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道丰元年六月六,这是一个干旱的夏天。 鲤州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地里的庄稼半死不活,火辣辣的太阳悬挂在高空之上,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轰隆~”忽然一声惊雷。 街道上原本死气沉沉的商贩纷纷不约而同猛然抬起头,眼里是重新活过来的光泽。 “要下雨了,终于要下雨了。” 秦漾从算命小摊下转出来,抬眼扫了扫天,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终于下雨了,不枉她日日起卦,布阵,耗费能量,也是鲤州气运天成,不该灭于大旱。 她慢条斯理地把摊子收好,走进了不远处的茶馆中,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前脚刚踏进茶馆,后脚就听见身后传来豆大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城中一片欢呼,街道上挤满了人。 找了个位置坐下,鼻尖传来专属泥土自下而上的热气。 “啪~” 说书人用力拍了一下抚尺,清清嗓子,声音朗朗。 “红月隐乌云, 寒鸦鸣枝头。 轻纱映佳人, 烛下蜕青衫。 都言有情郎, 何故跳泥坑?” 说书人突然将食指放在唇边,堂下的鸦雀无声,各个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说书人。 说书人喉结低沉,眼珠灵活地在眼眶里提溜打转,像是在观察堂下听客的反应。 “梦里谣, 春闺瑶。 谁道关山遥? 情郎啊~” ····· 茶馆内不知何处传来一道哀怨尖锐的女声鸣唱,低沉婉转,哀怨无限。 秦漾也被这歌声入了神,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位朦胧的灯下美人。 “今日说谁? 鲤州佳人:宋瑶娘。” “啪~”最后一声抚尺落下,清脆的响声将秦漾叫了回来 “好!” 茶馆内一片欢呼,秦漾也跟着鼓掌。 “都道这宋娘子国色天香,可惜红颜薄命,怎么就想不开吞金自杀了呢?” “此言差矣,这位兄台怕是不知这员外夫人在鲤州妇人中是个厉害的辣货,如今自个丈夫纳了这样一位女子在家中为妾,任谁放心?” “你的意思莫不是……”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诡异。 秦漾竖着耳朵。 “你们不知道,说起这张员外,倒也是个痴情郎啊!” “张员外舍不得宋娘子,听说至今尸体还未下葬,存放在继芳院中。日日与尸体耳鬓厮磨!”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恋尸癖?秦漾皱着眉头。 现下天气如此炎热,那尸体存放了半月有余,指不定烂成什么样了。 后来众人聊的八卦都是其他七七杂八的,秦漾失望,看来不会出现什么关键信息了,站起身便要离开。 从茶馆出来,雨还在不停地下,一点减弱的势头都没有。 这点信息还是不够,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摸到什么头绪。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宋瑶娘死亡的真相? 人人都说她是吞金自杀,可秦漾却不信。 她懂观相术,通过一个人的面相骨骼走向大致可以看出这个人今后的人生。 说来也是有缘。她曾远远地见过宋瑶娘一眼,天庭饱满,满脸红光,绝不可能是早亡之相。 可既然她的命盘不该如此,怎么会吞金自杀? 若是跟员外夫人有关,这样的秘密也不会随便让人知道。 秦漾想得痴迷,湿热的雨水淋在身上也浑然不知。 “伞也不打?”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头顶便出现了一柄伞。 秦漾转头,就看见张均平面无表情,眼睛淡漠地盯着她。 “唔,我在想宋瑶娘的事。” “还没什么头绪?”张钧平问。 他见秦漾低头不语,继续道:“怎么?你认输了?” “胡说什么?”秦漾不满。 她向来不服输,当时跟张均平打赌一个月内必定找到宋瑶娘死亡真相,交易就是张钧平不再制止她摆摊算命。 江南禁止玄术,她摆摊算命完全就是在官府的雷点上蹦跶。 可她又身无长物,只能靠着算卦,占卜,去邪维持生计。 想当初跟张钧平打赌,她说的可是信誓旦旦。 可这家伙的嘴脸未免有些瞧不起人了。 "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张均平浑然不觉。 听到这话秦漾一阵头疼,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知道了。”她木木回答。 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主动出击。 她决定了,今晚夜探员外府。 张钧平并不知道秦漾心里的盘算,将她送回住处就离开了,大雨下到了傍晚才结束,这一天整座鲤州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自从前半个月,关员外的小妾宋瑶娘吞金自杀之后,整座城市都蒙上了一层怪异的色彩。 先是城中居民一夜之间得了失魂症,夜里总是听见狸猫叩门,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一向多雨的鲤州居然闹起了大旱。 夜谭员外府需要做足准备工作,她可不想刚进去就被人用网抓起来丢进大牢,如果这关员外只是普通的员外郎她倒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可惜的是,关员外的确是普通的员外郎,他弟弟关山不是啊。 关山是朝中重臣,前几年征战沙场,对战江北术士那是丝毫不蹙,由此可见此人的命盘究竟有多硬,术法在他面前都成了无用之物。 因此关员外的府里,哪怕是蹲在门前的两头石狮子想必都是沾满血腥之气的,更别提里面还有众多亲卫把守。 这一次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一失败被抓,还要张均平捞她,那这赌注自然不能继续下去了,她可不想后半辈子都在对方的鄙视下活着。 夜色逐渐降临,许是因为白天那场雨的缘故,气温明显下降了很多。 秦漾麻利地换好夜行衣,戴好面具,身形灵巧隐入黑暗。 ------------ 第2章: 关府极大,里面灯火通明,秦漾小心地猫在墙根底下,伺机而动。 子时左右门口的人会换岗,这点时间便是她的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了,不然等下次预计要第二日了。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正准备将五爪钩勾住墙体,跃上围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脚踩在枯树叶上发出的清脆声。 她猛然回头,身后黑乎乎,静悄悄的一片,心脏在砰砰作响。 难不成听错了?是自己踩到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堆积的树叶····· 秦漾松了一口气,正色看向头顶,拉了拉绳子,用力一跃,身体已经十分灵巧地出现在了围墙上。 眼睛在四周扫射了一圈,此人后院正是安静,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 她跳下来,观察四周,疾步朝着继芳院的方向跑去。 大概半注香,秦漾很悲催地发现她遗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居然没有准备地图,早就听说关府大,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跟迷宫一样,又要留意四周的情况,又要在黑暗之中认路。 崩溃。 秦漾生无可恋地靠在树下,满脸懊恼。 怎么办?难道今夜要无功而返? 不行,这可不是她的风格,都进来了,至少也要挖点有用的信息出来才是。 就在她抓耳挠腮,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她快速侧身躲开。 定睛一看,身后的树身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她吓得一身冷汗,要是刚才没有及时闪开,这道裂痕想来就劈在自己身上了。 秦漾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对方,可对方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只依稀看到了大概身形。 此人一身白衣,身后背着一把巨剑,只是那巨剑并未出鞘。 整个人仙气飘飘,颇有一种山野居士的风采。 眼睛瞥向此人身后的巨剑,秦漾汗颜,此剑没有出鞘就有如此威力,可见此人功力如何深厚了。 跟这种人对上,她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秦漾的脑子在飞速旋转,到底用什么法子脱身。 “何人竟敢擅闯府内?” 声音清脆,咄咄逼人。 他说府内,并非关府,看来是关府里的人,如此身手,难不成是关山? 可关山身份尊贵,又得新皇宠信,理应长住京都,难不成是休沐? 是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如今江南江北各分地界,各自为营,没有仗打,关山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漾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若眼前之人真是关山,她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她不敢开口说话,不敢让对方记住她的声音,现在已经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多说无益。 她从怀中迅速摸出一把白色的粉末,用力朝着对方撒了过去。 白衣男人像是有了防备,极为灵巧地侧身躲过,秦漾猛地往前窜,男人瞧她要逃,将身后的巨剑拔出,准确地朝着秦漾在的位置投掷了过去。 一抹刺眼的红光一闪而过,秦漾的脚步戛然而止,被逼回了原位。 该死的男人,下手真狠!秦漾已经默默将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了一个遍。 见撒出去的迷药并不管用,秦漾丝毫不慌张,她原本就没有打算一把迷药就能将此人摆脱。 她从靴子下猛然拔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弯刀,整个人离弦的箭猛然冲了出去。 男人见秦漾出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这样的笑容在亲漾看来却毛骨悚然,像是猫逗老鼠的那种笑。 快要接近男人的时候,秦漾猛然将弯刀收了起来,一把将不知何时抓在手中的符纸全部都丢了出去。 男人没有看清是扑面而来的是什么,只当是暗器,调动着周身的内力朝着这些符纸劈了过去。 可这些强劲的内力遇到轻飘飘的符纸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丝毫没有作用。 秦漾心里狂喜,这家伙果然中计了,她瞧准机会,绕到男人的身后,用手用力在男人屁股上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大得吓人。 做完这些便狞笑着朝着角落红墙下面的小洞,四脚并用爬了出去。 没错,这就是一个狗洞。 还好她身材娇小,那狗洞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但凡她再胖一斤,一定会被卡得死死的。 男人愣在原地,显然还没有接受自己被揩油的事实,更没想到这个女刺客居然会转狗洞逃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多方已经不见了踪迹。 “别让我抓到你!”男人咬牙切齿。 逃离了白衣男人的魔抓,秦漾欢快地像个猴子,飞快地在关府到处乱窜,能逃出来已经很不错了,她也不打算继续再探下去。 现在得知关山在家,她还不知死活地凑上去可不是脑子有泡?要是再被人家逮住,那狗洞也不是哪里都有的。 就算有,人家还能让她再转第二次?更何况她还故意摸了他一把,估计人家想杀死她的心都有了。 顺着黑暗,她不知来到何处,正想翻身越过高墙离开,却恍然注意到四周古怪之处。 奇怪,这里的气温似乎比外面更低一些,且这里的布局怎么越看越觉得奇怪? 倒像是····· 冲煞之局,没错,就是冲煞之局,这可是大凶,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家建立这种布局? 要不要进去看看?秦漾在迅速分析,她最怕的是被关山抓到,那样的话这冲煞之局,冲的不就成了她? 她可不想死在这样的地方,怕是永世不得超生。 几乎只犹豫了那么一下下,秦漾已经快速做出了决断,来都来了,难不成要空手回去?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就算遇到关山,她随便使个定身术,迷魂术,什么大将军,还不如乖乖手到擒来? 她扭头跳进了那进院子之中,刚进入院子,鼻尖便传来一股极其恶臭的腐烂气息。 她嫌弃地捏住鼻子,不满:“好臭啊。” 前方是一道木质小门,在秦漾快走到门前,那小门居然自动打开。 嘎吱嘎吱刺耳的响声在黑夜之中格外嘹亮,踏过门槛,看见院子里的景象,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真的是人住的院子?这关府究竟在干些什么? 入目挂满了鲜红的灯笼,这些灯笼在黑色之中摇曳,除此之外,房门上挂满了铜镜,铜镜上似乎用红色的血画满了八卦。 关府怎么会将这些凶煞的物件挂满整院子。 最让秦漾发怵的就要数院子中间的那棵树了,树叶已经完全调零,枝丫上面光秃秃的一片,树围宽大,根茎发达,弯弯曲曲几乎延升了整进院子。 而那树枝上却挂着满了人头,远远看去像是倒像是大树的果实。 树身一尺高的地方浮现出一张苍老的人脸,它像是感知有人来了,睁开了那种浑浊,满是眼白的眼睛。 在看到秦漾的一瞬间,浑浊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一阵精光。 “嘿嘿嘿~”淡黄色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拉丝挂下来。 秦漾不自觉后退几步。 她在这颗人头的表情上居然看到了馋?怎么?她看起来很好吃吗? ------------ 第3章:极阴鬼树 人脸不能动弹,可眼眶里的眼珠子却极为灵活,随着秦漾移动的步伐呼噜噜地乱转。 该死,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进来了,这树邪气得很,要是以前的她压根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前世所学的道术压根用不上。 不是她忘了怎么用,还是现在这具身体的能量无法支撑她使用那些术法,更可恶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禁止玄术的原因,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可怜。 修道者有了天地灵气那修炼速度跟平时那是压根没法比。 秦漾的大脑开始迅速转动,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完整无损地溜?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办法来,那老树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紧接着,树神开始剧烈晃动,挂在树枝上的人头纷纷睁开了眼睛,像是复活了一般。 裂开已经腐烂不堪的嘴角,在看到秦漾这个大活人的一瞬间,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它们不安分地在树枝上扭动,摇晃,像是在全力挣脱大树的控制。 “都给我安分些。”老人头不满地斜眼瞪着身后的人头们,那些人头的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纷纷停了下来。 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却贪婪地盯着秦漾。 它们可以感知到,这次来的美味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这女人,身上有灵气。 它们最爱吃的就是有灵气的东西,特别是术士,浑身的灵气,吃了便能量大涨,若是能量足够它们就可以脱离这棵该死的老头树的掌控。 飞到大街上吃活人。 这道门外,便是享用不尽的美味。 那苍老的人脸对着秦漾狞笑起来,耷拉在地上的已经枯黄的藤蔓像蛇似得蠕动扭曲着朝着秦漾的方向快速爬过来。 速度快的令人咂舌,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到了跟前。 秦漾的反应速度还算快速,她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好的符纸,看准时机朝着崩腾而来的藤蔓丢了过去。 这符纸像是为克制藤蔓而生似的,在接触到藤蔓的一瞬间,仿佛干燥遇到烈火,猛地烧了起来。 “啊啊啊啊~”老人脸的嘴里发出尖锐的惨叫,就连挂在枝头的人头都痛苦地皱了眉头。 “江北术士,这女人是江北术士!” “好痛,我的脸好痛~” 枝头上的人头不安起来,若这女人真的是江北术士,只怕今日想要吃掉她需要多费一些手脚了。 “该死的老头,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们已经被你害死一次了。” “不,不,我不要再体验死亡的滋味。” 挂在树上的人头纷纷抗议,整棵树摇摇欲坠,秦漾瞪大眼睛看着它们起内讧,显然是没想到这张五行火符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啊啊啊啊~都闭嘴,不然现在就让你们死。”老人恨恨得道。 原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人头瞬间禁声,小心翼翼地看向老人。 见四周安静下来,老人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嘴角又挂上了痴馋的笑。 “老夫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术士了。”他回味极了。 秦漾一阵恶寒,她看准了时机转身跃上高墙,正想开溜。 “想跑?”老人冷笑一声。 他用力抖动着身体,挂在树枝上的人头像提线木偶似的脱离了枝头,裂开大嘴朝着秦漾啃咬而来。 “该死的。”她忍不住爆了粗口,内心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已经没有多余的五行火符了,就算有只怕效果也是不尽人如意。 五行火符之所以对藤蔓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无非就是因为树怕火烧。 可眼前这些人头个个穷凶极恶。 只一瞬间,她便被人头包围,借着月光她才仔细看清这些人头。 这让她的毛孔全都竖了起来,这居然是人相鬼树?、 更让她难以相信的是,江南禁止玄术,关府居然堂而皇之地将这肿邪物种在府中,以活人喂养此树,这树每吃掉一个活人,枝头便会挂上一颗人头。 这关山还是天子进臣,居然也阳奉阴违? 秦漾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人头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一半哭,一半笑,组合起来简直怪异到了极点,必然是极阴鬼树无疑了。 眼看这些鬼头近在咫尺,虎视眈眈,她从袖口猛地拔出一把噌亮的弯刀,左手握住刀刃,右边抓住刀柄用力一拉,鲜红的血液顺着刃口流了下来。 这些鬼头嗅到新鲜的血液,眼中的贪婪更甚,它们再也顾不上眼前的人是不是术士,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肉,新鲜的血肉! 沾满血液的刀刃变得寒气森森,秦漾知道这是弯刀被激活的征兆,有了弯月的助力,想来逃出生天大概不是问题。 她紧握弯月果断地朝着最近的鬼头切了过去,耳边传来刺啦一声,那鬼头瞬间被割裂成了两半,脑子里的东西像是已经凝固,看起来像是福尔马林里泡的切片。 她没再去细细查看,身后的鬼头跃跃欲试,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攀上了她肩头。 秦漾心下一慌,鼻尖传来鬼头腐烂腥臭的气息,它的嘴上已经没有了皮肉,裸露出大片的牙龈以及脱落的牙齿。 距离太近,秦漾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她以为这次死定了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剑光从耳边一闪而过。 刺啦一声。 那颗鬼头被劈成了两半,剑光几乎是擦着她的耳边而过,强烈的肃杀之意让秦漾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此剑杀意十足,居然将围困在她身旁的其余鬼头砍杀地七零八落,秦漾在惊叹此剑威力的时候也想起来适才遇到关山手里那把相剑的剑气差无几。 不是吧,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就在她冷汗岑岑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方传来一道尖锐的视线,她机械地扭过头,就看见房顶之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此人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剑鞘,手中正握着那把凶气十足的巨剑。 真的是他! 那个凶名赫赫的将军,关山。 秦漾一下子焉巴下来,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男人冷冷地盯着秦漾,像是要将她大卸八块。 秦漾心虚地低下头,余光却扫向鬼树,树上的老人鬼脸见这些鬼头都毁约一旦,脸色阴沉地可怕。 突然它猛地张开嘴,一条猩红的舌头便朝着关山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心!”秦漾失声提醒。 ------------ 第4章:武林至宝 显然,秦漾还是低估了他。 关山冷漠地看着猩红的长舌带着急速的破风声,就在长舌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握紧了手中的巨剑,正要挥出去。 那长舌却突然猛地收了回去,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关山的脑后竟然闪过出一团金黄色的光芒,秦漾眯着眼,心中却大为震撼。 这金黄色的光芒只有身份极为尊贵的人才会出现,比如天子,天潢贵胄,她的观相术炉火纯青绝对不会看错,关山虽为重臣,可出生却是草根,绝对不可能挥出现此等贵气之相。 难不成关山的真实身份并非草根? 秦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站在屋顶的关山提着巨剑便朝着她的飞行飞身而来。 不好! 秦漾暗道一声糟糕,头也不回地跳上身后的高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可不会傻傻地跟这种煞星对上。 白衣男人停了下来,显然没打算继续追秦漾,目光看着那抹黑色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有意思,想不到这小小的春山镇居然还潜藏着这样的术士。”他勾起嘴角,利索地将手中的巨剑插入身后的剑鞘。 视线转向院子中央那棵树,人面鬼脸像是感受到了危险,整张苍老松垮的脸皮在不断地抖动。 此刻天色渐明,远处传来公鸡鸣叫,人面鬼脸像是看到了希望,浑浊的眼中出现一道希望之光。 只要天亮它便可以藏匿于柳树之中,躲过一劫! 早晨的光芒散落在了清晨宁静的街上,男人再回头,院中哪里还有什么鬼树,只是一棵几近枯萎的柳树。 枝条死气沉沉地耷拉在地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继芳院。 身形灵巧地跳跃在屋檐,不出片刻便回到了自己院中。 “山主!”房中早已有人等候,见男人来了,便单膝跪地对着男人行了礼。 “可有线索?”白衣男人将身后的巨剑取了下来,从锦盒之中拿出一块精致的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刃上的污垢,此等模样说不出的尊贵养眼。 “回山主,查到了,关川的爱妾宋瑶娘与关山的确关系匪浅!”此人一身黑衣,胸口有一枚老鹰的徽章,下面磕着三道波纹。 “还有武林至宝一寸心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鲤州城下的一个小镇:春山镇!” 听到这话,白衣男人擦着剑刃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正常,他神色淡定,并不开口,依旧是不慌不忙地擦拭着巨剑的刃口,像是并不在乎两人对话的内容。 黑衣人显得局促,他不知道山主的下一步指令是什么,还是说不满意他查出来的结果?想到这里他汗意连连,急忙开口:“山主,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山主责罚!” 白衣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擦着剑身,直到擦完将巨剑再次插入剑鞘,又将丝绸手帕折好放入锦盒之中。 “我何时责怪于你了?你做得很好。” “只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办!”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才彻底松了气,上面的人都说山主精于算计,喜怒无常,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显然传言并当不得真。 他刚从下面调上来,可要好好表现,以后怕是不愁少机会往上爬。 “今夜潜入关府的黑衣女子你可瞧清楚了?” “属下这就去查!”黑衣人领了命,身影消失了屋内。 今夜出现在关府的女子行为诡异,看起来极为擅通术法,瞧起来虽与江北阴邪术士大不相同,可也不得不防。 若真是江北奸细混了进来,只怕江南要不太平了,只是要想了解清楚继芳院中那棵诡异的树。还少不了那术士女子。 秦漾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房间赶紧把门关住,靠在门后大口呼吸着空气,好险,好险,差一点点就被那瘟神抓住了。 还有怎么从来没有听张均平提起过关山回来的事情?不过他不知道倒也正常,他也只是个捕快头头,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装蒜! 想起来上次卖蛇酒又被他抓到,最过分的居然还打碎了她的蛇酒,还败坏她的名声,说她卖假酒! 一想到上次的事情,秦漾就气得牙痒痒,那百年蛇胆酒是她无意间遇到挖出来的,才不是骗人的,自己都没舍得喝两口,全被打碎了。 罢了罢了,这种糟心的事情还是不想为妙,还是想想为啥关府会出现极阴鬼树?难不成关府有邪修? 还有树上那些挂着的人头都是哪里来的,她似乎从来没有听过鲤州失踪过人口,就算并非鲤州,不管是哪个州下消失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是了,秦漾咬住嘴唇,除非那些都是将死之人,所以失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 把监牢里的死囚犯拿来喂鬼树,这也只有关山这样的职位才有权利做,并且瞒得天衣无缝。 那鬼树她一定要想办法捣毁,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他的食量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只怕是京都监牢里的死刑犯都不够吃。 届时若是冲到大街上···· 接下去的惨案秦漾想都不敢想。 “砰砰砰!” “砰砰砰!”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急促且不耐,秦漾皱起眉头,大清早的,她一把拉开了门,就瞧见张均平冷着脸站在门外。 “你干嘛!”秦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今日去关府你去不去?”张均平开门见山。 秦漾的心在剧烈跳动,什么意思?莫不是发现她昨夜闯入关府了? “去不去?”见秦漾半晌没说话,他不耐地开口催促。 “啊?去,去啊,干嘛不去?”秦漾稳住,面色不显。 “嗯。”张均平点了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见秦漾没有跟上来又停下脚步:“愣着干嘛?” 秦漾尴尬,麻利地跟了上去,她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因为她夜闯关府的事。 “关老爷不是不许咱们看宋瑶娘的遗体吗?”秦漾好奇,她实在想不通。 这关老爷怎么跟女人一样善变,半个月前,宋瑶娘吞金死了之后,他连衙门的仵作都打了出去,怎么弄现在却邀请他们去关府? “不是宋瑶娘的事!” 不是宋瑶娘的事?轮到秦漾纳闷了,这关老爷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据说是找一件名为一寸心的东西。”张均平见秦漾拧着眉头,一副蒙圈的样子,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传说是武林至宝,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 第5章:剑客山尘 秦漾长大嘴巴,显得不可思议:“活死人?肉白骨?开什么玩笑?”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关老爷找这东西,难不成想复活他的爱妾宋瑶娘?” “难怪人死了都舍不得安葬,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秦漾喃喃自语,这样看起来倒还有点痴情的模样。 到了关府门口,一辆精致的马车正好停下,秦漾认得,这是县太爷的马车。 张均平上前,不卑不亢地将县太爷扶了下来,关府管家在前面引路,秦漾赶紧跟上。 关老爷作为东道主,早已经立在大堂处等候了,见客人来了,脸上挂起了笑眯眯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分明没有直达眼底。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县太爷落了座,秦漾就跟着张均平站在县太爷的身后。 “老爷,山尘剑客来了。”关府管家恭敬道。 “快请。”县太爷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 见到从门口进来的人,秦漾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腿下一软,她没看错吧?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 没错,来人正是昨夜那个白衣男人,身后背着一把巨剑,昨夜只瞧见了他的身形,并未瞧见脸,如今整张脸都出现在明亮之中。 秦漾一下子被冲击到了,她憋了半天想到许多词形容此人,最后都化作一句:真他娘的帅! 特别是那双眼睛,眯起来像是一道弯月,整个人的气质给人如沐春风,哪里还有昨夜的肃杀之意? 刚才听关管家说,叫什么剑客? 山尘剑客? 原来此人并非关山,可关老爷对他似乎极为尊重,莫不是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位是剑客山尘,乃是柳怀宗的首席亲传弟子。”关老爷介绍起山尘来,满脸自傲。 柳怀宗? 整个江南怕是没有人不知道柳怀宗了,此宗修剑,虽只是武术之流,可对上江北的术士却丝毫不见下风。 由此可见此宗的强悍之处了。 怪不得这男人昨夜那样的风采,原来是亲传大弟子!能有此天赋,此等成就,脑后出现金黄色的贵气之相也不是什么难事。 山尘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并未行礼,自然地找了个位置落座。关老爷也不在意,似乎觉得山尘的这种做法极为正常。 县太爷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并未言语,恍若未闻。 山尘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最后落在秦漾身上。 秦漾只觉得背如芒刺,这大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昨夜她可是全副武装,连脸上都带了面具。 不会的,不会的,除非这人是火眼金睛,秦漾强行淡定,目不斜视,可那道目光却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此次找成大人来,无非就是为那什么武林至宝,一寸心的下落。”关老爷总算挑明了目的。 “一寸心?哈哈哈,倒是略有耳闻,只是我这样的人只怕这辈子都碰不着。”县太爷这话说的很明显。 就这样被拒绝,关老爷的脸色有些兜不住。 “成大人想必还不知道吧,我儿关山不久后便要回到鲤州,若是大人能够出力一二,届时我自然会为大人美言几句。” 成县令一听关山要回来,心里便有了考究,呵呵一笑,说话越发滴水不漏:“关老爷,实不相瞒,这种事找关大人岂不更容易些?” “哈哈哈哈,县令有所不知。”关老爷见县令有所松动,身体也放松下来。 “一寸心最后一次出现是一年前,在春山镇!”关老爷一字一句。 县令佯装吃惊:“竟有此事?” “我想着你前是春山镇的里正,原是个有才情的,留在那镇子里倒是埋没了。” ‘前年才升上来,但对春山镇到底也是熟悉的。’ 成县令秒懂关老爷话中之意,惶惶站起来:“多谢关大人提携,关老爷美言之恩。” 两人达成一致。 “关老爷有所不知,如今春山镇原住民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鲤州城边巷。现在住在春山镇的都是外民,要想找到一寸心的下落,怕是有些困难。”成县令皱着眉头。 “我自然相信大人的能力。”关老爷笑盈盈。 “这位是····”关老爷注意到秦漾。 “衙门新编的捕快!姓秦。”张均平反应极快,对着关老爷拱拱手。 “原来如此,小兄弟瞧着还是瘦弱了些啊!”关老爷眯着眼不断在秦漾的脸上打转。 秦漾反感得要死,却还要粗着嗓子应道:“多谢关老爷关心。” 张均平的目光斜撇了一眼秦漾,还好秦漾平时就喜欢穿男人的衣服,不若带她出来还真是不方便。 只是这关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让人捉摸不清了。 关老爷要留县太爷在府内吃饭,秦漾跟张均平两个狗腿子只得自己找地方解决。 “哎哟,我肚子疼,要上茅房。”走着走着秦漾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整张脸皱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 张均平站定,目光略带不信任地看着秦漾:“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显然极为不信任秦漾。 秦漾立刻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人家真的肚子疼。” 张均平实在受不了她这夸张的表情,摆摆手:“我在这里等你。” 秦漾一溜烟跑了,顺便拉了一个路过的小丫头问茅房在哪儿。 “西边呢,你走错方向了。”小丫头捂着嘴娇俏了笑着。 秦漾尴尬地换了方向朝着西边走去,在确定张均平看不见了,便直起身子,脚下生风,换了方向朝着昨夜探过的院子而去。 “秦捕快这是哪里去?”身后传来一道极为耳熟的男声,秦漾猛然回头,就看见山尘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双手环胸,身后依旧背着那把巨剑,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漾。 秦漾心里暗骂一声。 “山尘剑客也要如厕吗?”秦漾挂起官方式微笑。 山尘嗤笑一声:“厕所在西边那头。” 秦漾心头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人早就盯着她了? 见秦漾不说话,山尘走上前来,围着秦漾转了一圈,边转边看,最后忽而凑到秦漾耳边:“这好像是继芳院的方向。” 秦漾这下确定了,这男人真的认出她来了,一想到昨夜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拍了人家的屁股,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山尘见秦漾慌张的模样,轻笑道:“这样胆小,居然还敢夜闯关府,轻薄男子?” 秦漾裂开,出来混终究还是要还的,她扯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这位兄台·····” 山尘抬手制止了她:“现在继芳院众多亲卫把守,你想要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今夜子时,我在春桥上等你。”山尘说完,还用手掐了一下秦漾的脸颊,眼中是满满的恶趣味。 走到拐角处突然停下脚步:“手感一般。”