却听说唐家喜搭乘的U3576航班发生了意外,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已遇难。 现在,又有一个女人碰到了杀猪盘,但这盘里谁才是那头猪,还有待他去调查。 或许只要搞清楚了蒋馨月隐藏起来的东西,就能知道管子后面到底是豹子,还是斑点狗。 司马北刚捋清思路,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终点,于是匆匆走出地铁站,跟着手机导航,七拐八绕地来到那家小旅馆门口。 他刚准备走进去,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从旅馆里钻了出来。 “刚子!好巧啊,你不是回H市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司马北伸手拦下了那人,满脸戏谑地说道。 魏刚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司马北,又扭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小旅馆,面色铁青地说了一句,“赶紧走!” 司马北皱眉道,“什么意思?走哪去?” 魏刚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赶紧离开这里,不管你是回警局也好,回你们侦探社也罢,总之……别特么出现在我面前!” 司马北疑惑道,“为什么?” 魏刚又用余光瞄了一下身后,面色一沉,冷然道,“既然你不走,那就别走了吧!” 说完这句,魏刚突地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猛地扎在司马北腹部的某个位置上。 鲜血噗地一下喷了出来,溅了魏刚一脸。 魏刚似乎有些嫌弃喷出来的鲜血,用力地擦了擦,而后又狠狠地捅了两刀,一巴掌拍在错愕的司马北脸上,厉声道,“让你丫喜欢装逼,让你丫喜欢拦别人的道,该!这下玩了个透心凉吧!” 司马北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刚,缓缓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派出所门口。 刚指认完猥琐男的蒋馨月走了出来,懒懒地伸了伸腰,一边跟什么人打了个电话,一边抬腿迈向派出所对面的出租车站台。 可当她刚走到路中央,一辆速度飞快的货车笔直地撞了过来! 嘭! 蒋馨月高高地飞起,而后像破布娃娃般坠落下去。 货车从她的身上呼啸而过,留下了一地血红。 ------------ 杀猪盘 第九十五章 她就是一个骗子 那些鲜血像弄倒了的西瓜汁一样,在地上缓缓漫开。 然后,渐渐地变乌,发黑,凝结,看上去就像是一盘被压烂的毛血旺。 司马北看着这些黑红色,脸上摆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似乎觉得这些血倒在地上很可惜。 身随心动。 于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魏刚瞧见了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飞起右脚,将司马北踹到旁边,反转身子,同时拔出插在腰后的手枪,先是瞄准旅馆二楼窗户开了一枪,而后朝着刚走到旅馆门口,想要查看司马北是否真死了的几名黑西装一顿疯狂射击。 两名黑西装躲闪不及,分别被射中了手臂和大腿,痛嚎着倒在了地上。 其他黑西装则慌忙后撤,掏枪反击。 一场激烈的枪战陡然发生。 司马北顺势又翻滚了几圈,尽量远离魏刚几分,双手枕在脑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魏刚,眨了眨眼睛,“我辛苦演一场,你却只打伤两个,太弱了吧!” 魏刚砰砰地又朝着旅馆正门开了两枪,恼怒道,“你那演技太浮夸……还有,你特么刚才舔个毛啊,那是一个正常被捅了刀子的人能做出来的?” 司马北瘪了瘪嘴,“我就是觉得这些猪血洒在地上太糟践了,火锅店十五块一盘呢!” 在国内公检法圈子里,少数人知道名侦探长弓难鸣有个习惯,出门之前会在身上藏两包猪血,以防狂热粉丝突然从哪钻出来给他两刀狠狠的爱。 魏刚恰好是少数人之一。 再加上,他以前和司马北短暂的合作过,知道司马北是名侦探长弓难鸣的徒弟。 优秀的侦查技巧一脉相承,坏毛病也是一样都没落下。 所以,魏刚方才在与司马北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很快就确定了猪血包的位置,于是痛痛快快给了司马北两刀。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马北演技烂到了这种地步,应该说他没想到司马北会这么寒碜,连两袋猪血都舍不得浪费! 魏刚此时听到司马北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气得握着枪的手都有些发抖,一通有规律地胡乱射击之后,他躲到了一辆轿车的后侧,瞄着司马北遗漏的破绽旁侧一公分位置开了两枪,面色铁青道,“抠死你算逑!早知道你舍不得这猪血,就该让你丫自己出点血!” 司马北惊了一跳,慌忙夹紧屁股又挪了几寸,将遗漏的破绽也遮挡了起来,长舒一口气,问道,“什么情况啊?” 魏刚呼呼喘了几下,声音低沉地答道,“二楼过道窗户有个玩狙击枪的……刚才人家拿红外瞄准器威胁我,要是我不刀了你,就会在我脑袋瓜子上开个洞!” “我没问这个……我是说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回H市吗?这儿有小叮当的任意门,嗖一下就穿回去了?” “我走到半道儿忽然怀念A市的火锅了,想回来再吃一顿不行吗?你先别管这个了,旅馆有八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你四个,我四个,能不能行?” “那怎么能行……那八个必须都是我的啊!”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能解决八个,人家可都带着枪呢!”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明知道人家都有枪,还特么分给我四个,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太帅,想让我早点走,免得将来抢了你媳妇儿!” “老子结婚了!” 说着,魏刚突地又冒出脑袋,朝着旅馆开了几枪。 司马北被枪声惊得面皮直抽抽,高声提醒道,“不是……你这么射是不行的,人家有八个,你只有一支枪,子弹很快就会消耗得差不多,到时候就哭唧唧了!” 话音刚刚落下,那边魏刚抠了两下扳机,都没有子弹再射出来,显然真的被司马北说中了。 魏刚收起手枪,瞟了司马北一眼,“你快跟马良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支援,别逞强!”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摸出屏幕碎裂的手机,对着魏刚扬了扬,“我倒是也想,可是手机刚才被你丫捅坏了!都跟你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你偏要往那个位置捅,现在傻眼了吧,该!” 魏刚哼了一声,“有啥大不了的,我来跟他打电话就是,反正话费可以报销……” 就在魏刚摸索手机的时候,几名黑西装又往司马北的藏身之处连开数枪。 司马北吓得跳着跳又换了个地方躲藏,扯起嗓子喊了一句,“那你快打啊!还等什么呢!” 魏刚面色尴尬地抿了抿嘴唇,“手机好像落在旅馆里了……” 司马北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又往偏僻角落里缩了缩。 枪声很快惊动了附近的派出所。 一阵喂呜喂呜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旅馆里的黑西装立刻退了出来,一边拿枪瞄着司马北和魏刚藏身的位置,一边快速上车。 等到司马北和魏刚重新探出脑袋打望时,这些黑西装已经驾着汽车,旋风般地离开了。 附近派出所的警员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才赶过来,他们先是查看了旅馆内的情况,在确定并无人员伤亡后,安抚了附近的居民,又给司马北和魏刚做了笔录,然后向上级汇报了旅馆发生的事情,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展现出了优秀的专业素质。 普通人只在警匪片里看过枪战,哪有真切体会过,这样难得的经历,自然要与人分享。所以即便这些训练有素的警员严厉警告过附近的人不要在网上胡乱传播相关内容,但城北旅馆发生枪战的事情,还是很快在网上发酵。 与其同时登上热搜的还有一条交通事故的新闻,因为事故地点在派出所门口,议论的热度也很高。 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再加上昨天中心广场假炸弹和U3576航班失事,人们开始对A市的治安产生强烈的不满,这种不满主要是针对警方的。 很多人开始怀疑警方的办案能力,让相关负责人站出来给A市的普通百姓一个交代。 A市舆情部门的某些人不知道脑袋抽了风,在这种时候不仅没有想着怎么安抚群众的情绪,还火上浇油,把一部分自媒体账号封禁了。 一时间,网上炸了锅。 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有阴阳怪气指责警方的,有绕着弯骂舆情部门的,更有甚者,举着空白的纸张跑到警局门口晃荡。 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的电话都被人打烂了,口水乱溅地挨个挨个跟人解释。 而还在审讯室里的马良却还不知道这一切,他仍然在跟蒋馨月指认的那个猥琐男玩心理战。 猥琐男叫魏烁南,是个小微企业老板,原本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大有三五年便可上市的势头,但不幸的是,因为和投资方的一个对赌协议,他的公司现在濒临破产。 这一次魏烁南坐飞机前去H市就是为了找新的投资方,看能不能盘活自己的公司。 “那你为什么要在头等舱里绷钓鱼线呢,坐着太无聊,起来跳绳运动一下吗?” 马良捧着大肚腩坐在魏烁南对面,抛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魏烁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想报复坐在头等舱里的那个……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么凄惨的境地,他害我在人生路上摔了个大跟头,我让他在飞机上绊一跤,不过分吧!” 马良皱了皱眉,追问道,“什么意思?你就一个小微企业的老板,跟人家那种大人物应该扯不上关系吧!” 魏烁南叹了一口气,低垂着脑袋道,“对他来说,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有我这人,但我确实因为他一句话,搞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如果不是他突然让人把我好不容易接下的单子转给了其他公司,我就不会被投资人要求回购股份,自然也就不会落到现在即将破产的境地。” “他从中干涉了你的生意?不能吧……人家什么地位,你什么档次,你能接的单子应该还入不了人家的眼。” “标的金额确实不大,但这生意在以后会产生巨大的收益,公司的投资方也是因为看重我们将来的影响力,才会把钱投给我们……可现在他一句闲话改了接包方,投资人看不到未来,当然会改投我们的竞争对手,要求我们回购股份也是正常的,毕竟商人都是不讲人情,只看利益的。” “你吧啦吧啦讲了这么多,到底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一家致力于绿色经济,为每个人创造健康新生活,用互联网解决……” 马良咳了一声,打断魏烁南的话,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说人话!” 魏烁南立刻改了措辞,简洁地答了一句,“我们是做垃圾回收的……就是别人在手机下个单子,然后我们就派人上门回收。” 马良淡淡地哦了一声,“那个人为什么突然要更换接包方,最后有给你解释一下吗?” 魏烁南摇了摇头,嘴巴发苦道,“人家哪可能跟我们解释……我是后来托人打听到的,说是新的承包方跟那位多少沾点亲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马良懒懒地又问了一句,“新的承包方叫什么名字?” 魏烁南迅速答道,“东升电子……东升海鲜大酒楼知道吧,就是那家酒楼的老板新开办了一个电子商务公司,项目竞标那个月才成立的,你说这里面要没点猫腻,谁信啊!” 马良觉得问得差不多了,皱着眉头看了魏烁南一眼,注意到对方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忽然道,“你认识蒋馨月吗?” 魏烁南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那个杀猪盘女人吧?警官,你可别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她就是一个骗子!” ------------ 杀猪盘 第九十六章 水泥坑 “骗子?她骗你什么了?” 城北那家小旅馆内,司马北费了一番辛苦,总算找到了蒋馨月控诉的那个杀猪盘男人,在魏刚的陪同下,也开始和对方坐在客房里进行友好的交谈。 那男人刚哼了一声,歪歪头,“她骗我什么跟你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想追究了,赶紧滚吧!” 魏刚冷笑着掏出手枪,抵住对方的裆部,“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了吗?” 男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有话好好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找我,是不是那女人跟你们说她遇到了杀猪盘?” 司马北盯着男人问道,“那你是不是杀猪盘的操盘手呢?” 男人咳了两声,“我觉得不算吧……虽然我确实是为了钱才跟她们接触的,但她们在这个过程中也得到关爱,还极大地满足了虚荣心,这不就是一次买卖吗!我出卖了自己的感情,她们就该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魏刚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丫这是在犯罪!三年起步!” 男人皱眉道,“我也懂法,诈骗的前提是她们并不知道我是为了钱,那如果她们一开始就清楚我的目的呢?” 司马北语调怪异地喔了一声,反问了句,“依你这话的意思,包括蒋馨月在内的所有杀猪盘女人其实都知道你是为了钱才跟她们来往的?莫非你在个人资料写了这一条?” 男人又点点头,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个人资料界面,指着其中一栏,“我真在交友宣言里写了的……只要富婆,你出钱,我陪伴,在寂寞的夜互相抚慰……我这说白了就是陪聊,连蹭蹭都没有,始终恪守原则,从来不曾伤害过一个女人的身体,只伤心。至少,她们在跟我说再见以后,身子都还是干净的,不影响嫁人,也不用担心得病。” 魏刚听得直犯恶心,索性别过脸去,强忍着想暴揍男子的冲动。 司马北冷哼道,“伤心比伤人身体更混蛋,你压根就没爱过,一想起你满满都是虚情假意,人家以后怎么还有勇气去爱别人?爱情是圣洁的,怎么能买卖呢!”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做这买卖,但是我习惯了挣快钱,已经慢不下来了……” 司马北瘪了瘪嘴,“我不关心你是快是慢,你现在只需要详细跟我讲讲你跟蒋馨月之间的故事就好了。” 男人深呼吸一下,悠悠地讲述着,“事情要从去年三月开始说起,那会儿我刚跟一个肥婆分手,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好友申请,我一看那整容脸头像,就知道来活了……” “刚开始接触,我还是按照规矩问了一遍有没有看过我的个人资料……她跟我说她就是觉得我资料上的交友宣言挺有意思,所以才会主动申请加我好友!我一寻思,这女人肯定有东西啊,看了资料还敢加我,这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嘛!” “于是,我旁敲侧击地问她的经济情况,因为以前也遇到过那种假冒白富美的,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 司马北听到这里,好奇地插了一句嘴,“你是怎么确定她有没有实力的?” 男人一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瞬间来了精神,认真地答道,“这个就非常考究我的专业能力了,既不能直接问她有多少钱,也不能绕了太多弯,这种女人都是单细胞动物,听不明白的……我当时是从不同的方面去论证的,虽然稍微费了点时间,但至少不会出什么错。” “比如说呢?” “比如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房,问的是几点起床,几点上班,而不是直接问她住在哪里。” “这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了!真正的富婆生活里是没有闹钟的,想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稍微次一点的小资女强人就算每天需要上班,那也是住在市中心,距离吃波嘚最近的地方,每天通勤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吃波嘚?那玩意叫CBD吧!”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讲道,“差不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蒋馨月那女人的回答。” “她那会儿失业了,生活里也没有闹钟,人家不算骗你……” “不是的,她并没有说她的生活里没有闹钟,恰恰相反,她说她的闹钟每天要响好几遍,每天都很忙,根本没有下班时间……我当时一想,卧槽!这不是妥妥的女老板吗?” “也可以是她没有上班,自然就不会有下班的时间,整天都在睡觉,所以闹钟要响很多次,每天很忙是忙着打游戏刷剧……” “所以,当时我又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我问她平常都有些什么爱好,她跟我说的是没有爱好,无论她喜欢什么,都能很轻松地得到,所以没有所谓的爱好。” “也可能是她喜欢的东西很简单嘛!” “我当时哪里想到这些,只觉得她肯定是个富家小姐,立马就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光是欢乐豆就买了好几百块……你别笑啊,我过年过节给她送的礼物也不少,本以为投入就能有回报,结果她始终不上道,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发现她居然是想利用我,从而跟我一哥们加上好友,这叔叔婶婶都忍不了啊!所以我就加快了节奏,跟她玩了个欲擒故纵,捞了点钱回来……” 魏刚冷着脸道,“你这就是诈骗!” 男人叫嚷着,“她才是骗子,她打着我的名义骗了我哥们公司的商业机密,转手卖给了别人,赚的钱比我从她那儿要的多好几倍呢!” 司马北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忽然问道,“你那哥们儿叫什么名字?”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司马北的问题,“他叫魏烁南,是个小老板,本来生意挺好的,就因为那女人,现在都快破产了!” 司马北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好了,该问的,我都问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男人愣了一下,讷讷道,“这是我的房间啊……” 司马北瞟了魏刚一下,不轻不重道,“我还有话要跟这位警官说,只能你走。放心,你在这旅馆交的押金,回头我会让人打到你的账户上面。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A市,我随时可能再找你了解情况。” 男人木然地哦了一声,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司马北和魏刚,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左右横扫一眼,缩着脖子从旅馆后门离开,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到了A市某个还在开发的工地,满脸堆笑地对那些黑西装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周华武身边,低眉顺眼道,“周总,我都按您说的做了,那些警察以为我是骗蒋馨月钱的人,估计接下来就要针对魏烁南那小子了!” 周华武盯着脚下刚挖出来的大坑,一边抽着雪茄,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嗯……做得不错,但我忽然在想,万一哪天你心情不好了,会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警察啊!” “不会的!”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吃里扒外呢!我向您保证,今天您让我做的事情,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 周华武转过身子,朝着男人的脸喷了一口烟雾,眼神冰寒道,“你要怎么保证呢?” 男人呆了呆,支支吾吾着,“这个……您想让我怎么保证……我就怎么向您保证。” 周华武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好,我想让你怎么保证,你就怎么向我保证……说得真好!我觉得活人很难不乱说话,只有死了的人才最能让人放心,你懂我的意思吧?” 男人面色一白,连退了两步,惊惧地看着周华武,声音颤抖道,“周总,您可别跟我开玩笑啊……” 周华武扔了雪茄,往地上轻啐一口,“老子用得着跟你开玩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个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睛,现在他已经死了,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跟那些警察演戏?真以为你特么是梁朝伟吗,还跟我这儿演无间道!呸!” 男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面,拼命地磕头认错。 周华武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漠然道,“我刚挖了个坑,你要是不跳下去,我就把你老婆孩子扔下去,自己选!” 男人犹豫了片刻,抬头望了望吊车上方,果然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惨然地笑了笑,而后缓步走向大坑。 周华武厌恶地瞥了男人一眼,猛地抬起右脚,将其踹进坑里,“跟我这儿还在装尼玛的悲情,把那个杀猪盘的操盘手也扔下去,特么的都骗到我女人身上了……给我埋了他们,用水泥!”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几名黑西装将一个麻袋也扔进了坑里,随后操控着搅拌车,倾倒了上千斤水泥,直到将大坑填满为止。 男人在水泥里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摁了摁兜里的手机,发出了这辈子最后一条短信…… ------------ 杀猪盘 第九十七章 螳螂捕蝉(1) 叮咚。 证物室里的某个手机响了一声。 负责看管这些手机的警员正戴着耳机,吃着泡面,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手机的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个警匪片。 凶手就藏在证人里面,趁着从审讯室出来上厕所的工夫,悄悄溜进了证物室,毁掉了一件很重要的证据。 他看得入神,一颗心随着影视剧的伴奏悬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从半开的房门处溜进来一道人影。 那人影戴着黑色鸭舌帽,将面部隐入黑暗之中,轻手轻脚地绕过看管证物室的警员,走到一个长长的铁架子前,目光从摆在架子上的手机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刚才响了一声的那个手机上面。 就在他刚刚伸出右手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电话铃声。 “错错错,是我的错!” “热恋的时候怎么不说……” “生活的无奈我已好困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最好沉默!” 那人慌忙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挂机键。 看守证物的警员忽地像是生出了警觉,摘下耳机,侧耳听了听,却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摇晃几下脑袋,重新戴上耳机,继续观看紧张刺激的警匪片。 那人舒了一口气,躲在角落里,摁亮手机屏幕,用大拇指按在解锁键上,却无法打开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戴着手套,拍了拍脑袋,换成了密码界面,认真地想了想,输入了几个数字。 手机屏幕上弹出几个字:密码错误。 那人愣了一愣,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密码不对的情况,扭头偷偷瞄了一眼看守证物的警员,确认对方还在刷剧,这才又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手机屏幕上还是显示着那几个字:密码错误。 他又一连输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且屏幕上已经开始显示只剩下三次机会的提醒。 “怎么可能!”他在心中狂呼,嘴里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怎么可能!”看守证物的警员愤愤地摔下手机,气呼呼地自言自语道,“这什么破电视剧,简直一点儿也不切合实际,哪个糊涂蛋会连有人溜进证物室都不知道!就算是这个人没发现,难道警局那些监控都是摆设吗!可笑,太可笑了!” 那藏身黑暗中的人影瞳孔地震,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一路走过来也途径了好几个监控器,莫非此刻自己已经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心急如焚地又输了两次密码。 屏幕上的字依旧没有改变。 正当那人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仔细想想密码是什么的时候,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忽地又扭转脖子,朝着那人藏身的方向望了望。 被发现?那人双眼一眯,神情紧张地拿了旁边架子上恶性斗殴事件的一个砖头证物。 警员歪歪头,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 而就在这名警员起身的时候,手机画面里那个糊涂蛋警察也站起了身来,朝着摆放证物的铁架子走去。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证物室响起。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警员的耳机里响起。 忽然!砰砰砰,三声枪响陡然在耳机里炸开! 看守证物室的警员吓了一跳,慌忙摘下耳机,左右横扫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藏在黑暗处的那人也被耳机里的枪响吓了一跳,手里砖头没拿稳,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守证物的警员瞳孔一缩,迅速拔出配枪,指着砖头掉落的地方,沉声道,“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黑暗中无人回应。 警员端着枪,一步步靠了过去,绷紧了身上每一块肌肉,喉结蠕动几下,“哟呵,跟我较上劲儿是不,是不是赌我的枪里没有子弹?告诉你,你赌输了,老子的弹药充足,把你打成一个筛子不成问题!快出来,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负隅顽抗!” 砖头掉落处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警员哼了一声,表面十分淡定,心里却是慌得不行,手心里爬满了细汗。 “好吧,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倒数十个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开枪了……” “十,九,八……四,三,二……点九,二点八,二点七……呐呐呐,做人不能太过分啊!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连一句回应都没有,很没礼貌哎!” 等了许久,还是如先前一样,证物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着。 警员舔了舔嘴角的泡面残渣,一咬牙,猛地冲向转砖头掉落处,闭着眼大喊道,“啊啊啊啊!你别动啊,你要敢乱动一下,我就打死你!” 他见迟迟无人应答,虚睁开眼睛看了看,这才发现对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低头瞟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砖头,警员撇了撇嘴,收起配枪,弯腰将其拾捡起来,放回铁架子上面,嘟囔着,“都跟这帮孙子说了八百遍了,要把证物放在架子中间位置,还是特么这样胡乱堆放在一起,多危险啊!这次掉下来的是个砖头还没什么,要是下回掉的是手机这样的电子设备,一不小心摔坏了,那可咋整!” 又检查了一番其他证物,确认没有掉落的可能之后,他才慢慢踱步回到桌边,戴上耳机,再次沉浸在警匪片紧张刺激的激情中。 好巧不巧,画面里的警员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继续观看着手机里的影视剧。 警员啧啧两声,“一点都不淡定,人都没见着就开枪,吓我一跳!这什么素质,也敢跟我一样负责政务室这种重要部门!” 影视剧中的凶手便在此时悄然溜到警察背后,随即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刚吸了两口泡面的警员又叫嚷了起来,“哇!有没有搞错啊,大佬!这么黑的环境,这么亮的刀,讲不讲科学的?关键是这么亮的刀,这糊涂蛋居然都没注意到,他眼睛是瞎的吗!” 剧情当然不会因为警员的吐槽而更改,画面里警察毫不意外地被凶手割了喉,险些洒满了那张放着泡面和手机的桌子。 看守证物室的警员摇着头感叹几句,突然一扭头,看了看身后,“很难吗,就这样回头看一眼很难吗……什么破剧情!” 刚想从墙角铁架子上端跳下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立马又缩了回去,等到警员将脑袋扭转过去,这才小心翼翼落在地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慢慢地将手机放回原位,打算贴着墙边溜出去。 可当他将将跨了半步,那警员忽然又扭头过来,嘀咕着“很难吗”三个字。 他惊了一下,瞬间僵在原地,幸好那警员并没有发现他,很快又转过头去。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好几次,他才艰难地走到了门口,在即将迈出证物室的时候,他用余光瞄了一下那名还在刷剧的警员,忽然想起了童年的玩伴,想起了那些个夕阳余辉中他们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日子。 他莫名地伤感起来,也不知童年的玩伴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挂念着他的安危。 当然,这样的伤感也没有持续太久,毕竟眼下情况危急,他压低了帽子前沿,匆匆走进卫生间,摘下帽子,脱了外套,用塑料袋装好,卷成较小的圆柱体,而后将其放进马桶的水箱之内,拍了拍手,一打开厕所隔间门板,当即呆住了。 那名负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站在他隔间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 那警员下巴一扬,冷冷地说道,“哈!被我抓到了吧!你这魏烁南还真是人如其名,真特么猥琐!” 魏烁南挤出一脸尴尬的笑容,“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警员举起手机,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寒声道,“你刚才所作所为全都被监控拍了下来,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魏烁南眨了眨眼睛,“警官,你不要睁着眼乱说,那画面上的哪里是我,那人穿的是黑色外套,戴着鸭舌帽……我穿的可是蓝色的衣服,也没戴帽子啊!” 几十分钟前从旅馆回到警局的司马北突地跨进了厕所,缓步走到魏烁南所在的隔间,扫了眼水箱附近地面的水渍,哼了一声,打开水箱盖子,取出那个卷成圆柱体的黑色塑料袋,偏着脑袋看向魏烁南,“来!接着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圆咯!” 魏烁南顿时面如土色,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那看守证物室的警员正是专案组哼哈二将中的男警官,此时扬眉吐气,一扫之前因为女警官被带走调查的阴郁,冷笑着给魏烁南拷上手铐,“别挣扎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时候,马良走了进来,轻轻地拍了一下男警官的后脑勺,“调皮什么,赶紧把这货带回去审问……”扭头看向司马北,疑惑道,“你从旅馆回来只看了一遍审讯记录,怎么就知道这小子要玩花样的?” ------------ 杀猪盘 第九十八章 螳螂捕蝉(2) “他在回答问题时,总是隔一会儿就低头看手表,这说明他在等着要做什么,或者等着什么人。” “而昨天飞机出意外之后,警方在带他们这些幸存者回警局途中,已经让他们跟亲友报过平安,他们的亲友也都知道了他们这些幸存者需要配合警方调查的事实,这期间一般乘客不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做,也不会跟谁约了在警局见面。” “在与你们谈话过程中,看上去虽然像是你们在从他的身上获取信息,但他也在通过你们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比如你询问他昨天上了飞机之后都干了些什么,他跟你说玩了一会儿游戏,手机都快没电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关机没有,万一有人给他打电话就糟糕了,然后你就顺嘴说了一句,这个担心有点多余,证物室里有插座。由此,他便知道了手机是放在证物室里的,只需要在上厕所的途中,记下证物室的位置,这就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接着,他频繁地喝水,频繁地请求上厕所,刚开始的时候,陪同的警员还会全程跟着,后来慢慢就厌烦了,所以后面几次就不再跟着,任由他自己上厕所。他们毕竟只是协助警方调查,又不是什么嫌犯,审讯员没太当回事也很正常。” “想要骗人耳目,必须得有装备,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想在警局里浑水摸鱼有点难,但因为昨天晚上的行动,大家都很疲惫,加上警局里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哪个人少了顶帽子,哪个人少了件外套,根本没谁能注意到。” “有了装备,时机也成熟了,他便可以开始行动了,因此他这最后一次上厕所的时间特别长。之前最多也就是五分钟,这一次都快十分钟了还没回来,我是先从时长上发现不对劲,然后一点点倒推,最终发觉了他的企图。” 司马北一口气讲完自己的推理,随即走出厕所,缓步来到证物室,扫了一眼放在架子上的二十多个手机,伸出右手,精准地拿起了魏烁南先前想要打开的那个手机。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马良歪了歪头,纠正道,“你拿错了,那不是魏烁南的手机,他的手机是水果牌最新款的……”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要打开的本就不是自己的手机……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是他自己的手机,很容易留下什么不利的证据,万一被我们凑巧发现,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马良顿时恍然,可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但他不知道别人手机的密码,怎么能打开手机使用呢?” “有人提前将某个人手机的密码告诉过他……老马,你别忘了,这些手机里面有一个是属于不存在的人,假如魏烁南使用那个人的手机,我们恐怕很难发现其中的猫腻。” “你是说王多娇的手机?” “没错!专案组当初找不到少了的那个人,就是因为手机和登机名单是相符的,蒋馨月当时拿着两个手机,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王多娇的。” “那魏烁南怎么会知道王多娇的手机密码?” “我都说了,事先有人把王多娇手机的密码告诉了他……等等!这货好像不知道王多娇的密码!”司马北轻轻摁亮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那一行“密码输入错误次数过多,请五分钟后再解锁”小字,表情古怪道,“他这是忘记了,还是找错了手机,搞得我都不知道自己猜对了没有。” 马良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唇角向上一翘,“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审讯室内。 魏烁南看着桌上的那个手机,嘴巴发苦地说道,“警官,我真没碰过那个手机,不信的话,你们验指纹啊!” 马良将一双塑料手套扔到桌上,冷冷道,“这是你从清洁工那里偷来的手套,我在厕所的垃圾桶里捡了回来,肯定是要拿去检验这上面的指纹,你别着急!” 魏烁南当即认怂,“不用!何必再浪费纳税人的钱呢……我确实是拿过这个手机,但是输了几次密码,显示密码错误之后,我就发觉自己拿错了!” 司马北眉毛一挑,“真的是拿错了吗?难道不是你忘记了这个手机的密码,所以只能暂时放回去?” 魏烁南微微有些错愕,一副被司马北说中了的样子,眼神飘忽道,“哪有……我真是拿错了手机,警官您想想看,我又不认识这手机的主人,怎么会知道这手机的密码是什么,我不知道这手机的密码是什么,好端端拿人家手机干嘛,拿来也不能用,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便在这时,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审讯室里回荡着。 荡得魏烁南的心跟着那节奏一抽一抽的,生怕司马北和马良接起了电话。 众所周知,接听电话是不需要解锁手机的。 想到这里,魏烁南身子一僵,顿时想起刚才在审讯室那电话也响了一遍,自己当时却是直接挂断了,明明完全可以接起来,将通话音量调到最小,然后带着电话离开证物室,询问了手机密码后,再看看里面的内容。 他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但是他不能,不仅是因为对面坐着司马北和马良,而且他的双手还被手铐拷着。 司马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满脸戏谑道,“你是不是忘了不用开机密码也能接听电话?来,来,我给你示范一遍!” 说着,司马北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绿色接听键上面划了一下。 “喂,是你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冰冷的声音。 魏烁南咽了咽口水,很想大喊快挂电话几个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妄自出声。 司马北和马良对视一眼,后者快速扭头看向审讯室右侧的那面玻璃墙壁,比了一个追踪号码所在位置的手势。 司马北则是迅速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面向魏烁南举着。 魏烁南只好磕磕巴巴地念了起来,“嗯,是我!时间有限,有屁快放!” 司马北立马瞪了魏烁南一眼,在本子写了一句,“不要自由发挥,只警告你这一次!” 旁侧的马良也面色一寒,拍了拍肥肚腩,眼神极其凶恶。 魏烁南打了个寒颤,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再犯。 好在电话那头似乎对魏烁南这样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只是按照约定把现在外面的情况传达给你,说完就挂!” 司马北立刻又在本子上写了一句,“想办法拖延时间!” 魏烁南扫了眼本子上的字,轻咳两声,“你慢点说,我这边记一下,最近有点健忘症……” “不需要记,就两件事和一句话。” “好吧,我先听着,要是没记住,麻烦你再重述一遍。” “我只说一遍!第一件事,侯计和蒋馨月死了,朱芸和赵大有下落不明。第二件事,那幅画的买家到A市了!最后一句话是,计划暂停二十四小时!” 魏烁南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大变,低声重复着,“她死了……她死了……” 电话那头像是知道魏烁南会有这种反应,轻轻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司马北闻言速即又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轻轻叩击几下桌子,提醒魏烁南赶紧照着本子上写的跟对方沟通。 魏烁瞬时惊醒,看了看本子上的字,急声说道,“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我只负责传达,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其他人!” “这个问题你就能回答……拜托!这对我很重要!” “好吧,你快点说,我必须在九十秒内挂断电话!” “嗯……我的问题是,让你传达这两件事和一句话的都是同一个人吗?”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是想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 “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 “你怎么突然这么多废话,是不是旁边还有别人?” 魏烁南抬起头来,面色尴尬地看了看司马北和马良,发现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急忙对着手机说道,“哪有!” “哪有?”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起了疑心,竟开始推理起来,“哪有是两个字,你的身边有两个人!” 司马北和马良立时都瞪大了眼睛,阴沉着脸看向魏烁南,前者还在本子上写了一句,“你居然跟他传递暗号?” 魏烁南慌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不要瞎想,更不要乱说!” “不能想,不能说……看来这两个人不是普通的审讯员啊!”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是不是刑侦队长马良和专案组顾问司马北?他们两个居然都在审讯你!我知道了,难怪你会这么多废话,是不是想让我把这个消息传给其他人,让他们想办法尽快助你脱身?没问题,我一定会把话传到的,挂啦挂啦,时间到了!” 话音一落,还没等魏烁南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挂断了通话。 司马北将本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语气冰冷地说道,“真有你的,居然当着我的面儿传递暗号,老子捉了一辈子鹰,这回却被鹰啄了眼!” 魏烁南欲哭无泪,面色发白地解释道,“我都是照着你本子上写的念……” 他刚说了半句,这边马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哼哼两声,“司马北,你先出去一下,我来跟这混账好好谈谈心……对了,你出去的时候看看这间审讯室的监控是不是坏了,如果真坏了,就找人来修一下!” 魏烁南一脸惊恐地看向马良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别乱来,当心我举报你!不是……大哥,我真没跟他传递什么暗号,这些都是他猜到的啊!” ------------ 杀猪盘 第九十九章 螳螂捕蝉(3) 司马北没有理会魏烁南的干嚎,径直走了出去,因为他知道马良并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能够在A市坐稳刑侦队长的位置,岂会手底下没有分寸? 他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快速离开审讯室,是因为听到了蒋馨月死亡的消息,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马良的消息严重滞后了。 在旅馆内,魏刚最终还是被司马北撬开了嘴巴,不情不愿地绕着弯透露了些东西。 事情远超他最初的设想。 现在,从他离开旅馆到走进警局这段时间里,竟没有人把蒋馨月的死讯传达给他,而且马良一直待在警局,也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侧面证明了这案子有多麻烦。 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肯定不会故意隐瞒这些消息,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消息在传达过程中出了问题。 想要揪出这个有问题的人并不难,只需去找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询问一番即可,但不凑巧的是,这两个大佬今日因为派出所门口车祸案和旅馆枪战事件被叫去省厅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眼下情况紧急,依照刚才魏烁南和某人的通话判断,那幅画应该就在警局,否则不会刻意将买家到了A市的消息传递过来。 会在哪里呢?飞机残骸之中?还是哪个人的随身行李里面? 对方不惜暴露一个人的风险,也要封闭司马北和马良消息一段时间,说明对方很可能就是要利用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都不在这段时间转移那幅油画。 或许,暴露的不止一个人,无论是派出所车祸,还是小旅馆枪战,一定有人会先通知警局,然后接到电话的警员到局长和副局长办公室汇报,最后赵利民和郭进才会派人通知专案组的人。如果接电话的人有问题,也可能造成现在的结果。 也可能,警局内部没有问题,对方使用了某种诡计,制造出了一个消息传递的时间差,就是想让他和马良在这种事情上面纠结,从而错过了寻找名画格尔尼卡的最佳时机。 又或者,消息传递问题和寻找油画都不是对方的真实企图,这一切都是为了司马北和马良忽略某样关键物品,比如王多娇的手机。 如今有三件非常紧要的事情摆在司马北的面前。 一,寻找出消息传递过程中的问题,解除内忧。 二,抢在对方的前面找到那幅价值八亿的油画。 三,拿到王多娇的手机,解开密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关键的东西。 司马北一边朝着审讯室旁边的监听室走去,一边面色凝重地思考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步子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到达监听室的门口,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推开监听室的房门,瞟了一眼正忙得满头大汗的技侦科警员,虽然知道那人抢在90秒前挂断了电话,警方多半无法追踪到手机号码的位置,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追踪到那手机号码在哪里了吗,不需要太精确,有个大概就行!” 技侦科的警员擦了擦额头的汗,表情尴尬道,“对方太警觉了,手机号码是网络虚拟号码,服务器在国外绕了三圈……但我们还是追踪到了一个大概的位置,范围有点大,不知道有没有用。” 司马北急忙追问道,“在哪里?” “在A市高新区锦辉路……”技侦科警员有些没底气地答了一句。 司马北沉吟片刻,拍了拍技侦科警员的肩膀,“辛苦了,有这个大概位置也算不错……”将王多娇的手机放在桌上,轻声问道,“有办法打开这个手机吗?” 技侦科警员点点头,“我们经常会遇到需要破解手机和电脑密码的情况,所以相应的工具是齐全的,不管是水果机,还是安卓机,无论是麦壳系统,还是温脱丝系统,都可以破解。” 司马北双眼一亮,接着问道,“需要多久?” 技侦科警员笑着答道,“不需要很久,今天下班前应该可以搞定。” 司马北皱了皱眉,“不能再快一点吗?” 技侦科警员苦着脸,说道,“司马老师,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您知道六位数字密码有多少种组合吗?一百万!从现在到下班没几个小时了,一个小时60分钟,要保证下班前搞定,每分钟破解软件要尝试三千多次!运气好的话,可能很快,运气差一点,真的需要尝试几十万次之后才能解开。” 司马北将手机拿了回来,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摇摇头道,“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尝试了,警局到省厅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局长和副局长刚离开这里一个半小时,这会儿可能才开始汇报工作,但汇报的时间不会很长,最多两个小时,然后回来需要一个小时,考虑到下午交通比较拥堵,会比其他时段多用半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三个半小时解开密码。” 技侦科警员瞪大眼睛道,“三个半小时……那不可能!您别看影视剧那些个黑客好像入侵他人手机跟玩似的,随便敲了几行代码就搞定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很厉害的黑客,但他们在完全不知道一个人任何相关信息的情况下,想要破解对方的手机密码也是很难的。” 司马北砸吧两下嘴巴,“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能知道对方的相关信息,就能从生日,结婚纪念日等推测开机密码,但老实跟你说,这些社会工程学的东西,我掌握得还是很熟练,在刚才走来这里的过程中,我已经尝试过这些数字了……这个手机的主人叫王多娇,我记得她的生日,阴历也好,阳历也罢,都不正确。” 技侦科警员歪了歪头,“会不会是她亲人的生日或者忌日?” 司马北瘪着嘴,“她父母早就过世了,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因为她而死,所以应该不会是她父母的生日和忌日。” 技侦科警员不死心地说道,“试试嘛,万一你猜错了呢!你说的这个王多娇,我也知道一点,之前马队让我们调查过,能查到的信息非常少,如果不是她父母的生日或者忌日,那就很难猜了!” 司马北快速在手机上输入了三次,毫无意外地全都显示密码错误,耸了耸肩膀道,“瞧见了吧,真的不是……她对父母的死一直深感愧疚,生活中从不跟人提及自己的父母,明显是有意想要淡化忘记那些事情,怎么还会用她父母的生日或者忌日当作开机密码呢?” 技侦科警员抠了抠脑门,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是她男朋友的生日?” 司马北摇头答道,“她就没有男朋友……” 话刚说到了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尖微微一皱,“等等,该不是那组数字吧!” 司马北立刻在手机上输入当年与王多娇相遇的飞机航班号7119,又加了邱玉婷的座位号32两个数字。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还是密码错误几个字。 至此机会只剩下最后一次,再想尝试就得等待十分钟,司马北也不敢胡乱尝试,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梳理所有与王多娇关联的信息。 墙上时钟的两根针滴答滴答地转着圈儿。 司马北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突然在某一刻,他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当即睁开了双眼,快速在手机上输入一组数字。 这一次,手机没有再显示密码错误几个字,顺畅地进入了系统桌面。 技侦科警员惊奇道,“真解开了?这么神奇!您输的是什么数字啊?” 司马北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王多娇设置的手机密码竟是他的生日。 以前,他一直都以为在那次短暂交集后,念念不忘的只有他自己,没想到从头到尾都并非一厢情愿。 难怪朱芸会这么快就对他生出好感,虽然人格不同,但情感难免会受影响。 “司马老师!”就在司马北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技侦科警员突地开口问道,“密码是哪几个数字啊?” 司马北顿时惊醒,淡淡地回了句“与你无关”,而后收拾了一下心情,认真地检查手机里的内容。 通讯录很干净,任何人的号码都没有保存。 未接来电有13个,其中7个是先前与魏烁南通话那人打来的,剩下的六个不是诈骗,就是营销骚扰电话。 短信只有一条,内容是一串看着像是胡乱打出来的英文数字组合。 司马北让技侦科警员查了一下发件人的手机号码,有趣的是,那个手机号码的机主居然也是王多娇。 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忙活了半天还是有收获的,司马北在手机相册里找到了一张照片,拍摄日期是两个月前,照片内容正是那幅价值八亿美元的名画。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 他慢慢放大照片,目光从画作的每一个细节上扫过,最终死死地盯着边角某处,长舒一口气,微微笑道,“我知道那幅画在哪里了!” ------------ 杀猪盘 第一百章 螳螂捕蝉(4) 五分钟后,停尸房内。 司马北看着河马脸大婶柳姨,柳姨看着那半幅烧焦的格尔尼卡。 “你刚才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河马脸大神柳姨抽了一口香烟,皱眉道。 司马北嘴里也叼着根香烟,轻声说道,“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不想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柳姨阴沉着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是要跟我翻脸咯?” 司马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很没意思!”柳姨站起身来,走到右侧一个化学实验台前,将一个烧杯放在酒精灯上加热,烧杯里插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端连着根试管,试管下面放着一块木板。 司马北扫了眼那个装置,并没有太多在意,瘪了瘪嘴,“我来这儿不是想跟你吵架的,现在这情况不是你耍小脾气的时候,你要想清楚到底值不值这么做,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柳姨哼了一声,又抽了口香烟,冷冷道,“是我在耍小脾气吗?我就问你一句话,我错了吗?” “这你要我怎么说?讲真话,你又不高兴,讲假话,你也不相信。” “你现在是连敷衍两句都懒得了?有些事情果然是会变的,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却也没什么不同。” “阿柳!这不是你错不错的问题,关键是你不能这样做!” “凭什么?” “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让其他好人难过。” “这什么狗屁道理,人家都能让我难过,就因为我是你们认为的好人,我就不能让其他人难过?司马北,你是知道我的,曾经我也单纯过,天真过,是那些人让我难过,打碎了我的心,敲烂了我的幸福,现在我只是稍微回报了他们一点而已,这都不行?” 司马北摇头叹道,“那件事就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的……” 柳姨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冰寒道,“谁告诉你那是一场意外的?我女儿从小就是市游泳队的,大冬天,外面还飘着雪,她在河里都能游个一两小时,怎么可能在室内游泳馆溺水?” 司马北皱眉道,“当时的刑侦队长方正查过监控,也帮你找了很多在现场的目击者……” “监控被人动过手脚,十三分二十七秒到十四分零五秒有严重抖动,什么都看不见!整整三十八秒钟!三十八秒钟都够我女儿游个一百米了!那些所谓的目击者更是扯淡,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却还是一口咬定是意外,显然就是被人收买了!” “方正查过那些人的账户,没有什么大笔金额进账!” “嗬!收买人一定要用钱吗?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人内心黑暗到你无法想象,他们可以用你的家人威胁你,还可以用你渴望的未来诱惑你,这些人是魔鬼!应该要被彻底消灭!” “你查到了什么?” “我查到的东西很多……司马北,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每天晚上需要吃多少片安眠药才能睡着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了解,却在这里要求我不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凭什么!” 柳姨说得激动,索性熄了烟头,面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实验台,愤愤道,“这世道,凭什么受伤的都是好人,凭什么我把自己的女儿教得乖乖的,那些人却要肆意伤害她!你知道吗,阿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难过好久,她热爱学习,团结友爱,别人遇到了困难,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从小到大都没惹过什么事情……她知道我一个人带她长大不容易,所以有什么委屈都不会跟我讲,都是憋在自己心里面,慢慢消化掉,有时候反而会安慰我……阿雯她……真的很乖的!” 司马北沉默地抽着烟,低垂着脑袋,不知该如何回应柳姨的话,由着对方发泄情绪。 积压了十年的愤怒和悲伤需要这样一个出口。 柳姨不自觉摸出了手机,盯着手机壁纸上的女儿,泪如雨下,双肩微微颤抖着,背靠实验台慢慢蹲了下去,轻声说着关于自己女儿的一切,像是在对司马北讲述,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生阿雯的时候,她爸因为执行公务牺牲了,当时情绪不好,让她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病,后来费尽辛苦治好了,但她也已经错过了最快乐的孩童时光……上了小学课业压力很大,她之前因为生病,又没怎么学,我这边工作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帮她补习,眼看着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她这孩子从小自尊心就强,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说干脆要不换个轻松点的环境吧。” “你知道这孩子怎么说的吗?她知道我一个人挣钱供她读书很辛苦,所以就跟我说轻松点的环境都太贵了,而且她舍不得班上的同学,请求我再给她一学期的时间,她一定会自己补上去的。” “那段时间,我看着她每天晚上熬到一两点,真的很心疼,但是我也没办法……大多数时候,我回到家里也都快十二点了。” “本来我已经想着该怎么劝她放弃了……嘿,你猜怎么着,突然有一天她拿了份成绩单回来,跟我说她考到班级前十!我的天呐,那晚上我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问阿雯想吃什么庆祝,她却摇摇头说不需要庆祝,只是一次考试而已……我当时真的很欣慰,但同时心里又难过得紧,你要知道那个时候,阿雯不过才八岁。” “后来她的成绩越来越好,排名越来越高,我慢慢也就麻木了,别人问起我是怎么把她教得这么优秀的,我都只能无奈地回答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阿雯自己努力的结果……别人还不相信,以为我是在装呢!其实啊,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都愧疚得很,因为跟别的家长比起来,我是真的不及格!” “升了初中以后,这方面就显得更加突出了……有段时间A市出了好几起恶性事件,我连着一周都没回家,等到忙完了之后跟阿雯打电话,这才知道她遇到女孩子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麻烦……” “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当时多害怕,多慌张!但她知道我在工作,所以自己一个人强撑着。等我回去了还笑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已经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初二是个大关键,有一半的几率会被分去职业学校……我知道她心里很害怕,因为那段时间正好她在准备游泳比赛,一边要训练,一边要完成课业,整个人累得不行,有时候坐几个站的公交都能睡着……” “到了高中也是差不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有她歇息的时候,只能硬生生熬过来!” “眼见着马上就熬到头了,眼见着她就要去梦寐以求的大学了……这时候突然夺走了她的生命,为什么!” “司马北,你知道我看见阿雯尸体那一刻有多崩溃吗?” “你知道我怎么都捂不热她的身体有多绝望吗?” 柳姨忽然站起身来,擦干脸上的眼泪,冷冷道,“从那一天开始,我也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口气,一口想要为阿雯报仇的恶气!” 司马北面色严肃道,“你要是有证据,就该走司法程序……” “证据?我没有证据,”柳姨冷笑道,“但一个母亲想为女儿报仇,也不需要什么证据!我只需要确定阿雯是被他们害死的就成!只需要一个目标!” 司马北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但即便是知道了这些,我还是要阻止你,所以我还要跟你再说声对不起!” 柳姨哼了一声,“你太自大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 司马北摇了摇头,忽地伸出右手,猛然将试管下面的木板扯了过来,缓步走到烧毁了一半的假画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多娇的手机里有一张这幅油画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应该是真迹……我刚才对比了照片和这幅假画,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这幅假画底部的阴影太重了些,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一样。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画掩藏在这假画之下!” 说着,司马北一把撕开假画表层,扯出了半卷边缘切割整齐的格尔尼卡真迹! 不仅如此,他右手捏着从实验台上扯下的木板,奋力砸在桌边,又从碎裂的木板中抽出了剩下半卷格尔尼卡真迹,将两个半卷油画拼接在一起,竟凑成了完整画作。 柳姨见状立马抓起桌上的烧杯,想要将里面的液体泼到油画上,但却被司马北三两下制伏,只得恨声说道,“司马北,你要是还把我当做朋友,就让我毁了这幅油画!” 司马北摇头道,“柳姨,就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绝不会让你毁了这幅油画的……我知道你想向所有当年与阿雯之死关联的人复仇,但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柳姨癫狂地大叫几声,拼命扭动几下,还是无法挣脱,喘了几口气,忽地笑了起来,“司马北,你不该找出这幅画的,现在你快要把自己害死了……就像蒋馨月和侯计一样,全都死于自作聪明!一个都活不了,所有人都要死!”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一章 螳螂捕蝉(5) 14点20分36秒。 司马北看了看表盘,记住了这一秒钟。 因为就在这一秒钟,他失去了一个朋友。 他亲手将柳姨交给了看守所的狱警。 微风袭来,司马北忽然感觉有些寒凉,还有一点点难过。 于是他点燃了两根香烟,一根叼在嘴里,一根夹在手指之间,任由风带着白烟飘走,直到烟头烫手,才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熄。 马良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嘴里也叼着根香烟,满面愁容。 “我才知道柳姨这些年一直都有偷偷使用我的电脑,应该是调查她女儿阿雯的死……” 司马北轻轻噢了一声,算是回应。 马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怎么不跟我说呢!只要她跟我说,我可以帮她去查!” 司马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然后呢?” 马良怔了怔,“如果真如她所说,阿雯的死有问题,那就进一步展开调查,帮阿雯讨回公道!” “怎么讨回公道?” “向上面提起申诉啊!上一级不行,就再往上面递,总归有人能管,有人会管!” “你以为时隔这么多年,这案子还能轻易让你翻过来?游泳馆都特么拆了,现在那儿已经是一片居民楼,你怎么找证据?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让你踩着狗屎运找到了证据,真凶很可能已经不在A市或者干脆已经死了,很多当年与这案子关联的,早就不是什么你马大队长一句请配合调查就会乖乖听话的小角色!” “有些事总要做过才知道!” “之前A市的刑侦队长方正就是这样做的……你知道他换来的是什么吗?被人栽赃收了混混的钱,丢了职位,还被废了一条腿!曲直为了调查绿藤市的东西,就那么被压死在水泥板下,就死在我的眼前……柳姨就是不想让你成为下一个方正,不想让我成为下一个曲直,这才自己一个人偷偷调查的。” 马良咬牙道,“方正是方正,我马良一身横肉,谁能动得了?做事情之前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话,最后只会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做了,然后才能等到相应的结果!” “说得真好,但是柳姨已经没时间再等了……她等了十年,什么都没有等到,不可能再等十年了!”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难道你赞同她这样做?司马北,你得重新审视一下你的立场,我也得重新考虑一下你是否适合参与调查了。” “无所谓吧!我虽然不赞同柳姨这样做,但确实也不太想继续留在专案组。” 马良面色铁青道,“别特么一副好像我对不起的样子,是你有事瞒着我,一点都不坦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以为我跟柳姨也是朋友,到头来你们都在骗我!” 司马北歪了歪头,“我骗你?” 马良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正是长弓落红从刘星手里接过朱芸的情景,“朱芸并没有失踪,也没有在周华武手里,她是被你藏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司马北哼了一声,“老头子去过那架飞机查看,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马良面色一僵,猜测可能是李山河没禁受住司马北的软磨硬泡,将当时的情况抖落了出去,可那件事明明是长弓难鸣的要求,怎么能怪自己呢,他越想越气,有些恼火道,“不止朱芸的事情,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别人都甩在我脸上!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传的吗?他们说,你这样一个想要用假死抹掉网上污名的骗子其实根本不会破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设计,从来没有什么名侦探,只有一个希望用打击罪案来扬名立万投机分子!他们还说……” 司马北饶有趣味地盯着马良,平静地问道,“他们还说什么?” 马良犹豫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他们还说案子之所以这么难查,A市现在治安这么差劲,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故意任由凶手胡为,这样才能显出你的本事,才会让警方觉得选你当顾问是明智的,花的顾问费是值得的!” 司马北直视着马良的眼睛,冷笑道,“最后这一段是你的心里话吧!好一个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啊!可惜我不是圣人,注定他们的算盘要落空,跟我玩舆论战,那老子就撒开了陪这些混球玩玩……” 说着,司马北从兜里掏出了警局特制的顾问侦探证件,随手扔在马良身上,面无表情地转身朝警局外走去,“老马,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专案组的顾问了,你想怎么查都可以,想把我抓起来也行,但你得拿出真凭实据来,而不是摆些网上的垃圾留言!案子呢,我还会接着查,但会以我自己的方式进行,就这么着吧,大家都挺忙,你别送我了!” 马良看着司马北渐行渐远,喘了几下粗气,骂道,“浑蛋!你现在走了,老子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什么名侦探,我呸!被人说两句就走,只会耍小孩子脾气!人家把这些东西扔我脸上,你不会解释两句吗,只要你解释,我肯定是信你的啊……” “真的吗?你真的相信他?”李云鹏恰在此时被两名警员押了出来,在走向警车的过程中,他忽然停下,扭头看向马良,满脸戏谑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真相信他,根本就不会跟他说那些垃圾留言,也不会在乎外面的舆论。你啊,怎么说着说着,连自己也骗了呢!” 马良狠狠地瞪了李云鹏一眼,“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等一会如果在专案组会议上说不出个前因后果,老子就算舍了这身制服,也要暴揍你一顿!” 李云鹏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抬腿跨上了警车,坐在后排椅子上,低垂着脑袋,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事情虽然起了很多波折,也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牺牲,但最终还是朝着他想要的结果发展下去了。 只要待会儿他当着所有专案组成员,当着A市所有媒体,说出那个事先准备好的真相,他之前的付出和同伴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李云鹏有些亢奋起来,整张脸开始慢慢涨红。 然后他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旁边的警员见状登时一惊,冷着脸道,“喂!你怎么了……你千万别想着耍什么花样啊!” 李云鹏没办法回答这位警员的话,他只感觉喉咙像是火烧一样难受,仿佛那里卡着一块烧红的煤炭般。 他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喉咙,险些将自己掐死。 好在这时候坐在他另外一边的警员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一根细针插进了他的喉咙。 咽部的痛楚在缓解。 李云鹏不再挣扎,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瞧了瞧那名捏着细针的矮个子警员,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生,而且似乎应该不是警察,因为那身制服明显不合对方的身材。 但他没有戳破,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从这方面推断,矮个子警员至少不会是什么坏人。 李云鹏想要跟对方道声谢,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他顿时有些急了。 旁边的警员也急了,如果在押送途中出了什么问题,那么他们这一车的警员都难辞其咎。 只有那名矮个子警员还保持着淡定,平缓地说了一句,“他声带严重受损,我暂时用银针封住了撕裂的伤口,现在还不能说话,待会到了省厅,我会想办法让他可以开口,但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五分钟,再多一秒,都有可能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口,到时候他就真成哑巴了。” 其他警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名矮个子警员的话。 李云鹏在听了这番话后,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盯着矮个子警员藏在衣袖里面的细铁棒,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总算知道这人是谁了。 一鸣社有五个名声在外的侦探,此人便是其中排名第二的如影随形。 也就在此时,警车开进了一个下穿隧道里,再钻出来的时候,副驾驶上的警员换成了马良。 那矮个子警员靠着窗户,望着另一条路上的警车,忧心忡忡道,“他这么玩会死的。” 马良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影爷,你还是收收心,别让咱车里这位死了才是正事……特么的,居然敢在警局里面下毒,太猖狂了吧!” 刘影瘪了瘪嘴,“你不该感慨对方居然敢在警局下毒,而是该反思对方居然能在警局下毒……也亏得司马北说服了那个河马大婶,不然现在这李云鹏可能已经凉凉了!” 李云鹏听着两人的谈话,这时终于明白过来,苦笑着垂下了脑袋,心中感叹了一句,真特么能演,都是戏精呐!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演技挺不错,但如今一比较,人家司马北和马良才是影帝! 当初他们几人定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觉得自己这一方会是黄雀,结果到头来却是那只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野蝉。 一念及此,李云鹏不由地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稍后的会议真能如自己希望的那样进行吗?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二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1) 半个小时后,省厅会议室。 足球场般大小的会议室里挨挨挤挤坐满了人,其中以媒体记者为主。 这年头,难得碰见一次警方愿意全程公开审讯的案件,不只是A市的媒体,就连周边城市的记者都闻讯赶来。 局长赵利民坐在最前面,有些惴惴道,“这样真的好吗?” 副局长郭进认真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然了,咱们跟上面解释了那么久,口水都说干了,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感受一下反复解释的快乐啊!” 局长看着台上正焦头烂额应付媒体的上级领导,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小马那边顺利就好,也不知待会李云鹏要讲些什么敏感的东西……” 副局长郭进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悠哉游哉道,“这些该上面的那几位头疼,咱今天就坐在这儿安心喝杯茶就行。” 赵利民却是没有郭进这么乐观,皱着眉头道,“先前局里打来电话,说是有人在警局给李云鹏投毒,这事儿越想越恐怖,这次是小马机灵,下次若是有人给咱俩投毒,可说不好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郭进瘪了瘪嘴,“你想的太多了,那李云鹏之所以中毒,是吃了外面送进来的东西,咱俩又从来不点外卖,犯罪分子没那机会。” 赵利民忽然问道,“他吃的什么来着?” 郭进认真想了想,答了一句,“饺子吧!” 赵利民狐疑地看了郭进瘪一眼,“怎么我听说是汤圆呢?” 郭进咳了两声,抿了一口热茶,“绝对就是饺子,一般要结束表演的时候,都会说一句包饺子咯!今天这会议对他来说,该是最后的演出了,所以肯定要吃一顿饺子。” 赵利民啧啧两声,“好像有一点道理……那他吃饺子蘸醋了吗?” 郭进惊奇地嗯了一声,“你问这个干嘛?” 赵利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缓缓说道,“吃饺子得蘸醋啊,这李云鹏多半就是没有蘸醋才中毒的,你想啊……这醋里面有醋酸,要是饺子里面有什么毒药,是不是能中和一部分毒性?到时候致死的量就变成了伤残,伤残的量变成了轻微,轻微的量直接就没了……不管怎么样,都能捡回一条命!” 郭进一拍大腿,“说得对!以后在警局吃饺子必须要蘸醋!”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匆匆走了过来,附在副局长郭进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郭进皱了皱眉,“你丫说那么小声,谁特么听得清,是刚才跑得太快,声带还没跟上来吗!大点声,行不行!” 那警员一咬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副局,出事了!刚才接到交通部门传来的消息,成桦大道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六车相撞,其中就有咱们的警车,好像直接被大货车撞翻了,滚了好几圈呢,车上的人生死不明!” 霎时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郭进和那名警员,片刻之后,又变得沸腾了起来,所有媒体都围向了郭进,想要了解更多详细的情况,特别是李云鹏的安危。 郭进面色铁青地看了那名警员一眼,低声骂了一句,“这种事情你就不能悄悄告诉我吗!” 那警员苦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郭进叹了一口气,面对那些都快怼到自己嘴唇上的话筒,挤出一张尴尬的笑脸,“这个事情呢,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请大家稍安勿躁,我相信我们的警员一定会安全地将李云鹏带来这里的!” 一名记者阴阳怪气道,“普通的交通事故?忽悠谁呢?今天是李云鹏要求公开审讯的,却在来这儿的路上遭遇了意外,摆明了是有人不想他过来!” 另有一名记者附和道,“就是,恐怕是有人担心李云鹏说出什么敏感的东西吧,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老传统手艺了!” 上面的几位领导顿时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面色难看地望着郭进,显然没有想到在会议开始之前还会闹出这么大的事端。 郭进咳了两声,一脸威严地看向那两名记者,淡淡道,“我相信我们警队专案组警员的素质,李云鹏一定会准时到场的,大家不必过度紧张,不要相信某些人的阴谋论……特别是你们两家,我知道你们的名字,A市地产日报和A市经济晚报,你们背后的投资人都是华武集团,今天怕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那两名记者陡然被郭进点破,顿时尴尬非常,低着头,不敢再胡乱说话。 其他媒体见状也都安静了下来,耐心等待着。 毕竟在这个时候去触警方的霉头是很不明智的行为,现在这社会有太多反转,万一最后证实警方说的是真的,人家李云鹏被保护得好好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而且,平白还遭了警方的厌恶,以后再有这种会议,人家指定不会再让自己加入了。 那两个记者是什么居心,大家都一清二楚,在同一个圈子里混的,谁收了钱说话,谁就是凑个热闹,一看便知。 上面的领导瞧着郭进镇住了场面,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又都坐了下去。 会议室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耐心一点一滴流失。 有人开始频繁地看手机或者手表上的时间。 有人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张望会议室门口。 有人坐不住了,想要找郭进了解最新的动态,但被自己的同伴又按了下去。 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一分钟的时候,之前那两名记者中的一人又抬起了下巴,嘴角勾起了胜利者的笑容,讥讽道,“我说什么来着,李云鹏肯定没办法到场的,他要是来了这里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有些人可兜不住!” 另外一人笑着说道,“你快别说了,待会人家该给你个胶带,让你闭嘴了!” 局长赵利民黑着脸,强压下怒气,侧脸看向郭进,轻声问道,“小马还没给你回消息吗?” “他回不了啦!” A市华武大厦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周华武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省厅会议室画面,冷笑着说了一句。 周小波捏着一枚象棋,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的棋盘上,满脸堆笑道,“爸,还是您棋高一着,那些蠢警察还想跟您斗,简直找死!” 周华武抓起一枚棋子,啪地一下盖在周小波的黑马棋子上面,“他们敢招惹我,那不得先让我吃他一匹马!将军!” 周小波扔了棋子,竖起大拇指道,“我输了……要不说您才是A市的这个呢,咱集团掌握着多少人的生计啊,谁能跟您比!” 周华武哈哈大笑几声,正要教育儿子做人要谦逊,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面色遽然一变,抓起棋盘,忽地砸在了周小波的脑袋上,寒声道,“你特么找的都是些什么废物!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李云鹏和马良都还喘着气!”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三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2) 世事多变,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像没人会预料到在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十秒钟的时候,马良和李云鹏突然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马良一身血污,衣服破了好几个洞,脸颊也擦出了好几个口子,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每一步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很难想象他经历怎样恐怖的变故。 与之相比,李云鹏倒显得干净许多,只有喉咙上的那一根微微轻颤的银针,表明他的状况其实也不太好。 他们二人刚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所有媒体记者犹如潮水般涌了过去。 副局长郭进瞧见马良那大肚腩上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当即冲了过去,拨开人群,急切地问道,“小马,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搞成这样?” 马良惨然地笑了笑,姿势标准地朝着郭进敬了一个礼,声音洪亮道,“A市刑侦大队队长马良……圆满完成任务!” 局长赵利民慌忙上前,一手抓着马良的臂膀,暗暗用力将其扶住,沉声道,“都傻愣着干嘛,快叫救护车,省厅的急救员也赶紧叫过来!” 马良肩膀一松,嘿嘿笑道,“领导,咱这回可没给警队丢脸吧,说几点到,就几点到,我可掐着秒呢!” 郭进眼眶有些微热,点头道,“好样的,老子就知道没看错人……老子当初顶着多大的压力,把你从D市调过来啊,就是知道你小子平时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时刻肯定不会掉链子!” “别说这些了,先找个地方让他坐下来……”赵利民瞥了郭进一眼,拉着马良走到会议室边角落坐下,呵斥那些媒体记者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别挡着马良呼吸。 马良瘫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整个人忽然萎靡下去,抬手指着李云鹏,虚弱无力地说道,“我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赶紧开会吧,他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郭进闻言看了看李云鹏,这才注意到对方喉咙上的银针,以为马良说的意思是李云鹏只剩下一口气,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这、这、这……也太壮烈了吧!” 马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副局,他也死不了,但是五分钟后必须要接受治疗,否则就要成哑巴了!” 郭进轻轻哦了两声,眨了眨眼睛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赶紧都讲出来,千万别大喘气!” 马良知道郭进是故意逗趣,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叹了口气,朝着会议室外努了努嘴,“外面有一个真正可能要壮烈了的,等下急救员来了,先给他治一治……这回我们警方欠了一鸣侦探社很大的人情啊!” 赵利民听了这话,快步走到会议室外,左右横扫一眼,瞧见影爷靠着墙壁席地坐在过道尽头,凑过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为什么不进去呢?” 影爷耷拉着脑袋,咧着嘴笑了笑,“我们只是来帮忙的,不能喧宾夺主,这是一鸣社的规矩,只查案,不当显眼包!” 赵利民蹲下身子,细细察看影爷身上的伤势,越看越心惊,特别是瞧见影爷血乎乎的右手有一整块皮肉被削了去,差点就要叫出声来,终于明白了马良说的欠了侦探社一个很大人情是什么意思,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影爷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以后啊……你们出发之前一定要好好检查警车的车况,别特么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 赵利民双眼一眯,压低声音问道,“追踪器?” “不只是追踪器……”影爷啐了一口血沫,面色惨白道,“还有刹车盘,轮胎……很多地方都有问题!车子上了高架就被人截停,想逃都没办法,只能正面硬刚!” 正当赵利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刘星忽然从走廊窗口跳了进来,粗粗扫了眼影爷的伤势,皱了皱眉,一把推开赵利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们的人,我们自己会照顾……”将影爷驼在背上,快速奔向省厅外面,瘪了瘪嘴,“影爷,你又不是负责A市片区的,一个月就四千五,玩什么命啊!” 影爷趴在刘星的背上,感叹道,“我也是看在司马北情面上,咱们哥几个之间的情谊怎么能用钱衡量呢!就像前两年你拼了命帮我对付那些走私犯一样,那会你不也是一分酬劳没有,纯属白干!” 刘星吸了吸鼻子道,“也不是白干,临走你不送我了两瓶老白干吗……再说了,我在暴力城区拼命拼习惯了,你们平常都不怎么运动的,哪能和我比!” 影爷望着天上有些泛白的太阳,“确实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不服老不行啊!可惜,我该早点领养个孩子,也好把这如影随形的外号传下去,薪火相传,总有照亮世界的一天!嗐,说这些干嘛,还是跟你讲个有趣的事情吧,大概十三年前,那一年我在绿藤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调查工厂污水问题……” “行了行了!”刘星撅着嘴打断影爷的话,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谁不是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不要总是追忆往昔,只有那些老得快躺进棺材的才喜欢回忆过去!特么的,也不知这A市是什么情况,咋比绿藤市还要恶心,比我那暴力城区还要无法无天!” 影爷脑袋啪嗒一下落在刘星的肩头,“好好好,你不喜欢听这些,我就不说了,但是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除了那天跟李山河交手的大胖子,还有三个人很难搞……一个应该是职业拳击手,一拳砸过来直接弄断了我两根肋骨,还有一个擅长用刀的,使的是两把刺身尖刀,可以从A市的日料店入手调查,我右手那一块肉就是被他切了去……” “最后这一个不得了,可能是国外退下来的雇佣兵,动作干脆狠辣,他夺了我的细铁棒,但是没有对我下死手,还让我给司马北带一句话……乌鸦喝了水,穿山甲被挂在了树梢上!” “阿星,都记清楚了吗?” 刘星停了脚步,摇头道,“这么多句话,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要不然,你待会跟司马北再说一遍?” 影爷叹了口气,“你个憨货,脑子咋这么笨哩,记下多少算多少吧……也不知现在他们那个会议进行到哪一步了,来省厅的路上,我看了眼手机,热度相当高,基本上算是全民关注了……哎哎,我还想说等这些事情结束,跟司马北一起喝顿酒呢,那小子也不知死了没有,他可千万要挺住啊,一座桥同时过两个人,那也太挤了……” 刘星扑通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影爷,我还是决定不拿那幅画赚钱了,你借我点钱呗,我不多要,就七八十万……我分三十年还给你,每年还你三万,你算算,是不是你赚大发了……” 便在这时,刘星手机突地响了一声,是银行到账提醒短信。 金额一百万,转账人是影爷,转账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 杀猪盘 第一百零四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3) 影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就如他平常无声无息突然出现一样,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省厅会议室里,李云鹏的话也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人们以为他的第一句话必然是个重磅信息,至少也该是和U3576航班相关的事情,但他却只是平淡地讲述了一个杀猪盘的故事。 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刻意接近一个前程似锦的男医生的故事。 他和他老婆的故事。 2005年9月,他过年的时候从海外回到故乡,在穹海边上邂逅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长相出众,谈吐优雅,他只是与对方吃了个晚饭,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 据女人自己所说,她是个自由职业者,潜台词就是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 若是换作其他人,李云鹏必然就此打住,很久以前他曾罗列过自己另一半的要求,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有个稳定的工作。虽然他的薪资水准,完全可以让另一半在家做全职太太,但他见过了太多这种配置结构产生的家庭矛盾,觉得如果另一半在家呆的时间太久,夫妻双方的差距太大,很容易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可李云鹏遇到了这个女人后,压根就没考虑过那些条条框框。 直到双方快要结婚时,他才想起了这些东西,曾经笑着跟那个女人感叹过,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条件。 也就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李云鹏之前的计划是结婚后带着女人到海外生活,所以便托人去查查办理相关手续需要些什么,结果他那朋友竟查出了那个女人的失信记录,限制高消费的条令有好几条,别说是出国了,就是出省都相当困难。 花花卡,借贝花贝,狗东白条金条,摸摸贷……每一个平台都至少是三五万的债务,加上各大银行的信用卡,总计是五十二万的窟窿。 李云鹏知道之后,吃了一惊,其中很多名字,他都没听过,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居然借了这么多钱,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对方恐怕就要玩完了,想着既然自己打定主意要跟女人结婚,他便主动帮对方补上了这些窟窿。 结果,就在他帮女人偿还了债务的第二天,女人消失了。 李云鹏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对方的踪迹,朋友们都劝他赶紧报警,但他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固执地觉得女人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很快就会回来。害怕女人回来后找不到他,李云鹏并没有回漂亮国,而是一直留在他和女人住过的出租屋里。 这一等,就是一年又三个月。 原本的工作自然是泡汤了,但好在他能力出众,当他心灰意冷地回到漂亮国后,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份工作。 李云鹏因为感情受挫,所以之后便不再轻易接受其他人,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每天都过得忙碌且充实,基本上回到家倒头就睡。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就在李云鹏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是专程来找他的,诚心诚意地道了个歉,讲明了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杀猪盘都是有组织的,不是谁想干就干,想不做就能脱身的。 这些日子以来,女人都在跟那个组织的负责人交涉退出的事情,在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后,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现在她一身轻松,故而就想跟李云鹏认真地道个歉,并且承诺会慢慢将那些钱还给李云鹏,只不过可能时间会稍微久一点。 李云鹏听完之后,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开心地表示不需要女人还钱,只是想和女人重新开始。 女人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独自回到了国内。 李云鹏自女人走后,始终记挂着对方,吃不下饭,睡不好举报,所以又买了机票回来。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追求后,女人最后终于答应了李云鹏,两人又重新开始谈恋爱。 半年之后,女人怀了孕。 李云鹏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立马就拉着女人去扯了结婚证,然后风风火火地筹备婚礼。 可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突然遇到了非常严重的车祸,不仅腹中的孩子没了,女人也性命垂危,只剩下一口气。 李云鹏深受打击,果断辞掉了海外的工作,选择留在A市照顾妻子。 只是命运弄人,他的妻子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即便他是最优秀的脑科专家,也没办法阻止。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人们之前都以为李云鹏做出那些行为,肯定是他的亲人死在了U3576航班上,却不曾想听了半天,居然跟飞机完全不沾边。 那他为什么要扬言炸掉飞机,搞得一副跟U3576航班不共戴天的模样? 有人问出了这个疑惑,但李云鹏没有回答,而是开始讲述另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叫蒋馨月的女人,也是杀猪盘组织里面的成员,但她却伪装成小白兔,刻意陷入某个男人的杀猪盘,骗得一份很值钱的文件。 通过这份文件,蒋馨月不仅拿到一笔非常丰厚的酬金,还意外地偷听到了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2008年U3576航班发生意外事故的秘密。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段对话。 “咱挣的这点钱都是渣渣,还得是那位会玩啊,一幅画就是八亿,还特么是美刀!” “嗐,人家是大人物,自然挣的都是大钱,咱们这些小虾米喝点汤就成,有些事情你羡慕不来的,大买卖就是给你做,你也接不住,必然翻车!” “你这话就不对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大人物不也翻过车,不对!应该说是翻过飞机,当年那场景……啧啧!飞机上两百多号人啊,那位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炸就炸!当时有人建议他干脆就让那幅画被H市警方拦截去算了,反正也牵扯不到他这边,八亿美金的画充了公,可以补贴一下A市和H市财政,给老百姓多发几张优惠券也是好事,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当然知道,那会儿我也在场……那位是这么说的,这钱是老子自己的,就是把它炸了,也不可能分给那些穷鬼!这些东西咱们知道就行了,烂在肚子里,别跟那蒋馨月一样不知收敛,迟早这女人也会和当年那个谁一样,飞来横祸,惨死收场!” 李云鹏讲到这里便停下了,因为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鲜血,即便是在怎么用力嘶喊,表情再怎么激动,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影爷说过,李云鹏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但此刻讲完两个故事竟已超过十分钟。 任何超越极限的事情都有代价,超出一倍的时间,自然要承受超过一倍的苦痛。 期间马良和副局长郭进无数次想要打断李云鹏的话,却都没有成功,李云鹏对于这件事的执着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仿佛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讲故事,绝不能半途而废或者烂尾。 他讲得非常认真,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楚,半句废话都没有,意图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两个故事阐述清楚。 即便现在李云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现场的媒体记者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有些感性的女记者甚至在李云鹏嘴角溢出鲜血那一刻,眼角变得湿润了起来。 当然也有人因为立场不同,并未听懂那两个故事,更不会与李云鹏共情。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A市地产日报的记者面无表情地盯着李云鹏,忽然问道,“不管是你妻子的车祸,还是后面关于U3576航班的事情,有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证据?而且,我发现了你这人逻辑有点问题,你妻子是因为车祸才那啥了的,你不去找肇事司机讨公道,反而极端地想要炸掉航班U3576……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妻子的死跟那架飞机有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那架飞机出事才对,因为U3576被炸了以后,你就无法再搜集与当年事件相关的证据。我的意思是,虽然两架飞机不同,但都是U3576,其中还是有一些可以相互印证的东西。” 法制快报的女记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扭头看向地产日报的记者,板着脸道,“你自己没听明白,还在说别人逻辑不对……很明白,那个什么杀猪盘组织与08年U3576航班的失事有关,也与李云鹏妻子的死有关,而且从那段交谈中可以推断,多半是李云鹏的妻子知道U3576航班的秘密,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李云鹏并不是想真的炸毁飞机,而是以这种方式让大家关注这两件事的联系,你看这次有人因为飞机失事受到伤害吗?你连这些都没捋清楚,还跳出来质疑别人,是怕大家不知道你的智商低吗!” 经济晚报的记者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怎么没有……咱们A市的那位可就死在了U3576航班上,难道因为别人是领导,别人比普通人地位高就该死吗?难道全天下有钱有权的人都该死吗?我们身为媒体记者,可千万不能学网上某些人那样,觉得资本都有罪,觉得所有大人物都龌龊,一定要秉持公心,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李云鹏要是有证据,那就拿出来,让大家信服,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造谣,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坐在会议室左侧边角的A市今晚说法记者忽然站了起来,皱眉道,“你是在说笑话吧,让受害者拿出证据?那要警察干嘛!受害者只要陈述自己遭受不法侵害的事实就行了,剩下的证明工作自然是警察去做……很多普通人根本没有法律意识,更不懂得保存证据,你让他们去提供证据,那不是为难老实人吗!” A市地产日报的记者反驳道,“你才是说笑,如果无凭无据地就要让警察去调查,那是对司法资源最大的浪费!也是在浪费所有纳税人的钱!” 经济晚报的记者附和道,“就是,你知道现在A市财政赤字有多大吗,还要在这种时候添乱……喂!你们好好想一想,他李云鹏如果真受到了不法伤害,为什么之前不为自己发声呢?现在又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谁知道他喉咙的伤是怎么来的,难道就不能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五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4) 这两名记者一唱一和,轻易就将众人的关注点从那两个故事转移到了李云鹏咽喉的伤势上。 现在即便是李云鹏真的拿出了相应的证据,他们也会说难道那些证据就不能是伪造的吗? 于是李云鹏还得证明那些证据不是伪造的。 从证明喉咙的伤并非自己造成的开始,一层层往下,根本就不会有尽头。 但如果他不依照两名记者所说的拿出相关证据,那就真是在胡乱攀诬,舆论的大山会把他压成齑粉。 无论李云鹏怎么选,都已经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支持,让事情朝着最初计划的方向发展。 想要解除这个困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所有人看清自己喉咙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来省厅的路上,影爷曾经帮李云鹏梳理过,问题很可能就是出在那盘饺子上面。 茶水不可能有问题,警局上上下下都在喝,要是茶水有问题,A市警局就被人一锅端了。 早上的牛奶面包也不会有问题,包装上面没有孔洞,不存在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而且牛奶面包是审讯员在自动售货机买的,什么人都可能接触得到,极为不可控,下毒的人总不会一直守在自动售货机旁边。 昨天吃的东西就更不可能了,要是昨天的东西有问题,他早该毒发了,不可能拖到参加公开审讯之前。 只能是那一盒外卖,韭菜肉馅的饺子。 他想以饱满的精神参加公开审讯,所以点了一份韭菜肉馅的饺子,很久之前他妻子每次在他要回海外处理事情的时候,都会给他煮上一碗韭菜肉馅的饺子。 俗话讲,出门饺子回家面,代表着此行顺顺利利,回家也有牵挂的意思。 妻子死后,李云鹏已经没有家了,也没了牵挂,所以不需要吃面。 他只想吃一盒韭菜肉馅的饺子。 原本警局是不允许嫌犯或者证人在警局内吃外面的食物,但是经历昨天那一系列事件,大家都非常疲劳,而且局长和副局长都叮嘱过,不论李云鹏有什么要求,都得尽量满足,负责看管李云鹏的警员自然也就满足了他这一小小的心愿。 吃顿饺子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呢?人家又没说要找个大嫂子,趁着还有时间和精力,播撒点种子,传宗接代啥的,古代断头饭还给加个鸡腿呢,韭菜肉馅的饺子能吃出啥,连个硬币都吃不出来! 负责看管李云鹏的警员大方地点了三盒饺子,不仅有韭菜肉馅的饺子,还有纯韭菜馅的,以及纯肉馅的。他想着,要是李云鹏不满意别人韭菜肉馅的比例,还可以一口韭菜馅,一口纯肉馅,自己嚼吧嚼吧混合一下。 结果最后李云鹏只吃了一盒韭菜肉馅的饺子,还真吃出了大问题。 因为李云鹏吃得太干净,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那名悲催的警员此时也面临着和李云鹏几乎相同的问题,如何向检察院纪检组证明自己的清白。 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其实不难,立刻带着李云鹏去医院做个检查便是。 只不过李云鹏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医院吗? 网上的键盘侠们会相信医院出具的报告吗? 去了医院会不会发生其他的意外,要知道之前就有证人死在了医院里,如果李云鹏再在医院里出了事,那才是对警方最大的打击。 谨慎起见,上级领导们都不敢赌,只能选择沉默。 局长赵利民几次三番想要站出去帮李云鹏讲几句,却都被郭进按了下来,不由得一阵火大,“你干什么?现在正是李云鹏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怎么能只是坐在这儿看着!” “冷静,冷静!”副局长郭进刻意压低声音,解释着,“你没看上面那几位领导都不吭声么,这时候站出去那不是打领导们的脸吗?这事儿不能我们出头,暂时也不需要我们开口,李云鹏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说出真相,那必然还有准备,不可能就到此为止,咱们先看看,好钢用在刀刃上啊!” 局长赵利民拧着眉毛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台上面色平静的李云鹏,疑惑道,“这情况他还有什么招?” 坐在旁边接受急救员包扎伤口的马良哼了一声,冷冷道,“他的招多了去了,马上就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话音刚落,李云鹏忽地摸出了一个手机,那是在进入会议室之前马良交给他的,对方以为他要回手机是有什么重要的资料在手机里面,或者保存着什么重要证人的手机号码,但其实那手机是前几日刚买的,里面除了营销骚扰和诈骗的电话号码,就是外卖快递的短信。 真正重要的是手机壳,确切地说,是藏在手机壳里的那把手术刀。 此刻李云鹏取出了那把手术刀,然后将刀尖贴在了自己脖子上。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惊呼。 很多人想起了某部影视剧里的名场面,如何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的情景。 赵利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台上李云鹏,侧脸对马良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要让我大吃一惊的东西?” 郭进这一次也站了起来,皱眉说道,“先别计较这些了,立刻阻止李云鹏才是要紧的……你们仔细想想,现在李云鹏身上能坐实的罪也就是妨害公共安全,而且因为炸弹是假的,量刑不会太重,他要是死在这次公开审讯上,那我们警方可就不好交代了,很多人会觉得是我们之前审讯的问题!” 马良却是仍旧坐着不动,一脸平静地望着台上的李云鹏,撮了撮牙花子,“还真被司马北说中了,这货果然在手机壳里藏着一把手术刀!” 赵利民闻言愣了一下,“小马,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知道那手机壳里藏着一把刀,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人将它从警局拿过来交给李云鹏?” 马良抓了抓头发,解释道,“我不知道……只是司马北在我们出发前提过一嘴,说是李云鹏进入这里之前必然会以需要提供证据为由,索要他自己的手机,而他手机壳里藏着一把手术刀,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过吃惊……我当时没太在意,因为司马北说的是有可能会,那么反过来也就是有可能不会,当时事情那么多,谁顾得上一个手机啊!” 赵利民眼角抽搐了一下,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郭进拉了一下,于是扭转头去,面色铁青道,“你别在这里和稀泥!这种事情……” 郭进咳了一声,指了指台上的李云鹏道,“你先别发火,看看那边!” 赵利民随即望向台上的李云鹏,想象中的惨烈场面并没有出现,剧情似乎没有朝着两碗粉一碗钱的方向发展。 李云鹏捏着手术刀抵住自己的咽喉,看向地产日报和经济日报的两名记者,嘴角浮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轻轻地沿着咽喉往下,没有真的割开皮肉,直到刀尖触及腹部才停下,他轻轻地挑开了一颗衣服纽扣,然后用手术刀拧开纽扣的外壳,取出了一个袖珍摄像头。 紧接着,他在手机浏览器输入了一个网址,填了用户名和密码,点开了一段摄影录像,将之投影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视频画面里,一名粗眉毛的警员拎着三盒便当走进审讯室,面带微笑地介绍着三个便当里饺子的馅料。 “红的这盒是韭菜肉馅的,黄的是韭菜馅,白的是纯肉馅,每盒十八个,数字很吉利,快吃吧,吃完了赶紧上路!” 然后就是一阵吧唧嘴的声音。 等到镜头再对准三盒便当的时候,红色那盒已经空了,显然是被李云鹏吃了个干净。 李云鹏轻轻点了点暂停键,伸手指着大屏幕画面里那个塑料袋上的品牌名字,咧着嘴笑了笑。 “东升海鲜大酒楼?”法制快报的女记者蹙起蛾眉,疑惑道,“这海鲜大酒楼还做外卖饺子?” 旁边另外一名女记者冷笑着说道,“我刚刚看到那警员提着外卖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让外卖平台的朋友查了一下……这家酒楼是今天刚入驻平台的,而且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又撤下去了,更有意思的是,他们在这短暂的营业期间,只上架过饺子类的商品,连一道海鲜硬菜都没有!” 