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砍手案隐藏着秘密 2023年9月1日，巴诺市宾县。 午夜十二点十三分。 一条幽静的县郊小路上，两边郁郁葱葱的甘蔗田闻起来有阵阵清香。 喝得烂醉的刘春拉扯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脚穿细跟高跟鞋的妖艳女人。 “亲一口，就亲一口，别的什么都不干。”刘春醉得厉害，舌头打直。 女人矫揉造作的半推半就：“讨厌！” 刘春笑着，一把将女人拉进旁边的甘蔗地，很快，便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娇柔的呢喃。 月光下的甘蔗田旁边，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正立着一个笔挺清瘦的身影，他的背影看上去充满了怒气，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着他手中的一把镰刀，锋利而尖锐。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运动装，上面打着补丁，腿上都是已经晾干了的泥土的痕迹，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绿色的胶鞋，裤腿挽着，能看到精壮的小腿肌肉。 他的眼直直地望着晃动的甘蔗田，透过月光，不远处两人白皙的皮肉映入眼帘，他思索一瞬，像是在下定决心，很快，便大踏步地朝着甘蔗田走去。 “谁？谁啊？！”这是刘春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想干什么！” 女人尖叫的声音同时响起：“救命啊！杀人啦！” 只听一声嘶吼，血水溅洒在还没有长成的绿色甘蔗上，红色的，滚落而下，渗透进泥土里...... 第二天一早，宾县公安局接到报警，称在县郊发现了一名被砍断双手的男人，不知死活。 警方接到电话，立刻派人前往现场，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闻讯而来的周边居民早已将犯罪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察例行公事的清场，五十余岁的老刑警郑毅穿过人群，上前探查受害者，发现人还有气，对跟在身后的便衣说道：“还活着，叫救护车！” 现场的居民本以为看到了尸体，这会子听到这人还活着，有人激动，也有人显得有些丧气。 一身便装的韩延宇推开围观群众，他干净的短发，配着白皙俊朗的面容，看上去有些不太像公职人员。 跟在他身边的检察官助理先上前，向两名守在警戒线外的警察表达来意，但警察却并没有准备让韩延宇和他的助理进去的意思。 韩延宇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件。 两名警察看到证件上韩延宇的名字，对视一眼，脸上写着无奈：“怎么又是他......” 虽然说着话，但两人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将入口挡得更加严实。 韩延宇笑笑，他知道自己在警察局的名声，也不责怪两人不放行，抬眼，便看到老民警郑毅和他的徒弟张志远在里面。 远远地，张志远从甘蔗地里走出来，看上去二十六七岁模样，也穿着便装，能很明显地看出，张志远家庭富裕，一身简单的便装，从上到下却都是名牌，但他一点都不在乎穿着这些名牌进入犯罪现场的淤泥里。 “老张！”韩延宇满脸温和的笑容，站在警戒线外叫张志远。 所谓老张，不过是韩延宇经常叫张志远的称呼罢了，张志远的年纪和资历，在警局里，别说是老张，就连张警官这个称呼，都没资格。 张志远走到郑毅身边，听到这句老张，他还没抬头，眉峰已经紧锁，一脸崩溃看到警戒线外的韩延宇正笑得“单纯”，还一副温顺模样跟他摆手，他却像是看到活阎王一样，快速低头，叹气，手指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跟身边的老警察郑毅说了些什么。 郑毅回身，看到韩延宇，脸上露出看小辈一般的笑容，随后对守着警戒线的两名警察喊道：“让他们进来。” 两名警察放行。 张志远过来接韩延宇，脸上都是刻意挤出来的虚伪笑容：“韩大检察官怎么来了？消息够灵通的啊。” 没想到，韩延宇丝毫没有了刚才乖巧的模样，他直接将视线从张志远身上挪开，径直朝受害人走去。 张志远想要阻止韩延宇的动作，被郑毅拦下，并对张志远摇摇头。 张志远撇着嘴，口中还是不饶人：“韩延宇，你是检察官，又不是警察，总是在第一时间掺和到案子里，你这样让我们做警察的很难办啊。” 韩延宇看着受害人的伤口，一边从自己的检察官助理手中接过手套，一边更靠近受害人，口中却在回答张志远的问题：“大案要案提前介入原则，还要我教你？” 张志远觉得好笑：“这种案子，就算大案要案了？在韩大检察官的眼里，还真是没有小案子。” 韩延宇轻轻一笑，蛮不在乎地说道：“希望你过几天来送资料的时候，跟我说话的态度也会是现在这样，才算你真本事。”韩延宇抬头，望着张志远，“或者，你最好祈祷这个案子到检察院的时候，没有轮到我手上。” 张志远不服气，还要呛口，郑毅上前笑笑：“延宇，不如等两天，我们尽快收集好证据，找到嫌疑人后，就让张志远一并给你送过去？” 韩延宇看完了受害人，起身，脱下手套，递给跟在身边的检察官助理。 这时的检察官助理已经胃里翻腾地几乎要冲出现场。 张志远撇撇嘴：“果然是不常来现场的，不知道我们一线刑警辛苦。” 韩延宇抬眼看着张志远，白了他一眼，再看向郑毅的时候，一脸谦和：“郑老师，打扰了。” 郑毅望着韩延宇，神色中似乎有些难以言喻不可明说的东西，他收回视线，问张志远：“周围都调查过了？” 张志远见师父问话，很快调整好思路：“师父，这段路上没有监控，案发时间大概是在午夜十一点到一点钟左右，加上案发地点在郊县，所以，有人证的可能性不太大，伤者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伤口在甘蔗田里经过一夜浸泡，也很容易发炎感染，造成死亡，所以我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缺乏医学常识，且文化程度较低的年轻男人。” 一旁的韩延宇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张志远的话。毕竟在这个阶段，韩延宇参与进来确实有些违规。 检察官跟警察最大的区别就是，警察通过犯罪现场及人证物证，推论出犯罪嫌疑人，最终锁定人犯，移交检察院。而检察官所做的，应该是在已知嫌疑人，且收到警方送来的证据后，再反向推论的过程，检察官是应该打明牌的。 但韩延宇之所以总喜欢提前来到现场，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警察送来的相关资料，总是不够鲜明，只有自己亲眼看过现场，才能更好地体会到受害人受伤时的感受与恐惧。 有些感官才能领悟出的细微末节，文件材料是做不到的。 众人背后不远处，检察官助理强忍着恶心，向韩延宇说道：“韩检，我.....要不，我还是先在外面等您吧。” 说着话，检察官助理一阵干呕。 不等韩延宇回答，检察官助理已经冲出人群，跑远。 郑毅偏头，思索一瞬：“说说看，为什么是男人？” 张志远见郑毅问话，高兴地笑了笑：“从伤口的切割角度看，应该是一刀砍断，这个受害人虽然身形不高，但看样子也是长期进行体力劳动的，却没有一丝反抗痕迹，说明对方的力气肯定要大过受害人，所以......” 张志远话还没说完，背后又有人叫郑毅：“郑队，发现物证！” 韩延宇听到，让开两步，令郑毅和张志远能更清楚地看到同事送来的证物，也确保自己能看到第一时间在现场发现的证物。 证物科的工作人员将一个酒红色的女士内裤，小心翼翼地装进证物袋里，拿到三人面前...... 郑毅微微一皱眉，偏头看向张志远：“现在怎么说？” 张志远伸手挠了挠头，半晌没有回答。 郑毅再看向较远一点的韩延宇：“延宇，你觉得呢？” 韩延宇的视线盯着证物科工作人员手中的物证：“现场留下的物证，不一定与犯罪嫌疑人有关，有一种可能，物证或许是人证留下的。”他抬眼看向张志远，恢复了小绵羊一样的笑容，“我相信张警官的判断。” 郑毅笑着点点头，对证物科的工作人员说道：“尽快出报告，方便锁定目标。” 韩延宇查看现场情况已经差不多，便上前对郑毅点头行礼：“郑老师，打扰了，我先回检察院。” 郑毅对韩延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韩延宇离开前，也没有再看张志远一眼。 韩延宇身后的检察官助理，还在因为胃里的翻江倒海而没有精神，恍惚间，见韩延宇离开，慌忙跟上去。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背影，抬手做打他的动作，小声说道：“真以为自己......” 话音未落，韩延宇突然转头，一副自己背后也长了眼睛的模样，指了指张志远：“记得尽快把资料送到我办公室来，张警官！”最后这个称呼，韩延宇故意说得很大声。 ------------ 2.奇怪的自首者 第二天一早，洗头房的门早早地打开。 嘶啦一声，一双白净的大长腿先漏了出来，一双很高的防水台高跟鞋，配着娇小的脚，看上去有些诱人。 女人一头大波浪长发，浓重的眼影，嘴里叼着一根烟。 铁栅门刚拉开，女人便看到了站在对面的张志远。 “干什么？太早了，不开张！服务晚上才有！等天黑再来吧！” 说着，女人就要扭身离开。 张志远快走两步，将女人拦下，手里举着一张证物单。 “昨天晚上你人在哪里？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 女人漂亮的杏仁眼，挑衅地瞪了张志远一眼，笑着靠近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说小帅哥，跟美女说话就不能温柔点吗？”女人娇笑着，一副瘫软模样。 张志远闪身，躲开女人的肢体接触：“是想在这里聊？还是跟我会公安局聊？” 女人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什么，还请配合我们警方，你是现场唯一的人证。” “是吗？那你不是更应该对我客气些吗？小帅哥？”女人说着话，将嘴里的烟吐到张志远的脸上。 张志远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随后笑了笑：“那抱歉了，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说罢，张志远直接按住女人的肩膀，将女人推出了洗头房。 女人一惊，大声嚷嚷着：“哎？你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的，你个小警察想干什么？” 张志远丝毫不理会女人的叫喊，直接将女人塞进了警车里。 街坊邻居们都出来看。 有人在看笑话，也有人对张志远指指点点。 一个中年妇女撇着嘴说道：“这个骚狐狸，就得让警察好好管管她！整天搔首弄姿，活该！” 中年妇女的身后，她的丈夫仰着脖子看向车里的女人。 中年妇女气急败坏地揪着丈夫的耳朵：“让你看！小心脏了你的眼！” “不是，我就看看警察......” “看警察！看警察！我看你这两天又是皮痒了！”一边说着话，将丈夫打回了家。 女人坐在警车里，扬了扬充斥着劣质香水的头发，凑近张志远：“喂，小帅哥，你真的要带我回警察局吗？” 张志远轻笑一声：“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医院。 受害人刘春慌张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吓坏了，红着眼，转头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这是一个独立的单间，病房的外面，有一名便衣正走来走去巡视着。 刘春认得那个便衣，之前因为一些厂子里的事一起喝过酒，但具体叫什么，刘春却是不知道的。 门外，传来女人和警察争吵的声音：“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男人躺在里面，你们凭什么?!” 刘春想要努力撑着身子起来，忘了自己双手已经被砍断，刚一用力就重重地跌倒在病床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这时候，门外的便衣听到病房里的动静，推开门检查，看到刘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拨通电话：“郑队，受害人醒了。” 女人趁机冲进来，扑倒在刘春的身上，哭着说：“春儿，你没事吧，我都担心死了，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你活着，活着就好啊......” 这个女人，并不是前两天晚上跟刘春在甘蔗地里鬼混的红裙女人。 刘春咧着嘴笑了笑，对身后的便衣示意道：“我老婆，这是我老婆。没事。” 便衣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对电话说道：“他老婆也来医院了。” 警局，郑毅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一边说话，一边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警服：“好，我知道了，马上到。” 郑毅刚走出门，便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张志远撞了个满怀：“来得正好，跟我走，去医院，受害人醒了。” 张志远一把拉住匆忙的郑毅：“师父，我正在跟那个甘蔗地里的红内裤问话，还没问完，就有人来自首了。” “自首？什么案子？”郑毅回身，看上去有些驼背，皱着眉头问道。 张志远靠近郑毅：“就是那个砍手的案子。” 郑毅觉得奇怪，很少有哪个案子，嫌疑人会这么快到警局自首，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逃的意思。 张志远见郑毅在整理思路，跟郑毅时间久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张志远都能猜到几分，他继续补充道：“自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还带来了犯罪工具，他没有逃罪的表现，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一席话，更是让郑毅觉得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却说不上来。 郑毅和张志远快步冲向大厅的时候，看到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双手被拷着，他的手边，放着一把镰刀，镰刀上还带着没有企图擦拭的血迹。 男人看到张志远带着郑毅出现，他规规矩矩的模样，想要起来弯腰行礼，却因为手铐将他拷得太低而无法起身。 “郑警官，人是我伤的，我来自首。”中年男人语气平和，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憨厚的笑意。 他见面前的一老一少两个警察没有答话，继续补充道：“人真的是我伤的，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郑毅看一眼张志远，张志远领会后，靠近中年男人，俯视着男人的脸：“姓名？哪里人，做什么的？” 男人抬头，认真而卑微地说道：“我叫刘长贵，跟刘春是一个村的，就是那边坡子下去，十分钟路程就到的天禧村，我......我是农民。” 这个叫刘长贵的男人说着，低下头，却好像想起什么一般，红了眼睛。 “为什么想杀人？”张志远继续问道。 男人慌忙摆手：“我没杀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杀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他那双脏手，太脏了，太脏了啊！” 男人说着话，神情越来越难过，红着眼睛，泪水浸湿了他的眼。 张志远回身看一眼郑毅，郑毅扬了扬下巴，示意张志远继续问。 “理由呢？为什么要伤害受害人？”张志远问道。 男人混沌的眼慢慢抬起头，却什么也没说，他神色有些恍惚，双手交错在一起，用力捏着满是泥土的衣角。 他在强忍着一股想要冲破而出的情绪，他不想在警察面前爆发。 他身上粗布的蓝色外套，明明已经穿了很久没有换过，但是衣服上，却没有一点血迹。 张志远察觉到后，转眼看向身后的郑毅。 郑毅也看到这一点，对张志远点点头，这是师徒两人五年相处的默契。 此刻，门外站了些看热闹的群众，他们张望着，面无表情地，窃窃私语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男人抬起大臂，擦干了脸上的泪，复又重新笑起来：“没为什么，他该死，但是，我不想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命，他不配！” 在张志远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凶手，更可能是一个害怕背后真正的凶手，所以来顶包，或者是想要保护背后的凶手，所以出来顶包的人。 男人默默地扬起脸，看向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他憨憨得笑着，想要极力隐藏自己第一次来到警察局的紧张感。 但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憨笑骤然消失，定定地盯着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担忧，惶恐，和关心爬上他黝黑的脸，他眼角的皱纹都在颤抖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粗糙的手对着人群的方向，很小幅度地摆动着，像是在示意让某个人赶快离开。 张志远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人群。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上去那么无助而可怜。 小女孩的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熊玩偶，破了洞，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女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模样，脸上脏兮兮的，脚上穿的凉鞋因为太小，脚趾摩擦到地上，沾满了灰尘。 她就这样定定地站着，张望着，渴求着，却克制着自己的心。 女孩一直看着被锁在墙角的中年男人，哀伤地皱着眉头，她红着眼，泪水在漂亮的杏眼里翻腾着，却不让它流下来。 她不敢靠近，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过她，让她不要出现在这里一样...... 张志远的视线从女孩的身上转移到里面被拷着双手的中年男人身上，他在确定，两人是否正在对视着...... ------------ 3.演戏 “故意伤害罪？”韩延宇坐在检察院自己办公室的座位上，伸手接下张志远递上前的证据清单，仔细查看着。 张志远轻车熟路地抬起韩延宇的电脑显示器，从下面拿出一枚钥匙，转头打开放在角落里的柜子，并从里面拿出一张移交清单，完全自助式地签了字，才开口说话。 “嗯，就目前所有的证据看来，嫌疑人就是故意伤害罪，当然，我们警方只是为你们检察官找好人证物证，抓好犯罪嫌疑人，至于最终如何定罪，自然是要韩检来判断的。” 韩延宇像是习惯了张志远的动作，不理他，快速翻看着牛皮纸袋里的证物。 签好了字，张志远将移交清单推到韩延宇面前，对韩延宇笑笑。 “嫌疑人什么都不愿意说，表面看来，就是个简单的案子，嫌疑人承认罪行，人证物证俱在，是不是帮我开一下拘捕令？” 说罢，他不等韩延宇开口，直接从柜子里又拿出拘捕令，让韩延宇签字。 韩延宇听出张志远话里有话，他按住张志远推过来的拘捕令，仔细观察张志远的神色。 “老张，你也觉得这事儿有问题，对不对？” “我觉得有问题有什么用？” 张志远将身体后撤，做了一个防卫的举动，之后转身举手伸了个懒腰，假装对着镜子摆弄自己脚上最新款的AJ，继续说道。 “嫌疑人不开口，受害人不开口，双方都一口咬定，我们做警察的还能怎么办？” 韩延宇起身，拉住张志远的胳膊，皱着眉头：“这不像你。” 张志远推开韩延宇的手：“韩大检察官，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直接开拘捕令。” 韩延宇脸色更加凝重：“好，现在你已经把证物和嫌疑人都交到我这边了，下面，轮到我反向推理了，对不对？张警官？” “你又想干什么？”张志远问道。 张志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是希望韩延宇可以像以前一样，跟自己好好将这个案子调查一下的。 毕竟在警局里，他总是不太能说得上话，而且上面领导压得紧，工作强度也大，任务重，有些小案子，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到办案警察。 韩延宇皱眉：“人现在在哪？我想去见见。” 张志远见韩延宇要起身，偷偷高兴地笑了笑，他低头揉了揉鼻子，还是拦在韩延宇面前：“这不合规矩，你是检察官，我是警察，咱们是不是该正常按规矩办事？” 韩延宇听着觉得好笑，也看出张志远故意这样问自己，他叹口气：“张志远，你跟我谈规矩？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说罢，便抬脚继续往前走。 张志远思索片刻后，还是上前拦住了韩延宇：“案子虽然破得快，嫌疑人在局里，不开拘捕令的话，我们就只能先放回去，就算找齐了证据也没用，这个阶段的生杀大权，不还在你们检察官手里嘛。” 张志远对韩延宇说话一向很贫，即使韩延宇是整个宾县检察院出了名的冷面老虎。 过往的检察官同事看到张志远和韩延宇又在走廊里吵架，见怪不怪的样子。 韩延宇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配合着张志远的表演：“我刚看过资料了，证据不足。” 张志远立刻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证据不足了？白纸黑字，那么多条，你看清楚了没有？”之后小声嘀咕，“警察和检察官之间的矛盾，就是你们这种吹毛求疵的检察官惹出来的！” 韩延宇挑眉，歪一下头，盯着张志远。 张志远立马嘿嘿笑着收了声。 韩延宇反问道：“原因呢？嫌疑人刘长贵为什么要对那个垃圾站站长刘春下手？问清楚了吗？” “可是，你现在要是不给我开拘捕令，到了扣押时限，真放回去的话，他容易翻供的！”张志远悄悄给韩延宇举起大拇指。 韩延宇叹口气，摇摇头：“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说明你自己也觉得这个点问题很大。我们检察官和你们警察不一样，对我们来说，不愿意轻易给任何一个好人定罪，而你们，不愿意放过一个坏人。” 韩延宇不想再跟张志远墨迹下去，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检察院的院子里，张志远快步跟上韩延宇，一边往前走，一边给韩延宇解释。 “不是，这么明显的案子，你到底还在怀疑什么啊？这又不是什么大案子，你非要这样搞得大家都累，何必呢？” 韩延宇叹口气，一副已经演累了的表情：“张志远！看在我们俩算是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想开口骂你，差不多的了！” 张志远咧嘴一笑，这种时候，不能再激怒韩延宇，否则不仅拿不到拘捕令，回去又得被师父批，还无法让韩延宇这个检察官承担必须继续调查下去的责任。 张志远闭了嘴，好赖不济，两人也是一起合作五年的好搭档，虽然每次搭档都得先在检察院演戏，但是时间久了，张志远也会觉得有趣。 只是万一真碰上什么硬茬嫌疑人，韩延宇那股必须要彻查到底的劲儿，却也会让张志远有点吃不消。 阳光从检察官的大门照射进来，能看到门口，几辆检察院的车子停靠在并不算大的院子两侧。 “我可是24小时之内破的案，过了下午六点，要是还没有拘捕令的话，我们就只能放人了。”张志远大声说道。 实际上，张志远的脸是冲着检察院不算太高的大楼方向的。 韩延宇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不想理他。 张志远抬起一只手，示意韩延宇等自己，随后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你也觉得这个刘长贵不是凶手，对吧？” “你真啰嗦！”韩延宇瞟一眼张志远，踩下油门。 韩延宇跟着张志远来到公安局的时候，坐在大厅办公的警察都看向韩延宇。 有人小声嘀咕：“又来了.....” 韩延宇斜眼看向刚刚说话的小警察，那人讪讪一笑：“哟，韩检来了。” 韩延宇对那人点头示意后，便径直朝关押犯人的房间方向走去。 张志远跟在韩延宇身后，对同事鞠躬致歉：“抱歉抱歉，我先去伺候那位假老虎。” 同事们看着离去的张志远一副卑微的样子，无一不对他的处境表现出同情。 年轻女警更是惋惜地说道：“张志远，好好一个富二代不舒舒服服过日子，在这里陪着那个假老虎，真可怜。” 也有女警吃的是韩延宇的颜，痴痴地望着走廊的尽头：“可是，这假老虎也很可爱啊。” 小女警的背后，一个年轻的男警察却上前替张志远打抱不平：“真不知道那个假老虎在得意什么，大家都是平等关系，总是为难张师兄，让人烦。” 门外，郑毅走进来，重重地咳嗽一声，刚刚发声的几个小警察才收了声，郑毅只浅浅看了一眼那几个小警察，便向走廊深处走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审讯室，灯光昏暗，没有窗户，四面都是墙。 砍手案的嫌疑人刘长贵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双手被手铐套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紧张或者哀伤，见有人进来，他反而憨憨地笑着，就像是已经安稳地接受所有的结局。 韩延宇没有穿检察官的衣服，跟着张志远走进来的时候，刘长贵还以为韩延宇是警方帮他请的律师，笑着说道。 “张警官，我只是一个农民，我没钱请律师的，而且，我认罪，不用再审了吧。” 韩延宇和张志远并排坐在嫌疑人对面的座位上，他盯着嫌疑人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张志远敲了两下桌子：“没让你说话，就别急着说话！” “是是是。”刘长贵身体蜷缩起来，胆小的本性让他对警察表现出害怕与懦弱。 张志远继续说道：“就算真的要给你找律师，有一种律师，叫做公益律师，不要钱的。” 刘长贵并没有表现出惊喜或者什么，只是憨憨的笑笑，“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很明显，他对找律师这件事，根本就不感兴趣。 韩延宇一直在观察着刘长贵的表情，每一个微表情，他都不想放过。 ------------ 4.他不是凶手 张志远受不了韩延宇总是盯着别人看的样子，叹口气，一手扶着头，冷冷的口吻跟嫌疑人介绍：“这位是受理你案子的检察官，韩延宇，韩检。” 韩延宇向对面的人点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这些内容不是在给你的证物袋都有了吗？”张志远有点不满韩延宇提出这种基础问题，也不满韩延宇对自己劳动成果的倦怠。 韩延宇没有看向张志远，始终盯着对面嫌疑人的眼睛，又问了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眼前这个看上去大概三十七八岁的男人怯生生地开口：“我叫刘长贵，种......种地的，家里种了......甘蔗的，检.....检察官是......干什么的？” 刘长贵一时蒙了，以他的了解，只知道犯了事儿找警察，但因为距离生活太远，他甚至没有听过检察官这个名词。 “定罪，简单来说，为你定罪的人，就是我。”韩延宇抢在张志远的解释之前开口。 刘长贵低头哦了一声，其实他还是分不清楚个中区别，但是无所谓了，他觉得，就算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影响今年甘蔗的收成。 “为什么要伤害受害者？”韩延宇严肃地问道。 这个叫刘长贵的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对面的检察官这么快就直接进入主题，微微一愣，眼神里刚刚熄灭的光似乎又燃了起来，本来平静等待审判的状态在刹那间瞬息万变。 此刻，刘长贵眼中的不是期待，而是躲闪。 “你对行凶的理由有忌讳。”韩延宇直接逼问。 一旁的张志远抱着头，不想看，不想说话。 对面的人不是油嘴滑舌的嫌疑人，他们会说谎，会解释，但是现在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已经很害怕了，韩延宇却不愿意温和问话，极有可能会令嫌疑人在紧张的状态下说谎。 背后的表一秒一秒地移动着，距离下午六点，时间越来越近。 “没为什么，我就是......就是看他不顺眼！”刘长贵低下头，眼神躲闪着韩延宇的问话，“这件事，我已经跟警察同志解释过了。” 韩延宇的眼神却没有离开刘长贵的一举一动，随后，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张志远刚刚专门拿到检察院，交到他手上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一张证物清单，举起，对着刘长贵。 “警方查过你们的资金流向和行动线，你跟他之间，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直接交集，真的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没有！”这次，刘长贵回答问题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不假思索。 韩延宇眯着眼睛，并不相信刘长贵的话。 刘长贵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手铐和凳子束缚着，重新跌落回去：“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你们要打要罚随便，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跟他之间有没有直接交集，跟我砍他有什么关系？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我认罪，还不行吗？你们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韩延宇盯着刘长贵，能看出这个懦弱的男人，似乎被碰到了强烈的触痛点，他突然的动怒，说明韩延宇刚刚的问话，问对了方向。 但回头细想，他刚刚的问话，都不过是最基础的问题。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判吧，我无话可说！”刘长贵的情绪重新回到平静，回到韩延宇进来之前的样子。 韩延宇盯着刘长贵，许久，看着他双手交叠在一起，因为略微紧张而恍惚闪烁的眼睛。 在房间外，透过透明单面玻璃，郑毅一脸严肃地站在外面，看着里面三个人的一举一动，半晌后，才转身离开。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韩延宇一直低着头，张志远紧跟其后。 “怎么样？”张志远上前询问。 韩延宇回答张志远的问题：“他在撒谎，他不是凶手。”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张志远无语地偏着头：“这不就是你在没有见他之前就已经有的猜测吗？” 韩延宇停下脚步，侧看一眼张志远：“上次是怀疑，这次是肯定。” 张志远无语地说道：“所以呢，现在怎么办？” 韩延宇思索一瞬：“不急，我想再去看看被害人，你不是说，被害人也一口咬定这个刘长贵就是凶手吗？这里面有问题，双方都撒谎的概率并不大，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在撒谎，受害人不可能想要保护凶手，而且，嫌疑人和被害人之间没有直接关系的话，他们就更不可能想要保护同一个人。” 张志远点头：“问题，应该是出在两个人共同的交集点上，但是现在，两人从目前所搜集到的证据看来，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韩延宇轻笑一声：“是吗？真的没有交集？这个世界上，没有毫无漏洞的犯罪，只有撒谎的嫌疑人。”说罢，穿越警局的办公大厅，大踏步地离开警察局。 张志远思索一瞬，点头，见韩延宇已经离开，快步跟上：“喂，韩延宇，等等我！” 待两人走出去后，办公室里又是一阵小声议论。 郑毅从办公室走出来，远远地看着韩延宇的背影：“这孩子......还真是得了你的真传，连做检察官的样子，都像以前的你。”言毕，郑毅淡淡地笑了起来。 因为是被害人的关系，警方给刘春安排了单独的病房，这间病房是住院部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以前用来收纳杂物，后来，医院专门整理出来，给警方需要临时扣押的嫌疑人或者被害人住。 韩延宇没有询问张志远刘春在哪，便径直朝那个病房走去。 穿过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狭窄走廊，韩延宇的心脏突然疼起来，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瞬间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所走的那条狭窄的走廊。 他的心神开始混乱惶恐，自从十岁那年去过停尸间，从那以后，他每次穿过消毒水和狭窄走廊的时候，都会因为心理上的应激反应而全身冒汗。 但是韩延宇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即使在大学的时候，也需要经常穿越这样的走廊，他每次都想要与心理创伤做对抗。 即使每一次都没有完全克服，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他都会选择走在最前面，或者最后面，这些年，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张志远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韩延宇的应激反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韩延宇不说，张志远便不会问，反而会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守护着韩延宇的秘密。 张志远故意快走几步，走到韩延宇前面，跟他说话，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不知道，这个刘春，自从进了医院，一直都在跟人哭诉自己的遭遇啊，逢人就说自己多凄惨，说自己跟嫌疑人刘长贵无冤无仇，竟然被砍掉了双手，以后自己都没有办法干活了。” 韩延宇不说话，强忍着痛苦，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他快步跟着。 张志远见韩延宇没有回答，知道韩延宇还在强忍着痛苦，干笑两声，继续说：“其实这事儿我早就觉得有点问题了，从我警察的直觉，我觉得，这个刘春看起来......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有一种让人厌恶的感觉，是什么呢........” 张志远已经在没话找话说了，幸好，很快两人便走到病房门口，张志远对门口看守的两个便衣点点头，示意后，便衣帮忙推开病房的门。 在打开大门的瞬间，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韩延宇的脸上，他无法呼吸的难受感觉才缓了过来。 张志远察觉到韩延宇大口呼吸，知道韩延宇的精神气已经开始缓和，他这才回过头，看向韩延宇：“到了。” 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废话，张志远只是想观察韩延宇此刻的情况是否严重。 韩延宇点点头，调整呼吸。 门内，刘春靠在床上，他的妻子正在给他喂饭，刘春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不忘用自己已经被砍断的，包扎着的手撞了撞妻子的胸部，调戏一样地眨着眼。 她的妻子也回应地眨眨眼，两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张志远看在眼里，假装转头干呕一下：“我查过了，说是老婆，其实他俩根本就没结婚。” 韩延宇冷笑一下：“我明白你刚说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你有同感？”张志远像是找到同类一般，亲切地凑近韩延宇。 韩延宇冷冷地瞥一眼张志远。 张志远自动后退半步。 “是猥琐.......”韩延宇继续刚才的话。 张志远也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向床上的刘春，正好刘春也看到了来看望自己的张志远。 他认得张志远，见到张志远的瞬间，刚刚那猥琐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换上哭腔，大喊着：“哎呀，警察同志，你终于来了，我命苦啊！多谢你们帮我找到了凶手，帮我报仇雪恨啊！” 说着话，刘春用自己受伤的手捶胸顿足，吃了痛，几乎疼出眼泪，那个明明不是妻子，却坐着妻子头衔的女人见状，赶紧上去安抚刘春。 “警察同志，赶紧给那个挨千刀的判刑，死罪！必须死罪！”女人一边帮刘春轻轻揉搓着伤口位置，一边愤世嫉俗地大声说道。 刘春被女人揉搓得更疼，眯着眼睛嚎啕大哭，连他脸上的褶子都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层出来。 韩延宇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这个正在做戏的男人，直觉越来越清晰，虽然作为检察官不应该用直觉去判断任何事，但是现在，韩延宇心里的天平已经在不受控制地偏倒。 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事情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听那个女人也跟着刘春哭了几声，随后假装抹着眼泪：“不就是带他们家那个小丫头出去玩没告诉他吗？至于这么狠心吗？！” 刘春听到女人的话，脸上刚刚假装号啕的模样立刻平整，眼神恍惚，偷偷踹了女人一脚。 女人收声，意识到什么，慌忙不再说话。 “什么小丫头？之前询问的时候没有提过吧！”张志远眼神一收，眉峰紧锁，没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站在不远处的韩延宇反而将刚刚紧皱的眉峰松开。 在韩延宇的眼中，刘春着急了，因为隐藏着重要线索，所以现在的他神色慌张，眼神飘忽，想要打岔却不知道如何开头，狠狠地瞪着女人，身体下意识后倾，是躲闪抗拒的动作。 小女孩！ 问题就出在这里。 韩延宇上前两步，与张志远对视一眼：“他刚说的小女孩，你有印象吗？证物里可没有出现这条。” 张志远回忆着，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形象。 早上，刘长贵来自首的时候，那个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手中抱着又脏又破的玩具熊的小女孩，那个因为买不起凉鞋，脚趾摩擦到泥土上的小女孩，那个大大的眼睛，即使是满脸脏污，甚至可能身上充斥着垃圾臭味，但依然掩盖不了她干净可爱模样的小女孩....... 那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 “我可能见过她......”张志远慢慢开口，“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张志远说完，看向刘春的脸。 很明显，此话一出，刘春和女人都是一惊，慌张的表情，连伪装都忘记了。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那感觉，像是要将两人的心撕裂....... ------------ 5.卖火柴的小女孩 两人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韩延宇的步子很快。 张志远满脸为难地追上去：“不是，之前没人提过这件事，被害人和嫌疑人都没有说过，嫌疑人的家里还有个小女孩。” 韩延宇生气地转身，冷冷地望着张志远：“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你之前见过吗？为什么不早说！” “不是，你听我说，我只是突然觉得，应该是见过，但是当时我真的只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眼，之后我也问过嫌疑人，嫌疑人否定了的。”张志远知道自己遗漏了证据，心中慌张。 韩延宇抬脚上车，脸色冷得可怕，见张志远上车，他声音里没有一丝表情：“下去！” 张志远一愣：“不是，你别这样啊。” “我说下去！”韩延宇不满，不愿意看张志远一眼。 “作为检察官，不能单独出去办案，这是你刚才说的，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张志远还在挣扎。 韩延宇偏头看向张志远，怒声：“你知道，因为你的疏忽，会给案子带来多大的错误点吗？你知道一旦我们真的给刘长贵定了罪，可能会毁掉一个小女孩的一生！” 张志远认可韩延宇的话，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解释的话。 韩延宇沉默一瞬后，继续说道：“有些时候，一件事错了，可能一个小女孩的一生，甚至包括她的下一代，全都毁了。” 张志远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特别能理解韩延宇现在生气的心情，没有下车，反而将安全带系上：“我知道刘长贵的家在哪，我去过，你没去过.......” 韩延宇因为生气，胸口上下浮动着，他红了眼睛，用力踩下油门。 张志远一惊，慌忙用手拉住右上侧的手环：“喂，咱们是去查案子，不是去送命！” 韩延宇完全不理张志远的话，按下警铃，一路畅通，速度极快。 路上的车辆都在给韩延宇的车子让路，大家都是守规矩的。 韩延宇紧咬着牙，红了的眼眶有些湿润。 做检察官的这五年来，只要是涉及到女性，特别是未成年女性的案子，不管是大案小案，韩延宇总是会出现此刻这种神情，之前，张志远问过韩延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问出过结果，索性就没有再问过他。 “我知道她们的心里会有多无助，”韩延宇突然开口。 张志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韩延宇在说什么：“啊？” 韩延宇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即使我不能完全了解她们的心态，但是，我想要守护每一个......每一个无法开口说出真相的受害者。” 张志远听出韩延宇说这句话的意思，他干笑两声：“这不是还没查到这条线索嘛，你别总往坏处想。” 韩延宇的眼神露着凶光：“太多案子，就是因为想得不够多，会造成被害人背后更深层次的被害人没有被挖出来，他们的一生，谁来填补！他们的家人，谁来填补！” 张志远讪讪地闭嘴，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开出了郊区。 张志远抬头指着前方一座郁郁葱葱的山路：“前面那条路，上山。” 说话间，两人已经驶向县郊的无人之地。 两边郁郁葱葱的甘蔗田，看上去一望无际，再远处，便是大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没有人知道海平面底下的波涛汹涌。 在一处上山的180度转弯的斜坡位置，韩延宇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发出轰鸣声，车轮打转，冒着烟，车子怎么使劲都上不去。 这座山太难上了...... 张志远的手心有些出汗：“要不我们换一换，我来开吧。” 韩延宇慢慢松了油门，车子开始向后倒溜。 吓得张志远大叫一声，急忙将韩延宇的身体挤到一边，隔着韩延宇的身体停好车，他也怒了：“韩延宇！你想死自己去死！我不想跟你一起去死！” 韩延宇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车门下车。 张志远怒气冲冲地用力打开车门，站在路上，一把将韩延宇推向路边，一手抓住他的衣领，背后便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我已经很让着你了，韩延宇，别以为你是检察官，我是警察，我就治不了你！” 韩延宇慢慢回过神，看着张志远：“对不起。” 韩延宇以前从来都不曾跟张志远道过歉，惊得张志远一下就松开了韩延宇的衣领。 韩延宇顺势向后倒去，脚下的石子随着韩延宇脚上帆布鞋的划痕跌落下去。 张志远眼神一收，又是一把，将韩延宇拉了回来。 “你疯了！我不想陪你疯！”张志远说着最狠的话，“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每次都是这样，你每次都是这样！你非要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我不想帮你收尸！” 韩延宇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的眼泪：“对不起，刚才恍惚了，我们走吧，刘长贵的家还远吗？” 张志远一把扯住韩延宇的胳膊，令他正对着自己：“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到底怎么了？” 韩延宇悲伤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看上去更加悲伤：“先去嫌疑人家里，找到那个女孩，现在这件事最重要。” 张志远扔下韩延宇的胳膊，抬脚，朝着驾驶座走去：“你最好清楚这一点！就算这次是我疏漏，但是你再这样吓我，我就......！” 张志远却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 韩延宇笑笑，坐上副驾驶座。 油门轰鸣，车子险险得向山坡上爬去，能感觉到检察院这辆SUV爬这山都很吃力。 很难想象，那个八九岁的女孩子，步行到警察局的时候，走了多少路。 路上太危险，无论是车辆，还是人。 都太危险了。 自从做了检察官之后，韩延宇再也看不得那些小男孩和小女孩独自在路上行走，他总是会想起姐姐，姐姐那年多大？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韩延宇自己都快要忘了..... 他只记得，他们一家人在太平间里见到姐姐冰冷的尸体那天，正好是姐姐的生日..... 韩延宇慢慢闭上眼睛，这时候的状态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也是他最后的保护壳。 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保护壳，不被人发现，但是，每每遇见类似的案子，他强装出的硬壳，还是会被一招击破。 张志远不再说话，专心开车，偶尔转头看一眼韩延宇，却见他蜷缩成一团，歪着头，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 他以为，韩延宇睡着了。 车子弯弯绕绕，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清新的树丛味道。 这味道，别说是县城，就连村子的生活区域里，都很少闻到。 “到了。”张志远停好车，望着韩延宇，声音很轻。 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沾染着一些潮湿。 他一语不发地开门下车，张志远跟上去。 “还得再走一段路，你还好吗？”张志远终于语气还是柔软了下来。 “嗯，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发脾气。”韩延宇一边说着话，一边顺着张志远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去。 因为前阵子每天都在下雨，路上泥泞不堪，每走一步，脚底都很容易打滑，加上韩延宇现在情绪并不稳定，张志远不远不近地跟在韩延宇身后，怕他会摔倒在泥泞之中。 张志远好几次都想要好好问问韩延宇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是每次，韩延宇都很忌讳，每次在这种时候，张志远都很难想象，眼前这个脆弱的人，竟然就是检察院和警局里背后被叫做假老虎的人。 也只有在单独和张志远在一起的时候，韩延宇才会表现出这样的脆弱。 或许，因为韩延宇从心底信任着张志远吧。 路还很长，两边是郁郁葱葱的高树，树上的菠萝蜜熟了，一个一个黄澄澄的，但看上去却有些危险。 有村民趴在梯子上，一家四口，笑着从自己门口的菠萝蜜树上摘果子。 年幼的孩子期待的眼神，抿着嘴，咽着口水，看上去那么美好。 韩延宇走过去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停留一瞬，却很快，像是被刺痛了一样，立刻回过头去。 张志远就这样跟在韩延宇的身后，他在猜测韩延宇现在到底在想着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沿着山路向上，爬过一个陡坡，之后又向下行走，绕过一个大大的弯，最终，一处矮房出现在山边，看上去那么弱小又脆弱。 韩延宇站在院子的外围观察着，这座山上，住着不少人家，但是，每一家的房子距离都比较远，几乎看不到旁边另一家的房子。 越是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猪屎味。 韩延宇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这是他很久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了，也是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之一。 “这里吗？”韩延宇嘶哑着声音，轻声问道。 “嗯。”张志远说罢，推开破旧的木头简单扎起的大门。 院子不算太大，依着一个小小的坡而建，边上没有围栏，在城里人的眼中，这处院子到处都充斥着危险。 韩延宇跟着张志远踏门而入：“你说你之前来过，上次你来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个家里有孩子吗？” “没有。”张志远没有撒谎，“而且，我特别调查了刘长贵的户口，发现户口里只记录着刘长贵一个人的名字。” 韩延宇点头，如果刘长贵刻意隐藏一个户口本上都没有的人，其实很容易。 院子很深，两人一路走进去，谁都没有先说话，他们是害怕将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再次丢掉。 甚至连走路的声音，都变得很轻。 院子拐角处的角落里，放着一张长凳，窄窄的，高高的那种，像极了韩延宇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的长凳，一张凳子，需要两个孩子共享。 凳子因为常年失修，或者也可能是从垃圾站里捡来的，腿脚看上去不是那么平稳，来回晃动着。 长凳的对面，是一个矮小而满是污泥的粉红色塑料小凳子，小凳子上画着时下流行的喜羊羊图案，喜羊羊在笑，但是，趴在这两个凳子上，正在用短得几乎握不住的铅笔写字的小女孩，却看上去那么可怜而孤独。 小女孩听到声音，转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韩延宇和张志远，惊吓中，她慌忙起身，粉红色的塑料凳子倒在地上，小女孩的身体也随着凳子跌落下去。 她不安地紧紧抓着手中的铅笔，颤抖着慢慢向后退去，脸上皆是惊恐。 ------------ 6.多出来的人 张志远见小女孩跌倒，想要上前去将小女孩扶起，被韩延宇抬手拦住。 “别过去，她可能害怕男性。” 韩延宇说罢，张志远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腿脚软了一下，后退半步，但还是强撑着说道：“她才.....八九岁。” 韩延宇强迫自己笑笑：“坏人，永远都不怕孩子小。”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但是，看着眼前小女孩唯唯诺诺的模样，两人即使都不想承认，但是话语之间，其实已经几乎肯定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小女孩怯生生地向后退去，背后就是院子没有围栏的小山坡，跌下去的话，虽然不至于死，但是这孩子太小，不死也是半残。 韩延宇立刻抬手，制止小女孩后退：“别怕，我们不过去，别怕......” 韩延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轻，轻到，害怕小女孩被吓得整个人支离破碎。 “要是有个女检察官助理跟着你就好了。”张志远望着不远处害怕的小女孩，轻声说道。 确实是这样，在很多案子里，女性角色的劝导和问话，有时候比男性更具有安全感，特别是被害人这一方。 韩延宇扯着张志远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院子门口，韩延宇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小女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脚上还是穿着之前张志远见过的那双凉鞋，小得已经装不下干瘦的小脚丫。 因为这里属于亚热带地区，即使是冬天，穿着夏天的凉鞋，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不知道小女孩脚上的鞋子，到底穿了多久，连颜色都磨得没有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说，可以吗？”韩延宇轻轻的笑着，一脸和煦，又是那副乖巧小绵羊的模样，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对小女孩的同情之色。 他知道，没有任何人在真正需要同情的时候，希望看到别人脸上露出的同情，只有想要得到利好的人，才会假惺惺地渴求别人的同情。 他们更想要尊严，就算是眼前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也是一样。 以前的张志远总说，韩延宇这个乖巧小绵羊的模样太假了，但是现在看来，面对这样的受害人，还是有用的。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没有危险，她慢慢地起身，乖乖地将倒在地上的凳子扶好，眨巴着眼睛，望着两人，还是不吭声。 张志远开口问道：“你认识刘长贵吗？” 小女孩的眼神里顿时有了警惕的神色，身体也不自觉地又一次向后退去，她紧咬着嘴唇。 韩延宇拍了拍张志远的腿，率先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笑吟吟的：“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她的衣服很多地方都破了洞，也不知道衣服有多久没有洗过，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好，没关系，叔叔们下次带个姐姐一起来，好不好？下次......咱们约定一个时间，你不要消失，可以吗？”韩延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阳光，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对面的小女孩还是不愿开口说话，握着短小铅笔的手更紧了紧。 张志远有些急，皱着眉头，刚要说话。 韩延宇用力扯了一下张志远的衣服，脸却没有转向他，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刚刚温和的笑容，完全无害的模样：“明天，明天可以吗？我们约定一下，明天，叔叔来看你，给你带漂亮的裙子和新的文具，好不好？” 对面的小女孩听到韩延宇的话，张了张嘴，终于说出话来：“我爸爸说，以后不许我穿裙子，可以给我带一条裤子吗？我想要粉红色的。” 她的巴诺乡村口音很重，虽然她在努力说着普通话，可能因为学校里的要求，都在普及普通话，但是她依然说不好，这跟家庭环境有关。 这句话出来，张志远的鼻子一酸，他低头看到自己限量款的AJ，还是父亲托人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可是此刻，他与对面这个小女孩比起来，好像瞬间矮了不少。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条粉红色的裤子，她那么听话，父亲说以后不让她穿裙子，她便乖乖地懂事应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不喜欢裙子的？ 韩延宇深吸一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好，粉色的裤子，叔叔记住了，还有粉色的新铅笔和粉色的铅笔盒，好不好？” 小女孩高兴地露出好看的牙齿，雪白雪白的。 看着她笑，张志远也跟着笑起来，他的心快要被融化了。 可是很快，小女孩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脸上刚刚的笑容骤然消失，再次换上惊恐之色：“不，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为什么？”张志远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明天再见面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来选一个时间，我们配合你，这样呢？” 小女孩摇摇头，身体后退，一直退到墙角，她用本来就短小的铅笔用力扎进自己纤细的手指尖，她却像是不觉得疼一样。 她在隐忍，在努力控制自己。 她比普通的同龄孩子成熟得多，她乖巧听话。 她受到过剧烈的，且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所无法承受的痛苦，所以，她会出现这种悄悄进行中的自残行为。 她不是做给任何人看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韩延宇不想再刺激小女孩，他转头对张志远说道：“纸笔。” 韩延宇知道，张志远总是喜欢身上装纸笔，因为警察的关系，随时可能需要跟被害人家属以及人证邻居等人询问口供。 张志远将自己的钢笔递给韩延宇，是一只漂亮精致的钢笔，他考公的了A之后，父亲送给他的奢侈品钢笔，上面还印着张志远的名字，他一直带在身上。 韩延宇快速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轻轻的放在泥土地上，慢慢地向前推了一点，小心地微笑着：“这是叔叔的名字和电话，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给我，随时，24小时随时都可以。” 韩延宇强调了好几遍时间，是怕小女孩有任何犹豫。 小女孩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韩延宇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有了一点点放松，随后默默地点点头。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慢慢向后退去，准备离开。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角落里的小女孩，这一趟虽然什么都没有问到，但是，不算白来，起码证明，刘长贵的家中确实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而这个女孩极有可能是刘长贵的女儿，因为她刚才说了一句，爸爸不许她以后穿裙子。 至于为什么，韩延宇和张志远的心中都差不多有了答案。 但刘长贵没有给这个女孩上户口，这也不难理解，很多农村人不懂法，不给孩子上户口的很多，特别是女孩子，像刘长贵这种种地的农民，自己都不认得几个字，他们并不在意家里的女孩子有没有户口。 女孩，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帮忙的工具，是未来嫁出去的时候，收到几千块钱彩礼的工具，上不上学，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正当韩延宇和张志远退出院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屋子里面传出了铁盆落地的声音。 “还有人在！”张志远整个神经都绷住了，他顾不得些许，调转方向，大踏步地向破旧的屋子里冲去。 韩延宇想要拉住张志远，让他不要冲动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一眼角落里刚刚收起惊恐的小女孩，咬着牙，跟着张志远冲进了屋子。 屋里很黑，明明是白天，阳光却照不进这简陋的房子。 一刹那的视觉缓冲之后，再睁眼，韩延宇看清了这个家徒四壁的泥土搭建的屋子，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破旧而脏乱的桌子。 张志远压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男孩，令他不能轻举妄动。 男孩奋力挣扎着，清瘦的身体却有着巨大的能量，就连张志远都几乎压不住他。 男孩大声嘶吼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韩延宇站在门口的位置，抬手打开了灯。 开灯的瞬间，整个屋子全部被照亮。 泥土墙上，挂着一排又一排的奖状，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很为这些奖状的主人而高兴。 “别动！再动我把你铐起来带回警局问话！”张志远用尽全力压制着男孩。 韩延宇对张志远的能力有信心，他慢条斯理得走进去，看着前面上的奖状，姓名栏全部都写着：刘国强。 从一年级到初中二年级，所有的奖状都整齐得排列着。 韩延宇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转回头，看向被压在张志远身下的男孩，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刘国强，人是不是你杀的！” 张志远愣住，瞬间没有缓过神来，因为男孩力气太大，张志远也累得气喘吁吁，眯着眼睛：“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客厅的门口，小女孩鼓起勇气，逆光站在门槛边缘，大声喊道：“坏人！你们放开我哥哥！” “妹妹！别说话！别跟他们说话！”这个叫刘国强的男孩嘶喊着。 哥哥......刘长春家，不光有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 两个孩子，都是整个案件里，多出来的人...... 真相，已经几乎破口而出...... ------------ 7.凶手背后的凶手 这个叫刘国强的男孩低着头，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他的手腕上戴着手铐，低着头，头发凌乱，脸上却是桀骜不驯。 张志远和一名女警坐在刘国强的对面，女警负责做记录，张志远负责问话。 在审讯室的角落里，韩延宇双手抱拳放在唇边，盯着那个桀骜不驯的男孩。 “说说你的理由。”张志远语气冰冷。 刘国强不说话，表情愤怒。 张志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回答问题！” 寻着声音，韩延宇下意识地皱眉看了张志远一眼，再转头看向小男孩，他不想放过刘国强的每一个微表情。 “不是我干的。”刘国强低声说道。 张志远转头看向韩延宇，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 张志远会意，继续露出愤怒的神色，手中的笔在桌上敲打着：“好，我问别的问题，你跟刘长贵是什么关系？” 刘国强似乎很犹豫，他紧咬着下嘴唇，咬出血来，染红了他的门牙：“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妹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现在不是你谈条件是时候！”做记录的女警开口说话。 刘国强看一眼女警，之后狠狠地瞪着张志远：“我已经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干的，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乱抓人！” 张志远冷笑一声：“不说是吧？你真的想看着刘长贵入狱？然后一辈子抬不起头，让你妹妹永远失去父亲？”张志远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刘国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人，不是.......不是我......”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张志远说着，将女警面前的电脑反转过来，正对着刘国强。 屏幕里是一个娇艳的女人，涂着红色的嘴唇，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即使到警察局被问话，她依然不忘画着浓妆，脸上一副讨好的模样。 视频画面里，女人开口说话：“从刘春出事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得找上我，那天回家，我就发现自己的内裤竟然不见了。” 说着话，女人低头毫不在意地笑笑，甚至挑了挑眉，抛媚眼的模样。 “好好说话！我们调查过，你是县城中街三生三世洗头房里的小姐，这是违法的！”这是张志远的声音。 原来，在刘国强被带回警局之后，张志远悄悄地进行了更多的调查。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轻轻笑了笑。 视频里的女人抬手咬着手指甲，红艳艳的手指甲被她咬得掉了皮：“你们今天找我来，又不是扫黄的，你们的部门是分开的，别想吓唬我！” “那个片区的警方负责人，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张志远说着掏出手机。 女人终于有些慌了：“哎呀，小警官，你别这样嘛，其实这事儿，是春哥不让我说的。” 张志远冷笑一声：“为什么？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受害人是他，他又藏着什么秘密？” 女人小声悄咪咪地凑近过来，一脸宠魅的模样，看着张志远的脸：“明明这么好看的小脸儿，怎么总是说些没有感情的话，真让人伤心。” 张志远没了耐心，他起身，将视频快进了一段时间。 里面的场景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对面坐着的女人一脸惊慌的模样，看到张志远走过来就害怕的身体向后退。 张志远冷眼盯着女人：“你说什么？那天晚上，你和刘春都看清楚凶手的脸了？” 女人吓得蜷缩在凳子上，不敢再看张志远的脸：“是.....是.....春哥，啊不，我是说刘春，他肯定是认识那个凶手的，那个孩子......他看到凶手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女人在努力回忆。 “说了什么？！”张志远逼问。 女人带着哭腔：“他说，说......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女人抬头看向张志远，双手护着脸，做防备状，“小帅哥，不不不，张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 张志远挑了挑眉，暂停电脑画面，走向刘国强，挡在他和电脑屏幕的中间，双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凑近，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你猜，刘春会把刘长贵叫小兔崽子吗？” 刘国强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他紧咬着牙，不说话。 张志远觉得基本已经打开了刘国强的防线，悄悄对一旁的韩延宇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刘国强再也撑不住，哭出来：“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可是刘春这个王八蛋，他伤害了我妹妹！我妹妹才八岁！她才八岁！” 空气凝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刘国强最开始只是小声呜咽，没有人打搅他的情绪，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最终，淹没了整个审讯室。 张志远想要开口继续问什么，韩延宇悄悄对他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慢慢走向刘国强，蹲身下来，仰视着大哭的刘国强。 女警觉得韩延宇的举动越界了，刚想起来，但还是重新坐了回去，毕竟韩延宇做这种事，在警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她瞪了韩延宇一样，扭头继续做笔录。 张志远站远一些，背靠在桌上，双手环在胸前，等待着韩延宇将刘国强最后的防线彻底击碎，让真相破壳而出。 韩延宇犹豫一下，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刘国强杂乱的头发，声音柔和：“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相信我，我是检察官，有责任和义务帮你妹妹申请援助，为你们家申请资金补贴，你可以告诉我，到底.......”韩延宇心中一顿，深吸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国强的指甲抠进他的手背皮肉里，哭声慢慢停止。 “刘春，他.......强奸了我八岁的妹妹.......” 韩延宇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审讯室走出来的，他的心疼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他扶着墙，闭着眼睛，大口呼吸。 张志远在远处站着，不靠近韩延宇，他习惯了，每次这种时候，韩延宇都不愿意让人靠近，甚至平日里，都很少有人看到韩延宇现在的模样。 有人想要靠近韩延宇的时候，张志远都会打岔，让同事先离开。 隔着审讯室的门，韩延宇听到刘国强在审讯室里交代罪行，他不会再撒谎了，他相信了韩延宇的话，相信韩延宇会为他的妹妹主持公道。 这是一个套在案子里的案子，已经属于两个案子了，大案套小案，也是常有的事。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向外走去。 张志远快步跟上，却不那么靠近。 今天，外面的阳光灿烂，照进眼睛里，刺痛，韩延宇红了眼睛，他低头笑笑。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根本就不适合做检察官，比你那个辞职了的检察官助理更不适合做一个检察官。” 韩延宇听到背后说话的人是张志远，他没有着急回头，而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背后的张志远也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韩延宇的背后，等待着韩延宇可以正面来面对自己。 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久之后，韩延宇转过身，虽然眼眶还红着，但脸上的笑容已经重新回来：“谢谢。” 张志远也跟着笑笑：“没事。” 他们两个虽然都没有说明白具体是什么事，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韩延宇所感谢的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张志远上前，跳开话题：“我一直觉得，检察官应该比我们当警察的更理性才对，毕竟最终定罪的人是你们，”张志远耸耸肩，“真不知道你这么感性的人，当年考试的时候是怎么拿到全校最高分的。” 韩延宇低头笑着，他看到自己脚上的帆布鞋上，有一处污泥没有刷干净，这泥点子应该是那天去刘长贵家的时候沾上的。 “刘长贵.....”韩延宇声音有些嘶哑。 张志远跟着开口：“凶手不是他，批评教育了，他回家陪女儿了，不过......我查过了，刘国强确实不是刘长贵的儿子。” 这一点，韩延宇似乎没有想到，他抬起头：“什么？那他为什么.....” 张志远说道：“他是刘长贵哥哥的儿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刘国强和家里的小女孩，算是堂兄妹关系，十年前，刘长贵和他的哥哥都以打鱼为生，兄弟两人出海，那天晚上风浪大，哥哥为了救意外落水的刘长贵，便再也没有回来，刘国强的妈妈没了丈夫，丢下儿子消失了。” “是刘长贵把刘国强养大的？”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点头，看向院子里的警车：“嗯，刘长贵欠了哥哥一条命，现在替刘国强顶罪。”转念，“我送你回检察院。” 不容韩延宇开口，张志远已经上了警车，并帮韩延宇拉开了车门。 “跟我一起回检察院开拘捕令。”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已经坐上了车，并系好了安全带：“嗯？谁的拘捕令？” “刘春的！”韩延宇语气冰冷，恢复了他假老虎的模样。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侧脸，笑笑，踩下油门：“好，那得多谢韩大检察官了。” ------------ 8.新来的检察官助理是个漂亮姑娘 两人回到检察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下班时间也快要到了。 韩延宇走得很快，一秒钟都不想让这个猥琐的男人有一丝新鲜空气去呼吸。 韩延宇知道，这种人，虽然不能给他判死刑，但是监狱里，总有其他的犯人会好好“招呼”他。 跟在韩延宇身后的张志远快跑两步：“喂，你慢点，等等我。” 韩延宇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张志远的意思，他抬手准备用钥匙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门竟然没有上锁。 检察官的办公室并不安全，虽然警察是抓人的人，但是检察官才是那个最终给嫌疑人定罪的人，所以，很容易得罪了嫌疑人家属，在检察院里，通常周末加班的检察官，都会将办公室的门反锁，因为危险的事时有发生。 检察官没有配枪权，一旦发生危险，他们无法控制局面。 