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秦漾气得跳脚,她拍他屁股,他掐她的脸,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来一句,手感一般? 不和傻子计较,深呼吸,秦漾微笑着告诉自己:“谁会和傻子计较呢?” ------------ 第6章:身世之谜 “怎么去了这么久?”张均平皱着眉头看向秦漾。有些不耐烦。 秦漾自觉理亏,支支吾吾:“这园子太大我迷路了。” 张均平没有说话,扭头率先离开,秦漾见他没有生疑,松了口气,赶紧默默跟上。 “牛肉面行吗?”出了关府,张均平在小面摊前停下,扭头看向秦漾却发现她心不在焉,压根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他也不催,也不生气,只是盯着秦漾的脸看,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张均平的目光,秦漾却是丝毫不知,脑子里却在想着山尘临走前说的话。 约她子时春桥见,这是何意,联想到前面他看破自己想去继芳院的目的,难不成约她是为了一起再次夜探关府? 可他不是关山特意请来护宅的吗?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还是说这家伙心里在酝酿着什么? 管他呢,不管他想干什么,她至少要搞清楚关府为何会出现极阴鬼树,这棵树跟宋瑶娘的死有没有关系! 想明白之后,她脸上一片清明,抬眼就看见张均平盯着她,她疑惑地摸摸脸:“怎么?我脸上有花?” 张均平别开脸,对着小摊老板说:“两碗牛肉面,一碗不放香菜。”说罢找了个空位坐下。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倒是张均平显得淡定多了,面上来之后,他往碗里看了一眼,没香菜。 顺手将这碗没有香菜的面推到了秦漾前面,秦漾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张均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筷子递给她:“食不言,寝不语。” 秦漾默默嗦面,这大哥古板得很,一板一眼的,甚是无趣。 “待会儿是跟着我回关府还是有别的安排?”张均平吃着面,神色自然。 “下午汀汀要来找我,我就不跟着你了。”秦漾面塞得慢慢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但张均平还是很准确得接收到了。 “你吃完了?”秦漾惊讶地看着张均平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筷,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 张均平连个眼神都没给秦漾,径直走到小摊老板面前结账,秦漾见状急忙制止:“我自己付!” 张均平恍如未闻,结完账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秦漾:“今晚早点睡,不要多管闲事!” 这话意有所指?难不成今夜会发生点什么?那她就更不能早点睡了,更让她奇怪的是,山尘跟她约的正是今晚。 这倒是奇了。 秦漾慢悠悠地荡回去,刚到门口,就瞧见一道如风似个鹅黄色影子朝着她扑了过来。 “阿漾,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来人正是顾汀汀,鲤州第一富商的千金,顾老爷老来得子,膝下仅此一女,宠得如珠似宝,因此她的脾气极为跳脱,不受控制,与秦漾倒是十分合得来! “大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嘿嘿,那个百年蛇胆酒,你还有没有了?你知道我爹爹嘛,就喜好那一口!”顾汀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东西,都是别人捧上来求她收着的。 秦漾瞪眼:“你当那是大白菜啊?” “蛇胆酒是没有了,但是有别的好东西。”秦漾神神秘秘的,看着顾汀汀期待的目光,她翻箱倒柜,从柜底下拿出一瓶金黄色的液体。 顾汀汀一把抢过:“这是什么?” “你别管,只管拿回去,不出三天,你爹准让人给我送礼!” “对了,到时候送东西最好最好送钱,别整那些画啊,罐子啥的,中看不中用!” 顾汀汀宝贝地抱着瓶子:“知道了,知道了。”回去爹爹又可以得到爹爹的夸奖了。 “对了,阿漾,你身上那块玉佩,我回去后把它画下来托人去查,查出来是前朝文贵妃的,只是那文贵妃在宫乱之中无故消失,至今都没有下落。”顾汀汀突然正色道。 秦漾愣了一下,摆摆手:“知道了,你怎么还真去查了,其实对于前尘往事,忘了就忘了,倒也干净!” “那不行,人总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还活在世上没有?万一活着,你不去尽孝,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秦漾无奈,胡乱点头,只想快点把这大小姐打发走,准备今夜子时与山尘的约定。 “行行行,我知道了,那我的事情就劳烦大小姐多多费心了!” 见秦漾态度端正,顾汀汀这才点头。 “对了,汀汀,今夜早点睡,没事不要出来乱晃!”顾汀汀快要走出门口,秦漾突然叫住她,提醒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但是照做也损失不了什么。 顾汀汀愣了,突然笑得灿烂,甜甜地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送走了顾汀汀,秦漾坐在桌子边上,将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玉佩触手温润,玉料上成,她刚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枚玉佩,之后的日子就算再艰苦,她都没想过要卖掉这块玉佩。 现在顾汀汀却说这块玉佩乃是前朝文贵妃之物,难不成她娘是文贵妃?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有找到文贵妃,才能知道这块玉佩的来龙去脉,只是顾汀汀也说了,文贵妃在上次宫乱之中已经不知所踪,她怎么找啊! 她生活都困难,口袋里两个钢镚都没有,找人要银子啊。 “财神爷啊,您啥时候光顾下我啊!”秦漾哀叹着趴在床上呻吟,上辈子的她啥都没,就是钱多。 这辈子倒好,没钱没爱,还整天苦巴巴的,想啃老吧,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这操蛋的人生。 累了一天,秦漾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又回到了上辈子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秦漾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看着周围家徒四壁,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想起跟山尘的约定,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凉如洗,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明亮的诡异,阴冷的光散落在整座鲤州城,空旷的巷子里传来打更人尖锐的声音。 ------------ 第7章:午夜艳尸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见秦漾过来,山尘淡淡地别开眼睛。 秦漾呵呵假笑,只当听不见。 山尘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扭头朝着关府走去。 秦漾快步跟上,在山尘的身侧她才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高,她大概直到人家的胸口位置。 在月色的照耀下,山尘的侧脸尤为好看,特别是鼻子,堪称鬼斧神工。 “收收你的口水?”山尘薄唇轻启,嘲讽,秦漾尴尬地别开眼睛。 “你不是关府的贵客的吗?怎么还帮着外人对付主家。” 言外之意,你吃里扒外这样真的好吗? 秦漾说话毫不客气。 山尘的脸色黑沉下来,嘴唇珉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秦漾冷哼,小样跟姐姐耍嘴皮子! “待会儿怎么进去?”秦漾问。 “昨夜翻墙颇为娴熟,怎么今夜就不会了?”山尘嗤笑一声。 行吧,翻墙就翻墙,反正她也不嫌埋汰。 来到关府,只有门口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还在夜风中摇曳。 山尘率先跃上高墙,他站在高墙上垂下脸,看向秦漾,眨眼间,便已经落地。 这家伙轻功不错,看来昨夜他根本没想抓她,不然她铁定是跑不掉的。 秦漾摸出五爪钩,将钩子用力丢上高墙,爪子牢牢地勾住了墙体。 秦漾这才拽着绳子爬上了围墙,刚爬上围墙就看见山尘站在围墙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利索地跳下来,将五爪钩收好。 “待会儿我先将院子里的守卫引走,你先进去。”没等秦漾回答,山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出片刻,继芳院方向就传来人声喧闹,明亮的灯火,凌乱的脚步朝着东边主院的方向而去,见机会来了。 秦漾快速潜伏闪入院子,她警惕地观察了四周一番,发现没有可疑的地方这才推开木门侧身进入院子里。 与昨日不同的是,院子里的那棵人面极阴鬼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即将枯萎的柳树。 柳树枯败的枝条零零落落地耷拉在地上,了无生气。 秦漾食指与中指紧紧捏住一张五行火符,慢慢地靠近柳树,脚踩在柳枝上,脚底传来生硬的触感。 她围绕者柳树转了一圈,惊奇地发现柳树的土壤是松的,她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在手中摩挲,泥土湿润黏腻,鼻尖传来的土腥味似乎还多了一种铁锈气息。 这树看来是不久前移植过来的,这关老爷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有什么发现?” 身后突如其来的人声,秦漾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才发现山尘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山尘见秦漾瞪着他不说话,他似微微叹了口气,在秦漾身旁蹲下,捏起一块泥土细细端详起来。 “这棵树倒像是近日才种植的。” “是,预计不超出五日。”秦漾认同。 “关老爷在继芳院中亲设兵卫,正是五日前才开始的。”山尘接话。 “这么说,他要守的不是宋瑶娘的尸体,而是这棵鬼树?”秦漾顺着山尘的话猜测。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先进去看看。”山尘将手中的泥土丢开,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细细擦拭着手指,站起身来,眼睛看向了那道紧紧关闭的房门。 随着那道房门被推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诡秘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尖锐。 一股冷气瞬间冲了出来,秦漾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好重的尸气。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秦漾看不清面前的路,一不留神,一脚踢在脚边的矮凳子上。 凳子与地面摩擦与刺耳的声响,山尘回头看了一眼秦漾,又不找痕迹地别开眼睛。 什么眼神啊真是的,秦漾轻哼一声,这里确实太黑了。 山尘从怀中摸出一根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刺啦一声,微弱的光芒便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借着微弱的光芒,秦漾这才看清楚房间内的布局,房梁上挂满了红色的纱账,这些纱账无风自起。 在纱账的尾部又挂满了铜铃,古怪的是这些铜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漾抓起一个铜铃仔细观察,发现里面都被人塞了棉花。 “真是古怪。”秦漾嘀咕着。 “怎么了?”山尘靠了过来。 “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在房间内挂满铜铃,鬼来了铜铃便会发出声响,可这铜铃里面却塞满了棉花。”秦漾解释。 “里面塞满棉花也许是怕吓着鬼呢?”山尘幽幽道。 秦漾被他诡异的语气唬住,转念一想,她可是术士,有啥好怕的? 她哼了一声,一把抢过山尘手中的火折子,越过他朝着房里间走去。 最里间摆放了一张红色的梨花木的床,上面雕刻着极其精致的花纹,床架子上挂着红色的蚊帐,水红色的蚕丝被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被子里隆起一块人形。 秦漾深吸一口气,紧紧捏着快要熄灭的火折子朝着梨花木的床慢慢走过去,当她看见躺在床中间女人的模样,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 宋瑶娘的模样跟她想的怎么不一样? 此时山尘也走了上来,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显然也没有料到宋瑶娘的尸身保存得会如此完好。 面若桃花,两腮粉红,这分明是睡着了,哪里还有被金子活生生坠死的凄惨模样? 秦漾走了上去,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尸体的。触感湿滑,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香气。 在嗅到这股香气之后秦漾立马弹跳起来:“是尸香!” 山尘见秦漾激动的模样,后退了几步,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尸香?” 秦漾没有时间回答他的话,一把捂住山尘的到口鼻,含糊不清地说:“别说话!” 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山尘任由眼前少女,鼻息之间满是专属少女的芳香。 如此近距离接触,他才发现秦漾皮肤极好,眼睛很有灵气,此刻这双眼睛正警惕地死死盯着床上的艳尸,像是生怕尸体会突然诈尸似得。 “你看我干什么?”感受到山尘的目光,秦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门外的房顶传来异响,哗啦一声,像是瓦片砸落在地上。 外面有人。 两人纷纷朝着门外冲了出去,却只见地上碎了三片瓦。 “糟了。”秦漾反应过来,丢下一句,立刻转身折返回去,当看到床上空空如也的时候,她眼前一片乌花。 “完了,真诈尸了!” ------------ 第8章:招魂阵法 “此乃失魂症,前朝还能看见一些能人术士,现如今的光景·····” “唉~” 大夫重重地叹气,这病症他也无能为力啊。 阿财呆坐在床边看着胖婶儿,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脸上毫无血色,若不是心脏还有轻微的跳动,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命丧黄泉。 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满嘴胡话喊着妖怪,可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即将终结。 术士? 刚才大夫的意思很明显,胖婶儿的病一定要找到术士收魂才可以。 可江南禁止玄术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说术士在早些年就已经被屠戮殆尽,就算现在还有遗留下来的,人家也绝对不可能出手。 要是让官府知道可是要直接处以火刑的。 阿财的脸几乎苦成了苦瓜状,这可怎么好? 胖婶儿对他很好,当初他的家乡闹饥荒,他九死一生来到鲤州,要不是遇到胖婶儿,现在他的尸体只怕已经成为野狗的果腹之物。 “胖婶儿怎么样了?”岑贞从门口进来,就看见阿财坐在床边发呆,眼神看向不知名处。 “阿财?” 阿财回神过来,立刻站起来:“贞贞姐?” 他苦着脸哭诉道:“怎么办啊,大夫说胖婶儿是失魂症。” 岑贞拍拍阿财的肩膀,十分淡定道:“别怕,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两天辛苦你了,今晚换我守夜吧。” 阿财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躺在床上的胖婶儿,身体瞬间蔓延出一阵疲倦之意,他点点头:“那辛苦你了。” 见阿财离开,岑贞松了一口气,只要把旁人支走她才可以开始施法。 她关上门,检查了一下胖婶儿的呼吸跟脉搏。 还好,还有呼吸,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来得及。 她吃力地将胖婶儿扶起来,摆成一个婴儿在宫内的模样,忙活了半天愣是没有一点成效。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太重了,原本以为胖婶儿顶多一百八十斤,现在看来少说两百斤。 “呵。” 房内传来一声男人轻蔑的嗤笑。 岑贞面色一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谁?” 她话音刚落,桌子边上就出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岑贞汗颜。 又是山尘。 这大哥自诩正道无双,怎么专学别人做梁上君子? 虚伪。 她在心里重重地翻白眼。 “是你啊,快来帮帮我。”岑贞就算内心对此男再是不喜,至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山尘没有起身,也没有搭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岑贞,像是想要将她看穿一般。 岑贞有些毛骨悚然,这大哥什么眼神? 她刚想口吐国粹,山尘埃站了起来。 “怎么做?” 在岑贞的指导下,山尘轻而易举地将胖婶儿摆成了她想要的姿势。 看到这里她不由得对着山尘竖起大拇指。 强。 山尘一贯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岑贞有些兴意阑珊,她默默将手缩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开始以胖婶儿作为一个八卦支点,用朱砂在八个方向画下方位图。 “阵法?”山尘疑惑。 没错,正是招魂阵。 这是给胖婶儿收魂最简单快捷的办法了。 “你站到阵法上东的方位。” 山尘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站到了岑贞指定的地方。 最后一个方位画完,岑贞得意地拍拍手,不错不错,这么长时间了,手法技术是一点没有生疏。 地上的招魂阵法大成,看起来竟有些触目惊心。 阵法为八卦阵图。 分阴阳两界。 胖婶儿所在的支点为阴,山尘所在的支点为阳,阴阳调和,方为大道。 山尘看着地上的布阵,神色晦暗不明。 他原以为江南的术士都已经被屠杀干净,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春山中居然还藏着这等能人异士。 岑贞咬破中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浸了上来。 五指之中,中指阳气最为旺盛,用来激活阵法再适合不过了。 当鲜血滴落在阵法东阳之点上,阵法瞬间发出血红的光芒,这些光芒像是血液脉络,不断朝着胖婶儿的西阴支点汇集而去。 “徐春香,回家了。” “铛~”岑贞摸出一只招魂铃,铃身神似古老的钟,上面刻画着诡异复杂的花纹,随着铃身晃动,里面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清脆响声。 山尘皱了下一下眉头,刚才突如其来的铃声像是击中了他的灵魂,让他整个人为之颤栗。 他将全身的中气运行到了耳处,硬生生将听觉暂时关闭。 这诡异的铃声要是再来一次,只怕他会蹊跷流血而死。 岑贞注意到了山尘细微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意满的笑。 叫你嘚瑟,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 “徐春香。”岑贞围绕着阵法边走边叫着胖婶儿的大名,叫一声摇动一次铃铛。 “铛~” 直到最后一次,胖婶肥硕的身体像是鲤鱼打挺似的在原地拍打,发出皮肉与地面撞击的清脆响声。 蓦的。 屋内的蜡烛熄灭,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岑贞停下了手中的招魂铃,眼睛死死盯着门外:“来了。” 听到这话,山尘面色一凛,即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嘠兹~”安静的四周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木门被突如其来地推开,发出的摩擦声却格外刺耳。 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这风像是灵活的蛇从脚下攀岩到了山尘的胸口。 一时间身体居然无法动弹,整个人像是置身于冰窖一般。 “好冷~”耳边传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女声。 “我好冷啊~” 好像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孤独,死气,怨恨各种复杂的情绪,它们交织在一起,让人开始卷入黑色回忆。 不可以,他决不能让这东西破了他的道。 山尘原本已经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一片。 他刚想使用内力将这风震散,却被岑贞开口制止:“不要,这魂要是散了,胖婶儿绝对活不过今晚。” 听罢,山尘才硬生生地忍住,他用力闭上眼睛,咬牙切齿:“赶紧把这东西从我身上弄走。” 岑贞哼了一声:“你阳气重,这些东西喜欢你无可厚非。” 嘴巴上是这样说,但岑贞还是操控着招魂铃将缠卷在山尘身上的阴魂慢慢引到了西阴方位,胖婶儿的位置上。 “阴魂归位,邪气退散!” “铛~” ------------ 第9章:午夜焚尸 庚戌年七月十八 忌安葬。 “本官不管你如何作为,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捉拿归案!”县太爷用力拍了一下手边的惊堂木,对着张钧平怒斥。 他如此信任他,将镇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与他办,没想到却在一夜之间给他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 万一要是让朝廷知道,他的乌纱帽一定保不住了。 “是,属下一定将凶手抓拿归案,换春山镇一个安宁。”见县太爷动怒,张钧平立刻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县太爷走了,这重大的案子却压在他的身上。 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 “头儿,百姓们一夜之间得了失魂症,这明显就非人力所为啊。”距离张钧平最近的捕快站出来道。 他生得面如贼鼠,身材细小,眼睛里面透露着精光。 张钧平侧脸,死死地瞪着他,就算他再如何谨言慎行,都无法管住下属的嘴。 捕快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见老大动怒瞬间吓得不敢说话。 “细猴传播不实谣言,欲置我国法度为无物,关水牢三日。”说完,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县衙。 听到要被关水牢,细猴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他懊悔地拍打着自己的嘴。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张钧平来到了南街西角的偏房,站在门口不断来回踱步,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次事件意义非凡,县太爷明显动了怒,小桃红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案子先放在一边,当下得先把镇子上的居民一夜之间失魂的事情解决好。 这件事可大可小,他自己倒也罢了,可总不能让年迈的母亲跟着受罪。 他想起出门前母亲嘱咐的话:“阿平,我知你为朝廷效力,将禁玄术这条律令贯彻到底,可娘亲我到底见得多,他们的确确是阴魂被勾走,与西街徐春香三天前的症状是一模一样的。” “你且你打听打听是谁治好了她,这事儿若是办得好,县太爷必然更加看重你,你有了身份,日后婚事也就不愁了。” 张钧平心中无奈,他的娘亲总是每句话都离不开娶老婆的事。 为了让她放心只得应下。 可一切都打听清楚了,站在门口却又不知如何进去。 "你这样记如何才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教你几句口诀,我只说一遍,你且记好。” “乾(天)三连,坤(地)六断 震(雷)仰盂,艮(山)覆盌 离(火)中虚,坎(水)中满 兑(泽)上缺,巽(风)下断。” 山尘眼神一亮,如此的确好记很多,他略微赞赏地看一眼岑贞。 岑贞得意极了,难得这家伙没有打压她,她十分享受这片刻的崇拜。 “碰!” 大门被踹开。 岑贞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 “我说过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张钧平冷冷地道。 现场被抓包,岑怎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她有些害怕这个捕快头头,整日板着脸,凶巴巴的,还爱打官腔。 上次被抓到她用百年蛇酒骗老头老太太,硬生生给她关在牢里三天三夜。 她也很委屈,她没骗人啊,那百年蛇酒是用百年成精的蛇胆泡就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最好了。 结果全让这家伙给摔没了。 “若要我不揭发你也行,你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啊?”岑贞小声嗫嚅。 “今早镇上百姓的事你可都听说了?” “我要你把这些百姓都救下。”张钧平坐了下来。 一听是这事,岑贞倒是不怕了,她一屁股坐在张钧平的对面。 “救不了。”岑贞回答得干脆。 张钧平瞪眼,她立刻解释道:“招魂阵法一人一阵,全镇那么多人,布阵费时费力,救一半死一半。” 张钧平沉默了下来。 救一半死一半? 这样又有何意义?县太爷可不会因为活了一半人而宽恕他。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张钧平皱眉。 岑贞沉思了片刻,试探性问道:“你就没有发现这些事的根源吗?” 见张钧平满脸疑惑,岑贞继续道:“这些事都是在小桃红死后才发生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你说,该怎么做?”他现在是毫无办法了,哪怕岑贞是在胡说八道,也要试一试。 “既然根源是义庄的小桃红,那么就烧了她。”岑贞神色淡然,像是说了一句极其家常的话。 张钧平心脏一跳。 现在小桃红的死线索都没有找齐,如果贸然焚尸,也许这桩案子就要成为悬案了。 可现在的光景,春山镇的百姓可等不得啊。 他咬咬牙,重重点头:“我去安排。” 说罢便要站起来,却被岑贞制止。 “这里头有说道,必须在今夜子时,将所有失魂的百姓聚集在一起,子时一到立刻焚尸,那些被吸纳走的中阴魂才会回到各自的体内。” “这不是问题。”张钧平点头。 岑贞无语:“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问题在于,今日忌安葬!”岑贞一个字一个字地盯着张钧平说完,站起身:“可焚尸属于火葬。” 这就棘手了。 岑贞从没有想过对春山镇的百姓不管不顾,她的顾虑便是这个。 那小桃红本来就死得蹊跷,现如今又要在忌安葬的日子里强行将她火葬。 都不晓得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如何不这么做,那些失魂的百姓也许今晚都挺不过去。 “就这么着,今夜义庄门前,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张钧平只沉思片刻之后,便斩钉截铁拿定主意。 协商完毕之后他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这人心思沉着,日后怕是有大作为。”山尘将观相术合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张钧平的背影道。 岑贞撇撇嘴吐槽道:“凶巴巴的,又爱打官腔,有什么好的。” “你不是会观相?看过他的面相没有?” 面对山尘突如其来的疑问,岑贞愣了愣,接着委屈巴巴地道:“他太凶了,我不敢看他。” 山尘:······ 他站起身,抚了抚衣角的褶皱,将那本观相术放入怀中朝着门外走去,出了门却又突然停下:“今夜焚尸,我会跟你一起去。” ------------ 第10章:九龙抬棺 “午时到~” “起棺~” 岑贞尖细冗长的嗓音在沉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嘹亮。 义庄内,九位属龙的阳刚汉子齐齐用力将棺材抬了起来,见此情景,岑贞紧绷的心松快了一些。 她就怕棺中的那位不肯走,这才让张捕头特意找了九个属龙的男人抬棺。 九龙抬棺,此等阵仗。 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抬得起来。 棺材晃晃荡荡地被抬出了义庄,被勾走中阴魂的村民也全都被转移到了门外,担架以圆形的方位摆了满地,唯独在圆中留了一片空地。 岑贞指挥着抬棺人将棺材圆心的位置稳稳落下。 圆阴满,千尸起。 以棺为点,便形成了罕见的千尸阵法。 “你确定这样,真的不会出乱子?”山尘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他总觉得不安,心里泛起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就像无根的浮萍抓不到根。 岑贞也是满脸纠结,无奈地道:“只有这样才能将狸猫引来,春山镇百姓的中阴魂都被狸猫抽取,现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 山尘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千尸满地,似为棺中之人献祭。 月上柳梢,湖泛银光。 恰逢此时,阴风四起。 岑贞别在腰间的弯刀剧烈颤抖,她心神一凛,低声道:'来了。' 伸出手将腰间的匕首死死按住,饶是如此还是险些制不住它。 “弯月,安静些!”岑贞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站在旁边的山尘不解的转过头,刚才这女人是在跟他说话? “东西都准备地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辰比较适合?”张钧平一直忙活着命人搭建好焚尸台,又要确保火力足够旺盛。 岑贞抬头看了看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求她设的这个局能成功收了那作恶的狸猫。 “就现在!” 岑贞信步走到棺材边上,手重重地拍在棺木上,像是在警告里面的东西安分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一起。 岑贞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来自棺材内的怨气。 半晌,她睁开眼睛,转过身对着张均平点头,示意可以开馆抬尸了。 张均平一向无所畏惧,他一掌便将棺盖推开,围在棺材边上的人,脑袋不由自主地朝着棺材内伸去。 她变得更美了。 美艳到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之间她紧紧闭着的眼睛里居然流出了一行血泪,鲜红的血液停留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你们可曾嗅到什么香气?” 岑贞抬眼看去,发问的是抬棺的九龙之一,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岑贞记得此人名为大壮。 他的脸上泛着健康的古铜色光芒,眼里透着专属于庄稼人的憨厚,只是憨厚之中是不是闪过一抹精光。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用力猛吸着空气之中的香味。 "还真有。" “莫不是这棺中女尸发出的?” 庄稼汉子竟直接将脑袋探进了棺材之中。 岑贞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有些不悦:“离棺材这么近做什么?走开些。” 众人被她训斥得默默后退了两步,人群中有人不屑地撇嘴。 小小年纪,还挺霸道。 岑贞没有理会,她垂下眼皮,借着月光细细打量着棺中女尸。 这才发现仵作将她的尸体缝合得堪称完美。 在月光的映衬下,尸体似乎真的散发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 只是瞧这尸体的变化似乎颇为眼熟。 可一时间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 就在此时,四周弥漫起了大雾。 浓重的雾气仿若泼墨快要将人吞噬。 “梦里谣,春闺摇,谁道关山遥······” 捉摸不清的黑雾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浅浅吟唱的歌谣声。 如怨如诉,如慕如泣。 ‘是香尸!’岑贞凝重地道。 这小桃红不腐的尸体居然已经初显了香尸的特征。 传说香尸是极为美貌的女子死去之后,胸腔之中一口怨气上不来下不去,便会尸身不腐。 日子长了,女尸体内还会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香气,沁人心脾。 可同样的,这尸香会使人致幻。 岑贞看向边上山尘,山尘的眼中也满是惊骇之意。 莫不是张员外后院的冲煞之地使得那里的怨灵都凝聚成了实体? "情郎啊~" 女子一声高呼,哀怨的哭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岑贞手臂上的寒毛已经倒立。 ‘尸体不见了。’张均平回头朝着棺材里面看去,这才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岑贞一看,心道糟糕。 怎么会这样? 这香尸的形成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可这小桃红死亡之日也不到七天。 ‘对了。’岑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面带惊恐问道:“今日是不是小桃红的头七?” 此话刚落,众人缄默。 吞金死去的美艳女尸居然在头七之日焚尸之日莫名失踪,何其恐怖? 那歌谣忽远忽近,像是从空旷的远处传来又猛然在耳边呢喃。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喵呜·····” “喵呜·····” ‘是那猫妖!’ 山尘猛然将背上的巨剑拔出,凌厉的剑刃在黑暗之中掀起一阵破风,红色剑光闪过众人的视线。 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黑雾之中。 岑贞同样不敢掉以轻心,今夜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预期太多。 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所以人聚集在一起,万不可随意走动。’她对着众人喊了一嗓子。 “什么猫妖,江南禁止玄术,只有北边苦寒之地的江北才有这等邪门的东西。” “现下抬棺的事情已经解决,我等也要回去了,家中妻儿还在等着我呢!” 视线受阻,岑贞根本看不清是谁说的话。 但这单单两句话却让原本已经凝聚起来的人群溃散不堪。 抬棺的人中,有三个推开人群朝着弥漫的大雾之中走去,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神色十分轻快,口中还在肆意嘲笑岑贞小题大做。 “我原本就不肯来,一具女尸怎么就非要九个大男人才抬得动?” “若不是报酬比我在码头做小工多我也懒得来。” 岑贞被他们气得双拳紧紧握在一起,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纵使生气但也不能看着这些人进入迷雾之中送死。 没办法了只能使用一点暴力了。 她从腰间将弯月拔出来,正准备制止那几人,却被山尘一把抓住手腕,温热的触感从脉搏处传来,她不解地抬头看向山尘。 头顶传来一到极为淡漠的声音:“待会儿他们自然会回来。” 只是语言之中满是冷意。 山尘话音刚落,迷雾之中便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是刚才那三个人!”