马良咳了一声,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可以看看李云鹏吃饺子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那会儿很多外卖商家还没有营业,从点外卖到拿到手这之间起码需要半个小时吧……也就是说这家酒楼在九点半便已经营业,煮饺子也需要时间,即便是速冻饺子,想要煮熟的话,怎么也得十五分钟,这么一推算,这家酒楼九点十多分左右就准备好售卖饺子了,你要说他们是临时起意的,我肯定不会相信!总共营业时间就一个多小时,你要说接到什么投诉主动撤下去,我也不太相信!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知道李云鹏喜欢吃饺子,所以特意在那个时间段准备好!” 法制快报的女记者在手机上查了一下,高声道,“这海鲜大酒楼的老板不简单啊,居然还开了一家东升电子公司,而且刚创办电子公司没多久,就中标了A市环保项目……更夸张的是,居然用一个价值三千万的项目,直接从银行贷款了三个亿!你们知道这钱最后去哪儿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哈,只是查到了他们忽然在那段时间购置了许多华武集团的房产。” “华武集团?”一名戴眼镜的记者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轻声说道,“连上了!这U3576航班幸存者名单里就有华武集团的安保人员……而且,十年前那场事故的遇难者名单也有华武集团的人!” ------------ 杀猪盘 第一百零六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5) 一个险恶的阴谋通过这些记者你一句我一言的添补就此铺展开来。 A市某个屁股长歪了的大人物与华武集团勾结,侵吞了不少社会利益,这些东西不能摆在明面上来,只能以房产和名画买卖这些渠道,淘洗干净。 李云鹏的妻子是这些利益链条最底下的人,无意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然后就车撞成了植物人,在床上瘫了十年,终究还是没能醒过来,撒手人寰。 负责处理组织中不听话的一方应该就是东升海鲜大酒楼,他们有冰库,有各种危险的杀鱼工具,很适合让背离组织者或者企图破坏他们利益的人永远闭嘴。 李云鹏为了帮妻子复仇,自然会跟东升海鲜大酒楼的人接触,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也就被东升海鲜大酒楼的负责人知晓了。 双方谈判肯定是不愉快收尾的,故而东升海鲜大酒楼的人便想除掉李云鹏,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后来他们知道了今天李云鹏要来省厅接受公开审讯,加上他们知道李云鹏在出行办理重要事情之前,有吃韭菜肉馅饺子的习惯,所以他们就在韭菜肉馅饺子里面下了毒。 这还不算完,有人甚至联想到了此次飞机失事,以及蒋馨月在派出所门口出车祸的事情,得出了一个结论。 A市的某位大人物利用职权谋取利益,华武集团负责将这些财产淘换成干净的资金,最后东升海鲜大酒楼则是清理一切阻碍他们的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此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关系链,三方彼此依存,互帮互助,成为了A市阴影中最大的三颗毒瘤,不断吸取社会利益壮大自身,实力也越来越强。 以华武集团为例,在这十年之间,从一家小小的安保公司,成为了行业龙头,还涉及地产,影视,金融投资等多个领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IPO上市,跃居全国百强企业。 东升海鲜大酒楼也没闲着,这些年垄断几乎整个A市的海鲜,还成立了东升电子,东升化工,东升农业等多个产业上下游公司,每年财务报表相当厉害,即便是在经济下行的那几年,利润也是逐年递增。 至于A市的那位大人物嘛,因为毕竟涉及敏感话题,大家没怎么多说,但这些年那位爬得越来越高,竞争对手越来越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记者们讨论得愈发激烈起来,看向地产日报和经济晚报那两名记者的眼神也愈发嫌恶。 地产日报的记者一咬牙,忽然高声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揣测而已,根本没有证据……他李云鹏说那饺子有毒,就一定是真的吗?经过医学化验了吗?” 法制快报的女记者哼了一声,“难道你还真想别人剖开肚子让你瞧瞧那些饺子是不是有毒吗?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懂的都懂!” 这话说得让人无言以对,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我干脆就用懂的都懂这一招应对,直接用魔法打败魔法。 地产日报和经济晚报的记者瞬间不敢吭声了,再争辩下去,他们就成了助纣为虐的败类,收多少钱,办多少事情,到此为止就好。 这让在华武大厦顶楼董事长办公室里观看公开审讯直播的周华武暴跳如雷,他重重地将烟灰缸砸在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周小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你接管整个集团?” 周小波心惊胆战地跪着,期期艾艾道,“爸……这不能怪我,实在是他们太能演了,我明明看到那马良和司马北闹掰,真没想到他们是演戏,肯定是在那个隧洞里互换了一下,那司马北让我们误以为他那边是重点,所以才只调了平哥他们三个去处理另外一辆车。” 周华武闻言面色稍微和缓了些许,深吸一口气,冷冷问道,“那司马北处理干净了?” 周小波用力地点了点头,笃定道,“我亲眼看见他和那辆警车一起爆炸的,烧得很快,什么也没留下……王多娇那个贱人的手机也在他身上,应该是一起被烧成了黑灰。” “这样一来,总算还是干成了一件事,这局还有得玩……”周华武重新拿起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忽然道,“给那个人发条短信,让他可以偿还人情债了!” 周小波轻轻嗯了一声,当即摸出手机,快速发送了一条短信。 叮咚。 省厅会议室里,不知谁的手机忽地响了一声,刺破了原本的沉默。 坐在最前面的一名白衬衣领导站了起来,他轻咳两声,淡淡道,“话不能这么说,法治社会不讲证据,还能讲什么?别搞啥懂的都懂,我就不是很懂……当然了,我不是说要让李云鹏现在剖开肚子让大家看看饺子有没有毒,咱们A市那么多医院,随便找几家口碑好的检查一下就是,如果谁要是信不过,那就让他出钱去指定的医院检查,总不能随便因为哪一个人的质疑,就浪费纳税人的钱。” 地产日报的记者眼睛一亮,立马问道,“那要是别人指定医院的检查报告与警方提供的有出入呢?” 那位白衬衣领导怔了怔,皱眉道,“那自然是……” 旁边另外一名身穿蓝色外套的领导忽然站了起来,没有让这位白衬衣领导落入地产日报记者的陷阱,“自然是再找其他医院进行检验,直到大家都信服为止!” 地产日报的记者瘪了瘪嘴,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即便证明了饺子有毒,那又该怎么证明那毒饺子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售卖的呢?虽然那外卖包装是东升海鲜大酒楼的,但里面的饺子不一定就是东升海鲜大酒楼的啊!完全可以是竞争对手收买了外卖小哥,把饺子替换了,甚至可以是他李云鹏自己事先安排好的……” “太过分了!”法制快报的女记者义愤填膺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那饺子代表着李云鹏对妻子的思念,他怎么可能在饺子上做手脚!而且那可是毒饺子啊,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连走到这里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图什么呢!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他喉咙的伤势有多严重,那位警官身上的伤势又有多么触目惊心,难不成那位警官也是自导自演的?” 地产日报的记者撅了撅嘴,“呐呐呐,你说归说,别人身攻击啊,什么狗眼这种字句少用一点,当心我告你一个侮辱罪……至于那位警官身上的伤势嘛,也并非不可能是他自己弄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演一出苦情戏,让大家产生同情心,这样便不会有人再拿之前他们警方那些疏漏说事了!” 马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正前方的讲台上,扯开衣衫,露出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面无表情地开始讲述每一道伤疤是怎么造成的。 “一指宽的这道是被歹徒用长刀劈出来的。” “后背上掉的这块皮是我躲避骑摩托车的歹徒时,与高架桥围栏擦刮形成的。” “腹部这一刀比较狠,因为对方想杀了我一个朋友,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用自己的肚子先帮忙挡一下……”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马良述说,仿佛亲临现场一般,无不动容,再也没人敢说那些伤口是马良自己弄出来的。 毕竟有些伤口在自己完全够不着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弄成那副惨样。 马良讲述完之后,并没有下台,而是站在了李云鹏旁边,斜眼看向地产日报的记者,淡淡道,“你不是要证据吗?我这就给你每一个案件的相关证据,你不用为难李云鹏了,先前有位记者说得很对,找证据是我们警方要做的事情,而非举报者提供。” 紧接着,马良对一名警员使了个眼色,让其在大屏幕上播放与U3576航班事件关联案件的各种证据。 最先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是零元购物返利圈套的证据照片,除了傅大爷和刘大妈的证词,还有许多受害者的走访调查视频,而调查的结果证明那个零元购返利圈套的负责人正是华武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周小波。 接着是德丧房地产接手蓝桂圆项目的内幕交易证据,杨氏兄弟带着一大帮人殴打烂尾楼业主的视频清晰度相当高,看得人咬牙切齿。 再然后就是杀猪盘相关调查的证据,内容非常庞杂,涉及市区范围特别大,但每一条线索最后指向都是华武集团。 直到此刻,人们才发现警方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做得比人们希望的还要多。 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也是在此时才知道,原来马良背着自己让专案组调查了这么多东西,这个看着非常笨拙的大胖子,竟是这般严谨,竟是这般心细。 地产日报的记者看完之后,咬了咬嘴唇,不服气地说道,“这些东西站得住脚吗?其中有多少是那个所谓的名侦探建议去调查的?如果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找来的证据,这里面的可信度恐怕要大打折扣吧!你们警方能不能让那个虚伪的骗子出来解释一下,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马良紧皱眉头,却是无法立刻给出答案,他也想让司马北来这儿说几句,肯定会比嘴笨的自己讲得更好一些。 可是,司马北能赶来吗? 或者说,司马北还活着吗? 他不知道,之前没有思考这些,也不敢思考这些,但此刻不得不面对了。 原本信服警方的记者们又有了些动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会议室的气氛变得诡异莫名的时候,一名戴着口罩和墨镜的记者忽地站了起来,轻笑一声,摘掉了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露出司马北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庞,歪了歪头说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七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6) 所有人都在找司马北,所有人都以为司马北凶多吉少,但他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坐在众多的闪光灯之间。 他一直都在这里。 在今天这种场合,戴着口罩墨镜的不在少数,许多举着摄像机,不想露面的幕后工作者,都是这副打扮,所以没有人在意过会议室边角落多出这么一个人。 连马良都没有注意到,如果影爷或者刘星进来了,也许能够通过气味发现司马北在这里,但他们一直恪守侦探社的规矩,从不在大众面前显露,这一点与司马北完全不同。司马北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不管是查案,还是平常做事,都不会依循别人的规矩。有需要的话,别说是戴着墨镜和口罩坐在一堆闪光灯之间,就是扮成女人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这么做。 今天,他就扮了一回女人,而且成功地骗了所有人。 在警局停尸房内,在河马脸大婶被他制服之后,司马北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要和河马脸大婶互换身份。 这个想法很危险,也很奇葩,但河马脸大婶还是被司马北说服,然后在专案组警员赶到停尸房之前,好好把自己和司马北打扮了一番。 河马脸大婶柳姨本来就很会打扮,她在停尸房的工作之一就是给尸体化妆,不管是圆的扁的,经过她那双手打扮,都会变得漂漂亮亮的,甚至比那人活着的时候还要好看。 警局很多人都说,柳姨不是在化妆,而是在换头,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 今天,她就是用自己神奇的化妆跟司马北互换了一下脑袋,走出警局,被押上警车的其实是司马北,在那里抽烟,与马良演戏的则是柳姨。 司马北是侦探,平常需要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模仿柳姨的声音并不困难。 柳姨以前独自一人带孩子很辛苦,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专门学过变声技巧,用来逗孩子玩,还曾假装过一段时间孩子的父亲,让孩子不再因为没有父亲而被其他小孩笑话,所以现在模仿司马北也很轻松。 司马北和柳姨就像平常一前一后坐在停尸房里唱双簧那样,通过互相模仿,骗了所有人。 柳姨走出警局后,在有心人的关注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又在隧洞里下了车,让那些人以为司马北在隧洞里坐上了另外一辆警车。 而实际上,司马北在看守所的车驶离警局之后,便立马去掉了伪装,换上记者的衣服,改道来了省厅,跟着最早一批到场的媒体记者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至于柳姨,其实她根本没有坐上另外一辆警车,而是将一具瞧上去跟司马北体型差不多尸体放在了上面,自己则是一直在隧洞里等着看守所的车返回时接上自己,她违反了法律,妨碍了司法公正,自然不会逃避,无论最终什么结果,都会欣然接受。 因为,司马北已经答应了她,会帮女儿讨回公道。 以前是不想连累司马北,但事已至此,司马北已经一脚踏进了这个漩涡,那柳姨也就不再客气了,一股脑将所有证据都托付了出去。 司马北也没有辜负柳姨的托付,安全地带着证据来到了省厅,出现在闪光灯之下。 闪光灯有些刺眼,他伸手在眼睛前挡了挡,嘟囔着,“拍归拍啊,但千万不要擅自使用,否则我会告你们侵犯我肖像权的……要想使用请联系本人,价格好商量!还有那边的那个蠢蛋,你想好了没有,到底要我给你什么交代,别特么搁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啊!” 地产日报的记者瞪大眼睛看着司马北,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出了车祸吗?怎么会……” 司马北瘪了瘪嘴,“我为什么会出车祸?我又不是坐警车过来的,犯罪分子是想报复警方,跟我这个临时工关系不大。等等,你怎么会觉得我该出车祸的,莫非那些袭击警方的人都是花钱雇的?” 地产日报的记者立刻辩驳道,“不是我,你别胡说,小心我告你毁谤!” 司马北哼了一声,“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得拿出证据来!你怎么证明那些袭击警方和李云鹏的人不是你雇来的呢?你怎么证明你提供的证据是真的呢?请开始你的证明!” 地产日报的记者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会议室里其他记者都在窃窃发笑,感叹着因果报应。 马良一个箭步跨到司马北面前,给了对方一个熊抱,激动地说道,“太好了!你没死!看到那个新闻,差点没把我吓死!你这家伙提前就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司马北用力挣开马良的怀抱,“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还能那般真情流露地跟柳姨飙演技吗?俗话说得好,要想骗过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这些闲话稍后再说,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说罢,司马北一边朝着正前方的讲台走去,一边扇开大衣,抬腿迈到李云鹏旁边,轻咳一声,“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怪招,但是先等等……该我上场表演了!” 不等李云鹏作出回应,他转身面向所有记者,从兜里摸出了王多娇的手机和一个U盘,清了清嗓子道,“刚才李云鹏讲了两个故事,接下来我给大家讲两起事故……但在这之前,有几句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否则不管我讲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首先,针对网上说的那些什么我不是名侦探,只是一个想要用打击罪犯博取声名的投机分子……我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名侦探,这个中二的头衔是网友们给的,实际上我从来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帮人收拾烂摊子的临时工,做着最累的活儿,还特么拿不到什么丰厚的报酬,我早就不想干了,只不过其他行业也没做过,正所谓做生不如做熟嘛,这才一直在侦探这行业干到了今天。” “我做什么工作,其实你们管不着,也不该胡乱议论,就像我从来没说过搞新闻的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婆一样,每个行业都有败类,也有责任心很重的好人,不要非议别人,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懂的礼节。” “其次,有些人觉得现在这一系列恶性案件都是我在背后捣鬼……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这样一个没背景没关系的临时工,怎么可能搅得起这么大的风浪!如果我真有问题,你们觉得警方会让我参与案件调查?实话跟你们说,专案组每一个成员都是经过严密筛查的,以确保每个人都与案件没有半点关联……” “奉劝有些人一句话,不要以你非专业的思维去质疑专业人士的行为,有时候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你的质疑是正确的,但绝大多数情况,最后你只会发现小丑竟是你自己。” “最后关于我假死这一点……嗯,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也看见了,在我们A市存在着一股猖狂的恶势力,他们无所顾忌,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凡是可能威胁他们利益的人,都会被除掉……有个叫曲直的好警察临死之前给了我一条线索,根据这条线索,我在奎星街某财务公司里发现了一点东西,这边东西还没捂热,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他们夺走了那件东西,发现我曾经给马队长发过邮件,又想办法混进警局破坏了电脑……在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只能选择假死,从而金蝉脱壳,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我知道很多人想问那件东西是什么……但很抱歉,那里面的内容太多,我没记住,大概是一本账册吧,现在即便我记得里面每一条内容,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因为那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没了账本,还有其他的证据……我一个朋友说过一句话,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举个例子,有人想要毁掉我手中这两样东西,但他们毁掉这两样东西时也会产生另外的证据。” “好了,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有些东西我也只会解释这一次,以后再有类似的问题,我就不再重复讲了……接下来,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由于我现在很担心我一个朋友的安危,所以等下我会讲得很快,而且也不会给大家自由辩论的时间,你们要想说什么,等我讲完离开之后,慢慢搁这儿发表意见!” 讲完这些,司马北不再耽搁,对马良招了招手,“这手机和U盘里有一些视频和照片资料,你帮我把它们投影到大屏幕上……” 马良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接过手机和U盘,忽地被坐在那名白衬衣领导旁边的秘书拦了下来。 那秘书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笑着说道,“你不懂怎么用这儿的投影机,刚才你们播放警方走访调查的证据那些都只有一半在上面,这次的东西十分关键,还是我来吧!” 马良虽然有些不悦,但考虑到这里毕竟是省厅,会议室有那么多领导在一旁看着,也不好不给对方面子,只得板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金丝眼镜秘书当即转身,迅速从司马北手里夺走手机和U盘,然后嘴角噙着诡异的笑意,缓缓地走向投影机所在位置。 但就在他走到半途的时候,会议室的灯光忽然熄灭。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漆黑! 有几名胆子小的女记者甚至在熄灯那一刻突地尖叫了两声。 好在灯很快又亮了起来。 等到大家平静下来以后,这才发现刚才那名秘书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腹部插着金丝眼镜的一根镜腿。 鲜血汩汩渗出,在地上淌成一滩暗红,与白净的大理石地砖相比,看上去显得脏极了。 原本在秘书手中的手机和U盘此时却是已经消失,显然是被人趁黑打劫了。 而且,那趁黑打劫的凶手就在参与这场公开审讯的人当中! ------------ 杀猪盘 第一百零八章 全民关注的公开审讯(7) 省厅会议室的空气忽然凝结。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媒体记者们瞬时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挪离了几分。 开玩笑,万一旁边这家伙是凶手怎么办,自己要是挨得太近,会不会被他劫持,会不会在他和警方对战的时候,被无辜牵连? 根据参照那些影视剧里的相同情节,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现在这种情况就好比羊群里混进了一只狼。 羊儿们不知道这匹狼藏在哪里,不知道这匹狼何时露出獠牙,总觉得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自己,自然胆战心惊。 未知,是恐惧之源。 虽然这里也有猎犬,但是那些猎犬并不能保证羊儿们在受到伤害前,解决那匹恶狼。 到了此刻,不只是省厅会议室里的媒体记者,所有关注这场公开审讯的人们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这时候,忽然有人想起了现场还有司马北这个名侦探,于是开始噼里啪啦地发送弹幕。 “喂!那个名侦探不是就在现场吗,赶紧让他把凶手找出来啊,以免再出现受害者!” 热心网友们纷纷附和,只有少部分人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可是……之前他的网评很差啊,这家伙会不会记仇,出工不出力,故意给凶手更多的犯罪时间啊!” “这个不好讲……要是我的话,肯定多少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不说刻意捣乱,但也不会表现得太积极,反正你们都这样说我了,那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做!” “听上去有点像耍小孩子脾气啊!” “现在这社会谁还没点脾气,我倒觉得挺正常的,之前既然都在谩骂别人,现在就不该指望人家出手相助……有时候,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不是谁都要围着你转的。” “话虽如此,但现在人命关天啊,我觉得他就该挺身而出,主动帮忙找出凶手,这才是一个名侦探该有的担当!” “你可真好笑,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吗,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名侦探……要是换做我,早就特么离开A市,谁管这些烂摊子啊,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亲人,这里的人不信任,那就去一个信任我的地方!世界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一个A市。”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好像一鸣社确实在很多城市都有……上次我出差去C市,那边也有个侦探社叫一鸣社,C市的人全都对其称赞有加,据说帮着警方打击了不少罪犯,救过很多人呢。” “啊?连锁的呀!我还以为只有我们A市才有呢,合着别的城市也有分店,那其他城市的人都不觉得警方请求侦探社的人帮忙很奇怪吗?”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警察又不是什么都懂,就像他们会把尸体交给法医检验一样,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求助专业的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是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咯?” “喂喂!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是小人啊!质疑一下都不行吗,谁知道他们专业能力怎么样,我还是觉得警察不该请求外人帮助,这会增加案件泄露的风险……警察要是自己不懂的,那就想办法去学嘛,他们平常没案子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坐在办公室喝茶吗?他们那么空闲,多抽点时间去学习,不就不用求助其他人了。” “空闲?你可真是瞎说八道,你知道警察每天要处理多少琐碎的事务吗?你知道每年因为过度劳累牺牲的警察有多少吗?你什么都不懂,还敢说别人清闲,我告诉你,要是换做是你这样的,恐怕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别吵吵!你们在这儿争辩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尽快抓到那个凶手……那儿可是省厅,现场除了媒体记者,还有那么多领导,要是那些人出点什么事情,咱们A市可就真得乱了!” “要不让领导们先离场吧……” “让领导先离场,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说三道四,而且万一凶手就在那些领导中间呢!” “这……不太可能吧?” “一切皆有可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等等,你们先消停会儿,那个司马北好像准备出手了……” 顷刻间,弹幕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着画面里的司马北慢慢走向那名倒在血泊中的秘书。 马良紧随其后,扫了眼四周的媒体记者,面色凝重道,“要不要先中止公开审讯,让领导们离开?” 司马北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用,凶手就是想让我们中止公开审讯,所以才会冒险在这里动手的。你先去查看一下刚才电灯熄灭的原因,我在这儿看看尸体上有什么线索。” “好……真不用让领导们回去吗?万一凶手对他们下手,届时可能引起更大的风波。”马良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司马北瞥了马良一眼,淡淡道,“凶手没有理由伤害他们,也不可能伤害到这些领导,太显眼了……他还没靠近,就会被警方击毙!” 马良认真地想了想,发现确实如司马北所说的那样,领导们坐在会议室最前方中心位置,那里前后左右都有专案组的警员守着,只要有人靠近,立刻就会被发现。 长舒一口气,马良不再犹豫,迅速转身离开,前去查看会议室电源箱的情况。 司马北瞟了一眼马良的背影,随即收回目光,蹲下身子,认真观察秘书的尸体。 鞋面上的灰尘,手腕上的限量款名表,碎裂的金丝眼镜,还有秘书裤兜里的手机,这些东西一一在司马北的脑海中被分解,展现出更多隐藏的信息。 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后,司马北又伸手按了按秘书的大腿,沉吟片刻,将尸体翻了一面,扫视两眼,归回原位,站起身来,闭着眼睛,隔绝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开始沉浸式地分析案情。 凶手的目标其实是王多娇的手机和U盘,那么为什么他要杀了秘书呢? 直接趁黑抢走那两样东西不就行了吗? 杀了人,无故背上一条命债,将来若是不慎被捕,判刑只会更重,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难道秘书知道些什么? 会议室断电的时间极短,凶手与死者接触的时间更短,他是怎么在仓促之间精准找到秘书的位置,又精准地破坏了金丝眼镜,将镜腿插进秘书腹部的? 司马北努力回想着熄灯之前每个人的位置,忽地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瞬即睁开眼睛,唇角微微向上一翘,轻声吐出一句,“原来如此,动机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马良匆匆跑了回来,喘着粗气道,“查清楚了,是有人事先在电箱里面做了个遥控装置,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控制电闸的开关。我刚才也去看了监控,查出是谁做的手脚了,你肯定猜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他就是……” “他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位秘书!”司马北轻笑一声,抢先说道,“尸体的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均有焦灼的痕迹,那是他在电箱安装遥控设备时,不慎被电流击伤所致。” 马良愣了愣,没有心思赞叹司马北的分析能力,而是接着问了一句,“为什么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阻止我们播放手机和U盘里面的东西……”司马北淡淡地说道,“或许手机和U盘里有对他不利的东西,或许他是被人胁迫……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利用断电的短暂时间毁了手机和U盘。” “毁了手机和U盘?他在灯熄的时候被凶手杀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把手机和U盘毁了,被他毁了的手机和U盘又在什么地方呢?” 司马北指了指秘书的喉咙和裤兜,“U盘被他吞了下去,手机就在他裤兜里,但应该已经屏幕碎裂,加上被鲜血浸湿,烧了电路板,大概是不能开机了。” 马良闻言立刻从秘书的裤兜里摸出手机,果然发现如司马北所说的那样,真是王多娇的手机,而且确实已经屏幕碎裂,无法再开机了。 他惊奇地看向司马北,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检查过他裤兜了?” 司马北摇摇头,“我只是看了一眼他裤兜鼓起来的样子,那形状,那大小,与王多娇的手机完全一样。而王多娇那个手机是十年前的老款式,死者是在省厅工作,薪资丰富,怎么还会使用一款十年前的手机呢!” 马良轻轻哦了一声,突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你刚才说凶手的目标是手机和U盘,现在证明电闸是秘书做的手脚,手机和U盘也是被他弄坏的,莫非杀死他的凶手就是……” “没错,杀死秘书的凶手,就是秘书自己!” 司马北一点头,沉声说道,“灯光熄灭之前,秘书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而且在那样黑暗混乱的环境下,也只有他自己能精准地掰下镜腿,插进自己的腹部。镜腿的插入方向是自上而下的,如果是其他人动手的话,应该是自下而上才对。” 说着,司马北捡起碎裂的金丝眼镜,掰下另一条镜腿,当众演示了一番。 马良看完之后,顿时恍然,皱眉道,“动机是什么呢?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在这手机和 U盘里?” “刚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重新分析了一下,他受胁迫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这位秘书手腕上戴着名表,但这块表是残次品,表盘磨损相当严重,应该是他买来充门面的,如果他真是拿了不该拿的钱,那么完全可以买块全新的限量款。” 司马北顿了一下,继续道,“他肩椎和腰间盘都有问题,说明长期坐着,可他的双腿肌肉很发达,这又说明他经常走动……老马,你说什么情况下,他既得长时间坐着,又得频繁走动呢?” 马良摸着下巴想了想,转身望向那名白衬衣领导,眯着眼睛道,“当他有一位很麻烦的上司的时候,就可能需要坐着加班到很晚,还要频繁跑动帮上司做各种分外的事情!” ------------ 杀猪盘 第一百零九章 你不明白 霎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名白衬衣领导。 那位白衬衣领导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平常连泡茶都是自己动手的!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不管是别人麻烦我,还是我麻烦别人,都是能免则免。” 马良挑了挑眉毛,“司马北不会胡说,尸体也不会说谎。” 白衬衣领导涨红了脸,瞪大眼睛,“难道我就会信口开河了吗……” 刚说了半句,他忽地想到了什么,突然噢了一声,扭头看向旁边一位穿着深蓝外套的领导,“我知道,之前小邓是在你那边工作的,上个月才调到我这边,肯定是你胁迫他自杀!” 那深蓝外套领导一拍桌子,“姓王的,你可别想祸水东引!我们这边事情的确很多,平常也真的很忙,不得不承认小邓在我们这边工作量真的很大,那肩颈和腰间盘问题的确因此造成的,但我怎么可能胁迫他自杀……平常忙得飞起,连上厕所都得掐着秒,我哪有时间跟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来往,每个月都要接受纪检部门调查五六回,不是在给上级部门写报告,就是在准备给上级部门写部门,脑子里一点装其他事情的空间都没有!” 白衬衣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忙归忙,但你要说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就是胡扯了……你要真没空想其他的事情,当年是怎么把班花追到手的,那会儿你比现在更忙呢!” 深蓝外套领导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伸着手,指着白衬衣领导,胸口剧烈起伏。 马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故事,啧啧两声,侧脸看向司马北,问道,“你觉得他们俩谁在说谎?” 司马北微微一笑,抬步走向领导,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俩都没有说谎,胁迫这位秘书毁掉手机和U盘的另有其人……这位穿白衬衣的领导双手粗糙,指甲缝里还有茶叶渣滓,说明确实不喜欢麻烦别人。而这位穿蓝色外套的领导眼袋发黑,眼睛里满布血丝,头发稀疏,说明经常熬夜,工作非常忙碌,就连衣服都没时间洗,味儿比我身上这件还大。所以,真正让这位秘书频繁跑动的不是这两位,另有其人。” 白衬衣领导和深蓝外套领导齐齐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板着脸坐了下去。 马良则急忙追问道,“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 司马北没有直接回答马良的话,而是走到那名白衬衣领导旁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刻意让大家误会你,或许是家丑不可外扬,或许是你跟他关系很好,但做错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否则他以后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说完这句,司马北也不管那位白衬衣领导作何反应,一扭头,笑着对另一边的某位穿灰色衬衣的领导说道,“领导,我说得对吧?” 灰色衬衣领导闻言一愣,面色阴沉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是你不懂,只是你还不明白!”司马北一手按在了灰色衬衣领导的肩膀上,面无表情道,“你不明白只是叫他毁了手机和 U盘,为什么他要自杀!” “你不明白每次只是叫他影印一份资料,他却总是要等很久才拿来……那是因为部门之间的保密原则,他得跑到外面很远的地方去弄。” “你不明白你让他帮忙接个孩子,他为什么总是苦着张脸……因为你不用加班,也不需要补上进度。” “你不明白你已经说了让他去你的部门,他最后情愿去做别人的秘书,也不愿过来帮你……因为你分不清公私,总拿着当初帮他找到了工作这件事提各种过分的要求,他实在受够了!只想离你远远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李云鹏的公开审讯又会与你相遇,不止因为戴着那块有瑕疵的手表被你奚落,还得再忍着吃屎的难受心情,帮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感觉好像永远都逃不出这种压力山大的环境,永远都避不开你,他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对抗这种命运……那就是死亡!” “生命都结束了,你总不能跑到地底下去找他的麻烦吧……怀着这样即将解脱的愉快心情,他在全民关注下,杀死了自己。” 司马北顿了顿,歪着脑袋问道,“领导,我有件事非常好奇……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你要这么使唤他?” 不等灰色衬衣领导开口,穿着深蓝外套的领导抢先说道,“小邓好像跟他是老乡……” 白色衬衣领导接了一句,“不只是老乡,我听说还沾点亲戚,小邓的母亲曾经帮过孟家,现在他出息了,本来反过来拉一把小邓是人之常情,但据说他很不情愿,实在是受够他妈妈唠叨才帮小邓找了份工作的。” 局长赵利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插话道,“破案了……他心里不爽,自然要想着法儿地折磨小邓,好出了积压的恶气!说起来,他负责的那块儿好像跟建筑行业牵扯挺多的,真要是私底下喝杯茶聊聊天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哈!” 灰色衬衣领导面色一寒,怒声道,“赵利民!你说话之前可要想清楚了,别张嘴就来,你知道你刚才说的事情是多么严厉的指控吗的!你什么身份,说话有多大的影响力,心里没点数?” 副局长郭进嘿了一声,“老赵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还急眼了呢!人家一没指名道姓,只说了个他,二没描述什么特征,比如长相猥琐,大腹便便……跟建筑行业有牵扯的部门多了去了,我们警局也在里面啊,每年工人讨要工资,不都是我们帮忙调解的吗?说起来老子就一肚子气,那些个王八蛋可以花几十万吃一顿饭,就是不愿意把十几万的工资给人家结了,那些都是别人的血汗钱啊,人家从农村来到城里,就为了多挣点钱给家里孩子上学用,这些个王八蛋还想赖着不给!真是混账他爹给混账开门,混账到家了!” 马良咳嗽两声,“郭局,你扯偏了……咱现在说的案子,命案!尸体还搁这儿摆着呢,还是早点把这事儿结束比较好!司马北,你刚才说那位领导是逼死秘书小邓的真凶,有没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司马北盯着灰色衬衣领导的裤兜,缓缓说道,“证据都在这位领导的手机里,刚才那两名吃烂钱的记者落了下风时,有人的手机响了一声,位置大概就是领导们坐着的这一边,紧接着这位白衬衣领导就站了起来,重新强调了要依照证据评断。再后来,这秘书小邓趁着灯光熄灭的时候,杀死了自己,我当时以为胁迫他的就是这位白衬衣领导,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们两人身上的气味不一样。” 白色衬衣领导偏着脑袋问道,“什么气味?” “你的身上有浓郁的茶香,而这秘书身上却是有着淡淡的咖啡气味……”司马北转过身子,凑到灰色衬衣领导近前,轻轻抽了抽鼻子,“巧合的是,我在会议开始之前,与这位领导擦身而过时,闻到过相同的气味。所以真正胁迫秘书小邓的应该是这位灰色衬衣的领导,至于白色衬衣这位嘛……” “嗐!我当时听见他偷看了手机,这已经违规了……在会议开始之前,上级给我们下过命令,不允许在会议期间与外界联系,必须保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对待这场审讯!”白色衬衣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想着大家都是代表省厅的颜面,这才抢在他前面说几句公道的话,免得他站起来说些不太正确的东西,让A市老百姓产生了不好的错觉!” 马良竖起大拇指,表情古怪道,“您想得真周全,下次千万不要这么想了!” 司马北白了马良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说闲话,赶紧搜集证据啊,难道真要等别人把手机又毁坏了,你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马良撅了撅嘴,嘟囔道,“不要教我做事,老子早就在暗中提防这位领导毁坏证物呢……”他伸了伸手,冷冷地盯着那位灰色衬衣领导,“不好意思啊,领导……请你配合我的工作,把手机交出来,这么多记者拿着摄像机呢,别做傻事!” 灰色衬衣领导攥紧了拳头,愤懑地看了马良一会儿,而后双肩一沉,将手机从兜里摸了出来,交到马良手里,低头道,“我自己会去检察院,别在这里给我戴铐子,我怕家里的孩子看见!” 马良接过手机,粗粗翻查了一遍,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深吸一口气,还是摘下了手铐,正要拷在灰色衬衣领导手上,却被副局长郭进盖了下去,皱眉道,“郭局,不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 副局长郭进摇摇头,打断马良的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儿还有其他领导,你要想继续把案子查下去,最好还是忍耐一下。” 马良闷闷地哼了一声,侧脸看向司马北,“现在手机和U盘被毁了,这公开审讯怕是也该结束了吧?” 司马北呵呵一笑,从衣服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才刚开始呢,慌什么……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么重要的证据,我怎么可能不做个备份呢,之前奎星街那次,是因为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备份就被人毁了,这次从警局到省厅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子,足够我备份几十次的了!” “下面就由我来播放给大家看一看,顺带细细讲解一下这两起事故……” ------------ 杀猪盘 第一百一十章 不要淹死她 会议室大屏幕一黑,然后又亮了起来,开始播放着两起事故相关视频照片。 王多娇手机里记录的事故发生在十年前。 地点是在A市奎星街北段,死者是一对老年夫妻。 他们就是王多娇的父母,或者说是朱芸的父母。 王多娇实际上是一个弃婴,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捡了去抚养成人。 这对夫妻仍旧保留了孩子原来的姓名,并没有刻意把包被里出生证明藏起来,甚至在户口本上也填的是王多娇三个字,只是平常称呼孩子为芸儿。 等到王多娇懂事以后,看见学籍上的名字,第一次产生了人生割裂感。 自己不跟父母姓,这种情况非常少有。 因为少有,所以王多娇被班里的同学排挤。 于是,王多娇也就在这时候有了第二人格,跟养父一个姓氏的朱芸。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多娇在空间距离渐渐跟父母疏远了,但不论她去了哪座城市,始终无法甩脱父母那令人窒息的关心。 她最讨厌父母不吭一声,突然出现在她生活的城市。 那一天,她正在奎星街拍着视频,准备上传到网上,挣点泡面钱,结果一转身,竟看见养父母站在街道对面。 王多娇很生气,抬腿便走,根本不管养父母在后面如何着急地呼喊自己的名字。 悲剧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一辆疾驰的货车呼啸而过,碾碎了养父母的呼喊,也碾碎了他们的躯体。 王多娇呆呆地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跑向了街道中央,帮忙拨打了急救电话,而她却是忽然晕倒了下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养父母的老家,户口本上的名字也不知怎的变成了朱芸。 枕头底下是一堆机票和火车票,名字不尽相同,有叫邱玉婷的,也有叫王多娇的。 但她只记得自己从小到大都叫朱芸。 那会儿距离父母出车祸已经过去了五年,然后又过了五年,她回到了A市,开始调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 肇事事故并不难查,她很快便利用自己是新闻记者的优势,从交通部门那里了解到车祸事故的全部细节。 司机叫傅强,出事故之前喝了酒,所以非常不幸地误把油门当成了刹车,撞死了王多娇的父母。 事情看似很简单,但朱芸敏锐地发现了这其中的疑点,傅强当天并没有活儿,中午还在城南喝酒,不可能忽然跑到城东开车,再去城北撞死自己的父母。 时间上不吻合。 而且,她看着档案上傅强的照片,心里没有半点感觉,尽管她不是王多娇,但情绪应该是共通的。 朱芸无论怎么看,都不觉得傅强是肇事司机。 这里面肯定藏着秘密,她决心偷偷地调查一番,所以找过很多人询问,也去了很多王多娇曾经去过的地方。 慢慢地,朱芸发现了一个王多娇的秘密。 王多娇是某个杀猪盘组织的成员,专门欺骗那些自己条件不咋滴,还想泡个美女妹子的男人,而且王多娇还曾被胁迫接待过一些高级客户,尽管好像都被王多娇巧妙地处理了,并没有真的被怎么样,但那些视频照片看得直教人恶心。 朱芸从未想过,繁华美丽的A市,底下居然藏着这么多腌臜!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以身犯险,寻找机会加入了那个杀猪盘组织。 从此,她在电视台的地位直线飙升,很快就开始独自负责一档节目了。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朱芸慢慢地了解到当年车祸的真相。 撞死养父母的不是傅强,而是当天中午与傅强一起喝酒的另外某个司机。 那名司机是东升海鲜酒楼的员工,原本生活窘迫,欠了一屁股赌债,但自从那起车祸之后,忽然发了财,不仅还完了赌债,还在A市买了房子,从东升海鲜酒楼辞了职,自己买了辆车,入驻了网约车平台,每天只接几单打发时间。 朱芸费尽心思,终于要到了那名司机的联系方式,然后发了个专车订单,在取消了四五次之后,成功坐上了那名司机的车子。 在车上,她跟司机东拉西扯,慢慢地绕到了十年前。 “哎,这A市变化真大,十年前我来这儿的时候,那边还是一片农田呢,现在居然也是高楼林立……” 司机懒懒地回了一句,“嗐,修那么多楼也只是看着光鲜,工资还是十年前的水准,三千五!” “你们开网约车又不像货车司机,要等着别人发工资,每天挣多少都是自己的,而且现在这打车费涨了一大截,你每个月挣的钱肯定比人家开货车的多,还没别人辛苦,多好啊!” “好什么好!现在这狗屁平台抽佣太狠,我每天除开油费,吃喝的费用,也就能挣个一百多块钱,一个月下来总共也就三四千的样子……怎么可能比货车司机挣得多,开货车的保底工资就是六七千,再加点抽成,每个月一万左右不是梦!” “那你怎么不去开货车?货车驾照很难考?” “难考什么……我以前就是货车司机,出过一次事故,再开货车心里犯怵,这才跑来开网约车。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那么辛苦了,开网约车只是为了找点事做,免得自己闲出毛病来。” “事故?什么事故?总不会是撞死了人吧!” “开什么玩笑……我技术这么好,怎么会撞死你!哎哎,你快下去吧,这么不会说话,我不做你生意了!” 朱芸只好下了车,但她并非一无所获,临走之前假装捡手机拍下了那司机的样貌,并从对方肩膀上捡走了一根头发。 后来,她又从杀猪盘某个负责人那里套出了真正肇事车辆的车牌号,通过在车管所工作的同学找到了那辆被报废的货车。 虽然相隔十年,很多证据已经灭失了,但朱芸还是从驾驶舱座椅缝隙中找到了一根头发丝。 她将两根头发送去检验,结果显示为同一个人,证明当年开车撞死自己养父母的确实不是傅强,而是那名转行开网约车的司机。 朱芸本想去找那名司机讨个公道,但是同在杀猪盘组织的另外一个女子告诉她,司机不过是执行者,那场车祸背后还有主谋。 为了找到主谋,她只好隐忍着,后来好不容易查出了点眉目,却被杀猪盘组织发现了,只能又搁置了一段时间。 等她想要重新调查的时候,那名司机不知所踪,原本的证据也都消失了,她隐隐猜到了一个真相。 当时有人想杀了王多娇,却意外地撞死了她的养父母。 司马北讲到此处便停下来了,转而开始讲起了U盘里的另外一场事故。 那是U盘里记录的事故,时间也是十年前,地点是A市朝阳游泳馆。 死者是一名高中女学生,死因是溺水造成的机械性窒息。 这女学生正是河马脸大婶的女儿,阿雯。 U盘里的资料不多,只有河马脸大婶与当时在游泳馆里目击阿雯溺亡的几名市游泳队队员。 他们都一口咬定阿雯是溺亡的。 但河马脸大婶还是找出了他们话语里的破绽,有人说阿雯那天穿的是粉色游泳衣,有人说是红色。 实际上,阿雯根本没有粉色或者红色的游泳衣,只有一件黑色打折泳衣。 这些人在说谎! 河马脸大婶察觉出了这一点,于是找人分别跟踪这几个以前跟阿雯一起训练的队友,接连熬了一个月,这些人终于耐不住了,不约而同地走进了同一栋别墅。 河马脸大婶很轻易地知道了别墅主人的名字,因为那别墅主人是A市的某位大人物,所有人都认识,其中自然包括别墅门口的保安。 紧接着,她又调查了这位大人物十年前的行踪,发现女儿阿雯死的那一天,这位大人物就在朝阳游泳馆里,似乎在陪着孩子学习游泳。 河马脸大婶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在某个周末,趁着那位大人物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别墅,然后发现那大人物的孩子居然患有惧水症,只要是身体一沾上水,就会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她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便利用法医这边的关系,找到了那大人物孩子的医生,从对方口中知道了那孩子第一次发病的时间正是女儿意外溺水身亡的那天。 “那孩子刚送来医院的时候,一个劲儿喊着不要淹死她,不要淹死她,爸爸求求你了……也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居然能让一个几岁的孩子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河马脸大婶却不认为这是由于出现幻觉而产生的胡言乱语,她觉得那孩子喊着要淹死的人是她女儿。 因为,阿雯在那天真的被淹死了。 司马北一口气讲完这些,看着现场呆愣的媒体记者,沉声说道,“我在来这儿的路上,给我的某个大学教授朋友打了电话,因为他以前调查一起少年肇事案件时,也查过那位大人物,还跟我说过一些很是敏感的话,只是当时我没太在意……今天重新找他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朝阳游泳馆的拆迁就是华武集团负责的,而当时那里也是杀猪盘女孩最喜欢约男人见面的地方,毕竟游泳的时候,最能展现自己的身材嘛!” 马良闻言瞳孔一缩,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阿雯撞见了杀猪盘组织的秘密,所以被那位大人物活活淹死了?” ------------ 杀猪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歧 “这不显而易见吗?不是他还能是谁?” A市中演大会场槐花厅舞台后方化妆间,傅右冷着脸说道,“那个刘星是一鸣侦探社的人,他把朱芸带走了,警方那边没有踪影,那帮子人也还在到处搜寻朱芸,那就只能是被司马北藏起来了。” 果茶坐在一个道具箱子上面,皱了皱眉,“他为什么要把朱芸藏起来呢?有警方帮忙一起保护,不是更加稳妥吗?” 一戴着卡通面具的银发矮个子咳嗽了两声,从帘幕里面走了出来,用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说了一句,“或许他也不相信警方有能力保护朱芸,或许他想抢在警方前面询问朱芸一些事情,又或许他想帮朱芸逃离现在的这一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司马北暂时不会阻碍我们要做的事情,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赵大有去了哪里?” 程小雨想了一想,“会不会是他害怕周华武报复,已经跑路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杨摇摇头,“不会的,他不可能这么蠢,眼下周华武依旧势力庞大,并没有因为他的招供被捕入狱,这时候如果他真的跑路了,周华武反而最是高兴,找个偏僻的地方,直接把他埋了就是……依照我在警局里的朋友所说,赵大有很可能是被H市刑侦队长魏刚带走了。” “魏刚?”果茶歪了歪脑袋,“他怎么也搅和进来了?” 卡通面具咯咯地笑了起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以为H市就海晏河清,一片祥和?那边有家药企很有意思,老板的亲戚就是咱A市那位大人物。” “大人物?”傅右面色一沉,寒声道,“他算什么大人物,也就是在我们A市耀武扬威罢了,能压得住他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他再厉害也只有一条命,现在跟那飞机一起化成了灰,也算是自食恶果!” 程小雨笑着说道,“还真是自食恶果……他应该算是自己把自己害死的吧?” 果茶认真的思考片刻,点头道,“从法律层面来讲,应该算是他害死了自己,毕竟最后那一步是他自己完成的。” 卡通面具却是有不同的看法,瘪了瘪嘴,“如果法庭以意图来判定,那结局可能不太一样了……” “法官又不知道那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可能从意图上判定!”傅右轻轻哼了一声,当即辩驳道。 卡通面具嘿嘿笑着,没有说话。 程小雨侧脸看了看卡通面具,忽然道,“如果司马北继续深入调查,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之处,那结局可能真的与我们想要的很不一样!” 果茶闻言蛾眉紧蹙,低着头说道,“可能他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你们别忘了,魏烁南最后传出的消息是他被司马北和马良两人审讯,说明王多娇的手机已经落在了司马北手里。” 傅右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他又不知道王多娇手机的密码……” 卡通面具怪笑一声,点开手机直播软件,指着屏幕上的省厅会议室公开审讯画面,“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呢!怎么样,你们现在有没有改变心意,真不打算采用我的方案?” 老杨和果茶闻言当即反对,异口同声道,“不需要!” 果茶看了看老杨,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想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非过度的报复……之所以到这儿找你,是因为魔术团在应对周华武这方面比较有经验,能最大限度降低我们这边的损失……我们现在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程小雨和傅右出奇地并没有附和,两人都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通面具大有深意地瞟了程小雨和傅右一下,而后斜眼看向果茶,呵呵笑着,“那现在你想怎么玩呢?” 果茶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之前还是低估了周华武的能量,也没想到对方在没了那位大人物之后,不仅没有老实缩着,反而变得更加嚣张,目前这情况我们想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警局里的人出来之后,先把他们安顿妥当,这样才能毫无顾忌地跟周华武慢慢周旋!” 卡通面具竖起大拇指,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很保守!要不你干脆让他们跟警方说清楚,直接领个包吃住套餐,住待在监狱里面最安全!” 果茶咬着嘴唇轻哼一声,“你不愿帮忙就算了,别说这些风凉话!杨叔,我们还是回去吧,没了烧烤店,可以再整个冒菜店,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何必在这里看别人脸色!” 卡通面具冷笑道,“哟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咋滴,真以为自己是仙女,别人都得围着你转,必须要讨好你?你求我办事,还得我赔着笑脸,那我可是真贱呐!” 果茶的脸色顿时变得比妆容花了还要难看。 老杨立刻打了个哈哈,缓和尴尬的气氛,“别说得那么生分,什么贱不贱的,大家都是朋友,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嘛!小鬼,你要是有什么闲置的地方就暂时租借给我们,价钱好商量!” 卡通面具叹息一声,指了指脚下,眼神漠然地答道,“这底下倒是还有一层,里面空置着很多隔间,以前是给在这儿表演杂技戏剧之类的演员们临时歇息的,这几年经济环境不好,老百姓兜里没几个钱,哪有心情看节目啊,全都荒废咯……你们要把人安顿在这里没问题,也不用给我什么租金,只有一条规矩,如果要出来活动,每个人必须戴着面具,不是我有怪癖,只是不想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搅场子。” 老杨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等他们从警局出来,我就会把人带到这里,到时候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另外,我还想请你帮我把赵大有找出来,如果说A市还有谁能在周华武嘴里抢食,这个人一定是你……” 说着,老杨拍了拍轮椅的把手,从弹出来的底座暗格里拿了几根金条,抬手递给卡通面具,剧烈咳嗽几声,“这些算是定金,虽然大家是朋友,但这活儿不简单,肯定不能让你白白冒险,回头事情办成了,还有重谢!” 卡通面具掂了掂手里的金条,歪斜着嘴巴笑道,“可以啊,老杨……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有钱人,这几根金条加起来应该有一百万了,哪来的啊?” 老杨眼神躲闪道,“棺材本而已,我老家的房子被拆了,赔了些钱,再加上这些年攒的工资奖金什么的,凑在一起还算厚实……你办事的预算可以大胆一些,回头我给你报销便是,只要能找到赵大有,这些钱就不算白花!” 卡通面具偏着脑袋问道,“赵大有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值得你花这么多钱?” “这个你别管,你只说能不能办吧?”老杨直视着卡通面具的眼睛问道。 卡通面具吸了吸鼻子,“只要钱给够,别说是一个赵大有了,就是张学友我都能给你找来!安心等着吧,过两天我找个精美的小盒子,把那小子打包好,给你们送过来!” “有你这话,我就能安心睡个好觉了……”老杨长舒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脚下,“现在放不方便让我先看看底下的房间,绝对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想提前先找个清静点的位置,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睡得浅,最怕旁边有人吵吵!” 卡通面具轻笑两声,右手一翻,变戏法般地拿出一串钥匙,随意地扔给站在老杨旁边的傅右,“开门的时候,先左扭三圈,再往右拧两圈,然后再往左扭半圈,别搞错了顺序和圈数,否则就只有找韩远这种开锁技术顶尖的大师来帮忙了!要找他帮忙,咱还得筹划一下怎么劫狱!” 傅右接过钥匙,皱了皱眉,当即又递给了果茶,“太复杂了,还是你来吧……等下我还有点私事要跟这家伙聊聊,你带着杨叔先下去休息吧!” 果茶蹙着眉头看了看傅右,但并没有疑心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推着老杨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发现程小雨也还停在原处,扭头问道,“你也有私事要找他帮忙?” 程小雨耸耸肩膀,“没有,我是想出去买点私人物品,你要不要我帮你也带点?” 果茶知道程小雨说的私人物品是什么,红着脸摇头道,“我最近一两周还用不着,你买你自己的就成!” 说完这句,果茶逃也似的推着老杨走进舞台旁侧的廊道,消失在黑暗之中。 卡通面具嘴角噙着怪异地笑意,直勾勾地盯着程小雨说道,“你不是要去买私人物品吗,怎么还不走?” 程小雨神情严肃道,“那个待会儿再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说的那个方案成功率有多大?” 卡通面具啧啧两声,“原来你不是有私人物品要买,而是有了自己的决断啊,你们不是姐妹花一条心吗,咋滴闹崩啦?” “别废话,你就说如果照着你的方案实施,有多大的几率能完成陈涛的遗愿?”程小雨满面寒霜地问了一句。 卡通面具看着程小雨婀娜的身段,嘿嘿笑着吐出两个字,“超大!” 旁边的傅右哼了一声,挡在程小雨身前,寒声道,“这事情可开不得玩笑,我和程小雨跟果茶、杨叔他们不一样,果茶纯粹只是为了帮其他人伸张正义,杨叔是想在临死之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我是为了帮家人报仇,程小雨是不想陈涛白死,我俩跟那些混蛋是有血仇的……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成功?” 卡通面具抱起膀子,“我当然有把握了!但这事儿成功几率有多大,要看你们有多大的决心。” 傅右眯着眼睛问道,“不用绕弯子,你需要我们怎么表现自己的决心?” 卡通面具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挑眉看向程小雨,“有多大的决心这一点,当然是得看你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奇怪的银行大劫案 2018年7月8日,下午四点二十分。 一场全民关注的审讯突然中止。 因为另外一场直播更加劲爆,更加吸引眼球。 直播地点就在省厅附近的工商银行,发起者是一伙自称破晓魔牌将的盗匪。 六个人,在离银行关门还剩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候,旋风般地闯进了银行,举着六把枪,劫持了整个银行。 保安大叔想要阻拦,毫不意外地挨了一颗枪子,大腿上多了个窟窿,倒在地上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直播也是从保安大叔的惨叫开始的。 人们以为这伙匪徒会在抢劫之后,迅速离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用枪指着银行经理的脑袋,让其打开保险箱什么的,而是悠闲地关上了银行的大门,又将四处的窗户封死,然后从袋子里倒出了十几把铁锹,逼迫几十名人质分工合作,开始在银行里挖地道。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担心被警方抓捕的话,抢完之后直接跑掉不就行了,现在这样慢吞吞挖地道,反而增加了被捕的可能性。 人们忽然想起了一部名叫纸钞屋的西班牙影视剧,里面八名盗贼抢劫西班牙皇家印钞厂之后,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把自己反锁在了里面,也是让人质们帮忙挖地道。 难道这伙什么麻辣酱是要学习西方先进的经验? 正在省厅直播公开审讯的警方立刻停了会议,迅速展开了相应的部署,只用了短短一分钟便将工商银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但他们却不敢胡乱进行下一步动作。 人质的组成很复杂,因为银行的位置特殊,紧邻省厅,附近并没有什么写字楼或商场,到这儿办业务的,要么是省厅领导,要么是领导的家属,最差也是与省厅领导沾亲带故的。 当然了,也有一些纯属路过的大冤种,比方说刚从吉吉岛回到A市的龙右,以及好不容易在警局里熬够了四十八小时,被保释出来的魏烁南。 果茶和老杨接走了航班上的其他几名乘客,但没有带上魏烁南,因为之前那通电话,谁也不知道魏烁南跟警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魏烁南的后面还有没有警察跟着。 保险起见,只能让魏烁南一个人留在外面。 而魏烁南自己其实也不愿意跟果茶等人走得太近,他隐隐有种直觉,彼此保持距离,自己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取保候审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他身上的钱都交了上去,所以在途经工商银行的时候,他下了公交跑到工商银行自动取款机前,正要将银行卡喂进去,结果发现自动提款机上面贴着机器故障的A4纸张。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排了个号,等着在人工柜台取一点现金。 虽然手机支付现在很方便,但因为魏烁南即将破产的缘故,所以他不想留下太多消费的流水。 由于现在很多业务都可以在银行的智能终端办理,所以柜台的小姐姐并不多,只有三个窗口开着。 三个银行柜员办理业务很慢,可能是距离下班时间还早,也可能是她们本来就喜欢慢节奏,又可能是正在办理业务的是大爷大妈。 总之,魏烁南等了很久,游戏都玩了好几把。 正当大厅里播放请17号客户到2号柜台办理业务的时候,正当魏烁南兴奋地捏着17号小纸条,走向那名笑眯眯的柜员小姐姐的时候,六名戴着纸牌面具的黑衣人闯了进来。 砰砰砰! 一名戴着梅花A的匪徒对着天花板开了三枪。 霎时间,尖叫声四起。 1号柜台的小姐姐弯腰想要按下红色警报键,却被戴着方片K面具的男子一枪打穿了手掌。 柜台的防弹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躺在地上的保安大叔面色苍白地提醒道,“莫要乱动,他们有巴雷特,防弹玻璃莫得用……” 卡通面具明显是这伙匪徒的首领,他狠狠地瞪了方片K面具一眼,厉声道,“谁让你开枪的!我特么就是要让她报警啊!” 说着,他转身走到柜台前,翻身坐了上去,用枪指着那名抱着手痛哭的1号柜员,笑着说道,“小姐姐,麻烦你帮个忙,用另外一只手按下报警器!” 1号柜员哪里还敢乱动,面色苍白地摇着头,哆哆嗦嗦地说着不敢不敢。 卡通面具眼神一寒,冷然道,“我只数到三,你要是不按警报器,我就在你脑袋上开个洞,和你手掌上的那个一样大……一,二!” 1号柜员瞧见卡通面具打开了保险栓,迅即按下警报器。 砰…… 就在她刚刚按下警报器的时候,卡通面具忽然扣下了扳机,打穿了她另外一只手掌,“你特么还真按啊!” 一名戴着红桃Q的匪徒走了过来,挡住还想继续开枪的卡通面具,“你个疯子,真想搞出人命不成!别玩了,赶紧办正事!” 卡通面具瘪了瘪嘴,跳下柜台,走到开着直播的手机前,热情地跟网友们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将龙右拎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说道,“走,跟我出去等在省厅开会的警察过来!” 龙右吸了吸鼻子,“兄弟,你确定要选我?” 卡通面具用枪顶住龙右的后脑勺,“你有什么不一样吗?甭特么废话,不怪的小朋友,我就给他奖励一颗花生米!” 龙右砸吧两下嘴巴,双手举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被卡通面具推到了银行外面。 拿起大喇叭正准备高喊几句的马良瞧见龙右走了出来,侧脸看向司马北,皱眉道,“这啥情况?” 司马北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龙右满脸无辜地看着马良和司马北,轻咳一声,瞟了下身后的卡通面具,对着司马北说道,“你们要相信我,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我下午刚回A市,就想来这儿取个钱而已……” “取个钱?”马良冷笑道,“这剧情我熟啊!那句台词怎么说的来着,小妹妹,六碗面,两个粗,两个细……我去对面银行取点钱!你以为你是彦祖啊!一回来就给我整这么大阵仗,真以为我们每天都很闲吗?” 龙右慌忙解释道,“不是……你们可以调查一下我的登机视频,我真是今天下午才回来的!” “巧了不是!”司马北呵呵笑道,“我这两天刚好查到过几个看似本人登机,实则他人冒充的例子。” 龙右顿时语噎,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时候,卡通面具端着枪走了出来,恶狠狠地戳了一下龙右的后背,“老实点!跟那些警察瞎嘀咕啥呢?你要是敢乱说话,老子一枪打爆你的狗头,看那些警察能不能救下你!” 龙右面色难看道,“我没说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 马良咳了一声,“好了,龙右……别搁这儿演了,直接一点,告诉我们,这一次你又想要什么?” 龙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什么都不想要……马大胖子,你看清楚了,我现在是人质!” 卡通面具闻言皱了皱眉,“你们认识?” 龙右点点头,“都是老熟人了……我抢了八次银行,都是他俩给逮进去的!” 卡通面具哼了一声,“你骗鬼呢!你要是抢了八次银行,还能在外面晃悠?就算不给你判个无期,怎么也得让你在里面待个二十年啊!你丫该不会是警察事先安排好的卧底吧?” 另一边马良也喊了句,“龙右,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放开那名人质,来挟持我吧!咱还和以前一样,一步一步地来!” 龙右气极反笑,“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是人才啊!老子不陪你们玩了……后面这位兄弟,你手里的枪是巴雷特,优点是威力大,可以射穿防弹玻璃,但它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你开枪的时候,要承受很大的后坐力……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开枪的瞬间躲开子弹,并且拆了你这把巴雷特?” 卡通面具微微一愣,“你真不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龙右叹了口气,“看来不跟你露一手是不行滴!” 话音刚落,龙右伸出右手,悄然地从卡通面具身上一扫,下一个瞬间,他的手里凭空多出了一个棕色钱包和一条粉色内裤。 卡通面具在看见那条粉色内裤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剧变,急忙将其夺了回来。 龙右眼疾手快,趁着卡通面具拿走粉色内裤和钱包的工夫,立刻夺了对方手里的枪。 可还没等他握稳枪把,一连串枪声响起。 龙右扔了枪,仓皇躲进银行旁边的押钞车后面。 卡通面具冒险捡起枪,也跟着龙右躲了起来。 马良见状暴跳如雷道,“还说你是人质!我刚才看见他把枪都递给你了!” 司马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高声喊道,“龙右,你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争取到让你去吉吉岛参与建造岛上监狱,帮你申请减刑……你这倒好,一出来就给我整这些破事,以后我还怎么有脸在A市混下去?赶紧给我滚出来,听见没有!” 龙右咬牙道,“我不出来!开什么玩笑,刚才他们都开枪了!我算是想明白了,这马胖子就是想弄死我!” 旁边的卡通面具一脸错愕地看着龙右,疑惑道,“什么意思?警察为什么想弄死你?” 龙右阴沉着脸道,“干你屁事!把枪给我……”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龙右一把将卡通面具手里的枪夺了过去,“马胖子,你要是再敢让人开枪,老子就打死这人质!” 马良急声道,“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直接说明你的要求!” 卡通面具立刻插话道,“给我准备一辆车,加满油……” 龙右拍了卡通面具脑袋一下,“白痴!警方给你的车,你也敢开?”咳嗽几声,他朝着马良和司马北喊了一句,“先让屋顶上的狙击手滚下来!老子不习惯有人趴在老子上面乱射!” 马良挥了挥手,示意狙击手暂且隐藏起来。 正当龙右想要再开口说话的时候,银行里忽然炸开了一声枪响!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劫匪的三条规则 枪一响,就有人哭。 这一次哭的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他的大腿上多了个血窟窿,所以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卡通面具和龙右立马回到银行内,警方也没有在这时候开枪射击,担心若是惹怒劫匪,里面的人质会有什么危险。 一进银行的大厅,龙右就被人从后面用枪托砸晕,接着还没等他醒过来,就被捆了手脚,并蒙上了一个黑色眼罩。 动手的不是卡通面具,而是一名戴着梅花K面具的男子。 卡通面具扭头看了看那名哇哇乱叫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不说跟你们说过,我出去之后,暂时不要伤害人质吗?” 梅花K将一个手机递了过去,眼神冰冷地说道,“这家伙不老实,不仅偷偷摘下眼罩看我们,还藏着另外一部手机。” 卡通面具接过手机,摁亮屏幕,斜眼看向中年发福男人,“密码是什么?” 中年发福男人只是痛哭哀嚎着,仿佛没有听到卡通面具的话一般。 卡通面具歪斜着嘴巴笑了笑,笑着笑着忽地抬起右脚,狠狠踩在中年发福男人受伤的大腿上,“我特么问你话呢,聋了啊?” 中年发福男人发出一声更加凄惨的嚎叫,“密码是239117!” 卡通面具漠然地解锁手机,成功进入手机桌面之后,这才收回右脚,有些意外地瞟了中年发福男人一眼,“哟呵,原来是个领导啊,难怪胆子这么大!” 他翻看了一遍手机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眼神怪异地看了看2号柜员,啧啧叹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银行离省厅这么近,你也不怕你老婆来找你的时候发现你们的奸情!” 那2号柜员咬着嘴唇,微微垂了垂脑袋,因为她的眼睛被蒙住了,没人看得出来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老婆一般不会来找我,她每天打麻将都要打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家……”中年发福男人强辩道,“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各玩各的,不会管对方的事情。” 卡通面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让梅花K将中年发福男人拖到2号柜员旁边,举着手机,“来,来,笑一笑,甜蜜点,勾肩搭背一下,我数一二三,咔嚓拍张照……” 中年发福男人本能地抗拒。 啪! 梅花K抬手甩了一巴掌,冷冷道,“配合点,否则老子再在你身上开个洞!” 中年发福男人只好伸手搂住了2号柜员的细腰,卑微地乞求道,“你们别这样……我老婆要是知道了这事,我就彻底完了,她父亲是上级单位的老领导……” 卡通面具嗤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跟你老婆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吗?那你该是不怕她发现你们的奸情才对啊,怎么这会儿又开始求饶了呢!别这样,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梅花K适时地端起枪,轻点了一下2号柜员的额头,“你亲他一下!” 2号柜员犹豫了一下,果断地扭头,在中年发福男人的脸颊上印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咔嚓! 卡通面具迅速摁下拍照键,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嘿嘿笑道,“不错不错,有些患难鸳鸯的意思……”他翻出中年发福男人老婆的联系方式,飞快地发了一条彩信,又打开社交软件,发了条朋友圈,“这么甜美的爱情,应该受到所有朋友们的祝福才对!” 中年发福男人闻言面色大变,立刻起身想要夺回手机,却被卡通面具一脚踹倒,只得厉声嚎叫着,“你们这群王八蛋死定了!都得死!一个都跑不了……我说的!” 卡通面具瘪了瘪嘴,“我们要是跑不了,第一个宰的人就是你!” 说完这句,他随意地将中年发福男人的手机扔给梅花K,然后转身走到柜台前,蹲下身子,看着那名双手都被子弹射穿了的1号柜员,眯着眼睛说道,“把手抬起来!” 1号柜员顿时惊了一下,往后缩了缩。 卡通面具扭动两下脖子,又重复了一遍,“把手抬起来!两只手!” 1号柜员浑身一颤,终究还是僵硬地举起了双手。 卡通面具从兜里摸出把尖刀,小心挑了1号柜员手掌上的子弹,又取出个小瓶,“这个可能有点疼。” 1号柜员木然地哦了一声。 卡通面具干脆利落地将瓶子里的酒精浇在1号柜员的双手上,淡淡地说着,“先前我打你确实不对,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们来这儿打劫只是混口饭吃,也不想伤害谁,本质上跟你是一样的,都是讨生活的苦命人。” 1号柜员感受着酒精浇在伤口上带来的剧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卡通面具咳了一声,继续道,“只要你们配合,我向你们所有人保证……绝对不会再胡乱动手!但如果被我知道有谁背着我们搞些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接下来,我向大家说明三条规则,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约法三章……第一条,稍后会给每个人发一个扑克牌面具,黑色牌去挖坑,红色牌负责清理泥土,工作的时候不准交头接耳,也不要偷懒,出一分力,就会有一分回报,我这人向来非常公道!” “第二条,老弱妇孺上前一步,到银行里面去给大家准备晚饭,因为我们准备的食物有限,每个人每顿只能吃半碗多一点,不要哄抢,不要浪费,任何哄抢食物,或者偷偷倒掉食物的人,之后都不会有吃的!” “第三条,这里面的卫生间只有两个,要上厕所轮流去,每次不得超过五分钟,如果被我们发现在里面有任何奇怪的行为,别怪我们手段狠辣!” 卡通面具说完之后,其他五名匪徒挨个挨个给每位人质都发了一扑克牌面具。 所有人都戴上面具之后,在六名劫匪的引导下分成了两队。 一队由梅花K和方片K领着去挖坑,一队由黑桃Q和红桃J带着清理破碎的瓷砖和泥土。 银行经理不幸被分在了挖坑的那一队,吭哧吭哧挖了一阵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梅花K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劫匪大哥,我有件事想向您打听一下……” 梅花K皱眉道,“什么事情?” 银行经理抿了抿嘴唇,刻意压低声音道,“刚才那位劫匪大哥说出一份力,就会有一分收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会给我们发工钱?” 梅花K眼神冰冷地答道,“当然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你们非常配合的话,每一个人至少可以分得三百万现金。通常一百万现金是23斤,三百万就是69斤,再多你们也拿不了了!” 旁边的方片K忽然补充了一句,“如果有重大贡献的,会在我们将钱处理干净之后,收到五百万的电子转账……你们这会儿肯定有人心里想的是我们万一翻来不认怎么办,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点很好办!现在A市一套房子大概也就五六百万左右,担心我们翻脸不认的,可以在事情结束后,直接选一套房子,我们先全款买下来,上面就写你们的名字。现在买房很方便,直接用手机在软件上面就能申签!” 人质们听了这话,瞬间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毕竟他们中大部分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挣不到五百万。 有人实在按捺不住,举手问道,“什么情况算是重大的贡献?” 梅花K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很简单,比方说有人想逃跑,你拦住了,这个叫重大贡献,比方说有人想偷偷给外面传递消息,被你发现了,主动告诉我们,这个也叫重大贡献……” 银行经理忽地举起了右手,“那如果帮你们找到更多钱,这个算不算重大贡献?” 方片K歪着脑袋道,“一个银行网点顶多也就两百亿左右现金,不都在保险柜里吗,哪来更多的钱?” 银行经理咽了咽口水,“现金确实只有两百多亿,但还有别的东西……请您先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我帮你们找到更多的钱,这个算不算是重大贡献?” 梅花K和方片K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算!” 方片K又添了一句,“如果你帮我们找到更多的钱,或者价值很高的东西,你可以抽取这些东西总价值一成的佣金!” 银行经理立马从已经初具雏形的土坑里跳了出去,“我只要半成就行!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把那些东西都取出来!黄金,钻石,古董,名画……我们这里因为临近省厅的关系,很多有钱人喜欢把值钱的玩意儿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加起来总价值远远不止两百个亿!” 他莫名有了底气,看向其他人质的眼神都变了,甚至还对一名磨洋工的人质呵斥道,“快点挖,再敢偷懒打死你……都积极点!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只要你们足够勤奋,真的可以改变自己命运!” 梅花K啧啧叹了两声,让方片K留在原处看守,自己带着银行经理走了出去。 两人刚来到走廊,就看见卡通面具独自一人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跨进了支行行长的办公室。 银行经理有些惋惜地说道,“如果行长在这儿就好了……实话跟您说,我们行长偷偷挪用了储户们几十亿的存款拿去炒了加密货币,只要咱搞到了他的用户名和密码,那价值几十亿的加密货币就全是我们的了,还不用担心被警方发现。” 梅花K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催促银行经理快些行动,只是路过支行行长办公室门口时,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况。 卡通面具瞥见了梅花K的动作,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起身关上房门,然后快速打开电脑,拨了个网络电话。 “喂……教授,我们现在已经成功劫持了工商银行,有个意外情况向您汇报一下……龙右和魏烁南也在人质里面!”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授 工商银行外,通讯车内。 司马北盯着几个监听设备上跳动的波形,轻声询问道,“怎么样……监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监听员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对方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跳转了很多次才拨通了号码……只模糊监听到几个简短的词语,教授、劫持、龙右、破产……” 马良当即叫嚷了起来,“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龙右这小子真不是啥好鸟,一回来就惹是生非,就该把他关个三五十年,关到老死就消停了!” 司马北抠了抠脑门,“我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不应该啊,去年我到吉吉岛给他包饺子,那些狱警跟我一个劲儿夸他呢,说人又勤奋,还不惹事,乖得跟个新媳妇一样!” “装的!肯定是装的!”马良咬牙道,“他这个人非常狡猾,先是假装自己改过自新,骗得所有人的信任,然后等到被释放,再狠狠地来一下子,给咱以最沉重的打击!” “还是不对……”司马北皱了皱眉,“他才被释放,手机都没有,什么时候跟这些混球联系上的?” 马良哼了一声,“你别忘了这些所谓的魔牌将以前就试图拉他入伙,兴许是在咱们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悄悄摸到吉吉岛跟他搭上了线!” 司马北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扭头看向那名监听员,“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教授这个词?” 监听员点了点头。 马良闻弦而知雅意,偏了偏脑袋,“教授?难道你觉得这是……” “绝对是他,跑不了!”司马北脸色难看道,“就算他没有参与,多半也出过馊主意!老马,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找他好好聊一聊!” 说完,司马北也不管马良同不同意,急匆匆地下了通讯车。 马良望着司马北的背影,伸长脖子喊了句,“冷静点,你俩有啥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主要是人家脑子有病,当心倒在地上讹你!” 司马北遥遥地回了一句,“老子也有病,现在这社会谁还没点病啊……” 半个小时后,司马北怒气冲冲地推开德川大学第七教学楼301教室的门。 教室里正在与一位短发女教授讨论问题的张小满愣了一愣,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司马北仿佛没有看见还有其他人在场一般,径直走到张小满面前,冷笑道,“我不能来吗?” 张小满扶了扶眼镜,“那也不是这个意思……”侧脸对旁边的短发女教授笑了笑,轻声说道,“余教授,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有点其他事情,稍后再跟你联系吧!” 短发女教授轻笑着嗯了一声,眼神怪异地看了看司马北,而后便走了出去。 张小满等到短发女教授离开之后,这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病,跑到我学校里来闹!” 司马北哼了一声,“我就是来你学校里闹,让大家都评评理,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又是评理,又是看清真面目的……你很闲吗,有这个工夫,不如好好地帮马良把案子破了!” “我就是为了案子来的!就在刚刚,就在我和马良在省厅公开审讯李云鹏案的时候,附近有家工商银行被人抢劫了!” “噢……” “噢?你这是什么反应?”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别人抢劫了银行,那你跟马良就去抓啊,我已经在侦探社请了长假,暂时不会碰案子,只想好好地教书育人。” “谁管你是要教书,还是要育人……你只要不跟我捣乱就行了,赶紧让那场荒唐的抢劫结束,老子还想快些把李云鹏的案子了结!” 张小满紧皱眉头,斜眼看向司马北,“什么叫做我赶紧让那荒唐的抢劫结束,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装!继续装!”司马北面色铁青道,“张小满,老子忍你很久了啊!你丫要是真有病,就赶紧回去治,别搁我这儿搞东搞西的!” “不是……我搞什么了啊!” “真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这混账犯了什么病!” “好!那我就从头到尾说个清楚!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蒋馨月是不是跟你有牵扯?” “哪个蒋馨月?” “就在派出所门口被车撞死的那个,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是谁啊!” “那倒不会……我确实认识她,但她不是派去的。” “还在狡辩!如果她不是你推出来的,那你为什么要点那样一份烧烤外卖?” “这个你真误会了,她是老头子安排的伏笔,那晚点的烧烤,也是老头子让我点的。” “真是这样?”司马北狐疑地看了张小满一眼,问道。 张小满瘪了瘪嘴,淡淡地答了句,“信不信由你……空闲的时候,你可以给那老家伙打个电话,问问他在什么地方,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司马北直视着张小满的眼睛,沉默了一小会,“那你敢把手机拿给我检查吗?” 张小满皱眉道,“为什么?” “你不敢?” “不是……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连我老婆都不看我的手机!” “你要理由是吧?那我就给你个理由……刚才我让人监听了银行里的通讯,拦截到了几个词,其中一个是教授!” “教授?然后呢?你该不会单凭这一个词,就觉得我跟这银行的劫匪有什么关联吧?” “当然不止这一点……那银行里面还有一个你的熟人,名字叫龙右!” “大盗龙右?他又回来搞事情了?不对吧!他是你的熟人啊,我跟他不是很熟,反倒是你,当年跟龙右一起流落吉吉岛,算是难兄难弟,你才最有嫌疑!” 司马北怔了怔,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龙右跟张小满不太熟,他沉吟片刻,狐疑地看向张小满,“真不是你在搞鬼?” 张小满摇摇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司马北呵呵笑了起来,“你昨天刚骗了我……你不说你回老家治病了吗,怎么在这儿?” 张小满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实在没办法了……我现在这状态很糟糕,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更别说帮马良一起查案子了,所以只能谎称回老家治病,也免得我老婆担心。” 司马北上下打量了张小满一眼,面色严肃地问道,“有这么严重?” 张小满抬起被绷带一圈圈缠着的左手,苦着脸道,“看见了吗?我已经无法控制熟睡后的自己了……为了避免伤害其他人,我只能一个人住在教师宿舍。” 司马北盯着那微微渗出鲜血的绷带,沉沉地叹息一声,“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赶紧去国外找个专家治疗,别硬撑着了!” 张小满撇了撇嘴,“国外也不行,我这是脑袋里面神经出了问题,全世界研究相关内容的专家屈指可数,只能熬一天算一天。” 司马北神情复杂地看了张小满片刻,刚打算转身离去,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手机铃音,当即又回转身子,伸出右手,挑了挑眉道,“还是不对……手机拿出来,让我看一眼!” 张小满摇着头笑了笑,只得把手机摸了出来,交到司马北手里,“只能看通讯记录和短信啊,照片别乱翻……” 司马北表情古怪地瞥张小满一下,“莫不是有那种照片?” “你管我里面有啥照片,反正那是隐私中的隐私,愿意给你检查通讯记录和短信已经很不错了,你别得寸进尺!” “哎哎,知道了……诶嘿!被我逮着了吧!这是什么电话?没有备注,通话时间刚好掐在五十九秒,很奇怪哦!” “送外卖的,他找不到路,所以多说了几句,又舍不得多给话费,到五十九秒的时候,就急忙挂断了。” “那这个呢……一长串数字,看着像是个网络电话,很可疑哟!” “卖保险的!不信你可以回拨一个试试,现在很多卖保险的都学精了,不用普通手机或者座机打电话营销,而是采用网络电话,这样就躲开电话标签,不会还没接通就被对方掐断!” 司马北谨慎起见用自己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果然听到了保险经理热情的声音,急忙挂断,并快速将其拉进黑名单,随后把张小满的手机递了回去,“目前看来好像确实不是你……那就先这样吧,我得赶紧回银行那边了,马胖子都发了十几条六十秒的语音了,再耽误下去,他得疯了!” 说罢,司马北干脆地转身离去,就像刚才突然闯进来那般,同样的风风火火,同样的让人毫无防备。 张小满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急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教授?还真是学着人家的剧本来啊,没半点创意……这A市的教授可就太多了,很不好查啊!” 一座省会城市教授的数量当然不会少,再加上近些年学术造假太多,学术妲己的事情层出不穷,A市教授的数量与日俱增,已经到了一块牌子砸落到大学里,底下很可能压着七八个教授的情况。 已经离开教室的司马北便被另外一个教授拦住了去路,他心急着赶回抢劫案现场,冷着脸对前方的短发女教授说道,“喂!麻烦让开,别挡着道!” 短发女教授抬头看了司马北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叫司马北对吧……我是专程在这儿等着你的,难道你没发现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吗?最近是不是感觉特别容易犯困,坐在车上都能睡着的那种?” 司马北登时一惊,拧着眉毛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几分钟后,德川大学心理咨询室里,短发美女教授倒了杯速溶咖啡,慢慢地放在司马北面前,在茶几的另一端沙发上坐了下来,呵呵笑着,“我叫余兮,是心理学教授,也是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负责人,跟张教授算是朋友,他在我这儿做咨询的时候,经常提起你……” 司马北没有端起那杯咖啡,警惕地盯着余兮,皱眉问道,“他在你这儿做咨询?” 余兮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说道,“噢!你还不知道啊!我以为你们刚才交谈的时候,他已经跟你说过了,这……这你得保密,不然就算是我泄露病人隐私了,这可坏了行规,以后就没人敢来这儿做咨询了。” 司马北瘪了瘪嘴,“我又不是大喇叭,怎么会到处乱说……刚才你说张小满在你这儿做咨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余兮悠然地搅了搅咖啡,抿了一小口,“你知道他大脑神经有问题吧?通俗地讲,就是神经病。” 司马北点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那个病是他孩童时代患上的,现在估计要用一生来治愈。” “最近他的情况恶化了,非常严重。” “这个我也知道,他刚才已经给我看过他的手了,的确很严重……所以,他在你这里咨询什么?他又不是心理有问题,他是脑子有毛病啊!” “张教授不仅是脑神经有问题,心理也有问题……可以这么说,就是因为他心理有问题,所以才导致了脑子出现问题。” “竟然是这样……那你怎么给他治疗的?有效果吗?” “我采用比较特殊的办法,让他慢慢接触到自己心底封存的那段记忆,一点点帮他直面过去……唔!简单地概括,就是催眠疗法。目前的效果一般,主要是张教授的抵抗情绪很大,每次我想要让他进去,都很费劲,需要折腾好久才能行。” 司马北面色怪异地看了余兮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问道,“你先前问我最近是不是特别犯困……莫非我也被人催眠了?” “聪明!”余兮点了点头,走到桌边,拿起一条项链,微微笑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在3秒之内让你睡着,验证一下我是否说谎……” 司马北看着那根项链,忽然想起了之前乘坐果茶驾驶的汽车时,也曾在车上见过一条项目,猜测自己可能就是在那时被人催眠的,当即摆摆手,“我现在不困,暂时不想睡觉,而是现在事情那么多,我暂时还不能睡!” 余兮满脸遗憾地放下了项链,撇了撇嘴,“你跟张教授一样,防备心理非常重……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两类人身上,一种是受过重大伤害的人,一种是曾经给别人带去重大伤害的人,不知道司马北先生属于哪一种?” 司马北瘪着嘴道,“不好意思,我两种都不是……聊我没什么意思,还是说说张小满吧,你既然在给他催眠,那么有没有发现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发现什么呢?” “他有没有偷偷给其他人打电话发短信?或者说,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跟他联系?” “我没看他的手机,不知道他有没有根别人打过电话……近年学校要提前放假,他整天都在办公室待着,偶尔去教室给同学们上一两节课,,除了你之外,最近没有人大学里找他。” 司马北皱了皱眉,叹息一声,“那照这么看来,还真不是他在捣鬼……这可就难办了,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应对起来会非常被动。” 他越想越不安心,索性站起身来,“余教授,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再打扰你了……” “等等!”余兮急声叫住司马北,抿着嘴唇道,“我都说了你被别人催眠了,难道你就不想把那催眠解除了吗?要是开车途中忽然睡着了,那多危险啊!” 司马北皱眉道,“很麻烦吗?如果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解除,那还是再等等吧,我现在很忙!”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余兮笑着打断司马北的话,竖起两根手指道,“只需要两分钟……大侦探总不会连两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吧?” 司马北皱了皱眉,虽然第六感跟自己说这女人很是狡黠,但他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提议,“要怎么做?” 余兮轻笑两声,指着茶几上的咖啡,“先把这咖啡喝下去吧……放轻松,不要这么紧张,很快就好!” 司马北端起咖啡,咕咚咕咚灌进肚子,擦了擦嘴,“喝完了,然后呢?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但我一定全力配合!” “然后就把衣服脱了吧。” “在这里?” “当然是在这里了……” “真要脱?” “废话,不脱怎么做呢,快点吧!别扭扭捏捏的!” “两分钟可能不够,其实我还可以多挤几分钟出来的!” “两分钟足够了……哎哎!你脱裤子干嘛!” “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我只是让你脱衣服,谁让你把裤子也脱了!” “我以为……嗐!误会了!你应该说清楚点嘛,还好我只把外面的裤子脱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躺椅子上,然后看着墙上的那个挂钟,尽量不要眨眼。” 司马北依照余兮话去做,死死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忽然感觉眼皮很重,脑袋一垂,竟呼呼睡了起来。 余兮看着熟睡的司马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步走到司马北旁边,附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打了个响指,“醒来吧!” 司马北瞬时睁开双眼,好奇道,“刚才我又睡着了?” 余兮点了点头,“嗯,睡得很沉!” 司马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刚刚过了两分钟,又死死地盯着挂钟看了一会儿,结果并未睡着,侧脸看向余兮,“我这是已经好了?” “你本来就没病,所以不能说你好了……准确地说,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睡着了。”余兮一边收拾着司马北用过的咖啡杯,一边淡淡地说道。 司马北穿上衣服,啧啧叹道,“真是神奇!所以,刚才你让我脱了衣服,是为了更好地让我放松下来?” 余兮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地看了司马北一眼,“不是,让你脱衣服只是因为你那衣服太脏了,我怕弄脏我的沙发椅。” 司马北面皮抽了抽,“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了!多少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余兮摆摆手,“不用了,反正张教授在这里接受治疗,就算是买一赠一,送你个体验套餐吧!” “行吧,那我就不矫情了,改天请你和张小满一起吃火锅!”司马北说完这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心理咨询室,快速走到停车场,坐进驾驶舱,发动汽车,疾驰而去。 余兮站在心理咨询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司马北的车子驶离停车场,唇角微微翘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还得谢咱呢!”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所以并无任何回应。 叹了口气,余兮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桌子旁边,蹲下身子,拿起一个用黑色幕布遮盖着的正方体物件。 她用力一扯,将那黑色幕布扯了下来,露出一个方型铁笼。 笼子里关着六只小麻雀。 余兮轻轻地点了点桌面上的平板电脑,一边看着银行抢劫案的直播,一边打开铁笼,从里面抓出一只小麻雀,用黑色幕布盖住,然后突地慢慢加大手上的力道,直到幕布下的小麻雀不再扑腾方才停手。 也就在这时,平板电脑播放的直播里忽地炸开了一声枪响! 一名戴着红色纸牌面具的人质应声倒下。 听见枪声慌忙赶来的卡通面具瞥了一眼方片K,沉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方片K用枪口还在冒烟的猎枪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人质,冷冷回道,“是他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非说梅花K刚才拿过来的这些黄金是他的,还想扑过来动手抢……玛德!老子就是抢劫匪,居然还有人敢抢老子的东西!” 卡通面具看了看地上那个抱着手膀子痛哭哀嚎的人质,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猥琐男啊……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快破产了呢,这些黄金不可能是你的呀,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魏烁南愤怒地盯着卡通面具,脸色苍白道,“我没疯!是你们这群王八蛋疯了……说好了的只是让警方调查那些恶心的烂糟事情,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抢劫!” 不等卡通面具开口,方片K哼了一声,抢先说道,“那是你们的决定,不能代表所有人,我们现在不想再被动了,那些狗东西都可以不守规矩,凭什么我们要守!” 魏烁南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卡通面具扭动几下脖子,嘿嘿笑着,“这你就管不着了……倒是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说这些黄金是你的?” 魏烁南咬着牙,“那你也管不着,总之它们就是我的,你们不许碰!法律规定,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们要讲道理,不能胡来!” 卡通面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在说什么梦话?如果个人财产不可侵犯的话,那些蓝桂圆业主就不会住在烂尾楼里!那些用棺材本买了零元购产品的大爷大妈,就不会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他们的财产被那些混蛋巧取豪夺的时候,法律在哪里?公道在哪里?” “他们被人骗光了钱,还要被银行起诉,唯一的财产也得被法院收走,这是什么狗屁法律!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这些人讨一个公道,要一个道理!他们被银行收走的钱,我帮他们抢回来!他们被奸诈小人欺负受到的伤痛,我帮他们还过去!” “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特么的公道!”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个小建议 人人生而平等,其实这句话是个谎言,权贵家的孩子,生来就比大多数努力奋斗一辈子的普通人能得到的更多。 即便是普通人之间,生来也有差异,有人生来就是要做领导的,有人生来就注定要当打工仔的。 卡通面具便是前者,他的话很有感染力,在他演说之后,那些人质明显更加配合了,没谁再故意找茬。 就像之前梅花K说的那样,他们这些平庸的普通人,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应该要学会珍惜,别等着其他人都拿着三百万五百万,欢天喜地买房结婚,过上好日子的时候,自己还是得挤在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刷着短视频,懊悔着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而且,这些人质看向藏在他们中间的那几个领导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对方要求帮忙也不再搭理,甚至有的还会故意使绊子,让那些养尊处优的领导们当众出糗。 有人开始把劫匪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说说笑笑,气氛非常融洽。 反观另一边,魏烁南和那些领导就难过得很,被劫匪提防着也就算了,还要被其他人质当作囚犯一般监管,比坐牢还要凄惨。 其中却有一人例外,虽然这人也是权贵家的子弟,但并没有被人质们当成囚犯,而是被劫匪单独关在了一间办公室里。 这人是个高中女生,名字叫周盈盈,她的父亲是华武集团的董事长,今天到这间工商银行是为了买一套纪念币。 她有收藏货币的爱好,每年都会买一套纪念币,这已经成了习惯,即便她现在其实并不喜欢那些纪念币,也会去银行购买收藏。前几日正好工商银行推出了一套狗年纪念币,她看了一下,觉得样式还算能看得过去,所以便约了今天过来购买。 岂料这边刚刚付了钱,她还没拿到纪念币,那些劫匪就冲了进来,不仅抢走她的手机,还把她单独关在了一间办公室里。 她不是笨蛋,自然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是周华武的女儿,但从那些劫匪的态度来看,显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莫非这些劫匪是冲着自己来的? 周盈盈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着眼下的境况。 一般的劫匪在抢了银行后,都会立即离开,但这些劫匪却故意拖延时间,假装来不及退离,将所有人都反锁在银行里,其中肯定有别的图谋。 这家银行除了两百亿现金之外,就是一些名画珍宝,所有东西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亿。 劫匪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留在银行,肯定不是为了三百亿,多半是为了绑架她,从而向她父亲索要赎金。 华武集团市值一万多亿,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大约有三千多亿。 A市所有人都知道周华武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宝贝女儿,每年她过生日,周华武都会大搞排场,还在华武集团旗下的地产给业主派发免费蛋糕和小礼品。 周盈盈并不喜欢这样,她更希望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看看书,听听音乐,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只要身边没人看着就成。 但周华武怎么会放心自己宝贝女儿一个人待着,他得罪过那么多人,万一被仇家绑去了怎么办? 所以周盈盈从小到大都是在严密的看护下生活,这种严密的看护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犯人,让她感到窒息。 她好不容易求得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在出来购买纪念币的路上,费尽心机甩脱了那些保镖。 没想到,她刚开心了几分钟,却被劫匪挟持了。 现在她只希望那些劫匪就是谋财,没有其他的打算,或者说跟她的父亲没什么过节,拿了赎金就会放她回去。 虽然直到此刻劫匪还没有跟她正式交流过,但她觉得五百亿应该足够了。 为此,周盈盈甚至帮着劫匪思考了一整套流程,绝不会让警方有从中作梗的时机。 不是她信不过警察,实在是影视剧里类似的桥段太多,而凡是信任警方的都没有好下场。 就在她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缓缓而开。 进来的却不是劫匪,而是一个扎着辫子的瘦削男人。 男人进来之后,竖着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喊,不要叫,我不是坏人!” 周盈盈面皮抽了抽,冷哼道,“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男人贼眉鼠眼地扫视一眼整个办公室,快步走到通风口下方,一边站在椅子上,用一根回形针拆下通风口铁板,一边对周盈盈解释道,“我真不是坏人,已经改过自新了……小妹妹,我叫龙右,你要是愿意相信我的话,等下可以跟我一起走。” 周盈盈挑了一下眉毛,“跟你走?你能离开这里?” 龙右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呢!小妹妹,这些劫匪脑子有问题,抢了银行不立马跑路,后面肯定要出大事,到时候一片混乱,说不得咱们就要遭殃,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周盈盈忽然嗤笑一声,“离开这里,好让你单独把我绑架了,方便跟我爸要钱对不对?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在这里演戏。先是骗着我离开银行,然后趁我对你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下手,把我绑了,再向我爸讨要赎金,这样谁都不会将银行抢劫案和绑架案联系在一起,警方的大部分注意力也都在抢劫案上面,谁也不会想到你们真正的目标是我……这种剧情我看过,而且不止在一部影片里看过,至少有十几部绑架影视剧本都是这么演的,你们真没创意!” 龙右怔了怔,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劫匪?” 周盈盈哼了一声,“不是吗?你长得那么猥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啊!” 龙右气急反笑,“我是劫匪?好好好……你们都说我是劫匪,老子今天还就不走了!妈蛋!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老老实实地生活,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误解!不装了,老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盗!” 