韩延宇眼角一跳，猛地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坐在韩延宇座位旁边的凳子上，韩延宇依然警惕得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大脑快速翻转，思考着这个女孩是哪个嫌疑人的家属，以前是否见过。 就连身后的张志远都皱起眉头，做出随时保护韩延宇的状态。 看到韩延宇进来，女孩微笑着起身，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来：“你好，我是新来的，我叫唐卡，以后，由我担任你的检察官助理，请多关照。” 韩延宇的心虽然放松下来，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一语不发，并没有跟唐卡握手，而是扭身从电脑显示器下面拿出钥匙，打开放档案资料的柜子。 唐卡在来之前就听说，这个韩延宇是个不太守规矩的检察官，甚至听说，上一个检察官助理就是受不了韩延宇的暴脾气才离开的。 本来心里就有些打鼓的唐卡，这会子看到韩延宇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更是憋着气，但是，在检察院里，身份地位的划分还是很明显的，她不能对韩延宇发脾气，只能憋着。 韩延宇再也没有看唐卡一眼，而是坐在座位上，很快便签好了拘捕令，越过挡在自己和张志远中间的唐卡，甚至还有一丝嫌弃的态度，将拘捕令交给张志远：“审问的时候，叫上我。”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和唐卡的表情，一边唇角上扬，笑着凑近韩延宇的耳朵：“你看你把新来的小姑娘气得。” 韩延宇眯着眼睛，冷冷得盯着张志远。 张志远对韩延宇抬手，示意抱歉的样子，装得好像害怕韩延宇的模样，随后，对立在一旁尴尬的唐卡招招手：“你好，我叫张志远，刑警队的，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比如，韩延宇欺负你什么的，都可以找我。” “你还不走？”韩延宇没有回头，声音里没有表情。 唐卡白了韩延宇一眼，对张志远笑笑，并跟他浅浅得拱拱手，示意多谢。 “那个......不打搅你们了，等我消息啊。”张志远说着，故意对韩延宇眨眨眼，“新助理真漂亮。” 韩延宇猛地抬头，狠狠地瞪着张志远。 张志远慌忙闪身出门，并帮两人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韩延宇见状，皱眉大声说道：“别关门！” 其实韩延宇在工作的时候，非常不喜欢别人打搅他，所以，他一直都让之前那个检察官助理，坐在隔壁的公用办公室里，而且，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喜欢关上门，以免有人进来找他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现在，眼前这个姑娘，好像已经把她所有的东西放在韩延宇对面的桌子上，做好了跟韩延宇一间屋子办公的准备。 韩延宇见大门还是被张志远关上，他起身，将大门打开，之后才回到办公桌前，想要重新翻阅刘春砍手案的细节，并开始准备做检察官需要出具的电子报告，却发现自己桌上原本堆放杂乱的资料全都不见了踪迹。 唐卡看出韩延宇的表情，高兴的上前：“韩检，您是在找资料吗？我帮您拿。” 韩延宇的眉头皱的更紧。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话，便自顾自得拿钥匙打开了柜子的门：“以后，我是您的助理，您需要什么随时招呼我就行，不用亲自动手。” 柜子里原本放得乱七八糟的资料，现在被整理得很有条例。 韩延宇不说话，脸冷得可怕，偏头看向柜子，卷宗都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了归类。 “早上来报到的时候，您不在，我就自作主张，帮您把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柜子里的卷宗，我也帮您收拾好了，以后要拿东西的时候，就不会那么乱了。”唐卡语气轻快，能听得出，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单从这几句话，和唐卡所做的这些事，也能猜得出，眼前这个姑娘的家庭和睦，从小应该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纷纷扰扰和压迫。 幸福，对唐卡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的。 “谁给你的钥匙？”韩延宇收回视线，将目光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但是电脑屏幕上根本什么文件都没有打开。 唐卡一顿：“啊？我......我自己配的，因为以后要做您的检察官助理，所以，我就......” 韩延宇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语气冰冷而没有感情：“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动我的东西！” “啊？”唐卡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收拾东西倒是错了。 韩延宇终于看了一眼唐卡：“明天早上上班之前，我希望看到它们原本摆放的样子，一丝都不要变！” 说罢，韩延宇抬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 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有同事偷偷得看向韩延宇的办公室，他走出来，大家慌忙转身，各忙各的。 韩延宇走到台阶位置的时候，听到自己办公室里传出唐卡大声喊叫的声音：“韩延宇！你这个假老虎，难怪没有人愿意给你做检察官助理！活该你一辈子孤单单身！” 韩延宇停下脚步，偏头看一眼办公室的方向，之后面无表情得背上自己的斜挎包，抬脚离开。 身后，副检察长肖聆跟上来，叫住韩延宇：“延宇，你等一下，我跟你交代几句话。” 韩延宇停下脚步，望着肖聆：“肖检。”韩延宇态度冰冷，但礼貌。 肖聆笑笑，拍着韩延宇的肩膀：“以后唐卡就交给你了，你多带带她，她刚大学毕业，不懂的地方比较多，可能会给你添麻烦了。” 韩延宇躬身点头：“好，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肖聆挥挥手：“好，你去吧，”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延宇，听说砍手案很快可以结案了，唐卡这边，后面真的要辛苦你了。” 韩延宇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便快步离开。 肖聆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朝着韩延宇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小唐啊......” 韩延宇回头看了一眼肖聆的背影，然后下楼，走到了办公大厅里，坐在门口的法警见韩延宇过来，抬手挽住韩延宇的肩膀：“嗳，听说你的新助理是个漂亮姑娘？” 韩延宇尴尬笑笑，推开法警的胳膊。 法警又跟上来：“我还听说，她上面有人的，你可别惹了她。” 韩延宇停下脚步，皱眉：“上面有人？” 法警见韩延宇来了兴致，一副吃瓜模样，说道：“你这个检察官助理，还没来之前，信息就传遍了咱们检察院，我听说，她爸以前也是检察官，一度要升职成为检察长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调任去了国办所，老检察官加小检察官，你小子可收收自己的脾气吧，没出身没背景的，别惹祸上身都不知道。” 韩延宇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他对唐卡这个检察官助理更看不上了，宁愿躲之不及。 韩延宇疲惫得回到检察院给他分配的宿舍，烧了开水，准备泡面，却发现泡面袋子上的日期显示已经过期。 他毫不在意得继续拆开，一边想事情，一边将调料放在面饼上。 他的房间里也是一团糟，各种资料到处杂乱得堆放着，他突然想起今天唐卡说的话，觉得他的办公桌太乱，所以收拾了一下。 韩延宇冷笑一声，随即盘腿坐在地上，从斜挎包里拿出刘春的相关资料，直接摆在地板上，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圈，一张一张得翻阅，一个细节都不愿意漏掉。 他觉得奇怪，喃喃道：“一个垃圾站的站长，又怎么会认识一个种地农民家的女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没有解开的渊源。” 他继续翻开另一份资料，查看天禧村的人口档案，歪着头，怀疑状：“村里的少女不少，刘春又为什么会盯上一个幼女？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身后的开水壶发出蜂鸣声，水烧开了，但是韩延宇依然沉寂在思考中，就像是没有听到开水壶的声音一样。 医院病房。 张志远带着两个警察冲进来，径直走到刘春的面前，从兜里拿出拘捕令，举到刘春的眼前，丝毫不客气得记得怼到他的眼睛里。 “刘春，你涉嫌强奸幼女，现在依法对你进行拘捕，请你配合调查。” 刘春旁边的“妻子”呆住，下意识得躲开，一脸懵。 刘春还躺在床上打着点滴，被张志远用力一扯，便扯掉了针头。 “哎？哎？你干什么？你这个小警察怎么这么暴力？不是......抓我干什么？我是被害人！我是被害人啊！”刘春只字不提小女孩的事。 张志远悄悄得捏住刘春手伤的位置，虽然包裹着，但是扛不住张志远手劲儿大。 刘春疼得直接说不出话来，咧着嘴叫唤：“哎哎哎？我要告你，我要告得你被开除！哎哟哎哟，我错了，错了错了......” 张志远冷笑道：“错了？哪里错了？是承认自己强奸幼女错了？” 刘春还是嘴硬：“什么......什么强奸幼女，我不知道！你们别给我乱来我告诉你，我上面有人的！” 张志远笑出声来，嘲讽得瞪着刘春：“上面有人？神仙？住云里？刘春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都得给我蹲局子！”说着，对身旁的两个警察说道，“带走！” 两个警察正要给刘春戴手铐，却发现他两只手都断了，戴不了手铐。 张志远凑近刘春，狠狠地说道：“没福气啊，刘春，我这银手镯你戴不了了。” 两个警察拉扯着挣扎中的刘春，向病房外面走去。 刘春的“妻子”还愣在原地，不知是因为被吓到了，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 刘春的双脚在地上蹭着，以为这样就可以减缓被带走的时间。 临出门前，刘春对“妻子”大喊：“给我找律师！去市里找，不，去找省里最好的律师！钱不是问题！” 刘春说着话，已经被警察带走，看不见人。 妻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冲出门去：“春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张志远用舌头顶着后牙槽，此刻，冷笑都已经无法表现他现在对这对假夫妻的恶心程度，即使知道刘春可能强奸幼女，而且跟洗头房里的小姐不三不四，这个女人都不愿意放弃离开。 为什么？ 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爱，而是相互之间有利可图罢了....... ------------ 9.她的心，应该是粉红色的 清晨，检察院的车子远远地停在天禧村的路边。 韩延宇从车上下来，走得很快，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粉红色的玩具。他身上穿着运动装，脚上穿着帆布鞋，今天的鞋子是粉红色的。 在他的身后，唐卡开门下车，身上穿着板正的检察官制服，脚上还蹬着一双黑色的小跟高跟鞋。 照常理，这身衣服是检察官平日出庭或者与受害人见面应该穿的衣服。 但是，因为很多受害人心理受到过创伤，穿过分正式的衣服会让对方心生畏惧，产生抗拒心理，很多检察官便只有在见嫌疑人的时候才会穿制服。 因为被害人小女孩家住在山上，巴诺本就潮湿，前几天下过雨的地面依然泥泞不堪。 唐卡在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但是嘴上就是不说，她也是个犟脾气。 周围有村民出来，看着这一对检察官男女艰难地行走，笑着指指点点。 一个小男孩从家里跑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块菠萝蜜，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唐卡也已经跑着跟了上来，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高跟鞋的鞋跟嵌入泥巴里，身子一歪。 韩延宇看到，慌忙抬手，一把扶住即将摔倒在地的小男孩。 他身边的唐卡，则重重地跌倒在韩延宇身边的泥泞中。 “你没事吧？”韩延宇淡淡地笑着，伸手轻轻擦掉小男孩沾在脸上的菠萝蜜渣。 小男孩咧嘴笑着：“没事，谢谢叔叔。”随即跑开。 唐卡红着眼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认真地擦拭着胸前的检徽，却一句埋怨都不说。 韩延宇看向唐卡的时候，脸上刚刚招牌的温和小绵羊表情消失不见，冷冷一句：“跟上。” 不等唐卡说话，韩延宇便继续快步向前走去。 唐卡定定地站在原地，狠狠地瞪着韩延宇的背影，双手紧握，气得全身发抖。 见韩延宇转弯，身影即将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慌忙收起怒气，直接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拿在手里，光着脚，在泥泞中行走：“谁怕谁啊！我就是不生气，我气死你！” 有村民看到唐卡的模样，捂嘴悄悄地笑着。 唐卡看到，也跟着村民笑起来，笑容干净好看，解释道：“第一次，没经验，以后不会了。”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太太见小姑娘穿的制服好看，用最纯正的宾县白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啊？我看都来了好几趟了，是去看刘长贵家的？” 唐卡倒不是矫情的姑娘，靠近老太太，扶住老太太的胳膊：“阿婆，您年纪大了，走路可要小心些，我送你回屋子里去吧，别像我刚才一样，摔倒可真疼，还没人扶呢。”说着，唐卡狠狠地咬了咬牙。 老太太见唐卡可爱，笑着：“干什么的？你们？”老太太说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不等唐卡回答，小声絮叨着，“长贵家孩子苦啊.....” 唐卡听到老太太的话，想来，老太太对被害人家应该是熟悉的，她回答老太太的话：“我们是检察官，正好，有些问题，可以问问您吗？” 老太太好像耳朵不太好用了，偏着头，靠近唐卡：“什么？检察官？”老太太一顿，引着唐卡就要朝大门走去，“正好，我家里的电视坏了，妹妹，你帮我检查检查？” 唐卡突然心中一疼，老太太并不知道检察官是什么，有太多这种生活在乡下的村民们，都是一样，他们并不知道检察官的职责，甚至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他们也不懂法，不会用法律的武器去保护自己。 刘国强就是这样，他们还保持着原始的心思，要靠自己去报仇的心思。 唐卡笑笑，挽起袖子，不拒绝老太太的请求，跟着老太太进屋：“好，我帮您看看，但是我可不能保证肯定能修好哦。” 老太太高兴地点头，引了唐卡进门。 老太太家的电视很陈旧，上面蒙了一层灰，唐卡丝毫不嫌弃脏，认真帮老太太检查，半晌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空有一腔热血。 “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声音冷得要把人冻僵，唐卡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帮老奶奶修电视，你看不见吗？” 门外的韩延宇深吸一口，一脸嫌弃的模样，直接走进来，一把将唐卡推开：“把灯打开。” 唐卡在一旁笑笑，对着老太太眨眨眼，一点都不生气，转身去开了灯。 老太太来回看着韩延宇和唐卡，让唐卡坐在小桌前，给她拿来了瓜子：“姑娘，吃点瓜子，休息一下。” “谢谢奶奶！”唐卡和老太太开心地磕着瓜子，看着韩延宇帮老太太修电视。 很快，瓜子见了底。 韩延宇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手动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甄嬛传》。 老太太见状，高兴地笑着：“果然是检察官，检查得真好！谢谢，谢谢小伙子啊！” 韩延宇见老太太过来，扶着老太太，小绵羊的招牌笑容：“没事没事，奶奶，那您看电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韩延宇刚要出门，被唐卡一把抓住袖子。 只见唐卡靠近老太太，笑盈盈地尽量用靠近白话的普通话问道：“奶奶，我想问问，您知道刘长贵家那个妹妹的哇？她怎么啦？她跟垃圾站那个刘春是怎么认识的呢？” 老太太重重地叹口气：“妹妹命苦哦！一家人都命苦哦。” 韩延宇眼角一跳，与唐卡对视一眼，靠近一步，听老太太陈述。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坐下，继续说道：“就因为他爸爸地里忙，也没个人帮忙，家里还要养活两个孩子，家里那个弟弟哦（白话里，小女孩叫妹妹，小男孩叫弟弟），就会在周末放学的时候，去垃圾站干活，挣些钱补贴家用，可是却没想到，那个垃圾站的站长，竟然......是个坏胚子，那个家伙，坏得很！.....以后，这个妹妹不干净了，将来连婆家都难找哦.....” 唐卡抬头看向韩延宇。 终于圆上了，小女孩和刘春之间的交集，终于勾连上了。 被刘春雇佣的，想要补贴家用的童工男孩，因为妹妹年纪小，家里父亲去地里忙，无人看管，便将她带到了自己做临时工的地方。 没想到，却给了坏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而且，这件事村里的人知道的不少，连耳背的老太太都知道......恐怕小女孩的声誉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这种时候，老太太惋惜的依然是小女孩将来难找婆家，而不是一个幼女被毁掉的人生..... “有时候，很多被害人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黑暗，没有被揭开，慢慢腐烂成灾，最终被掩埋在土里，便会让人以为表面一片光鲜......” 从老太太家走出来之后，韩延宇对着空气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唐卡听的。 唐卡没有回话，光着脚踩在泥泞中，快步跟在韩延宇的身后，没有再懈怠。 唐卡心里突然捅破了内心隔阂的第一张纸：作为基层检察官真正应该做什么。 检察官，不仅仅是一个工作，而是一份责任，替受害人说话，保护他们，保障他们后续生活的责任...... 两人一路走到刘长贵家院子门口的时候，见刘长贵正畏首畏尾的模样，站在院子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张志远带来的一个女警和小姑娘玩耍。 张志远双手环在胸前，远远地站在院子的另一边，他记得上次韩延宇跟自己说过的话，不敢太靠近小姑娘。 此刻，女警正在和小女孩玩一个可以装扮成公主的人偶，旁边，还放着一堆漂亮的粉红色裤子，粉红色书包，粉红色的铅笔盒...... 这个被伤害过的小女孩，内心深处，依然是粉红色的。 可是，所有的大人都知道，小女孩粉红色的梦里，已经沾染了肮脏的黑色，散发着普通人都难以忍受的恶臭。 唐卡第一次到受害人家里，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她惊呆了，她一直以为，这种居住地，早就应该不存在了，这样的院子，这样的气味，应该只有在影视剧里才会出现。 可是，盖在这群人身上的遮羞布被揭开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那么痛心，甚至吃惊的感觉更大于痛心的感觉。 唐卡默默上前，从韩延宇的手中接过塑料袋：“我去看看她。” 韩延宇点头，看到不远处的张志远也已经看到自己，张志远对他眨眨眼。 韩延宇笑笑，算是跟张志远回应。 唐卡已经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将袋子里的玩具一股脑地推到小女孩的面前，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笑容甜甜的：“你好呀妹妹，姐姐第一次来看你，可以带姐姐一起玩吗？” 小女孩对唐卡笑开，她口中掉了一颗牙，牙齿雪白雪白的，即使她已经被这个肮脏的世界沾染，但还是保持着干净纯洁和一颗粉红色的心。 韩延宇靠在墙上，歪着头，淡淡的笑看着眼前的景象。 张志远走过来，搂住韩延宇的肩膀，打趣地说道：“不是说好了礼物我买吗？怎么？有了新助理，想表现自己的爱心？” 韩延宇瞪了张志远一眼，推开张志远的胳膊：“怎么样？查到了吗？小姑娘和刘春的关系？” 张志远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韩延宇：“本来准备看完受害人之后去检察院找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韩延宇没有理会张志远，打开资料一页一页地看上面的内容。 张志远抬手在韩延宇手里翻找着资料，最终找到一张报告单，报告单是从警察局法医那里打印出来的。 他对韩延宇说道：“刘春和小姑娘之间怎么认识的还没查到，不过，查到了另一件事，你看这里。” 韩延宇顺着张志远所指的方向看去，不觉瞳孔变大。 在报告最后的诊断结果那里，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宫内早孕...... 韩延宇气得全身发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慢慢地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和两个公职人员一起玩得开心的小女孩。 天真烂漫的她，却不知道，她的生命还没有开花，就已经在枯萎了...... 韩延宇缓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几个月了？做过手术了吗？” 张志远摇摇头：“刚两个月，今天来，就是跟刘长贵商量这件事的。” 不远处的刘长贵默默地将视线从女儿的身上移开，看向正在说话的韩延宇和张志远，他唯唯诺诺的神色中，还隐藏着作为父亲最后的保护欲...... ------------ 10.阴暗的地方，自然没有阳光 韩延宇和张志远坐在刘长贵家唯一的桌子前，对面，刘长贵迟迟不坐，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揉搓着衣角。 他的脚上，还穿着之前见过的那双军绿色的胶鞋，鞋上都是泥点子。 韩延宇从资料袋里拿出一叠资料，推到刘长贵的面前：“坐吧。” 刘长贵唯唯诺诺，视线越过对面的两人，看到院子里的小女孩正笑得开心。 “让你坐你就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张志远对刘长贵挥挥手，继续说道，“你之前顶罪的事，我们已经向上级汇报过了，念你初犯，情有可原，不予处罚，但是下次！” 张志远用手指点了点刘长贵。 刘长贵的头更低下去，他怯生生地问道：“我不太懂，能不能问一下，孩子......我是说张国强，他还小，我能不能替他去坐牢？” 韩延宇始终看着刘长贵，脸上的表情温情，丝毫不像是一个刻板印象中的检察官。 张志远的眉峰紧皱：“我说你这个人，真的牛脾气，讲不通是不是？你以为法律是开玩笑的吗？谁想坐牢就坐牢？” 韩延宇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刘长贵，你先坐吧，现在牵扯到你们家的案子已经不是一起了，先把文件签了，具体的，我们详谈。” 刘长贵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定在两人对面的凳子上，他将摆在面前的文件拿起来，来回翻看了几遍，默不作声。 张志远不解：“哪里有问题，你可以问我们。” 刘长贵似乎有什么不想说的理由，半晌后，憋红了脸：“我......不太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韩延宇起身，走到刘长贵一边，立在刘长贵的身侧：“我大概帮你念念吧。” 见韩延宇过来，刘长贵慌忙起身，也陪着韩延宇站着。 韩延宇知道刘长贵现在心里的感受，他不再强迫刘长贵的意愿，小声地，尽量温和地念着文件里的内容。 这些文件，分别是两个不同的案子。 韩延宇一边念，一边给刘长贵解释，刘长贵听得认真，生怕漏听了什么关键内容，会给这个本来就已经困难的家带来更多的麻烦，也会让正在帮助自己的检察官为难。 其实，更多的，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因为他还不起，他也害怕被别人嫌弃，内心深处的自卑感，让他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张志远坐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韩延宇细心地给刘长贵解释。 他轻笑一声，低下头，看向院子里的小女孩，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又一次悲伤起来。 韩延宇指导刘长贵签完了文件，扶着刘长贵坐下，轻声问道：“你家妹妹的事，你知道了吧？打算怎么做？” 其实刘长贵很害怕被任何人问到这个问题。 他惶恐不安，一个小女孩，竟然怀孕了..... 半晌，他不说话。 韩延宇轻轻点点头，回到张志远的身边坐下：“孩子还小，我们.....”看一眼张志远，“不管是警方，还是检察院，都会替你们保守秘密，将来，孩子只要有意愿，通过学习，总是能走出去的，外面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 刘长贵依然在纠结，他低下头，粗糙的手指揉搓着衣角，干掉的泥巴被搓成了碎末，掉落在地上。 许久之后，刘长贵才慢慢地抬起头：“我.......没钱给她做手术，而且，一旦去村里的医生那里，全村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 张志远是个急脾气，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都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怕丢了面子？” 刘长贵慢慢摇头，抬起头看向韩延宇和张志远的时候，他双眼馄饨，含着泪水：“我不是因为害怕丢面子，警察同志，我是怕我们家姑娘以后再也没法抬头做人了.......” 张志远刚刚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放心，作为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我会帮你申请资金救助，也会帮妹妹联系心理咨询师做心理辅导，肚子里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刘长贵哭了，他强忍着，低下头，全身都在颤抖，但却压着声音，尽量不让对面的韩延宇和张志远听到。 韩延宇见状，收拾好手里的文件，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歪了歪头，示意两人先走，给刘长贵一些空间。 两人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站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能看到远处的大海，明明那么开阔的视野，却困住了这些村民的心。 “我想去跟小姑娘说几句话。”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张志远，说罢，便抬脚向前走去。 张志远笑笑，背靠在墙面上，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望着院子里的这群人，检察官、警察，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刚刚经历过人生痛苦的小丫头。 这，算是这黑暗世界里，能做到的最好结局了吧。 张志远突然意识到，全民普法的重要性，就是因为他们不懂法，所以，才会想到靠武力去解决很多事。 甚至，刘长贵在出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将凶手藏起来，自己去承担，可是小女孩怎么办？ 慢慢地，韩延宇已经靠近过去，但仍有一小段距离，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绵羊一样，盘腿坐在地上。 唐卡和另一位女警见状，为韩延宇让开一个视觉通道。 小女孩刚刚还开心笑着的小脸，在看到韩延宇之后，顿住。 韩延宇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他在等待着小女孩自己慢慢放下防备。 “韩检.....”唐卡刚要说话，韩延宇抬手制止。 他的眼神特别温柔，连呼吸都变得轻柔。 “妹妹，你最想去哪里？”韩延宇率先开口。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唐卡和女警都不知所谓。 小女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根新的，粉红色的铅笔，半晌后，她怯生生地开口：“我最想去看看长城。” “好。叔叔过阵子会介绍一个阿姨给你认识，那个阿姨，会让你变得胆子大一些，让你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韩延宇笑意更浓，他很高兴，小女孩愿意跟他说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如果跟这个阿姨接受治疗之后，你觉得自己可以面对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之后，打电话给叔叔，叔叔和这个姐姐，一起带你去看长城。”韩延宇指了指唐卡。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散开，就像是春天的桃花，特别好看：“真的吗？” “真的，你还小，叔叔想要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梦想，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了多么困难的事，都不要否定自己，坚强起来，叔叔想要告诉你，永远，为自己而活，永远记住，只要你足够自信，这个世界，就是在以你为中心运转的。” 小女孩歪着头，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却不回话了。 唐卡也跟着笑起来：“韩检，你是不是糊涂了，她才八岁，哪里懂你说的这些？” 小女孩却点点头：“谢谢。” 韩延宇的心放下来大半，跟着小女孩笑起来，比刚才小绵羊一样的笑容更加真诚。 韩延宇知道，小女孩一定听得懂，因为，很多时候，并不是孩子不懂事，而是大人以为孩子不懂事罢了。 就像二十年前的韩延宇，得知姐姐出事之后，所有人的大人都以为韩延宇不懂，还在骗他。 韩延宇没有揭穿大人的谎言，但是他知道，孩子，一旦遇到过难以治愈的心灵创伤，他们会一夜长大...... 看守所里的院子里。 刘国强一个人蹲在角落，他清瘦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墙上，黝黑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拔着地上的草，周围，已经堆满了青草被拔下来的枝叶。 看守所，是没有被判刑之前的嫌疑人被管控的地方，通常情况下，在警方调查证据期间，嫌疑人都会被关在这里接受教育，但时间一般不会超过37天。 他们也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而这个自由活动的时间，是张国强唯一能见到刘春的时间。 院子里，有人在打篮球。 篮球架的旁边是铁制看台，看台上，刘春唯唯诺诺地半蹲在一个身上布满纹身的大块头旁边，满脸堆笑地说着什么。 那大块头嘲讽地笑着，刘春说完了话，一脚便将刘春从看台第三层踢了下去，他的身体在刚硬的看台角上碰撞着，受伤的手也结结实实地撞在看台的铁板上。 刘春疼得掉出眼泪，但是他完全不敢哭出声音，紧咬着舌头。 “蠢货！”大块头咒骂一句。 刘春慌忙赔着笑脸，又一次爬上了看台，脱下大块头脚上的拖鞋，帮大块头捏脚。 旁边，跟着大块头的人都指着刘春嘲笑他。 刘春也跟着笑。 在这里，刘春没有一点嚣张气焰，他害怕，害怕自己还没有被审判，就已经剩下半条命。 他第一天来到看守所的时候，原以为自己有些小钱，以前也跟看守所的几个警察一起喝过酒，便会被特殊照顾。 确实，他没有想错，只是特殊照顾他的人，并不是曾经一起喝过酒的警察，而是看守所嫌疑人里的“老大”。 自从听说他是因为强奸幼女被送进来后，刘春就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看守所生活。 他慌了，他以为，被关监狱会是他人生的低谷，没想到，看守所里这些等待审判的嫌疑人的“惩罚”，他已经快要遭受不住。 大块头转眼看向角落里得刘国强，对追随他的一个小弟扬了扬下巴：“就是那小子剁了这混蛋的手？” 小弟看到刘国强，点头道：“对，听说这混蛋强奸的是那小子的妹妹，才八岁，真他娘的不是人。” 大块头低头看刘春，刘春最害怕大块头提这件事。 因为，每次提了这件事，他都会挨一顿胖揍。 刘春吓得缩成一团，但脸上却不敢不笑：“老大，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 大块头对着刘春又是一脚。 刘春顺着铁架子，再次翻滚了下去。 大块头哈哈大笑，对刘春勾了勾手指：“上来。” 刘春不敢不听话，高高抬起双手，低着头，赔着笑，再次爬上铁架子。 大块头一把揪住刘春的头发，令刘春看向角落里的刘国强：“想不想报仇？” 刘春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大块头：“报仇？” 大块头笑笑：“你强奸的不是那小子的妹妹吗？那小子不就是因为剁了你的手才进来的吗？” 刘春咧着嘴笑，脸上的褶子看上去令人作呕：“是，是是是，老大，就是那小子剁了我的手，您可要帮小弟做主啊。” 大块头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小弟招招手：“去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 “好嘞！”小弟对刘春眨眨眼，朝刘国强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看到刘国强从墙角站起身，顺着那小弟手指的方向，看到大块头。 大块头笑着对刘国强招招手。 刘春见情况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刚想跑，被大块头一把抓住残疾的手腕，用力捏着他的伤口。 “我让你走了吗？嗯？”大块头狠狠的声音，几乎要将刘春撕得粉碎。 刘春疼得大叫：“老大，老大放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大块头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他娘的，就知道这几句话！”说罢，直接将刘春断裂的手腕踩在脚下，用力碾压着。 刘春疼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叫出声，他知道，一旦叫出声，后面只会更痛苦。 不远处，刘国强在大块头小弟的带领下，越来越靠近过来。 刘春慌了，自从上次见识到刘国强对自己下手的狠劲儿，他才知道，这小子完全不是个好惹的货色。 操场被铁丝网包围着，外面，有警察拿着警棍在巡逻，他朝着外面的方向大叫：“警察！警察同志！救命啊！” 外围一个年轻的警察听到，回过头看向刘春的方向，年轻警察的旁边，另一个中年警察扯了扯年轻警察的胳膊，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年轻警察领会地跟着中年警察一起，背过身去。 刘春彻底绝望了，大叫着，嘶喊着，惊慌失措。 刘国强已经走到刘春的面前，冰冷的眼神，低头望着已经躺倒在地上，宛若一只露着肚皮的野狗一般在双手合十地求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刘国强眼神一收，一脚踢在刘春的下体上。 刘春弓起身子，张着嘴，口水都疼得流了下来。 大块头嘴里咬着一根牙签，偷偷交到张国强的手里，随后，对张国强小声说道：“避着点，不然，警察也不好办。” 刘国强开始不解大块头的意思，只见大块头的小弟已经心领神会，扯着躺倒在地上的刘春的后衣领，一路将刘春扯进了一处监控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刘国强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去的刘春。 大块头笑着拍了拍刘国强的肩膀：“愣着干什么？去啊，你不说，我们不说，没人知道，你跟他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时间可不会太久，就算将来被判了，你能确定你们一定会被关在同一个监狱里？”凑近刘国强的耳朵，“机会难得。” 刘国强抿着嘴，思考一瞬后，大踏步地朝刘春所在的黑暗角落走去。 大块头见状，笑笑，对他的几个小弟招招手。 很快，那几个小弟便将刘春和刘国强围起来，所有人都背过身去。 没有一双眼睛看到刘国强对刘春做过什么...... ------------ 11.我们会帮你，所以别再错下去 韩延宇和唐卡在张志远的陪同下，到看守所看望刘国强和刘春。 又是狭窄的走廊，每过一道大铁门，都会有两个警察在一旁坚守着。 进入走廊之前，韩延宇站定在门口，望着走廊的“深不见底”，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口，想要将他吞没，他觉得头晕得难受，又想吐的感觉。 唐卡见状，以为韩延宇忘了带东西，低头在自己的包里检查相关资料，翻找后，发现没有遗漏：“韩检，东西都带齐了的，进去吧。” 张志远知道韩延宇此刻停在这里的原因，他看着唐卡，笑着上前：“估计是有什么事没想明白，我跟他合作五年了，清楚得很，要不，我先带你进去？” 唐卡疑惑：“哎？不是，我得跟着韩检......” 张志远不给唐卡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拉着唐卡的胳膊走进去，一边走，回头看一眼韩延宇，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脚下的帆布鞋想要挪动，但只是向前蹭了两下，便又回去了。 张志远假装没有看到韩延宇的动作，带着唐卡直接进去：“我跟你说，这里关着的，都是一些还没有定罪的嫌疑人，一会儿问话的时候，你可得小心点，最后啊，让你老大问，你别插嘴。” “看不起人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我爸以前就是检察官，我妈是法官这件事吗？”唐卡有些不服气，已经跟着张志远走进去。 张志远和唐卡走过第一道铁门，回头看韩延宇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便小声在守在铁门边的警察说了些什么，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看韩延宇一眼。 韩延宇需要时间。 他闭上眼睛，额头有些冒汗。 二十年了，他还是没有扛过这心理障碍。 耳边响起父母叫着姐姐名字的哭喊声。 十岁的韩延宇就这样呆呆地站着，隔着大人身体的缝隙，才能看到姐姐已经冰冷的身体。 一位中年检察官一直站在韩延宇的身边陪伴着他，他想起，那个检察官对他说：“没有了姐姐，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以后，照顾父母的事，只能是你了。” 随后，便是剧烈的撞车声。 那天父亲骑着三轮车，一家三口躺在血泊里，母亲在危险的时候，将韩延宇抱在怀中。 血水已然湿透了十岁韩延宇的眼睛，他看东西的视线，都变成了红色。 他努力仰起头，护着自己的母亲已经一动不动，他想要抬头看看那个从黑色轿车上下来的男人，可是，他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男人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能看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宽厚的金戒指，金戒指上，还镶嵌着一颗菠菜绿的玉石，在黑暗的月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光...... 耳边传来被无限放大，带着混响的声音。 “韩检？韩检你还好吗？韩检？” 韩延宇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看守所的走廊，穿过了背后那一道一道的大铁门，此刻，正站在与嫌疑人会面的房间门口。 对面，唐卡诧异地看着韩延宇的脸：“韩检，你没事吧？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不等韩延宇说话，立在他身边的张志远率先笑着开口，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唐卡和韩延宇的中间：“他铁打的，能有什么事？” “那你刚才还急着出去接.......”唐卡话没说完，被张志远打断。 “那个......”他干咳一声，对旁边的狱警说道，“今天我们几个过来，见两个人，刘国强和刘春。” 说话间，他将手里的单子递给狱警。 狱警离开后，张志远才转头看向韩延宇，并将一张纸巾递给韩延宇：“可以吗？” 韩延宇笑笑，脸色也恢复了不少，他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谢谢。” 张志远没有说话，引了韩延宇坐下。 站在一旁的唐卡看看韩延宇，又看看张志远，一副无奈模样：“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当我不存在，在这里打哑谜？这样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韩延宇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唐卡，对她伸出手：“你坐后面，一会儿看着就行，把文件给我。” 唐卡撇撇嘴，但还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低头将已经背了一路的文件，交到韩延宇手中，推到靠墙的位置坐下，狠狠地瞪着韩延宇的背影：“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明显，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韩延宇却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 张志远挑着眉毛：“你这个新助理脾气也不算小。” 韩延宇偏一下头，轻瞟一眼背后的唐卡。 对面隔着铁窗户的隔间里，门被打开，刘国强低着头走出来，坐到凳子上，一语不发。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点点头。 “刘国强，这几天在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韩延宇问道。 刘国强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率先问的话竟然是这句，猛地抬起头，望着韩延宇小绵羊一般的笑容。 “放心，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就告诉叔叔，叔叔会帮你讨要说法的。”韩延宇继续说道。 刘国强眨巴着眼睛，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十四岁的他哭了：“谢谢你，韩检察官，谢谢你，张警官。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脸上的伤......”韩延宇没有问完。 张志远探过身体，在韩延宇的耳边轻声说道：“不是别人打他，是他打了别人。” 韩延宇不敢相信一般，眼角一动，歪头看向张志远，见张志远眨眼笑笑，很快，韩延宇理解了张志远的意思，便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他唇角的笑意更浓一些：“说点别的，今天过来，有一些细节需要跟你补充一下。”说着话，韩延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低下头，对旁边的张志远伸手。 张志远好像已经习惯了韩延宇的举动，立刻将自己的小本子和钢笔递到韩延宇的手中。 坐在两人背后的唐卡也同时低头去拿纸笔，但是却比张志远慢了一步。 她撇撇嘴，很快，将视线落到刘国强的身上，因为她刚刚开始接触这个案子，当她认真看完卷宗后，也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比如，明明学习很好的刘国强，为什么不想着报警，反而要亲自去拿着镰刀砍掉刘春的手。 难道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举动，很可能会毁掉自己的一生吗？ “你们问吧，我知无不言。”刘国强重新低下头去，回答着。 “很好。”韩延宇低头做记录，“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唐卡在背后听着，轻笑一声，原来韩延宇想问的问题，跟自己是一样的，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可以开始独当一面？ 认真的唐卡自己也摊开纸笔做笔记，学着韩延宇的样子。 张志远看在眼里，视线来回在韩延宇和唐卡的身上游离，心里琢磨着，上手真快，比之前那个强。 隔间里的刘国强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好像很纠结。 “如果你没有想好的话，我可以等你。”韩延宇不想给刘国强太大的压力。 韩延宇说罢，便准备起身离开。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要离开，而是在等刘国强在机会即将失去时候，大脑给出的指令性反应。 “我不相信警察！”刘国强开口说道。 原来，这就才是他犹豫的原因。 韩延宇抬头看一眼张志远，挑眉后，重新落座：“为什么不相信警察？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刘国强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我不怕坐牢，我就是要帮妹妹讨回公道，刘春在天禧村势力很大，没人敢惹他，所以，他才敢对我妹妹......对我妹妹做出这种事，就算我没见过他经常跟下班警察一起喝酒的事，就算最终真的被判刑了，也无法还我妹妹一个公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少年说话。 所有人的眼神里，都有着不太一样的东西。 是什么，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产生了对警察的不信任？ 是什么，让一个少年觉得，法律也无法给妹妹一个公道？ 是什么，让一个十四岁的优良少年，下定决心放弃了自己的前途，都要替妹妹讨回公道？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相信法律？ “刘国强，我会替你做主，也请你以后能相信我。”韩延宇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着，眼神紧紧盯着刘国强的脸。 “可是......我妹妹还是毁了，没有人能把她曾经的人生，甚至未来的人生还给她......没有人......”说着话，刘国强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脸，“浑蛋，刘春这个浑蛋！他应该被碎尸万段！” 唐卡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女性，她能明白刘国强的话，站在女性的角度，她深刻地明白刘国强所说的那些，关于妹妹未来和过去的难过。 可是，确实是，无能为力。 就像是一座虚无的十字架...... 就算那人被执行了死刑，又如何？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了。 隔着窗户，韩延宇靠近一些，小声对刘国强说道：“你动手的时候，年龄不满十四岁，相信我，法律之外，还有情。” 刘国强没有明白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只是笑笑，身体后撤，笑容依然在脸上，对刘国强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要在看守所里惹事，不要跟那些看上去好像可以保护你的人靠得太紧，不要学坏，不要以为看守所里的警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对不起自己，也不要对不起我想要帮助你的心。” 韩延宇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表情平静地望着刘国强，他好看的眉眼，看上去那么温和。 刘国强呆呆地望着韩延宇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好像有魔法一样，让他不得不听话地点头。 张志远身体向前倾，一边唇角上扬：“其实韩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他是最终给你和刘春定罪的人，以后出去了，不要再犯事儿，谨言慎行，听得懂吗？” 刘国强睁大了眼睛，望着铁窗外的两人，半张着嘴。 他心跳很快。 是希望，是期待，是信任...... 会面的时间到了，门外的警察进来，扯着刘国强的胳膊，拖拽着他。 刘国强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他挣脱警察的手，对韩延宇深深地鞠躬：“谢谢，谢谢韩检，谢谢张警官，谢谢.....”看向后面坐着唐卡，他不认得，“谢谢姐姐。” 唐卡听到，笑着对刘国强招招手，再看向对韩延宇精致的侧脸，觉得他好像比以前顺眼多了。 ------------ 12.你要起诉吗？ 韩延宇听到动静，再抬头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刘春。 他低着头，腿脚因为受伤而无法正常行走，需要警察搀扶着才能进入会面的房间。 “刘春？”韩延宇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是刘春。 因为当他抬起头，才发现他的脸肿得像个包子，他的两根眉骨都裂开口子，他嘴里的牙齿都被拔掉了几颗。 见到韩延宇的时候，他慌张的，双手抓住面前的铁栏杆：“救命，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从这里出去，送我出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志远倒是看惯了这种嫌疑人的遭遇，对于刘春这样的嫌疑人，别说是在看守所，一旦定了罪，在监狱里也不见得能好过多少。 他们在犯下那些罪恶的事时，早该想到的！ 他们总是抱着一颗侥幸的心。 他们不知道，外界的世界，和看守所，甚至监狱里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世界，生存的规则，各不相同。 坐在最后面的唐卡看着脸已经几乎畸形的刘春，下意识地皱着眉头，偏了偏视线。 韩延宇始终盯着刘春，轻轻歪了歪头：“他们打你了？” 刘春泪水纵横：“韩检，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救救我，我待不下去，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一边说着话，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口水混在一起，往下滴答着。 韩延宇面无表情地低头做着记录。 张志远一手撑着下巴，转头看一眼韩延宇，之后才看向看守在刘春背后的警察，对他招了招手：“来来来，你过来一下。” 看守的警察笔挺得走过来，没有开口，示意张志远问话。 “这事儿你们不知道吗？”张志远手撑着下巴的样子并没有改变，慵懒模样。 “不知道。”看守警察正经得看向刘春，“我们如果知道的话，会制止的。” 张志远点点头：“以后遇见这种事，眼睛放清楚点，发现后也要及时向上级汇报。” “是。”警察点头示意。 刘春听着这一组对话，慌张得想要站起身，他停止了哭泣：“不，不是这样的，他们不可能看不到，他们撒谎！” “你安静点！”张志远对刘春低吼一声。 刘春绝望得撇着嘴，慢慢坐下，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砍断的双手，因为今天要见人，所以警察带他到医务室里重新包扎过，伤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换上了新的纱布，却看不到里面的疮痍。 “要起诉吗？”韩延宇打破这沉寂。 刘春猛地抬起头，望着韩延宇，眼神中又一次充满了希望：“起诉？我可以起诉吗？” “当然，如果你想起诉的话，我可以帮你去申请起诉。”韩延宇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要！”刘春有些激动，甚至忘了脸上的伤，因为动作幅度比较大，扯到了眉角的伤口，他疼得咧着嘴，褶子更深了些，“要，我要起诉，我要告死他们，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韩延宇点点头，低头做记录：“如果你确定要起诉得话，可能需要准备一些材料，证据，他们殴打你的监控录像等等，收集好通知我。” 刘春顿住：“我怎么可能拿得到监控录像？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种事不应该由警察去做吗？” 问题丢到张志远这里，突然被提到，他眼神忽闪着，来回看看刘春和韩延宇望着自己的神色：“我？”顿了顿点头继续说道，“对对对，监控录像，那个......”张志远又一次叫站在背后的警察。 警察没有丝毫不耐烦，脸上的表情严正，再次上前。 “受害人要起诉，他在里面的监控录像，帮忙调出来。”张志远也很严肃地说道。 警察似乎有些为难：“没有。”这个警察说话干净利落。 “没有？”张志远疑惑地皱眉，“怎么没有呢？” 警察依然板着脸，继续说道：“之前刘春跟我们提过这件事，说自己在看守所长期被殴打，我们也想过调取监控，但是，自从刘春来到这里后，所有的监控录像我们全部都查过了，没有查到相关内容。” 刘春急了，现在，他只相信韩延宇一个人，他迫切地瞪大了眼睛，趴在铁栏杆上，尽可能地凑近韩延宇。 韩延宇不动声色，也并没有因刘春突然靠近而有任何情绪反应。 “韩检，你相信我，如果他们没打我的话，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你相信我！你替我做主啊！”刘春又表现出声嘶力竭的可怜样。 韩延宇的眉峰也逐渐皱起：“好，我会去找别的证据，不过，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在没有法院判决之前，你都会被关在这里，你确定起诉的话，他们可能也会知道。” “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刘春起先没有明白韩延宇的意思。 韩延宇做好了记录，挑着眉毛，身后后撤，做防备状，没有回答。 半晌后，刘春才反应过来韩延宇在说什么，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蜷缩起来，低下头，全身都在轻微得颤抖着。 “想好了吗？”韩延宇再问一句，声音轻柔。 坐在最后面的唐卡看着韩延宇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想明白了什么，低头轻笑一声，将视线转移到正在颤抖着的刘春身上。 果然，刘春像是想通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我......我说错了，我不起诉......不起诉......” “真的不起诉吗？”韩延宇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刘春这次说得果断，“我.......我的审判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离开这里。” 韩延宇默默地收起笔记本：“刘春，你的罪，目前以强奸幼女罪来看，想出去，不可能。” “韩检，我错了，我真心知道错了，能不能救救我.....关我可以，但是我真的不想死在这里面。”能看得出，刘春满心的慌张恐惧。 他是真的害怕了。 韩延宇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刘春的话，从包里拿出需要刘春签署的文件，顺着隔离的缝隙推进去：“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原因，需要你签署一些文件，你仔细看一下上面的内容，如果有异议的话及时提出来，我会帮你申请最大的利益，但是，如果你瞒报，或者拒不认罪，后果可能会更严重，能听懂吗？” 刘春垂下眉眼，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一字一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后悔了。 但并不是因为后悔强奸了幼女，而是因为后悔自己没有在外面的时候，把那个刘国强人不知鬼不觉得处理掉。 他一直以为，那家人是好欺负的，是胆怯的。 他一直觉得，穷人，是没有骨气的，是不敢反抗的。 没想到，他错了。 他是真的后悔了。 突然，他情绪激动地用自己的断臂击打在纸张上，嘶喊着：“让我怎么签？！我连手都没有了，让我怎么签！”他在凳子上挣扎着，起身，连凳子都被踢倒在地。 背后的警察上前，一下便将挣扎的王春控制住，按压在地上：“老实点！” 刘春气的脖子和脸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狠狠地咬着牙。 “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善良的！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你们全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不公平！”刘春一边咒骂着，骂得口水飞溅。 韩延宇定定的坐在凳子上，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神色淡定得看着刘春的一举一动，慢慢地，慢慢地，唇角上扬，轻轻得笑了。 一旁的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的状态，都吓得一哆嗦，慌忙收起视线。 背后的唐卡也看到韩延宇的侧脸，他突然觉得，眼前的韩检，似乎与她平时见到的韩检，并不是一个人。 就好像，眼前这个人，才是韩检真正的样子。 唐卡手里拿着的笔都忘了，掉在地上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延宇回过神，好看的侧脸微微转向唐卡：“让警察帮他签好字后，带好东西再走。” 说罢，他先起身，快步走出门去。 该问的都问了，该看的也看了，他心里也有了数。 张志远反应过来，对铁栏杆里面的警察挥挥手：“多谢。”之后便快步向韩延宇的方向追出去。 唐卡半晌才反应过来，整理好东西，刚想离开，想起刘春还没有签署的文件，奔过去，对里面的警察说道：“还请按照被害人，我是说嫌疑人的意愿，帮忙签署一下文件。” 刘春已经挣扎得没有力气，他“垂死”一般躺在地上。 警察放开了刘春，看一眼监控，之后脱下刘春脚上的拖鞋，拿出印泥：“刘春？对文件还有什么异议吗？” 刘春不语，似乎在发着呆，绝望的模样。 警察再问一句：“刘春，对文件内容还有什么异议吗？” 刘春默默地摇摇头，闭上眼睛。 他的脚趾，在警察的操作下，按上了印尼，红色的脚纹落在文件之上。 “还能这样？”唐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她觉得有些惊讶。 里面的警察最后检查了文件是否有没有签署到位的漏洞，之后认真地将文件整理好，推到唐卡的面前，一脸严肃。 “新来的检察官助理吧？” 唐卡收好文件，笑着点点头：“以后多关照。” 警察却没有笑：“这种事常见，呆久了就知道了。“ “我不记得法则里有提到脚趾纹的规定。” 警察点头：“虽然法则里没有明确的脚趾纹规定，但脚趾趾纹也具有唯一性，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代替指纹。” 唐卡拿着文件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好像刚刚争吵过。 ------------ 13.你一定会回来 “韩延宇！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张志远眉峰紧锁。 韩延宇表情冷着，不说话，但能看出他也在生气。 “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吵上了？”唐卡小跑过去，站在韩延宇一边。 两个男人相互瞪着，谁都没有回答唐卡的话。 唐卡知道韩延宇一向不爱理人，便转向张志远：“你说，什么事很危险？” “你问他！”张志远偏过头去不再韩延宇，气得双手叉腰。 唐卡抿一下嘴，望着韩延宇：“到底怎么了？不要跟我打哑谜行不行，好赖不济，我也是检察官助理，虽然在案子上没有发言权（备注：检察官助理在没有通过遴选之前，对案子是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判断权），但是起码我能帮你们两个小孩开导一下吧？” 韩延宇眉峰更紧，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转身上车，坐在警车的后排。 张志远看到，冷哼一声，挥一下手：“有本事自己走回去！别坐我车！不会做判断的检察官，趁早辞职吧！” 唐卡还蒙在鼓里，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劝：“不是，你们到底干嘛呀！” 韩延宇听到，也是不说话，开了车门，便快步准备自己走回去。 从看守所到检察院的路程很远，要说真的走回去， 完全不现实。 唐卡无语得苦着脸：“哎呀，我真的是！.......服气了！” 说罢，唐卡扭身去追韩延宇：“韩检，等等我！” 张志远明明担心，就是不肯服软，冲韩延宇和唐卡远去的背影：“有本事永远都别坐我的车！”见韩延宇没有回头，连一句对抗的话都没说，他继续说道，“我们公安局的车你都别坐！永远走回去！” 韩延宇反而加快了脚步。 唐卡在后面小跑地跟着。 张志远咬着牙上了车，重重得关上车门，重拍一下方向盘，气得直叹气，随后踩下油门。 车子越过韩延宇和唐卡的时候，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韩延宇瞪了一眼远去的警车，冷笑一声，继续快步走去。 唐卡无语得摇着头，快跑两步，跟上去：“韩检，到底怎么了？不是刚刚还好好的？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好商量，怎么就还闹上别扭了呢？” 韩延宇直视着前方，旁边就是汪洋大海，远处，轮船鸣笛声响起。 他停下脚步，看向唐卡：“卷宗你都看过了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唐卡顿住：“哪个案子？” 韩延宇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这里的海景道路上，车子并不算太多，但是入夜后，路灯也不会太亮，毕竟这里并不是普通人经常会走的地方。 “不是，你说清楚啊韩检，光生气有什么用？我才是你的检察官助理啊。”唐卡对这两个人已经没办法评价了。 远处海边得灯塔亮了起来，路灯也开始一盏一盏得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照耀在空荡荡的马路上。 要是真让两个人就这么走回去，够呛。 路上车子太少，想要搭个便车都难。 “刘国强的案子。”韩延宇冷不丁地继续说道，他停下脚步，气馁地转身坐在路边的台子上。 天黑得很快，背后的大海好像前一秒还是蔚蓝的，下一秒已经被染上了黑色的雾气，宛若深不见底的巨口，想要将人吞没。 唐卡深吸一口气，坐在韩延宇旁边，歪头望着韩延宇，尽量好生气地说道：“看过了，很认真，随时可以跟你讨论案情，说吧，你们两个在吵什么？” 韩延宇没有想要跟唐卡墨迹下去的想法，直接说道：“我的意见是，给刘国强判无罪。” “什么？”唐卡惊得起身，不敢相信地盯着韩延宇，“韩检，我听说你当年遴选，是第一名。” “所以呢？”韩延宇不看唐卡。 唐卡缓和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虽然我是检察官助理，原本是没有发言权的，但是韩检，我还是想要劝你，不要感情用事。” “这不是感情用事。”韩延宇不承认，“案发时，刘国强未满十四岁，照常理，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这是其一。” “不是，他.....户口本的年龄改过的，案发时，他满十四岁了！应该负刑事责任的！而且......”唐卡正要说话，被韩延宇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其二，刘国强的情况你知道，虽然刘长贵收养了刘国强，但因为没有办理相关手续，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他现在属于孤儿。”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着，慢慢抬头仰视着唐卡。 “他母亲没死！韩检，你这样很容易给自己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唐卡真的在为韩延宇着急，从普通人的角度，他能理解韩延宇的心情，但是从检察官助理的角度，她无法理解韩延宇的决定。 韩延宇摇头说道：“但是已经失踪长达十年！所以，作为检察官，我会神情不起诉处理。” 说罢，韩延宇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唐卡反应了半晌后追上来，一把扯住韩延宇的胳膊：“难怪刚才张志远那么生气，韩检，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不要用自己的事业去赌一个孩子的未来。” 韩延宇低头一笑，挑着眉头：“对，你说的没错，我不想用自己的事业去赌一个孩子的未来，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你太感情用事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检察官！”唐卡大声喊着，一把将身上的背包扔在地上，“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最少应该三年起步的提诉标准，你竟然.......我受够你了！” 韩延宇抿着嘴不说话，上前，从地上捡起唐卡的背包，从里面将所有的文件拿出来之后，再将背包还给唐卡。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唐卡冲韩延宇吼。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跟他差不多大的时候，在我对生命没有了希望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检察官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为了我的事得罪了很多人，那个时候，是他给了我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唐卡不能理解，摇着头，冷笑一声：“所以呢？所以你现在就要这样？赌自己的事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那个检察官为了你的事，最终在职场上没少受罪吧！” 韩延宇轻声说道：“法大于情，还是情大于法？这是我们一直在探讨的问题，但是，也是一个一直都没有结果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唐卡已经累了。 韩延宇的表情缓下来：“我个人的感受是，警察那边，一定是法大于情，但是在检察官这里......” 唐卡不想再听下去，她觉得韩延宇脑回路问题很大：“你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我以为，跟着韩大检察官能学到很多东西，没想到，学到的都是些没用的！” 唐卡说罢，直接背上自己的包，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在地。 韩延宇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唐卡。 但唐卡背着身，没有察觉到韩延宇的举动，已经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我不干了！回去我就申请换岗！我宁愿辞职，我都不要再跟着你了！”唐卡大声喊着。 韩延宇低下头，默默地跟在唐卡身后，天色越来越暗，他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一个年轻女孩独自离开。 两个人的影子被拉扯着，一前一后，不远不近。 “我不想让普通老百姓失望......”韩延宇默默地说着，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毕竟在他的十岁，曾经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个检察官，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和帮助，也给了他开导和心理辅导。 他想要将这份恩情，重新回报给其他的普通老百姓。 让虚无的十字架变得有意义。 他不在意被人误解，更不在意赌上自己的未来，他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责任，对老百姓的责任。 夜色中，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偶尔有路过的车辆，唐卡都会抬手招呼，希望可以顺便带他们一程。 但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在这种荒野的海边郊外公路上，大家的戒备心都很强，一对年轻男女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会全然相信？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诚信？善良？都在急速流逝...... 远处的转弯处，一束车灯强光照射过来，从韩延宇和唐卡的旁边过去的时候，用力踩下了刹车。 车子与地面发出摩擦声，随后便是一个猛打方向盘，最终，停在唐卡的身边。 是一辆警车。 韩延宇看到那辆警车后，轻轻地笑了。 只见张志远脸上似乎仍是一脸怒气，开门下车，并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对唐卡说：“上车！某人真是一点怜香惜玉都没有，还真的让姑娘这么走回去吗？” 唐卡看到张志远，直接委屈得差点哭出来，抬脚上车后，却突然意识到，刚刚好像是张志远不让韩延宇上车的，作为检察官助理，她自然不能跟着警察的车子丢了，丢下自己的领导离开。 张志远双手叉腰，在路灯下看上去有些魁梧，他没好生气地冲韩延宇喊道：“上车！别逼我把你铐起来！” 韩延宇脸上的笑意更浓，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与张志远擦身而过的时候，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谢了兄弟，帆布鞋确实不适合走路，脚早都疼了，你应该早点掉头的。” 说完，自己开了后座车门，上车，索性谁也不看，闭上眼睛，握在车门的角落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狼狗。 张志远依然站在原地，歪着头：“哎？不是，你认定我会回来接你们？” 没有听到回答，他也开门上车。 “我要是不回来呢？”张志远踩下油门，警车一路前行而去。 坐在后座的韩延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依然闭着眼睛，将刚刚从唐卡的背包里拿出来的文件资料收手抱在怀里，笑了：“你一定会回来。” ------------ 14.谁愿意去你家！ 直到深夜，韩延宇依然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凳子上。 唐卡陪着，一起翻阅关于刘春的相关资料。 整个检察院，只剩下韩延宇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墙面上的钟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楼下的保安走上来，敲门。 “韩检？在里面吗？” 唐卡抬头，见韩延宇没有反应，依然在翻阅资料，她起身：“我去开门。” 门外，保安见房间里只有韩延宇和唐卡，抱歉的笑笑：“打扰打扰，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 唐卡抱歉地点头：“一时忘了时间，我们很快就走，麻烦您了。” “你先下班吧。”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仍在不断翻阅资料。 保安点头笑笑，偷偷指了指韩延宇，小声对唐卡说道：“你没来之前，他就一直是这样的。” 唐卡抿着嘴点头笑，映着灯光，能看到唐卡已经熬红了眼。 保安离开后，唐卡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准备继续工作。 韩延宇叹口气：“让你先下班没听到？” 晚上两人刚吵过架，虽然唐卡不满意韩延宇情大于法的心思，但还是想要帮韩延宇再多找一些可能性，以佐证韩延宇的结论。 她瞪了韩延宇一眼，没有回应，也没有准备要离开的意思。 韩延宇放下手里的资料，摘下脸上无框眼镜，冷着眼神：“你确定要陪我一起熬？”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唐卡嘴犟。 