同为抬棺的其余六人脸上满是恐惧,眼中的不可置信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刚才还跟他们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已被眼前这大雾吞噬。 “救命啊~” “救救我~” 凄惨的哭喊声不断地从一眼看不见底的黑雾之中传来。 这无疑给现场的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 第11章:尸香幻境 “头儿,你说这雾气之中的到底是什么?” 瘦猴瑟缩着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像这样雾气之中的东西就不会注意到他。 他们看不见雾气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耳边却无比清晰地传出皮肉被撕裂的刷刷声。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落下。 四周变得宁静。 就连那猫叫声,童谣声全部都统统消失不见。 众人的心绪前所未有地紧张。 “依你之见,此等场景该如何了结?”张均平看着岑贞,对于此等怪异之相,他也没辙。 “莫不是尸香幻境?”岑贞目光幽远地看向大雾深处,无意识地喃喃道。 “你说什么?幻境?”张均平的声线变得尖锐,哪怕是他不知道何为尸香幻境,光听名字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吧。 “她的意思是小桃红的尸体已经成了香尸,适才众人嗅到的香气便是尸香,也许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吸入过多的尸香导致的幻境!” 山尘反应很快,看来这些日子在岑贞的指点下,钻研玄术颇有进展。 岑贞沉着脸:“也可能是真实的。” 她也不确定。 若非是尸香幻境,小桃红的尸体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 “张捕头,救我。” 就在这时候从雾气之中跌跌撞撞地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每挪动一步,脚下就出现一条扭曲着的鲜红血迹。 “是····是大壮,”身后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 山尘神色微微闪烁,毫不迟疑地跨步朝着雾气之中出现的血人走去,岑贞急得直跳脚。 这家伙,怎么风风火火的? 这雾气里面出来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这就冲上去? 她的目光死死两人,生怕那血人出现什么异变, 直至两人都到了跟前,她这才松口气。 叫大壮的血人看见岑贞一瞬间,猛然跪在地上,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岑贞的裙角,结结巴巴,气若游丝:“救···救我。” 岑贞皱皱眉头,鼻尖满是鲜血的腥味,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大壮头颅一低。 只原本在脖子上好好的头颅像个球似的圆滚滚,咕噜噜地滚动到一米开外。 人群瞬间引起骚乱。 死了? “都冷静点,不要乱。”眼看雾气越来越厚重,岑贞忍不住厉声呵斥。 可烘乱的人群像是丝毫听不见岑贞的话似的,拼命地相互推搡,想要将自己放置在安全的地带。 就连张均平平日里训练有素的捕快在此刻全都乱了阵脚。 “都冷静些,万不可令雾气吞噬了。”岑贞的嗓子都喊沙哑了,效果也不甚好。 最终她放弃了,无可奈何地看着一群人围着棺材,推推搡搡的。 “小心。” 身子被一股力量扯开,眼前天旋地转,当身体稳当下来,她这才看清身后的无头血尸不知何时爬了起来。 悄无声息地将身上的皮肉蜕掉,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来,它张牙舞爪地朝着近在咫尺的岑贞扑腾过去。 大意了,岑贞惊跳的心还未平复。 鼻尖满是铁锈的腥臭,地上的人皮软趴趴得摊在一处,顷刻之间居然开始蠕动。 像流水似的朝着停放在人群之中的棺材爬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皮肉已经紧紧贴在棺材上,与棺漆融为一体。 无头血尸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岑贞。 岑贞心中冷笑,本来就对这邪物偷袭她的事情颇有微词,现在还专门挑中她下手。 是觉得她好欺负吗? 她拔出弯刀,将刀身放置在唇边轻声道:“老伙计,开饭了。” 这样的举动在山尘眼中却显得装逼且中二,感觉岑贞在亲吻匕首。 这个认知让山尘拧着眉头,有些担忧起对方的精神状态来。 弯月听到岑贞的召唤,兴奋地立刻迸发出巨大且刺眼的红色光芒。 强大的能量让原本准备攻击的无头血尸停下了脚步。 它在迟疑。 刚才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弯刀便带着刺眼的红光飞了过来。 岑贞已经彻底动了杀心,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只要弯刀接触到无头血尸的身体,就会将他毫不留情地切割成两段。 到底还是岑贞想的简单了,就在弯月快要接近血尸的瞬间,那血尸猛然融化。 又成了一滩烂泥碎肉。 碎肉在地上不断蠕动着,岑贞目不转睛地盯着,随着烂肉的凝聚,居然在片刻之间形成了一只血猫。 “不好,是那狸猫精!”岑贞后退了两步,惊呼道。 她就说呢,怎么什么怪事都跟今日焚尸凑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该死的猫妖在作祟。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之前让你逃了,这次可不能够了。 她扭头对着山尘道:“都是你上次惹的祸,待会儿可要好好配合我,今日我定要抓住这猫妖。” 山尘脸上虽没有特别的表情,但却十分难得地对岑贞点头。 “喵呜~” 鲜红的血肉凝成的猫精,张大嘴巴发疯似的冲进人群之中。 一口一颗头颅。 被咬下头颅的尸体跟最开始的血尸一样,身体瘫软在地,接着像丧尸似似的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动着身体。 直到尸体重新站起来。 身上的皮肉开始脱落···· 那些脱落的皮肉全都朝着不远处的棺材爬去,融为了一体。 “这些人待会儿不会都会化作猫妖吧?”山尘试探性问道。 岑贞有些烦躁。 她怕的就是这个。 只一说话的功夫,那猫妖已经将人权咬地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半十分自觉地躲在了岑贞跟山尘的身后。 张均平也在此刻站在了岑贞的旁边。 被咬死的人此刻全都化作了血色狸猫。 雾气将整条大街彻底吞噬,耳边只有狸猫此起彼伏的尖锐叫声。 “那狸猫吞噬了百姓的中阴魂法力大增,可要小心些了。” 岑贞警惕地看着前方成群的血色狸猫,低声对着站在身体两侧的两个男人道。 “中间那只最大的交给我,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岑贞说完,整个人便冲了出去。 山尘拔出巨剑紧跟着岑贞的脚步,冲进狸猫群之中。 张均平有些热血沸腾,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微微叹口气,还是保护好眼前的人群才是正经。 若是明日县太爷知道一个晚上就死了这么多人,八成能把他劈了。 岑贞跟山尘被狸猫团团围困。 “几日前让你逃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岑贞神色坚定。 ------------ 第12章:碎血猫妖 庚戌年七月十九 百无禁忌。 “碰。” 街道上紧锁的商铺大门被一脚踹开。 “糯米,糯米。” “不够,还不够,再去找。” 张均平暴躁的喊声将原本已经安睡的百姓从梦乡之中揪了起来。 可当他们看到来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之后,硬生生将那抹不满咽了下去。 暴力踢开商铺大门的是一群穿着官服的捕快,看这紧急的模样,莫不是为官府办案? 管他呢,身为江南的百姓,只要尽力配合就可以了。 山尘抱着岑贞,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岑贞脸上一片惨白,唇色还有些许发紫。 想到刚才的危急时刻,他不禁一阵后怕。 两人在奋力对抗狸猫,却突然发现那些狸猫被杀死之后,会重新化作一滩烂泥碎肉,不断地蠕动。 而后又成了一只新的狸猫。 按照这样的法子,只怕他们力尽人亡还是不能将这些狸猫扫除。 “这样不行,你可有好些的法子?” 岑贞沉默了半晌,咬咬牙:“倒是有一法,只是使完之后会浑身脱力,只怕到时我就成了你的拖油瓶。” “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山尘道。 见眼前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岑贞将中指放在唇边咬破,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她用鲜血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法。 只是阵法过于庞大,用到的鲜血量也极为可观,再是铁打的血人也吃不消这样耗损。 “用我的!” 阵法未成,已经在空中隐隐发出金色的光芒,山尘神色复杂地看着岑贞指尖不断溢出的鲜血。 岑贞摇摇头:“诛邪阵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止。” 她也想用他人的血啊,只是她的鲜血特殊,对各种妖邪有十分的伤害效果。 见岑贞虚弱的样子,山尘也不再开口说话,只能尽全力为她掩护。 阵法大成的瞬间,金光大放,原本被黑雾笼罩的街道变得一片清明。 诛邪阵法犹如泰山压顶,带着强盛的能量朝着血色狸猫压了下来。 “喵啊喵啊喵啊啊~” 狸猫们的喉咙里居然发出类似于人的惨叫。 随着阵法不断压下,所有的血色狸猫又化作了一开始的烂泥碎肉。 只是让岑贞没有想到的是,被她紧紧握在左手心的弯月不断地剧烈颤抖,力度大到她几乎控制不住。 岑贞失血过多,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弯月,只得放手,得到自由的弯月发疯似的朝着地上不断蠕动的烂泥碎肉扑去。 让岑贞瞠目结舌的是,须臾之间,那些烂肉像是失去了生命似的变成了一坨死肉。 而弯月身上的光泽似乎更为明亮了。 她一向以为弯月只吸食大妖的精魄,没想到现在它连这些碎肉都看得上了? 也是,饿久了屎都是香的。 血色狸猫解决之后,四周的雾气慢慢散去,这让众人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与山尘相视一笑,都是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在此时,山尘脸色突变。 岑贞收敛了笑意,不明所以,直到抬起头便看到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具女尸。 居然是消失的小桃红。 此刻她已完成了尸变,再不复往日的美艳,眼睛不知几何时也睁开了。 只是那眼眶之中满是眼白。 灰白的脸上像是涂满了石灰粉。 原本纤细的手指此刻也变得极为干枯,黑色的长指甲此刻已经抓进了岑贞的手臂之中。 原本没有任何痛感,却让岑贞心下凉了半截,尸变了的尸体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了僵尸。 被僵尸触碰就会感染尸毒,很显然她倒霉催被感染了。 此时眼前闪过红光,原是山尘迅速挥动巨剑砍了过来。一股凌厉的剑气从脸部划过, 耳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岑贞低头一看,是小桃红已经尸变的手。 痛觉恢复之后,巨大的痛楚让岑贞不禁觉得有些眼花缭乱。 山尘的脸在她的眼中不断放大,眩晕,直至眼前漆黑一片。 “糯···糯米···”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岑贞用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已经变成香尸的小桃红见双手都被人砍去,便头也不回地四脚爬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危机解除,众人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悬着的心终于可以彻底放下。 而原本被勾走中阴魂的村民们也渐渐苏醒,满脸茫然地看着四周,抓耳挠腮。 “组织大家有序撤离。”张均平对着属下分派了任务,便朝着岑贞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一到跟前便看见岑贞满脸煞白地躺在山尘的怀中,而被香尸抓到的手臂此刻已经乌黑一片。 他一时间也没了注意。 “糯米,糯米!”山尘重复了一遍岑贞晕死之前的话。 张均平猛然抬头:“跟我来。” 糯米辟邪,同样可以吸附尸毒,他记得母亲曾跟他说起过。 山尘将岑贞打横抱起紧紧跟在张均平的身后。 春山镇虽然繁荣,但到底太过局限,找出来的糯米压根不够,无奈只能驱车前往鲤州。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在张均平的带领下,一群人像是土匪进城,几乎是将整个鲤州的米铺翻了一个底朝天。 索性也收集到了不少糯米。 山尘也知,张均平身为衙门公职人员如此行事,对他定是不利的,因此凡是被征收过糯米的商铺,山尘都给了市场价两倍。 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你们,全都出去给我找糯米。”掌柜板着脸指挥着底下的小厮。 见人全都出去了,这才裂开大嘴乐,这可是财神爷呀,他美滋滋地摩挲着手掌。 近几年来糯米卖得也不算好,因此许多都是存在仓库中,一个不慎还要长虫。 看来前两天去庙中还是有用的,这不给他送了一尊财神爷。 过两日再去拜拜,看看能不能让这已经快要倒闭的米铺起死回生。 新鲜的糯米不断送来,又被山尘一股脑得倒在岑贞乌黑的手臂上,只见原本玉雪白胖的糯米像是被墨水浸染了一般变得乌黑不堪。 足足用掉了将近千斤糯米,岑贞手臂上的颜色才淡去。 见状,山尘松了口气,用手捏着眉心,一副疲态。 “山尘兄一夜未眠,先去歇着,这里有我。”张均平的目光在岑贞脸上不断流连。 “无碍。” “这里有我便够,那小桃红如今已经尸变,又是香尸还需尽快找到,若是尸体上的香味散出让城中之人嗅到只怕会出大乱子。” 张均平抿着嘴并不说话。 山尘的顾虑不无道理。 半晌。 “既如此,岑姑娘便交给你了。” ------------ 第13章:江北术士 “此次若非是我,你只怕小命休已,可要想好了拿什么谢我。”山尘坐在窗边茶桌下,正悠闲地品着香茶。 见岑贞起来,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 岑贞压根没听到山尘叽叽歪歪了些什么,只觉得头疼欲裂,抬手去抚摸太阳穴,一阵吃痛下又将手放下。 定睛一看。 手臂上的伤口颇有些触目惊心。 该死的香尸,下次别让老娘抓住你,不然活鞭了你。 岑贞恨恨地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狰狞。 “你那是什么表情,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强求。” “你说什么?”岑贞扭头,这才看见山尘。 岑贞眼中的凶气还未退散,这让山尘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被止在了喉间。 最后只得闷闷地吐出一句:“没什么。” 岑贞刚刚回到春山镇,一个人形立飞扑过来,岑贞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被抱了一个满怀。 她吃力地挣脱开来,看清来人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汀汀? “你怎么来了?你爹也舍得把你放出来了?”岑贞贱兮兮地打趣道。 “你就爱编排我,亏人家听说你受伤了,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溜出来。” “对了,你房租到底欠了多少啊,我这个月零花钱算是全都交代在你这里了。”顾汀汀嘟着殷红的小嘴,佯装不满地道。 岑贞心中感激,一把抓着顾汀汀便进了屋子。 两人还没来得及闲话家常,张均平就赶了过来。 岑贞无奈地叹气,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会儿吗? “又怎么了?” 张均平进来之后盯着岑贞手臂上缠满的白色绷带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正正神色,开门见山道:“小桃红之死只怕与江北术士有关。” 岑贞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洌的水刚入喉咙便被这番话给惊到。 “咳咳咳。” 茶水进入气管的不适感让岑贞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汀汀吓得不断拍打着岑贞的脊背。 “谁让你在人喝水的时候说事儿了?要是把人呛死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顾汀汀面露不悦,插着腰对着张均平指责。 张均平的目光从岑贞身上转移到了顾汀汀的脸上,紧接着又移开,对于顾汀汀的责骂,他的脸色没有特别的变化。 直接无视了她。 这种刁蛮的千金小姐远远不是他这种小捕头能够得罪的,也不知道岑贞是怎么认识的? 这两人,一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 一个胡天胡地,不着边际。 说起来也算是本家了。 想到这里,张均平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这笑意在顾汀汀看来无疑成了挑衅,她撸起袖子正准备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捕快头头好好讲讲道理,却被岑贞一把拉住。 “哎哟,我手疼。”见拉不住,只得哭丧着脸佯装手疼。 顾汀汀再顾不得其他:“你等着,我给你去买点止疼的熬药。”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岑贞摸着下巴,十分满意,顾汀汀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果然深得她的真传。 “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目光从顾汀汀离开的背影转移,岑贞给张均平倒了一杯水。 “这我也是后面才发现的,昨日义庄焚尸,你,山尘,抬棺的九龙,我加上手下的捕快一共六人。” “也就是说昨日一共有十七人。” “可当时在棺材边,我分明记得是十八人,那么,多出的一个人是谁?” “你如何肯定那人便是江北术士?”岑贞皱着眉头问,她觉得张均平这个推断实在立不住。 可张均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整个毛孔都竖了起来。 “你还记得一直在人群之中动摇人心的那个人吗?” “当时太黑,我没有看清。”岑贞摇头。 “正是如此,来之前人数我都是点好的,起大雾之后所有人聚集在棺材附近,我又清点了一遍人数,却是十八个。” “先不说这凭空多出的是不是雾中妖物,就凭借从雾中回来的大壮化作一滩烂肉之后又成了猫妖。” “这套术法在江北被称为化邪术。”张均平压低了声音看着岑贞一字一句道。 “化邪术?”岑贞若有所思。 怪不得她不知道,她原不是这里的人,对于别的道术更是一窍不通。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母亲原是江北人士。”张均平端起茶杯放在嘴唇边上轻轻砸了一口,继而又将茶杯放下。 “你别误会,她虽是江北人士,但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因当时我父亲早年外出经商偶遇,这才结下姻缘。” “常说江北术士道法奇异,行踪诡异,现如今你想要在鲤州境内将他抓住怕是得费不少手脚吧?”岑贞试探性问。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岑贞讶然,急忙推脱:“你可别找我,论抓人我是万万不行的。” 张均平失笑:“你先别急,你的条件我素来是知道的,向来艰苦,这次靠了顾大小姐,之后呢?难不成房租次次都是顾大小姐替你结?” “还是说你就打算看见房东胖婶儿就躲,可你能躲一辈子吗?” 岑贞语塞。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考虑过。 她正想开口却被张均平打断:“不许再去拐骗老头老太太。” 岑贞瞪眼:“我怎么拐骗了?那的确是百年蛇酒不假。” 眼瞅着张均平面无表情,她就知道,这事是不行也得行。 重重叹口气:“报酬怎么说?我可不是活雷锋。” 张均平一时没听懂她口中的活雷锋是何意义,但听口风这事也不算没门。 “衙门捕快的月俸是二两银钱,米五斤,粟米五十斤,每个月肉各八两。” “你也算是特约了,在这基础之上翻一倍就是。” 听到这样的待遇,岑贞哪里还有不从的道理。 现下有了吃食,每月的银钱便可省下来买画符的材料,日后若是有缘,何不离开江南,去那江北闯荡一番? 张均平见岑贞心动不已,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既如此说定,你且多歇息几日,待伤势好些便去衙门上工吧。” 说罢,站起身来离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葬敛过小桃红的那口薄棺居然生出了事端。 ------------ 第14章:人皮棺椁 庚戌年七月二十。 丁巳时冲猪煞东 喜神正南财神正西福神正东 宜无 忌诸事不宜 今日是个吉祥日子,诸事不宜,正好窝在床上梦大神。 “不好了,不好了,贞贞姐。”阿财着急忙慌地从南苑一边跑一边叫着冲了进来。 岑贞心脏一缩,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阿财:“大清早的叫什么魂?” “顾大小姐,顾大小姐出事了····”阿财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是挚友出了事,岑贞一个鲤鱼打挺猛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头发都来不及束起就不要命地朝着城西顾府冲去。 刚出了大门就与山尘撞了一个满怀,这让原本就心急如焚的她忍不住口吐芬芳。 山尘皱着眉头听着岑贞口吐污言秽语,而后沉着脸冷声问:“说完了吗?” 见山尘已隐隐有了动怒之色,岑贞这才停下叭叭的小嘴。 小声嘟囔:“大清早的我烦着呢?” 又想到自己的小命还多亏了对方,转而道:“我要去趟顾府,你去不去?” 山尘显然心情不错,并没有跟她计较,欣然点头:“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岑贞又忍不住猛翻了一个白眼。 两人来到顾府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顾大小姐与一位街头女神棍交好是鲤州城百姓都知道的事儿。 更遑论顾府的丫鬟婆子了。 岑贞十分轻松且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顾汀汀居住的别院。 刚进入院内就听见顾夫人不断抽泣的哭声,顾姥爷在厅堂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两声叹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叱咤商场的传奇人物如今早已自乱了阵脚。 “大夫,可有法子没有?” “前日还好好的,今日突然口吐白沫,双眼呆滞,到了下午,竟成了这般光景。” 顾老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女儿虽任性了一些,但也是古灵精怪,十分讨喜,又是他与妻子扶春的老来子,因此更是不同。 若是可以救得汀汀一命,哪怕是散尽家财他也是乐意的呀。 “汀汀。”正想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焦虑的女声。 定睛一看,原是与汀汀交好的岑姑娘。 “岑姑娘,汀汀她····”顾老爷此刻也是没了主意,居然莫名地想要求助岑贞。 她对着顾老爷微微点头,走到床边,就见顾汀汀躺在床上神识全无,嘴里不断呢喃着:“人皮棺。” “人皮棺····” 人皮棺? 岑贞有一瞬间的失神。 怎么把那脏东西给忘记了,当时她可是亲眼瞧见那东西吸收了多少人皮。 顾夫人见岑贞一脸懊恼,便知她可能知道些许内情,让丫鬟扶着自己泥软一般的身子走到岑贞面前:“岑姑娘,你就看见汀汀与你交好的份上,帮帮她,她才十六岁啊。” 说罢,对着岑贞微微欠了下身子。 岑贞吓得立刻将她扶起来:“顾伯母,正如你所说,汀汀是我最好的姐妹,我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人皮棺椁原是有来历的,只是现如今一个不慎竟不知让它逃往何处去了,当下我也正烦闷着。” “去,去把春儿叫来,小姐昨日都去了些什么地方,想来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见岑贞如此说,顾老爷大喜,即可着人将顾汀汀的贴身丫头春儿唤来。 顾汀汀还在胡言乱语,额头间已满是大汗。 “顾伯父,可否准备一块布,朱砂?” 就算春儿来了道出了人皮棺椁的下落,她跟山尘去找也是要费一些时日的。 到时只怕回来,顾汀汀早日魂归太虚。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她画上一幅锁魂阵,暂时将顾汀汀风雨飘摇的三魂七魄禁固在体内。 顾老爷听到岑贞的要求,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接着便命人立刻出去办。 下面的人都知道这也许事关大小姐的性命,哪有不尽心的? 转过身步履匆忙便去张罗了。 “老爷,夫人,春儿来了。” 被顾夫人身边的婆子领进门的是一位梳着包包头的姑娘,见屋里如此阵仗,眼睛里满是惶恐。 她也知她今日闯了大祸,因此越发心虚,低下头跪在地上瑟缩着身体。 顾老爷坐了下来,努力稳住声音:“春儿,你且说说昨日小姐都去做了什么,自起床开始说,一件也不许遗落,否则就算小姐再喜欢你,我顾府只怕也容不得你了。” 听到这话,春儿面上的惊恐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老爷,老爷不要赶我走,我说,我全都说!” ————————————————————————- “小姐,你就不要闹了,若是让老爷知道我放你出去,只怕要将我的皮都揭了。”春儿苦着脸,可怜兮兮的。 心里却在暗骂不知是哪个混犊子什么好赖话都好到小姐跟前说的? 若是让她找到,一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顾汀汀浑然不听,只一门心思要出去:“贞贞受伤了,我怎能不去瞧瞧?” 春儿夹在中间为难,又见顾汀汀嚷嚷说若是不帮她,她就绝食,这才让春儿松口。 两人约法三章。 “到了外面,你只一炷香的时间探望岑姑娘,你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来,老爷每日黄昏都要来瞧你,若是这次发现你不在了,可了不得。”临走前,春儿还在不停地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顾汀汀摆摆手,浑不在意。 春儿见她这副模样,当下便后悔了。 只是人都在门口了,也不好反悔,只得由着她去。 可让她最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都快日落西山了还不见小姐回来。 急的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这样干等着可不行,她得出去亲自把小姐带回来。 拿定主意,将院子里的事情交代给了较好的丫头,自己便朝着西街岑贞的住处而去。 幸运的是,只走了一半就在城中最大的药铺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仔细一瞧,还真是小姐。 她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顾汀汀的手臂。 这个举动可给顾汀汀吓了一跳,刚要惊呼,扭过头一看竟是自家丫鬟,松口气的同时抬眼看了下天。 “哎呀,我忘了时辰了。” “得赶紧回去,要是让爹爹发现,又要多关我半个月。” “掌柜的,我要的这副药你差人帮我送到城西二巷一弄岑姑娘处。” “这是药钱,多余的就当跑腿费了。” 顾汀汀干脆利索地将后续的事情一一排好,掌柜的见多出的银子比药钱还多,岂有不从的道理,连声应是。 ------------ 第15章:骊山旧路 “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过这条路的传闻吗?我宁可走大路,也不要走这条小路。”春儿站在城外的墙根下,看着一路蜿蜒,寂寥幽幽的小路,不禁心惊肉跳。 “我的祖宗奶奶,你可不要挑剔了,若是走官道是绝不能在日落之前赶到家的,现有现成的小路,你就别多心了。” “江南禁止玄术,没有你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顾汀汀向来说一不二,强硬扯着春儿就朝着小路走去。 两人刚进入小路,走到一半却不想天色突然暗淡下来。 春儿赶紧抓住顾汀汀的手臂:“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哼,怎么现在你倒怕了?” 顾汀汀那句哼是从喉咙深处出来的,带着一点尖锐跟刻薄,这完全不是小姐的作风,加上现在天色渐黑,地上的茂盛的杂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她心里激起一阵鸡皮。 默默放开了抱紧顾汀汀的手臂。 谁知顾汀汀目视前方,行为木偶一步步朝着侧面愈发荒凉的地方走去。 吓得春儿赶紧制止,声音又不敢太大,生怕这路上的东西出来看热闹。 “小姐,你走错了,路在这边。”春儿急得直跳脚。 顾汀汀却恍若未闻。 远处吹来一阵青烟。 只一眨眼的功夫,顾汀汀人已经在数米外开,吓得春儿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追了上去。 可诡异的是,每当她快要追到顾汀汀的时候,黑到看不见头的草丛之中又吹出来一阵青烟。 只抬个眼皮的功夫,几乎已经稚嫩恶搞看见自家小姐的背影了。 她发疯似的冲上去,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禁忌了,若是要老爷知道小姐丢了,她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小姐?” 前面的人影果然停了下来,春儿见状松了一口气,加快步子赶了上去。 可当她来到顾汀汀停下的位置时,这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小姐?哪里有什么人? 只一片大雾弥漫, 她吓得快要哭起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敢停下脚步,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 究竟在这座山上转悠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全身都虚脱了,脑海中只想着得赶快回去找人来。 只当她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吓得她失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后才发现这口棺材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她用力咽咽口水,吃力地站起身来,正想离开。 却看见棺盖下露出一块衣服布料。 棺材里面有人? 她颤抖着慢慢靠近棺材,细细看去,这才发现棺盖下来压着的衣服格外眼熟。 是当下最时兴的苏州织锦缎。 不会真是小姐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壮着胆子想要将棺盖推开,指尖才碰到棺木,指腹就传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滑腻感,还带着一点温热。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她又猛地收回手。 “砰砰砰····” 就在这时,棺材里面传来敲击的声音。 春儿发出一声尖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 可那敲击棺材的声音如影随形,无论她跑得多远那声音愣是一点没有变轻。 她梦顿住脚步,转念一想,万一里面真的是小姐,自己跑了,岂不是让小姐命丧在这无名棺椁之中。 她壮着胆子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看着棺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是你吗?”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敲击棺材的声音越发急促了。 “砰砰砰。” “砰砰砰。” 春儿吓得几乎肝胆俱裂,她忍住哭意,咬咬牙,还是决定打开棺盖。 使出吃奶的劲儿好歹才把棺盖打开。 当棺盖被推开的一瞬间,里面敲击棺材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她壮足胆子伸头朝里面看去。 果然是小姐,春儿如释重负。 只见顾汀汀她紧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面,若非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春儿几乎都要以为自家的小姐已经魂归太虚。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春儿趴在棺材上,将手伸进棺材里摇晃着顾汀汀。 顾汀汀幽幽睁开眼睛,在春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春儿,你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里?” 春儿唯恐吓到她,强支撑起放松地笑:“没事,你困了,你先出来。” 顾汀汀像是还未回神,任由着春儿将她摆弄。 直至回到顾府,见到床一股脑地倒头就睡。 回来一问老爷还没来,原是庄子上的杂事绊住脚一时脱不开身。 幸好幸好,一切万事大吉。 下次可不能再让小姐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行,可真是够折腾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到了夜里小姐便开始说胡话。 依稀间听到她叨咕着什么人皮棺? 人皮棺? 莫不是那口棺材? 怪道那棺材触感如此诡异,难不成真是人皮制成的不是? 且当时棺材里难道真只有小姐一人?打开棺材的时候她分明是瞧见小姐在熟睡,那么一直在敲棺的又是谁? 她不敢细细想下去。 只确定了一点,小姐撞邪了。 春儿交代的一字不差,这也让众人了解到了当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且问你,你们当时去的那条小路可是骊山旧路?”顾老爷沉着脸问。 春儿不敢抬头,只一昧点头。 顾夫人听到这话,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扶春。”顾老爷惊呼一声,准确地将顾夫人接住。 “快去将大夫再叫回来。” 说着带着站在屋内的丫鬟仆妇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岑贞,山尘还有跪在地上的春儿。 先前岑贞要的红布,朱砂已经拿来,她将红布铺平在桌子上,将朱砂与墨水融合,再咬破自己的舌尖,将舌尖血混和唾沫吐在了朱砂之中。 而后便在铺平的红布上面画上咒语。 这锁魂咒是岑贞从小画的,已经十分熟练,下笔起来行云流水,十分干脆利索。 片刻之前就已经画好了。 她将笔放下,捏了个手势,对着锁魂咒催动咒语。 山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觉得咒语十分生涩难懂,且辅助的咒语只依稀听见了什么一关阳关过,二关阴山过。 其余的便如同天书似的什么也听不清。 “锁。” 随着岑贞最后一个字落下,这锁魂咒也算大成了。 她将红布挂在了顾汀汀的床头,才刚刚挂好,顾汀汀便停止了胡言乱语。 这一幕被赶来的顾老爷看见,心中颇为惊奇。 想不到江南居然还残留了这等能人异士,原以为这女娃子只是街头神棍,想不到还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只是朝廷近年来杀掉的术士也不算少,这女娃子能逃脱,难不成家中有什么背景不成? 不管怎么样,看来是不必制止汀汀与她往来了。 岑贞并不知道顾老爷心里的算盘,她正打算去一趟骊山旧路将那人皮棺捉来。 “春儿,你可愿意将功赎罪?”顾老爷走了进来。 春儿忙不迭点头。 “既如此你带岑姑娘去昨日你与小姐迷失之地,若是能让小姐好起来,这次我便不追究你了。” 春儿面色有些犹豫,那地方的恐怖之处至今她还发抖。 思虑片刻她重重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岑贞:“岑姑娘,我愿意带你们前去。” 