说着,龙右又将取下来的通风口铁板安装上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大模大样地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周盈盈见状连忙将其拦下,瞪着眼睛道,“你怎么不把我挟持走了?被人说两句,你就急眼了,真不专业!” 龙右咬着后槽牙,气呼呼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挟持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华武集团的大小姐吗?” 周盈盈白了龙右一眼,“你看看,还说你不是劫匪……你要不是劫匪的话,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龙右登时一愣,上下打量周盈盈一番,“你真是周华武的女儿?” “别演了,你这演技太拙劣……”周盈盈双手背在身后,翘起下巴道,“走吧,带我去跟你们领头的聊聊,你这种小喽啰肯定做不了主!” 龙右苦笑道,“小妹妹,你真误会了……我不认识这里的劫匪!” 便在这时,卡通面具忽然走了过来,瞧见龙右之后,淡淡地瞥了周盈盈一眼,热情地跟龙右打了个招呼,“兄弟,你醒了?饿不饿,那边马上就能把饭做好,再稍等一下!” 周盈盈指了指龙右,“看看!我说吧,你们就是一伙的,还想骗我!哼!” 龙右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郁闷地干嚎一声,转过身子,回到办公室内,气恼地坐在办公桌旁,背对着周盈盈和卡通面具,抱起了膀子,摆出一副爱咋咋滴的模样。 卡通面具冷冷地瞟了周盈盈一下,淡淡说了一句,“你去帮我们端点饭菜过来,我要跟前辈好好聊一聊!” 周盈盈顿时有些错愕,呆呆地立在原处,“前辈……他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卡通面具吸了吸鼻子,“现在还不是,但很快就是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去领盒饭!” 周盈盈惊了一下,慌忙求饶道,“别别别……我不问就是了,求求你别让我领盒饭,我不想死啊!我还有用的,我可以帮你们从我爸那里骗来很多钱……比这银行里的钱还多,而且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就用虚拟货币交易,这样不会被警察追查到!” 卡通面具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啊……谁要你死了?我是让你帮我和龙右前辈领两盒饭菜,你这孩子一天天想些啥呢!” 周盈盈闻言松了一口气,立马噔噔噔跑了出去,殷勤地帮卡通面具和龙右拿了两盒饭菜,自己端着一盒,识趣地蹲在角落,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竖起耳朵偷听两人谈话。 卡通面具余光瞄了一下周盈盈,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到周华武的女儿是这种粗神经,随即挤出一张笑脸,将一盒饭菜往龙右那边推了推,“前辈,我刚才回来仔细查了查你的资料,发现咱俩其实很有缘!” 龙右掏了掏耳朵,“噢?是美元,还是日元?” 卡通面具呵呵一笑,“不是钱的缘分……是女人!我摊开来说吧,你是果茶的前男友,而我……” 龙右眼神一寒,扭头盯着卡通面具道,“你是果茶的现男友?” 卡通面具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果茶的普通男性朋友……我们是纯友谊!” 龙右狐疑地看了卡通面具一眼,“也对,果茶混得再差,也不可能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既然你是果茶的朋友,那我就多嘴劝你一句,赶紧自首吧,跑不掉的……我抢了十几回银行,最终都被司马北和张小满逮着了,那两个混蛋是死心眼,不把你逮住,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卡通面具沉声道,“其实我没想过自己能逃脱……我只想撑的时间久一点,能够尽量帮助更多人讨回公道。” 龙右深深地看了卡通面具一眼,“我听到了你先前的演讲,本以为你只是蛊惑人心而已,没想到你果真这样打算的……既然如此,那我就稍微给你提些小意见吧!” 卡通面具当即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什么意见?” 龙右拿起筷子,一面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面含混不清地说道,“赶紧分出一波认可你们的人质,让他们穿上你们的衣服,给他们分几把没有子弹的枪,跟你们一起走出银行亮个相……否则等下马良和司马北就要派特警从楼顶和后门攻进来了!” “真要面对全副武装的特警,你们这几把枪能坚持多久?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今天必须得死一死! 五分钟后,卡通面具和方片K端着枪走出了银行门口。 在他们身后,跟着八名穿着同样衣服,戴着相同面具的人质,每个人手里也都有一把枪,但那些枪里并没有子弹,有些甚至只是高仿,并非真家伙。 人质们瑟瑟发抖,卡通面具和方片K也两股战战。 正准备依照布置强攻银行的特警们傻了眼,顿时不知道该不该举枪射击。 劫匪不是说只有六名吗,这儿可是十个人,就算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六个和十个的差别。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警方的情报错了,劫匪不只是六个人,要么就是这里面混着人质。 如果是前者,那很好办,直接开枪全都击倒就行了,不管十个人,还是六个人,都不可能是二十多名特警的对手。 但假设是后者的话,那就麻烦了,警方执行任务时,最怕的就是牵连无辜民众,否则等到事情结束,肯定是要被问责的。 这年头谁想担责啊,谁家不得过日子? 特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动。 这边人质们知道手里的是假枪,但又不能出声,害怕随便一丁点小动作就会被卡通面具和方片K射杀,所以也不敢妄动。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的对峙中。 马良跳下指挥车,抓了抓后脑勺,面色铁青地看向哼哈二将中的男警员,“你丫不是说劫匪只有三个人吗?这什么情况?” “很明显,这十个人里面有大半都是人质!” 不等男警员开口答话,刚刚坐车回来的司马北一边撩开警戒线,一边淡淡地说着,“龙右这个王八蛋……果然死性不改!竟敢给劫匪出这种馊主意!” 马良愣了愣,“这是龙右那小子的主意?” “有一年他在漂亮国硅谷银行里取钱,因为同伴的误操作,把他们几个人困在了银行里面,眼看着警方马上就要赶到了,龙右想了个办法,他让所有劫匪脱了衣服,换上正常的工装,跟人质混在一起,等到警方打开银行大门,再一窝蜂地跑出去……” “那他们抢劫的钱呢?就这么放弃了?” “当然没有……他将钱藏进了银行厕所的天花板上面,等到风波平息之后,再伪装成银行工作人员,将那些钱全都带走。” 马良啧啧两声,瘪着嘴道,“他有这机灵劲儿,做点什么其他的不好,非要干违法的勾当!” “他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觉着货币是流通的,人类的财富应该彼此共享,不应只由少部分掌握着,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抢劫银行,只是在取钱而已……与别人拿银行卡取钱稍有不同,他是拿枪取钱。”司马北表情怪异地解释了几句,挥手让那些特警暂且退回来,面向从银行里走出来的十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真的劫匪,也知道你们是刻意留在银行里的……我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一点要求,保证人质的安全!如果你们要是敢伤害人质的话,到时候我可就不是只动嘴皮子了!现在请把里面的情况告诉我,如此咱们才能接着玩下去!” 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有人答话,那人必定就是劫匪。 马良在司马北说完这句话之后,悄然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卡通面具看出了这是一个陷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但他不知道方片K没看出来。 方片K担心如果不回答警方的话,到时候警方直接掀桌子不玩了,所以他抿了抿嘴唇,咳了一声。 卡通面具见状登时大惊,立刻跨出一步,挡在了方片K身前,咳嗽两声,抢先开口道,“龙右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有本事你就别玩了呀!”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畏畏缩缩,好像是人质帮劫匪带话一般,说最后半句的时候,语气又非常嚣张,像极了真的劫匪。 一时之间,马良搞不清楚卡通面具到底是真的劫匪还是人质,只好放下了按在后腰配枪上面的手。 卡通面具注意到了马良的动作,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率先默默地往回退去。 方片K和其他人质紧随其后,看上去就像是他们一起开始后退的一般,根本分不出先后。 等到回到银行里面,重新关上大门以后,卡通面具忽地抬起右脚,狠狠踹了方片K一下,冷冷道,“白痴,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大便吗?刚才差一点就要暴露了,你死了还好点,要是被警方抓了去,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方片K趔趄了一下,跌倒在地,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我刚才没想那么多,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卡通面具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银行最里面,“你之后还是就一直待在那边守着这些人质挖地道吧,给你机会跟我一起戏耍臭警察,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 方片K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默默转身离开。 卡通面具看着方片K的背影,叹了口气,让那些假扮劫匪的人质各自领了一张点数为2的扑克牌,淡淡地说道,“拿好了,这是你们这次演出的酬劳……二十万!谁要是弄丢了,可不会给你们补!别想着拿其他扑克牌浑水摸鱼,这每张扑克牌上都有特殊印迹,而且每张牌的印迹并不相同,可以简单理解为百元现钞上面的防伪印记。” 那些假扮劫匪的人质们顿时面色潮红,小心翼翼收好扑克牌,得意洋洋地回去继续挖地道,还向没有被挑去扮演劫匪的人质炫耀。 这一招也是龙右想出来的,利用人们的虚荣心,一方面既可以分化人质,又可以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卡通面具看着眼前的成果,心中一阵感慨,当即拿了瓶可乐走回办公室,瞟了一眼还缩在墙角的周盈盈,将可乐递给龙右,满脸堆笑地说道,“前辈,你的办法太管用了……那些臭警察果然不敢再乱来,人质们也听话多了。” 龙右不以为意地瘪了一下嘴巴,拧开可乐瓶盖,正要灌上一口,忽地瞥见周盈盈直勾勾地盯着可乐,咳了一声,将可乐放回了桌上,伸手指了指周盈盈,“我不喜欢喝可乐,不健康……你拿去喝吧!” 周盈盈闻言立刻跑了过来,咽了咽口水,“你真不喝?” 龙右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周盈盈也不再拘谨,拿起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少半瓶,长长地打了一个嗝,“太好喝了!” 龙右鄙夷地看了看周盈盈,“你到底是不是周华武的女儿?怎么搞得跟没喝过可乐一样?这东西也就三块五,随便在街上捡一会儿垃圾拿去换钱都能买上两三瓶!” 周盈盈嘟着嘴道,“我确实没喝过……我爸也觉得这东西不健康,所以从不让我喝这种饮品。不止是可乐,还有辣条、方便面这些东西,也都不让我碰!每次我看到别的父母给自己孩子买一大袋垃圾食品的时候,心里可羡慕了!你们不知道这些我吃的都是些什么,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是鱼翅燕窝,中午澳龙大闸蟹,晚上各种烤蜗牛烤鹅肝……虽然每天不重样吧,但味道都差不多,吃得我都快吐了!” 龙右面皮抽了抽,强压下想打人的冲动,一把将可乐夺了回去。 周盈盈呆呆地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你干嘛啊……为什么抢我的可乐?” “什么叫你的可乐,这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刚才看你可怜,赏你一口,现在看你可恨,不想给你了,所以重新把它收回来,不可以吗?”龙右哼了一声,大口大口地将剩下的可乐全都倒进肚子里,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儿。 周盈盈欲哭无泪,撅着嘴说道,“可是那已经被我喝过了呀……” 龙右怔了怔,飞快地扔了可乐瓶子,扭头看向卡通面具,转移话题道,“你不要以为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一切才刚刚开始,稍后司马北才会展现他真正的手段,到时候你和人质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会顷刻崩塌!” 卡通面具皱了皱眉,问道,“他会怎么做?” 龙右盯着卡通面具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 这意思很明显了,之前给出的建议算是免费试用,接下来的建议就要收费了。 卡通面具读懂了龙右脸上的笑意,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你想要多少?” 龙右忽地抬起右手,指了指旁边的周盈盈,神秘地笑道,“我想要她!” 周盈盈惊了一下,面色刷地一下变白了几分,急忙退后几步,满脸警惕地说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啊,我十八岁生日还有几天呢,现在算是未成年……” 龙右上下打量了周盈盈一番,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会看上你这样式的平板电脑?我是大盗,不是变态!” 不等周盈盈开口再说些什么,卡通面具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没问题!从现在开始,这个平板电脑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龙右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卡通面具咳了两声,眨着眼睛问道,“前辈,你还没说司马北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就在龙右准备开口回答的时候,办公室外面忽地炸开一声枪响。 紧接着便是女人的尖叫声。 卡通面具脸色大变,立刻冲了出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3号银行柜员,转头看向没戴面具的黑桃Q,寒声问道,“你丫在干什么?” 黑桃Q指着女人手里的面具,“她趁我不注意扯走了面具,我一激动,手里的枪走了火,还好没什么人员伤亡……” 卡通面具深吸一口气,冷笑了两声,啪嗒一下打开枪的保险栓,眼神冰寒地盯着3号柜员,“那就不能怪我心狠了,按照行规,你今天必须得死一死!”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桃Q的身份 3号柜员尖叫着往后缩了缩,但下一刻却是僵住了。 因为卡通面具的枪抵住了她的额头。 她的脸霎时变得比刚刷过腻子的墙还要白。 卡通面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冷得就像两汪冰泉。 3号柜员只是凝望了那冰泉片刻,便打起了冷颤。 她哆哆嗦嗦地求饶着,“不要……求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 卡通面具的眼神没有一丁点变化。 3号柜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往昔的所有一一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要死了吗?” 她后悔极了。 但不是后悔摘掉了劫匪的面具,如果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她依旧会那么做,作为警方经济调查组安插在这家工商银行的卧底,她有义务帮助外面的专案组搞清楚劫匪的身份,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真正后悔的是昨天妈妈叫她回家吃饭,她却因为之前跟爸爸闹了矛盾,冷言冷语地拒绝了。 妈妈昨天做了红烧肥肠和哑巴兔,都是她最爱吃的菜。 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红烧肥肠,也好久没有回家跟爸妈一起吃饭了。 昨天应该放下脸面回家的,哪能跟自己的父母一直怄气啊! 她忽然想起了爸爸还有腿疼的老毛病,天气预报说最近会有暴雨,也不知上次给爸爸买的中药包用完了没有……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但她哭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声枪响,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莫非是枪卡壳了? 3号柜员虚睁开眼睛,瞧清眼前的情景后,顿时懵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黑桃Q忽然闪到了她的身前,将原本对着她额头的枪移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卡通面具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黑桃Q沉沉地叹了口气,“她是个警察。” 卡通面具面色一寒,冷冷道,“那她就更该死!” 黑桃Q歪着脑袋看向卡通面具,平静地说道,“你别忘了,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要帮你的话,我现在也该是个警察。” 卡通面具握着枪的右手微微用力,瞪大眼睛,“你现在是要跟我翻旧账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告诉你,她是个警察,如果我们杀了她,会很麻烦的。” “那怎么办?她已经看到你的脸了,放她活着回去,警察早晚也会查到我们的身份,同样很麻烦……既然都很麻烦,那当然选择杀了她对我们更有利一些啊!而且,我之前立了规矩,现在她违反了却不受到惩罚,那我之所说的话岂不是都是在放屁!” “没人知道这件事,只要我们都不说,随便编个擦枪走火的借口,就能把这件事掩盖过去……我会亲自看着她,绝不会让她破坏我们的计划……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先杀了她,再一枪打死自己,给你们赔罪!” 卡通面具死死地盯着黑桃Q看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息一声,“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别再让她乱来,否则下一次就算你挡在枪口前面,我依旧会选择开枪!” 黑桃Q点了点头,俯身从3号柜员手里夺回面具,认真地戴在脸上,一把抓起3号柜员,转身朝着银行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3号柜员劫后重生,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黑桃Q的眼神陡然发生了变化。 这些年都是她挡在别人的前面,都是她拼命护着别人,从未体会过被别人保护的滋味。 主要是这黑桃Q长得还很帅,做事又这般爷们儿,如果不是个劫匪该有多好啊! 她偷偷瞄着黑桃Q的鬓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还没等她想明白,黑桃Q一脚踢开办公室的房门,将她甩了进去。 “老实待在这里,我只能帮你这一次,如果你再搞什么小动作,小鬼肯定要杀了你,谁都拦不住!”黑桃Q语气冰冷地警告了一句。 “小鬼?原来他叫小鬼啊……”3号柜员活动了几下被黑桃Q抓得胀痛的手臂,表情狡黠地说道,“那你叫什么名字,阿Q还是小黑?” 黑桃Q突地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3号柜员,“你不要抖机灵,别听小鬼先前讲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我们就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你要是一再挑衅,那就……” 3号柜员忽地上前一步,站在紧贴着黑桃Q脚尖的位置,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轻笑道,“那就怎么样?杀了我?其实刚才我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再来一次的话反而不会害怕了……倒是你们这些劫匪,做好了随时可能会死的准备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特警,有多少把枪吗?你觉得警方会一直这么放任你们胡作非为?” 黑桃Q突地伸手将3号柜员按在墙上,冷然道,“我当然知道!实话告诉你,我们这群人自打走进这间银行,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3号柜员蛾眉微蹙,“那你们还这么费劲挖地道……”她忽地想到了某种可能,震惊地说道,“莫非你们是打算让人质把钱带出去?你们疯了吗……这么做到底图的是什么?” 黑桃Q冷哼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语气平淡道,“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你这种知道服从的人能想明白的,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了,否则我真会对你不客气!” 说完这句,黑桃Q不再搭理3号柜员,转过身子,挺直腰板走了出去。 3号柜员看着黑桃Q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 “是谁?” 另外一间办公室里,周盈盈侧脸看向龙右,轻声问道,“难道那个戴着黑桃Q面具的家伙还是个名人?” 刚才她和龙右趁着卡通面具注意力在3号柜员身上的工夫,偷偷将办公室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瞧见戏剧性的一幕。 龙右瘪了瘪嘴,将捅开了门锁的回形针插进自己的小辫子里,淡淡地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名人……你没看过昨天的直播吗?” 周盈盈好奇地问道,“什么直播?我爸说直播公司是他收割韭菜的工具,是娱乐至死的消费陷阱,不让我看那些玩意儿……” 龙右面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瓮声瓮气道,“你真是有一个好爸爸啊!昨天从A市飞往H市的U3576航班出了事情,这你总知道吧?” 周盈盈点了点头。 龙右抿了抿嘴唇,继续道,“刚才那个黑桃Q以前也乘坐过航班U3576,而且还在上面出了意外,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是一个死人才对,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周盈盈惊讶地啊了一声,“多久以前的事故啊,那架飞机这些年老是出问题,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08年7月7日那天的事故,飞机在即将降落H市的时候,突然爆炸了,新闻上说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都遇难了,还把遇难者的照片放了出来……”龙右眯着眼睛说道,“当年我有个朋友就是乘坐的那趟航班,所以我认真地看过每一个遇难者的照片,那些人的模样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周盈盈轻轻地噢了一声,“这么说来,当年其实是有幸存者的,那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说明那场意外的情况呢?” 龙右冷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昨天我听说A市的U3576航班又出事以后,特地找人借了部手机看了现场直播,发现这个黑桃Q居然也在飞机上,所以立刻就买了机票回来。” 周盈盈眨着眼睛想了想,“喂……你该不会是故意跑到这家银行,等着他们过来抢劫的吧?不对,你不可能知道他们会在这边抢劫,除非他们团伙之中有你认识的人。” 龙右双手一搓,变魔术般搓出一张扑克牌,唇角微微上翘,“他们这群白痴居然敢去资同看守所找小远帮忙……都不打听一下,小远开锁的技巧是谁教的!” 周盈盈眼睛里泛起了异样的光彩,满脸兴奋地说道,“哇!无间道耶……不对,应该是碟中谍!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刚才你跟那个卡通面具说知道警方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真的假的?” 龙右瞥了周盈盈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踩着椅子再次打开通风口铁板,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黑色手机,快速拨了串短号。 “喂……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电话里传来司马北略显急促的声音。 龙右咳了一声,压低音量说道,“等一等,我这儿还有别人,要不我先让她睡一会儿?” “谁啊?” “华武集团的大小姐,周盈盈。” “你这么快就找到她了?效率挺高啊……她可是一个关键人物,下手轻点!” “知道了……”龙右一边跟司马北通着电话,一边在桌子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石头做的摆件,踱步来到周盈盈面前,指了指对方身后,“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盈盈原本还在想龙右说的睡一会儿是什么意思,闻言登时一惊,迅速扭头向身后看去。 龙右眼疾手快,立刻举起石头摆件,干脆利落地在周盈盈后脑勺上砸了一下。 周盈盈身子一僵,两眼一黑,当即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嘴角直抽抽。 龙右长舒一口气,将摆件放回原位,“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一十九章 跛脚流浪汉 十多分钟后,银行后门来了一个跛脚流浪汉。 那些埋伏在四周的特警和专案组警员瞬时懵了,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流浪汉是怎么穿过层层布控的,也想不通这个流浪汉这种时候跑来银行后门干什么。 特警组长只得拿起了对讲机,向此次行动的负责人马良请示,“马队,现在怎么办?如果派人过去阻拦流浪汉,势必要暴露我们自己人的位置,如果不派人过去的话,万一这流浪汉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不好向上级交代啊!” 马良皱了皱眉,侧脸看向刚刚和龙右通完电话的司马北,“这流浪汉有点奇怪,居然能穿透我们在外圈布置的几道防线,要么很熟悉警方的动作,要么就是一开始便在这警戒圈里,只不过没有被我们的人发现,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你觉得咱们是抓是放?” 司马北举着望远镜,看了看跛脚流浪汉的身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刚才龙右说银行里现在应该有三名伤者,大腿中枪的保安,双手被打穿的1号柜员,还有那个快要破产了的魏烁南……如果你是劫匪,会放任不管吗?” 司马北沉吟片刻,轻声答道,“这要看劫匪打算在银行里待多久……如果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离开,那没必要给这些人医治。如果还要在银行里待很久,那肯定还是先医治一下比较好,这样才能与警方慢慢周旋。从他们没有抢劫了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选择关上大门开始挖坑来看,应该会在银行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很可能是会给那些人医治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流浪汉是医生假扮的?” 司马北摇了摇头,“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会给这些伤员医治的,而是选择将这些拖油瓶一个一个地送出来,扔给警方是最省事的,还能体现自己的仁义……你说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把这些受伤了的人质交给警方呢?” “直接让那些人自己出来不就行了……欸!不对,除了1号柜员之外,其他两个人伤的都是腿,根本走不了,也不可能让手伤了的1号柜员带着这两个腿受伤的人质出来,让其他人质或者劫匪把他们带出来,那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哎哎,你这比喻有点问题,那些人是肉包子的话,我们岂不是成了那啥了……既然不能让受伤的人质自己走出来,也不能让其他人将受伤的人质带出来,那就只能尽快挖通地道了!在工商银行的下方总共有五条地下污水沟,一条距离地面七米,一条距离地面八米,两条距离地面十米,还有一条埋得最深,距离地面足足有十五米,差不多五层楼那么高。他们多半是要挖通深度七米的那一条,然后顺着地下污水沟逃走……” 说着,马良摊开了一张A市地下污水管道的规划图纸,指着上面某条直线,“这条管道往上走是中演戏剧院,往下走是A市中心广场。” 司马北打断马良的话,低声说道,“别瞎琢磨了,他们肯定不会选择最容易的路……我刚才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流浪汉应该算是帮我们把受伤人质带出来的最佳人选,不管他是谁,有什么目的,暂且都由着他,我们就在旁边静静看戏便好,不用多做什么。” 马良顿时恍然,立刻拿起对讲机,跟特警组长交代了几句,然后转头看向司马北,“我们要不要事先在这几条地下污水沟做些布置?” 司马北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不着急。” “不着急?”马良皱眉道,“如果你猜错了,他们让人质挖的是最上面的那一条,只需要半天的工夫,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安排特警从污水沟的进出口下去,也需要一些时间。” 司马北依旧面色平静地说道,“不用慌,他们不一定会从污水沟逃走……” “不从污水沟逃走,难不成他们还能真的挖一整条地道?开什么玩笑!” “谁告诉你劫匪挖地道是为了逃走的,他们有跟你打电话吗?还是跟你发过短信?” 马良愣了愣,“那倒是没有,就算他们发了,我也不敢信啊……可这时候他们挖坑不为了逃走,还能为什么?”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现在还没找到证据论证,再过一会儿兴许就能知道对不对了……”司马北盯着A市的地下污水沟规划图纸看了几秒,转身望向银行后门处正在翻拣垃圾的跛脚流浪汉,啧啧叹道,“太埋汰了,怎么能捡垃圾桶里的东西吃呢,我去给送盒泡面吧!” 马良惊奇地看着司马北端了一盒泡面走出去,“喂!你来真的啊……快回来啊,太危险了!” 司马北却是恍如没有听见马良的话一般,悠闲地走到了跛脚流浪汉旁边,将手里的泡面递了过去,“别吃那些垃圾食品,吃我这个!” 跛脚流浪汉撩开脏兮兮的头发,瞟了一眼司马北手里的泡面,“你这不也是垃圾食品吗……咦!还是老坛酸菜的,这搓脚泡面比俺手里这份盒饭还脏呢!” 司马北表情一僵,当即把泡面放在了地上,接着点了两根烟,一根递给流浪汉,一根自己叼在嘴里,懒懒地说道,“爱吃不吃,我抽完这根烟就会回去,然后立马重新更新所有警力布置,这一次不会按照马良的备案来操作,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明白了吗?” 流浪汉皱了皱眉,抽了一口香烟,扔了手里的盒饭,端起那碗泡面,“只剩五分钟的话,那就不能吃盒饭了,只够吃一碗泡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司马北叹了口气,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你为了帮受害人讨要公道,平白丢了工作,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我只知道你为了伸张正义,害怕会连累老婆孩子,所以主动提出离婚,一个人苦熬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放弃。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好警察,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好爸爸。曲直也是一个好警察,但你们都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所以我想请你吃一碗面,再抽一根烟。” 流浪汉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冰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他……” “不用争辩!”司马北打断流浪汉的话,低声说道,“你虽然打扮得很埋汰,但你走路的动作,还有手上握枪形成的老茧,都是铁一般的证据。我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马良,但他应该很快也能猜得到,毕竟这么熟悉警方布置的人并不多。” 流浪汉撩开后槽牙,暴风般把一盒泡面吃了个干净,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油腻腻的嘴,“我来到这儿也没想瞒着谁,老子就是要让那些王八蛋看看,就算打断老子的腿,老子还是没有放弃,老子绝不会把世界让给这些王八蛋!” “很硬气!”司马北咳了一声,压低音量道,“我不知道你跟劫匪是什么关系,但只要你能保证人质能安全,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话说得很绕,但流浪汉还是明白了司马北的意思,郑重地说道,“我跟他们没太大的关系,原本就不认同他们这种飞蛾扑火的做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不叫报仇,只能算悲哀的险胜。” 司马北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流浪汉抽了一口烟,面无表情地说道,“当然是走进去,然后把受伤的人质带出来……任由伤口发炎的话,一样会闹出人命。” “那就辛苦你了!”司马北伸手拍了拍流浪汉的肩膀,熄了烟头,抬步朝着出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流浪汉目送司马北离开后,也熄了烟头,往地上啐了一口,而后转身来到银行后门,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大铁门。 片刻之后,红桃J带着几名人质出现在银行后门,扫视一眼外面的情况,盯着流浪汉问道,“你怎么来了?” 流浪汉嘿嘿笑道,“你们玩得这么热闹,我当然得来蹭个流量啊……别说废话了,趁着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快让我进去!” 红桃J怔了一下,“听你这意思……警察没看见你过来?” 流浪汉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经被破坏了的监控器,点头说道,“当然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谁,老子要来这边,他们怎么可能拦得住。” 他这话说得巧妙,其实并未正面回答红桃J的问题,拦不拦得住跟发没发现是两回事,但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是谁都没发现似的。 红桃J想着以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会说谎,也没必要对他说谎,于是便让一名人质打开了银行后门,等到流浪汉进入之后,又迅速让另外一名人质飞快的关上,加上他与流浪汉说话时躲在两名人质身后,故而也不担心自己会暴露,更没有把枪端起来。 流浪汉便是瞅准了这么一个时机,在红桃J领着人质和自己往银行大厅走的时候,突然发动了袭击,三两下就制服了红桃J,并夺走了对方手里的枪。 红桃J满脸愤怒地看着流浪汉,怒声道,“方正,你这王八蛋居然是个叛徒,特么的……” 话刚说了一半,他就被流浪汉方正用枪托打晕了。 方正看了看缩在旁边的几名人质,指了指银行后门,“快走吧,你们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那几名人质却并没有从银行后门逃走,反是慢慢地把方正围了起来。 一名人质咽了咽口水,轻轻地说了句,“这应该能算重大贡献吧?” 其他人质点点头,“算……肯定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几名人质忽地面色一变,恶狠狠地扑向方正,像极了发现猎物的一群饿狼……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章 你说对了,这就是魔术! 方正还是成功地进到了银行里面,只是情景与他最初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因为攻击他的都是可怜又无辜的人质,所以他不能开枪,也不能下手过重,如此便造就了一个很不平等的局面。 几名人质围着方正拳打脚踢,方正却只能抱头防御。 最后,他竟是被人质们架着抬进银行,扔在了卡通面具跟前。 卡通面具蹲下身子,饶有趣味地看着方正,“你这是玩的哪出?我这搞抢劫呢,这你也要走后门凑热闹?” 方正哼哼唧唧了一阵,揉着头上的乌包坐了起来,“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凑热闹?老子一天那么多事情要忙,根本没工夫管你在这是抢劫还是清洁……要不是念在咱俩多少有点交情,就这么看着你蠢死了是有些不仗义,老子才不想管你这堆破事呢!” 卡通面具皱了皱眉,“蠢死?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正冷笑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要做到那件事,你必须把警察拖在这里一天……既然短时间你不能走,那就不该伤害人质,可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啪啪啪打伤了三名人质!这是枪伤啊,如果不及时治疗,是会死人的!你以为你搞出了人命,警察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慢慢耗下去?” 卡通面具冷冷地说道,“三个人而已,就算这三个人真死了,这里还有十几个人质,那些臭警察总不能就不管不顾了!” “你还是不懂……这根本不是三个人,还是十几个人的问题,如果这里搞出了人命,那么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改变,你们从必要时可以击毙的对象,变成可以直接击毙的对象。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你应该能明白吧!” “有这么严重?” “当然了,你们已经搞出了人命,那么危险程度直线飙升,随时都可能杀死其他的人质,警方为了尽量减轻伤亡,必定是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控制住你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干脆击毙,死人是不会乱动的。” “好像有点道理,但现在那三名人质不是还没死吗?” “再拖下去,他们迟早要死。” “那我应该怎么做?现在就派人把那三个受伤的人质送出去?” 方正摇了摇头,“你的人不能出去,其他人质也不能出去,否则牵一发动全身,很可能就会暴露你们的身份,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这事儿只能由一个局外人来做,所以我来了。” 卡通面具歪了歪脑袋,“你是局外人?” 方正眨了眨眼睛,咳了两声,“至少在这场抢劫案里算是局外人。” “这么说也没错,但你准备拿什么交换呢?” “交换?我是在帮你啊,你还要我拿东西来交换?” “别说什么帮不帮的,咱没那么熟!不是东西,是人……我这儿有三个人,从你那儿换一个人,这不过分吧?” “换人……你想换谁?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人可以跟你交换的。” “不,你不是一个人……以前你的确是一个人,但现在你不是了,你还有赵大有!” “赵大有?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赵大有在我的手上?” “不用急着否认,他离开警局之后,转眼就失踪了,但在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我发现了一组脚印,深浅不一,说明绑走赵大有的人是个瘸子。整个A市,除了你这个瘸子,我想不出第二个能够绑走赵大有的瘸子。” 方正直视着卡通面具的眼睛,面色陡然一肃,轻声说道,“他还有用,我暂时还不能给你。” 卡通面具双眼一亮,激动地跳了起来,兴奋道,“看吧看吧,我就说他肯定在你手里!现在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拔光了他的牙齿,还是说你切掉了他的手指头?其实刚才我是诈你的,我根本没发现什么深浅不一的脚印,最近演出这么多,我忙着呢!” 方正皱起眉头,冷冷道,“我没你那么变态,有什么拔牙的癖好……” “嗐!别装了,咱俩都是同一种人,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不择手段,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如果不变成怪物,那就没办法打败怪物。”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还是说说正事吧,我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跟你废话一番,只剩下两分钟了。” “谁限制了你的时间?司马北?还是马良?” “都不是!我很清楚警方的布置,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受伤的人质,我总共就只有五分多钟的时间……现在只剩下两分钟了,你要快点决定……” “不不不!应该是你快点决定才对!我不管你还想对赵大有做些什么,必须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把他打包好送到中演戏剧院,我答应了别人要将赵大有带回去,说到就要做到,做人必须要讲诚信!” “没得商量?你要想好了,这事儿说到底跟我没关系,我立马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滴答滴答……你还有一分三十七秒考虑!” “你真不怕因为人质死了,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滴答滴答,一分十八秒!” “疯了!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人质的死活?我早就不是警察了,我现在只想报仇!” “滴答滴答……还剩一分零七秒,友情提醒一下,我这里确实有推车和纸箱,但是打包那三个人质也需要时间哦!” 方正面色铁青地盯着卡通面具,后者则是满脸戏谑。 三秒之后,方正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咬着牙,愤愤地吐出一句,“可以,这笔交易老子做了!” 卡通面具哈哈大笑两声,抬手让几名人质把受伤的人质分别装进三个纸箱子里面,然后摞在了一个推车上面,交到了方正手里,他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嘴角微微上翘,“你要跑快点了,只剩下三十秒的时间……你这腿脚,能行吗?” 方正轻轻哼了一声,推着推车,一瘸一拐地快速走出银行后门,扫视四周一番,随即朝着省厅的方向走去。 大约行进了百步左右,他忽然拐了弯,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里停着一辆通讯车,车上只有两个人,专案组顾问司马北和A市刑侦大队长马良。 方正随意地将推车向前一推,自己却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司马北,“受伤的人质都在里面,赶紧送医院里去吧!” 说完这句,他转过身子,竟是直接离开了。 但还没等方正走到巷口,司马北忽地出声叫住了他,“喂!这有点不对吧!你就这么走了,不解释几句吗?” 方正皱起眉头,满面寒霜地说道,“人都帮你们救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放心吧,这事儿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你们也只当我没来过,这三个受伤的人质是你们自己想办法捞出来的,这样总行了吧!” 马良也从通讯车上走了下来,摘掉蓝牙耳机,“我还是不习惯用蓝牙耳机听你们交谈……”侧脸看向方正,摸了摸自己肥肚腩,“我听说过你的事情,所以当司马北提出要送你一碗面的时候,我没有阻拦……不然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够调走银行后门的特警?方正,你要离开可以,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马北用力咳嗽几声,打断马良的话,“你的问题先缓缓,我叫住他又不是为了让你提问的。” 马良愣了愣,“不是么?那你说什么不解释的……” 司马北指了指面前已经被他打开了的三个纸箱,不轻不重地说道,“这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马良一瞧,当场愣住了,同时发懵的还有方正。 那三个纸箱里,头前两个确实装着受伤的两名人质,但本该装着魏烁南的那个纸箱却是塞满了各种银行业务合同。 重量大致与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相等。 司马北随意地捡起一沓合同,翻了两页,“唔……原来是蓝桂圆的房贷合同,这些要放在古代,那就相当于卖身契了,你说我要是一把火烧了它会怎样?” 马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司马北,“现在都有网签记录的,你不会以为烧了这些合同,那烂尾楼业主们就不用还房贷了吧?甭天真了!” 司马北瘪了瘪嘴,“所以说互联网不是啥好东西……算了,不闲扯淡,咱们还是聊一聊这魏烁南去了哪里吧!” 方正立即开口解释道,“你们别看着我啊……真不是我扣下了,刚才在银行里面,我亲眼看见人质们把他打晕了装进去的,全程都盯着,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也不知道这魏烁南怎么就不见了!简直太特么神奇,就跟变魔术一样!” “你说对了,这就是魔术!”司马北眯着眼睛说道。 银行金库里,卡通面具端着枪抵在魏烁南的裆部,也说出了同样的话,“你说对了,这就是魔术……但接下来的不会是魔术,而是实打实的物理伤害!你要想好了,可千万不要后悔!” 魏烁南面色发白地看着那把枪,咽了咽口水,心里害怕得要死,嘴上却不肯屈服,“哼!有本事你就一枪打死我……” 卡通面具呵呵一笑,“打死你?那也太便宜你了!” 他忽地拉了一下保险栓,迅速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炸开! 魏烁南惊叫一声,只觉得裆部湿乎乎的,闭着眼睛吼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卡通面具看了看魏烁南裆部旁侧的那个子弹印迹,啧啧叹道,“久了没摸枪,还给打歪了……既然你愿意配合了的话,那咱俩就好好聊一聊吧!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那些金子当真是你的吗?”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匪的三个要求(1) “什么金子?” 银行外面,此时方正已经离开了约莫两三分钟,马良也已经让警员将两名受伤的人质送去了医院,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回来,疑惑地看向司马北,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魏烁南还有暗地里藏着的财产,所以才会被劫匪用大变活人的魔术留在了里面?” 司马北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我听说这工商银行里有个小金库,所以猜想很可能魏烁南在那里面存了一些金子,毕竟有句话叫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几年国内乱糟糟的,货币一直在贬值,而黄金价格一直在高涨,他选择买一些黄金应对通货膨胀也有可能!” 马良皱了皱眉,“他的公司不是快要破产了吗?我刚才还查了一下,好家伙……十几条诉讼呢!估摸着下一步就是被拉进失信人名单了!” “嗐,创业就是这样,搞好了就是创业,玩砸了就是造孽!那些个共享单车,共享汽车,还有乱七八糟一堆没用的所谓智能产品,到最后不都是一地鸡毛吗!这魏烁南也是被坑了,他以为天使投资真的就是天使,人家资本哪有亏本的时候……他估计就是怕走到失信人那一步,所以提前把自己的资产换成了黄金,然后以他人的名义存进银行,这样就能避开法院的强制执行了。” “啧啧,原来是这么算计的啊……你是怎么猜到的?” 司马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那一箱合同里面捡出两份黄金储存协议,“你看看这两份合同的签名,能瞧出什么问题吗?” 马良拧着眉毛看了半晌,摇头道,“没看出什么问题啊,一个叫何乐,一个叫霍兰,名字不相同,签署的日期也不相同。” 司马北指着合同的签名,“你认真看看这两个人的字迹,像不像同一人的笔迹?” 马良闻言仔细地比对了一下,惊奇道,“经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一个人签的……” “何字谐音禾,取自魏字的左上部分,乐是烁字的右半部分,而霍字谐音火,兰字与南发音相似,这两个名字都是从魏烁南这三个字拆解出来的,两份合同都是魏烁南签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查一查这上面的两个手机号码,看看两者的位置是不是经常高度重合在一起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这两份合同上的黄金加起来总价值五十万,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我查过他的背景,父母都是农村的,创业的钱都是东拼西凑找人借的……总不可能他借钱买黄金吧!” 司马北一边在手机上翻看着魏烁南的微博动态,一边淡淡地说道,“他借钱创业的债务已经消除干净了……这有人跟他互动呢,还说他太客气了,还给人加了利息。我有个猜测,很可能这些钱是他从银行那边骗来的。” 马良惊讶地啊了一声,“还有人能从银行那边骗来钱?” “当然了,银行也就能欺负老实人,随便来个狠角色都能把他们搞得服服帖帖!前阵子不是鼓励大家买房颁布很多优惠吗,有人就利用那个空子骗贷,先是买一个面积大点的郊区房,然后找人以高价成交,等到那人成功从银行贷款以后,他便卷钱跑了,后面的买主也不用真的还房贷,分得一笔钱在农村或者县城过些小日子,生活惬意得很。” “那房子呢?” “当然是让法院拿去拍卖,反正他们已经赚了一大笔,就算房子被收回去,那也没什么,亏的是银行。” “那银行可真成了接盘侠……可怜,可怜!” “你一个工资四五千的,用不着同情人家银行,别人有的是办法……就拿碧桂园那烂尾楼来说,原本应该算银行的不良资产,但人家扭头找了杨氏兄弟这种掮客,让华武集团旗下的德丧房地产把烂尾楼买了,然后这德丧房地产再拿着烂尾楼项目去另一家银行贷款,接着再用贷款买了另一家银行的烂尾工程,最后转回前一家银行贷出更大一笔钱来……这一来一回,两家银行都消除了不良负债,还增加了一笔贷款业务,德丧房地产也赚得盆满钵满,可谓三赢!” “都赢了,那谁输了?” “烂尾楼业主呗,还有你我这样的纳税人……这个游戏玩到最后,一定会把债务平摊到每一个老百姓头上,这样银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马良听完这话,愤慨道,“凭什么每次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就跟那什么二氧化碳排放一样,有钱人家里游泳池一天的排放量,抵得上穷人一年烧柴火的排放量,他们不去禁了有钱人的泳池,却跑去处罚烧柴火的穷人……当然了,我也觉得烧柴火污染环境,但既然财富不能平均,那罪过也不该平均!” 司马北咳了两声,“你这么激动干啥,我就是举例说明一下,凡事不能看表面,有些人看上去像是受害者,实则可能是加害者,比如这个魏烁南……他肯定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只是个即将破产的小公司老板。” “只是觉得有些话憋着难受,干我们这一行,看了太多人间疾苦了……”马良叹了口气,点了根香烟,转而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当司马北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银行的正门忽然打开。 龙右举起双手走了出来,表情怪异地看了看前胸上的小红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这么多狙击手啊,真发了狠劲……”扭头又看了看射向自己后背的红外线,啧啧叹道,“还是信不过我,又让我出来,又怕我跑了,怕是个双子座吧!” 马良瞧见龙右走了出来,面色一沉,当即拿起了大喇叭,高声喊道,“龙右你个王八蛋又想玩什么!” 龙右苦笑道,“都说了我不是劫匪,你咋就是不信呢!马胖子,我以我的人品担保,这次真不是劫匪!” 马良往地上啐了一口,怒声道,“老子就是相信你的人品才会说你丫是劫匪的……甭废话,说要求吧!” 龙右无奈地长叹一声,偷偷对司马北眨了几下眼睛,不急不慢地说道,“既然你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提要求,那我就不客气……首先,银行里面还有一个受伤的人质,这点应该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马良冷冷地哼了一声。 龙右见状继续道,“那家伙还没回答劫匪老大的问题就晕了过去,老大很不高兴,让你们赶紧派个医生进去,这是第一点要求!” 司马北斜眼看向龙右,微微笑道,“巧了不是,我也略懂一些医术,可以勉强帮得上忙!” 龙右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人家要的是正经医生,有证的那种……劫匪老大说了,这里离省厅很近,先前你们不是在直播公开审讯吗,就让那个李云鹏过来帮忙治一下!” 司马北皱眉道,“这不可能,李云鹏是重要嫌犯,他身上还有好几件案子没理清楚呢,绝不可能在这时候让他冒险……更何况,他是一个脑科医生,又不是什么外科骨科医生,帮不了你们的忙,我会找一个有证的医生过来,但肯定不会是李云鹏!” 龙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随即点头道,“可以……接下来是第二件事,劫匪老大让你给他送一包烟进去,一个人,不准带任何武器!” 马良嘿嘿笑道,“好啊!我这就去买一包烟,那个什么老大他平常抽啥烟啊?” 龙右没好气地瘪了瘪嘴,“不是你!是司马北!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大一坨,劫匪老大怎么可能让你进去,歇着吧!” 马良拧着眉毛,满脸不悦道,“我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有什么想说的应该跟我聊,司马北只是个顾问而已,很多事情做不了主的,还是我去吧……” 话还没说完,银行里忽地传出一声枪响。 龙右吓得直跳脚,瞪着马良说道,“都说了让你歇着,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想害死我?” 马良面色铁青地看了看银行大门,寒声道,“司马北是不可能进去的,有什么话让他打电话或者发语音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不是在直播吗,我们在直播间交流也行!” 龙右冷笑道,“马胖子,你可想清楚了,有些话真的可以在直播间乱说吗?” 马良咬牙道,“那就打电话或者发语音,反正司马北是不会进去的!” 司马北忽然向前跨了两步,笑着说道,“不!我去……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这帮劫匪说一说,抽根烟的工夫就出来。” 马良一脸肃然地规劝道,“别犯糊涂,他们就是想把你扣下,然后以此要挟警方做出更多的让步……绝对不能去,这特么就是鸿门宴项羽请刘邦啊!” 司马北呵呵笑道,“那我就更得去了……我问你,鸿门宴之后项羽怎么样了?” 马良微微一愣,答了两个字,“死了。” 司马北又问,“那刘邦呢?” 马良讷讷答道,“当皇帝了。” “对咯!”司马北伸了个懒腰,唇角微微上翘,“所以这一趟我必须要去,不仅我要应邀进去,还要买包好烟带进去,毕竟人家即将四面楚歌了嘛!”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劫匪的三个要求(2) 马良与司马北用眼神短暂地交流了一下,终究还是同意了劫匪的第二个要求,他抓了抓头发,脸色难看地盯着龙右说道,“第二个要求已经很过分了,我希望你认真思考一下再说出第三个要求。” 龙右撇了撇嘴,耸耸肩膀道,“又不是我提的要求,我就是个传话筒,这话你跟我说不着……而且这第三个要求并不难,你们肯定能办到!” 司马北立马追问道,“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龙右竖起第三根手指,缓缓说道,“第三个要求,现在去把华武集团的董事长周华武带过来!” 司马北又问,“为什么是他?” 龙右表情古怪地答了一句,“因为他的女儿很想他。” 马良双眼一眯,偏了偏脑袋,“你们绑架周华武的女儿?” 龙右急忙摆摆手,“哎哎,你别乱说,跟我没关系啊!是他女儿周盈盈自己跑到这家银行里面,然后很幸运地遇上了抢劫银行这种事,现在是劫匪老大的重要筹码之一。” 司马北嘴角向上一翘,“这么说,你们的劫匪老大还有其他的筹码?比如说呢?” “你这人真是鬼精,就会找人话里的漏洞,不跟你瞎扯了,赶紧准备吧,给你们一个小时完成所有的要求,每超过十分钟,劫匪老大就是杀一名人质,你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龙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过身子,悠然地走回了银行。 卡通面具看着如约返回的龙右,呵呵笑道,“果然还是盗贼最有诚信!前辈,我明明只提了两个要求,为何你要再加一个呢?” “事不过三,三三不尽嘛,这寓意多好……”龙右微微笑道,“当然了,最主要还是我觉得你们应该跟周华武碰一下面,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在这里,那不是跟锦衣夜行一样让人遗憾!” 卡通面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点意思……但很可能周华武不会过来,他那样的人,早就不在乎什么亲情了,他对周小波的态度就很差劲。” “你错了!”龙右摇了摇头,“正所谓穷养儿子富养女,周华武对周小波那是寄予厚望,所以爱之深,责之切!对他女儿嘛,自然就是百般宠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周小波是周华武现任妻子生的,而周盈盈的妈妈是周华武已故妻子生的,那可是糟糠之妻的孩子,活人自然比不过死人。” 卡通面具点了点头,“倒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那你把周华武叫过来打算做啥?” “当然是提更多的要求啊!”龙右摸了摸鼻子,一脸坏笑地说道,“依照我过往的经验来说,警方最多也就只会答应劫匪三个要求,可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提前就把所有东西都规划得很完美,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都会导致整个行动失败,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能帮一下,那成功的概率必然提高一大截!把周华武叫过来,用周盈盈要挟他提供各种支持,警方无法拦阻,我们便可尽情地提出各种要求!” “比如说什么要求?” “比如车子,票子……” “你不是说尽量不要用警方提供的车逃跑吗?” “是啊,所以咱们就用周华武提供的车子啊,到时候直接跟他说周盈盈会跟我们一起坐车离开银行,等到安全之后才会把她放回去,由不得周华武不答应!” 卡通面具啧啧叹道,“前辈,你的心眼真多……只不过,我还是不想坐警方提供的车子,逃跑的交通工具还是由我来选吧!” 龙右不以为然地瘪了一下嘴巴,“由你来选还不是只能选汽车,难道还能是自行车不成!” 卡通面具哈哈大笑几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转而问道,“对了,你之前说司马北下一步会怎么做来着?” “现在他会怎么做已经不重要了,咱已经舞出了自己的节奏!”龙右懒洋洋撂下一句,忽地瞥见银行大厅旁边的自动售货机,踱步走了过去,一脚踹烂货柜门板,从里面捡了两瓶可乐和一袋花生米,哼着小曲朝银行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卡通面具举枪瞄着龙右的后背,面色陡然一寒,冷冷道,“可我还是想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龙右停了脚步,依旧背对着卡通面具,摇头叹道,“服了你了,当时我就是为了引起你的重视,故意那么说的,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你敢耍我?”卡通面具冷哼一声,速即扣动扳机。 但奇怪的是,枪口并没有迸出子弹。 卡通面具忽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吓到你了吧!我先前把真枪收起来了,这就是把样子货,打不死人的!” 龙右悄悄松了一口气,继续抬步前行,嘀咕着,“司马北下一步要做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哎哎,自己跟自己玩真没意思!” 他一踏进办公室,便瞧见周盈盈站在椅子上,努力踮起脚尖,伸手摸向通风管口的铁板,登时一惊,急忙关上房门冲了过去,一脚踢开椅子。 周盈盈当即摔了个屁股墩,气恼地瞪着龙右,“你干什么?” 龙右也气呼呼地瞪着周盈盈,反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周盈盈撅着小嘴说道,“我就想借用一下你的手机,你干嘛要踢开椅子,害得我差点把屁股摔开了花!” 龙右歪着脖子,“呀嘿!你想偷我手机,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我给你脸了啊!别忘了,老子可是杀人如麻的劫匪!” 周盈盈轻轻哼了哼,一边揉着屁股站起来,一边满脸讥讽地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杀人如麻……不要欺负我年纪小,我可是看了许多警匪片的!” 龙右白了周盈盈一眼,也不争辩,将手中的一瓶可乐用力地墩在办公桌上,而后自己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往嘴里抛着花生米。 周盈盈鼓着腮帮子拿起可乐,想也没想,竟是直接开了盖。 噗! 可乐像喷泉一般冲在了周盈盈的俏脸上。 龙右伸手指着周盈盈,嗬嗬地笑出了猪叫,“你不是吧,居然连晃过的可乐不能立马打开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还敢说什么看过很多警匪片……真是笑死人了!” 就在周盈盈张牙舞爪地扑向龙右,想要报复回去的时候,卡通面具忽地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姿势暧昧的龙右和周盈盈,轻咳一声,“那什么……周盈盈,你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出去见你亲爱的爹地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处安放的大飞机 下午五点五十九分,天色渐暗。 A市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一片雷雨云,刚刚赶到工商银行外面的周华武也不例外。 而且,他的脸上也有一片雷雨云。 在确认自己女儿就在劫匪手中之后,周华武像头发怒的狮子般,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现在什么情况?” 他扭头看向跟在身旁的周小波,冷冰冰地问道。 “不知道……”周小波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周华武反手扇了周小波一个耳光,打得对方嘴角淌血,“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必须得知道啊,里面的可是你妹妹!她妈妈要是不死,你跟你妈现在还得躲在H市夜店里过日子,怎么能搬过来?” 周小波听到周华武说起周盈盈的妈妈,眼底闪过一丝怨愤,但很快掩藏了起来,捂着脸道,“我真不知道,劫匪关了直播,我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华武眯着眼睛说道,“不是你玩的把戏吗?你是不是看我对盈盈那么好,所以羡慕嫉妒恨,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想除掉她?” “没有!绝对没有!”周小波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我也很疼爱盈盈,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被劫匪挟持的人是我……您是了解我的,要是我找人抢劫银行,肯定不会找这种抢了钱还赖着不走的蠢蛋!” “那你会找什么人呐?” 马良捧着肥肚腩走了过来,强忍着暴揍这一对父子的冲动,寒声问道,“是很会耍刀的厨师,还是什么国外退役的雇佣兵啊?” 周小波闻言惊了一下,急声说道,“呐呐呐,你可别想往我头上乱扣屎盆子!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又是厨师,又是雇佣兵的,你以为在拍电影啊!” 马良哼了一声,伸手从腰后拔出了配枪,扭动几下脖子道,“可能我换一种方式,你就能听得懂了……” 周华武轻咳一声,打断马良的话,“马队长,我想现在不是讨论那些东西的时候吧,我女儿现在被劫匪挟持着呢,你能不能告诉我,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我女儿有没有事?” 司马北刚巧买了包烟回来,冷笑着答道,“那要看你对有没有事是怎么定义的了……” 周华武扭头看向司马北,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劫匪伤害盈盈了?该死的!老子绝对不会放过这群王八蛋,让他们有本事冲着老子来啊,欺负一个小女生算什么本事!” 马良阴阳怪气道,“这就是报应啊!你以前用别人妻儿要挟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也会遇到同样的事情?” 周华武面色铁青道,“马队长,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立场,你是一名警察,我是A市先进企业家代表,每年为A市的税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你应该保护我,应该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在这里说什么因果报应的风凉话!作为一名父亲,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女儿的情况,你们要是不能帮忙,我就自己进去问一问!” “别急!你女儿马上就要出来了……”司马北朝着银行大门努了努嘴,淡淡地说了一句。 周华武听了这话,立刻扭头看向银行大门,果然瞧见自己的女儿被一名长相猥琐的劫匪拿枪指着走了出来。 他当即冲了过去,心急如焚地喊道,“盈盈……” 砰砰砰! 三声枪响炸开。 周华武脚尖前面爆开三个小坑。 司马北缓步来到周华武旁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冷静点,不要冲动,冲动会去见魔鬼!人家把你叫过来,肯定是要让你见你女儿的,着急个什么劲儿!” 周华武平复了一下心情,目光死死地钉在周盈盈的身上,“司马顾问,有句话我先说在前头,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发疯的……” 司马北有些意外地看了周华武一眼,“她对你这么重要?” “那当然了,她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啊,她是我的心头肉……你没有孩子,自然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周华武不轻不重地答了一句,而后望向那名挟持自己女儿的猥琐劫匪,高声喊道,“王八蛋,有什么恩怨直接找我,别特么碰我女儿!” 旁边的周小波忽然道,“爸……好像这些劫匪跟咱没啥恩怨,我问过家里的保姆,是盈盈来这儿买纪念币凑巧碰上了……” 周华武瞪了周小波一眼,“你闭嘴!屁都不懂,还在这里胡说!他们要是跟咱没有恩怨,怎么会知道盈盈是我女儿?” 司马北插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你平时太张扬了,谁都知道你女儿长啥样呢?” 周华武愣了愣,大手一挥,“不重要,不管是凑巧,还是蓄谋已久,都没关系……”他清了清嗓子,又高声喊了一句,“那什么绑匪兄弟!既然你让我过来,肯定是有事商量对吧?有商量就好,你只管提要求,我一定会全力满足!” 举枪挟持周盈盈走出来的龙右缓缓停了下来,按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听了一阵,然后轻声对周盈盈说道,“等下你要哭得惨一些啊,别压抑着,否则里头的劫匪就要把咱俩打成筛子……准备啊,我数一二三,你就哭!” 这边龙右还没开始数数,那边周盈盈便先一步哭了出来,哭得歇斯底里,哭得稀里哗啦,哭得叫人心烦意乱。 周华武瞧见自己女儿梨花带雨地哭着,心疼极了,语气立马又软了几分,“哎哎,你被欺负她,有话好好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必定满足你们一切要求。” 龙右点了点头,“这态度还差不多,劫匪老大说了,你要是积极配合,天黑之前就可以带你女儿回家。” 周华武连说了三个好字,满脸堆笑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个要求……”龙右竖起一根手指,一面听着蓝牙耳机里的内容,一面表情古怪地说道,“搞一架飞机过来!” 周华武怔了一下,“噢噢!你们是要一架直升飞机,对吧?没问题,我家里有两架,这就让人送一架过来……” 龙右摇了摇头,打断周华武的话,“我说的飞机不是直升飞机,而是机场的客机。” 马良嗤笑一声,“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别说他能不能给你弄过来,就算可以,你打算让他把飞机放哪里?这儿街道狭窄,根本放不下,更别说开着客机起飞了!” “这一点不用你操心,”龙右咳了两声,面色严肃地说道,“他只要把飞机弄过来,自然有地方安放。” 周华武双眼半眯着问了一句,“你们要哪架飞机?” 龙右一字一顿地答道,“U3576……就是从A市飞往H市的那架飞机!”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四章 鸿门宴(1) “U3576航班?”马良闻言不由地笑了出来,“那架飞机都炸了,只剩下一堆破铜烂铁,倒是能帮你弄过来,但你们想那些东西做什么呢?” 司马北想到了什么,突然插话道,“他们要的应该不是被炸掉的那架飞机,而是真正的U3576……那架飞机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摆在机场里,准确地说,是被人藏在机场某个地方。” 马良眉毛一挑,“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你U3576航班被炸掉的,整个A市只有一架飞往H市的飞机!” “那如果它原本不是A市的航班呢?”司马北反问了一句。 马良愣了愣,顿时恍然,“你是说这架飞机只是途经A市,然后被人伪装成了U3576,来了个李代桃僵?” 龙右忽地笑了起来,“你俩甭瞎猜了,我们要的就是那辆散装的U3576,但有一个要求,必须是完整的,少一颗螺丝都不行!” 周华武皱眉道,“飞机残骸都在警局里,你直接让警察运过来不就行了……” “不不不!”龙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警局里的飞机并不完整,还有很多零件没找回来,包括黑匣子。” 周华武直视着龙右的眼睛问道,“你们要一架已经被炸的飞机干什么,那些东西又不值钱。” 龙右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要不你自己进银行里去问问?” 周华武猛然攥紧了拳头,面色铁青地盯着龙右看了几秒,冷哼一声,“看来还是有恩怨的。” 龙右眨了眨眼睛道,“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你只需要照做就是,考虑到很多元器件非常小,劫匪老大特意给你一个很宽松的时间期限,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如果你没有找齐所有飞机残骸送过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女儿!” 说着,龙右押着周盈盈慢慢退回银行里,随意地将手中的黑枪一扔,长舒一口气,“累死了,这比我自己抢劫还要累……” 周盈盈捡起那把枪,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撇撇嘴,“假的啊!” 龙右翻了个白眼道,“用你那聪明的小脑瓜仔细想一想,你觉得他们可能给我真枪吗?” 周盈盈歪了歪脑袋,“这么说来,刚才我要是突然跑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咯?” 龙右冷笑道,“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人家劫匪手里的可是真家伙啊,你可以试一试,看看他们会不会让你乱跑!” 正当周盈盈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卡通面具提着枪走了过来,热情地给了龙右一个拥抱,哈哈大笑道,“前辈!你刚才表演真是绝了,台词功力很棒,至少比现在很多小鲜肉强!” 龙右甩了甩额头的刘海,“其实,我也是小鲜肉啦,我才刚满十八岁没多少年呢……” 卡通面具眼角抽了抽,咳了两声,速即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得开始做些准备,等下司马北就要带着李云鹏进来谈判了,你说我要不要干脆一枪打爆司马北的头,这样警方那边就没了狗头军师,咱后面做起事情来轻松许多啊!” “别!千万不要这样做!”龙右急声阻止道,“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这样粗暴地爆了司马北的狗头,警方必然疯狂,于你的计划没有半点好处!冷静,一定要控制住你自己!” 卡通面具端起枪,咔吧咔吧地玩了几下,“可我有点手痒啊……要不等李云鹏治好了魏烁南之后,我一枪爆了李云鹏的狗头?” “那也不行!”龙右规劝道,“现在舆论本来是偏向你这一边的,那李云鹏是什么人……为爱复仇的疯医啊,你要是把他杀了,网上一堆人要讨伐你,咱这银行里的人质也会生出一些别的想法,原本高度认可你的,会开始怀疑你先前那番演讲是不是发自真心……简而言之,杀李云鹏是百害而无一利。” 卡通面具砸吧一下嘴巴,“这样啊,那要不等李云鹏治好了魏烁南,我简单地问几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儿,一枪打爆魏烁南的狗头!” “不是,你为什么总想打爆别人的狗头啊!”龙右表情僵硬地说道,“咱就不能换个比较温和的方式解决矛盾吗?再说了,那魏烁南就是个破产公司老板,人家又没得罪过你……” “怎么没有得罪过我?”卡通面具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把我得罪惨了!” “哦?这话从何说起?” “得从十年前说起,那会儿我还是马戏团的一个清洁工,这魏烁南当时应该是个大学生,他带着女朋友来看演出,我好心上去给他们介绍当天表演的内容,他却不领情,还说什么喜欢未知的惊喜。”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也没强迫他们购买我的讲解套餐,但那魏烁南实在讨嫌,不仅不照顾我的生意,还劝别人不要买,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最过分的是,他的女朋友只是朝我笑了笑,他就生气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往我脸上砸钱,让我给他擦鞋……他还在自己鞋面上吐了一口老痰,淡黄色的!” 龙右面皮抽动几下,咳了两声,“你擦了?” 卡通面具语气悲怆地说道,“我是个有骨气的人……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些!” 龙右脸色不自然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你已经是劫匪老大了,就该有老大的样子,别记仇!” “你说得对!”卡通面具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差点忘了我是老大这件事,确实不能记仇……有仇必须要立马报!我这就一枪打爆那混蛋的狗头,告诉警方可以不让李云鹏过来了!” 龙右呆了一下,急忙拉住卡通面具,苦口婆心道,“不要鲁莽啊……我虽然不知道那魏烁南是什么人,但听你说了这么多,大概也知道他掌握着很重要的信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影响你们的大计划啊!” 卡通面具忽地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龙右,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个大计划?你不会是警方安插进来的卧底吧?说!你来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龙右看着怼在自己脑门上的那把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不打爆一个人的头,今天就没完了,是吧?来,来,弄死我得了,一天天烦得要死!” 卡通面具右手食指刚刚搭在扳机上面,刚刚停顿了一秒,忽地瞥见司马北带着李云鹏朝银行大厅走来,旋即收起了枪,攀着龙右的肩膀,笑着说道,“前辈!我跟你开玩笑呢,瞧把你吓得,都流汗了呢……放心,你是我的狗头军师,相当于警方那边的司马北,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嘛!哟呵,说司马,司马到,你瞧瞧,客人已经来了,咱们这鸿门宴也可以正式开始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五章 鸿门宴(2) 银行门口。 司马北和李云鹏并肩站立,双手举过头顶,静静等着劫匪前来搜身。 李云鹏仰面接了几丝细雨,然后侧了侧脸,表情怪异地看向司马北,因为他现在声带受损,还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或表情来与人交流。 司马北不是张小满,没有哑巴朋友,故而读不懂李云鹏的表情或者眼神,他皱了皱眉,“你看着我做什么?这边出了紧急状况,公开审讯只能中止,我也没办法……” 李云鹏缓缓地摇了摇头。 司马北想了想,再次开口说道,“临时拉你过来冒险确实不太好,可是没办法,人家指名点姓让你过来帮忙,就算专业不对口,你也勉强露两手,我相信你的能力。” 李云鹏还是摇头回应。 司马北紧皱眉头,歪了歪脑袋,“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咱们竖着进去,绝不会横着出来!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身上带着枪呢,而且藏在那些劫匪想不到的地方!” 李云鹏闻言大惊,慌忙地摇了摇头,左跨一步,离司马北远了一些。 司马北正疑惑着,一扭头瞧见龙右走了出来,当即咳了两声,阴沉着脸说道,“龙右啊,你现在出息了,居然敢犯这么大的案子,还特么开枪打伤人质,真是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 龙右知道司马北这是戏精上身了,瘪了瘪嘴,“我以前犯的案子也不小,漂亮国八大银行都光顾过,那又怎么样……到了最后,那些银行家都还要谢谢我呢!” 李云鹏扭头看向龙右,满脸好奇。 龙右余光瞟见李云鹏脸上的表情,一边搜着司马北的身子,一边淡淡地解释道,“我帮他们平了烂账,他们当然要谢我,有些行长还热情地邀请我出狱后再去几次呢!” 司马北嗤笑一声,“我信你个鬼……你偷了他们的钱,这也算平账?” “当然了!你不想想看,之前大唱消费主义,多少年轻人因此负债累累,后面还不上了,索性摆烂……再加上,房地产泡沫破灭,那些背负巨额房贷的人大都选择断供,任由法院将房子收回去也没人拍卖,和烂尾楼一样都成为了银行的不良资产。还有一些不能摆上台面的隐性支出留下的账目漏洞……银行想要解决这些烂账,但一直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时候我突然跑去打劫,他们不就可以把这些烂账扣在我的脑袋上面了吗?被我抢劫了两千万,往上报却说是两个亿,被我抢劫了两个亿,就往上报两百亿,这样就可以平掉一部分的坏账,一次平一点,让我多去几次,他们银行的不良率自然就降下来了,又可以从央行申请更多的资金。被我偷掉的那一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能算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龙右说到此处,嘴角不由地向上一翘,“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你帮我申请减刑的时候,那些银行行长都一个劲儿地点头同意了吧?他们这些人啊,不知道又捅出了多大的窟窿,就等着我过去帮忙填补呢!” 司马北啧啧叹了两声,“瞧把你得瑟的,这种事情也值得骄傲?现在这世道真是烂透了,只要能搞到钱,脸都可以不要,往前倒个二三十年,那会儿虽然吃肉都得等到过年,但起码人们做事是讲规矩的,都怕被人戳脊梁骨,世风日下啊……” 龙右忽地在司马北后腰处拍了一下,“咸吃萝卜淡操心,世道怎么样,关你屁事,你还是想想一会儿该怎么活着走出来吧!”说完这句,他快速转身,跨步来到李云鹏面前,粗略地搜了一阵,挥挥手道,“进去吧,别让劫匪老大等太久,他的耐心没我这么好!” 司马北哼了一声,拉了拉衣服外套后侧,昂首挺胸地带着李云鹏走进银行,看着摆在大厅中央那一桌酒菜,抠了抠后脑勺道,“准备得挺充足的啊,都快赶上满汉全席了,这些劫匪不会一进来就开始在做饭了吧?” “当然不是……”卡通面具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大刀阔斧地在司马北对面坐下,“这些菜都是预制的料理包,根本不需要费多少时间,简单加热一下就行!你瞅瞅,宫保鸡丁,红烧牛肉,鱼香肉丝,眼熟不?是不是跟你平常点的外卖一样?” 司马北捏起筷子,夹了一片回锅肉放进嘴里,双眼立时放光道,“嗯!这个正宗,跟我昨天点的小碗菜味道一模一样!破费了,花不少钱吧?” 卡通面具满脸无所谓摆摆手,“欸!预制菜能要几个钱,这十八个菜总共也就35块钱,五星好评还给我返了三块……先申明一点啊,不是我穷抠,请不起你们吃外卖,而是老子不想让那些奸商赚差价!” 司马北面色铁青道,“昨儿个我点的那份外卖就是三十二块,还只有两个菜呢!兄弟,你在哪儿买的链接,扔我一个!” “先吃饭,吃完咱再说链接的事儿!”卡通面具呵呵笑着,伸手邀请司马北和李云鹏入座。 司马北连说了三个对字,一屁股坐了下去,侧脸看了看李云鹏,忽然道,“李医生还是先去救治病人吧,这救人如救火,可不敢轻易耽误,反正这些菜也都不太健康,保质期多久来着……” 卡通面具微笑着答道,“差不多四百年左右。” “四百年?那得从崇祯算起了!”司马北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道,“这哪是预制菜啊,这特么简直是祖宗菜!” “来,来……为这一桌祖宗菜,咱干一个!” “必须滴!来,来,为了这一桌科技,咱再走一个!” 卡通面具咂了一口可乐,倒吸着冷气道,“嗯,后劲挺大!不愧是白事可乐……对了,咱是不是该谈点正事儿啊?” 司马北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这不一直谈着吗?噢!你说的是烟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还等着这包烟呢,憋坏了吧?” 他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随手扔给卡通面具,“赶紧抽两根过过瘾,等你从这儿走出去,怕是再也抽不上咯……但有一点,这钱你得给我,马胖子那边不让报销!” 卡通面具大手一挥,大拇指朝内指着银行里面,扬起下巴道,“这点小钱也值得你拿出来说?我刚在这家银行取了点钱,不是很多,大概两百多个亿,待会儿你进去随便数!” 司马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正色道,“说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总不能真是请我来吃这桌预制菜的吧?” 卡通面具啪地一下把枪重重放在桌上,冷冷道,“司马北先生,你让我有些失望啊,咱聊了这么久,你竟然都不主动问一下我的姓名,是不是太没礼貌了?我这人最讨厌那些不讲礼貌的浑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爆了你的狗头!”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鸿门宴(3)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司马北看着卡通面具,卡通面具盯着司马北,两者都没有说话。 龙右坐在他们中间,埋头刨着饭菜,不敢抬头偷看二人,因为根据以前抢劫时的经验,一旦他偷看某个警察,那名警察一定会重点关注他,说不定还会来个四目相对。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跟司马北还是卡通面具对上眼,都不是什么好事,当个透明人最好。 但他还是没能躲过去,当他在心中想着两人的时候,司马北和卡通面具也想起了他。 司马北先是低笑一声,打破沉寂的局面,然后歪着脖子说道,“龙右……我没问吗?” 龙右惊了一下,抬头看向司马北,眨了眨眼睛。 司马北啧啧两声,“真没问啊?我怎么记得我问过了呢!是不是你们都忘了这一段情节了?” 龙右呆了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卡通面具呵呵笑道,“莫不是我们都失忆了?还是选择性失忆?” 司马北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我确实问过了,但不是在这里问的,也不是问的你俩……” 卡通面具轻轻地噢了一声,满脸严肃地说道,“那你是在哪里问的,又是跟谁问的呢?” 司马北大有深意地瞄了眼混在人质里的方片K,面色平静地说道,“刚才在银行外面跟我做烧烤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说闲话的时候问了一句,他告诉我的。” “噢?这么说来,你那个朋友认识我咯,可我为什么不记得我有一个做烧烤的朋友呢?” “他做烧烤只是业余爱好,主职是个魔术师……他跟朋友还组了组合,叫什么破晓麻辣酱,名字是有些奇怪,但他们的技术确实还可以,就是有个比较愚蠢的规矩,每个成员都要在身上纹个纸牌文身,比如方片K。你说,要是他们这些人跑来抢劫银行,还想妄图混在人质里,是不是有点掩耳盗铃?” “哈哈,有道理,但也不好说,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把文身纹在耳朵后面,有些人可能纹在特别隐私的地方,自己老婆都不一定能发现呢!”卡通面具余光瞟了一下方片K,呵呵笑道,“对了,你那朋友有没有把我的名字告诉你啊?” 司马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必须滴啊!我跟我朋友可不是平常的酒肉朋友,是有过命的交情,这点儿小事他能瞒着我?” 卡通面具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在司马北碗里,满脸认真地回应道,“那不能够!” “对咯!他不仅说了你的名字,还跟我讲了你的过去。” “什么过去?” “就是你跟那个魏烁南过不去的过去。” “能详细说说吗?” “欸!咱这吃着饭呢,不说那些糟心的事情,而且场面有点恶心……兄弟,也就是你啊,要换作是我,早特么一枪爆了他的狗头!太特么欺负人了!” “嗐!都过去了,我这人宽容,一般不会记仇的。司马北先生不愧是名侦探,果然消息灵通,连我随口胡诌的故事都知道,了不起!”卡通面具忽地扭头看了龙右一眼,冷笑道,“前辈,你觉得呢?” 龙右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放下刚刚端起来的可乐,表情僵硬地笑着答道,“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不是司马先生的朋友说的,有可能是他看了银行的监控呢……说不得咱这里面到处都藏着针孔摄像头呢,毕竟是银行,除了要提防外人,还得防着内鬼,绝不可能只有明摆着的那几个监控器。” 他在说到鬼字的时候,忽地扭头看向司马北,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是这样的吧,名侦探?” 司马北瘪了瘪嘴,“你们认为是怎样,那就是怎样咯!” 卡通面具抠了抠脑门,疑惑道,“这些咱们先不论……司马北先生,咱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直接一点,干脆利落地念出我的名字?” 司马北砸吧一下嘴巴,“这不好吧?当着您的面儿,直呼你的名字,那也太不礼貌了!”他扭头又看了一眼龙右,眨了两下眼睛,“是吧,龙右?” 龙右脸色变得比吃了死苍蝇还要难看,木然地点了点 卡通面具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我是个小人物,经常被人吆五喝六的,早就习惯了!来吧,我这儿竖着耳朵呢,您大胆地讲出来,说错说对都没关系!” 司马北哈哈笑道,“瞧你说的,什么叫说对说错都没关系,整得跟我诈你一样……既然你自个儿不介意,那我就真说出来了啊?” “说!我这枪都摆上桌了,您能不说?” “好,好……那我就说了,你叫那什么鬼!” “哪什么鬼啊?” “就那什么……这东西我没法细说,也说不准确,就拿我自己举例,有人叫我小北,有人叫我阿北,还有人叫我北鼻,不能一概而论。换你也一样,有人叫你阿鬼,有人叫你老鬼,还有人叫你小鬼……你说对不对?” 卡通面具盯着司马北的脸看了几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得好!还真被你蒙对了,咱不怕实话告诉你,别人就叫我老鬼!” 司马北眯着眼睛问道,“不是小鬼么?” “不小了……”卡通面具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今年距离上五十就剩二十来年了,眨眼之间就是半截身子埋土的人,只能叫老鬼……当然了,也有一小部分女性叫我死鬼。” 司马北吸了吸鼻子,“死鬼这个可不能随便喊,万一喊着喊着成真了呢?” “真不了,我都是逢场作戏,喊的也不是我……好了,咱闲扯了这么多,你这菜吃得也不少,咱再说点正经的。” “不会是又说我没问你们全家老小的姓名的吧?” “不是……跟我全家老小没关系,是跟你现在办的案子有关。” “哪一件?” “U3576航班,就是十年前爆炸了的那一架飞机……” “你想聊什么?我只是个顾问,很多东西并不清楚,要不我把马良叫进来,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卡通面具摇摇头,“不,他知道的也不多,而且我不是要问你相关的问题,只是想跟你聊一聊那件案子而已。我这人啊,生下来就没什么亲戚,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好不容易认识一个姐姐,结果还被炸死了,换你能受得了?” 司马北撇了一下嘴巴,“受不了,但你认识的好姐姐跟U3576航班有什么关系?莫非她就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意外?”卡通面具冷冷地笑了笑,“你这说法太让我意外了,我以为你调查了这么久,应该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司马北一脸惭愧地说道,“确实抱歉,从回来就没消停过,一直被某些王八蛋牵着鼻子走,还没找到自己的节奏呢!要不……你详细给我讲一讲?” 卡通面具缓缓起身,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轻声说道,“叫你来肯定就是要讲这些的……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小魔术要表演!”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布与黑布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在卡通面具说出那句话之后,华武集团的货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向银行门口。 车上满载着飞机的残骸,小到一颗焦黑的螺丝钉,大到飞机的机翼钢板,极为繁复。 这些飞机残骸并非警方在七彩田地搜寻到的,而是周华武发动一切力量在飞机失事的五公里范围之内找来的。 等到这些遗落的残骸全都被堆在银行门口后,警方运输飞机残骸的车子才刚刚赶到。 周华武趁着警方搬运残骸的空当,又叫来了几十辆挖掘机、推土机,贴心地在银行对面临时拆出一片连接三环主路的平坝。 司马北看着那些突然被拆毁的商铺,皱眉道,“周华武,你这属于强拆,是违法的……” 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周华武冷冷地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被拆商业区的前后左右,“马队,你看到的被拆掉的这些商铺,从那边到这边,全都是我华武集团的!我现在想把它们拆了重修,不可以吗?” 马良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梗着脖子道,“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算这些商铺是你的,这块地总不是你的,你要在人家的地皮上面动工,是不是该申请个批文……” “不好意思,这块地还真是我的。”周华武大手一挥,昂首道,“不只是这一块地,包括这附近的龙登山社区、无理根社区、三门关社区,全都是我的地,我想拆就拆,有钱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对了,包括你们警官家属大院也是我们承包建造的。” “那块地也是你的?” “现在还不是,但很快就是了……这两年A市的GDP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我华武集团贡献的,A市这天上有多大的窟窿,我比谁都清楚,你们警局有多穷,我也很清楚。” 马良面色难看道,“我回头会跟老赵好好聊一聊!” “你错了,这事儿不归他管……”周华武表情戏谑地说道,“一般这种工程都是飞机上遇难了的那位负责统筹安排,现在他炸得连渣渣灰都不剩,自然由他们部门的二把手负责。巧了不是,那人刚好是我的表姐夫……这事儿里里外外会很合规矩,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我拿到了那块地,改建为其他商业大楼,你们警方这边呢,也能有新房子住,双赢!” 马良阴沉着脸道,“我如果不搬呢?” “你爱搬不搬,跟我没关系,到时候会有一堆警局里的人跟你掰扯的……”周华武平静地说了一句,而后转身面向银行,双手叉腰道,“所以啊,马队您如果想以后住得舒心点,快些帮我搞定这群王八蛋,把我女儿从里面解救出来吧!” 马良重重往地上啐了一下,“抓犯人是我的职责,跟住什么样的房子可没关系!如果哪一天我找到了你犯罪的证据,就算你让老子睡大街,老子也要把你扔进牢里,谁来了都挡不住!” 周华武不屑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卡通面具和司马北从银行里走了出来,两人并肩而行,步调竟出奇的一致。 大抵是他们都想起了中学时代运动会开幕之时,跟同学们齐步前进的场景。 马良看了看两人身后,没发现龙右的身影,好奇道,“咦!换人了啊,龙右那瓜怂呢?” 司马北表情怪异地看了周华武一眼,“他在看管人质……这位老鬼兄弟也是劫匪,而且还是个管理层,有啥事跟他说比和龙右聊更有用。” 马良哟呵一声,歪着脑袋打量了卡通面具一番,“看不出来,这么小一只居然还是个小领导!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啊,赶紧把人质都放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卡通面具忽地笑了起来,“马Sir,你搞搞清楚好吧,我出来不是要跟你废话的,只是想跟大家表演一个魔术而已!” 马良看了看司马北,后者微微点头,随即他皱起了眉头,问了一句,“什么魔术?” “大型魔术!”卡通面具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显得特别的激昂,“比大卫的魔术还要奇幻,而且保证原创,绝无借鉴!” 司马北扫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平坝,啧啧叹道,“想得挺周到啊!呐呐,这个就叫主观能动性,知道你要表演魔术,人家把台子都搭好了!” 卡通面具侧脸看向周华武,眯起了眼睛,“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有点过了,其实我并不需要这么大一块空地的。” 周华武一伸手,旁边立马就有人帮他点了根雪茄送到手上,他猛吸了一口,淡淡道,“我让人查过你们的背景了,中演大剧院魔术团是吧……很快你们就只能在天桥底下表演魔术了,现在我的人已经过去接管那个破烂剧院,你最好是把亲朋好友都送走了,不然万一出现点什么意外,那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卡通面具嗤笑道,“当着警察的面儿也敢威胁我,你还真不把法律当回事呢!” 周华武寒声道,“我刚才是在威胁吗?我怎么觉着只是善意的提醒呢,坏人眼里永远出不了好人,有时候要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司马北轻咳了一声,“要不我帮你们搬两张椅子,你们坐下来慢慢聊?” “这人可不配跟我坐在一起……”卡通面具瘪了瘪嘴,伸了一个懒腰,“我看这零件找得也差不多了,那就不再废话,我这就给大家表演一个神奇的魔术!” 说着,他指了指那些堆得山高的飞机残骸,面无表情地说道,“麻烦帮我再找一块黑布来,把那些飞机残骸都盖住!” 周华武挥了挥手,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一般,“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但是块白布!” 司马北一挑眉,“白布?盖白布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 “欸!没关系,百无禁忌,而且他说白布就一定是白布吗?”卡通面具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周华武抬手指着不远处正被几名工人拉扯着的白布,“我又不是瞎子,怎会连黑白都不分……” 这话刚说了半句,卡通面具突地打了个响指,随即附近陡然传出一声巨响。 那几名拉扯白布的工人受了惊吓,手一抖,白布掉落在地上。 也就是在这掉落过程中,那块宽大的白布竟眨眼间变成了黑布。 卡通面具偏了偏脑袋,语气略带几分嘲讽地说道,“你瞧,这不是变成黑的了吗?”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奇的魔术 周华武面色骤变,他分明特意下过指令,让那些工人带一块白布过来。 但现在这块白布却陡然变成了黑布,显然有人在途中做了手脚。 他当即对旁边的周小波使了个眼色,命其赶紧前去查看。 丢面子是小事,周华武经商几十年,从来不在乎什么面子,但他很在意自己底下的员工是不是跟自己一条心,队伍是不是跟以前一样纯洁。 须知,帝国都是从内部坍塌的。 他绝不允许有人拿着自己发的薪资,帮别人干事! 不一会儿,周小波返身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华武扭头看向卡通面具,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想变的魔术?” 卡通面具摇头笑道,“这只是开胃菜,就是提醒周董事长一下,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其实你连身边人的心思都摸不透……好了,接下来请大家擦亮眼睛,好好欣赏我精心筹备的魔术表演!欸瑞巴蒂,前方高能!” 说着,他在黑布完全遮住飞机残骸之后,忽地又打了个响指,随后他侧脸对司马北眨了眨眼睛,“司马北先生,能劳烦你帮我一个小忙吗?” 司马北看了看平坝上被黑布遮盖着的飞机残骸,轻笑道,“你是想让我当揭幕的托儿?” “哎哎!别说托儿那么难听,我又没给你钱!”卡通面具不紧不慢地说着,“本来这种高光时刻应该我亲自上场的,但我只要一走过去,肯定会被警方或者周董事长的人按在地上,太危险了,只能由你代劳……当然了,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也可以让其他人去做,但现在你什么态度,决定了一会儿我能说出多少内幕,你自己考虑!” 司马北冷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难不成我一揭开幕布就会遭遇不测?这儿这么多警察呢,即便你想做什么过火的事情,也不可能办到。” 说完这句,他立刻抬脚往平坝走去,余光瞟了瞟马良,偷偷用放在裤兜旁边的右手比划了一下。 马良立时会意,摸出手机,快速发了几条讯息。 藏在四周的特警随即开始变换位置,重点部署转移到了平坝那边。 司马北三步并两步来到平坝上,附身抓起黑布的一角。转头看向卡通面具,“现在就揭开?不用再哈一口仙气啥的?” “我是正经的魔术师,不是江湖骗子,哈什么鬼的仙气……”卡通面具白了司马北一眼,淡淡地说道,“赶紧掀吧,等你掀完布,咱还得回去继续谈心呢!” 司马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捏着黑布一角的手渐渐用力,随后奋力一扯。 哗! 黑布陡然被掀飞而去。 一架完好的飞机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架客机,长度73米,翼展79米,机舱宽7.14米,高24米。 载客260人。 机翼上印着航班编号,U3576。 这架飞机一亮相,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原本是一堆破铜烂铁的残骸,竟转眼间复原,任谁瞧见了也得惊掉下巴。 马良收回下巴,咽了咽口水,表情僵硬地嘟囔了一句,“这特么哪是魔术,这是魔法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魔法,只有障眼法!”司马北紧锁眉头说了一句,随后走到飞机下方,蹲着身子,仔细查看地面。 马良也凑了过去,跟司马北蹲在一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这平坝是刚刚碾出来的,他们不可能做什么手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料定了周华武会在这里大展威风,也不可能事先藏好一架飞机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客机,不是什么迷你模型!”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想清楚,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挖地道是要做什么了……老马,把那些赶往地下污水沟入口的警员撤回来吧,劫匪不会从任何一条地下污水沟逃走,而是会带着人质一起冲进飞机里。” 马良听了这话,立刻低头看向地面,瞪大眼睛道,“你是说他们现在挖的地道最终是通向这里?那要是我在这里重点部署警力,岂不是能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司马北瘪了瘪嘴,“这群匪徒心思缜密,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你抓住的,你能想到的东西,他们一定也能想到。不过,你还是要在这边重点布置一下,哪怕明知可能会失败,咱也得知道是哪里做得还不够。” 马良皱起眉头,“你就这么悲观?我以为失败的应该是这群匪徒才对,他们就算坐上了这架飞机,可如果飞不起来,最后不还是要被我们抓回警局。” 司马北指了指三环主干道,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会飞不起来呢,那边就是飞机跑道……我知道你说现在我们可以在那里设置路障,或者直接损坏这架飞机的轮子,但我想问你一句,你以为劫匪会任由你这样操作吗?假设他们逃走前要求检验飞机或者更换轮子,让你疏通三环主干道,你能不答应吗?” 马良认真地想了想,除非自己能事先解救出人质,否则只能任由劫匪牵着鼻子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该咋整,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上天吧!” 司马北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当然不能让他们上天,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充分利用每一秒,尽可能地收集更多的信息,争取在他们内部挖出一条缝隙来!” 马良立时恍然,“帝国坍塌理论?有道理,外壳越是坚硬的东西,内部往往非常脆弱。” 说罢,他不再耽搁,转过身子,快速走向通讯车,疯狂地调度A市所有警力对中演戏剧院展开深入搜查。 同样在做这种事情的还有周华武,他呆愣了一会儿后,迅速反应过来,立马让周小波亲自赶往中演戏剧院,务必要找出劫匪的软肋,否则他的宝贝女儿很可能会被挟持着一起上天,届时所有东西都将脱离他的掌控。 而司马北则是又回到了银行大厅里,坐在先一步返回的卡通面具对面,啧啧叹道,“魔术很精彩,你怎么办到的?” 卡通面具满脸戏谑地端起可乐,浅浅地抿了一口,“你猜啊!你不是很会猜吗,可以猜一猜我是怎么做到的,猜对了有奖哦!” 司马北耸耸鼻子,“这个晚点再猜……我现在想先猜一猜你刚才为什么会放弃那么好的逃走机会。” “什么意思?” “通道应该已经挖好了吧?刚才变魔术的时候,你本来可以趁机制造混乱,让所有人质一起冲上飞机,然后绝尘而去。” “哎……还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你想到了,但因为还有其他目的没有达成,你不得不暂缓了逃跑计划。” “那么……会是什么样的目的呢?” 司马北咕咚灌了一口可乐,斜眼看向卡通面具,“我猜……一定跟那个破产老板魏烁南有关!”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二十九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1) 银行金库内,李云鹏在梅花K的监视之下,对魏烁南进行了紧急救治,他长舒一口气,偷偷地将一个纸团塞进了魏烁南的衣服兜里。 魏烁南迷迷糊糊间瞧见了这一幕,剧烈咳嗽两声,忽然道,“老李,我奉劝你一句,别再跟这些王八蛋往来了,他们真的是一群疯子,连我都打……特么的,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跟杨叔好好聊一聊!” 梅花K轻哼了一声,“没有直接杀了你,已经算是给老杨面子了!” 李云鹏偏了偏脑袋,满脸问号。 梅花K眼神冰寒地盯着魏烁南,冷冷说道,“我们魔术团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相信有过同样经历的老杨也是一样……如果老杨知道你在这里存了上百斤黄金,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李云鹏眉间微微一皱,扭头又看向魏烁南,眼神已然发生了变化。 魏烁南强撑起身子,虚弱无力地叫嚷着,“那些金子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黑心钱,跟航班的事情没有关系!” 梅花K嗤笑一声,“你忽悠谁呢!那些金子价值千万,你就算是昧着良心挣钱,也不可能挣到那么多,更何况还把这些钱换成了黄金……整个A市只有在华武集团旗下的金店,才能买到这么多的黄金,换了其他任何一家都不可能!而且金子是管控商品,普通人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买到这么多金子,金店最多也就只愿意出售两公斤左右,你那可是上百斤!除了周华武发下话来,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魏烁南面色铁青道,“不需要周华武点头,我也能从他的金店里搞来这么多的黄金!” 梅花K满脸讥笑地盯着魏烁南,“去偷?还是去抢?我不是看不起你,就算老子把这枪扔在这儿,你丫也没胆子去抢金店……你会开枪吗?知道怎么瞄准吗?” 魏烁南愤怒地瞪着梅花K,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梅花K一脸嫌恶道,“若不是小鬼还有话要跟你说,老子恨不得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旁边的李云鹏连忙拍了拍梅花K的肩膀,比划了几下,让其暂且冷静下来,而后转身面向魏烁南,摸出手机,快速打出一行字,“那些金子真的跟周华武没关系?” 魏烁南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一般情况,想要买到那么多金子的确需要周华武的同意,但也有例外,比如有一个正好在华武集团旗下金店工作的朋友……我刚好就认识一个这样的人,他在华武集团旗下金店工作了七八年,现在已经坐到了分店店长的位置。我的金子都是他一手帮忙操办的,周华武完全不知道。” 李云鹏盯着魏烁南的眼睛看了几秒,没瞧出对方有说谎的痕迹,于是迅速又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就算你朋友在金店工作,这么大一笔交易量,周华武也肯定会有所耳闻的。” 魏烁南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一次购入这么大一笔数目的,总共分了五十多次,每一次都是以不同的身份进行购买,周华武根本发现不了。” 梅花K眯着眼睛道,“怎么可能……你在哪儿找那么多人帮你购买黄金,五十多次,也就是需要五十多个人的证件。” 魏烁南瘪了瘪嘴,“我都说了我有一个朋友是金店分店的店长,帮我找五十个人的身份证件,那还不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吗!” 梅花K怔了怔,斜眼看着魏烁南,“我就当你是从分店店长那里买的,但你买金子的钱是从哪来的?你那破公司都快破产了,你哪来这么多钱购买黄金?” “这个就是我的隐私……”魏烁南哼了两声,并没有立刻回答。 梅花K当即端着枪走了过去,枪口顶住魏烁南的脑门,“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隐私!” 魏烁南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有了之前的经历,他已经不敢胡乱犟嘴。 李云鹏轻叹一声,轻轻挪开梅花K的枪,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魏烁南,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从银行骗贷骗来的?” 魏烁南愣了一下,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李云鹏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沓房屋贷款合同,轻轻地放在魏烁南旁边。 魏烁南立刻将这些合同捡了起来,粗粗翻了一遍,“这些合同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是小鬼故意交给警方的,然后警方又拿给了老李……”梅花K淡淡地说道,“但我们核查过金额,那点贷款根本不够,你肯定还从别的地方搞了些钱!” 魏烁南眼神躲闪道,“没有,我的钱都是从银行那边撬来的……你是个外行,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别看我明面上就那几套房产,实际上我以贷款买的房子又从其他银行抵押贷出了两三百万,再加上帮人做垫资过桥赚来的,这才买了这么些金子!” 