韩延宇嗤笑一声，点头：“明天早上六点半，跟我去一趟天禧村，你开车。” “几点？”唐卡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后类似这种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请你仔细听好我所有的指令，能做到吗？” 唐卡站起身，指着墙上的钟表：“韩检你是不是有......” 韩延宇不动声色地望着唐卡，挑起一边眉峰，唇角轻轻上扬，有丝丝冷漠的笑意。 “我是说，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到家洗漱完，起码一点半，你让我六点半接你去天禧村，我还要到院里来开车，我几点起床？” “那是你的事。” 唐卡无语的样子，用力合上资料，抿着嘴，指着韩延宇：“好！算你狠！” 说罢，收拾好自己桌上的资料，归整得整整齐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背起包就走。 韩延宇见唐卡离开，脸上的笑意才变得温和起来，正要低头继续看资料，唐卡却突然掉头推门回来：“明天去哪里接你？” “员工宿舍，知道在哪吗？到楼下打我电话，不要上来。”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抬头。 唐卡撇着嘴，白了韩延宇一眼，掉头就走：“说得好像谁愿意去你家似的！” 夜色笼罩下的检察院，两排车子停放在院子两边，月色很亮，亮得就像路灯一样。 唐卡背着包，一个人走在月色之下。 韩延宇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什么一般，打开窗户，对楼下的唐卡喊道：“喂！等我一下。” 唐卡听到，停下脚步，生气地抬头，看到二楼角落办公室的窗户口，韩延宇正趴在窗棂上，笑得温和：“又干嘛？” 韩延宇笑意更浓：“开车送我回家，我累了。” 唐卡彻底崩溃，用力跺着脚，但还是停了下来，挑了一辆检察院的车子，开门上车。 原本，她是准备打车回去的。 已经这么累了，韩延宇竟然还要让唐卡开车送自己回家，唐卡现在满心恼火却不能发泄出来。 原以为韩延宇上车后，会跟自己说两句客气话，却没想到，韩延宇直接坐在了后座上，闭上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唐卡咬着牙，用力踩下油门，故意开得颠簸，就是不想让韩延宇睡得舒坦。 不料，即使唐卡开得那么不稳当，韩延宇都没有醒过来。 想必，是真的困了吧..... 开出去一段时间后，唐卡从后视镜看到韩延宇紧闭的双眼，慢慢的，放慢了速度，车子也稳了下来。 路灯透过车窗照耀在两个人的脸上，明暗光影，皆是疲惫。 路上已经没有人，就连出租车都几乎看不到一个，小县城不比大城市，生活上，还是会有诸多不便。 唐卡突然想着，或许是韩延宇担心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才让她开了检察院的车送自己回去？检察院的车，本身就是一层保护壳。 但当她从后视镜看到背后双目紧闭的韩延宇后，摇着头，很快，打消了自己为韩延宇解脱的可怕念头。 怎么可能，韩延宇是什么？ 不过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坐在后座的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开车的唐卡表情一会儿一会儿地变换着，觉得好笑，唇角微微上扬，随后转头，继续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响得震天，提醒着它的主人该起床了。 躺在沙发上那一堆资料里睡着韩延宇，眯着眼睛起身，立刻捡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唐卡的名字，时间正好六点半，就像闹铃一样准时。 窗外，太阳刚刚升起，洒在海平面上，染红了大海的深蓝色。 检察院的宿舍也是靠近海边的，这条路叫海景大道，风景极好。 有时候，韩延宇也会顺着这条路晨跑，路上会有很多大爷大妈起来晨练，氛围极好。 韩延宇接起电话：“到了？” “时间差不多了，下来吧。”唐卡听上去很没精神，说罢，不等韩延宇再说什么，便挂上了电话。 韩延宇五分钟之内洗漱结束，套上衬衣出门。 走到楼下院子，发现车里的唐卡正趴在方向盘上。 韩延宇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上前，敲了敲车窗玻璃。 里面的唐卡抬头，黑着眼圈，摇下车窗，满眼的红血丝：“上车吧，出发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你昨晚就睡在这里？” 唐卡白了韩延宇一眼，举着身边的牙刷牙缸：“对，昨晚回家拿了洗漱用品又回来了，谁知道万一迟到睡过了，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赶紧上车，别废话了！” 说着，唐卡打了一个哈欠。 韩延宇叹口气，打开车门，把唐卡从驾驶座上扯下来。 “不是，你干嘛？”唐卡一下子就精神了。 “我自己去，你上楼睡一会儿。”韩延宇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是在说一个稀疏平常的事。 唐卡更精神，瞪大眼睛：“你等一下等一下，你让我去你那——睡？” 韩延宇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点头：“嗯，上去睡会，我自己开车去。” “不用，我.....你这样很奇怪好不好？”唐卡觉得不太好意思，刚刚的怒气全都变成了惊讶，她脚下发虚，有些头晕，站不稳。 韩延宇都看在眼里，突然抬手，一把将唐卡打横抱在怀里。 唐卡吓得挣扎：“你干嘛？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是检察院的宿舍，你......你放我下来！被同事看见的话，我.....”唐卡满脸通红。 韩延宇没有再低头看唐卡一眼，直接抱着她上楼：“你不听话，我就只能这样了。” 这员工宿舍因为只有五层，所以并没有电梯。 唐卡一直在挣扎，韩延宇反而抱得更紧：“你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唐卡完全没明白韩延宇所谓的不客气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真的不敢动了，韩延宇还会干什么奇葩的事，她猜不透，这个人出的脑回路好像都是直的。 两人刚上了一层，就遇到有检察院的年轻未婚男同事开门，正好看到韩延宇抱着唐卡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样子，吓得年轻同事扭头，想要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甚至想要假装自己失明，也想过开门重回钻回门里，但是太假了..... 他只能背过身去，用脸冲着铁门的方向，局促不安。 “早。”韩延宇只看了对方一眼，态度冰冷得说了一句。 年轻的未婚男同事背过身，挠着后脑勺：“韩检，早，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 唐卡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悄悄地用指甲掐韩延宇的肩膀，压着声音：“我警告你，你放我下来，否则，我就起诉你！” “好。”韩延宇依然没有放开唐卡，也没有看唐卡一眼。 “好什么！”唐卡几乎要崩溃了，她用力捶打韩延宇，但韩延宇丝毫不为所动。 韩延宇住在五楼，院里给他分配了这间宿舍，说是为了让他视野好一些。 确实是这样。 就这样，韩延宇一路抱着唐卡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才把她放下来。 唐卡低着头，紧握着拳头，完全不敢再看韩延宇一眼。 韩延宇却像是没有反应一样，打开门，望着唐卡：“自己进去吧，我不进去了，免得你尴尬。” “你还知道尴尬？你这一路抱我上来，我已经很尴尬了！”唐卡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小。 韩延宇似乎有些不解得皱着眉头：“你挺轻的，一点都不重，不需要尴尬。” “你.....！”唐卡气得说不出话来。 住在韩延宇对门的宿舍，有开门的声音。 唐卡一惊，慌忙跑进去，一下子，便关上了门。 韩延宇愣了愣，回头，看到另一位年轻的男同事正要出门去上班，并礼貌地对韩延宇打招呼：“韩检，刚出门？吃早饭？一起吗？” 韩延宇低头笑笑，这才想明白了刚刚唐卡为什么快速关门的原因。 而对面的男同事，也以为韩延宇是刚刚出门。 “不了，今天得出去一趟。”韩延宇唇角依然笑着，跟那位年轻的男同事一起下了楼。 转弯的时候，他最后抬头看一眼紧闭的门，唇角上扬。 离开。 检察官不能单独调查，虽然原则上，昨天已经申请过跟唐卡一起出去调查，但确实需要有人在一旁打打下手。 韩延宇坐在驾驶座上，拨通电话：“张志远，今天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天禧村。” ------------ 15.爸爸，都是我的错...... 韩延宇的车子停在天禧村山路的斜坡上，远远地，看到张志远已经等在村口，他背靠在车门上，像是在想什么。 韩延宇快走几步，靠近张志远。 今天的山路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泥泞，但正因为泥土干了，反而走起来有些生硬，容易崴脚。 “老张，你来得真快。”韩延宇抬手跟张志远打招呼，脸上又是他标志性小绵羊一般的笑容。 张志远听到韩延宇叫老张，唇角抽动了一下，转头，就看见韩延宇一身休闲装，脚上仍是一双粉红色的帆布鞋。 张志远笑笑：“去看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指了指韩延宇脚上粉红色的帆布鞋。 韩延宇点头：“你递上来的资料里提到的垃圾站，想去看看，还有上次让你调的刘国强的档案，你找到了吗？” 张志远没有回答，手伸进车窗里，拿出一份文件袋，地给韩延宇：“找是找到了，只不过，上面的年龄不对。” “我知道。”韩延宇一边打开文件袋，一边说话。 张志远继续说道：“这个案子里有很多难点，表面看上去并不复杂，但是，就因为刘长贵没有处理相关的户口内容，所以让证据方面有点难搞。” “我知道。”韩延宇继续说道，翻完了手里的文件，看向张志远，“昨天，抱歉了。” 张志远本来想要假装昨天的事已经都不记得了，没想到韩延宇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提起，张志远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没什么，你是检察官，定罪当然是你的事，我们做警察的，现阶段就是辅助你，”说着，张志远抬头，“不过话说，刘国强的案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提交法院审理？” 韩延宇低头思索一瞬：“我还是坚持不起诉处理。” 张志远眉峰一皱：“刘国强在作案的时候，按照户口本的年龄，已经超过十四岁了，应该负刑事责任。” “你也说了，是户口本的年龄，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调刘国强户口的原因，他的真实年龄并没有到十四岁，不是吗？你之前给我的相关资料里写得很清楚。” “可是.....” 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没有可是，正因为刘长贵和刘国强的父亲不懂法，所以他们才会不重视户口，这种事，也应该重视起来，特别是对那些不懂法的普通人。” 说着话，韩延宇从张志远刚刚给自己的资料里，找到刘国强的出生证明，虽然只是一张村卫生所的手写纸，但字迹清晰，上面所写的出生年月是2009年10月3日，凌晨五点。 韩延宇继续说道：“没到年龄，就是没到年龄，我查过了，这一天正好是2009年的中秋节，日子很好记，八月十五，所以，刘国强的父亲在给他上户口的时候，便说了他的农历生日，也就是八月十五。” 张志远摇摇头：“对，你的原则，认真对待没有一个嫌疑人和受害人，不放过一个坏人是我们警察的事，不错判一个好人是你们检察官的事，对不对？” 韩延宇笑了：“这孩子，应该有更美好的未来，我们应该帮助他。” 张志远无奈地摇着头，率先向前走去：“专门学校呢？你也不准备送他去？” 韩延宇脚步微停：“是。”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韩延宇，半晌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谢你，老张。但往后的心理疏导，我会帮刘国强找心理咨询师，让他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少年。”韩延宇的话很真诚。 “但愿如此。”张志远干咳两声，“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生日这里好办，只是怕会被人说了你的闲话，可能还有我。” “老张，抱歉了。”韩延宇声音很轻。 张志远咧嘴一笑：“谁让我们俩总是搭档呢，好说！走吧！”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往前走去。 山林里空气清新，远处，能听到游船鸣笛的声音，很是好听，反而显得这藏在山林里的村庄更加幽静。 再次来到刘长贵家的时候，院子里一如既往被打扫得干净，只是浓重的猪屎味还是让人不禁皱了皱眉。 院子的中央，受害人小姑娘正坐在新的粉红色小凳子上，手里握着一只粉红色的铅笔，在一个崭新得粉红色本子上写字。 听到动静，小女孩回头，便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 她笑了，阳光照耀在她脸上。 真好看。 韩延宇和张志远也跟着笑了，从心底透出的明朗。 “爸！叔叔们来看我们了。”小女孩朝着里屋喊道。 这时候，韩延宇看到，小女孩的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爱莎款凉鞋，他转头看向张志远：“你送的？” 张志远不好意思得笑笑：“我以为小姑娘都喜欢这种迪士尼周边，没想到她不知道爱莎是谁，但是不重要了，她喜欢漂亮公主。” 韩延宇的视线再看向小姑娘：“是的，不重要了，她喜欢就好。” 小姑娘可能心理上还是有创伤，不太敢过分靠近男性，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 每一次见面都有进步，这样就很好。 说明她有认真的接受韩延宇帮她安排的心理咨询。 门里，半晌后，刘长贵才走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的韩延宇和张志远，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才挤出一个笑容。 “韩检，张警官，你们来了......” 张志远和韩延宇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刘长贵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刘长贵和两人相对而坐，在这所简陋的客厅里，韩延宇先开口。 韩延宇发现，墙面上之前挂满这刘国强的那些奖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刘长贵低着头，不说话。 韩延宇的语气尽量轻：“有人来找你们事了吗？” 刘长贵一慌：“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又是他惯用的套路，重复的强调和确定性词语的强调。 张志远清了清嗓子：“如果有人骚扰你们，就随时告诉我，我的电话你有吧？任何人敢骚扰你们，我有权利抓他们的，只要你告诉我就行，不要再自作主张，相信我们，相信警察好吗？” 刘长贵慌忙摆手：“真的没有，你们不要猜了.....我们现在过得.....过得很好，”他看向韩延宇，“韩检帮我们联系了村委会，给我们每个月多发三百块钱的经济补助，我们很感激了，家里的妹妹手术也做了，村里没人知道这件事，也很感激你们，心理辅导我们也一直在坚持做，我们真的觉得够了.....妹妹到了上学年纪，之前来过的那位女检察官还帮我们联系了小学，真的.....我们觉得够了.....” “够了是什么意思？”韩延宇听出话里不太对劲。 许久之后，刘长贵默默地看着外面认真写字的小姑娘：“我们......能不能不告了？” “什么？！”张志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延宇却不说话，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困窘，他二十年前就见过，只不过，当时这种情况和表情，是从韩延宇的父亲脸上表现出来的。 当年，父亲也对来家里看望他们一家三口的检察官说：“背后的人，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有那本事，我们......不告了，谢谢你.....” 即使这样，韩延宇的父母，依然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他记得那个手上戴金戒指的男人，在年幼的韩延宇即将晕死过去之前，嘲讽得说道：“只有死人，才真的不会开口.......” “韩延宇？”韩延宇的耳边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韩延宇回过神来，看到张志远和刘长贵都正在看着自己。 “我没事。”韩延宇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刘长贵继续说道：“我女儿好就行，我们不想惹事，我们不想告了，可以吗？” 张志远脸色更臭：“这么大的伤害，你是在害怕什么吗？真的没有人来找事吗？你实话告诉我。” 刘长贵只是摇头，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张志远急得站起身：“你以为你不告了他们就会放过你们？” 不等刘长贵说话，韩延宇开口说道：“张警官说得不错，就算你们放弃起诉，那些加害者，也不见得会真的放过你们，不过放过你的女儿，还有你的侄子，他为了这件事已经进了看守所，等待审判，你现在却说不告就不告了？你认为你不告了，他们就会放过刘国强，让刘国强回家？” 刘长贵似乎被看透了心思，他望着韩延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韩延宇起身，指着水泥墙面：“还有，墙上刘国强的奖状呢？” 他情绪有些激动，大踏步得走到之前刘国强住的房间门口，一把推开，发现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是没有住过人一样：“你想干什么？让刘国强跟你们家彻底断绝关系？刘长贵，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这样，会让一个少年对这世界彻底丧失信念！” 刘长贵满是污泥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他是想说话的，但是，他说不出来。 张志远一把扯住韩延宇的胳膊：“韩延宇！你给我清醒点！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 韩延宇被张志远叫醒，这件事，跟他当年所发生的事有太多类似的地方。 当年，他们家放弃了起诉，现在，他不想院子里那个小姑娘所受到的伤害就这么过去。 刘长贵哭出声来：“就算律师没有来找我，我也不想让女儿的事公开，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的女儿，保护她不被人看不起，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 韩延宇和张志远愣住了。 望着眼前刘长贵失控的哭诉。 门外的小女孩也听到了父亲的哭泣，她默默得站在门口，一手扶着有些坑坑洼洼的木头门框：“爸爸......别哭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韩延宇和张志远回头，看向门口的小女孩。 她乖巧的模样，让人心疼...... ------------ 16.刘春是个大善人？ 刘长贵望着女儿，终于红着眼睛，哭出声来。 小姑娘跑到父亲身边，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胳膊，柔声说道：“爸爸，我真的错了，如果，我不是女孩子就好了，爸爸，你别哭了，好不好......”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刘长贵的头伏在女儿抱着自己的手背上，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韩延宇不想打搅眼前这对父女的情绪，但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他还是生硬地开口道：“刘长贵，希望你考虑清楚，是否真的决定不起诉了。” 刘长贵哭着，没有回答。 韩延宇继续说道：“你以为不起诉，所有的一切能回到正轨，我告诉你，你错了，你应该信任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刘长贵仍不说话。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她始终没有哭，不知道是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还是因为她的心已经死去，她不知道要哭，不想哭，或者，觉得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是，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哭，还是想要去劝他，她长大了，懂事了。 所以，刘长贵更舍不得让她失去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尊严。 韩延宇能理解，但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四分五裂，争取自己应该争取的权利，否则，一切都失去了它该有的意义。 “先走吧。”张志远拉了拉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垂下头去，最后看一眼小姑娘，迎着门外的阳光，离开。 小姑娘肉肉的小脸，抬头望着韩延宇和张志远离开，在门口阳光的照耀下，他们两人有一刹那变成一道剪影，就像是冲向阴暗的勇士。 小姑娘轻声说道：“叔叔，再见。” 两人快步走出小姑娘的家一段距离后，张志远一把拉住韩延宇：“你今天冲动了。” “我知道。”韩延宇其实很后悔刚才的情绪。 “你让我来陪你一起做调查，主要是想让我控制你的情绪，但是，也请你在关键的时候能听我的劝。”张志远说得很快。 “好。”韩延宇只简单一句，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垃圾站门口。 一股发霉腐烂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 因为刘春出事，里面的员工们都已经散去，堆积如山的垃圾无人打理，巴诺本就很热，垃圾的周围生了蛆虫，有野狗过来找吃的，见人来，吓得一溜烟跑走。 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人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了，还要进去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直接抬脚向里面走去：“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有力证据，关于刘春强奸案的事。” “哎！你真的，韩延宇！等等我。”张志远虽然一向不太嫌弃这种事，但是这垃圾站时间久了没人管，味道确实让人有些吃不消。 垃圾站的门口，用绿色的油漆写着：“资源分类中心，垃圾分类，全民行动。”在字的旁边，还画着一颗郁郁葱葱的树。 韩延宇冷笑一声：“越是没素质的人，越是喜欢喊口号。” 张志远回味着韩延宇的话，随即笑笑：“喂，韩延宇，我跟你说，我就是个实干家，从来不瞎喊口号。” 韩延宇回头白了一眼张志远，推开了眼前沾染了污浊的铁门。 没想到，里面的情形比他们所以为的干净整洁得多，甚至，在正对着门的位置，还摆放着一颗碧绿碧绿的白菜，象征着百财。 办公桌是红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水果电脑一体机，崭新崭新的，跟没人用过一样。 张志远有些犹豫，扯着韩延宇准备退出来：“韩延宇，咱们没有搜查令，这样进去不好。” 韩延宇站在原地没有动：“嗯，知道了，走，去找找看，会不会有人在。”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张志远撇着嘴，“这要是还有人的话，一道雷给我劈死！” 话音刚落，两人的背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你们......找谁啊？” 两人受惊，回头，看到一个六十余岁，满头白发的老爷子，正弓着腰站着，骨瘦如柴，却有肌肉，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 韩延宇挑挑眉，小声说道：“我很期待雷劈死你。”说罢，自己先走向老爷子。 张志远歪头笑了，跟着韩延宇走上前。 老爷子将两人带到保安室，说是保安室，其实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只够遮风避雨的小亭子，看起来，可能还没有村口的报刊亭大。 老爷子不知从哪里为两人接了两杯热水，放在面前的窗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张志远总觉得这杯子里好像都有一股垃圾的腐臭味。 “阿伯，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刘春和刘国强家的事。”韩延宇尽量委婉地问道。 老爷子听着，低头一笑，干瘪的手在腿上拍了一下：“我只当什么事呢，你们是听说了刘厂长做的好事了，想来帮我们刘厂长说好话的吗？”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伯，您说的做好事，是什么意思啊？”张志远问道。 老爷子用他已经充满了茶垢的紫砂茶壶喝了一口水，咂巴着嘴，继续说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刘厂长可是个大好人啊。” “大好人？怎么说？” 老人仰起头，看向窗外，像是在算着什么，手指在手掌心滑动着：“这得是好几年的事了，我们刘厂长这些年一直都在资助好几个孩子读书的，不止给他们交学费，还给他们买新衣服，买手机，有时候啊，还给他们吃不起饭的家庭送钱呢。” 韩延宇听着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向都是悲观主义者。 事情，好像比他所以为的更加严重，他回眼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摇摇头，显然，好像并不是很清楚老爷子口中所说的话。 在案子递交检察院之前，他和老刑警，也就是他的师父郑毅，一起走访了不少村民，虽然很多村民都不愿意透露真正有用的信息，但是，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刘春资助小朋友的事。 张志远突然想起在医院拷走刘春那天，见到他妻子愣住的模样，他突然觉得，之后对刘春妻子的调查，可能还不够全面。 或者说，他妻子有所隐瞒，再或者，她在替刘春撒谎！ 两人从垃圾站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 山路不好走，两人虽然并排，但也还算一前一后。 张志远总是需要等韩延宇。 因为，韩延宇若有所思，像是在想着什么。 “走，请你吃越南鸡粉？去不去？我知道一家，口味特别好。”张志远率先开口。 韩延宇仍在思绪里：“老张，你说这个看门的保安老爷子，为什么会跟我们说这些？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之前见过这个老爷子吗？” 张志远回忆道：“垃圾站我之前确实来过，老爷子......之前也见过，但是，上次来，老爷子关着保安亭的门，谁都不愿意见，你知道，我们也不能破门而入吧。” 韩延宇点点头：“这就对了。” “怎么了？你怀疑老爷子就是在等人来问？”张志远慢慢睁大眼睛，随着自己的话说完，他也停下了脚步。 韩延宇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老爷子等了我们很久，他也想了很久，今天终于等到人来了，既然你对老爷子有印象，我想，他或许也对你有印象。虽然我们今天并没有向老爷子表明我们的身份，但是我怀疑，老爷子从我们走进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盯上我们了。” 张志远突然顿悟：“没错，我刚才就在奇怪，刘春明明已经被关起来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他办公室的门会是开着的。” “也就是说，老爷子在我们到垃圾站之前，就已经看到了警车和检察院的车停在村口，甚至有可能，自从刘春被抓之后，每次有公车到村口，老爷子都在等有人去垃圾站，之前他没有想好要曝光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开口，现在，他想好了！” 两人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这是新的关键性人证！ 两人重新返回垃圾站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跟他们说话的老爷子早就已经不见，且刘春办公室的大门，也被上了锁。 只有放在保安亭窗台上的两只一次性口杯里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证明着两人刚刚却是在这里见到过老爷子。 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说道：“在周围找找看，老爷子腿脚不太好，应该没有走远！” 张志远点头嗯了一声，指着一条分岔路：“你走这边，我走那边，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好！” 两人说定后，吃越南鸡粉的事也被抛之脑后。 山林中的湿气越来越浓，越是往山上去，越是浓重。 清新的味道。 老人说完了这些话，却没有给两人留下任何物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十五分钟后。 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跟他们说了，如果那两个警察没明白意思怎么办？” 声音明显是刚刚那个老爷子发出的。 韩延宇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躲在一棵树后，探头看向山林丛中。 两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老爷子的对面。 三个人好像在商量着什么，面容惆怅。 韩延宇低头发信息给张志远：“找到了，速来！”随后，点开了微信定位分享，实时显示自己此刻的定位。 因为在这山林中隐藏的天禧村，很难讲清楚具体的位置。 “谁在外面！”一个中年男人警惕地转头看向韩延宇此刻的方向。 韩延宇慌忙躲在树后，在暂时不知道对面三个人的目的之前，他认为，还是应该先等张志远来。 对面已经察觉到声响的男人，对其他两个人抬手，制止两人说话，随后，便悄悄地迈着步子，朝韩延宇的方向走来...... ------------ 17.受害人不止一个 为首的男人已经越来越靠近过来：“什么人在那里！” 韩延宇眯着眼睛，思索一瞬后，径直从树的背后走出来，同时，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穿过男人，看到背后刚刚与他们一起说话的老爷子：“检察官，韩延宇。” 男人愣住，回头望着老爷子，询问的模样。 “是的，他是检察官，刚刚和一个警察一起来的，我就是跟他们说的这事儿。”老爷子开口，一边说话，一边向韩延宇的方向跑过来，用身体护住韩延宇。 “别冲动，都别冲动，有事好商量。”老爷子继续说道。 为首的男人是个中年人，他穿着蓝色的粗布裤子，红色的上衣，领口处还有蓝白相间的条纹，他的头发有些脏乱，眉宇间都是戾气。 “检察官？是干什么的？”男人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我只知道警察，不知道检察官，再说了，没事躲在那边偷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韩延宇似乎已经习惯了大家对检察官的误会，他低头一笑，拍了拍面前老爷子的肩膀，点点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检察官就是给犯人定罪的人，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太清楚。”韩延宇再靠近一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中年男人似乎不太想将真实的情况告诉韩延宇。 再后面，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红着眼眶，一下子就冲到韩延宇的面前：“是可以让刘春死刑的人吗？” 韩延宇一听，心中一颤：“对不起，死刑的可能性不大。” 小伙子低下头，身体颤抖着：“为什么？这个滚蛋伤害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能死刑，我觉得，就算是死刑都不能填补孩子们心里的伤！应该碎尸万段，应该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韩延宇歪着头，并没有打断小伙子的话，他在捕捉里面的信息。 听到孩子们的时候，韩延宇抬眼看周围的其他两个男人，他们的神色看上去都悲伤万分。 他的心逐渐冷却，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闪现。 原本，作为检察官，他应该是打明牌的，他来调查，也不过是为了给刘春定罪，想要再多走访一些村民，多安慰安慰受害人小姑娘，却没有想到，得到了更加意外的线索。 身后，传来焦急的奔跑声和紧张的呼喊：“韩延宇，你没事吧！” 韩延宇不回头都知道是张志远来了。 他抬一下手，示意自己没问题，靠近对面这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年轻男人，张了好几次口，却不知道要怎么问出来。 张志远上前两步：“现在，是怎么回事？” 背后的老爷子上前两步，走到韩延宇面前：“检察官同志，要不，你们还是别问了，我们只希望刘春能......判得重些，他不是个好人，他太坏了，时间不短了.......可是，我们惹不起他。” 我们惹不起......惹不起..... 这句话，是韩延宇从小到大心中的伤痛。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一副又要发作的模样，挡在韩延宇面前：“你们认识刘春？”看着老爷子，“你刚才说他是大善人，给很多村民家送东西，资助孩子上学，具体是什么意思？” 安静......没人说话。 只有年轻男人再也绷不住，蹲身下去，抱头痛哭起来。 他精壮的小腿看上去那么有力量，却对这样一件猥琐的事那么的无能为力。 明明是一群劳动人民，却都不过一个只是有钱，却并没有他们有力气的猥琐男人。 韩延宇觉得可笑，他仰起头，透过树丛看到天空，湛蓝湛蓝的，与地面上这些不仁的罪恶形成鲜明的对比...... “请跟我们回局里做一下笔录，”张志远轻声说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或许是跟韩延宇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他也不似以前那么简单粗暴，愿意听从旁人的意愿。 年轻男人只是蹲在地上哭，哭得声嘶力竭。 中年男人握了握拳头，也不愿意下决定。 老爷子低下头，默不作声。 这沉默，震耳欲聋...... 韩延宇走上前，直接坐在年轻男人身边的泥土地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刻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几岁了？愿意跟我讲讲吗？” 年轻男人的鼻涕流出来，跟眼泪混在一起，他抬起头望着韩延宇，明明那么年轻，孩子能有多大呢...... “我能理解，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韩延宇不看年轻男人，他只是不想让年轻男人觉得为难，“你们一起商量，让阿伯在保安亭等我们，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警方来调查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呢？” 中年男人见年轻男人已经说不出话，他上前两步，俯视着坐在地上的韩延宇：“我们没想好，毕竟都是孩子的事，毕竟年纪都不大，要不是刘国强那小子动手，我们都......” 中年男人也有点说不下去，他红着眼睛，仰头看天，想要克制自己流下来的眼泪。 他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了，可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不能倒下去的。 张志远站在一旁，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在韩延宇问话的时候，他不做打扰。 韩延宇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中年男人继续说下去。 他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他并不催促他们。 中年男人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抬起满是污泥的袖子，打横一擦，便将泪水抹去，他的声音有些变了，重新望着韩延宇。 “我们斗不过他，长贵家的，只是其中一个，受害的孩子，远比你们查到的更多。”中年男人说话的时候，他的嘴唇颤抖着，强忍着难过。 韩延宇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愿意出庭作证吗？”韩延宇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在案子中，人证的证词，也是非常关键的证据。 而且，现在这个案子升级得更加严重。 刘春，并不是激动性性侵，而是长期的，有计划的，恋童癖！ 而刘国强，不过是因为年少，做了成年人不敢，或者有所犹豫才没有做出的行动。 少年，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所以他们冲动行事，却反而让这件事开始被揭开了肮脏的遮羞布。 半晌后，年轻男人双手握拳，像是在用力做决定，他抬起头，充满期待地望着韩延宇：“还不会走路......” “我他妈！......”张志远气得要爆粗，但强忍着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韩延宇也半晌没有说话，他不敢相信，一个孩子，怎么会引起一个变态的欲望。 在农村，纸尿裤并不普及。 在这山林中隐藏的村落里，还有太多的孩子们穿着开裆裤，太多的家长以为，孩子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谁会伤害一个孩子？ 可是，坏人永远都不会嫌你的孩子小。 空气凝结。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韩延宇慢慢开口：“带孩子去检查了吗？还好吗？” “村里的卫生所我们不敢去，怕对孩子影响不好，我们抱着孩子去了县城的私人诊所，检查结果不太好......孩子可能以后会留下永久性的残疾，我不知道，我听不太懂县里诊所的医生说的话......” 年轻男人重新低下头。他不断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用力的。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作为一个父亲，竟然没有能力保护我自己的孩子......我该死，最该死的人，就是我......”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起身，将年轻男人从地上拉起来，随后，转头看向旁边的张志远：“想请你帮个忙。” 张志远点头，他明白韩延宇的意思：“好，我会尽快安排，费用的事，我垫付，你们不用操心，报不了就报不了，无所谓。” 张志远尽量说得轻松。 年轻男人跪倒在地，对着张志远用力磕头：“谢谢，谢谢你们......” 韩延宇感谢地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我会帮你一起申请报账，一码归一码，拜托你是因为你家里能找到省里最好的医生。” 张志远苦笑一声，没说话。 韩延宇再次走向中年男人和老爷子：“既然你们计划好的，说明你们也想要帮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我还是想问你们，我向法院起诉的时候，你们，是否愿意作为人证出庭？” 几个人依然在犹豫。 韩延宇对张志远伸出手，张志远会意地掏出笔记本，从上面直接撕下一张纸，递给离自己最近的老爷子。 “这是我和韩检察官的姓名电话，我是警察，我叫张志远，干什么的，你们都清楚了，他是检察官，未来，为犯人定罪之后，向法院起诉的公诉人，你们愿意的话，随时打给我们，”张志远再看一眼韩延宇，继续说道，“随时都可以，越快越好，24小时，随时想好，随时打给我们。” 张志远强调了好几遍，这也是之前韩延宇总说的话。 韩延宇收回手。 张志远习惯了，所以，他便在自己的笔记本后面几页，写上了自己和韩延宇的电话号码，随时准备交给需要的人。 韩延宇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没事的，孩子会没事的，请相信我们，好吗？” 年轻男人再次绷不住情绪，低头哭着：“我想，我的孩子还小，不懂事，以后也不会记得这件事......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善意的结果了吧.....我只希望，孩子身体健康......” 这句话说完，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相信警察，相信检察官，相信法律。 全民普法，重中之重...... ------------ 18最后的保障 清晨的阳光洒在宾县检察院的大门口，有些破旧的楼顶中心位置，红黄色的国徽闪烁着耀眼的光。 韩延宇低着头，快步走进院子。 坐在检察服务中心座位上的唐卡，远远地看到韩延宇走进来，她慌忙收拾好手里的资料跑过去。 “韩检早。” “嗯，”韩延宇随后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奇怪，看向唐卡，“为什么在门口等我，不去办公室？” 唐卡将手里的一叠资料递给韩延宇：“沈检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韩延宇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唐卡：“检察长找我？为什么？” 唐卡指了指已经在韩延宇手中的资料：“刘国强的案子。” 宾县检察院，检察长的办公室在五楼，也就是办公大楼的顶楼。 韩延宇点头，将手中的资料合上，便抬脚向上走去。 唐卡站在原地望着韩延宇：“韩检，你想好了吗？” 韩延宇回头笑笑：“警方送来的相关资料，以及后期老张补过来的资料，都已经核实过真实有效了，不是吗？” 唐卡抿着嘴，思索一瞬后，点点头：“加油，韩检。” 韩延宇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 五楼不高，但是韩延宇走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他的脑海中有太多需要整理的内容。 刘国强的案子虽然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案件，但是，和刘春的案子具有串联性，刘春案子的部分资料，也同样适用于刘国强的案子。 他要想，怎么才能说服沈安。 敲响检察长沈安办公室的大门，那是一扇黄色的木质门，门的边缘有些破损，门的螺丝也有些坏了，看上去摇摇晃晃的，门上的钥匙孔有些生锈。 里面传出沈安的声音：“进来吧。”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推开沈安办公室的门。 沈安正低着头，在一个文件上签字，旁边站着宾县检察院的政治部主任。 政治部，主要负责检察院内部干部的管理，工资、调取人、外宣等，下面还有一个下属部门，法警、检务督察，都属于政治部，法警平时主要负责保护检察官，有配枪权，但他们通常跟检察官出门见变态嫌疑人的时候，还是习惯用喷雾式保护器械。 而检务督察，则是对内部检察人员的监督。 “来了？”沈安抬一下头，继续签字。 旁边的政治部主任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微微笑着对他点头。 韩延宇回应地点着头：“沈检，要不，我先去外面等您。”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你坐一下，很快。”沈安依然没有抬头，他仔细地看着文件上的内容，严谨，也是每个检察官必须要做到的硬任务。 这个办公室不大，里面只放着两张三人座的黑色人造革沙发，中间放着一张长形矮桌，背后是一个看上去用了挺长时间的饮水机，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饮水机的旁边，是一个几乎与屋顶快要齐平的档案柜。 正对面，便是沈安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看上去也有些年份了。 沈安签好了字，对政治部主任说了些话，便笑着起身，去帮韩延宇接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大家都知道，沈安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大家对沈安，也都没有特别的畏惧感，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沈安也经常跟大家坐在食堂的同一张桌子上打盒饭吃，相处都很融洽。 “您找我什么事？”韩延宇率先开口。 沈安笑笑，却没有步入正题：“最近怎么样啊？刚成为检察官半年，有什么收获没有？” 韩延宇也跟着笑笑：“谢谢沈检关心，还记得我通过遴选的时间，很好，都很好。”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些成绩出来，”沈安终于抬起头，望着韩延宇，“但是有些事......” 韩延宇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沈检，我昨天又去了一趟天禧村，找到了刘春案的新人证，这个案子，比我们现在所查到的更复杂。” 沈安点点头，没有着急说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受害人增加了，不止一两个，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嗯。”沈安点点头，起身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浅喝一口，“我今天喊你来不是刘春的案子，是刘国强的案子。” 韩延宇默默地坐下，低着头，手指握着纸杯，却不喝，纸杯被握得变了形状，里面的水几乎要洒出来。 “听说你想不起诉处理。”沈安问道。 韩延宇慢慢抬头，看着沈安的眼睛：“您想劝我吗？” 沈安笑了：“我劝你做什么？这是你的案子，又不是我的案子，你是我手下的人，你的决定，只要是你认定的，我当然全力支持。”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沈检.....” 沈安点点头：“不光是你，咱们地方检察院，这种案子本来就会比中级人民检察院多一些，毕竟受教育程度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其实跟你一样，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检察官助理，遇见过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案子......我很想帮他们，可是有时候，却无能为力。” 沈安说着话，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之后抬头对韩延宇笑笑：“所以，只要有机会，就多帮助他们，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他们需要我们的保护，就是因为他们太不懂法，太需要我们了......他们有太多的缺失，而我们公检法部门，是他们最后的保障。” “所以沈检，你也认为应该不起诉处理吗？”韩延宇有些激动。 沈安摇摇头：“去申请听证会，向司法局打申请报告，听证会后，再做决定，越快越好。” 虽然沈安没有正面回答韩延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听证会，可能会是刘国强最后的机会。 “我，我马上去。”韩延宇快速起身，出门前，甚至忘了拿走唐卡提前给他准备好和沈安讨论的资料，又返回来拿。 原来，根本用不上。 “谢谢沈检！”韩延宇笑着开门准备离开。 沈安对韩延宇摆摆手：“去吧，孩子在看守所的时间也不能太久，那不是个好地方，虽然户口本上年满十四岁，但实际年龄还没到，下个月才过生日吧？到时候，希望他已经回家了。” 韩延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就连刘春的案子，他都更有把握了。 韩延宇打过申请后，司法局很快给了反馈信息，专题座谈听证会被安排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地点就在宾县检察院的听证室里。 早上七点半开始，韩延宇就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资料，和唐卡两个人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包括到时候要讲些什么，怎么讲，两人都不断探讨着。 韩延宇很珍惜这次听证会的机会，成败，都将影响一个少年的未来。 毕竟听证会上，来听线索材料，并帮忙做出判断的，不仅仅是司法机关的人员，还有当地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社会热心人士、普通群众、村干部等等外行人员。 给他们讲清楚资料，也是关键的一步，所以，话语不能太过生硬，不能太专业，要让他们听得懂。 八点十五开始，便不断有人进入听证室，每一个进来的人，韩延宇都会恭敬地对对方鞠躬，他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诚意。 会上，韩延宇用最朴素的话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声情并茂，包括刘春相关的案子，也多少代入说了一些，他想要用情感去打动社会热心人士和普通群众。 但是，韩延宇没有想到，听证会进行的却一点都不顺利，投反对票的人不少，几乎占了四成，却大多数都是社会热心人士和普通群众...... “刘国强还是犯了罪的，就算真实年龄没有十四岁，但是户口本的年龄写着八月十五日出生，案子发生在九月一日，如果真的就这样让刘国强无罪释放的话，到时候网络上的猜忌和谩骂定会接踵而来。”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女教师。 话音刚落，另一个身上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也跟着说道：“刘老师说得对，我是开网吧的，经常上网，网络键盘侠比你们以为的更凶，很多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认为检察院就是为了给刘国强判无罪，所以才故意将刘国强的户口修改了出生年月。” 有人跟着点头，有人沉默。 刚刚说话的刘老师继续说道：“现在网络中，有太多人，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臆想中的猜测，也不愿意相信证据，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到时候宾县检察院，可能会在网络中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不光如此，甚至极有可能会给社会带来不良的影响，以后大家会想，是不是没有年满十四岁，就可以随便砍人了？那社会风气带坏了的！”说话的是一个老太太。 之前投了赞成票的人，也沉默了，他们觉得反对票的人说得不无道理。 韩延宇的心沉下来，唐卡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握了握韩延宇冰冷的手，给他鼓励。 “谢谢。”韩延宇默默将手从唐卡的手里抽回来，抬头，正好看到沈安毫无波澜的表情。 “最后，我也想说两句。”沈安开口，所有人都看向沈安，毕竟这一关，是检察院的事，而沈安，是检察院的检察长，应该最有发言权。 韩延宇期待地看着沈安。 沈安将视线从韩延宇的脸上移开，起身，环视一圈后，才慢慢开口，他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站着：“我们宾县检察院未来在网络中会被传成什么样，我这个检察长不可能没有想过，我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我手底下的人，也会守护我的工作单位，网友不管有没有证据，真相都只有一个，有没有作假，公道自在人心！” 沈安说着话，一直都没有看一眼韩延宇。 但韩延宇却抿着嘴，眼角微红。 只听沈安继续说道：“按照刚才的投票结果，少数服从多数，我也主张，做不起诉处理！” 说罢，一片哗然。 今天来现场的，还有司法局副局长，他看着沈安，笑着点点头。 沈安转眼，对韩延宇笑笑，他一向温和，现在在韩延宇的眼里，看上去更显得柔软而温暖。 ------------ 19重归自由 听证会结束后，沈安送走了所有的人，普通群众，沈安还拍了检察院的车子将对方送回去。 韩延宇一直跟在沈安的身后，毕竟是自己的案子，韩延宇也要感谢前来参加会议的众人。 唐卡跟在韩延宇身后，虽然不说话，但她作为韩延宇的检察官助理，也是这个案子的代理人之一，她望着韩延宇情绪化的样子，心底觉得韩延宇这个几近而立之年的男人，竟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她不想再跟韩延宇争吵，帮助他，也帮助自己，从而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成为唐卡心中被捅破的第二张纸。 等所有人都送走，沈安才回过头，笑看着韩延宇。 “谢谢沈检。”韩延宇郑重其事地对沈安鞠躬。 沈安笑着拍拍韩延宇的肩膀：“谢我干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严格意义上来说，跟你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言毕，三个人都笑了。 沈安看向唐卡，走上前：“卡卡，怎么样？跟着韩检是不是很受罪啊？” 唐卡在面对沈安的时候，倒是熟悉得很，不像上下级，只是像晚辈和长辈的关系，她笑笑：“是啊，您不知道，他总是欺负你。” “嗳？”沈安撇着嘴，故意用严厉的眼神看向韩延宇，“你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敢欺负唐卡，将来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 韩延宇微微一顿，后悔？ 他为什么要后悔？ 唐卡也撇撇嘴，笑着瞪了韩延宇一眼：“就是就是！” 不待韩延宇问什么，沈安已经摆摆手离开。 韩延宇和唐卡看着沈安走进检察院的大门，上楼。 “刚才沈检什么意思？”韩延宇转身偏着头看唐卡。 唐卡斜眼望着天空，伸手指着一只飞过去的鸽子：“嗳？你看飞机！” 韩延宇自然不会上当，这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神情没有丝毫动摇。 唐卡快跑两步，飞身冲进大门：“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沈检在说什么，我去整理材料，韩检你喊张志远，一起去接刘国强回家。” 韩延宇没有叫住唐卡，他望着唐卡的背影，也慢慢笑出来。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活泼开朗，那么美好啊......就像是一只干净纯洁的兔子。 看守所门口。 张志远双手环在胸前，背靠在车门上。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随后，一辆检察院的车子停靠在张志远开来的警车旁边。 张志远直起身子，他的手里拿着一堆材料。 “早就说了我去接你们，非要自己开车来。”张志远的胳膊搭在韩延宇一边的车门上。 韩延宇开门下车，白了张志远一眼：“本来就是两个单位，跟我鬼混什么劲？” 张志远笑出声来：“你也知道你天天鬼混啊？韩延宇，挺有自知之明啊。” 韩延宇又白了张志远一眼，懒得搭理他。 唐卡从车子上下来，对张志远点头示意：“又见面了。” 张志远看到唐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嗯，又见面了。” “时间差不多了吧？该出来了。”韩延宇靠近看守所大门几步。 正说着，大铁门哗啦一下被拉开。 刘国强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他眼眶凹陷，抬头，看到门口的韩延宇张志远和唐卡，裂开嘴笑了。 韩延宇望着刘国强的笑容，心中也开朗了不少，这是一次小小的胜利，但对刘国强来说，却是人生中一次巨大的胜利。 这样很好。 韩延宇上下打量着刘国强，见他除了瘦了些外，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放下心来：“今天放你回去，无罪释放，以后，不要再惹事了，知道吗？” “嗯。”刘国强重重地点头，“谢谢大家！” 刘国强深深地对三人鞠躬。 这是他应该做的，三个人受得起。 三人对视一眼，韩延宇上前，将刘国强扶起来：“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会来接你，10月3号，记住，你的生日是10月号，以后，不要再弄错了。” “嗯！”刘国强再次重重点头。 韩延宇还是交代不完，继续说道：“马上14岁了，以后做事一定要谨言慎行，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要做，还有，以后遇到任何问题，打电话给张警官，他一定会帮你的，不要再自己动手！” 刘国强望着韩延宇苦口婆心的样子，咧着嘴笑出声来：“韩检，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在看守所里，我就听说了，你们为了我的事，辛苦了。还有......还有我妹妹的事......” 说罢，刘国强的情绪变得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 张志远上前两步，调节气氛：“不如今晚接了你爸和妹妹，一起出去吃一顿？我买单。” “我爸？”刘国强不解地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一拍脑袋：“忘了忘了，你这改口啊，还需要些时间适应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们已经帮刘长贵给你签署了领养相关的工作，以后，你跟他们就是法律上承认的一家人了。” 刘国强抿着嘴：“谢谢！谢谢你们！” “别谢来谢去的了，咱们站在看守所门口也不是个事儿，走吧，上车，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你交代的，先一起回去接你爸个妹妹。”说话的是唐卡，她语气轻快，就像个知心大姐姐。 韩延宇点头，正要开门上车，被张志远从背后拉住胳膊：“你等一下，有些材料，我想路上跟你说。” 唐卡一顿，点头：“那韩检，我们一会儿天禧村村扣减，路我认识，刘国强应该也认识，我就先带他走了。” “唐......”韩延宇抬手还想说什么，只见唐卡已经不再看向韩延宇，而是专心仔细地照顾刘国强上车。 踩下油门离开前，唐卡还对韩延宇摆摆手，比了个爱心的手势。 韩延宇叹口气，看着唐卡他们离开，这才转头皱眉瞪着张志远：“什么资料？刘春的吗？新的口供有了吗？” 张志远不满的双手叉腰，舌头顶着后牙槽：“你真是重色轻友，刚刚你跟你的检察官助理说话的时候，态度可不是这样，怎么到我这儿就变脸了？真的，川剧变脸没有你我都不看！” “一整天没个正行！”韩延宇开了车门，坐上警车的副驾驶位置。 张志远冷笑一声，跟着瞪了韩延宇一眼，才开门上了驾驶座。 去往天禧村，会先经过一段海景山路，风景极美。 韩延宇打开车窗，望着远处的海景，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一只手放在腿上的资料上。 “他们还是不肯做人证？”韩延宇轻声问道。 风吹乱了他额间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上长长的睫毛。 “这种事，对普通人家来说，本来就很难，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不能理解的。”张志远偏头，看一眼韩延宇。 韩延宇手肘撑在窗户上，轻轻地啃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我懂。” 张志远抿一下嘴，不反驳韩延宇，而是说道：“他们一旦出庭，他们的女儿势必要被牵扯出来，对他们来说，尊严比伤害还要重要。” “我说我懂，你不用解释了。”韩延宇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 “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吗？其实目前的情况，如果嫌疑人不承认，那些受害人不出面，我们很难拿到更多资料，他们就连口述，都不愿意详细地告诉我们。” 半晌，韩延宇都没有回话。 张志远甚至怀疑韩延宇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但他还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而且，听最新的几个被害人家属说，他们不想出面还有一个原因，有人给他们塞了钱，让他们保持沉默。” 韩延宇眉峰紧锁，终于转脸看向张志远：“什么？” “这种事很常见，你干嘛这么惊讶？”张志远有些为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每人一万，说是封口费。” “有说是什么人给的吗？”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问道。 “好像是是刘春的律师。”张志远回答道，“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件事。” “律师？刘春的律师？” 因为在开庭之前，检察官一般是不能跟律师见面的，这是规定，以免发生串供行为，为了保持公平公正。 韩延宇也一直都没有打听过刘春所请的律师到底是谁，这时候，他倒是有了兴趣。 “你知道他的律师是谁吗？”韩延宇文张志远。 张志远一副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你这规避思想也太......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查过刘春的辩护律师？” “很奇怪吗？” “奇怪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前带你的检察官没有告诉过你吗？” 张志远倒是给韩延宇上了课。 韩延宇偏过头去，蜷缩在座位上，视线看向窗外：“你说不说？不说我回头自己去查。” “汪彬，是汪彬，你知道他吗？”张志远回答道。 韩延宇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汪彬，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认识？ 他只是没有想到，全省著名的大律师汪彬，竟然会接了刘春的案子。 韩延宇摇头冷笑一声。 “汪彬，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韩延宇重新啃咬着自己撑着车窗这只手的大拇指指甲。 前方，山路崎岖，路难走，但，还是要走得平稳！否则，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 20绽放的花朵 韩延宇和张志远推开这来了很多次的小院落的门，看到院子里，唐卡已经在和小姑娘玩起来。 刘国强望着妹妹近乎恢复的精神状态，抿着嘴笑。 更远处，刘长贵却是一脸愁容，望着眼前的一对儿女，轻轻地叹气。 他不想让这对儿女看到自己的样子，因为，他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焦虑中。 韩延宇用下巴指了指屋子门口的刘长贵：“你有什么想法？” “没办法，我们必须尊重他们的选择。”张志远低头摇摇头，“上次，就没有谈拢，这次......” “你说，刘长贵家有没有收到那一万块钱？”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笑着看向愁眉苦脸的刘长贵：“他们家才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其他人还没有暴露，而刘长贵一家，如果撤诉的话，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没有刘长贵家的妹妹，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证能证明这件事了。” 韩延宇点点头。 这时，刘长贵才回过神，看到院子门口的韩延宇和张志远，憨憨的笑笑，不敢开口说话，只是走向两人。 “怎么样，要不要聊聊？”韩延宇看着规规矩矩站在两人对面的刘长贵。 刘长贵犹豫一瞬后，最后看一眼身后的妹妹和哥哥，抬脚，向大门外走去。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跟上去。 唐卡回头，看到三人离开，思索着什么，之后回头，继续和小姑娘玩耍，她酝酿半晌后，开口问小姑娘：“能不能告诉姐姐，最近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刘国强的脸色变了变。 “唐卡姐姐，什么意思？家里应该来人吗？除了你们？”经过这件事，并且在看守所里待了整整十九天的日子，他似乎懂得了很多事。 唐卡轻轻摇摇头，示意刘国强不要吓到小姑娘。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到哥哥的时候，开心地笑了：“没有，没有来什么人，我也有认真地听心理咨询师阿姨的话，我很乖的。” 唐卡笑着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她的头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稀疏。 “你好乖哦，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就让哥哥打电话给唐卡姐姐，有些女生才能知道的话，你随时可以找姐姐，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姑娘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小小的粉红色凳子上站起身，跑向屋子里。 唐卡不解：“你去哪儿？” 小姑娘没有回答，没入屋子的黑暗里。 唐卡不放心，跟刘国强对视一眼，慌忙冲进去。 当两人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看向小姑娘所住的房间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满屋都是卡纸做的鲜花，什么颜色都有，红色、绿色、紫色、橙色..... 唐卡的鼻子突然一酸。 即使如此，眼前的小姑娘依然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藏在这满屋的卡纸做的花朵里。 希望，她可以就这样永远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唐卡红了眼睛，转过身去，尽量想要掩饰自己的感动，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很快，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一个柔软而冰冷的手握住。 回过头，看到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朵最大的，粉红色的卡纸花，乖巧地微笑着递到唐卡的眼前：“听张志远叔叔说，这种彩色的纸叫卡纸，姐姐，你是叫唐卡对吗？” “对.....”唐卡更绷不住，她抿着嘴。 小女孩将这朵花放在唐卡的手中，继续笑着说道：“我问过张志远叔叔了，他说，唐卡的卡就是卡纸的卡，所以，我做了最漂亮的一朵卡纸花，想要送给唐卡姐姐。” “谢谢，谢谢你。”唐卡蹲身下来，用力抱住小姑娘柔软而瘦弱的身体。 对面映入眼帘的，便是贴了满屋子的卡纸花。 此刻，看在唐卡的眼里，比鲜花还要耀眼。 刘国强站在一旁，憨憨地笑了：“唐卡姐姐，我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韩延宇叔叔说得对，我应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我长大了，经过这件事，我也懂得了很多，我想，请您告诉韩延宇叔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唐卡起身，将刘国强也抱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好，一定行，你一定行的，韩延宇叔叔小时候，也是像你一样，他也像你一样，说过一样的话.....他能做到的事，我相信，你也可以.....” “真的吗？”刘国强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太靠近唐卡，用一只手撑在唐卡和自己的中间。 唐卡一时忘记了，刘国强已经是大孩子了，她松开了刘国强，笑着擦了擦眼角。 “真的，当然是真的，但是，成为一名检察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要更加努力学习才行。” “好，我一定会的！”刘国强自信地望着唐卡，“以后，我也要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小姑娘歪着头，眨巴眨巴的眼睛，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光彩夺目。 山林丛中，是一处凉亭。 凉亭下，有一张石头桌子，桌子的旁边是四个石头凳子。 拾阶而上，凉亭在一处山角顶端，旁边便是视野开阔的海平面，远处是县城的景象，看不到高楼，只有一众矮房。 凉亭里，之前见过的三个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石桌上，放着一壶罗汉果茶，咕咕地冒着热气。 三人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远远地过来，慌忙起身，正对着两人，尽显尊重。 韩延宇和张志远也没有想到，刘长贵竟然会带着两人一起来这里，而且，路上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约了其他三个受害人的家属。 刘长贵粗糙的手指了指凉亭里正在等待的三个人：“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四个商量了一段时间，才做了决定，让你们久等了，家里有孩子，所以，我们不想再让任何一个孩子听到这件事，我们就商量，等国强回家的那天，想着你们一定会来，所以......” 张志远歪着头，笑开，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挑一下眉头，拍了拍刘长贵的紧肩膀：“今天过来，不虚此行，走吧。” 因为这个凉亭只有四个石头凳子，众人让了韩延宇和张志远坐下，其他四个人围成一圈，站在两人背后。 场面看上去有些尴尬。 年纪最小的年轻男人躬身帮两人倒了罗汉果茶，茶香味混在山林的新鲜空气中，很是好闻。 “你们，要不你们也找地方坐，这样我们会觉得很奇怪。”张志远挠了挠头。 韩延宇倒是不觉得什么，他知道，这四个男人现在的心情，他们怯生生地期盼着...... 韩延宇一口喝点手中茶杯里的罗汉果茶，香甜味混合着一丝干草一般的苦涩流入喉咙，随后，他直接起身，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笑道：“今天你们是主角，你们四个坐，我们听着。” 张志远歪歪头，笑着跳上凉亭的护栏，双脚踩在凉亭护栏的栏杆上，坐在护栏上：“可以开始了。” 四人都不是善于交际说话的人，淳厚的性格，一时不知所措。 刘长贵跟两人接触的时间久了，也知道两人的性子，对其他人说：“坐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韩延宇和张志远并没有催促，今天，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听他们的陈述，现在，他们极需要人证，来证明刘春的恶行，距离最后的时间已经过半，37天的倒计时只剩下17天。 刘长贵低着头，一手握拳，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韩检，我不撤诉了。”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笑笑：“好，出庭那天，你能来吗？” “可以，但是我女儿能不能不来？”刘长贵恳求的眼神，“法律我不懂，但是，我不想让她再次受到伤害，不想让她再看到那个畜生，她可以不出庭吗？” “可以。”韩延宇点头，自己为手中的杯子里再添上些罗汉果茶，抿一口，“在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里，未成年受害人可以不出庭，监护人代替出庭，没有问题。” “那我们也愿意！”其他三个男人站起来，一脸严肃，“我们把刘春律师给的钱退回去了，我们不拿这种脏钱，我们孩子的清白，不是一万块钱就能打发的！