小姐对她素来不错,不管怎么样她都该尽一份力。 ------------ 第16章:雾中妖物 “就打算这样赤莽莽的便去了?” 出了张府的大门,岑贞刚想拉着春儿直奔骊山,却不想被山尘拦住去路。 岑贞理直气壮,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山尘:“咋的,不然呢?还得挑个好日子呗?” 山尘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适才见顾夫人的模样,想来这骊山之中一定不止人皮棺,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行事如此莽撞?” 岑贞:····· 这大哥年纪轻轻怎么爹味满满? “那请问山尘兄有何高见呢?”岑贞强忍怒意,强行在嘴边挂起微笑问。 “这骊山一贯有名,世间万物,超出常理,自是事出有因,待我等去县衙瞧瞧县志,保不准有骊山的来历也未可知。” 山尘说的话不无道理,岑贞没有继续跟他抬杠,而是抬抬下巴:“带路。” 三人来到县衙就撞见张均平正从衙内出来,倒是满面春风,看见岑贞的一瞬间,脸又立刻沉了下去。 “跑出去作什么?嫌自己命大?” 岑贞默默地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不敢说话。 山尘瞥了一眼岑贞这没出息的模样,站了出来,用身子将岑贞挡在身后:“张捕头,敢问县志之中可否有关于骊山的记录?” 骊山? 听到这两个字,张均平脸色一凛,怎么突然提起骊山?难不成案子又跟骊山扯上关系?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站在的小丫头,这好像是顾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莫不是顾汀汀在骊山出了事? 看来方才是错怪她了。 张均平瞧了一眼藏在山尘身后的岑贞,语气软和下来:“跟我来吧。” “怎么这么多的灰尘?”刚推开存放卷宗的门岑贞就被呛着。 “难不成县太爷向来不理朝政?” 岑贞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得张均平即刻冲过来捂住她的嘴。 “这也是可以浑说的?” 岑贞一阵讪讪,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就瞧见山尘站在一面巨大的书架边上,神色淡漠地瞧了她一眼。 众人还在翻箱倒柜,弄得满头满身都是灰尘,岑贞一抬头就瞧见山尘不知在看什么,倒是津津有味。 她凑了上去。 好家伙,这死小子找到了还闷不吭声。 她一把从山尘手中夺过书本高高举起,嚷嚷道:“骊山志,在这里,找到了!” 说着一窝蜂地都围了过来。 四人凑在一起,细细读着书中的记载,瞧着瞧着,竟让她的手臂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 甲申年猴年。 余过鲤,偶经一山,草深水秀,甚为神往。 然入山内,顿感惊奇,宛如世外桃源,男耕女织,是为大同。 漫至后山,偶见一洞,窥其内,钟林石秀,千奇百怪。 遂复往,大惊。 内藏千尸,白骨成堆,何其恐怖? 跌撞而出,洞外世外桃源何在? 只满目孤坟,夜鸦鸣啼。 “看来这骊山内大有文章啊。”岑贞将县志合上,脑海之中还是刚刚看到的那则实录。 “怎么你们是打算夜探骊山?”张均平从岑贞手中接过县志重新放回原位。 “怎么,你也想去?” 张均平身手不错,岑贞自然是希望他可以跟着一起,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嗯。” “下次有什么行动必须先跟我汇报,你现在算是我的下属。” 来了,又来了,又开始打官腔。 岑贞只敢在心里翻白眼。 四人离开县衙已是日落西山,来到骊山脚下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 “岑姑娘,我能不能不去啊,我就在山脚下等你们?”站在骊山脚下,抬眼看去,只有杂草在不断地摇晃。 春儿又想起来昨夜经历的一切,恐惧遍布全身,临了她又起了退缩之心。 岑贞用手拍拍春儿的肩膀:“别怕,不是有我们在呢吗?而且还有张捕头,他肯定会保护你的。” “你家小姐现在生死不知,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就此夭折?” 原谅她用了夭折这个词,顾汀汀也才十六岁,搁在现代还是个孩子,说夭折一点不过分。 见春儿还是纠结,岑贞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这个你收着,有了它,我保证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你。” 春儿眼睛猛地亮了,她开心地接过抱在怀中,方才岑姑娘一块红布就让小姐不再胡言乱语。 想来这张符纸的威力一定很大。 有了春儿的带路,几人便进入了山中。 “咕咕咕。” “咕咕咕。” 山中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声音空灵而又幽怨。 岑贞边走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象,行至中山,果然如同春儿所说,四处满起了大雾。 “起雾了。”岑贞提醒道。 众人越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随着步入骊山深处,岑贞越发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令她背如针毡。 “你到前面去。”山尘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岑贞推到了前面。 岑贞心中有些暖意,这家伙,平时嘴毒,关键时刻还挺有绅士风度。 跟春儿走在最前面的张均平微微回头看了一下两人,又将头转了回去。 “小心。”岑贞刚想对山尘道谢,却瞥见从雾中冲出来一块不明之物。 这东西像是瞄准了似的朝着春儿袭击过去。 张均平反应极快,猛然拔出别在腰间的佩刀一挥而过。 却扑空了。 那东西就这样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春儿吓得快要哭出来。 她将岑贞给她的符纸挡在身前,脸上是止不住的恐惧。 岑贞三人围成一个圈,将她围绕在圈内。 雾气越发浓烈了。 那不明物体突然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岑贞迅速伸手抓住一块,待看清之后又立刻嫌恶地丢在地上。 “人皮?”岑贞惊叫。 手心还残留着人皮专有的滑腻感。 “好恶心。” 山尘嘲弄了一声:“让你什么都抓。” 岑贞再不敢用手去触碰,抽出弯月,径直将弯月丢进雾气之中。 得到自由的弯月有如神助。开始与那些人皮开始厮杀,许是那些人皮感受到了弯月的威胁,居然全部转而去攻击弯月。 眼见弯月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皮全面包裹,岑贞郁闷:“弯月,你脏了。” 原本被人皮团成一坨无法动弹的弯月在听到主人这样说之后,便开始蓄力。 众人只瞧见那人皮团不断地颤抖,直至“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弯月得以重见天日,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直冲天际。 它邀宠似的朝着岑贞飞来,岑贞十分嫌弃地用大拇指跟食指捏住它的刀柄,放在衣裙上擦了又擦。 岑贞的这个举动使得弯月发出的金光慢慢暗淡了下去。 擦干净之后,不曾想她竟然手握弯月转过身来,指向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春儿。 神色冷漠:“骊山怪,你露馅了。” ------------ 第17章:骊山志怪 出骊山,乃见一老妪。 其为地精,善变化,善欺人,诱至山中,剥其皮,附于棺内,吸阴而生。 属极阴。 惧阳,惧朱砂。 这是骊山县志的后页。 张均平听到岑贞的话皱着眉头看向春儿又扭头看向她一时间摸不准,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岑贞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山尘:“你也看出来了吧?” 山尘难得一笑,桃花眼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明亮:“还算有救。” 春儿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岑姑娘,你说什么呢?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见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岑贞冷笑:“别装了,我虽与汀汀相识不久,但她是什么个性我还是清楚的。” “最胆小不过的人,让她走山路她定然是不肯的,除非有人撺掇她。” “倒是你为了不被顾老爷发现倒是极有可能带着汀汀走这条道。” “她是土生土长的鲤州人,自然清楚这条路邪门,倒是你是两年前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又常年被关在顾府,自然不知这骊山的古怪之处?” “再者,半年前,我送给汀汀一枚阴阳鱼玉佩,那玉佩乃是灵物,万妖不侵,一个小小的地精岂能伤她分毫?” “我左思右想,想来只有一个可能,那边是被纳入棺中的是你,四处寻你的是汀汀。” 听着岑贞的推断,春儿的脸越来越阴沉,她低着头站在雾气之中,一言不发,几乎快要与黑雾融为一体。 “就凭这个你就如此冤枉我?岂非草率?” 岑贞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给你的那道符乃上等朱砂制成,你且好好看看自个身体的变化。”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春儿再没有了反驳的心思,她低垂着头颅,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融合在寂静的山中,显得十分怪异。 “好好好,我道呢,明明用尽全力招来的人皮,一把小小的弯刀便能将它破了。” 想来是岑贞给她的那朱砂符纸令她伤了气息。 缓缓地,她抬起头来。 眼睛怨毒地盯着岑贞三人。 只见她如同木偶一般抬起手,猛然一挥,从天而降一口漆黑的棺材。 岑贞一脚将张均平踢了出去。 自己与山尘却悲催地被纳入了棺内。 棺内拥挤不堪,岑贞想动动身体,头顶却传来一道声音:“别乱动。” 是山尘。 岑贞有些高兴。 她的手开始到处乱摸,先是摸到了两条修长的东西,好像是腿? 没想到山尘的腿还挺长? 手继续往上摸,却一把抓住了一坨,头顶传来一声闷声,只听见山尘咬牙切齿:“你再乱摸,我把你丢出去喂地精。” 岑贞也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吓得不敢再动弹,同时也发现了这棺材小得可怜,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 棺内摇摇晃晃,好像有人扛着棺材走路。 “兄弟,你别挤我啊。”岑贞叫苦连天。 “我没挤。”山尘的声音变得沙哑。 岑贞想换一下姿势,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羞耻了。 可她不敢动,生怕又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地方。 “碰”的一声巨响。 棺材好像落地了。 外面静悄悄的,岑贞伸手顶了顶头顶的棺盖,发现盖地十分严实。 眼见棺内的空气越发稀薄。 山尘知道若是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两人都得闷死在这棺椁之中。 “我现在发力震开棺盖,你捂住耳朵,”山尘道。 岑贞听话的将耳朵紧紧捂住。 只听见砰的一声,身体周围的棺木像是爆竹似的碎屑漫天飞舞。 视线变得清明,却看见山洞角落蹲着一人,背影佝偻,衣衫褴褛,头上带着连帽。 身子还在轻微颤抖,像是在啃食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骊山志里的地精老妪? 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响,她缓缓转过头来。 这是一张似人似虎的脸,皱纹遍布,松垮的皮肤像腊肠似的挂了下来。 是最典型的地精模样,只是不知本体是什么。 视线转移,就看见她的手里正抓着一颗头颅,定睛一看居然是春儿。 岑贞胃里有些不适。 旁边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头骨,隐隐约约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正符合骊山县志里的内容。 岑贞将弯月召唤出来,正想冲上去了结这作恶多端的地精,却被山尘一把抓住:“休要逞能,你且看看自个的模样。” 岑贞这才感觉到鼻尖涌出一股热流,她用手一抹,一片鲜红。 定是刚才山尘用内力震散棺椁导致的。 那地精在看到岑贞流出滚烫的鼻血,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这鲜红的血液几乎快要将她吞噬,她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感受到鲜血的滋味了。 山尘见地精对岑贞着迷的模样,眸子蓦地一冷,猛然将身后的巨剑拔出。 红色的剑光满是凶气充斥着窄小的山洞。 地上堆积的白骨在发颤,岑贞当即开了天眼,这才发现,白骨边上居然瑟缩了一群冤魂。 刚开始她居然没有发现? 定睛一看,这些冤魂几近透明,显然只有一股浅浅的能量支持着他们,或许当这股执念完成它们也就消散在了人世间。 地精显然没有料到山尘居然有如此至宝。 一时间收敛了眼中的贪婪,慢慢围绕着山尘打转,似要找到突破点。 山尘不为所动,只死死盯着地精。 蓦地,他猛然冲了出去,身形快得像是一阵虚无的风,巨大的血剑在他的手中挥动地极为自在。 岑贞只看见两道黑白的影子像是一道太极八卦两相缠绕,生生相克。 “啧啧。”岑贞忍不住发出赞叹。 山尘仅仅凭借肉体功夫居然能与地精争斗个不相上下。 原以为武功只是对普通人有用,没想到武力达到顶峰与术法也不遑多让。 她要学武功! 她教山尘玄术,山尘教她武功,就这么着。 眼见两人僵持不下,岑贞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不断晃悠,眼神却扫到了旁边瑟缩的能量体。 “有了。”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山中配山鬼,急急如意令。” 她捏了一个复杂的手决,口中念出咒语,数道金色光芒瞬间朝着那窝虚鬼冲去。 这个虚鬼在感受到巨大的能量冲击之后,眼睛中立马折射中红色的光芒。 它们的眼睛齐刷刷地,带着无比的恨意死死盯着正与山尘缠斗的地精。 怨气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这地精杀了他们,还将他们的灵体困在山洞之中不入轮回,他们岂不怨气深重? 这些鬼带着相互的仇恨,将自己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道诡异的红光猛然加入战斗。 山尘被踢了出来。 他有些郁闷,不过这是两者之间的恩怨,的确应该让他们自行了结。 红黑两道光芒相互残杀,时不时传出沙哑的嘶吼以及痛苦的呻吟。 ------------ 第18章:江北残刀 “屠山,助我!” 那地精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恰在此时,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岑贞下意识以为是地精叫来的救兵,朝外面看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张钧平。 再一回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柄黑色的弯刀,那弯刀浑身环绕着黑气,泛着阴森的冷意。 凌厉的凶气朝着地精与冤魂缠斗的方向而去,山尘反应向来迅捷,将握在手中的巨剑丢了出去。 “铮”一声,两件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岑贞咬紧牙关,脸皱成一团,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 末了,原以为那黑色弯刀会越战越勇,谁知竟直逃遁了。 苦苦挣扎的地精见此情景便知大势已去。 若不是先前那少年郎消耗了它些许法力。 若不是该死的江南皇帝颁布了禁止玄术,它至于丝毫没有香火,法力日渐下降吗? 居然昔日的怨灵都能将它缠得狼狈不堪。 眼见那团怨灵在怨力的加持下,越挫越勇,地精一个不敌便被挟制。 那团怨灵在空中凝成了一张巨口,张嘴就要将地精吞咽下去。 “且慢。”岑贞急忙制止。 开玩笑。 他们此行的目标便是将这地精带回去,切下一小片给汀汀服用。 况且这可是地精,通常地精都是些天材地宝化作的,若是弄来泡酒,说不准又可以从老头老太太口袋里掏出不少银钱。 那团怨灵像是浑然没有听见岑贞说的一般,加大了怨力,地精的惨叫在窄小的山洞之中回荡。 岑贞气急,直跳脚:“快住手。” 她甚至在想若是这群怨灵依旧冥顽不明,她少不得要出手了。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 岑贞眼中杀机涌现,她决不能让这怨灵让地精蚕食,祭出弯刀便要出手。 就瞧见那被怨灵包裹的地精突然化作了原型,岑贞急忙收势,将弯月收回。 “原是一株血参。”山尘瞧见地精的本体之后嗤笑了一声。 岑贞自然是没见过所谓的血参的,现代灵物枯竭,能看到成了气候的野山参已是天大的机缘。 更别说更为罕见的血参。 她走上前去,将血参捡起,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便冲了上来。 岑贞嫌弃地咦了一声。 山尘从她手里接过血参一看:“仔细瞧来,倒像是人参,只是为何是这样的颜色?” 岑贞一把夺了回来:“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杀生太多,走上歪路了呗。” 山尘懒得跟岑贞理论,只将手中的巨剑收回剑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洞。 岑贞也快步跟上,只留下张均平看着那团怨灵缓缓消散。 众人赶回顾府太阳已经冒出了日头,路边的青草上满是摇曳的露珠。 顾老爷竟一夜未眠,见岑贞等人回来忙起身迎接。 命人将血参切片煎服之后,顾汀汀便幽幽醒来。 “我的儿,你可醒了,吓死为父了。”顾老爷猛冲了上去,抱着顾汀汀老泪纵横。 顾汀汀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处。 在瞥见床边站在的岑贞目光刷的亮起来。 “贞贞?你怎么来了?”说着用力推开顾老爷,掀开被子光着脚便下床来,一把将岑贞用力抱住,满脸欣喜。 “你手上的伤还没怎么还到底乱跑?”说着拉着岑贞的手臂,嗔怒道。 岑贞心里也高兴,笑着说:“没什么要紧的,你没事就好。” 说着对顾老爷使眼色,意思很明显。 这个事情就不要告别顾汀汀了,省的她又想起来害怕。 顾老爷自然是没有再把自己的宝贝心肝儿置于危险的做法的。 只是方才岑贞一来便跟他说明了缘故以及春儿怕是日后回不来了。 若是顾汀汀之后问起来可要想好怎么回答才是。 “既如此,我便不叨扰了。”岑贞要告辞,顾汀汀只拉着他不放。 “岑姑娘,张捕头,以及这位壮士,若是不嫌弃可在寒舍吃了饭再回去。” 岑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老爷,这老头一向不许自己的女儿跟她走得太近。 无非就是嫌弃她没有身份。 现在居然主动邀请她留下来用饭? “如此便多谢顾老爷款待了。”山尘没有觉得丝毫不妥,顺势便坐了下来。 见此情景,岑贞也只能尴尬地笑着。 最高兴地大概莫过于顾汀汀了,她看得出来父亲好像对于她跟岑贞交往的事情松口了一些。 如此便好。 她就喜欢岑贞这样自由随性的人,最讨厌与那些闺阁之中的千金打交道。 木讷讷的,实际满肚子都是坏水。 饭毕,三人走在街道之上,一言不发,岑贞只觉得眼皮子都在打架,实在没什么心思再应付两人。 张均平却先开口了:“你们还记得那地精死前喊的那句话吗?” 岑贞无精打采地摇头。 她根本没听见。 山尘却道:“屠山。” 张均平点头:“正是。” “山尘兄也知这来历?” “略有耳闻。”山尘的目光看向远处。 岑贞脑袋上满是问号,这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在说什么?” 张均平低下头看着岑贞迷糊的脸:“让你平日知坑蒙拐骗。” 岑贞:····· 这也能训起她来了? “屠山在江北,屠山黎氏的族人各个都是凶神,精通巫术蛊虫。” “其中最为出色的便是族徽:鬼月残刀。” “那地精临死前的高呼叫的正是此屠山二字,怕是春山镇这段时日发生的诡异之事与江北脱不了干系。” 山尘难得耐心地解释一番。 却把岑贞惊地张大嘴巴,瞌睡一时间竟全都跑光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均平:“原来真跟江北有关。” 适才她在洞中瞧见的那柄黑色弯刀想来便是鬼月残刀了。 那刀好生厉害。 却见张均平神色肃穆地点头:“百年前,两国曾签下契约,凡是江北人氏都不许踏入江南境内,算算日子,还有一年契约便到期了。” “那群蛮子终是按捺不住了。”山尘冷笑了一声。 岑贞算是看明白了,她就说呢,原本这鲤州别说是精怪,就连人死后的冤魂都不曾瞧见。 现如今倒好,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目不暇接。 “如若真的打起来只怕江南不是对手吧?”岑贞小心翼翼发问。 三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怪异起来。 岑贞的担忧不无道理,只凭那江北人人皆是术士,精通巫术一条便能让江南好好喝上一壶。 “罢了,这等秘事远不是我等平民可以置喙的。” “哪怕是朝中的高官重臣哪一个不是自扫门前雪?” 张均平探了一口气。 如今朝政局势复杂,他只需要照顾好年迈的母亲才是正经。 ------------ 第19章:屠山黎氏 “夫人,已经寻到了那香尸,只是她反抗地颇为激烈,硬不肯加就范。” “若是来硬的,我又怕伤着她,如此她对夫人便起不到作用了。” 夜风徐徐,烛光成影。 古色的铜镜前坐着一黑衣轻纱女子,她手中拿出一把篦子,整缓缓地梳着头发。 一下又一下。 篦子划过头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响亮。 侯在她身后的死士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夫人乃是族中长老,从无人见过她的真容。 族中传闻她美如天仙,又有传闻她丑如山鬼。 不管长相如何,这脾气最是古怪,一句说的不对,下一秒便成了她刀下亡魂。 现如今,细细算来,死在她手下的亡魂怕是不计其数罢。 见得不到答复,他便壮着胆子瞧瞧抬头看去,却看见铜镜之中倒影出一张戏脸面具。 他的目光与面具下的那双水目撞在一起。 火光雷电之间他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砰砰砰”心脏在胸腔里面剧烈的跳动着。 半晌,女子终于篦好了头发,将篦子轻轻放在桌上。 “既如此,便先由着她去,我的事不急。”她说的轻声细语,却让死士心底越发打颤。 “怎么还不下去?”见身后的死士仍旧站着。 “回夫人,这镇中似乎出现了别的玄术师,我们布下的许多计划都让他给搅黄了。”死士越说声音越发低了。 女子把玩着头发的手猛然停下。 烛火晃动地愈发厉害了。 “夫人息怒,属下等一定将那人揪出来处理干净,绝不会让夫人的计划被破坏。” 死士只觉得冷汗几乎已经将身上的衣服侵湿。 他单膝跪下的腿还在发抖。 前面的女子似乎站起来了,死士只觉得鼻尖传开一阵香气。 “抬起脸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迟尺的戏脸面具。 女子将手慢慢按在面具之上,随着面具滑落,一张脸便出现在了死士的眼中。 他腿下一软,跌倒在地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这个动作惹恼了女子。 “怎么,我生的吓人?”声音不复适才的温柔恬静,反而沙哑撕裂,像是来自低于的修罗。 死士心如死灰。 传闻,只要见了夫人真容,便是令她动了杀心。 女子芊细的玉手缓缓抚摸上了死士的胸口,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莫怕,一点都不疼的。” 说罢,手下猛然用力。 那双粉嫩的手便像刀似的刺入死士的心窝。 死士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愕。 “唉,为何就没有特别一点儿的心呢?”女子站起身来,把玩着手中跳动的心脏。 他看着女子手中多出来的血肉,再低头只见胸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血窟窿,眼前一黑,便朝着前方重重倒了下去。 女子玩腻了便将心脏嫌弃地丢到了地上尸体的身上。 转而将面具带上,嘴角勾起一抹阴毒残忍的笑:“玄术师?” —————————— 顾汀汀没了禁足,撒欢似的来找岑贞。 岑贞将昨日山中找来的血参泡了酒,正愁没人帮忙,这不就送上门来一个帮手? 于是顾汀汀便悲催地被岑贞拉去当苦力。 两人一大早就到集市上来摆起了算命小摊。 她将摊子摆在最光明正大的地方。 她现在可不怕张均平了,她怎么说也算半个有编制的,况且要找出凶手以及小桃红死亡这些复杂的真相,没有她可不行。 “卖血参酒咯。” “卖血参酒咯。”岑贞喊一句,顾汀汀也学着样子喊了一嗓子。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寻死阎王都不收。” “时间短小,肾力不足,一夜激战到天明。” “人老珠黄,色衰爱池,男人抱你不撒手。” 顾汀汀:“····” 她喊不出口。 岑贞喊的话颇有些不堪入耳。 可桥跟底下摆的算命小摊,那神棍小姑娘泡的酒是一绝,大家都知道。 因此吆喝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小摊面前就围满了人。 “大爷,要强身健体是不是?来,给您一杯。” 大爷没接过,踌躇地看着岑贞。 岑贞到底算个人精,轻笑了一笑,又倒了一杯:“两倍补肾又补脾。” 大爷心满意足地接过一饮而尽,结过钱之后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走了。 “今天收成还真是不错。”岑贞用力将钱袋子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顾汀汀也高兴。 只是不在她,让爹爹拘着怎么都是好的。 “走,汀汀,我请你吃饭。” 顾汀汀甜甜的笑了:“好啊,好啊,我正饿着呢。” “岑小姐,我可找着你了。” 岑贞听到身后有人叫,转过身却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穿着捕快衣服的人小跑着过来, 到了岑贞跟前喘着粗气。 “岑小姐,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什么事?”岑真一猜肯定是张均平找她又有事情。 “我们头儿,头儿找你有事。” 岑贞有些不悦:“等我吃完饭再说。” 说着拉着顾汀汀正要走,却被细猴一把拉住:“我的姑奶奶,头说了,若是请不来就发配我泡水牢三天。” “姑奶奶,您大发慈悲,可怜可怜小的吧。” “就小的身上这三两肉,若是进去三天,只怕只剩骨头架子了。” 说着还抹抹眼泪。 岑贞见今天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只得转身对着顾汀汀歉意道:“要不····”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她像是知道岑贞会说什么似的立刻接话。 岑贞只得点头。 细猴带路,这并不是去衙门的路,难不成是要去张均平家? 很有可能。 果然,来了城东最偏僻的一处,进了巷子,就见前头坐落着一座茅屋。 灶台堆砌在外面,隐约还能看见里间有人在走动。 看那背影,想来是张均平的母亲。 春山镇的百姓都知道,这张捕头,面冷不近人情,但却实实在在是个孝子。 将年迈的母亲照顾得很好。 只因不假辞色,许多人家都不敢把姑娘许配给他。 “阿平,你的客人来了。”张母见有人进门,急忙对着屋内喊道。 奉了茶,自个儿便进了里间。 张均平给两人倒了茶水:“我发现了屠山黎氏的踪迹。” ------------ 第20章:午夜回魂 庚戌年七月二十一。 戌子时冲马煞南 喜神东南财神正北福神正北 “老爷,你松开。”屋内丫鬟的娇笑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我的小心肝儿,你就给我罢。” “老爷,若是让夫人知道,定然要扒了我的皮的。”丫鬟半推半就。 “哼,那凶妇,假以时日定然休了她,扶你做正。” “你讨厌···” 烛火熄灭,房内人影交叠, 门外,女子衣衫单薄,听着屋内打情骂俏,拳头紧紧握住。 该死的小娼妇,迟早要你的命。 这天气是越老越冷了,只是夜间便得人添衣才过的去,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回了院子。 身边的孙婆子便迎了上来:“夫人这是去作什么?怎么也不添件衣服?” 女子神色难看,也不理她,推开孙婆子径直走进屋内坐在桌边,满脸阴沉。 孙婆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给她倒了杯水:“夫人,可是因为老爷?” 女子拳头重重锤在桌上,冷笑一声:“我原小看了那夏红,几时叫她死在我手里都不知道。” 似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好了起来:“看那小桃红,还不是死了?如今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是是是,还是夫人神威。”孙婆子见夫人脸色好了,急忙迎合。 “砰。”一阵剧烈的夜风吹来,将敞开的窗户吹得重重砸在墙上。 女子皱眉,婆子惯是个会看眼色的,急忙快步将窗户掩上。 “如今这些小丫头做事愈发不周全了,等明日我好好训训她们。” “现下天色也不早了,夫人要不早点歇着?” 孙婆子试探性问道,她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熬不起啊。 “奶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府中似乎有些怪异?” 孙婆子没有反应过来,只囫囵道:“夫人不要多想,待来日生下长子一切都好了。” “近日我总觉得府内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许多,原只觉得是我的错觉,今午间出去了一趟才发现竟不是。”女子像是没听见婆子说的话,自顾自喃喃道。 “夫人你累了,去歇着吧。”她将女子扶到床榻,帮她盖好被子,吹了蜡烛便出去了。 折腾了一天,她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身体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眼睛扫向窗外,恍然才发现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明亮。 突然她觉得有点冷,像是身体被一块巨大的冰紧紧贴住。 她将被子拉了上来,彻底将身体裹住。 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适才夫人说的那番话,现在倒颇为认同。 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我好痛啊~” 耳边突然闪过一句低沉的呢喃,孙婆子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心惊地看向漆黑的屋内。 一片寂静。 难不成是幻听? 当真是人老了。 她又躺了下来,正准备继续睡。 “嘎吱。嘎吱。” 老久的木门发出尖细的摩擦声,孙婆子不耐地翻了一个身。 “我好痛啊~” 这次真没幻听,孙婆子坐了起来。 “哐当,哐当。” 就在此时,摇摇欲坠的木门开始疯狂晃动,可见外面的人疯狂程度。 孙婆子咽了一口口水,悄悄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没穿,走到门前。 那哐当的摇门声戛然而止。 “谁?”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夫人,是你吗?” 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想来是哪个丫鬟恶作剧吧,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她正要松口气。 “哐当,哐当。” 那木门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孙婆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她一把拿起桌上的水壶,惊恐地看着门外。 “哗啦。” 那门终是支持不住。 孙婆子看了门外站着的人,几乎是眼前一黑。 是···· 是那小桃红。 她回来了。 她居然回来了。 门外站的哪里还有人的模样,只她身上那件衣服极为眼熟。 是老爷为了讨欢心特意送给她的。 门外的人进来了,她是跳着进来的。 一步一步。 近了。 更近了。 孙婆子已经吓破了胆子,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要逃跑的事情。 “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张府的宁静。 张夫人瞬间惊醒。 听刚才的声音好像是孙婆子? 正在寻欢用功的张员外在听到惨叫之后差点没吓痿了,回头看着夏红娇俏年强的笑脸,心下一热正想继续。 “啊啊啊~”又一声惨叫。 这次他失去了兴趣。 一把推开夏红,穿上衣服,脸上带着些许薄怒。 他不是没有听出来,刚才惨叫的方向是那凶妇的院子,不知又在做什么妖。 一次只当是在玩乐,两次那便是故意使坏。 这次可要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夏红也仓促地跟了上去。 张员外来到主芳院就瞧见孙婆子的房间烛光灿烂,旁边主院倒是漆黑一片。 他倒要好好瞧瞧这对主仆又在搞什么。 “凶妇,你再如此不安生,小心我·····”话到了口中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瞳孔放大地看着房中地上的躺着的人。 夏红迈着小碎步好不容易跟上来:“老爷,您倒是慢些,奴婢都跟不上了。” 脚步戛然止住。 “啊啊啊啊。”她的口中也发出凄厉的叫声。 只见躺在地上的孙婆子嘴巴以一张极其不可思议的形状张开,眼珠往上翻,眼底一片眼白。 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一片铁青。 “她···她自己把自己掐死了?”夏红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 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尸体。 “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员外拍着大腿,厉声质问呆坐在地上的张夫人。 “贱人,问你话呢。” 张夫人被吓了一跳,瞬间回神过来,哭喊着爬到了张员外的脚边,紧紧抱着他的小腿:“老爷,有鬼,有鬼。” 张夫人声嘶力竭,嗓子带着沙哑,听得在场的人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贱人,你若再胡说,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不不不,老爷,是真的,是小桃红,小桃红她回来了。”张夫人边说,边草木皆兵地四处张望,面色上还是没有退下去的恐惧。 小桃红? 张员外腿下一软。 她终于还是来了? ------------ 第21章:极阴鬼树 庚戌年七月二十二。 丙午时冲鼠煞北 喜神西南财神正西福神正东 张府这几日很不太平,张夫人病卧榻上,张员外则是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整个人面色憔悴不堪。 “张员外。”山尘走了进来,身后背着的巨剑将阳光都遮挡去了大半。 张员外见到山尘的一瞬间,老脸瞬间绽放出一朵花儿来,他急忙起身:“山尘少侠,你可要救救老朽啊。” 山尘不解,急忙将张员外扶起来:“张员外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 张员外等的就是山尘这句话。 两人落座,他这才将前几日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山尘面色严峻。 突然想到了岑贞曾经说过,小桃红生前住的院子乃是冲煞之地。 现在只是没有爆发,若是爆发的那一天,只怕春山镇的百姓都难以独善其身。 只是不知岑贞现下是否想到了破解之法。 “现如今,那孙婆子的尸体竟然纹丝不动,多少人都抬不动,现下一直放在主芳院中,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情啊。”张员外满脸懊恼。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厮着急忙慌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孙婆子的尸体不见了。” 小厮奉命将孙婆子的尸体处理好,天刚刚明就去了主芳院,进入下人房,里面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什么孙婆子的尸体? 