李云鹏深深地看了看魏烁南,在手机上飞快地写着,“真是这样?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魏烁南扫了眼李云鹏药箱里密密排列着的注射针头,面色发白地说道,“真的……我的钱虽然都是黑心钱,但那里面绝对没有一分钱是靠出卖自己人换来的!” 这话属于偷换概念,李云鹏并没有被魏烁南忽悠过去,他缓缓地从药箱里拿出一袋未拆封的注射针头,扭头对梅花K使了个眼色。 梅花K当即会意,立刻端着枪逼近魏烁南,寒声道,“不许乱动,否则我就在你身上再开几个洞,反正老李在这里,你死不了!” 魏烁南浑身哆嗦了一下,往后缩了缩,“你要干什么?” 梅花K一脚踩在了魏烁南的伤口上,而后腾出一只手,迅猛地抓住魏烁南的手臂,将其捆绑起来。 魏烁南疼得眼泪水直冒,哭天喊地。 李云鹏充耳不闻,默默地倒出一把针头,漠然地盯着魏烁南,眼神比北极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魏烁南知道李云鹏的性格,自己如若真的再藏着掖着,对方绝对会说到做到,想到自己要吞下那些注射针头,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嘶喊一句,“别别别!冷静……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把那玩意儿拿远点!” 李云鹏微笑着收回注射针头,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愿闻其详。 魏烁南颓然地叹了口气,开始讲述那些黑心钱的来历,“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比今年的夏天还要炎热,我那会儿刚刚大学毕业,一时没找到工作,心里烦闷,就想着去游泳馆洗个澡,谁知道却碰巧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2) 2008年7月7日,下午一点整。 魏烁南将女朋友送到机场,一番痛苦的道别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合租房。 隔壁送外卖的大哥热情邀请他一起来两盘紧张刺激的五人对战小游戏,住在主卧的冷门女主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着脏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冷不热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询问他是不是已经把女朋友送走了,接下来平摊水电气该按几个人计算。 魏烁南烦躁地回了句“随便”,砰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他的心情有些烦闷,任谁刚分了手,心情都不会太好。 与女朋友谈了四年恋爱,一起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最终他们还是输给了现实。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总要吃饭的,而他俩自从毕业以后,就没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 他女朋友实在熬不下去了,终于提出了想要回老家发展的计划,而他因为各种现实问题,不可能跟着对方一起过去,自然只能选择好聚好散。 魏烁南蒙在被子里哭了一阵,脑子里始终回放着与女朋友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连那张被子似乎都还残留着女朋友的体香。 他刷了几篇心灵鸡汤,不想继续沉湎,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争取早日飞去女朋友老家,把她再接回来。 信心满满地又投了五十八份简历,他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游泳馆泡一会儿,消消火气。 魏烁南来到A市朝阳游泳馆,换了泳裤,懒懒散散地下了池子,偷偷瞧着那些穿得很清凉的少女,全然忘了刚和女朋友分手的悲伤。 他忽然想起有人说过,忘记一棵树的最好办法,便是走进一片森林。 真理啊……泡在水里的魏烁南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便在这时,他忽地听见了一阵奇怪响动,好像是什么人在水里扑腾,可是他扫视四周,却没发现有人溺水。 魏烁南立马从池子里爬了上去,循着那细微的声音,慢慢地朝着游泳馆后面的专业泳池走去。 那里是市游泳队训练的地方,寻常时候是不会对外开放的。 但今天不一样,这里来了一位贵客,为了不落下搞特殊的口实,特意让游泳馆负责人开放了一部分专业泳池。 魏烁南来到外圈的专业泳池,确定那种细微声响就是最里面的VIP泳池传出的,他正打算进去查看,却被两名身穿黑色西装制服的安保拦了下来,于是皱眉说道,“喂!你们没听见里头有人在呼救吗?拦着我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其中一名黑西装冷冷地瞥了魏烁南一眼,冷冷道,“不要多管闲事!那里面是市游泳队在训练,难道你的游泳技术能比他们更好?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待着,别搁这儿瞎转悠!” 魏烁南听了这话,心想也对噢,人家怎么说也是专业的,起码比自己这个只会狗刨的强,而且那边是VIP泳池,肯定有专门看护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瞎操心。 想到这里,他当即转身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又听见那细微的声音,回头瞟了那两名黑西装一下,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但魏烁南并没有立刻折返,而是快步走了出去,然后围着专业泳池区域绕了半圈多,寻了两个垃圾桶垫在脚下,爬上了专业泳池区域的墙壁,趴在窗户上细细瞧着里面的情形。 这一瞧,把他吓了一大跳。VIP游泳池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池子中央,使劲地将一名少女按在水里。泳池边上,还有一名少女正哭喊着,“爸爸……求求你,不要淹死她!” 魏烁南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准备敲碎窗户,冲进去救下少女,但忽地看见有名黑西装掏出手枪瞄向自己,他浑身一僵,脚底不慎踩滑,瞬即摔了下去。 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又瞧见左右两侧各走来几名黑西装,登时一惊,慌张地转身逃走。 乘坐地铁回到合租房之后,魏烁南久久不能平静,特别是当他看到新闻报道朝阳游泳馆有人意外溺亡的时候,心脏突突地跳动。 明明是谋杀,怎么会忽然变成了意外? 两个少女应该是认识的,这一点可以从在池子边上那位少女的哭喊中佐证。 只是,既然她们两个认识,那为什么中年男人要杀另外那个少女? 他心里有太多的问题。 他也很害怕,总觉得继续住在合租屋里很不安全,对方居然能让谋杀变成意外,说明肯定是有很深的背景,搞不好能够通过租房备案记录或者每年的流动人口身份核查找到这里,搞不好那些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魏烁南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影视剧里证人被杀的画面,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起身收拾屋内的东西,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全都打包起来,连招呼都没跟房东打一声,直接就离开了合租房。 他找了间每晚只要十块的青旅,谎称自己身份证掉了,给青旅老板报了个自己表弟的身份证号,顺利地搪塞了过去。 魏烁南在青旅里面躺了几天,静极思动,于是偷摸回到了合租房附近,观察了半天后果然发现有黑西装在小区四周监视,摆明就是在等他回去。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拍摄的那几张照片,决心先弄清楚凶手和死者的身份再说。 在青旅躺平的这几天里,他也想过把照片交给警方,可一想到对方能够扭曲尸检结果,必定在警局那边也布有眼线。如果自己贸然行动,届时不仅照片被人拦截,他还会遭遇凶险。 魏烁南思来想去,又恶补了几十部刑侦电视剧,认真地做了一系列规划,打算自己先试着调查一下,实在不行再匿名向省级检察院举报。 就这样,他每天换上不同的装扮,蹲守在医院、警局、朝阳游泳馆附近。由于经济条件的关系,大多是装扮成卡通形象,给路人发送传单或者售卖小玩具之类的。 苦心人天不负,某天夜里他终于又在朝阳游泳馆门口看见了那个中年男人,然后一路尾随对方来到了A市某个别墅区,彻底搞清楚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 也就是这一晚,魏烁南做了一个胆大的决定……他要狠狠敲诈这个杀人犯一笔!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一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3) 对方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想要成功敲诈一笔不是容易的事情。 魏烁南回到青旅,冲了个凉水澡,躺在床上仔细地开始盘算起来。 首先,第一个难题是他要如何才能拿到那人的联系方式,电子邮箱或者手机号码都行,只要是那人能收到照片就行。 大人物圈子很固定,等闲是不会将联系方式给其他人的。 魏烁南忽地想起几天后有个鼓励大众创业的活动,届时这位大人物要发表演讲,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拿到对方的联系方式。 他立马行动起来,到处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本成功学心灵鸡汤书本里面找到了那张宣传单。 魏烁南捏着这张传单,感觉就像捏着自己的光明未来一般,嘴角忍不住上翘了起来。 虽然他还想好到了会场具体要怎么拿到那人的联系方式,但至少有了个可以接近对方的机会,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怕发生什么危险。 接下来,他假设自己拿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思考应该选择在什么时候发送那张照片。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时机不当,很可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举个例子,假若那人处于人机分离的状态,他这么贸然发送照片,万一被其他人瞧见了,很可能会向省级单位举报,到时候那人倒霉是一定的,而他作为敲诈犯,下场也不会太好。 要是发送照片的时候,那人心情很糟糕,恐怕也不行,届时对方肯定会一口回绝,然后找人通过手机号码锁定他的位置,最终很可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好是选择一个那人心情不好不坏的时间,而且是那人独处的时间,这样对方就会冷静权衡利弊。 与前途相比,他要的那点钱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对方很容易就答应下来。 交易的方式、地点也要好好选择,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魏烁南搜了一大堆相关的影视剧,又找来知名作家长弓难鸣的《谁绑架了我》小说,学着里面的绑匪制定计划。 最终,他将交易地点定在了朝阳游泳馆,主要考虑有两点,一是那里四通八达,周围有很多公交站和出租车站,附近还有学校和菜市场,人员复杂,自己逃走的时候会容易一些。二是选择朝阳游泳馆,既能体现自己的诚意,也能让那人安心,毕竟游泳馆算是个大家都比较熟悉的环境。 魏烁南小心地收好自己的计划书,然后套了件短袖,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收拾好自己的所有行李,离开了青旅。 他在这里已经睡了一周,时间有点太长了,很不安全,需要重新找个地方落脚。 漫无目的地在奎星街晃悠了一阵,魏烁南忽地听见有人在背后呼喊自己的名字,随即转身,满脸警惕地望了过去,瞧清对方的面貌后,他长吁了一口气。 来人是他的发小,也是他的大学同学,李云松。 李云松跟他不一样,家境比较殷实。早年间李云松父母就在A市置办了房产,经过这几年的拼搏,终于靠着价格翻了十倍的两套房子和三套即将拆迁的老破小,一跃成为了中产家庭。 听说,李云松还有个表哥在海外留学,毕业后就职于世界顶尖的医疗机构,发表了很多关于脑科研究的论文。 这样的家庭背景让魏烁南羡慕不已,最后羡慕变成了嫉妒,因此在毕业之后,有意疏远了对方。 此刻,他踌躇满志,对未来充满信心,一扫之前的颓废,大大方方地跟李云松打了个招呼。 李云松瞧见魏烁南手里拎着各种生活用品,猜出了对方在找落脚的地方,于是笑着问道,“哥们,你这是打算重新找个地方住?” 魏烁南一点头,“之前住的地方不太舒服,所以想换个房东,正好也转转运气……树挪死,人挪活嘛!” 李云松伸手攀着魏烁南的肩膀,“要不我给你找个地方住?” “算了吧,我的消费水平跟你不一样……” “嗐,什么消费不消费的,我给你找的那个地方不要钱!” “不好吧,这不是占你便宜吗,你家房子再多,也不能白让我住啊!” “你想岔了,我说的不是我家的房子,而是一个老头儿的公寓。” “哪个老头儿?他能让我免费住?” “那老头儿是我家亲戚,膝下无儿无女,性格又怪,死活不肯去养老院,这几天我爸妈让我帮忙找个人过去照顾,找来找去都不合适,要不是心思复杂,相处没两天就开始打老头儿房子主意的,要不就是嫌弃老头埋汰的……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以前大学的时候,你不是还经常去养老院做志愿者吗?” “啊?我那都是为了评优加分……”魏烁南腼腆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说的这个确实不错,只要那老头愿意让我照顾,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用给钱,而且也不需要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不会留下任何安全隐患,这的确正中魏烁南的痛点。 李云松哈哈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我这就带你去看看新住处,我跟你说啊,那地方其实很宽敞,虽然是公寓,但它是顶跃,你可以住在上面那一层,老头住在下面,平常生活互不影响,只是老头腿脚不方便,上厕所的时候,你得帮个忙,这点确实比较埋汰……”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魏烁南走到路边某辆豪华品牌越野车旁,拉开车门,将魏烁南推了进去,自己坐进驾驶舱,发动汽车,朝着市中心驶去。 魏烁南拘谨地坐在车里,看着豪车内的各种顶尖配置,啧啧叹着,隔了一会儿,他忽然拿出那张创业活动宣传单,侧脸对李云松说道,“我打算过几天去看看这个活动,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李云松瞟了眼传单,瘪了瘪嘴,“哥们儿,你觉得我还需要创业吗?没钱又没关系的人才会去这种场合碰运气,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半点用处,你别听这位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有什么机会都是留给他自己那一边的人,普通创业者哪有什么咸鱼翻身的可能……对了,咱大学时经常去的那朝阳游泳馆过阵子就要拆了,负责拆迁的是周华武,那人就是这位的走狗,还是最凶的一条!” 魏烁南听了这话,瞳孔一缩,“什么?朝阳游泳馆要拆了?他的动作还真是快啊,看来我得重新计划一下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4) 2008年7月22日,大暑。 宜:沐浴、扫舍,余者勿取。忌:诸事不宜。 魏烁南一大早就翻了起来,给楼下的葛大爷买了份早餐,看着对方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块油条,将温热的豆浆递了过去,轻声说道,“大爷,今天中午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儿把午饭给您放床头柜上,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扒拉两口……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保证不超过下午四点。” 葛大爷耷拉着眼皮瞥了魏烁南一下,“噢……你说什么两口子?你结婚了的啊?” 魏烁南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今天有些兴奋,居然忘记了老头有耳背的毛病,他俯身贴近葛大爷的耳边,大声重复了一遍,“大爷!我要出去一趟,中午饭放你床头了,记得自己吃啊!” 葛大爷扭头白了魏烁南一眼,“喊什么喊,我又没聋!要滚就赶紧滚!我掐着秒呢,你要敢超过四点,就扣你的钱!这个月租金2800,本应付你的工资是5000,折算下来,就是2200,前天你睡了个懒觉,算是迟到,罚扣五百,大前天煮的饭是夹生的,罚扣三百……这个月还没完呢,你可得注意点,你能被扣的薪水已经不多了!” 魏烁南面色一僵,“您在这方面倒是精明得很啊!行吧,您爱怎么扣就怎么扣,要是今天顺利,便是下个月我给您5000都没问题……” 说着,他不再耽搁,起身走了出去,小心地锁好房门,来到小区门口,搭上前往市科技馆的公交车。 不是他坐不起出租车,而是这个节气公交车更有性价比。 如果搭乘出租车,遇到个舍不得开空调的司机,那滋味可比在街上顶着太阳走路还要难受。 再者说,葛大爷的公寓就在市中心,距离科技馆也就两三公里的路程,坐公交只有几个站而已,实在没必要打车过去。 过日子要懂得精打细算,甭管有多少钱,都不能铺张浪费,这是传统美德。 魏烁南靠在公交车的车窗,已经开始警醒自己,拿到了那笔巨款坚决不能落入资本的消费主义陷阱,不买房,不买车,全都拿去创业,肯定能搏出一个光明的钱程! 这时候,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力晃醒了魏烁南的美梦。 惊魂未定的司机探出脑袋,对着两名横穿马路的小孩厉声骂了两句,“哪来不知死活的碎娃,你们爹妈没教该咋个过马路啊!” 两个小孩像没听见司机的怒骂一般,继续横穿马路,一溜烟跑到了对面的街边,好像是在追着什么车子。 魏烁南淡淡地瞥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忽地想到什么,当即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马北指了指公交车内某处的提醒标语,“认识字不……到站停车,中途不能下,这是规定!” 魏烁南扭头看了看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那辆黑色轿车和两名小孩,长长地叹息一声,又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刚才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是A00018,车身贴着公务专用几个字。 显而易见,这是那位大人物的专车。 魏烁南之前跟踪过这辆车,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令他不解的是,刚才那辆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科技馆,距离创业活动开始只剩下半小时了,对方却在此时去了别的地方,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人会不会因此取消创业活动的行程? 或者找其他人顶替,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反正像这种人物即便单纯放鸽子,也没谁敢说什么。 如果这位真的临时决意不去创业活动演讲,那么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这是魏烁南最害怕出现的情况,毕竟错过了这一次,以后恐怕很难再找到能光明正大讨要那人联系方式的机会。 另外,他也想知道那两个小孩为什么要追着那辆车,是不是跟他一样知道了游泳馆的秘密。 如果那两个小孩也知道那件事的话,局面就有些复杂了,他攥在手里当宝贝的秘密,很可能没那么值钱。 物以稀为贵,秘密这种东西也不例外,知道的人多了,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假如他拿着这个秘密跟人家要价一百万,但那两个小孩却只要几百块,最终那人必然会觉得他魏烁南贪得无厌,不仅买卖做不成,很可能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不管是什么行业,一旦内部卷起来,就会出现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所以,他方才很想下车,悄悄地跟上去,看看那人想去什么地方,看看那两个小孩想去什么地方。 只可惜,事与愿违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他正懊恼着,忽地听见公交车的电子屏上正在播放一则十几天的新闻后续。 一架飞机在即将降落的时候,突然爆炸,当时很多人都要求警方尽快公布事件调查的细节,但可能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这件事拖了很久,直到人们已经快要遗忘的时候,警方才在今日公布后续调查的结果。 简单地概括来说,这次的事件只是一场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飞机在起飞前是经过了严密检查的,机长的操作也没有问题,大概率是在飞行过程中遇到什么雷击,因而导致了机翼着火爆炸。 念稿的主持人对遇难者进行了深切的哀悼。 魏烁南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觉得人只要活着,难免就会遇到各种意外,每天出车祸死的人绝对比这次飞机失事死的人多,没必要太过关注。 只是,当主持人念诵飞机航班编号,以及遇难者名单的时候,他瞬时呆住了。 U3576航班……正是他女朋友搭乘的飞机。噢!现在应该是前女友才对。 魏烁南速即摸出手机,慌张地翻出当初他帮前女友订票时的短信通知,反复确认过后,他脑子忽地嗡的一声,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7月7日,U3576航班……这些信息都对得上,他的前女友就是在那一天,乘坐那一架飞机离他而去。 之前,他因为游泳馆的事情根本没有认真地看过那条新闻,也不觉得自己的前女友会那么倒霉。 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们已经分手,不再是恋人的关系,魏烁南只当对方是住在自己心里的未亡人,为了不打扰前女友开始新生活,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意让自己不去想起前女友。 没想到,这未亡人竟在那一天成了亡人。 回忆起过往与女友的点点滴滴,魏烁南忽地哭了起来,脸上的泪水像打翻了的牛肉面一样淌着,难过极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5) 难过也得过,哭完还是要为了吃饭奔波。 魏烁南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止住了哭泣,摸了摸又开始咕叽咕叽叫唤的肚子,抬步走下公交车,在路边买了个锅盔,一边咬着锅盔,一边朝创业活动场地走去。 之前因为赶着出门,早饭没吃多少,现在又垫了个锅盔方才填满五脏庙。 牛肉锅盔五块,猪肉锅盔四块,红糖锅盔三块,什么都没有的咸锅盔只要二块五。 魏烁南还要留下坐公交的钱,所以只能买什么都没有的咸锅盔。而且,眼下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物还会不会去创业活动演讲,钱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这咸锅盔有个不好的地方,便是吃完了总想喝水。 他不可能为了解渴,再去买瓶四块的康帅博1L装饮料,那样太过奢侈,所以踱步走到了创业活动会场后面的公共厕所,将脑袋伸到洗手池里,张嘴喝着自来水。 有人来了,他便抬起头,佯装是在洗脸,倒也不丢面子。 今天是工作日,有事做的都在忙碌,没事可做的要么在街上闲逛,要么就是在家里躺平,只剩下一小撮凑在这个会场装作上进。 所以,魏烁南抬头的次数很少,喝得也很饱。 正当他要离开洗手间的时候,忽然听到最里面的坑位传出两个小孩的声音。 “喂!弄好了吗?” “还差一点点,马上就好……” “快点!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再忍一下,很快就要完成了,只要把这一步做好,那个坏家伙就死定了!” 魏烁南歪着脑袋听了一耳朵,觉得两个孩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于是悄悄走到临近的蹲位,俯下身子,透过隔板下方的空隙往里面瞄了一眼。 果然是那两个横穿马路的倒霉熊孩子! 他们不是去追那位大人物的车子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莫非那位大人物绕了一圈,还是过来出席活动了? 魏烁南想到此处,心情难免有些激动,直起身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肘碰到了隔板。 嘭! 最里面隔间的两个小孩吓了一大跳。 接着,便是一阵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以及两个小孩的惊叫声。 魏烁南担心两个小孩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急忙问道,“怎么了?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刚才擦屁股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到门板把你们吓到了?” “没什么……那个跟您没关系,是我弟弟不小心滑倒了,打碎了背包里的杯子。我们刚才只是在讨论游戏,因为马上就要干掉大魔王了,所以有点入迷,还请不要误会。”里面传出了年龄稍大那个小孩的声音。 “噢!这样啊,那好吧……”魏烁南敷衍回应了一句,然后走出了卫生间,却并没有远离,而是藏在旁侧的开水间。 那两个小孩绝对有问题,正常情况下,怎么会两个小孩在一个隔间里上厕所。 而且他们还主动解释刚才的状况,这多少有点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魏烁南决心等他们离开后,进去仔细检查一下,总能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反正现在距离活动开始还有几分钟,他也不是来听那些人打鸡血的,主要是想讨到那位大人物的联系方式,只需要在问答环节过去就行了。 他静静地等了一阵子,但始终没有等到那两个小孩出来,皱了皱眉,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瞧见最里面那个隔间门把手上显示的是绿色空闲标志。 那两个倒霉孩子已经走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从哪儿离开的,自己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魏烁南挨个挨个检查了一下所有隔间,确定那两个小孩已经不在厕所里之后,走进最里面的隔间,环顾左右,忽地瞥见垃圾桶旁边有一块瓷片,整个隔间里还有股呛鼻的味道。 这味道和他以前大学暑期在化学工厂实习时闻到的味道近似,莫非是……硫酸? 这两个破小孩哪来的硫酸?不不不!现在应该是想一想这两个破小孩要用硫酸做些什么。 结合之前那些对话,显而易见,这两个小孩是打算用硫酸谋害某人,再联系他们追踪那位大人物的车子这一点,难道这两个小孩是想伤害那位大人物? 这可不行! 至少在他拿到那笔丰厚的敲诈款之前,这大人物绝对不能有一点事情! 魏烁南想到这里,急忙走出卫生间,四下搜寻两个孩子的身影,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会场旁边的小公园找到了对方。 他毫不废话,上去就将自己找到的随瓷片展示出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这瓷瓶里装的应该是硫酸吧,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碰的!” 两个小孩一见他气势汹汹地摆出了大人的架势,顿时有点蔫了,年龄稍大的那个小孩将自己的弟弟护在身后,色厉内荏道,“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请不要没事找事,我们又没妨碍你!” 魏烁南很想反驳,但他总不能说自己打算敲诈那位,于是沉下脸来,“怎么没关系,你们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得这世间奇妙的关联影响反应……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A市七彩田地的一只蝴蝶扇动两下翅膀,远在大洋彼岸的漂亮国就会掀起一场风暴。首先,你们要跟我说实话,到底想对那位做些什么?” 年龄稍小的那个孩子探出脑袋,愤愤地说道,“我要杀了他!” 年龄稍大的孩子登时一惊,急忙捂住弟弟的嘴巴,“您别听他胡说……我们不是……” “不用解释了,”魏烁南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杀了他,这不重要,我也不关心你们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这么小的年纪就想杀人!我只有一个要求,再等一等,至少这周他不能死,只要过了这几天,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你们想杀他也好,想被杀也罢,都无所谓。” 年龄稍大的孩子眼珠子一转,偏了偏脑袋,“为什么?” 魏烁南冷哼一声,“什么为什么,我说了再等一周,你们就再等上几天,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太多问题。” 年龄稍小的孩子又探出脑袋,“这不公平!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而且你问我们问题,我都回答了,你怎么能不回答!” 年龄稍大的孩子又将弟弟按了回去,转头看向魏烁南,“我弟弟说得很对,这不公平,如果你想我们听你的,至少应该要把你打算做的事情告诉我们,信息要平等互换,说不定我们真会听你的,一起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谁要跟你们合作……”魏烁南嗤笑一声,挖了挖鼻孔,懒洋洋地说道,“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反正你们跟那位有仇怨,应该也不会跑去高密。实话说吧,我是打算敲诈他一笔!”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6) 两个小孩一脸震惊地看着魏烁南,年龄稍小那个皱眉道,“敲诈勒索是犯罪……” 魏烁南顿时给气乐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瓷片,冷笑着说道,“喂!你们两个想要杀人的,居然在这里教训起我来,敲诈最多也就是判个十来年而已,杀人可是要被枪毙的!” 年龄稍大的那个孩子重重哼了一声,咬牙说道,“就算是要被枪毙,我也要杀了那个王八蛋!” 魏烁南被这孩子身上滔天的恨意惊了一下,好奇地问了句,“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们竟这么想要杀死他?” 年龄稍小的孩子攥紧了拳头,红着眼答道,“他害死了我们的爸爸……” 年龄稍大的孩子接着弟弟的话,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俩孩子都姓傅,年龄大点的叫傅左,年龄小的叫傅右,他们的爸爸叫傅强。 不久之前,他们的爸爸因为肇事逃逸被判入狱,所有人都说他们的爸爸是杀人凶手,但这两个小孩却觉得爸爸是被冤枉的,因为那边中午爸爸还跟他们打过电话,说是在城南某家餐馆跟一个叔叔喝酒,很快就会回家,怎么可能又跑到城北去撞死人呢? 可惜没人相信他们的话,这也算了,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又传出他们爸爸在监狱里畏罪自杀的消息。 傅家两兄弟顿时懵了,他们觉得父亲的死肯定有问题,于是偷偷跟踪在父亲死前曾去监狱探视的那位货车司机叔叔,最后竟发现这位叔叔似乎跟那件交通事故有关。 傅左利用与那位叔叔的孩子是同学这一点便利,收集了很多相关信息,全部串联起来之后,竟隐隐指向A市某位大人物。 他不知道这人有多厉害,地位有多高,只知道经常在电视新闻里看见这个大人讲话,接着他带上弟弟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盯梢,终于在上一周的周五瞧见了这位大人物与那个叔叔碰面。 傅左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让司机叔叔陷害他的爸爸,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司机叔叔可以为了一袋子钱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学校里,老师经常教育他们要做个善良的好人,父亲也经常告诉他们不能欺负别的孩子,要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可为什么那个穿得光鲜亮丽的人要欺负他们的爸爸? 他想不通,他的弟弟就更想不明白了,然后这两个孩子一合计,觉得必须要替自己的爸爸讨个公道,他们不知道杀人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法律,只是模仿那些影视剧里的桥段设计怎么帮父亲报仇。 魏烁南听完傅左的述说,沉吟了许久,咬牙切齿道,“原来这浑蛋害死了不只一个人……我得再提高一下敲诈的金额了,必须要替天行道,让他狠狠地出一下血才行!” 傅左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叔叔,您的意思是这个人还害死了其他人?而且,您手里有他害死别人的证据?” 魏烁南也不遮掩,摸出手机,将那些在游泳馆偷拍的照片展示出来,待两个孩子看完之后,又迅速收了起来,左右横扫一眼,低声说道,“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起!” 傅左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你别看我们年纪小,但嘴巴向来很严的,我爸藏私房钱的地方,我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傅右跟着附和道,“就是,而且你也要对付那个坏蛋,电视里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魏烁南看着两个小孩故作成熟的模样,表情古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坦诚是对是错。 就在这时,傅左忽然开口道,“叔叔,我手里也有一些证据,能不能跟你一起敲诈那个人?” 傅右撅起了嘴,“哥哥,咱要杀了他替爸爸报仇,你怎么能突然改变主意呢!” “我知道,报仇是肯定的……”傅左解释道,“但是咱在报仇之前,还可以从他那里要点赔偿……对!这个不叫敲诈,是赔偿!你这些日子也看见了吧,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们真的很辛苦,她已经咳嗽好长时间了,却也舍不得去医院看看。咱们从那个坏蛋那里要点赔偿,让妈妈能够轻松一点,难道不好吗?” 傅右轻轻地噢了一声,“这样啊,那倒是可以……等我们要到了赔偿,就立马杀了他为爸爸报仇!” 他说得极为坚定,听得魏烁南心惊肉跳,暗暗擦汗。 傅左见魏烁南迟迟不肯答复,咬了咬嘴唇,“求求你了,叔叔……我们要的不多,不会影响到你敲诈那个浑蛋的。” 魏烁南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他打算敲诈的金额就已经比较大了,如果再加一大笔,很可能那个大人物觉得太多了,从而拒绝交易,到时候他还真不好收场。此时听得傅左这般说,他当即问了出来,“你们打算敲诈……索要多少赔偿?” 傅右歪着脑袋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至少得五百!” 傅左白了自己弟弟一眼,没好气道,“你这点钱都不够妈妈去医院拍张片子的……既然是索要应得的赔偿,应该再大胆点,怎么着也得要个五万块啊!” 魏烁南听了这话,愣了一愣,心道到底还是小孩子,可能觉得五万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殊不知这点钱放在现今社会根本不够看,他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虽然你们打算杀了他,但……算了,不说丧气的话,我帮你们报个数吧,一口价,两百万!这笔钱应该足够给你们妈妈看病的,说不定还能剩下不少,顺便改善一下你们的生活呢!” 傅左和傅右闻言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会不会太多了些?” 魏烁南心底冷笑一声,这点算什么,你们两个小屁孩要是知道我打算敲诈一千万,岂非要被吓死? 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跟一条人命比起来,两百万太少了……不过,现在你们先得给我看看你们的证据是什么,如果根本不能证明那个人与你们父亲的死有关的话,别说是两百万了,就是两块钱,人家也不会给的!” 傅左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儿童手表,他熟练地翻出了相册,点开了几张照片,“这个手表是我爸出事那天答应给我们买的,后来妈妈在爸爸的遗物里面发现了,于是就交给了我们,虽然它的屏幕有点裂了,但还能用……我在玩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几张照片,应该能说明那个人跟我爸的案件有关!”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7) 魏烁南看过儿童手表里的照片之后,愤怒得像头西班牙公牛,气呼呼地来回踱着步子,红着眼喊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王八蛋!” 傅左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大人会突然变卦,他皱了皱眉,“还是先敲诈吧,没钱啥都干不了,我们从李医生那里要来的硫酸也都白费了,还得想办法重新买些东西……” 魏烁南听到钱这个字,终于停了下来,努力平复了心情,冷着脸说道,“没错,还是要先搞钱!但我们接下来要变通一下,不能依照我原来的计划去做了,那样太过复杂,反而会给这人很多发挥的空间。” 傅右攥着拳头,急忙说道,“你想怎么做,我们可以帮你!” 魏烁南盯着两个小孩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句,“他认识你们吗?” 傅左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就好办了,他也不认识我,可能另外那帮家伙认得我的样子……保险起见,待会儿你们两个先行动,按照我说的将他带到商业街的咖啡厅,到时候我再出来跟他直接谈,尽量今天就把这事做完,免得夜长梦多。” 魏烁南快速交代几句,将自己手机的照片传输到傅左的儿童手表里,而后躲进了停车场。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互相鼓舞一番,接着便走到那位大人物的车子旁边,静静地等着。 半个小时后,身穿白衬衣的那位大人物走了出来,他笑容可掬地打发了记者,然后来到停车场内,瞧见两个小孩一高一矮地蹲在自己车子边上,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傅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七月七号是不是去过朝阳游泳馆?” 那人听了这话,面色一沉,又扫了两个小孩一眼,冷冷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傅左见局面已然如此,索性懒得废话,直接挑明,“你杀人了!” 那人脸上的表情一僵,双目之中凶光毕现,“你们听谁胡说的,别乱讲……当心我让警察叔叔把你们抓起来!” 傅右被这人一吓,顿时往后缩了缩。 傅左却是不怕,依旧与这人对视着,“我们亲眼看见杀了一个女孩子。” “胡扯!”那人呵斥一声,随即拉开了车门,准备离开。 傅左立刻又加了一句,“我们不仅看到了,还用儿童手表拍了下来!你如果现在走了的话,我们就只好把这照片交给警察了……” 那人立时停下,回转身子,瞪大眼睛看着傅左,满脸凶厉道,“小鬼,你在胡说什么!” 傅左立刻退后了几步,与那人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然后打开儿童手表的相册,抬手举在半空,“看见了吧?” 那人瞧清照片之后,面色陡然一变,他没想到自己那天在朝阳游泳馆做的事情,除了逃脱的某个青年之外,居然还有两个小孩撞见了。 他伸手想要把手表抢过来,却被傅左躲开了,不由地怒火上涌,恶狠狠地盯着傅左说道,“把它给我!” 傅左小心地收好手表,“我们可以把它给你,但你得付钱……买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 那人吃了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两个小孩竟是要跟自己做买卖,当即冷笑一声,“你们要多少钱?一百?五百?还是三千?” 傅左横扫左右一眼,轻声说道,“肯定不是这几个数……这里人多,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慢慢谈。” 那人看了看手表,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去哪里?” 傅右终于鼓足了勇气,忽地插话道,“商业街有家咖啡馆,我们的朋友在那边,这照片的备份也在那边,我们去那里交易最方便。” “好!那你们俩上车吧,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不太好!”那人满面冰霜地说了一句,随后坐进了驾驶舱。 傅右拉了拉傅左的袖子,“哥哥,咱们上了他的车,会不会……” “没关系的。”傅左拍了拍傅右的手背,低声说着,“不会的,这里有摄像头,如果我们坐他的车出了事情,到时候他没法解释,而且你刚才说了备份在咖啡厅,他在拿到所有照片之前,是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傅右轻轻地噢了一声,跟着傅左一起爬进了车子后排座位。 那人一边发动汽车,不疾不徐地驶向商业街,一边通过后视镜瞄着两个小孩,语气和善地问道,“两个小朋友,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傅右干脆地答道,“我叫傅右,我哥叫傅左。” 傅左立马瞪了傅右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 那人见状呵呵一笑,继续问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啊?” 这次傅左抢先开口,“我们没读书了……” 那人以为他们是保持警惕,所以刻意隐瞒,却不知两个小孩最近因为家中的变故确实没有再去学校,他轻咳了两声,又开口问道,“你们家住在哪里啊,待会儿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我们住在……”傅右刚想回答,却被傅左打断了。 傅左哼了两声,板着脸道,“不用你送,我们坐公交也很方便!” 那人又绕着弯地问了一些问题,但都被傅左搪塞过去,完全没有问到更多的信息。 没过多久,车子便开到了咖啡厅门口,三人下了车,找了个最边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个小孩拿着眼睛四处扫,却没看见魏烁南的身影,顿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交易。 那人热情地将菜单往两个小孩手边推了推,笑容亲切地说道,“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 傅右从来没有进过咖啡厅,于是歪着脑袋问道,“咖啡厅不是喝咖啡的地方吗,还有吃的?” “当然有了,你们看看这菜单,上面除了咖啡果茶之类的,还有蛋糕饼干……”那人用手指了指菜单上的几个地方,笑着说道。 傅左抿了抿嘴唇,和弟弟傅右商量一番,点了一大堆蛋糕饮品,反正又不是他们结账。 那人见他们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翘,心想到底还是小孩子,的确单纯,他笑眯眯地盯着傅左和傅右,“你们那天也在游泳馆里?” 傅右有些心虚,低着头不讲话。 傅左却是很快地点了点头,“当然,否则我们怎么能拍下那些照片呢?” 那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你们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件事?你们先前说的那个朋友那天也在游泳馆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你们是在什么位置?” 听他这番接连发问,傅左也有些不知支支吾吾起来,幸好此时魏烁南穿着服务员的衣服走了过来,将一大堆蛋糕饮品依次摆在桌上,笑着说道,“东西上齐了,请慢用……”他转了转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接下来,还是让我来跟您详谈吧,他俩毕竟还是孩子,表达能力有些不足。” 那人冷笑一声,语气森森,“原来是你啊,这就说得通了嘛!”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8) 魏烁南身子一僵,不知道对方真是认得自己,还是故意说这话诈自己的,他故作镇定地坐在那人对面,“我们认识吗?”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道那天在游泳馆外面偷拍的不是你吗?” 魏烁南瘪了瘪嘴,“我没去过游泳馆……但是我这两个小朋友去过,他们回来跟我说的。你可以把我当作他俩的家长,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了。” 那人直视着魏烁南的眼睛,“那天趴在窗户上的真不是你?” 魏烁南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太没诚意了吧,我这边还没开价呢,你就想用还有其他人知道,我掌握的秘密算不得什么这种话术压价。” 那人狐疑地看了魏烁南一会儿,摇了摇头,轻叹道,“可能是我认错了人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直接点,你想要多少?” 旁边的傅左伸出三根手指道,“一人一百万,总共三百万。”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现在这物价,三百万倒也不算太贵……” 魏烁南哼了一声,伸手将傅左的一根手指按了下去,“我帮你再减一百万,只要两百万,我们就把游泳馆的照片都给你……但是你还得另外再花一千万,从我们这儿买另外一样东西。” 那人把脸一沉,冷冷问道,“一千万?你要卖你们仨的命吗?” 魏烁南手心里捏着一把细汗,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一千万可不够买我们仨的性命,最多就是我一个人的命……但如果你拿走了我的命,那关于U3576的事故真相很快就会在网上公开,我设置了定时发表,如果哪天我忘记撤销了,有些证据就会咻地一下传上去……” 那人听到U3576几个字瞬时瞪大了眼睛,盯着魏烁南说道,“什么U3576事故?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架飞机上面两百多号人,都是因你而死,如果他们的亲属知道了的话,你猜你的结局会怎样?”魏烁南没有搭理那人的话,自顾自地说着,“一千万,买你的前程与性命,你赚大发了!” 那人攥紧了拳头,而后又缓缓松开,斜着眼睛瞄了魏烁南一下,“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魏烁南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某个社交媒体软件,指着上面的定时发送文章说道,“现在相信了吗?” 那人只是匆匆扫了眼文章内容,并未看清附近是什么,伸手想要拿过来仔细瞧瞧,却被魏烁南又收了回去,只能悻悻地说道,“我还没看清楚呢!” 魏烁南冷笑道,“你不需要看得太清楚,这上面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咱俩心知肚明,你如果愿意花钱消灾,那咱就接着聊,如果不愿意跟我们做买卖,那就权当我白说了,咱们各回各家!” 那人凝神想了一阵子,然后开口说道,“一千万不是笔小数目,银行现在大额取款需要提前预约……” “别蒙我们好吧!”傅左忽然插话道,“你不可能把那么多钱存在银行里的,超过你薪资范围的钱财都会被纪检盯上,你会那么蠢?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谁家里不得装上几个保险柜?而且,必定有办法短时间筹措到很多钱的,什么财务公司啊,什么茶庄会所啊,都可以给你提供大量现金。” 傅右为了证明自己也很懂,顺嘴说道,“就是就是,还有什么虚拟货币和网贷,好多都有你们这些人在背后捣鬼,现在你遇到事情了,随便给谁打一个电话,人家立马就会给你送钱过来!” 那人瞥了两个小孩一眼,而后看着魏烁南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或许可以筹够一千二百万……” 魏烁南又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道,“就一天!不,准确地说,是今天之内!你还有十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那人瞬间大怒,低喝道,“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给你筹来一千二百万?” 魏烁南眼神冰冷地说道,“你可以再大声一些,这样咱也就不用交易了,直接一起去警局!” 那人呼呼喘了两下,像是平息了怒火,“今天之内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明天十二点之前,我把钱筹齐,到时候再找你交易。” 魏烁南与傅左眼神交流了一下,也退让了一步,“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吧!不用你找我们,你把电话号码留一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会联系你的。” 那人阴沉着脸看了看魏烁南,忽然说道,“你们打算用什么东西把钱取走?一千二百万,差不多三百多斤,行李箱都得好几个,你们有工具吗?别在路上被巡逻的警察瞧见了,到时候吓你们两句,什么都吐出来。” 魏烁南和两个小孩俱是一怔。 这个他们倒还真没考虑过,因为那些电视剧里绑匪或者劫匪都是直接用一个行李箱搞定的,不管是一百万,还是几千万,全都是啪地打开一个箱子,说着这里面是三千六百万云云。 魏烁南从来没见过超过一万块的钱,而两个小孩则连一百块都很少摸到,更别说是一千二百万了,他们实在很难想象那是多少钱,所以也就想不到转移这笔钱的困难。 那人见他们这副模样,顿时笑了,“你们不会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真是服气,我居然会被你们三个蠢蛋敲诈……” 魏烁南轻咳一声,“怎么没考虑过,我早就想好了,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赶紧去筹钱吧,如果明天我们见不到一千二百万……哼哼!” 那人愤懑地看了魏烁南和两个小孩一眼,取出一张名片,想了一想,又摸出一支钢笔,在名片上写下一串号码,“别打名片上的电话,打这个手写的号码,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傅左叫住了。 傅左笑容腼腆地指了指收银台,“麻烦走之前把账单结了,反正你们这种也可以报销!” 那人身形一顿,面色铁青地回头又瞥了三人一下,然后去收银台付了钱,这才走出咖啡厅,驱车回家。 傅左确认那人已经远离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侧脸看向魏烁南,眨了眨眼睛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已经想好了怎么把那些钱安全地运走?”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心钱背后的秘密(9) 当然……没有! 老子又不知道一千二百万居然有这么多,居然有这么重,怎么会费心计划转移这一步! 魏烁南在心里狂呼,但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吸了吸鼻子道,“这个嘛,可以说计划好了,也可以说没有计划周全。” 他陡然端起领导范儿,听得傅左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魏烁南咳了两声,“这一千二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自行车、电动车肯定没法子运走的,对吧?” 两个小孩点了点头。 魏烁南继续道,“只有用汽车运输是最方便的,而且还不能打出租车,否则很容易被人盯上,正所谓怀璧其罪,财不露白……所以运输这个过程只能是我们自己人去做,这点也没问题吧?” 两个小孩再次用力地点点头。 魏烁南脑袋一垂,“现在问题来了……我没有车子,而且也没钱买车。” 傅左怔了怔,震惊地看着魏烁南,“我们家那么穷,我爸都有一辆货车,你居然……没车?” 傅右拉了拉傅左的衣服,小声说道,“哥,咱家的那辆货车实际上也不是爸爸的,贷款还没还完呢,妈妈说过阵子银行就要收回去拍卖。” 傅左惊讶地啊了一声,皱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明天十二点之前,咱们必须要搞到一辆车啊,不然到时候没法把钱拿走。” 魏烁南眼珠子一转,“你刚才说你家有辆货车?那咱们可以就用那辆货车将一千二百万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啊!” 傅左面露难色,“可是……我不会开车啊。” 魏烁南从兜里摸出驾照,哈哈笑道,“我会啊!虽然我自打考了驾照就没摸过车子,但我经常在游戏厅玩极品飞车,车技贼溜!” 傅左不知道极品飞车是什么,听着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点头应了下来,“好吧,那我明天就把货车的钥匙偷偷拿出来给你,咱们用完了再放回去,只要别被我妈发现,那就没事……” 三人又合议了一些细节,然后又互相留了电话号码,这才散去。 魏烁南为了防止被人跟踪,特地去城郊转了一圈,天黑时刚刚到家。 他查看了一下葛大爷的状况,发现老大爷居然还在刷美女摇呀摇的短视频,没好气地数落了对方一顿,收了手机,又给葛大爷擦了脸和身子。 葛大爷哼哼唧唧的,“哟呵,心情不错啊,竟然想着给我擦身子了,别这么殷勤,搞得我都以为你在给我临终关怀了,一闭眼就是你把我从阳台推下去的画面,太瘆人了……对对对,你推我下去的时候,也是这个笑容!” 魏烁南白了葛大爷一眼,“推你下楼,我还得负责给你收拾了,累的还是我自己!喂……老葛,我明天可能就要搬走了,你还是重新再找个正经的护理吧。” 葛大爷眉毛一横,“怎么?你也厌烦我了?懒得伺候我这个糟老头?” 魏烁南知道眼前的大爷是个玻璃心,连忙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也想继续跟你住在一起,但是最近惹了点麻烦,明天要去跟对方做个了结,成功了……我估计就得跑路,失败了的话,你也见不着我了,所以你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葛大爷眯着眼睛道,“你要跟人决斗?带上我啊!你直接把我扔出去,看他敢不敢动!讹死他!” 魏烁南苦笑道,“不是决斗……我可没资格跟人家决斗,那人太厉害,我就是手里握着点他的小把柄,具体不能跟你讲,那会害了你……明儿个我会用这点小把柄做一局,换点钱花花,顺道看看能不能摆那人一道,报仇雪恨!” 葛大爷深深地看了魏烁南一眼,淡淡道,“以卵击石啊……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把我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打开吧!” 魏烁南疑惑地看了看葛大爷,照着对方的话打开了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葛大爷朝抽屉下方努了努嘴,“你把手伸到抽屉底下……” 魏烁南还是依言而行。 “摸到什么了没有?”葛大爷咳嗽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了一句。 魏烁南木然地点了点头,“是把钥匙?” 葛大爷轻轻嗯了一声,“我在D市还买了一套房子,那里临近海边,人比较少,你如果明天想要跑路,可以去那里躲一阵子……我看到手机上面水电气的账单,就知道你在那边了,到时候我就让人把我送过去,你小子别想甩掉我,这个月还没做出头呢,就这样让你跑了,那我岂不是亏死!” 魏烁南看着手里的钥匙,一时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该发笑,无奈地点头应下,关了电灯,爬到楼上,呼呼睡了起来。 他这边睡得安稳,两个小孩却是遇到了大变故。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们父亲刚走不久,母亲因为太过劳累也猝死在回家路上。 等到两个小孩回到家里的时候,父母两边的亲戚都来了,挤在他们那间逼仄的一居室里面,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好像不是要办丧事,而是在聚会一般。 大伯一见两个小孩回家,当即发了话,说是把房子卖了,合在赔偿金里面,与孩子母亲的娘家对半分,老大傅左由他照顾,老二傅右交给孩子母亲的娘家料理。 他们的舅舅不同意,觉得越小的孩子越难照顾,应该娘家这边多分一点,而且赔偿金是孩子母亲死了发下来的,怎么说都该是娘家多分一点。 两边立时开始吵了起来,最后是孩子的爷爷和外婆出面才按了下去。 一番讨论过后,几个大人很快决定了傅左和傅右的命运。 两个孩子都送去福利院,费用从赔偿金和卖房子的钱里面扣除,剩下的还是对半分。 傅左和傅右懵懵的,还没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回神过来,任由大人们东拉西扯,全然忘了那辆货车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魏烁南打来电话,傅左才惊醒,他和弟弟本想去接电话,却被家里亲戚抢先了。 魏烁南听着声音不对,慌忙挂断了电话。 傅家两兄弟见此情景,知道计划泡汤了,悲愤地哭嚎着,但也是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亲戚们送去了福利院。 唯一比较庆幸的是,他们也因此躲过了那人的追杀,平安地长大成人。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魏烁南当初并没有放弃敲诈,在咖啡厅给那人看的是游泳馆的照片,所以即便没了傅家两兄弟,这交易也能做。 魏烁南急中生智,到跳蚤市场买了个二手的智能手表,外观与傅左的那个儿童手表一样,然后把游泳馆的照片传送过去,带着所有东西去了趟4S店,谎称自己要试驾,在汽车销售员的陪同下,开了一辆黑色越野车赶往与那人约定好的交易地点……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伪装 2018年7月8日,晚上7点14分。 A市省厅对面的工商银行内。 魏烁南讲完那笔黑心钱背后的秘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对梅花K和李云鹏说道,“这事儿确实我做得不地道,当年拿了钱就跑路,这些年也没补偿傅右,希望你们暂时不要把真相告诉他,等我准备好以后会亲自跟他讲的。” 梅花K轻哼了一声,表情玩味地盯着魏烁南,“你舍得?还有啊,十年前的两百万跟现在的两百万可不一样,房价十年前多低,十几万就可以买一套房子,现在一两百万都只够首付的,物价也是飞涨,以前一百块能用好几天,现在一出门就要好几百,你得把这通货膨胀算进去……” “喂!账不能这么算,物价房价是在涨,但工资没涨啊,十年前普通人两三千,现在也是一样的,我最多按照银行存款利率给他一点补偿,翻倍什么的是不可能的!”魏烁南忽地提高了嗓门,面色难看地嚷嚷起来。 这时候,金库的保险门忽然打开。 方片K端着枪走了进来,冷冷瞥了魏烁南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在他的身后,跟着司马北和卡通面具二人,从门口地上那十几个烟头来看,显然他们早就来到了金库这边,一直都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魏烁南讲述。 司马北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诡异的气氛,拊掌赞道,“你真是人才啊,居然能从那人手里骗走一千二百万……我都不知道你这该算是诈骗,还是敲诈勒索了。说你诈骗吧,你确实卖的是对方的犯罪证据,说你是敲诈勒索呢,你给的东西,又不完整,跟你承诺的内容不一致。” 魏烁南眨了眨眼睛,“可以算是经济交易纠纷……走民事调解比较快。” 司马北白了魏烁南一眼,“想得挺美,你这孙子坐牢是铁定的,关键就看要判多久了……如果你肯配合,我倒是可以帮你求求情,适当减轻一下刑罚。” “怎么配合?” “很简单,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有任何隐瞒。” “那我肯定配合,只要不是要没收我的钱,我都可以配合!” “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当年你拿了钱之后,那人真就直接放你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卡通面具忽地开口说道,“那人确实不想放过他,但是因为交易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所以那人原本的安排全都没用上。” 司马北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卡通面具,“什么状况?” 卡通面具抬手指着魏烁南,阴恻恻笑道,“这货在交易之前给纪检那边打了个举报电话,所以两边交易的时候非常匆忙,根本没有时间细细察看,再加上那人吃不准他手里还有没有备份,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司马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卡通面具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知道的东西,包括这件事和那件事……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到了现在还要撒谎。” 说完,他面色一寒,抬脚猛然踩在魏烁南的伤口上,语气森森,“我查过你的账目,那一千二百万都被你赔光了,你这买金条的钱到底是哪来的?” 司马北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思忖片刻,而后点头说道,“是了,十年前金价大概是260元每克,一斤黄金大概十三万,你存在这银行的可不止一百斤……另外,你这些年做什么生意都赔钱,前前后后也赔了差不多上千万了,这些钱必然不只是通过房产从银行骗贷得来的。” 魏烁南身子一僵,支支吾吾着,“我拿着那笔钱买了不少股票和虚拟货币,运气不错,全都涨了……” 司马北呵呵笑着,“很好……那请你现在随便报出几只以前买过的股票代码。限时一分钟!” 魏烁南顿时呆住了,他没想到司马北会问得这么细节,根本不曾提前准备好。 他想了想,索性耍起无赖。“时间隔得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司马北瘪了瘪嘴,“我信你个鬼,这股市能挣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别扯这些了,我刚才听了你的故事,就觉得其中有好几处不合理的地方,你跟那葛大爷相处时间很短,人家凭什么要把D市的房子钥匙给你?乍一听,感觉你像是碰着了好人,加上自己踏实肯干,获得雇主的认可……只不过,我专门调查过你的口碑,很多人都是用四个字概括你,奸、懒、穷、怂、恶!” 卡通面具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伸出一个巴掌,纠正道,“五个!这是五个字!” 司马北没有搭理卡通面具,而是直视着魏烁南,冷冷说道,“还有,试驾车通常不会加太多的油,也不会任由你开得太远,十年前买车跟现在可不一样,那会儿销售是大爷,买车的是孙子,你怎么可能带着销售一起去拿钱呢?” “真相只有一个……”卡通面具接过司马北的话,抬手指着魏烁南,眯起眼睛说道,“你在说谎!当时跟你一起交易的根本不是销售员,你用的也不是试驾车,你买黄金的钱更不是敲诈得来的!” 魏烁南怔了怔,眼神躲闪道,“我说了你们又不信,那还问我做什么,你们如果觉得我是在说谎,那你们说说我这钱是哪来的啊!” 卡通面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侧脸看向司马北,“是啊,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呢?” 司马北轻轻哼了一声,“我之前确实想不明白这一点,但听了他的讲述之后,豁然开朗……十年前,你根本没有向那人索要一千二百万现金,因为你那会儿没车,也不方便带着那么多现金,所以你只向那人索要了两百万的现金,以及一个价值千万的东西。” 魏烁南瞳孔一缩,强颜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东西能价值千万。” “当然有了,这次U3576航班上面可是有一件价值八亿美金的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我向那人索要了一幅油画?” “当然不是!”司马北唇角微微上翘,“你目光短浅,也不懂风雅,根本不会想到油画这上面来……你当时向他要了一块地。” 魏烁南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胡扯!我名下除了那几套贷了又贷的房产,再没其他值钱的东西了……” “你早就想好了要把自己搞破产,自然不会在名下留有什么优质资产。那块地是放在你那个遭遇杀猪盘的朋友名下的,而你手里握着代持协议,随时可以将其变更到自己名下。”司马北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李云鹏的肩膀上,“那块地就在以前的朝阳游泳馆旁边,原先是个垃圾场,现在变成东升海鲜大酒楼。” “换句话说,你就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的老板,也是想害死李云鹏的凶手,更是这些年来帮着那人扫除异己的走狗,你买黄金的钱,花天酒地挥霍的钱,都是那人赏你的辛苦费!” “破产小老板只是你为了消除大家对你的怀疑,不得不穿上的一层伪装罢了!” ------------ 破产谜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在笑什么? 这一段话被司马北扔了出来,整个金库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魏烁南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云鹏和方片K的眼神也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冷得能杀死人。 卡通面具歪着脑袋看向魏烁南,嘴角噙着一种奇怪的笑意。 梅花K紧皱眉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烁南终于没熬住,率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静,干笑两声,“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怎么可能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的老板?如果我真是那个人的走狗,飞机就不会出事,那人也不会被炸成粉尘……李云鹏,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李云鹏听了这话,立刻有些动摇,如果魏烁南真是东升海鲜大酒楼的老板,那么他们的计划早就被对方知晓了,U3576绝不会爆炸。 司马北像是洞穿了李云鹏的心思,冷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周华武都不想做那人的走狗,所以才会任由事态发展,甚至还会主动提供一些帮助。我随口提一句啊,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华武集团的安保人员果真是蠢蛋,不知道如何应对飞机上的突发状况吗?” 李云鹏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仿佛吃了一大盘死苍蝇般。 卡通面具脸上笑意盈盈,说话的语气却极为森冷,“看起来我们都被人耍了啊!” 他啪嗒一下拉了拉枪栓,抬枪指着魏烁南,感觉下一刻就会扣动扳机,给魏烁南脑袋开个血洞。 便在这时,另一把枪顶住了卡通面具的后脑勺。 卡通面具余光瞟了一下身后的梅花K,面色铁青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是叛徒?这一锅粥里落了两颗老鼠屎?” 梅花K摇摇头,“你要冷静一点,别中了人家的离间计……这魏烁南是不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老板一点儿也不重要,现在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也是我们手里重要的筹码,如果你在这时候杀了他,整个抢劫计划就破产了,到时候警察知道你杀了人,也不会顾忌太多,直接冲进来扫平便是。你好好地想一想,千万不要让人牵着鼻子走!” 卡通面具怔了怔,脸上虽然依旧是愤怒的表情,但眼神却是微微一变。 一直没吭声的方片K忽地抬枪指着梅花K后心,冷冷道,“我没有在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一枪打爆他的头,已经很冷静了!” 司马北咳了两声,抢在梅花K之前开口,“我只是说出了新近调查出来的结果而已,也没想着你们要自相残杀什么的,当然了……如果能用一个坏蛋的命,拯救一大帮子无辜者的性命,我也不介意。跟你们假想的那些玛丽苏神探不同,我这人啊,不太讲究,不会觉得什么坏人也是人,那些王八蛋害得别人家庭破碎,然后反转过来,突然讲狗屁的人权……凭什么啊!” 魏烁南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要胡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破产小企业老板,不是什么东升海鲜酒楼的大坏蛋!我女朋友就是被那人害死的,没有人比我更想弄死他了,我怎么会去做那人的走狗呢?” 司马北突然笑出了声,“你女朋友被那人害死了……听上去确实很悲痛,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特别是有同种遭遇的李医生听了你这故事,的确很难不视你为同类。” “但这里面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与你女朋友的关系要和李医生夫妻一样,你可以为了你女朋友去死的那种……” “很可惜,你们的关系并不是这样,在刚才买烟的路上,我找了一个恰好在H市旅游的朋友,托他去调查了一下你女朋友的情况,这会儿已经有了结果。” 司马北一边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面三分钟之前收到的短信,一边懒懒散散地说着。 “在学校谈恋爱的时候,会忽略很多现实问题,也会忽略对方身上很多的缺点。等到出来工作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没人会帮你们为恋爱买单。你家里的情况很简单,父母都是农民,是传统的老实人,没见过世面,也不懂看人眼色。” “毕业之后,你们两边的父母一起来过A市,凑在一桌吃了饭,但那顿饭吃得很不愉快。你女朋友嫌弃你父母埋汰,离得远远的,你女朋友的父母一个劲儿地问你工作、未来的打算……最后他们家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你还想跟你女朋友继续在一起,那就必须保证三年之内在A市买一套房子,否则你俩的事情就别提了。” “当时你肯定是满口答应,而你女朋友也是念在这几年的情分上,打算再跟你奋斗一阵子……可你不争气啊!找工作被骗一大笔,报个培训班又被骗,最后想着搞辆车子跑网约车,先把你俩的生活开销对付了,但没想到一脚又踩进融资租赁的大坑。” “运气是真的差了点,不过后来你跑去赌博,那可就不是运气差了,是没脑子……你女朋友劝了你几回,伤透了心,想着你这样别说是三年,就是再给你三十年也没办法在A市买房,这才买了机票,打算回到H市父母身边,只是不幸地遇到了飞机事故。” 魏烁南听到这里,呼呼地喘着气,咬牙道,“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不管她父母觉得我怎么样……我一直都是爱她的,到现在依然很爱她!她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站在楼下等我的女孩!” 司马北看着双眼通红的魏烁南,唏嘘道,“你不是一直很爱她,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一直都活在自我感动之中,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她最终会选择离开,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现实的错,但其实是因为你从来爱的都是你自己,所以才会造就了你与你女朋友的悲剧……然后,你又利用这个悲剧从那位大人物手中拿到了一大笔封口费,故事讲的次数多了,你连自己也骗了。” 魏烁南突地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枪,猛然指着司马北,面目狰狞地吼道,“不是这样的……你在胡扯!我要杀了你!” 司马北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甚至嘴角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我问你在笑什么!”魏烁南情绪激动,浑身颤抖地问道。 卡通面具冷哼一声,替司马北回答了魏烁南的问题,“他是在笑你蠢啊……魏烁南,你现在方便给我解释一下手里这把枪是怎么回事吗?” ------------ 破产谜云 第一百四十章 特别的子弹 这手枪长度132毫米,枪管长72毫米,全枪高92毫米,最宽处20毫米,整支枪重量为289克,大小与一个诺基亚棒棒机差不多。 所以,当时梅花K给魏烁南搜身的时候,才会没有检查出来。 这手枪太过小巧,藏起来非常方便。 魏烁南握着枪,微微颤抖,面色陡然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司马北说那些话就是想激怒他,从而让他露出更大的破绽。 他与女朋友的关系到底怎样,除了他们自己,没谁能说得清楚。那些话都是推测,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 但这把枪不一样。 这把枪最开始出现的地方是在一个海鲜批发市场里。 当时傅左就在那个海鲜批发市场租了个档口,长期给东升海鲜大酒楼供应。 那会儿大家还不知道东升海鲜大酒楼与那位大人物的关系,更不知道海鲜大酒楼背后的老板是谁。 只是有一次他们准备绑架周华武,逼问当年事故的真相,恰好傅左接电话的时候,正在东升海鲜大酒楼里跟什么人叙旧,结果这边刚挂完电话,行动的这一边就出了问题,老杨因此被打得半身不遂,而傅左也在离开东升海鲜大酒楼后被人在背后放了冷枪,最终落到叛徒赵大有手里,历经了一番非人的严酷拷问,终究没挺住,尸体被挂在海鲜市场档口上面,就像一条发烂的咸鱼般。 傅右发疯了一样想找周华武和赵大有报仇,若非瘫痪的老杨在地上爬着也要跟傅右共进退,恐怕当年傅家两兄弟一个都活不成。 事后,他们几人对整个计划进行了复盘,尽管傅右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只有可能是从傅左这边泄露了消息。 而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便是东升海鲜大酒楼。 老杨找到果茶,拜托对方调查东升海鲜大酒楼的老板,可查来查去却始终没什么头绪,只好暂时放弃。 这东升海鲜大酒楼的老板好像是个特别低调的人,什么社交活动也不参加,除了每个季度回抽一天时间到大酒楼核查账目,平常几乎不跟任何人接触。 再后来,果茶通过08年那场飞机事故遇难者名单找到了魏烁南,因为傅右与魏烁南是旧相识,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魏烁南。 今天司马北突然说魏烁南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老板的时候,李云鹏等人才会那么震惊,才会那么愤怒,但因为那些都是推论,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所谓的代持协议根本没人见过,他们从情感上讲,还是不愿意相信魏烁南就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老板的。 但这把枪不一样,它很小巧,所以射出的子弹也很特别。 而多年前,他们在傅左的尸体上也曾发现过一颗非常奇怪的子弹,0.380英寸的AcP枪弹。 适用这种子弹的枪支很少,此刻魏烁南手里这把陶鲁斯PT738恰是其中之一。 方片K气极反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将枪口移向魏烁南,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魏烁南惊了一下,顿时不知是该拿枪指着司马北,还是卡通面具,又或者转向方片K,他神情紧张地说道,“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都是傅左自找的!” “我有次去海鲜市场买鱼,凑巧看见他在那里做生意,心里是真的高兴,所以就把东升海鲜大酒楼的供应商换了,想着照顾他一下,毕竟当年咱们相处得很愉快,而且我这里本来也该给你们分两百万的……” “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别说是两百万,早就挣了好几个两百万了!可傅左这人脑筋不好,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最后居然还真让他查出我是东升海鲜大酒楼的幕后老板。没法子啊,我也不想害他,但他不死,我就得死!” 魏烁南说到这里,面目渐渐狰狞,“我好不容易翻了身,好不容易积累了这么多的资产,我什么都还没享受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傅左不是天天都说很想念爸妈吗,那我就帮他一把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杀死傅左的是赵大有,命令是周华武下的,我只不过是发了一条短信罢了,你们要报仇可排不到我这儿来,至少也得先把外面的周华武干掉再说!” 方片K冷笑一声,什么话没说,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司马北眼疾手快,当即伸手拦了下来,皱眉道,“我说这些可不是真要你们开枪打死谁的,就算你们要火并,也得等我走了再说。” 方片K眼神冰寒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只是想验证我是不是傅右?那我现在就给你答案,恭喜你猜对了……要我给你再颁个奖吗?” 说着,方片K摘下了面具,露出傅右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庞。 司马北没有回应傅右的话,而是斜眼看向李云鹏,轻声说道,“李医生,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吧?” 傅右愣了愣,满脸疑惑地又问了一遍,“你丫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通面具忽地癫狂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正所谓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那王八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挂了!我还有机会!我要亲手掐死他……不不不,掐死他太简单了,我要慢慢折磨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 傅右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司马北呵呵笑道,“飞机可以是假的,上面的尸体也可能是假的,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魏烁南用力地摇了摇头,反驳道,“不会的,我亲自确认过,飞机上死的那人就是他,不是什么赝品!” 司马北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确认的?” “当然是……”魏烁南刚说了半句,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一声枪响突地在银行里炸开,就在他们的耳边炸开。 开枪的是梅花K,中枪的不是魏烁南,而是癫狂笑着的卡通面具。 众人顿时大惊,尽皆扭头看向梅花K和卡通面具。 梅花K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感情色彩,淡定地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渍,冷冰冰地说道,“你这人情绪太不稳定了,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说了算!” ------------ 破产谜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枪响了 卡通面具没有惨叫,也没有哀嚎,他倒在地上,看着鲜血从自己大腿上汩汩流出,先是愣了两秒,而后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原本因为惊变而发懵的司马北、李云鹏和傅右瞬间清醒,扭头看向不知何时躲到梅花K背后的魏烁南,当即明白了卡通面具大笑的原因。 现在这架势很明显了,不管梅花K立场是什么,他如今都会保护魏烁南,不让卡通面具和傅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司马北倒是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一枪并没有打在卡通面具的要害上,只是让其失去了行动能力,说明这梅花K只是想篡位,并不想杀人,一个理智的谈判对象比一个偏激的疯子好应付许多。 他咳了两声,拍了拍李云鹏的肩膀,“活儿来了……你受点累,把他也给治一治,省得待会儿还要再跑一趟。” 李云鹏白了司马北一眼,瞟了一下卡通面具刚才掉落在墙边的黑枪,正要伸手去捡,却被司马北抢了先。 司马北掂了掂手里的黑枪,嘴角斜上一扬,“挺沉啊,打得死人吗?” 瞧见他拿走那把枪,一时间其他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无论是梅花K、魏烁南,还是傅右和卡通面具,他们都是站在警方对立面的,在环境宽松的时候,他们两拨人内斗一下没什么关系,但如果代表警方的司马北占据了优势,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所以几乎在司马北捡起那把枪的同一时刻,梅花K和傅右都将枪口移向了司马北,就连畏畏缩缩的魏烁南也颤抖地握着那把迷你手枪瞄向司马北的心口。 司马北苦笑道,“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从来没摸过真枪,枪法不准的!” 谁知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神经绷得更紧了,生怕司马北突然走火打中了自己一般。 李云鹏举着双手,退到旁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们要开枪火并请随意,我不掺和。 梅花K看了李云鹏一眼,转向司马北说道,“司马先生,我希望你能将那把枪放下,交给我……” 司马北顿时笑了起来,“你希望?我还希望你们全都束手就擒,跟我一起出去自首呢!现在这把枪落在了我的手里,有些东西咱可得好好聊一聊了!” 傅右冷哼一声,“就算你手里有枪,但你只有一把枪。” “在数量上面,你们的确占据优势,但你们信得过彼此吗?现在还敢把后背交给对方吗?刚才我说那些话是想验证一下你们内部够不够团结,没想到还真给我猜对了,你们这样临时凑在一起的团队,根本没什么凝聚力。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司马北刻意用最具侮辱力的字眼,冷笑着说道,“没有信任的团队就是一盘散沙,我只要把魏烁南就是东升海鲜大酒楼幕后老板的真相告诉你们其他的同伴,我相信很快这里就会上演一出内讧的好戏……有人宁死也要杀他,有人不得不要保他,还有人浑水摸鱼想要趁机分得最多的利益。人心啊,是这世界上最复杂难测的东西。” 梅花K双眼微微半眯,寒声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司马北歪着脑袋戏谑道,“你要跟我谈判?你有这个资格吗?” 梅花K扬起下巴,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卡通面具,“我想我已经证明了我有这个资格!” 司马北摇摇头,“不!你没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魏烁南突地举起了手枪,用力地抵住梅花K的后脑勺,面色阴沉道,“别乱动!我不管你们谁做老大,也不管你们打算怎么瓜分这银行里的钱,我只想要回我的金子!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拿回我的金子,否则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梅花K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无比,咬牙道,“王八蛋!反骨仔!老子帮了你,你这狗东西居然在背后阴我?刚才老子就该让傅右和小鬼一枪打死你算逑!” 司马北扭头看向卡通面具,表情玩味道,“原来你不是老鬼,而是小鬼啊!” 卡通面具哼了两声,别过脸去,摆出一副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反倒是魏烁南瞪了司马北一眼,“闭嘴啊!这里就你屁话最多,唧唧歪歪地没完没了!要不是你在这里扇阴风点鬼火,我已经蒙混过去了,现在依然是大家的好朋友,何必搞到撕破脸的地步!”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对了,”司马北眨了眨眼睛,满脸歉意地说道,“那要不要我给你说声对不起啊……” 傅右趁着魏烁南分神的工夫,忽然举起了手中的枪,直直地瞄着魏烁南的脑袋,恶狠狠道,“说你老干妈啊!我今天不弄死你这王八蛋,老子就自杀!” 话音未落,他果决地扣动了扳机,对着魏烁南一阵扫射,根本不管对方身前还有一个挡枪的。 魏烁南惊了一下,慌忙躲到旁侧,连滚带爬地朝着金库外面跑去。 傅右发疯了一般追了出去,边跑边开枪扫射。 方才站在魏烁南身前的梅花K无辜遭了殃,胸腹中了一枪,血水不要钱一般朝外涌出。 司马北顾不得去追魏烁南,急忙让李云鹏先给梅花K止血治疗,等到确定梅花K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急匆匆地追向魏烁南和傅右。 魏烁南一面躲着子弹,一面跑进劫匪们放置钱财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那一箱金子,奋力地拖拽着往银行外面逃跑。 眼看着就要踏出银行大门,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容,然而下一刻这笑容便凝固了。 箱子的轮子卡在了银行门口,无论他怎么用力拉拽,都没有将其拉出来。 魏烁南回头看了看冲到大厅的傅右,依旧不肯放弃那一箱金子,来回的推动着,终于还是将箱子拉出了银行大门。 只是他刚跑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魏烁南低头看了看被鲜血瞬间染红的胸口,身子一软,沉沉地倒了下去。 砰砰砰! 又是三声枪响。 追出银行门口,开枪打死魏烁南的傅右身上突地炸开许多血洞,但他的脸上没有半点难过的表情,只有畅快无比的笑,强撑着等到魏烁南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他才直挺挺地栽倒……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难的魔术(1) 魏烁南和傅右都死了。 劫匪和人质死在了银行大门口。 不论是警方,还是银行里的劫匪和人质,瞬间都变得紧张起来。 负责这次紧急事件的马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转头对旁边的警员问道,“司马北进去多久了?” 警员看了看手表,一脸严肃地答道,“四十五分钟三十七秒。” 马良又问,“飞机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警员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华武父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大部分区域已经布控完成,只留了个小口子,就等着他们一头撞进来。” 马良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忽然道,“在三环路也要布控,从现在开始进行交通管制,五公里以内不要放一辆车通过,就以道路施工为由好了,不要引发市民的恐慌。” 警员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去分发任务,又被马良叫住。 马良指了指警员身上的防弹衣,“把你的防弹衣脱下来给我,你待会儿就守在通讯车里好了,不要再出来……你老婆才生了二胎,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爸爸,有些风险该避开就要避开。” 警员怔了怔,满脸感激地对马良敬了一个礼,把身上的防弹衣脱了下来,只是他在回到通讯车后又重新找了一件防弹背心穿上。 做这行,他早就有被挂在墙上的觉悟。 马良身为刑侦队长,自然也有这种觉悟,他穿好防弹衣,看了看四周已经摩拳擦掌的特警,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出了人命,情况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就算他愿意等下去,上级也会施压,如果继续拖延,搞不好上面会要求更换指挥人选。 局长赵利民和副局长郭进此刻还没打电话,那是出于对马良的信任,所以才会帮忙承受一些压力,但马良不能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即便是司马北还没出来,他也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马良抬起右手,陡然捏握成拳,“一组,绕到银行后面!二组,从银行左侧强攻,三组爬到银行右侧通风管道上面,四组正面推进……狙击组占领制高点,随时策应,只要看到歹徒露头,不用犹豫,直接开枪!” 特警和专案组的警员齐声回应了一句,而后依据马良的布置展开行动。 马良拎着个大喇叭,缓步走到距离银行大门数十步的地方,将大喇叭举到嘴巴前面,高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放弃一切无谓的抵抗,立刻出来投降!” 周华武见此情景,慌忙跑了过来,面色难看道,“你们要做什么?” 马良冷冷地说道,“现在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劫匪还射杀了一名人质,我只能选择采取比较强硬的手段了!” 周华武瞪大了眼睛,双臂张开,“不行!我女儿还在里面呢!你们这样强攻,万一伤到她了怎么办!” “你女儿在里面?”马良一把将周华武推开,面无表情地说道,“那里面可不只是有你的宝贝女儿,还有别人的女儿、妻子、丈夫、儿子……这样继续拖延下去,不知道劫匪下一个射杀的对象会是谁,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不可能为了你的女儿,罔顾其他人的性命!别再拦着我,否则老子就以妨碍警方办案为由,直接送你一对银镯子!” 周华武愤怒地盯着马良,却是不敢伸手再阻拦。 马良轻轻哼了一声,抬步前进。 周华武犹豫了片刻,开口又说了句,“马队长,在营救我女儿的时候,务必要保证她的眼睛不受伤害……我就这一个请求,如果这点你都没办法做到的话,我必定会让我的律师团队好好跟你玩一阵子!” 马良皱了皱眉,没有答话,继续又往前走了几步,一手举着大喇叭,一手摸向腰间的配枪,大声喊道,“我再最后警告你们一次,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理,你们没有一点机会,老老实实地带着人质一起出来……我不是在跟你们谈判,只是在通知你们!” 又等了一会儿,银行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马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紧皱眉头道,“不等了,开始行动吧!” 话音一落,特警和专案组警员纷纷行动起来。 一阵破窗的声音响起。 二组的警员撞碎了银行左侧的窗户。 一串叮叮咚咚的细微响动连绵传出。 三组的警员从通风管道口爬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行。 负责正面强攻的警员齐步推进,慢慢靠近银行大门。 马良端着枪,率先冲了进去,他猫着腰跑到一根柱头后面,探出脑袋望了望银行过道里面,总觉得那儿安静得有些蹊跷,比了个手势,在狙击手的掩护下,小碎步靠了过去。 其他的警员也都跟了上来,默契地分布左右,开始一间间地搜查办公室。 一名警员踹开了最深处办公室的房门,瞧见有道人影坐在办公桌前,登时一惊,慌张地举枪,“不许动!慢慢地转过来……” 马良闻声也赶了过来,端着手枪,警惕地跨进了办公室,他一进来,心中那种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椅子慢慢转动。 卡通面具喘着粗气,耷拉着眼皮,虚弱无力地看向马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马sir,惊喜吗?等下还会有更惊喜的礼物哦!” 马良扫了眼屋子四周,听着对讲机里各组人员的汇报,眯着眼睛问道,“其他人呢?这里怎么就你一个?司马北被你藏在什么地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通面具嘿嘿笑了两声,掰着手指头,“一上来就问了四个问题,这叫我怎么回答嘛……其实你也不需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我就算坦诚相告,你也没法子带着这些答案走出去了。” 马良眼皮一跳,心中不安愈发强烈,“你这话什么意思?” 卡通面具从兜里摸出一个遥控器,忽然狂笑道,“马sir,你知道什么魔术最难表演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来感受一下我最后这个魔术的魅力吧!” 说着,他在狙击手扣动扳机之前,抢先摁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一声轰隆巨响传出! 继而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嘭嘭声响。 马良一脸骇然地回头望去,看着那些炸飞的警员和无数墙体碎屑,浑身一颤,终于知道心中那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银行里居然四处都安装着炸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难的魔术(2) 爆炸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一场原本是十拿九稳的强攻莫名变成了被别人一锅端。 入眼全是断壁残垣,石块碎砖。 耳畔全是警员们的哭喊声。 这一仗,损失惨重! 马良捂着流血的耳朵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地跑向最先闯进办公室的那名警员旁边,看着对方被炸断了的双腿,慌忙大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挺住啊……浑蛋,我不是让你待在通讯车里吗!” 那警员正是之前把防弹衣脱给马良的人,他吐着血沫,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我是警察啊,哪有遇到危险往后躲的……” 说完这句,他便晕死了过去。 马良立刻朝外面咆哮起来,“快让医护队进来,别特么傻愣着了!” 勉强还有行动能力的警员立刻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招呼那些呆呆看着一片废墟的医护工作者快些进去抢救。 副局长郭进闻讯匆匆赶来,立刻指挥原本守在飞机四周的警员配合医护工作者一起搜救,他焦急地冲进银行里,小心地躲过一个个忽然掉落的石块,来到马良身前,一边用手扇着烟尘,一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马良指了指之前卡通面具所在的位置,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刚才那劫匪头头给咱玩了个请君入瓮……我们都中计了,他们没有在打劫后迅速撤离,不仅挖了地道,还安了很多炸弹,警员们……” 他说到这里,不禁落下了眼泪,声音也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郭进扫视四周,看着那些警员被医护工作者搀扶着离开,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歹徒太过狡猾了。” 马良用袖子一抹眼泪,咬牙道,“老子发誓,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把那些浑蛋抓住!”他忽然想到什么,指着那些协助医护工作者的警员,“他们不是应该守在飞机那边吗?” 郭进轻轻地哦了一声,解释着,“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我肯定要让他们过来一起帮忙嘛……” “郭局!你不该让他们过来的!”马良撂下这句话,速即跑了出去,他刚跑到银行门口,便瞧见停在坪坝的飞机缓缓驶向三环主道。 慌忙找了辆警车,马良迅速坐了进去,扭动钥匙,一脚油门踩到底。 可惜,汽车注定是跑不过飞机的。 当马良驾驶警车进入三环主道的时候,飞机的轮子已经离地。 飞机驾驶舱内的卡通面具遥遥地对马良竖了一根中指,满脸戏谑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傻逼。” 马良愤懑地猛踩油门,速度竟是超过表盘极限,很快就冲到了警戒线边缘,只得急忙拉了手刹,猛打一圈方向盘。 车子漂移着转了一个大弯,最后险险地停在警戒线上。 马良一脚踹开车门,抬头望着越来越小的飞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娘姥姥。 卡通面具看着地面上渺小如蚂蚁的警车,肩膀一松,双手从仪表盘上滑落下去。 旁边的李云鹏见状,立马将飞机调换成自动驾驶模式,仔细地开始检查卡通面具的伤势。 正当他要伸手摘下对方脸上面具的时候,卡通面具忽地伸手抓握住了李云鹏的手,冷冷道,“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你只需看好那些人质和司马北就行了。” 说着,卡通面具竟是强撑着站起,独自走进了驾驶舱外面的洗手间内。 李云鹏瘪了瘪嘴,缓步走到头等舱里,盯着紧闭双眼的司马北,唇角微微上扬,“别装了,我给你用的剂量很小,几分钟就能醒过来,现在都快十分钟了……” 司马北忽地睁开双眼,冷冷道,“你的喉咙没受伤?” 李云鹏一点头,大刀阔斧地在司马北对面坐下,“我这人做计划,习惯将情况往最极端的方面多想一想……如果我是周华武和东升海鲜大酒楼的老板,在那位大人物死后,应该做些什么呢?如果我知道有个家伙了解整个利益链的内情,而且这家伙还落到了警方手里,我作为利益链上的人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那肯定要杀了你灭口啊!”司马北坐直了身子,伸手捏起餐桌上的银质叉子。 李云鹏仿佛没有看见司马北这一小动作似的,轻声说道,“想要在警局里杀人不容易,与其时时刻刻提防着,不如我主动送他们一个破绽,这叫引蛇出洞。” 司马北拊掌赞道,“高明!你不该是医生,该是个将军才对。可惜啊,生不逢时,现在没你发挥的机会了!” 李云鹏端起一杯橙汁,抿了一口,淡淡道,“我也不想做什么将军,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有个稳定的工作,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这要求很高吗?” 司马北望了望窗户外面的白云,摇头道,“不高,跟咱现在的位置相比,你的要求很接地气。” “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有些王八蛋都要破坏,过分吧?” “太过分……你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这就跳下去帮你收拾他!”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李云鹏指了指司马北屁股下面的座椅,“他就死在你坐的这个椅子上面,还没过头七呢!” “是吗?那多不吉利啊,咱俩换换吧……”司马北故作惊讶地跳了起来,本想用银叉挟持李云鹏,却突地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一歪,扑通倒了下去。 李云鹏站起身来,从司马北手里夺走叉子,轻叹道,“还是不换了吧,你挺累的,还是多躺会儿……”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橙汁,微微一笑,“你这人就是太小心了,那橙汁里加的是解毒剂,空调口放了毒烟,你如果醒过来后,承接了我的好意,喝了那杯橙汁,便不会晕倒,但你偏偏忍着不喝……” 司马北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像播放影片一样,飞快地回放着之前的所有细节。 他必须要在下次醒来之前,找到这所有事情的突破口,绝不能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自傅右和魏烁南跑出去之后,李云鹏突然发起攻击,给他和梅花K各扎了一针,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听到了一声巨大轰响,也发现自己竟已经来到飞机上面。 这一段记忆被他很快就划了过去,再往后拨拉着各个时间段的影片式记忆,最终停在他拿到那份飞机事故幸存者名单的画面上。 经济舱七名乘客,深陷杀猪盘的大龄剩女,欠下巨额医美贷款的网红主播,零元购赔光棺材板的老妇,破产企业老板,烂尾楼夫妇……还有谁? 对了!还有一个人始终像个小透明一样游离在这些事件之外!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李云鹏计划里的变数,也是他查明真相的突破口。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那个失业小青年,赶在李云鹏等人之前先一步将其藏起来…… 想着,司马北待到李云鹏走后忽地又睁开了眼睛,从鼻孔里掏出两个小纸团,端起橙汁喝了一大口,而后轻手轻脚地向经济舱走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吴福的福报 失业的青年叫吴福。 名副其实,这人的确生来无福。 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三岁那年母亲在厂子里出了意外,弄瞎了眼睛,虽然得了一笔赔偿,但因为父亲赶上了下岗潮,成了无业游民,所以那点儿赔偿金很快就挥霍干净。 头脑简单的父亲学着别人做生意,卖了厂子分配的小两居,买了一大堆磁带,但由于后来MP3的普及,磁带成了一堆没人要的垃圾,他家因此一贫如洗。 父亲一蹶不振,整日只知道喝酒打麻将,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 母亲想要离婚,但考虑到孩子还小,便一忍再忍。 这一忍,就是二十年,忍到了吴福大学毕业,忍到了吴福父亲醉酒骑车栽进臭水沟一命呜呼。 吴福原本找到了一份薪资待遇还不错的外企工作,可因为要回家奔丧,只得放弃了这份工作。 等到他再回到A市,时移世易,他失去了应届生这一优先资格,只能和一大帮有着厚厚资历的老油条竞争。 结果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没人愿意录用他这种既不是应届生,又没有经验的废柴。 他只得一边做着兼职,一边考取各种资格证,丰富自己的简历。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有家企业抛出橄榄枝,他正打算一展才华,结果这一年A市遇上了某种突发公共事件,所有人非必要不得外出。 那家企业自然不会白白支付给他工资,所以就取消了吴福的录用资格。 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吴福这时忽然发现找工作已经从困难模式升级为了地狱难度,这段时间积压的人才太多了,而岗位就那么一丁点,他想要找到一份勉强能接受的工作已经不太可能,踌躇了良久,他只能降低自己的要求,找了份即便是不需要大学学历也能做的工作。 朝九晚九,每周工作六天,没有加班工资,企业家将此称之为福报。 吴福终于有福了,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那点儿工资养活他自己都够呛,更不要说还得给瞎眼的老妈支付一些医疗费。 其时消费主义盛行,甭管有工作的,还是游手好闲的,都办了很多张信用卡,以及各种消费贷。 吴福将主意打到了这信用卡和消费贷上面,以卡养卡,以贷还贷,雪球越滚越大。 终于,他连每月的利息都已经无法支付了。 这时候,吴福的母亲恰巧又需要一笔治疗费,他一咬牙,便借了笔高利贷。 九借十三出,按天计算利息,利滚利,最后五万块滚到了一百五十万。 高利贷催收的人跑到了吴福工作的地方拉横幅要账,结果可想而知,十分顺利地让吴福成为了失业青年。 吴福走投无路,给自己买了份高额保险,选了个好日子,订了个最容易出事情的航班。 终究还是没能如意,飞机是出事了,但他毫发无伤,郁闷之下,他想着把最后一点儿钱取出来,藏在只有他妈妈知道的地方,然后来个人死债消,却不料取钱的时候碰到了劫匪抢银行。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劫匪并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给了他一个机会。 只要帮助劫匪成功打劫了银行,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三百万现金,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还能再加两百万。 能不能翻身就在此一举了! 吴福比任何人都希望劫匪能成功,所以挖坑的时候格外卖力,他原本打算不吃不喝也要一鼓作气挖到底,谁知这些劫匪竟让他们注意劳逸结合,还给包饭! 这简直比那些吸血鬼资本家还要有良心,他甚至觉得这些劫匪不是丧心病狂的歹徒,而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活菩萨们太善良了,居然还请警方的顾问吃饭,差点吃出了大问题,不过好在最后还是魔高一丈,他们成功地登上了飞机。 劫匪很讲信用,从地道登上飞机之后,就分给了每个人三百万现金。 吴福怀抱着装满钱的袋子,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未来的美好新生活。 但偏偏在此时,那个可恶的警察顾问找了过来,说什么要他帮忙设计劫匪,好让警方来个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你个大铁锤啊!劫匪要是玩完了,他自己也得跟着一起完蛋! 吴福面色阴沉地看着司马北,皱眉道,“为什么是我呢?这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帮忙呢?” 司马北偷偷地瞄了一眼左右两侧,低声说道,“你之前也乘坐过出事的那架飞机,肯定也知道一些内里的情况……如果你告诉这些劫匪,你看到了那位大人物被谋害的场景,他们肯定会相信的,这样咱就有了接下去布局的机会。” 吴福歪着脑袋问道,“那人真的死了吗?我刚才听谁说飞机是假的,所以那人也是假的……” “这个我暂时也不敢下结论……”司马北抿了抿嘴唇道,“但我猜测应该是真死了,因为他老婆是真的在筹办葬礼。而且,先前我试探过这些劫匪,有个知情的说话语气十分笃定,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吴福漠然地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你这些年照顾你母亲非常细致周到,心底是有善念的……”司马北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善良的人,肯定不愿意帮助坏人嘛。” 吴福冷笑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那些装模做样做慈善,背地里剥削工人的资本家是善?这些愿意跟所有人分享财富的劫匪就是恶?我觉得善恶不是这么分的!” 司马北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忽地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警官,麻烦你站起来问问,你问问这里的人有多少觉得这些劫匪是坏人的!” 说着,吴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突然提高了声量,“各位!这儿有位专案组的警官,他想让我帮忙制止劫匪逃跑。你们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一名壮汉闻言立即起身,怒目圆睁道,“哪个敢阻拦老子发财,老子就弄死他,什么狗屁警官……这儿是在天上,惹急了老子把他扔下去,谁能知道是老子干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仿佛打开了邪恶的潘多拉魔盒。 众人眼神闪烁,心思复杂了起来。 一个老头儿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重重咳嗽几声,“也不用做到那种地步,咱把他捆起来交给劫匪就行了,这应该算是重大立功表现吧?” 银行经理扶着座椅起身,目光炽热地看向司马北,舔了舔嘴唇,“都别跟我抢啊,我毕竟以后还是会在银行工作的,你们要是不想以后存款变理财,现在就多帮衬一下我……前些日子炒股赔了不少,都是公款啊,我需要这多出来的两百万填补窟窿!”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搞个小破坏 谁家都缺两百万,没有人会嫌钱太多。 这位牛屁哄哄的银行经理不出意外地被人暴捶了一顿,打得连他老妈都快辨认不出了。 司马北倒是见机得快,趁着人们的注意力被银行经理吸引过去的空当,悄悄地溜走了。 他并没有回到头等舱坐以待毙,而是选择暂时躲藏起来。 原本司马北以为这吴福会配合自己,能够扭转局势,来个意想不到的大反击,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太欠考虑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换作自己像吴福这般走投无路,也会觉得劫匪才是正义之师,是老天派来搭救自己的活菩萨。 可是,司马北非常清楚当一个社会没了秩序,法律失去了约束力,个人正义超越社会正义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所以无论劫匪表现得多么讲规矩,显得有多么慷慨,在他心里,这些人依旧是需要打击的罪犯。 罪犯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管这人是谁,地位有多高,目标有多远大,只要犯罪了,就该受到惩罚。 这是司马北的人生信条,也是这些年支撑他与各种罪犯对抗下去的动力。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承诺没有完成,不能在此停下。 司马北躲在卫生间里,快速调整好心态,重新制定了计划,换了身衣服,藏进卫生间外的餐车柜子里。 过了一会儿,餐车开始滚动起来。 而劫匪们在得知司马北去过经济舱的情况后,也开始地毯式的搜查。 这飞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很小,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 常人或许不知道应该怎么在飞机上玩捉迷藏,但对于经历过邱玉婷案的司马北来说,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真正高明的躲藏,就是不躲藏。 司马北随着餐车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劫匪的眼皮子底下,穿过了头等舱,来到了乘务工作者的休息室。 