我们要的是公平正义，我们要的是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张志远松了一口气：“你们说话，特别像在背书。” “真的，我们说的都是真心话。”刘长贵慌忙解释，“以前，我们不懂法，不知道怎么保护我们的家人，做了错事，但是以后，我们再也不会了，我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们四个商量过了，我们愿意相信你们。”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我们，只想要让刘春得到惩罚，如果我们的孩子回不到最初，那我们，就要报仇！” “用法律的手段。”韩延宇补充道，说罢，抬头看向张志远，“约个时间，带他们回去录口供。” 当天，三个人回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志远约了几人隔天去警察局录口供，很快就可以开庭了。 这个案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唐卡在开车，韩延宇坐在副驾驶上，转脸看向窗外的景象，远处的大海，平静无波澜，黑漆漆的一片，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回去，我就去申请开庭。”唐卡说道。 韩延宇点头嗯了一声，目之所及，遥远，却充满了希望。 这条盘山路，看上去也似乎比以往更加顺遂。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只要这个世界有正义之光，就不用惧怕黑暗。” 唐卡偏头看一眼韩延宇，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深沉起来了？” 韩延宇回头，看着唐卡的侧脸，唇角上扬：“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还债。” 这次，唐卡没有说话，脸上笑意更浓。 路灯很暗，倒映着车子的影子。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车前穿行而过，随后，直直地立在车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唐卡大惊。 韩延宇慌忙按住唐卡的手，扳动方向盘，绕过黑色人影，险险得从人影旁边经过，没有撞到人：“小心！踩刹车！” “刹车失灵了！”唐卡惊慌地大喊。 被踩到底的刹车声...... 轮胎磨损地面的声音...... 爆胎的声音..... 车子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撞向护栏...... 砰的一声，护栏破裂，撞碎了车头的铁皮...... 车子彻底失控。 翻车。 向悬崖之下的大海跌去...... ------------ 21做检察官其实很危险 韩延宇和唐卡坐在车里，伴随着车子飞出护栏，整个世界颠倒了。 撞击着唐卡和韩延宇的身体。 疼痛感清晰而来，全身的疼痛感。 车子降落的过程中，韩延宇觉得绝望，但是他转过头，看向坐在驾驶座的唐卡的时候，还是想要守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旁边的唐卡已经晕了过去，她的额头被磕破了。 车子的挡风玻璃伴随着车子撞击在石头上，破碎开来，碎玻璃在车厢内飞舞着，割裂了韩延宇的脸。 他努力伸出手去，用自己的双手护住唐卡的头。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保护唐卡的方法。 哗啦一声，这是车子落水的声音...... 瞬间，海水灌进了车厢内。 唐卡依然在昏迷中，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将唐卡救出去，韩延宇明白，现在，两人的生命可能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憋着气，用尽全力，在水中解开了安全带，他的额头上也满是血水，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动作必须要快一些，血水，很可能随时会引来海洋生物的袭击..... 韩延宇脚下一蹬，游到唐卡的身边，伸手帮唐卡解开了安全带，这时候的唐卡，就像是一个单薄的纸人，随着解开的安全带，身体漂浮起来，轻轻的..... 韩延宇一把抱住唐卡，好在，刚刚车子坠落的时候，前挡风玻璃被撞破了一个洞，但是洞口并不算太大，想要两个人一起出去，不太可能。 韩延宇紧紧地抱住唐卡，不让她从自己的手中脱离开，他举起自己的手肘，用力捶打着挡风玻璃。 一下，又一下..... 但是，玻璃却怎么都无法被撞开，就好像，他整个人在海水中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韩延宇有些筋疲力竭，但他没有放弃，他回头去寻找可以作为捶打工具的物件，但是却很难找到..... 口中不断有气泡吐出去，一连串地向上飘去。 天黑了，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发现他们两人掉下水，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韩延宇几乎撑不住，他的身体变得虚脱，下垂.....坠落...... 只一瞬，他重新猛地睁开了眼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整个手肘撞向已经破碎的前挡风玻璃。 终于......洞口被撞开了一个较大的口子，通过一个人的量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韩延宇回头看一眼唐卡，松开了她的腰，慢慢地，手掌滑向她清瘦的手指，他用力抓住她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唐卡会从自己的手中脱离出去。 韩延宇用另一只手抓住挡风玻璃的裂痕，用力一拽，又扯下了一块，他的头向外冲去，身体被玻璃刺破，血水浑浊着周围的海水，艳丽的颜色。 快一些，再快一些..... 已经游出去的韩延宇回过头，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已经几乎支撑不住..... 他轻轻的拽着唐卡的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生怕唐卡也像自己一样被尖锐的玻璃刺破了身体。 周围有小鱼游过，就像是一群看热闹不帮忙的看客。 韩延宇见唐卡彻底从车里出来，他一把将唐卡抱在怀中，向上看去，能看到昏暗的光，并不透亮，没有丝毫希望的感觉。 晕..... 韩延宇闭上眼睛，用力晃了晃快要晕过去的头，双脚晃动着，他脚上粉红色的帆布鞋看上去那么刺眼。 他筋疲力竭，越来越没有力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始终，动作也越来越慢，他最后回眼看向昏迷的唐卡。 濒死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行..... 唐卡不能死...... 韩延宇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就这样坠落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韩延宇的错觉，他似乎看到头顶的位置，有人跳舞海水之中。 韩延宇的心激动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他还是充满着希望，渴望地朝着远处的人影游去。 慢慢地，原来越近，他逐渐看清了对面的人..... “张志远......张.....志远.......” 韩延宇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正一脸焦急地朝自己的方向游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他奋不顾身的样子，让人觉得安全。 韩延宇笑了，在海水中，这一刻，张志远就是他和唐卡最后的希望。 他刚刚幻想过，张志远会不会看到他们坠入大海，但是他又否定了自己，总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但是现在，他真的来了..... 张志远游到韩延宇的身边，一把拽住韩延宇的胳膊。 原来，韩延宇一直在向下沉，他往上游的速度，早就跟不上下坠的速度。 张志远力气很大，顺着韩延宇的胳膊，向下，拦腰抱住韩延宇，随后，一个人，拖拽着两个人，奋力地向上游去。 韩延宇一直抱着唐卡，始终没有松开。 即使后来，他也失去了意识。 从他看到张志远到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们，得救了..... 韩延宇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自己死去二十年的姐姐，她的身体皮肤上满是创伤，她的肚子被割开，又被封上，她的四肢已经不健全，但是，她还是在对着韩延宇笑。 姐姐笑着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是青紫色的，却用力地将韩延宇推开，让韩延宇离自己远一些：“延宇，别过来.....走，快走......” 姐姐的声音带着混响，就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说着话。 韩延宇四下张望着，却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姐.....别走......姐......”韩延宇大声喊着，却发现自己距离姐姐似乎越来越远。 姐姐向下坠落而去，而韩延宇的整个身体，却在向上漂浮着。 耳边传来某人的声音：“韩延宇！醒醒！快醒醒！” 韩延宇的耳边嗡的一声，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张志远。 张志远看到醒过来的韩延宇，高兴地笑了，全然不顾自己身上也包扎着伤口，他兴奋地回过头，会门外喊着：“醒了！韩延宇醒了！” 这时候的韩延宇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他还沉寂在刚刚的梦境里。 他已经太久没有梦到过姐姐，这一次，姐姐将他推开。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姐姐不让自己跟她走，想要救他吧..... 无神论者，韩延宇应该是无神论者才对..... 但是现在，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活过来了..... 韩延宇抓住坐在床边的张志远的手，嘶哑的声音问道：“唐卡呢？唐卡呢？她......活着吗？” 张志远笑意更浓，激动地反握住韩延宇的手：“没事，她的伤比你轻一些，前两天就已经醒了！” 韩延宇以为自己听错，痴痴地问道：“前两天......我......睡了多久......” 张志远刚要说话，被医生推开：“张志远，你整天待在这里干什么？回自己病房去！” 话毕，医生便开始为韩延宇检查身体。 很快，韩延宇的身边已经聚满了医生和护士，他只能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人群背后的张志远。 张志远并没有听话地离开，而是远远地站在众人的背后，笑着，开心地笑着。 那笑容，就像是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韩延宇看在眼里，也跟着笑起来。 原来，笑容，真的会是会传染......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志远日日都会来韩延宇的病房，给他讲最近他偷偷跑出病房，被医生护士抓回来的事。 韩延宇问他为什么总是要跑出去。 张志远笑了，他说，刘春的案子还没有结束，箭在弦上，毕竟是应该由韩延宇管理的案子，自己当然要尽可能将所有的资料都给韩延宇补齐。法律上所规定的37天时效性，并不是因为韩延宇出事而停止，所以他只能偷偷跑出去找线索，找资料，这样，等韩延宇醒来了，工作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韩延宇笑得没心没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突然觉得，张志远这小子还蛮傻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健康，就为了一个案子找线索，这么多次被抓回来。 甚至有一次晚上偷偷跑出去，还差点被医院的保安当小偷暴打一顿。 笑着笑着，韩延宇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眼前这个大男孩，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就不会受伤，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话，也不会犯傻。 “谢谢你，张志远。”韩延宇严肃地说道。 还在手舞足蹈讲自己这些天傻事的张志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手挠着后脑勺：“谢我.....谢我干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不是说工作上的事，我是说，谢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和唐卡。” 张志远慢慢低下头：“我不可能看着你们死，救人，也是我做警察的职责。” 韩延宇重新笑出来：“如果不是你在的话，我和唐卡都已经......” 张志远打断韩延宇的话：“我师父说，检察院的韩延宇福大命大，让我以后好好配合你，虽然我不是法警，但是，只要是相关联的案子，需要我的时候，你随时可以喊我。” 韩延宇笑道：“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张志远思索的样子，笑着回答：“我师父还说，让我让着你，说你不好惹。” 说罢，张志远笑得前俯后仰，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咧着嘴。 韩延宇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榕树：“你师父郑队，是不是认识我？” “废话，当然认识了。”张志远觉得韩延宇的问题奇怪。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师父好像从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你不觉得吗？” 说着话，韩延宇转过头来，看着张志远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身边很多人对我的态度似乎都不太对劲，以前，我不愿意想得太明白，直到这一次我昏睡过去，做了很多的梦，除了关于姐姐的梦，我还能见到了过去的事，一些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细节.....” 两人的身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唐卡坐在轮椅上，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也看着轮椅上的唐卡，四目相对，有种奇妙的东西在空气中缠绕，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 22遇故人 “韩检，谢谢你在最绝望的时候，没有放弃我。”唐卡一边说着话，推着轮椅靠近韩延宇。 韩延宇刚刚还在和张志远说的话题，并生生打断。 张志远来回望着韩延宇和唐卡，默默地后退半步：“那个.....我先出去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没有忙完......” 唐卡和韩延宇抬眼，张志远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哦对，是的，我该换药了......”张志远逃也似的离开，不敢看唐卡一眼。 唐卡笑着回头：“不用管他。” 韩延宇眉头一挑：“我没有醒来的这些天，你们两个已经这么熟了吗？” 唐卡抿着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已经睡了整整十天了，案子的事，我就请父亲帮忙，代替你做了很多工作。” 韩延宇早就听说唐卡是“上面有人”的姑娘，也知道他的父亲是检察官，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过。 这也是他最开始看不上唐卡的原因之一。 “你刚才那个问题，我想，或许我爸能帮你解释。”唐卡见韩延宇不说话，便主动继续说道，“因为我要当检察官，所以，我爸可能要从国办所辞职了，上面说，直系亲属不能在同一个系统里。” 韩延宇不太清楚其中的关系利弊：“不会吧，我记得法院和检察院就可以有夫妻档，你们.....” 唐卡凑近韩延宇一些：“国办所里的可都是律师，万一以后在法庭上见面，就不太合规矩，也不太好办了，毕竟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唐卡顿了顿，耸耸肩，“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反正规定就是规定。” “哦。”韩延宇也不便多问，虽然不知道唐卡为什么突然要对自己说起她的父亲。 “你要不要见见他？”唐卡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刚才问张志远的那个问题，我都听到了，我觉得你有公民该有的知情权，总是把你瞒着也没什么好的。” “你是说，关于我问张志远，感觉他们都认识我这件事？”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唐卡点头：“不止是他们，咱们两个以前也见过的，只是，你可能忘记了呢？” “什么？”韩延宇皱着眉头，见过唐卡？以前怎么可能会见过她？ 韩延宇用力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着关于唐卡的身影，却丝毫没有找到。 唐卡笑着拽了拽韩延宇的衣角：“我爸说，这次，要亲自来谢谢你，救了他宝贝女儿一命，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可以随时找我爸，虽然他在具体案子上帮不到你，但是，他可以以一个老检察官的身份给你提意见，让你少出错。” 唐卡神秘兮兮的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也是我让他来见你的，因为我想，或许你见了他，以后真的能对我好点。” 韩延宇听着这些话，越来越糊涂。 背后的门被推开。 韩延宇抬起头，瞳孔骤然放大，所有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反而让他的回忆被蒙上了一层白布，什么都看不清。 大脑一片空白，韩延宇默默地望着站在门口的那个正温和笑着的中年男人，他老了很多，但是那温和的眼神却一直没有变过。 “唐检......”韩延宇几乎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叫出了对面中年男人，他匆忙起身，想要从床上下去。 唐卡按住韩延宇：“我就说吧，你认识我爸的。” 对面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一路走到韩延宇的身边：“韩延宇，我们又见面了。” 韩延宇激动地颤抖着，眼前的人，正是二十年前那个给他希望的检察官唐党生，那个因为他家里的儿子而被调离岗位的检察官唐党生，也是那个二十年来，一直资助他读书的大善人唐党生。 他想过无数次去找唐党生，可是，他问遍了巴诺的每一个公检法单位，大家都没有人认识他，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过，应该是唐党生唐检察官在躲着自己。 怕什么？ 怕他要还人情？还是怕他提起当年的案子？ 韩延宇笑了，那是一个单纯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笑容。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唐党生再次开口。 唐卡让开一些，让父亲和韩延宇可以更亲近地叙旧。 韩延宇太激动了，眼前这个人，是在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给他光明的人，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人生导师，是给他无数希望的人，也是给他指明未来道路的人，是让他没有被世界所遗弃的人。 如果没有唐党生，他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检察院，为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付出自己的努力。 终究，是一个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画圈，回来了，一切都绕回来了。 “唐检！”韩延宇哭得像个孩子，一把抱住了唐党生，“对不起，谢谢您这些年的帮助，我一直在找您，可是我找不到，我怎么都找不到，所以，我就.....” 唐党生没有推开韩延宇，反而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地安抚着韩延宇的头：“你做得很好，听沈检说，你对待案子的态度很好，我一直觉得，检察官是最应该公平公正地去判断案情，但是，检察官也应该是最应该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的人，韩延宇，你做得很好。” 这一刻，韩延宇心里所有的压抑都被释放了出来，他哭得声嘶力竭。 在他心中，唐党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韩延宇，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唐党生声音温暖，手掌依然在轻轻安抚着韩延宇，“不过我听说，在检察院里，你好像对我女儿不太好？” 唐党生的声音假装责备，脸上却是笑着的。 韩延宇哭得嘶哑的声音，他对待旁人所有的伪装，在面对唐党生的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对不起.....”韩延宇低下头，抽泣着。 唐卡看着韩延宇竟然还有这一面，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党生回头瞪了唐卡一眼。 唐卡收敛，吐了投入舌头。 “如果她不是我女儿，你就可以对人家态度冷漠了吗？”唐党生故意问道。 韩延宇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一向很喜欢逼问嫌疑人的韩延宇，今天却一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来。 唐党生笑意更浓。 韩延宇终于明白了很多事，包括郑毅看自己的眼神，包括沈安说过，如果对唐卡不好的话，韩延宇会后悔，包括唐卡看自己的时候仿佛总是藏着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韩延宇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时至今日，还有这么多的人一直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 他从来都不孤独，从来都是幸福的吧。 韩延宇笑了，对唐党生深深地鞠躬：“当年的事，麻烦您了，因为我的事，让您被迫离职，原来，他们说唐卡的身份时，提起的那个原本可以做检察长的检察官就是您，唐检，对不起......” 唐党生笑出声来：“本来就应该有更年轻，更新的思想进入咱们公检法部门，这很正常，你不用自责。” 韩延宇依然低着头：“当年的事，我还没有放弃，对不起......” 唐党生刚刚还笑着的脸上，表情逐渐冷却：“二十年了，已经过了追诉期。” “但是，如果检察官发现问题，重新提起公诉的话，还有可能......”韩延宇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有力量。 唐党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这个执着的青年人。 他忘不了二十年前，还是个孩子的韩延宇那坚定的眼神，与现在这个看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当年，唐党生准备调任去国办所之前，拿到了当时还是小警察的郑毅送过来的最后一份案情资料。 那是关于韩延宇的姐姐韩晚晚生前最后一段影像资料，路边的监控拍得模糊不清，但拼凑之下，依然能基本还原当时的情况。 当年，唐党生原以为这份资料，终于可以给背后的那个嫌疑人定罪，但是没想到，上面突然下了命令，这个案子暂时终止。 因为有了新的嫌疑人出现，并且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唐党生那时候年轻，去闹过，但是，无济于事。 他记得，自己那天从办公室走出来，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下着雨，他的心里是那么的失落。 他觉得，自己这个检察官做得很难受，如果不能为普通百姓出力的话，整日坐在办公室里又有什么用？ 他压抑的心却无法发泄出来。 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害怕再见到韩延宇。 那时候，韩延宇的父母还健在，他想去看望他，但是他不敢出现。 他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抗住上面的压力，一意孤行的话，是不是韩延宇的父母也就不会死了，所以，当年的唐党生将所有的罪责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是从韩延宇的父亲死去的那天开始，唐党生肩膀上背负了两个孩子的成长。 一个是他的女儿唐卡，另一个，便是那个无依无靠的韩延宇。 他的内心深处皆是愧疚，所以，他不想让韩延宇知道，背后资助他的人就是唐党生，他懦弱了，所以他一直在躲着韩延宇。 他知道韩延宇在大学之后一直在找自己，想来，应该是韩延宇一直都知道背后资助他的人就是唐党生。 可是，他不敢见韩延宇。 他还没有做好最后的心理准备。 再见面，原来，心理上的创伤，永远也无法依靠时间去治愈..... 他后来进入国办所之后，一直在调查着韩延宇的姐姐韩晚晚，那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也从来不想放弃的，只是有时候，我们总是身不由己，只能做些更简单的，力所能及的事。 二十年前。 那是2003年夏天的一个夜晚..... 那天晚上太安静了，安静到，每一滴雨落下的声音似乎都震耳欲聋..... 韩晚晚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便是她年轻的生命噩梦的开始..... ------------ 23消失的她 2003年，夏。 深夜的宾县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下着雨，滴滴答答的，绝大多数的家里都熄了灯。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从远处驶来，发出让人听了心烦的发动机声，伴随着不太平整的路，面包车颠簸摇晃。 车里，坐着两女三男，汗臭味充斥着车厢内部，两个年轻的女孩兴奋地说笑，另外三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男人相视而笑，坐在副驾驶上，看上去是最有话语权的男人，将视线落在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身上，舔了舔嘴唇。 女孩不自知，但旁边的另一个女孩看在眼里，刚刚还说笑的模样收敛了不少，扯了扯马尾女孩的胳膊：“晚晚，晚晚......” 这个叫晚晚的马尾女孩停下说笑的脸，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副驾驶上的男人。 晚晚脸上刚刚笑容又恢复，向前一倾身，两个胳膊伏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靠椅上：“大哥，你可别骗我们，你刚才说的出国赚钱，是不是真的？一个月能给两万块钱那么多？” 男人轻笑一声：“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家里条件我知道，跟着哥，保管你赚大钱。” 驾驶座的男人从后视镜看一眼女孩，跟着笑笑：“别说是你弟弟上学的事，养活你全家老小都没有一点问题。” 晚晚兴奋地在座位上蹦起来，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脸，因为高兴而泛着红晕，她转头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出去赚钱了。” 但旁边的女孩始终看着副驾驶上男人的脸，神色却越来越慌张，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突然大声说道：“我不去了，我不想去了，放我回村子。” 没有人理会女孩的话。 女孩再次放声大喊：“我说我不去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用力踩下刹车，转过头来的时候，一脸凶狠：“什么东西，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之前跟哥哥们怎么说的？有钱不赚？傻子吗？” 两个女孩旁边坐着的男人，开窗户朝外吐了一口痰：“真他娘的麻烦！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开车！晚了来不及了！” 车子重新启动。 三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两个女孩心生恐惧，晚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大哥，咱们这次出国是去哪儿？”晚晚轻声问道。 身边的女孩因为害怕，已经蜷缩成一团，颤抖着，紧紧拉着晚晚的手。 没人回答晚晚的问题。 晚晚强撑着笑笑：“之前光顾着高兴了，都没问清楚情况，要不，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到手的肥肉，我们还能让它给飞了？”说话的是开车的男人。 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收回冰冷的视线，拿出无线电话：“都准备好了吗？人马上就到港口。”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人挂上电话后，对开车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开快点！买家已经到了。” “买家？什么买家？”晚晚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哥，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劲？咱们到底去哪儿？” 晚晚身边的女孩再也不想就这样等下去，即使面包车开得很快，女孩还是从里面打开了面包车的车门，一下子，便从车里跳了出去。 坐在后排的男人咬着牙，凶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 与此同时，面包车向后倒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夜色中，能看到一个清瘦的女孩在奔跑，脚上的一只鞋已经消失不见，面包车就这样在后面追着，车灯打在女孩有些脏污的小碎花裙子上，卑微而单薄。 “浪费什么时间！赶紧的！”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发话。 驾驶座上的男人踩一下油门，车子瞬间发力，超过女孩，打横挡在女孩的面前。 女孩吓了一跳，掉头想要逃跑，身后，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和开车的男人下了车，从背后抽出一根铁棍，一下子就打在女孩的头上，女孩的脸上瞬间溢满了血，迷了眼睛，女孩歪倒在地，依然想要向前爬。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舔了舔嘴唇，笑出声来，一边一个，将女孩拖拽着，拽入了夜色中的小巷子。 很快，巷子里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求饶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声音...... 晚晚脸上挂着泪水，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狗，不敢动弹，一把匕首抵着她白皙的脖子。 “看见了？只要跟我们走，去了好地方，发财，赚大钱，也是有的，没骗你。”副驾上的男人嚼着嘴里的口香糖，裂开嘴笑起来。 面包车开到港口的时候，海边停着一辆破旧的小船，晚晚知道，穿过这片海域，便是出了国，具体到了哪里，晚晚却一直都不知道，因为家里没有钱，年少辍学，她的知识储备量少得可怕。 晚晚和身边那个已经没有精神力气，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的女孩，两人被推向另一边正在等待着的三个人面前。 晚晚不敢抬头看，只看到最前面接收他们的男人，穿着锃亮的皮鞋，花裤子，手上抽着雪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戒指。 “就这货色？瘦不拉几的，能干什么？身体健康吗？”金戒指的年轻男人开口，似乎很嫌弃。 晚晚用力闭上眼睛，祈求对方放弃她们，口中喃喃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戴着金戒指的手一把牵住晚晚的下巴，令晚晚抬眼看向自己。 那人的样子映入晚晚的眼中，她曾以为，坏蛋都是长得丑，又肥头大耳的样子，但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一样，笑容温和。 但他说出的话，却句句讽刺。 “上次说的价格，买这两个，亏了。”男人扔下晚晚的下巴，越过晚晚，走向另一个女孩，看了看，随后抬头冷眼瞪着对面的三个男人，“迫不及待了？连我要的人都敢碰？” 三个男人一慌，领头的男人上前说话：“您说个价，价格都好商量的嘛。” 男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雪茄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捻灭，随后对自己人挥挥手示意。 晚晚和旁边那个已经无法站立的女孩被对方的人拖着，准备上船。 晚晚早前听说过这种贩卖人口的组织，但是她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这种事会被自己遇到，她这时候才知道，永远都不要以为听来的案子与自己无关，我们不会幸运到每一次都是幸运儿。 “不，我不要，放我回去！我不要去缅北！放我回去！”晚晚挣扎着，声嘶力竭，想要从男人手中逃脱出来。 那个戴着金戒指的男人快步上前，一脚踢在晚晚的头上。 晕....... 眼前发黑，跌入深渊...... 一大早，宾县警察局的门口，一对中年夫妇哭丧着脸冲进去，坐在最门口的警察见状，慌忙上前：“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妻子颤抖着手，握住小警察的手：“我的女儿......我女儿不见了.......” 警察局的门口，还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父母的哀伤，不动，不哭，就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延宇，进来！跟紧我们！”说话的是刚刚找女儿的中年妇人，他见儿子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上因为哭泣而留下来的鼻涕，吸了吸鼻子，将儿子拽进来。 韩延宇依然站在原地，呆呆地四处张望着，这是他第一次来警察局，仰头看着周围人来人忙忙碌的身影，他觉得，这里的一切跟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制服真好看。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凉鞋，脏污的脚趾已经远远超出了凉鞋的鞋头位置，他抿着嘴。 “站在这里不要动，哪里都不要去！”父亲说罢，便朝着妻子的方向跑去，弓着身子，全身上下透着卑微的焦急。 一名女警正在认真地听着夫妻两人的陈述，一边在做着记录：“你们说女儿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人争相说话，反而让女警有些听不清。 女警轻声劝慰：“没事，慢慢说，别着急。” 夫妻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妻子才慢慢开口：“两天两夜了，她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家，虽然她在县城的网吧打工，但是，每天晚上她都回家的，要不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真的......我们......” 丈夫见妻子哭地上起步接下去，接话道：“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女儿，我们......谢谢你们了......” 说着话，这对父亲跪倒在做记录的女警面前。 女警忙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扶起来：“你们别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别担心，我们会尽力。” “谢谢......谢谢警察同志.......” 门外，走进来一个没有穿制服的笔挺男人，一进来就一脸怒容：“找你们组长秦勇出来！就说唐党生来找！” 几个警察见到这个自称唐党生的男人，像是见怪不怪，上前几步：“唐检察官来了，秦组长今天不在，出去跟案子了，要不，坐会儿喝口茶？” “喝什么茶！我要的资料呢？马上过时间了，还没送过来吗？秦勇不在，郑毅那小子呢？也不在？”唐党生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众警察虽然让着，但也不是无法对抗，便只能就这样暂时僵持着。 “好！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等他回来！这么大的案子，当儿戏吗？”唐党生怒容丝毫没有消散。 警察们散开，没有人想要继续跟这个好像随时要爆炸的手雷呆在一处。 韩延宇看着唐党生的方向，唐党生抬头，正好看到这个十岁少年清澈的眼睛。 ------------ 24本月第四起失踪案 韩延宇一点都不觉得唐党生可怕，对着唐党生淡淡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反而是唐党生一愣。 左右他见多了害怕他这暴脾气的检察官，却很少见到一个陌生的孩子对自己笑。 唐党生像是受到了感染，脸上也露出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就当做是对韩延宇的回应。 韩延宇再看向父母那边的时候，发现父母还在跟女警说着什么情况，但此刻的女警应该是已经记录完有用的信息，所以只是认真地听着，没有再做记录。 父母的哭泣让韩延宇轻轻皱起眉头“我知道我姐去了哪里，她没有消失！” 话音刚落，警察局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个十岁的孩子身上，包括唐党生，也一眼不眨地看向韩延宇，等待着韩延宇接下来的话。 “我姐离开的那天晚上，跟我说，她跟几个朋友约好了，要出去挣大钱，需要一段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继续读书了，她去给我赚学费了。”韩延宇的声音清亮好听。 唐党生一愣，大脑神经迅速反应。 周围有警察朝韩延宇围过来，一脸严肃。 唐党生拦住围过来的警察，自己上前，蹲身下来，仰视着这个十岁的小男孩，尽量温和地问道：“你说，你姐去哪了？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韩延宇看着唐党生温和的模样，抬眼看向旁边焦急的父母。 韩延宇父母的身边，刚刚做笔录的女警似乎在给两人解释，现在正跟韩延宇说话的人是检察官，让两人放心，但两人看着韩延宇的神色，依然焦急恍惚。 “还记得吗？你姐离开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跟朋友约了去哪儿？” 韩延宇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着：“我姐说.......过了这片海域，便是另一个国家了，她跟朋友一起去赚大钱，很多很多钱。” “还有呢？”唐党生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答案，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内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 “后来........”韩延宇抬头环视一周，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抿了抿嘴，低下头。 母亲上前两步，一把拽住韩延宇的胳膊，用力甩动着：“说啊，你倒是说啊，你姐到底怎么说的？她到底去哪儿了！看回来我不打死她！” 韩延宇幼小的身体被拉扯晃动着。 唐党生上前，拦在韩延宇和他母亲的中间，护着韩延宇，与此同时，有警察将情绪激动的母亲扯到远处。 唐党生重新回到韩延宇的面前，蹲下，仰视着韩延宇：“还有呢？慢慢说，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都行。” 周围虽然还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但是对此刻的韩延宇来说，仿佛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已经只剩下自己和唐党生两个人。 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唐党生没有再催韩延宇，韩延宇也没有着急回答。 一阵耳鸣声后，韩延宇慢慢开口：“后来，我查了地图，找到了我姐说的那个地方，那上面的字，我不太认得，好像是什么句......” “句？什么句？”唐党生轻声问道。 韩延宇抬头，看到墙面上挂着的一幅世界地图，他与唐党生擦身而过，跑到地图面前，踮着脚，小小的手指指着一个小小的版图，正在中国地图的斜下方。 唐党生的脑海嗡的一声。 唐党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中午，检察官帮他打了饭送进办公室。 “唐检，吃饭了。” 但唐党生一眼都没有看向旁边的饭菜，他的手里是一叠厚厚的卷宗，里面密密麻麻的内容，却让他找不到破绽。 “早上我见到了这个月第四起失踪案的受害人家属。”唐党生自顾自地说着。 旁边的检察官助理沈安，早就已经习惯了唐党生的倾诉，便坐下身来，等待唐党生继续说下去。 “之前的案子还没有了解，警察那边给的资料不够，目前警方送过来的嫌疑人，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不太对劲。”唐党生的视线没有从手中的资料中移开。 检察官助理沈安将饭盒朝唐党生推了推：“或许是您想多了？目前来看，证据确凿，其实早就该定罪提交了。” “不对。”唐党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看这里，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嫌疑人有很明显不在场的证据，你不觉得卷宗里的内容看起来就好像是被人画了一个看似完美的闭环，其实全部都是为了隐藏？” 检察官助理沈安慌忙起身，关上唐党生办公室的门：“唐检，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唐党生听到这句话，终于将头抬起，看着面前的检察官助理沈安。 沈安被唐党生看得有些心慌，低下头：“先吃饭吧，您都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唐党生听出端倪。 检察官助理苦着脸，不想多说。 唐党生皱眉：“问你话呢！你的使命感呢？作为检察官，我们都做不到公平公正的话，老百姓还能指望什么？！” 检察官助理沈安半晌后才抬起头：“就像是鸡蛋碰石头，上面压着，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况且，咱们不过是最底层的检察院，您.......” 唐党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站起身：“荒唐！为人民服务还需要讲究什么排场？基层检察院怎么了？不能办案子了？就要由着那些人胡作非为？撼动不了他们了？我就不信了！” 检察官助理沈安慌忙起身，安稳唐党生：“您先坐下，坐下说，被他们听见的话，又该说闲话了。” 唐党生眯着眼：“闲话？什么闲话？” 检察官助理沈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 “问你呢，什么闲话，他们说什么了？！”唐党生态度坚定。 沈安狠了狠心，开口说道：“他们说，说您......” “说啊！”唐党生怒从心起。 “他们说，您一直揪着这个失踪案不放，是不是有人给了您好处，让您替某些人办事，除掉某些谁。”沈安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向唐党生。 唐党生气的爆粗口：“去他娘的狗臭屁！那个谁是谁？那些谁又是谁？！谁说的，让他来我面前说话！” 此刻，就连办公室门外的其他检察官，都因为听到唐党生的怒骂而开门，相互对视着，指了指唐党生紧闭着的办公室的门。 “又发飙了？”一个女检察官问一名刚吃饭晚饭，端着餐盒的男检察官。 男检察官点点头：“应该是为了失踪案，听说唐检已经查到，可能跟海那边有关系。” “诈骗案？这种案子，咱们基层检察院可没有权利彻查，要汇报上级检察院的。”女检察官睁大眼睛。 男检察官叹口气，一脸惋惜：“怀疑，只是怀疑，唐检你是知道的，一向都是这样，态度严谨，可是，这个脾气，确实也是直了点。” 女检察官点点头，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沉思片刻：“听说丢的都是些年轻人，男女都有，诈骗案是一回事，据说他们会被困起来，遭受非人的虐待，甚至......” 男检察官对女检察官摇摇头：“在没有十足证据之前，一切猜测都是枉然，我们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这是我们作为检察官必须要遵守的职责所在。” 女检察官惋惜地点点头，最后看一眼唐党生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十岁的韩延宇跟着父母回到家中，家里的院子摆放着两张小竹藤椅，一高一低，两张椅子都是父亲亲手做的，一个给姐姐，一个给韩延宇。 而此刻，高地那个凳子上曾经嬉嘻开心的女孩子，却不见了踪迹。 韩延宇开始反思刚刚在警察局时候跟那位检察官所说的话，对方好像知道什么，韩延宇开始心慌，难道姐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一只手拽了一把韩延宇的胳膊，生疼，韩延宇收起刚刚的思绪。 “妈，拽疼我了。”韩延宇小声嘀咕着。 母亲气得伸手指着韩延宇的鼻子：“你一个小孩子掺和什么？你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给警察同志的调查带来什么后果吗？” “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韩延宇倔强仰头，皱着眉，“我也想要我姐回来，她回来了，我才能继续读书，村里的孩子们都去读书了，我姐去县城网吧打工补贴家用，说好的，一部分拿来给我读书，可是钱呢？我都辍学了！我不想这样！我想读书！”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韩延宇的脸上。 韩延宇顺势倒在地上，脸火辣辣得疼，他噙着泪水，一脸怒气得看向母亲：“你凭什么打我！” “你爸病着，你不关心他，尽想着读书！读书有什么好？家里的猪喂了没有？！”母亲的话一字一句得砸在韩延宇的心口，他受够了这样的压抑感，他讨厌这样的原生家庭。 以前，只有姐姐对他最好，每次从县城回家，都给他带好吃的，姐姐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堆糖，糖纸花花绿绿得好看，有红色的，绿色的，紫色的。 韩延宇将糖果，分享给姐姐一起吃，那晚，是韩延宇心中最快乐的一天，姐弟两个将彩色的糖纸绑在一起，围绕在床边的木质床头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个一个闪闪亮亮的彩灯...... ------------ 25我的姐姐韩晚晚 这种彩灯，韩延宇有次跟姐姐一起去县城网吧见过一次，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快过年了，他的身上却还只是穿着不算暖和的厚衣服。 虽然巴诺属于亚热带，但冬天还是蛮冷的，不过当地人都习惯了身体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脚上却依然穿着夏天的凉拖鞋，或者是凉鞋。 可能对外地人来说，这是一种怪现象，但是对当地人来说，这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姐姐搂着韩延宇，笑着对他说，等赚到了钱，就给韩延宇买城里孩子才有的那种好看的羽绒服，里面满满当当塞着鸭绒，可暖和了。 那天晚上，韩延宇高兴极了，他一抬眼，便看到县城里的很多商铺，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漂亮的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就好像姐姐离开那天晚上，两人一起积攒的糖纸。 韩延宇收起了回忆，他觉得压抑的难过，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向家门外冲去。 他真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想要冲破这层束缚枷锁，想要姐姐快点回来，或者是跟着姐姐一起离开，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读书，赚钱，每天都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彩灯。 可是现实，却将他打回原形，现在，不仅仅是没有钱读书，就连姐姐，也消失不见。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韩延宇的姐姐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喂完了家里的猪，韩延宇从猪圈出来，嗅了嗅袖口的味道。 他又想起上次跟姐姐一起去县城网吧，那晚姐姐夜班，小小的韩延宇以小男生的身份陪着姐姐。 夜深了，他趴在柜台前面几乎睡着，隐隐约约听到有男人的斥责声。 “不想干给我滚蛋！什么玩意就往我店里带？臭死了！” 韩延宇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姐姐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鞠躬道歉，赔着笑脸：“实在对不住，老板，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是我弟弟，我妈带我爸去看病了，实在没人照顾他，就一晚，就今天一晚。” 男人瞪了韩延宇一眼，此刻的韩延宇一惊，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望着赔笑脸的姐姐。 姐姐伸手拉了韩延宇一把，将韩延宇藏在自己的身后。 “老板，您看，我弟弟还小，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安全，您说是不是？大不了，今晚让他也帮忙，不让他睡觉了，工钱您也不用付。” 男人听罢，笑出声来：“一身猪屎的臭味！什么玩意？！他要是能有你身上这么香喷喷的话，我还能不留？” 男人说着话，就朝姐姐的方向靠近过来。 那时候的韩延宇虽然不懂男人到底什么心思，但是危机感油然而生，他挺身而出，用瘦小的身体挡在姐姐面前，稚嫩地凶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男人笑了，那时候的韩延宇不过八岁，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男人对他们姐弟俩嘲讽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在韩延宇的身上殴打了无数下，但是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的痛。 姐姐慌忙重新将韩延宇护在身后，继续弯着腰陪着笑脸祈求：“老板，我弟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男人蔑视地看一眼韩延宇，最后将视线落在姐姐的身上，对姐姐扬了扬下巴，之后便抬脚独自朝里面走去。 姐姐低下头，强撑着笑容，蹲身下来，双手扶住韩延宇的胳膊：“姐姐去去就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注意安全，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韩延宇看到姐姐黑色瞳仁中映照着灯光的闪亮，他不明白姐姐要去哪里，但是，看着姐姐是笑着的，便点点头：“姐，我哪儿都不去，我听话。” 姐姐笑笑，抬手揉了揉韩延宇的头发：“我们家延宇真乖，听姐姐的话，今晚下班回去的时候，姐给你买糖吃。” “是那种有彩色糖纸的糖果吗？”韩延宇眨巴着眼睛，问姐姐。 姐姐笑笑：“对，买一堆，咱们回家吃！” 韩延宇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十岁这年，最后一次吃到这种彩色糖纸的水果硬糖时，也是最后一夜见到姐姐...... 两年后的这天，快要天亮的时候，姐姐离开，离开前，姐姐的笑容看上去很轻松，她说，她找到了赚钱的工作，介绍给她工作的人，就是网吧老板，之后又认识了几个男人，说是会带她离开去国外赚钱。 姐姐很高兴，让韩延宇等她回来。 韩延宇看着姐姐离开，那天的晨曦照耀在姐姐的背影，那么好看，就像是一层橘色的光，笼罩着姐姐的青春年华...... 唐党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宾县检察院的院子。 阳光刺目，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一只手遮挡，轻声说道：“青天白日，却.......阴霾漫天.......” 检察官助理沈安从里面跑出去，气喘吁吁：“唐检！您回来了，办公室......有人找.......” 唐党生看着面前的检察官助理，笑笑，笑容惨淡：“小沈，你来宾县检察院多久了？” 年轻的检察官助理见唐党生似乎并不着急，不解地回答：“五年了，22岁进来，今年27，跟您也五年了。” 唐党生点点头：“是时候参加遴选了，找个机会，我帮你说说话。” 检察官助理一顿，憨憨地笑笑：“多谢唐检，我还想跟您多待一段时间，从您身上多学些东西。” 唐党生的视线看向检察院门口的检徽：“怕是来不及了......” 检察官助理沈安还没有明白唐党生的意思，却不敢多问。 “走吧，进去吧。”唐党生说罢，独自朝不算高，显得有些破旧的检察院大楼走去，这是他工作了十几年的地方，从还是个青头小子开始，他就在这里，初心，他从来不曾忘记了。 唐党生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见门里坐着两个穿着便服的人，见到唐党生的时候，笑着站起来。 “唐检，等你半天了。”说话的是一个身型健壮的男人。 唐党生笑笑，示意两人坐下，恭敬地说道：“文件到了？” “到了，这不领导说让我们亲自给您送过来。” 唐党生接过文件，这是一份调任文件，从检察院，调任到国办所。 “您知道，其实这对您来说，倒也不过是转个单位的事，您所做的，还是您之前做的那些事。” 唐党生点点头，自嘲地笑笑：“是啊，律师和检察官，原本就是在做差不多的事，国办所，好啊！” 对面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跟在唐党生身边的检察官助理沈安这才听明白，上前两步：“唐检，您这是要离开检察院了？” 唐党生看向检察官助理小沈：“以后，靠自己，你性子跟我一样，直的很，但是又没有我这么硬心肠，心软，以后在案子上，记得，法大于情，不委屈任何一个好人，要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检察官助理沈安红了眼眶：“师父......我从来没有叫过您师父，但是，您就是我师父......我记得了......” 唐党生抬眼看向对面送材料的两个人：“还请回去跟领导汇报，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想.....把韩家那个案子的结果收个尾......” “好，一周，够吗？”其中一个人看一眼另一个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唐党生点点头，将手中的调任文件重新装回牛皮纸袋子里：“好。” 一片清爽的树林，闻起来，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脚下有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这是唐党生第一次到韩延宇家，其实，韩延宇家的事儿，还没有走到检察院，按说，也不该他负责。 但是从上次见到韩延宇的那天开始，他总是记得那个孩子坚定的眼神，此刻，已经知道了她姐姐的事，这是他上午刚得的消息，警察那边应该已经通知了韩家，他总觉得难过，想要再去看看那个坚定的男孩。 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劝慰，还是想要帮助他们。 走到韩延宇家门口的时候，唐党生看到几个警察正在跟韩家的父母说着什么，这对中年夫妻用满是污泥的手背抹着眼泪，配合着警方。 院子的角落，韩延宇一个人坐在满是泥土的台阶上，因为刚刚下过雨，泥土还是松软泥泞的，但是韩延宇却一点都不在乎。 反而是他，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这让唐党生觉得奇怪。 “韩延宇，你叫韩延宇，对不对？”唐党生转头坐在韩延宇的身边，他今天穿着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却不顾及地上的湿泥巴， 韩延宇偏头看一眼唐党生，他自然是记得唐党生的。 唐党生叹口气，看向天空，有飞鸟划破天际，远处，能看到大海，碧蓝，一望无垠。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远处，跟韩家那对中年夫妻说完话的警察收拾好手中的文件，这才走到唐党生的身边：“唐检来了？今天得空？” 唐党生笑笑：“来看看这个倔小子，你们忙你们的。” 公安局的人都知道唐党生的性子，表面看上去冰冷，其实内心柔软。 “听说您调任了，去国办所当主任，恭喜您了。”其中一个警察说着，这人便是这次主要负责韩延宇姐姐案子的警察，郑毅。 唐党生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笑笑，挥挥手，示意两个警察先走。 郑毅与同伴对视一眼，对唐党生点头示意后，便一起离开。 云淡风轻，但唐党生和韩延宇的内心深处，都压抑着。 韩延宇转眼看向唐党生：“您什么时候知道我姐的事？警察为什么不让我们立刻去见我姐？” ------------ 26残缺不全的尸体 唐党生没有回看韩延宇：“警察有警察的道理，你小，有些事，是你没法明白的。” 韩延宇垂下头：“我只是想我姐了。” “我知道。”唐党生没有用力地去问话，他明白，虽然韩延宇没有哭，但是，他从警察那边听说了韩延宇和姐姐之间的感情，也看到证物袋里关于这对姐弟感情的陈述。 可是有些事，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我姐？”韩延宇依然垂下头，问道。 唐党生深吸一口气：“很快，法医鉴定结束后，你们全家就可以去接她回家。” “警察说，我姐不完整了，是什么意思？”韩延宇的冷静，甚至不像是一个十岁男孩该有的情绪。 唐党生没有说话，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我还会来看你，下次，我亲自带你去看你姐。” 韩延宇见唐党生要走，慌张站起身：“其实前阵子，村长来我家叫了我妈去接电话，我听我妈说，有人要我家拿50万把我姐赎回来。” 唐党生停下脚步，他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回头，看向背后那个坚毅的小男孩，却说不出一句话。 韩延宇上前两步，拉住唐党生的衣服：“听他们都叫您唐检，唐检，能帮我姐报仇吗？” 小孩子的话，总是这么天真。 唐党生听着，却觉得难过。 他不是不想，只是......太难了..... 见唐党生没有回话，韩延宇眨巴着眼睛，继续说道：“唐检，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会帮我姐报仇，抓到坏蛋的，对不对？” 唐党生觉得心酸难过，他蹲下身，帮韩延宇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听说，你想继续上学，对不对？” 韩延宇本该眼神发亮，但是，他此刻熄灭的眼光却没有复燃。 “唐检，你会帮我姐报仇的，对不对？”韩延宇固执地继续问道。 唐党生说不出一句话来，起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这一系列的案子，唐党生已经跟了快一年的时间，可是，一直都找不到头绪，即使找到，却总会在最快的时间里，线索全部断掉，直至消失。 他知道，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只是，他找不到证据。 韩延宇对着唐党生快要消失的背影大声喊着：“唐检！你会帮我姐报仇的，是不是！” 阳光洒下来，洒在十岁的韩延宇建议的脸上。 他看到唐党生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他没有放弃，嘶吼着：“唐检，你会帮我姐报仇！你会的！你一定会的！” 身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韩延宇红着眼睛，但是却没有哭出来..... 几日后。 韩家的人接到警方通知，让他们去停尸间认尸。 韩延宇见父母从未有过的慌张，他们找出了家里能拿出来最好看的衣服，也给韩延宇找到了最新的一身衣服。 这件衣服韩延宇记得，是姐姐发了工资后在县城给他买的，上面印着一个他不太认得的，做着像是要举手回答问题一样手势的机器人。 姐姐说，这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们都喜欢的一个动画人物，可是韩延宇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长得有点奇怪。 姐姐笑他，说他不喜欢，是因为没有看过那个电视，电视，他都不知道电视长什么样。 母亲自卑惯了的，所以哪怕是在这种时候，都害怕被别人笑话，才会找到家里最好看的衣服穿上。 韩延宇觉得，难道面子真的比姐姐的命还要重要吗？可悲又可笑。 停尸间门外是一条又长又狭窄的走廊，韩延宇小心翼翼地跟在父母身后，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的警察，那时候的韩延宇还不知道，这个警察，就是后来他所认识的郑毅，他只听说，这个警察，是负责姐姐案子的警察，但他忘记了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警察。 他突然觉得，在姐姐的案子上，他好像得了失忆症，除了唐党生以外，其他办案的人，他一个都记不住。 韩延宇觉得冷，看着走廊尽头的大铁门，冰冷的心就像是要被冻结一样难受，他全身发抖，明明是夏天啊...... 姐姐躺在这里这么多天，她冷不冷......韩延宇不自觉地在心里想着，甚至忘记了姐姐已经过世的事。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韩延宇不禁洗了洗鼻子。 大铁门被警察推开的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宁静，吱呀一声，让韩延宇不自觉地颤抖着，抬眼，他看到了一双温和的眼。 唐党生，他穿越众人的身影，看向韩延宇。 在唐党生的眼里，韩延宇那么瘦小，就像是一个没有吃饱饭的小狗，快步跟在大人的身后，胆怯，却倔强的模样。 唐党生觉得心疼，他低头收回视线。 郑毅与唐党生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法医拉开其中一个四四方方的格子。 韩延宇透过大人们的身影，从夹缝中，看到了闭着眼睛的姐姐，她的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布，但是能看到她脖子处有一个丑陋的伤痕，一直延续下去。 韩延宇不知道这丑陋的伤痕会延续多长，多深。 耳边是父母大声哭泣的声音，母亲跪倒在地上，用手抓着姐姐已经冰冷的手，一旁的父亲强忍着痛苦，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一只手还拉着已经倒在地上痛哭的母亲。 韩延宇这才清楚地看到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她现在紧闭着眼睛，脸色发青，连嘴唇都发青变成了黑紫色，她的头发散乱着，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粘在头发上，看上去一点都不干净。 他记得，姐姐生前最爱干净漂亮了，现在死了，却连她最后的体面都没有，身上有那么大的伤疤，姐姐会不高兴吧。 韩延宇慢慢上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倘若让外人看到，可能会觉得这个十岁的小男孩什么都不懂，甚至连生死都不懂吧。 可是，只有韩延宇自己知道，他现在的情绪，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不是不疼，只是疼到，忘了疼。 唐党生站在韩延宇的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姐姐的尸体，小声开口：“韩晚晚，十五岁，警方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内脏已经.......缺失......” 韩延宇不想听唐党生继续说下去，扭身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他的脸才开始皱起来，泪眼簌簌而下。 他不敢擦，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被别人看到他流眼泪。 他知道，从今以后，最疼爱他的那个人，死了，没有了，再也回不来了....... 农村的丧事总是办得特别热闹，跟娶媳妇似的，几乎全村的人都会到家里来，一张张桌子上摆满了菜。 搭了戏台子，有人唱戏，咿咿呀呀的。 饭桌上的人，脸上有悲伤情绪的人确实不多，很多人甚至带着笑容，他们在说的话，也绝大多数与死者无关，东家长西家短地聊着天，不时的，还会有孩子哭闹的声音。 菜刚一上了桌，就有大妈大爷们，往自己孙儿的碗里扒拉，满桌空盘。 韩延宇不喜欢这种的氛围，父母游走在这些村民的周围，还让那些根本就不在意姐姐生死的人吃好喝好。 韩延宇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布，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那材料真粗糙啊，伸手摸着，刺刺的。 他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老树下，垂着头，这些天来，他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就连村里整天流着鼻涕，脑子不太好的小王都笑话他，说他死了姐姐，竟然不难过。 他懒得解释，他觉得，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他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不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跟同龄人根本就没法交流。 姐姐说，等她赚了钱，回来送自己去上学，终究是等不到了......他不仅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也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姐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端端正正地站着，也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向屋里，她奶声奶气地开口说话：“我知道你很难过，如果需要的话，我陪陪你。” 不等韩延宇回答，小女孩直接坐在韩延宇的身边，不说话，只是陪他坐着。 韩延宇看着旁边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但是从衣服的布料能看得出，她不是村里的孩子，她的身上，她的脸粉粉嫩嫩的，不像村里的女孩，脸上总是又黑又皴，她的身上，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雪花膏的香味。 这个味道，他以前在姐姐的身上也闻到过。 韩延宇突然觉得安心。 “我爸爸说，有些东西，是咱们撼动不了的，等我们强大起来，才有能力跟他们对抗。”小女孩开口说话的时候，转过脸看着韩延宇，眼睛眨巴眨巴地乖巧可爱。 韩延宇依然不想说话。 小女孩抿着小嘴：“你叫韩延宇，我知道，我叫......” 小女孩的话还没说完，韩延宇的父亲探头朝韩延宇大喊：“你个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进来帮忙！” 韩延宇刚刚舒展的眉头重新皱起，他起身，拍了拍孝服背后的灰尘，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让他觉得压抑的院子走去。 小女孩默默起身，抿着嘴，看起来，不过四五岁模样，她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的人：“爸爸，我这样说，对吗？” “对，我的宝贝唐卡说得对！” 站在小女孩身边的唐党生蹲身将女儿抱在怀中，眼神也从韩延宇消失的方向离开，温和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走，我的小唐卡，我们回家。” 已经走回院子里开始帮忙端菜的韩延宇，扭头看向刚刚和小女孩说话的那棵大树，发现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 村口方向，唐党生怀中抱着小女孩，原来越远。 短暂的交集，从此，就像是两条永远都不可能再相交的平行线。 那时候的韩延宇想，或许对唐党生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受害者家属，一个过客，一个几天后就会被遗忘的人。 但是对韩延宇来说，唐党生却是除了姐姐以外，唯一一个懂得自己悲伤的人...... 韩延宇收回视线，他明白，刚刚那个小女孩说的话，应该是唐党生带给自己最后的嘱咐，是的，强大自己，才能与他们对抗。 除此之外，韩延宇也学会了另一件事——永远不要去依靠任何人...... ------------ 27奇怪的针对 那天，韩延宇的病房里，从白天到黑夜，唐党生和唐卡一直都在里面说着话，病房里开始还会传来哭声，到后来，便是开心得笑声，最终，变成了严肃的叮嘱。 张志远默默地站在韩延宇病房的门口，望着里面的情形，他轻轻地笑着。 真好，或许以后，韩延宇不会再像曾经那么孤单了，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明明心中悲苦，却要表面上强装坚强的检察官了，或许，以后他能更好的去处理案子，因为他的心中，多了一层温暖的情怀。 他从来不曾被放弃过。 “以后，我肩膀上的担子或许能轻一些吧......”张志远收回视线，转身，走向走廊的尽头。 直到深夜时分，唐党生才从病房出来。 其实韩延宇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创伤，主要是因为心理状态的压制，导致他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只要醒了，他就能下床。 韩延宇将唐党生送到病房门口，看着唐党生推着唐卡离开，他心中觉得幸福。 转头，看到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走过去，他抬手拉住护士：“对不起，请问，公安局的张志远张警官在哪个病房？” 护士眨眨眼，笑着：“就是那个天天往你病房里跑的小警察吗？在那边，我正好要去送药，你跟我一起去吧。” “谢谢。”韩延宇小绵羊的笑容又恢复了。 那笑容，让小护士觉得心花怒放，不好意思得低一下头，耳根子都红了。 当两人推开张志远办公室门的时候，却发现张志远并不在房间里。 张志远住的是独立病房，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乱七八糟，比韩延宇的宿舍还要乱。 韩延宇眼神一收：“他身上伤的重吗？十天了，他为什么还在住院？” 护士愣了愣，正要说话，便见韩延宇转头冲出病房。 这次从村子里出来，他和唐卡的车祸绝对不可能是意外，有人故意在那个路段上拦截他们，一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很难想象，那些人会不会在医院里动手脚，因为法律意识的欠缺，他们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且，如果在很有法律意识的大律师的指挥下，甚至可能会让他们的罪责最小化。 