那尸体莫不是自己长脚了不成? 又想起这几日大伙儿都在传这孙婆子死的蹊跷,八成与死去的二姨娘有关。 他更害怕了。 巴不得现在就离开张府,只是今夜还是他值夜,这可真是要命了。 “你说什么?尸体不见了?” “大白天的,尸体不见了难不成长翅膀飞走了?”张员外盛怒,手重重地拍打在桌上,茶杯里的茶水被震动地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小厮吓得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张员外,下面的人未必知道什么,那尸体真是自个儿走了也不稀奇。”山尘实在看不上张员外这粗鄙的模样。 仗着有一点臭钱,行为便如此荒诞,但是没办法,这人对他暂时有用,还不能撕破脸皮。 听到山尘的话,张员外讪笑着停了下来:“那少侠,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今夜我会再过来,替你找到那孙婆子,张员外不必太过忧虑。” 张员外连声应是。 找尸体这件事,他必然是要拉上岑贞的。 别了张员外来到岑贞居住的院子外面,十分熟稔地走了进去,就看见岑贞蹲在角落里不知在挖些什么。 “你这是鼠精附体?刨得泥土到处都是。” 岑贞被吓了一跳。 在看到来人是山尘之后便笑道:“你不懂,我可是找着了大线索。” 听到这话,山尘立马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岑贞利索地丢开了锄头,拍拍手,又拍拍黏在身上的泥土,欢快地跑到房中,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山尘。 山尘面带疑惑得结果,展开一看, 是个戴面具的女子。 “你可知这是谁?”岑贞满脸神秘,靠近山尘轻声问道。 山尘节骨分明的手指紧紧捏住画像,沉声道:“江北屠山黎氏,黎十娘。” 岑贞惊讶,他居然知道? 接着便觉得索然无味。 她一把从山尘手中抢过画像,不满地吐槽:“没劲。” 看着岑贞的背影,山尘无奈地轻笑了一下,转而跟上:“怎么了?这又生气了?” “你有心上人吗?” 岑贞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山尘哑口无言。 只见他木木地摇头。 岑贞又笑道:“难怪。” “谁会喜欢木头桩子呢?”转过身继续嘟囔。 她只当山尘听不见,却忘记了山尘乃是武林高手之中的佼佼者。 “这画像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前几日我跟张捕头去了一趟鲤州城,居然在街上发现了许多凶阵,我们顺着那阵法你猜怎么着,真让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一番问下来他就全都招了。” “张捕头根据他口中的描述差人画了这画像,当下便确认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还真的跟江北有关。” 山尘神色淡淡的,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岑贞叽叽呱呱不停地说,他愣是没有一句回应,岑贞见没劲儿自己就停了下来,索性不搭理他。 屋子里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岑贞也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大哥,怎么喜怒无常的? “为何没跟我说?”半晌,山尘才闷闷地来一句。 岑贞纳罕:“你又不是我的领导,我干嘛做什么都要跟你汇报?” 这句话倒是给山尘怼得死死的。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情?”岑贞问道。 “张员外府上出事了,只怕与那极阴树有关。” “切,他把这东西往家里搬,出事那是迟早的事儿。”岑贞一想到张员外那可恶的样子,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说罢,又正色起来。 “莫不是府里已经出事了?” “嗯,张夫人的奶娘孙婆子死了,尸体不翼而飞。”山尘一字一句。 岑贞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晚夜探张府!”沉思片刻之后,岑贞猛然拍在桌子上。 山尘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隙。 这才是他认识的岑贞,虽嫉恶如仇,可心底却保持最纯净的道心。 “不必夜探,这次我们光明正大地进去。” 夜色低沉。 月上柳梢。 不见风,只蝉鸣。 清水桥上,浊影两道。 “快些走吧,若是府中再发生些什么,只怕这春山镇要乱了,” 张均平对着走在前头磨磨唧唧的少女。 岑贞回头:“怕什么,山尘不是先咱们前头去了张府?” 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两人来到张府,门口挂着两个硕大的灯笼,里面灯火通明,张员外正跟着山尘坐在客厅喝茶。 两人相谈,不亦乐乎。 岑贞满露不悦:“跟个市侩的老头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哪怕是岑贞在犯嘀咕,山尘还是十分精确地捕捉到了,他扫了一眼岑贞,又将眼睛别开。 “张捕头,我这府里的事还得拜托您跟山尘少侠了。” 三人客套完了之后,张员外便借口说身子不爽利要先去歇息。 “老爷,老爷,孙婆子,孙婆子找到了。”小丫头从侧厅跑了进来。 气喘吁吁的,还没顾得上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 尸体又突然出现了? ------------ 第22章:夺命软蛊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张员外大惊失色,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 着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这反常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生疑。 可他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似的,猛然转过身,讪笑道:“那个,我突然头疼得厉害,就先去歇着了。” 不等众人回答,便一溜烟地跑了。 岑贞分明看见他离开的方向是大门。 好家伙,自己跑了,把整个宅子丢给他们? 只留下那小丫鬟站在原地不知如何。 “我且问你,你是在何处瞧见那孙婆子的尸体的?”岑贞看着眼前的丫鬟问道。 “在··在前二姨娘住的院子里····”小丫头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后院。 “去瞧瞧。”岑贞率先迈出了步伐。 三人朝着群芳院走去,刚进入大门就看见院中那颗桂花树上正挂着一具臃肿的尸体。 岑贞只觉得心口一紧,这死相的确凄惨,怪道这几日张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到了桂花树下,那股奇异的香味越发浓郁,像是从孙婆子泡发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岑贞不喜闻这种太过怪异的香味,鼻子几乎都要皱成了一团。 山尘心细,发现了她的不适。 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岑贞。 岑贞呆愣了片刻,手帕十分精巧,面料也是上成的,这种面料她知道,顾汀汀当时还拿了一匹过来,说要给她做衣服。 岑贞哪里好意思收她如此贵重的东西,张口便拒绝了。 但那面料的触感她是绝对不会忘掉的。 难不成这剑客家世还是上流的不成? 说起来她跟山尘相识,对于他的私人信息她倒是一概不知啊。 山尘见她也不接过帕子,只在发呆,佯装不耐道:“愣着干嘛,接着啊。” 岑贞反应过来,赶紧接下,将手帕折成倒三角堵在鼻子上。 张均平冷冷地扫了一眼两人的小动作。 “先把尸体放下来。”手帕遮住了极阴树飘来的怪香,岑贞舒适了许多。 张均平飞身,身手极为矫健,以树身为支点跳跃起来,当身体的高度与孙婆子的尸体齐平时。 他出手十分干脆利落,只将尸体的后衣领抓住,那尸体便随着他一起落下, 他将尸体径直丢在了地上,拍拍手,看向岑贞,似在询问下一步的方向。 岑贞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孙婆子的尸体。 她的皮肤此刻已经呈现了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脸上还有一些淡淡的尸斑。 脖子上的掐痕从青色变成了青黑色。 眼珠已经不知去向,眼白死命想上翻着。 “要传仵作来尸检吗?”张均平见岑贞半天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沙哑着嗓子开口。 岑贞摇头:“无需,的确是自己掐死自己的。” “我只是有些许奇怪,张员外说孙婆子是瞧见了小桃红变异的尸体,按道理来说,香尸是具有攻击性的,怎么会让孙婆子自己掐死自己?” “再者,小桃红的死如果真的与张夫人有关,那她应该是先去找张夫人,找她的奶娘做什么?” “到底谁是凶手姑且不论,可以确定的是这孙婆子实在死得蹊跷。” “莫不是当时孙婆子被人下了蛊?”山尘听到岑贞的疑问也将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现下参合进这些诡事的也有屠山黎氏,你们说,这孙婆子的死跟这些江北蛮子是否有关?”张均平道了自己的看法。 听到张均平的话岑贞眼睛一亮。 她怎么疏忽了,这些诡事原本都是连环的,说不准真的跟江北术士有关。 有了方向也就好下手了。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那符纸像是有了灵智一般飘荡着朝着尸体飞了过去。 正正贴在了尸体额上。 岑贞顺势捏了一个手决,四指与小指弯曲,大拇指按于两指之上,中指与食指并立,口中快速默念咒语,随着速度越来越快。 只见那符纸竟猛地燃烧,些许黑色的灰烬也冲进了尸体的口鼻之中。 待岑贞念完,仔细观察尸体的变化,却见尸体的表皮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 “如真与那屠山黎氏有关。”张均平蹲了下来,用手按住尸体皮肤下面蠕动的虫子,用力一挤,虫子便从皮肤之中破出。 眼见他居然想要徒手抓蛊。 “别碰。”岑贞厉声制止。 张均平的手顿在了原地,他抬眼看了一下岑贞,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 细长的蛊虫在地上扭曲着,岑贞看的一阵头皮发麻,这不是蛔虫吗? “是随蛊。”山尘开口。 “这种蛊虫在江北很是常见,制蛊的方式也不难,作用便是可是操控蛊虫迷惑宿主心智。” “再者,这条的大小应是子虫,也就是说还有一道母虫,子虫无法离开母虫太远,也就是说,这张府中还有一个人体内含有母虫。” 山尘说完,又继续道:“对方用的是低等蛊虫,要么他是个地级术士只会这低等蛊术,要么下蛊的环境中,只有随蛊最好下。” “你的意思是,下蛊之人是张府里的?”岑贞试探着问道。 却见山尘点了点头。 岑贞笑了起来,这样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随蛊的边上,那随蛊像是嗅到了什么令它欢喜的味道,竟掉头快速朝着瓷瓶里面转去。 做完这些,她正想怎么处理这孙婆子的尸体。 这孙婆子死的冤枉,因此一股怨气郁结与胸腔不散,尸体自然沉重异常。 她得想个法子让尸体吐出那股死气才是。 “体内还有余蛊未除。”山尘见岑贞没了动作继续出言提醒道。 岑贞挑眉,不可置信地看向山尘。 “怎么?你身为玄术师,连江北有哪些邪术都不清楚?” 岑贞语塞。 她确实不清楚啊。 “那你呢?江南禁止玄术,你倒是把这些邪门歪路琢磨得清清楚楚。” 山尘语塞。 “你两别拌嘴了,山尘少侠说的不错,这随蛊子蛊只怕不止一条。”张均平也不解,这两人是不是磁场不对,说两句都能呛起来。 听罢,只见岑贞直接咬破了食指,隔空在尸体上画了先前那道符咒。 顷刻间,浮肿的尸体皮肤表面像雨后春笋似居然冒出出了密密麻麻的蛊虫。 这些蛊虫从孙婆子的眼睛鼻子,以及张大的嘴巴里,争先恐后地爬出。 现场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让岑贞几乎不忍直视。 若是让这些蛊虫全部爬出,孙婆子的尸体只怕没法看了。 她索性使了火神咒。 “弟子拜请观临神,万物敬火神,周遭妖物化灰尘。” 话音落下,一团炽热的火焰从指尖流出,那火焰在触碰到蛊虫之后像是扑在了油上。 猛地,火光串了上来。 一时间,张府火光漫天。 烧焦的烤肉以及耳边传来的噼里啪啦油脂爆炸的声音充斥着整座群芳院。 ------------ 第23章:粉肉皮囊 庚戌年七月二十三。 己酉时冲兔煞东 喜神东北财神正北福神正南 “若不是诸位,只怕我这院子是不中用了,此等薄礼,还请笑纳。”张员外笑容谄媚,身后的丫头手里端着一盘红布盖着。 看到这个场景,岑贞那是蠢蠢欲动,电视剧里被红布盖着的都是银子。 张员外见岑贞满脸的贪婪,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世界上所有能被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今儿个要不是听山尘少侠说了昨夜之事,他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岑贞是个高人。 索性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红布掀开,却见里面果然是数定硕大的银子。 一定五十两。 整整六定,三百两。 三人均分,一百两够她买多少符纸朱砂了? 岑贞笑的美滋滋的,山尘见了她的模样,也只是暗自摇头叹息。 钱财这种黄白之物,最是俗不可耐,怎的如此清明的女子竟然喜欢这些? 忽而想想她那屋子里一穷二白,想来日子过的也是拮据,也罢,他的那份也给了她罢。 收下谢礼,张员外将众人引进屋内。 刚进入屋内就看见两人站在厅堂门口,脸色都不甚大好。 岑贞认得这两人, 正是张员外的上门女婿关山以及女儿张云娘。 没想到张员外居然把这两人也给叫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两夫妻脸色如此难看。 “张捕头。”关山迎了上来,对着张均平拱拱手。 身边的妻子云娘也微微欠身,见了礼。 因早前拜访过关山,因此几人也都认得,只相互点头示意。 落了坐这才知道原来两人回来是因为张夫人病了,张云娘身为女儿自然是要来侍奉的。 现任张夫人乃是继室,膝下并无子嗣。 张云娘又前任夫人所出,自然与她合不了一处。 只是若张夫人再无所出,日后这张府诺大的家产悉数都是关山的了。 这两人自诩为张家的继承人,怎么肯心甘情愿地服侍张夫人? 席间,张员外不愧是老道商人,说话妙趣横生,就在众人一派其乐融融之时。 一小丫头从侧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呕血了。” 这小丫头是张夫人的陪嫁,主芳院中除去孙婆子只她的地位最高。 可现在孙婆子已死,夫人身体愈发差了起来,如若夫人真的去了,按照小姐的个性,这个家只怕不能容她。 少不得被人牙子拉去卖了。 因此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哭哭啼啼,像是真真伤了心。 “既如此找大夫去就是了,找我作什么?我又不会治病。”张员外浑不在意,倒是还有些许不悦。 丫鬟像是早知道张员外会这样说,抹抹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东西:“老爷,夫人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张员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众目睽睽还是站起身来将手帕接了来。 打开一看,脸色骤然变。 “关山,你替我顾好客人们,我去去就来。”说罢了,火急火了地拉起地上的丫鬟走了出去。 岑贞颇为不解。 那手帕中到底装着什么?能让张员外脸色大变? 见两人步履匆忙,岑贞借口上厕所,急忙跟了上去。 七万八拐来了主芳院中。 岑贞趴在窗户的墙根下,看着里面的动静,却见那张员外趴在床前紧紧握住张夫人的手。 岑贞纳闷。 这老头不是极不喜张夫人吗?怎么现在又表现地极为深情了? “官人,妾身没事,只是有些口渴,能否···”张夫人害羞地看向张员外。 今日之事她实在没有预料到,没想到丈夫听到她呕血之后竟然真的赶来了。 张员外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他轻声道:“你莫怕,我定然会找寻世上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 “还有孙婆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切莫太过自扰了。” 有了张员外的宽慰,张夫人用了些茶水,便躺了下来。 岑贞万分不解,泛着嘀咕顺着来时的路慢吞吞走回去。 一个不注意鼻子狠狠装在来人的胸膛之上。 她吃痛捂住鼻子,抬起眼,就见山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是说不清的情绪。 “你干嘛?走路不长眼睛吗?”岑贞先发制人。 山尘回道:“是谁走路闪神?” 岑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越过他就要离开。 “你看见了什么?”身后却传来山尘的声音。 岑贞扭过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刚才偷看到的。 “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善变的吗?” 山尘没有正面回答岑贞的问题:“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着朝着主芳院走去。 岑贞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行动上的巨人,急忙跟上。 当她看见张夫人的瞬间,忍不住闭上眼睛又睁开,生怕自己看花眼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张夫人的长相。 怎么几日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她正跟张员外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张员外见山尘直接进来竟也没生气,魂不守舍地跟张夫人分开。 借着山尘与张员外交谈的功夫,岑贞暗自打量着张夫人,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这张夫人的长相居然与死去的小桃红有七分相似。 可细细看来,眉间的风韵却大有不同。 这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山尘将她拽出去她还迷迷糊糊的,怎么都想不明白,世界上会有如此怪异之事。 “山尘,你看到了吧?”见山尘神色淡然,她忍不住开口问。 山尘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不是,那张夫人先前应该不是这个长相吧?”见山尘如此淡定的模样,岑贞说话的语气也尖锐了不少。 “不是。” “不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找了什么上好江湖术士给换了脸就是。” 岑贞眨巴着眼睛:“我竟不知玄术还有此等妙用?” “嗤。”山尘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 “你还真信。” 岑贞气结,她才反应过来山尘在打趣她。 “这你也想不明白,八成跟群芳院中那棵极阴树有关。” “话说,那院中的极阴树你到底想到破解之法没有?” 岑贞摸摸鼻子,小声嘟囔:“那可是冲煞之地豢养出的极阴树,哪有这么好对付。” ------------ 第24章:迷雾追踪 庚戌年七月二十七。 甲辰时冲狗煞南 喜神东北财神东北福神东南 “有了有了,我有办法!”岑贞突然跳起来,失声尖叫。 山尘猛不丁被吓了一跳。 适才他瞧着手中【道曰千阵】不禁被书中光怪陆离的阵法所吸引。 没想到岑贞居然有如此多的玄术书,本本堪称精品。 其中一道阵法他已经研究了两天两夜,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可正因如此,这才是这本书的奥秘。 他将书放下,有些不悦,站起身来:“你瞎叫唤什么?” 岑贞满脸兴奋,激动地一把扯住山尘的手:“我找到破解冲煞之地那棵极阴树的办法了。” 山尘也是脸色一凛:“当真?” 岑贞重重地点头:“万千阵法,皆有破绽,只要找到那极阴树的来历,再破了那阵口便可无虞。” 山尘沉默片刻,接着一把抓住岑贞的手就要出去。 “干嘛啊?”岑贞被他弄懵了。 “现在就去查。” 岑贞不得不再次感叹,山尘果真是行动上的巨人。 两人直奔鲤州城,张员外家群芳院造价不菲,当时是山尘布局设置的。 因此院中家具他都知道一二。 只是那棵桂树确实在意料之外的。 所以一时间倒也不知道那桂树的来历,但也不打紧,待他一问便知。 两人走进一家木材店铺,里面的装饰十分有味道。 深红色对的木头镌刻成各式精美的家具,上面的花纹十分有讲究。 细看更觉爱不释手。 整间屋子还散发成沉木的香气。 那老板原在台前扒拉着算盘,见有人进来,忙出来迎,一见是老熟人,更觉欢喜。 “原来是山尘少侠,好些日子没见了,现如今在哪里当差?” 山尘难得轻笑:“不敢,现下还借住在张员外府中。” 掌柜的恍然哦了一声,继续又问:“可是张员外又想要我帮他寻什么好东西?” “那倒不是,只张员外说院中那棵桂树极好,想买进几棵往别的院子里也放放。”山尘说的极其云淡风轻,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这个简单,我且将他家的地址抄与你,你去问问看也罢。”说着掌柜的拿起纸笔将地址写了下来。 边写边念叨:“他的东西确是极好的,前儿个我也进了一批树,也没怎么打理,才才几日的时间居然已经十分茂盛。” “你说奇不奇?” 这话却引起了岑贞的警惕。 看来那树贩子真有些诡异之处。 顺着地址,两人来到了城头东路卖猪肉后面的巷子里,刚踏入巷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你这痴妇,莫要再喊了,仔细惊扰了旁人,又叫街坊邻居笑话。”说话的是男人焦急且低沉的怒吼。 可那妇人浑然不听,哭喊声越发大了。 岑贞山尘两人对视一眼,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你瞧瞧,人家都来扣门了,快些住口吧。”说着便小跑着来开门。 “不好意思,惊扰你们了。”那汉子这才开门,人都没看清就看开始道歉。 岑贞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个老实巴交的。 他的面相,眉粗而顿,鼻子颇有肉感,唇厚,耳大,能发小财,守不住大财。 子女宫倒有些怪异。 明明显示膝下有一子,怎么细看下去,却是断子绝孙的面相? “你们是?”汉子看清了两人,他似乎从没见过这两人,向来并不是邻居。 难不成是来买植物的? “你们这儿还有桂树吗?”山尘率先开口。 岑贞分明看见了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松快。 “有有有,两位贵客这边请。”汉子一听是要买东西的客人,急忙将两人迎了进来。 进入屋内,岑贞才发现她看错了,这汉子哪里发的哪里是小财? 只见院子里满是绿色的各种植物,地上铺的是当下最为昂贵的流光地砖。 房屋的外观十分簇新,整体看来,虽然不如张员外家的群芳院,但也十分雅致。 莫不是她的观相术许久不练失效了? 她偷摸这又瞧了一眼汉子。 没看错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脚下不慎当即摔了个狗吃屎,这院中因要时长给植物松土施肥,因此泥土十分软烂。 她竟被泥土沾了满身。 “哎哟,姑娘您没事儿吧?” “您看我这院子外面也没打扫,害您跌倒,这可真是····”汉子满脸歉意。 岑贞在山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只是浑身都是泥土实在难受。 “那个,姑娘若是不介意,贱内的身形似与姑娘相差不多,可到后院去沐浴一番。” 岑贞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老婆子,还不来带客人去后院?”汉子对着屋内喊了一嗓子。 屋内便走出来一位夫人,她便走边用袖口抹眼泪。 “姑娘请跟我来。” 岑贞看了山尘一眼,山尘垂下眼皮,做了然状。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岑贞想去后院探查一番,为了不硬气汉子的注意,这才想出这个法子。 来到后院。 却再每看见过一株植物。 怪哉,怪哉。 种植物的居然在后院不放植物? “姑娘,这是换洗的衣服,现下正好有热水,你先洗吧,我出去了。”夫人神色憔悴,但依旧对着岑贞强颜欢笑。 岑贞想叫住她问问她刚才为什么那样伤心,想想还是算了,别人的家事,她这么多事干什么? 身体泡入木盆,舒服地将她轻哼出声。 热腾腾的水汽将她脸上的毛孔彻底打开,她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却听见外面传来极低沉交谈的声音。 “你能不能不要闹了,现下有客人呢。” “那我的儿子怎么办?难道就不找了?”妇人哭啼啼的。 “昨儿个不是已经报了官府?就算找人也得要写日子啊。” “你莫要哄我,那官府除了个捕快还算有作为,其他的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吃干饭的?我的儿啊。” “我明明还瞧见他在院子里玩耍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嘘,我的祖宗,你小声儿点,莫要让客人听见了。”汉子简直无奈至极。 他如何不担心? 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你刚才说,你儿子是在你眼皮底下消失的?” ------------ 第25章:凶婴鬼童 见岑贞出来,两夫妻皆是一愣,汉子脸上尴尬得紧,那夫人却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失声痛哭起来。 “那日,我在厨房洗米,明明还瞧见他在院里玩蹴鞠,我就低头倒水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只留了个蹴鞠,” “当时我都快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可找了几天都不见孩子。” “前几日才是报的官,可到如今已经三天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妇人哭的越发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 岑贞听罢,更觉诡异,好端端的孩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仇人,雇了武林高手将孩子掳走也未可知啊。” 那妇人只一昧摇头:“这几日我时常梦见我的孩子在跟我求救,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的孩子啊,你让娘亲可怎么活啊。” 妇人的这句话彻底让岑贞确定了这件事的怪异之处,常说母子连心,这个词不是没有根据的。 日日都梦见,可见许是孩子的生魂在求救。 当下她便心生一计。 “可有孩子穿过的贴身衣物或者睡过的枕头找一些我来,还有你的贴身衣物。” 妇人停止了哭泣,不解地看向岑贞,又看了一边旁边自己的丈夫。 “姑娘,这是为何?” 岑贞不欲与她多解释:“你拿来便知。” 那妇人许是明白过来,麻溜得从地上爬起来。快速小跑进了屋子。 只余下了岑贞跟店老板, “我朋友呢?”岑贞四周张望了一番。 “他在前厅,方才贱内又闹起来了,我便说先来看看。”汉子笑的十分腼腆,用手挠着后脑勺。 “姑娘,这是孩子的衣物,这是我的。” 这夫人手脚倒麻利。 岑贞接过,这是一件红色的小肚兜还有一件成人的白色中衣。 “你儿子消失的地方在哪儿,带我去。” “哎。”夫人应了一声,殷勤地赶在前头。 路过前厅看见山尘坐在桌子前喝茶,在看见岑贞三人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但到底还是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跟了上来。 “当时我儿子就在这里踢蹴鞠玩儿。”妇人指着院子里一片空地道。 岑贞点头。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衣物是没有洗过的吧?” 妇人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洗过没有洗过,这原是他周岁时候穿的,当天换下之后我便收起来了。” 万事俱备。 岑贞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符纸,边翻找便嘀咕:“我记得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到哪儿去了?” 山尘见她如此迷糊的样子,只是默默叹气。 “找到了。”只见她艰难地从一堆符纸中抽出来一张。 “就是它,千里符。” 说罢手上捏了决,口中念念有词, 双手翻飞之间,那符纸便被她叠了一只纸鹤出来。 又用咬破手指,将鲜红的血液点上了纸鹤的眼睛。 只见她忽然喝了一声:“起!” 那纸鹤竟像活了般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一对翅膀微微扇动,停在岑贞面前,似在等待着什么。 岑贞把那件小童肚兜拎起,放在纸鹤头下闻了一闻。那纸鹤一声低鸣,在屋里急速异常地转了一圈,便振翅向外飞去。 山尘反应倒快,径直跟上了纸飞鹤。 那对店家夫妇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傻呵呵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跟上。”岑贞并未回头,对着身后呆愣的两人道。 那纸鹤飞的并不快,还时不时在某个地方停上一停,转上几圈。 那对店主夫妇总算是醒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唯恐落下一步。 纸鹤走走停停,本来是朝向西方一直前进。走着走着,那纸鹤忽然来了个大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竟然横着就朝一个院落飞去。 速度那叫一个快。 岑贞顺着纸鹤的方向抬头一看,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浓的冤灵之气! 那院落上方,有一团浓浓的红雾,翻翻滚滚将整个院落笼罩起来。 她再仔细看看那院落,忽然大吃一惊! 这院落,这院落岂不就是她和山尘刚去问地址的木材店吗?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手一扬,弯月迎风而长,发出嗡嗡之声,刀身一刹那间竟然颤抖的厉害,似紧张又似兴奋。 “看来里面住了个超级大boss。” “你说什么?”山尘实在听不懂岑贞天马行空的话。 岑贞摇摇头,眼神却死死盯着木材店:“里面有个难缠的,待会儿只怕要费一番手脚了。” 说完她默念咒语,在额头一抹,开了天目仔细一看,心中猛地一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婴鬼降? 在那滚滚红雾之中,有一个全身血红的孩子。 这孩子看模样也就两岁多的样子,肥肥胖胖的,面上的表情却异常诡异和恐怖,口眼鼻中都有一条血线流下。 岑贞早就听闻过这种‘小鬼降’。 这小鬼降是一种极端残忍的邪术,是用两周岁左右的孩子全身的精血所炼。 由于方法极是残忍恶毒,小孩子死状苦不堪言,自然积聚了一腔怨气。 炼术之人便用一种咒语将怨气凝结,再混以孩子的精血,便就炼制成小鬼降。 可见炼制之人何等歹毒! 此刻,在红雾中那婴孩子满脸的怨毒狰狞之色,一对眼睛里红光闪烁,两只小手上的指甲长长的,尖如利刃。 那纸鹤径直向着那鬼童飞了过去。 岑贞心中猛地一沉:“难道——这个小鬼就是那妇人的孩子?” 那对夫妇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到那翻滚的红雾,见纸鹤照直冲进了一个院落之中。他们也忙跟了过去。 “砰”地一声响,那对店主夫妇正撞在一道透明结界上,登时反弹了回来,噔噔蹬倒退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只撞的鼻青脸肿。 那店主妻子的额头更是撞出血来。她却似浑然未觉,叫道:“我的孩子是不是就在里面?乖乖!我要见我的的乖乖!” 她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又要向里闯。 岑贞一把拉住她:“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有术士设的结界!” ------------ 第26章:命丧黄泉 “术士?!” 那妇人惊的脸都白了:“江南禁止玄术,怎么会有这些人?”她不顾身上的伤痛,跳起来也要向里闯。 岑贞登时便头疼了起来,厉声道:“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在外面等着!如果你的孩子在里面,我会救他。但如果你不听话,我现在就撒手不管了!” 妇人是见识到岑贞的本事的。无形中已对她十分信任。 听她如此一说,心中虽然因为牵挂孩子而火烧火燎,但却不敢再乱动。 岑贞见她总算安静下来,暗吁了一口气。对着那汉子道:“你且看好你娘子。” 岑贞不再多话,她挥手凌空画了个符,一步迈了过去! 她这一步本来是想到这院子的正门,不料一步迈出,睁眼一看,居然是到了院子的后面。试着向前一走,一只脚依旧碰在了结界之上,弹了回来。 “好家伙,这术士还有两把刷子?” 她不甘心,又试着走了几次,果然是一会在这小院子的东面,一会又在小院子的西面,却都被结界笼罩,她根本进不去。 这下岑贞更急了起来。 “稳住心神,莫要慌。”山尘见她开始心神不宁,出言提醒。 是了,她太过心急了。 冷静下来,她再次咬破了还未愈合的中指,就着鲜血虚空画出一个奇异的符来。符中好像是一个个的大八卦纠缠在一起,微微发着浅红的光。 她信手一指,那张符旋转着向着那院门飞了过去。 霎时,那红雾如海潮般涌动起来,那透明的结界也像水波一样扭动,常人看不见的大飓风从天而降,刮的岑贞的衣衫猎猎飞舞。 岑贞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双手急速挥动。 那对店主夫妻看着她,满肚皮的纳闷。 在他们看来,岑贞周围什么也没有,但看她的神情,却是走的异常吃力。生像前面有千军万马在阻挡似的。 风,越来越大。 吹得岑贞的长发乱舞,衣服也似要裂体而去。 她却咬着牙苦撑,缓慢前移,慢慢走到了那座院落的门前。 终于,她感觉到了那结界的中心点,而那股反弹之力大的异乎寻常,似乎她一松劲,就会被反弹到天边去。 她拼尽全力又虚空又画了一个符,啪地一声打了出去! “砰”地一声巨响,漫天的红雾疯狂扭动起来,那道无形的结界被她打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岑贞抬脚正想跨进去,谁料那豁口又突然合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旁传来一阵疾风,竟是山尘,他拔出身后的巨剑,朝着那豁口劈去。 巨剑带着浓重的血气,竟然也将那豁口直接劈开。 岑贞大喜,立马收了势。 她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夫妇二人打了个眼色,跟山尘两人便率先迈了进去。 院子里那血红的婴儿发出一声瘆人的啼哭之声,闪电般扑了过来! 十指曲张,发出妖艳的蓝光。显然它的指甲之上藏有剧毒。 而岑贞一只手高举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一只手紧握住弯月。 那小鬼见了那衣衫骤然停住,小脸上现出一片孺慕之情,嘴里发出一阵啼哭之声。 小手大张,似想让这衣衫的主人抱抱。 岑贞心中猛地一沉:“这小鬼果然是那妇人的孩子,只是他已经被炼成‘鬼婴’了!” 岑贞左手轻轻舞动那件衣衫,对着那血红的小鬼柔声诱哄道:“来,乖乖,到这边来。不要再做恶了……” 她右手却偷偷捏了一个符,一个超度的符…… 就在超度咒快要大成之际,那鬼婴面上突然神情激烈。 “有人在念咒。”岑贞对着山尘大喊。 山尘领会,飞身越过屋顶,岑贞知道他这是找念咒之人去了。 说完只见那鬼婴已经近在迟尺,岑贞将手中妇人的白色中衣丢了出去。 中衣瞬间破碎成无数块白布。 借着这个机会,她在弯月上画了超度咒,正想将弯月丢出去,忽听一声凄惨长呼:“放开我的孩子!” 原是那妇人却挣脱了汉子,疯了似的冲了上来。 她拦住岑贞,哭喊着:“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 纵使她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她的孩子就在附近。 岑贞气急:“你赶紧让开,他现在不是你的孩子,是恶鬼。” 妇人却浑然不听,直接跪下来:“不要不要,不要伤害他。” 岑贞懒得跟她辩解:“我今日便让你瞧瞧,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她将指尖残留的鲜血用力点在了妇人的额间。 “你且回头看看。” 妇人缓缓回头,便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满周围的的血气。 只是令岑贞没有想到的是,那妇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是悲痛。 