老老实实龟缩了一段时间,确定外面没人之后,他缓缓地爬了出来,摸出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 很好,果然没有信号。 他点开了WiFi,发现劫匪竟是连WiFi信号也给屏蔽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皱了皱眉,司马北忽然想起龙右向来有保持手机长时间开启蓝牙的习惯,因为这小子贼性不改,一旦闲下来没事,就想用蓝牙试试能不能截取到某个大老板的隐私。 他立马打开蓝牙,果然发现了在飞机上还有一个蓝牙信号,想也不想,他速即向对方发送了匹配请求。 隔了约莫半分钟,对方同意了匹配请求,并发来了一张图片。 图片是一串红红绿绿的大字:司马北你个憨批,加我干啥? 司马北也回了一张图片:你现在放不方便?给我送一套劫匪衣服。 龙右发来十几张翻白眼的表情图片。 司马北又回了十几张竖立某根手指的表情图片。 两人就这么用蓝牙交流了几分钟,最后龙右中断了信号。 几分钟后,司马北小心翼翼地打开休息室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他不能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这样会加大暴露的风险。 根据十年前的经验,他险险地避开了两拨劫匪的检查,溜到了后货舱里。 这里之前已经被搜查了三遍,短时间内不会有劫匪再过来。 司马北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焦灼地等待了三十三秒。 龙右终于贼眉鼠眼地蹿了进来,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后货舱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这情况该咋整,咱俩成了孤军,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啊!” 司马北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你也不必太丧气,咱还是有办法联系到马良他们的。” 龙右急忙追问,“什么办法?” 司马北摸出先前从乘务工作员休息室顺来的飞机构造图,指着上面两处,“依照相关规定,飞机这两处都安装了卫星通讯系统,方便在驾驶舱联系不上地面的时候紧急应用。” “另外,咱们还可以搞些小破坏……”司马北顿了顿,继续说道,“让这飞机出现故障,不得不降落下来。我计算过时间,从起飞到现在差不多才二十八分钟,咱应该还在省内,只要飞机降落了,很快就能调动附近的警力赶来支援。” 龙右闻言瞪大了眼睛,“你疯了……飞机在飞行过程中出现故障,那不得玩完!” “不是真的故障,只是出现故障警告,但实际上并没有问题。”司马北解释道,“就像有些老车子仪表盘上的发动机故障灯,它一直亮着,消了又出现,刚开的人心里不踏实,老司机却是当作没看见一般。” 龙右抠了抠脑门,“故障码故障?这有点专业啊,我不会搞!” 司马北眨了眨眼睛,双手一摊,“我也不会……但我们可以学啊!”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在应急柜里找到的飞机维修操作手册,斗志昂扬地翻开一瞧。 竟全都是英文! 司马北脸上的表情当即僵硬下来,干咳一声,侧脸看向龙右,“你以前去过漂亮国做无本买卖,应该英语水平挺高的吧?” 龙右吸了吸鼻子,“老大,你都说了我是去做无本买卖的,根本不需要用到英语这种东西好吗!我会的就两句,哈喽……发克油!” 司马北面皮抽了抽,“那看来我们还需要先恶补一下英文才行。” 龙右震惊地看着司马北,“你不是政法学校的高才生吗,英语这种东西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小儿科啊!” “都还给老师了,现在我看到这些东西,知道自己以前背过,但就是想不起是啥意思……”司马北面色尴尬道,“咱现在已经这么强大了,飞机上的操作手册居然还是英文的,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向相关部门建议,以后这操作手册全特么改用中文!谁要是不用,就不让它起飞!在咱自己的领土上,居然还要用别的国家语言交流,这也太自卑了!” 龙右翻了个白眼,“建议的事情还是等你下了飞机再说吧,现在该认真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搞小破坏……” 正当司马北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后货舱门外忽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某种拖曳感,最后停在了后货舱门口。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送上门的套装 司马北和龙右顿时都变得紧张异常。 龙右张大了嘴巴,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司马北扫视四周,都没有发现可以躲藏的地方,耸着肩膀,双手一摊,用口型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龙右指了指司马北,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在问,“是你躲起来,还是我躲起来?” 司马北瘪了瘪嘴,拍了拍大腿,表示自己腿脚不太利索,这种情况很容易被发现。 龙右无奈地叹了口气,瞟了眼已经微微被推动的后货舱门板,轻身一跃。 舱门开启的瞬间,龙右忽然消失。 红桃J走了进来,他瞧见司马北站在后货舱中央,先是一愣,随即迅速端起了枪,“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北举着那本全是英文的维修操作手册,表情僵硬地笑道,“我要是跟你说我是来学习的,你信不信?” 红桃J冷冷道,“你信你个鬼,举起手来……不要乱动!” 司马北老老实实地依照对方的要求,举起了双手,眨着眼睛道,“别冲动,我会很配合的,千万不要粗暴地伤害我!” 红桃J哼了一声,抬步一点点靠了过去。 就在他走到距离司马北还剩三步的时候,贴在舱顶的龙右忽然淌出了点鼻涕。 那鼻涕柔韧性极好,竟在缓缓滴落过程中拉成了丝。 司马北眼见着龙右的鼻涕将要落到红桃J的头上,立刻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将鼻涕吹走了开去,伸手抹了抹红桃J身上的口水,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感冒了……” 红桃J恼怒地推开司马北的手,眼神冰寒,“别动手动脚的!离我远一点!” 司马北连说了三个好字,往后退了半步,轻咳一声,“这位红桃大兄弟,我有个小问题……你们都戴着面具,怎么能认得出谁是谁啊?” 红桃J下意识地将手臂上的纹身遮了遮,冷笑道,“我又不是蠢蛋,为什么要告诉你!老实待着别动,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双手抱头,蹲下!” 司马北啧啧两声,“你刚才让我老实待着别动,现在又让我双手抱头蹲下,你搞得我好乱啊,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红桃J愣了一下,举着枪,厉声喝道,“双手抱头蹲下!” 司马北轻轻地哦了一声,双手枕在脑后,缓缓蹲了下去,斜着眼睛,“还等什么呢?” 红桃J以为司马北是在与他说话,冷然道,“等其他人过来……你这不安分的家伙就死定了!” 话音刚刚落下,龙右忽然松开抓握在舱顶的手,猛然跳落在红桃J身上,一手捂着对方的嘴巴,一手按着对方的下颚,奋力一扭,直接卸了红桃J的下巴。 而后,他没有半点停顿,一脚踹在红桃J端枪的手上,把对方的枪踢落在地上,双腿一夹,紧紧夹住红桃J的身子,使劲往后一仰。 扑通。 两人都直挺挺地摔倒下去,红桃J后脑勺磕在舱板上,竟是将自己磕晕了过去。 龙右见状长舒了一口气,指了指红桃J身上的衣服,“你瞧,衣服也给你送到了,这下可别再给我添什么麻烦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发会呆儿,再拍个照,方便以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个我这一生如履薄冰的朋友圈……” 司马北一边换上红桃J的衣服,一边懒懒地说道,“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是发一千条伤感文案,人家果茶也不会再来跟你重归于好,趁早死心吧!而且,我怀疑她现在已经触碰了法律的底线,你们不会有机会再在一起了!” 龙右撅了撅嘴,“你怀疑,你怀疑……你又不是法官,连警察都不是,你的怀疑屁用没有!她一个出版社的编辑,怎么就触碰法律的底线了?” 司马北哼哼两声,“我刚回来A市的时候,是果茶来接我的,自从那时开始,我就总犯困,不自觉地想要睡觉,坐在车上都能睡得死死的……后来,我去找张小满友好商谈一些事情,恰好遇到了个心理医生,她跟我说我这是着了别人的道,被催眠了。你也经历过吉吉岛的事情,应该知道果茶以前的能力,我这怀疑可不是无来由的!” 龙右瘪了瘪嘴,“说到底还是猜测,你有证据吗?” 司马北穿好了衣裤,吸了吸鼻子,“催眠这种东西怎么能有证据?我总不能在她心里安个录音器,把她那些‘我要催眠你’的内心独白全都录下来吧!跟你这种恋爱脑,我就说不着……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龙右跟与社会脱节好几年,也不知这恋爱脑是褒还是贬,索性不去管它,无精打采地说道,“哎哎!我也不想回这伤心地,但更不可能去D市,刚被放出来,又想找个大城市开心一下,省内选来选去,可不就只能来A市了吗?另外,我有个朋友的侄子最近心情很差,让我来开导一番。” 司马北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典型的我有一个朋友……这里又没别人,你就算说是你侄子,我也不会八卦的。” “真是我一个朋友的侄子……那些年,我在漂亮国劫富济贫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留学的女孩子,她叫吴可爱,人长得很可爱,心肠也不坏。我俩勾搭成……啊呸,不对,我俩一见如故,经常约着在夏威夷晒太阳,后来她知道我要回国,还哭了好久呢!前几天,我在岛上收到她写的信,求我帮忙去看看她侄子,说是她侄子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也没跟家里人通个电话,她们一家人都很担心。” “这事儿该找警察啊,找你一个贼偷有什么用。” “我认识警察啊……而且,还认识很多。” “呃……她侄子叫什么,我回头帮你找马胖子查一查,你就别去当显眼包了,马胖子最近心情不好。” “好吧,你确实比我更方便一些,她侄子叫吴福,福气的福,你说这名字取得……” 司马北忽地浑身一僵,扭头看向龙右,瞪大眼睛问道,“你说你朋友侄子叫什么来着?” “吴福啊!”龙右抠了抠脑门,“咋滴,你认识他啊?” 司马北嘿了一声,只觉得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上下打量龙右一番,摸着鼻子,“右啊,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谁在说谎 几分钟之后,司马北用笔在自己手臂上画了个似模似样的红桃J,跟着面色铁青的龙右一起走出了后货舱。 他们径直走向经济舱,目标非常明确,也非常的统一,必须要先将吴福与其他人质分开。 在这一点上,龙右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吴福现在的心态已经扭曲,那些人质的心态也都是扭曲的,一群扭曲的人凑在一起很容易出事,他必须要把吴福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这样才不会辜负红颜知己的拜托。 司马北则是存着方便说服吴福的想法,如果再来一遍先前发生的事情,他可能就不会那么幸运能逃脱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会传染的,这些人质都得病了,这种环境下,他是无法说服吴福的。 而吴福又是现在破局的关键,他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特别是现在有了龙右的帮助,更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司马北向龙右递了个眼色,正要快步走向吴福,却忽地被不知何时来到经济舱的卡通面具拦了下来。 卡通面具虚弱无力地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司马北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学着红桃J的声音,“你是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卡通面具瞥了一眼站在司马北旁边的龙右,冷冷道,“难道我还要像求教龙右前辈一样,低声下气地请你跟我走吗?” 龙右嘿嘿两声,“别这么客气,下次也不用跟我低声下气,咱都是同行,就应该互帮互助……对了,鬼啊,咱们接下来这是要去哪儿啊?” 卡通面具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客客气气地答道,“这飞机是U3576,下一站自然是H市。” 龙右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的样子,“从A市飞行到H市大约是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警察应该还来不及布置,这个计划是科学的,但不能在H市停留太久,给飞机加满油之后,等到警察都聚集在H市,应该立刻再度起飞,折返A市,然后丢弃飞机,改乘汽车,分散行动,这样一来警方就无法再锁定你们的行踪了。” 卡通面具淡淡地哦了一声,敷衍地道了声谢谢,随即催促司马北跟着他一起离开。 等到两人走后,龙右贴着舱墙蹲坐在吴福身边,咳了两声,主动套近乎,“喂!兄弟,你叫啥名儿啊?” 吴福因为看见卡通面具对龙右非常客气,以为对方也是劫匪,于是很配合地笑着答道,“我叫吴福,您贵姓啊?” “龙右……大盗龙右,你如果在道上混,肯定会听过我的传说。”龙右傲娇地回了一句,继续问道,“你家住哪儿,听你口音不像是A市本地的。” “我老家是绿藤的,”吴福呵呵笑道,“距离A市也不是很远,毕业后就一直在A市工作,应该算是新市民。” 龙右摸出香烟,给吴福递了一根,似是随口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吴福摆摆手,“我不要,谢谢……”抬手又指了指舱板上的禁烟标志,提醒道,“建议您也不要随便抽烟,容易造成飞机故障,到时候就麻烦了。我家里除了我妈以外,没什么人了……她老人家还得了重病,治疗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劫匪大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多给我三十万,等给我妈治好病以后,我想带她回老家休养,还需要多备一笔钱。” 龙右爽快地应下,反正也不用他给,“好啊,回头我在让人给你拿一百万过来,百行孝为先嘛……对了,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姓吴的,她是个女孩子,叫吴可爱,也是绿藤的,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他本以为对方会惊讶地承认,没料到吴福却是摇了摇头,“不认识,我跟我妈常年不跟亲戚联系,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那些亲戚也怕我们找他们借钱,所以不知道到底跟这个吴可爱是不是亲戚。” 龙右闻言顿时一惊,他想起吴可爱谈论吴福时的情景,明显两人是很熟络的关系,人家吴可爱还列举了许多吴福的生活习惯,又知道吴福现在窘迫的状态,怎么到了吴福这里却变成了不认识。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龙右斜眼打量吴福一番,忽然道,“你喜欢吃洋葱吗?” 吴福愣了一下,讷讷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不是待会儿要放饭了吗,提前问一下你有没有忌口的,回头我给放饭的说一下。”龙右面不改色,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吴福轻轻地噢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答道,“倒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我这人在吃这一方面不讲究,只要是能吃的都行。” 龙右双眼一眯。 不对!很不对劲! 吴可爱明明说过,吴福对洋葱过敏,小时候还因为在学校吃了洋葱导致严重过敏,而被送去医院。 有人在说谎,又或者眼前这个吴福并非吴可爱的侄子? 这世界很大,人口众多,有同名同姓的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龙右追问了一句,“我以前去过绿藤市,还曾经在观海路做过买卖,那里有一条美食街,比咱这A市的美食街可好太多了,特别喜欢董小姐的大饼,哎哟……那叫一个香呢!” “是吗?”吴福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只喜欢吃美食街的臭豆腐,其他的没怎么吃过,有机会回去了可以尝试一下。” 这人绝对有问题! 龙右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刚才那些话都是胡编的,绿藤市观海路街道两旁全是卖手机的,根本没有什么卖大饼的董小姐。 更重要的是,绿藤市美食街不会有人卖臭豆腐,虽然臭豆腐是绿藤市的特产,但因为某些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商贩都排斥卖臭豆腐的进入美食街,因而吴福不可能在美食街买到臭豆腐。 龙右停顿了一下,呵呵笑道,“你今年多大啊?我有个侄女长得可水灵了,现在还是单身……” “呃……”吴福表情尴尬道,“我今年才26,还不着急找对象。” 龙右心算了一遍,“92年的,属猴……你什么星座啊?” “哎哎,我真不需要介绍对象……” “了解一下嘛,万一你俩合适呢!” “不用了,我这人……” 龙右摸出之前藏在银行通风口内的那个手机,随便找了张网红照片,“喏,瞧见没有,这就是我侄女,长得还行吧!你还不想跟人接触,实话告诉你,想要我侄女联系方式的人多了去了呢!” 吴福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上的女孩,咽了咽口水,急忙说道,“我9月18号生的,处女座!”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龙右去哪儿了?(1) 也是处女座?莫非只是凑巧的同年同月同日生? 龙右微微皱了皱眉,收回手机,接着问道,“你妈贵姓啊?” 吴福当即愣住了,“你问我妈姓名做什么?” “我略微懂一点易经,想着算一算这我侄女跟你妈合不合,毕竟这婆媳关系可是个大问题。” “哦……这样啊,我妈姓严,单名一个丽字。” “严厉?这名字听着就很严厉。” “不是厉害的厉,是美丽的丽。我妈年轻的时候可是厂花,好多人追呢,所以基因这块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哎哎,你不是说算算她和你侄女能不能处得来吗,结果怎么样?” 龙右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翻着白眼,“算过了,不合适……你有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吴福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十八代单传,家里的独苗。” 龙右啧了一声,又上下打量吴福一番,“你真叫吴福?” 吴福木然地点了点头。 龙右斜着眼睛说道,“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叫吴福吗?” 吴福横扫左右一眼,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我先前趁着大家伙匆忙逃往飞机的时候悄悄把证件拿了回来,你可别跟其他劫匪大哥说啊。我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着等下了飞机,方便找家酒店住一晚,再叫个比较贵的上门服务,好好地爽一把。” 龙右瘪了瘪嘴,“在酒店点那种服务,你也不怕遇到个涮锅水还在的……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但你得老实回答我两个问题。” 吴福轻轻嗯了一声,“你问吧,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 龙右面色一肃,认真地说道,“你真的叫吴福?” 吴福用力地点点头,“这还能假,身份证上不是印得很清楚吗!” 龙右又问,“你妈叫严丽,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弄瞎了眼睛?” 吴福干脆地啊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疑惑地看向龙右,“你怎么知道她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弄瞎了眼睛?” “你刚才不是你拿了这些钱要给你妈治病吗?我顺便卜了一卦,上面说你妈很可能会有眼疾,所以我就猜你妈肯定是以前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弄伤眼睛。”龙右胡编了个理由,一本正经地说着,“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跟我侄女聊一聊,至于她愿不愿意跟你来往,那就得看她自己怎么选了。” 吴福谄媚地笑道,“这是肯定的……多谢老舅!只要这事儿能成,我给您包一个厚厚的红包。” 龙右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然后便起身离去,四处搜寻司马北的踪影。 这个吴福是个西贝货! 他必须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司马北,以便对方迅速调整方案。 吴可爱没道理说谎,也不像是在说谎,信上描述的那些事情,非常详尽,如果是说谎的,根本没办法做到那般细致。 反倒是这个吴福连绿藤市美食街没有臭豆腐都不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 吴福的母亲眼睛是瞎的,而且他们母子很少跟亲戚往来,就算有人假冒吴福,也不会被发现。 龙右快步朝着后货舱走去,他之前跟司马北商量的时候,做过很多预案,约定了如若被强行分开,脱身了就回到后货舱碰面。 他刚到后货舱与备餐区之间的卫生间,忽然又被吴福叫住了。 吴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龙右面前,双手藏在身后,抿了抿嘴唇,有些拘谨地问道,“老舅,你不是劫匪吧?” 龙右呆了呆,轻轻地啊了一声,“目前不算是,但也可以是。” 吴福又朝龙右挪近了一点,眨了眨眼睛,“你那个侄女……是网红?” 龙右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些紧张地答道,“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没法说她是不是你讲的那什么网红,反正她成天都是对着手机的。” 吴福勾了勾嘴角,歪着脑袋,“她叫啵啵……34,23,35……” 龙右紧皱眉头,“什么玩意儿?” “三围啊!”吴福神经质地笑道,“你瞧,我连她的三围都知道,你该明白我有多喜欢她了吧……下次啊,你要想骗人,麻烦找张其他人的照片,不要用她的,你知道她粉丝有多少吗?一千万,整整一千万个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话音一落,吴福忽然将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那右手上握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铁锤。 嘭!一声闷响传出。 龙右摸了摸血流如注的脑袋,瞪大眼睛看着吴福,“你特么搞偷袭啊……” 嘭嘭!又是两下闷响。 吴福没有半句废话,一下又一下地挥着铁锤,直到将龙右砸倒在地,这才收了铁锤,扭动几下脖子,一手抓握着龙右的右脚脚踝,将其拖进旁边的卫生间。 他四处翻找了一会儿,最后从救生包里摸出一截绳子,紧紧地把龙右捆了起来,又用毛巾塞进对方嘴里,然后耐心地系赶紧铁锤和自己双手上的血渍,长呼一口气,在卫生间门锁上缠了根从毛巾上抽出来的细线,而后面色如常地走出了卫生间,从外面将卫生间反锁,造出一种里面有人正在使用的假象。 吴福做完这些,把铁锤藏在经济舱某个座位下面,垂头丧气地回到原位,嘀咕着自己太倒霉,连上个厕所都不顺利的话。 其他人质自然是取笑了好一阵子。 过了一小会儿,司马北成功应付完卡通面具,又回到了经济舱,他瞧见龙右原本坐的地方空空如也,于是转身去了后货舱,可是依旧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几拳将醒过来的红桃J打晕,急忙出去搜寻龙右。 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司马北忽然瞥见舱墙边角落残存着半滴鲜血,随即扭头看了卫生间一眼,静静等了几分钟,瞧见还是没人从里面出来,立刻敲了敲门板,“有人在里面吗?” 等了许久,始终无人回应。 司马北不再迟疑,一脚踹开卫生间的房门,看着洗手台上的鲜血,以及地上散落的绳子,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又去了其他地方搜寻,可依旧毫无收获。 显而易见,龙右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意外,突然从飞机上消失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龙右去哪儿了?(2) 这飞机上没有人能比司马北更熟悉U3576的构造,至少司马北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十年前就乘坐过这架飞机,后来还仔细研究过机舱各处的隐秘角落,可以说是对U3576的结构熟记在心。 按道理讲,没人能藏在这飞机上而不被他发现。 但现在龙右确实不见了,而且司马北找遍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莫非是被人推下飞机了? 好像不太可能……因为只要舱门一打开,飞机舱内气压就会发生剧变,警报就会响起。 他刚才虽然在应付卡通面具,帮其搬运东西,但始终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听到有警报声响过。 而且,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卡通面具不可能不知道,也不会那么淡定地玩什么拼图游戏…… 龙右会去哪儿了呢? 司马北一边在机舱过道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边紧皱眉头思考着。 如果卫生间的鲜血是属于龙右的,那么很可能龙右在他离开这段期间遭遇了某种危险。 从地上的绳索,以及卫生间门锁上断裂的丝线来看,凶手在袭击龙右之后,将其捆绑起来,然后关进卫生间,布置了一个密室。 而龙右既然能挣脱绳索,说明并没有大碍,至少目前还活着。 这小子为了躲避凶手,或者因为某种不得已的缘由,故而躲藏了起来。 这种可能性最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龙右在被锁在卫生间的那段时间,又遇到了另外的危险,已经被人毁尸灭迹,所以自己才会找不到的。 这种可能性相对较小一点,因为想要在飞机上完美处理一具尸体并不容易。另外,他在搜查飞机各处的时候,也没有闻到太重的血腥味,或是发现什么大量血迹残留。 又或者有什么太浓烈的漂洗液、消毒水之类的味道。 总之,龙右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但状态也不是很好,急需有人帮忙。毕竟受了伤,如若不及时处理,大量失血也会导致死亡的。 司马北又找了一圈,还是毫无收获,饶是他这般沉稳的人,也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李云鹏忽然走到司马北面前,上下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刚才小鬼找你做什么?” 司马北愣了一下,心道那家伙找我做什么,你不回去问正主啊,但他转念一想,这恰恰说明卡通面具与李云鹏并不信任彼此,在心中盘算了一刹,嘿嘿笑道,“他不让我跟其他人说。” 他刻意把其他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果不其然,李云鹏在听了这话之后,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冷哼一声,“我不想多管闲事,但现在我们在一架飞机上面,他的一切行动都可能影响计划,都可能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有权知道!” 司马北耸耸肩膀,“那你去问他啊,别找我……你是知道的,在我们魔术团里,人家是老大,我只是个打工的。” 李云鹏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司马北一眼,“很好,如果你们想这么玩,那我也不必顾忌什么了,大家就都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互不侵扰。” 司马北瘪了瘪嘴,表示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爱咋咋的。 李云鹏在司马北这里碰了个软钉子,面色铁青地走回头等舱,正巧卡通面具也坐在里面休息,他瞧见对方端着一杯红酒默默啜饮着,阴阳怪气道,“喝酒不开飞机,开飞机不喝酒,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卡通面具本来受了伤,心情就有些不太好,此时被李云鹏呛了一下,登时不高兴了,“我现在也没开飞机啊,这不设置的自动驾驶吗?” 李云鹏端起橙汁,呷了一口,“你一会儿也不开飞机吗?酒精在人体要代谢完至少也得二十四小时,你不会想让我们在天上飞一天一夜吧?就算我同意,这油也不够啊!” 卡通面具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就喝了一杯,又没喝醉,至于这么……” “很多事故都是这样造成的,”李云鹏毫不客气地打断卡通面具的话,一脸肃然道,“什么我只喝了一点点,我只是抢了几秒钟,我只是快了一点点……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亲人两行泪啊!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拿原则当回事,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底线!只知道肆意妄为,毫无顾忌。” 卡通面具登时面色一寒,厉声道,“李云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云鹏轻轻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该好好反省一下,做事有点分寸,别这么嚣张!你想想你那哑巴妹妹,她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死!那些王八蛋固然该死,但你有做到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吗?” 卡通面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来到李云鹏面前,端着枪抵住对方的脑门,咬牙道,“不准……在我的面前提起她!一个字都不许提!记住了吗!” 李云鹏眯着眼睛看向卡通面具,“你果然是个疯子……我当初真不该答应傅右让你加入,可怜他到死了都那么信任你!” 卡通面具怒目圆睁,“我不管你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回事!好好想一想你刚才的态度,冷静思考一下刚才那些话,是不是一个合作伙伴该说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枪收回来,转身走向驾驶舱,“我去盯着机器……我这人从不会轻易信任谁,包括机器。” 李云鹏看着卡通面具的背影,揉了揉自己脑门上枪口留下的红印,认真想了想刚才的一切,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原来是司马北这个挑拨离间的混账玩意儿啊!” 攥紧拳头,他立马起身寻找红桃J的身影,终于在后货舱门口瞧见了对方,顿时冲了上去,狠狠地给了对方一拳,“很好玩吗?” 红桃J被这一拳打懵了,摸着脸上的面具爬起来,愤懑地瞪着李云鹏,“你做什么!” 李云鹏哼了一声,“还跟我装呢……司马北,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没你聪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逼,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今儿个不出了这口恶气,老子就不姓李!” 红桃J立时知道李云鹏误解了,刚要解释,却被李云鹏一脚踹倒,当即无名火起,与李云鹏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很有节奏。 他俩都没有注意到,在后货舱有道暗影忽然从舱顶爬了出去。 ------------ 第一百五十章 龙右去哪儿了?(3) 几分钟之后,司马北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拉了拉头上的帽子,瞟了一眼还在互殴的李云鹏和红桃J,转身快步穿过经济舱,继续开始搜寻龙右的踪迹。 没有人可以凭空消失,龙右必定还在这飞机上面! 司马北暗想,但他又有些惴惴,毕竟龙右已经受了伤,行动能力肯定大为下降,若是遇到其他凶徒,必然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想到此处,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 没错,龙右受了伤,如若走的是正常路线,肯定会留下痕迹,但现在一点儿也没有,说明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龙右一步都没有挪动,一直都躲藏卫生间里。 要么龙右行走的路线非比寻常,双脚根本没有落在地上。 他已经在卫生间里找了很多遍,那里并没有什么暗格,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种。 既然不是第一种,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司马北想到此处,恍然大悟,立刻抬头看了看舱顶,果然在边角落位置找到了一个血印。 他速即循着舱顶的血印走到乘务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门前,目光钉在残留着血渍的门把手上,皱了皱眉,然后小心翼翼地扭开了房门,侧身跨了进去。 司马北刚一进去,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他正要反抗,却瞥见了那人手腕上的伤疤,于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果茶?” 果茶见此情景,索性松开了手,摘下脸上的红桃Q面具,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我也知道你现在一点儿也不信任我,但请你暂时不要大吼大叫,如果你还想见到龙右,如果你想救出龙右,那就听我的。” 司马北眯着眼睛,“救出龙右?他不在这里吗?” 果茶指了指舱顶某处血印末端,“我也是跟着血印进来的……他刚才应该是在这里面,但眼下多半是被人藏起来了。” 司马北狐疑地看了果茶一眼,“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藏起来了,而不是自己躲起来的?” 果茶从兜里摸出一个带着血渍的口香糖,“这是我刚刚在地上捡到的……你应该知道龙右之所以能轻松地在舱顶爬行,依靠的就是这种口香糖。” 司马北盯着那个带着血渍的口香糖看了几秒,忽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昨晚我看程小雨的状态很不对劲,于是偷偷跟着她,结果发现她居然进了卡通面具的房间……”果茶抿了抿嘴唇,低声解释道,“后来,我趁着她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在她喝的水里加了点药,顶替她戴上了这红桃Q的面具。” 司马北面色严肃道,“这么说来,你也参与抢劫银行了?” 果茶辩解道,“也不算吧……我没摸过银行里的东西,也没伤害过人质,更没有被任何监控拍到。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曾经去过银行。” 司马北冷哼一声,“现在,我知道了。” 果茶蛾眉微蹙,“你知道归知道,但并没有证据,等到飞机降落以后,我就会离开……到时候即便你们抓住了劫匪,从他们口中也不会得到我的名字,毕竟他们一直都以为我是程小雨。” 司马北嗤笑道,“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证据。” “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把我定罪的时候,龙右受了重伤,拖下去必死无疑!”果茶有些不耐烦了,面色不悦地说道。 “那你觉得他可能被藏在哪儿了?” “这个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但他肯定就还在这附近……这些血液很新鲜,证明他离开没多久。我刚才在后货舱那里曾经瞄到过他的身影,中途被一个人质打断了,等回转身子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前后也不过两分钟而已。” “人质?什么样的人质?” “中等个子,拉着一张苦瓜脸……” 司马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吴福的样子,眉间微微一皱,“居然是他。” 果茶满脸疑惑地问了一个字,“谁?” 司马北没必要隐瞒,干脆地答了一句,“那人叫吴福,7月7号也乘坐了U3576航班。” 果茶目光一凝,“原来是他啊……刚才看你的表情,莫非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司马北冷笑道,“7月7号乘坐U3576的旅客就没有正常的,你不用搁我这儿装糊涂了,我已经知道你对我做过什么了。” 果茶听得一头雾水,讷讷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眼下说这些没有意义,等到飞机降落之后,咱们再好好地聊一聊……”司马北眼神冷厉道,“那吴福是最后见过龙右的人,或许他知道点什么。” 他上下打量了果茶一眼,忽地问道,“你是真心想救龙右吗?” 果茶嘟着嘴,“那当然了……龙右虽然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但毕竟曾经相处过一段,最后提出分手的也是我……即便大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司马北轻轻嗯了一声,指了指果茶身上的衣服,“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脱衣服吧……” 果茶愣了一下,震惊地看着司马北,羞愤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趁人之危……好好好,脱就脱!我就当是被鬼压了床……” 司马北一拍额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你这样的不感兴趣,叫你脱衣服是因为我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过去找吴福了解情况,必须换个皮肤!” 果茶尴尬地笑了笑,麻利地脱了外套,又将手上的面具递给司马北,“我就藏在这柜子里,如果你回来了,就在柜门上敲几下,免得我一紧张开枪打死你。” 司马北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戴上红桃Q面具,为了扮得像一些,刻意矮了矮身子,又往衣服里塞了两个苹果。 他走出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刚想迈向经济舱,却忽地僵在原地。 一个巴掌忽然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司马北面皮抽动一下,缓缓扭头看去。 黑桃Q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啧啧两声,对着司马北挑了挑眉,“别这么看着我……你昨晚跟小鬼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大家全都知道,别装得那么纯洁。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丈夫才死了没多久,难免空虚寂寞冷,难免需要找人慰藉……找我嘛,我的技术比小鬼强多了。口说无凭,要不咱现在就试一试?” 说着,他竟强拉着司马北,钻进了乘务工作人员卫生间,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龙右去哪儿了?(4) 一进了卫生间,这黑桃Q就迫不及待地将司马北按在了墙上,而后上下其手,他摸到司马北藏在怀里的苹果时,愣了愣,“哟呵……平时看着不大,这里面可不容小觑啊,只是感觉有点硬梆梆的,就跟你这人的性格一样。” 司马北冷哼一声,也不反抗,任由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眼神冰寒地说了句,“我这身上还有更硬的东西呢……摸到了吗?” 黑桃Q忽地浑身僵直,结结巴巴地答道,“摸……摸到了。” 司马北嘴角微微上翘,“怎么样……够不够硬?” 黑桃Q咽了咽口水,表情难看道,“确实很硬。” 司马北冷冷笑着,“低头瞧瞧是什么东西!” 黑桃Q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嘴巴发苦道,“不用瞧,我知道是啥……这东西我也有!” 司马北歪了歪头,眨着眼睛,“说说看,是什么?” “枪……枪!”黑桃Q冷汗涔涔地看着那把抵住自己裆部的手枪,惊恐道,“你不是程小雨!我们的枪刚刚已经被小鬼收回去了。” 司马北不再装作女人的声音,嗤笑道,“我何止不是程小雨,我甚至连女人都不是!” 说着,他一抬手,猛然用手枪狠狠地在黑桃Q脑袋上,待到其晕倒后,蹲下身子,伸手想揭开这黑桃Q脸上的面具,瞧一瞧面具之后的真容。 恰在这时,忽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赶紧出来!现在立马跟我去后货舱瞧瞧,红桃J跟李云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门外传来卡通面具冷酷的声音。 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下一刻这卡通面具竟是直接抬脚踹开了卫生间的房门。 司马北端坐在马桶上,惊叫了一声,改换成女子的音调,“出去……快给老娘滚出去!” 卡通面具呆了呆,扫了眼卫生间,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纳闷道,“我刚才明明看到黑桃Q那浑蛋……” “他已经完事儿出去了!”司马北故作幽怨地看了卡通面具一眼,愤愤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起码的尊重,能不能请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卡通面具心里有些愧疚,当即道歉,转身走出去关好房门,低声说道,“那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在这儿慢慢上厕所,我自己先去看看后货舱那边的情况,要不是李云鹏那家伙为了防止将来留下什么证据,把飞机上的监控器都破坏掉了,咱也不用这么麻烦。” 说完这句,卡通面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司马北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将倚靠在门后的黑桃Q搬进工作人员休息室里,让果茶看守好对方,随即快步走到经济舱,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吴福,淡淡道,“喂!我刚才看你跟那个什么龙右叽叽咕咕的,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吴福见司马北眼神冰冷,吓了一大跳,立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也没什么……他就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觉得他居心不良,就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劫匪大姐,我跟他们这些捣乱的可没什么关系,您千万别误会!” 司马北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他居心不良?” 吴福吸了吸鼻子,将之前和龙右的对话说了个大概,“他用网红的照片骗我也就算了,还总是打听我家里的情况,这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他肯定是有什么不单纯的想法!劫匪大哥大姐们怎么会关心这些东西呢,甚至连我叫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咱们之间只是露水缘分罢了,等到逃脱了警方的追踪,还不是各走各的……我说得对吧,劫匪大姐?” 司马北哼哼了两声,他敏锐地发现吴福的鞋边残存着一点血渍,皱了皱眉,“你倒是不笨……那你后来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吴福摇摇头,“虽然他可能有问题,但我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怎么敢乱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 司马北洞穿了吴福的内心,呵呵笑道,“真做了什么,最好提前跟我说一下,在我们小团体里面,只有我是讨厌那个人的……我早就想从背后给他几下子了,但是总没找到机会。” 吴福心思活络,立刻明白了司马北的话外之音,偷偷瞟了一眼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实话跟您说吧,我确实对他做了点什么……劫匪大姐,如果我能满足你的愿望,你能不能多分我点钱?” 司马北冷哼一声,冷冷地盯着吴福看了几秒,开口问道,“你想要多少?” 吴福一听有戏,当即喜笑颜开,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竖起两根手指,“再给我两百万……反正这些钱也不是你们的,反正你们也打算到了H市把现金都撒给那边的市民,不如再多分我一点点,只是少了两百万,也不会有人能看出来的。” 司马北装作沉思的样子,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你真能实现我的愿望才行!” 吴福嘿嘿笑道,“那是必须的……我刚才给了那人几锤子,他现在动也不能动,不用从背后下手,您想给他多少下都行!” 司马北双眼一眯,问道,“他在哪里?” 吴福抬起右手,放在嘴巴边上,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把他关在紧挨着后货舱的卫生间里,还做了个从外面反锁的障眼法,一般人敲不出来……” 司马北皱眉道,“一直都藏在那里面?” 吴福点点头,“当然了,这飞机又不大,也没其他地方可以藏人,只有厕所相对保险。通常来说,大部分人只要看到厕所红灯亮着,知道里面有人在使用,立刻扭头就走,去找其他可以使用的卫生间,并不会一直守在门外,毕竟这飞机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厕所。” 司马北轻轻哦了一声,狐疑地看了看吴福,“你真没挪动过?” 吴福听了这话,当即察觉出不对劲,“您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您已经去过那边的卫生间了?” 司马北瘪了瘪嘴,“嗯哼……我不只去过那个卫生间,还去了好几次呢!你这两百万啊,飞了!” 吴福登时懵住,隔了几秒,他忽地站了起来,信誓旦旦道,“飞不了!咱都在飞机上呢……劫匪大姐,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一定把他找回来,重新塞进那个卫生间里,任由你发泄!”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龙右去哪儿了?(5) 司马北看着吴福气冲冲离开的样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吴福似乎比他还要迫切地想要找到龙右,神情动作都不像是假装的。 既然吴福先前伤害过龙右,那就说明他跟龙右聊得并不愉快,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巴不得对方永远消失,而他却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 这种紧张并非出于龙右关乎所谓两百万叠加奖金的原因,却像是龙右掌握着吴福什么把柄。 暂时杀不得,但绝不容许对方逃离自己的掌控。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司马北在心中盘算了一刹,然后想起龙右曾说银行经理之前被吴福针对,于是慢慢靠了过去,轻咳一声,指了指银行经理,“你跟我过来一下。” 银行经理惊讶地啊了一声,抿了抿嘴唇,局促道,“劫匪大姐,有啥事啊?” 司马北轻轻哼了哼,“叫你过来就过来,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不乖乖听话,信不信我立马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银行经理缩了缩脖子,急忙跟着司马北朝空无一人的头等舱走去。 周围的其他人质一片哄笑。 司马北掏出手枪,假装拉了一下枪栓,这些人立马老实得像一群鹌鹑。 到了头等舱,银行经理再也熬不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求饶,“劫匪大姐……我错了,之前不该胡乱说话,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司马北表情玩味地盯着银行经理,“真的……什么都行?” 银行经理咽了咽口水,“什么都行,只要不伤害我的肉体……” 司马北冷笑道,“放心吧,我对你的肉体不感兴趣,如果你能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升舱,让你在这头等舱里安逸地度过这两个小时,不被其他人质捉弄,但要是让我知道你有所隐瞒……呵呵!” 银行经理立马表态,“老实!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老实!真的,我向您保证,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特么整上四字成语,你丫要考公务员啊!”司马北往地上啐了一口,淡淡道,“听着,第一个问题……你跟吴福以前认识吗?” 银行经理愣了一下,心虚地问了句,“哪个吴福啊?” 司马北指了指吴福先前在经济舱所处的位置,“就一脸苦瓜相那个,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噢……是他呀!”银行经理挠挠头,“他叫吴福吗?我怎么记着他姓林来着?又好像姓黄……咦,记不清了,时间隔得太久,但如果劫匪大姐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指定能在团购软件上翻到以前的订单,找到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他以前是餐馆老板?” “不是……他那个熊样,哪里可能是老板,他以前就是个送外卖的。” “你这话很不正确啊,别特么看不起送外卖的,没有他们这些人,像你这种懒驴肯定得把自己饿死。” “我没有看不起送外卖的,人人平等,职业无贵贱,这道理我懂……原先我也很体谅送外卖的,觉得他们工作很辛苦,能不给差评,就尽量打个五星,但你说的这人吧,让我再也没了这种慈悲心。” 司马北嗤了一声,“还慈悲心,你以为你是活菩萨啊……别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你们之间的恩怨!” 银行经理讪讪一笑,解释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恩怨,只能说是小小的矛盾吧。几年前,我还是个银行小职员的时候,有天中午点外卖,想着时间紧迫,就点了两个汉堡,因为那会儿软件补贴也多,那一顿只花了八块多,当时还挺高兴的……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这外卖都还没送过来,眼看着马上要到上班时间了,我本想取消了,但打开团购软件,这送外卖的就来了,他匆匆跟我说了句里面的东西不一样,但都差不多。” “我以为只是汉堡口味不一样,也没在意,接过外卖回到银行里面,打开一看,好家伙……两个汉堡只剩下一个,当时想着可能是商家少装了,又赶着上班,便匆匆吃了。等到吃完之后,我要扔袋子的时候,无意间瞧见袋子上面的名字,发现这汉堡压根就是送错了,我的这份是一个叫什么彭女士的。” “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于是我就向商家申请了部分退款,心想既然是外卖员送错了,那就不能是我来当这个大冤种……商家没同意,说是外卖员的错误,让我直接找外卖员协商。” “我看距离上班还有几分钟,就跟这外卖员打了个电话,谁料他死不承认!我当时火就上来了,从垃圾桶里翻出外卖单子,拍下来发了过去,他立马怂了……但坚决不肯补偿我的损失,让我把餐退给他,然后他再拿回商家那里更换。” “我哪有时间跟他磨叽啊,当时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反手一个差评!结果,这一个差评简直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那个送外卖的天天给我打骚扰电话,还跑到银行里来闹,说是我没有同情心,他送外卖多么辛苦,我打了一个差评,害得他被扣了好几百块钱。” 银行经理说到这里,顿时来了气,“劫匪大姐,你是知道的,上面的领导最烦下属惹是生非,我毫不意外地被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还受到了警告的处分……我这心里气啊,于是趁着周末休假的工夫,直接跟团购软件的客服打了电话,让他们必须要好好处理一下这个外卖员。本以为事情到处就该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这外卖员居然跑到了我住的小区里来,哐哐哐地敲我的门!” 司马北啧啧两声,“这已经违法了,你可以报警……” 银行经理像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对对对!我就是报了警,没想到这家伙恶人先告状,去了警局跟警察说是我不依不饶,害得他丢了工作。劫匪大姐,你说要是换做你,能咽下这口气不?” 司马北瘪了瘪嘴,忽地想到什么,直勾勾地盯着银行经理,“你当时是去的哪个分局?” 银行经理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什么分局……就是A市警局总部,当时有个大队长被检察院带走调查,印象非常深刻……”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龙右去哪儿了?(6) 吴福的身份必须核查清楚! 这是司马北在与银行经理谈完话之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直觉告诉他,飞机上的吴福很有问题,很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吴福。 司马北让银行经理继续留在头等舱里,一方面算是履行了自己的许诺,另一方面是想利用银行经理帮他拖住卡通面具或者李云鹏。 等到这两人回到头等舱,必然会询问银行经理为什么跑到头等舱里坐着,依照这银行经理啰嗦的尿性,这一问一答至少需要好几分钟。 而他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联络地面的警方,向马良打听吴福的身份。 司马北想的很好,但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准确地说,他忘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被他先前藏进乘务工作员休息室里的黑桃Q。 司马北原以为果茶可以看住这人,但他没想到黑桃Q身上还藏着一把小刀,轻易地就割开了身上的绳索。 果茶见势不妙,当即逃了出去,匆匆跑进了驾驶舱,将舱门反锁起来。 黑桃Q本打算呼叫其他劫匪过来,却忽地瞥见司马北鬼鬼祟祟地走向头等舱与乘务休息室之间的设备检修舱,于是悄悄地跟了过去。 司马北对此恍然未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吴福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快步走进设备检修舱之后,依据那本维修手册上的标示,找到了卫星通讯系统。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了一串数字,静静等着电话接通。 也就在这时候,黑桃Q摸到了设备维修舱门外,他并没有急于冲进去,对方手里有枪,而他只有一柄小刀,硬来是不行的,只能等待机会,偷偷给对方致命一击。 嘟嘟嘟,电话的等待音响起,司马北和黑桃Q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在等了约莫十秒的时候,电话成功接通。 “喂?”电话里传来马良的声音,只是那语气听着有些生硬,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扭头看了一眼门外,低声说道,“老马,是我……” 马良似乎听出了拨打电话的是司马北,语气陡然一变,惊喜道,“司马北?你没事吧?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我在飞机上,之前一直抽不开身,现在才找到机会跟你沟通。” “飞机上?你也被劫持上了U3576?” “没错,你现在让专案组的警员立即追踪这个卫星信号,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另外,再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这人也是U3576航班的幸存者,叫吴福……但他可能并不叫这个名字,你先按照这个名字去查,然后对比一下飞机幸存者的照片,确定一下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要查这个人?” 司马北听到有些细微的响动,又转头看了看门外,语速陡然加快,“这人不在李云鹏的计划之内,是破案的关键,他虽然声称自己欠了一屁股债,想要来个人死债消,顺带给医院的母亲留些赔偿金,但我觉得这里面有讲不通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询问了过去与他有接触的银行经理,发现可能现在的这个吴福是西贝货。” 马良紧皱眉头思索了片刻,知道很可能这是唯一能与司马北沟通的机会,也不再废话,“我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 “几年前,银行经理和他发生过矛盾,还闹到了警局……这种小矛盾,当时接待的警员肯定不会立案,但会依照规定记录下来,你去翻查一下关于外卖员和银行职员矛盾的事件,应该能找到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你就去吴福母亲所在的医院打听,吴福必然定期会看望他的母亲,即便现在这个西贝货,也不得不抽时间去医院缴纳费用,只要询问负责照看吴福母亲的护士,大概也能知道真假。” “嗯……我明白了!司马北,我这边刚刚也查到了一点东西,是关于那个卡通面具的。” 司马北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他是什么人?”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因为他没有留下一点身份信息,我让人透过中演剧场去查也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痕检搜集了他在银行里留下的指纹,与警局信息系统对比之后,发现系统里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马良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这信息社会想要做到不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简直难比登天,但这个人确实做到了。所以,我转念一想,这人既然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平常吃喝拉撒肯定是用的其他人的银行卡吧。” “顺着这个思路,我往下一捋,在剔除了各种诈骗盗用他人银行卡案件之后,锁定了几个可疑的地址……其中有一个地址很有意思,最后一次发生可能银行卡被盗用的时间恰是你去十字路口买烧烤那会儿。” 说到此处,马良刻意顿了一下,反问了句,“你应该猜到我说的这个可疑地址是哪儿了吧?” “德川大学……”司马北微微皱了皱眉,表情凝重地说道,“可我之前找他问过,瞧着没什么问题……而且,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心情管这些烂糟事。” “我只是把这个信息告诉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事实上,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与这些事情有关,但他点外卖那会儿,忽然在相隔三十公里之外的线下门店发生了一起刷卡交易,这事儿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等帮你查完吴福的身份,就会去那家门店查看监控录像。”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收拾一下躲在门外偷听,却不低头瞧瞧地上的影子是不是会暴露的某个蠢蛋!” 说完这句,司马北快速切断卫星通讯系统,然后猛地怕扑倒下去,滚了几圈,迅疾拔出手枪,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迟滞,以至于躲在门外的黑桃Q根本没反应过来,刚要转身逃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砰! 一朵血花忽然溅起。 但这血花并不是在黑桃Q身上绽放,而是生于司马北的肩头…… ------------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龙右去哪儿了?(7) 枪声惊动了很多人,包括后货舱里的卡通面具、红桃J、李云鹏三人。 原本扭打一团的李云鹏和红桃J立即分开,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枪响之处。 李云鹏皱了皱眉,“刚才有人开枪了!” 卡通面具神色不变,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李云鹏斜眼看向卡通面具,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说刚刚让所有人都把枪存放起来了吗?” 卡通面具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漠然。 李云鹏瘪了瘪嘴,“现在枪响了,说明有人还藏了有枪。”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说了我知道!”卡通面具有些不耐烦地说着,“咱这锅粥里进了老鼠屎,这事儿我上飞机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又不可能把这锅粥都倒掉,只好走一步……不,应该说飞一步看一步了。” 红桃J疑惑道,“你说的是司马北?这枪声不像是我的那把枪……” “不是司马北,你的枪已经存放好了,虽然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但是咱们自己人的枪并没有少……”卡通面具打断红桃J的话,不紧不慢道,“这飞机上除了咱们这些法外狂徒、人质,以及司马北之外,还有其他人。” 李云鹏拧着眉毛问道,“你接触过?对方是什么人?” 卡通面具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我没接触过,只是猜测而已,鬼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偷摸藏在飞机想做什么……” 李云鹏闻言有些不悦,冷哼道,“你当初可是拍着胸脯跟我说不会有任何意外的,结果呢……现在送了这么大一个意外给我,那是一个人,不是什么老鼠,对方既然能藏在这里而不被你发现,说明肯定是有些本事。你可不要大意失荆州,落到个功败垂成的结局。” 卡通面具斜瞥了李云鹏一眼,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这儿是我的地盘,不管那人是谁,他有什么样的心思,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这话表面是在说藏在飞机上的不知名人物,但李云鹏知道对方也在敲打自己,他面色一沉,声音冰寒地说道,“不管是谁的地盘,都得有个规则,如果大家都不讲规矩,这飞机迟早得栽!” 卡通面具深深地看了李云鹏一眼,不再废话,拉着红桃J走出后货舱。 李云鹏想了一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三人先是循声走到枪响之处,细细搜查了设备维修舱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在设备维修舱外面看到了一些飞溅洒落的血渍。 意外确实是在这里发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卡通面具抠了抠脑门,又和红桃J、李云鹏两人往前面的头等舱走去。 一进头等舱,他们就瞧见了银行经理,这家伙正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摇头晃脑地听着交响乐,好似在旅游度假一般。 卡通面具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三两步走到银行经理跟前,抬起右腿,一脚将其踹了个四脚朝天,“你丫还挺会享受的,谁特么允许你过来这边的?” 银行经理瞧清来人是卡通面具,登时吓了一跳,当初卡通面具一进银行就胡乱开枪的行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心理阴影,慌忙答道,“那……那个劫匪大姐帮我升舱的,就是脸上戴着红桃Q面具那位,我没骗你们,否则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擅自跑到这边来啊!” 卡通面具啧了一声,“是她啊!她为什么要帮你升舱?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旁边的红桃J听了这后半句,暗暗偷笑。 银行经理之前在银行里做苦工的时候,就听其他劫匪私下讨论过卡通面具与红桃Q之间不可描述的八卦,此时忽然被卡通面具如此询问,速即摇头否认,“怎么会……那位劫匪大姐非常高冷的,哪里看得上我这种普通人,她只是向我打听了些事情,作为回报,她帮我升了舱,还答应在飞机降落后再给我两百万。” 他在此处耍了个心眼,原本司马北叮嘱过,不得将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易说出去,但他方才仔细想过,觉得司马北并不可靠,所以此时直接将实情告诉卡通面具,又特意说明司马北答应给他两百万,就是想把这份交易确定下来。 不管司马北后面认不认账,他此番行为都可以讨好卡通面具,拿到那两百万。 你俩不是有一腿吗,你姘头许下的承诺,做男人的肯定得兜住啊! 银行经理想得很好,只可惜此时旁边还站着李云鹏。 卡通面具瞥了一眼脸色阴寒的李云鹏,急忙解释道,“别听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我跟她没什么事情……陈涛也算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糟践他的女人。” 李云鹏轻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银行经理,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的那位红桃Q有多高?” 银行经理愣了一下,讷讷道,“大概比我高一点……怎么了?” 李云鹏冷笑道,“这人是假扮的,你们之间的交易大概算是作废了。”他扭头看向卡通面具,叹了一口气,“司马北会模仿他人声音,这事儿你知道吧?” 卡通面具咬牙道,“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他能模仿女人的声音吗?” “惟妙惟肖!”李云鹏摇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还有几分无奈,“恭喜你,又一次错过抓到他的机会了!” “没关系,只要他还在这飞机上,早晚能被我逮着,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卡通面具刚说了半句,忽地想到了什么,登时面色大变,匆匆跑向驾驶舱。 李云鹏也意识到了飞机航向的不对劲,三言两语给红桃J做了一番交代,让其好好看住银行经理,而后也快步朝着驾驶舱走去。 等他和卡通面具赶到驾驶舱门口,发现舱门紧闭,怎么也打不开,走到旁侧的防弹玻璃窗口前,本想望一望里面的情景,没曾想防弹玻璃窗口被人用衣服遮住了。 卡通面具气急败坏地敲了几下门板,大吼道,“司马北!老子知道你在里面,给老子把门打开,否则……”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飞机忽然摇摇晃晃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头朝地面栽下去一般。 卡通面具和李云鹏一时站立不稳,齐齐摔了个狗啃屎。 经济舱里的人质也乱作一团。 卡通面具艰难地扶着舱门站立起来,对着门锁位置连开三枪,可惜舱门也是防弹材料做的,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大声吼道,“司马北,你丫要是不会开飞机别乱来……这儿还有一大堆人质呢!” 驾驶舱内,果茶看着周围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嘴巴发苦道,“我什么也没碰啊……打开舱门的按键是哪一个来着,应该是红色这个按钮吧,电视剧里好像是这么弄的。” 她小心翼翼地按下了主驾驶前面的红色按钮。 舱门纹丝不动,飞机陡然下沉! ------------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诡异的U3576 舱内灯光忽然尽数熄灭。 距离颠簸中,司马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脚踝拖拽,这人力气奇大,应该不是那个黑桃Q。 他本该早一点开枪的,只是当时想着如何将对方击倒而不造成什么太重的伤势,迟疑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内,他被身后某人开枪打中了肩膀,连那人是谁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闭眼之前,司马北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黑桃Q也中了一枪,扑通栽倒在自己旁边。 挺好,大家都中枪了,这就很公平。 只要黑桃Q没有回到劫匪当中,那么警方顺着卫星信号追踪飞机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发现。 他虽然处于半昏睡状态,但脑子一直在飞快转动,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遇什么事情。 就在司马北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身在何处的时候,那人松开了他的脚踝,把他抱到了一个座椅上面,然后给他戴上了一个奇怪的头盔,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游戏就结束了。” 说罢,这人转身就走了。 司马北艰难地转了转脑袋,竟发现龙右就坐在自己旁边,脑袋上也戴着个奇怪的头盔,他想张嘴叫醒龙右,可偏巧这时飞机又颠簸了起来,致使他脑袋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某个时刻,有人推了推他。 司马北顿时惊醒,猛然睁开双眼,却发觉自己坐在候机楼的星七克咖啡厅里。 推他的是一位五官精致的女服务员,“先生,先生……您该去登机了。” 司马北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女服务员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司马北,“这是睡懵了?您先前给我写的,让我在半个小时后叫醒你啊!” 司马北拿过纸条一看,确实是自己的笔记,上面的内容也确实如女服务员所说的那样,可他并不记得写过这样一张纸条。 他抠了抠脑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遂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枪伤还在,只不过血渍已经风干了。 司马北扯开衣领子,瞧了眼已经被处理包扎好的伤口,皱了皱眉,扭头看向女服务员,“帮我个忙,打我一巴掌。” 女服务员惊奇地啊了一声,但还是满足了司马北这个无理的要求。 司马北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啧啧两声。 便在此时,候机楼里的广播响了起来,“请乘坐U3576航班的乘客准备登机……” 司马北伸手摸出兜里的机票,看着上面航班一栏印着U3576几个黑字,日期上确是填着2008年7月7日。 他嘿了一声,心道莫非自己穿越了? 可自己十年前的7月7日并没有乘坐U3576航班,他是前一天7月6日坐飞机从A市到H市的,如果是穿越的话,那么他现在应该在H市警局里才对。 想到此处,司马北立刻摸索全身,找寻自己的手机,但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扫视四周,也没瞧见有谁在玩手机。 这就很不合常理了,2008年的时候手机已经普及,虽然还不是智能机,但偌大一个机场,没有人使用手机是不可能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登机,顺着对方安排的剧情往下走,等搜集到更多的线索,再决定要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司马北走过登机桥,在舱门处看到一个身段婀娜的空姐,瞧着有几分面熟,但又想不起对方是谁,他主动打了个招呼,“美女,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空姐嗤了一声,“你是今天第三十八个对我说这话的男人……见过,肯定见过!咱俩在梦里见过!行了吧?赶紧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别耽误飞机起飞!” 司马北表情尴尬地笑了笑,抬腿跟着空姐踏进机舱,听着对方用内线说了句,“都上飞机了,对……对!没人落下!最后这个神经病也上来了……” 他有点想投诉这空姐,可又担心生出别的意外,只好忍下。 空姐穿着包臀裙在前面扭动屁股行进,司马北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内心毫无波澜。 U3576这架飞机原本是货机,后来因为要增加一条A市到H市的航线,所以才改成了客机。 航空公司为了多挣钱,刻意压缩了经济舱的空间,以便给头等舱尊贵的客人更好的体验。 很多东西都是依靠对比才能体现优劣。 经济舱非常狭小,空调又开得很大,因而司马北一进去就缩了缩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这趟航班坐得很满,几乎没什么空座,但乘客们素质挺高,舱内非常安静,大家都穿着同样的黑西装,歪着脑袋呼呼大睡。 司马北找到033标号的座位,发现靠窗的邻座上有个大胖子正掏着耳朵,他小心翼翼地坐下,以免碰撞到别人,引发什么激烈的肢体交流。 这大胖子也是个懂事的,瞧见旁边来了人,立马收了掏耳勺,嘿嘿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 司马北礼貌回应,看了看名片上面印着的杨歪歪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挺怪,就跟对方聊了几句。 杨歪歪说这名字是算命先生取的,好像是他命格太正,不取一个歪歪斜斜的名字,人生的道路就要走歪。所以他干脆出门能不走路,就坐飞机。 司马北听完瘪了瘪嘴,不好评价,在这年岁,能坐得起飞机的毕竟还是少数,这人多半不像眼下表现得这么憨傻。 杨歪歪挠挠耳朵,笑着说道,“司马,我跟你说啊,这坐飞机是最安全的,你瞅瞅每年出车祸死了的……那才叫一个数不胜数,甭管你开的是什么车,几十万的也好,几百万的也罢,砰地一声,全给你撞成废铁。这飞机贵是贵一点,但速度快,还不会遇到堵车之类的。最重要的是,安全!” 司马北听他说话轻佻,有些不靠谱,就虚情假意地嗯嗯两声,脑子里想的还是劫匪那一堆破事。 杨歪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忽然问道,“司马,你是睡了一觉才上来的吧?” 司马北点点头,坦言自己先前确实是在星七克咖啡厅里睡着。 杨歪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压低声音说道,“那你等下也睡一觉,别说话,别乱动,没大事儿……” ------------ 第一百五十六章别欺负我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 咦?这话听着跟那个开枪打伤自己的人所言有些近似,都是让他睡一觉。 司马北觉着有点诡异,于是追问了几句,这杨歪歪却是闭紧了嘴巴,不再多说半句。 飞机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移动速度慢慢加快。 司马北注意到,飞机起飞前的讲解视频只有三十秒,后面的部分被人剪切掉了,广播也没有提醒乘客应该注意些什么。 更奇怪的是那些乘务工作人员,几名空姐自打关闭舱门之后,就一直站在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的过道里说着闲话,仿佛根本不用干活似的。 不过,舱内乘客都在睡觉,好像没什么可做的。 就连坐在他旁边的杨歪歪也打起了呼噜,跟个电钻一般,实在吵得人心烦。 司马北从兜里摸出一个耳机,打算听一会儿MP3里的音乐打发时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兜里会有个MP3,要知道这东西在08年也是稀罕货,大多都是用的随身听,反正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先放松一下心情吧。 司马北这边刚刚摁开MP3,正要戴上耳机,却被忽然走过来的空姐制止。 空姐以一种很严厉的眼神看着他,冷冷说道,“先生,这趟航班不能使用任何电器设备,请您配合一下!” 司马北皱了皱眉,当即反驳,“别欺负我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航空公司规定起飞前和降落的时候不能使用电器设备,但飞行平稳的时候,是可以使用电脑、MP3这些东西的。” 空姐顿时哑口无言,面露难色。 杨歪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见到司马北与空姐起了争执,急忙敲边锣,“哎哎,司马……你别难为人家了,这趟航班比较特殊,确实不能使用任何电器。这空姐也是个打工的,上面怎么交代,她就怎么做,你要实在无聊,我这里有几本小说,你拿去看看,反正也就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司马北也不好坚持,便接过杨歪歪递来的小说,粗粗扫了一眼。 嗬!居然全都是长弓难鸣的推理小说,这家伙看来也是个侦探迷。 司马北想到此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随便翻了几页,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垃圾小说,于是又还给了杨歪歪,伸手向空姐讨要了杯橙汁,喝完又觉得腹胀,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他看到卫生间门上亮着绿灯,想也不想地推开门板,结果发现里面有个女人蹲坐在马桶上,顿时惊了一下,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这里面没人……” 那女人捧着肚子,面色凄怆地看了司马北一眼,嘴皮子抖个不停,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空姐恰在这时赶了过来。仓皇地把卫生间房门重新关上,脸色煞白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随便打开这道门的!请你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别再给我添乱了!” 司马北这次却是不肯退步了,他眼神冰寒地盯着空姐,沉声问道,“卫生间里的是谁?她为什么一直坐在马桶上动也不动?我看她腹部微微隆起,是孕妇吗?如果孕妇遇到了什么问题,你们应该立即采取紧急措施,而不是把人家关在卫生间里,这是一条人命,不能开玩笑!” 空姐被他这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眼神躲躲闪闪,“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不要多管闲事,快回去老老实实地睡觉。” 这话就有点霸道了,司马北很不高兴,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轻声与空姐掰扯道理。 空姐在他的连声质问下,急得快要哭了,可始终就是不说卫生间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杨歪歪闻声走了过来,扳住司马北的肩膀,劝道,“司马,司马……别上火!你把人家都弄哭了,让人瞧见还以为你做了啥呢!来,来,来……咱俩好好聊一聊,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司马北指着卫生间,面色严肃道,“这里面有个孕妇,看上去状况很不好!这要是搞出了人命,谁能负责?谁又能挽回!” 杨歪歪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拉着司马北回到座位上,宽慰道,“司马,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那里面的不是什么孕妇。” “不是孕妇?”司马北紧皱眉头,歪了歪脑袋,“你可别跟我说她只是吃得太多了,撑的啊!我不是三岁小孩,没那么好忽悠。” 杨歪歪轻轻叹了一口气,“当然也不是吃撑的……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让你好好睡一觉,别说话,别乱动,没大事儿!你一闭眼,再睁眼,刷……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还是原来的人生轨迹,这不挺好吗?” “可能关乎一条人命啊,我怎么睡得着!”司马北面孔一板,语气不悦道。 “嗐!这人嘛,总归都是要死的,周润发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杨歪歪语重心长地说道。 跟过来的空姐小声提醒了一句,“是周星驰,都姓周,但不是一个人。” 杨歪歪眉毛一横,瞪着空姐说道,“你这人讨厌就讨厌在这里,我在跟司马兄弟讲道理呢,要你出来挑错?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司马北听着他俩仿佛说相声一般的胡闹,挣扎几下又要站起,“不行!我必须再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女人眼神太不对劲了!你们这航空公司为了赚钱,连人命都不顾,实在离谱!我下了飞机必须要投诉你们!” 杨歪歪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司马,你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合着咱都是坏人,就你一个好人呗,只有你知道人命关天,我们都是袖手旁观的王八蛋?常言道,未知全貌,不予评论……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都说了那女人不是孕妇,你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会害死整架飞机上的人!” 那空姐见司马北安静下来,也适时地插了一句,“就是,只要你不乱来,大家都会没事的……我发誓,那女人绝对不是孕妇,如果有半句谎话,就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像是印证空姐的话一般,飞机外面忽然卡擦一声,在左侧机翼的位置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闪电。 霎时间,飞机剧烈颠簸起来,下一刻整个机舱的灯光忽然熄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奇怪的MP3 “不好!飞机钻进雷雨区了……”空姐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一串套话,“现在飞机有些颠簸,请大家收起前面的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洗手间在此期间暂停使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了反而更让人揪心。 杨歪歪急忙扣上安全带,只说了句,“司马,我先睡了,有空再聊!” 说着,他便紧闭双眼,两只手抱着臂膀,似乎特别不安。 这种情况下,司马北也不好继续掰扯,只能绷紧全身肌肉,以此应对机舱的晃动。 整个机舱都随着颠簸而左右摇晃,舷窗外不时有闪电划过,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然后终于慢慢恢复平稳。 一片混乱中,司马北看到前面有人影出现,一眨眼又消失不见,有时离他很近,有时离他很远,有时像是在笑,有时又像是在哭号。 离他最近的那一次,几乎脸贴脸,司马北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浓浓的咸鱼味儿。 离他最远的那一次,他看到那人影居然跑到了机舱外面,趴在机翼上比划着什么,但因为风太大,对方一松手,就被狂风刮飞了,好在这人急中生智,甩出了一根钓鱼线,一端绑在机翼上,一端绑在腰间,可惜衣服太滑,钓鱼线竟滑到了这人的脖子上。 这人当即伸出舌头,歪着脑袋,在雷暴中晃晃荡荡,看着就像是机翼上绑了个晴天娃娃。 司马北觉着对方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世上哪有人能搭顺风飞机的。 等飞机彻底平稳后,果然那人消失了。 司马北扭头准备继续质问空姐,却发现空姐早已不见了,他只好转过头来,对着杨歪歪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歪歪没有回答他的话,整个人蜷缩在座位下面,浑身抖如筛糠,反问了一句,“司马,你帮我看看……现在飞机电子屏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什么?” 司马北一抬头,瞧见电子屏上几个红色的数字不停闪烁,皱眉答道,“看不清,数字是跳动的,一会儿是7,一会儿是1……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坏了!”杨歪歪冷汗直冒,又问了一句,“你再帮我看看,飞机上还有多少人?” 司马北闻言起身扫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本那些东歪西倒酣睡的乘客竟忽然消失了大半,只剩下四分之一左右,惊奇道,“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坐满了的,怎么现在只剩下四十来个人?” 杨歪歪面色陡然一变,惶恐地说道,“惨了惨了,这下真要完蛋……司马,实话跟你说吧,这飞机马上要炸了!炸弹就在你早先碰见的那个女人身上,她肚子里的不是孩子,而是炸弹。” 司马北闻言大惊,指着旁边空荡荡的几个座位,“那这些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杨歪歪指了指头等舱方向,解释道,“大概是背着降落伞出去搏一搏了,我要是再轻个几斤,倒也可以拼一把!司马,你也赶紧走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别在这里浪费生命了!” 司马北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卫生间炸开了一个大洞。 没有系安全带的空姐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从司马北身边滑过,自破洞摔飞出去,变成遥远天边的一颗星。 司马北慌忙扯下座位上面的氧气罩,大口大口呼吸着,稳定心神,想着再坚持坚持,只要机长发现舱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一定会紧急迫降的。 谁知下一刻驾驶舱又是轰隆一声,滚滚火焰迅速蔓延过来,瞬间将他覆盖。 司马北啊啊啊地惊叫着,然后醒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好无损。 呼……还好只是一场梦! 但这梦也太真实了吧,那种灼痛感直到现在都还有。 司马北长舒一口气,扭头望向四周,发觉自己坐在机舱里,旁边还是大胖子杨歪歪,顿时愣住了。 杨歪歪见他醒了过来,嘿了一声,“睡挺香啊!我说,你要是真想睡得舒服,就该去前面的头等舱嘛,这航班机票最近打折,头等舱也不贵,跟其他航班的经济舱价钱差不多。” 司马北皱眉道,“咱俩……认识吗?” 杨歪歪登时气笑了,“好家伙,睡了一觉连人都不认识!我啊,杨歪歪!咱俩可是工友,你忘了?” 司马北愣了愣,疑惑道,“什么工友?” 杨歪歪啧了一声,从兜里摸出张单子,轻声说道,“咱俩是兰桂圆项目的工友,你是泥瓦匠,我是扎钢筋的……咱们在工地上做了一年多,结果那黑心包工头不给咱钱,就帮我们订了两张回H市的机票……你说说,坐啥不是坐啊,这飞机老贵了,有这钱都能买两头猪带回家养着。” 司马北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确实在那张施工单子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可他怎么会是泥瓦匠呢? 司马北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手找空姐要了杯橙汁,但因为心情紧张,接过橙汁的时候不慎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只得起身去厕所清理,结果刚走到厕所门口,却被一个女人捷足先登。 那女人捧着肚子噔噔噔跑进厕所,并不关门,也没有脱了裤子方便,单单捧着肚子,一脸愁苦。 司马北脑中轰然一下,如遭雷击,他呆呆立在原处,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杨歪歪一把拉了回去。 杨歪歪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说道,“司马,你怎么回事!人家女同志搁里面方便呢,你站在外面看着像什么样子!咱虽然是农民工,但也要脸皮,要懂得自尊,别耍流氓!” 司马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拍了拍脑袋,无意识地把手伸进衣服兜里,忽然摸到一个MP3,他瞬即僵住了。 对,他之前在梦里就觉得这个MP3有问题! 这MP3并不是08年生产! 08年的MP3大都是按键的,这种全触屏的是10年后才开始普及的。 他拿出MP3,戴上耳机,轻轻点了一下播放键。 耳机里先是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忽地在某一瞬,炸开了一声男子的尖叫!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绽(1) 司马北吓了一大跳,慌忙摘下耳机,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他镇定下来之后,忽然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再细细听一回,但旁边的杨歪歪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杨歪歪粗鲁地将MP3夺了过去,扔在地上,猛踩了几脚,面目狰狞地看着司马北,仿佛对方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你怎么还把这东西留在身上?蓝桂圆工友之间都传遍了,这东西就是不详,就是会带来噩运的灾瘟,别人躲都来不及,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在身上呢!司马,这天下女人像工地外的野草一样多,你何必死抓着那个姓唐的不放呢,说句不好听的,她那种女人,你是消费不起的!” 司马北听到姓唐的三个字,脑中自动浮现出当初那个唐姓空姐的面容,连MP3被杨歪歪踩坏都不再计较,满脸疑惑地看着杨歪歪,“什么姓唐的?” 杨歪歪嗤了一声,“咋滴,这会儿还跟我装上了……就是那个蓝桂圆项目老板的情妇,尖下巴,大眼睛,整天涂得跟个妖精似的,眉毛边上还有一颗蚊子屎……司马,你们俩是两个世界的人,硬凑不到一块儿,趁早熄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还真是那位姓唐的空姐,可她怎么会是蓝桂圆项目老板的情妇呢? 司马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砸吧两下嘴巴,低头看了看那个四分五裂的MP3,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瞥见空姐仓皇地从头等舱跑了出来。 他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这飞机又要炸了吧? 下一刻的事实证明,司马北这次猜错了,天底下没有那么多无聊的循环。 飞机并没有爆炸,空姐之所以仓皇地跑过来,是因为头等舱里出了命案。 死者叫吴福,18岁,性别男,刚刚高中毕业,这次坐飞机前往H市是要接受什么医药实验的。发出邀请的医药公司是上市公司,反正花的也是韭菜股民的钱,所以给吴福的待遇很好,头等舱来回,安排的酒店也是五星级的。 这对于一个穷惯了的农村孩子来说,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哪怕就是做完医药实验马上就会死去也值了。 可惜,吴福终究是无福消受这种神仙日子,他进了头等舱之后,一直在拼命地狂吃,甭管是澳洲大龙虾,还是北京烤鸭,全都一盘接一盘地往嘴里倒,终于把自己给撑死了。 案子就是简单,乘警处理得更简单,只给吴福盖了一张白布,连抬走都懒得。 司马北却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他看过撑死的人是什么样子,那吴福虽然腹部鼓鼓,但面部乌紫,嘴边还有白沫,显然是被毒死的。 这是一场凶杀案。 他转头面向空姐,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空姐和杨歪歪都露出了震惊了神色,只不过两者的震惊又有些不同。 空姐震惊的是居然有人给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投毒,而且这凶手很可能就在飞机上。 杨歪歪震惊的是司马北居然懂得这么多,就跟个老辣的侦探似的。 司马北通过检查死者口腔,以望闻问切的方法大致推断出死者吃过些什么食物,然后又向空姐询问了一下死者喝过的饮品,终于搞清楚是什么东西要了吴福的命。 正当他想要说明真相的时候,舱内的灯光忽然熄灭。 一片黑暗中,司马北又见到了那道人影,而且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他甚至都能数清对方脸上有多少颗雀斑。 这人还是不停地在舱内闪现,就跟西方超级英雄里的闪电侠一般。 司马北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可算想起对方是谁了。 他兴奋地朝那人影招了招手,“龙右!快过来,你小子这是玩的什么花招?” 那道人影张了张嘴巴,但是只发出了一阵滋滋的声响,跟先前MP3里的电流如出一辙,无奈之下只得开始用手比划。 肢体交流大多在床上的才会特别易懂,一旦下了床就容易产生各种误解,所以司马北猜了好久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该说的话都在MP3里。 但现在比较可惜的是,MP3已经被杨歪歪踩坏了。 司马北耸耸肩膀,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了法子。 那人影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未想过司马北会弄坏那个MP3,气急败坏地比划了一阵,而后面目狰狞地扑向司马北。 好在这时候舱内的灯又亮了起来,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司马北啧啧两声,觉得找到了能让自己醒过来的方法,于是快步来到飞机电力控制系统所在之处,强力拆开铁板,摸出一把红蓝黑三色的电线,嘿了一声,“这玩意整得跟炸弹线一样,不知道剪错了会不会爆炸?” 他想也不想,迅速剪断红色电线,然后回头望向机舱,发现灯光依然亮着,抠了抠脑门,正要剪断蓝色的电线,却被杨歪歪阻止了。 杨歪歪擦着冷汗说道,“司马,别剪了,蓝色的剪不得!” 司马北皱眉问道,“为什么?” 旁边的空姐抢先一步,解释着,“蓝色,英文翻译就是不露……这不该露的东西如果被你剪断,肯定会有灾劫的。” 司马北歪了歪脑袋,“有这说法?我山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可别蒙我!” 空姐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阴恻恻地说道,“我干嘛要骗你啊……反正你就快是一个死人了,骗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说完这句,空姐忽然从身后摸出一把明晃晃的餐刀,奋力地捅向司马北的后腰。 司马北啊了一声,僵在原地几秒,转头看向空姐,学着电视剧里主角遭遇背叛的样子,捂着肚子往旁侧退了两步,颤抖地指着空姐,“你、你、你居然背后伤人……亏我还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 杨歪歪一拍司马北后颈窝儿,没好气道。“装什么装,人家捅你后腰,你却是捂着肚子……咋的,你这伤口还能转移不成?” 司马北干咳两声,从后腰取出一本杂志,冷笑着看向空姐,“我刚才闻到死者身上有种特殊的香水味,恰巧这种味道我在你的身上也闻到过,所以才会故意说那些话给你听,目的就是要逼出你的原形!” 空姐也冷冷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指了指司马北的背后。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破绽(2) 司马北循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 杨歪歪突然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餐刀,猛地扎在了司马北的屁股上。 司马北哎哟叫了一声,一巴掌将杨歪歪扇倒,怒骂道,“你捅我屁股干什么!” 杨歪歪揉了揉发红的脸蛋,梗着脖子道,“捅歪了……我原本是想捅在你腰子上的!” 司马北强忍着疼痛,拔出餐刀,握在自己手中,警惕地看着杨歪歪和空姐,“好一对奸夫淫妇!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俩合伙杀死了吴福!” 空姐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司马北皱眉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吴福?人家已经那么惨了,这一次好不容易碰到个机会,可以出卖肉体换几日潇洒,你们却还要粗暴地阻止?” 杨歪歪将空姐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司马北身前挪了几步,解释着,“他太自私了,竟然为了能过几天好日子,就连全人类的安危冒险!你不想想,如果他顺利帮助那个医药公司开发出来新药,如果那种新药会对人类造成很大的伤害,那么他就是杀害全人类的凶手!” 司马北嗤了一声,“你丫生化危机看多了吧,还威胁到全人类的新药……现在的药都是面粉做的,既治不了病,也不会伤身体!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有那种药,帮不帮医药公司研发也是人家吴福自己的事情,法无禁止皆可为,你们没权力站在道德的高点制裁别人!” 空姐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司马北会说出这种话,完全跟以往对方树立的人设不同,她想了一想,换了一套说辞,“这吴福本来就不是真的吴福,我们只不过是帮真正的吴福报仇雪恨,从某个方面来讲,我们就是替人申冤的正义使者!” 司马北又问,“什么意思……你们替谁在申冤?” 杨歪歪抢先答道,“当然是真的吴福啊!实话告诉你吧,这飞机上的吴福是个西贝货,他本是吴福的同班同学,听说吴福被那个医药公司选上了,而他自己因为经常抽烟喝酒烫头没被选上,所以非常羡慕嫉妒恨。于是,上个月他假意邀请吴福去A市的朝阳游泳馆游泳,趁人家分神的空当,突然从背后给了吴福一酒瓶子,害得吴福命丧当场……然后他就拿走吴福身上所有的证件,又把自己整容成吴福的样子,想着能冒充别人参加医药公司的药物实验。” 司马北听了这话,沉默半晌,忽然又问了句,“你们俩是怎么知道的?” 空姐举起了右手,像是课堂里乖巧的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当时给假吴福做整容手术的医生的老婆……的妹妹的闺蜜!” 嗬!这关系真绕! 司马北暗想,他上下打量了空姐一眼,瞧着对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又转头看向杨歪歪,“你跟人家又是什么关系?” 杨歪歪耸着肩膀,双手一摊,“没关系。” “没关系?” “嗯呐,我不认识什么真假吴福,你忘了……咱俩可是工友啊!平常扎钢筋的时间都不够,谁有空认识什么吴福有福的。” “那你刚才讲得跟自己亲眼看见人家是怎么害人的一样。” 杨歪歪指了指空姐,嘿嘿笑道,“是她跟我说的……我跟她有点关系。” 司马北啧啧两声,当即追问了一句,“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杨歪歪咧咧嘴,“我扎钢筋的钱全花她身上了,自然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咯,否则她要不理我,岂不是亏大了!” 空姐见司马北看向自己,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上去我的确跟人家关系很远,但我最见不得冒牌货。以前,我也被人冒充过,那姓唐的以我的名义欠了一屁股债,她拍拍屁股就走,却把我的人生全毁了。更何况,真的吴福还照顾我的生意,因为他是第一次,我还给他封了个大红包……我说的是正经按摩生意,你可别想歪了啊!” 司马北干咳两声,好奇地看着空姐和杨歪歪,“你俩怎么这么配合,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杨歪歪瘪了瘪嘴,“这不你在问啊,你问了,我们不回答,那不显得我们很没礼貌吗?而且,你都快死了,我们就是把真相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 司马北歪了歪脑袋,“就凭你们俩也想干掉我,是不是太自信了一点?” 空姐轻轻哼了一声,她大拇指朝外指了指经济舱,“你难道没发现那些乘客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吗你?实话告诉你,那些人都是曾经照顾过我生意的……大老板的手下。” 话音一落,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乘客居然全都站了起来,慢慢朝着司马北所在的位置涌去。 司马北细细数了一数,差不多将近两百人的样子,咽了咽口水,招呼都不打一声,拔腿就跑,逃到乘务工作室之后,急忙用各种东西挡住门板,而后面色苍白地包扎伤口。 等到外面稍稍平静,他这边也把伤口处理完毕了,刚想探查一下门外的情况,忽地听到右侧柜子里有什么响动。 司马北一点点挪动步子靠近过去,低声问道,“谁在里面?” 咚咚咚。 柜子里没人回应,只有节奏急促的敲击声。 司马北抿了抿嘴唇,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虽然知道这可能都是一场梦,可能是一场游戏,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免还是有些惴惴。 遇到这种神神鬼鬼的现象,还是会屁股一紧。 敲击声持续大概一分钟左右。 司马北等到敲击声结束之后,才敢将双手按在柜子门板上,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缓缓拉开了柜子门板。 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但他看到柜子里还有一道门板。 那道门板忽然在某一刻开始剧烈晃动起来,然后连带着柜子也晃动起来。 司马北一咬牙,猛地拉开了那道房门。 门后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何妖魔鬼怪。 就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那一团漆黑里忽然伸出了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拽了进去。 ------------ 第一百六十章 破绽(3) 拽他进去的人是龙右。 但这小子的姿势有点奇怪,是站在舱顶上的。 所以被拽进去的司马北也站在了舱顶。 他挠挠头,满脸困惑地看着龙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右脑袋上鼓着一个大包,看上去像是受伤不轻,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是在麻批三里面给你说明情况了吗?” 司马北顿时更加困惑了,“什么麻批三?” 龙右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大一个,可以录音,可以听歌的小玩意。” “嗐!那叫MP3!你没文化,不要瞎起名字。” “甭管什么三吧,你就说收没收到我的留言吧?” “没有,我刚要听里面的内容,就被杨歪歪那个棒槌夺了过去,一脚踩得稀烂。” 龙右一拍脑门,“我居然把这个搅屎棍忘记了……那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司马北叹了口气,面色尴尬道,“老实说,我是被人追赶进来的,这整架飞机的人都有问题,两百多人全都想杀了我!” “夸张了不是……追你的就七名安保,哪来的两百多人?” “什么七名安保,你不要睁着眼睛瞎说!” “不信?好,好,好,你来这里看看!” 说着,龙右拉起司马北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口前,透过这个像显示器一样的小窗口,正好可以瞧见乘务工作室外面的场景。 那外面的确如龙右所言,只有七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安保在轮番撞击门板,想要冲进去把司马北干掉。 司马北顿时愣住了,他跳出龙右所在的地方,钻出衣柜,趴在门板上往外瞧了一眼,看到的却又是两百多名黑西装,于是回到龙右身旁,皱眉道,“这是什么鬼名堂,为什么两边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龙右想了一想,然后解释道,“可能是数据显示问题吧……总之,这就是一场游戏,你别太当真!不过,这里面留了很多关于外面的线索,比如吴福的身份秘密。” 司马北听了这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你是说现实中的吴福也是个西贝货?” 龙右一点头,“我就是发现了这一点,然后被他敲了脑袋,你要当心一点,这小子不是善茬儿!” 司马北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儿很重要,不能只凭猜测,于是又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完全没有,全都是我的猜测……”龙右耸耸肩膀,轻声说道,“但他既然对我下了狠手,那就说明我猜得很准!找证据是警方的事情,咱只需要知道真相就可以。” 司马北不置可否地瘪了瘪嘴,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探讨,转而指了指两人脚下,问道,“咱俩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咱俩两边的设定很不一样,地心引力也不同……你来了我这边,自然要入乡随俗,且先飘着吧。”龙右懒懒地答了一句。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司马北警惕地看着柜子外面。神情紧张地说道。 龙右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把我拉过来干什么……对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一问,你在外面藏身的地方是哪儿,我在机舱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你的踪影。’ “你在那边不可能找到我的,不是我看不起你,人家确实比你会藏东西。” “你又不是东西,先描述一下,指不定我大概能猜出来呢!” “这……好吧,我在外面呆的那地方,又热又冷,感觉很奇怪,还有很大的噪音。我估摸着等到游戏结束,他们还是会把我藏回去,你得抓紧时间让飞机降落了,那飞机上也有真炸弹!” 司马北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结束这个破游戏,真炸弹也好,假炸弹也罢,都管不着啊!” 龙右嘿了一声,“这个好办,我已经破解了游戏,给自己加了外挂,你瞧,咱现在是不是挂着呢!”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你甭扯那些没用的,直接跟我说该怎么做!” 龙右用力按了按脑门上的红包,挤出几滴淤血,一边在司马北身上涂画着,一边解释道,“我先在你身上画个记号,等你下去死翘翘,重新登陆的时候,旁边的人看到这个记号,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会帮你结束游戏的。” 他先是在司马北身上画了一个圆圈,觉得好像不够用,又画了四个。 司马北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几个不太规则的圆圈,面皮一抖,“你在我身上画奥运五环干什么!” 龙右没好气道,“你会不会数,我这是四个……不是奥运五环,是奥迪车标!” 司马北觉得更离谱,作势就要擦掉。 龙右急忙阻止,一本正经地说道,“哎哎,别擦,别擦!这是一句暗号,奥迪的英文Audi,这Au在化学里代表的是金,整个翻译过来就是金滴,有了这标记,代表你就是金身不坏,我前几次玩这游戏结交的朋友,一眼就能瞧出你是我选定的命运之子,肯定会帮你结束这一切的。” 司马北表情僵硬地看着龙右,感觉有些中二,但还是没有坚持擦掉,“何必这么麻烦,你出去帮我一把不是更快吗?” “那不行……”龙右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游戏设定的就是主角只能有一个,我要是再闯进去,会把游戏整崩溃的,到时候咱都得玩完,永远困在404里面。” 司马北瘪了瘪嘴,“搞得还挺繁杂,你这么懂,能不能告诉我现在飞机大概飞行到了什么位置?” 龙右点点头,“好!我这就算一算……” 司马北一听有戏,又惊又喜,“之前我观察过太阳的方位,大概是北纬23度26分,如果能知道现在什么方位,咱就能算出飞行时间,回头跟老马联络的时候,可以报出个准确的时间地点。” 龙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伸出右手,“别说了,借我个手机使使,我查一查……” 司马北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龙右抓了抓耳朵,说当初学偷盗技巧的时候,这堪舆方位是选修的公共课,他以前又是理科生,地理也学得很马虎,基本都是睡过去的。 司马北不想跟他扯淡,干脆又跳出柜子,深吸一口气,想着反正死了还可以重来,那就出去拼一回,多搞点线索也是好的。 他刚走到门口,扭开房门,柜子里传来龙右最后一句提醒,“哦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每个人就三次机会,事不过三嘛!三次过后,你就会变得跟那些躺在经济舱睡觉的黑西装一样,只能看别人表演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破绽(4) 这简直太离谱了! 司马北面色铁青,他宁愿当时被黑桃Q一刀捅死,也不想被人扔进这么个离谱得有些不要脸的游戏,跟龙右这种离谱得不要脸的人深入合作。 