这就是韩延宇最担心的。 唐卡那边有唐党生守护着，而张志远.......目前却只有他自己...... 韩延宇从住院部的大楼里冲出来，慌张地四处寻找着，他半张着嘴，眼神惊慌。 张志远不可能不跟自己说就离开的。 而且，他不知道现在是吃药的时间了吗？ 到处都没有找到。 院子里停着张志远的私车，是一辆帕拉梅拉，韩延宇以前见过，只是他觉得太高调，所以不愿意坐张志远的这辆私车。 韩延宇冲过去，却发现里面没有人，他慌了，既然张志远的私车在这里，就说明他一定还在医院没有离开。 能去哪儿？ “喂，韩延宇你在找什么？” 韩延宇的身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慵懒的，清脆的，调笑的。 韩延宇猛地转回头，看见身后的张志远，嘴里吃着一根棒棒糖，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 韩延宇的气一下子冲到脑门上，杀过去，用力一推，将张志远推出去半步：“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很危险，你现在到吃药的时间了，你跑出去干什么？你没有跟护士站的护士打招呼吗？你不知道你这样突然消失会被担心吗？” 张志远低头笑一下，从袋子里掏出一根和自己嘴里一样的糖果，递给韩延宇：“你知不知道医生让我吃的那个药有多苦，真的，我从小就不爱吃药，我实在受不了了，所以每次到放药的时候，我就会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些糖吃。” 韩延宇听到这样的解释，心是放了下来，但是更生气：“你真是有病！小孩子吗？！” 张志远撇着嘴：“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你以为我愿意在医院里，自己花钱住着单间，还得吃着医院配的苦药？” “什么什么？”韩延宇皱着眉。 张志远帮韩延宇把糖纸剥开，硬塞进韩延宇的嘴里。 甜腻腻的，心情算是缓和了不少。 “你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并不相信你跟唐卡这次的事故真的只是意外，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检查过你那辆报废的车，车轮提前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另外还有......” 张志远因为被韩延宇误会，他语速很快。 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你是个警察，你就准备在这里光天化日的跟我分析案情？” “去哪儿？”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抬脚就走：“去你病房，我看你病房里的沙发还不错，我病房里就没有，VIP单间果然舒适。” 张志远撇嘴一笑，跟上去。 两人面对面坐在真皮沙发上，是某广告牌上印着外国老头的国产品牌，据说价格不便宜。 张志远已经严肃下来，快速翻找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资料，最终选择了几个，推到韩延宇的面前。 “这是我近十天里整理的相关资料，你看一下。” 韩延宇表情严肃得拿起资料，里面有四个被害人家属的口供和签名，另外，还有一些刘春的代理律师汪彬的行动线。 其实汪彬的行动线调查，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张志远怀疑他有问题，所以，才私下调查了汪彬的行动线。 “果然没有被我猜错，你们的事，极有可能跟这个汪彬有关系。”张志远说道，他伸手指着监控录像截图下的几张照片，“你看这里，这是天禧村入口外一公里的地方，时间与咱们那天去的时间吻合。” “可是，这个不能证明是汪彬动的手。”韩延宇眉峰紧锁。 “确实不能，但是，你再看这里。”张志远的手指，指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监控录像拍下来，案发后第二日，汪彬站在韩延宇和唐卡出事的那个路段。 他不是在车上，而是站在大海边看着海景。 韩延宇抿着嘴，其实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但是，只在人心里，却不能当作证据。 张志远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当做证据，只是想要找出来给韩延宇看，让韩延宇知道汪彬可能针对的人是韩延宇，这一次，唐卡可能完全是躺枪的。 “还有吗？”韩延宇声音嘶哑，“能证明这件事可能跟汪彬有关系的信息。” 张志远从资料的最后，拿出一张打印下来的照片，看起来，好像是手机照片，推到韩延宇的面前：“这张，是刘长春的邻居给孩子用手机拍照的时候，无意间拍到的。” 韩延宇仔细地翻看着这张照片，照片上，能模糊地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以及唐卡，正在刘长春家的院子里说话，而更远一点的地方，汪彬站在树的旁边，盯着众人，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嘲讽的意味。 韩延宇抬起头，正好与张志远四目相对。 “你怎么看？”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低一下头，双手交叠在一起，思索一瞬后：“韩延宇，你跟这个汪彬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为什么这么问？”韩延宇歪着头问张志远。 张志远慢慢开口道：“因为刘春的案子，按照常理分析，汪彬这样的大律师根本就不会接，而且，汪彬这种时候出现在天禧村，看似正常，但是，你看他的眼神，他在看的人，根本就不是刘国强，甚至都不是小姑娘，而是——你！” 韩延宇脸色更冷，不说话。 张志远继续说道：“你最好能把你所知道的事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找到更多的证据，我是警察，找线索是我应该去做的事，韩延宇，汪彬能这样谋杀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次，如果不是我留了个心眼，跟在你们两个的车后方想着多保护你们一些，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韩延宇依然不说话。 张志远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视着韩延宇：“我们两个已经合作了整整五年，你到现在竟然还对我有秘密，韩延宇！你倒是说啊！” 韩延宇慢慢开口道：“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我跟汪彬之间，背后到底有什么纠纷，只是，从上大学开始，他就一直在针对我，以前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但是，他什么都不说。” “你们......你们是大学同学？”张志远没有想到。 韩延宇仰头看着张志远：“不止，我们不止是大学同学，我们还是同班同学，法学系的同班同学。”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张志远乱了，“他接这个案子，感觉好像也是因为你，他好像在跟你对抗，想要证明他比你强？用刘春的案子跟你较劲？” 张志远觉得自己的分析很不可理解。 堂堂省级大律师，遇到有钱的案子，代理律师的费用，甚至能在巴诺买得起一套房子，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月薪几千块的基层检察院的检察官？ “其实这也是我没有想明白的事，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针对我，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处处跟我作对......” 韩延宇说的是实话。 ------------ 28出事的不止一辆车 韩延宇本来想着，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不想继续耽误下去，便准备出院。 毕竟刘春的案子时间所剩不多。 算算日子，加上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最后的七天。 但是现在手上所有的线索来看，想要给刘春定重罪，却依然是难上加难。 “十年，按照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恐怕只有十年。”韩延宇说话的时候，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医生说，让他在做最后一次检查之前，不要总是下床。 虽然对这件事，韩延宇觉得很为难，但通常情况下，白天，他还是会照做。 张志远的VIP病房就在隔壁，他其实是把隔壁的病房当成了自己的临时宿舍，医生护士们平日也不太管着张志远，这间病房，也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张志远现在也算是在给医院创收，没什么不好。 张志远坐在旁边的木头桌子上帮韩延宇整理文件：“十年难以平民愤，他手上的受害者，可不止小姑娘一个，甚至还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这种东西，真该碎尸万段！” 韩延宇偏头看看张志远，唇角轻轻上扬，没有回应张志远的这句话，低头继续看资料。 唐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韩延宇的病房门口，她看着房间里两个工作中的男人，歪着头笑。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侧脸上，照出细细密密的白色绒毛，看上去软软的。 “午餐来咯！”唐卡笑着说道，“医院食堂的餐实在是太难吃了，所以给你们两个假病患带了猪脚饭，开不开心？” 韩延宇望着唐卡一副健康模样，开心地笑着：“你都好全了吗？医生让你出院的吗？怎么样？肺有没有什么问题，检查报告有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一连串的发问，惹得唐卡都有点不知所措。 张志远笑着摇头，从唐卡的手中接过猪脚饭，探头闻了闻：“哇，真香。” 唐卡笑着拍了一下张志远的后背：“就你话多。” 张志远抿着嘴，凑近唐卡：“你不觉得他变了之后，很香吗？” 韩延宇接不住两人的梗，更是不明白两人在笑什么，他又不想多问，板着脸：“我的问题很奇怪吗？” 张志远突然对唐卡眨眨眼，捧着一份猪脚饭，走到韩延宇的身边，恭恭敬敬地问道：“韩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啊，你跟唐卡，是不是应该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有点二十年前的渊源那种.......” 唐卡通红着脸：“张志远！” 韩延宇这才明白张志远这张贫嘴在说什么，他反而笑笑，接过张志远手里香喷喷的猪脚饭：“香，真香。” “你看你看！”张志远又开始耍贫嘴，“唐卡，你当时到检察院，是不是就是奔着你发小来的啊，快给我讲讲，填补我这颗八卦的心。” 唐卡叹口气，无语得自己也捧着一碗猪脚饭，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害羞下去，很容易被张志远这个家伙误会：“青梅竹马确实香，但是不是每一对青梅竹马最后都是相爱的，也可能有相杀的，”看向韩延宇，“是不是啊，韩检？” 韩延宇吃着嘴里的猪脚饭，肥瘦相间，点头，不吭声。 张志远不信，撇着嘴，咬下一口肉，嚼了两下才说话：“很少，你看咱们韩检对谁这么关心过？” “你啊，”唐卡丝毫不顾忌，“我看，韩检对你才是最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来才是青梅竹马呢！” 张志远终于被唐卡说崩溃了：“你神经病啊！” 唐卡笑得合不拢嘴。 韩延宇也跟着笑着摇头：“你来别再开玩笑了，好好的搭档，非要搞得跟三角关系一样。”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众人收了声，转头，看到一个警察正站在门口，看着韩延宇。 张志远以为是找自己，立刻放下手里的外卖盒，站起身，用纸巾擦了嘴：“出事了吗？大案小案？” 门口的警察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今天来不找你，找韩检。” 唐卡都被惊到：“找他？为什么？什么事？” 背后的话韩延宇没有讲话，他的心跳得很快。 “韩检，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昨天晚上抓到一个四处流窜作案的偷东西的少年犯，指名说要见你。” 张志远歪着头，看向韩延宇：“你以前手上的案子？” 韩延宇在脑海中思考着，半晌，没有任何印象：“叫什么名字？” “冯耀。您这边要是能行动的话，还请跟我去一趟局里。”警察态度强硬。 韩延宇快速巴拉两饭，便跳下床：“等我换身衣服就跟你走。” 唐卡拦住韩延宇：“医生没说你能出院，你别乱来。” 韩延宇对唐卡的态度，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笑笑，安慰地拍了拍唐卡的胳膊：“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医生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张志远转身去衣柜里帮韩延宇拿出衣服，随后扯着唐卡的胳膊，向门外拉去：“我们在门口等你。” 等韩延宇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张志远站在原地，背靠在墙面上，脸上有高兴的样子。 “他们人呢？”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转身，看到韩延宇换上自己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了，但果真比病号服看上去顺眼多了，他的脚上，穿着出事前为了见小姑娘，特意穿着的粉红色帆布鞋。 看到帆布鞋，张志远笑出声来：“一会儿见的人，估计不会太喜欢粉红色的帆布鞋。” 韩延宇白了张志远一眼：“唐卡人呢？” 张志远收起脸上的笑意：“刚刚帮你办完了出院手续，这会子估计已经跟我同事先走了。” “先走了？”韩延宇抿嘴摇摇头，“那我们怎么走？” “坐我车走。”张志远眨眨眼，摇晃着身子，一副得意的模样，径直朝医院电梯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刚想点头，想到什么，睁大眼睛：“你说的是你的车，还是你们局里的车？” 说着话，韩延宇快走两步，跟上去。 张志远的帕拉梅拉副驾驶上，韩延宇挑着眉毛，闭上眼睛：“我都说了，你一个公职人员，不要总是这么高调，你怎么就不听呢？” “谁说公职人员不能有自己的车啊？”张志远转身，从车后排那东西。 韩延宇抿着嘴，偏过头：“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说闲话的，很可能会成为有心思的人抓住的把柄，你不听，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倒觉得你说的不一定对，至于有色眼镜这个事，我跟你说，我承认，但是有时候让他们戴什么样的有色眼镜，是做事的人决定的，有色眼镜，也可以具有两面性。”张志远说着话，已经从后座上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打开盒子，“而且，我自己开自己的车，不是在帮局里节省资源吗？” 其实他没有说真相，那天，张志远开的那辆公安局的车子，也被人提前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只不过张志远发现这件事比较早，那天，他的车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一直在想办法靠各种摩擦力停车，他甚至想过直接跳车，或者是向开在前面的那辆检察院的车子求救。 可是，他突然发现，前面那辆车子，比他这辆警车的情况还要严重，他慌了，自己完全顾不得害怕了。 这是一条盘山路，弯弯绕绕，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入旁边的深渊，好在两边有很多树木遮挡，可能会有一些保护的作用。 那天，张志远的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背后，案发当日所有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包括那个突然出现，挡在两人车前的男人，他都几乎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那天的天很黑了。 但是现在他还没有找到证据，所以，还没有准备要将自己那天看到的事告诉韩延宇。 那天晚上，张志远亲眼看着唐卡开着车，在车里尖叫，他就知道，要出事了。随后，便看到车子失控，撞碎了旁边的栏杆，直冲而下。 张志远控制着手中的方向盘，为了尽快刹车，他咬紧牙关，置死地而后生，撞向旁边的山崖，终于，车子停下来，幸好他提前一直在靠撞击刹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志远晕了一瞬，脑海中回闪着唐卡和韩延宇刚刚落下山崖的画面，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打开车门的瞬间，他跌落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破了口子，血水挡住了他的眼。 他用力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摇摇晃晃中，抬起胳膊，擦掉挡在自己眼前的血，令视线清晰一些。 来到山崖边的时候，张志远看到韩延宇和唐卡所乘坐的那辆车已经落入海水中，砰的一声，溅出水花。 幸好，这条山路他们才刚刚上来一分钟，山崖并不算太高。 还有机会。 张志远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我是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警员编号0221，这里有人掉下悬崖，请派增援，地点就按照我手机定位！” 说罢，张志远将手机放在原地已经被撞碎的水泥碎块上，跃身而起，跳入大海中。 黑暗的海水，瞬间就淹没了这个年轻人已经满身是伤的身体...... ------------ 29突然出现的人证 张志远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韩延宇：“送你的新鞋，这双别穿了，沾染了死气，”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跟你说，我很迷信的，别看我是个警察。” 韩延宇转过头，看到张志远的手中，精致的鞋盒里，摆着一双崭新的帆布鞋，鹅黄色的，很衬韩延宇的肤色。 “送我鞋？”韩延宇无语的笑了，“你有病吧，哪有大男人给大男人送鞋的，你真的是够了！” 张志远也憨憨得笑起来：“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也是行万里路的朋友，送双鞋算什么？” 韩延宇从鞋盒里拿出鞋子，是自己的尺码，而且，也是自己喜欢的牌子，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大牌，限量款之类。 “谢了！”韩延宇表面看上去好像波澜不惊，其实他内心深处觉得安心。 已经有太久没有人给他送过鞋子了。 上一次被人送鞋，还是姐姐沈晚晚发了工资之后的事，那也是韩延宇第一次穿有牌子的鞋，姐姐说，城里像韩延宇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穿这个牌子的帆布鞋，上脚很好看，所以姐姐就给他带了一双。 那双鞋，到现在，韩延宇还保存在自己鞋柜的最深处，那是一双白色的基础款，但是对韩延宇来说，却是最特别的存在。 韩延宇蹲身换上张志远送给自己的鞋子，大小正合适，他一语不发得起身，系上安全带，神色明显比刚才刚上车的时候好了很多。 张志远也跟着满意得点点头，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张志远！你开车能不能慢点！”韩延宇一手抓住车旁边的把手，没好生气地说道。 两人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唐卡迎出来，脸上有高兴的笑容：“有人愿意出庭作证。” “什么？”韩延宇不解。 唐卡无奈的模样，瞪着张志远：“你一路上没说这事儿吗？” 张志远耸耸肩，指着韩延宇：“你问他，我开车，他倒好，在旁边睡得都快要打呼了。” 唐卡叹口气，看到韩延宇脚上的新鞋，笑笑：“新鞋不错，走吧，人就在里面等着。” 周围的其他警察们已经见怪不怪，以前韩延宇是警察局的常客，现代倒好，他的检察官助理都成了警察局的常客了，再听说原来这个助理唐卡是二十年前唐党生检察官的女儿，就什么都能理解了。 简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韩延宇推开审讯室的大门，看到里面一个年轻的少年，染着黄毛，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靠在凳子上，虽然手上戴着手铐，但丝毫不介意，一只脚翘在另一只脚上，晃动着脚尖。 “你找我？”韩延宇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后，才开口。 少年也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延宇，最后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脚上：“哟，鞋子不错，就是不太适合你。” 说着话，少年来回看了看韩延宇、唐卡和张志远。 负责黄毛少年的警察站起身，向韩延宇解释道：“这孩子，15岁，名叫冯耀，常年流窜在各个县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儿，两年了，没办法，年纪小，以前未满十四岁的时候，只能批评教育，现在，就算是关两天也没用，出来又是犯事儿。” 韩延宇没明白，看了看张志远。 张志远上前对同事说道：“具体说说，找韩延......找韩检什么事？” “我自己说吧！”冯耀主动开口，随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伸出两只手，无意间，露出两只手的手腕上满是割腕的痕迹，有些痕迹很深，时间久了，留下增生的痕迹，红粉色的。 冯耀好像不想被人看到手腕上的伤，快速将胳膊收回长袖T恤里，眼神也跟着飘忽一瞬。 韩延宇对唐卡和张志远摇摇头，随后将视线落在冯耀的脸上：“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冯耀唇角扯了一下，无所谓的模样：“其实这事儿，说不说也在你们，那个警察说，只要我配合，可以将功补过。” 韩延宇没有明白，如果是刘春的案子，眼前这个男孩子又能有什么线索，他家里也有妹妹？他并不是受害者本人的话，其实原则上，跟其他几个受害人家属是一样的。 冯耀笑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韩检，刘春这个人，比你想的，还要可恶。” 韩延宇皱眉，不语，内心深处却满是不安。 冯耀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活动了一下脖子：“我问你，如果以受害人身份出庭，能不能不要再关我了。” “受害人？”唐卡默默念着。 唐卡是在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孩子，虽然读了法学，但是很多案子都是纸上谈兵，所以想得并不多。 而此刻的张志远和韩延宇，脸色已经变了。 冯耀视线落在韩延宇身上：“韩检？你在听我说话吗？定罪的人是你，不管是刘春的案子，还是我的案子，警察就是负责找证据，把我抓起来，但是最后怎么判，你这一关我想过的顺畅一点，最好就是不要起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冯耀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个大人的模样。 “这个我不能给你保证，我需要看到你犯的是什么事。” 明明已经是到手的鸭子，韩延宇说话却还是那么直接。 “你就暂时答应他能怎么样呢？案子都不一定落到你手上！”张志远小声对韩延宇说话。 冯耀嗤笑一声：“其实从你们开始查刘春的案子，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从砍手案开始，我一琢磨，就猜到凶手不可能是刘长贵那个老家伙，那老家伙胆子那么小，宁愿自己受罪，自己家人受罪，都不敢去做这种出格的事，但是他们家那个刘国强就不一样了。” 冯耀在从侧面向众人介绍自己对这个案子的熟悉度，也在向大家阐述自己对第一个受害人的熟悉程度。 冯耀见众人都听得认真，继续说道：“之前又一次在学校门口，四五个街上的混子想抢刘国强一周只有5快钱的生活费，你们猜怎么着？”冯耀笑得没心没肺，就好像现在他的状态一点都没关系，“结果被刘国庆一个人给干翻了！那小子可以，力气真大！” 张志远打断冯耀的话：“说说看，你的事，具体来说，应该是你和刘春的事。” 冯耀刚刚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得，他在回忆着，慢慢地，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几秒钟之后，他自嘲一般低下头，抬手在自己的眼角挠了挠，其实是在控制情绪。 再抬起头的时候，冯耀的眼神里皆是悲伤：“其实，我才是刘春强奸案的第一个受害人。” 说罢，冯耀又笑起来。 没心没肺。 脸上白皙的皮肤上，本应该灿烂的笑容，此刻却透着阴霾。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带韩延宇过来的那个警察都一脸震惊地望着对面这个黄毛少年。 “为什么不报警？”韩延宇打破了僵局。 冯耀嘲讽的笑意再次浮现在脸上：“报警？我哪里懂得那么多？虽然很疼，但是，我还以为这没什么，刘春给了我钱，让我充游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冯耀抬起头，回忆着，笑意却再次消失，能明显地看到，他的眼角有些发红。 唐卡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两年前，眼前这个孩子不过十三岁，游戏，为了游戏竟然被人强暴？ 不对，未成年人强奸案里，男孩子没有“被强暴”这个词，男孩子，只有猥亵罪。 说起来，却很是讽刺。 上学的时候，唐卡就觉得这样对男孩子一点都不公平，她当众提出过疑问，但无济于事。 韩延宇觉得有些心痛，不是所有的少年，都能遇见一个可以救赎他们的导师。 眼前这个冯耀，就没有遇见属于他的导师，所以，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 “后来呢？你家里人没有发现吗？”韩延宇轻声问道。 冯耀再也不笑了，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韩检，你不懂，有时候，有家长的感觉，比没有家长的感觉更难受，他们从来都不会站在我们的角度去看问题，他们甚至会责备我们，你不懂那种感觉，他们看你的眼神，比外面那些人还要恶毒，他们会觉得你们弄脏了他们的家，弄脏了他们的名声，甚至，想要将你扫地出门，可是，韩检，我才是受害者，对吗？” 说着话，冯耀终于哭了。 他手腕上的手铐被他带动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趴在对面狭小的桌子上，压抑着哭泣，但所有人都没有打搅他。 韩延宇不知道，冯耀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愿意出庭作证的。 其实像冯耀犯的事儿，也依然是关两天而已，他不是没有被关过的，但这一次，他借着刘春的事，将自己两年前的事翻出来，或许，只是为了为自己正名。 从令人厌恶的脏孩子，变成需要关怀的受害者。 再或许，他只是在向自己的父母证明，依靠法律的手段，告诉他“无知”的父母，面对这种事情，他们曾经的做法令一个小小少年多么的绝望。 ------------ 30第一个受害人 “冯耀，你愿意具体说说那件事吗？”韩延宇轻声问道，“当然，我知道，对你来说，那是很疼的回忆，但现在，我们想要帮助你。” 冯耀抬起头，红肿着眼睛，他明明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成熟的气息。 他突然笑了，仰起头，让即将滚出眼睛的泪水倒流：“这么多年，没有人说过想要帮助我，我就开始做很多出格的事，我想过，是不是这样，我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我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张志远抿着嘴，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低声对旁边的警察说道：“这个孩子经常被抓，怎么没有人去问过他家里的情况？” “问了的。”警察低声回应，“他家里人根本就不管他，甚至都不让他回家住。” 唐卡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冯耀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吗？” “是啊，”警察继续说道，“我们也怀疑过，哪有家长会厌弃自己的孩子，但是结果......” 张志远低下头，他跟唐卡一样，无法理解这些家长的想法。 但是韩延宇不同，他小时候，父母所关心的事，似乎也不在自己和姐姐的身上，他们想要的，好像只是面子和活着。 是不是很可悲？ 韩延宇这类孩子的命运，是不是很可悲？ “两年前，我刚刚开始读初中一年级，13岁，我的成绩很好。”冯耀强忍着难过，轻声开口。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冯耀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 来自刘春案的第一个受害人的案子。 整个审讯室里，只有年轻的警察对着电脑做记录的声音。 两年前。 傍晚七点半。 宾县一中的孩子们从学校出来，放学回家的路上，大家都开心地撒着欢儿。 这群十几岁出头的孩子们正是贪玩的时候，路上不时传来模仿游戏人物的声音，有人在炫耀自己的英雄买了新皮肤，有人在羡慕地尖叫，有人在炫耀自己白天上课时候偷偷玩游戏的战绩，有人在说自己的手机被老师收走的沮丧。 就是很少有孩子在路上提起课堂上的学习。 其实放学了，应该放松的。 冯耀是一个人走着的，他平时独来独往惯了，父母总是给他很大的学习压力，他也有自己的手机，手机上也有游戏，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钱去买皮肤充值，他默默地羡慕着别的同学。 他总是很自卑，因为父母总是厌弃他，即使他的成绩已经是全年级第三名，但在父母的眼里，他为什么不能成为年级第一？为什么只是中队长而不是大队长？ 其实那时候的冯耀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孩子，别人家长就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宠溺，而自己回家，只得到不间断的嘲笑，打压。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就是错误的。 他疯狂想要离开这个家，压抑，痛苦。 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冯耀讲到这里，抬起头，望着对面安静听着他故事的公职人员，咧开嘴笑笑：“很久没有人愿意听我讲故事了，你们会觉得不现实，不可能吧？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父母呢？” 没有人回应。 冯耀笑了，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多么渴望能跟其他的同学一样，得到那个最新出来的英雄皮肤，真好看啊，感觉好像游戏里穿戴了那个皮肤，真人就也会那么酷炫一样。” 韩延宇轻声问道：“后来呢？你跟刘春是怎么认识的？” 冯耀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直到现在，我都很后悔那天为什么要从那条路回家，那条路很窄，路上有些路灯都坏了，可是那天，我想迟一点回去，我害怕回家，害怕看到父母的脸，那天，我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只拿到98分，他们一定会骂我的......”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少年低着头走着。 这是一条悠长的小路，县城街道的两边，有人在看电视，电视里的声音很大，欢声笑语，电视里好像在播《甄嬛传》，冯耀也很喜欢看《甄嬛传》，可是母亲总是责骂他。 “就你这样，还想看电视，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去写作业！” 冯耀因为这些事，他开始喜欢阴雨天，总是在阴雨天里，走进雨水中，让雨水浇灌着他的身体，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自由的。 但是母亲一旦看到，就又会冷嘲热讽：“你这个见不得阳光的东西，学习学习不行，尽弄些没用的。” 母亲不给冯耀换衣服，因为在他们家，衣服是一周一换的，不管身上的衣服有多脏，有多乱，都是一样。 父亲回来后，母亲还会给父亲告状，说冯耀今天又弄脏了衣服，父亲就会再次责骂冯耀，有时候，甚至会提起手边的棍棒殴打冯耀。 母亲就站在一边，嘴里依然不停地咒骂着。 冯耀大喊着，不躲闪，任凭母亲的责骂和父亲的殴打落在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上，他只是嘶喊着，他的内心太压抑了..... 其实冯耀很努力了，他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脑子不太好，为什么已经那么努力还是不能考到全年级第一名？为什么年级第一的那个男生，却好像每天都在玩耍。 他总是很羡慕那样的孩子。 那天，冯耀在这条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背后，便是县城的城隍庙，小时候，冯耀总是跟几个小伙伴去那里玩耍。 他回过头去，老人们常说，城隍庙里有神明，只要诚信，有求必应。 不知道为什么，冯耀那天就信了邪，他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跪倒下来，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疼了，他双手合十，对着城隍庙的方向说道：“求求神仙，能不能让我远离这个家，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不知道是上天的怜悯，还是上天的嘲笑。 那天.....真的开始了离家的契机。 街角，车灯亮起，是一辆面包车，停在冯耀的身边。 冯耀痴痴地望着打开的车门，里面坐着的，便是刘春。 “小朋友，大晚上不回家，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刘春一脸祥和的模样，让冯耀一下子失了精神。 冯耀起身立刻就要离开，学校里面学到过的，在街上遇到陌生人，不要跟他们说话。 没想到，刘春开着那辆面包车跟了上来，脸上依然笑嘻嘻的：“小朋友，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啊？” 冯耀抬起头，看着刘春祥和的笑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春的笑容逐渐变了：“不干什么，叔叔看你一个人孤单，就像安慰安慰你，没别的意思，刚才看见你在拜神仙？求什么？” 冯耀转念一想，脱口而出：“你能给我买几个英雄皮肤吗？” 刘春一口答应：“游戏里的？充值是吗？” 冯耀抿着嘴用力点点头，十三岁的少年看上去倔强又期待。 刘春笑了：“这有什么问题，来，上车，叔叔帮你弄游戏，几个皮肤而已，叔叔玩游戏也很厉害的，以后你想玩游戏，都可以来找叔叔，叔叔会让你高兴的。” 冯耀信了邪：“真的吗？” 刘春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暗：“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上车，叔叔马上教你玩一个比手机游戏还有趣的游戏，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玩完了游戏，叔叔再送你几个限定款的皮肤，怎么样？” 冯耀高兴极了，他虽然不太喜欢眼前这长相猥琐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对他的应允，却是父母都不曾有过的。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 他以为，这是来自长辈的关怀，是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神明显了灵。 他高兴地上了刘春的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也关上了冯耀心灵深处最干净的一片净地。 那天晚上，冯耀很害怕，他忘记了时间，只觉得痛苦，他害怕，但是，他真的很想要那几个游戏皮肤...... 那天晚上，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 冯耀从刘春的面包车上下来，两条腿已经没有了力气，几乎站不稳。 他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里，多了两个限量款的英雄皮肤。 他的高兴大过了恐惧。 刘春摇下车窗，对冯耀笑着说道：“下周，老地方，想要什么皮肤，提前选好。” 说罢，刘春不等冯耀回应，便开车离开了。 冯耀觉得空虚的压抑，他喃喃地说道：“这.....没什么的，没有少一块肉，没什么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而且还多了两款皮肤，明天去学校，他们都会羡慕我的吧.......” 冯耀家小区的大门口，父亲拎着一根棍子，冷冷地盯着冯耀，口中骂了一句脏话，快步上前，只一瞬间，棍子就打在了冯耀的后腰位置，疼得他咧着嘴。 “你还知道回来？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个没用的东西！在外面丢人现眼，你不看看人家隔壁老王家的孩子，比你才小三岁，已经考了年级第一，你看看，你连个小孩子都比不上！” 这声音是来自母亲的。 通常情况下都是这样，父亲负责动手，母亲负责动嘴。 而冯耀，负责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只不过这一天，冯耀决定了一件事，以后，他不想再顾及眼前这对夫妻，他们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他们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冯耀。 这样的父母，甚至都不如那个叫刘春的叔叔。 最起码，有付出，便有回报....... 冯耀笑了，那是第一次，在父亲打他，母亲骂他的时候，他没有用大喊的声音来发泄自己的痛苦，而是看淡了一切。 他笑了。 这笑容，已经不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三岁孩子应该有的笑容。 讲到这里，冯耀的脸上却满是痛苦，他环视着审讯室里听“故事”的大人们：“你们能明白吗？那天晚上，我一夜长大，从此，我对那个家，就再也没有感情了。” “他们没问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吗？”发问的是唐卡。 冯耀的笑意更浓：“没有，就算问了，也不过是增加他们打骂我的理由罢了。他们关心的只有成绩，他们从来就不关心我，对他们来说，我应该只是他们拿出去炫耀的工具吧，我所承受的伤害，他们从来不闻不问，那天是夏天，刚刚开学，连十一都没有到，我不相信，他们没有看到我大腿根部的淤青，我不相信！” 冯耀说着话，怒气丛生，他用力攥着拳头，用力按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用力...... ------------ 31准备开庭 看守所里的房间里，刘春侧躺在墙角，看不到面容。 一个光头男人从洗漱间出来，将手中杯子里的废水直接倒在刘春的身上。 周围的其他人跟着大声嘲笑起来。 刘春吓得蜷缩成一团，不敢动，连哭都不敢。 “你他妈可以！”光头男人身上的囚服看上去比其他人的干净整洁不少。 刘春在这里时间不算短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摸透了，一般这样的犯人，他都不会轻易去接近。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过用钱去贿赂大块头老大，后来他发现，这里越是看上去可怕的人，反而越是令他这种变态嫌疑人闻风丧胆。 很奇怪。 “给我把他拽起来！”光头男人挥了挥手，转身坐在刘春的硬板床上。 旁边的两个小弟模样的犯人上前，一把便将刘春从地上拽起来，这时候才看到，刘春满口的牙齿已经几乎所剩无几，脸上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上去甚是可怕。 刘春被两个小弟按压着跪倒在光头男人的面前，他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反抗，每天一次，就像是吃饭一样规律，他知道，自己越是反抗，他们下手就会越重。 光头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捏住刘春的下巴：“听说你男女通吃啊？嗯？恋童癖外加男女通吃，你玩得很开啊！” 话音刚落，光头男人一脚踢在刘春的下体上。 刘春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上，口水从没有牙齿的嘴巴里流出来，他狰狞的脸上满是痛苦，但是他不敢出声。 “打！打到我满意为止。” 光头男人话音刚落，两个犯人便起身，嗤笑着将牢门挡住，以免外面有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种事在看守所里是常有的事。 随后，其他几个人一起下手，重重地在刘春的身上踢打着。 光头男人冷笑着摸着下巴：“像你这种没用的废物，就应该被阉割，而不是化学阉割，是一块一块地剁了去喂狗！” 刘春的嘴里出了血，他呼噜着想要说话，但是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打了多久，外面大门传来警棍的敲打声：“干什么！都干什么呢！” 正在打刘春的几个人看了看光头男人，见光头男人示意停手后，他们才停了手。 刘春依然蜷缩在地上，干咳着，吐着口中的血沫子。 光头男人慵懒地伸手推开挡住门的两个犯人，看到门外的警察正怒视着自己，他笑笑：“阿sir啊？什么事啊？” 外面的警察拿钥匙打开门，瞪了一眼光头男人：“别给我来电影里那一套！”警察看到背后蜷缩成一团的刘春，“谁干的！” 另一个警察上前去扶起刘春，架着他，帮他擦着脸上的血渍。 警察再问一句：“到底是谁干的！” 依然没有人回答。 扶着刘春的警察低头问刘春：“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说出来，我们会汇报上级！” 刘春偷偷看一眼光头男人，很快收回视线：“没有.......没有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真的没有人打我......” 警察来回看着刘春和光头男人，最后，瞪了一眼光头男人：“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出了什么事，没人担得起。” “yes, sir.”光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模仿港片里的动作。 警察拉着刘春向牢门外走去。 光头男人探头过去：“这个玩意要开庭了？” “不关你的事！把自己的事好好想想！”警察没好生气地回应着。 见警察带着刘春远去，光头男人冷笑一声，收回头：“这傻X玩意，老子要是跟他最后进了一个监狱，见一次打一次！” 刘春几乎是被拖着进入看守所的医务室。 里面的女医生见状，皱起眉头：“这刘春，已经是第几次了，每次都这么重的伤，你们也不看好些。” 送刘春来的警察无奈摇头：“没办法，一下子没看住，就这样了，在看守所里，这种犯人最惹人厌恶，你知道的。” 女医生轻手轻脚地帮刘春包扎，刘春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这三十天看守所的生活，让他彻底害了怕，未来审判还不知道最终会判刑多久，他不敢想，这才是看守所，是一群还没有被最终判刑的人。 将来要真的进了监狱，听说相当量刑的人会被关在一处，他不敢想下去。 如果杀人犯跟他这样的强奸犯关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他就可能没有活路了。 刘春突然觉得绝望地害怕，他一把抓住女医生的胳膊，口齿不清地说道：“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女医生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后退半步。 背后的警察一下子就上前，一把就将刘春挟持着：“给我老实点！” 女医生的角度，能看到刘春眼神中的绝望，他伸出满是疮痍的手，指向女医生的方向，声音嘶哑，因为被警察压着，所以声音很难发出，听上去非常难听。 女医生虽然被吓到，但是，对于这样的犯人，她没法让自己有丝毫的同情心，给刘春不断包扎，也不过是出于医者的人道主义，若是脱下这身工作服的话，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像网络上的网友一样，对刘春敲打出无限的攻击。 警察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怒气横生地对刘春说道：“要开庭了！刘春！你最好不要再犯事儿，否则，谁都没法给你保证任何事！” 刘春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的他也真的是后悔了的，他后悔自己犯了这样的错，可能真的要在监狱里结束自己的一生，他觉得因为那些孩子就断送了自己的命，一点都不值得。 开庭日定在十月一日的早上九点半，地点在宾县人民法院。 一个月过去了，所有的事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一个令人不寒而栗，深恶痛绝的罪犯，也终于要迎来自己的第一次审判。 这天早上，韩延宇和唐卡换上检察官的衣服，浅蓝色的上衣和深蓝色的裤子和中款裙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看上去干净干练。 唐卡是第一次正式出庭，她有些紧张，上次穿这身衣服，还是在去看小姑娘的时候，路上摔了一跤，弄脏了检徽。 她反复地查看着一大堆资料和相关证物，生怕遗漏了什么。 “别紧张，到时候你坐在我旁边就好，记住，检察官助理是不能开口发言的，不要坏了规矩。”韩延宇轻言轻语，淡淡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他希望自己的情绪可以感染唐卡，让他不用那么担心。 但是唐卡见过韩延宇这样的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你......别这么假行不行，让我反而更害怕了。”唐卡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回答。 韩延宇挑挑眉，脸上小绵羊的笑容骤然消失，失笑道：“很假吗？” 唐卡重重点头：“很假！” 韩延宇伸手摸了摸唐卡的头发：“放心吧，这个案子，我有数。” 韩延宇说完话，便从唐卡的手中拿过沉重的资料，率先走出门去：“今天还是你开车。” 半晌，唐卡都没有反应过来，听到韩延宇的话，才快跑两步跟上去：“好。” 唐卡抬头看了看墙面上的钟表，时间显示，上午九点整，还有半小时，宾县并不大，开车过去的话，不过十分钟而已。 检察院的车子开进了宾县人民法院。 院子不大，里面停满了车。 自从进入这个场景后，韩延宇就没有再跟唐卡说过一句话，他大踏步地走在前面，身上的衣服映衬着他笔挺的身材，唐卡跟在后面，仰视着韩延宇。 法院二楼的左边走廊位置有一处铁栏杆，跟看守所里的牢笼差不多。 唐卡只看了一眼，便快步继续跟上去。 楼道很窄，韩延宇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他强忍着，双手握着拳头，低下头。 今天开庭的地方在法院的四楼，没有电梯。 韩延宇觉得这条路看上去怎么会那么长，要走那么久。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一个半开玩笑的声音传来：“喂，韩延宇，你来这么早？” 韩延宇和唐卡抬头，便看到张志远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正在上台阶的两人。 韩延宇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他对张志远挥挥手，示意张志远闭嘴。 张志远果真听话地不再言语，将视线放在唐卡的身上，上前两步，调侃道：“哎呀，唐检今天也来了，紧张吗？” 其实张志远只是想要分散韩延宇的注意力，同时，让唐卡不要太注意到韩延宇的状态。 果然，唐卡撇着嘴：“张志远，你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走在前面的韩延宇已经来到今天给他们安排的法庭门口。 房间不算太大，里面却已经坐满了人，中年人和老人居多，男女都有，看样子，大家都很关心这件事的结果。 韩延宇看到，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准备好，见韩延宇进来，便将镜头对准了韩延宇。 韩延宇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转头询问唐卡：“谁安排的？” 唐卡摇摇头。 张志远鼓了鼓腮帮子：“刘春强奸未成年人案早就在网络上发酵了，电视台自然不会放过他的审判。” 说罢，张志远对韩延宇摆出一个加油的姿态。 韩延宇收回视线，皱着眉头。 媒体，不过是一群在受害者伤口上撒盐，引起公愤，之后坐享渔翁的存在，他不喜欢这样的媒体。 现在的媒体，还有多少敢说真话的？ ------------ 32背后有人在操控着 韩延宇和唐卡坐在相对于台下听众来说左边的位置，正对面坐着法官，书记员坐在台子的最前端，台子的上方是一台电视，上面播放着各个角度的监控，以代表公平公正。 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警察，另一个警察站在台下的另一端。 距离开庭的时间还剩五分钟，一个老头子摇摇晃晃，满目疮痍得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刚要进门便被门口的警察拦住：“不好意思，水不能带进去，请放在外面的临时管理处。” 老头子横了警察一眼，并不想理会。 警察一手放在腰间，拦住老头子：“不好意思，请把水放在外面的临时管理处，法庭不能带水进去！” 老头子一甩手：“什么破规矩！我老头子口渴多不行吗？” “不行。”警察说得斩钉截铁。 老头生气，一下子就将手里的水瓶扔向警察。 警察脸上虽然生气，但还是闪身的同时，接住了水瓶，并好好得将水瓶放在外面的架子上。 台下，张志远旁边有一个老太太不解得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带水进来，老人家口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么不通人情。” 张志远摇头，转脸看向刚刚说话的老太太：“不是不让你们喝水，而是......”张志远压着嗓子，“在这种情况下，液体带进来会很危险，不管是我们，还是台上那些公职人员。” “有什么危险的？”老太太来了兴致。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瓶子里的东西，是硫酸，还是水。”张志远耐着性子解释。 这种最简单直接的解释方式，普通人才听得懂。 老太太点点头，听见台上的话筒发出砰砰的声音，抬眼便看见法官已经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上，威严而壮观。 哪怕只是县级法院不算太大的法庭，也是这样，让人肃然起敬。 在韩延宇和唐卡的对面，刘春的辩护律师已经就坐，但是对面这个人，却并不是韩延宇以为即将要遇见的汪彬。 他转头看向台下的张志远，似乎张志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汪彬的名声很大，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现在坐在对面座位上的人，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韩延宇不明白。 但是台上的法官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可见，在法官的流程里，一直认为现在这个人就是刘春的代理律师。 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故意楼给韩延宇的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知道韩延宇和汪彬之间的事？所以，故意在背后捣鬼？ “全体起立。” 一声令下，所有人跟着起身，法官宣布开庭后，众人落座。 韩延宇收起了思绪，安静得等待着刘春的到来。 刘春被警察带上来的时候，身体上满是伤痕，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候，法庭下传出一阵哭声：“春儿......谁打你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安静！”法官大声呵斥， 台下哭诉的人，正是刘春所谓的“老婆”。 这一次，台下所有人都被带入了情绪，那女人的话，让在场的中老年人们都相信，刘春虽然罪大恶极，但是在监狱里却经历了非人的待遇。 他们总是善变的，一下子，便有一小部分人对刘春的遭遇产生了同情，但是也会有一部分人认为刘春罪有应得。 韩延宇轻笑一声：“有趣。” 唐卡偏头看着韩延宇，其实她知道韩延宇的意思，眼前的情形，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对面这个律师隐藏在背后的那位律师了。 刘长贵作为原告，坐在法庭之上，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不免有些害怕，他颤抖着身体，头不敢抬起。 但是，当他听到台下竟然有人认为刘春经历了非人的待遇是不公平的，立刻抬起头，怒视着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老太太看到刘春的眼神，慌乱得收起了视线，但是嘴里却依然不干不净得样子。 韩延宇对刘长贵示意，让刘长贵不要放在心上，让他安静得听法官的话。 刘长贵重回转回头，却没有看向法官，而是一眼不眨得盯着对面那个看上去伪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的刘春。 庭审正式开始，在法官的询问下，核实了原告和被告的身份，并询问了当事各方是否对出庭得人的身份存在异议。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后，法官宣布庭审名单，并告知权利和义务，询问是否要求回避之类的传统类问题。 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案子法官都会问一遍，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即便如此，该走得流程都是要走完一遍的。 很快进入司法调查阶段，韩延宇作为公诉人将刘春案的前因后果及最终检察院希望定罪的方向做了阐述。 在韩延宇的阐述中，着重强调了男女通吃和恋童癖这两条，令台下的听众们重新对刘春这个人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厌恶，刚刚所有的同情在顺脚消失殆尽。 在这个阶段里，好几次，刘春似乎都想要说话，被坐在台上的代理律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刘春强忍着，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花大价钱请的律师，怎么突然换了个人，转头看向台下的“老婆”，发现她似乎也一头雾水。 等法官发话，可以开始进入死法辩证阶段后，刘春的代理律师才不慌不忙的起身，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越过刘春，一路走到刘长贵的面前。 “我想请问原告几个问题。” 法官应允后，刘春的代理律师凑近刘长贵，明明知道刘长贵生性胆小，他却想要用这种精神压迫的方式去折磨他。 “我反对！”韩延宇开口，“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人的代理律师离原告太近，他这是在利用精神折磨！” 法官看了一眼刘长贵：“被告律师请远一点。” 被告律师轻轻一笑，唇角都是嘲讽的笑意：“请问原告人刘长贵，你说我的当事人是强奸你女儿的凶手，但是目前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我听说你女儿怀孕了，有证据证明那个孩子就一定是我当事人刘春干的吗？两个月，根本就查不出生父是谁，你凭什么认为凶手就是我的当事人刘春呢？” 被告律师并没有否定刘春的罪行，而是想要一层一层击破，将刘春的罪行莫去。 刘春高兴得笑出来。 代理律师瞟了一眼刘春，明显也带着厌弃的神色。 刘长贵低着头，他没有想到，对方的代理律师竟然会当众将自己女儿怀孕的事情说出来，虽然确实这是其中一条证据，但是，当时警方答应过他，这件事，不会当庭说出来。 可是为什么还是被对方的代理律师知道了？ 他失望得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皱着眉头，这一条，并没有被写进证据里，他们打的是心理战术。 “我女儿没有怀孕！你胡说！”刘长贵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当庭呵斥道。 对方的代理律师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满意得笑笑，对法官点头示意道：“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这一下，原本的优势竟然有了倾斜。 韩延宇上前，看了一眼刘长贵，叹了口气，便走到刘春的面前：“你借用刘国强在你的垃圾场里工作便利，多次引诱刘国强的妹妹，也就是我们的受害人，到你垃圾场后方的办公室，野外，甚至是你家里进行强奸，你承认吗？” 现场一片哗然。 刘春看一眼代理律师，代理律师摇摇头，刘春便有了信心，大喊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强奸了她？我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强奸她？让她出来指认我！” 韩延宇轻笑一声：“2023年9月1日，刘国强砍掉了你的双手，为什么？” “我不知道！”刘春偏头不回答。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们查过你跟刘国强之间的交易记录，你跟他打钱的时间很稳定，从来没有拖欠过工资，从你垃圾场的监控来看，你也多次带着小姑娘离开刘国强的视线，那么请问，你带着小姑娘去了哪里？” 说着话，唐卡回过神，点开电脑连接在上方电视上的连接，屏幕上播放着相对应的监控录像，录像里的小姑娘脸上打着马赛克，但是一次又一次得，小姑娘默默地跟着刘春上了车，或者是消失在垃圾场后方的办公室里。 其中有几次再回来的时候，小姑娘的头发凌乱，头发稍上甚至还沾染了一些青草。 “我......我只是带她去外面买了糖吃，有时候我的办公室里也会放一些糖，我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可怜，他家里也可怜，我就想要对她好，难道这也有错嘛？” 韩延宇厉声打断了刘春的话：“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话，那你确实是个大善人！但是，你平白无故的给刘长贵家不少钱，有时候一两千，有时候三四千，为什么？单纯只是因为你善良？想要帮助他们？你自己相信吗？” “我反对！”对方的辩护律师有些无所谓的站起身，“法官大人，我认为公诉人有引导我的当事人承认罪行的嫌疑，而且证物里并没有出现确实能给我的当事人定罪的线索。” “反对无效，你继续。”法官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点头，继续说道：“从你开始接触这个小姑娘，到后来砍手案发生，这期间，你一共在刘长贵家出现过六次，几乎每一周到两周都会有一次，请问，你去做什么？” 刘春迟疑，不知道该说什么，慌张得看向代理律师。 代理律师见状对法官点头示意后，才慢悠悠得开口：“能干什么？我的当事人刚才已经说了，他同情刘长春他们家，做些好事而已，如果说，做好事就要被扣上强奸犯的罪名，以后，还有谁会愿意去做好事？这不是寒了普通民众的心？”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韩延宇冷笑一声，望着对方代理律师：“如果一个人借用做好事的名头，去做一些强奸幼女的事呢？” 台下有人因为害怕而惊呼一声。 “安静！”法官敲打着法槌，责令道。 韩延宇转头看向法官：“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庭审现场，刘春突然哭喊着，大叫一声：“请法官大人明察！我没有强奸她，我只是好心，只是好心啊！我没有强奸任何人，我是屈打成招，是警察，是警察把我打成这样的！” ------------ 33被害人也需要保护 当天的开庭并不算太顺利，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很多证据无法直截了当地拿出来，这就成了这个案子最难办的地方。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韩延宇一直低着头，下一次开庭会是在一个月以后。 唐卡快步跟上韩延宇：“韩检，现在看来小女孩不出庭的话，很多证据都不能令人信服。” “再想办法。”韩延宇简单干净地说道。 两人的背后，张志远跑过来，一下就挽住韩延宇的肩膀：“这么气馁干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愿意出庭的被害人吗？” 三人对视一眼，是的，还有一个冯耀，一个被伤害到已经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甚至失去了作为一个少年应有的一切。 “再考虑一下。”韩延宇推开张志远的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楼下，一众媒体已经早早得在门口等待着，见到韩延宇出来，一窝蜂得聚拢而来。 “对于这次的审判，韩延宇检察官，您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吗？听说您对这个案子格外在意，为什么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一个女性记者。 韩延宇抬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其实他很不喜欢面对镜头的感觉，更是不喜欢把明明自己应该做的事，变成应该夸大其词，得到大众掌声的事。 但是现在，面对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韩延宇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 “为什么？处于人性最底层的善良。”韩延宇的口吻冰冷。 “能具体说说吗？”女记者继续问道。 韩延宇气得握起拳头：“一个男女通吃的强奸犯，恋童癖，一个连几个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的罪犯，还需要什么特别的感情去处理这个案子吗？这不应该是作为人应该做的事？” 唐卡轻轻地拉了拉韩延宇的袖子，对他摇摇头。 张志远上前两步，挡在韩延宇的身前，一贯阳光灿烂的笑容：“大家都累坏了，韩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清楚，中午吃饭的事都给大家安排好了吗？没有的话，我请客，”张志远说着话，又补充了一句，“我个人名义啊，跟我们公安局没关系。” 众人笑出声来，有一部分媒体已经开始收起手中的器械，毕竟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彻底的结果，现在的采访，都不过是给观众和看客们一个谈资罢了，具体的情况，媒体可以私下联系相关负责人再进行采访，也不急于一时。 但是，刚刚提问的那个女记者却依然不依不饶，绕过张志远，将话筒重新举到韩延宇的面前：“所以，您对这个案子，还是有一些个人情感在里面的，是吗？” 这句话问完，连张志远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请问这位女记者，您到底想问什么。”开口说话的是唐卡。 女记者笑笑：“我们跟你们一样，我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追寻真相！” 韩延宇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张志远，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女记者，伸手将女记者手上的话筒推开，步步逼近，脸色很冷：“真相，不代表要在被害人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真相不代表冷漠无情，真相，不代表要让被害人被拉出来重新当众撕裂伤口给你的受众去看，去品头论足！” 没有人说话。 有媒体悄悄地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机器，对准韩延宇。 韩延宇低下头，对众人深深鞠躬：“这个案子，我不希望被媒体大肆宣传，更不希望在网络中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去猜测受害人的身份。” 唐卡跟着韩延宇一起，对众人鞠躬：“请大家关上摄影机，这个案子不同寻常，受害人的年龄太小，还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受害人家属的心情。” 半晌之后，众媒体纷纷将手中的机器收起来，沉默着。 最后，只剩下刚刚提问的女记者还一眼不眨地看着韩延宇。 “谢谢。谢谢大家，”韩延宇并没有着急催促女记者，而是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一份工作而已，是的，我们都是为了追求真相，但是，在面对真相的同时，我们可能还会给受害人带来二次伤害，他们还小，我们不能以善良的名义，去毁掉孩子们的人生，那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灿烂的人生。” 韩延宇想起，当年姐姐的案子发生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有记者来到家里做采访，韩延宇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应付那些媒体。 韩延宇每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蜷缩着身体，看着墙上靠着姐姐的遗像，那么好看，可是外面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来打搅姐姐的清净？ 她都已经死了啊...... 此刻的韩延宇，作为一名检察官，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受害人，最起码，不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 韩延宇上前一步，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个自媒体的时代，当你们的新闻报道播出去之后，会有各种各样，本着所谓善良的网红去找被害人，将被害人暴露在大众视野之内，你们有没有想过，互联网其实不是没有记忆的，十年之后，会有很多人以善良的名义，再次伤害这些小时候就已经受到过严重伤害的孩子们。” 所有人默默地后退，为韩延宇让开一条通道。 “多谢。”韩延宇最后点头致谢后，大踏步地横穿而过，逐渐远离，开门上了检察院的车。 唐卡跟着离开，也学着韩延宇的样子，对众人点头致谢。 张志远刚要走的时候，一个男记者拉住张志远。 “这位警官，您刚刚说请大家吃饭还作数吗？” 张志远抬头看一眼不远处已经坐上副驾驶的韩延宇。 见韩延宇对张志远点点头，他回身笑着对众人说道：“走，今天带你们吃我们宾县最好吃的红米肠！” 当天，张志远请媒体吃完饭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推开师父郑毅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韩延宇正在和郑毅说着什么。 “师父！”张志远转头看向韩延宇，“这么晚，你怎么还在这里？” 韩延宇起身，对张志远笑笑：“多谢你帮我困住了那些媒体。” 张志远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为人民服务！” 郑毅看着两个年轻人，欣慰的样子：“延宇说，不太想让冯耀出庭，你怎么想？” 张志远撇着嘴，坐到韩延宇旁边的位置上，伸手搭在韩延宇的肩膀上：“这种事，你来问我师父干什么？这种事，你不是应该问你的漂亮助理，或者是沈检察长吗？” 韩延宇嫌弃地推开张志远的手：“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黏糊糊的，真难受。” 张志远凑近韩延宇，在黑暗中的灯光的照耀下，看上去闪闪发光：“其实我懂你为什么不想让冯耀出庭，你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不想伤害他，毕竟下次开庭，还是会有记者出庭，我们不知道记者们会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样的表述，对不对？” 韩延宇点头：“现在冯耀还没有被暴露在大众视野里，他身上牵扯到一些小案子，所以，我并不想......” “我跟你的想法正好相反。”张志远一边说着话，看向郑毅。 “你的意思呢？”郑毅问道。 张志远重新将视线落在韩延宇身上：“韩检就是这样，太心软了，难以成神，所以，需要我这个硬心肠的在旁边开导他，所以所以，我跟他才会是五年的搭档。” “说重点。”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 张志远点点头：“站在韩检的心理状态，很明显，他是想要尽可能的保护每一个受害人，但是，站在案子的角度，我们也需要理性对待每一件事，所以，为了让案子尽早告破，必要的牺牲，是必须有的。” “冯耀就是你所谓的牺牲？他已经牺牲了太多。”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摇摇头：“他自愿的，我们也可以考虑将功补过，他这样一直流窜在各个县区做些小偷小摸的动作，将来，”张志远低下头，“他还有什么将来？” 见韩延宇不说话，张志远继续说道：“所以，让他出庭，虽然暴露了他的过去，媒体可能还会深挖他的现在，同时，他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成为网友茶余饭后探讨的对象，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解脱。” 解脱，是的。 冯耀压抑了太久，对他来说，暴露不一定是死亡，反而可能真的会是一种自我无法治愈的解脱。 韩延宇再次见到冯耀的时候，冯耀已经被关了几天放出去。 重新被张志远带到公安局的审讯室，冯耀笑了，因为他看到了韩延宇，他知道，自己救赎的机会终于来了。 其实对冯耀来说，他想要作证，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将功补过，而是为了救赎他自己的心。 “韩检，几天不见，你好像又瘦了。”冯耀笑容灿烂又乖张。 韩延宇望着冯耀的笑容，心情舒畅了，明朗了：“下次开庭，可能需要你作证，你准备好了吗？” “随时待命！”冯耀咧开嘴笑起来。 站在两人背后的张志远却笑不出来，看着冯耀的笑容，他只觉得是一种自己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哀伤。 ------------ 34你生活在光亮里，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光亮 “我想去冯耀家看看。”韩延宇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和张志远并排站着，看着载着冯耀的警车逐渐远去。 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看上去那么和谐。 “什么时候？”张志远问。 韩延宇转头看着张志远，轻轻笑着：“刘春审判结束之后，我想看看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会舍弃一个明明是受害者的孩子。”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张志远叹口气，看向远方，“你生活在光亮里，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光亮。” 韩延宇抿着嘴，视线回落，没有回答，但已经回答了张志远的话。 其实韩延宇和张志远是两个完全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人，两人的搭档，其实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很不可思议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是有一种心灵相通的触动。 “走了。”韩延宇说着，抬脚向前。 “送你。”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对张志远摆摆手，慢慢离开。 冯耀出庭这件事，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很有压力的，现在，他们两个人都需要时间和空间去缓解这种压力。 为了案子，终究要有所牺牲。 无可厚非。 当天夜里，韩延宇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重新整理关于刘春案的相关内容。 他盘腿坐在地上，习惯性地将所有的资料把自己围起来，这样，他会觉得更有安全感。 直到入夜，他都忘记了开灯，眯着眼睛看纸上的字。 到目前为止，关于案子所掌握的线索其实已经够多了，只是证据上却很难满足审判，未成年人的案子就是这样。 韩延宇突然想起那天在法庭上刘春出口大喊，说自己身上的伤是警察造成的。 这句话，对公安那边应该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想来，那天张志远说要请媒体吃饭，或许也是准备自掏腰包，让媒体们对这件事的撰写手下留情。 韩延宇低头笑笑，张志远果然是在这方面很开窍的人。 有他在，在某些方面，韩延宇总是会觉得放松很多的。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让韩延宇从案子中抽离出来。 “谁？”韩延宇警惕地问道。 因为天色已黑，屋里又没有开灯，况且，很少会有人在这种时候来韩延宇的宿舍。 外面没有人回应。 韩延宇没有穿鞋，所以走路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声音，他警惕地靠近门。 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像是一个有些犹豫的人，带着一丝胆怯。 韩延宇眯着眼睛，从猫眼看出去，外面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隔着门，两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相互之间都知道对方就在门的另一侧。 韩延宇的手扶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抓起手边的羽毛球拍，慢慢地扭动门把手。 猛地一下，打开门。 韩延宇用力举起手里的羽毛球拍，重重地朝下打去。 “韩检！韩检是我！” “唐卡？”韩延宇放松下来，“这个点了，你来做什么？” 唐卡也似乎从刚刚的惊吓中才缓和过来：“我刚才在办公室加班，想着你今天累坏了，就买了宵夜，有鸡肉米粉和烤鸭饭，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 韩延宇摇摇头，扭身朝里面走去。 唐卡看出韩延宇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伸手将墙上的灯打开：“天黑了，怎么不开灯？” 韩延宇重新回到资料的包围圈：“关于刘春的案子，还有些线索没有整理清楚，看的时间久了，就忘记了开灯。” 唐卡没有再说话，以前小的时候，父亲唐党生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平时对小唐卡都很好，但是一旦到了工作的时候，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哪怕是为他好，给他准备水果，都有可能会得到一顿冷言冷语的斥责。 唐卡习惯了。 她默默地将手里的食物拿到厨房，安静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将宵夜放进碗里，端了出来。 甚至不会太靠近韩延宇，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饿了的话，你先吃吧，我可能还要一会儿。”韩延宇没有抬头。 唐卡笑笑：“想陪你一起吃了宵夜，看着你吃完我就走。” 韩延宇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安静的漂亮姑娘。 “你不必这样的。”韩延宇说着话，从地上站起来，向唐卡的方向走去。 米粉的味道诱人，烤鸭饭的香味也让人垂涎三尺。 唐卡看着韩延宇一副饿坏的小孩子模样，掩嘴而笑：“两个都想吃是不是？” 韩延宇抿着嘴笑了：“一直没注意，都这个点了，确实有点饿了。” 唐卡重新回到厨房，仔细地拿出两个碗来，将米粉和烤鸭饭都分了一些出来，推到韩延宇面前：“打听过，据说你饭量很小，给你多了倒是浪费，那我就给你一样，两份都吃一些。” 唐卡的笑容很好看，就像是天生温室里的花朵，灿烂而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摧残。 韩延宇时常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生活在光明中，那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光明只是冰山一角，真正掩埋在海平面之下那些巨大的山体，才是真正的世界。 世界本很暗，但却从来不缺少像韩延宇他们这样的正义之光。 “想什么呢？快吃吧，米粉凉了就不好吃了。”唐卡说着，将碗里的一块鸡肉夹到韩延宇的碗里。 韩延宇大口吃着，看上去很有食欲，他只是不想过多看唐卡的脸，那种阳光明媚与小姑娘之间的阴霾交错，他会觉得难过，包括他自己的过去。 “不如等刘春的案子结束之后，你带着唐老师，叫上张志远，一起到我这里，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菜，算是庆祝。”韩延宇已经大口吃完了碗里的粉。 “你还会做饭呢？”唐卡睁大眼睛，细细地咬着口中的米粉。 “嗯。”韩延宇喝光了鸡汤，抬起头，“小时候父母姐姐走得早，只有我自己，所以.....” “对不起。”唐卡低下头。 韩延宇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唐卡的头发：“快吃吧，别总跟我道歉，你有什么错？” 唐卡全身的肌肉僵住，口中的米粉都还没有咬断，睁大了眼睛。 韩延宇已经将放在唐卡头上的手收了回去：“下次别再一个人加班了，如果加班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唐卡回过神，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韩延宇开始扒拉着另一个碗里的鸡腿饭，汤汁浸入米饭里，透着鸡肉的香味。 “你知道，刘春的案子还没有结束，现在这种时候并不安全，检察官的工作其实很危险，我们没有配枪权，所以，人身安全很成问题。” “我知道，我爸跟我说过。” 韩延宇点头：“所以，以后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一定！”唐卡抿着嘴笑出声来，眼睛眯起来，很好看。 突然，韩延宇的门被重重地敲响，能听得出，那力道很大，大到几乎要将旁边屋子里的人都惊到。 但是，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检察院的宿舍，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去看看。”唐卡用纸擦了嘴，正要起身，“你这里晚上还真热闹。” 唐卡刚起身，就被韩延宇一把拉住，重新坐下。 “等一下。”韩延宇目光如炬，“今晚你来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你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人跟踪你？” 唐卡瞳孔地震，慌忙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没注意。” 韩延宇将手指伸到唇边，做嘘状，之后拉着唐卡，将她推进卧室：“我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就是张志远来，也会提前跟我说，今晚有点奇怪。” “韩检。”唐卡想要说话，被韩延宇阻止。 敲门声再次响起，巨大的声音几乎震得整个房子都在震颤着一般。 韩延宇压着嗓子：“别出声，这个敲门声里带着愤怒，不是善茬，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可是.....” “听话！”韩延宇下了最后的指令，便将卧室的门反锁起来，随后才慢慢靠近大门的位置。 今晚，太热闹了，有多久，他的宿舍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韩延宇唇角一勾，抓起刚刚准备打向唐卡的那个羽毛球拍，握了握紧，靠近大门。 大门外的敲门声消失了，随即而来的，却变成了有人从外面敲门的声音。 门锁随着响声颤抖着。 韩延宇眯着眼睛，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咚咚咚的声音，振聋发聩。 “谁在外面！”韩延宇压着嗓子问道。 门外的人似乎觉得终于听到了动静，他手里的力气更大了，不断地敲打着大门，就是不出声。 韩延宇深呼吸，做好准备后，猛地打开大门，看到对面的人，眼神收紧。 与此同时，手里的羽毛球拍重重地砸了下去。 对面的男人并不示弱，手里的尖刀，直直地刺向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躲闪，身体后撤，一下子就闪回了客厅里，他的手护在胳膊上，大臂上渗出血来。 “你是谁？！为什么？”韩延宇嘶哑着声音。 对面的人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男人，他并没有准备回答韩延宇的话，脚上的靴子有些脏污，鞋带松着，腿上穿着脏污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满是脏污的长袖T恤。 男人跨步进来，神色冰冷得盯着韩延宇，关闭身后的大门。 “韩延宇！只要你死了，我弟弟就不会再受罪了！”男人说罢，突然跃身而起，手中的尖刀倒立，冲向韩延宇。 韩延宇背后，卧室的门锁响起。 “别动！” ------------ 35送上门的蛋糕 对面男人的尖刀刺向韩延宇，韩延宇眉角上扬，轻轻松松便闪躲开来。 男人手中的尖刀刺入对面的木头柜子上，划出一条刀痕。 “唐卡！进去！”韩延宇转回头，看到背后的唐卡打开了卧室的门，手里拿着一个奖杯，还是韩延宇当年参加全国司法机关散打比赛时候拿到的。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你怎么......” 唐卡一副生死同存的模样：“我是你的检察官助理，当然不会放任坏蛋伤害你。” 韩延宇一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低头笑笑：“那你尽量往后躲一躲，顺便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对面的男人见韩延宇和唐卡聊天，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气得胸口上下浮动着。 “韩延宇！你的死期到了！”男人重新冲向韩延宇。 韩延宇闪身，一下子就将男人的手腕扳住，对方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男人疼得咧着嘴，手里的尖刀也顺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能不能把情况认认清楚，能不能只身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打听清楚我的身手？”韩延宇对唐卡偏偏头，示意唐卡向后退。 唐卡会意，将手里的奖杯好好得重新摆在桌子上，这时候才看清了奖杯上的字。 “韩检，你可以啊。”唐卡已经完全不紧张，指着奖杯说道。 韩延宇笑笑：“一个人惯了，总是要努力学会一些保护自己的方法。” 十分钟后。 男人已经被韩延宇绑在凳子上。 韩延宇和唐卡并排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韩延宇歪着头，一脸无害的单纯模样，一点都不像刚刚扭断别人手腕的样子。 “你弟弟是谁？能不能把话说清楚。”韩延宇问道。 唐卡在一旁点点头：“害得我们连饭都没吃好。” 韩延宇点头，示意唐卡说得不错。 男人红着眼睛，看着地上刚刚一直被韩延宇查看的资料。 韩延宇觉得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和一瓶果汁，将果汁打开，推到唐卡面前。 唐卡撇着嘴：“我也想喝啤酒。” “小姑娘家喝什么酒？！”说着话，韩延宇打开了易拉罐，将啤酒倒在自己的口中，这才重新看向对面的男人。 “你弟弟跟刘春案有什么关系？”韩延宇问道。 男人收回视线，望着韩延宇，张了张嘴：“我是天禧村人，刘春是我弟弟。” 韩延宇和唐卡都惊到了。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跟刘春完全不是同类人。 眼前的男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刚毅而不愿意屈服的倔强，而刘春，从上到下都是一副猥琐的模样。 见韩延宇和唐卡没有说话，男人继续说道：“我们的母亲年纪大了，家里就只有刘春一个儿子，刘春不能坐牢，如果坐牢的话，我们的母亲就活不成了，我不能让她老人家孤苦伶仃......” “等一下，我没听明白。”韩延宇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你不是说，刘春是你弟弟吗？你们的母亲不就是同一个母亲，为什么刘春又是唯一的儿子？” “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年，虽然一直是我一个人在母亲身边陪着，但是我知道，母亲心里念着的，依然是她的亲生儿子，母亲不易，拉扯我们长大，一个人.....” “刘春不回家的吗？”唐卡忍不住问道。 男人垂下头：“就算不回家，也是.....唯一的血脉，我是母亲捡来的，有恩要报，有仇也要报.....” 韩延宇摇摇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所做的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案子的审理，宾县检察院有很多的检察官，少了我韩延宇，还会有别的检察官去接手这个案子。” “别人没有你这么轴！”男人抢白道。 韩延宇歪着头：“谁说的？” 思索一瞬后，韩延宇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今晚的举动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韩延宇开口问道。 男人低着头，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要隐瞒什么。 韩延宇和唐卡对视一眼后，继续问道：“你是跟着唐卡来的？” 男人点点头：“韩检，我知道您是好人，母亲不能没有这个儿子，您能不能手下留情，您就是青天大老爷。” 早前听别的同事说起过，调查案子的时候，甚至有被害人或者受害人跟检察官下跪的，之前韩延宇是不相信的，直到刚刚听到青天大老爷这个词，韩延宇才彻底相信了。 韩延宇用手指揉了揉鼻尖：“如果我不给刘春判刑的话，才真的不算是青天大老爷，如果刘春有心，早就回去看望你们的母亲了，更不会等到现在，他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甚至，应该叫他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变态心理者。” 男人抬起头，有些生气。 韩延宇解释道：“变态心理者，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是心理学上的一个专有名词，基因里带的，没办法，只是有些人将这种基因激发出来了，而有些人，一辈子都隐藏着，具有遗传性。” 男人重新低下头：“我听不懂这些。” 韩延宇双手交叠在一起，凑上前去，直直地看着男人：“今天你来得正好，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唐卡不解：“什么突破口？” “背后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人，那个利用人性善良和懦弱，在背后玩弄权利的人，一直在跟我玩猫抓老鼠游戏的人。” 男人的手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韩延宇唇角上扬，他猜对了：“让你跟踪唐卡的人，是律师吧？” “你怎么知道？”男人说完，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收口。 韩延宇起身，走到男人身边。 男人以为韩延宇要对自己干什么：“我们国家动用私刑是要坐牢的！”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旁边躲闪了一下。 唐卡鼓着嘴，诧异地看着男人，她觉得这个男人说懂一点法吧，也好像知道一点点最基础的东西，但是说深了吧，他每一句话出来，都透着一股蠢蠢的纯洁。 韩延宇帮男人松开了绳子，也没有做任何防备状态，笑着看男人：“你知道你刚才属于私闯民宅，谋杀未遂吗？如果我提告的话，你才是要坐牢的。” 韩延宇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这就是证据。” “我是人证”唐卡笑着起身。 韩延宇双手撑在男人椅子的两边，靠近过去：“不过，你现在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什么？”男人完全懵住。 韩延宇唇角上扬：“你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你是背后那个人给我送上门的肥肉，如果你今晚成功了，那么就干掉了我这个惹人讨厌的检察官，但是，如果你今晚失败了，作为司法机关的我，一定会动用法律手段将你移交出去。” 男人有些慌：“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韩延宇笑着，“你被他骗了，你从头到尾，就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唐卡看着韩延宇此刻的模样，看上去特别有魅力，不免心脏跳动有些不太规律，幸好韩延宇是侧后方对着唐卡的，看不到唐卡此刻的脸都泛着微红。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韩延宇转过身，视线落在唐卡的身上。 唐卡突然被注视，有些不习惯：“韩检，你有什么想法吗？” 韩延宇低头看向地上的资料：“关于刘春案，还有些可以利用的证据没有被发现，甚至，可能是关键性证据，而这些证据，可能就在你手里，是不是？” 男人身体后撤：“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韩延宇笑意更浓：“你的谎话说得差不多了吧，你从头开始就用一个蹩脚的谎话，去圆更多的谎话，你不觉得累吗？背后指导你跟我说这些的人，我刚才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卡似乎领会了些什么，张大嘴巴。 男人还蒙在鼓里。 韩延宇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得谢谢背后那个人，给我送来了第二个嫌疑人。” “嫌疑人？！”男人躁动起来，“你说什么！” 男人起身，有想要逃跑的举动。 韩延宇只偏头看一眼男人，一副轻松的模样：“你觉得在我手上，在我家，在检察院的宿舍顶楼，你真的逃得掉吗？” 男人这才意识到，可能上当了。 韩延宇直视着对面的男人：“一直以来，所有的调查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我们都以为，刘春是一个人男女通吃的恋童癖。” 男人慌了，向后退去。 韩延宇靠近男人，深深地嗅了一下男人身上的味道：“我一直在想，刘春一个人，怎么会做到躲避这么多孩子的家长，带着这些孩子去他所认为安全的地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是有同伙的，这是一起团伙犯罪。” 唐卡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刚毅的男人，当韩延宇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男人一直伪装出来的神色终于倦怠了下来，满是匆忙的慌张。 韩延宇的神色顿时冰冷下来：“你跟刘春，都已经被背后的人放弃了，你们两个人，连棋子都算不上！说！你们除了强奸未成年人，背后到底还在做什么！” 韩延宇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延宇！你没事吧！” 众人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张志远举着枪，正对着男人的头，他的身后，还有两个警察，同样举着枪，对着男人的头。 “结束了，你这块被送上门的蛋糕。”韩延宇的眼神，甚至能刺穿对面这个呆若木鸡的男人。 ------------ 36愤怒的怒吼 男人被张志远押送回公安局，在审讯室里，男人似乎才醒悟过来被人骗了。 他暴躁地打砸着桌子，碍于手上戴着手铐，无法自由行动，他愤怒地吼叫着。 韩延宇和唐卡隔着窗户玻璃看着里面暴躁的男人。 警察重重地敲击桌子，才让男人安静下来。 张志远从远处走过来，准备进审讯室对男人进行进一步的审讯，路过韩延宇和唐卡的时候，停下脚步。 “韩检，不进去？”张志远的口吻带着一丝戏谑。 韩延宇白了张志远一眼：“差不多明白了，没什么特别想问的，交给你我放心。” 张志远明显的轻松，切了一声，对唐卡招招手，便推门进去。 张志远审讯犯人的时候跟平日与韩延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太一样。 隔着窗户玻璃，能看到张志远坐在桌子前的瞬间，脸色冰冷下来。 唐卡用手指点着玻璃上的张志远：“他这种时候看上去还有点凶哦。” 韩延宇笑着揉了揉鼻子：“他其实一直都很凶，只是你以前没看见罢了。” 唐卡跟着韩延宇笑：“我看，张志远这家伙就对韩检一个人好。” 韩延宇收起视线，歪着头看向唐卡：“饿不饿？”看一眼手表，上面显示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累了吧？要不让郑队请人送你回去。” 唐卡摇头：“想多看看韩检你平时的生活状态，我是你的助理，当然要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了。” 韩延宇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伸手递给唐卡：“吃点吧，要不饿瘦了，唐检要凶我了。” 唐卡结果巧克力，发现是打开的，想来，每次韩延宇没有时间吃饭的时候，都会用巧克力去补充体力吧。 所以，巧克力成了韩延宇平时身上所戴着的必备物品。 审讯室里。 张志远望着刚刚安静下来的男人：“姓名，年龄，干什么的？！” 男人眼球浑浊，默默地抬起头，不说话，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 张志远嘲讽地一笑：“不说？以前有没有听过，警方其实有很多种方式让犯罪分子说出真相。” 男人冷笑一声：“知法犯法，不就是你们的惯用伎俩吗？” 张志远双手合十，放在唇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你去杀韩延宇的那个背后的家伙，也是利用了这样的方式？结果你被套进去了，却还不自知，你自以为聪明，其实蠢得要死，还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好机会。” 男人愤怒地颤抖着拳头。 张志远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刚刚才明白，你是被人给卖了！” “我没有！”男人大喊。 张志远一只手指转动着耳朵，眯着眼睛：“都凌晨一点多了，小声点，我听得见。” 男人咬着后牙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利用我们，更不可能背叛我们，他们不敢的！” 张志远挑了挑眉毛，手指也揉了揉自己的鼻头。 跟韩延宇待的时间久了，两人的很多习性动作都变得很像。 “怎么说？”张志远追问。 男人抿着嘴，却再也不愿意说出一句话。 “背后的人拿着你们的把柄，所以你们不敢说？”张志远再次逼问。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许久之后，男人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我叫刘安富，在村里，是少有的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所以，村里很多事，除了村长以外，都会经过我的手。” “具体说说，你在村里都做些什么？” “我.....”男人似乎有些隐晦，不想明说。 “现在你不仅仅是嫌疑人，也可以是人证，只要你不是跟刘春过分同流合污，我们有可能给你申请减刑。” 男人听到，心中似乎触动了一下。 张志远见有效果，继续说道：“我再提醒你一次，就算你现在不说出来，后面的那些操控这件事的人，还会再找另一个刘安富出来，将这件事捅破，我不知道刘春的强奸案跟背后的某些人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我想，背后的人应该很愤怒刘春的暴露，我说得对吗？” 刘安富终于抬起头，颤抖着嘴唇：“没有关系，强奸案就是强奸案，我想明白了，我说，我全都说，但是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家人。” “有人威胁你的家人？”张志远抓到了重点。 刘安富闭上嘴，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好，我换个问题问你，强奸案上面还牵扯着什么事？牵扯着什么人？” “没有！”刘安富大声开口，“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对于刘春这个强奸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愿意说出来，但是，在这件事里，我没有强奸任何人。” 张志远眯着眼睛：“那你跟刘春这个案子之间最重要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我.....有另一个癖好，我喜欢收集.....” “收集？”张志远一瞬间没有明白。 刘安富的头更低下去：“收集那些受害人的东西，特别是刘春强奸之后，留下的东西......” 张志远嘴里已经出现了骂人的口型，但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出现，是可以提供更多的证据，是这样吗？” 刘安富没有敢抬头，他重重地点点头。 张志远用力摔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本，起身，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打破了审讯室的安静。 张志远不想多看刘安富一眼，他大踏步地朝外面走去：“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去拿证物！” 直到张志远离开审讯室后，里面的人才听到张志远的咒骂声：“去他妈的！”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遮蔽了月光，显得昏暗。 世界怎么了？ 明明渴望明亮的世界上空，总会有一双黑暗的手，企图掌控一切。 第二天一早。 两名便衣警察，扣押着刘安富，来到一处脏乱的房子。 韩延宇带着唐卡跟在众人身后。 这是一处非常偏远的破木头屋子，门上的木头看上去陈旧到几乎要掉落下来，门的正中央，是一个有些生锈的门锁。 “打开！”张志远对刘安富说道。 刘安富的手上戴着手铐，丁零当啷地打开生锈的门锁，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屋子里面也是又脏又乱，不算沙发的沙发上，扔着各种各样的情趣用品，地上到处都是粘稠的不知名液体，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里面的气味扑鼻而来。 墙面上挂着各种各样的衣服，甚至包括内衣和内裤。 韩延宇下意识地挡在唐卡的面前，不想让唐卡看到里面的东西。 “你在外面等着。”韩延宇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充斥着严肃的命令感觉。 刘安富低着头，他带众人进去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丝害羞。 张志远咬着后牙槽，拳头握紧，看到刘安富似乎害羞的模样就觉得恶心。 唐卡从众人的缝隙中央，还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急忙转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脚下慌张地来回动着。 韩延宇跟着张志远一起进去。 屋里的味道令人作呕。 就像是几百年没有洗过的污浊之物。 屋子里面很简陋，里面挂满了各种孩子和少年们所用的东西，对刘安富来说，墙面上的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但是对于那些受害者孩子来说，这些东西，却都是他们痛苦一生的根源。 进来的所有人都皱着眉头。 韩延宇走在最前面，望着墙面上的每一件“战利品”，从纸尿裤，到发育期少女的内衣，从小男孩卡通却沾染了污浊的小内裤，到少年打球时候所穿的运动裤。 什么都有。 韩延宇始终皱着眉头，情绪淡然。 张志远的心碎裂了，他撑不住了，一把抓住刘安富的后衣领：“到底——有多少受害人！” 刘安富被吓得蜷缩起来，两手偶作防备状：“这些，不止这些.....刘春每次.....每次作案后，也不是都将这些东西送来给我的，我....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这些，应该对你们有帮助了吧......” 到这个时候，刘安富还在想着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 确实，有了这些东西，对刘春案的审判会更容易，但是，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将眼前这一切跟这么多孩子捆绑在一起。 “真他娘的恶心！”张志远抬手就要打刘安富。 韩延宇从背后拉住张志远的手，对他摇摇头：“冷静点！” 张志远脸色铁青，终于收回了拳头。 “仔细检查，仔细数一数人数，就算不是全部，但是.....”韩延宇话未说完，看到了一个被锁着的抽屉，他回头反问道：“这个抽屉里是什么？为什么锁起来？” 刘安富满眼紧张，不语。 “打开。”张志远拽着刘安富到抽屉前面。 刘安富却站在原地不动弹。 张志远抬手一扔，就将刘安富扔得摔倒在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烟灰缸，用力，本就不太结实的锁子，一下就被敲开。 抽屉打开，里面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放着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钥匙。 韩延宇将钥匙拿起来，仔细端详着钥匙：“这是哪里的钥匙，为什么锁起来？” 刘安富突然抬头，看着韩延宇和张志远。 “警官，除了这些小孩子被侵犯之后留下的物证，我还能提供两个小女孩被藏的地窖位置，我能不能......” 韩延宇和张志远的神经全部绷紧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小女孩被藏的地窖？！” 韩延宇低头看着手中这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钥匙。 心脏疼，抽搐得疼。 刘安富被两人的反应吓到，怯生生地说道：“刘春.....他还去福利院领养了两个女孩回来......咱们这里偏远，领养手续并不是那么齐全，所以......” “为什么现在才说！”韩延宇愤怒到极点。 门外的唐卡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物品碎裂的声音，一惊，回头看向屋内。 只见刘安富瘫倒在地上，抱着头，手指之间有血水溢出来。 ------------ 37阴暗里的光 普通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布满铁锈的大门。 吱呀一声。 生锈的铁门上还沾着蜘蛛网。 韩延宇看一眼旁边的张志远，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里面很黑，因为这道光的照耀，才让里面看上去似乎开始有了生机。 两个便衣压着刘安富，他低着头，头上的血已经凝固，没有人在意他现在疼不疼。 因为此刻的疼痛，都无法偿还那些受害的孩子们纯洁的心。 阳光的照射下，里面传来非常细微的声音。 “进去看看。”韩延宇说道。 众人的面前是一条狭长而向下的台阶，台阶上，因为潮湿而有些湿滑。 唐卡跟在最后，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更难以想象，如果真的像刘安贵所说，里面真的藏着两个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女孩......她甚至不敢去猜这两个女孩子到底有多大。 唐卡的身体在发抖，因为害怕而发抖。 地下室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残羹冷炙，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收拾而发了霉，散发着恶臭。 铁链的声音传来。 这是一个套间，在外层放置着床的大厅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内间，那里面，更黑暗。 韩延宇抬脚就要过去，被张志远拦住。 “跟在我身后。”张志远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刘安富，这才对两名便衣说道，“看好他，注意外面有人进来的话，随时抓捕！” “好！”两名便衣应声。 张志远走在前面，韩延宇跟在后方，两人朝着那狭小的屋子走去。 眼前的一幕，令两人的心颤抖起来，比身体的颤抖还要强烈。 这是两个小女孩，年纪看上去应该没有超过十四岁，但是身体已经发育完全。 两个女孩在看到眼前的成年男人后，蜷缩成一团，身上肮脏的衣服早就已经残缺不全，身体的隐私部位都无法全部遮盖。 张志远脱下身上的衣服，想要上前，被韩延宇拉住。 “叫唐卡下来。”韩延宇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但是接下来，两个女孩的举动却让韩延宇和张志远吓了一跳。 只见两个女孩像是轻车熟路一般，在地上爬着，向对面不知名的两个成年男性爬过来，脸上露出不太好看的笑容，强装出妩媚。 “十块，十块钱。”其中一个看上去大一些的女孩笑着说话，看起来那么卑微。 这个女孩说着话，已经爬到了张志远的身边。 可能是看到张志远刚刚在脱外套，便误解了张志远的意思。 张志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两人都明白，女孩口中的十块是什么意思。 十块钱，不过是街边的一碗米粉，连鸡肉都加不了。 十块钱....... 韩延宇内心深处全是嘲讽的冷笑。 在年长一些的女孩后面，墙角处躲着一个年纪更小一些的女孩，看上去可能不过十一二岁。 她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慢慢地，也学着另一个女孩的样子，向韩延宇的方向靠近过来。 “给我些吃的，就好，不要让爸爸知道.....我.....可以......”说着话，女孩的手已经伸向自己本就残缺不全的裤子。 女孩子们竟然叫刘春爸爸？这是什么世道？！这该有多丧心病狂！ 韩延宇猛地转回头，拉着张志远：“你们等一下，我们不是.....不是你们的生意，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两个女孩似乎还没有明白韩延宇的意思，呆呆地望着对面的两个背过身的成年人。 韩延宇拉着张志远，快步走出那潮湿狭小的房间。 背后，传来女孩的哭声：“我们太饿了，爸爸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们送吃的了.....别走，你们别走......” 韩延宇是咬着牙走出来的，出来后，看向正对面低着头的刘安贵，他紧握着拳头。 张志远脸色苍白，开始拨打电话：“我是张志远，对，派几个女警过来，多来几个，另外，联系医院，尽快留两个空床。” 韩延宇呼吸困难，本就是在狭小空间里，加上眼前的情况，韩延宇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逃也似的朝外面跑去。 “韩延宇！”张志远追出去。 唐卡看着眼前狭小的房间，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唐卡都听见了。 医院病房门口。 韩延宇和张志远隔窗而立，看着里面已经被清洗干净的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着猪脚饭，她们的眼睛干净而好看，闪烁着星光，就像是从来没有被污染过一样。 但是，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上，不是所有表面看上去光明的事物，就真的那么光明。 “关于这两个女孩，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一定不能让他们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否则，她们的人生就结束了。”韩延宇轻声说着。 “我知道。”张志远说道，“相关的证物报告，我已经在整理了，明天下午下班之前送到检察院去。” “多谢！”韩延宇点点头，“有了这些证据，我就不信，刘春还有什么废话可说！” 看守所房间里。 刘春蜷缩在监狱房间的角落里，仍是一脸的伤。 大块头的光头狱友双手交叉在胸前，立在刘春的面前。 刘春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里挨打，他嘴里的牙齿缺失的更多了些。 大块头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友。 大块头将脚直接放在刘春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听说你小子很会玩啊。” 刘春应该已经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没有回话。 大块头一脚踢在刘春的两腿之间，疼得刘春蜷缩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大块头：“连孤儿院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他妈真应该被一刀一刀剁碎。” 大块头对身后的两个狱友扬了扬下巴，两人上前，对着刘春拳打脚踢。 刘春口齿流血，反而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爽！再用力点！用力！” 大块头生气，跟着两名狱友一起，对刘春一顿胖揍。 刘春一边挨打，一边唱着歌。 门外，狱警听到，用警棍敲打着门框：“差不多的了，赶紧收手！” 大块头对着刘春啐了一口，最后踹了他一脚后，才转身坐回自己的床上。 刘春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 他抬头看向高高的窗户外面，铁栏杆封锁住的阳光。 以后，他应该很难再看见光亮了，他知道，上面的人，已经放弃他了。 他们手里有刘春的把柄，如果刘春敢反抗暴露什么的话，可能会死得很惨。 刘春就是这样一个又猥琐又怕死的人，人面前说人话，鬼面前说鬼话。 现在，都要结束了。 刘春强奸案的第二次开庭是在一个下午。 那天，法院的门口围了一众群众，消息毕竟是封锁不住的，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变态狂。 甚至有人才外县驱车赶来看刘春。 即使警方说要封锁消息，但是永远管不住口口相传，甚至在传言中，很多消息变得更加离谱。 即使现实本身就已经够离谱。 这一次，韩延宇做了十足的准备，带了更多的证物，也带着冯耀。 冯耀从人群中走过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冯耀就会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哎？刘叔，你也来了？” 对方反而会像是躲避瘟疫一样低下头，假装自己不是冯耀口中的刘叔。 冯耀见状，就会咧着嘴笑，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就好像打了一场胜仗。 张志远从背后拍了拍冯耀的肩膀：“你不用这样的。” “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熟人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我的事了吧？”冯耀问道。 张志远觉得心疼，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冯耀仰起头，像是一个骄傲的将军：“那他们应该崇拜我才对，我现在是一个愿意出去打仗的将军，我可以保护他们的孩子不再受到欺辱，对吗？” 张志远也跟着咧嘴笑笑，但是那笑容看上去却那么难看。 在第二次庭审上，韩延宇一改之前的保守与试探，直截了当地将所有的证据一股脑地扔到法庭上。 没想到，对方律师这一次似乎没有想要保护刘春的意思，甚至连开口说一句好话都没有，完全认同韩延宇的说法。 台下，刘春的“老婆”今天也没有来。 刘春低着头，坐在被告人席位上，淡淡地笑着。 他被抛弃了，但是，他却不想放弃，一点都不想放弃，他现在已经是个光脚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刘春低头，悄悄地对旁边的律师说了句什么。 那律师眼神一收，似乎有些惊讶，随后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刘春抬眼看向韩延宇的侃侃而谈，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没有准备要失败。 冯耀再次见到刘春，他也没有闪躲刘春的眼神，反而对刘春比了个中指。 刘春当然记得这个男孩，他是第一个受害人，也是刘春开始变态的原罪。 这一次的庭审，比所有人的想象都要安静，也都要快很多。 最终，法官判决刘春二十年有期徒刑，这个结果，韩延宇其实是不满意的。 在场听审的普通民众们也是不满意的。 有人在法庭上大喊着，不公平。 世界的不公平，还是审判的不公，已经很难去抉择了。 刘春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我不服！我还会继续上诉！” 法官最后看一眼刘春，转身离开。 刘春像疯了一样，在旁边的两个警察的按压下，憋红了脸，他一边咒骂着韩延宇，一边挣扎。 韩延宇走到刘春的面前，蹲身下来，看着刘春的脸：“刘春，别说你不服，现在我也不服，很多民众也不服，在我看来，你，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韩延宇少有的冰冷，令谁看了都浑身一阵。 刘春咧着嘴，悄悄凑近韩延宇的耳边，轻声在韩延宇的耳边说道：“韩检，我知道你的秘密，还有你姐姐的秘密......” 韩延宇的身体一振。 刘春已经被两边的警察拉走。 笑声回荡在法院的走廊。 人影散去，只有韩延宇一个人还痴痴地蹲在原地，他的脑海中在不断回想着刚刚刘春的话。 刘春和姐姐当年的案子，又怎么会有关系？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 38短暂的缓解 直到深夜，韩延宇一直把自己所在办公室里，重新翻找着关于刘春案的相关内容。 但是，所有的证据里，都没有丝毫跟二十年前姐姐的案子有关的线索。 从那天刘春的态度能看得出，刘春似乎早早就认出了韩延宇，那么也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案子背后的大鱼，也早就知道了韩延宇的存在。 这一次，对刘春的放弃，是害怕暴露，还是为了给韩延宇一个见面礼？ 韩延宇不知道，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线索。 他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外面的月色照耀进来，照在他疲惫的脸上。 刘春案目前看似结束了，但在韩延宇的心中，又好像没有结束。 刘春在最后的时刻，为什么要告诉韩延宇这句话？ 会不会是想要报复背后的人对自己的放弃？ 韩延宇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着这一段时间里，关于这个案子跟进的所有流程。 没有，丝毫都没有，关于姐姐的线索。 现在，韩延宇在明，背后的人在暗。 原来，一直是韩延宇被监视着。 电话铃声响起，惊醒了思考中的韩延宇。 “喂？”韩延宇疲惫嘶哑着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张志远的声音：“看见你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韩延宇转头，从窗户看下去，看到了一只手插兜，正站在他那辆帕拉梅拉旁边，仰头对自己笑的张志远。 韩延宇的心瞬间松懈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既然背后的人已经察觉到韩延宇的存在，既然对方现在还不愿意暴露的话，起码现在，韩延宇还可以借助职业的便利，再悄悄查一查姐姐的案子。 否则，规避原则下，韩延宇应该退出这个案子了。 韩延宇放松下来，眼神看着楼下的张志远，对手机说道：“来了，烤肉，你请客，饿了。” “没问题！”张志远的声音清脆，带着笑意，“好久没一起喝一杯了，算是庆祝。” 韩延宇挂上电话，将面前的资料归拢起来，封锁进自己的档案柜里。 他最后站在柜子前面，沉思片刻后，伸手拍了拍柜身：“刘春，我们后会有期！” 韩延宇坐进张志远车里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是韩延宇的习惯，总是这样，虽然嘴上说让张志远不要总是那么高调，开着这样的车，难免会被人说了闲话去。 但是张志远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嘴上说说，从来都不会真的听话。 久而久之，韩延宇便不想再说什么。 窝在张志远车子的副驾驶位上，这个位置，就好像是专门为了韩延宇的身型调整过座椅高度一样，每次做进去，韩延宇就开始犯困。 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睡去，并不打搅他，将车里的音乐关小一些，漫无目的地在县城转悠着。 所说真的叫韩延宇吃饭，其实也未必，他只是不想让韩延宇一直困在一件事里面，他希望韩延宇可以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 一小时后，韩延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张志远已经不在驾驶座上。 车子停在海边的公路旁边。 韩延宇伸了个懒腰，四下寻找着张志远的身影，在海边的沙滩上，他看到灯塔下正背对着自己，迎面望着大海的张志远。 在昏暗的灯光的照耀下，张志远的影子被拉长，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韩延宇从后座拿了一件张志远的衣服才下车，一路走到张志远的身后，将手里的衣服扔到张志远手里。 “这么浪漫？看海？真有心情。”韩延宇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张志远，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的深海。 大海，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头猛兽，想要吞噬人类的最纯洁的心。 韩延宇收回视线，他觉得压抑的难受。 “最近有没有去看过受害人？我是说，受害人们。”韩延宇直接坐在沙滩上，垂下头，手指玩弄着沙子。 张志远听话地将衣服穿好，跟着韩延宇坐下来：“案子之后看望受害人，不应该是你们检察官的事吗？” “后续的心理疏导，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个案子，牵扯到的受害人太多了。”韩延宇说着话，将手里的一块石头扔向远处的大海。 海面受到击打，发出扑通一声水花的低吼。 “刘长贵家的小姑娘，已经去上学了，心理状态目前看起来还不错，刘国强也回去上学了，没什么问题。”张志远的声音轻飘飘的，在他看来，结果最好的，就算是这两个孩子了。 “不如明早去冯耀家？他回家了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摇头：“没有，他家里人根本就不管他，即使现在法律已经证明了冯耀受害人的身份，但是他家里人，”张志远叹口气，“古怪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话毕，张志远看向韩延宇，发现韩延宇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触及了韩延宇内心深处的敏感。 “刘春那天被带走前，在我耳边说了句话。”韩延宇主动提出这件事。 张志远偏头看着韩延宇：“那天我看到了，只看到他好像跟你说了什么，你脸色变了，之后想问你，但是一直想着，既然你不想说，也没有将这件事写进资料里，想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韩延宇点点头：“他说，他早就认识我。”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张志远不解。 韩延宇默默地摇着头，海风吹在他的脸上，有丝丝凉意。 张志远并不觉得冷，索性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韩延宇：“我不冷，给你穿。” 韩延宇并不客气，将张志远的外套披上，才继续说道：“他还说，他知道我的秘密，知道我姐姐的案子，我想，他可能知道我在调查我姐姐的案子。” 张志远一惊：“怎么可能！你们之间，看起来根本就一点交集都没有，怎么可能会.......”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谜，我以为，我一直在一个人调查过去的秘密，但是现在，这种被偷窥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张志远抿着嘴，像是在想着什么，他觉得韩延宇太累了。 “走，去吃宵夜，还想吃烤肉吗？”张志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韩延宇也跟着起身：“谢谢你让我有了短暂的休息，”笑着，“有时候觉得，你的副驾驶位置，好像比我宿舍的床还要舒服。” 张志远挠着后脑勺笑：“你要是想的话，随时把我的车当床，随便你休息。”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也无法掩埋两个青年人的热情。 第二天一早。 韩延宇从自己宿舍的床上醒来，他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才七点。 今天是他要带着冯耀回家的日子。 他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的资料堆里，已经习惯了，并不奇怪。 韩延宇抓起手机，看到上面是唐卡发来的信息。 点开，里面写着：韩检，冯耀已经准备好回家了，早上八点，检察院门口见。 韩延宇将手机重新扔回资料堆里，下床洗漱，拿着牙刷转悠，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张志远。 韩延宇上前两步，口里含着泡沫，踢了踢张志远的腿：“喂！你怎么还在这？” 张志远翻了个身，不想起来：“让我再睡会.....” 韩延宇摇摇头，用力一脚，踹在张志远的后腰位置：“不回自己家的舒服床上睡觉，经常赖在我这，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张志远终于醒来，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头发乱七八糟的：“昨天送你回来的时候太晚了，想着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呢？就在你沙发上凑活一晚，你倒是，小气吧啦的。” 韩延宇笑开：“滚起来洗漱，八点在检察院门口，一起去冯耀家。” 张志远倒是不赖床，一骨碌爬起来：“新牙刷有没有？”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到洗漱间去了。 “镜子旁边的第一个架子上，看到了吗？”韩延宇一边回答张志远的话，一边走向洗漱间。 两个人站在镜子前刷牙，相互瞪着眼，谁都不让谁，幼稚得不得了，弄的牙膏泡沫到处都是。 “你收拾，我去煎两个蛋，要双面单面？”韩延宇擦了嘴，白了张志远一眼，扭身就向外走去。 张志远终于一个人占有了整个洗手间的镜子，嘚瑟的模样：“单面，要流黄蛋。” “事儿真多！”韩延宇已经走到厨房开始动手做早点。 刺啦刺啦的油烟声，让张志远觉得充满了烟火气息，这是他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了。 父母每天都很忙，忙到张志远很久都没有和父母一起吃过饭。 此刻，张志远觉得心里暖暖的，如沐春光。 ------------ 39冯耀的家人 韩延宇坐着张志远的车，来到检察院门口的时候，见唐卡已经和冯耀站在门口。 韩延宇下车，径直走到唐卡面前，对她点点头：“辛苦了。” 唐卡笑笑：“不会，应该的，”转头看一眼身旁的少年，“冯耀，你准备好了吗？” 冯耀一脸无害的笑容，就像是一个表面看来无所谓，实际内心深处惶恐到极致的瓷娃娃。 冯耀本身长得好看，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着。 今天，他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他的头发很长，就是时下县城里流行的那种男孩子的发型，稍微有些遮挡眼睛。 冯耀点点头，看一眼唐卡，笑得没心没肺：“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自己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韩延宇还是发现了冯耀的细节动作，他的双脚在下意识地来回活动着，一只手藏在背后，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衣角。 韩延宇笑笑，上前揉了揉冯耀的头发：“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再也不会出来害人了。” 冯耀被韩延宇修长的手指揉着头发，顿住，再看向一旁的张志远，躲避地后退一步：“别这样，我都已经十五岁了。” 众人笑了。 其实大家都没有把握，今天带冯耀回去，其实唐卡提前跟他的家人打过招呼的。 作为检察官，在案子了结之后，是有义务要将受害人安排妥当的。 但是，当唐卡联系了冯耀的家人后，他的家人似乎并不热情。 坐在张志远的车子上，一众人都没有太说话，大家都在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拒绝。 冯耀始终低着头，他和韩延宇坐在后排。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过关心，也不能完全忽视他们的感受。 其实冯耀可能跟普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些不同，毕竟他所经历的事和所生长的环境有些不同。 “紧张吗？”韩延宇没有看他，望着窗外的景色，轻声问道。 “嗯。”冯耀也看着另一侧的窗外。 外面的甘蔗田好像又成熟了一些，空气里飘荡着清新的味道，闷热，但却有些心旷神怡。 韩延宇点头：“我小时候，父母也不太重视我的感受。” 冯耀似乎听到了共同点，转头望着韩延宇白皙的侧脸。 韩延宇笑笑，继续说道：“父亲重病，姐姐从十一岁就出去县城打工，小时候的我想上学，却没有机会，每天只能割猪草，喂猪。那时候，我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绿色，我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走出这片大山，什么时候，我才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冯耀感同身受一般点点头：“你出去了吗？” 韩延宇点头：“出去了，而且，很努力地学了很厉害的专业。”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冯耀不解。 因为在冯耀心里，只要有机会出去，他是永远也不想再回来的。 韩延宇一只手放在唇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发呆：“如果出去了，便是丢弃了自己的过去，但是有些亲人，却是永远留在某个地方的，如果他们已经离开我们，他们的灵魂，也会在原地等着我们，即使......” “我以为司法人员都是无神论者。”冯耀抢白道。 韩延宇笑了，又一次揉了揉冯耀的头发：“有些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心理寄托，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就不会这么黑暗，脆弱者也就不会受到那么重的伤害了。” “其实你比我还矛盾，我觉得我比你看的还要开一些。”冯耀撇撇嘴。 韩延宇转头望着冯耀：“这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一次回家，可以改变你的一生，从此，你就可以得到另一个生命，一个崭新的生命，这就是我最希望的。” 韩延宇说的是真的，他希望所有受过伤害的孩子，都可以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得到最好的结局。 即使这样的结局，在别人的世界，可能不过是起点。 想到这里，韩延宇不自觉地看向前座的唐卡和张志远。 是啊。 就像他们两个，家庭环境太好，所以造就了他们温暖的心。 韩延宇的心，终究是黑暗的，表面的温暖和善意，不过是他最坚定的伪装罢了。 车子一路开到另一个村的大路口，远处，都是一些修建的不错的小院子，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有菠萝蜜，沉甸甸的，但是没有人采摘。 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 知了的声音让整个村子显得更加宁静。 门口有人在晾晒着腊肉，看上去很有滋味。 远远地，孩子三五成群地跑过来，围着张志远的车子，他们似乎不怕这庞然大物，在张志远缓慢前行的过程中，那些脸上看起来有些脏的孩子会伸手触摸张志远的车子。 孩子们高兴极了。 张志远倒是不介意的，只是会打开车窗玻璃，善意地劝阻着孩子们的举动。 但其实结果并不是那么好，没有几个孩子会听了他的话。 张志远笑了，偏头看向唐卡：“哥们儿这车选的还是不错的，你看，连小孩子都比韩延宇这个笨蛋有眼光。” 韩延宇突然被提到，皱眉瞪了张志远一眼。 所有人都看到冯耀此刻的状态，他低着头，一只手在本就破洞的裤子上来回摩挲着。 韩延宇抬手，将手覆在冯耀的手背上：“别怕。” 冯耀猛的抬头：“嗯，我没怕，我只是......” 韩延宇接话道：“嗯，我知道，你不会怕的。” 车子已经到了冯耀家。 众人以为，冯耀的家人应该会早早地站在门口等待着许久没有归来的儿子，但是，大家都猜错了。 大门外不仅没有冯耀的家里，就连大门都是关闭的。 没有人在等这个少年归来。 少年人低着头，心痛。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抬头看向韩延宇等人的时候，伪装般裂开嘴笑出来。 “快中午了，我爸妈爱睡午觉，想来可能是睡着了吧。”冯耀故作轻松地说着。 冯耀下车，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直接走到大门口，一丝都没有犹豫，便抬手敲响了大门。 韩延宇、唐卡和张志远三个人站在少年的背后，等着着。 半晌，没有人开门。 冯耀笑笑，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也可能是忘了吧。” 少年仍在解释。 他抿着嘴，重新抬手敲门，手刚抬起来，大门从里面打开。 门里，站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的女人，看到冯耀的时候，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妈，我回来了。”冯耀生涩的声音开口道。 门里的女人没有回应，越过冯耀，直接看向身后的韩延宇等人。 “不是说好下午才来吗？怎么来得这么早？”女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便让开身子，让几个人进来，“进来吧。” 唐卡呆在原地，这个世界上，会有各种各样的母亲，但是有些母亲，确实不像母亲。 冯耀垂下头，手指用力搓着衣角。 “你也进来吧！”女人瞪了冯耀一眼，转身就向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一根筷子，将散乱的头发挽起来。 韩延宇等人相互对视一眼，没有人说话，他们心里对于冯耀的未来都是担忧的。 韩延宇起脚走到冯耀的身边，少年明媚的侧脸却满是隐瞒，他拍了拍冯耀的肩膀：“进去吧。” 冯耀嗯了一声，反而跟在韩延宇的身后，在这里，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父亲没有出来迎接他，母亲对他横眉冷对，他应该是不受欢迎的。 其实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今天，他必须要听话，韩延宇给了他机会，他必须要回来看一看，即使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受待见。 众人来到冯耀家的时候，发现他的家里条件还不错，起码在村子里，算还不错，这个村子的人与天禧村不同，家家都能住得上小洋楼。 冯耀的母亲没有准备要给大家倒水的意思，背靠在墙面上：“人送回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韩延宇礼貌地笑笑，起身，从斜挎包里拿出文件，推到桌子上：“检察院命令你和冯耀的父亲强制执行对冯耀的看护权。” 冯耀的母亲一脸不高兴，看都不看文件：“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们检察院管得真宽。” 韩延宇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小绵羊一样的微笑，看一眼旁边更加紧张的冯耀，温和地走到冯耀母亲的面前，将文件郑重其事地举到她的面前。 “是强制执行。”韩延宇虽然脸上笑着，但是语气生冷。 冯耀的母亲似乎被韩延宇的语气吓到，她愣住一瞬，从刚刚那种不屑的神情，变得乖巧了不少。 “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我们警方可能会找你们问话。”张志远也跟着起身，和韩延宇打配合。 “警察？你是警察？”冯耀的母亲明显收敛了。 很多不懂法的人，其实对于警察的畏惧，远远大于对检察官和法官的畏惧，总是觉得，这两种人是离他们很远的人。 而警察不同，只要是犯了错，就像是被抓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鞭笞一样，很丢人，又很疼。 是骨子里的畏惧感。 “对，所以请配合。”张志远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递到冯耀母亲的眼前。 冯耀母亲还是有些不服气，一把将冯耀扯到自己身边：“照顾他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嘛！需要警察来说吗？至于吗？谁家没有个淘气孩子。” 说着话，冯耀母亲用力拽了一下冯耀的胳膊。 冯耀，这个在外面明明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甚至在面对法庭的时候，都可以毫不畏惧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此刻，面对眼前这个被他称为母亲的村妇，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大中午的，吵什么吵！” 这是一阵慵懒而厌弃的声音。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看到卧室的门帘后面，一个粗壮的肥胖男人，正睡眼惺忪地从门里走出来。 他眯着眼，头发凌乱。 看到冯耀的时候，嘲讽的笑意爬上他的脸：“冯耀？你还好意思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 40晚来的中秋节 从里屋都出来的这个满身横肉的男人，就是冯耀的父亲。 冯耀看到父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他不敢看母亲，只是用细小的声音说道：“爸，我回来了。” 韩延宇将视线从冯耀的身上，挪到他父亲的身上。 “多大点事儿，至于来这么多人？”冯耀的父亲打着哈欠，也没有准备要跟任何人打招呼，他走向冯耀的方向。 冯耀却条件反射一般抬起手，护住自己的脸。 韩延宇看一眼旁边的张志远，两人都看出了冯耀以前在家里的状态。 再看向冯耀母亲的时候，发现她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围着一个厚厚的围巾，想来，便是为了遮挡脖子上的伤痕。 这种事，受害人没有报警，警方无权干涉。 婚姻在有些时候，看起来其实就像是笑话，不仅没有保护家暴的受害者，反而成了加害者的一层保护伞，真是可笑。 张志远对韩延宇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放心询问。 韩延宇站在冯耀父亲面前，冯耀的父亲看上去有韩延宇两个那么宽大，但却没有韩延宇那么高，却依然很有震慑力的感觉。 “还有事？儿子已经回来了，我知道了。”冯耀的父亲先开口，一边说着话，点起一支烟，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后，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文件，需要签署一下，强制执行对未成年人的监护权。”韩延宇又将文件递到冯耀父亲面前。 冯耀父亲只看一眼文件，并不接手：“监护权，监护到什么程度？” “起码不能让他再随意各地流窜，他现在正是上学的年纪，该让他干什么，我想你做父亲的应该很清楚。”韩延宇说话的口气开始有些不客气。 冯耀的父亲冷哼一声：“就像孩子妈刚才说的，孩子怎么管教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个外人管！” 一边说着话，用拿着烟的右手，一把便将冯耀拎起来，朝屋里拎进去。 冯耀吓得不敢吱声，在被拽进房间的最后时刻，他回头求救一般看一眼韩延宇。 其实这个眼神不过是下意识得求助，并不是真的在求助。 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在渴望着帮助的。 “等一下！”韩延宇看透了冯耀的心，他大踏步的上前，将冯耀拉回自己的方向，并将他护在身后，随即翻开手中的文件。 “走走走，赶紧走！我们家还有事，不劳烦几位。”冯耀父亲不满刚刚韩延宇将冯耀护在身后的动作。 明明他就是想要对冯耀动手，且以前应该经常动手，但是却不喜欢被别人看透他的心思。 韩延宇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直接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文件里写得很清楚，监护人不得随意打骂被看护人，否则，警方会来找你问话。” 说着，韩延宇看一眼张志远。 张志远也配合得上前两步。 冯耀父亲根本就没有被吓到，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嘲讽地笑着：“警察局？老子又不是没进去过，我就打了又怎么样？警察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甚至都不能把我关起来，这是家庭矛盾而已。”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冯耀父亲嚣张的模样。 他正要上前发作，被冯耀拦住。 冯耀上前，扯了扯韩延宇的袖子，又是那种伪装的笑容：“韩检，我已经到家了，放心，以后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韩延宇他们从冯耀家出来的时候，只有冯耀一个人出来送他们。 临走，韩延宇拍了拍冯耀的肩膀：“相信自己，你就是自己心里最伟大的将军。” 听到这话，冯耀笑了，灿烂得宛若夏日的阳光：“我知道了，韩检，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张志远上前，跟韩延宇并肩而立，也看着冯耀笑着：“如果在任何时候，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或者直接打报警电话，听到了吗？” 冯耀点点头，没有回话。 众人背后的唐卡一直在震惊中，所以始终沉默着，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检察官助理这个身份，在询问过程中，她都会尽量地不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和看到的事，对她来说，比平时在教科书里看到的还要撕裂，她的心也跟着这些少年们变得千疮百孔。 冯耀望着唐卡，深深鞠躬：“谢谢唐卡姐姐。” 唐卡终于上前一步，低一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对冯耀展颜一笑：“冯耀，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犯错，好吗？那件事对你不公，但你自己不能放弃自己。” 冯耀呆住，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中秋节已经过了，但是县城的街上还有很多摊位上摆着各种月饼礼盒，想来是卖不出去的。 张志远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打破了这一路回来无人说话的僵局：“我下去买点月饼，这个月饼节，我都没吃到一口月饼。” “好，我跟你一起去。”坐在副驾驶的唐卡回应着。 两人回头看坐在后座的韩延宇的时候，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总在我车上睡觉，就好像我的车是个摇篮一样。”张志远笑着说道，一边下了车。 唐卡跟着下车，小心翼翼地将车门关上：“你听上去像是在发牢骚，怎么又像是在炫耀，具体在炫耀什么，我倒是有点猜不透。” 唐卡眨眨眼，笑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张志远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我有什么办法，炫耀他在我车上睡觉吗？这个家伙，整天都睡不醒，除了在工作就是在睡觉，真无趣，一点私人生活都没有。” 唐卡拿起一个包装可爱的月饼盒，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月饼形状：“今年中秋，对孩子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吧。” “嗯。”张志远知道唐卡在说什么。 唐卡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张志远：“上次，韩检说等刘春的案子结束了，在家给咱们做饭吃，我还没尝过他的手艺，你呢？” 张志远抿嘴一笑：“尝过，手艺不错。” “真的？”唐卡有点不太相信，“我还以为就是那种能吃的程度，毕竟他长得不太像会做饭的样子。” 张志远用手指了指唐卡：“哎？可不能以貌取人哦，这可是咱们司法人员的大忌讳。” 唐卡吐了吐舌头。 对面卖货的阿姨来回望着两人：“你们买不买啊？” “买！”张志远将唐卡手里的月饼接过来，伸手从摊位上又拿了四五盒，“都过完节了，便宜点？” 唐卡无语地叹口气：“真是越有钱越小气！”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道今天晚上，冯耀会不能比之前的他感觉到更多的温暖。” 张志远不回应她的话，将手里的月饼一并装好，付了钱：“别想那么多了，上车吧。” 唐卡扔在原地想着什么。 张志远伸手拉了拉唐卡的胳膊：“不管是做检察官还是做警察，我们多多少少都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离奇的案子，最开始，我和韩延宇都会特别悲伤，到后来，逐渐变得平静下来，到现在，又开始过多的悲伤。” 唐卡抬头，认真地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松开唐卡的胳膊：“只是，这一次的悲伤里，更多的，是要想办法让这些悲伤减轻，不止是为了被害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心。” 唐卡似乎听懂了张志远的话，但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张志远摸了摸鼻尖：“没事，你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总会明白的。” 天上下起了雨，说来就来。 两人拿着月饼赶紧上车，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才发现后座的韩延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正没有表情地看着两人。 “我们下去买月饼。”张志远解释道。 韩延宇白了张志远一眼：“我又没问你，送我回去，我最近。” 唐卡对张志远吐吐舌头。张志远耸耸肩。 车子开得很慢，因为雨太大，看不清前路，车前的雨刮刚刚刮过的玻璃，在还没有回到原位置的时候，就已经再次被雨水模糊了。 “雨太大了，我们买了月饼，不如一起去你那里补过一个月饼节好不好？”张志远率先提议。 