是她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她认得他身上穿的那件小衣,是她亲手缝制的。 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自己日思念想的儿子就在眼前,可容貌可已大变,她不能接受。 “我的乖乖,到妈妈这里来。”她强忍着泪水,朝着鬼婴伸出手。 那鬼婴原本满脸的嗜血狰狞之色,这时被他母亲一哄,似乎呆了一呆,蓦然口一张,哇哇大哭,把头使劲往母亲怀中钻去。 这母子相见一幕分外感人,可岑贞却是满脸惨白。 “快放下它,它身上有剧毒!” 她一句话尚没有喊完,那妇人忽然身子颤抖了一下,慢慢委顿下去。 怀中的小鬼再也抱不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晚了,还是晚了。 岑贞当即便知道这鬼婴怕是要成大凶,即可将带有超度咒的弯月丢了过去。 那小鬼也似呆了一呆,嘴里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小小的身子在蓝光里拼命挣扎起来。 由于刚刚死了母亲,这鬼婴身上的戾气愈加重了。它在蓝光中拼命挣扎,口中尖啸连连。 那店老板还楞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却看自己的妻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反应过来正要冲上去便被岑贞冷声制止:“你再上前,只会跟你的妻子一样。” 汉子听罢,果然停下脚步。 “你为何要将孩子送出去,难不成就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 汉子不可思议地缓缓转头看向岑贞。 见岑贞面色笃定,他那种憨厚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是你非要多管闲事的。” ------------ 第27章:虎毒食子 那汉子敛去了原本憨厚木讷的样子,眼中凶气毕现。 口中念出咒语,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的身后飞来,岑贞还来不及反应。 侧身躲过2 定睛一看,居然是鬼月残刀。 岑贞骇然,这人是江北屠山黎氏的? 怪道方才有人在念咒干扰,原以为是不知藏在何处,没想到却近在迟尺。 这人术法颇为高深且武力身法颇为诡异,一时间岑贞有些狼狈。 如果这人只专注于术法,她倒是可以与之相较,缺点在于她不会武功啊。 岑贞懊恼得不行,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狼狈过。 难不成江北的术士都是这种段位的吗? 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吃力,身形也在不断闪躲。 那汉子见岑贞不敌越发勇猛,各种术法层出不穷,且招招致命。 只见他袖子一甩,一股黑色的浓烟便从袖口喷出,这黑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凶气。 还没有碰到她都可以预想这黑气究竟有多阴毒。 岑贞没有防备,大惊,眼见要被沾染这黑气。 腰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力量,接着身体腾空,她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在半空之中。 这就是轻功? 好厉害。 “打不过不会跑吗?”头顶响起了山尘微怒的声音。 岑贞哑然:“那也要跑得过啊。” “你的遁地符呢?”这女人是蠢的吗?他明明记得前几日她画了一堆遁地符。 美其名曰,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倒好,用都不会用。 经过提醒,岑贞这才想起来,她心虚地吐吐舌头,一脸尴尬。 她自己都没搞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居然把这东西给忘记了,该打。 那汉子见山尘去而回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出来得倒快。” 岑贞面色不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才我去寻找施咒之人,才到后院,就被一股力量扯到了一颗槐树下面,那槐树下面想来是布置了阵法,几经挣扎都未能逃出。” “当下我便确定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你是怎么破阵的?”不管他是如何破阵的,就凭借他学习玄术不过几日,就能窥见此人天赋异禀。 “这不重要。”山尘闷闷道。 这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莫不是破阵的方式无法说出口? 也罢,现在大敌当前待会儿可要好好盘问他一番。 山尘将她放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待会儿见机行事。” 岑贞不以为然,这家伙,什么意思,说得她很笨似的,这也还用他说? 却见山尘身形猛然朝着汉子的位置飞驰而去,只留下一道白色且模糊的身影。 他身后的巨剑被拔出。 凌厉的剑光形成一道红色的剑气朝着汉子劈了过去。 那汉子显然看出了此剑非比寻常,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精神对付山尘。 山尘的身手极好,那鬼月残刀神出鬼没愣是没有伤到他一根头发。 看得站在一边的岑贞啧啧感叹,这家伙,虽然平时看着什么事都不关心,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嘛。 眼看两人缠斗得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岑贞一时间也看得入了迷。 “小心身后。”忽听见山尘一声高呼。 她立刻转过身,就看见八只鬼婴凶神恶煞地朝着她扑了过来,岑贞面色有短暂的白,紧接着就很快反应过来,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 现在施法已经来不及了。 她将弯月拔出,左手将刀刃紧紧握住,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便从刀刃留了下来。 血液流在地上发出一阵白烟。 她将鲜血用力朝着那八只鬼婴撒去,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八只鬼婴立刻止住了身形,定在了原地。 隔空对着岑贞嘶哑咧嘴。 岑贞知道血液带来的效果并维持不了多久,她顺手在弯月的刀刃上画了一张镇鬼符咒。 哼,有了这符咒,看本小姐不吃定你? 画完,血液的效果正好到时间,八只鬼婴正欲扑来,岑贞将弯月从手中丢了过去。 满目的红白血光。 尖锐的刀口在八个鬼婴之间肆意厮杀,奈何弯月身上画了镇鬼符,那些小鬼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借着这个空隙,岑贞在地上迅速画了一道诛邪阵法,当阵法大成的一瞬间。 岑贞对着厮杀的正上头的弯月喊了一声。 弯月像是一道流光猛然窜了出去。 那八只小鬼正欲冲上来,画好的诛邪阵法起势,将小鬼团团围住。 岑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手势翻转之间,诛邪阵法渐渐收缩,朝着八只小鬼重重压了下去。 “啊啊啊啊。” 红光泛滥的阵法之中传出嘈杂的尖叫声,岑贞只觉得耳膜几乎都快要被刺穿。 阵法之中的小鬼像是知道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挣扎得更加厉害。 凄厉地哭喊着。 快了,快了,再加劲儿,刚才大量失血,导致岑贞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脑子昏昏沉沉的,脚下也虚浮不定。 眼看胜利就在前方,那阵法之中的八只小鬼却收到命令似的开始相互挤压,融合。 不出片刻,竟然拧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蓄力猛地冲向阵法的屏幕,岑贞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连连后退,喉咙里也有一股腥甜,她用力咽下去。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这血红的眼睛。 果不其然,那眼睛再次猛然一撞,阵法瞬间破灭,眼睛里满是凶厉,它带着破风声朝着岑贞冲了过来。 像是要将岑贞置于死地。 山尘的眼神一直关注在岑贞这边,对眼前的敌人是三心二意。 眼见岑贞要遇到危险,他聚集了全部的内力,倾注与巨剑之上,对着汉子猛然一劈。 那汉子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直到身体分开成了两半,他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那黑衣人不是说,他修炼了教中的法术会变得刀枪不入吗? 怎么会? 可惜这个问题再也没人能够回答他了。 他懦弱的一生,卑躬屈膝,哪怕别人欺负到家门口依旧屁都不敢放一个。 为了改变这个现状,他无意间加入了一个教会。 那个黑衣人明明告诉他,只要入会就会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就不必再被别人轻视。 可加入教会的条件就是必须将自己的孩子奉献给教会。 他有犹豫,可还是照做了。 但一切好像都是骗局,他还是那么软弱,连儿子都失去了。 他可怜的儿子,是他亲手参与将他制成了鬼降。 ------------ 第28章:血眼鬼怪 “让我来。”手腕被抓住,脉搏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岑贞抬起脸,已经满脸苍白,她看着山尘完美的测量,有气无力道:“你能行吗?” “你先顾着你自己吧。” 说完人便冲了上去,岑贞见状,只得退到一边歇着,她的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长期营养不良,没办法日子过得太拮据了。 山尘纵使武力值高,但对上血眼也是颇有些吃力,岑贞在一旁站在干着急。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地精泡的酒似乎还没卖完,还有一点。 她自己舍不得喝拿去卖钱,这个血参酒最是补气血不过的。 她从怀中摸出存放在白瓷瓶中的血参酒一口饮尽,辛辣的刺激将她的脸全都挤在了一起。 身上的力气好像恢复了许多 “人无德,德无兆,兆不同,非拔勿走,无量无修无沾无相无伪无常,!” 她手一挥,一张紫符飞了出去:“南离火,给我封!” “东震木,给我定!”一张绿符又飞了出去。 “西兑金,给我砍!”一张黄符飞了出去。 “北坎水,给我缠!”又丢出了一张蓝符。 接着她一口咬破左食指,口中念着道门法诀,左手一甩,鲜血如一道细细的血线,向着那眼睛冲了过去。 她有些心疼,怎么好像每天都在放血? 令她惊喜的是,那眼睛忽然哧的一声响,冒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这突如其来的场景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岑贞可不认为是自己赶跑了它,因为她刚才丢出去的那些符纸都是些基础的符纸,起的只是一个扰乱的作用。 山尘神色微闪。 转身抱起岑贞,朝着血眼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放我下来,你不是还要追上去吧?”岑贞大惊失色。 见山尘沉着脸不说话,她挣扎得越发厉害:“放开我啊。” “别乱动。”山尘一声轻喝,岑贞吓得瞬间不敢再乱动。 “你没瞧出来吗?那眼睛故意引我们跟着。” “那你还跟着?” “不跟着怎么抓到幕后黑手?”山尘反问。 这让岑贞哑口无言。 话是这么说,但在岑贞的观念里,要面对敌人至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才会去面对。 小命要紧啊。 “等你做好准备,敌人未必一直等你。”山尘像是知道岑贞心里所想似的。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翠绿的树木在眼前不断闪过,岑贞用一种极其小声的声音道:“等这件事结束,你教我武功吧?” “你说什么?”山尘像是没听清。 “我说,你教我武功,我教你术法,很公平。”她突然凑到山尘的耳边大喊。 山尘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却眯成了一条弯月。 当下岑贞便知道他听见了。 “你把你藏在柜子里的那本书给我瞧瞧,我倒是可以考虑教教你。” 岑贞嘴角扯了扯,这家伙怎么她的东西什么都要惦记? “的的的,给你看给你看。” “你看得懂吗你?” 她狠狠地白了一眼山尘,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到了。”山尘说话的语气严肃起来。 落在地上,他将岑贞放下,前方五十米的湖边站着一个黑衣人。 看背影似乎是女子。 身型十分纤细。 两人警惕地走上前去,那女子缓缓转身:“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阁下想必就是屠山黎氏,黎十娘吧。” 那女子倒也没有反驳,只是上下打量着山尘:“当真是少年英雄。” 转而眼睛又扫向岑贞:“你便是那玄术师?” 女子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岑贞。 今日的局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莫不是这女人也是? “我不是。”岑贞回答得干脆,面不改色。 女子愣了片刻,像是没有预料到岑贞会这样胆小不承认。 见女子不信,岑贞立刻补一句:“怎么你说的那个玄术师跟我长得一样?” 女子语塞,只是冷哼一声:“今日只是给你提个醒,若是再有下次阻拦于我,定将你练成傀儡。” 转而又看向山尘,巧笑嫣然:“你的天赋很好,若是能入我屠山黎氏,定然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就是这样诓骗那买树的店老板的?” 不等山尘回答,岑贞便出言质问。 那女子不怒反笑:“是他自己贪图荣华,想借助他人的力量不再受到欺辱,于我何干?” “不必与她废话。”山尘打断了岑贞,将巨剑拔出,飞身前进。 女子丝毫不慌,就在巨剑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忽而化作一阵黑色的烟波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了一块黑桃木令牌。 “此乃我屠山黎氏木令,能解阁下当下之忧,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还请阁下不要让小女子失望才是。” “哈哈哈哈。” 女子娇俏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都传了过来,显得格外虚无缥缈。 岑贞默默吐槽:“骚里骚气。” “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山尘将木牌抓在手里,无奈地看着岑贞。 岑贞见他为那黎十娘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把从山尘手中抢过令牌。 “什么愣什子东西你也要。”说着便要将木令丢出去。 山尘眼疾手快将木令接住:“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吗?这木令可解我们当下之忧。” 岑贞也不知道自己生的哪门子气,不屑道:“胡说八道,我们能有什么1····”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震惊地看向木令:“这牌子莫不是可以解决张员外府中的那棵极阴鬼树?” 山尘目光幽幽:“你说呢?” 岑贞自知理亏:“那你说,你会投去她的阵营吗?” “虽然我们认识不是很久,但好歹出生入死过,也算是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当汉奸。” 山尘简直快要被她气死了,可见她一脸正色,眼中还满满的都是担忧。 他气得一个毛栗子敲在岑贞的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岑贞抱着脑袋嘴里不断地犯嘀咕。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找到了解决那极阴鬼术的法子。 还有那家木材店的老板,一定也是个卖国贼,等回去把事情告知张均平,剩下他便会自己清理了。 ------------ 第29章:香尸画皮 庚戌年七月二十八。 甲午时冲鼠煞北 喜神东北财神东北福神东南 “气沉丹田,马步扎稳。”山尘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条,对着院子里正在扎马步的岑贞道。 “腿别抖。”说话间还用竹条敲敲岑贞的小腿。 不敲还好,敲了岑贞更不稳了,她咬牙切齿不断地告诉自己,加油努力,胜利就在前方。 不行,根本没有前方,没有胜利。 一泄气,整个人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没等她赶紧起身,头顶就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抬头一看,山尘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 见此情景,她干脆撒泼:“我不管,我要休息下,我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她整整扎马步扎了四个小时。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山尘面无表情。 岑贞却丝毫不想听:“我只想逃命,不想做人上人。” 山尘叹口气,看来是对她的要求太严格了,也罢,还是慢些来吧。 “那便休息片刻再继续。” 听到这话岑贞彻底放松下来,直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岑姑娘?岑姑娘可在家?” “砰砰砰。”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岑贞做起身来,不解地看向山尘。 山尘开了门,就见一小厮立刻冲进去,眼睛四周扫射,在看到岑贞之后,一把冲了过来将岑贞拉住。 “岑姑娘救命。” 岑贞还没有反应过来,人都已经被拖到了门口。 她不满地一把甩开了小厮,边吐槽边揉着被拽红的手腕:“不是,你是谁啊?” “是我,是我,岑姑娘不记得我了,我是张员外身边的小厮。” 岑贞这才仔细地打量起他来,果真有些眼熟。 她对张员外原本就没什么好的印象,对于他的身边人自然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屁股坐下,漫步尽心地道:“又怎么了?” 那小厮见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不禁更加火上浇油。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咱们家夫人发癔症了,老爷特意请您去瞧瞧呢。” 岑贞一听顿时乐了。 那张夫人的花容月貌本就是借助极阴树才得来的,昨夜他们已经将那极阴树捣毁,张夫人出事那是迟早的。 她正想开口拒绝,那小厮像是知道她的命门似的即刻道:“老爷说了,若是姑娘可以解决,银钱不是问题。” 这句话到让岑贞生了兴趣。 这张员外人是不行,但是倒也大方,上次答谢他们的银子,山尘不要。 她一个人就得了两百两。 这次可要多要一些。 “张员外这么有诚意,既如此,我就去瞧瞧吧。” 山尘见岑贞那财迷的样子也是无奈,只得跟着一起去。 刚到主芳院就听见里面传来茶杯桌椅倒地还有丫鬟仆妇惊呼的声音。 听起来乱糟糟的,里面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走到门口,关山夫妇站在门口,尤其是关山,脸黑地跟锅底一样。 而张云娘还是一副贤惠,低眉顺眼的模样。 “梦里摇,春闺谣,谁道关山遥···” 那熟悉的歌声又出现了,岑贞脚下一顿,她有一种预感,小桃红死亡的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了。 “岑姑娘来了。”丫鬟婆子眼尖。发现了岑贞立刻对着屋子里喊。 “快快请进来。”张员外焦虑万分。 进入屋内,一片狼藉,张夫人被五六个丫鬟婆子死死按在椅子上。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两腮发红,眼神迷离,饶是如此居然别有一番味道。 只是这容貌居然与死去的小桃红越发相似,如果说之前是六七分,那么现在就是八九分了。 难怪站在外面的关山脸色那么难看。 “岑姑娘,你可算来了,你瞧瞧,这是怎么了?”张员外急忙迎了上来。 岑贞横扫了他一眼:“她咋了你不知道吗?” 张员外一时语塞,嗫嚅道:“我怎么会知道?” 只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岑贞懒得搭理他,这张员外也是大胆,张夫人外貌完全变化了他都不管,只管色心上头。 他何尝不知道夫人变化的诡异之处? 只是他这夫人现在变得实在魅力无限,在加上之前跟小桃红成亲不过三天,新鲜感还没过呢,人就没了,实在可惜。 “哼。”岑贞冷哼了一声,便走到张夫人跟前。 她眼睛目视前方,呆滞着,嘴里还在唱着那句歌谣。 岑贞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张夫人的额头上,口中念叨:“天火符,地常纲,风在宿,水火不相离。” 念完,那符纸突然化作一阵烟灰,岑贞手速将手边的茶杯拿来接住符纸烧化的灰烬。 再将符水强行灌进了张夫人的口中。 张夫人刚开始挣扎地激烈,那符水撒了不少,可至少全都喂下去了。 喝下符水之后,她便安静了下来。 “把她扶到床上。”岑贞正要继续对她作法,张员外却一把拉住岑贞。 岑贞不解地回看。 “那个,岑姑娘,是打算如何根治呢?” 岑贞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将夫人现在的这张脸保留下来,于是她板起脸:“她的根源便是那张脸,自然将脸还回去就没事了。” 张员外欲言又止,最后哼了一声,用力甩袖离开。 岑贞无奈。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张员外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她暗自叹口气便朝着床边走去,正要开始,张夫人不知何时醒来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盯着岑贞。 “你要做什么?”声音悦耳却冰冷得不像话。 “你说呢?当然是救你的小命。”岑贞反问。 张夫人却一把用力推开岑贞:“滚开,我不要你,不许动我的脸,谁都不许动我的脸。” 见她这幅母鸡护犊的样子,岑贞简直无语。 “就算这张脸的主人会来找你索命你也不怕?”岑贞冷笑一声继续威胁。 谁知张夫人却笑了,笑容让人格外毛骨悚人:“怕?哈哈哈哈,你难道没问她,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岑贞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这话的意思是她知道小桃红死去的真相? “你若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倒是有法子让这张脸永远留在你身边。”岑贞换了个法子,巧笑嫣然循循善诱。 “你休想糊弄我,你根本不会换脸术。” 得儿,看来是谈不妥了,只能来硬的了。 她拔出弯月,弯月寒冷的刀刃发出刺眼的光,岑贞宛如修罗,一步步慢慢朝着张夫人走去。 ------------ 第30章:肉糜身消 庚戌年七月二十九。 壬辰时冲狗煞南 喜神正南财神正南福神西北 “你当真不管了?”山尘轻抿一口茶水,看着在院子中扎马步的岑贞。 “你看她那样,护着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疯疯癫癫的,各自有各自的命。”岑贞吃力地答道。 真不是她不管,而是张夫人可能真的会跟她拼命,她为了一个不把自己姓名放在心上的人多费心作什么? 还不如想想办法,朱砂在哪里买,现在镇上已经买不到她想要的朱砂了。 “依你看,照这样下去她还能活多久?”山尘叹口气问道。 “不出三日。” 山尘默然,他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觉得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挺可惜的。 岑贞说的也没错,别人的命自己都不在乎他们在这里瞎操心什么呢? 只是张夫人身死的事情比他们预料的快多了。 “待会儿有什么要做的事,我陪你?” 岑贞挑眉,这大哥难道这样和颜悦色,她猛地站起来,马步也不扎了。 “当真?那你陪我去城里买朱砂。” 见她借机偷懒,山尘也并未制止。 “先去换身衣裳,吃了午饭再去罢。”山尘有意带岑贞去吃点好的补补身体,看她那瘦弱的身体像是一阵风来了都能给她吹跑。 岑贞面色为难。 这真是为难她了,她哪里有什么好的衣服,无非都是粗布麻衣,看着干净些就是了。 令岑贞没想到的是,今日的山尘实在诡异 又是给她买衣服请她吃饭的,一时间让她有些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莫不是他想要加入屠山黎氏,心虚? 她偷偷瞄了一眼山尘,他目视前方,满目正气,像是察觉到岑贞在看他,转过来:“看什么呢?” 岑贞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山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你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山尘不解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便了然,无奈地看着岑贞:“你这女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总是说我对你不好,现在对你好点了又是这种态度?” 岑贞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是她认识的山尘。 “那我要去天香楼吃羊排。”岑贞跃跃欲试。 “好。”山尘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颇为宠溺,看着蹦蹦跳跳的少女,他的心里莫名变得充实。 “您们听说了吗?张员外府上出大事了。”粗布麻衣的汉子神神秘秘地道。 “那个张员外?”掌柜的满脸疑惑。 隔壁桌的喝了点小酒就开始八卦近日来城中所发生的一切。 “嘿你这人,还能哪个张员外,这春山镇上有几个张员外?”那汉子不满地嗔怪。 “哦,原来是他家。”掌柜的瞬间了然。 “我娘们在张府去仆人,今日早晨急忙忙地回来,喝了一大壶水才惊魂未定地跟我说。” “你猜怎么着?”那汉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可是个机密,张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控制了,要不是我娘子跑得快些,只怕现在还在张府出不来呢。” 掌柜的看见他如此神态顿时也来了兴趣:“哦?什么事快说,你快说。” 这时候汉子却故意卖起了关子:“你说这顿饭你请不请。” “害,我说什么事呢,我且先看看你说的故事,若是足够有趣自然不是问题。” 汉子一听,看来今日这顿有着落了,立刻道:“张府的张员外还有张夫人,都死了。” 掌柜的却是大惊失色,啐了他一口:“你莫不是为了哄我胡诌的吧?” 说罢便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那汉子却急了,一把拽住他:“什么话?我平白编这瞎话做甚?明日不就拆穿了?” “他日我还如何到你店里来?” 掌柜的一听也是。 “那你且详细说说。”又重新坐了下来。 “你先问你,你可知道张府的二姨娘?”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那小桃红名满鲤州,想来没有不知道吧,只是最近我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听说她镇上闹了不少她的事?” “可不是。”那汉子像是找到了知音。 “诡异的是,张夫人的脸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那小桃红的脸,你说奇不奇?” 见掌柜的满脸震惊,汉子很是得意。 “还有更奇的,那张员外见此情景,居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与张夫人日日鱼水之欢呢。” “昨日还请了高人去府上驱邪,可今日早晨两人便死在了床上,被发现的时候两人还交缠着呢。” “浑身赤裸裸的,见过二姨娘的人都说张夫人的死相与那小桃红一模一样呢。” “还有这等奇事?”掌柜的瞪大双眼。 “当真是怪哉,怪哉。”说着摇头晃脑地朝着后厨走了。 “哎,你就说这顿你请不请?”汉子见掌柜的要离开,立即起身叫住。 那掌柜的回头,怪笑了一声:“请,自然请。” 汉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继续吃喝。 他不知道的是,这家酒楼正是张府的产业。 听到这样的消息,岑贞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明明这两人可以不用死的, “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她看着眼前盘子里的烤羊排,居然第一次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山尘又夹了一块烤羊排到她的盘子里:“与你无关,想来你离开之后,他们又请了别的术士。” “你如何知道?” “我瞧见了那黎十娘了。”山尘像是根本不在乎似的,面色平淡地说完。 岑贞哦了一声,心里的愧疚感也下去了不少。 “吃完去张府瞧瞧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山尘的眼睛看向窗外,希望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两人离开天香楼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样子。 站在张府门外,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眼睛眺望围墙看向里面。 一片死气沉沉,当下岑贞便知看来酒楼里那汉子所言非虚。 原本立在门口的两个小厮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岑贞走上前去正想扣门,却被山尘一把拉住,打横跑起,朝着外围墙一跃而起。 身体稳稳落在地上。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像是误入了一片无人区,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那汉子不是说府里的丫鬟仆妇都被扣留在了张府吗?” “看这样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山尘没有回答,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他用力捏了捏岑贞的手:“小心些。” 岑贞了然,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因对张府也算十分熟稔,两人直奔主芳院中。 这主芳院哪里还有昨日的模样,入目的是枯枝败叶,风雨飘摇。 岑贞瞠目结舌:“这···怎么会这样?” “昨日还不是····” “嘘。”话还没说完便被山尘打断。 只是这院子中似乎飘荡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岑贞怕自己的嗅觉出错,用力地吸了一口。 还真有。 一种异香。 只是这香气似乎有点熟悉? “不好,是香尸。”岑贞猛然将口鼻捂住。 “那小桃红就在附近。” “不止。”山尘面色平常:“只怕还有屠山黎氏的爪牙。” 难怪他们一进来就发现不对劲,眼前的景象就不对劲,现在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因为吸入了尸香导致的幻觉。 如此想来只怕那香尸早已经被他们控制。 “轰隆隆。”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天象异变,乌云瞬间遮住了朗朗日空,四周的狂风大作,天黑沉沉地压下来。 “有术士在做法。”岑贞被大风吹得举步维艰。 山尘却十分稳当,行走之间与平时无异,他抓住岑贞的手腕,生怕她这小身板被大风刮走一般。 岑贞忍不住心里骂娘,在感受到手腕传来坚实有力的力量之后心也安定下来。 两人来到卧室,推开门,木门嘎吱嘎吱的刺耳声穿透了整个阴暗的院子。 走进去,关上门,外面的疯狂瞬间被隔绝了。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岑贞的眼睛却被一道莫名昏暗的金光照射了一下,她定睛看去,窗幔上居然悬挂着一块铜镜。 这块铜镜与最初小桃红院子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她撞着胆子走到床上,就看见床上两道赤裸的身体。 张员外的身体变得干枯瘦小,像是一具皮包骨的干尸安静地匍匐在张夫人身上。 身上的血肉像是都被抽干了似的。 岑贞不忍再看,想起来昔日张员外的动作神情,一时间也有些唏嘘。 视线往下,下面的女尸就与张员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安详地闭着眼睛。 这幅模样与小桃红死去的样子变得一模一样。 光着的身体皮肤雪白光滑,仔细看去看泛着细细的光泽,极致富有女性诱惑的身体此刻正泛着森森的神秘。 “山尘,你快来看。”眼中的视觉冲击让岑贞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山尘走了过来,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 说完便转身走到另外一头。 岑贞:???? 她怎么了? 想通之后岑贞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你们古人不是嫁娶都特别早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用力将岑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抖开。 “你不觉得,这屋子里的尸香似乎更加浓重了吗?” ------------ 第31章:强渡香尸 听到山尘的提醒,岑贞才后知后觉,用力吸了一口:“是吗?” 好像还真是。 可突然脸色却发现了变化,尸香变得更重了,说明香尸就在附近。 她机械性的慢慢转头看向床上 “怎么了?”山尘发现了岑贞的不对劲。 看见岑贞的眼神死死盯着床上,当下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咯咯咯咯兹。” 床上传来坑食骨头的声音,岑贞的心已仔细猛然提了起来。 山尘一把将背在身后的血剑拔出,提着剑朝着床边快步走去。 “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女子尖锐的笑声。 “是黎十娘。”山尘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窗户东倒西歪的树影,沉声道。 “你安心去外面,这里有我。”岑贞大包大揽。 山尘怀疑的目光在岑贞脸上扫视着,岑贞气急:“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好不好?” “那人身手不错,术法却是一般,我又要化解他的术法又要放着他偷袭我,这才不敌。” 山尘无奈:“那你自己小心些。” 岑贞立誓这次一定要找回场子,好好把这香尸给收了才是。 她摸出弯月,慢慢走到了床边,身手拉开窗帘,就看见张夫人一起爬了起来,。 此刻正蹲在床上啃食张员外已经干枯的尸体,岑贞看见她的时候,她的怀里正捧着一颗头颅,满嘴都是头发。 头颅的头顶已经没了头皮,露出里面鲜红的头骨来。 岑贞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 张夫人抬起脸,咧开嘴对着岑贞嘿嘿的傻笑,突然她四脚并地,像个青蛙似的猛然朝着岑贞扑了过来。 岑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下意识的肢体却有了反应,整个人居然一跃而起。 一个后空翻,一脚重重地踢在张夫人的脸上。 脚下柔软的触感让岑贞觉得自己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张夫人被踢飞砸在床上,床架子被撞得剧烈摇晃,竟然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她像是动怒了一般,对着岑贞嘶哑咧嘴。 纵使顶着如此美貌,此刻已经没了属于人的感觉,反而像是一只狂躁的动物。 见靠身手伤到张夫人,岑贞不由得信心大增。 她要凭借着身手武力将这香尸收服,可很快她的豪言壮语立刻就破。 那香尸形同鬼魅,身法诡异,像是一道虚影,岑贞根本没办法及时捕捉到。 