他开始有些后悔回到A市了,要是没有回到A市,就不会遇到这一堆破事,更不会被人劫上飞机,遭遇这种离谱得不要脸的变故。 想当初,看现在,他司马北都是正经的侦探啊! 但事情已经发生,群殴就在眼前,司马北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然后,他的头皮就被人敲破了,鲜血直流。 可他并没有就此躺平,反而增了几分凶厉。 凭着一股蛮劲,司马北还是冲出了重围,按下了紧急按键,利用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门板,将那些黑西装全都封锁在了头等舱里面。 他狼狈地转过身子,看向一脸错愕的杨歪歪和空姐,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没想到吧,我司马北又回来了!” 杨歪歪捏着一柄餐刀,警惕道,“你别乱来啊,我可是练过的,这一刀下去,必定会在你身上扎出十七八个窟窿眼。” 空姐也有一些紧张,拉开了和杨歪歪的距离,“干掉你是他的主意,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只是因为我跟他彼此握着对方的把柄,所以不得不共进退……但现在我想通了,不管是你干掉他,还是他干掉你,对我都没什么影响。” 杨歪歪冷哼一声,正要威胁空姐几句,却忽地瞥见头等舱与经济舱之间的隔门陡然打开。 那些黑西装不知抽了什么羊癫疯,列成两队,九十度鞠躬,好像在等候什么人大驾光临。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好似丐帮帮主的男子走了过来。 这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瘸一拐的,步子里有着某种诡异的拖曳感,时不时地还会蹦一下子,就像个刚刚修炼成精的僵尸。 “莫非这就是大Boss?”杨歪歪偏了偏脑袋,轻咳一声,“我说,司马啊……其实咱们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某种层面上来讲,咱们是惩恶扬善的战友,方式方法有区别没关系,求同存异嘛!至少,在结束游戏这方面,咱们目标是一致的。眼下大敌当前,不如你我握握手,还做好朋友怎么样?” 司马北想了一想,觉得杨歪歪的话有几分歪理,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形势骤变,那乞丐装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多一个朋友帮忙,便会多一分胜算。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可以,我愿意跟你一笑泯恩仇,但你得先展现一点诚意……来,来,站到我得前面来,你肉多,块头大,是个做盾牌的好材料。” 杨歪歪黑着脸,“这叫什么话!我拿你当战友兄弟,你拿我当肉盾?” “不想当肉盾,那就特么快些想辙啊!”司马北扭头朝杨歪歪吼了一句,“这家伙已经过来了,离咱就几个座位的距离,伸伸手就能掐死咱俩!” 杨歪歪面露难色,“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是不是你刚才在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做了什么,触发了隐藏机关?” 司马北自然不可能将自己与龙右的商谈说出来,他咳了两声,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我就是在里面打了一会儿飞机小游戏,其余的啥也没干。” 杨歪歪面色怪异地看了司马北一眼,“打飞机的……小游戏?” 司马北从兜里摸出一个刚才在龙右身上顺来的棒棒机,指了指手机屏幕,“我说的是电子游戏,你千万别误会。” 杨歪歪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头看着司马北说道,“既然这东西不是你招来的,那就只能说明这玩意真有可能是大Boss。” “那该怎么办?”司马北故意装作糊涂,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这简单,直接干掉就是了……” 说着,杨歪歪面目狰狞地朝着那道人影冲了过去,三秒之后,又面目狰狞地退了回来。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突地从司马北和杨歪歪背后传来,“老娘跟你拼了!” 空姐推着一辆餐车自后舱准备室冲了出来,她在狭长餐车顶上堆了好几个自热便当。 那便当已经开了盖,浇了些凉水,全都咕咕地冒着热气。 而且,空姐还在车头绑了一大把不锈钢餐叉,做成了尖锐的犄角形状。 整个餐车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蒸汽独角猛兽。 司马北和杨歪歪齐齐擦了把冷汗,心中暗叹着这小姑娘动作还挺麻利,简直跟化妆时慢条斯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俩对视一眼,没有半点犹豫,立刻闪到旁边,空姐推着餐车呼呼地往前冲去,一边跑着,一边还把自热火锅扔了过去,“先生,你要火锅还是冒菜啊!主食要蛋炒饭还是臊子面啊?我们飞机上还提供老干妈油碟……要不要再来杯咖啡啊?记得下了飞机给个五星好评啊,浑蛋!” 她额头青筋暴起,英姿飒爽,仿佛杨门女将! 无数的自然便当与杯碟飞了出去,那乞丐男子猝不及防,被淋了个浑身红泡,两只手急忙举在空中,作投降状。 但空姐仍不停手,抓起一盒刚倒满滚水的老坛酸菜泡面丢了过去,带着哭腔道,“你别看我蓝颜知己多,就以为我是坏女孩,其实人家到现在还没正经谈过恋爱呢……我还打算过两天就给李小龙表白呢!” “哎哎!别扔了,我就是李小龙啊!”那乞丐男子急忙躲到座位下面,扯起嗓子绝望地喊了一句。 空姐的攻击戛然而止,呆呆地愣在那里。 司马北和杨歪歪也愣住了。 隔了一小会儿,两人回过神来。司马北转头看向杨歪歪,问道,“这李小龙该不是那位李小龙吧?” 杨歪歪忙摆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眼前这李小龙是飞机的机长,英俊帅气,可招小空姐喜欢了呢!奇怪,他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那李小龙听了这话,长叹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破绽(5) 司马北没心情跟他打哑谜,直接抄起一壶开水扔了过去,“赶紧说!随便哪一个都行,我特么没耐心了!” 李小龙吓得惊叫一声,跳着脚躲开,急忙把两个消息串在一起说了出来,“坏消息是飞机很多地方都有炸弹,我试着拆了一个威力最小的,失败了……好消息是其他被小炸弹激活的大炸弹还有十五分钟才会爆炸。” 杨歪歪鼻子差点被气歪了,“你这特喵的明明是两个坏消息,哪有什么好消息!” 空姐听说十五分钟之后就要爆炸,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会儿向耶稣忏悔自己不该杀了冒充吴福的坏蛋,一会儿又向佛祖祈求搭救,诸天神佛都被她求了个遍,也不知道该谁来接这一单。 李小龙抚着空姐的后背,宽慰道,“不哭不哭,其实还没到绝望的时候,现在飞行的高度是八千六百三十一米,如果紧急迫降的话,还来得及!只要到了地面,咱们立刻冲下飞机,随便这飞机炸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杨歪歪眼珠子一转,忽然道,“那为什么我们不现在跳机呢?” 李小龙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飞机原本是货机改的,根本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降落伞。而且,这飞机上那么多人,如果直接跟大家说有炸弹,多半会引起恐慌,后果难测。” 司马北很想说这特么就是个游戏,何必那么较真,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直觉就告诉他不能这么说,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的查案经历已然证实过他的直觉很准。 空姐本来就胆小,心底对跳伞多少有些恐惧,听着李小龙这般说,当即赞同道,“那还是不跳伞的好!只要来得及,紧急降落是最稳当的。” 杨歪歪偏了偏脑袋,“既然如此,那你过来干什么,赶紧找地方降落啊,时间就是生命!” 李小龙抓了抓脸,难为情地说道,“我遇到个难题,飞机有点超载了……很奇怪,按道理来说,这么一点儿人根本不可能超载,但现在驾驶舱仪表盘确实显示着超重警告,我怀疑有人在搭顺风机!” 司马北立刻出声问了一句,“飞机超重就不能紧急降落吗?” 李小龙一说起飞机相关的东西,像打开了话匣子,嘚吧嘚地讲个不停,“这能量守恒定律都学过吧?飞机从高空落下来,重力势能转换为动能,速度会很快,如果超重了,落地姿态过大,容易擦尾,可接地的垂直速度必须过低,否则很容易把重量大的那一部分结构拍断了……速度太快落地,制动系统也会出现问题,跑道足够长还没事,要是短一点,必然要冲出去发生碰撞事故,大抵也是个机毁人亡的结局。” 他说的都是专业词汇,杨歪歪这回没了意见,抠了抠脑门道,“那有什么办法减轻重量吗?总不好把大胖子乘客都扔下去吧?” “咱不干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李小龙连连摆手道,“其实,乘客的重量并不大,你算一下就知道了,咱这飞机载重是八十吨,按一个人两百斤计算,可以承载八百人,但飞机上实际上只有两百多人,也就是说大部分的重要都是来自货物,咱们只需要把货舱里的东西扔下去,就算这飞机上还有人搭顺风机,也不可能有五六百人吧!” 司马北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齐齐地点了点头。 李小龙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去后货舱清除重物,还得再来个人跟我一起驾驶飞机。” 司马北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眉问道,“你不是机长吗?为什么还要人帮你一起驾驶飞机?” “副机长刚才被炸死了,我缺个辅助……”李小龙腼腆地笑了笑,“主要平常我都是动嘴,很少自己动手驾驶飞机了,担心万一手残病发,一不留神按错了什么的话,那飞机上的所有人都要玩完。” 司马北表情古怪地嗤了一声,“果然做领导的都这副死德性!你想让谁帮忙驾驶飞机?别搁这儿慢慢商量了,咱没多少时间!” 李小龙指了指司马北,“那就你了吧……这位胖子兄弟太沉,手指又粗又短,根本不适合驾驶飞机,别说是操控飞机了,他坐都坐不下去!至于这漂亮小姐姐嘛,遇事太容易紧张,一紧张就胡来,刚才往我身上瞎招呼就是例子,再加上大家对于女司机都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你跟着我去是最合适的。” 空姐还想争辩几句,但司马北根本没给她机会,拽着李小龙风风火火地转身走开了,快速奔向驾驶舱。 等他们到了驾驶舱,司马北透过小窗口发现里面的副机长位置上明明还坐着一个人,他不由地转头看向李小龙,满脸困惑。 李小龙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司马先生,你得帮我控制住这架飞机!” “窝泥马……”司马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怎么也没想到,驾驶飞机的机长居然想要劫机! 李小龙干咳两声,拉着司马北来到气密门旁边,轻轻说道,“司马先生,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请你安静地听我说完!刚才我看到仪表盘上显示超重以后,发现副机长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然后我说要去检查机舱,他反而紧张起来,于是我假意又说不去了,谎称去上个厕所,他这才松了口气,偷偷设置了自动驾驶,看着我进了厕所才重新把开始操控飞机。很显然,这家伙有问题!” 司马北淡淡地嗯了一声,“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当然不止这些!”李小龙抬起右手,假意挡着嘴巴,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之前检查机舱各处的时候,曾用无线电试图联系地面,但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只有歌声,根本无人回应。” “什么歌声?”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爱情买卖?” “没错……你知道最诡异的是什么吗?当我把无线电频道调成驾驶舱专属的时候,也听见里面的副机长在哼唱这首歌!我猜想,这副机长肯定是跟什么人做了买卖,一拨人负责控制地面通讯,一拨人在飞机上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所以,司马先生……为了这两百多人的性命,请你一定要帮我掌控飞机!” 司马北双眼一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因为他从刚才李小龙的话语里,发现了一个破绽……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副机长到底是谁(1) 首先,李小龙是机长,通常情况下,只有副机长唯唯诺诺听从的份儿,哪有机长会顾忌副机长的。 如果李小龙真说出了想要检查机舱这种话,副机长只能赞同,绝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否则便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最佳的做法,副机长立马点头应下,然后自己主动提出前去代为查看,这样一来,机长只会觉得这小子很懂事,不会起什么疑心。 另外,爱情买卖是09年的歌曲,而现在是2008年7月7日,如今那慕容晓晓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混呢! 最后一点,因为听到副机长哼唱着和无线电里一样的歌曲,就判定人家心存歹念,这种粗暴的逻辑,连纣王听了都得直皱眉。 司马北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却也没有当场拒绝,因为此刻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他想看看这李小龙究竟想耍什么花样,于是轻轻地哦了一声,既不代表自己答应下来了,也不代表自己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李小龙听到这个哦字,以为司马北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眼珠子一转,指了指气密门后的副机长,压低声音说道,“司马先生,等一下我打开这气密门的瞬间,您就立马扑上去,千万不要给这副机长半点反应的时间……” 司马北心中冷笑,这样迫不及待,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还不是心里有鬼? 他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李小龙深吸一口气,来到气密门的指纹锁前,将右手伸进怀里擦了擦,然后把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侧身对司马北比划了个三二一。 司马北横跨一步,走到气密门正前方,但他并没有在门开的瞬间扑向副机长,依旧站在原处。 李小龙朝尚且背对着他们的副机长努努嘴,用口型对司马北说了句,“还等什么呢?快动手啊!” 司马北呵呵一笑,忽然道,“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面对面先说清楚比较好。” “还有什么不清楚?”李小龙尽量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司马北咳了一声,淡淡答道,“爱情买卖可是明年才会发行的歌曲,你怎么会在无线电里听到有人哼唱这首歌,还听到这副机长也哼唱爱情买卖……是不是有点讲不通啊,莫非你是从明年穿越过来的?” 李小龙怔了怔,突地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很没道理,如果爱情买卖是明年才会发行的歌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司马北双手一摊,“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总之从现在到2018年发生的事情,只要是上过新闻的,我都非常清楚……” 李小龙哼哼两声,“你凭什么认为你自己是特殊的呢?凭什么觉得这游戏就该你是主角?我早就知道你这货不会乖乖听话,还好早有准备!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杨歪歪他们去后货舱清除货物吗?” 司马北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忽地感到飞机陡然颠簸起来,当即趔趄了一下。 李小龙趁着司马北身形不稳的空当,飞起一脚,踹在了司马北的屁股上,随后迅速关上了气密门,冷冷笑道,“司马先生,告诉你一个冷知识,飞机在飞行过程中,不能随意改变配重,尤其是只减轻了单边的货物,轻则发生眼下这种颠簸,重则失去平衡,难以控制,导致坠机……您也别太担心,我稍后就会去纠正杨歪歪他们的错误,让飞机回归正常。所以,从现在到飞机爆炸这段时间,请您安静地待在这里面吧,别再出来瞎搅和了!” 司马北面色铁青地看着气密门小窗外的李小龙,迅速尝试在里面打开气密门,但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对方既然设计了这么多东西,必然不会忽略这个细节,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李小龙离开,转头看了看始终戴着耳机的副机长,立刻走了过去,摘下对方的耳机,沉声道,“喂!你也是心大,这时候还听歌?你们机长李小龙到底什么来头,他到底想在飞机上干些什么?” 那人缓缓转过脑袋,露出一张满是蚊子屎的脸,愣愣地盯着司马北问道,“啊?我没什么来头,也不想在飞机上干啥……” 司马北听了这话,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急忙追问道,“你是?” 那人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就是机长李小龙啊!您是什么人,怎么突然闯到驾驶舱来?您这样做是不对的,根据空中交通管理法,像您这种情况,是要被纳入空中交通失信名单的!” 司马北表情一僵,指了指气密门外面,“你是李小龙,那长了对眯眯眼,跟你穿一样衣服的又是谁?” “噢!你说的是副机长吧?”这满脸蚊子屎的机长抠了抠脑门,轻声说道,“我跟他并不熟,你要是找他的话,得等他自己回来……” 司马北并没有解释自己不是来找人的,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又问了一句,“你跟他不熟?你俩不是搭档吗?” “嗐!我原来的搭档不是他,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我怎么也联络不上原来的搭档,所以航空公司便重新派了个人陪我一起飞这趟航班……哎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说这位乘客啊,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地下,这不要跟司机聊天的规矩都是一样的,您快出去吧,再在这里胡闹,我可就要叫乘警了!”这不知真假的机长语气不善地说道。 司马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情况不妙,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思忖片刻问道,“机长,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听过爱情买卖吗?” “啥买卖?你这人三观有点问题啊,爱情这么圣洁的东西,怎么可以用金钱买卖呢?龌龊!” “我还有一个问题……今天跟您搭档的这位副机长叫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赶紧出去,别搁这儿瞎胡闹!” “请您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实话告诉您,我来这儿就是想投诉那个副机长的,身为乘客,我应该有知道副机长叫什么的权利吧?” 这机长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司马北,犹豫了一小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临时搭的台子早晚要垮,瞧瞧,这不闹出纠纷了吗!行吧,左右也不是我搭档,他惹出的事情就让他自个儿消化!这位乘客先生,驾驶此次U3576航班的有两人,机长叫李小龙,也就是我,副机长叫吴福,他坐在旁边这个位置,主要负责与地面人员保持密切沟通,并协助我操控飞机……”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副机长到底是谁(2) 吴福? 副机长叫吴福?这特么不可能吧? 司马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半个多小时前,他明明在头等舱里瞧见过吴福的尸体,如果副机长是吴福,那么刚才的眯眯眼乞丐是谁? 如果说刚才的眯眯眼乞丐才是吴福,那么死在头等舱里的又是谁? 既然空姐与吴福有恩怨,那她应该不会认错人才对,这么看来,头等舱里那个死者是吴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因为其实真正的吴福可能早就遇害了,头等舱里的那个死者是西贝货,所以也有可能是空姐并不清楚冒充吴福的人是什么长相,她只管认定座位号,干掉那个坐在吴福位置上的人即可。 司马北本想依靠着自己对现实中吴福的样子去推敲,却忽然发现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对方的长相,只记得那人相貌平平,属于扔在人群之中找都找不到的那一类。 这世间平平庸庸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像影视剧里那些英俊或者奇丑的人都是凤毛麟角。 司马北沉思良久,依旧没有想明白,他只能暂且先把这些问题搁置一旁,转而思考该怎么离开驾驶舱,前去阻止那个眯眯眼乞丐。 甭管那人要做什么,只要自己阻止对方就行了。 机长瞧见他还不肯离开,皱了皱眉,“乘客先生,我不管你跟副机长有什么矛盾,你可以出去投诉,也可以在驾驶舱外等着他回来,但请你现在立刻出去,这里是驾驶舱,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司马北懒得解释,索性摊牌,“我也想出去,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出不去啊,这不正想办法吗……” “怎么可能出不去?” 机长嗤了一声,伸手按下开启舱门的按键,却发现毫无反应,当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气密门前,打算采用机械方式开启气密门,结果尝试了半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司马北,惊讶道,“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北瘪了瘪嘴,平静地说道,“我是被副机长推进来的,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但我觉得既然他费这么大劲儿把我弄进来,肯定不会让我轻易就能出去,多半是已经提前破坏了气密门的设置。” 机长顿时紧张起来,“这、这该怎么办……我忽然有些尿急啊!” 司马北指了指驾驶舱边角落,淡淡道,“可以在那边解决一下小便,大便就得忍一忍,我刚才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卫生纸……” 机长嘴巴发苦道,“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飞机的航油支撑不了多久的,而且没有副机长,我也没法操控飞机降落啊!” 司马北偏着脑袋看向机长,“你也是个眼高手低的领导?” “什么领导……操控飞机不是简单的事情,”机长解释道,“一个人不可能分心操控太多东西,而且在降落时还要跟地面保持紧密联系,人在说话的时候,思维就会变慢,这样很不利于降落,所以民航飞机才会要求一架飞机要有机长和副机长两人操控,否则那些资本家怎么可能在一个工作岗位上面花两分钱!当然了,战斗机除外啊,那玩意儿的确只需要一个人驾驶即可,人多了反而不灵活。” 司马北啧啧两声,他以前确实不太了解民航飞机乘务工作者的配置,如今听了这话,忍不住感叹道,“隔行如隔山啊……” 机长上下打量司马北一番,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几下,立马将其按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反正你也出不去了,不如就跟我一起操控飞机吧!” 司马北震惊地啊了一声,“我不会啊……我平常只玩过打飞机的游戏,坚持的时间还不是最久的。” 机长摆摆手,忙说无所谓,开飞机这种事情,就跟交配一样,一回生两回熟。 司马北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尝试摸索了一阵,渐渐从刚开始的生疏,过渡到能流畅操控,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正想与机长说些什么,一扭头却瞧见机长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当即愣住了。 舱门绝对没有开启过,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三分钟前,机长最后一次教导他操控飞机做小角度紧急机动后,便一直没有声音了。 司马北当时以为对方是又戴起耳机听歌了,因为之前几次都是这样,故而没有引起他的警觉,加之操控飞机是一件需要全情投入的事情,他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其余的问题。 此刻飞机已经平稳进入了一个气候条件很好的空域,司马北干脆设置了自动驾驶,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样才能冷静思考。 他独自坐在空调开得很大的驾驶舱里,心中忐忑不已,强行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心神。 司马北看了看手表,算出飞机大概已经飞行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可感觉比十年还要长,他无意识地打开驾驶舱里的抽屉,却意外地发现了个棒棒机。 打开手机,果真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但电子书和俄罗斯方块还能玩。 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忘记周遭所有,沉下心来认真思考的氛围。 于是他打开了电子书,发现里面下载的全是悬疑探案类的小说,其中最多的还是不断重复梦境这一类。 命运有时候真是会开玩笑。 司马北只好改为玩传统的益智游戏,看着一格格被消除的方块,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杨歪歪他们之前真的打开舱门,清除了一部分货物,必然会在开门过程中导致内外压失衡,飞机上的所有人都会没命……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立马想起这一点,现在心神放松下来,慢慢地想通了一些东西,也注意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细节。 这么说来,杨歪歪他们并没有打开舱门,清除超重的那一部分货物?那么先前的颠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司马北想得入神,伸手端起橙汁的时候,不慎洒了一些在自己的衣服上,他慌忙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结果却发现龙右之前在自己身上涂画的那个奥迪标志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就像那位机长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之前跟龙右在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里相遇的情景是在做梦? 还是说……现在的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机翼下的晴天娃娃 司马北陷入了迷茫,而迷茫则会带来惶恐。 人在惶恐的状态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师长弓难鸣曾说过,当一个人遇上了无法解释的诡异,最愚蠢的做法就是像鸵鸟一样埋着脑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应该在心里多问自己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迷茫? 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还是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 如果还是搞不清楚,不妨将问题再降低一个维度,你今天吃了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司马北自打被劫持到U3576上面,就忙个不停,根本没时间吃东西。 但这很不科学。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肚子居然一点儿也不饿,所以之前根本没想起自己要吃饭这件事。 人怎么能不吃饭呢?连植物都需要通过光合作用补充能量,他又怎么可能一直处于消耗能量的状态,却一点儿也不饿呢? 那么,更多的问题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到肚子饿的?是在头等舱喝了那杯橙汁之后,还是他中了一枪,恍惚间被人戴上一个奇怪的头盔之后? 这个问题稍微复杂了一点,需要其他的问题来佐证。 比如他跟龙右在后货舱商量的那会儿,红桃J突然闯进来,龙右嗖地一下爬到舱顶,动作像极了蜘蛛侠,那如果把龙右扔到舱外,他能不能克服失温,如蜘蛛侠一般吐出丝线,缠在机翼上面,跟个晴天娃娃似的甩来甩去? 再比如那些雷电,如果它们落在了某人的身上,会不会帮那人打通任督二脉,从此成为绝世高手? 那些黑西装到底是什么人?是日不落的吸血鬼,还是神秘东方的僵尸? 自己是担心被这些人咬,还是担心飞机爆炸被烧死? 具体烧成几分熟,血糊糊的三分,还是半生不熟的五分?或者,干脆成了焦炭? 进一步再想,如果这些僵尸或者吸血鬼背着降落伞跳下去,摔进穹海里,他们在水里是蹦着游,还是狗刨? 他问的问题越多,内心就越发平静。 迷茫来源于迟疑,只要他的大脑运转起来,自然就消除了迷茫。 只是这世间很多东西,不是依靠理性就能解决的。 司马北思考到最后,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发现长弓难鸣的那些真知灼见……一点毛用都没有! 巨大的迷雾仍旧罩在眼前。 李小龙是谁?吴福是不是副机长?机长是怎么消失的? 距离飞机爆炸还有多久? 很多问题都没法子想出个所以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就没法做出准确的分析,他就没法往下行动。 正当司马北有些烦躁的时候,右侧地板忽然开了一个方形小口子。 机长从下面探出了脑袋,他朝着司马北招了招手,喊了一句,“司马先生,别傻愣着了,快下来呀!” 司马北惊了一下,忙问道,“你怎么从这儿冒出来了?” 机长解释说,刚才见司马北操纵飞机很是认真,便不忍打扰,自己先尝试打开底部的逃生舱,探一探路子。 这飞机原本是货舱,所以将逃生舱口设置在驾驶舱这边,毕竟以前只有驾驶舱里才有人需要逃生。 刚才他探查了一下,发现可以从侧面的爬到飞机的起落架舱里,然后往上一钻,可以从检修舱回到客舱。 只是这个过程有些危险,一不留神就会被甩出去,到时候就成了空中飞人,摔成一团肉酱,妈妈都认不得。 司马北听他说的全是专业词汇,也不质疑,决心还是尝试一下,反正也不知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已经回归了真实。 因为他刚才思考那些问题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用血涂画的奥迪车标。 所以,与龙右在柜子里重聚那一段也可能是他在做梦。 继续留在原地只会越发迷茫,然后在无尽的迷茫中静待死亡,这太绝望了,不是他的风格。 司马北跟着机长一起爬进起落架舱,耳畔轰隆不停。 在前面爬行的机场忽然回头看向司马北,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司马先生,你听过一首歌吗?” 司马北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张嘴接了一句,“什么歌?” “就是那首当当当……” “什么当当当?” “就是当当当……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司马北浑身寒毛瞬时直立起来,瞳孔猛然一缩,咽了咽口水道,“你怎么会听过这首爱情买卖?” 机长从兜里摸出一团钢丝线团,嘿嘿笑着,“因为我就是副机长吴福啊!司马先生,这游戏好玩吗?” 话音一落,他突地用钢丝勒住司马北的脖子,然后一脚将其踹了出去,把钢丝的另一端迅速绑在起落架上。 司马北只觉得脖子一紧,转瞬就没了知觉,他闭眼之前最后见到的画面居然是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坐在经济舱里,而他在舷窗上映出的影子像极了一个悬挂在机翼下方的晴天娃娃。 这是什么状况! 他脑中像是炸开了一团惊雷。 莫非当初他在经济舱里看见的就是自己? 司马北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奇怪的是,他还能感知到飞机舱内的一切。 他陡然想起了那个MP3,于是在心中惊声尖叫,警告经济舱里的那个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不要陷入这个诡异的游戏里。 经济舱内的那个自己正巧摸出了MP3,果然听到了他的尖叫,只是那个笨蛋居然连个MP3都护不住,被旁边的杨歪歪夺了过去,把那作为唯一沟通桥梁的MP3踩了个稀巴烂。 他绝望地垂下了脑袋,竟在心中期盼着飞机快些爆炸。 恰好这时机舱内的司马北扭头看见了这一幕,皱了皱眉,刚想凑到舷窗边看个清楚,结果飞机这时候突然颠簸起来。 那空姐又神经兮兮地开始念诵套话,“亲爱的各位乘客,现在飞机进入雷雨区……有些颠簸,请大家收起前面的小桌板,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洗手间在此期间暂停使用,请大家不要惊慌,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剧本 飞机外面黑云像狰狞可怖的巨兽般雌伏着,配合空姐那发颤的声音,不由地让人心里发毛。 司马北借着舷窗外耀眼的闪电,瞧出了那个吊在机翼下面的晴天娃娃大体轮廓,总觉得有些眼熟。 太奇怪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没有人能被吊在机翼下面的,除非对方不是人,是像蜘蛛侠一样的超级英雄。 司马北瘪了瘪嘴,嘀咕道,“好端端的一个侦探剧,怎么变成诡异的奇幻剧了?这不科学,就算是在游戏里也很不科学!” 旁边的杨歪歪没听清他说的话,转过头来,满脸好奇地啊了一声,“你说啥?” 司马北摆摆手,表示自己没说什么重要的话,只是在发牢骚而已。 杨歪歪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用力地往后靠着椅背,“嗐!别发什么牢骚,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只会痛骂环境!我弄死你母亲啊,会不会开飞机!这么晃,都快把老子中午吃的自助餐给摇出来了!” 他不讲文明地发泄了一通,然后扭头看向司马北,宽慰道,“闭上眼睛,多睡觉,少说话,没大事儿!” 司马北听着这话耳熟,像是勾起了尘封的记忆,歪了歪脑袋,“杨歪歪,咱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开发商和包工头欠咱的工钱不要了?” 杨歪歪皱了皱眉,问道,“司马,你在说什么梦话,谁欠咱工钱了?我是除邪的法师,你是惩恶的侦探,咱俩都是个体户。” 司马北愣了愣,心道怎么又换剧本了,他也不揭穿,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拍了拍额头,“噢噢!我搞混了,刚才确实做梦哩,我梦见咱俩都是农民工,被人拖欠了一两年的工钱,讨要无果,只能灰头土脸地去H市……” 杨歪歪顿时笑了,说着司马啊,你这梦真是科幻,在咱的国家,哪有人敢拖欠工资呀,好多老板宁愿去卖肾也要给工人把钱款结清! 司马北面色一僵,心道你这才是科幻吧,就算黄鼠狼给鸡拜年,那也是不安好心,怎会真的舍己利人呢! 杨歪歪见他还是懵懵的样子,遂从包里摸出一张黄色符纸,上面龙飞凤舞地描着几个谁也不认识的字,一边将符纸贴在司马北的额头上,一边说着,“司马啊,这飞机离地几千米,往上够不着天,往下挨不着地,此时最容易被邪祟入侵,你又刚做了噩梦,惊得三魂七魄不稳当,贴个符纸稳稳心神。” 司马北拿嘴吹了吹贴在额头上的黄纸,好奇道,“你做法师肯定也不是一两年了,见过邪祟吗?” 杨歪歪抬手一指满满当当挤在经济舱内的黑西装,轻笑道,“司马,你可真会说笑,这些玩意不就是邪祟吗?看来你还真是睡糊涂了,咱俩这一趟不就是为了帮警方搞清楚H市医药龙头的猫腻,这才驱赶着两百号被邪祟感染了的丧尸前去H市吗?” 司马北怔了怔,顾不得飞机还在雷云区域,当即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熟睡的黑西装,震惊道,“你说这些都是丧尸?会咬人吗?” 杨歪歪挖了挖鼻孔,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他们又不是僵尸或者吸血鬼,怎么会咬人呢?那些什么吸血鬼啊,僵尸啊,贞子啊,粽子啊,都是没根据的封建迷信,我们做法师的从来不信!这些丧尸其实也是生物,就是人死后被邪祟入侵,然后体内产生很多生物电,导致死而不腐,跟个活人似的。” 司马北又问,“听你这么说,他们跟咱坐在一起没什么风险吧?会不会漏电什么的?” 杨歪歪把手一摆,呵呵笑着,“漏不了,一点儿都漏不了!我在他们身上都贴着符纸呢,此刻他们就跟个婴儿一样,只会呼呼睡觉,折腾不出太大的动静,你不用想太多,还是踏踏实实睡觉吧!” 司马北瞧见前方第十一排左侧位置下面掉了张符纸,表情僵硬地问道,“那要是符纸掉了呢?” “噢……这就稍微麻烦一点,他们会攻击最近的人,而且只需要啃上几口,就会把对方变成自己的同类,痛快的很,那时你更不用担心了!”杨歪歪吸了吸鼻子,懒洋洋地答道。 司马北脸色遽然变得煞白,比刚刮过腻子的墙壁还要白。 杨歪歪见他这样,忙笑着说了一句,“我开玩笑呢,别太当真。” 司马北眼角抽了抽,“说清楚点,哪部分是开玩笑的?是符纸掉了会攻击活人,还是啃咬之后会变成丧尸?” “是痛快的很那一部分……转变需要时间,很可能你被啃得只剩骨头架子,还是没有转变成丧尸。” “你这安慰人的方式真独特啊!” 杨歪歪也瞧见了那张掉落的符纸,立刻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甭废话了!想活命,赶紧帮我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掉落的符纸,我先去搞定这一个!” 说着,这大胖子竟是一个箭步奔了过去,灵活得像个大猩猩。 瞧见杨歪歪捡起那张符纸麻利地贴在了一名突然起身的黑西装后背,司马北也立马行动起来,四处搜寻着还有没有掉落的符纸,他找了一圈,发现了好多黑西装身上的符纸都掉了,惊得他冷汗直冒,急忙把杨歪歪叫来处理。 杨歪歪看着像打地鼠游戏里一样不停站起来的黑西装,干脆把压制丧尸的法子告诉了司马北,“这架飞机经济舱每一排七个座位,待会儿咱俩分工合作,你去前面,我走后面,看见谁要是站起来了,就踹上一脚,跟那个城管执法的动作差不多,然后贴上符纸,再系上安全带,很简单的。” 司马北心中暗叹,没曾想他一个堂堂的侦探,居然也沦落到向城管学习,但为了活命,他也只好先依照这杨歪歪说的去做。 杨歪歪又补充了句,“待会儿你看我的手势行动,竖起三根手指就是OK,自己能搞定,竖起两根手指就是已经完成任务,有惊无险……” 司马北想了一想,问道,“那要是竖起一根手指呢?” 杨歪歪说话很急,语速很快,“一根手指就是顶你个肺啊,你自己到时候应该知道什么场合会用的……” 就在这时,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杨歪歪环视四周,面色发白地看着司马北,咽了咽口水问道,“司马,那空姐呢?她刚刚不是还坐在这里的吗?”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掩耳盗铃 司马北很想说我知道个鬼啊,但又想到这种境况下,说这种话实在很不吉利,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我去那边瞧瞧,这里你先顶着!” 杨歪歪没有反对,但朝着司马北竖起了一根手指。 也难怪他这么气愤,任谁口水乱溅地讲解了半天,结果完全没必要……这就好比一对情侣去酒店开房,男的兴冲冲地脱了裤子,结果女的却说这几天不方便。 司马北此时可顾不上杨歪歪怎么想,刚才那声尖叫带着丝丝颤抖,说明小空姐肯定遇到大麻烦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一脚踹开房门,当即愣住了。 小空姐也愣住了,因为她此时只穿着件紫色蕾丝花边的内衣,一手举着高跟鞋,正欲拍死那只老鼠大小的蟑螂,一转头却和司马北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一声更加刺耳的尖叫在机舱内传开。 忙得满头大汗的杨歪歪扭头看了看乘务工作人员休息室的方向,吸了吸鼻子,“看来是我误会了……司马这朋友没得说,主动扛下最为艰难凶险的活儿,默默无闻地付出着,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当然,他这份感动没有持续多久,旁边又有一名黑西装歪着脖子站了起来,嘶哈嘶哈地吸着冷气。 司马北也在嘶哈斯哈地吸着冷气,因为小空姐的高跟鞋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干什么啊?”他和小空姐齐齐吼了一句。 小空姐双手捂着自己的胸部,羞恼道,“我当然是在换衣服啊,你为什么突然闯进来?” 司马北揉着自己脑门的乌包,“你换个衣服鬼叫什么啊……我以为你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吓得我赶紧冲过来!” 小空姐一指还趴在墙上的蟑螂,撅着嘴道,“要是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墙上有这么大一只曱甴,你能保持淡定吗?” “曱甴?” “就是蟑螂啦……广东人都是这么叫的。” “这是蟑螂?它比耗子还大呢!” “哎呀,这在广东那边算是小只的啦,我以前的出租屋里有一只蟑螂,个头比泰迪都大!” 司马北表情一僵,瞧着那蟑螂忽地振翅而飞,惊了一下,“哎哎!它居然会飞的!肯定不是蟑螂!” 小空姐捡起自己的高跟鞋,抬手一挥,将那刚刚飞落到另一侧墙面的蟑螂拍死,长舒一口气,“你别大惊小怪啦,这就是蟑螂,南方的蟑螂都会飞的……” 司马北哦哦两声,也不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你刚才过来这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飞机上面出现什么奇怪的景象……比方说机翼上挂着个晴天娃娃,比如说这过道里忽地闪现某人的身影?又或者说,听到这休息室里的柜子发出什么异响?” 小空姐摇摇头,好奇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要是想缓解咱俩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你首先该退出去吧,最差也该转过背去,而不是没话找话,扯这些乱七八糟的。” 司马北尴尬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小空姐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问这个,只是脑子里面总会莫名出现一些奇怪的景象,又像是梦境,又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太诡异了!而且,我心底还总是响起一个声音,说什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千万别浪费啊!” 小空姐嗤了一声,迅速换好衣服,“别说的这么玄乎,搞得你像是救世主一样,这地球啊,缺了谁都能转得圆乎乎的!” 她又补了妆,而后伸手拍了拍司马北的肩膀,“让一让,我现在要去服务头等舱的贵宾了,你还是赶紧回经济舱待着吧,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坐飞机的机会可不多啊!” 司马北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跟着小空姐过去瞧瞧,那边很快就要发生大事,但他还是装出了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轻哼一声,果断离开。 只不过,等到小空姐推着餐车走进头等舱之后,司马北又从旁边的卫生间溜了出来,悄悄地跟了过去。 此刻,头等舱里有一女子正与头等舱唯一的乘客激烈争吵着。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咱没权力决定别人的死活……应该说,除了法律,不应该有任何人可以轻易取走一个人的性命!”女人抱着膀子,面色不悦地盯着那名躺在座位上喝红酒的男子。 “你别妇人之仁了,做大事,哪有不牺牲的,有舍才有得,如果这么一直拖下去,情况只会更加糟糕的!”男人斜眼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想要战胜怪物的唯一法子,就是把自己也变成怪物!” 女人蛾眉微蹙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男子哼了一声,“当然有区别,我们是为了大义,而他们只是为了名利,我们是正面的那一队,他们是大反派……” 女人呵呵笑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一方呢?不要再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了,你我心里都明白,如果咱们真的继续下去,会害死很多人的,起码这飞机上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男子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这飞机上拢共才几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能阻止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女人还是不同意,固执己见,“什么叫死得其所?有人问过他们的意愿了吗,有人征询过他们的想法了吗?他们也是某人的丈夫,也是某人的妻子,也是某人的子女……” “喂!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这个计划是咱们当时一起定下来的,你现在是想反悔了不成?我可告诉你啊,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绝无后路可退!你若是害怕了,那就躺在这里喝红酒、听音乐,我去卫生间!” 女子咬了咬嘴唇,没再言语,转去了头等舱的专属洗手间,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小空姐便是在此时踏进了头等舱,尾随其后的司马北也紧跟着摸了进去,藏在小空姐与男子的视线死角旮旯里。 那男子瞧见进来的是小空姐,呼出一口浊气,伸了伸手,“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加……很多糖!” 小空姐冷笑一声,从容不迫地调了杯咖啡,趁着往里面添加蔗糖的机会,摸出一包白色药粉撒了进去,而后面不改色地将咖啡递给那男子,眨着眼睛说道,“先生,您要的卡布奇诺已经调好了,请慢用哦!” 男子接过咖啡,但并未急着喝下去,而是瞟了眼司马北藏身的方向,长叹道,“别干掩耳盗铃这种蠢事,我这平板上有整个机舱的监控视频……司马啊,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好心给你指条明路吧,不要只想着怎么离开,应该多思考一下为什么会进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七个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马北听了这男子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脑海中不断闪现自打被挟持到飞机上之后遭遇的种种。 有时候,如果你解不开难题,不妨先假设一个答案,然后将这答案代入,从后往前推导一番,便可知道这答案是对是错,为什么是错的,进而也就知道这题应该怎么解。 这是那个讨厌的张小满说过的话。 他忘记了许多事情,但偏偏还记得这一句话。 于是,他开始依照解答数学难题的思路,重新梳理了一遍事情的前前后后。 已知:飞机在离地几千米的高空,机舱里除了机长、副机长、小空姐、杨歪歪、刚才去了卫生间的女子,以及他和这位头等舱的贵宾之外,剩下的全是丧尸。 现在场景可能是在某种虚拟现实游戏里,也可能就是一场梦境,毕竟当下的虚拟现实游戏还无法做到疼痛、疲累之类的感官层面。 他现在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个回合内无法破除梦境或者通关游戏,他就会变成和那些丧尸一样的存在,从主角的宝座上掉落下来,变为身不由己的NPC。 这很糟糕! 如果是在游戏里,眼下的难度应该是因为之前的失败升级了,大概是地狱级的,想要结束游戏,就必须得完成主线任务,然后干掉大魔王。 如果是在梦境里,这个噩梦大概源于自己内心的恐惧,想要破除梦境,必须要战胜恐惧,否则很可能一觉不醒,成为半死半活的植物人。他以前看过类似的新闻,说有个国家的什么富豪,因为做多了亏心事,总担忧有人会害自己,于是一直不肯闭眼睡觉,结果终于有天撑不住了,呼呼睡了过去,自此再没醒过来。他的家人重金聘请了全世界所有顶尖的脑科医生进行救治,可完全没有半点成效,所有顶尖的脑科医生都说这富豪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他自己困在了噩梦里,没法醒过来罢了。 司马北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看过太多丧尸影片,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一个噩梦,想要自己醒过来恐怕有点难,而且梦境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谁也控制不了,还是往游戏的层面考虑比较靠谱。 那么,摆在自己面前的主要是两个问题: 1.主线任务是什么? 2.大魔王是谁? 这男子给的提示是让他思考一下为什么会进来……司马北沉下心来想了想,自己之所以会陷入这种奇怪的境地,就是因为当初想要让吴福帮他扭转局势,将所有劫匪一网打尽。这个思路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吴福有问题,所以害得龙右遭遇了不测,自己在寻找龙右的过程中又发生了意外。 如此看来,根结就在这个吴福身上了! 只要搞清楚这个吴福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就能得到通关的线索。至于大魔王嘛,等到完成主线任务,自然也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虽然他此刻心中有些猜想,但没把握让对方原形毕露,也没做好与之拼命的准备,还是得再等等。 这些看似繁复混乱的思绪只在司马北心中盘算了一瞬,他便已经拨开了重重迷雾,十分干脆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懒懒地倚着飞机舷墙,歪了歪脑袋,盯着那名男子问道,“你是吴福?” 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小空姐却是因为司马北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面色发白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司马北淡淡道,“在你往那杯卡布奇诺里面添加奇怪佐料之前就来了……既然你想杀他,那应该知道他是谁吧?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他的相关信息吗?” 小空姐听了这话,整个人更加紧张起来,瞪大眼睛说道,“什么佐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可能想要杀他!” “别激动……”司马北掏了掏耳朵,砸吧一下嘴巴,“他现在还没喝下那杯卡布奇诺,你这算是未遂,中间有很大转圜的余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判个三年以下,但前提是你肯配合调查,有重大立功表现。来,来,我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把这家伙的底细都抖落出来!” 那男子嗤了一声,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司马,你别为难她了,她真不知道我是谁。” 小空姐咬了咬嘴唇,不服气地说道,“哼,你别激我,刚才我是骗这个小侦探的,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手里那杯卡布奇诺确实加了毒药!” 男子瘪了瘪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你真知道我是谁?” “你叫吴福!”小空姐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个大坏蛋,害死了我的好姐妹,还把自己的母亲眼睛弄瞎了,骗取保险赔偿金和残障补贴……你简直就是人渣!” 男子偏着脑袋看向小空姐,忽然笑了笑,“我真是吴福吗?” 小空姐愣了一愣,笃定道,“你就是吴福……我查过了,你今天要乘坐U3576前往H市参加医药公司的药物实验,所以我才特地跟同事调换了一下,专程在这飞机上等着!” 男子依然笑着,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我是吴福?” 小空姐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也有些摸不准,她之前并未见过吴福,不知道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死去的好姐妹家里干净得连老鼠去了都要痛哭流涕,根本没留下任何与吴福有关的东西,这也是警方不肯相信她那些疯话的原因。 男子见小空姐呆呆地立在那里,扭头看向司马北,轻笑道,“你瞧,我就说她不知道我是谁吧!” 司马北皱了皱眉,“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吴福呢?这情况有点怪,我感觉你肯定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的感觉很对啊!司马,我的确知道很多重要信息,但很可惜你来这儿的时间太晚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七个人……以七个人的生命换来光明,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这男子幽幽地说了一句,而后竟是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将那杯有毒的卡布奇诺喝了个干净……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醒了吗? 尴尬又漫长的两分钟过去了。 这疑似吴福的男子并没有原地去世,只是觉得眼皮很重,整个人非常困乏,他表情僵硬地看向司马北,眨了眨眼睛。 司马北双肩一耸,“我刚才趁她换衣服的时候,悄悄把药粉调了包,加在卡布奇诺里面的只是普通面粉而已!” 小空姐转过头来,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司马北瘪了瘪嘴,淡淡道,“你是广东人,早就见惯了蟑螂,寻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发出那样的尖叫,除非是你正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原本就心虚得很,突然看见那么大一个蟑螂,被吓了一大跳倒挺正常。” 小空姐摇摇头,“我不是想问这个……我当时在换衣服欸,只穿了件内衣,你居然在那会儿偷换了我兜里的药包?” 司马北眨着眼睛,说了一句,“不可以吗?” 小空姐咬着嘴唇,羞愤道,“你侮辱了我!” 男子的面色陡然变得怪异,司马北连忙辩解,“哎哎,你别乱说啊,我就换了包药粉,其他什么都没干,我甚至都没看清你内衣是什么颜色的!” 小空姐攥着一双粉拳,“就因为你连我内衣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所以我才说你侮辱了我……难道我的身材还没一包药粉有吸引力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挺胸昂首,尽可能完美地展现自己的傲人曲线。 司马北顿时恍然,一拍额头,“抱歉!我职业病犯了,看见药包啊,针管啊,小皮鞭啊这类东西,总是不自觉地联想到谋杀案,你要体谅一下,哪怕是色鬼也没法在恐怖的案发现场生出别的心思啊!要不……你现在重新脱一下,我这回保证认真看看!” 小空姐气得脸色铁青,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那男子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结局吗?告诉你,痴心妄想,不被毒死,我还可以……” “你还可以被捅死。”司马北忽然摸出一把餐刀,礼貌地笑了笑,“但不好意思啊,餐车上这把磨得锃亮的餐刀也被我拿走了,这东西太危险,万一划破谁的漂亮脸蛋可就糟糕了!” 小空姐闻言急忙在餐车上搜寻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餐刀,果然发现原来藏刀的位置空空如也。 男子皱了皱眉,“你以为你这样就万无一失?太可笑了,这飞机上能杀死我的东西很多,哪怕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鞋带……” 司马北又掏出一把鞋带,呵呵笑着,“我就说嘛,这空姐明明穿的是高跟鞋,为什么要揣这么多的鞋带,原来是拿来行凶的啊!” 小空姐一掏衣兜,只掏出了把空气。 男子咽了咽口水,他属实没想到小空姐居然打算用鞋带勒死自己,那死相多难看啊! 小空姐见这男子又要说话,急急抢先开口,“你闭嘴吧!再说下去,我身上就一点东西都没有了,连内裤都得到他手里去!” 司马北和男子俱是一愣,都想不明白内裤如何能成为凶器。 小空姐知道此番怕是很难如愿,愤愤地盯着司马北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你是好人,为什么要阻止我杀坏人?”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好人,”司马北缓缓地走到小空姐旁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如果说做过好事的就是好人,那我算是个好人,如果说做过坏事的人就是坏人,那我也是坏人……我阻止你杀他,并不关于什么好坏,只是出于对这世界基本规则的维护——没有谁可以随意取走他人性命。” 小空姐一指男子,脸色冰冷,“他就取走过他人的性命,难道不该偿命吗?” “我没说不应该,只是这个行刑者不该是你,应当由法律决定他的生死!”司马北面无表情地说着,“而且,你确定他就是你想杀的那个人吗?或者说,你确定他就是该死的那个人吗?从刚才你们对话来分析,他不是吴福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依照你所说的,这吴福大概是个连自己母亲都敢残害的混球,那他绝对不会像这家伙一样坦然赴死……” 男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也不能这么说,兴许人家幡然醒悟,觉得以前的自己禽兽不如,所以决定无论是谁来杀自己,都会慷慨赴死呢?” 小空姐狐疑地看了看男子,“你说这话,那你肯定就不是吴福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坐在吴福的位子上面?” 男子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小空姐的话,站起身来,侧身面向司马北,眼神复杂道,“司马,我接下来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记在心里……吴福不是真的吴福,大人物不是真的大人物,画不是画,U3576不是U3576……” 他刚说到这里,早先去了卫生间的女子忽然捧着肚子走了出来,面色发白地看着男子,声音颤抖道,“司马,这倒计时坏了,电子屏不显示时间,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就会爆炸!” 男子捧着女子的额头亲吻了一下,语气轻柔地安抚着,“玉婷,你别怕,我这数着秒呢,你去经济舱的卫生间那边吧,走过去之后坐在马桶上唱一首爱情买卖,歌唱完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女子乖巧地点点头,而后小心地走向经济舱的卫生间。 司马北呆呆地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又看了看男子,瞪大眼睛道,“她刚才叫你什么?” 男子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司马北又问,“为什么是爱情买卖?” 男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错愕,他惊奇地看着司马北,“我以为你肯定会把握最后的机会,多问几个关键问题,没想到竟问了句废话……让她哼唱这首歌,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呐!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这歌朗朗上口,通俗易懂,道理朴实。司马啊,你该多听听这首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首歌吗?” 司马北瞳孔一缩,速即上前两步,揪着男子的衣领,大声质问起来。 但男子并没有听见司马北的质问,因为飞机恰在此时轰然爆炸,机舱里所有人的声音都淹没于呼啸狂风之中。 司马北被这狂风掀飞了出去,他飞啊飞,不知飞了多久,眼见着距离大地越来越近,眼见着他就要像从楼顶摔落的西瓜般烂成一滩。 这时候,他脑海里忽地响起一个耳光。 然后,司马北猛地惊醒,环视四周,依旧还在机舱内,只是旁边不再是杨歪歪,而是头破血流的龙右,他摸了摸微微红肿的脸颊,不解地望向眼前的大胖子马良。 马良甩了甩手,擦着额头的汗珠,“果然努力还是有用的……我的亲娘呀,你可算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这辈子都睁不开眼睛了呢!” ------------ 第一百七十章 隐藏奖励 司马北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回到了现实。 马良见这情形,以为司马北还没完全醒过来,抬起右手,作势又要扇下一巴掌。 幸亏司马北反应迅速,紧急之下抓起旁边的龙右挡在了自己身前。 龙右挨了一巴掌,但还是没有醒过来,换了个姿势黏在司马北身上打呼噜。 司马北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扯开,长舒一口气,盯着马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们在什么地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扇我耳光的……” 他的问题太多,马良耐着性子慢慢解释,他说自从结束那通卫星电话之后,便让人一直追踪信号,终于在他询问完负责给吴福母亲办理入院手续的小护士后,成功锁定了U3576这架飞机,并抢在劫匪逃脱之前赶到了机场,将其一网打尽。 司马北听了这话,急忙追问吴福的相关情况,就连自己身上还有枪伤都忘了。 马良一边关上飞机舱门,一边讲述自己的调查结果: 他们现在见到的吴福确实不是当初给吴福母亲办理入院手续的那人,虽然当时医院的监控视频已经清理了,但两者的签字也完全不同。 另外,吴福的母亲也说自己儿子打从把她送到医院,就没来看望过,这与护士站的登记不符,上个月吴福刚去过医院结算医药费。 很明显,现在的吴福是个冒牌货。 最后,马良还查到这吴福母亲王翠萍当年的事故有些猫腻,那晚她在厂子里加班到很晚,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吴福进过工厂,说是给母亲送饭,但他在王翠萍的工位附近转了一圈后,又端着饭盒回去,口称饭菜都凉透了,还是拿回去热一热再带来。 这话就有点扯了,工厂里是有微波炉的,大家伙平常都是带着饭菜上工,王翠萍自然也不例外。吴福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又把饭菜带回去肯定不是因为饭菜凉了。 不过,大伙也都没瞎猜,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说多了恐有挑拨母子关系的嫌疑。 马良觉得这事儿很蹊跷,于是找来当年负责给厂子设备检修的赵工,细细问了一遍。 那赵工因为当年的事故被开除,至今耿耿于怀,听说马良是警察,以为对方是给自己平反来了,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马良身上抹,将王翠萍所用机子的照片和检修记录全都翻了出来。 马良认真查看过后,发现那机子确实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坏过的,联想到吴福当天的怪异举动,以及王翠萍意外保险的购买时间,猜测这可能是一起骗保案。 只不过,时隔太久,很多证据难以查找,猜测终究也只能是猜测。 司马北听完这些,还来不及消化掉相关信息,一转头,注意到飞机居然又起飞了,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马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解释道,“这儿是H市的城郊,情况很复杂,咱还是赶紧回到A市比较好,在别人地盘上办案总归有些局促……” 司马北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话里不对劲之处,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儿是H市?” 马良一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过身子,走到头等舱与驾驶舱之间的气密门前,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司马北双眼半眯,警惕地站了起来,“不对,这不可能是H市……如果是在H市,你不可能赶在劫匪逃脱之前来到机场,从A市到H市,飞机飞行两个小时,动车需要六个多小时,汽车就更慢了。U3576先一步起飞,你就算同样乘坐飞机赶往H市,也不可能拦下劫匪!” 马良怔了怔,立刻改口说自己刚才讲错了,是先让H市的警方帮忙拦下了劫匪的。 司马北冷笑一声,不再跟这个马良多说什么,而是偷偷拿了一瓶头等舱VIP贵宾专属香槟,从后面猛地敲了马良一闷瓶子。 马良摇摇晃晃,面目狰狞地回头看向司马北,话还没说出口便栽倒下去。 司马北哼了两声,蹲下身子,伸手撕下这人脸上的橡胶面皮,盯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看了一小会儿,怎么也回想不起在哪看过这张脸。 他甩了甩脑袋,回转身子,检查了一下龙右的情况,发现对方除了始终熟睡没什么大病,索性也不管了。 司马北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被人踩烂了的MP3,试着修复了一番,可受限于现实条件,缺少很多工具,所以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他刚才之所以察觉出眼前的马良有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对方说话前后矛盾。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摸到了兜里的这个MP3。 假如他真的醒了,这个MP3是绝对不可能还在他兜里的。 因为,梦里的东西决计不可能被带进现实。 司马北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在梦里,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变成黑西装一样的NPC。 或许,是他阻止了小空姐毒杀头等舱男子,意外触发了隐藏奖励? 他一面快速思考着,一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经济舱,发现杨歪歪正在和小空姐一起对抗那些黑西装丧尸。 司马北抬头看了看机舱电子屏上的时间,心里算了一下炸弹的倒计时,满头冷汗地朝杨歪歪吼道,“别玩植物大战僵尸了,这飞机就快爆炸啦……我记得后货舱还有几个降落伞,咱赶紧跳伞逃吧!只要离开这飞机,一切就都结束了。” 杨歪歪摇摇头,双手按在胸膛上,猛地扯开衣服,现出纹在胸口的精忠报国四个字,“不行,我不能走,我有的职责……” 司马北愣愣地问道,“人家都把精忠报国纹在后背,你怎么纹在胸口上?” 杨歪歪随口解释一句,“岳飞就是因为把这字纹在后背,所以才那么点背……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司马,你带着小空姐快逃吧,我身上带着使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接了组织的任务,怎能做逃兵呢!” 司马北面皮一抖,心道你这话说的,按照之前的剧情,我不也是接了组织的任务吗,他轻叹一声,被杨歪歪的情绪感染了,也把自己的衣服扯开,突然想到龙右之前画的奥迪车标就在胸口,急忙转了身子,一咬手指,又往胸口上添了个圆圈。 杨歪歪看着他胸口的奥运标志,很是感动,“五环?真可惜啊,我还想着回去之后就申请做奥运志愿者呢……这可是四年难遇的盛事,而且咱好不容易在自己家里举办这种运动会,以前都只有学校的春季运动会和秋季运动会!司马啊,你一定要帮我多看几遍!” 司马北拍了拍杨歪歪的肩膀,宽慰了几句,表示自己不会游泳,眼下飞机已经到了穹海上空,如果这时候他跳伞下去,也是一个死字。等死,死国可乎? 小空姐也说自己不会跳伞,因为她还没跟李小龙表白。 司马北和杨歪歪齐齐看向小空姐,很遗憾对方并没有学着他们的样子扯开衣服。 大难临头,他们三人却因为使命、因为怕水、因为爱情走到了一起,选择并肩战斗到最后,每个人都豪情万丈地昂首挺胸着。 杨歪歪见此情景,眼含热泪地提出了个建议,“咱仨拜个把子吧!”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格尔尼卡再现 这事儿听上去有点荒唐,但其实是有道理的。 自古以来,凡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都会出现这种结拜的戏份。 杨歪歪是学老传统的,熟读历史,他说古人结拜非常慎重,必须要举行仪式,让天地做个见证,如此才能将三者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壮大力量冲破厄运的枷锁。眼下他们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十分难办。 小空姐忽地想到什么,她从餐饮准备区里端来一盆山西琪炒,说这玩意儿是观音土做的,山西大哥都爱吃。她上一趟飞去山西,在路边摊吃了顿烧烤,有个山西大哥老热情了,给她塞一大包琪炒。 杨歪歪抓了一把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又吐出来,说这琪炒根本就没炒过,还是原味的观音土。 小空姐一脸失望,但听到杨歪歪说没炒过的观音土更适合结拜仪式,她心里又稍稍好过了一些。 司马北看着那些龇牙咧嘴的黑西服丧尸渐渐汇聚过来,急忙关上气密门,催促着赶紧举行仪式,免得待会儿那些丧尸过来跟他们抢观音土吃。 事态紧急,杨歪歪也不再废话,他身上没有蜡烛黄纸这些东西,只能让小空姐取来一堆零食和三支口红。 小空姐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三支口红,心疼了一秒钟,那些可都是她前男友们省吃俭用重金购买的名牌口红,平常她都不舍得怎么用。 杨歪歪拧开三支口红,将其削得细细的,摆在一起,说这就是竹香,然后他又拆了一袋名叫唐僧肉的辣条,放在口红前面,表示祭品也有了。 接下来,就到了结拜环节。 小空姐把观音土往地上一撒,三人齐齐下跪。 杨歪歪拆开一个达利苑蛋黄派,让司马北和小空姐各捏一边,突然想起还没询问两人的生辰八字,于是又把他们拉起来,挨个报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 结果三人不用调换位置,杨歪歪最大,司马北其次,小空姐唐心最小。 他们三人又捏着蛋黄派一边跪了下来,冲着三支口红拜道,“我们三人今日义结金兰,结为溢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作证,山河为盟,若有违背,就宽容些……” 接着三人一起用力,捏烂蛋黄派,各自抓了一把吃掉。 杨歪歪说这就算礼成了,司马北看了看小空姐唐心,又看了看杨歪歪,觉得很荒唐,但又莫名温暖。 杨歪歪大笑一声,拍着司马北和唐心的肩膀说道,“从今日起,咱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呸,不对,这话有些像反派……应该说咱仨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了……也不对!反正就是三位一体的意思,就像那桃李园三兄弟……” 司马北忙纠正道,“哎哎,那是桃园三结义,桃李园是面包!” 小空姐忽地上前一步,指着砰砰作响的气密门道,“大哥,二哥,你们先别说这些了,咱现在是直接冲出去拼了,还是怎么着?” 杨歪歪轻咳一声,“不急,现在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咱暂且不去搭理……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觉得我们在行动之前必须要捋清思路,否则就会想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话很在理,司马北和小空姐唐心都没意见。 杨歪歪又道,“首先,我们要搞清楚这几个问题……为什么有人要炸掉这架飞机?这些黑西装又是怎么变成丧尸的?这飞机上到底还有什么诡异?为什么广播里要播放那首爱情买卖?” 这些问题司马北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小空姐唐心也是满脸茫然,于是杨歪歪便不说下面的其次、最后之类的了。 忽然,小空姐唐心想起了什么,她一指后货舱的方向,说道,“那里有件特别的货物,是在飞机快要起飞前才送上来的,还是我负责检查的,司马……二哥登机的时候,我正在跟机长汇报情况!” 她说得不清不楚,司马北和杨歪歪听得一头雾水,还是决定亲自看看。 随后,他们三人又转身来到后货舱,一起找出那件特殊的货物。 司马北看着那件像块巨大黑板的货物,皱眉问道,“这是谁托运的?” 小空姐找出货单,快速浏览一遍答道,“这是A市特殊单位发出的。” 特殊单位? 杨歪歪表情怪异地问了一句,“有多特殊?” 不等小空姐开口,司马北抢先解释道,“就是那种单位……因为忌讳,也担心别有用心者使坏,所以那种领导们比较集中的地方在快件上都写的是特殊单位。就像你在地图上根本搜不到任何看守所的地名一样,属于特殊保护。” 杨歪歪轻轻噢了一声,“这么说来,领导某种程度上跟罪犯是差不多的,都需要区别对待呗!” 司马北翻了个白眼,没有继续跟他胡扯,而是伸出右手,猛地扯开了那件特殊货物的包装。 无奈货物太大,他这一下子也只撕了点边角,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杨歪歪和小空姐唐心见状立马凑过去帮忙,三人齐心协力,终于花了一分钟把货物的包装拆了个干净。 司马北看着眼前的巨幅油画,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般,嗡嗡作响。 杨歪歪左瞅瞅,右瞧瞧,看不出什么门道,于是推了推发呆的司马北,问道,“这啥玩意儿啊?” 小空姐神色复杂地盯着油画,抢在司马北之前答道,“这是格尔尼卡。” 杨歪歪眨了眨眼睛,“这卡也太大了,要刷这张卡,得需要多大一个刷卡机啊!” 小空姐唐心面皮一僵,不知该如何接话。 司马北叹了口气,说道,“格尔尼卡是这幅油画的名字,它是毕加索的代表作之一……价值八亿美金!” 杨歪歪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啥玩意儿?八亿?还是美金?” 司马北长叹一声,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炸了这架飞机了!” 就在这时,气密门忽然而开。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黑西装丧尸并未冲进来,而是整齐地分列两旁,像是列队欢迎王者的士兵。 踏踏踏。 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会唱爱情买卖吗? 见此情景,司马北不禁有些恍惚,感觉这画面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 就在他紧锁眉头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渐近,一个人影缓慢地从驾驶舱方向蹦了过来。 它一跳一跳的,好似影视剧里的僵尸,惊得小空姐忍不住尖叫起来,幸亏司马北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小空姐的嘴巴。 随着这道人影的靠近,那些黑西装丧尸都兴奋起来,而杨歪歪脸上的神情越发紧张。 那人影对黑西装们熟视无睹,一门心思要来到司马北几人面前,哪怕被途中乱七八糟的杂物绊倒再多次,也不曾改变方向。 “难道这就是尸王?”司马北咽了咽口水,低声问了句。 杨歪歪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全神贯注地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只是那双爪子抖得厉害,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吃泡椒风爪。 飞机与平地不同,真要是这上面出现了一头尸王级别的凶兽,根本没法子躲藏,要么死扛,斗争到底,要么坐以待毙,懒得挣扎,没有什么中间转圜的余地。 紧急关头,杨歪歪突然转向司马北,伸出右手,大声喊道,“把你的手指头借我使使,我的不够用!” 司马北面色一僵,来不及反抗,双手已经被杨歪歪抓了过去。 眼看那尸王距离他们所在的机舱只有十几米,前后皆无逃生之路,小空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痛骂着杨歪歪和司马北不靠谱,痛骂着安排这趟航班的领导们,痛骂着这个狗驴卵子的世界。 这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铿锵的金属碰撞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又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发现司马北不知何时突地消失了,转头问杨歪歪,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他俩当即打了个冷颤,难道这尸王懂得类似吸星大法的邪门功夫,已经把司马北吸过去吞进肚子,化为一坨大便了? 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冲入他俩的耳朵:“闪开!老子跟他拼了!” 杨歪歪和小空姐同时转头,骇然地瞧见,司马北抱着两个灭火器狂奔过来,衣服裤子的兜兜里还塞满扳手榔头等维修工具。 也亏得他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做出如此充分的武器装备。 小空姐和杨歪歪缩着身子闪过,司马北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捏着灭火器往前奔行,毫无回头之意,边跑边对着尸王猛喷白色泡沫,恶狠狠地嚷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啊浑蛋!要不要洗个泡泡浴啊浑蛋!看你腿脚不便,脖子歪斜,肯定是没睡好吧,我正好会一套推拿之术,帮你敲打敲打啊浑蛋!” 无数扳手与榔头落下,那尸王一下子没防备,挨了个闷头捶,两只手惊慌地挥动抵抗着。 司马北还不罢休,抄起一瓶红酒又砸过去,“再送你一瓶红酒,不要998,也不要98,只要9块8啊浑蛋!” 嘭!酒瓶正正砸在尸王的头上,把对方浇了个浑身湿透。 司马北扭头看向杨歪歪,急声道,“快、快,火!” 杨歪歪愣了愣,眨着眼睛说道,“在这儿?不好吧?” 司马北几乎是用吼的,“别婆妈了,现在顾不了其他!” 杨歪歪一咬牙,说那好吧……清了清嗓子,他忽然扯着公鸭嗓子唱了起来:“火!火!火!我就是爱音乐,别叫我停下来,我就是爱唱歌,呼吸打着节拍……” 司马北和小空姐都呆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妖艳魅惑的大胖子。 那尸王也呆住了,开始怀疑尸生。 司马北实在忍不住了,怒道,“我让你给我打火机啊混蛋,你在那里又唱又跳的干嘛,要组团出道吗!” 杨歪歪双手一摊,“二弟!你这就有点为难兄长我了……难道你不知道上飞机前要过安检的吗?那些个什么打火机啊,火柴啊都不能带上飞机的!” 旁边的小空姐点点头,“飞机上真的不能抽烟,你再忍忍……” 司马北将嘴里没点燃的香烟一吐,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想抽烟吗,我是要烧了这长毛尸王啊!” 那尸王听了这话,忙退后几步,飞快地脱了身上浸了红酒的衣衫。 司马北见状立马又抄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过去,喊着,“我打啊!” “别扔了!我不是什么尸王,我是龙右!”尸王急声说道。 司马北瞬即住了手,连杨歪歪和小空姐也都怔在那里。 杨歪歪转头问他,“龙右是谁?” 司马北皱眉看了一眼尸王,轻声解释道,“一个小偷。” 尸王捋了捋头发,昂首挺胸,“不对,应该是大盗……你才小呢,你全家都小!” 小空姐和杨歪歪这才看清。这个自称大盗龙右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长头发,高鼻梁,猥琐里透着几分帅气。可惜刚才被司马北那一通乱砸,那几分帅气也没了,只剩下狼狈。 他蹦跳着来到司马北面前,苦笑道,“司马,咱俩才多久没见啊,你居然就把我当作尸体了……” 司马北忽然想起什么,一指头等舱,“等等,你别离我这么近……不对啊!我先前明明看见你躺在头等舱的,怎么又从驾驶舱里钻了出来?” 龙右解释道,“我是被你先前在头等舱弄出的响动惊了一下,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离开,本想叫住你,但发现那个二皮脸在你走后翻起来逃进驾驶舱,我担心飞机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先去驾驶舱把那浑蛋收拾了一番。” 司马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龙右?” 龙右扯了扯自己的脸皮,随口说了句如假包换,然后扶着座椅坐下,一边扯着绑在脚上的胶皮电线,一边感叹道,“这飞机也太乱了,到处都是丧尸不说……机长李小龙居然被副机长吴福干掉了……咦?我怎么每次说到吴福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都有点不安呢?” 杨歪歪见他一双手的指甲全是褐色,两眼微眯,急急把司马北往后拉了拉,“二弟,我不知道你跟这人是什么关系……但我必须实话告诉你,这家伙不是人!你瞧见他那手指甲没有,一般人是白色的,普通丧尸是黄色,只有尸王才是深褐色!” 司马北闻言瞳孔一缩。 龙右听力极好,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三两下扯开电线,活动几下脚脖子,长舒一口气,“司马,我现在确实成为丧尸之王了……至少这个版本是这样的设定,你别太惊讶,其实这事儿我早有预料,丧尸之所以成为丧尸,是因为他们本来已经死了,但突然受到病菌的侵袭,体内又产生了阴极生物电,一旦受到阳极的刺激,便会自主发动进攻。我姓龙,祖上是霸王手下大将龙且,当年先祖死于潍水,体内聚集很多阴极生物电,尸体被运回后忽然能动,还让家里的妻妾怀了孕,所以我身上的血液本就富含阴极生物电,进了这个版本后很容易变成尸王。” 司马北听完龙右的胡诌,并不着急靠近,而是哦哦敷衍两声,警惕地问了句,“龙右,你会唱爱情买卖吗?”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看来只能来点狠的了 龙右搞不懂司马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开口唱了起来:“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他唱得很难听,但歌词一个字儿也没错。 司马北听完之后,摇了摇头,“你竟然真会唱爱情买卖。” 龙右一脸错愕,“这首歌当年很火的,大街小巷都在播放,很难不会啊!” 司马北眯着眼睛说道,“但真正的龙右就不会唱这首歌……爱情买卖是09年发行的,真正火起来是在10年。” “我知道啊,小城市确实是2010年才火爆的……”龙右依然满脸懵逼,“但咱俩可是从2018年过来的,我怎么可能不会唱爱情买卖呢,咱又不是这游戏的土著NPC!” 司马北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晃几下,“不对不对!2018年的龙右依然不会唱这首歌……因为09年和10年的时候,他在海外忙着发展偷盗事业,整天都在琢磨怎么开锁,根本没工夫学习什么爱情买卖……” “那可能是我回到国内后偶然听到了,觉得很好听,所以恶补了一下。” “也不对!龙右回国后不久就跟我一起流落荒岛了,完全没机会恶补这些东西。” “那可能是从荒岛出来以后……” “离开荒岛后,他就进监狱了,是我向法官求情,才给了他一个减刑的机会。” 龙右满头冷汗,咽了咽口水道,“这么说来,我与现实社会脱节了十几年啊!” 司马北冷笑两声,“别装了,你根本就不是龙右!虽然你长得和他一样猥琐,但你肯定不是他!实话说吧,你是不是在脸上动过刀子?” 龙右拊掌笑道,“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就算要在脸上动刀子,也该整容成吴彦祖、金城武啊,干嘛要整容成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人物?” “呐呐呐!露馅了吧!”司马北嗤了一声,“龙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名气的小人物,他那人臭屁得很,一直认为大盗龙右这四个字响当当的,谁都该听过他的大名,其实除了少数贼偷了解一点儿他的历史以外,压根就没人知道他是谁,前些年的法制宣传是用过他的例子,但都是写的某某……” 龙右双目一凛,“真是欺人太甚!用了别人的事例,居然还抹了人家的名字!懂不懂什么叫署名权,有没有一点儿版权意识啊!” 司马北面皮一抖,懒得理他,又抄起一把扳手,奋力扔砸过去。 龙右突然一跳,竟跳了五六米远,躲开扳手的同时,大大缩短了与司马北等人的距离。 杨歪歪瞪圆了眼睛,满脸骇然道,“好家伙!直接破世界记录了……跳这么远,你咋不去参加奥运啊!” 龙右面目狰狞地吼了一声,脑袋一甩,长发瞬时散落下来,像极了电影里的白毛尸王。 杨歪歪忽地想起一则典故,扯着司马北的衣袖嚷道,“哎哎!我想起来了,话说有个血莲教的创始人也叫龙右,也是龙且的后人,那浑蛋盗了徐福为秦始皇找来的不老药,吃下去成了尸王,被皇帝封印起来……咱眼前这个龙右该不会就是那个尸王吧?” 司马北也拿不准,他了解真正的龙右,但此间应该还是某个游戏里,任何东西都与现实有巨大的差距。 旁边的小空姐倒是个懂行的,听了这话,嘴巴立刻瘪了起来,“喂!你说的是动漫里的情节吧……我看过那部动漫,里面的女主叫小惠!” 杨歪歪被她点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是我记混了,但这不重要……现在咱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个尸王了,不管他是动漫里的,还是游戏里的,马上就要跳到我们面前了。” 司马北想了一想,忽然道,“我有一个主意……他刚才说的那一套阴极电理论,你们应该都听懂了吧?如果他身体里的阴极电真的很足,咱们就得找一个体内阳极电很足的人与之接触,阴阳相抵,大概就会中和掉他身上的凶厉!” 杨歪歪点头认可,“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但咱现在可没时间慢慢修炼九阳神功了啊!” “这都什么破玩意儿!”司马北眼角抽了抽,实在受不了杨歪歪满嘴跑火车,他一指舷窗外面,“你们说那片雷云里面的阳极电够不够抵消这玩意儿身上的阴极电?” 小空姐立马反应了过来,拍手叫好:“肯定够够的!只是司马……二哥,咱仨都不像是运动细胞发达的人,谁去把这尸王引到外面去呢?这可是一个十死无生的任务啊!” 杨歪歪一挺胸膛,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结果他一转身,就被突然调过来的龙右拿餐刀捅了个透心凉。 小空姐尖叫着跑开,一溜烟窜进了驾驶舱。 司马北飞起右脚,猛力踹开尸王,将杨歪歪拖到安全之处,简易包扎了一番。 杨歪歪很是感动,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司马,还是你靠谱!放心吧,等下我就抱着这尸王同归于尽,不会让这混蛋伤害你半分……只是这番之后,恐怕我连个全尸都没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就靠你照顾了,他们俩兄弟调皮得很,总喜欢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而且都抢着去当坏人。这俩孩子一个叫杨立兴,一个叫杨立旺,因为是双胞胎,所以长得很像,你可千万别弄混了!” 司马北受不了他的啰嗦,起身就走,拎着一把小铁锤,不停地引诱尸王。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捧着肚子从头等舱的卫生间走了出来,她见到尸王和那些丧尸之后,先是愣了愣,而后面色苍白地冲了上去,癫狂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那医药实验有猫腻……看吧,都被感染成单细胞动物了!没关系,我很快就帮你们解脱,咱大家抱在一起炸成烟火,多热闹啊!” 司马北惊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一团赤色火焰陡然在女人小腹上炸开,继而爆出耀眼的炽热巨浪,将整架飞机吞没…… 无数惨叫声起。 其中也有司马北的凄惨嚎叫。 但这凄惨嚎叫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很快就被人一巴掌扇醒了。 扇他的人是马良。 司马北瞬时呆住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只觉得这一幕太熟悉了。 马良看他依然蜷缩一团,皱眉道,“这是做啥噩梦了啊,手都给我打疼了,还不醒!哎哎,看来只能来点狠的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催眠 司马北没有给马良再痛下狠手的机会,他双眼睁开的那一刻,浑身的肌肉也都醒了过来,很自然地就躲过了马良的巴掌。 马良一巴掌扇到空处,不由地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个屁股墩。 司马北一把将他揪住,提溜着转了一圈,说老马你干嘛打我耳光啊,还下这么重的手。 马良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让人一直追踪飞机的信号,结果始终无法锁定,最后还是H市机场的警务人员打来电话,说是之前协查的那架飞机已经停落在停机坪上了……我一听这话,立马就带人赶过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些劫匪逃脱了,我这一踏上这飞机,就看见你跟龙右那小子倒在椅子上,还以为你遇害了呢,叫来医务工作人员一瞧,说你是被人催眠了,已经是深度睡眠那种,叫不叫得醒要看运气,我这心里急啊……” 听着他这番絮叨,司马北大致理清了前后经过,当即皱眉问道,“龙右呢?” 马良一指飞机下面的救护车,“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上受了点伤,现在正接受治疗呢!” 司马北又问,“他真被人弄伤了脑袋?是不是头上挨了几锤,满头血污?” 马良摇摇头,“你在说什么梦话呢……龙右这小子惜命得很,怎么会让人打伤他的脑袋?他伤的是手指,是在盗取格尔尼卡那幅画的时候,不小心被门夹了。” 司马北怔了怔,这与他在游戏中所知的情节不太一样,不禁有些怀疑现实是否为真。 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发觉里面除了一根褶皱的香烟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马良见他从兜里摸出香烟,下意识地掏出了打火机,啪嗒一下摁出小火苗,瓮声瓮气道,“憋坏了?不是我说你,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你也该控制一下这烟瘾了,吸烟真的有害健康。你知道之前追着我要各种手续的那个文职警员吧,他的烟瘾就很大,但人家一听说媳妇怀孕了,立马就把烟给戒掉了……” 司马北受不了这碎嘴,呼出一口气吹熄打火机的小火苗,紧皱眉头道,“你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我就想问问你关于龙右的情况,还有那吴福调查得怎么样了,你去医院查过没有?” 马良突然生了气,一把夺走司马北手里的香烟,重重扔在地上,还用脚尖撵了几下,那姿势就像杨坤开演唱会,怒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觉得我跟你说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文职警员今天也在银行那边部署!他老婆刚生了二胎啊,他没有去陪老婆,却跑到一线上来,结果……司马北,你知道我现在这心里有多疼吗?就因为我信你,就因为我想多等两分钟,看你能不能自己从银行里跑出来,最后害得十几名警员死的死,伤的伤!” 司马北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那些劫匪居然还在银行里安装了炸弹,难怪对方要将自己弄晕了才开始转移……而且他刚才也该推断出来的,只是他刚才一直想着自己关心的人,关心的事儿,忽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马良脸上的擦伤,烧焦的头发,身上的墙灰,还有那股浓浓的硫石硝烟味道。 司马北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老马,这事儿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你没有对不起我,真正应该道歉的是那些劫匪!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飞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拦住那些混蛋!”马良板起面孔,高声咆哮着。 司马北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老马,你这问的可不止一件事!先别慌,你等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被你吵得有点乱……对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吴福调查得怎么样了?” 马良拧着眉毛,疑惑道,“什么吴福?” 司马北指了指飞机经济舱,“就是跟我们一起被劫匪带上飞机的一名人质,他之前也坐过U3576航班,是那七名经济舱乘客之一。我不是让你去医院查一查这人的底细吗,你忘了?” 马良纳闷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去查这个吴福了……司马北,你该不是睡懵了吧?” 司马北歪了歪脑袋,“我记得我用卫星电话跟你联络过啊,还让你跟踪卫星电话的信号来着……你把手机拿出来,翻一翻通话记录,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睡懵了!” 马良当即便拿出了手机,点开通讯记录,“你瞧瞧,这儿哪有什么卫星电话的来电记录,全都是熟人!” 司马北仔细扫了几遍通讯记录,果真没有卫星电话的来电记录,他沉思片刻,转身走到头等舱,端起那杯还剩一半的橙汁,忽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马良,“你说医生诊断的是我被人催眠了?” 马良一点头,吸了吸鼻子道,“那医生说你是先被人下了催眠的引子,然后又服用了什么催眠药物,所以才会陷入深度睡眠,你这种情况很危险,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他说的都是专业词汇,我觉得不像是唬人的,所以就狠劲儿地扇你嘴巴子。” 司马北摸了摸微微肿胀的脸颊,瞪了马良一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橙汁,“我大概知道了,这头等舱空调通风口的毒烟只是纸老虎,李云鹏真正的花招是这杯橙汁……等等,我明明之前已经找过德川大学的老师消除了催眠,应该身上没什么催眠的引子了啊!” 他说到此处,脑中忽地闪过一道亮光,立刻转向马良,语速飞快,“老马!现在赶紧给张小满打一个电话,让他提防着点那个叫余兮的心理学教授……对了对了,她也是教授啊!心理学教授也是教授啊!” 马良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着做了,只不过很快又挂断了电话,面色难看地对司马北说道,“司马北,你说的那个什么余兮教授……她畏罪自杀了!好像是牵扯到什么血红花泪的神秘组织,挺复杂的,但跟咱这边没啥关系。” 司马北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这下算是死无对证了,还玩个屁!” 便在这时,哼哈二将里的男警员噔噔噔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奇与兴奋,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马良汇报着最新情况: “马队!A市那边传来消息,有个叫吴福的去警局自首了,说是最近的这些案子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局里都炸开锅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认罪书 2018年8月14日,阵雨转大雨,气温三十度。 空气又潮又热,好似蒸笼一样。 马良的办公室门窗紧闭,他坐在窗户边上,紧皱眉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手里那份认罪书。 司马北坐在对面,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马良不知道把这份认罪书看了多少遍,都快把纸张翻烂了,这才慢慢放下,掏出香烟点上,深吸一口,轻声问道,“司马北,你怎么看?” 这话跟电视剧里狄仁杰的台词差不多,加上马良也是个圆脸大胖子,一时间司马北有些恍惚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就是元芳,迟疑了许久,然后缓缓开口答道,“好难看啊。” 马良惊奇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司马北掂了掂手里的打火机,苦笑道,“这一局输得好难看啊!我居然被张小满的同事耍了,果茶根本就没有给我种下什么催眠引子,只是放了个烟雾弹而已,就像飞机上空调通风口的毒烟,都是让我起疑心,然后自己跳进他们挖的坑里……看不穿张小满也就算了,怎么连他的同事都这么难搞呢!” 马良啧了一下,“我是在问你关于这案子的看法,你扯张小满干什么,银行大劫案的调查资料早就让人发送到你邮箱了,那余兮确实跟劫匪有过接触,但并非幕后主谋,只是帮那个小鬼布个疑阵,诓你一诓。” 司马北从兜里摸出一个MP3,轻轻放在马良的办公桌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MP3,原来这东西一直藏在我的行李箱里,上面安装了监听器,难怪那群人能知道警局内的情况……” “喂!司马北,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是在问你MP3吗,我说的是这案子,是这个叫吴福的搅屎棍!”马良以一种很严厉的眼神看他,满脸不悦地嚷了起来。 司马北竖起一根食指,“嘘!别激动,你好歹也是刑侦大队长,能不能不要这么毛躁!淡定一点,我就是在跟你说这案子呢,只是咱俩审视问题的切入点不同。” 马良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司马北一指那份认罪书,“你始终盯着这份认罪书看,只会被别人的供词牵着鼻子走……要想知道一个人的真实意图,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马良还是没听明白,满脸懵懂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另类的智慧。 司马北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抛开这个吴福,先看看其他人做了什么……李云鹏,在中心广场制造虚假恐怖袭击,扰乱视线,带出陈涛的头颅。这个陈涛就更有意思了,他自己明明没有罹患脑科疾病,却硬是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最后还自杀,让李云鹏割下自己的脑袋,他图什么呢?” 马良低头看了一眼吴福的证词,发现上面并未提及陈涛,摇了摇头,“想不通。” “是程序正义……”司马北指了指马良办公室挂着的那面巨大警徽,表情十分严肃,“陈涛最初是一名很有正义感的律师,他经手的案子大多是一些不挣钱但很难打的案子,帮的都是贫苦百姓,可后来突然转变,成了专门帮有钱人解决麻烦的讼棍,这里面肯定藏着故事……我让侦探社几位兄弟去查了一下,陈涛转变之前接手过一起车祸案,死者是个孕妇,而就在同一天,傅强也因为撞死王多娇父母被捕。” 马良一歪脑袋,“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司马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李云鹏的女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马良抠了抠脑门,“好像是出了车祸,但他女朋友不是才死没多久吗……” “我们假设一下,陈涛接手的那起案子就是李云鹏妻子的车祸案,只是李云鹏利用各种仪器始终吊着妻子一口气,但其实这女人在之前就被宣告死亡了。”司马北啪嗒一下打开打火机,也点了根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着,“当时李云鹏的妻子已经怀孕,却因为这场车祸几乎一尸两命,李云鹏恳请陈涛调查,而陈涛也是尽心尽力,帮助好友查到了什么,或许正是与傅强的车祸案有关,毕竟这两起车祸的时间挨得太近,地点也相距不远,而傅强那案子又很诡异。” “哎哎,你别说你的主观猜想,只讲事实!”马良担心自己被带偏,立马出声纠正。 司马北瘪了瘪嘴,懒得理他,继续说道,“我怀疑傅强根本就是被冤枉了,撞死王多娇父母的是另外那个货车司机,而且这司机撞死王多娇父母,也只是为了掩盖另外那起车祸,帮另外那起车祸的肇事者破坏现场,转移警方视线。” 马良摇了摇头,显然不太认同,“有点扯,谁会为了掩盖一起犯罪,而制造另外一起犯罪?” “有些人就是如此,比如某个孩子明明考试只考了六十分,他却把成绩改成了八十分,但为了防止被父母看出来,他把另外一张成绩还算不错的卷子也改了,保证两份卷子上的分数笔迹一致。”司马北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双眼微眯道,“放到这件案子上面,有人为了遮掩车祸,制造另一起车祸,为了掩盖贪腐,选择炸掉了运载着犯罪证据的飞机,制造了另一起丧心病狂的犯罪。” 马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他不是傻子,其实很早就对十年前那起飞机失事有过怀疑,只是迫于各方压力,只能选择绕过这一桩陈年旧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次我不会再管什么人来打招呼,不管对方级别有多高,也要一查到底!” 司马北微微一笑,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行了,你不用搁我这儿表决心了,我又不是你领导……收拾收拾吧,你该去法院了,等下庭审会精彩,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马良见他没有一起前往的意思,急忙问道,“哎哎!你不去旁听吗?你不在那里坐着,我心里不踏实啊!” “一审没什么悬念……”司马北盯着手里的打火机,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我现在必须去看守所搞清楚另外一件事,如果顺利,我会在庭审结束前赶来,送你一份大大的惊喜!”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玫瑰厅里的交易 距离开庭还有三个小时。 A市,东升海鲜大酒楼,玫瑰厅。 周华武摆了一大桌山珍海味,还开了瓶价值八万块的红酒。 李云鹏只身赴宴。 大约半个月前,果茶、程小雨都去了外省,老杨也被送去了大洋彼岸的漂亮国接受治疗,李云鹏独自返回A市,开始了最后的计划。 八月初,李云鹏给周华武打了个电话,说是他手里有大量游泳馆女孩的照片,尺度很大,配角都是站在A市云端的大人物。此外,他还有一个U盘,里面装了本电子账册,往来明细里华武集团出现的次数最多。 于是,周华武便在东升海鲜大酒楼订了桌酒菜,当时也是在玫瑰厅。 那一次,李云鹏是和魔术团的小鬼一起过去的。他们对于安全这方面并不担心,因为当时带去的电子账册和照片都只是复印件,如果周华武敢在东升海鲜大酒楼动手的话,那些东西立马就会被人送去警局,并同步发布在网上。 杨氏兄弟建议他们携带录音笔或者迷你摄像头,说不定可以留下罪证。老头儿傅军否定了这个办法,一是录音笔或者迷你摄像头偷偷留下的证据不一定能用,二是这么做的风险太高,一旦被周华武发现,届时最后的计划必定破产。 果然,他们一到海鲜大酒楼,周华武就让人拿着仪器在两人身体四周扫来扫去,确定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和危险的金属物品后,这才招呼他俩坐下。 “我不是很明白,你们说的游泳馆女孩是什么意思?”周华武吸了口雪茄,慢条斯理地问道。 李云鹏冷笑一声,“是吗?我妻子、王多娇、蒋馨月她们不都是因为游泳馆的事情才死的吗?” “噢?”周华武摇了摇头,面不改色道,“你的话越来越难懂了,能给我先看看照片吗?” 坐在李云鹏旁边的小鬼嗤了一声,双手一搓,双手凭空变出厚厚一叠照片复印件,递了过去。 周华武接过照片,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把复印件撕成两半,皱眉道,“电子账册呢?” 小鬼打了个响指,然后站起身来,揭开那个摆在周华武面前的瓷盘,里面的烤乳鸽不翼而飞,不知何时被换成了电子账册的复印件。 周华武认真看完每一条明细,眯着双眼道,“只有一半?” “这是预览版。”小鬼嬉皮笑脸地说着,“您想看完整版的,必须得付费,这是行规。” 周华武三把两把扯烂复印件,冷着脸道,“原来你抢劫银行的真正目的是搞到这本电子账册……既然你们没有直接把这些送去警局,说明你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些东西。大家都别拐弯抹角了,敞亮点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这么一群人因为你跟那位的龌龊,没了爱人、没了亲人、没了未来,可以说被你们害得一无所有。现在,我用这些照片和电子账册,向你换取每人五百万的补偿,这不过分吧?” 周华武撇了撇嘴,抖落雪茄顶端的烟灰,“凭什么?这些照片和电子账册能说明什么问题?你们现在才是警方通缉的罪犯,而我是先进企业家……我要说你们手里的东西是捏造的,有谁会相信它是真的?” 李云鹏偏了偏脑袋,斜眼看着周华武,淡淡道,“法律上面,这些证据确实不够看,不过如果有人持续不断地向上面举报,说你们利用游泳馆骗来大批兼职少女,进而掌控这些可怜女孩子,让她们成为你和那位往上爬的财色工具,并且配上这些图片,写成小作文发在网上,恐怕多少会给你们带去一些麻烦。” 周华武板着面孔,眼神冰寒道,“我会聘请全世界最专业的律师团队,告你诽谤……” 小鬼双手一摊,耸耸肩膀,“无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警方通缉的罪犯了,再多一项诽谤也添不了几年牢饭,倒是你……现在房地产本来就开始滑坡了,人们对你这种地产商也是痛恨之极,如果这时候再突然冒出这种故事,你猜网上会有多少人相信?你猜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之后,上面会怎么处理?如果让还在A市省厅里坐着的某些领导知道他们与游泳馆女孩做运动的照片并未销毁,原因只是你不肯支付每人五百万的补偿,到时候这些大领导们肯定会很生气吧?” 周华武把雪茄往桌上一按,板着面孔道,“你在威胁我?你这样做只会害死你自己,就算你被判了刑,也会在监狱里出意外……你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娶个更漂亮的女人,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的家人,虽然你跟父母联系很少,但毕竟血浓于水啊!” 这是毫不遮掩的威胁。 李云鹏忽然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过了片刻,他从包里摸出一份文件,缓缓放在桌上,“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威胁到我吗?” 周华武扫了眼文件,上面是医院开具的病危通知单,他不禁叹道,“真是人生无常啊,没想到你父母居然得了这种病,都怪近年经济下行,有些地方为了拉高GDP,什么厂子都敢批,把附近居民的生活环境搞得一塌糊涂!可惜了,这种病就算送去漂亮国都没办法治好,只能延缓……既然是这样,那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说是每人五百万,但据我所知,其他人根本不敢露面,这钱最终还不是进了你俩的口袋。” “就象你所说的,这种病没法治好,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所以我想让我父母开开心心走完最后一程,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儿玩,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还没享受过呢!”李云鹏低垂着脑袋,轻声说道,“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这笔钱无法直接打给他们,但我会想办法送给他们的家人,算是一种补偿吧……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每人五百万,拢共加起来也就几千万,差不多就是你们最近在市中心搞的那个豪华楼盘里一两套房子而已。” 小鬼适时地插了一句,“但别考虑太久啊,他父母可撑不了太长时间。” 周华武拧着眉毛思考了一小会,忽然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其他备份?” 李云鹏笑着答道,“你可以先支付我们一部分定金,等到开庭之前,确认了检方提交的证据以后,再支付剩余的款项……到时候,我们还在这里交易,一起看庭审直播,如果出现任何意外,你可以直接干掉我!” 周华武盯着李云鹏的眼睛看了片刻,同意了这场交易,并很爽快地支付了定金。 时光飞逝,一晃就到了庭审这天。 周华武和李云鹏又坐在了东升海鲜大酒楼的玫瑰厅里,各怀鬼胎地注视着对方……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块钱的牺牲 大约两个月前,陈涛也是这么和李云鹏对视而坐,也是在这东升海鲜大酒楼的玫瑰厅里。 只是那一次,桌上没摆上这么多的山珍海味,只有七八道菜。 而且,吃饭的人也不只是陈涛和李云鹏,还有果茶、程小雨、老杨、傅右、侯计等人。乌泱泱围着桌子坐满了,非常热闹。 他们依照周华武的性格,与李云鹏排演了好几遍。 李云鹏累得满头大汗,盯着陈涛的眼睛说道,“涛子,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陈涛一指桌子右侧的那道澳龙,“其他都很好,就是你在吃澳龙的时候,表现得太平淡了……你虽然是个脑科专家,但这些年根本没过几天好日子,再加上你父母已经得了重病,你前些日子必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在你们最终交易那天,你心神放松,一看到这道平常眼馋的澳龙,一定是狼吞虎咽的。” 旁边的程小雨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老陈,你不要吹毛求疵,李医生已经做得很好了,人家毕竟只是医生,又不是影帝E神……” 果茶笑着插了一句,“人家E神是唱歌的,演技不算厉害,梁朝伟才是影帝。” 侯计戏精上身,拍着桌子嚷道,“阿伟?阿伟已经死了!你选的嘛,偶像!” 