韩延宇看着窗外的雨水，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张志远的话。 但是不重要了，反正张志远询问过韩延宇的意见了，不管他有没有听懂，不重要了。 韩延宇的宿舍一直都是看上去有些杂乱，但是又比较干净的状态。 张志远以一种很随性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抬眼就能看见韩延宇和唐卡在厨房里忙叨着，他脸上带着丝丝笑容，手里啃着月饼。 “五年了，终于看到有姑娘愿意接近你。”张志远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道。 韩延宇听到声音，但是听不真切：“你说什么？”韩延宇回头，皱着眉头，像是在烦心这种时候张志远非要说话。 张志远摆摆手，继续啃着手里的月饼。 张志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种时候，电话里的准备好事。 “喂？”张志远一手还举着月饼，听到电话那头的话，眉峰越来越紧。 挂上电话后，他将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月饼放在盘子里，大踏步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饭还没好。”韩延宇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看上去有些禁欲的味道。 “冯耀出事了！”张志远回答道。 ------------ 41是不是这样就不用再回家了 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宾县公安局的门口，韩延宇和张志远从车里下来，对视一眼，直接向里面冲去。 “在审讯室里。”张志远说道。 隔着审讯室的玻璃，韩延宇看到坐在里面凳子上的冯耀正开心地笑着，笑容灿烂，即使他的手上戴着手铐。 张志远一脸失望地推开门，韩延宇跟在后面。 冯耀看到两人进来的时候，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却含着一丝歉意。 “又让张警官和韩检担心了。”冯耀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一直在里面陪着冯耀的警察起身，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晚上的时候，有人报警，说抓到了个小偷，结果我们赶过去一看，又是他。” 张志远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我们来跟他聊聊。” 警察叹口气：“年纪不够，屡教不改，真的是让人头疼，还以为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他能好一些。” 张志远笑笑，对同事点点头。 警察出去后，韩延宇才踱步到冯耀身边，拉过一个凳子，正对着冯耀坐下来：“怎么回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冯耀只是笑着，能看到他脸上有淤青，脖子上也有。 韩延宇伸出手，一把拉住冯耀的手腕。 冯耀想要挣扎，但是韩延宇力气太大了，他怎么挣扎都没有挣脱开来。 “别动，让我看看。”韩延宇虽然手上力气很大，但是语气却很轻。 冯耀脸上的笑容终于逐渐消失，他不再挣扎，望着韩延宇低垂的头，慢慢地红了眼睛。 当他的袖子被拉起来的时候，站在背后的张志远都惊讶得深吸了一口气。 “他干的？”张志远不假思索地问道。 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他指的是谁。 冯耀低下头，默默的，不语。 韩延宇心疼的手指颤抖着，继续将冯耀的袖子往上拉，越往上，越是触目惊心。 冯耀的手腕上，原本是有一些割腕留下的痕迹，而现在，那些已经形成增生的伤口重新被掀掉了一层皮，伤口看上去血淋淋的，他瘦弱的胳膊上，又增添了一些新的伤痕。 这些伤痕都是新伤口。 是烟头烫出来的。 “还有吗？”韩延宇问道。 冯耀思索一瞬后，将上衣脱掉。 冯耀因为常年四处奔跑，他并不是普通孩子那样的肥胖或者干瘦的感觉，少年清瘦的肌肉感让他显得更有精气神。 可是，满身的伤痕却给这青春的少年感平添了巨大的惊心动魄。 冯耀见韩延宇和张志远都不再说话，他抿着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试探性地开口道：“我偷东西被抓，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回家了？” 韩延宇猛地抬起头，冯耀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却在发亮，就像是黑夜里点缀着的闪闪发光的星星。 “这就是你偷东西的理由？”张志远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胸口的那支钢笔，那只父亲奖励给他的钢笔。 父爱，总是会有些不同。 那些我们在宣唱的，不过是应该有的样子罢了，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都被蒙蔽了，我们以为，全世界都会是这样，可是，有太多的父母，却跟我们所以为的不同。 那些受到伤害的孩子们，就像是被洗脑的弱小动物，任人宰割。 “嗯，我不想回去，其实我上次就不想回去，即使是那件事发生之前，我爸就总是打我，打我妈，可是我妈太软弱了，就算被打，也会帮着我爸来打我，好像只要利用我奉承了我爸，她就可以少挨些打一样。” 冯耀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韩延宇定定地坐着，认真地听着冯耀的话。 “后来，在放学路上，出了那件事后，我爸打我更狠了，他说我丢了冯家的人，说我是不干净的东西，说我应该去死，而且应该死得远远的，所以，之后的几年里，我就一直在各个县区流窜。” 冯耀的眼眶湿润了，他不想被韩延宇和张志远看到，偷偷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 “其实以前，我也并不是想偷东西，可是我太饿了。” 张志远的身体从下到上地麻木了，直冲头顶。 冯耀怯生生地望着韩延宇：“韩检，可不可以不要再送我回家了，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家，而是地狱。” “好。”韩延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张志远诧异地望着韩延宇：“不是，韩延宇，这种事，你怎么随便答应。” 韩延宇对张志远摇摇头，继而轻声说道：“帮他解开吧。有一个地方，特别适合他。”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帮冯耀解开了手上的手铐。 其实公安局的审讯室，对冯耀来说太熟悉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得来这里一下，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这里比他的家里更加安全。 对于警察，哪怕是给他戴上了手铐，一样让他觉得安全得紧。 起码，跟那个人比，更安全。 “所以，你晚上去偷东西，根本就没有想要逃跑，对吗？你在等着警察来抓你。”韩延宇问道。 冯耀点头：“我害怕。” “我懂。”韩延宇笑着伸手摸了摸冯耀的头发，“按照规矩，我一定需要送你回家一次。” 冯耀笑了。 韩延宇继续问道：“冯耀，你多久没读书了？” 读书，对冯耀来说，已经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太久了，他甚至快要忘记了。 “我......还有机会读书吗？”冯耀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点头，随后转眼看向张志远：“专门学校，虽然那里面都是一些够不上格的少年犯，但是，对冯耀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张志远认同韩延宇的说法，那是一个又能读书，又能远离家庭，还能看守住一些罪行较轻的少年犯的地方。 对冯耀来说，专门学校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愿意！我做梦都想重新回到学校！”冯耀高兴的样子，整个人所有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送冯耀去专门学校这件事，办理得异常顺利。 原本，他的父母就没有想要将冯耀留在身边的意思，现在国家出钱，可以让冯耀读书，还能管束他，不需要他们作为父母去执行监护权，他们何乐而不为。 少年就这样，迎着阳光，朝着新的希望而行。 或许有一天，冯耀重新回过头来看这些事的时候，会后悔自己这些年的荒唐，但终归，他还有机会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送冯耀到宾县当地的专门学校那天，阳光明媚。 负责送冯耀的警察正是张志远。 他站在学校门口，望着这个迎风而立的少年，唇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线：“冯耀，进去之后，好好读书，争取以后出来之后，能像其他的少年一样，考上一个好大学，这样的话，你的未来才真的会充满希望和光明。” 冯耀笑着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门口站着两个迎接少年犯的便衣，准备送冯耀进校门。 冯耀走到学校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似乎有些话想说。 便衣催促冯耀赶紧进去，但冯耀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想好。 “怎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检呢？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张志远听到冯耀竟然是因为没有等到韩延宇，放松下来：“他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临时抽不开身，你有话要带给他的话，我可以代劳。” 冯耀突然转头，大踏步地朝着张志远的方向走来。 身后的两个便衣快速拿出警棍，准备阻止少年的脚步，被张志远抬手阻止。 冯耀一直走到张志远面前，靠近他，压着声音说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 张志远眼神一收，从冯耀的眼神就能看得出，这件事似乎很严重。 冯耀悄悄地开口：“我听说，刘春当天在法庭上跟韩检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关于他姐姐的事？” 张志远目光收紧，睁大眼睛。 “韩检的姐姐到底什么事我并不知道，但是我这些年在各个县区流窜，因为对刘春的厌恶，所以多少也会打听一些关于刘春的事。” “你想说什么？”张志远紧张起来。 冯耀思索一瞬后，才开口：“刘春之所以能在天禧村周边这么张扬，是因为在他的上面，还有人。” “什么意思？” 冯耀轻锁眉峰，回头看一眼背后的两个便衣，像是想要对任何人都隐藏信息一般，悄声说道：“背后还有更大的鱼，刘春这次被上面的人放弃了，他真是个蠢货。” “上面还有谁？”张志远问道。 “具体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上面的人，是一个叫王强的开发商。” “王强？” 张志远知道这个人，在整个宾县，都是很有名气的，很多人都认得，他算是宾县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了，宾县很多较为高端的楼盘，都是他掌控的。 “你说，刘春的保护伞是王强？”张志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表面看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丝毫交集。 “是！”冯耀肯定地说道，“但是，这件事跟韩检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信息也不过是些皮毛而已，具体这些线索之间的勾连，还得韩检和张警官你自己去找。” 张志远定定地看着冯耀。 冯耀最后对张志远摆摆手：“张警官，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后面的路，应该会更难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所有人，都不要轻易相信！” ------------ 42上游还有人 “你的意思是说，刘春案的背后，还有别的事？”韩延宇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皱着眉头，抬眼看着站在旁边的张志远。 唐卡推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却没有着急开口说文件的事。 “怎么了？大清早得来找韩检。”唐卡神秘兮兮地问张志远。 张志远转身将刚刚唐卡打开的门重新关上，脸色并没有因为唐卡的调侃而温暖起来。 “你忘了刘春在法庭上跟你说的话了吗？甚至连冯耀都知道这件事，说明背后的情况比我们以为的还要严俊一些。”张志远语速很快。 “到底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唐卡不解的样子，打开电脑，开始做刚刚拿进来的资料的相关记录。 韩延宇思索着：“唐卡，帮我调查一个人。” 唐卡的脸从电脑前抬起来：“谁？” 韩延宇看一眼张志远。 张志远替韩延宇回答道：“王强，就是咱们宾县有名的地产开发商，你知道他的吧？” 唐卡望着电脑屏幕上，自己刚刚正在做资料的内容：“是这个人吗？”说着话，唐卡将电脑屏幕转向两人。 只见唐卡的电脑屏幕上，王强录入的照片和资料正铺满了屏幕。 韩延宇起身，从唐卡的旁边拿起资料：“什么事？这个王强怎么了？” 唐卡起身解释道：“就是一个常见案例，警方刚刚送来的资料，有人在楼盘底下拉横幅闹事，跟开发商手底下的保安发生了冲突。” 韩延宇不回答，仔细看着手中的资料，资料上显示一个正在建造，但实则已经烂尾好几年的楼盘的名字——花溪庄园。 张志远站在一旁，看到这个楼盘的名字时，眼神有一丝慌乱，但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被韩延宇捕捉到。 “怎么了？你知道这个楼盘？”韩延宇问道。 “这个楼盘，要说不认识的人倒是不多，毕竟在咱们宾县，能叫得起庄园这个名字的楼盘可真不多，只是......这个楼盘，我.....跟你们一样，只是知道，没有研究过。”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他以前跟自己讨论案情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这么遮遮掩掩，这一次......他有些奇怪。 就像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既然张志远还没有准备好要说出来之前，韩延宇是不会去问的。 “这个案子是谁送来的？”韩延宇问唐卡。 唐卡抬手指了指刚刚办完其他手续，准备过来签署证物清单的郑毅：“是郑队送来的。” “师父？你怎么在这？”张志远整个人精神状态瞬间紧绷起来。 郑毅看到张志远，瞪了他一眼：“你整天往检察院跑，知道的人说你是我的徒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检察官助理呢！” 唐卡低头掩嘴而笑。 韩延宇起身，对郑毅躬身鞠躬问好：“郑老师来了。” “嗯！”郑毅对韩延宇的态度总是很好的，可能就是基于曾经那份歉意，再或者，因为韩延宇是他和唐党生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 终归在情感上，会有些不太一样。 郑毅关心地问道：“上次的小案套大案，后续工作都办好了，我听沈检逢人就夸你啊，说你这后起之秀了得，遇事不惊。”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本职工作而已。”韩延宇又换上了对待长辈时候会有的那种小绵羊一样的笑容，“不过，对于那些受伤的孩子，却是永远都无法安抚的精神摧残。” 郑毅点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都无能为力。 只有在事情还没有发生，或者朝着更危险的方向发展之前，用普法的手段去防患于未然。 但是在这种思想比较落后的地方，想做这些事还是很难的。 韩延宇继续开口道：“既然是郑老师负责的案子，那就好办了，”他转眼看向张志远，“陪我去见见这个人吧？” 郑毅笑着横在韩延宇和张志远的中间：“这可不合规矩，他是警察，你是检察官，他不拿检察院的工资。” 韩延宇顿住，笑笑。 郑毅继续说道：“原本我这个徒弟就喜欢跟你们一起跑动跑西得，这会子，直接跟个法警一样，我可舍不得。” 韩延宇对郑毅鞠躬道：“是我的问题，是我思虑不周了，郑老师抱歉。” 郑毅对张志远眨眨眼：“王强这个案子，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们知道，花溪庄园的楼盘其实卖得差不多了，但是三年前，因为疫情的关系，突然就停工了，之后，就一直都交不上房，到最后，受罪的还是老百姓。” 张志远站在人群之外，听着郑毅的话，默默地点着头。 韩延宇透过郑毅的肩膀，看到最后方的张志远：“你站那么远干嘛？” “啊？我没有啊.....”张志远猛地抬起头，“我只是在想，我们家，好像也在花溪庄园买了房子，我爸妈说，是给我当宿舍用的，毕竟我家不在宾县，我爸妈就会担心我一个人......嗯.......” 众人听着张志远的话，无不对他投去一个白眼。 张志远笑笑：“我说我不想说，你们非逼着我说，我说了，你们又嫌弃我。” 唐卡帮郑毅拿了证物清单，签了字后，笑着：“郑老师，您这个徒弟啊，一天天有一出没一出的，我看啊，哪天应该让他调任到检察院来，把我给换过去才是，我对一线刑警的事儿倒是感兴趣得很。” 张志远对唐卡吐吐舌头，才开口：“师父，这个案子后续跟进，交给我吧。”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唐卡不满地说道。 “起码我有持枪权，你们两个上次落水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张志远呛口道。 郑毅似乎在想着什么，而后抬眼：“打人的人现在已经临时收押了，应该也就是关几天的事，这事儿，双方都不想弄得太麻烦，延宇，你到时候好好跟被害人聊聊赔偿的事。” “好。”韩延宇温婉得点头。 郑毅转身要走，刚走到门口，见张志远好像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你不走？” 张志远回过神，对唐卡和韩延宇的方向摆摆手：“先走了。” 唐卡送两人出门，回来的时候，见韩延宇正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花溪庄园案子的相关资料，想着什么。 “怎么了韩检？还有什么问题吗？”唐卡问道。 因为这些资料，唐卡刚刚已经仔细看过了，就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案子，只要双方赔偿谈好了，就没有什么要起诉的必要。 韩延宇紧锁着眉头：“你觉不觉得刚刚郑队好像话里有话。” 唐卡不解：“嗯？为什么这么说？” 韩延宇换了个姿势，一手支着下巴：“烂尾楼，可大可小，最后受伤害的还是老百姓，可大，怎么大？” 唐卡觉得韩延宇过分敏感：“要是觉得有问题，不然我陪你去走一趟？” 韩延宇刚要说话，但想到冯耀让张志远来提醒自己的事，还是停下脚步：“你留在办公室等我。” 唐卡上前两步，还想跟上来。 韩延宇认真地对唐卡说道：“帮我找关于王强这个人所有的资料，从他到宾县开始，一直到今天，所有的资料。”顿了顿，他补充道，“这很重要。” 唐卡这才止住脚步：“你为什么不让我也跟上？” 韩延宇看着唐卡笑笑：“有些地方，我想应该保护女孩子。” “可我是检察官助理。”唐卡不服气。 韩延宇笑着说：“找资料，或许你会帮我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真的？”唐卡似乎有些不相信。 韩延宇挑着眉头：“像王强这种人，在没有犯事儿之前，没有人会专门去查他，但是，如果有心查的话，没有一个类似这样的人是干净的。” 说得不错。 即使现在是一个光明的时代，但是，在阴暗的角落里，还是会有诸多老鼠悄悄躲藏在臭水沟的夹缝中，伺机而动。 韩延宇背着自己的斜挎包走出检察院大门的时候，发现张志远那辆扎眼的帕拉梅拉就停在马路对面。 张志远斜靠在车窗前，看到韩延宇出来，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比我预料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韩延宇拍了一把张志远的胳膊，笑道：“有些事情还得想想清楚。” “唐卡呢？没跟上？”张志远一边说着话，已经打开了车门。 韩延宇上车，系好安全带：“王强这个案子，就像郑队说的，可大可小，但是我们，肯定是要往大了查。” 张志远点开车里的音乐，让两人的情绪可以放松一些。 “你怕吗？如果这条线真的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事。”张志远踩下油门，正视着前方。 韩延宇窝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双手交叠在胸前，闭上眼睛，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慢慢睡去...... 约莫一个小时后，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一处荒废的烂尾楼前。 从外围看上去，整个“花溪庄园”看上去就像是一处隐藏在废弃中的奢华，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菊花，但是这些菊花，却阻挡了行人前行的道路。 远处，传来一阵嘶喊声，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我们是花了钱的，我们是业主，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 43闹事 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举着一个硬纸板做的牌子，义正严词得大吼着：“大家都来看看，从买这里的房子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了，说好的第二年交房，但是到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男人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年纪约四五十岁的男性和女性。 韩延宇和张志远站在人群的背后，看着说话的男人。 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手里拿着电棍，连帽子都没有戴正，正虎视眈眈得望着那个男人。 这处住宅其实并不在县城内部，而是在郊县，三县相交的位置，距离城区并不是很近，如果开车的话，大概也需要半小时左右。 很多买家买了花溪庄园，就是为了空气清新，因为当年这处房产所宣扬的政策，是酒店式管理，花团锦簇。 所以有人便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买了这处房子。 但是没想到，第二年就赶上了疫情，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地，入不敷出的日子，谁都忘不掉。 即便如此，买了房子的钱已经花出去，银行的贷款，该还的还是要还。 没办法，很多人已经生活不起了。 很快，从这处烂尾楼里，又冲出来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手里拿着扫帚，拿着锅铲，怒视着对面想要抵抗他们的保安。 “你们来啊！让王强出来，我们不过是在网络上发了关于花溪庄园的帖子，你们就敢派人来殴打我们业主，真是无法无天了！”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所有的妇人，在妇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瘦的男孩。 男孩抿着嘴，不说话，冷漠得扫视着对面的看客们。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看别人的热闹，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跟自己有关系，甚至，他们会喜欢看到别人悲惨的命运。 这种癖好的人，甚至不在少数。 韩延宇拉着张志远向后方走了走：“等等看。” 因为两人今天都穿着便装，混在人群中，很难让人发现两人与其他人之间的不同。 只见一个保安扬了扬手里的电棍，晃晃悠悠地上前，正面面对着刚刚说话的妇人：“怎么？现在房子就是盖不起来，你们不是也已经住进去了吗？我们也没有收你们的钱，还想怎么样？” 在场的看客们都看不下去，低声叫嚷着：“人家出了钱的，房子没有按规定时间交房，你们确实应该给个说法。”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帮腔。 保安甩着手里的棍子，微微一扬，一众看客们便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看戏就看戏，别多嘴！”保安威胁着民众，那样子看上去无法无天。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大声喊道：“我们住进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变卖了家产，才买了这个房子，现在你们不谈给我们的赔偿，竟然还敢提收房租？现在这房子还是不是我们的？！” 保安失笑：“房本呢？有吗？拿出来？你们有证据证明这房子就是你们的吗？” 一句话便问得在场所有人都顿住。 在宾县，很多房子哪怕是交了房，也要很多年才能拿到房本。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事，现在却成了为难老百姓的工具，甚是可笑。 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 “你们看，有人要跳楼！”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烂尾楼大概十楼左右的位置，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拄着拐杖，正岣嵝着身子站在没有安装的墙面边缘。 “是不是只有人死了，你们才能重视起来！”男人冲着楼下的一众人大喊道。 有人捂住嘴，害怕得后退着。 也有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打开了手机里的录像功能。 几名保安似乎根本就不在乎男人的举动，歪着身子，只看了楼上的人一眼，便回过头来：“又来一个，整天要死要活的，烦死了。” 旁边的保安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吃什么去？” 韩延宇将此刻的一切看在眼里，他突然抬脚向前，冲破人群，朝着烂尾楼的楼梯方向跑去。 “喂！韩延宇，等等！”张志远还没有回过神，就见韩延宇已经冲破了人群。 几个保安瞬间将韩延宇拦住：“唉唉唉？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韩延宇根本不想跟这些人多费一句话，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检察官证：“不救人，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看你们这份工作是不想要了！” 几名保安没有见过什么检察官，甚至不知道检察官到底是干什么的，依然拦着韩延宇不放行。 “官老爷是吗？”其中一个保安冷笑道，“楼上这个，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敢跳下来！这种事太常见了，您今天要是真想把事情闹大，咱们哥儿几个也是不害怕的。” 张志远眼神一收，上前两步，掏出自己的警察证：“这个呢？认识吧？” 几个保安看到张志远的警察证，这才讪讪地后退半步，拦着韩延宇的手臂也松懈了下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保安小声对旁边的保安说道：“去叫经理过来，就说警察来了。”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张志远听到，他很高兴几个保安有些害怕了。 韩延宇见状，直接推开拦着自己的保安，冲向楼上：“你留在这里，保护好民众，叫人，先叫人准备救人！” 张志远应声道：“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韩延宇点头，冲出去。 因为房子没有盖好，所以并没有电梯，楼梯上布满了石子，很难想象，这些已经住进来的业主们，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 若是年轻人倒也还好，若是老人，楼层稍微高一些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才能都上得去。 这种楼梯旁边没有扶手，楼层越高，转头看向旁边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得头晕。 好在旁边的墙面都没有完全修好，才令韩延宇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民众开始与那些保安纠缠起来。 这样的事，就像刚刚保安说的，应该总会发生。 韩延宇一口气跑到了十楼，站在楼梯边缘，他看到了那个拄着拐杖，站在边缘的男人。 男人一身粗布衣服，弓着身子，一脸哀伤得望着下方。 “你来了......是警察吗？可给我们做主啊......”男人转过身来，看向韩延宇的时候，老泪纵横。 韩延宇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这样陡峭的楼梯上走上来的。 韩延宇从老人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老人家，你先过来，先听我说......”韩延宇抬起一只手，尽量不靠近老人，以免惊吓到老人，出了意外。 老人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韩延宇的面前：“救救我们啊，我们现在整日都是风餐露宿的样子，能不能救救我们啊......” 韩延宇一惊，慌忙快跑两步，冲到老人的身边，却不敢太靠近老人，因为老人依然跪倒在烂尾楼的边缘，腿脚都几乎露在外面。 能听到楼下有人惊呼。 “老人家，我是检察官，我能帮助你们，先起来，您先起来，好不好，到我这边来，咱们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说。”韩延宇的声音尽量放得很轻。 老人低头笑着摇头：“之前，也有人这么跟我们承诺过，可是，我们哪里斗得过他们啊，我们哪里有能力跟他们作对啊......” 又是这句话，刺痛了韩延宇的心。 “相信我，我跟他们不一样，相信我，好不好？”韩延宇轻声询问。 老人颤颤巍巍地起身，他腿上的裤子破了洞，都没有换下来，他抬手，让韩延宇看这一层的环境。 “你看，我跟我老伴儿四年前买的这个房子，以为可以养老，结果啊，养老养成了这样，还真是丢脸。”老人苦笑。 其实韩延宇在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层的情况。 简单的锅碗瓢盆都有，只是过分的陈旧。 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几个，看上去也都有了些年头。 老人继续说道：“老伴儿在疫情第二年就死了，剩下我一个老头子，也没有什么活头了。” “不是这样的，”韩延宇慢慢地靠近老人，“您的儿女呢？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可以帮您联系他们。” 老人笑得抖动着肩膀：“指望不上哦......别提了......” 这时候，韩延宇已经靠近了老人的身边，伸手，便能扶住老人的胳膊。 “能不能具体跟我说说呢？我是检察官，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要做民众的调解工作，有什么想说的，您都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您解决呢？” 老人见韩延宇已经靠近过来，他下意识得身体向后退去半步：“你别过来！” “好！我后退，您别冲动！”韩延宇立刻后退半步，“咱们坐在家里好好说说话，可以吗？” 老人的身体还在向外围退去。 “刚才，我们只是多说了两句牢骚，保安就敢打我们，我们花了钱，却要受这样的罪，我想不通，”老人垂下头，抚摸着手腕上的一个已经掉了外层颜色的皮筋，“还不上了，银行的钱还不上了，房子就会被银行收走，我们这一辈子所有的积蓄，都没有了......” 韩延宇这时候爱明白了老人现在这种情况的苦楚之处。 “我会向上级申请，调查这个楼盘，我们检察官就是为人民说话的职能部门，老人家，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韩延宇沉着情绪，尽量不惊扰了老人的心。 老人摇摇头，最后看一眼背后楼下的人群：“我们的业主挨打了，报了警，引来了你们执法部门的人，但是每次，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就想，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能帮助别人，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 韩延宇瞬间明白了老人的心思，他大踏步冲上前去：“别！”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转身，脚下一蹬，便朝楼下跌落而去。 韩延宇扑倒在地，最终，只摸到了老人的袖子。 楼下，一阵尖叫声。 “死人了！”有人大喊道。 韩延宇趴在地上，石子划破了他的脸，他都没有觉得疼，血水慢慢留下来。 低头，就像是一个上帝视角一样，韩延宇看到，刚刚还在跟自己说着经历的老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头被摔裂，血水混着脑浆汩汩而出。 绝望...... ------------ 44极度的信任 警察来之前，坠楼的老人被楼下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刚刚还叫嚣着老人不可能跳楼的保安，现在已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韩延宇就这样趴在烂尾楼没有墙面的高层边缘，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觉得绝望极了。 这个老人，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像是在诉说着这辈子最后的遗憾。 其实，他早就已经决定了要跳楼，只是，他还有未了的心愿，他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像韩延宇这样的人出现。 他要用自己的死亡，去令这座烂尾楼里的其他住户得到应有的补偿。 韩延宇不知道，这是否终究也会成为竹篮打水。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再也不可能起来了。 楼下，张志远掏出自己的警察证，维持着现场秩序，保证案发第一现场不被侵扰。 民众都还是愿意听警察话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得向后退去，就像是小时候不好好吃饭，大人吓唬孩子的话一样。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吓感。 张志远抬起双臂，拦住身后的群众，之后慢慢抬头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一动不动，连手指的动作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红着眼。 “是我不好......我应该救下你的，是我的错.....”韩延宇默默地说着。 只是，这些话谁也听不见。 十楼，太遥远了。 烂尾楼外围，一辆高级轿车停靠在边缘，一个肥胖矮小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他步子很快，两条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蹩脚的圆规。 “怎么回事？！”肥胖男人一边走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为其保驾护航。 男人推开人群，看到倒在地上，脑浆崩裂的死者后，他的神色里透着厌弃，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口鼻，对旁边的两个彪形大汉说道：“赶紧赶紧弄走！” 张志远眯着眼睛，上前一步，站在男人的身前：“你就是负责人？” 肥胖男人上下打量着张志远，想起刚刚来汇报的人说现场有警察出没，想来，眼前这个看起来丝毫没有畏惧感的人，就是来到现场的警察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场竟然才来了一个警察。 肥胖男人笑笑：“算是，怎么？一个小警察，什么事儿都想管？” 肥胖男人的口气听上去嚣张跋扈，丝毫不将张志远放在眼里。 张志远笑笑：“那就请跟我们会警局聊聊吧。” 说着话，张志远从身后掏出手铐，直接拷在肥胖男人的手腕上。 肥胖男人这时候才着急了：“哎？干什么干什么？拘捕令都没有，想抓人啊？” “竟然还知道拘捕令的事，有点法律常识，不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不行。”张志远看着肥胖男人的脸色冰冷。 肥胖男人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见状，齐齐上前，横眉冷对地立在张志远的对面，怒视着张志远。 “放开他！”其中一个表情形大汉低声说道。 张志远冷笑一声：“想动手？可以，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说！袭警的罪名，不知道你们花溪庄园的负责任能不能承担得起！” “退！都给我退回去！”肥胖男人似乎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他腆着脸，“这位警官，你看，我才刚来，我来的时候，这人都已经死了，这事儿也赖不到我头上不是？” 张志远眯着眼睛：“死者是死在你负责的楼盘，回去问些话，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这个手铐是不是.......可以摘了？恐怕不太合规矩吧？我也没反抗。”肥胖男人还在为自己争取机会。 “警方的假设有罪论，听过吗？”张志远一字一句得说道。 他一手抓住肥胖男人的胳膊，以免他挣脱，抬头看向十楼的韩延宇，发现边缘的韩延宇已经消失不见。 很快，外围传来一阵警车的声音，穿着制服的警察很快就包围了现场。 有人认出张志远，推了他一把：“韩检也在这儿？” 张志远点头，随后扬了扬下巴，指着烂尾楼内部：“刚刚上楼劝解死者，可能没成功吧。”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警察问道。 过来的一部分警察已经开始封锁现场，拍照，做记录。 “说来话长，”张志远将手里的肥胖男人推到同事手里，“他是这里的负责人，至于叫什么还没问，带回去问问情况，这烂尾楼里竟然有人住着，这算什么事儿？相关部门没人管的吗？” 同事赶紧挥手阻止张志远说下去：“可赶紧别乱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张志远说道，他轻声叹口气，再次看向烂尾楼的入口方向。 远远地，韩延宇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张志远已经分不清楚韩延宇到底离开了多久，总觉得这一瞬间，韩延宇的内心深处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你还好吗？”张志远上前，轻轻地扶着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默默地抽回手，眼圈发红：“我应该能救他的，可是.....他就这样在我眼前......他那么信任我，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说着话，韩延宇的视线再次落到死者身上。 是的，刚刚还在对自己下跪，给自己讲述经历的老人，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永远地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张志远一把拽住韩延宇的胳膊，“走！” 两人穿过人群，一路走到车子旁边。 张志远帮韩延宇拉开了车门，将他塞进副驾驶的位置。 第一次，韩延宇听话地没有反抗，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歪着头：“如果我们今天不过去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张志远已经坐上了车，他靠近韩延宇，严肃地压着声音：“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就是在等着公职人员出现，他在等我们......”韩延宇继续说道。 张志远一把拉住韩延宇的胳膊，怒吼道：“韩延宇！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为什么这么感性！你这样得话，要怎么帮助他们？” 韩延宇抬起头，幽幽地望着张志远。 “就像我以前说的，真不知道你当初司法考试是怎么拿到第一名的！我们作为公职人员，是不能这么感性的，因为还有很多的群众等待着我们去营救，你听得懂吗？” 韩延宇将身体摆了摆正，默默地点头：“我懂，我只是很难过，但是，该做什么，我还是清楚的。” 张志远放开了韩延宇的胳膊：“你知道就好！现在只抓到一条小鱼，抽丝剥茧，或许能找到上游的人。” “我是公诉人，即使没有被告也没有关系，这个案子，我管定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与我姐姐有关，但是，这个案子，我管定了！” 张志远听着韩延宇这样说，终于放下心来：“这样才对！去警局吗？” “这个人的审讯我就不去了，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送我回检察院吧。” 韩延宇说完，重新缩成一团，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张志远习惯了韩延宇的态度，踩下油门。 车子驶离现场。 背后，花溪庄园几个掉了色彩的金色字看上去刺眼又可笑。 回到检察院，韩延宇在楼下调整了情绪之后才抬脚上楼。 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其实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是唐卡依然在对着电脑整理资料，是之前韩延宇交代给唐卡的任务。 唐卡见韩延宇回来，只是随意得对他点点头：“韩检，这个王强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知道吗？他竟然在一年内，拿到了五块地皮，而且都是造价极高的楼盘，这根本不可能嘛，而且，他还公司套公司，在做避税。” 韩延宇没有回答，一声不吭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唐卡的指尖没有停顿，眼睛始终看着电脑屏幕，继续说道：“而且特别奇怪，王强近十年来太顺了，十年前刚成立公司，第一手就拿下了市里的一个优质地皮，怎么可能呢？” “除非背后有推手。”韩延宇接话道，他的手里把玩着放在桌上晨光签字笔，很便宜，但是很耐用。 唐卡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对韩延宇说道：“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 这时候，唐卡才发现韩延宇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她收敛起刚刚的情绪状态：“韩检，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有人死在我面前。” “啊？”唐卡不解。 韩延宇咬着唇，回忆着老人最后的表情，其实老人从高出跳下去的瞬间，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他应该是真的信任韩延宇的，甚至不惜用自己生命来献祭吧。 “王强的资料，尽快做一个归类，按照情况轻重划分，做不同的文件，我明天过来看。” 韩延宇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抬脚向外走去。 “哎？韩检？刚回来，又要去哪儿？”唐卡问道。 韩延宇没有停下脚步，大声说道：“我去会会这个王强。” 走廊的另一头，一个来提交资料的警察听到韩延宇的话，停下脚步，望着韩延宇消失的背影，深深皱着眉头...... ------------ 45被家暴却不敢反抗的女人 按照唐卡资料里给的信息，韩延宇打车来到一处容积率极低的别墅区。 这里环境非常好，鸟语花香，跟天禧村，甚至宾县的感觉都是截然不同的，宛若一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院子里开满了鲜花，映着阳光，朝气蓬勃。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落在花草与别墅院子的屋顶上，竟能看到彩虹一般的光被折射出来。 韩延宇环视四周，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门牌号，是在这处别墅区的顶头第一家。 好像说买别墅的话，最头部的第一栋是最贵的，这个王强倒是会享受生活。 穿过这片鸟语花香，韩延宇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因为这样的环境而愤怒，因为这里与花溪庄园差别太大。 逐渐靠近第一栋别墅，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粗鲁的咒骂声和凄惨的哭喊声。 韩延宇停下脚步，重新确定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才抬脚向前走去。 这处别墅的大门是红金色的，从外面看起来，里面的院子很大，长满了鲜花，院子里放着几辆豪车。 正对面是入户门，墙面是落地窗设计，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环境。 别墅的主人没有拉上帘子，所以，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韩延宇的眼里。 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被一个男人追着殴打。 女人跪地求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听得出哭泣的腔调和卑微的语气。 男人似乎在看到女人跪地求饶的样子后，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变态的欲望，直接从旁边拎起一个凳子，直直地砸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男人却并没有想要停手的意思，转头就抓起放置在门边的高尔夫球杆，高高举起。 与此同时，韩延宇按下别墅大门的门铃，门铃的声音不算太响，但是却足够震慑男人不要轻举妄动。 这种情况，被人看见，便是证据。 别墅房间里的王强扭头，满脸愤怒地瞪着门外的韩延宇。 韩延宇见与王强四目相对，他慢慢地挤出一个小绵羊一样的笑容，就好像，刚刚所看到的暴戾场景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样。 王强抬脚，用力在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女人肚子就是一脚，随后才转身出来。 那一脚，女人的身下蜷缩得更紧，但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 王强开门出来，身上穿着奢侈品牌睡衣，明明应该拥有的高级感，在王强的身上，却显得又廉价又土。 “你谁啊？！干什么？”王强开口问话。 他歪着头，眉毛很粗，鼻头很大，头发上应该是打过发蜡，因为刚刚殴打女人的举动，已经固定好的头发散乱下来，但也有其中几股掉落下来，硬硬的，看起来很可笑。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大金链子，个子不高，人干瘦如柴。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怎么对待女人会下了那么重的手。 韩延宇越过王强看了里面的女人一眼，才回答道：“检察官，韩延宇。” “检察官？”王强嗤笑一声，丝毫不在意韩延宇的身份，“一个人来的？你一个人来没有权威性哦，干什么？” 韩延宇的背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那如果再加上一个警察呢？是否就具有权威性了？” 张志远一边说着话，掏出自己的警察证，几乎贴到了王强的脸上。 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看清楚上面的字，就是证件上的照片，王强想看得清楚都不容易。 韩延宇偏头看一眼张志远，心下放松了不少。 张志远直接将证件收回：“接到报警，说这附近有人被打，是这里吗？”张志远转头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领会道：“是这里，被打的人就躺在里面。” 张志远点头：“多谢这位热心群众举报，跟我进去看看。” 说罢，韩延宇和张志远直接冲进去。 躺在地上的女人还清醒着，她的脸已经肿起来，连眼睛都肿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有大片大片的淤青。 她蜷缩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生人勿进的小猫。 张志远拨通电话：“你好，我是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来几个人，这里有人被殴打致伤，封锁现场，带人回去调查情况。” “嗳？不是！”王强脚上穿着奢侈品拖鞋，脚趾上的脚毛显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恶心人，“你们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这么上门抓人？” 张志远听着好笑：“你什么人？” 王强刚要说话，却重新被张志远打断：“你什么人都不能打人啊，既然有人报案，作为警察，总是要出警解决的，王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王强生气道：“你胡说八道！我打人才几分钟，就有人报警，我人还没打完，警察就已经来了？你糊弄鬼呢！” 张志远冷笑出声：“鬼可比你好糊弄多了。王总，你说呢？！” 一旁的韩延宇没有心情听张志远和王强之间的对抗，他蹲身在女人的身边：“怎么样？能不能一起去警局？” 女人口中支支吾吾，抬头，看向正怒视着张志远的王强，吓得立刻缩回了视线。 韩延宇轻声细语：“别怕，我是检察官，那个人是警察，我们会替你做主。” 女人抿着嘴，低着头，对韩延宇做出排斥的动作。 韩延宇与站在旁边的张志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张志远对他摇摇头。 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很快，几名警察就冲了进来。 “就是这里，我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家暴，所以过来看看，麻烦你们了。”张志远说着话，掏出自己的警察证件给来这里的警察们看。 几个警察看到王强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 王强更是一脸不屑地仰着头。 这个片区，其实有自己专门管辖区的警局负责，已经不该归属县警察局去管了。 说起来，张志远刚刚的说辞根本就说不过去。 王强见了来到家里的警察后，更是显得趾高气扬，仰着头：“这个人是我老婆，什么时候大老婆还能惊动警察了？我看今天谁敢带我走！” 张志远环视了一圈旁边的警察后，低头笑笑，他懂了。 “那人，我就带走了！我的警车就停在外面！”张志远说罢，掏出手铐，直接扣在王强的双手上。 王强一惊，他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硬茬。 这些年来，别说是宾县，整个巴诺市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而今，却被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给制住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强挣扎着，想要推开张志远，却被张志远牢牢锁住。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否则，万一不小心碰到我，再万一碰伤了我，后果不太好，可能会被检察官先生判定为袭警，要坐牢的。”张志远偏头看一眼旁边的韩延宇。 韩延宇挑着眉毛，一边点头：“嗯，他说得对，流程都在眼前了，少了很多步骤。” 王强自然知道两人现在在打配合，办案子肯定有办案子的流程，现在算什么，把他当猴耍吗？ “你们几个说话啊！啊？！”王强在对旁边的警察说话。 张志远对旁边的几个警察说：“各位同事，请你们来就是做个见证，人我先带走了，被害人还劳烦帮我送到县公安局来，多谢！” 说罢，张志远直接压着王强走出门去。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 可怜的，但又可恨的。 对自己的身体那么不负责任，已经有人撑腰，她却还在胆怯。 或许，只是出于对司法部门的不信任吧，或许，也是能理解的。 将王强送进审讯室后，张志远拉着韩延宇走到院子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韩延宇率先开口，“其实走到王强家门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太不合规矩了。” 张志远双手交叠在胸前，点点头：“你倒也没怎么合过规矩，加上今天受到刺激，很难不做一些错误的决定，韩延宇，你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如果你真的想要弄清楚你姐姐的案子跟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就只能慢慢来，而且，你知道规避原则上，一旦真的在这些人身上查到你姐姐案子的踪迹，你就得回避，懂吗？” “嗯。”韩延宇应声，“你怎么知道我在王强家？” 张志远仰头叹气：“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韩延宇还没有说话，张志远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韩延宇，过去五年里，你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的改变，是因为你着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做检察官，本身就是为了调查你姐姐的案子，并不是什么所谓远大的理想，对不对？” 韩延宇转身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嗯？”张志远没有明白。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想，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为了赚钱，为了生活得更好，为了家庭，为了子女，为了父母，而我，为了姐姐的案子，有什么错吗？” 张志远顿住，摸了摸鼻尖。 韩延宇垂下头：“就像今天死在我面前的老人，他甚至连死亡，都是为了生命中那些错过的遗憾。”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看上去有些落寞。 “或许吧。”停顿许久之后，张志远默默地开口。 ------------ 46卑微者的通行证 审讯室里传来粗鲁的咒骂声。 ”去他娘的，调查老子，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啊？“这是王强的声音。 韩延宇眯着眼睛：“你抓的人，不进去看看？” 张志远叹口气，摇摇头：“是个难缠的主。” 韩延宇点头，跟着张志远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老张，关于我姐姐的事......” 张志远回头笑笑：“放心，我知道。” “多谢。” 两人穿过大厅，走过一段不算太长的狭窄走廊，里面是一道金属栅栏门，金属的冰冷看上去就让人有一种束缚感。 张志远哪知道，这么一点狭长的走廊，韩延宇是扛得住的，除非精神意志非常脆弱的时候，才会慌张。 张志远率先推开审讯室的门：“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张志远的态度已经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他环视四周，对刚刚在里面做审讯的警察招招手。 “我来问问看。”张志远对同事眨眨眼，向后撇了撇，“今天这个人，是检察官大人先去找的人，咱们不能把人家晾在这儿是不是？” 同事嗤笑一声：“你小子！” 说着，便抬脚离开了审讯室。 张志远对站在门口的韩延宇招招手，门外的警察跑了两杯热茶端进来。 韩延宇在警察局是有自己的专属茶杯的，特别是遇到这种比较难缠的罪犯，通常情况下，都会有专人泡了茶给韩延宇送进来。 虽然韩延宇一般都不太喝。 韩延宇照例坐在靠墙的位置，冷冷地盯着眼前蛮横的王强。 “老子饿了，什么时候吃饭！”王强歪着头，身体也呈现出一种慵懒的姿势。 韩延宇对张志远点点头，示意他先问。 “你老婆被打得住了院，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你老婆轻微脑震荡，眉骨断裂，脖子上的淤青，身体的淤青，”顿了顿，张志远继续说道，“据说上个月腿骨刚好，怎么，打人犯法不知道？” 王强丝毫不在乎：“我打的是我老婆，又不是别人，犯什么法？啊？我花钱娶回家的女人，就算是被我打死在家里，你们也管不着吧！” 韩延宇的脸色已经冰冷到极限。 张志远重重得拍了一下桌子：“你严肃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公安局！” 王强冷笑一声：“公安局怎么了？不给老子吃饭，老子就要告你们！告你们非法拘禁！” 张志远被气笑：“我不想跟你讨论法律，你也别他你妈......”张志远低头揉了揉鼻子，“你也别总给我老子老子的！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敢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王强说话的蛮横程度可见一斑。 不若当初的刘春，即使不想认罪，但起码还是害怕警察和检察官的。 王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样反而好。 背后的人更好挖出来。 这没脑子的东西。 张志远看向韩延宇：“韩检，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 韩延宇没有靠近王强，只是坐在原地，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审视着王强：“你跟刘春是什么关系？” 王强咧着嘴：“什么刘春，哪个刘春？我不认识。” 韩延宇点点头，继续问道：“最近刘春强奸未成年人的案子，你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吗？” “我哪有空关心那个！”王强伸手挠了挠眉毛，”怎么？敢情你们今天到我家来，其实是为了问这个的？“ 韩延宇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王强。 王强见没有理会他，便继续说道：“你们没有拘捕令，临时拘捕令也没有，我在这里是不能超过48小时的，你们爱留着我就留着我，反正得好吃好喝的给老子伺候好，否则，出去我就投诉你们！” 张志远实在忍不住，直接起身，冲到王强的面前，冰冷而严肃的眼神看着王强：“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给我老子老子的！否则，审讯室的监控，我是可以随时关闭的！” 两人四目相对，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 几秒钟之后，王强慢慢地笑出声来，直到后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连审讯室外面的警察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小警察真有意思！”王强一边说话一边笑，还一边伸手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你给我严肃点！”张志远拿出自己的强势。 王强的表情看上起似乎在用力憋着笑：“真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哎，别见怪啊，赶紧给老子弄饭去。”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张志远，他一脚出去，便将王强所坐的那个桌子踢翻在地。 因为王强是被手铐锁在凳子上的，所以，矮小的王强也顺势倒在地上，本来就没有几根毛的头重重得磕在地上，疼得咧着嘴。 韩延宇会意，上前关闭了审讯室的毛玻璃，再顺手关掉了审讯室的监控录像。 张志远蹲身下来，用手救助王强的衣领：“我的警告，不会超过三次！” 王强望着张志远的表情，依然没有害怕，他再次慢慢地笑出来：“小警察，你完蛋了！” 张志远凑近王强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王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是......” 张志远迅速打断了王强的话：“在我没有发飙之前，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再激怒我！” 王强讪讪得闭上了嘴，同时，看向韩延宇的时候，眼神中的状态明显变换了神色。 一旁的韩延宇疑惑的看着张志远的背影。 张志远扔下王强，且没有准备将他扶起来：“还想吃饭吗？” 王强表情里仍有怀疑，但是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嚣张：“不吃了，今天过来，如果只是我老婆的案子，我等着你们调查就是了，但是至于那个刘春，我真的不认识。” 张志远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让我查出来！” 王强用力点头：“好！” 张志远看向韩延宇的时候，眼神明显柔和了不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韩延宇点头，走到王强的身边，他的帆布鞋正好与王强的嘴巴靠得很近，但是两人都没有想要撤回去的意思。 “检察官同事，有什么事，您随便问，我知无不言。”王强笑着，一副谄媚的模样。 这样的前后变化，反而让韩延宇有些不适应。 张志远扬了扬下巴：“没事，你想问什么随便问。” “花溪庄园里一直住着人，你知道吗？”韩延宇低头俯视着王强。 王强咧嘴笑笑：“这我哪儿知道去？我的楼盘太多了，我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清楚，你说是吧，检察官先生？” 韩延宇蹲身下来，歪着头，对王强笑笑：“花溪庄园没有给业主一个交代，这事儿总得归你管了吧？” 王强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韩延宇继续说道：“今天我去了花溪庄园，里面死人了，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当着我的面，用自己的生命，想要换取房子的归属，你知道吗？” 王强依然不说话，越过韩延宇看向背后的张志远。 韩延宇突然厉声：“你看着警察也没用，现在是我在问话！” 王强为难道：“这三年疫情，一点钱都没有了，这个楼盘说起来，我也投入了不少钱，差不多都已经盖了百分之三十的量，可是......你知道，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比谁都着急。” 韩延宇恢复了冰冷的笑容：“是吗？我倒是看不出来你着急，但是你知道吗？那些业主却是人财两失，不仅没有拿到房子，银行的钱还不上，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王强摇着头，还在嘴硬：“检察官大人，我说，你不能不讲道理啊，你这样问话，让我怎么说？我砸锅卖铁也盖不了那么好的楼盘啊。” 韩延宇眯着眼睛。 王强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那幢楼盘叫什么，叫庄园！咱们盖楼的，起名字也不是随便起的，能交得起庄园这个名字的，房价能便宜吗？” 韩延宇冷着眼，站起身，距离王强远了一些：“你想说什么？” 王强嘿嘿得笑着：“检察官大人，我想说，能买得起花溪庄园的人，一定不是缺钱的人，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你们会去，故意装给你们看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韩延宇大吼一声：“装？你见过用自己的生命去装的吗？如果是你，你会用跳楼自杀这种事来威胁我们调查吗？” 见王强不回话，韩延宇再次提高了分贝：“会不会！说话！” “不会......不会不会......”王强不再看韩延宇和张志远，而是偏过头，去看墙面上的时钟。 张志远上前，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稍安勿躁。” 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 “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去，我就是要进去！” 王强听到这个声音，从刚刚的慌张，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嚣张模样，他喃喃道：“这么晚才来！回家揍死她！让老子在这里受罪！” 韩延宇听到王强的话，抬眼，便看到审讯室的门被暴力推开。 王强的妻子，那个刚刚被殴打到眉骨断裂的女人，正用她尖锐的声音喊着：“他是我老公，我为什么要告他？我不告，我撤诉！我要带我老公回家！” ------------ 47求你跟我离婚吧 王强的妻子站在审讯室门口，说完了这句话，看到王强的瞬间，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怯生生的。 王强斜着眼，歪着头，冷笑着：“怎么才来？” 门外，一个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小警察重新来，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说她是审讯室里这个人的老婆，就是要硬闯，我没拦住。” 张志远摆摆手：“没事，你先去吧。” 小警察放松下来，吐了口气，掉头离开。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刚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女人经历过那么重的家暴，现在才几个小时，一转眼，就不顾一切得冲进警察局要人。 除非，她恐惧王强已经到了极点。 韩延宇拉了拉张志远：“让我跟她老婆聊聊。” 张志远点头后，看向王强的老婆：“跟检察官聊聊，现在抓了人，检察官在这里，也不是我们说放人就能随便放人的。” 其实张志远在乱说。 韩延宇白了张志远一眼，引着女人出来：“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我们聊完，如果你确定不起诉的话，我们会放王强离开。” 张志远一惊：“韩检！” 韩延宇点点头，示意张志远自己心里有数。 王强的妻子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里面的王强，还没有人被从地上扶起来，她慌乱地低下头：“你们，你们......虐待我老公，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告你们的！” 里面的王强听到，笑出声来：“我说什么来着？别说是别人，就是我老婆，你们都搞不定的！”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王强，便因着王强的妻子出来，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两人相对而坐：“为什么不告？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没有，我没有被家暴，是你们看错了。”王强的妻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韩延宇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女人，手里把玩着一支签字笔：“你怕他？” “没有，没有！我......我为什么要怕他，他是我男人，我有什么害怕的，我没有。”女人低着头，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韩延宇。 韩延宇指着女人脸上和脖子上的伤：“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女人回答得很快，就像是被问过无数次的统一答案：“我自己摔的，我一直走路都不是很小心，我男人总说我太大意了，让我以后走路专心点，他还因为这件事专门带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我小脑发育有点问题，他真的对我特别好，对我不离不弃，我很感激他。” 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韩延宇低下头，双手交叠在一起，随后，身体向后靠去，仰着下巴望着眼前这个卑微的女人：“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警察说。” 女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检察官先生！” 韩延宇停下脚步，回头，阳光照耀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他的眼神中带着期待。 女人的双腿颤抖得令脚上的鞋子与地面之间都发出了轻微的敲击声。 “您请说。”韩延宇轻声问道，生怕打搅了女人的决定。 半晌之后，女人终于开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我不进去了.....警察太多，我会害怕......” 女人始终没有再多带看韩延宇一眼。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收回视线：“好。” 韩延宇抬脚离开后，走入那条狭小的走廊，还不时回头看向女人，却见女人始终没有再抬头，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胆战心惊。 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张志远正站在审讯室的门口等待着韩延宇。 韩延宇笑了，加快了脚步，走向张志远。 “怎么样？很执着是不是？”张志远问道，不等韩延宇回答，他继续说道,"其实这种情况，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有很多家庭的女性被家暴之后，都会选择否定家暴事实，或者撤诉，这很正常。" 韩延宇点点头：“有时候，想要帮助她们，却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里面那个呢？就这么放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透过窗户看向里面的王强，他的座位已经被扶了起来，里面还有一个中年警察，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王强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抬手在中年警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低头抿着嘴：“暂时什么都别问，不要打草惊蛇，具体情况，等我再观察一下。” 张志远明白韩延宇的意思。 他再明白不过了。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神色，似乎在张志远的脸上，也看到了平日看不到的一层薄雾。 一众人送王强和他的妻子出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太阳的余晖将大地染上了橘红的颜色，宾县是亚热带，日照时间也比正常的时间久一些。 王强回头，冷笑着看了一眼韩延宇：“韩检，我记住你了。” “多谢。”韩延宇小绵羊一般的标志性微笑，配着他无害的脸，看上去让人安心。 王强似乎经常用这句话去威胁别人，当听到韩延宇竟然说多谢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一把搂住自己的妻子，摆摆手。 “很快，我们还会见面的！” 这是王强上自己那辆黑色保姆车之前，最后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公安局里的人说的，还是对韩延宇一个人说的。 