要是继续跟她耗下去说不准她的力气耗完了就真的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了。 她从怀中丢出一大把符纸,咬破舌尖,将舌尖血猛然吐在符纸堆上。 最后将这些符纸全部朝着香尸体的方向丢了过去。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她口中快速将咒语念出。 那些符纸瞬间被激活,散发出各色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之中将香尸团团围住。 香尸满脸惊恐,一时又无法攻破。 借着这个机会岑贞以香尸为中点,画出了一个伏羲八卦阵。 这阵法又称为后天八卦,对于世间万物的生灵有绝对的克制作用。 只是阵法需要极大的灵气相辅相成才能画就,现下岑贞的灵气是旺盛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画出的伏羲八卦阵才是最厉害的。 她轻车熟路地围着香尸来回走动,不出片刻,地上已经出现了两只巨大的阴阳鱼。 两相交融,相互成就。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地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阵法大成,岑贞念出激活阵法的咒语,刹那间,阵法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金色的光芒将香尸瞬间包裹,她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在阵法里滚来滚去,嘴里还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凄厉尖叫。 金色的光芒灼伤着她的肌肤,不出片刻,身上雪白的皮已经被烧得蜕了下来。 岑贞睁大眼睛看着阵法之中的香尸渐渐蜕掉了精致的皮囊,露出里面腐烂不堪的臭肉来。 “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几乎穿透了整个春山镇,在院子外面跟黎十娘斗得如火如荼的山尘听见里面的动静,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 这女人虽然偶尔有失手,但大部分时候至少都是靠谱的不是吗? 没了岑贞这个后顾之忧,他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跟黎十娘的战斗之中。 这黎十娘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好歹出身出江北的钟鸣鼎世之家,又是家族里面屈指可数的人物,因此不管是术法还是身法皆是一流。 与山尘倒是斗得不相上下,。 只是山尘年纪尚轻,只要多给他几年的时间,未必不能成长为一方巨鳄。 因此战斗之中黎十娘更是不敢倾尽全力,怕伤到了这个她极为看中的苗子。 只是山尘却丝毫没有对她手下留情,只是鬼月残刀的一个疏忽,巨剑的红光便切到了黎十娘的手臂,滚烫的先写立刻涌了出来。 “呵,好狠的心啊。”黎十娘低头看了一眼手臂,浑不在意,眼睛却在山尘身上不断来回。 “你如此不识抬举,想来是定然不入我屠山黎氏了,既如此,你且今日将命留在这里罢。”黎十娘前几句的语调依旧是温柔妩媚。 到了后面竟然杀机毕现。 她将鬼月残刀重新别回腰上。 她最厉害的可不是见形的鬼月残刀,而是如风伴水,人似鬼刀。 她的身体开始摇摆,随着速度越老越快,刹那间居然化作了一把巨大且鬼气森森的弯刀。 “怪道人常说屠山黎十娘才是真正的鬼月残刀,今日一见,倒是涨了不少知识。” 山尘冷笑一声,嘲讽道,绕是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害怕神色,反而越发镇定。 大战一触即发。 岑贞这边,香尸已经将张夫人的皮囊蜕得差不多了,伏羲八卦阵的金光开始腐蚀着香尸的本体。 就在她奄奄一息之时,忽从外面冲进来一道身影,那身影径直冲进了阵法之中。 只听里面传来声声哀鸣:“桃红,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是关山。 他将香尸紧紧抱在怀中,痛哭流涕。 “你既如此爱她,当初为何还要哄她喝下那茶水,你既做了这事便没有回头路,现在又作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张云娘跟跟着跑了进来。 她满脸泪水地看着阵法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之中满是心碎。 见关山充耳不闻,她心中闪过一道杀意,既然你对她如此情深义重,那你便去陪她好了。 她从袖中摸出一柄弯刀,那刀一出现,岑贞便立刻认了出来。 是江北屠山黎氏的鬼月残刀。 她眼疾手快,从张云娘的手中抢过残刀,还不等她细细查看,那残刀像是有了灵识似的梦里挣脱开来,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扭过头就看见张云娘面色怨毒地盯着她,岑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待会儿有你好果子吃。” 谁知那张云娘丝毫不惧,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岑贞不解。 那张云娘却幽幽道:“那日的茶好喝吗?”说罢又发出阴险的嘿嘿嘿笑声。 岑贞这才想起来,上次他们拜访关山,还喝了张云娘的茶。 当下她的心都凉透了。 “哈哈哈哈····”张云娘发出癫狂得逞的笑声。 伏羲八卦阵的金光暗淡下来,里面两人的身影彻底复现在岑贞的眼前。 关山怀中的小桃红已经面目全非,尸体也没有那种异香,反而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梦里摇,春闺谣,谁道关山遥,情郎啊····” 关山怀中烧焦的尸体轻声吟唱这曲童谣,末了,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关山心如刀割,他缓缓放下小桃红,走到岑贞面前。 岑贞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人看身形是个会功夫的,她可打不过。 看着关山阴晴不定的脸色,她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干什么?小桃红的死可不关我的事,我烧的可不是小桃红。” 关山一言不发,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岑贞面前。 岑贞满脑子的问号,这是什么鬼。 “我与桃红成亲之后,她伤心过度,将母亲去世的噩耗怪罪在我与她成亲的事情上面,日日以泪洗面,要跟我和离。” “我不忍见她日渐消瘦,我····” “我该死,我真信了她的话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 “后来,我结识了被山贼打劫的云娘,便留在张府做护卫,只是我心里依旧记挂桃红,本想拿了云娘答谢的礼金就去找她。” “谁知她竟然二十两银子将自己卖进了张府给张员外做妾。” “我心有不甘,难道她从未爱过我吗?” “那杯下了蛊虫的茶水我根本事先不知,我几次找她想要解开误会,可她只道迟了,迟了,不肯与我多说,我一生气便到云娘跟前请她嫁给我。” “都是我一念之差,是我废物,是我窝囊。” “我这条命原本就是她救的,如今换给她罢。”说完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他一掌拍在头顶,红色的鲜血从头顶流出。 可眼中却满是希冀。 那杯放了蛊虫的茶水是云娘给的,血色八卦铜镜还有极阴鬼树都是出自云娘的手笔。 只是她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啊,他如何能做到大义灭亲? ------------ 第32章:鬼月教会 庚戌年七月三十。 癸巳时冲猪煞东 喜神东南财神正南福神正西 “那张云娘全都招了。”张均平跨步出来,岑贞正在门外跟别的捕快热火朝天地聊着今日城西新开的店铺。 “头儿。” 见张均平过来,众人都恭恭敬敬地道。 “怎么说,跟我说的全对上了?”岑贞睁大眼睛满眼好奇。 却见他点头:“有一点,她说蛊虫,极阴鬼树,八卦铜镜都是教主给她的。” “教主?”这里面怎么还扯到了什么教主?听起来像是邪教。 “走吧,边走边说,这次你立了大功,前头儿城西新开了一家饭店,带你去尝尝鲜?” 岑贞疯狂点头,她正想尝尝呢。 “我去叫上山尘一起。” 张均平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无奈:“我又没叫他。” 岑贞愣在原地,这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看着张均平古怪的脸色,岑贞只得讪笑。 也是,别人请客,她叫上朋友的确不是很好。 “那走吧。” 两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均平很大方,点了很多招牌菜,岑贞馋得口水都要止不住。 这几天都是撞大运了吗?怎么都有人请客吃饭? “对了,你刚才你说的张云娘加入的教会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叫鬼月会的教。”张均平拿起茶壶给岑贞倒了一杯茶水。 “鬼月会?莫不是与那屠山黎氏有关?”岑贞猜测。 鬼月会,鬼月残刀,再加上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诡异事件都与屠山黎氏分不开,很有可能这便是江北建立在江南的教会。 不出所料,张均平沉重地点头:“这是江北渗入江南的第一步。” “里面已经集聚了许多教众,还根据人的潜力分了等级,张云娘是最低等的。” “想来那植物店的老板也许算是中级教众?或者高级也说不准?”岑贞想起来那日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张均平一时没有听清。 岑贞便将那日去查询极阴鬼树来历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张均平,听完张均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看来事态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很多。” “他们应该是潜入江南寻找内心有贪念的人,致使他们入会,只是我很奇怪,一个普通百姓凭什么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学习武功以及巫术?” 这时候菜已经上来了,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内容,待上菜的小二离开之后,她才继续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要么江北的势力也许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进入了江南地界,要么那些加入会中的人都被练成了屠山死士。” “别忘记了,江北可是蛊虫的天堂,控制区区肉体也不算什么难事。” 岑贞夹了一块肥美的东坡肉,放入口中,肥肉与瘦肉之间刚刚好,口齿留香。 她一连吃了五块还意犹未尽。 “可惜那小桃红,死得冤枉。”张均平继续惋惜。 “张云娘看着贤惠温柔实际才是蛇蝎心肠,她知道了关山对小桃红的情谊,嫉妒心作祟这才给使了绊子。” “还有关山给小桃红喝的那杯茶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茶水是张夫人给的。” 岑贞震惊:“那关山为何会这样说?” 想来是故意为了刺激关山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也跟张夫人有关,这一家子真是人心隔着人心,相互残杀。 “那张府岂不是没了继承人?” 偌大的家产又该怎么处理呢? 张均平狠狠地瞪了岑贞一眼:“不是你该管的事别多嘴,好好吃好的你的饭,待会儿回去县太爷有东西要赏。” 听到有赏赐岑贞越发坐不住。 “你且安定些,吃好了再回去瞧。” 岑贞已经在幻想送的会不会是金银之类的?难道日后她要靠着探案发财了吗? 若真是如此谁还天天风吹日晒地在街头摆摊算命,桥洞底下卖蛇酒啊? 吃饱喝足回去就看见顾汀汀坐在台阶上,看着岑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你终于回来了。” 岑贞瞧了瞧天上毒辣的日头:“怎么不进去等?在外面仔细晒坏了。” 顾汀汀没有说话,而是对着屋子里面努努嘴,示意里面有人。 岑贞推开门就看见山尘正襟危坐在桌边,瞧见岑贞,喉咙里面发出一些冷笑:“看来还是城西的饭菜好吃些。” 岑贞不解,这大哥又抽抽了? 她走进屋子,就看见里间放了红布盖着的一托盘,她兴奋地冲上去掀开。 “啊啊啊啊啊。”瞬间兴奋地尖叫起来。 钱啊,真的是钱,二十锭银子,一锭金子啊。 她以后也是富婆了。 “就这点你便知足了?人家可是得了整个张府。” “算了,与你多说无益,想来你也不知张府为何称为鲤州第二首富吧。” 山尘说话夹枪带棒,岑贞却自动忽略,她才不会跟傻子计较。 不过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县太爷私吞了张府的财产? 难怪张均平提起这个讳莫如深,不许她大声喧哗呢。 管他呢,能的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这些东西又不是人人都有的。 见岑贞依旧傻笑,山尘便知道这女人没救了,摇摇头便要离开。 “贞贞,刚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些银钱是谁给你的?” 岑贞神秘一笑:“这些可都是打工赚来的,上次你替我付的房租,还你。” 说着将唯一一锭金子塞给了顾汀汀。 上次的房租一锭银子也足够了,只是顾汀汀实在帮了她太多,理应给人家一些答谢的。 结果是顾汀汀懒得正眼去瞧,根本没要。 岑贞知道人家也不屑于这点银钱,毕竟是江南首富的女儿。 “你自己收着吧,要是真想感谢我,下午我得去慧因庙拜佛,你同我一起去吧?” 岑贞想了想,左右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在家也是闲着,她现在有钱了,才不去摆摊呢。 便欣然答应。 “不过一定要这么着急吗?明日不能再去吗?”岑贞有些疑惑,拜佛这么着急? “赶吉日呀。” 得儿,这个理由真拒绝不了。 “那下午我来接你。”顾汀汀走了,屋子里有空荡下来,岑贞大字型躺在床上。 手无意间触碰到挂在脖子上的挂坠,她将吊坠捞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自从她占据了这个身体之后,这个吊坠就一直跟随着她,可奇怪的是,对于原主的记忆,脑海之中是一片空白。 所以岑贞这个名字,是她现代的名字。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前路迷茫,后路乌云,她深深叹口气将吊坠藏了回去。 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没有亲人。 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顾汀汀站在床边摇晃着她。 “贞贞,快醒醒,走了,快醒醒。”她眯着眼睛睁开,一道刺眼的白光照耀回来,她用手挡了挡。 “这么快?”说着便要起身,顾汀汀却打开门跑了出去。 岑贞急忙叫住她:“汀汀,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她将鞋子胡乱穿了起来,跟上顾汀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心传来灼热感,她被烫得猛然松开了手,抬起头,就看见眼前的顾汀汀浑身突然起了大火。 她的脸照耀在火光里,笑意盈盈。 “贞贞,好烫啊。” 岑贞猛然做起身来,额头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擦擦脸上的冷汗。 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只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有什么预言?回想到梦中看见的一切,心跳到现在还在剧烈地颤动。 “贞贞,开门,你好了没有?”顾汀汀的马车到了门口,她懒得下来,掀开马车帘子,扯着嗓子就朝着里面喊话。 岑贞回神过来迅速应了一句:“来了。” 穿好鞋子急急忙忙出去了。 慧因寺香火不错,因此也颇为灵验,只是坐落地比较偏远,出城之后要坐马车一个时辰。 如若只是简单地拜佛,来回是足够的。 “见过伯母。”上了马车才发现顾夫人也在,岑贞含笑着打招呼,显得落落大方。 她知道张夫人张老爷不喜欢她,那又怎么样,该有的礼数到位了,其他的她才管不着,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令她没想到的是,张夫人含笑着对她点点头:“是贞贞啊,你坐在汀汀边上吧。” “这是京都的果子糕点,你尝尝。” 张夫人此刻的态度是岑贞并未预料到的,态度差距这么大?莫不是因为之前她救了汀汀? 想来是。 她点点头:“谢谢伯母,今日瞧着伯母似乎比上次瞧着更加妩媚动人了。” “可是用了什么好的东西?” 顾夫人被岑贞哄得用手帕捂着笑。 岑贞心里得意,哼,小样,姐在现代人际关系那可是一个八面玲珑,什么人搞不定? 只是之前顾夫人顾老爷对她的成见实在太大,她也懒得跟他们打交道。 说话间,挂在脖子的吊坠掉了出来。 “贞贞,你这是什么?从来没瞧见过?”顾汀汀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如今瞧见了岑贞的挂坠也来了兴趣, 这玉状若指甲大小的葫芦,晶莹剔透,十分可人。 ------------ 第33章:青面邪神 “贞贞,你别伤心,等我回去跟我爹爹说,一定给你找到家人。”顾汀汀紧紧抓着岑贞的手,坚定地道。 就连顾夫人都是一脸动容,可怜的孩子啊,没有记忆,不知去从。 因此顾夫人对岑贞更加怜爱了。 三人来到慧因寺门口,主持早已经领着一堆小和尚站在山脚下迎。 见顾夫人跟主持说说笑笑,有来有往,便知道是老相识了。 “贞贞,咱们溜吧?”顾汀汀悄悄凑上来。 岑贞啊了一声,看向顾夫人。 “没事,我娘知道我什么德行。” 岑贞失笑,她也想到处去逛逛,就留在这里怪无聊的。 两人放慢了脚步,退至身后和尚群的身后,见众人远去,两人瞧准时机朝着侧面溜走。 顾夫人正想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这才发现哪里还有什么人。 主持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着说:“夫人,不打紧,随她们玩去吧,待会儿咱们要做的事两个孩子也不方便在旁边。” 听罢,顾夫人这才点头,又对着身后的合上吩咐:“可要跟仔细了,莫让那两孩子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小和尚得了命令便下去了。 顾汀汀拉着岑贞来到了后院子,此刻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你别怕,现在他们都在前面陪着我娘呢,没空注意我们的,我们只管玩我们的就是了。” 岑贞轻笑了一下,这顾汀汀的有些方面还是跟她极为相似的。 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 要问当时她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来就有趣了,当时岑贞刚来到这个世界,浑身是伤地跌在溪水边。 她忍着身上的伤痛从草丛之中爬出来,正好顾汀汀在方便,四下草木皆兵,却不想后面什么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她的屁股。 当时天色已经逐渐暗沉下来,她看不清草丛之中是什么东西,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在旁边给她放风的丫鬟都惊动了,几个女子打着火把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 这才看清原来是个人。 又见是个女人,她彻底放松下来,不然她的名声算是完了。 她将岑贞放在城内最好的医馆又丢下一大笔钱,嘱咐好大夫一定要将她治好。 之后更是每天偷偷溜出来看岑贞。 她生来就是独女,众星捧月,当时只是把岑贞当成了路过顺手救的猫猫狗狗。 岑贞醒来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万念俱灰,又不得不接受,两人就开始了相爱相杀的过程。 直到最后岑贞用暴力逼迫顾汀汀喝了一碗粥,里面放了一只死苍蝇。 从此顾汀汀就唯岑贞马首是瞻,成了她唯一的小迷妹。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偏房外面,就听见里面似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顾汀汀当下便羞红了脸,拉着岑贞就要离开,岑贞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看大片的机会? 硬生生又将她拽了回来。 两人趴在墙根底下听墙角,里面声音更加激烈了,岑贞缓缓起身,顾汀汀害怕地用力扯着岑贞的袖子。 岑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出息真是。 她将纸窗户用手指搓开一个洞往里面看去。 我去,活色生香的场景啊。 还是个和尚?只是床上的人却看不清,两人光着身子正干柴烈火。 岑贞对着蹲在地上难为情的顾汀汀使眼色要不要看看?顾汀汀看懂了,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岑贞翻个白眼。 两人正要离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喝:“谁在外面?” 这也能听见?她们已经很小心了,两人发疯似的撒丫子就跑。 边跑边笑,太刺激了,也太荒唐了。 确定身后的人不会追出来,两人这才停下来。 “你确定这是寺庙吗?我看这样可不像是香火旺盛的地方。” 顾汀汀喘着粗气,摆摆手:“谁跟你说这里香火好,灵验?这里啊,是达官贵人才能来的,充满了铜臭味,怎么可能灵验?” “外头的传言都是假的。” “走,我带你去看个特别的,那才灵呢,我娘每次来都要去祭拜的。”顾汀汀突然想起来上次瞧见的佛像,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佛像的样子,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少不得也要吓吓岑贞才是。 两人径直离开了后院,走到了房屋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 进了竹林,像是天都暗沉了下来,四周安静得不像话,只有风吹过竹林的簌簌声。 岑贞面色凝重,心头不安,她总觉得这个竹林很怪。 她四周瞧着,忽然吹来一阵风,将旁边的竹林都吹了开来,她看清了四周的山局走势。 是个风水大阵。很吉利的,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这么好的风水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邪气。 “愣着干嘛呢,快走啊。”顾汀汀见岑贞呆呆愣在原地,眼睛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郁闷地凑了上来。 “啊?走吧走吧。”岑贞压下肚子里的疑惑,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来到山顶,已经彻底看不见一丁点外面的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快要下雨了,云雾压顶而来,到处一片死气沉沉。 “到了。”顾汀汀惊叫。 岑贞看向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个土瓮,外面缠绕着红色的绸布,里面供奉着一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菩萨。 他左手拿着一朵金色的莲台,右手紧紧拽着一根长矛,脚下踩着一只六脚小鬼,手中的长矛刺穿了小鬼的身体,鲜血正顺着刃口流淌下来。 岑贞见到这尊法相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把这东西放在寺庙。 说着一脚踢在法相面前供奉的贡品上,顾汀汀当即脸色一片惨白。 赶忙拉住岑贞:“你疯了,你踢它干什么。” 岑贞气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青面邪神,邪气得很。” “你娘还要祭拜这种东西?迟早会变成这邪神的贡品。” 顾汀汀却突然冷了脸:“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岑贞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她,这不像是顾汀汀能说出来的话。 此刻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杀气,岑贞瞬间警惕起来:“你是谁?” “你踢翻了我的晚饭还问我是谁?”顾汀汀的声音宛如来自修罗,在这黑气缭绕的竹林显得格外可怖。 原是这青面邪神看不惯她踢了他的供奉上了顾汀汀的身。 岑贞冷笑一声:“踢了又如何,我还要砸了你的庙,看你如何作恶害人。” 说完咬破舌尖血猛然冲着顾汀汀的脸上吐去,同时摸出了一张诛邪符贴了上去。 双手合拢,手势翻飞变化之间,口中念着咒语:“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破。” 一阵黑气从顾汀汀的头顶冒了出来,顾汀汀整个人便瘫软下去,脸色变得煞白。 “卑鄙无耻。”岑贞暗自怒骂一声。 这青面邪神看出了顾汀汀对岑贞的重要,这才选择上她的身,并且在出来的时候吸食了不少她的血气才导致顾汀汀昏迷不醒。 顾不得身后的土瓮,她背起顾汀汀,回头还不忘在土瓮上吐口水:“你且等着,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收拾你。” 那青面邪神的法身像是会动一般,右手拿着的长矛用力了几分,插在小鬼体内又更深刻了几分。 “啊啊啊啊。”脚下的小鬼发出凄厉的惨叫。 岑贞一路背着顾汀汀跑到了后院子,直接撞在了顾夫人跟主持的面前。 顾夫人看见顾汀汀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 “汀汀,汀汀?”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她转移到了厢房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顾夫人脸色并不好,但对岑贞还是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稳。 “方才我与汀汀在后面玩,从竹林里面窜出来一条大蟒蛇,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它张着大嘴就冲过来,汀汀吓得晕过去了。” “我也害怕得不行,背上汀汀就跑,也不知道那蛇追来没有?” 主持听到是后山跑出来的巨蛇,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 莫不是青面大人? 顾夫人听到岑贞不顾自己的危险还要背着顾汀汀逃跑,当即脸色好看了很多。 又想到汀汀自小最怕的就是蛇虫,因此对岑贞的话并未多做怀疑。 岑贞见顾夫人没有生疑心,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夫人。”主持在顾夫人旁边轻声道。 顾夫人会意,走上前来拉住岑贞:“贞贞,你且看着汀汀,伯母手头上还有一点事情。” 顾夫人话还没有说话,岑贞便拍拍胸口:“顾夫人放心,汀汀有我呢。” 顾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两人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主持,你方才是有什么话要说?”顾夫人不解。 主持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窃听:“夫人,我感应到青面大人那儿似乎出了一点状况。” “那条蛇不是青面大人?”顾夫人听到邪神有异样,吓得花容失色,用手捂住嘴巴。 这青面邪神已经保了他们顾家滔天的荣华富贵,可不能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还不确定,最怕的是那条蛇是外来者,若是伤了青面大人的法身·····”住持满脸担忧。 “不行,决不能让法身受到伤害,你多叫上几个人,跟我上去瞧瞧。”顾夫人也顾不得害怕了,她更害怕失去富贵的日子。 ------------ 第34章:古庙吊鬼 “什么?我娘就这么走了?也不等等我?”顾汀汀醒来之后,偌大的厢房只剩下她与岑贞,她急得六神无主。 找到住持,住持说顾夫人已经下山了。 “你着急什么,大不了在这里住一夜就是了。”岑贞瞥了顾汀汀一眼。 “你不懂,这里不能过夜的。”顾汀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岑贞哈了一声,这她还真的不知道,这里居然不能住人?那这些和尚住持呢? “你知不知道,到了夜里这些和尚都要下山的,你上来前没瞧见山下有屋子吗?” 岑贞恍然大悟,她就说呢,适才确实在山下看见了一条排屋。 “哎,汀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岑贞八卦地凑上去。 顾汀汀趴在岑贞的耳边轻声道:“这里,有鬼。” 听到这句话岑贞的心没由来地猛然跳动了一下,有鬼? 一个地方闹鬼必然是这个地方死过人,当然也可能是后山竹林的那尊青面邪神。 “你干嘛?这里的东西晚上闹得凶,我可不敢留在这里的。”顾汀汀见岑贞一脸期待,跃跃欲试的样子急忙制止。 她不放心岑贞一个人在山上,当然也不愿意留下来陪她,她真的害怕啊。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你就不怕回去的路上碰见什么?”岑贞贱兮兮的反问。 这可把顾汀汀问倒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接着一跺脚:“我不管,我一定要回去的,我不要留在这里。” 岑贞本来就不是非要留下来,适才那样说也只是逗逗她玩,见她实在害怕,只得连忙道:“走走走,咱们现在就走。”、 顾汀汀脸上立刻转悲为喜,拉着岑贞朝着山下就跑,一路冲到了山下,她就傻眼了。 “我车呢?我娘也太狠心了,居然车都给我留?” 得儿,我们得走路回去了。 “贞贞····”顾汀汀转而委屈巴巴地看着岑贞。 岑贞摊摊手:“别看我,我上哪儿给你整车去?” “要我说啊,回去不遇到鬼八成也要遇到比鬼更可怕的人,还不如留下来住一夜,不是有我在吗?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别忘了姐姐的职业是什么,卦姑!算卦抓鬼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岑贞又开始闭着眼睛吹牛了。 顾汀汀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十分崇拜地看着岑贞眼冒金星。 “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的,那我现在就下山吧。” 岑贞:····· 看来跟她说了那么多是一句没听进去,打死都要下山,这也让岑贞越发好奇,这山上的夜晚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直到夜色笼罩,四周安静得不像话,顾汀汀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紧紧贴在岑贞的身上。 岑贞负重前行,又推不开她,只得在心里重重地叹气。 “轰隆隆” “轰隆隆” 远处响起了闷雷,那闷雷由远到近,直至从两人的耳边擦过。 “要下雨了,怎么办,贞贞?”顾汀汀抬头看了一下黑沉沉的天空,此时狂风大作,将她的衣裙吹得到处飞舞。 岑贞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不打紧,我记得前面有一个破庙来着,咱们得加快脚程了,不然赶不上准成落汤鸡。” 两人拼命地朝着破庙的方向跑,只是大雨比想象之中来得更快了,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哗啦一下全都浇在两人的身上。 衣服湿漉漉地紧紧贴在温热的身躯上,就连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 被雨打湿的路成了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踩下去,十分吃力。 “还有多久到啊。”顾汀汀略带哭腔,眼睛看向前方,可前方的视线被大雨,大雾全都遮挡,什么也看不清楚。 岑贞看了一下四周,视线受阻,可却依稀看见了旁边那棵极为粗壮的大树。 “快了快了,再加把劲,就在前面。” “真的吗?”顾汀汀知道岑贞是在骗她,因为这几句话刚才她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可这次岑贞真的没有骗她。 “在那儿,我看见了,贞贞,破庙在那儿。”顾汀汀跳了起来,兴奋得不行。 终于不用淋雨了。 等会儿要生一堆火,好好烤烤身上的衣服,一想到等下围着微暖的火焰,外面下着噼里啪啦的雨,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浪漫啊。 岑贞也笑了。 她就说嘛,她没有记错。 两人站在古庙的门前,大门已经斑驳不堪,顶角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边上的围墙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到了跟前顾汀汀却怂了,她朝着岑贞靠近:“贞贞,我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好巧,岑贞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不想吓着她,只能说:“这里没人气,当然阴森森的,不用怕,走吧。” 眼看雨水呈倾倒之势,半点没有停歇的样子,顾汀汀深知别无选择,只得心中叹口气,跟着岑贞一起用力推开冰冷的大门。 靠近大门,鼻尖就传来了属于枯木腐烂专属的味道,她觉得有些呛。 用手搓了搓鼻子,随着两人不断用力,大门逐渐被推开,刺耳的开门摩擦声混合着雨声。 居然有点像女人狂笑的声音。 顾汀汀压下心中发毛的感觉,扭头看了一眼岑贞,她神色淡然,像是这点东西根本没有吓到她。 她的心里很羡慕,更崇拜岑贞了。 进入庙中,地上满是枯枝败叶,红墙的边上种了一圈竹子,竹子在雨水的拍打下沉下了肢体。 进入庙中,外面激烈的雨声似乎小了不少,顾汀汀从头到尾一只紧紧抱着岑贞的手臂,畏缩在她的身体一侧。 两人跨上台阶,岑贞来到了正殿。 她一把推开了朱红色残破的门,引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神像。 此时闪电伴随着雷声随便出现,一道白光猛然打在了神像的身上。 “啊啊啊啊。。。”顾汀汀发出惊恐的尖叫,她吓得将脸猛然埋在岑贞的怀里。 岑贞急忙开口:“别害怕,只是一尊神像。” “是慧因寺后山竹林的那尊。。。”顾汀汀大声喊,脸依旧埋在岑贞的怀里不肯抬起来。 岑贞这才仔细看,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确与那青面邪神的法神一模一样。 他脚下踩着的小鬼,一股红艳艳的固体鲜血蔓延,岑贞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视线扫向边上,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边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神像。 想来应该是没有的,这青面邪神行事最为专制,想来也不愿与其他法身共处一室,共同享受香火。 “没事没事,。”岑贞不断拍打着顾汀汀的后背。 腾出另外一只手在口袋里摸出一根火折子,打开对着里面的火绒轻轻吹了一口气。 微弱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窄小破旧的古庙。 “汀汀,好了,好了。”岑贞抖抖肩膀。 顾汀汀这才将脸抬起来,做足了心里准备再次看见这巨大的青面邪神法身她倒是没有被吓着了。 眼睛小心翼翼地扫向边上。 发现这间屋子似乎除了这一尊法身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她松了一口气。 “我去后边瞧瞧。”她从岑贞手中抢过火折子,欢快地朝着神像后面跑去。 岑贞摇摇头失笑,这有啥好兴奋的? 顾汀汀走到神像后方,东摸摸西摸摸,很是好奇,这神像好像是金子? 她用力敲敲神像的法身,好像还真是,她有些兴奋,要是让贞贞知道,八成要把这座法神都搬回家去,打成金条来。 想到这里她偷偷笑起来。 她扭过头正想把岑贞喊过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就这时候一阵阴风突然吹了过来,手中的火折子突然熄灭,视线一下子变得黑暗。 她的心跳有一瞬间在剧烈跳动,黑了? 怎么会这样? 