傅右白了他一眼,说你小子又开始调皮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唱首十年之前,让你丫的笑不出来。 他这话一出,众人想起了十年之前,又都不言语了,个个面色严肃。 老杨叹了口气,别过脸去。 李云鹏不解地问道,“老杨,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演得不好?” 老杨双手攥着衣边,抽了抽鼻子,转过身子,老泪纵横,“这个电话打完以后,按计划,陈涛……就只剩下一个月的命了。” 他越说越伤心,终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陈涛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不是咱早就商量好的吗?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利用我剩余的生命发光发热,帮大伙做点好事。” 程小雨听了这话,再也绷不住,低头啜泣着。 陈涛轻抚她的后背,宽慰道,“小雨,你是知道我的,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选择死亡……这是最优解了,你要我在剩下的日子里,看着那些王八蛋继续吃香喝辣,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程小雨抬眼看向李云鹏,问道,“李医生,老陈他真的没救了吗?” 李云鹏面色一僵,不敢看程小雨的眼睛,憋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老杨也不敢再说什么,把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肩之下。 程小雨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了,眼睛下面淌出两条长长得黑蚯蚓。 果茶叹了口气,拉着程小雨站起来,说你把妆都哭花了,实在太难看,咱去卫生间洗洗脸吧。 程小雨恋恋不舍地看了陈涛一眼,还是跟着果茶走了出去。 待她俩走后,李云鹏实在忍不住了,面色难看道,“我还是不同意!老陈你好端端的,干嘛要牺牲自己?” 老杨也点头附和,“这事儿该我去做,得病的是我,一开始发起这个计划的也是我……陈涛,你就好好地跟程小雨过日子去吧,别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涛摆了摆手,语气强硬,“这事儿早就说定了,怎么能变卦呢……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变成讼棍了,还和小雨装分手装了这么久,现在突然改变,那些人肯定会起疑心的,咱这辈子都别想为民除害了!” 李云鹏皱眉道,“但你是个好人啊……为什么惩治坏人,要先牺牲你这个好人?这是特么什么狗屁逻辑!” “要不还是我来吧……”老杨再次坚持,他撑着轮椅站起来,目光锐利道,“换我是最划算的,就像是花两块钱中了五百万!” 侯计嗤了一声,“问题是你这两块钱得能中五百万才行啊!人家要是不上当,你这两块钱就跟扔许愿池里差不多……不,比扔进许愿池还不如,别人往许愿池里扔两块钱能听个响儿,运气好还能看到池子底下的王八露头呢!” 老杨很生气,一拍桌子,怒道,“猴子!你不懂比喻就别瞎比喻,什么许愿池的王八都扯出来了……陈涛的命是命,我的命也是命,怎么就换不来程序正义了!” 李云鹏长叹道,“老杨,你别上火……猴子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这也是事实,不管是你,还是我们其他人,都没陈涛的命管用,用他的死程序正义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手里掌握着那些人一部分的黑材料,就算他现在不想死,也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换句话说,只有他死了,那些人才会放心,才会肆无忌惮。” 老杨撅着嘴道,“那也可以假死嘛……随便找具没脑袋的尸体,就说那人是陈涛,我相信以你们的技术能力,办到以假乱真这点不难。” 李云鹏摇了摇头,“警方不给立案,一切都白搭,警方一旦立案,凭借市里那些法医的手段,肯定能发现尸体到底是谁……最简单的一项,法医检验尸体绝对会进行DNA匹配的,如果尸体不是陈涛,案子就会跑偏,调查重心落不到咱几个身上,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老杨咬着牙说道,“白费就白费,大不了咱再重头部署就好了……” 陈涛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老杨,你别说这些气话了,重新部署说得容易,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你还能熬多久?想要获得什么,就得舍弃一些东西,要不怎么会有舍生取义这词儿呢!” 老杨颓然地坐了下去,这样的对话在十年间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让他很失望。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他们计划的那样狂飙下去,像是有一只命运之手在背后推动着。 6月7日那天晚上,李云鹏和陈涛在医院里大吵了一架,双方差一点动起手来。 附近派出所的警员赶来调解,仔细一问,有个小护士主动提供线索,说是李云鹏想找陈涛借钱,但是陈涛不给,还骂得非常难听,质问陈涛是不是故意治不好他的病,就想长期从他身上剐钱。 7月6日这天,李云鹏和陈涛又吵了一架,之后陈涛就在病房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后李云鹏回到病房处理了陈涛的尸体。 7月7日下午,在U3576航班起飞以后,李云鹏背着陈涛的脑袋和一堆开着导航的二手手机,走到了A市中心广场大屏幕底下…… “李医生?来,来,尝一尝这道澳洲龙虾,这可是东升海鲜大酒楼的招牌菜!” 周华武的声音打断了李云鹏的回忆,把他拉回了冷清的玫瑰厅。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告诉我……凶手是谁! 李云鹏呵呵一笑,抓起那只澳龙大口大口啃咬,吃得满嘴油渍也不擦,俨然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周华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悠然地端着杯红酒,淡淡道,“慢点吃,不够我再点两只,别一不小心噎死了,诬陷我谋杀!” 李云鹏将手里的虾壳往桌上一扔,冷笑道,“真想诬陷你,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手段。” 周华武抿了口红酒,斜着眼睛说道:“李医生,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敢用那些东西威胁我……最让我意外的,是你今天居然真的敢一个人来赴宴,你还真不怕死啊!” 说着,他放下酒杯,忽地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枪,遥遥地指着李云鹏的额头。 李云鹏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泰然自若地拿起一只面包蟹,咯嚓咯嚓地嚼了起来。 周华武冷冷地盯着李云鹏看了一小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将手枪往桌上一拍,“有胆色!我就喜欢和你这样不怕死的人作朋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老子以前也跟你一样不怕死,一样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李云鹏讥讽道,“怎么……现在周总脚上穿了双好鞋子,所以怕死了?” 周华武哈哈一笑。说李云鹏你小子真会开玩笑,而且太单纯了,怎么真的相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狗屁话。 李云鹏瘪了瘪嘴,懒得跟他废话,只让周华武快些打开庭审直播,一起看完以后,尽快把尾款结了。 周华武摇头笑道,“不急不急……来,来,在庭审直播开始之前,我先给你看个更精彩的!” 说完这句,他起身拉开玫瑰厅的窗帘,指着远处某个烂尾楼小区,“你知道那边是什么小区吗?” 李云鹏循着他的手指看去,皱眉道,“当然知道了,那是咱们A市最有名的几个烂尾楼之一……蓝桂圆!” 周华武一点头,“没错!那就是蓝桂圆小区,但我不喜欢你用烂尾楼形容它,之前的开发商确实缺德,修一半就跑了,但现在这项目落到了华武集团手里,必定会成为全省最贵的几个楼盘之一。” 李云鹏狐疑道,“你会这么好心?一般接手烂尾楼的,不降低品质就很不错了,你还想往上拔高一点档次?” 周华武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远处蓝桂圆小区内陡然传出一声轰隆巨响。 一栋大楼顷刻倒塌。 李云鹏面色一僵,瞪大眼睛道,“你……炸楼?” 周华武耸耸肩膀,“没办法啊,现在像蓝桂圆以前规划的那种刚需盘很不好卖,这一代的年轻人不好忽悠了,都不买房了……我只能把它换成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卖给有钱人,这样还能有点赚头。其实,蓝桂圆这个小区的地段还是可以的,明年这里就会通地铁了,旁边还会再修个公园。当然了,这些都吸引不了有钱人来买,最重要的还是学校。所以,我打算下个月去跟市中心刚需盘附近的几所头部学校聊一聊,让他们都搬到这里来。” 李云鹏嗤笑道,“你让他们搬,他们就会搬?” 周华武点点头,“没错,我让他们搬,他们一定会搬……树挪死,人挪活。他们这几所学校本来就是A市顶尖的,但却收着附近几个刚需盘的普通孩子,简直不符合学校的定位。搬到我这儿来,不仅可以招收到优质生源,还能把学费往上抬一个层次,你说他们会不会同意?” 李云鹏面色冰寒道,“那原来的学生……” “自然还是那边的学校,只是换了学校名字,换了老师而已。刚需盘嘛,随便找几个菜市场学校顶上去就行。”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蓝桂圆项目最初的地价并不贵,后来项目又烂尾了,价格必然更低,你这边低价收购过来,重新包装一下,换成改善房,价格翻了几倍,厉害!等等……你刚才炸了蓝桂圆的大楼,之前买了那边房子的业主怎么办?” “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又没收他们的钱,他们是躺大街也好,还是睡桥洞也罢,都跟我没一毛钱的关系。实话告诉你,我最近打算把手上几个卖不出去的刚需盘也都炸了,现在不是房子太多了吗,老子炸掉一批,这房子不就少了,到时候供需关系又会发生变化,房价再往上涨个一两倍不成问题。” 周华武一边表情嘲弄地说着,一边又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远处蓝桂圆小区又有几栋大楼轰然倒塌。 李云鹏冷哼一声,强忍着想要上去给这混蛋一拳的冲动,咬牙道,“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周华武瘪了瘪嘴,“李医生,你是个医学高材生,怎么也学那些老太婆信什么封建……这世上哪有因果报应,你是个好人吧,至少没我坏吧,但你想想看,你这些年救死扶伤换来了什么,你的妻子被人撞死了,你的父母得了癌症,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如果是这样,那我做个坏人还真是明智之举!” 李云鹏攥紧拳头,双目喷火:“你怎么知道我妻子是被撞死的……外界报道的都是我妻子是病死的!” 周华武双手一摊,“当你爬到我这个高度,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你那个妻子啊,以前是做特殊服务的,就在这东升海鲜大酒楼……唔,以前这儿叫朝阳游泳馆,甭管叫什么名字,都是搞服务的。你妻子接触了太多秘密,却想回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简直痴心妄想!” 李云鹏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你派人撞死她的?” 周华武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这人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东西,根本没跟你妻子接触过……不过,你妻子车祸案后续的处理是我接手的,花了我不少钱,也喝了不少酒。说起这个,你得好好陪我几杯,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的妻子当场就该毙命,不可能还被你藏在医院里吊着一口气,虽然最终还是死了,但至少这些年让你有了个希望不是?” 李云鹏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拿起周华武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枪,抬起右臂,用枪口抵住周华武的额头,面目狰狞道,“告诉我……凶手是谁!”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庭审开始(1) 周华武面色平静地盯着他,丝毫没有一点儿恐惧的样子,甚至他还仰了仰头,让那把枪与自己的额头贴得更紧一些。 李云鹏皱起了眉头,“你不怕死?” 周华武没有答话,更没有回答李云鹏上一个问题,他模仿电视剧里的燕双鹰,冷笑着说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你这把枪里有没有子弹?” 李云鹏哼了一声,缓缓地放下了手枪。 他当然不会跟周华武打赌,因为这把枪本来就是对方的,而且从周华武刚才的表现来看,这把枪里大概率是没有子弹的。 周华武吸了吸鼻子,嗤笑道,“怎么……不敢赌?” 李云鹏撇撇嘴,坐回原位:“我这人不喜欢赌博,只有投机分子才会这么爱跟人打赌。” “但你没发现吗,事实上,最后赢的都是投机分子……”周华武淡淡说道,“这世上最大的谎言就是勤劳致富,投机倒把者一无所有。现在呢,你瞧一瞧,凡是之前08年投机炒房的,都赢了。还有啊,这社会大部分企业家都是靠投机倒把赚得第一桶金的,之后发展壮大更是依赖各种信息差,投机收割韭菜。真正老实做买卖的,不是破产,就是倒闭,现在这世道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就是赢者通吃!”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就只能吃土!” “现在有很多像你一样幼稚的年轻人,他们以为自己不上赌桌就不会输,实在太天真了……不赌就不输么?不赌,只是放弃了赢的资格,当大赢家下场的时候,不赌的人输得更惨,强者会侵吞这些人所拥有的一切!” 周华武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拿起刚才那把手枪,轻轻抬了抬手,指着雅间右侧墙壁上的油画,果断地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在雅厅内荡开。 那幅油画上的农民工眉心当即多了个焦黑的空洞。 周华武收了手枪,斜眼看着李云鹏,语气轻蔑:“你瞧,刚才你该赌一下的,这样就可以直接杀了我。” 李云鹏一怔,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想杀你……至少,我不想在这里杀你。一旦我在这里开了枪,就给了你杀死我的理由,即便我幸运地杀死了你,外面也有一堆为你报仇的人,我还是走不出这间酒楼。” 周华武摇头叹道,“我以为你只是没有勇气赌,没想到你连承认自己不敢赌的勇气都没有,根本就是一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懦夫!你都没尝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 他转身走到窗边,指着路上的行人:“说到底,你和下面这些人没什么不同,他们拿着三五千的工资,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是赖在舒适区里不敢尝试,害怕这个,担心那个……想的太多,做得又太少,等到别人发达了,就说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简直可笑!你要知道,当初我可是连三五千都没有,凭的就是一个敢字,敢拼,敢吃,敢拿!这才有了如今的华武集团!” 李云鹏也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敢承认自己没勇气赌,只是不想在不公平的环境下跟你对赌……你也不必说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话,就像你说的外面那些工资三五千的普通人,他们每天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很累了,哪有什么时间去拼,去吃,去拿?他们甚至都没时间注意到这社会还有什么机会,怎么发达?而让他们没时间思考的,正是你们这些已经吃得很饱的人!” “你这话不对!照你的意思,天下所有的富人都是大坏蛋,都是周扒皮……但事实上,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周扒皮,外面那些人连饭都吃不上!是我给他们岗位,给了他们饭碗……” “他们是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不是你周华武施舍给他们的,这有本质的区别!没了你周华武,他们照样能在别的地方挣口饭吃!” “现在A市还有我们华武集团没涉及的领域么?说出来,我这就让人去收购!”周华武点了根雪茄,满脸倨傲地说道,“李医生啊,你应该好好抓住这顿饭的机会,努力地让我开心,而不是一味跟我抬杠……你知道A市有多少人想跟我吃顿饭吗?你知道这里的一顿饭要多少钱,刚才咱俩喝的这瓶红酒又值多少钱?很多人可能辛辛苦苦工作一年,都付不起这顿饭钱,你该珍惜啊!” 李云鹏讥笑道,“刚才这瓶红酒是勒桦,单瓶八万块,但它不算是最贵的,我曾经喝过一瓶单瓶五十万的宾利,味道也就那样吧……真正的美酒是无价的,是不对外出售的,都是庄园主人珍藏起来宴请自己的朋友,或者送给一些德行名望很高的人,结个善缘……我就曾经收到过一瓶美酒,是真正的佳酿,全世界只有八瓶。” 周华武扬了扬眉毛,“我不信这世界上有无价的东西,举个例子,我有个司机,他平时喜欢玩彩票,但是运气不太好,欠了一屁股债,他实在没法子了,就跑来求我……” 说着,周华武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了几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但我是个生意人啊,所以就问他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跟我交换,这小子也是个懂事的,知道我挺欣赏他老婆的,所以……嘿嘿,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想告诉你一件事,人们不都说情义无价嘛,原来也不是,这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价格,钱给到位了,什么都好说!比如,我要是现在以告诉你凶手是谁为交易条件,让你再给我搞瓶那什么限量版的红酒,你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李云鹏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几下,“不!我拒绝!因为我现在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周华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别想诈我,你是猜不到的……很多时候,你以为的正确答案,其实往往都是陷阱条件推导出来的错误结果。所以,我这人从来不喜欢猜,如果别人不肯告诉我正确答案是什么,那我就撕了那道题……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信守承诺,这一场庭审的答案又是什么!” 说完这句,他抓起桌上一个遥控板,轻轻摁了一下红色的开机键。 下一刻,雅厅左侧墙壁的木板缓缓分开,露出一个一百多寸的显示器。 显示器忽然亮起,开始播放庭审直播的画面…… ------------ 第一百八十章 庭审开始(2) 这是一场各方都很关注的庭审。 之前几起案子太过轰动,又是飞机,又是炸弹,还有车祸,闹得全民皆知,各种舆论铺天盖地,原本李云鹏那一场直播审问又不了了之,引得网上猜测纷纷,所以当吴福同意庭审公开以后,全市的媒体都涌了过来。 面对这种情况,法官和陪审团也很无奈,因为这意味着庭审上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小心翼翼,都必须滴水不漏,如果马马虎虎,很容易在网上掀起大浪,最终把自己拍死。 为了尽量满足各方人士旁听的需求,今天的庭审安排在了法院最大的一个审判庭内。 法官坐在正前方最上面的位置,陪审团在他的右侧站着,检察官立在审判庭左侧,被告吴福双手戴着手铐,孤零零坐在下方,身边并没有辩护律师。 他选择了自辩。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因为这是一场关于谋杀案的审判。 被告吴福声称自己是U3576航班失事案件的主谋,他设计杀害了A市大人物,还谋划了A市工商银行大劫案,伤害了许多警务公职人员,但他本意并非如此,当初只是想借机惩治一下A市为富不仁的恶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受控制的地步。 所以,他内心煎熬,日日辗转反侧,无法安眠,最后选择自首,以求赎罪。 这事儿在网上发酵了几个月,舆论已经偏向于有利吴福的一边,因为大家觉得他是在替天行道,是在惩恶扬善,帮助法律查漏补缺,要是搁漂亮国那边,该算是蜘蛛侠、绿巨人之流。 有人就要问了,为什么不是钢铁侠、蝙蝠侠、超人呢?很简单,这超人已经算是地球人,所以品种不符,钢铁侠和蝙蝠侠那是富二代,与广大的劳苦民众不沾边。 总之,开庭之前网上的人们已经把吴福炒作成了国内低配版的超级英雄,还给他写了副联子:以身入局,胜天半子。 而不幸在U3576航班上遇害的大人物贾爱民就没这么好的风评了,他被人扒出上位之前已经结婚了,后来为了攀高枝,抛妻弃子,另娶了个老领导的女儿,妥妥的当代陈世美。 这还不算完,贾爱民为人贪婪,与A市的华武集团勾搭成奸,做了许多龌龊的事情,简直是趴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 其中,最让人愤怒的是十年前那场飞机事故,有人在网上放了一段贾爱民的话,那一句“这钱是老子自己的,就是把它炸了,也不可能分给那些穷鬼”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吴福的前妻就是死在了那场飞机事故里,他其实很爱自己的前妻,但无奈自己欠下的债务太多,不想拖累对方,这才与之离婚了。虽然他们在法律上没了关系,但还是关心着对方,吴福的前妻当时就是想着去H市参加个什么药物实验,挣点快钱,帮吴福解决一点麻烦,结果却被炸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这点是让公诉方最头疼的地方。 网上那些东西很难辨别真假,如果是真的,那吴福就是有情有义的复仇者,他们在控告时就得注意量刑策略,太过咄咄逼人,会让老百姓对公检法生出嫌恶,太过轻飘飘,又显不出法律的威严,这里面的分寸很难拿捏。 更重要的是,经过法医的解剖,贾爱民是摔倒之后,脑袋撞在了餐车的边角上,再加上之前服用了某种特殊的刺激性药物,导致脑溢血死亡。 这死因非常复杂,牵扯着经济舱的七名乘客,不单纯只是吴福的问题。 今天代表公诉方上庭的是老检察官周铁通,副手是他的儿子,六月刚从检察官学院毕业的周兵。 周铁通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专办各种大案,而且之前就已经在秘密调查贾爱民,只是被非法复仇者抢了先手,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出庭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法官本想跟他用眼神交流一下,但也被甩了臭脸,索性抬着手臂,盯着手腕上的表盘,等到秒针指向12的时候,拿起木槌敲了敲,宣告庭审开始。 这边法槌刚刚落下,那边周铁通便先声夺人,传唤了三名证人,分别是负责侦办案件的A市刑侦大队长马良,提前跳伞逃得一命的李小龙,还有一个名叫唐佳的空姐,力图证明吴福蓄意谋杀贾爱民。 首先是马良出场,他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案件,摆出了警方调查得来的所有证据,期间特地提到了一点,说是大约三个月前,有人在酒吧里听到了吴福怒吼要杀掉贾爱民。 “我要让他彻底在这世上消失!” “贾爱民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近的……” “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杀了他,你不用劝我了!” 这一段录音非常清晰,甚至都能听到里面有啤酒女郎拉客的杂声。 接着,马良又放出了一段飞机客舱的录像: 7月7日那天,吴福登上飞机之后,总共上了三次厕所,每次都试图溜进头等舱,其中两次被空姐唐佳挡了回来,最后一次得逞了。 因为头等舱要注重乘客的私隐,所以后面就没录像了,也就不知道吴福具体在里面做了什么。 周铁通又询问了副机长李小龙,据这位副机长陈述,因为头等舱距离驾驶舱很近,他当时曾出来上了个厕所,正好瞧见吴福趁着贾爱民与另外某个空姐在头等舱VIP洗手间激烈游戏的空当,反复摆弄餐车的位置。 由此可以证明,吴福确实是蓄意谋杀贾爱民。 但马良在这时候,又提供了另一项证据,是一根钓鱼线。 他说如果不是这根钓鱼线的话,贾爱民也不会摔倒,自然也不会撞到餐车上面,而把这根钓鱼线绑在头等舱里的人,并不是吴福,而是一个叫魏烁南的小企业老板。 这个魏烁南已经死在了工商银行大劫案里面,所以没法出庭作证。 如此一来,检方只能证明吴福有杀人动机,并且动了手,但真正害死贾爱民的到底是吴福,还是魏烁南,谁是主要责任,谁是帮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确认。 这时候,吴福泪流满面地忏悔道,“我当时在酒吧说的都是气话……老实讲,我上了飞机之后,又害怕了,我以前连鸡都没杀过,何况是杀人……我不知道怎么办,后来瞧见贾爱民与那个空姐在飞机还干那事,不自觉想起了我那前妻的遭遇,一咬牙,就想着让他断子绝孙,打算借用餐车撞烂他的那里……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晓得前面还有钓鱼线!”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庭审开始(3) 他这话等于直接翻供,要知道蓄意谋杀与过失杀人是两种不同的判刑标准。 当初,这吴福去警局自首,说的可是自己设局杀死了大人物贾爱民,所以警方调查方向也是落在证实吴福是否蓄意谋杀这一点上。 从证据来看,吴福有杀人动机,而且做出了一系列行为,最终导致大人物贾爱民意外身亡。依据现行法律,判个故意谋杀没问题,但这是在没有第三方插手的情况。 可现在偏偏中间冒出了个第三方,多了魏烁南这个搅屎棍。 检方在听完吴福自辩之后,立马与警方进行了现场3D还原,模拟了当时的情节,发现如果没有魏烁南的那根钓鱼线,受害人贾爱民不会磕在餐车上,自然也不会脑出血而死,最多就像吴福说的那样,猝不及防撞到胯下某处脆弱部位。 周铁通用电脑反复模拟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他随即提出了一个新假设:魏烁南和吴福是认识的,两人合谋杀死了大人物贾爱民。 紧接着,他让周兵向法官和陪审团递呈了一份资料,里面除了有检方秘密调查贾爱民平常出入场所的照片以外,还有一沓东升海鲜大酒楼的流水明细。 流水显示,贾爱民曾经接触的富豪都频繁在东升海鲜大酒楼订购“幽灵宴席”,而酒楼所得的利润大部分转入了一家油画拍卖公司,剩下一小部分则是流进了一个叫李云松的人银行卡里。 虽是一小部分,但数额也极大,前前后后总计三千多万。 而这个李云松正是李云鹏的表弟,也是魏烁南的大学同学。 检方还做了进一步调查,证实这张银行卡实际持有人是魏烁南,因为他们发现李云松名下银行卡有时会与这张银行卡同时发生交易,地点相差极远,而且其中一个交易地点完全和李云鹏的手机信号轨迹重合。 真相不言而喻,魏烁南利用李云松的个人信息偷偷办了一张银行卡。前几年银行为了冲业绩,在监管这方面并不严格,不需要什么人脸识别,也不需要什么指纹签名,只要你填张表格,身份证号码能对得上,就会发一张卡。 魏烁南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利用自己的大学同学,成功让自己成为了东升海鲜大酒楼的幕后老板。 而那家油画拍卖公司,反倒十分干净,也没什么奇怪的幕后老板,只是个单纯赚取佣金的中间商罢了。 至于东升海鲜大酒楼买的那些油画去了哪里,答案非常明显,几乎A市所有商人都知道贾爱民喜欢油画,并且珍藏了不少佳品。 检方认为,魏烁南长期只能喝汤,心里不平衡,所以想要杀了贾爱民,独吞东升海鲜大酒楼的收益。 再加上,周兵意外查到了十年前魏烁南的女朋友死于那场飞机意外事故,魏烁南还曾经在一间咖啡厅里与贾爱民接触过,因为时间久远,没了监控,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谈过什么。但也就是在那一年,李云松名下多了张诡异的银行卡。 两者之间的联系,就是小孩子都能猜得出来。 只不过,这些总归只是猜测,并无直接证据证明魏烁南与贾爱民之间有金钱交易。 这是让检方很头疼的一点。 好在周铁通一直没有放弃,终于在庭审之前找到了另外一些证据。准确地说,是找到了一个能够提供直接证据的人。 这人就是当初魏烁南曾服务过的葛大爷,虽然老大爷已经眼花耳背,但他的心里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他老早就布下了后手,在魏烁南的手机里装了个窃听器,原本是想听听对方有没有跟别人说他的坏话,却意外听到了魏烁南威胁贾爱民的通话内容。 老人家还用一套D市的房子作饵,设局让魏烁南自投罗网,只是对方没有上当,白自个儿白苦等了许久。 法官和陪审团在听过录音之后,认可了检方的说法,魏烁南确有谋杀贾爱民的动机。 接下来,检方又试图用同样的论证方法,证明魏烁南与吴福之间的联系,但这一次他们失败了。 尽管吴福和魏烁南都住在A市,可A市太大了,他俩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不论是手机信号轨迹,还是消费记录,都没有重叠的地方。 他俩的朋友也没有直接或间接有联系的,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圈子。 硬要说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去过中演大剧场,也都乘坐过U3576航班,但时间上都相隔了一年。 庭审到这里卡住了,检方无法证明吴福与魏烁南是认识的。而被告人吴福,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有杀害贾爱民的意愿。 这时候,周兵出了个馊主意,暂且绕过这一节,先让其他几名经济舱乘客上庭作证,说不定能够有意外收获。 原本U那天3576航班经济舱总共有七名乘客,除开已经死了的蒋馨月和魏烁南,以及被告人吴福,剩下还有四个人。 零元购返利骗局受害者老大娘刘蓉,被自己好姐妹出卖、深陷医美贷的网红小晨,烂尾楼受害者韩飞夫妇。 韩飞是被王多娇利用了,其实不算真正的夫妻,这时候传唤他们上庭,并不妥当。 所以,检方申请传唤的是零元购返利骗局受害者刘蓉和网红小晨。 刘蓉在庭审开始之前,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故而没有出庭作证。 这一点并没有让周铁通意外,他早就预料到这场庭审不会顺利,庭审前对证人下手是老套路了。 因此他早早就把网红小晨转移了,如果不是老大娘刘蓉必须要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也会把老大娘转移到安全屋,可惜没有如果…… 幸运的是网红小晨在来到法院的途中没出什么幺蛾子,顺利地站在了证人席。 周铁通看着网红小晨忐忑地进行了宣誓,然后迅速开始询问:“小晨,我想请你大声告诉法官和陪审团,今年7月7日下午两点,你在U3576航班上看见了什么?” 小晨神情紧张地抠了抠手指甲,眼帘低垂道,“我……我看见坐在045位置上的老大娘偷偷溜进了头等舱,往那个……那个贾爱民的红酒里加了些药粉!” 现场立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网红小晨,包括检察官周铁通和实习检察官周兵,因为这跟他们之前与小晨沟通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庭审开始(4) 在案件审讯阶段,网红小晨的供词是吴福利用餐车,谋害了A市大人物贾爱民。 这与检方掌握到的情况一致,虽然警局这边的马良友情提醒过,说之前李云鹏就搞过当庭翻供,那么与U3576航班相关的这些证人也有可能反口不认。 周铁通没有放在心上,倒不是因为他自大,而是检方所有程序都没有问题,且多次确认过网红小晨与李云鹏、吴福等人毫无干系,就是一个单纯被朋友出卖的傻姑娘罢了。 网红小晨的家庭不算富裕,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不过好在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原本关系也很融洽,但后来小晨做了网红,把自己一张脸搞得乱七八糟。 她父母接受不了,便与之大吵了一架,回了老家,扬言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实际上,这对老夫妇却是悄悄关注了网红小晨的账号,每次看到女儿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打赏一些,以此接济网红小晨。 老检察官周铁通非常理解小晨父母的感受,因为他也曾经为儿子周兵做过类似的事情,现在周兵能顺利进入检察院实习,可以说都是他低声下气求来的。 为了防止资料上有不符实际的地方,周铁通还专门跑了一趟,去见了小晨的父母。 既然网红小晨没有亲人因为U3576航班去世,或者因为贾爱民遭受什么重大变故,那么小晨就没有杀害贾爱民的动机,也就不可能与吴福、李云鹏等人是一伙的。 这才是周铁通没有把马良的提醒放在心里的原因。 网红小晨可以说是检方手里的一张王牌,直接能证明吴福蓄意谋杀的关键一环。 现在这一环也出了问题,对检方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周铁通气的脸都青了,瞪大眼睛看着网红小晨,“证人小晨,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吗?谋杀是一项很严厉的指控,你可不要信口胡说啊!是不是庭审前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人用你父母威胁你翻供?” 这时候,吴福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弱弱地说了句,“反对!反对控方以引导性话术询问证人!” “反对有效!”法官皱眉看了看吴福,举起木槌轻敲几下,扭头对周铁通说道,“控方在询问证人时,应当注意措辞,不要有是不是之类的话,特此警告一次!” 周兵见老父亲还想说些什么,立刻将其按了下来,赔笑道,“我们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检方想要再次传唤刘蓉女士,考虑到对方身体的因素,我们可以接受视频通话这种方式……在刚才小晨的证词中,刘蓉女士有谋害贾爱民的举动,所以她的供述非常重要!还请法官和陪审团准许!” 法官和陪审团商议了片刻,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审判庭的大屏幕上现出了与老大妈刘蓉的视频通话界面。 周铁通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望向还插着氧气管的刘蓉,轻声问道,“刘蓉女士,你能听得清楚吗?” 刘蓉轻轻嗯了一声,答道,“听得很清楚。” 周铁通没有拐弯抹角,一指证人席上的小晨,又问,“刘蓉女士,你和这位陆小晨小姐认识吗?” 刘蓉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算是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我们都是乘坐一趟航班的,她还帮我把行李放在了架子上……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只能说有一面之缘,并不相熟。” 周铁通微微笑道,“你的思维很清晰,言辞也很严谨,看来恢复得不错……接下来,我的提问会很尖锐,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刘蓉又点点头。 周铁通继续道,“2018年7月7日,下午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在飞机上。” “哪一架飞机上?您还记得航班编号吗?” “记得……我在从A市飞往H市的U3576航班上面,座位号是056。” “您还记得这么清楚呢?正常人一般都不会刻意去记航班和座位编号,您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这航班不是出事了吗……我是说之前也经常出意外,电视新闻频道时不时就会报道一下,我就记住这个航班号了,至于座位号……那是我决定死在这个座位上,所以就把这个号码记下来了,免得等到了下面,崔府君问起来,我连自己死在哪儿都说不清楚,也太难堪了。” 她这话一出口,现场又是一片哗然。 大伙都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她那句“我决定死在这个座位上”的言外之意。 周铁通震惊地看着刘蓉,认真地问道,“您刚才说您决定死在055号座位上,意思是您想在飞机上自杀?” “也不算是自杀啦……”刘蓉重重咳了两声,淡淡道,“我赔光了老傅的救命钱,赔光了我们的棺材本,所以一时糊涂就想给自己制造点意外,这样老傅能拿点赔偿金治病……我当初选择U3576航班,就是因为它足够晦气,时不时就会闹出人命……如果搭乘其他飞机,我要是死在上面,还会影响人家航班的生意,换作是U3576,完全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啦。” “您指的意外是?”周铁通意识到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情况,立马追问了一句。 刘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想假装摔倒,一头磕死在餐车上,所以请求一个小伙子帮忙在头等舱绷了根钓鱼线……结果后来又怕疼,想着还是把自己毒死比较好,为免吓到其他人,我就溜进了头等舱,在餐车上拿了杯红酒,往里面倒了一大把药粉,没想到那会儿突然听到经济舱里闹哄哄,等出去之后,碰到了打劫的,这一耽误,就没死成……当然了,我现在已经反思过了,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啊?”现场又是一片惊呼。 法官连连敲了好几下法槌,喊着肃静肃静,而后看向刘蓉,问道,“也就是说你在红酒里下药,不是为了毒死头等舱里贾爱民,而是为了自杀?” “对啊!”刘蓉瞟了证人席上的小晨一眼,语气虚弱道,“你们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了吗……这姑娘当时该是看到我下药自杀了才对,我那会儿看到她往头等舱偷瞄来着……” “什么嘛!我以为你是要毒死那个贾爱民,哪里知道你是要自杀!”小晨撅起小嘴,当即嚷了起来。 刘蓉苦笑道,“我那个药毒不死其他人啊,只有像我这种已经服用了降压药的,才会因为药物混合,发生化学反应,从而毒发身亡!”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庭审开始(5) 这话更加令人意外。 如果刚才老大妈刘蓉讲的那一套想要饮毒酒自杀,最终却让贾爱民误喝了的说辞,还有人质疑的话,觉得老大妈刘蓉是在推脱责任,是在撒谎,现在这句话一扔出来,便不会有人再阴阳怪气了。 众所周知,贾爱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根本就没有高血压,更没有服用降压药的习惯。 而老大妈刘蓉自杀的方法,是利用药物相克的原理,所以机场的安检人员才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物品。 既然贾爱民没有服用降压药的习惯,自然不会中毒。 但周铁通还是不肯放弃,他直视着老大妈刘蓉的眼睛,问道,“刘蓉女士,您能告诉我那药粉是什么吗?还有您平常服用的降压药的名字是什么?” “我往红酒里加的是地高辛,这是很普通的治疗心脏衰竭药物……”刘蓉重重咳嗽几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药瓶,“至于我平常吃的降压药嘛,就是这个——硝苯地平!” “洋地黄中毒……” 坐在证人席上的马良立马就判断了出来,他常年与法医打交道,多少懂一点医药知识。 这地高辛是洋地黄类强心药物,而硝苯地平是钙离子拮抗剂,两者混合服用,会增加洋地黄血药浓度,从而导致洋地黄中毒。 洋地黄中毒的表现为包括恶心、呕吐、腹泻、精神恍惚甚至昏迷等一系列不良反应。 周铁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马良说出洋地黄中毒的同一时刻,翻看了死者贾爱民倒下之前的监控视频,发现贾爱民确实有一段精神恍惚的时间,所以才会没注意到脚下的钓鱼线,一头撞在了餐车上。 等等……那杯红酒的位置不对! 周铁通注意到老大妈刘蓉下了药粉的红酒,之前明明是放在餐车上的,但在后面的视频里,却是放在临近卫生间的吧台上面。 贾爱民一顿输出之后,面色潮红,口干舌燥,顺手就拿起那杯红酒,然后咕咚喝了个干净,没走几步就有些偏偏倒倒,接着就被钓鱼线绊了一下……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点,贾爱民在喝下那杯红酒之前,必定是服用了降血压的药物。 但贾爱民并没有高血压病史,他没有理由服用降血压药物,这一点非常奇怪,除非是刘蓉又把自己的降血压药物添到贾爱民的食物或者饮品里面。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首先从监控视频来看,刘蓉只进过头等舱一次,也只在红酒里加了一种药粉。其次贾爱民在登机之后,并没有吃过什么东西,飞机起飞之后没隔多久,他就跟空姐进了卫生间,根本没时间吃喝。 可惜贾爱民的尸体随着飞机一起被炸掉了,不然法医必定会给出一个答案。 剩下的第二点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在刘蓉下药之后,到贾爱民从卫生间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内,还有人溜进过头等舱! 可监控视频缺失了这一段时间的内容。 谁进过头等舱,他或者她除了挪动了那杯红酒,还在头等舱里干了什么? 经济舱里有七名乘客,魏烁南肯定是进去了的,钓鱼线就是他布置的,吴福进去了,这家伙说自己只是动了一下餐车,这点有待商榷。 老大妈刘蓉也进去了的,但只是投了些治疗心脏衰竭的药粉……这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刘蓉和小晨一样,也没有杀害贾爱民的动机。 周铁通刚说到这里,马良立马站起来反对,他向法官和陪审团递上了一份户籍变更记录,上面显示刘大妈与老伴傅军有个孩子,名叫傅强。 这个傅强是个货车司机,十年前肇事逃逸,被警方抓捕后,很快在狱中自杀了。 为了不影响两个孩子的前途,不影响父母的晚年安宁,傅强在自杀之前,让妻子把他的户籍从原来的本子上面迁走了,还和妻子协议离婚。 而傅强的孩子就是傅左、傅右,曾经和魏烁南一起敲诈过贾爱民。 由此可知,老大妈刘蓉其实是有杀害贾爱民的动机,也有杀害贾爱民的动作,也该算是蓄意谋杀。 一时间,审判庭里因为马良这番指控炸开了锅。 场面霎时变得更加复杂,原本是要证明吴福蓄意谋杀,后来因为那根钓鱼线,已经死了的魏烁南也有蓄意谋杀的嫌疑。 现在因为小晨的指控,又扯出了老大妈刘蓉,一番论证下来,结果发现刘蓉一样无法洗脱嫌疑。 周铁通紧皱眉头,总觉得今天的马良有些不一样,总觉得这场庭审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眼下如果继续在老大妈身上纠缠,恐怕局面会更加扑朔迷离。 于是,他立马转换了策略,向法官和陪审团请求,传唤了剩下那名证人——U3576航班上的空姐,唐佳。 这是检方手中的一张王牌,因为空姐唐佳正是与贾爱民一起进入卫生间激烈运动的人。 唐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两个眼圈黑黑的,看得出来这些日子都没睡好。 她走到证人席,进行了宣誓,然后就低垂着脑袋,呆呆地坐在那里。 周铁通毫不客气,直接把唐佳与贾爱民一起进入卫生间的视频播了出来,“唐佳小姐,请问你是贾爱民的情人吗?” 唐佳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摇了摇头。 周铁通又问,“那么,你为什么要跟贾爱民一起到卫生间做那种事呢……是他胁迫你?还是说他给了你钱?又或者你想求他办事?” 唐佳还是摇摇头。 周铁通皱眉道,“那是什么原因?贾爱民又不是什么明星,挺着个啤酒肚,又是地中海发型,你总不能说因为爱情吧!” 唐佳忽地抬起脑袋,伸手指着坐在另一边的副机长李小龙,眼眶微红道,“是他……我是为了他,才跟那个恶心的油腻男发生关系……他想要升机长,但航空公司那边都是人情世故,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就算能力再强,干到退休也是副机长。这航空公司与华武集团有利益往来,而所有人都知道,周华武其实就是贾爱民养的一条狗!” “为了让他升机长,我强忍恶心,被那贾爱民……现在这个混蛋,完全不认账了,竟还躲着我,嫌我脏!”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庭审开始(6) 她说完以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地看向副机长李小龙,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U3576航班的副机长李小龙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渣男!不,这比渣男还要过分,渣男骗的只是感情,这李小龙还骗了唐佳不少钱。 据唐佳所说,李小龙以疏通关系为由,前前后后总共从唐佳这里拿走了五十万,另外还让唐佳在各大平台上开了各种白条类额度,全都购买了奢侈品,其中不乏有女性化妆品、包包之类的。但他一件都没送给唐佳,只说送给了航空公司领导的老婆、情人们。 甚至,有一次,唐佳还看到自己同航班的某个空姐脖子上挂着用她白条买的限定款项链,真实情况到底如何,不言而喻。 审判庭内旁听的人们都为唐佳这傻姑娘感到不值,媒体们却是敏锐地发现了话题,这可是难得引发男女对立的好材料,发到网上必定又是一个爆款。 法官又敲了好几下法槌,让大伙儿肃静,他转头看向李小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夹杂着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冷漠地询问对方有没有反驳的。 副机长李小龙倒挺干脆,他对此并未反驳,只是斜眼瞥了唐佳一下,“无论是钱,还是那些东西,都是她心甘情愿给我的,这可不能算诈骗……至于,她跟那些领导发生关系,也不是我给她下了药什么,都是她自己主动去做的。还有啊,尊敬的法官,以及陪审团各位成员,我想问一下,她说的这些东西与本案有什么关系?咱现在不是在讨论吴福是不是蓄意谋杀贾爱民吗?贾爱民又不是马上风死的,跟她说的这些完全搭不上边啊!” 霎时,现场骂声一片,许多人开始礼貌地问候李小龙祖宗十八代。 法官皱了皱眉,这一次却没有及时拿起法槌,而是等了一小会,才开口制止。 他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李小龙说得对,目前看来唐佳刚才倾诉的那些东西确实与本案无关,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轻咳一声,语气柔和地对唐佳说道,“证人,请你不要讲无关的事实,只需要把你在U3576航班上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就行了。” 唐佳面色凄苦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大检察官周铁通却有不同意见,他走到李小龙面前,侧脸对法官解释说,“我不认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恰恰相反,这些事情都与贾爱民的死亡有着密切联系……请法官和陪审团各位给我一点时间,来证明两者之间的关联!” 法官与陪审团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微微颔首。 “证人李小龙,接下来我会向你询问几个简单的问题,请你据实回答。” “问吧,别那么多废话。” “好,好……请问你在现在这家航空公司工作了多长时间?” “我从飞行学院毕业之后就在这家公司上班……” “看来你的废话也不少,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应该有十年了吧。” “为了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减少你我说废话的机会,接下来我的提问会尽量简洁,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明白吗?” “嗯,没问题。” “你与唐佳小姐是不是恋人的关系?” “是。” “你们是不是初恋?” “是。” “你是不是变心了,不爱她了?” “不是……我只是无法接受她跟……” “证人李小龙,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其他的都不用多说……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有了新欢,所以不爱唐佳了?” “不是!” “你航空公司的领导是不是告诉你,只要唐佳把贾爱民陪高兴了,之后就会升你做机长?” “是。” “贾爱民是不是早就看上你的女朋友了?” “是,他之前也做过一次U3576航班,上回就在骚扰我唐佳,只不过被唐佳扇了一巴掌,这才没有更过分的动作。” “我再重申一遍,你不需要讲太多,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即可。” “知道了。” “2018年7月7日下午两点零三分,你是不是在飞机航行过程中,离开了驾驶舱?” “是。” “你是不是去了头等舱与驾驶舱之间的工作人员卫生间?” “是。” “你是不是大便不畅的难言之隐?” “不是。” “你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唐佳与贾爱民进了头等舱的洗手间?” “是……”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响?比如你女朋友唐佳的呻吟,或者啪啪啪之类的响动。” “是……不是!” “到底听到没有?你所在的卫生间与头等舱的洗手间挨得那么近,不可能听不到的。” “听到了!你到底想问什么,这些与案子有什么关系!” “耐心点,你只需要诚实回答就行了……你听到那种声音,是不是心里挺开心的,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升机长?” “不是!” “为什么?从贾爱民走出洗手间的表情来看,他当时应该很开心嘛,说明你女朋友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你马上就能升到机长这个位子上,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喂,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你不开心?这么说来,你其实不希望你女朋友用这种方式帮你争取机长的位子……不过,你开不开心也不重要了,毕竟该做的都做了,而你只能在一边听着,什么都做不了,就跟窝囊的武大郎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甚至连跟贾爱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吧……” “谁说的!我当时冲过去,找那浑蛋算账了!” “算账?怎么算账的?我猜人家贾爱民正眼都没看你一下,只说你女朋友服务不错,回头给你们多加一点小费!你还能怎么算账,难不成还能打人家一顿?” “对!你猜对了!我直接把他拉到没有监控的地方,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我按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头等舱洗手间背后的墙板上,一下一下又一下!我要让他跟唐佳磕头认错!检察官,你不是挺牛逼的吗,你怎么没看出来贾爱民头顶冒起了一个肿包呢?你怎么没看出来贾爱民那脸都涨红了?是我把他按在马桶里……如果不是唐佳出来拦阻,老子直接就把他淹死了,这不比下毒来得痛快!”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庭审开始(7) 审判庭内,法官、陪审团、被告吴福、旁听的各家媒体尽皆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李小龙。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空姐唐佳,一个是刑侦队长马良。 空姐唐佳眼泪哗哗地看着李小龙,拼命地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他在胡说!法官、陪审团,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只是在吹牛而已!小龙……你不要这样说!” 李小龙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右手奋力地拍了拍身前的桌板,厉声道,“住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需要你帮我辩解什么!我情愿死在格尔尼卡!” 空姐唐佳立时不再言语,只是捂着嘴掉眼泪。 旁边的刑侦队长马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好像他早就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一般。 因为案情发生了重大变化,法官与陪审团眼神交流了一番,决定暂时休庭一个小时,让控辩双方重新梳理案情,看看要不要修改审判方向,由单人谋杀改为多人合谋。 证人休息室里,马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司马北的电话,激动地说道,“司马,你太牛了!审判情况完全跟你发给我的微信一样!莫非你真是司马懿后代,智近于妖?” “智近于妖是评价诸葛亮的……我都说了八百遍,我其实姓司,不是复姓司马!”电话里传来司马北懒洋洋的声音,仿佛刚刚才睡醒,听着没精打采的。 马良并不关心是诸葛亮,还是司马懿,他咳了两声,“甭管你姓什么,我都服了!接下来呢,我是不是要该抛出那张牌?” “急什么!”司马北瘪了瘪嘴,淡淡道,“庭审到了这一步,才算正式开始,哪有人一上桌,就把自己的王牌打出去的!” 马良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肥肚腩,“我这不是手里有炸弹,实在有些心痒嘛……对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这人嘴笨,跟他们一群戏精同台,确实有点局促。” “很快了,很快我就过来了,至少会赶在重新开庭之前!”司马北用余光瞥了一下坐在玻璃后面的韩远,叹了口气,“这事情比我当初预想的要复杂许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所以可能要好好地想一想。” 马良听不太懂这话里的意思,轻轻地噢了一声,瞧见周铁通走了进来,随即压低声音说了句,“哎哎!我不跟你说了啊,那黑脸检察官过来了,我得应付一下……” 说着,他立马掐断了电话,转头看向周铁通,冷笑道,“周大检察官,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按照规矩,开庭之前、庭审过程中,咱俩应该不能私下会面吧?” 周铁通大大咧咧地坐在马良对面,轻笑道,“你与其他证人不一样,咱俩是一边的,目标也是一致的,聊两句不碍事。” 马良点了根香烟,一面吞云吐雾,一面斜眼看他,说道,“咱俩该聊的,在庭审之前已经聊过了,现在没什么可聊的……”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周铁通用手扇了扇烟雾,皱眉道,“你肯定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至少还有一张王牌攥在手里!老马,眼下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咱们公检法这边很被动啊,你要是有什么王牌,甭藏着掖着,赶紧跟我透个底儿!” 马良听到王牌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不住地瞟向屋内各处,怀疑这儿是不是安着什么监控设备。 但他面色却依旧保持不变,呵呵笑道,“老周啊,你这话说的,我要是有什么王牌,还能瞒着你吗?就像你说的,咱俩目标一致,都是希望把坏人绳之以法,帮好人讨个公道。” 周铁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皱眉道,“真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小秘密?那你刚才在审判庭上,好像早就知道结果一样,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变化!” “嗐,人是会变成熟的,我现在比以前稳重多了,自然处变不惊!”马良挺了挺自己的肥肚腩,打趣地回了一句。 周铁通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既然在这儿找不到答案,也就不耽搁下去了,索性回到自己的房间,与周兵一起重新梳理案情。 周兵觉得这案子应该改变审判方向,不管贾爱民是怎么死的,凶手应该都不止一个人。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吴福、魏烁南、刘蓉、李小龙都有可能是害死贾爱民的凶手,准确地说,他们都参与了谋杀贾爱民的其中一个环节。 因为李小龙的供词,现在已经无法搞清楚贾爱民当时头昏脑涨,行走时摇摇晃晃,到底是因为喝了刘蓉调制的那杯毒酒,还是因为被李小龙揍得两眼发昏。 没有魏烁南的钓鱼线,贾爱民也不会摔倒。 没有吴福摆弄餐车,贾爱民就不会磕破脑袋,更不会突发脑溢血死亡。 故而,周兵认为检方应该及时调转方向,向法庭申请把这几个人都作为被告审理,分个主次责任。 周铁通却不这么看,虽然他觉得也是合作谋杀,但并不认为只有这么几个人,也不认为最终导致贾爱民死亡的就是这几人的行动。 甚至,他并不认为贾爱民的死因就是脑溢血……不过现在没有尸体,根本无从检验,只能让法医看完录像后,根本前后发生的事情进行推断。 周铁通忽然想到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这句话,立马和儿子周兵排演了好几遍,最终发现想要让贾爱民一头磕死在餐车上,实在太困难了。 餐车的位置,摔倒时的姿势,还有被钓鱼线绊倒以后,脑袋的倾斜度……这些东西稍有不对,便不可能造成太大的伤害,更不可能致人死亡。 除非,贾爱民根本就不是摔死的! 周铁通想到这里,眼睛一亮,兴奋地说着,“我知道了,我知道老马这家伙手里藏着的是什么王牌了!这案子果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接下来才是好戏登场!” 周兵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意思?” 周铁通看了看手表,拉着周兵往外走去,“没时间解释了,跟我先去一个地方,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影子破绽 半个小时后,A市西郊某个废弃厂房门口。 周兵一边摸出钥匙,打开大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一边侧脸对周铁通说道,“我按照您说的,趁着庭审的时候又认真看了好几遍录像,最终确定当时中心广场上劫匪变魔术的地方就是这儿了……对了,爸,您为什么这么在意那幅画呢?” “格尔尼卡!那幅画叫格尔尼卡,是这些案件的起点,其中必定藏着什么大秘密。”周铁通等到周兵打开铁锁后,奋力推开大门,一抬眼,登时愣住了。 周兵也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好几下,确认自己没出现幻觉,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爸,这是……” 周铁通一点头,看着厂房里布置的场景,一脸肃然道,“没错,这就是U3576航班!” 周兵抬腿跨到经济舱场景中,扫视四周,震惊道,“简直与真正的飞机经济舱一模一样,他们怎么做到的?” 周铁通转身走到头等舱,拿起吧台上的一个盒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大把机票,沉声说道,“如果你乘坐同一个航班上千次,也能复刻里面的布置。” 他说到这里,忽地瞧见卫生间有个坑洞,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皱眉问道,“这儿附近除了这间厂房,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大型建筑?” “大型建筑?应该没有吧,毕竟这里是郊区,人烟稀少,不会修建什么大型商场……”周兵刚说了半句,又立即否定,“唔!也不是完全没有,这儿离资同看守所非常近,那应该也算是个大型建筑,不过里面全都是犯人,并不能自由出入,与咱们处理的这些案子都没关系。” 周铁通从那坑洞里捡起烧毁了一半的扑克牌,双眼微眯道,“如果有人能从监狱里出来呢?” 周兵闻言大惊,立即凑了过去,仔细观察了那个坑洞一会儿,而后果断地跳了下去,猫着腰缓缓向前探索,但很快就停下了,因为前面已经被泥石堵住。 周铁通跟在他的后面,也不得不停了下来,摸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发现果然这里没有信号,幸好他提前下载了离线地图,打开定位,直勾勾地盯着地图上的那个小圆点,冷笑道,“咱们头顶上面就是监狱的外墙,是该到此为止了!” 说着,他回转身子,重新来到废弃厂房里面,开始拍照取证。 这时候,周兵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低声说道,“爸,法院那边传来消息,警方那边替换了上庭作证的办案人员,让我们抓紧时间回去,说是可能要提前十分钟,重新询问一下警方这边换上的证人……” 周铁通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紧皱眉头问道,“警方换上的新证人是谁?” 周兵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资料,咽了咽口水答道,“是司马北!” 周铁通哼哼两声,唇角微微上翘,“居然是这家伙,这下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啊……” 说完这句,他催促周兵快些拍照取证,随后迅速返回法院,刚刚赶在开庭之前到达审判庭。 此时坐在旁听席里的媒体比之前更多了一些,由于那些反转,这次审判的热度又高了一些,原本还在矜持的媒体也坐不住了,纷纷赶来凑热闹,蹭点流量。 法官看着底下乌泱泱一大群,实在头痛,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法槌,用力敲了几下,宣告审判开始。 证人们还是按照先前的位置坐下,只是原本坐在警方证人位置的马良跑到了旁听席,换了司马北出席作证。 司马北此时像是还没睡醒一样,低垂着脑袋,不停地打着呵欠。 周铁通不是第一次与司马北打交道,当然不会因为狮子打盹,就会掉以轻心,他站起身来,走到司马北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司马北先生,您作为警方此次聘请的专案组顾问,应该对这些案子有深刻的见解吧,您要修改之前马队长代表警方在法庭上做出的供词吗?” 司马北摇了摇头,“他说的都是事实,不需要修正。” 周铁通微微一愣,这让他有些意外,于是又问,“那您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或者,您有没有想要新增的证人证据,我知道您刚才去过资同看守所……” 司马北还是摇了摇头,粗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没有!我去资同看守所只是找个旧相识随便聊聊,与本案无关……哎哎,周大检察官,你别您啊您的了,从刚才开始,你一共说了五个您字,听着太累,我来帮马良上庭作证,只是因为老马身上的伤势没有痊愈,而我作为专案组的顾问,又是他的朋友。于公于私都该帮忙,你不要瞎猜想。” 现场瞬时传出些微轻笑声,有些旁听的媒体甚至直言不讳,对旁边的同伴说,这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周铁通却是浑不在意,说既然警方没有补充或者修改,那便正式开始庭审,接着他向法官和陪审团申请了修改控告的对象,由原来的吴福一人,又往上增添了几位。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都会询问司马北的意见,结果毫无意外地都是赞同。 直到周铁通讲到李小龙与唐佳的时候,司马北忽然举起了右手,一扫方才颓丧的模样,站起身来,高声道,“我反对!我反对将李小龙作为公诉被告!” 法庭内的空气瞬时像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司马北。 周铁通也不例外,他直视着司马北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司马北指着监控画面里李小龙脚下的影子,不急不缓地答道,“很简单,你们仔细看看这李小龙的影子,他在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地上的影子是偏左的,而贾爱民脚下的影子却是偏向右边的……从影子的长度、方向来看,至少相差四五个小时,一个应该是上午,一个应该是在下午。我想请问审判庭内的各位,从A市飞往H市需要航行四五个小时吗?” 此话一出,现场更加安静,大伙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正因为知道,所以震惊。 周铁通去过那间厂房,倒是显得镇定许多,他索性把话挑明了,“这么说来,司马先生觉得这段影像其实是后来补拍的?但这不能排除李小龙的嫌疑,事实上我们检方刚刚去了一趟西郊废弃厂房,还拍了许多现场的照片……” “不是的!我不是说这段录像是补拍的,”司马北出声打断周铁通的讲述,眼帘低垂道,“那间厂房是他们故意让你发现的……我想请周检察官仔细想想,正常情况下,如果是你犯了案子,会不会把现场保持原样,什么都不做?”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工厂意外事故的真相 周铁通不由地陷入了沉默。 审判庭内,前来旁听的媒体记者也都沉默了。直到此时,他们才恍然发觉这事儿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诚如司马北所说,一般罪犯在作案之后,都会细致地清理犯罪现场,力图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争取做到完美。 也不是没有粗心的马大哈,犯了案子,拍拍屁股就走了,忘记清理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但少有如周铁通拍摄的城郊废弃厂房那般,尽量保持原貌的。你若说是忘记了处理,但这些法外狂徒有时间封堵地道,显然不是大意了那么简单。 你若说这些凶徒是蠢蛋,但他们能犯下如此大案,能设计如此环环相扣的杀局,又怎会是蠢蛋呢。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这城郊的废弃厂房是凶徒或者说凶徒团伙故意留下来的,就是要让检察院查到那边,然后误导案件的审判方向! 大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暗叹这凶徒或者凶徒团伙的狡猾,一边又感慨检方的愚蠢,若非这个司马北开口提醒,检方应是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从而可能导致最后的审判并不公正。 周铁通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检察官,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认真地看着司马北问道,“这么说来,你还是坚持这个案子只是吴福一人所为吗?” 司马北摇摇头,一字一顿地答道,“我同意这是一场多人参与的谋杀案……而且,这应该是一起接力谋杀!只不过,参与这场谋杀的人员需要重新斟酌一下。我以为,李小龙应该是没有参与杀害贾爱民,而这空姐唐佳却应该坐在被告席。另外,这吴福并非凶手……准确地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吴福,真正的吴福应该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现场立时炸开一片惊呼。 法官虽然也很惊讶,但因为足够专业,所以强制自己保持镇定,拿着法槌敲了敲,“肃静!证人司马北,你说的事情可有凭证,可不好信口胡说啊,这儿是法庭!” 周铁通轻咳一声,也这般说着:“司马先生,你只需陈述警方调查过的事实即可,这不是推理游戏,不需要你发表什么个人猜测……” “谁说我没有凭证的?”司马北出声打断周铁通的话,不紧不慢道,“事实上,我确实没有半点凭证,还真让你们猜对了!”司马北嘿嘿一笑,瞧见众人翻起了白眼,当即又补充一句,“但这事儿想要证实并不困难,只需要将被告的DNA与吴福的DNA做个对比检验即可。” 法官皱了皱眉,“警方如果觉得被告的身份有问题,应该在审讯期间就进行相关调查,而不是在这法庭上突然提出,所有的证据都应该事先就进行提交,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尊敬的法官,警方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司马北面色严肃地解释着,“只是因为吴福以前没有捐过血,也没在医院留下什么血液、皮肤、毛发样本,所以进展缓慢,不过在我上庭之前,已经有了新的方向,十年前吴福曾申请参与H市的医药实验,当时H市的医药集团对所有参与者都进行过血液抽查,那边应该还有吴福的血液信息档案,警局的法医刚刚与H市医药公司取得了联系……” 法官斜眼看他,正色道,“所以,警方想要申请当庭提交DNA比对结果?” 司马北低头看了看手机,点头道,“一分钟前,法医把比对结果发了过来……我恳请您应允我当庭展示这份结果,事关被告的身份,这很重要!” 法官转头看向周铁通,轻声问道,“检方有没有意见?” 周铁通双手一摊,瘪了瘪嘴,“检方同意警方的提请……我也很想知道坐在被告席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法官又侧了侧身子,望向陪审团。 坐在陪审团席位上的几人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表示他们也没意见。 法官这才拿起法槌,敲了一下,让司马北立刻把DNA比对结果投射在大屏上。 司马北依言而行,将检验报告传给了法官的助手。 就在这助手准备打开投影仪的时候,坐在被告席上的吴福忽然开口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承认,我确实不是吴福!真正的吴福,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飞机事故里!” “不对!他不是被你谋害的吗?而且,十年前那场事故的遇难者名单里根本没有他的名字……”司马北皱眉说着,忽地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道,“是了,他如果用的是你的身份信息登机,那遇难者名单里确实不会有他的名字。还有一种可能,你是飞机上的工作人员,而在那一天,你只是临时顶班,工作人员名单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事后航空公司担心人们会用临时代班这种不符合流程进行攻讦,所以把你的名字干脆掩埋。” 被告听了这话,拊掌赞道,“司马先生果然聪明,没错……我也叫吴福,原是U3576的副机长,那天本来只安排了机长,但那机长在登机之前右手不慎被门夹了一下,操作不方便,这才让我上去帮忙。” “可吴福没买那趟航班的机票,他怎会在飞机上……” “这家伙也是个人才,买不起机票,便趁着机场转过背与人交谈的空当,藏进了已经过了安检机的行李箱里,被推进了飞机货舱。” 司马北面皮一抖,又问,“他去H市做什么?当时医药公司的药物实验名单还没出来,他在H市也没有亲友……” “他是去报仇的,或者说是帮他母亲报仇!”被告轻叹道,“很多人都以为他母亲的眼睛被他弄瞎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赔偿金和残疾补贴,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又把钱都花在了他母亲的救治上面呢,为什么后来不惜在各种网贷平台借款,也要给他母亲治病?为什么他母亲没有责怪他?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该知道,当年在机器上面动手脚的不可能是他!” 司马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是医院那名护士的妈妈?她妈妈与吴福的母亲本就是工友,当时厂长打算从她们那条生产线上选一名组长,若是按照平常的业绩来看,吴福的母亲可能性最大!那护士早就知道你不是吴福,但你以当年意外事故的真相要挟,让她闭了嘴?”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个吴福 被告吴福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小护士就觉得这女人有点奇怪,对于吴福母亲的事情过于关心了些,后来我说我是吴福,还把身份证拿给她看……我本来就叫吴福,那证件也是真的,至少一般人瞧不出来真假,但那小护士却惊奇地看着我,从那会儿开始,我就知道这小护士肯定心里有鬼……” 司马北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出声打断对方的话:“一案归一案,那小护士和她妈妈的案子,警方后续自会调查,你现在只需要讲明你为什么会成为吴福,而原来的吴福又是怎么死的就行了!” 被告皱了皱眉,虽然他很不满司马北这般没有礼貌的行为,但还是依照对方的意思,开始讲述两个吴福的奇妙缘分。 十年前的七月七日,副机长吴福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说是让他赶紧回机场一趟,协助机长飞一趟H市。 其时U3576这趟航班是从绿藤市始发,中途在A市停留半小时,而后转向飞往H市,全程总共两小时五十分,而从A市飞往H市的航班只需要两个小时,且航班数量更多,所以许多旅客都会选择到A市再游玩几天,最后从省市离开,飞回H市,这就导致乘坐U3576的航班人数不多,收益不好,乘务工作人员也都不太喜欢飞这一趟。 但2008年7月7日这天有些不一样,A市在5月12日受到地震的波及,许多飞机都载着各种灾后援建物资,根本没时间承接普通旅客,故而所有途经A市的飞机都载满了旅客,包括U3576这一趟。 吴福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航空公司正在评核他的晋级申请,哪敢拒绝,接了电话之后,就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另一个吴福也刚刚通过托运这种方式,偷偷上了飞机。 原本两个吴福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但偏偏命运弄人,当藏身行李箱的吴福走出货舱的时候,正巧偷听到了两名黑西装男子的谈话,知道U3576航班上面藏着炸弹。 为了证实那两个人没有瞎吹牛逼,这欠了一屁股外债的吴福还好心地去驾驶舱与头等舱查看了一番。 当然,他这般积极,也是因为听到飞机上除了炸弹,还有一幅价值八亿美金的油画。 八个亿,还是美金,任谁都会心动,在这份强大的驱使力下,吴福简直犹如007附体,完美地避开了乘务工作人员以及乘警,从货舱移动到了头等舱,距离找到炸弹只剩下一步之遥。 他没有立刻寻找油画,而是选择先寻找炸弹,有两点原因:其一,他并不知道那两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必须先要检验一下,油画属于艺术范畴,即便是找到了,他也不懂鉴赏,但是炸弹这种东西,他还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很多次,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确定真假。 其二,如果在不知道炸弹何时爆炸的情况下,先去寻找油画,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弹爆炸,心里没谱,找起来也很提心吊胆,万一他这边刚刚找到油画,炸弹就突然爆炸了,岂不悲剧。先找到炸弹,知道炸弹时间,这样即便最后没找到油画,也不至于丢掉性命,能够腾出时间逃生。 但这货来到头等舱之后,忽然走不动道儿了。 他一直以来生活得非常拮据,连商场都没有进过几次,更别说在什么昂贵的餐厅消费了,自然也没见过法式鹅肝、惠灵顿牛排、佛跳墙、燕窝鱼翅这些东西。 现在,这些美食全都如山般地堆放在头等舱的餐台上面,随意拿取。 吴福开心极了,他撩开后槽牙,风卷残云地吃了三十多盘牛排,十几盘鹅肝,还有没数的鱼翅燕窝,喝了两瓶红酒,一罐啤酒,还有一提哇哈哈格瓦斯。 喝多了,就想尿尿,于是他起身前去头等舱的卫生间,想要宽松宽松,结果发现那里面已经被人反锁了,只好继续往前走,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驾驶舱外面的乘务工作人员专用厕所。 想着里面反正也没人,他便进去借用了,谁知等他出来的时候,却与副机长吴福撞了个满怀。 两个大男人相撞,自然不会有什么旖旎的情节,只有满满的嫌恶。 副机长吴福见他穿得邋遢,当即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驾驶舱这边来了,你不知道这边闲杂人等禁止进入吗?”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主要是副机长吴福刚刚被机长训斥了一顿,心情有些不好,因而便把这怒气撒在了穷困吴福身上。 这穷困潦倒的吴福虽然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过人的本事,但挺有骨气,当即不乐意了:“常言道,顾客就是上帝,你就是这么跟你上帝说话的吗?” 副机长吴福嗤了一声,“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不信西方那些东西,我信佛的!” “冷知识——佛教也是西方的,是从西域天竺传到咱中原的,咱本土的就是道教,没文化,还搁这儿装什么知识分子!估摸着就是你这种讨人嫌的乘务惹恼了别个,人家才会在这飞机上装个炸弹,炸死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龟孙儿!” “你丫才是龟孙!等等,你刚才说的什么炸弹……炸弹!你是说这飞机上有炸弹!” “嘘!你小点声,这般咋咋呼呼的,如果把那些人招过来了,那咱俩可就完蛋了,我亲眼瞧见的,那些家伙身上都带着枪呢!” “开什么玩笑!在咱这片国土上面,谁能随身携带枪支,就算有人能搞到枪支,他也过不了安检啊!” “你别对机场的安检太自信,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绝对安全的系统,别说是人家偷偷带把枪上来了,就算是偷偷带个人都能做到……” “不可能!你说的枪支肯定是玩具,那炸弹估计也是恶作剧!” “哎哎,你别不信,那炸弹就安装在前面驾驶舱外的工具箱里,咱俩过去一看便知!” 副机长冷哼两声,说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随即转身往工具箱走去。 他俩打开工具箱一看,里面果真安装着一个大型定时炸弹,依照剂量估算,炸毁这架飞机没有半点问题,而倒计时只剩下三十分钟一十四秒。 最糟糕的是,当他们准备起身寻求乘警帮助的时候,一转头,却发现一排排黑西装从经济舱走了过来……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吴福的抉择(1) 这些黑西装每个都站得笔挺,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好似终结者里面的杀人机器。 他们一步步迈向两个吴福,一点点从后腰处掏出手枪。 这手枪虽说不是真枪,但里面的钢珠打在身上也很疼。 副机长吴福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还真特么有枪啊!” 那穷困潦倒的吴福面皮一抖,双眼放出亮光,嘀咕着:“炸弹是真的,这些人也真的有枪……那照这么看来,飞机上有幅价值八亿的油画也不会有假!发财啦,发财啦,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 副机长吴福白了他一眼,“什么八亿九亿的,少做梦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前有一大堆黑衣坏蛋,后有一箱定时炸弹,咱俩手无寸铁,能活下来的希望非常渺茫,还提什么发财,我看是升棺还差不多!” 穷光蛋吴福把手一摆,嘿嘿笑道,“你别太焦虑,这事儿也不是没解。你听说过驱虎吞狼之计吗,你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吗?” 说着,他缓步走到拿一箱定时炸弹前面,垮嚓一下把整箱炸弹拽了下来,绑在自己身上,昂首挺胸地走向那些黑衣人,厉声喊着:“来啊!有本事的,来动爷一个试试!咱干脆都别活了,一起变烤乳猪吧!” 他说这话时表情狠厉,颇有一些亡命之徒的架势,唬得那些黑西装一愣一愣的,谁也不敢再靠近半步。 副机长吴福见此情景,悄悄对穷光蛋吴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而后不远不近地跟在对方屁股后面,逃出了黑西装们的包围圈。 他俩来到货舱,果断关了舱门,还拿货柜抵着,防住有人撞开舱门冲进来。 穷光蛋吴福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炸弹拆下来放在旁边,然后开始四处搜寻油画。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副油壶是什么样子,所以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货舱转了好几圈,还是毫无收获。 副机长吴福看得心烦,皱眉道,“你在这儿瞎转悠啥呢,这时候就应该赶紧想办法与地面取得联系……刚才你也瞧见了,那些人肆无忌惮,手里都还有枪,经济舱里那么多乘客,真要是出个意外,那可该咋整!” “抓坏蛋有警察,用不着咱帮忙!”穷光蛋吴福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埋头搜寻油画。 “不是……刚才那番动静,乘警都没出来,你不觉得这事儿不正常吗?一般来说,这说明有两种可能,要么乘警已经被他们收买了,要么就是乘警已经被他们干掉了。” “关键是咱也帮不上忙啊,你不是叶问,我也不是李小龙,没那打十个的功夫,就别瞎操心了。” “武力方面,咱俩是不太行,但可以从智力方面入手啊……比如,我们可以先集思广益一下,把问题思考清楚,接着找一个卫星电话,将这里的事情讲明白,再统筹安排一番,当然了,做这些的前提是咱俩把这定时炸弹解决咯,否则一切都白搭。”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定时炸弹?” “你我都不懂拆弹,短时间也无法学会,我觉着干脆一点,直接把这炸弹扔了。” “不能扔!你净出些馊主意,要是扔了炸弹,那些黑西装突然闯进来了怎么办?他们现在不敢乱来,就是害怕我们对这定时炸弹乱来,打乱他们的计划……这定时炸弹还有半个小时,我估摸着到时候要是平安无事,这炸弹也就不会爆炸,如果出了什么变故,对方就会引爆炸弹,来个玉石俱焚。” “很好,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就再等二十八分钟,时间到了,我再把它扔下去,至少也要给个一分钟的下降时间,让它做一会儿自由落体运动,远离飞机。你瞧瞧,你这不是已经开始思考了吗,思路还很清晰,接下来咱只要就这么梳理问题,肯定能更快解决困境。” 穷光蛋吴福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于是他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副机长吴福,问道,“接下来你想讨论什么问题?” 副机长吴福见他如此上道,顿感欣慰,“问题还是比较多的……第一点,这些穿制服的浑蛋到底是谁,他们在飞机上安装炸弹有什么目的,是纯粹搞恐怖袭击,还是想要趁乱打劫?第二点,飞机在起飞之前有工作人员进行检查,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这个炸弹,是一时大意,还是刻意忽略的?第三点,飞机每一个舱里都有监控,按道理讲,驾驶舱里的机长应该已经发现了这突发状况,为什么他没有出来,甚至连广播提醒都没有做,是害怕打草惊蛇,还是不想管闲事,又或者他和那些坏蛋是一条贼船上的……” 这些问题穷光蛋吴福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副机长吴福也想不明白,他俩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干咳了两声。 副机长吴福抿了抿嘴唇,“算了,咱还是从简单的入手,先帮你找到那幅油画,再慢慢想这些问题……据你所说,那幅油画价值八亿,应该是幅名画,国外画家享誉全球的也不是很多,毕加索、保罗塞尚、乔托迪邦多纳、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桑西、提香韦切利奥、梵高、莫奈……” 穷光蛋咧咧嘴,“这些名字我就听过俩,一个是画鸡蛋的达芬奇,一个是割耳朵的毕加索!” “那就是他俩中的一个了,连你这样没文化、没品位的穷光蛋都知道,绝对错不了!”副机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油画价值八亿,咱也不用猜是什么油画,肯定不会是什么很小一幅的那种,因为有钱的老板们买东西,从来都只有一个要求——要大气!你想想看,如果让你花八亿买一幅巴掌大小的油画,你会付钱吗?” 穷光蛋吴福耸耸肩膀,“我脑子有泡才会花八亿买幅油画……别说是巴掌那么小的,就算是一面墙那么大的,我也不会付钱。” “对对对!这个思路很正确,就应该是墙壁大小的油画……”副机长扫视货舱一番,转身走到一根长约四米左右的木棍前,蹲了下去,眯着眼睛说道,“你瞧,咱这不是找着了吗?” 穷光蛋吴福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砸开木棍表壳,果然从里面扯出一卷油画,只是他一转头,却瞧见副机长吴福面色骇然地盯着自己,于是满脸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副机长吴福指了指穷光蛋吴福身上的炸弹,说道,“加速了!分钟变成了秒数,现在咱只剩下三十秒的时间了!最关键的是,这货舱里只有一套降落伞装备……” ------------ 第一百九十章 吴福的抉择(2) 最后两个吴福的抉择显而易见。 审判庭内,众人听了被告的讲述,不禁一阵唏嘘,谁也没想到那样贪财的穷光蛋,居然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依照被告的说法,是这穷光蛋自己作孽,把那些炸弹的电线搅乱了,一时半会儿无法拆解下来,与其两个人一起被炸成飞灰,还不如让副机长跳伞求生,穷光蛋这番无私牺牲,只求副机长吴福冒充自己,好好地照顾他那瞎眼的母亲。 现场有些大聪明记者嘀嘀咕咕,说这穷光蛋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干脆他带着炸弹跳下去,这样就能救下飞机里的所有人了。 被告解释说,这穷光蛋有恐高,站在舱口根本不敢往下看,更遑论是跳下去了,磨磨唧唧反而浪费时间。再加上,因为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了,即便穷光蛋勇敢一点,真的跳了下去,他与飞机的距离太近,爆炸的冲击也会给飞机带来致命打击,终究还是会导致整架飞机的人尽数殒殁。 另外,在飞机上安装炸弹的幕后真凶肯定不会让整架飞机的人都活下来,只有让副机长幸存,才是最不会引起对方关注的方案。只有这样抉择,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叙说得很感人,现场有些泪腺发达的女记者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为这慷慨赴死的穷光蛋感到心酸。 直到此刻,大检察官周铁通才恍然发现,原本罪该万死、丧尽天良的穷光蛋吴福洗白了,与此同时,这被告副机长吴福也成了忍辱负重,为了跟恶势力斗争,不惜自身的英雄。 法律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周铁通扭头看了看被告席上的副机长吴福,又侧脸看向证人席上的司马北,总觉得这事儿透着邪乎,他抬步走到法官助手身边,轻轻点开了那份检验报告,结果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报告根本没有两个吴福的DNA检验比对结果,上面只有一行大字: “你上当了吧,小傻瓜,哈哈哈哈……” 周铁通面皮抖了抖,盯着司马北道,“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北双手一摊,淡定地答道,“H市的医药公司确实被魏刚一窝端了,也确实找到不少人的血液样本,但这小子以为那些东西没啥用,就给销毁了,免得泄露那些参与医药实验者的隐私,只留了个名单。” 周铁通攥了攥拳头,“这么儿戏的吗?他们H市的警察连基本的警员操作法规都不懂?这话骗骗三岁娃娃就行了,别特么想蒙我!” 司马北耸耸肩膀,“爱信不信,这事儿他们那边很多警员都可以作证的……我确实虚晃了一枪,但结果是好的,这被告不是主动招了吗!” 说着,他还向被告吴福挑了挑眉,笑容猥琐。 被告一脸愤懑地看着司马北,呼呼地喘着气,如果不是在法庭上,估计他都已经冲过去暴揍司马北了。 司马北丝毫不在意被告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轻咳一声,“现在被告的身份已经确定,当然了,这并不影响他自首承认杀害贾爱民的事实,我做这些,只是想让大家明白坐在被告席上的是谁,吴福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法官,我没什么想说的了,请您继续。” 法官面色一僵,心道你都说了这么多,情况整得这么复杂,我特么怎么知道该如何继续,他拿起法槌,却始终没有敲下去,动作比雷猴还要缓慢。 周铁通适时地站出来解围:“法官,吴福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现在该回到其他几名同犯上面……刚才警方指出李小龙不应该作为同谋,而应该把唐佳转为被告,这一点还是需要商榷的,毕竟李小龙当庭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法庭终究是讲证据的地方,而不是讲故事。如果警方或者唐佳有不同的意见,那就得拿出相应的证据!” 法官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终于把法槌放了下来,“对对对!李小龙,你坚持自己先前那番言论吗,承认自己对受害人贾爱民施展了暴力,致使他在摔跤后突发死亡?” 李小龙眼帘低垂,脸上没有半点懊悔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法官又转向唐佳,郑重地问道,“唐佳女士,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唐佳犹豫了一下,泪流满面地说着,“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根本与小龙无关,是我厌恶那个混蛋,所以换了他的药,把那种壮阳的药物换成安眠药……” “安眠药?”周铁通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但却还没抓住关键,于是立马追问,“他吃了几片?” 唐佳咬了咬嘴唇,仔细想了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好像是七八片吧……他说自己年纪大了,需要多吃几片才有效用。” 这时候,司马北忽地举起手来,“法官,我有话想说!” 法官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先前不是说自己已经讲完了吗,怎么这会儿又举手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挤出一张笑脸,“司马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 司马北咳了两声,指了指大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我先前不在这边,所以没看到检方提供的这个视频,可以再播放一遍吗?” 检方这边的周波翻了个白眼,“我们检方的证据大多都是警方提供的,这个视频你们警方也有,装什么……” 周铁通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别多嘴,你在旁边看着就行,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法官见周铁通没什么意见,于是又让人把视频播放了一遍,转头看向司马北,温和地问道,“司马先生,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司马北摇了摇头,“画面太模糊了,看不出什么来……但正因为这画面模糊,只能看个大概,我刚才忽然在想,大家是不是有点儿先入为主了,我有个朋友,是在大学教数学的,今天上午开庭之前,我把这个视频发给了他,结果他说了一个很新奇的观点,在他看来,画面里的贾爱民很可能就不是摔死的,可能只是晕倒了,可能是搞进出口交流太累,所以睡着了……总之,他觉得这贾爱民此时还没有死!贾爱民真正的死因,应该是死于炸弹爆炸!”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猜测与结论(1) 这个猜想有些大胆,审判庭内顿然鸦雀无声。 倘若贾爱民真的只是晕倒,而非死于血管破裂,那么此前对于吴福、魏烁南、唐佳、刘大妈等人的谋杀指控就都不成立。 无论是往红酒里掺药粉,还是调整餐车角度,又或者是把壮阳药换成安眠药,都不构成谋杀。 至于是谋杀未遂,还是故意伤害罪,这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谋杀意图了。 依照吴福所说,他只是想撞烂贾爱民的裆部,并不想杀了对方,虽然这货之前到警局自首,什么罪名都往身上揽,但因为有李云鹏事件的前车之鉴,大家对于被告在法庭上翻供已经能够谅解了,会自动脑补一系列残酷画面,将一切都怪责于警方。 魏烁南死前在警局的口供并未提及谋害贾爱民,加之他只是绷了一根钓鱼线,寻常时候,只当作是恶作剧,最多算作故意伤害。 唐佳就比较难以界定了,主要是七八片安眠药确实比较多,但这个量又不致死,她有想要杀害贾爱民的可能,但也可以说是只想让贾爱民昏迷,到底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而零元购的受害者刘大妈就不用说了,人家压根就没想害人,只想自我了结,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讹诈保险公司一笔赔偿。 这般算起来,贾爱民的死好像就是一起意外,这家伙想要风流不成,误食安眠药,晕晕沉沉地走出了卫生间,然后被绊了一下,磕到了餐车上,顺势就昏睡过去了,最终死于飞机失事。 当司马北把这个可能性讲述完之后,吴福、唐佳等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了轻松的神态,悄悄地松了口气。 周铁通却是蹙起了眉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笔,直勾勾地盯着司马北,想要看透对方的心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司马北会帮这几名疑犯开脱。 马良也想不明白,这跟他之前与司马北沟通的内容完全不同,在司马北还没到达审判庭的时候,他们俩在手机通信软件上聊的都是如何攻破几名证人和被告的心理防线,如何让他们自己承认罪行。 所以,当司马北用那份虚假报告诈出吴福的身份之时,他很是得意,觉得这案子马上就可以审结了。谁知司马北突然调转枪头,耍了这么一招,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马良朝着司马北吱吱几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怎么回事,咋跟你之前和我说的不一样……这些个证人、被告翻供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要玩这一套!真当我们警方是背锅侠啊!” 司马北向他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压低声音解释着,“我也是突然有了灵感……你安静地待着,好戏还在后面呢!” 这时候,周铁通啪的一下将手里的笔拍在桌上,走到审判庭中央,斜眼看向司马北说道,“所以,司马先生,你主张这案子是一场意外,受害人贾爱民只是倒霉地晕睡在一架即将爆炸的飞机上……” “不是这样的!”司马北摇了摇头,满脸认真:“我是说贾爱民死于飞机失事,死于爆炸,但不是主张意外身亡这一点,我的主张是……贾爱民无意之间自己杀了自己!” “什么!”坐在检方席位上的周兵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瞧见父亲周铁通投来冷厉的目光,当即又闭紧了嘴巴。 身为检察官,首要的就是处变不惊,不能让任何人找到自己情绪的弱点,否则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导致控诉失败,使得坏人逍遥法外。 不过,也难怪周兵这般失态,就连法官都惊掉了下巴,实在没人想得到司马北会是如此观点。 法官收回自己的下巴,拿起法槌敲了敲,“肃静!证人司马北,你这个观点是自己的猜测,还是属于警方的调查结论?” “怎么说呢……”司马北余光瞄了眼同样震惊的唐佳等人,淡淡地答道,“这是我的猜测,也算是警方的调查结论之一。在调查这个案子的最初,刑侦队长马良就曾罗列过好几种可能,我说的这一点因为在当时看来极不靠谱,所以列在最边角落。” 法官咳了两声,正色道,“那么,你给出这样猜测的理由是什么,或者说警方有此结论的依据是什么?” 司马北拿出一组照片,面向众人,一边展示着照片,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个就要牵扯到工商银行大劫案了……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这起案子,一群匪徒堂而皇之地走进工商银行,打劫过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了银行里面,胁迫人质在里面挖坑,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伙匪徒是聪明的,他们甚至一开始就算计到我会帮助警方,所以提前对我进行了催眠,使我在陷落银行之后,就开始不断地做梦。” 周铁通皱眉道,“请你不要阐述与案件无关的内容,只需讲明警方的依据即可!” “别心急嘛!我马上就要讲到这一点了……这伙匪徒里有个精通魔术的混蛋,他在工商银行外面做了一出表演,把已经被炸毁的U3576重新复原了,离谱吧?其实这也不离谱,因为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被炸毁的那架飞机很可能不是当天那趟航班……这一点,你们可以去查查7月7日机场各航班检修记录,上面清楚地标明了一点,原来的U3576因为机翼有点焦黑的痕迹,所以需要全面检修,全部旅客换到了另外一架飞机上面,这架飞机原本是C7119,由绿藤市飞往H市,有时会在A市停留,因为航线与U3576重合,后来这趟航班取消了,换了皮肤,作为U3576的预备机……” 司马北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天,贾爱民在昏倒之后并未死亡,等到飞机降落七彩田地,所有人都下去之后,他才缓缓醒过来……这时候,飞机已经重新起飞,他懵懵懂懂地接了个电话,以为自己是在原本的U3576航班上,所以就对那人说了句——跟十年前一样,直接炸了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猜测与结论(二) 口说无凭,为免又被人误会在讲故事,司马北阐述完自己的猜测之后,当庭播放了两段录音。 其中一段是十年前朝阳游泳馆负责人与一个马仔的对话,讲的就是那场飞机失事的真相,并且两人在谈话时还放出了一段手机通话录音,里面正是贾爱民那句名言——“这钱是老子自己的,就是把它炸了,也不可能分给那些穷鬼”。 另外一段录音则是今年7月7日的,也就是U3576航班失事那一天,对话的双方是贾爱民与华武集团的赵大有,内容大致如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 “H市那边传来消息,好像刑侦队长魏刚领着一大帮子人守在机场,就等着飞机降落以后进行全面搜查……” “炸了吧!就跟十年前一样,直接炸成灰,什么都留不下,老子就当花了八亿点了个炮仗!” “明白!周总也是这个意思,就等您这句话呢!” 短短四句对话,透露出许多信息,结合十年前的录音,验证了司马北的猜测,不仅今年的案子是贾爱民自作孽犯下的,就连十年前那场被定义为意外的飞机失事也是丧心病狂的贾爱民所为。 这两段录音一直都在警方手里,之所以没有提交检察院,没有提前送到法官的手里,是警方不确定十年前那段录音的真实性,加之里面的对话很含糊,并没有直接说要炸什么东西,警方提交证据讲究严谨性,这才把两段录音从证物袋里拿了回去。 现在司马北突然放出两段录音,坐在旁听席的马良手里冒出了层层细汗,嘀咕着,“你这小子到底打算玩什么花样?再这么搞下去……这几个人就该是无罪释放了!” 检方这边的周铁通也是如此想法,他拧着眉毛,看向司马北,“司马先生,所以您主张的是吴福、唐佳、魏烁南、刘蓉无罪?” 司马北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上翘道,“不是……我并非在替他们做无罪辩护,而是想告诉大家,谁才是有罪的!通常情况下,大家提到谋杀案的死者,都觉得对方是受害人,但如果死者和凶手都是同一个人呢,这个又该如何判定?我想跟各位探讨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并不是站在吴福等人那边,帮他们说什么好话。” 法官沉默了,陪审团也沉默了,心道你这不废话嘛,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吴福等人自然无罪,依照现行法律,贾爱民这种情况就是自杀,没法追究其他人的刑事责任。 周铁通深深地看了司马北一眼,“我以为你会帮他们争取一个过失杀人或者故意伤害,原来你是想打无罪这一点,厉害!但我想提醒你,不管贾爱民有没有罪,倘若证实他们几人有杀人的意愿,那么就算是参与了谋杀……” 他转身面向法官,忽然说道,“法官,我想申请传召一位新证人!” 法官皱眉问道,“检方要申请传召的证人与这两段录音有关系吗,如果传召的证人与警方提交的新证据无关,那就不用麻烦了吧,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除非检方能证明那两段录音是假的。” 周铁通摇了摇头,“录音很完整,没有剪辑的迹象,检方不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检方想要传召的证人,恰好是两段录音其中之一的参与者,所以恳请审判庭同意检方的诉求!” 法官转头与陪审团商议了一会儿,而后拿起法槌敲了一下,轻声说道,“审判庭同意检方的诉求,检方可以传召新证人!” 周铁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对着司马北笑了笑,“检方要传召的新证人就是华武集团的安保负责人……赵大有!”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赵大有便低垂着脑袋,缓步从审判庭旁侧的小门走了进来,木然地站在证人席上。 旁听席上的马良和证人席上的司马北惊了一下,吴福等人也是满脸错愕,他们之前一直以为赵大有已经被发疯的方正干掉了,或者可能是被周华武悄悄灭了口,从未想过赵大有会落到检方手里。 法官倒是一脸淡定,照例询问了证人姓名等信息,并让其宣誓,然后才敲了一下法槌,由着控辩双方随意发挥。 周铁通先是感谢了一番法官和陪审团的通情达理,接着走到赵大有面前,认真地问道,“赵大有先生,请问2008年7月7日,你在什么地方?” 赵大有抿了抿破裂的嘴角,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我在朝阳游泳馆。” “你在那里做什么?游泳?还是教别人游泳?” “不是……我当时是在游泳馆里看管那些女孩儿,防止她们偷跑或者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什么女孩儿?” “就是周华武和贾爱民用来与外地富商、大人物谈生意时,陪着喝酒,陪着游泳,陪着搞进出口交流的……那种女孩儿。” “也就是说,当年的朝扬游泳馆其实是一个那种窝点,用来搞财色交易的?” “没错。” “你在那里做了多长时间?” “两年,还是三年……不记得了,反正挺长时间的。” “你在那里做了那么长的时间,应该认识不少女孩咯?” “认识一些……但不多,我这人比较内向,很少跟别人闲聊。而且,这些女人不干净,我怕接触多了,自己会得病,所以一般都是点点头这样子。” “你印象比较深的一个女孩是谁?长什么样子?” 这时候,吴福忽然觉察出了不对劲,立马举起手来,“反对!法官,我反对检方向证人询问这些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周铁通不等法官开口,抢先解释道,“法官,检方询问的事情并非与案件无关,想要知道贾爱民案件的真相,就必须弄清楚当年游泳馆的内幕,还请法官和陪审团各位多了一点耐心,让检方能够询问清楚。” 法官点了点头,“反对无效……但检方也要注意询问方式,尽量直接一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周铁通微微躬身,道谢一声,扭头面向赵大有,继续说道,“不需要讲得太详细,你只需说个大概就行,毕竟在那里工作了两三年,就算再怎么内向,也该有一两个相熟的吧!” 赵大有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我认识两个女孩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因为最小的这个让我时常想起老家的妹妹,所以有时她遇到麻烦,我会主动帮忙,偶尔也会给她买点吃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情,我还想着帮她逃出去……” “看来你良心未泯嘛!”周铁通轻咳一声,“赵大有先生,你说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今天有来到法庭上吗?” “有!她今天也在法庭上……”赵大有攥了攥拳头,忽地抬手指向证人席,指着小晨说道,“这个叫小晨的女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虽然她整容了,但我还是一眼能认出来,她的眼神骗不了人,还有她脖子上的那颗痣也骗不了人!”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凭什么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小晨,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儿的井底之蛙。 谁也没有想到最没问题的小晨,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希望贾爱民去死,那么其中必然有当年被迫在游泳馆接客的女孩儿。 警方和检察院着重调查了小晨的亲友关系,并没有发现与贾爱民相关的地方,这才排除了小晨的嫌疑,把她列为最可靠的证人之一。 旁听席的马良听到此处,急忙给警局的同事发了条信息,让其赶紧把小晨整容之前的照片发过来。 案件侦查之初,因为中心广场爆炸案的关系,因为网红杨小汇那番话的关系,所有人都以为小晨原本长得不是特别的好看,所以才会听从网红杨小汇的建议,做了一次整容大手术。 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大部分人都觉得只有对自己容貌不太满意的人才会整容,却忽略了另外一小撮群体……有些人恰恰因为长得太过好看,经常给自己或者身边人带来麻烦,不得不整容,弄得不是特别好看,同时还能和过去的自己分割,不会被人认出来,可以重新开始。 如果小晨真是当年的那些女孩之一,那么她听从杨小汇的建议,把原本的小手术改为整容大项目也就说得通了。 让马良疑惑的是,这种小秘密检方是如何挖掘出来的,要知道当初警方费尽心血也没找出朝阳游泳馆的受害人,那些女孩儿的亲友一听到朝阳游泳馆几个字,立马否认自己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儿,也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另外,这赵大有是怎么落到检方手里的?检方背着警方还调查了哪些东西?手里还有什么王牌? 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将胡思乱想的马良惊醒,他立刻点开信息瞄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果然小晨以前的相貌比现在要乖巧顺眼许多,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双目灿灿,惹人怜爱。 更有意思的是,警员发来的照片是一张生活照,拍照的地点就在朝阳游泳馆。 马良透过小晨身后的镜子,还瞧见了另外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赵大有,另外一个则是王多娇。 显而易见,赵大有口中另外那个相熟的女孩儿,应该就是与司马北有些拉扯的王多娇了。 马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递给了司马北,轻声说道,“情况变复杂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套路,但很可能检方会利用王多娇这一点,逼你离开法庭!” 司马北却是出奇的平静,扫了一眼那张照片,淡淡说着,“我知道了。” 就在马良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大检察官周铁通忽然转身面向司马北,笑着问道,“司马先生,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个八卦……警方在调查U3576案件期间,司马先生您曾因为一个女人与马队长产生猜疑,这个女人也在游泳馆待过,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一会儿是什么邱玉婷,一会儿是什么王多娇,有这回事吗?” 不等司马北开口回答,马良抢先答道,“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与司马顾问关系很好,可以说是坦诚相对……至于王多娇嘛,她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警方也在努力寻找。周检,你不要话题扯得太远,现在还是先询问小晨吧,人家就坐在这里呢!” 周铁通嘴角微微一翘,“检方并非有意发散,只是想要证明小晨的身份,最方便的法子就是找来当年也在游泳馆里待过的王多娇……警方也调查过小晨的父母,应该知道小晨与父母关系有多差劲,她父母的愧疚心有多重,一开始我以为只是父母不能帮助女儿在大城市安身立命的愧疚,后来细细一查,才发现小晨在十二岁的时候曾经被送到A市的某游泳竞赛夏令营,中途无故失踪过一段时间,同学和老师只以为她是嫌集训太累,偷跑回去了,结果却是被夏令营的赞助商骗进了朝阳游泳馆……” “好了!你别再说了!”小晨咬着嘴唇,忽地高声吼了一句。 周铁通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着,“她当时只有十二岁啊,被那些浑蛋扒光了衣服……就为了满足个别大人物的变态癖好,便要遭受非人的凌辱!” “够了!够了!别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了!”小晨抓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些王八蛋!不要再跟我提起朝阳游泳馆……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过我呢?十年了,整整十年,我都没有睡一个好觉,现在贾爱民总算得了报应,这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还要帮这个浑蛋说话,他难道不该死吗!” 周铁通并不退却,直视着小晨的眼睛说道,“证人小晨,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在U3576航班上的时候,你有杀死贾爱民的想法?” 小晨破罐子破摔,索性挑明了,“没错!我就是想杀了他!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分钟不想杀了他!检察官,你不是人民检察官吗?为什么要帮着贾爱民这种浑蛋说话?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晚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朝阳游泳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些王八蛋光着身子走过来,看到他们在那儿笑个不停,看到贾爱民把雪茄烟头点在我身上……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后来,我在娇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逃出那个地方,却频繁收到那些畜生寄来的照片,他们威胁我,让我不要乱说话,否则不仅把照片发到网上,还要杀我爸妈……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爸妈心疼我吗?