她有点害怕,四周静悄悄的,好像这座古庙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贞贞?贞贞?”她慌起来。 对着神像面前岑贞在的地上喊去,回声在四周回荡,她的身上瞬间翻起来细密的鸡皮疙瘩。 人呢? “贞贞,你在哪儿?” 四周重新变得漆黑,不见岑贞回答,顾汀汀只得压下心中的恐惧,试图将手中的火折子再次点燃。 只是她连续尝试了好几次,火折子只冒出零星的烟雾,不要啊,她更加着急,身后像是出现了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 她从小就害怕黑暗,最让她害怕的就是上次春儿带着她走的一条山路,真的吓死人了。 就连脖子后面都像是有冷风在吹似的。 一想到如果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心越发提到嗓子眼上,手上吹燃火折子的动作也粗暴起来。 没用,还是没吹起来。 她有些暴躁,贞贞呢,跑哪儿去了? 她忍无可忍,正想将火折子用力摔在地上,那火折子突然冒出一缕淡黄色的火焰,这让顾汀汀完全没有想到。 有用了哈哈哈,有用了,她高兴地又小心翼翼地将火折子护好,可不能又让风吹没了。 现在有光了,她要找找看,贞贞跑哪儿去了。 她转过身,正要去法身前,一扭头,眼前晃荡着一双脚,脚上穿着红色的绣花鞋。 鞋头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精致的并蹄莲,脚尖朝下,那双脚晃荡过来几乎快要触碰到她的鼻尖。 ------------ 第35章:母子凶煞 庚戌年八月初一 壬辰时冲狗煞南 喜神正南财神正南福神西北 “这尸体你们是如何发现?”张均平带人讲古庙内的尸体摘了下来,放在担架上抬走了。 顾汀汀状若痴呆,精神受到极大的冲击,像是丢了魂,问题不是很大,岑贞已经给她收了魂,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哎。”岑贞重重地叹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摇摇头,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昨夜大雨过后,雨后天晴,空气清晰凉爽。 就连地上的泥土都散发着新鲜的土腥气。 “是汀汀发现的。” “昨天夜里回来下雨了,我们就在这古庙避雨,我找柴火看看能不能生点火出来也太注意她。” “谁能知道神像后面居然挂了一具尸体?具体的等汀汀醒来再去问她吧,我也不清楚这尸体究竟怎么回事。” 张均平没说什么。 “她被吓着了,现在魂魄还不稳定,先别去再刺激她了。”岑贞见张均平要离开,急忙提醒。 “我心里有数。” “怎么?你是打算自己再走回去吗?”张均平突然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岑贞吃力地站起来,捶捶腿,腿都麻木了,她跟了上来。 “你可知山尘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岑贞突然想起来好几日都没看见山尘了。 真不愧是剑客,来无影去无踪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如何知道他的踪迹?”张均平冷着脸,像是十分不喜讨论有关于山尘的一切。 “怎么,几日不见,倒发觉我重要了?” 从身后传来熟悉的打趣声,岑贞猛然转身,就见一个穿着白衣,身后背着巨剑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含笑着看着岑贞,那双桃花眼似乎在放电,是她的错觉吗? 岑贞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家伙要不要这么自恋? “不是,这不有新案子了?”岑贞反驳。 她才没有想他,但没办法他的作用实在太大了,一个人顶好几个,现在这荒芜的古庙之中又出现了一具尸体。 在加上前面慧因寺后山竹林也供奉了一尊与古庙里一样的法身,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什么。 “你先回去吧,我跟山尘还有一点事情。”岑贞看见山尘就想拉着他去竹林看看,还回什么春山镇? 张均平阴沉着脸:“你做什么难道不应该跟我汇报一下吗?” 岑贞有些尴尬,不是她不说,而是县衙里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张均平亲自去打理,说了也没用。 他又不是山尘,整天无所事事,闲出屁来。 正想开口将慧因寺遇到的一切都交代出来,谁知山尘一把搂过岑贞的腰,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张均平:“我们自己的私事,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吧?” 是的,你还不是大人,你只是个捕快,别管东管西的。 张均平气得脸色并不好看,他的眼神在岑贞脸上扫了一圈,便转身离开了。 人都走完了,岑贞一把推开山尘:“你干嘛说话夹枪带棒的?” 山尘无奈:“大小姐,你不愿意让他知道,我再帮你,你还怪我?” 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山尘计较,便将昨天在慧因寺看见的一切都说给了山尘。 当然厢房里撞见的那一幕货色生鲜的她省略了。 听得山尘是连连皱眉:“照你这么说,这慧因寺不对劲?” 岑贞重重地点头:“不是不对劲,是很不对劲。” 两人说好,先去慧因寺山脚下蹲守,天黑就进庙。 现在是白天,慧因寺山脚下的连房里面空无一人,两人在里面搜查了一番都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天色渐渐黑沉。 山上的和尚都回到连房休息,借着这个机会,山尘拉上岑贞就上了山。 只是到了一半,山尘却停了下来,岑贞心中一动,知道前方肯定又发现了什么事。 睁大眼睛向前一看,心中猛地一震。 在微弱的月光的映照之下,在前方不远处的阶梯上,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红衣的女子,衣裙上绣着一朵艳红的牡丹花,穿着一双大红绣花鞋。 此刻并没有下雨,她却打着伞,伞面压的很低,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看到漆黑的头发自伞下飞舞出来。 此时并没有风,她的衣裙却在猎猎作响,她的手中挽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也穿着一身红衣,扎着一个冲天辫,面上白白的,像涂了一层粉。 这两人看上去像一对母子,就这样相挽着走了过来。 大半夜的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对母子,两人的脊背上冒出一道凉气。 山尘嗖地一声拔出了腰刀。 “妈妈,我饿了!”那个孩子忽然脆生生地说了一句。 “哦,乖乖,这里有菜呢,妈妈这就给你做饭吃。” 做饭?有菜? 岑贞左看右看也看不到这附近哪里有菜地,更看不到哪里有做饭的地方。 她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正想开口说话,只是她一句话还没出口,眼前忽然一片血红。 原来是那红衣女子的手突然拉长伸了过来。 山尘手中的巨剑猛然一砍。 “扑通”一声,那手便断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红衣女子惊叫一声猛然把手缩回去,断掉的手掌像是有了灵性似的重新回到了女子的手腕处。 岑贞大吃一惊,面色变得煞白,这鬼物好生厉害。 山尘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无比的紧张和恐惧。 他心中微紧:“你可认识这是什么鬼物?” 岑贞强行镇定道:“是母子凶,这是一种僵尸!而且还是冤死的僵尸,她们生前受尽折磨,死在了一起,然后埋在了极阴的死地,就形成了母子凶。这种僵尸极是凶暴,喜食人心……” 山尘低下眼睑:“那有对付它们的办法么?” 岑贞皱紧了好看的眉毛,摇了摇头:“这种僵尸我也仅仅听老一辈的说起过,并没有真正见到,更别提交手了。不过,我看那个小僵尸眼睛是红色的,那么它们形成至少五百年了,估计这次很难对付……” 山尘眼中光芒一闪:“难对付也要对付!” 暗夜中,巨剑身上的光芒如同邪气的太阳,明亮而不刺眼。 它似乎闻到了妖物的动静,剑身嗡嗡做响,光芒大盛,好像是见了深仇大恨的仇人,兴奋异常。 岑贞看到他那把剑,心中还是无限感慨,怎么会有如此灵性凶煞的剑? 她心中忽然一动,脑子灵光一闪而过:“或许,这一柄剑也已经是一件法器也未可知。” 既然是法器自然是可以对付鬼物的。 山尘看了岑贞一眼道:“你且在此等待,机灵点。” 岑贞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忙拉住就要飞身而起的他:“等等!我给你的剑上画个诛邪符。” 自怀中摸出一点朱砂,在巨剑的剑身身上画了一个繁复的符号,又在剑柄之上,贴了一道紫符,低声道:“母子凶的罩门应该在它们的眉心,你试着刺它们的额头。” 那小孩见吃不到东西,奶声奶气地哭闹道:“娘亲,我饿饿!” 那女子急忙宽慰:“乖乖,你别急别哭,娘亲没用,娘亲这就给你找吃的来。” 她忽然扔掉了手中的纸伞,慢慢抬起头来。 她的长发慢慢自中间分开,露出来她的一张脸。 岑贞看到她那张脸,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 她没看错吧。 这居然是古庙里吊死的那具红衣女尸? 她的尸体不是让张均平抬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不是,眼前的这张脸比古庙那张更加溃烂不堪。 这哪里是一张脸啊! 她脸上的血肉似乎都已经高度腐烂,烂糊糊一团,根本分不出五官,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只是在疑似眼睛的地方,有两粒黑球似的东西转了一转,发出一道寒光。 那女子咯咯一笑,笑声却极悦耳,用风吹银铃:“我的乖乖饿了,你们就舍我一颗心吧?” 岑贞心中冷笑。 舍你一颗心?她不就嗝屁了? 见两人丝毫不为所动,女子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她的身形忽然暴起,如一缕轻烟,直奔山尘而去。 她手指的指甲足足暴长了一尺多长,如五把锋利的尖刀,朝着他的胸口直插过来。 山尘武功高强,心里素质极为强硬,丝毫不见慌乱,,身子一个后空翻,他的动作极是干净利落,快如闪电。 眼见那女子的这一爪就抓了个空。 那女子忽然嘿嘿一声冷笑,手臂蓦然爆涨数尺,再次向着岑贞的胸口抓来。 岑贞气急,怎么的,她看着很好欺负吗? 怎么专门挑她的心来挖? 她将弯月拔出来,正打算出手,一道寒光闪过,耳闻哧的一声轻响,女僵尸一声尖叫,十个指甲上忽然冒出一股刺鼻的浓烟,转眼就不见了。 “我自己能行。”岑贞对着山尘道。 “这可不是与你玩笑的,心只有一颗。”山尘无视了岑贞的抗议。 这女僵尸对这巨剑似乎甚是忌惮,缩手不迭,一阵风似的掠回到儿子的身畔,歉然道:“乖乖,娘亲,没给你拿到血馒头。” 那小孩两只大眼睛转了一转,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如同公鸡在尖啸,在暗夜之中异常刺耳:“不!娘亲,我饿,我就要吃馒头!” 忽然一指山尘影,小脸上露出馋涎欲滴的样子:“我就吃他身上的馒头!” 山尘提着巨剑,眼睛盯着那对母子凶,冷笑一声:“吃我?” ------------ 第36章:惊现墓洞 庚戌年八月初二 甲午时冲鼠煞北 喜神东北财神东北福神东南 “能不能明天在继续啊。”岑贞苦着脸求饶,却见山尘坐在桌子旁边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不解回头一看,白色的沙包瞬间撞了过来。 岑贞轻呼一声,脸上被撞了个满怀。 疼啊。 她一时乱了阵脚,院子里的沙包就不断频繁朝着她的脸撞了过来。 她慌乱地四处闪躲,可那些沙包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不断地撞上来。 眼看就要腹背受敌,她干脆蹲下来,双头抱头企图当蜗牛,山尘见状,无奈地摇头,闪身进入沙包里面,将岑贞抱了出来。 “罢了,今日去忙点别的吧。” 岑贞有点委屈:“山尘,你是不是觉得我笨?” 山尘看着她苦恼的模样,失笑了一下,并未言语,她并不笨,相反的还十分机灵。 甚至还会举一反三,如果不是知道她不会武功,他都要怀疑岑贞之前是不是学过功夫。 马步扎得十分标准,反应能力也快。 岑贞走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拿起山尘喝过的茶杯咕噜噜就灌下去好几口。 山尘目光晦暗不明,眼神在她身上不断流连。 “今日我们还去慧因寺吗?那对母子不知还在不在。” “昨日若非你拉着我,今日你也不必苦恼了。” 岑贞瞪眼:“大哥,我是在救你,你搞搞清楚,那母子凶当时都合体了,再不跑,真给那小鬼当成馒头吃的连骨头不剩下。” “你厌世我还不厌呢。” 山尘还想说话,却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算。 “你们都在,正好我有事跟你们说。”张均平走了进来,就瞧见岑贞满脸都是汗。 “怎么弄成这样?”他皱着眉头。 岑贞用力吞下含在口中的水:“怎么了?我在练功呢,等我成为了武林高手,你们两都得做我的小弟。” 张均平满脸黑线,山尘则是忍俊不禁。 “对了,你刚才说是有什么事来着?” 张均平坐了下来,岑贞给他倒了一杯水:“昨日古庙吊死的女子,查到她的身份了。” “哦?”岑贞瞬间来了兴趣,睁大眼睛看着张均平。 “她是京都五品户部侍郎的长女,林阙。”张均平一字一句道。 “京都?”岑贞惊呼。 不是吧,京都嫡女怎么跑到那犄角卡拉还被人吊死?可恐怖的还穿着红嫁衣? “她不会是要嫁到鲤州来吧?”岑贞不解。 “户部侍郎长女林阙,封号安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义女,路过鲤州嫁去江北和亲地。” “怎么你什么都不知?”山尘投来鄙夷的目光。 “她不清楚也不稀奇,整日忙着坑蒙拐骗呢。”张均平看戏不嫌大,在一旁迎合。 岑贞无语,索性沉默,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这事可小不了吧。” 她不禁有些唏嘘,想想看,和亲的公主死在江南境内了,这让江北王室怎么想? 搞不好以为我们不想把公主嫁给他们。 张均平神色也变得肃穆:“是,上头派了京都伯爵府的世子亲自出来调查这件事。” “这位世是不是很有来头?”岑贞真的好奇到不行,会不会是个超级大帅哥? “这是自然,伯爵府府上三代皆为江南征战,守护了江南土地至少三百年的荣光,那世子又是独子,自然平日教育不同于寻常人家。” “这人我这等层面的自然是接触不到的,但据我所知,从新皇上位之后,这伯爵府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这世子便主动请缨前来巡查真相。” “若是能寻得真相,岂不是能入了新帝的眼,日后延续伯爵府的荣光也未可知啊。” 张均平说的头头是道,岑贞听得不住得点头,颇为认同。 “那他来了,会跟我我们一起共事吗?”岑贞有点期待。 山尘嫌弃地看着她:“你这么关心别人做什么。” 岑贞摇头晃脑:“非也,非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能跟那伯爵世子擦出一点爱情的火花,这日后吃穿就不愁了。” 山尘越听脸色越发难看,只丢下一句:“人家未必敲得上你。” 便走了一头查看沙包。 岑贞傻眼,至于这么毒舌吗? 她转头看向张均平,想让张均平做主,谁知张军平同样沉着脸:“人贵有自知之明,山尘兄说的不错,你行事也莫要出格了。” 岑贞:····· 切,还不让她想想吗? 他们敢说他们没有意淫过美女?她才不信呢。 气氛好一会儿的沉默。 “要不,吃过午饭之后咱们再去那古庙附近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见身边的两人男人都拉下脸,她弱弱道。 “此事你可以什么见解?”山尘忽而转向张均平。 张均平眉头宁拧在一起:“说不好,不像是山贼所为,当时出嫁的队伍可谓是浩浩荡荡,可进入鲤州境内之后,那些丫鬟婆子侍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竟一点痕迹都不曾有。” “这就奇了。”岑贞喃喃自语。 “你说会不会与那个神秘的教会有关?” 联想到今日江北在鲤州的的活跃度,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目前那鬼月教会行踪诡异莫测,还有一个十分了得的黎十娘坐镇,只怕想要一锅端了还要费不少手脚的。”山尘沉声道。 “哎呀,你们两这是干嘛?还没开始就畏手畏脚的,咱们三人组合在一起那是强强联合,怕什么?” 见身边的两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岑贞实在无语,猛地站起来,神色颇为慷慨激昂。 山尘轻笑了一下,是啊,如此小小女子都不曾畏惧,他怕什么呢? 张均平也赞同地点头。 “既然如此,吃过饭便去那古庙走一遭罢,现下想起来,当时抬尸也太过仓促,也许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也未可知。” 三人说好,岑贞回到房间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三人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古庙而去。 庙宇依旧坐落在那里,未曾有什么变化。 只是这次岑贞却绕到了古庙的后面,杂草丛生,却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地方。 她正想离开,就瞧见那茂盛的杂草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有东西。 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上前去,用手掀开那些杂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漆漆顺不见底的洞穴。 只是洞穴窄小,似乎要爬进去才可以。 她急忙朝着不远处的两人大喊:‘你们快来,这里有个地洞。’ 两人见岑贞反应异常激烈,急忙跑了过来。 “这地洞有异?”三人弯着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洞。 里面一阵阵凉气扑面而来,与正常的气温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一普通的地洞而已。”张均平说着正要离开,却被岑贞一把拉住。 “你别走啊。” “你瞧瞧这洞口四周的杂草生长地十分旺盛,就连一点压倒都没有,更别提会有人或者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入里面了。” 岑贞汗颜。 这大哥脑子转得快是没错,可这番推论只适合正常人,如果这洞中并非正常人呢? “你们瞧,此地的山水树木走势呈浴火之相,前方不远处又是慧因寺,那慧因寺的风水为头,这里为尾,恰好形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凤凰图腾。” 山尘顺着岑贞指的地方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更别提张均平了,更是一头雾水。 两人都在等着岑贞的下一句推断。 “这底下是个墓。”她说着用脚尖踩踩脚下的泥土,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洞口道。 “只是不知道谁居然挖出一个洞口来。” “那尸体出现在这古庙后面,是不是与底下的东西有关我也不确定。” "甚至这下面那东西还在不在,我也不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阴气很重,相信你们也感觉到了。" 商议之下,三人决定下去一探究竟。 张均平率先趴了下来,结实的身体艰难地挤了窄小的盗洞之中。 岑贞紧随其后,山尘断尾。 洞内湿热,逼仄不堪,鼻尖满是松软的泥土气息,岑贞一边快速地蠕动尽力跟上张均平,一边瘪着嘴巴,忍着这难闻的气味。 “你慢些,没人追你。”山尘开口,他好听的像是溪水可以贯穿岑贞的心。 此刻首当其冲的张均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速度过于快了,不禁放缓了下来。 这洞道并不冗长,只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出来了,只是眼前的场景让岑贞还是忍不住傻眼了。 “什么鬼?” 一片湖? 她不解地挠着耳后,这点属实是她没有想到的。 山尘率先下了水,岸上的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山尘可以这么果断。 “既然来了,总的下去瞧瞧,不然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岑贞一想,确实如此,既然来了,洞道也爬了,再下水去前面瞧瞧又差什么呢? 想着张均平已经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岑贞也不再犹豫,径直下了水,水很凉,阴冷刺骨,没错就是阴冷,像是一条条江北的蛊虫可以进入人的毛孔,顺着血液不断蚕食着筋骨血肉。 水面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到底是太脏了,还是因为洞中光线昏暗。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湖水之中不断冒出一种怪味。 岑贞本来就不是什么娇娇娘,只是这种气味实在令人作呕。 山尘时不时回头瞧瞧岑贞是否跟上,忽然看到了她的头上顶上方出现一个大蜂巢似的东西。 “别动。”山尘突然喊道。 岑贞从来没有见过山尘这种神色,啊了一声,头撞到了顶上的蜂巢。 无数似蜂而非蜂的飞虫跑了出来,围着她的脑袋嗡嗡打转。 ------------ 第37章:红毛尸王 山尘神色微变,唯恐这东西有毒,衣袖一拂,将岑贞头顶上的‘蜂巢’打落。 手掌挥动之间,发出几记劈空掌,将那些围着岑贞脑袋打转的飞虫都赶离几丈开外。 “这是鬼东西?”张均平凝视着这些飞虫,徒手一抓,一只飞虫便被他抓在掌心。 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些飞虫,心中蓦然一惊。 这些飞虫模样甚是古怪,整个身子是那种墨黑色,头部有些像蟑螂,但身子细长,又有些像马蜂,有一对黑黑的大翅膀。 更奇的是,它们此刻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乍一眼瞧去,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这种飞舞的血点。 岑贞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一见它们那忽然变红的眼睛,她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低声道:“快,快丢开,这是僵尸毒蜂!” “僵尸毒蜂?”山尘喃喃自语。 不由看了一眼岑贞,伊轻尘摇了摇头:“别看我,这东西我也只在书上见过,从未真正见过。”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大叫晦气。 不过就是下来瞧瞧这盗洞,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都给碰见了? 莫不是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焉巴了,她是想帮忙一起找到真相,让这些死去的人得以安息不假,但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出去啊。 “这东西很厉害么?”张均平道。 岑贞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僵尸蜂前身不过是些普通的马蜂,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把巢建在了僵尸的身上,日夜吸收僵尸的尸气,才变成这副鬼样子,它们的身上已满是僵尸的毒气……” 张均平脸色一变,蜂巢在僵尸的身上,那他刚刚还将这虫子拽在手中。 岑贞像是知道张均平心中所想:“无事,它没有咬你无碍的。” “只要你的手掌没有伤口,无需担心。” 张均平顿时满头黑线,适才在洞道之中爬行,他在前面开路。 被藏在泥土之中的不知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为避免后面的人再次受伤,他徒手将那东西丢开一边。 心中哀叹一口气,难不成是天意? 情不自禁抬头一看,却见顶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如果被这东西咬着了该如何?”张均平低着头沉声问。 岑贞摆摆手:“还能咋样,变僵尸呗。” 说完才发现四周的气氛变得压抑,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张均平,三步做两步跑到他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 好家伙,一道深深的口子,此刻已经变得乌黑。 “你这伤怎么来的?”她忍不住呵斥。 张均平将手从岑贞的手中抽回,神色冷漠:“无碍。” 说罢转身便继续往前走。 她还想跟上去,却被山尘拉住。 “试试这个,解毒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对着尸毒究竟起不起作用。”山尘从怀中摸出一瓶白玉瓷瓶的东西,朝着张均平丢了过去。 张均平稳当地借助。 打开,白色的白色瞬间覆盖在掌心,围绕在伤口附近的黑气瞬间清淡了不少。 岑贞露出轻松的表情,幸好,看起来这药粉似乎有用。 要是没用,张均平死在这洞穴之中,她一定会自责死的,毕竟是她提议他们下来的。 接着张均平将肩膀处还没有打湿的衣服扯下来一条紧紧绑在手掌心处。 “咱们得尽快出去,你这伤口拖延不得。” 山尘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洞顶的蜂巢,忽然低声道:“你们敲,这火似乎变成绿色的了。” 岑贞低头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被山尘打得掉落下来,漂浮在水面的上的毒蜂虫此刻都在扑棱着身体。 “不好,要复活了。”岑贞急得惊叫起来。 拉着山尘就要跑,三人疯狂在水中游着,身后的嗡嗡嗡声越来越响。 “追上来了。”张均平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 见岑贞十分吃力,一把抓住岑贞的手臂,分了一点力量给她。 眼见那蜂虫越来越近,岑贞腾出一只手拔出弯月对着身后丢了出去。 借着这个空隙就见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白光。 “终于出来了。” 入目的是亮眼的太阳光,岑贞居然有些热泪盈眶,不禁感慨道:“真好,又活了一天。” 山尘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淡淡地转移开来,跨步出了水里,转而朝着她伸手。 岑贞不迟疑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山尘用力,她的整个身子顺势被拉出水面。 弯月断后,此刻也从漆黑的洞中飞了出来,只是刀刃上粘着一些不知名的黑色液体。 看得她毛孔都要恶心起来。 四周悬崖断壁,高耸入云,上面满是青苔,零散的雄鹰在天上不断盘旋。 嘴里发出尖锐的鸣叫。 令人可怖的是,断壁之上满是悬挂的木棺,有的棺材已经在风吹雨打下被腐蚀,飘荡在空中摇摇欲坠。 “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棺材?”张均平瞳孔放大几乎是不敢相信。 鲤州境内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千棺崖? 岑贞第一次见张均平脸上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不解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说头没有?” 张均平摇摇头:‘我只是道听途说,传说有一只种族,他们族人死去之后都不会下葬,会采用悬棺的方式,让尸体不离开他们。’ “你看到悬崖边上的洞口了吗?以前那些人都是在里面安家的。” 岑贞张大嘴巴:“你在开玩笑吧?那他们衣食住行怎么办?” 张均平摇摇头:“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呢?你知道吗?”岑贞用手肘撞撞山尘,谁知山尘脸黑得不行,冷冷丢下一句:“不知道。” 留下岑贞在原地风中凌乱。 三人浑身都湿透了,此刻一阵山风吹来,岑贞倒是有点瑟瑟发抖。 山尘生了火,岑贞赶紧围上去,现在最好是先把身上的衣服烘干,不然被风吹凉着了,遇到什么厉害的家伙都没有能力对付。 此刻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四周响着不知名动物发出的咕咕声。 她不自觉地朝着山尘靠了过去。 昏黄的火光照射在山尘脸上,将他的侧脸显得更加鬼斧神工,特别是鼻子,堪称完美,岑贞不由得看痴了。 此时此刻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山尘这么好看,难道是之前是她眼睛瞎了? “咳咳。”张均平用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咳出声,岑贞这才反应过来,清清嗓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正襟危坐。 山尘疑惑的目光投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一只呆燕。”张均平回答。 岑贞气得咬牙切齿,不带这么骂人的,山尘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瞧了岑贞一眼,喉咙中发出一丝轻笑,扭回头继续拨弄着眼前的火堆。 这下岑贞的脸红了,她终于觉得难为情了。 眼睛不自然地到处乱撇,却偶然发现张均平身后一块巨石后似乎正发着碧绿碧绿的光芒,如同鬼火。 岑贞站起身来,朝着巨石走去。 山尘瞧都没瞧她一眼,只之人她是待不住,四处走走。 张均平手掌的伤似乎开始变得严重,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也没什么其他精力关注岑贞。 走到巨石后面,那绿光更加明亮,映得人脸都发青了。 “我去!大粽子!有大粽子。”岑贞看清眼前一堆会发亮的泥土,猛然跳起来大喊。 这一声喊叫惊到了坐在火边的两个男人。 岑贞脑子里一闪而过转身就跑的念头。 看着泥土的松软程度,下面沉睡的大粽子已经醒过来了!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激跳不已,她们家族虽然世代看卦占卜,但碰到僵尸的却没有几个。 岑贞算是家族里的天才,因此见识会比其他人多很多。 可现在也不清楚下面的大粽子是什么来头,几百年的?万一是个超级大粽子····· 岑贞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一头撞出一个大僵尸来,真不知是好运还是歹运。 “你说什么?”山尘丢下手中的烧火棍快步走了过来,正想再问问岑贞嘴里的大粽子是什么东西。 耳中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抓挠石板的声音,无数碎石灰屑纷纷落下。 山尘反应一向很快,他一把拉住岑贞后退了几步。 岑贞抽出弯月,神色肃穆,轻声道:“它要出来了!” 三人抬头顺着声音瞧去,就见在她刚刚蹲着的巨石后方,一只生满红毛的手慢慢自石缝中伸了出来。 这只手上的指甲足足有一尺多长,如同五把尖刀。 ‘喀’头顶无数大石碎裂,大大小小的石块像冰雹一样落下来。 呜!如同一阵狂风扫。 三人眼前红影一闪,一个遍体红毛的僵尸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 如在以前,这么快的速度,岑贞未必能看清它的动作。 可这段时间在山尘的训练下,身上有了一点轻功,不但身子轻健了一半,也耳聪目明了不少。 还没等这个僵尸的爪子抓到自己眼前,她手中的弯月向外一封,同时身子拼命向后一跳。 那红毛僵尸居然扑了个空。 ------------ 第38章:大结局 古墓之中,一片死寂,仿佛时间已经在此停滞许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地面上布满了青苔和水渍,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以免滑倒。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低垂,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墓室之中光线昏暗,四周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在这片寂静与黑暗交织的空间里,一口血红的棺材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光芒。那棺材通体鲜红如血,仿佛是用无数鲜血浸染而成,其表面还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让人望而生畏。 棺材周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使得整个墓室都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氛围。凑近细看,可以发现棺盖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似乎描绘着某种古老的仪式或传说,但这些图案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站在这口血红棺材前,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仿佛它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危险。 岑贞一脸凝重地说道:“这座古墓充满了危险和未知因素,我们不能在此过多停留!”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紧张氛围,心中不禁一紧。显然,这里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不尽快离开,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迅速撤离这个神秘而又危险的地方。 就在此时,那口棺材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挣扎着,试图冲破束缚。棺盖与棺身之间发出阵阵沉闷的撞击声,让人不禁心生恐惧。棺材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众人瞪大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啊!然而,他们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棺材的摇晃越来越剧烈,里面的东西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月光如水洒落在一片古老的墓地上。突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人们的目光被吸引到一座破旧的棺材上,只见那棺材盖子缓缓地移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枯黄的手从棺材里面伸了出来!那只手看起来干瘪而无力,皮肤紧紧地贴着骨头,指甲弯曲且过长。它似乎在努力摸索着周围的空气,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这只手的出现让人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快跑啊!”三人满脸惊恐地嘶吼着,脚步踉踉跄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一般,拼命地朝着那扇巨大的门狂奔而去。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一边跑,他们还一边回头张望,似乎在确认那个让他们如此害怕的东西是否还跟在后面。他们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那墓穴的大门竟然被紧紧地锁住了!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外界与内部隔绝开来。门上的锁头显得古老而庄重,散发着岁月的痕迹和神秘的气息。它似乎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让人不禁对这扇门后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遐想。站在门前,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出不去了。 “留下来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