你以为我想要离开他们,来到这A市独自生活吗?我只是不想给他们带去麻烦,我只想让他们活得再久一点……” “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再看到贾爱民,但他却始终不肯放过我啊!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乘坐U3576航班,跟那些遇难者家属互相安慰,希望老天能够开眼,迟到的正义可以来到,把这贾爱民绳之于法,但我们等了十年……十年啊!你们这些检察官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已经有警察查到了周华武和贾爱民的问题,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没了后续,方队长、曲直队长……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他们的话!” “现在那畜生死了,你却站在这里质问我,凭什么……凭什么好人就要受欺负啊!”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针锋相对的庭审(1) 周铁通无言以对,只能低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满脸愧疚。 旁边的周兵见他这副模样,攥了攥拳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想要帮周铁通辩解几句,向众人述说一下这十年来父亲为了秘密调查贾爱民付出了多少,但很快又被周铁通按了下去。 “人们不会在意你做了些什么,只会关注你没做到什么,多说无益。”周铁通低声说了一句。 周兵还想坚持,这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只能暂时作罢,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登时愣住了。 电话是检察院打来的,可检察院的同事知道自己在审判庭上,大家都懂规矩,一般是不会在这会儿打电话的。 他俯身假装系鞋带,接通了电话:“喂?我在庭审,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在庭审,叫周铁通接电话!”说话的是检察院院长,语气有些硬梆梆的,听上去心情似乎很不好。 周兵立刻把电话交给周铁通,压低音量吐出几个字,“院长找您。” 周铁通皱了皱眉,转头先是与法官眼神交流了一番,而后才接过手机,坐在检方席位上,轻声问道,“您有什么急事吗?” “废话,这个节骨眼上我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有急事,不然是要给你讲故事吗!”检察院院长暴躁地回了一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语气淡淡地说明了打电话的原因,“省厅来人了,指出了很多你在调查案件期间不合规的地方,你赶紧回来吧,这案子我已经让李明那一组负责接手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审判庭。” 话音刚刚落下,审判庭的大门缓缓而开,两名检察官走了进来。 周铁通看了看朝自己走来的李明,皱眉道,“院长,临阵换帅这可是昏招啊!而且,这么做也不符合规矩,如果要更换检察官,应该先申请休庭,然后再走程序……” “程序什么的,你就甭管了,这案子也不好再拖下去,上面交代了,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审判庭那边也会有人打招呼,你只管把手上的资料交给李明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检察院院长冷冷地说道。 周铁通转头看向法官,果然瞧见对方也正在与助手低声交谈着,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父母十年前死在U3576航班上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现在别人用这个理由让我把你换下来,我能怎么办?铁通,你要是跟我讲清楚了,我还能提前准备一下,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堪!” 显而易见,这检察院院长也是被人训斥了一顿,省厅来的人必定级别很高。 周铁通面色铁青道,“是贾爱民那边的人?还是周华武的关系?” “都不是……”检察院院长刻意压低了声音,“来人里面除了省厅的几个领导,还有一位政法大学的客座教授,三十年前与长弓难鸣携手侦破了许多重大案件,现在公检法系统里面有很多人都是这位教授的学生,我也必须得给几分薄面,你懂不懂?” 周铁通听到这里,扭头看向司马北,发现对方正表情玩味地盯着自己,低头瞄了眼桌案上关于司马北和王多娇的关系文件,顿时恍然,轻叹道,“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回给周兵,快速从那些文件里抽出一张,卷进袖子里面,轻声对一脸懵懂的周兵说道,“收拾东西,把这些文件都交给李明,咱俩回院里喝茶去吧!” 周兵瞪大了眼睛,发出与小晨刚才同样的疑问,“凭什么!” “就凭你爷爷奶奶命不好……”周铁通满脸愠色地答了一句,而后转过身子,昂首阔胸地往审判庭外走去,在与李明擦身而过的时候,忽地停下了脚步,“我希望……算了,你随便发挥吧,反正这案子的审判已经不在法庭上了。” 李明怔了怔,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瘪了瘪嘴,还是抬步走到了控方席位上,简单地向法官和陪审团说明了一下更换检察官的缘由,当然这缘由肯定不是回避原则,而是另外一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随后又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侧身面向小晨,“证人小晨,依据你先前的证词,我现在向审判庭申请,将你列为被告之一,你有意见吗?” 小晨嗤了一声,“我先前的问题,你们这些检察官还没回答我呢,怎么现在还反过来问我……莫非换了人,就可以当作没听见?” 李明轻轻咳了两下,“这里是审判庭,无论是检方,还是被告、证人,都应该围绕着案子来讨论,其他的问题我可以不用回答……小晨女士,请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同意我将作为被告之一提起检控吗?” 小晨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都流出了泪水,“说得真好!还真是公事公办的好检察官呢……我不仅同意你的检控,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们……吴福他们只是被我欺骗了,以为仅是简单教训一下贾爱民,真正在背后谋划设计的人就是我!是我把自己的安眠药给了唐佳,让他偷偷换掉贾爱民的药,是我告诉大妈头等舱里面有红酒,在那边自我了结更清净,是我教吴福怎么摆弄餐车,魏烁南的钓鱼竿、钓鱼线也是我送的!这一切都是我的杰作,你满意了吧?” 李明从包里摸出一个眼镜盒,拿出眼镜戴上,抓起桌上的文件,一边翻看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到底是主谋,还是帮凶,不是听你怎么说,而是要看证据。小晨女士,我希望你不要对法律、对审判庭、对检察院有抵触情绪,这样非但不能让坏人得到惩罚,反而只会令那些在乎你的人感到痛心。” “好了,废话就说到这儿吧!”他放下那些文件,走到司马北面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司马先生,接下来我想向您询问几个问题,可能会比较尖锐,但这都是为了让审判庭、让关心这案子的每一个人知道真相,请您谅解……第一个问题,我想请您向大伙说明一下,今年的7月7日你离开机场以后去了什么地方?”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针锋相对的庭审(2) 司马北知道,对方说是询问,其实只不过是想让他自己把答案说出来,并非对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天去了哪里。 这事儿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尽管讲出答案之后,势必会有更多的问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一句,“我去了一趟郊区的资同看守所。” 果然,下一刻这位新上场的大检察官李明立马追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探望一个朋友。” “监狱里只有两种人,狱警和囚犯……你的朋友是犯人,还是狱警?” “他是囚犯。” “方便说一下他叫什么名字吗?” “可以,他叫韩远,犯过多起盗窃案、金融诈骗案,是被德川大学数学教授张小满抓捕归案的,判了20年有期徒刑。” “你为什么刚回到A市就去那边探望他?” “因为狱警给侦探社打电话,说是韩远想要见一见张小满,但张小满之前回老家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就打到了我的手机上,号码应该是张小满故意写错的,这浑蛋早就想坑我一回……” 李明轻咳两声,打断司马北的埋怨,“司马先生,您可以跟我说说,韩远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找我,他最开始是想找张小满来着,只是张小满没在……嗐!找谁也不重要啦,懒得掰扯这些了!”司马北神情放松地答道,“他找侦探社的人,是想传达一条警示信息——有人打算在中心广场引爆炸弹,以此制造混乱,偷盗在U3576航班上的那幅名画!” “嗯,你说的就是李云鹏案件嘛,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毕竟当时闹得挺大……所以,你能事先知道有人要在中心广场行凶,并非你神机妙算,而是这个叫韩远的囚犯给你传递了消息?” “也有我自己的推断吧,当时韩远没讲太清楚,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敢说得太明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韩远是怎么得到这条消息的呢?” “据他所说,是有人想拉他入伙,一起打劫U3576航班,通过一张扑克牌,向他发出了邀请,但他担心这伙人会伤害无辜,所以才会把消息透露给我……” “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事儿告诉狱警呢?应该比等你过去要快捷不少吧?” “韩远不信任一般的狱警,狱警也不会相信一个囚犯的危言耸听,所以韩远只能联系侦探社。” “这话就有点奇怪了,狱警都不相信一个囚犯的话,为什么你们侦探社就会相信他的危言耸听?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先前你把这位囚犯称之为朋友?” “你没记错,我确实把韩远当作朋友……狱警虽然每天和囚犯待在一起,但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囚犯,而我们侦探社因为与囚犯打过交道,知道他们为什么犯罪,也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就知道他们会在什么事情上撒谎,又会在什么时候讲真话。像韩远这种人,并未伤害过无辜,能成为我的朋友不稀奇。” “你很了解他?” “自然!这么说吧,如果当年不是韩远劫富济贫,像刘大妈这种受害者会更多,那会儿的保险、保健品骗局不比现在这零元购少,韩远从那些骗子公司手里骗来一大笔钱,然后发还给那些被骗的大爷大妈,挽救了许多家庭,只不过依照法律,他确实犯罪了,该判刑没得说。” “非法正义……”李明扶了扶眼镜,瘪着嘴道,“我们抛开他诈骗之后没有把钱揣进自己兜里这一点,他说到底就是一个贼,这种人的话怎能相信呢?你难道就不怕他和另外那些贼串通一气,联合起来骗你吗?又或者说,其实是你与他们这些贼偷串通,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司马北皱了皱眉,面色陡然一寒,正欲开口辩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李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根本不给司马北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子,面向法官,一脸严肃地说道,“法官,我这里有一份认罪书,是囚犯韩远亲自写的,他主动承认了工商银行大劫案的罪行,还供出了一份同伙名单……司马先生的名字赫然在列!” 司马北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他绝对是诬告!我根本没跟他合谋过什么……” “真的吗?”李明斜眼看他,冷冷道,“那我想问问司马先生,您在开庭之前去了什么地方?这次我来帮你回答好了,庭审开始之前,你又去了资同看守所,与韩远交谈了半个多小时!我不相信你是去跟他拉家常的,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儿上,你还要冒着风险去找他,说明你俩商量的事情非常重要!只不过,这韩远终究是贼,狡诈、虚伪是本性,他利用完你,转头就向狱警自首了,写了这份认罪书……枉你还把他当朋友,真是可怜又可笑!” 这话彻底激怒了司马北,他一拍桌案,红着脸,伸手指着李明,气呼呼地吼道,“闭嘴!你懂什么!我是一鸣侦探社的副社长,司马北这三个字在警界可是金字招牌,我怎会被一个贼偷欺骗,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立马打个电话,把你换下去!” 现场瞬时一片哗然,原本先前周铁通父子离开审判庭,底下已经议论纷纷,网上也开始传着各种阴谋论,现在司马北直接承认是自己动用了脏手段,简直捅了马蜂窝。 坐在旁听席上的马良呆呆地看着司马北,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猖狂的家伙一般,他轻轻扇了自己一下,发觉不是在做梦,当即冲上去,将司马北拽离证人席,连忙向法官和陪审团致歉,说这小子吃错药了,胡言乱语一顿,你们千万别当真,接下来警方会重新安排证人,确保庭审正常进行。 法官转头看向大检察官李明,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说他们检方也知道韩远必定是诬告,但司马北确实不应该再作为警方代表了。 一番闹腾过后,审判庭终于在重重的法槌敲击声中恢复安静,庭审继续进行。 另一边,马良面色难看地将司马北拽进了休息室,刚想劈头盖脸教训对方一顿,却听见身后传来敲门声,走过去打开房门,发现来人居然是一鸣社的影爷,登时惊了一下,“怎么是你?那天你不是……” 影爷嘿嘿一笑,“没死成!多亏小北提前布置的后手,让俺捡回了一条命!先别说这个了,小北猜到韩远会摆他一道,让俺混在看守所里,看看那混蛋会和谁偷偷交流,幸不辱命,俺终于查清了!” 马良眼珠子一转,立刻想明白了前后因果,震惊地看着司马北,“所以你让你师父出面也是自污的手段,就是想让他们放松戒备?” 司马北唇角微微一翘,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盯着影爷问道,“那人是谁?”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转,再反转(1) 马良竖起了耳朵,身子微微倾斜,想要偷听影爷说出的那个名字,但被司马北一脚踹了出去,瘪了瘪嘴,只好回到审判庭,一扭头,瞧见李山河坐在旁听席上,于是凑了过去,嘟嘟囔囔着,“哎哎!你这小子真不老实,影爷明明没事,当初为啥要骗我眼泪珠儿?” 李山河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只说影爷走了,又没说影爷死了,是你自己瞎想!” “那影爷的钱……” “同事之间互帮互助很正常,他暂时用不到那些钱,借给我和刘星用一用,有问题吗?” “嚓!我还给司马北转了两千块份子钱,让他把场面搞得热闹些,风风光光送影爷最后一程!” “哎哎!这事儿你别跟我扯啊,我可没收你的钱……而且,那天我哥请大伙吃饭,你也是去了的,花钱也有你一份,就算你想找他要回来,也得刨除你那一份,还得刨除你们警局那几位同志,你总不好意思让我哥去找他们要钱吧?我那天吃的不多,顶天了给你三十五,当时你喝醉了,是我送回去的,折算一下油费,你应该再给我五块七毛,这么滴吧,我给你抹个零,你就给我十块好了!” 马良面色一僵,赶紧挪动屁股,远离了李山河几分,他实在没想到看上去这般憨厚的肌肉猛男,居然也这般碎嘴和狡诈。 李山河却又主动靠了过来,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臂膀,“哎哎!我哥他们走了吗?” “嗯,刚走不久,你现在追出去,还能搭上顺风车。” “我不走,哥说了,让我老实在这儿守着,以防变故。” “变故?什么意思?” “你瞧着挺聪明的,怎么连这都想不明白……我问你,如果这小晨一口咬定全是她谋划的,李明还能做些什么?” “现有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其他人想要谋杀贾爱民,这李明恐怕只能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剩余的几人。” “你觉得李明会甘心就此罢手吗?” “不太可能,李明的老婆是贾爱民爱人的侄女,这事儿不是李明能做主的,如果不是周铁通那边出了问题,依照规矩,李明应该避嫌的……哎,不对!司马北为什么要帮对方搭梯子?如果他不让你们的老社长出面,检察院那边根本不可能换下周铁通这种铁面无私,稳重老成的检察官,更不可能病急乱投医,把案子交给李明……” “别瞎琢磨了,我哥的想法,你肯定猜不透!我再问你,这李明背后的人如果想要以谋杀罪名起诉吴福等人,还能有什么法子?” 马良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摇头道,“这还能有什么法子,除非贾爱民活过来,亲自到庭指控吴福等人谋杀未遂……” 他说到这里,忽地愣住了,转头看向李山河,后者却只是表情古怪地笑了笑。 下一刻,仿佛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李明转身面向法官,微微躬身,“法官,检方想要传召一位新的证人,请您应允。” 法官犹豫了一下,瞄了眼陪审团,而后还是拿起法槌瞧了瞧,“法庭同意检方的请求!” 李明道谢一声,扫了眼吴福、唐佳等人,嘴角微微上扬,“检方接下来要传召的这位证人,是本案的受害人——贾爱民!” 话音刚刚落下,身材臃肿的贾爱民便在妻子的陪同下,冷着脸走进了审判庭。 现场立时沸腾起来,媒体记者全都起身,举着相机,卡擦卡擦拍个不停。 吴福等人也齐刷刷地望了过去,惊呼着,“不可能!” 贾爱民缓步走到原告席位上,瞥了眼吴福等人,冷笑道,“尊敬的法官,以及陪审团的各位,我想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A市很多市民也都认识我……我实在很难想象,有一天会作为原告站在这个地方,我也没想到,在我呕心沥血治理的A市,居然有人想要谋杀我!我更没想到,他们这些人除了想要谋害我,还要毁了我的名声,给我泼一身的脏水,颠倒黑白,想要彻底抹杀一位勤恳为民的公仆!我原本还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可他们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我如果再不站出来,单纯耿直的A市市民就要被这群人带偏了!” “所以,我恳求法官和陪审团公正地进行审判,判处吴福、唐佳、李小龙、小晨四人谋杀未遂,同时请求警方立刻展开全城通缉,务必要将剩余的犯罪分子尽数逮捕归案,还A市一片安宁!” 他这番义正言辞的指控通过媒体的直播设备,在A市迅速传播开来,惊呆了不少人。 其中自然也有正坐在东升海鲜大酒楼里谈判的周华武和李云鹏。 周华武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盯着画面里的贾爱民,皱眉道,“不可能……他怎么没死!这不应该啊,飞机停在七彩田地的时候,头等舱里的人明明就是他!” 李云鹏反倒很快平静下来,呵呵笑着,“周总,瞧您这模样,怎么我感觉你比我们更希望贾爱民死在飞机上呢?” 周华武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来回踱着步子,“是赵大有报了假消息?不对不对,警局的人也上去查看过,当时坐在头等舱里的就是贾爱民!飞机爆炸之前,也没人从上面跳伞……调包了?” 这时候,李云鹏忽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周总,看来人家并没有把你当作自己人啊,你居然连人家老婆是整容医院股东都不知道?” 周华武闻言抓起那张名片,看着上面整容医院的名字,面色陡然一变,“这是杨小汇与人合伙搞的那家整形医院?” 李云鹏笑着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你猜猜杨小汇的合伙人都有谁?” 周华武立马摸出手机,快速搜索了一下整形医院的股东名单,盯着大股东一栏周波两个字,铁青着脸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混帐!” 嘭!雅厅的房门突地被人推开。 周波带着一群黑西装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地与李云鹏打了个招呼,抓起桌上的一只澳龙咬了口,啧啧两声,“老了!这酒楼的厨子该换一换,用这种东西怎么能吸引来年轻顾客,时代已经变了啊!爸,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反转,再反转(2)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古代,就是逼宫,好比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朱棣发动靖难之役。 周华武看着尾巴翘上天的周波,气得脸都绿了,“所以,是你这缺心眼儿的蠢蛋出卖了老子?” “不能说是出卖,”周波摇摇头,纠正道,“我只是弃暗投明,或者说是再上一层楼……毕竟您不也是听那位的吩咐办事吗!您现在不想做狗了,儿子帮您做,这不是子承父业嘛,您教的啊,爹地!” 旁边的李云鹏强忍着笑,瞧见周华武和周波都看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我已经尽量憋着了,您二位实在介意……要不我走?” “走?咱俩交易还没完成呢,你打算往哪走?”周华武冷笑一声,扭头扫了眼站在周波身后的那些黑西装,眯着眼睛道,“儿砸,你不会以为单凭这些个垃圾就能搞定老子?你知道老子今天为啥敢在这里吃饭不?” 说完这句,他摸出一根雪茄点燃,猛吸了两口,吐出几个烟圈儿,悠然敲了敲桌子,“三分钟,一个都不留。” 话音落下的瞬间,雅厅两侧突然各自现出一道暗门。 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从左侧走出,他满脸横肉,表情狰狞,一双拳头捏起来有砂锅那么大,每走一步,地板都会震动几下,声势恐怖。 这人便是之前在马路上与李山河交手的匪徒,虽然他被李山河狠狠收拾了一顿,但底子好,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憋闷了许久,今日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此间又没李山河这等强悍的人,故而凶威大作。 另外那个则是名身穿绿色背心的雇佣兵,他手里捏着的细铁棒,正是前些日子从影爷手里夺来的那根。 周波装作一副怕怕的样子,而后忽地笑了起来,“爸,你真是老糊涂了,既然我敢进这间雅厅,怎会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了什么布置呢!您是不是还想让獭叔来这边厨房守着后路?别等了,他来不了啦,我刚才就是在他那家刺身店吃的饭,他的刀功是真不错,但现在已经不流行用刀了,谁出门不得带几把枪防身啊!再一个,他还把儿子带在身边,弱点太明显了!不过,说实在的,他们父子俩的感情比咱们好得多,看得我感动极了!” 周华武一拍桌子,瞪圆了眼睛,“混账东西!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想当年,你半夜发高烧,全靠你獭叔背着,跑了五公里的路,把你送到医院……你现在居然连他也害!” “爸,你别装仁义啦!”周波嗤了一声,“其实,你早就想干掉獭叔了,这些年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好几次当着底下人的面儿顶撞你,早就犯了死忌,近两年你总是把最危险的任务丢给他,不就是想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吗?现在我帮你把这事儿办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周华武哼了两声,也不辩解,只是斜眼看他,“你獭叔向来看你不顺眼,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让你进店的……这样看来,应该是阿泰帮了一把!阿泰,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出来聊聊吧!” 周波正想说些什么,一声叹息突然在黑西装背后响起。 双手缠着黑色布条的拳击手阿泰缓步走出,他拨开那些黑西装,来到周华武面前,低头说道,“周总,对不住了,我本来不想趟这浑水的,但小周总给的实在太多了!” 周华武气极反笑,“好好好!他给的更多是吧,你也不想想你有没有那个命拿!”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突地拔出手枪,对着周波和拳头阿泰一顿乱射。 拳手阿泰反应迅速,侧身一闪,躲到了旁边,与大胖子扭打一处。 而周波则是拉来了一名黑西装挡在自己身前,直到耗光周华武一盒子弹,这才扔下被打的像筛子一般的黑西装,而后命令其他黑西装快速反击。 周华武脸色难看地啐了几下,一边换着弹匣,一边在雇佣兵的保护下,往一楼退去,转头对躲到窗口的李云鹏说道,“李医生,看来咱俩的交易只能暂时取消了,回头我再给你支付尾款吧!当然了,前提是你得先活下来!” 李云鹏嘿嘿一笑,扯开衣服,露出绑在胸腹上的炸弹,跨步坐到窗台上,侧脸看向周波和周华武,“你们这对父子玩黑吃黑是出了名的,我怎么会不做准备就来赴宴?至于尾款嘛,您不必操心了,刚才咱俩吃饭的时候,我已经自己取了……” 见他表情玩味地擦了擦嘴边残留的红酒,周华武猛然想起方才自己在雅厅里喝过一杯红酒,但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却没瞧见那杯红酒,显然是这李云鹏偷偷动了手脚。 一念及此,周华武立刻摸出自己的手机,碰巧这时候来了一条银行短信,他粗粗瞧了一遍,顿时气得直哆嗦——原本他的私人账户上趴着十几个亿,现在却只剩下十几块。 李云鹏挑了挑眉毛,“尾款虽然不多,但你还欠着蓝桂圆项目老业主们的房子和赔偿金,所以我多拿了一点点……顺便跟你说一声,你以外债形式转出去的那些美刀,也被我转回来了,但不是放在你账户里面,而是转去了警局账户,相信不久之后那些老业主都会提着花篮来感谢你的!” “什么!”周华武当即停下脚步,调转枪口,指着李云鹏,黑着脸道,“那可是老子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黑心钱,足足四十多亿美刀!你知道现在把钱弄出去有多难吗,你知道这些钱在境外待一天,能够产生多少收益吗!你个败家玩意,居然把弄出去的钱又转回来!” 周波也面色铁青地看着李云鹏,咬牙切齿道,“你个该杀千刀的贼偷,那都是我爸留给我的遗产!你竟敢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把这些钱充公了?你死定了!你今天必须死定了!还特么傻愣着干嘛,给我弄死这王八蛋啊!” 那些黑西装畏畏缩缩地靠近李云鹏,想要动手,却又忌惮李云鹏身上的炸弹,场面瞬时有些滑稽。 李云鹏呵呵笑着,却也不怵,望了眼下方快速驶来的货车,身子一仰,向后倒去,在掉落之前对着那位雇佣兵飞了飞眉毛,用口型说了一句,“司马北让我问你,刘星传达的那句话是不是……乌鸦喝了水,穿山甲挂在树梢上!” 那雇佣兵瞧清之后,面皮一僵,砸吧两下嘴巴,突然轰出一拳,砸晕了周华武,将其驮在背上,三两脚打发了拦在身前的黑西装,窜进后巷,跳上一辆面包车,疾速离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反转,再反转(3) 乌鸦喝了水,穿山甲挂在了树梢上。 这句谜语是当初雇佣兵让影爷带给司马北的,其内藏着一条信息,同时也是一个暗号。 雇佣兵不知道李云鹏是怎么搞到这句暗号的,依据现有情报,李云鹏与司马北根本不可能合作,一则是因为立场不同,狸猫没有与耗子做朋友的,另外一点则是当初工商银行大劫案,李云鹏和那些个耍魔术的劫匪一起算计了警方,害死不少了警察,这是血海深仇,司马北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和仇人往来。 可眼下这李云鹏明明确确地说出了暗号,表明了现在就是收网的最佳时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雇佣兵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慢慢想明白。 面包车后面跟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周波这小子心狠手辣,又不讲武德,很快就帮着拳手阿泰把大胖子收拾了,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追击而来,摆明了想要干掉亲爹,自己坐上华武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雇佣兵对此倒说不上什么喜恶,只觉得这周波不过是太想进步了而已,只是对方想连他也一起干掉,这就不能答应了。 没法子,这要是答应了,他就得没命啊! 自己死就死了,家里的侄子可是嗷嗷待哺,没了他这个小叔,将来该怎么活啊! 雇佣兵的弟弟死在了海外暴乱里,他拿着一大笔赔偿金回到国内,才发现弟媳妇儿吃不了山里的苦,已经跑路了,只留下个大胖小子。 他们这一家姓朱,真要往上数,老祖先人可是开局一个碗的大人物。本来按家规,像他弟媳妇儿这样的人,是要活埋殉葬的。 但他这人比较懒,不想再跑长途,加之当初这弟媳妇儿是山里捡来的,现在丢了,也没亏什么,索性由着她去了。 雇佣兵因为欠了别人一个人情,所以必须要来A市趟一下浑水,顺道挣点大侄子的奶粉钱。 眼下只要他把周华武送去警局,这人情算是偿还了,至于奶粉钱嘛,华武集团的薪资待遇还是不错的,尤其像他这样的特级保镖,一天就是上万块,足够他大侄子吃到结婚洞房那晚了。 归心似箭。雇佣兵瞄了眼后视镜,抓起一摞捆好的纸币压在油门上,自己扛起一个小型火箭筒,半截身子探出窗户,朝着咬得最近的那辆黑色商务,抬手就给刷了一个火箭。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乍然而起。 那辆黑色商务立时烧得只剩下个铁架子,里面的人自然也一并火化了,耶稣来了也救不了。 紧随其后的周波登时看傻了,面皮抽搐道,“这特么都可以?现在不是禁止携带管制刀具吗,不是禁止买卖枪支武器吗?这家伙居然搞了一个火箭炮,我都没有!” 旁边的拳头阿泰轻咳一声,“小周总,您忘了吗,朱彪是海外退役的雇佣兵,手里肯定有些硬货!但你别太担心,像火箭炮这种东西,携带极为不易,他手里估计也就刚才那一炮,不可能还有……”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下一刻前方的五菱面包车又刷了一枚火箭,炸飞了周波旁边的那辆白色轿跑。 周波气得脸面发青,伸手狠狠拍了一下司机的后脑勺,“你妈咪的,开车能不能稳一点,驾照才考的吗,开得这么颠,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懂不懂!保持前后车距离懂不懂!还有呐,阿泰,你也真是的,嘴巴跟开了光似的,运气不好就别说话,霉运是会传染的!” 拳手阿泰瘪了瘪嘴,悻悻地靠着车窗,欣赏前面五菱面包车的疾速表演。 其时,网上有句俗谚,五菱宏光,遇强则强,动力不详。 今天这雇佣兵朱彪算是切实地体验了一回,起初他对于司马北送来这么一辆面包车嗤之以鼻,觉得这货太抠门,简直拿他的小命当儿戏,要知道周波手下可是清一色的奔驰,什么百公里四五秒的,配置上简直甩了五菱面包车十八条街。 可现在跑起来,朱彪才发现五菱面包车的好处,一个是可劲造,甭管是剐蹭了,还是撞了大灯,一点儿都不心疼,另一个这五菱面包车操作灵活,各种极端条件都能跑,就连发动机冒烟了,都不影响正常驾驶。 实在是太牛了! 朱彪看了看后面被甩开一两百米的那些黑色轿车,捞起几分钟前因为手忙脚乱掉进水杯里的山寨手机,随意甩了几下,拨通了司马北的电话,“那啥呀……你靠不靠谱啊,怎么让李云鹏给我带话?” “李云鹏?”电话里传来司马北有些意外的声音,“我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先别管什么李云鹏了,现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还好啦,就是周波那小子不讲礼貌,逼得我一个人单挑他们一群,幸亏这五菱面包车给力,目前还是安全的!” “周华武呢?” 朱彪回头看了看还闭着眼睛的周华武,嘿嘿笑着,“我给了他一下子,眼目下睡得很安详。” 电话里那头安静了两秒,而后传来司马北的低声警告:“快靠边停车,周华武是装的,他要是那么容易被你撂翻,这些年早被仇家干掉八百回了。” 朱彪闻言激灵了一下,忽地想到了什么,只来得及对司马北吼了句“帮我照顾好小侄子朱大长”,随即急忙猛打一圈方向盘,快速拉起手刹,同时抓着一袋红色钞票,踹开驾驶舱的车门,像条鱼儿般跃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后排座位的周华武突地睁开了双眼,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扔下了手里那枚不知何时拔掉铁环的手雷,而后快速跳下了面包车。 下一秒,五菱面包车轰然爆炸,惊得后方的几辆黑色轿车慌忙急刹,引发了一场十八连撞的严重交通事故。 朱彪摇晃几下晕沉的脑袋,拍了拍一直在耳鸣的耳朵,抬头看向逃到主干道另一边的周华武,往地上轻啐一口,顾不得拔出那些因为爆炸冲击扎在身上的汽车玻璃碎片,强提一口气,快步追了过去,“周总,你别着急跑啊,这个月工资你还没给我结清呢……不要想赖账啊,当心我去申请劳动仲裁!”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反转,再反转(4) 周华武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只是狼狈地逃往距离此处不远的那一片新建别墅群。 他选在这里不是闭着眼点兵点将决定的,而是有过考量,确定这儿距离他那处老窝没多远,方才拉掉了手雷的铁环。 这个别墅群可以说核心区域核心资产,跟那些鸽子笼比起来,更注重品质和服务,主打一个字——贵。 每栋别墅都配了一个英国管家,连门口的保安都是211、985高校毕业的硕士,本科根本就没面试的机会。 物业费不是按月交的,而是一次性必须交满五年的。一平米八十八块八,图的就是一个吉利,反正对于有钱人来说,一平米八十八的物业费和一平米八块都差不多。 在这儿居住的,不是富豪,就是大明星,当然还有某些大领导,不过这些大领导都是找人代持的,完全不敢揽在自己个儿名下,怕被查。 那贾爱民就在这里搞了五套,除了自己一家子住的那套,剩下的一套偶尔带着情人来住一住,一套专门用于存放那些世界名画,还有两套搞成了特殊会所,用来待客商谈。 周华武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手里自然也攥了几套,具体有多少,他没在意,反正是比贾爱民多出一些。 没办法啊,他手里的房子太多了,拿去冲抵工程款消耗了一批,但名下还是列着长长一排,前些日子他去银行办理贷款,光是打印名下资产,就把银行打印机的墨盒用报废了。 正所谓,狡兔三窟。 房子足够多,仇家和警方、检察院就没办法很快锁定他的位置。 眼下他准备跑路,必须要回来一趟,带上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如果只是自己儿子太想进步,他倒是不怵,老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周波这小子。 如果只是雇佣兵朱彪与警方串通,想要将他抓捕归案,他也不用这般惊慌,大不了到牢里休息几天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坐牢,他过得也不会太差,尤其是现在讲究人道主义,取消了死刑,去牢里待着反而更安全。最起码,许多买了烂尾楼的人没办法再找他麻烦了,那些被零元购骗了老年人也不会缠着他要个说法。 但现在最大问题是贾爱民还活着,他搞的那些小动作,简直就是找死。 依照贾爱民的性子,等到从审判庭出来,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他这条有了二心的走狗。 所以,周波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抢先动手,死在自家人手里,总好过便宜别人。 周华武一点儿也不责怪儿子,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而且做得会比周波更过分。倘若他真的走投无路,兴许根本懒得挣扎,由着自己儿子胡为,用他的命换儿子一个前程也是不错的。 可惜,他还有一个女儿。 周华武收拾了心情,匆匆跑进别墅小区,嘱咐门口的保安别让任何人进入小区,虽然他知道这根本没有用,但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有时候,生与死,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事情。 他跳上门口的电动观光车,自己驾驶着小车往湖边的别墅赶去。 这小区实在太大了,若是腿着去,等到走到家里,恐怕都该吃夜宵了。 穷人小区的配套是在外面,讲究什么公园、学校、医院资源,而这富豪小区配套就在里面,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生活放不方便,网购都有管家专门送上门的。小区内部更有人工湖、小公园、大草坪,还有私立贵族学校,每个业主还配备了家庭医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一个电话,就有医疗队带着设备赶过来,足不出户就把病治了。 这些服务都是免费的,因为免费的才最贵。 配套如此齐全,小区占地必然很大。周华武驾驶电动观光车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来到湖边的别墅门口。 他快速输入密码,打开电子门锁,三两步跨进院子,一路小跑入了客厅,气喘吁吁地扫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先是走到自己书房,快速收拾了一堆东西,又把保险柜打开,拿了现金,取走里面一个每天都充满电,却没有用过的手机,而后回到客厅,抬头喊了一声,“盈盈!快下来!” 楼上很安静,但周华武知道女儿就在家里,因为他在回来路上,特意打了个电话,解雇了那些佣人,还让女儿老实待在楼上,等他回来再露面。 果然,下一刻,周盈盈小脸寡白地从自己闺房走了出来,像只被吓懵了的小鹌鹑。 周华武立马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歪头一瞧,发现女儿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人戴着扑克牌小鬼面具,瞧不清相貌,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抵住了周盈盈的后脑勺。 周华武认识那个面具,当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眯着眼睛道,“我没去找你们算账,你这混球居然主动送上门了!” 面具男嗤了一声,“我来这儿,就是要跟你算账的……免得你要是被人弄死了,就成了烂账。” “你跟我算账?咱俩都不熟,我欠你啥?” “你欠了两百多条人命,怎么忘记了?” “两百多条人命?你是十年前遇难者的家属?这事儿怨不得我啊,下命令的是贾爱民,安装炸弹的是赵大有他们,这里边没我啥事啊!” “别忽悠了,如果不是你,赵大有会听贾爱民的吩咐,如果没你点头,赵大有敢引爆飞机上的炸弹?你为了攥一个贾爱民的把柄在手里,完全不顾那些乘客的死活,为了毁尸灭迹,竟然干出炸掉飞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赵大有他们是杀人的刀,你就是握刀的手,罪孽最深的就是你!” 周华武皱了皱眉,一指周盈盈,冷冷道,“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就算你想要跟我算账,也别为难我的女儿,先把她放了,咱俩再一对一单挑如何?” 面具男哈哈大笑起来,收了手枪,“好好好,看在你这么疼爱女儿的份上,看在你多少还有点人性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单挑的机会!” 他轻轻推了推周盈盈,悄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便让其回到周华武身边。 周盈盈扭头看了看面具男,犹豫了一下,快步跑到周华武旁侧,一脸忐忑道,“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是当年那起飞机事故的幕后黑手?” ------------ 第二百章 反转,再反转(5) 这话问得非常直接,若是有人在此时录音,几乎可以作为定罪的呈堂证供。 周华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早就变得比狐狸还要狡猾,自然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他转头瞪了周盈盈一眼,脸色比北极万年寒冰还要冷,完全没了往日慈父的样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回答,突地摸出一支九二,抬手就朝着面具男开了一枪,十分果决,仿佛早就算计好的。 面具男也不是刚出来混的愣头青,似乎也预料到了周华武会这般偷袭,在对方掏出手枪的同时,往旁边一滚,躲到楼梯石柱后面,拔出一支老古董左轮手枪,瞄着客厅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用力扣动扳机。 砰!子弹打断吊灯的铁钩,整个水晶吊灯笔直砸落下来,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原本站在吊灯下面的周华武慌忙拽着周盈盈躲开,一面朝着楼梯石柱射击,一面往别墅车库逃去。 车库里有两辆车,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一辆黑色的库里南,都加满了油,后备箱里都塞满了钞票、黄金,还放着两本假护照。 看得出来,周华武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没有盲目相信贾爱民,更没有盲目自信。 他拉着周盈盈来到那辆红色法拉利旁边,将其中一个假护照交给对方,然后摸出之前在书房里拿出来的那个手机,尽量保持温和的语气说道,“盈盈,现在情况太复杂了,我没时间跟你详细解释,你先开车离开A市,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吧……爸爸这个时候都没抛下你,对你很好吧?来,来,帮爸爸一个小忙,用你的虹膜,把这个手机解锁了。” 周盈盈警惕地退后了一步,看着手机壳后面的粉钻,疑惑道,“这是谁的手机?” “你别管是谁的,帮爸爸解开就是了!” “不行!你如果不说清楚,我不会帮忙的。” 周华武当即面色一变,伸出右手把周盈盈拽了回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爸爸只是让你帮一个小忙而已,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难道我平常对你不好吗?” 周盈盈被他抓得生疼,脸色发白道,“爸,你平常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就为了这一天?是不是就想在这种时候让我帮你把手机打开?这手机到底是谁的?生物密码为什么是我的虹膜?” 周华武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抓着周盈盈的头发,将其薅到手机跟前,“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老子叫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快点,把眼睛睁开!” 周盈盈闭着眼睛,泪流满面:“你果然不是真的疼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周华武,这手机是不是我妈的?你如果不把这一切说个明白,便是打死我,也别想打开这手机!”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老子就告诉你!”周华武扭头望了望客厅,又瞄了一眼车库外面,面色铁青道,“没错!这个手机就是你妈妈的,当年她无意间拍到了我和贾爱民的犯罪证据,让我去警局自首……我是她的老公欸!我坐牢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什么话都说尽了,你妈妈就是一根筋,怎么都讲不通,我没办法啊,只好让她先下去安静待着!这事儿是我对不起她,等我死了,将来必定给她赔罪!但现在你必须把这手机打开,咱俩的命可都在这手机里呢!” 周盈盈猛然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周华武,“是你杀了她?” 叮!手机摄像头识别出周盈盈的虹膜,自动解锁。 周华武喜上眉梢,随意将周盈盈推到一旁,飞快地划拉手机屏幕,翻到手机相册,迅速打开蓝牙,把里面的内容都拷贝到自己手机上面,又点开了一个海外银行电子客户端。 这软件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但依然可以登陆,就是为了方便一些尊贵且懒惰的客户使用,不像普通那些软件,恨不得一天更新八百回,狂刷存在感。 周华武麻利地登入了周盈盈母亲的私人账户,确认当年贾爱民转账进来的那笔封口费,快速解冻了里面的钱,全都转到了自己的私人账户里,随后他嫌恶地看了周盈盈一眼,跨进库里南驾驶舱,发动起车,扬长而去,一点儿也没要带着周盈盈逃跑的意思。 周盈盈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捡起同样被周华武当作废物扔下踩烂的手机,看着那破碎屏幕里的自己,泪水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忽然,一声叹息在她身后响起。 “我都说了,你这个爹地啊,心狠手辣,根本就没拿你当人看,不管是你,还是周波,还是你死去的母亲,在他的眼里,都是工具而已!” 面具男不知何时走到了车库里,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周盈盈的后背,宽慰对方了几句。 周盈盈扭头看他,含泪笑着,“你不也把我当成了工具吗?花言巧语说那么多,又是送花,又是送衣服的,不就是想着借来找我的机会,在那辆车上安装跟踪器吗?到了现在,你还是戴着面具,不就是怕我看到你的表情和眼神,怕被我看穿你的心思?” 面具男怔了怔,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龙右的脸庞,他伸手帮周盈盈揩去泪痕,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承认当初接近你,的确别有目的,但这些日子我给你送花、送礼物也是出于真心……我一直犹豫不决,并非因为你爸是周华武,而是咱俩年龄相差有点大,我属于老牛吃嫩草,司马北那家伙知道了,肯定要笑掉大牙的!” “你错了!我才不会笑掉大牙,因为我的大牙早就掉了,现在这颗是假牙,安得可牢固了!”司马北突然出现在车库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悠然地说着。 龙右和周盈盈都惊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尴尬地往后缩了缩,尴尬地刻意保持距离,像是被班主任发现偷偷约会的高中生。 “别这么看着我,不是我想打扰你俩谈恋爱,只怪那贾爱民手段太高,很快就结束了一审,现在已经坐车回去了,等待二审开庭,估摸着稍后就会跟这周华武谈判,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啊!”司马北见状讥笑一声,自顾自走到法拉利旁边,找了半天也找到一键点火,啧啧叹道,“我这辈子还没坐过法拉利呢……龙右,你应该会开跑车吧?” 龙右凑过去瞧了半晌,眨了眨眼睛,“我也没开过,我以前偷的都是玛莎拉蒂!” 周盈盈把他俩推开,取下手腕上的黑色发绳,扎了个小马尾,瞬时从杨恭如变成了杨紫琼,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伸手摁了摁点火键,“别吹牛逼了,库里南的速度可不慢!” ------------ 第二百零一章 大结局(1) 司马北几人这边还在磨磨蹭蹭,周华武那边已经出了小区,把刚刚闯进小区的周波等人耍了个团团转。 但周华武也没开心太久,很快就被守在门口的朱彪追上了,看着对方又找了辆伊拉克成色的五菱,他就气得六窍生烟,还有一窍不通,因为五菱能追上库里南这事儿很玄学,他不太懂。 五菱车内的朱彪也有些发懵,这辆车是司马北开过来的,他并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一辆面包车居然能追上跑车。 更加离谱的是,一脚油门踩下去,这车竟还有跑车发动机的那种声浪。 别说是周华武和朱彪,路上的其他司机都看傻眼了,接连发生了好几起追尾剐蹭事故。 朱彪看着已经爆表的仪表盘,咽了咽口水,两眼一抹黑,懒得去管时速有多少码,只是一味猛踩油门,直到此刻他才算明白司马北先前把车钥匙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刚刚料理了门口的保安,准备赶去周华武的别墅,却被急匆匆跑来的司马北拦了下来。 司马北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粗气道,“犯什么二逼,这别墅小区这么大,等你过去,人家早绕圈子跑了!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拿去!这是我们侦探社最快的车了,我刚才就是开这车来的,从法院到这儿只花了几分钟!” “几分钟?”朱彪接过车钥匙,扫了眼上面五菱的车标,瘪了瘪嘴,“吹牛不上税,这不还是五菱吗?法院到这儿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公里,你就是开的跑车,算上中间红绿灯的时间,也得十分钟!” 司马北嘿了一声,“我这车可不比跑车差多少,有时候你别只看外在,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内在……大胆踩油门,别看仪表盘,那玩意不准,不要让一个小小的仪表盘限制了你!” 说完这句,他便转过身子,从保安室里借了个平衡车,像哪吒踩着风火轮般,风风火火地往小区深处行去。 朱彪不以为意地撇了一下嘴,找到新的五菱面包车,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坐进了驾驶舱。 他没想到这五菱面包车竟然是改装过的,除了外壳,内里基本全都更换了,而且换的都是跑车的五脏六腑。 这也不怪朱彪,正常人谁会把跑车的引擎、变速箱等元件安装在五菱车上,随便一个跑车元件都可以买辆十八手五菱面包车了。 朱彪感受着极速带来的刺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在心里微微一叹,到底还是这做侦探的最会装逼啊,不是跑车买不起,而是改装五菱更有性价比,这一路的回头率那是杠杆滴,把那些小姐姐都刺激得嗞哇乱叫,开始怀疑人生。 周华武看着与自己库里南齐头并进的五菱面包车,摁下车窗,黑着脸道,“你这还是五菱?” 朱彪也想摁下车窗,却发现这车窗是手摇的,吭哧摇了半晌也只落下四分之一车窗,猜测可能是这车平常放在路边被塞了很多张小卡片,车窗被卡住了,索性懒得去管,伸长脖子回了句:“是五菱啊,周总您不是先前才坐过吗?” “别扯淡,这辆车根本不是先前那辆车!朱彪,老子在你身上可没少花钱,咱不追究你吃里扒外,你竟还敢追上来?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了?” “不是,你还没跟我结算这个月工资呢,一码归一码,我就是个打工的,又不是你养的狗,当然是谁给的好处多,我就偏向谁!咱可是雇佣兵来着,跟我谈什么忠诚,你丫是不是脑子有泡!” “好好好!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我给你!”周华武抓起副驾驶座位上的一坨钞票,奋力扔了过去,无奈这五菱面包车的车窗只降下来一丢丢,实在丢不进去,气得他满脸通红,“你把车窗摇下来一点,这么点缝隙,怎么塞得进去!” 朱彪耸耸肩膀,“摇不下去了,这里头的小卡片太多,卡住了!转账吧,微信或者支付宝都可以,记得把提现手续费也算在里面!” 周华武攥了攥拳头,但看到五菱隐隐有超越库里南的趋势,立马又服软了,抓起手机,尝试了几遍,都没法成功,仔细一瞧,才发现自己的银行卡、支付宝、微信都被警方冻结了,“国内的不行,你有没有海外银行账户,给我发一个,我回头转给你!别特么死缠烂打,你刚才都闯红灯了!” 朱彪轻轻啐了一下,“俗话说得好,资本的话要是能算数,母猪都能上树!而且,我在咱们祖国母亲的地盘上,用什么海外银行,压根就没开过那些玩意!” “你不是西方退役的雇佣兵吗?” “是啊,我从尼泊尔回来的!” “特么的,尼泊尔也算西方国家?” “怎么不算,你看过世界地图吗?尼泊尔在西藏以西,凭什么不算西方国家!” 周华武一阵无语,沉默良久,这才重新开口,“那你靠边停车,我把工资给你结了,咱俩就此两清,别特么再跟着我了!我是要去跑路,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不行,万一我要是靠边停车,你却不减速怎么办?”朱彪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要停也是你先靠边停车,趁着现在还没上高架,待会儿可就不好停车了哟!” “我先停下来也可以,但你得保证拿了钱不再纠缠!” “好啊,我保证!” “你不思考一下再回答?多少想那么几秒钟也行啊,回复这么快,整得跟假的一样!” “这点儿小事还想什么,你都又加速了,摆明就是想赖账啊!” “老子刚才不加速,就要被你这破五菱撞翻了!你丫会不会开车,酒驾的人都没你开得这么扭曲!” “别想诬陷老子酒驾啊,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实话跟你说吧,车子不是我的,所以操作不太熟练,连刹车在哪都找不着……我劝你尽快停下来,否则指不定等会儿要闹出什么事故呢!” 周华武见对方油盐不进,车子马上又要进下穿隧道了,一咬牙,干脆猛打方向盘,驾驶库里南撞了五菱面包车一下,而后突地调转车头,越过绿化带,钻到另一边车道,逆行往前。 五菱面包车稳住之后,也立马翻了过去,紧追不舍。 就在两车冲进下穿隧道的时候,几辆大货车突然笔直撞向库里南,像是一群猛兽扑在了小黑兔身上,咔嚓几下便将其撕得粉碎! ------------ 第二百零二章 大结局(2) 约莫几分钟过后,司马北三人终于赶到了事故发生地点。 此时隧道两侧已经堵成了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 闻讯赶来的交警们焦头烂额地进行疏通指挥,只是隧道里那一片狼藉很不好清理,破碎不堪的库里南,横七竖八的大货车,还有一辆半截车身嵌在货车车头上的五菱。 司马北看着五菱的残骸,脸色立时变得难看无比,咬牙道,“这个败家玩意儿,直接给我干报废两辆车了,头一辆普通五菱面包车也就罢了,现在连这五菱跑车都毁成两半,我该怎么跟侦探社的老伙计们交代啊!” 旁边的龙右听见这话,顿时笑了:“你可别吹牛逼了,五菱面包车哪有跑车款!瞧你那副抠搜样儿,不就是两辆十八手五菱吗,回头我拿了警局给的奖金,帮你再买一辆!” “你买?把你拆成零件卖了,都不够买个发动机的!”司马北满脸肉疼地看着交警把五菱推上拖车,嘴唇微微颤抖着,“你知道五菱有多少年了吗?十八年了啊!打我师父那一辈起,它就是咱侦探社的代步工具,谁要是挣了钱,就往里面添点钱换个配置,这些年积攒下来,除了外壳没变,里头的东西全给换了好几遍……特别前两年侦探社里搞重新排名,大伙为了表现自己优秀,打肿脸充胖子,又是买赛车发动机,又是换F1方程式专用变速箱的,把信用卡都给刷爆了!” 龙右面色一僵,忽地想到什么,侧脸看向司马北,表情怪异道,“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肯定是故意的,搞这么一辆怪玩意来,就想骗警局的赔偿是不是?” 司马北干咳两声,立马转移话题,“现在是危急存亡之际,车子赔偿什么的稍后再说,咱还是先得找到周华武和朱彪吧,从这现场的痕迹来看,他俩应该并没有死于车祸之中,而是被人绑走了。” 一直没吭声的周盈盈闻言心里又是庆幸,又有些失望,眼神复杂地问道,“这车祸看上去很严重,你怎么确定他们没死呢?” “很简单,如果他俩真的死了,那么这里就该有两具尸体,毕竟货车司机不可能带着尸体逃跑……”司马北走到事故现场中央,指着隧道各处的子弹射击痕迹,“而且,这里还发生了一场混乱的枪战,至少有三方人马开枪射击。你爸周华武手里拿的是九二,朱彪身上有一支P229,这现场还有P85和HKP7,从射击位置来看,应该不是一边的,双方打得很激烈,但枪法都很烂,只是擦边,都没击中目标。” 龙右摸着下巴,皱眉道,“这种情况……只能调取监控看看了,必须先得搞清楚是谁带走了周华武和朱彪。” “你猜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隧道下手?”司马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个隧道才通车没多久,监控设备还没安装,再加上这儿有紧急避难入口,连通地下,逃跑起来比较方便,所以周华武才会把金蝉脱壳的地点定在这里,贾爱民将计就计,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但被人截胡了,白忙活了一场,现在估计气得快炸了。” 周盈盈蛾眉微微一蹙,“咱别管那什么贾爱民是不是气得快炸了,我只想知道是谁绑走了我爸……周华武那个混蛋,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害死我妈妈,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司马北一眼看穿了这小姑娘的心思,却也不说破,缓步走到紧急避难入口前,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地上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眯着眼睛说道,“是A市前刑侦大队长方正……是他带走了你爸!朱彪这小子当真不怕死,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敢追下去,竟连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 便在这时,隧道底下忽地传来两声枪响。 司马北慌忙跨进紧急避难入口,打开手机的电筒应用。匆匆赶往枪声来源之处。 周盈盈也想快点追上去看个究竟,但又怕黑,只得小心翼翼地拽着龙右的衣服,警惕地缩起脖子,随着龙右的步调缓缓前行。 好在这段黑暗并不长,很快就有亮光透了进来。 而就在这阴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上,朱彪满身鲜血地躺在了淤泥之中,出气比进气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司马北急忙脱下衣服,按在朱彪胸口的血窟窿上,满面冰霜地问道,“是方正干的?” “不是他……方正带着周华武从另一边跑了!”朱彪摇了摇头,死死抓着司马北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贾爱民派人抓了我的小侄子,逼我自杀,老子信不过他们,留着一口气等你呢!司马北,你欠我的,就还给我小侄子吧,一定要把大长救回来!” 说完这句,他突地喷出一口鲜血,而后身子一沉,彻底没了声息。 司马北跪坐在朱彪身边,垂着脑袋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捡起朱彪的那把手枪,腾地起身,什么话都没说,从兜里摸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用衣服擦去手枪上的血迹和指纹,平静地对龙右和周盈盈说了一句,“在这等着,再跟下去会很危险!” 龙右怔了怔,他立马把想要唱反调的周盈盈拉了回来,看着司马北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道,“别冲动!司马北认真了,我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一起办过不少案子,很少见他这样……上一次还是在小岛上面,他看着海燕死在了自己跟前。” “海燕?”周盈盈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女人,立马八卦起来,“是司马北的女朋友?长得漂亮吗?这网上只传过名侦探司马北和王多娇的香艳往事,那海燕是在王多娇之前,还是在他俩暧昧之后出现的?” 龙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咧咧嘴道,“这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这爱情可讲究先来后到,后来的就是第三者!”周盈盈撅着嘴说了一句,歪了歪脑袋,“我前两天专门在网上查过你的八卦,听说你跟以前跟一个小编辑谈过恋爱,是吧?现在还有联系吗?那人叫什么来着?” 龙右只觉得一阵头痛,急急转身,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却瞧见洞口亮光处走进来一个身穿紧身皮衣,骑着辆黑色摩托车的女人,他愣了愣,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吐出两个字,“果茶!” ------------ 第二百零三章 大结局(3) 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果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龙右和周盈盈,又扫了一眼血泊之中的朱彪,冷冷道,“司马北去哪了?” 龙右抬手指了指地下通道的另一边,结结巴巴地提醒了一句,“那……什么,小心点。他们都带着枪,而且一个比一个还疯!但应该问题不大,你这会儿过去,大概是赶不上了,依照我的推断,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肯定跑几步就要上去改为飙车!”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般,通道另一边随即传来几声引擎轰鸣。 果茶皱了皱眉,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司马北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龙右双手一摊,表示对方走得很急,二话不说就去追缉了。 果茶轻叹一声,正要掉头回去,突然又被龙右叫住,侧脸问道,“你还有事?” “我……没事!”龙右轻轻咳了两声,抠了抠脑门道,“刚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雇佣兵和司马北之间好像有一句暗号,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什么暗号?” “好像是……乌鸦喝了水,穿山甲挂在了树梢上。” 果茶闻言当即愣住,盯着龙右说道,“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龙右也有些发懵,眨了眨眼睛,“谁知道你要过来?” “司马北,还有地上躺着这位……你难道没猜出这两句话的意思?” “小孩子才猜来猜去的。” “你这人就是太懒,懒得动脑,懒得工作,只想着躺平,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继续跟你瞎混下去吗,并不是我吃不了苦,而是看不到希望!如果你一直都是这样的话,傻子才会喜欢你!” 旁边的周盈盈听了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哎哎,你别用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咱所有女性的心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物质的,我就不在乎那些,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啊!” “我物质?”果茶顿时给气笑了,“他当初拿着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打天上的小麻雀,费尽心思讨我欢心的时候,我可没答应,他捧着漂亮国中央银行保险柜里珍藏的女皇项链,想要让我陪他看星星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要是我物质的话,就由着他去做大盗好了,干嘛要费心费力地改变他,让他洗心革面,做个安分守法的好公民?” 周盈盈转头看向龙右,眼睛瞪得铜铃大小,“你用鸽子蛋那么大的钻石打小麻雀?还偷了女皇项链?” “哎哎,不能算是偷,就是借来玩了两天,后来我又还回去了!”龙右摸了摸鼻子,立马纠正,他怕周盈盈醋意大发,跟果茶大闹起来,发生电影里面那些二女相争的情节,急忙把话题拉了回来,“别扯这些没用的,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你已经猜到那两句话的意思了?” 果茶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冷笑两声,“没想到,你现在还真是变了……算了,不逗你玩了。那句话的后半部分,穿山甲挂在了树梢上,穿山两个字是意译,山里最多的是什么?不是动物,而是草木,人在草木间,即为一个茶字,而甲字挂在了树梢上,则是甲木两个字相合,是一个果字,所以这穿山甲挂在了树梢上,说的就是我的名字——果茶。两个字反过来了,说明这最终地点是在与我来时相反的方向。” 龙右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觉得果茶拆解得很有道理,立马追问了一句,“那前面的那一半呢?” 果茶一边摸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一边轻声说着,“乌鸦喝了水……乌鸦喝水的故事,你们应该都听过吧?这乌鸦想要喝到瓶子里的水,用了一个巧妙的法子,就是衔来一颗颗小石子,全都投进瓶子里,最终喝到了水。这里面藏着四个字,石落水出。” 龙右砸吧两下嘴巴,“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 “当然怪了,这四个字原本的顺序是水落石出,”周盈盈娇笑一声,像是忽然开了窍,接过话茬说道,“石字和水字调换了位置,暗示真相就在数字错位的地方。” 龙右还是没听明白,又问,“什么数字错位的地方?” 果茶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是贴着U3576的7119航班飞机泵……莫非这飞机泵里藏着什么关键性证据?自从工商银行大劫案之后,那架飞机的残骸就被小鬼一直藏在工商银行前面坪坝下方的坑洞里,所以他们这会儿是去了……” 就在果茶在地图软件看到目的地建筑图标的时候,龙右和周盈盈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几个字,“工商银行!” 与此同时,工商银行门口,刚刚打完官司的贾爱民跟着自己的妻子下了车,心急火燎地往里面走着,不知道要办什么业务。 等到他俩从行长办公室出来,司马北追着几名黑西装和挟持周华武的方正,恰巧赶到工商银行。 霎时间,几拨人都呆住了。 司马北没有废话,举着手枪,砰砰几下,便将那些黑西装打倒,但没有射中其要害,大多都是手臂、小腿、屁股等处,且避开了大动脉。 诚然,他很是愤怒,但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贾爱民瞧见此景,吓得缩到了自己妻子背后,没有半点法庭上的威风。 司马北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方正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只想着快些报仇,他一脚将周华武踢倒在地,令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而后满面寒霜地看向贾爱民,下意识忽略了贾爱民的妻子,讥笑道,“好啊,今日你们两个浑蛋都凑到一起了,老子正好为民除害!贾爱民,你先前在法庭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现在钻女人裙子底下藏着去了?丢不丢人呐!” 那贾爱民本想辩解几句,一抬头就瞧见方正掏出把P85手枪,立马又缩了回去。 妻子柳箐满脸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忽地扯下藏在裙底的手枪,果断赏了这个没种的男人两颗花生米,眼神漠然地说了句,“没用的东西,赝品到底是赝品,一不留神就露出了垃圾本色!” ------------ 第二百零四章 大结局(4) 鲜血像红花般谢了一地。 枪声在回响,惊得附近的行人居民都呆住了。 工商银行的行长瞧见此景,急忙让人把大门关了起来,帘子都放下,眼不见便是无事,心道莫不是这银行风水有问题,怎么老是出事儿。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报警,上一回银行职员报了警,结果事情越闹越大,银行损失惨重,再来一回,他这个行长就别想当了。但如果不报警,万一事后那位狠角色清算,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便在银行行长犹豫之际,外面街道极远处响起了一阵连绵的警笛。 银行行长暗暗庆幸,接着从后门离开了,只留下一堆瑟瑟发抖的职员。 贾爱民的妻子柳箐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抬手给自己的胳膊来了一枪,但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子弹几乎是擦着胳膊飞过去的。 从这一点来看,这柳箐很不简单,不仅对于人体构造很熟悉,枪法还很准。 场间其他人都被她这一出给弄懵了,呆头呆脑杵在原地。 只有司马北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想利用自卫杀人这一点?子弹还够用吗?” 他这话的意思很直白,现场可不只有柳箐和贾爱民,还有他司马北、方正、周华武,以及几名黑西装。想要让赶来的警察们认为是自卫杀人,那必须得让他们的嘴巴都闭着。 活人都是不可信的,只有死人的嘴能保证永远闭上。 柳箐当然明白这一点,面不改色道,“还有八颗。” 司马北嘿嘿笑了起来,“我算的没错,你那枪的弹匣总共就能装十五颗子弹,刚才用了三颗,还剩下十二颗,但这里还喘着气儿的有十三人,而且我们手里也有枪。” 柳箐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让你活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扣动扳机,啪啪啪连开数枪。 那些看傻了眼的黑西装应声而倒,就像训练场的木牌靶子一样。 这女人出手非常狠辣果决,司马北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紧握着手枪,小心提防着,“正因为我是聪明人,所以你不可能让我活着,否则你让这赝品去法庭做假证的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就算你去举报,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柳箐撩了撩头发,语气平淡地说着,好像她就是法官一样。 方正听了这话,再也沉不住气了,“什么叫这事儿就这样了?你派赝品做假证,藐视法庭,妨碍司法公正,这是犯罪,是要判刑的!那贾爱民既然是假的,之前一审的判决就不能作数,李小龙、唐佳、吴福等人该当无罪释放!” 柳箐忽然笑了起来,“方队长……不对,你早就不是刑侦大队长了,也难怪你这么单纯天真!这世上没有什么公正,只有利益,法律就是约束大多数普通人的,到了我和老贾这一层次,哪能真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啊!而且,现在老贾已经死了,不管真的假的,全都死了,案子到这里结束是最合适的,再往下挖,A市可就要地震了。至于吴福那些人嘛,他们合谋杀了我老公是事实,让他们坐几年牢算是便宜的了!说到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司马先生了,真真是聪明啊,连接力杀人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 方正闻言大惊,扭头看向司马北,“你是赵大有说的那个躲在幕后设局的棋手?” 司马北白了他一眼,“别听风就是雨,我要是幕后棋手,就先把你扔得远远的,省得给老子添麻烦!你丫现在终于肯承认了,之前还跟咱说什么没见过赵大有,你好歹也是前刑侦大队长,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 “老子职业都没了,要个屁的操守!”方正冷哼一声,“而且,我也没说谎,当时魏刚问的是赵大有是不是被我藏起来了,确实不是啊……真正动手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一个戴眼镜儿的男人。” “别胡扯,张小满最近犯病了,自顾不暇,可没空管这些烂糟事。”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近视,还有远视、散光、白内障!” “你直接点,把那人名字告诉我不就得了!” “别扯远了,刚刚这女人说贾爱民是你设计杀死的,或者我换一种说法,这接力杀人的把戏是不是你想出来的?”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这时候,柳箐忽然插嘴道,“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老贾死了的第一天,我找人专门查过飞机上的乘客信息,发现吴福等人都是王多娇牵线搭桥凑在一块儿的。而你是王多娇的男人,当年7119航班那件案子,根本就是你导演的一出好戏,很多人都被你蒙蔽了,其实真正有多重人格分裂的是你司马北!那次你从吉吉岛回来,大病了一场,躺在医院里说了很多梦话,什么道士牧师,还有静静,我看监控的时候,数了一下,几十号人呢!” 方正也知道这事儿,虽然那案子是发生在D市,但当年他们A市也曾派人在穹海帮忙搜寻,他清楚记得是张小满和马良把司马北找回来的,彼时很多人都曾询问过马良和张小满具体细节,可那两人始终保持沉默,对于吉吉岛上的事情闭口不谈。 此时他听柳箐这般说,不由地也来了兴趣,“所以,当时是司马北害死了那些人吗?” “那倒不是,”柳箐嘴里说着八卦,眼睛却一直瞄着被方正制服的周华武,“秘密档案里记录的是吉吉岛上有个科学怪人,司马北他们无意间撞破了那场违背伦理的实验,岛上因此死了很多人……但我向重建吉吉岛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到达吉吉岛上的时候,根本就是一片荒芜,什么好人村、坏人村一点影子都没有,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 “所以,我大胆猜想了一下,如果这司马先生才是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那位,事情的真相可能又不一样了……当年,U3576航班出事的时候,司马先生就在H市,很可能当时目击了事故惨况,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些年都靠着一直催眠自己保持理智,但人总有失误的时候,司马先生终究还是没压住邪恶的自己,找到了王多娇,谋划了十年,就想借着吴福等人的手,杀掉我老公贾爱民!” “方队长,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司马先生,7月7日那天,他从资同看守所出来之后,在马良接他去中心广场之前,这中间的几分钟,他都干了什么!还有,这案子一审开庭之前,他又和韩远说了些什么!” ------------ 第二百零五章 大结局(5)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终有一日裂碎信任的基石,造成山崩地裂般的恶果。 方正根本不需要询问司马北,那两个问题他自己就能回答,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曾利用过去的关系,秘密调查过司马北回到A市之后的一举一动。 虽然他不像司马北那样有侦探社作为后盾,不像果茶、老杨等人那样有个组织报团取暖,也不像周华武把控着一个集团公司的人力财力,更不像柳箐这样的天生权贵,拥有强大的人脉关系,从始至终他都如独行侠般,一个人默默地调查着,但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 其实,果茶曾经邀请过方正,警方这边也有拨乱反正的意思,只不过都被方正拒绝了。 在犯罪和守卫律法之间,他选择了寻求自己的公道,只想为这十年的辛酸和残废的右腿,讨要一个答案。 这也是世上多数人会做出的选择。 当然,更多的人实际上在十年前就会选择放弃。 不管怎样,方正克服万难走到了这一步,中途他也曾迷茫,也曾用过不正确的手段,可到了终末,他还是放不下那一身警服。 所以,当初那个戴眼镜的问他要不要干掉赵大有的时候,他犹豫了。 当初工商银行大劫案发生的时候,他本该继续保持低调的,但还是忍不住为了受伤的人质,走进了漩涡中心。 之后更是与那个有些疯癫的眼睛男决裂,彻底分道扬镳。只因经历种种,他终于明白,那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正义邪恶,单纯就是想玩死司马北而已。 “小心点,司马北可不像你认为的那么简单……” 眼镜男临别之时说的话,此刻在他的脑中不断回响。 方正嘴巴发苦地笑了笑,他已经完全看不明白了。 在来这儿之前,他去了一趟资同看守所,但不是去找韩远询问,而是和一个狱警朋友聊了几分钟。 烂船还有三斤铁,更何况方正做了十几年的警察,怎会没几个可靠的朋友。 他从狱警朋友那儿拿到了司马北两次探视韩远的监控视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随意看了一遍,结果发现了两个疑点。 其一就是7月7日那天司马北在和韩远聊完之后,趁着马良还未赶来之前,去了一趟距离看守所几百米的废弃厂房。 其二,在今日庭审开始前,司马北跑到资同看守所在,叽里呱啦与韩远聊了一阵,最后忽然警告对方一句,“面具戴久了,会很容易忘记原本的样貌”。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但细细一想,又令人有些惊心。 最近几起案子里,只有一伙人是戴面具的,那便是工商银行大劫案里的那伙匪徒。 方正认得匪徒其中的某些人,但一直不太清楚头目小鬼是谁。 而司马北最后对韩远说的那句话,宛若明灯般照亮了真相。 设计工商银行大劫案的,正是已经在监狱服刑的魔盗师韩远。 至于,那韩远是怎么逃出监狱,事后为什么又回到了监狱,工商银行大劫案里的那些人质眼下在什么地方……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但有一点,他从那会儿开始,便觉得司马北有问题。 正常情况下,司马北如果知道韩远就是小鬼,甭管有没有证据,能不能让韩远罪加一等,司马北都应该把这事儿告诉马良。 但方正探了探专案组旧同事们的口风,警方对此毫不知情。 此刻结合柳箐的话,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比如,方正前些日子溜进警局,在档案室翻看的工商银行大劫案相关证词,其中便提到了司马北曾在飞机上做过奇怪的梦,接着警方竟真的依据那个梦境,搞清楚了关键证人唐佳和李小龙之间的关系,找到了杨氏兄弟与U3576航班的联系。 十年前,这俩兄弟的父亲杨歪歪就在遇难者名单里面。 而网红杨小汇的父亲,则是那个和杨歪歪一同被拖欠工资的同村工友。 也就是司马北在梦境中扮演的角色。 比较可惜的是,那场意外事故里,没人幸运逃生。 警方一直疑惑司马北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方正也一直想不通这点。 现在,终究拨开云雾见明月了。 从头到尾都是司马北在背后捣鬼,准确的说,是司马北的另外一个人格在作祟。 方正想到此处,后背不禁一阵发凉,就连脚边的周华武悄悄做了小动作都不知道。 司马北瞧见他这副表情,一阵头痛,“哎哎!你不会真相信她的话了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有病,但我不是神经病啊!像我这样一个感受不到疼痛的病人,成天活得没心没肺,怎么可能患有多重人格分裂!” 躺在地上的周华武嘿嘿笑了两声,忽然说道,“我要是你的话,谁都不信……柳箐这女人可不简单,连贾爱民都被他算计了,更何况是你这个小警察,你连人家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都分不清楚,怎么跟人家玩啊!” 柳箐轻哼一声,俏脸微寒,“周华武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若非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贾会上错飞机?害死我老公也有你一份,这笔债咱俩稍后慢慢算!” 周华武嘴角向上一翘,眼睛往柳箐身上乱瞟,“你想怎么算啊,在床上算,还是在车里算?柳箐,你别以为现在华武集团倒了,我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咱俩谁的底牌更硬,可还不一定呢!” 柳箐闻言蛾眉微微一蹙,枪口不自觉从周华武身上挪开了,她知道周华武手里有贾爱民的把柄,但不知道这把柄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或者造成什么山崩地裂的恶劣影响。 一时间,场中四人都不言语了,各怀鬼胎地盘算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十几秒,一阵摩托车轰鸣冲破了警笛声,抢先一步来到工商银行门口。 摩托车上,果茶掀开头盔面罩,本想对司马北说些什么,却忽地瞥见了柳箐,当即愣住了,呆呆地说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 第二百零六章 大结局(6) 这话看似平常,透出的信息量却是极大。 果茶认识柳箐这一点,大家并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果茶以前是记者,或许有机会接触到柳箐这一层次的权贵。 但她俩关系这般熟络,真真让司马北等人吃了一惊。 而从柳箐见到果茶之后,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慌张的神色这点可以推断出,柳箐仿佛有什么把柄在果茶手里,又或者非常重视与果茶的友谊,否则她的眼神不会躲躲闪闪的。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表情,就像学生见到自己的班主任老师。 果茶和柳箐自然不会是师生关系,她俩的年龄只是相差了几岁而已,而且年龄较小的那个是果茶。 瞎子都看得出来她俩之间有猫腻,司马北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箐,想看她如何应对。 柳箐迟疑了许久,见躲不过去,只好抿了抿嘴唇道,“我来银行办点事。” “办完了?” “差不多吧,你也是知道的,这捧着铁饭碗的办事从来都很拖沓敷衍,很难一次就办妥。” 果茶瞟了眼躺在血泊里的贾爱民,又看了看柳箐手里的枪和受伤的手臂,“这么看来,他该是个赝品?” 柳箐低着头,没言语。 果茶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柳箐摇头苦笑着,“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详细聊一聊这事儿。” 她俩这般你一句,我一言地交谈着,场间其他三人不乐意了,感觉像是被忽视了一般。 周华武率先打断果茶和柳箐二人的闲聊,“能不能别这么多废话,直接干行不行……咱几个快些了结恩怨,我还赶着上飞机呢!这么着吧,我先来打个样!” 说完这话,他突然从地上蹿了起来,用手肘狠狠给了方正下巴几下,而后迅速转身,仓皇往警笛声方向跑去,高举着双手,“阿sir,我自首!别开枪啊,我身上没武器!” 话音还没落下,一声枪响在周华武身后炸开。 下一秒,一泓血水从周华武的大腿上冒出。 周华武哎哟一声,当即跌倒在地,恨恨地回头看向方正和柳箐。 出乎意料的是,开枪的并不是这二人,而是刚刚坐在摩托车上的果茶。 周华武气得脸面青白,“你疯了不成,咱俩可没恩怨,你开枪打我干什么!” 果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森寒:“我要是疯了,刚才就该是一枪打爆你的头,而不是只废了你的右腿!当年你害得方队长没了右腿,现在还他一条,很公平!” 方正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他的确很想报当年的一腿之仇,只是碍于自己是前刑侦队长,始终记着警察办案条规,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对周华武下狠手。 他的心里有两个黑白小人一直在打架,黑色的小人头上长着犄角,不停地怂恿他一枪打死周华武,也算是为民除害。 白色小人头顶光环,大声呵斥方正,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警察办案相关法规。 方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枪,没有趁机给周华武补上一枪。 柳箐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嗤笑道,“太蠢了,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墨守成规……你对人家手下留情,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对你讲究道义规矩。” 方正双眼微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北却是听懂了,面色阴沉地看向周华武,“你对方队的孩子做了什么?” “哎哎,你们别给我乱扣屎盆子啊!”周华武咽了咽口水,强辩道,“是周波想要报复方正,他觉得工商银行大劫案也有方正一份,自作主张把那小孩儿卖去了国外,跟我可没关系!” 方正闻言双眼立马变得通红,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宛若暴怒的雄狮,死死地盯着周华武,“你们把小芳卖去了什么地方?” 周华武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害怕,缩着脖子道,“我不清楚……真的,这种小事我从来都不会过问的……” 这时候,正巧周波带着拳头阿泰赶到了工商银行门口,嬉笑着,“哟!挺热闹啊!夫人也在?幸好刚刚我使了一点小手段,把两辆警车支开了,不然让他们瞧见您在这里,那就不好解释了!” 柳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比菠菜还绿。 周波还想继续表功,旁边的拳头阿泰却是轻咳一声,朝柳箐那只滴滴答答淌血的手臂瞟了几下,“小周总,你快打住吧,人家其实已经想好怎么解释了……” 周华武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非常刺耳,“真是蠢死了!也好,你死了,我就不用死了!” 周波听不太懂,正想张口询问,但瞧见方正忽然举枪瞄着自己,当即惊了一跳,急匆匆把拳手阿泰拉到身前。 一声枪响。 拳手阿泰胸膛炸开了一朵血花,而后缓缓倒了下去。 方正此时已经失去理智,又是接连开了几枪,厉声喝问道,“我儿子在哪!” 这话把周波问懵了,他一边躲避,一边掏出手枪反击,“老子是华武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又不是你的儿子,我怎么知道你儿子在哪……” 他还没说完后半句,突地感觉后背一凉,扭头看去,瞧见周华武握着把小刀站在自己身后,想要怒骂几句,却又挨了几刀,顿时喷出一口血水,沉沉倒地,半个字也没法再说出口,只能恨恨地看着周华武,眼角含着泪水。 周华武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你的话太多了,坏人都是死于话多的。” 方正直到此刻终于明白了真相,但枪里已经没了子弹,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奔向周华武,丝毫不管对方手里的刀子,死死地抱着,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绑在腹部上的炸弹,癫狂地吼了句,“警察办案需要守规矩,但父亲为儿子报仇不需要……特么的,本来这炸弹是给贾爱民留着的,现在他也用不上了,为免浪费,咱俩抱着一块儿死吧!” 周华武吓得双腿直哆嗦,还来不及劝解,就听见滴答一声,而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俩原本站立的地方忽地生出一道惊雷,震得场间其他人仓皇扑倒。 司马北毕竟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率先重新站起,他三两步来到柳箐跟前,趁着对方还没爬起,一脚踢飞了柳箐手里的枪,“你这蛇蝎妇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害死了这么多无辜,老子就是赌上一辈子的侦探职业生涯,也要除了你这祸害!” 果茶见此情景,慌忙挡在了司马北和柳箐之间,急声道,“别冲动!你不能杀她!” ------------ 第二百零七章 大结局(7) 她说的是不能杀,而不是不应该杀,并且在最前面还加了别冲动三个字。 这说明如果司马北真的一时冲动杀了柳箐,必定会后悔,还是追悔莫及的那种。 难道这柳箐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又或者,她与司马北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一念及此,司马北缓缓放下了手枪,在心里默默回想着自己有没有欠下什么风流债,他从中学时代一直数到了当下,怎么也想不起到底以前有没有招惹过柳箐,只好试探性地问了句,“她是戴安娜,还是小红、小丽、李铁柱?” 果茶和柳箐齐齐翻了个白眼,实在没想到司马北居然私下里这么奔放狂野。 司马北瞧她俩这副表情,心底松了一口气,正色道,“这般看来,她跟我应该没什么交集了,怎么就杀不得?即便她身上还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也不打紧,无外乎就是我调查的时候多费些工夫罢了。” 柳箐冷笑一声,却不言语。 果茶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完全猜错了!她虽然跟你不是那种关系,但也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实际上你俩早就认识了,而且你还是在我之前就与她打过照面的。” 司马北抠了抠脑门,皱眉道,“是这样?为啥我毫无印象?她与我打照面的时候,没戴着口罩或者面具之类的吧?” 果茶懒得与他兜圈子,索性摊牌了:“她是邱玉婷。” “什么邱玉婷……”司马北刚说了半句,猛然反应过来,盯着柳箐的脸颊,瞪大眼睛说道,“她是邱玉婷?不可能,邱玉婷十年前就死了!不管7119航班上面的尸体到底是不是邱玉婷,原本的邱玉婷也已经死了!” 柳箐冷笑道,“男人都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不会错,总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果茶瞥了她一下,侧脸看着司马北,长叹道,“其实,当年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只要再往深处挖一挖,你就能发现那案子的不对劲之处。” “别扯淡了,那案子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没错,但最不对劲的是无论哪个版本里,邱玉婷的老公都是痴情人设,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司马北闻言当即怔住,细细一想,面色陡然大变,“莫非……” “设计整个案子的就是冯山!”柳箐不等司马北说完,自己主动开口解释,“他这个人是有病的,整天活在自己的想象里面,某些时候可以说有点变态。” 说着,柳箐捞起了衣袖,露出那些因为烟头烫伤、刀子划割而留下的疤痕。 一眼瞧上去,很是惊心。 果茶有些同情地看了柳箐一眼,低声说着,“冯山有家暴倾向,但他又有愧疚之心,所以总是自己欺骗自己,也在外面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玉婷曾经多次请求警方的保护,最终都因为冯山太会演戏,感动了警察,又被送回那个浑蛋身边。” 柳箐倒是看得开,“清官难断家务事嘛!这也不能责怪人家警察,毕竟别人也只是做一份工作,总不能天天守着我吧!再加上冯山在街坊邻居之中口碑很好,他以前的同事也都对他称赞不已,这种情况下,警察觉得有问题的是我也很正常。” 司马北拧着眉毛问道,“既然都是他设计的,为什么最后他也死了?” 果茶唇角微微上翘,“我之前已经给过你提示了,还记得当初我作为李云鹏的律师在警局里做了什么吗?” 司马北立马想起红蓝两支中性笔的事情,偏了偏脑袋,“你们将计就计,换掉了他原先扔在垃圾袋里的那支眉笔?可这冯山为什么要筹谋这么一出苦肉计?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透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柳箐轻笑一声,“司马先生,不是什么事情都分利弊的,冯山虽然是个神经病,但确实也是爱我的……他只是有些自卑,看见我对别的男人笑,就觉得我要跟人睡觉,只要我跟其他男人多说一句话,他就认为我变心了,想要跟他分道扬镳。他占有欲太强,所以经常在我的身上打记号,就跟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噢,对了,男人至死是少年!” 果茶瞧见司马北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即把话题从两性关系上拉了回来,“冯山出轨是真的,他被公司炒鱿鱼也是真的,那会儿他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了,对玉婷非打即骂,可打过骂过了,又连忙跪下道歉,保证书都攒够一本书的厚度了。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自己无意间说了出轨的事情,玉婷很伤心,想要借此机会与他离婚……冯山却是不肯,说只要杀了那名空姐,相当于他就没出轨……” 司马北咧咧嘴,觉得这观点实在有些炸裂,忍不住插嘴,“什么狗屁逻辑!照他这这么说,那要是把他底下的一两寸切掉,还可以说他是守身如玉的处男呢!” 果茶咳嗽两声,“他底下有几寸,咱不清楚,但他做事真是没分寸……前一晚刚跟玉婷说了这事儿,也不管玉婷怎么想的,第二天他就把那空姐约了出来,然后当着玉婷的面儿把人杀了,还剁成了碎块,更离谱的是,他让玉婷冒充这名空姐,打算干脆来个李代桃僵。” 司马北嘿了一声,“这不和我当初的猜想差不多嘛,所以那会儿跟我和王多娇对峙的就是真正的邱玉婷,也就是现在的柳箐!” 柳箐摇了摇头,“当时我很害怕,这毕竟是谋杀……我想了很久,找到果茶之前来采访时偷偷给我的名片,鼓起勇气给她打了个电话,然后没过多久果茶就来了,假装是追踪访问,趁着冯山分神的工夫,拉着我就跑……后来,她托朋友让我在机场的星七克咖啡厅过渡了一段时间,算是玩了个灯下黑,这样既能最快知道7119航班上的后续,也能逃脱冯山的掌控。” 果茶撅了撅嘴,“我的本意是逃得越远越好,只是你想看看冯山的下场,这才走了一步险棋。” 她俩在这边聊着,司马北的心里却是掀起了巨浪,他耳边不断回响着星七克这三个字,怔怔地看着柳箐,“你是那个把我叫醒的空姐!” ------------ 第二百零八章 大结局(8)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往往是现实折射出来的一部分。 司马北在工商银行大劫案之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那个梦境之中,他也在机场的星七克咖啡厅里做梦,然后被一个女服务员轻声唤醒。 “先生……您该去登机了!”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毕竟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想要不记得也很难。 司马北自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睡觉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害怕闭上了眼睛,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星七克咖啡厅或者十年前的那个航班飞机上面。 一想到那个诡异的航班梦境,他忍不住摸向裤兜,却没有摸到那支剩下的香烟。 司马北浑身一僵,惴惴不安地想着,莫非自个儿还在梦境里? 果茶瞧见了他的动作,轻轻笑了两声,“别怀疑,我俩都是真的,所以你肯定不是在做梦!” 司马北看了看不远处被炸成碎块的方正和周华武、已经变得冰凉的周波,以及那几名黑西装的尸体,强颜笑道,“这一次我倒希望这是梦境,至少还能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是改变不了的!”柳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就好像冯山注定要死,即便当时我们不调换眉笔,他也会死在第二天的U3576航班上面……不,准确地说,是与U3576航班一同灰飞烟灭。” 司马北双眼一眯,“既然你已经逃走,没有跟他一起上飞机,为什么他还要演戏?” “所以我才说冯山做事毫无分寸,他觉得玉婷离开只是害怕将来被警方发现了,受到牵累……于是,他利用那名空姐的手机,给那空姐的同事发了个消息,威胁人家配合自己的演出。”果茶知道司马北接下来想问什么,干脆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那名空姐的同事就是跟你和王多娇发生争执的人,她之所以愿意配合,主要有两点原因,一则冯山的情人手里有许多她做外围的照片,二则因为她和王多娇认识,而王多娇又与玉婷相熟,知道内情,打算借此机会除掉冯山……简单概括,因为大家都想冯山去死,所以最后他终于把自己玩死了。” 司马北沉思片刻,抬头看向柳箐,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柳箐?真正的柳箐在哪里?她可不是什么小角色,即便有王多娇帮忙,你们也很难杀了她冒名顶替,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们成功了,也很可能会被贾爱民发现,毕竟人家是夫妻,每天晚上都会坦诚相对。” 柳箐没有在意他最后那句浑话,盯着手腕上的一道细长疤痕,轻叹道,“她是被我杀死的,但那是她求我的……十年前,贾爱民利用柳家的关系网络,大肆敛财,还在外面乱搞一通,柳箐知道了这事儿,就想给自己的丈夫一个教训,于是买通了航空公司,自己悄悄坐进了U3576航班的头等舱。飞机起飞之后,杨歪歪无意间发现了炸弹,便想通知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却被柳箐拦了下来,她答应了杨歪歪的所有要求,然后在飞机爆炸之前,跳伞逃生了。只不过她终究还是受到了波及,全身皮肤组织都被烧毁了,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惨不忍睹。” 果茶接过话头儿,继续说道,“我们把她送到李云鹏所在的医院,经过一番救治,总算让她挺了过来。但她活得太痛苦了,不想这辈子都烂在病床上,于是便求我和玉婷给她个痛快,作为回报,玉婷可以代替她成为柳家的千金,换一个舒服快活的人生,条件是我们必须要杀了贾爱民,而且要让贾爱民也体验一下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这与我们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遇难者家属们也都赞成,所以玉婷又在医院里做了一段时间的护工,等到她再次出现,已经彻底成为了柳箐,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谈举止,都和原来的柳箐完全一样。” 司马北听完她俩的讲解,沉默良久,转头看向果茶,忽然道,“这个故事很精彩,但并不是我不能杀她的理由。” “王多娇被你藏起来了吧?”不等果茶开口回应,柳箐斜眼看着司马北,冷笑着问了一句。 司马北点了点头,“有问题吗?” “那个女人很危险,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柳箐一边悄悄往枪膛里添了颗子弹,一边淡淡地说着,“首先,她根本就不是王多娇,真正的王多娇一直藏在中演大剧场,如果不是程小雨冒险试探,那女人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 司马北听了这话,并不惊讶,其实他早早就知道了,因为当年他认识王多娇的时候,清楚地记得对方说过讨厌烟味,而现在这个王多娇却能和他站在一起抽烟。 他只是比较惊奇真正的王多娇竟藏在中演大剧场,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说不定还和自己打过交道……想到这里,他陡然瞪大了眼睛,盯着果茶问道,“难道那个小鬼就是……” 果茶一点头,“没错,破晓魔牌将的头目小鬼就是王多娇,我以为你能很快就发现这一点,没想到你被那女人甜言蜜语哄了一阵,都找不到北了!枉费她当年为了找你,独自上了吉吉岛,险些葬身火海,结果却看见你在地下祭祀台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伤心痛哭,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黯然回到A市后就戴上了面具,从此再无王多娇,只有魔术团小鬼!” 司马北闻言如遭雷击,呆呆地立着,脑海中飞速地回溯着之前他与小鬼见面交流的场景,暗暗后悔不已。 当初在工商银行,小鬼摆下的那一桌预制菜和陈年可乐,就已经给过他暗示了,那年他们在7119航班上聊了许多,有个人喜好,也有社会风气,彼时山寨流行,他俩一边喝着空姐递来的可乐,一边吐槽着,说这该不会是白事可乐吧…… 柳箐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再这么耽搁下去,小鬼可就真变死鬼了!” 司马北知道柳箐在等他转身,只需要一个转身,他或许就要去转生,但他还是转身了。 然后,枪响了。 ------------ 第二百零九章 大结局(9) 司马北下意识摸向后腰处,他的手枪还在那里,开枪的自然是别人,但中枪的也不是他,这很奇怪。 随即,他转头看向柳箐,发现对方的身上多了一个血窟窿,而且对方手伤那支枪的枪口也不是瞄着自己,这太奇怪了。 司马北又讶然地扭转脖子看向果茶,后者则是警惕地举枪瞄着柳箐身后。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贾爱民竟活生生地立着,还朝着柳箐的后心开了一枪。 司马北有些看不懂了,他盯着柳箐惨白的脸问道,“你刚才没打中他的要害?” 不等柳箐开口,贾爱民嘿嘿笑了两声,扯下前胸后背的两块薄铁板,“这娘们心肠很黑,怎么会没打中要害,只是我提前防了一手罢了……没想到吧,我就等着你对我开枪呢,向死而生啊!我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怎么不记得了呢!噢,对了,你不是她,你只是个赝品而已!无所谓了,反正我需要的也只是柳家的女儿,不是什么柳箐,你这法子很好,我学会了,谢谢!” 当谢谢两个字落下的时候,贾爱民又接连开了几枪,纵然果茶朝着他开枪,也不影响他的准头,每一枪都打中了柳箐的要害。 柳箐轰然倒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了挡箭牌,贾爱民很干脆地后撤,退到了银行里面,躲在大门旁侧,对着司马北喊话,“司马先生,你是警察,现在这里有人袭击市局领导,你就这么看着吗?” 司马北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已经疯狂的果茶,并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眯着眼睛道,“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走到柳箐身边,蹲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瞧瞧,玩脱了吧,你要是不贪心,别想着带人家来这银行转移资产,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夏威夷沙滩上晒太阳了。” 柳箐吐了口血水,没心情跟他胡扯这些,从兜里摸出把钥匙,“那小鬼在我手里,当初他们抢劫了工商银行,是我负责善后……除了果茶,其他人都被我关在了中演剧场下面的密室,这就是果茶为什么不让你杀了我的原因。你最好快一点,别再拖沓,一个小时前我把他们打包卖给了那个女人,她要用小鬼这些人变个魔术,临走之前再赚一笔。” 果茶见她口吐血沫不止,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别说了,再说下去,你就要死了……该死的,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赝品!” 司马北瞟了眼柳箐手腕上的伤疤,又看了看果茶手腕上的伤疤,轻声说道,“大概因为这道伤疤吧……当时李云鹏扬言要炸掉中心广场的画面,被媒体传播开了,而那画面里有个女人在警方到达之前出现过,贾爱民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注意到了女人手上的伤疤,以为柳箐就是那个女人,他生性多疑,自然会让人调查一下,顺藤摸瓜找到赝品是很正常的……你们能用钱收买的人,他也能用更多的钱收买过来。” 他这三言两语就讲明了真相,果茶扭头盯着柳箐手上的伤疤,泪流满面地说道,“之前就跟你说过,别留着这些伤疤,既然你想重新开始,就该把过去从你身上抹掉,祛个疤痕又花不了多少钱,提李医生的名字还有折扣呢!” 柳箐嘴巴发苦地笑了笑,望着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没了这些疤痕,我怕我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啊……天黑了,快回家吧!” 说完这句,她便身子一软,彻底没了生息。 果茶哭成了泪人儿,“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早上,天刚亮没多久!” 司马北咳了一声,“是你睡糊涂了,现在确实已经是傍晚,不信的话,你瞅瞅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18点53分了。” 果茶摸出手机,哭得更伤心了,“我是12小时制的,现在是6点53分……别扯这些了,马上警察就要到了,你是走,还是留下来帮我干掉那个王八蛋!” 躲在银行门口的贾爱民听了这话,立马高喊起来,“司马先生,你不要犯糊涂啊,这果茶记者是在犯罪!” 果茶气得眼睛都红了,举枪砰砰朝着银行大门射击,可惜一次都没打中。 司马北伸手夺走了果茶的手枪,叹了口气,“你这么开枪是很危险的,万一打到小朋友怎么办……瞧好了,枪是这么用的!” 话音一落,他抬起右手,看都没看贾爱民,干脆利落地扣动几下扳机。 第一枪,子弹透过门缝,打掉了贾爱民的手枪。 第二枪,子弹射穿了弯腰拾捡手枪的贾爱民手腕。 第三枪,子弹将再次掉在半空的手枪击飞,摔落银行问询台柜子底下。 三枪过后,司马北收起手枪,淡淡说道,“警方大约还有两分钟赶到,他现在受了伤,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随便出气,但别搞出人命,银行里那么多人看着呢,我没法子帮你解释!” 言罢,他跨上果茶的摩托车,说了句借用一下,而后拧了拧车把,疾速远去。 果茶望了望司马北的背影,瘪了瘪嘴,冷笑着走向贾爱民,“他们没做完的事情,就由我来补上吧!” 贾爱民瞧见她右手里寒光闪闪,吓得急忙逃窜,谁知他刚跑到马路牙子上,迎面便撞上了一辆货车,终究还是倒在了距离柳箐七八步之外的地方。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着自己这一生的经历,从孩童时候跟人玩官兵游戏,到长大之后走出农村,费尽辛苦考上政法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A市市局工作,起初他也曾踌躇满志,也曾发誓要为A市的市民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只是后来渐渐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里迷失,甚至在2008年7月7日那天,他做了人生最错误的决定,为了掩盖自己和周华武的勾当,他开车撞了一个女人,又为了掩盖这件事情,他在知道H市机场有警方和检察院的人之后,想着正好一石二鸟,命人炸掉了飞机,想要用一场更大的事故,遮掩那一场小事故,结果虽然确如他设想那般,省局为了避免民众恐慌,按下了那一年所有交通事故的新闻……但也因此,他一步步错到了今天! 贾爱民看着那名货车司机仓皇地跑过来,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就不该迷信,相信什么算命先生说的向死而生。 警察也在这时赶到了现场,一面忙着了解现场,一面给果茶和货车司机扣上手铐,收拾现场。 当人们从网络媒体软件上知道这一新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此时司马北已经赶到了中演戏剧院,魔术表演也已经开始了。 剧场宽大的舞台上有几根木柱,上面绑着李云鹏等人。 在李云鹏等人前方,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鱼缸,里面灌满了水。 水中是戴着鬼脸面具的王多娇,她双手被反绑着,不停地在水中挣扎。 当司马北赶到现场的时候,剧场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陡然响起。 画面里,假装王多娇的女人忽地出现,撅着小嘴说道,“好久不见啊,司马北……别乱瞟了,我不在这里。” 司马北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又问我是谁?” 司马北瞳孔一缩,摇头道,“不可能!张小满的女儿现在也就十几岁,你不可能是她!” “我别忘了,被你和我爸毁掉的那座小岛上面,有很多苏墨留下的实验仪器,在我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那女子轻笑几声,摆出一副俏皮的表情,“我爸没跟你说过,打小我就有数理化天赋吗?幼儿园的老师同学都叫我怪胎,其实不是我奇怪,只是他们太普通了而已。” 司马北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别扯这些,我不管你是不是张小满的女儿,赶紧放了王多娇和李云鹏这些人,他们即便有罪,也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女子娇笑两声,“你和我爸一样,都是双重标准,之前那周华武不是主动自首,想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吗?您怎么不帮着人家说话啊!算了,这时候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而且我把李云鹏他们留在这里,就是要成全你的……只不过,你得做出选择,不能什么都要。你总共有三十秒的时间,是选择救绑在柱子上的李云鹏几人,还是救鱼缸里的王多娇,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画面暗了下去,现出三十秒倒计时。 司马北看了看鱼缸里戴着面具的王多娇,又看了看头上悬着铡刀的李云鹏等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走向李云鹏等人。他一边慌张地给李云鹏几人解绑,一边望着大屏幕,在倒计时只剩下十秒的时候,总算将李云鹏等人都解救下来。 而后,他立刻奔向鱼缸,围着鱼缸转了一圈也没找着打开的关窍,情急之下,他攥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玻璃鱼缸上面,哪怕拳头上满是鲜血也不曾停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多娇,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王多娇惨然地笑了笑,对着司马北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倒计时彻底归零,鱼缸上方的机关打开,密密麻麻地食人鱼汹涌而出。 下一刻,一团血水在鱼缸中缓缓散开。 司马北见此情景,急红了眼,摸出手枪,不再顾忌会不会伤到里面的王多娇,对着鱼缸砰砰连开几枪。 鱼缸咔擦一下碎裂开来,无数的食人鱼飞跃而出。 司马北慌忙举起双臂遮盖脸面,等到食人鱼都掉落地面之后,他才发现鱼缸里的王多娇竟已然消失,于是急忙查看舞台地面,结果却并未发现大变活人魔术的机关。 他抬头望了望舞台上方,瞧见上方的滑轮组,顿时恍然。 几乎就在他抬头仰望的这一刻,一架编号U3576的飞机正巧从中演大剧场上空掠过。 飞机头等舱内,之前假扮王多娇的女子放下平板电脑,转头对一名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少女说道,“小姐,司马北会相信我就是你吗?” 绿裙少女轻轻哼了两声,“他信不信都不重要,只要他继续追着咱们就行了,这样我才有新乐趣……唐姐姐,你别想太多,一切听我的安排就好。” 这假扮王多娇的女子正是唐姓空姐,她侧脸看了看躺在前面座椅上昏睡的王多娇,轻轻哦了一声。 绿裙少女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唐姓空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唐姐姐,下个故事我还差个开头,不如你帮帮我好不好?” 唐姓空姐顿时大惊,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双眼一黑,突地晕死过去…… 一个月后,刚刚结束接力谋杀案二审作证的司马北走出法庭,迎面与某个戴眼镜的美女记者撞了一下,待到他道歉离开,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发现兜里多了一封信,上面印着一行小四号仿宋的黑字: “司马北,我在绿藤市很想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