车子离开后，韩延宇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王强的保姆车回到自己家的别墅门口，车子停下，司机先行下车。 “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强冷哼一声，随便嗯了一声，便转头看向一旁的妻子。 妻子始终不敢看王强，因为王强的视线，她的身体再次害怕的颤抖起来。 王强粗壮的手突然冲上前去，一下子就捏住了妻子的脖子。 妻子的双腿开始在车内挣扎着，很快，脸色开始发红。 司机还没有走远，听到车里的动静，默默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似乎害怕跑慢了，自己会跟王强的妻子落下一样的下场。 黑暗中，黑色的保姆车很快振动起来。 “不要，你别这样！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车里，王强的妻子弱声求饶，但是这声音并没有阻止王强身体粗鲁的动作。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回归了平静。 王强的妻子睁着眼睛，脸上的伤口裂开，唇角也流出血来，因为此刻身上的衣服已经所剩不多，皮肤露出，在灯光的照耀下，所有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王强冷哼一声：“赔钱的东西，竟然敢给我闹到警察局去，如果再有下次，老子弄死你！” 瘫在座位上的王强妻子慢慢起身，跪在座椅前方的地方，满是血迹的手帮王强系裤子上的扣子。 王强嫌弃得用力一踢，便将妻子踢倒在地：“滚一边儿去，满手是血，弄脏了我的裤子！他妈的，还不如白金会所里的姑娘，要你有什么用！” 王强直接踩在妻子的手上下了车。 她明明很疼，但是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默默地，她低声说道：“王强，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什么？”王强扭身看向依然跪倒在车子地上的妻子。 妻子回过头，看向王强：“我是有名字的，不叫赔钱的东西。” 王强听到，失笑，大踏步地上前，一巴掌打在妻子的脸上：“怎么？今天去了一趟公安局，给你长脸了是吗？” 妻子被打得整个人翻倒在地，她没有哭没有闹，默默地爬起身：“我叫白慕夏，还记得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而我们，已经结婚十年了，你记得吗？” 王强嗤笑一声，但是刚刚的戾气消退了一些。 白慕夏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要一生一世对我好，要赚很多很多钱给我花，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王强突然咬紧了牙：“是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曾经不是我的女人，你是我从那个人那里捡来的二手货！” 王强逼近白慕夏，冷着眼：“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初为了结识那个人，你这种二手货，赔钱货，我怎么可能给你结婚？你真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还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值钱的东西？” 白慕夏哭了：“王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强憋着嘴：“我每天已经这么忙了，你不会还指望我记得只有你们女人才总是愿意记住的这个节日那个节日的？更何况是你这个赔钱货！” 王强不想再听白慕夏说一句话，他扭身就要回去。 白慕夏默默地穿好身上的衣服，低着头：“王强！我们离婚吧！” 王强停下脚步，一脸厌弃：“什么？你说什么？” 白慕夏从车上下来，仰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声说道：“王强！我们离婚吧！” ------------ 48梦中的线索 王强嗤笑一声，快步上前，一脚将妻子白慕夏踢倒在地，头重重得撞在车座的扶手上。 “去他娘的！竟然敢跟老子提离婚？没有我，你他娘的算个屁！”王强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独自回到别墅里。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白慕夏身上的衣服有些褴褛不堪，她默默地爬起身，将裸露在外的身体包裹严实后，抬脚下车。 绝望的眼神让她漂亮的眼睛没有了灵性，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在这个寒冷的秋夜，白慕夏无处可去，她在别墅门口迟疑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她的生命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是，在跟她一起走入那个人的世界的其他女孩子看来，她算是最幸运的了...... 直至深夜，韩延宇依然坐在宿舍地上翻看着关于王强的资料，发现这些资料看起来明明有很多可以去调查的案子，但是每一件案子最终的结果都会变得合法化。 背后有人在我帮王强收拾这些烂摊子。 再或者，是王强在帮某些人做事，这些房产背后的真正主人，根本就不是王强。 而王强，不过是被扔出来的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人。 韩延宇一张张看得仔细，生怕遗漏了什么关于背后那个神秘人的线索，但是，当他看完了最后一页纸，依然一无所获。 房间的灯突然全部黑了，能听到跳闸的声音。 韩延宇思索着：“这么晚，怎么会突然跳闸了呢？” 他起身，走到客厅大门旁边的位置，在一幅抽象画的背后，藏着房间的总闸。 刚走到墙边，韩延宇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人。 黑暗中，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猛地回头，看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老人，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韩延宇心下一惊。 不对，他是无神论者，眼前的人一定是他的幻觉！ 韩延宇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转身去拉电闸，但是却无济于事。 背后的老人越来越靠近韩延宇。 韩延宇突然转头，只见老人依然站在自己的对面：“您想说什么？” 老人没有再靠近，只是调转了方向，从散落在地上的一堆资料里，拿起了一张纸，对着韩延宇晃了晃，之后举到韩延宇的面前。 老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韩延宇大步上前，从老人的手里拿过那张资料，因为太黑，看不清上面的字。 韩延宇问道：“是关于我要找的人吗？” 黑暗中，借着外面的月光，能看到老人苍白的脸，点了点头。 韩延宇上前一步：“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老人站在原地一动一动，只能看到他的嘴在一开一合，但是却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韩延宇用尽全力，想要看清老人的唇语，但是无济于事，他再靠近一些，依然是能看到老人的嘴再动。 渐渐地，老人的牙齿瞬间脱落而下，脸上的皮肉也开始慢慢脱落而下。 血肉模糊的样子，只剩下一个白骨，牙齿依然在一开一合，似乎在诉说着不可名状得冤屈。 韩延宇却一点都没有害怕，而是想要更靠近一些，好看得清老人嘴里的话。 突然，他的身体像是被人从后面拉扯了一下，灵魂被抽离的感觉瞬间侵袭全身，从头到脚。 他整个人像是被人从高空中推入了深渊，失重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黑。 随即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韩延宇的脸上，刺痛了他的双眼。 原是一场噩梦。 韩延宇缓了缓精神，从地上的一堆关于王强的资料里醒来，正要爬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张资料。 资料的顶端写着：花溪庄园楼盘开业之际，著名慈善家陈瑜先生亲临现场参与剪彩。 韩延宇默默地看着陈瑜这个名字：“陈瑜？他怎么了？作为宾县出去的有名的慈善家，参与这种事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一边念叨着，韩延宇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噩梦。 虽然他一向是不信邪的，但是有时候，有些事，很难解释。 陈瑜，这个人，韩延宇记在了心里，他从地上爬起身，光着脚拉开了窗帘背后一面遮挡着的墙。 墙的后面，密密麻麻的用线串联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和名字，其中不乏沈安、唐党生等人。 只是，在凶手的那一边，始终都没有画出更多的线条出来。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才决定将手中的这张资料，贴在了凶手一边的线索位置。 他站远了一些，看着墙面上错综复杂的线，现在还不是他去询问当年事情的时候，他不知道当年的事，留下案底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当年的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必然是有原因的。 韩延宇不想去想那么多，他洗漱完成后，拨通了唐卡的电话。 因为是周日，唐卡似乎还在睡觉，声音有些慵懒：“喂？谁啊？” “唐卡，我今天想去个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我一起去？”韩延宇声音温和。 唐卡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散乱，发量充足得遮盖住她俊俏得脸上：“啊？我......哦好啊，韩检，那你等我去接你，我.....我马上。” 电话那头的韩延宇听到唐卡没有缓过精神的声音，笑出来：“昨晚加班了？” 唐卡不好意思得笑笑：“嗯，因为王强的案子，我没有查到他的污点，总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对劲，所以昨晚我就熬了个大夜，早上天亮的时候刚躺下。” “那你......”韩延宇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唐卡就慌忙打断了韩延宇的话。 “没事没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过去，不过......”唐卡有些为难，“不过韩检，你可能得稍等我一阵子，我人现在在市区的家里，我回我爸妈家了......” 韩延宇轻笑一声：“代我跟唐检问好，另外，你不用过来了，我找张志远就好，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陪陪父母，有父母在，真羡慕你。” 韩延宇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唐卡依然愣在床上，半晌之后才回过神。 好像刚刚，她说出了好几个在韩延宇那里算是碰线了的话，但是韩延宇似乎并没有生气。 唐卡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母亲在外面温柔得说话：“卡卡，醒来了吗？醒来了就出来吃点东西吧？” 唐卡听得入了迷，是啊，有父母照顾的感觉真好，可惜.....这么多年来，韩延宇一直都是一个人，即使有唐党生在背后资助他，但是终究，他都是一个人。 所以他伪装在表面的小绵羊一样的笑容，其实并不是伪装给别人看的，而是伪装给韩延宇自己的假象。 他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或者，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他很好，是一个正常人。 对，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韩延宇应该不算是一个正常人。 唐卡的母亲再次敲响了门：“唐卡？我可以进来吗？” 唐卡回过神：“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母亲推开门，看到睡眼惺忪的唐卡，心疼得坐在床边，帮唐卡整理头发：“我当初不让你参加司法考试，就是不想看着你像你老爸当年一样没日没夜的工作，走访群众什么的，你看看现在，我们家这漂亮姑娘又开始了！” 唐卡裂开嘴笑笑：“妈妈，我坚强着呢！你看！”说着，撸起袖子，对母亲展示自己一点都不健壮的大臂肌肉。 母亲被逗笑，掩着嘴，假意白了唐卡一眼：“洗漱洗漱就出来吃饭吧。” “嗳！”唐卡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下床走向洗漱间。 客厅里，唐党生正在看报纸，戴着框架眼镜，看到妻子在厨房忙着，便放下手里的报纸，帮妻子的忙。 两人从背后看上去甚是和谐。 唐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父母这般模样，心中又是一阵酸楚，想来，韩延宇可能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样的家庭环境。 也可能，他从来就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家庭环境。 “出来了？准备吃饭。”说话的是唐党生，他笑盈盈得为女儿端上了热腾腾的豆浆，坐在女人身边，“怎么了？熬夜熬傻了？还是今天有心事？” 唐卡凑近唐党生：“刚刚韩检给我打电话，说是让我陪他去个地方，可惜我在市区，回去太远了。” 唐党生笑盈盈的：“你们两个相处得如何？” 唐卡的母亲瞪了唐党生一眼：“我可不同意！” 唐卡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哎哎！你们可别乱说话哦，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但愿！”唐卡的母亲吃一口已经被剪得整齐的油条。 唐党生倒是不再接话，将一块油条放入口中：“今天的油条，是油条王家的吧？味道还是比普通外地人开的店里的油条好吃些。” “就你会插话！”唐卡的母亲瞪了唐党生一眼。 唐党生憨憨得笑着闭上了嘴。 唐卡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嚼着嘴里的油条，凑近唐党生问道：“爸，听说韩检最开始考试的时候，警察和检察官都考了，是不是真的。” “好像是，怎么了？”唐党生一边喝着豆浆，嘴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唐卡神秘兮兮得问道：“我还听说——韩检考警察成绩也是第一，但是心理测试没过关，说测试结果现实他心理变态，是不是真的？” 唐党生一口豆浆差点噎住：“你听谁说的？不许说出去的哦！” “您这意思，是真的了？”唐卡惊讶得瞪着眼睛，“果然是个心理变态的。” “唐卡！”唐党生皱着眉头，“不要随便评价一个人。” 唐卡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幸好检察官不需要心理测试结果过关，他原本的初衷就是想要做检察官，要是因为小时候的伤痛而阻止他成就自己的理想，那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 唐党生望着女儿的脸，轻轻笑出来：“我女儿多善良，真好。” 唐卡低下头，一副同情的模样：“其实韩检还挺可怜的，他的内心深处，到底隐藏了多少阴暗的东西，他应该很累吧。” 唐党生也收敛了笑容：“应该是，那孩子.....太苦了，所以，比正常人更加执着，而且所谓的心理变态，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也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种心理现象，是病态的，但是并不是恶意的。” “我明白，我一直觉得，韩检的状态，不过是改变常态，所以心理测试才会显示心理变态，改变常态，也并不是一个不好的事啊，很多大神，不都是因为改变常态的思维方式，才能推出很多难以破解的谜题，我说得对不对呀老爸？” 唐卡一口气说了这些。 唐党生知道，在唐卡的心里，已经对韩延宇产生了浓厚的崇拜之意。 他不知道，这对于唐卡来说，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 49谎言就像绕成了一个圈 花溪庄园这栋烂尾楼的门口，堆放着很多的工业垃圾没有人清理。 韩延宇从张志远的车子上下来，仰头望着眼前的大楼：“就在这样的地方，依然有人在没有水电的情况下住在里面。”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张志远收回视线，抿一下嘴，“进去吧，你想找谁家？”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才开口：“他们都是需要帮助的人，明明应该热闹的小区，现在看起来竟然这么萧条。” 张志远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得走在前面，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 韩延宇将张志远的情况看在眼里，张了张嘴，没有问出来。 整个楼里没有人说话，淅淅索索的，能看到有人影晃动，若是在晚上，很可能会让不知情况的人以为这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迎面不远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拎着一桶水，吃力得想要上楼。 韩延宇快走两步，走到妇人身边，帮妇人拎起手中的水桶：“我来帮您吧，您住几楼？” 妇人起先想要感谢，转眼想起眼前的韩延宇是谁后，横眉冷对，一把将水桶夺过来：“你们离我远一点！不给我们找麻烦，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滚开！” 妇人怒气横生，重新拎着水桶向上走去。 韩延宇皱着眉头，想要上前，被张志远拦下来，只见张志远冲上去，一下子便将水桶抢夺来，飞速向楼上跑去。 “阿姨住几楼？我帮你送上楼吧，你不说话的，我可就一直往上拎咯！”张志远有些耍无赖。 妇人气得拍着腿：“你停下，你给我慢着点！我挑这些水不容易，别给我弄撒了！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韩延宇站在两人背后，摇摇头，跟上去。 “那你快告诉我呀，到底住几楼？”张志远还在飞快地向楼上跑去。 “十二楼！我住在十二楼！”妇人一边喘着气，实在是追不上张志远的速度了。 走在最前面的张志远听到，慢了下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下方的妇人：“您的意思是，您每天要拎着这样的水桶爬十二楼？” 妇人垂下头去：“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包括你们前几天来见过的那个老人，就是跳楼自杀的那个.....他年纪大了，也是每天拎着水桶上十楼......” 韩延宇突然觉得心痛：“他看上去已经六十岁了吧？” 妇人轻笑一下，摇头：“六十？不止啊.....前几年他老伴儿还在，两个人倒还有说有笑，两个人相互帮忙，后来，他老伴儿临死都没有等到这栋楼重新开建，这老头，听说已经快七十岁了，那之后......” “那之后他的生活用水，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拎上楼的吗？”张志远不敢相信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桶。 这水桶虽然对他来说不算沉，但是要爬上十二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更何况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家...... 韩延宇和张志远跟着妇人回到了妇人所谓的“家”，这里家徒四壁，但没有墙壁的墙边，仍然放着一个透明的水晶花瓶，花瓶里装着漂亮的洋甘菊，点缀着这浑浊的混凝土和钢筋。 “随便坐吧，我去烧水给你们泡茶。”妇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起身走向空荡荡的房间另一侧。 其实说这是房间，并不全面，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件普通的家具，每个房间都是痛的。 甚至连邻居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什么隐私？什么都没有..... 张志远慌忙起身：“别忙了，您拎这些水上来也不容易，我们不渴。” 韩延宇跟着张志远站起身，点点头：“您别忙了。坐下来，我今天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妇人顿了顿，随即点头，重新坐在两人的对面，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 “你们问吧，反正我们住在这里面的住户，早就已经不对你们这些人有任何信心了，也不知道那天十楼那老头儿怎么想的，竟然敢用死去赌。”妇人笑了笑，看一眼韩延宇，继续说道。 “你看，死了几天了，有什么用？还是没有一个人来问候我们，没用的！”妇人最后的声音听上去已经绝望。 韩延宇垂下头，双手打在膝盖上：“对不起，我还在努力......很多事......” 妇人笑出声来：“我懂我懂，好多事都是你们没办法的，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单位有单位的规定，你们有你们的无能为力，唯独我们的事无人问津。” 妇人笑完，直接转过身去不看两人。 “对不起。”韩延宇低下头道歉，“虽然我无法代替其他人，但是我仅代表我自己，对你们赶到抱歉，很抱歉让你们对我们的信任而失望。” 妇人不语。 张志远问道：“家里只有您一个人吗？” “我还有个儿子在读高中，丈夫出去外面工地上打工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哪里负担得起每个月的月供。”妇人说话的时候，满心怨念。 三人的背后，有年幼的孩子，在父母的带领下，准备下楼玩耍。 “嫂子，家里来客人了？”孩子的母亲问道。 妇人笑笑：“是，还是贵客呢！” 韩延宇起身，对背后正在下楼梯的一家三口鞠躬行礼。 男主人似乎认出了韩延宇，脸上立刻没有了好神色：“又来装腔作势！嫂子，没事儿早点休息，没必要浪费时间！” 张志远上前想说话，男人已经带着妻儿离开。 楼梯里传来孩子开心的声音。 是啊，孩子知道什么呢？他们现在只知道，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便是最幸福的事了吧。 房子这件事也是，开发商已经不再盖楼了，但是该还给银行的钱，却不能断，就像是那天跳楼自杀的老人。 一辈子，终究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屁股的债。 可怜又可悲。 “您先生在哪个工地上，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了解一些情况？”韩延宇问道。 妇人根本就没有将韩延宇的话放在心上，随意得回答道：“隔壁工地，离这里不远，也是王强的工程。” 妇人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明明是王强欠我们的，现在我们却要为他工作，然后用从他那里赚来的微薄收益来偿还银行的钱。” 妇人越笑越大声，笑出眼泪来。 韩延宇默默地拉了拉张志远的胳膊：“走吧。” 两人离开前，看到妇人依然在自说自话，像是根本就不在意韩延宇和张志远是否已经离开。 心死了，便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从烂尾楼出来后，韩延宇望着天空大口呼吸。 张志远站在韩延宇的身后：“还好吗？” 韩延宇轻声说道：“你说，我们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什么？或许你不能理解这件事，但是......”韩延宇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觉得很抱歉......"张志远默默地说道。 韩延宇摇摇头：“不是的，没有人有理由道德绑架别人，你的家庭是你的家庭，不该被拿来作比较，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张志远咧嘴笑笑：“我只是想以后可能会尽更大的努力去为普通人服务，我.....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吧。” 韩延宇转身，打开张志远的帕拉梅拉车门，拍了拍车门：“走吧，陪我去那边的工地看看那个妇人的丈夫。” 韩延宇已经上车，张志远依然站在原地，他的脚下像是生了铅一般，重地怎么走都走不动。 “张志远！你是不是有秘密没告诉我？”坐在车上的韩延宇歪着头，望着张志远，露出他标志性的小绵羊笑容。 张志远快走两步，不想看韩延宇的脸：“你别这样对我笑，让我觉得害怕。” 张志远依然没有正面回答韩延宇。 两人驾车行驶到工地的时候，远远的，就能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 “应该就在里面。”张志远看着里面尘土飞扬。 朦胧中，能听到有人在聊天，笑声回荡在浑浊的空气中。 即使生活再艰苦，还是有劳动人民秉持着乐观的心。 为了生活，为了妻儿，为了自己，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哪怕那份美好，他们都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得到。 “进去吧。”韩延宇说罢，大踏步得走入了烟尘之中。 此刻，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里面的男人们，背靠着大地，呼吸着满是粉尘的空气，吃着碗里看上去就不太可口的饭菜。 清汤寡水，甚至连一口荤腥都没有。 “你们是谁啊？施工重地，不能随便进来，赶紧出去！” 一个中年男人看到率先走进来的韩延宇和张志远，虽然两人并没有真的完全靠近施工地，但已经被围起来。 “我们是......”韩延宇刚要开口说话，被这个中年男人打断。 男人推了韩延宇一把：“你们懂不懂规矩？私自进来，可能是要死人的！你们连个头盔都没有，不要命了？！” 张志远上前，护在韩延宇身前，举起手里的警察证：“我是警察，过来调查点情况，请你们配合调查。” 瞬间，对面蹲在地上吃着午餐的男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全部消失不见。 “警察？我们犯什么事儿了吗？”说话的人，是众人背后一个头发全白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看上去像是这群工友们的头儿，但也只能跟众人一起蹲在地上吃饭。 男人放下手里的碗，推开挡在身前的工友们，来到韩延宇和张志远的面前。 “我们想找一位住在花溪庄园的工友，请问，你们有人认识他吗？”韩延宇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五十余岁头发已经全白的男人。 “我就住在哪里，怎么了？我犯事儿了？”男人脸色凝重，似乎有些警惕。 ------------ 50我们都很努力在工作 一众人将韩延宇和张志远围了起来。 在工地里，虽然每个工人单拎出来都会对司法有人有胆怯，但是团结起来之后，他们反而会敢与司法人员抗衡。 特别是他们以为眼前的人不过是走个过场一般随便来问话的，便更不会放在心上。 韩延宇笑笑：“关于花溪庄园，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这样，才能帮到你。” 白头发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问情况？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好问的？如果你们真的有心想要帮助我们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男人似乎不太领情，白了韩延宇一眼，对身边的同伴挥挥手：“走！吃完饭开工了！” 一众人随着男人的指挥，重新回到工地上，远远地，尘土飞扬，空气质量极差。 再这样的地方工作，他们的身体健康很难不让人担心。 尘土飞扬之地，却没有一个人戴口罩。 “要不改天找了相关负责人再来吧，你看这些人，轴得不得了！”张志远拽着韩延宇想要离开。 韩延宇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作为检察官，必须要贴近人民生活，否则，就是渎职。” “你要进去？”张志远指了指尘土飞扬的场地。 远远地，能看到有人还在看向两人的方向，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理会他们。 “咱们在这儿根本问不出什么的，你怎么不听劝呢？”张志远有些着急。 韩延宇抿着嘴，大踏步得走入工地。 “喂！韩延宇！私自进出工地很危险的！你没有安全帽，你到底懂不懂法啊！” 张志远虽然嘴上在斥责韩延宇，但是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工地。 烟雾缭绕中，能看到这处工地应该是在修建一所公园，看样子，造价应该不在少数。 公园中央那个看上去分不清是谁的仙女造型已经完成，唇齿看上去都有些不和谐，旁边的草皮中央，放着一个白色的小麋鹿雕像，瘫倒在地上。 麋鹿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两人高的木质风车，看上去似乎很有人文情怀。 但是一想到背后的老板竟然是不顾业主死活的王强，眼前的美景，就让人觉得有些厌恶。 “又是一个坑钱的工程！”韩延宇喃喃道。 张志远一边向前走，一边用手挥舞着眼前的灰尘。 两人的背后，一个人拿着两顶安全帽戴在他们的头上。 “既然要进来，安全第一。” 说话的，正是刚刚那个白头发的中年男人。 “多谢。”韩延宇唇角上扬。 男人抬脚向前走去：“想问什么就跟我进来吧，免得你们到处乱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待不起，更何况，你们是我们普通人惹不起的。” 韩延宇听着这些话，抿了抿嘴：“那就多谢了。” 张志远上前两步，韩延宇对张志远摇摇头，两人跟着白发的中年男人朝最里面的绿皮临时住所走去。 推开铁皮门，四面透风，阳光从纵向面与横向面的铁皮缝隙照射进来。 看样子，这处地方应该根本无法遮风挡雨。 但是铁皮屋里的生活用品却是一应俱全的。 “随便坐吧。”白发男人转身，从水壶里倒出热水，为韩延宇和张志远泡茶。 “不用客气。”张志远笑着抬手说道。 但是男人根本就没有将张志远的话听进耳朵里。 很快，男人捧着两个已经被摔碎了边缘的瓷杯子过来，杯子里泡的是普洱。 “红茶，养胃，你们也算辛苦，应该经常不能及时吃上饭，”男人说着，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不是什么好茶叶，跟你们平时喝的那些不能比。” 韩延宇没有回应，直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的望着男人：“这是您的宿舍吗？” “嗯，有什么问题？”男人皱眉。 “没什么，”韩延宇放下手中的茶杯，环视四周，“看来，您经常住在这里，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男人似乎被问住。 韩延宇起身，看向放置在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大多数都是男人和工友们的照片，并没有看到之前在花溪庄园见到的那位女士。 “你们到底想问什么？”男人有些暴躁。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我们想找住在花溪庄园那位问几句话，还请您性格方便。” “我就是！” “您不是！”韩延宇接话道，“我明白，您应该是想要保护那位，害怕我们回想2之前来过的那些人一样，只想着用武力去封锁你们的嘴，我们不是。” 男人垂下头，用手握住裤腿：“有什么事问我也是一样的，他胆子小，不想见人。” “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张志远对这种事一向敏感。 男人的神经似乎被触动，手指剧烈得颤抖一下，眼神飘忽不定：“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志远与韩延宇交换了眼神。 看样子，眼前的男人依然不愿意相信韩延宇和张志远。 他们几乎能猜到之前可能发生的事。 很多时候，工地上发生了暴力事件，出现在现场的控制局面的，有可能会是社会上的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流氓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工地上的负责任专门花钱请来镇压工人的。 这些人下手极狠，普通的工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有时候，他们所犯下的暴力事件，甚至比原本的暴力事件还要严重。 但是，从来都没有人真的跟这些人问责。 通常，都会被压下去。 工人们习惯了，便不想多说什么去招惹这些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声，有人扯着嗓子发出惊叫：“头儿！出事了！快出来看看！” 白发男人猛地站起身，对韩延宇和张志远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推门出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老姜！他刚才搬沙袋的时候，突然脚下打滑，摔进坑里去了！”听得出，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出去看看！”韩延宇率先起身，张志远紧跟其后。 冲出临时铁皮房后，两人想要跟着众人一起去现场，却被这个被叫做头儿的中年男人拦住：“不好意思，发生这种事，你们就不要去看了。” “为什么？”张志远不理解。 男人伸手推两人，同时，对旁边的青年男人说道：“去，送这两位出去，别让他们再进来。” 韩延宇并不准备离开，大声对白发的中年男人说道：“不是所有人对你们的帮助都是虚假的，如果你们不打开这个入口，真正想要帮助你们的人是无法打开这个入口的！” 男人停下脚步，皱着眉头。 韩延宇继续说道：“请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了解情况。” 男人深处粗糙的手指：“你们不能把这里面的事传出去，如果传出去让老板知道的话，老姜接下来几天就没法干活了，如果不能干活的话，就拿不到工钱，拿不到工钱，他上高中的儿子......” “好！”韩延宇回答得很快，同时，他没有想到，此刻遇到危险的人，竟然会是他们真正要找的那个男人。 当众人跑到出事的地点，远远地，看到一众人围在一处深坑的旁边，正在用绳子吊着一个人，应该是想要下去救人。 韩延宇和张志远扶好安全帽，对视了一眼，推开边缘的人群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们震惊不已。 所谓的深坑，其实并没有多深，但是深坑的里面却灌满了水泥，此刻，水泥正处于半干不干的状态。 而在这个坑的旁边，放着一辆叉车，叉车上还摆满了水泥袋子，叉车的旁边，也放着高高的一堆没有混起来的水泥。 这个老姜应该就是负责将水泥混起来的工人。 “到底出什么事了？人怎么会掉下去了！”白发男人训斥而焦急的声音说道，同时，他看到挂在绳子上要下去救老姜的男人脚下踩空，瞬间下落了好几米的距离，“哎！小心点！别他娘的把你也折进去！” 白发男人虽然嘴上骂着，但是满眼得关心。 此刻，这个被叫做老姜的男人，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困在半干的水泥里，他的全身都沾染了灰色的水泥，连眼球里都是水泥，他原本就不清澈的眼睛，此时更显得无力。 他在水泥中挣扎着，似乎想要从里面爬出来，但是，半干的水泥，就像是沼泽一样，越是扑腾，就会陷入的越深。 “别他娘得动了！再动，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白发男人怒吼道。 听到斥责的老姜很快便停止了身体对生的渴望，那种求生的本能在被他努力压制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现在，他的嘴巴里，喉咙里，都已经灌满了水泥。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 掉在绳子上的工人越来越靠近老姜的方向：“来，伸手，把手给我！” 老姜眨着眼睛，能看到他的眼泪浑浊在水泥中，他用力将一只手从水泥中伸出来，举向想要救自己的工友。 但是，距离就是不够，两人只能相互碰触到指尖。 救人的共有朝着上面大喊：“再放低一点！” 上面的人回应道：“不行了，绳子到头了！要是能等的话，我去换一根绳子！” 说罢，上面的人将手里的绳子递到旁边的工友手里：“抓紧了！千万别松手！我去找找有没有更长的绳子！” 男人朝人群后方跑去。 与此同时，众人听到老姜一声低吼的求救声只喊出了一半，他整个人猛地陷下去，水泥已经淹水到了鼻孔以上..... 再这样下去，老姜将会无法呼吸，可能会永远留在这处看似光鲜亮丽的公园的泥土之下..... ------------ 51生活的无能为力 “快！救人！老姜！坚持住！”坑外的一众工友惊叫出声。 张志远见状，抓住身边工人手里握着的绳子，纵身一跃，顺着绳子滑落而下，很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张志远！”韩延宇大喊一声。 张志远一边用双脚在墙面上蹬着，快速下落，一边对韩延宇喊道：“拉好绳索！我可能动作幅度大一些，受力就会重一些，别让我也折进去！” 张志远尽量用轻松的口吻说道。 韩延宇冲上前去，一起抓住绳子，用力道：“大家尽量把绳子放低一些，老姜的身体已经比刚才更低，时间紧迫，大家加油！” 工人们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 此刻，张志远已经落到绳子的最底端，他伸出手去，单手在粗糙的绳子上留下了血痕。 “来，伸手！抓紧我！”张志远咬着牙，尽可能得靠近水泥的方向。 老姜几乎已经失去了力气，他最后的精神意志也在逐渐消散着。 “别睡！抓住我！”张志远怒吼着。 老姜的眼睛却已经开始慢慢地闭上，他想要伸手抓住张志远的手也跟着越来越远，慢慢地，朝着水泥里沉落下去。 “老姜！别睡！不能睡！想想你的孩子，你正在上高中的孩子，在家等你回家吃饭的妻子！老姜！”张志远吼叫着，声音沙哑。 老姜的意志似乎缓解了一些，他的身体用力一挺，整个人翻身向上，以一种躺着的姿势将口鼻漏了出来，同时，向张志远伸出手来。 张志远笑了：“好样的，老姜，我来救你了！放轻松，不要乱动。” 水泥已经处于半干的状态，人在里面，越来越难活动。 张志远的身体还在向下滑落，但是手还是无法触碰到老姜的手。 老姜躺在水泥中，他累了，筋疲力竭，但是看着张志远笑了。 他的嘴里似乎在说什么，一张一合，听不见。 张志远愤怒地喊道：“别他妈跟我说话，我什么话都不想帮你带，给我老老实实地活着！” 张志远的手已经几乎抓到了绳子最边缘的位置，他的脚下一勾，伸手，终于抓住了老姜的手。 两双满是几乎已经干掉水泥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上层的工人们大叫着，欢呼着。 “好样的！老姜，来，慢慢用力，往我的方向，来.......”张志远轻声鼓励着。 老姜的身体随着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朝着深坑的边缘游走过来。 “很好，放轻松，老姜，我们很快就能回家见老婆儿子了。”张志远轻轻笑着。 就在老姜靠近张志远方向，几乎要贴近墙面的瞬间，上游的绳子终于受力不住，砰的一声，断裂开来，现在只剩下半根绳子悬挂着张志远和张志远手中的老姜。 “不行，这绳子根本就没法承受两个人的重力，这样下去的话，你们两个都会死的！” 高墙之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老姜听到，泪水搅浑了他脸上的水泥，他声音很小，嘶嘶地说着：“谢谢你，小伙子，我......可能......” “别给我废话！住口！”张志远不让老姜说下去，他脸上青筋暴起，却不肯松开老姜的手。 老姜自己却在用力想要挣脱张志远的手。 “你别放弃！老姜！”张志远低吼。 老姜的手最后用力，彻底从张志远的手里脱落开来。 “老姜！”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喊道。 就在老姜的身体重新淹没在水泥中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重新握住了老姜苍老的手。 “韩延宇？”张志远瞪大眼睛。 韩延宇的腰上绑着一根绳子，他的双手都可以控制着方向和力道。 他只是愤怒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志远，便直立起身，靠近老姜的身体。 “拉这个警察上去！”韩延宇的声音明显在生气。 张志远看得出韩延宇的愤怒，他不再多嘴，任由上面的人将自己向上拉去。 韩延宇的身上也布满了水泥，他用着巧劲，慢慢地匍匐在水泥上，逐渐靠近老姜。 老姜的头仰着，半张着嘴，想要得到更多的呼吸，似乎对生有了新的希望。 “老姜，放松，抓紧我的手，来，慢一点.....”韩延宇一边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老姜的身边，他的手臂一下便插进了水泥里，向上一捞，老姜的身体顺势被抬起来。 老姜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人却早就已经傻了，无法恢复精神意志。 韩延宇轻声说道：“可以吗？” 老姜懵懵得点点头，他也跟韩延宇一样，匍匐在水泥之上，就像是游泳的姿势。 韩延宇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系在老姜的身上。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老姜望着韩延宇的一举一动，他痴痴地点头。 “很好，慢一点，我会拽着绳子，不会有危险，你尽量放松，不要用力，因为你越是用力，就会下沉得越快。” 老姜连点头的动作都变得慢了下来。 “拉！”韩延宇一声令下，上面所有的工友反应过来，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拉着绳子，用力。 老姜的身体慢慢地被向上提起，慢慢地，脚尖也脱离了水泥。 全身上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重新燃起生命的雕像。 韩延宇看着被拉上去的老姜，慢慢地笑了。 他的身上，脸上，满是水泥，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原本是有心理性洁癖的，但是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韩延宇，你愣着干什么？抓紧啊！”墙面上方的张志远似乎看到了韩延宇有些不太对劲。 韩延宇皱了皱眉头：“我.......好像脚抽筋了......” 张志远咬着牙：“你能不能别闹了！脚抽筋了，手总是好着的吧！抓紧啊！” 韩延宇重新抬手，想要抓住绳索，但是，手却抬不起来。 他的身体重重得向后跌落下去，重新跌回水泥里。 他的眼前一黑，脑海中闪现出二十年前全家人出车祸的时候，他听到年幼的自己声嘶力竭得叫着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眼前的父母躺倒在地上，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韩延宇的眼前，能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逐渐远离，逐渐消失在这乡野村落的小路上。 韩延宇声嘶力竭，眼前发黑，他在黑暗中，看到了姐姐的微笑，对他伸出手：“延宇，来，姐姐给你买了糖果，有闪闪亮亮糖纸的那种.....” 韩延宇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想要挣扎，但是身体却动弹不了。 姐姐依然在笑着，突然，她的脸变了，变成了一个之前跳楼的老人，老人脸上的皮肉腐烂，就像那天晚上梦里的样子一样。 “我会帮你.....请再等一下......”韩延宇用尽最后的力气。 皮肉腐烂的老人渐渐靠近韩延宇，他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 韩延宇下意识地将手放入老人的手中。 突然，韩延宇整个身体瞬间被提起来，眼前出现了光亮的色彩，即使他依然闭着眼睛，但是刚才的寒冷和恐惧已经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想要睁开眼睛，但就是无法睁开。 他好像听到耳边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他的耳边，只听到姐姐欢快的笑声。 他太想念姐姐了，他想要跟姐姐一起走。 “姐姐.....等我.....”韩延宇喃喃地说道。 突然，韩延宇觉得有大量的空气被动地冲进他的口腔，不得不令他大口呼吸。 同时，他的胸腔有被按压的痛感。 他皱起眉头，心里满是厌弃，到底是谁打搅了他和姐姐见面，姐姐都愿意带他走了，这还是第一次，以前，每次梦见姐姐，姐姐都是要赶他走的。 这还是第一次，姐姐愿意带他一起离开。 正想着，身体再次出现按压的痛感，他觉得自己胸腔的骨头都快要被压断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传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韩延宇！韩延宇！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阳光刺眼，他睁不开，眯着眼睛，他想要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他疼得咧着嘴，现在，他全身上下都在疼。 “韩延宇.....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你他妈的吓死我了！” 韩延宇的听觉慢慢在恢复，终于分辨出，现在正在说话的人是张志远。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嘴里满是水泥，发不出声音来。 张志远再次开口：“别说话，你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挺住，韩延宇，没事了，你别害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韩延宇觉得脸上生疼，水泥干在脸上，撕扯着皮肤。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现出的，竟然是老姜他们这些工人，他们每天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满身水泥，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常态。 他们已经忘记了内脏需要休息，忘记了身体干净的感觉是什么。 老姜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跌入水泥里的时候，那种恐慌感，应该跟刚刚自己的感受是差不多的吧。 他们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粗糙环境里。 他们是又是谁的父亲，谁的儿子？ 他们也有关心的人，也有被他们关心的人。 可是，生活总是无能为力，让他们没有其他选择的机会。 他们不够努力吗？够了，甚至在卖命了，可是，生活却在一下又一次得刺痛着他们的心。 为什么总是这样，越是倒霉的人，霉运就会不断出现在他们的身上。 明明，他们已经足够努力，却还是要经受别人的冷嘲热讽？ “老姜呢？他还好吗？”韩延宇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一旁的张志远好像哭出声来：“韩延宇！你真的.....你这个蠢货，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如果再晚一分钟，你就永远都.......” 韩延宇唇角上扬，听着张志远的话，他心想，老姜应该是没事了。 耳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很快，他觉得自己的手从张志远的手中脱离开来。 人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似乎触觉和嗅觉会异常灵敏。 这天，他闻到张志远身上木质香水的味道，淡淡的，但是让人觉得安稳。 ------------ 52没有信错人 韩延宇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令他产生短暂的恍惚头晕。 他抬手用胳膊揉了揉眼睛：“老姜怎么样了？” 趴在床边睡着的张志远猛地睁开眼，高兴地笑出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病房的另一侧，沙发上，唐卡也随着张志远的声音醒了过来：“韩检，感觉怎么样？” 唐卡和张志远一左一右，围在韩延宇的身边。 韩延宇笑笑：“醒了，你们两个在我病房陪了一整天？” 张志远终于放下心来，一屁股从床边的矮凳上起来，抬手拉开窗帘，面目狰狞：“一整天？你小子倒是睡得开心！一整天？整整三天两夜，现在正在进入第三个夜晚！” 韩延宇看向窗外，才看到外面黑色彻底，远处的城市夜景也找不了周围矮房区域的光亮。 他回过头，听见唐卡掩嘴而笑。 “笑什么呢？”韩延宇不解得问唐卡。 唐卡坐在韩延宇的床边，一手撑着下巴，眨眨眼：“你不知道，张志远这个家伙，真是一刻都不离开你这个病人，没日没夜得跟你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嘴唇都起皮了还不停下。” 韩延宇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显得有点尴尬，伸手挠着后脑勺。 唐卡继续说道：“这病房，你看，还有沙发，还有矿泉水，甚至每天还配备着水果，张志远说，这钱他出，不需要用工费，他就是要让你住好病房。”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看着张志远不好意思的样子，蓬头垢面，连头发都支棱起来却不自知。 “你们到底没有回答我，老姜怎么样了？”韩延宇声音嘶哑。 张志远叹口气：“老姜没事，在医院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还是你比较惨，医生说，应该是你拉老姜从水泥里出来的那一下太过用力，手肘脱臼，导致你后来没有力气拉住绳子。” “哦。”韩延宇点头请嗯一声。 “关键重点是后面这一番！你整个人倒进水泥里，你差点就变成公园怨灵了！懂吗？你那么喜欢那个公园，以后有时间，我天天开车带你去，天天去天天去！让你好好看看公园里那个奇形怪状的仙女！” 张志远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气得他脸红爆筋。 唐卡指着张志远：“你看你看，又来了，你晕着不醒来的时候，这个家伙一直都说，只要你醒来，什么都答应你，以后要好好保护你什么的。你不知道，听在人家护士的耳朵里，人家还以为床上躺着个小姑娘呢！” 唐卡越说越夸张。 张志远狠狠地瞪了唐卡一眼。 韩延宇收回笑容，望着张志远：“谢谢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张志远，我的命以后都是你的，随便用！” 张志远挑着眉毛：“你说的！以后出去查案子，你得听我的话！” “行。” “以后出现危险的事，你不许先上。” “行。” “以后你......你不需要在案子上为难我！” “行......嗯？”韩延宇不解地回过神，“什么意思？” 张志远低下头，抿着嘴，满上没有回答：“总之，以后......你要饶我一次，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饶过我一次。” 韩延宇的脸慢慢沉下来，正要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 三人回头，看见老姜和妻子，手里拎着一箱牛奶站在原地。 “老姜？你没事了。”韩延宇看到老姜竟然能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高兴地想要从床上起身。 唐卡顺势扶住韩延宇：“韩检你慢点。” 老姜的眼一下子就红了，拉了拉身边的妻子，两个人突然冲过来，跪倒在病床的旁边，对着韩延宇就是一阵磕头。 两人的头磕碰在地上，一下又一次，很快，额头就开始红肿起来：“我们听说您醒了，就来看您了，希望没有打搅您，我们夫妻俩一直在楼道打地铺，等着您的”。 韩延宇吓到，手足无措，慌忙对张志远道：“愣着干什么呢！扶起来啊！” 张志远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他们的心意。” “什么狗屁心意。”韩延宇推了唐卡一把。 唐卡蹲身扶住两人：“你们别这样，快起来，起来说话。” “他们这些天一直睡在医院走廊？为什么不告诉我？”韩延宇顿了顿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劲，接着说道，“为什么不帮他们安排一个地方住？” 张志远撇撇嘴：“你以为我没有吗？又不是花不起这个钱。” “是我们，是我们不敢再让张警官破费，他为了救我，也受了伤，再亏欠下去，我们真的还不起的.....”老姜应声说道。 老姜的妻子推开唐卡：“我们没有别的可以报答韩检的方式，警察同志说的对，请接收我们的心意，我们才能安心......” 韩延宇看向旁边面容平和的张志远。 其实张志远说的没错，虽然这对夫妻的举动是不对的，但是他们真的无以为报。 韩延宇用力起身，伸手抓住老姜那只粗糙的手：“够了，可以了.....真的可以了......你们再这样的话，我真的受不起了......起来吧......” 这对夫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妇人上前，对韩延宇深深鞠躬：“韩检，要不是你的话，我们家老姜，就永远你都回不来了，我们真的无以为报。” 老姜点点头：“我听说你们在调查花溪庄园的项目，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提，我也听说了十楼那个老头对您的嘱托，看来，他没有信错人。” 韩延宇轻笑一声：“感谢你们的信任，我会尽力而为。” 韩延宇在张志远的搀扶下，坐在桌子前，唐卡坐在一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做记录。 张志远远远地坐在背后的沙发上，一只手放在唇角，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歪着。 “可以给我们看看你们的住房合同吗？”韩延宇率先开口。 老姜和妻子明显有些手足无措，老姜撞了撞身边的妻子。 妻子反应过来，从一个破旧的口袋里掏出完整又干净的合同：“当初我们买这个房子，确实是下了狠心的，因为这个房子，前期宣传说环境很好，原生态，还说等楼改好之后，后续的设备都会非常齐全，还会有好初中在那里。” 老姜的妻子看一眼老姜，垂下头，红着眼睛，默默擦眼泪。 老姜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就为了儿子，狠下心，卖了县城的房子，都还不够付首付，又跟人借了些钱，我们以为，儿子的学区房又着落了，却没想到，儿子都上高中了，这房子竟然还没有建好......” 老姜声音嘶哑，他慌忙低下头，隐藏自己的难过。 韩延宇低着头，一直在看着合同，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这对夫妻难过的样子。 这算是他们最后的尊严了。 “你们住进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韩延宇问道。 老姜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安慰着她：“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负责人陈总就百般刁难，但是后来，因为没办法，住进去的人多了，他们就再也不管了。” “水电问题呢？你们怎么解决？”韩延宇抬起头，手指转动着笔。 “我们自己拉了水电，我们一起出的钱，既然王强不管我们，我们就只能自己解决问题。”说话的是老姜的妻子。 韩延宇已经看完了合同的每一个条款，他盖上合同，正视着老姜和他的妻子。 “我查过王强公司的相关资料，资料显示，分拨到花溪庄园这个项目上资金断层，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烂尾楼的状态。”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王强为什么还在继续盖别的楼，甚至还能拿下省里地皮的竞拍，甚至还能建现在这座公园，这.....” 老姜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工程款不是想通的，”韩延宇继续说道，“王强现在对于花溪庄园这个项目的状态，就是已经放弃的状态，如果你们想要顺利解决这件事的话，恐怕有些困难，毕竟因为疫情这种不可抗力所造成的结果，这个，可以作为脱罪的证据。” 老姜和妻子对视一眼，明显有些失望。 “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方向上入手。”韩延宇补充道。 老姜猛地抬头：“什么方向？” 韩延宇轻轻一笑：“因为刚刚在花溪庄园死了人，现在很多人都很关注这件事，自媒体时代，所有的消息都会散布得很快，一旦我们把这件事扩大，再加上你们这些业主们联合起来，反抗王强不作为，或许，相关部门就会重视起来。” 老姜似乎没有听懂韩延宇的意思。 但是老姜的妻子听懂了，她站起身，对韩延宇深深地鞠了一躬：“好，我们回去之后就去跟其他的业主商量。” 韩延宇点头：“另外，你们楼里有没有博主？最好是粉丝量比较多的那种，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老姜的妻子思索一瞬后，笑开：“有！有一个总喜欢搞直播的小丫头，具体多少粉丝量我不知道，但是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韩延宇回头看向背后的张志远。 张志远看上去有些慵懒，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韩延宇：“那就等你们的消息，另外，我的伤也可以做一点名堂。” 唐卡却觉得有些不妥：“韩检，我觉得作为公职人员，用这种手段好像不太好。” “是吗？”韩延宇却并不放在心上：“我们作为检察官，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的理念，我刚才让他们做的事，没有任何一件事是虚假的吧？” “但是这......”唐卡话没有说完。 张志远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同意韩延宇的说法，”他瞟了一眼韩延宇，“太累了，三天没好好睡觉了，我得回去睡会，太累了。”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高大的身影歪歪扭扭地离开，唇角上扬。 ------------ 53搞事直播 粉红色的直播房间，背后挂满了粉红色的透明纱，各种爱心形状的装饰下，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女孩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 “各位宝宝，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小爱的直播间，我是你们的小小爱，比心，啾！”一边说着话，女孩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用一只手比出半个爱心的样子，对着镜头。 韩延宇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看着这个叫做小爱的女孩在直播间里说话。 旁边，张志远瞪大了眼睛，头越来越近。 韩延宇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推开张志远的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孩？回头介绍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张志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我在想，这个场景布置得也太酷了吧，竟然一点都不像是在烂尾楼里，这氛围感，让人以为这小姑娘在一座奢华的城堡里呢！”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你想象力真丰富，跟他们都交代好了吗？” 张志远的眼睛依然停留在韩延宇的手机画面上：“嗯，都交代好了。不过之前看到小姑娘不是这个样子，这一打扮，还真是......” 韩延宇索性收起手机，扬了扬受伤的胳膊：“走走走，不专心办案子，尽想些有的没的。” 张志远撇着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问题吗？你不觉得，我就很有榜一大哥的样子吗？” 韩延宇实在不想跟张志远再聊下去，继而低头继续看手机。 手机里的姑娘跟大家打完招呼后，直播间就慢慢开始上人了，从刚开始的一百多人，到后来的一两千人，单单韩延宇和张志远说话的功夫，直播间就已经涨到了两万人。 就连韩延宇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难怪现在网络暴力的力量这么严重......这要是在实现里，几万个人聚在一起，也是非常壮观的场景了。” 张志远点点头：“她大概几天开始说楼盘的事？” 韩延宇挑着眉毛：“之前去商量这件事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现在反过来问我？” 烂尾楼三层，小小爱一会儿对着屏幕比心，一会儿跟镜头里的粉丝们撒娇卖萌，一会儿又起身唱歌跳舞。 其实在粉丝们看不到的另一边，不过两米开外的地方，已经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聚在一起，磕着瓜子，就像是小时候聚在一起看村委会放电影一样。 这些业主，已经太久没有这么热闹地充满期待过了。 小小爱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她这简陋的公主房背后的众人，对大家点点头，交换意见后，她突然改变了刚刚的情绪状态。 默默地低下头，对着镜头说道：“其实今天直播，是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件事。” 小小爱说完，将镜头从公主一样的装饰移开，对准备冰冷的墙壁。 瞬间，整个直播间都炸了。 “小小爱，原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人设，你在骗我们！” “小小爱你现在在哪里？在扮演野外求生吗？” “你并不是之前跟我说过的富家千金吧？你看起来就像一个捡破烂的乞丐！” “哈哈哈哈哈，小小爱是个小乞丐吧？” 小小爱一直都看着画面中之前对自己万般宠爱的粉丝们一句一句得说着这些嘲讽的话，渐渐地，她原本纯真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 直到一个名叫轩轩的男孩出现在直播间，对那些冷嘲热讽的网友回复道：“你们能不能等她把话说完？能不能不要因为一个场景就乱猜别人的人生？你们难道不知道一句话可能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吗？” 有人开始跟这个叫轩轩的男孩子对骂起来：“你算什么？难不成你跟这个小小爱是一对儿？一对儿小乞丐？” “别说了！”小小爱终于发怒了，她愤怒地拆下了自己头上的粉红色头发，摘掉自己的假睫毛，脱掉身上粉红色的披肩，露出里面干净普通的白色衬衫。 “我不是公主，我从来都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在网络上祈求认可的孤独者，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你们愿意说我是公主也好，愿意说我是乞丐也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 小小爱说着，将架在支架上的手机拿下来，对准了背后磕着瓜子的其他业主们。 直播间再次炸了锅。 “我说是个贫民窟吧！什么人都有，大家看啊，他们竟然陪着小小爱在直播。” 小小爱低一下头，抿着嘴，看着快速滚动的字幕条：“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其实是想要跟大家告别的。” 评论区安静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小小爱的镜头依然对着这些从来都没有直播过的业主：“大家有没有听说过巴诺市宾县？” “宾县？我知道，好像是个还算富的县城，怎么了？小小爱你的家在那里吗？” 小小爱也跟着进入视频中央，背后的业主们随着小小爱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宾县有一处烂尾楼，它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花溪庄园。” 小小爱回过头去，看一眼背后给她鼓励的业主们，继续说道：“我们都是买了这处房子的业主，原本说好三年前就交房的房子，突然停工了，因为疫情的关系，我们原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我们都没有拿到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都是一群没有家的人。” 评论区的画风逐渐开始发生变化：“那你们现在怎么住在里面呢？你们住在里面没有水电，你们要怎么生活呢？” 小小爱红着眼睛：“这也是我们最开始决定住进来的时候，觉得最困难的地方。” 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马上冲破三万人在线。 小小爱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做这个决定，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想要帮助我们的好心人来找我，说希望我可以借用自己的粉丝，帮忙将这件事扩大化，我开始是不敢的，因为我不知道今天这些话说完之后，接下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直播下去，直播，是我唯一的经济来源，我还有房子要供，如果断供的话，我们的房子就会被银行收回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就真的没有家了。” 镜头背后，小小爱身后的业主们听着，纷纷低下了头。 小小爱拉着一个年纪看上去四五岁的小男孩，笑盈盈地让他看向镜头：“你们看，他叫小宝儿，是我们楼里年纪最小的业主，他的爸妈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出生。” 小小爱继续向前走着，走到房子的边缘，通过镜头，大家都看到没有墙壁的楼，看上去很是危险。 “小小爱，你不要想不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路可以走的，你不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来自网友亲切的关心，让小小爱的心中充满了欣慰的感觉，她笑着说：“不会的，我不会做傻事，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就是在这个位置，我现在住在三楼，我的头顶，十楼的位置，前几天，我们楼里年纪最大的业主，从他们家没有墙面的位置跳了下去，瞬间毙命。” 小小爱深吸一口气，有些说不出话来。 背后的业主们对小小爱举起拳头，做鼓励的样子，老姜的妻子直接上前，站在小小爱的身边：“今天，我们想借用小小爱的账号，请大家帮忙关注一下花溪庄园的项目，我们这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们没有别的请求，我们也不想要什么赔偿，对我们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求求大家......” 小小爱红着眼睛，再次对镜头前的众人比了个爱心，小小爱的直播间现在已经涌入了五万人，有人给小小爱送热气球，送游艇，小小爱恢复了笑容。 “谢谢大家，如果大家愿意的话......” 小小爱话未说完，直播中断。 老姜的妻子不解得问道：“怎么回事？手机没电了吗？怎么停了？” “没什么，被人举报了，违规，没事的。”小小爱无所谓的样子，转回头去，认真得将自己的手机重新放在支架上。 “艾草，没事吧？你以后.....还能播吗？”发问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 小小爱的真名叫做艾草，她笑盈盈的扶着说话的妇人：“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大不了我就换个平台，穿个马甲就好啦，没关系的，主要是经过这次的直播，我想，很快，花溪庄园的事就会在网络上发酵，很快，我们就能被关注到，或许，很快，我们的事就能得到解决，这才是我认为最有意义的事。” 屏幕之外，韩延宇定定得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在等什么？”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转头，眨眨眼：“在等你的电话。” “嗯？？”张志远还没有反应过来韩延宇的意思。 果然，几秒钟之后，张志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师父”。 张志远接起电话：“师父，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郑毅口吻焦急：“你人在哪呢？快，跟我去个地方，有人报警，说在花溪庄园，有主播肆意造谣，让我们出警调查。” “造谣？”张志远大叫一声，“这也算造谣的话，那什么才算是真相！” 电话那头的郑毅一顿：“别啰嗦了，赶紧来，一会儿直接到花溪庄园见！” 郑毅率先挂断电话，张志远起身，用手指点了点韩延宇的方向：“你早就知道我们警察会被率先派出去吧？” “不然呢？难道出了这种事的话，会先由于我们检察官出面吗？”韩延宇半躺在床上，抬了抬还没有好全的手脚，“那就辛苦张警官了！” ------------ 54死者家属来了 张志远重新回到花溪庄园的时候，见郑毅站在楼下，向上仰望着楼上的业主们。 他们盘腿坐在围墙的边缘，向下望着一众警察的到来。 郑毅拿着喇叭对着楼上大喊：“你们有什么事可以下来，我们是警察，咱们可以好好说。” 楼上，以老姜为代表的业主上前站起身：“我们不想再商量，我们只想要一个合理的结果。” “好！你们得给我们一些时间，毕竟这事儿不是随随便便我们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万事安全为主，你们先下来再说。” 老姜摇摇头：“这种话，我们已经听了太多次，我们不想再听这样的谎言！” 背后的业主们跟着老姜喊道：“解决！解决！” 郑毅满脸焦急，挠头的瞬间看到身后的张志远：“你跟他们说！” 张志远将送到自己手边的喇叭重新推回郑毅手里，小声靠近郑毅：“师父，这件事，是韩延宇推动的。” “嗯？”郑毅似乎没有明白张志远的意思。 “直播的事。”张志远解释道，“所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能再这样委屈这些业主，必须让楼盘的负责人出来给个说法，现在网络上已经开始发酵，如果咱们宾县司法部门没有作为的话，恐怕很快就会闹到上面去，到时候......” “混账东西！”郑毅用力打了张志远的后背一下，“你什么身份自己忘了吗？” 郑毅的这第二句话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也并不是单纯的小警察的意思，张志远是懂的。 “我想帮他们。”张志远回话道。 郑毅轻笑一声，是被气笑的：“好啊，最好不要牵扯到你不想牵扯的人，你敢赌吗？” “我是警察！”张志远肯定地说道。 “好好好！”郑毅低头笑着，随后重新拿起喇叭，对楼上喊道：“我身边这位张警官说，会帮你们解决这件事，你们稍安勿躁，关于十楼那位跳楼自杀的死者，我们也会给出一个合理的安排，你们先下来！” 从楼上可以看到老姜的视线落在张志远的脸上。 张志远点点头。 老姜这才回头对身后的其他业主挥挥手道：“选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准备好之前我们已经准备过的材料，到时候一定要让王强给我们一个说法！” 众警察的背后，之前出现过的所谓花溪庄园的负责人，那个肥胖的男人摇着身子走上前：“怎么？警察管不了这些事吗？” 肥胖男人看到郑毅和张志远，嘲讽的一笑：“哟，连县里的警察都来了？看样子，片区的警察已经管不了这事儿了？”他假意谄媚地笑笑，“我们不过是平头小老百姓，还请警察同志给我们个说法，这些人要是一直这么闹下去的话，我们这生意真的是没法做了。” 郑毅冷眼看着对面的肥胖男人问张志远：“这人你之前见过？” “见过。”张志远歪着头看着肥胖男人笑，“不过是个被派出来出头，但其实一点用都没有的废.....” “张警官！”这次喊出这句话的是郑毅。 作为张志远的师父，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徒弟在外面对普通民众说出那样的污言秽语。 张志远收了声，低下头：“师父，我口误了。” 郑毅走到肥胖男人身边：“你能负责的话，就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 肥胖男人一听，撇着嘴：“走，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希望你们别后悔！” 说罢，肥胖男人转身主动朝警车的方向走去。 张志远表情冷漠，身边的郑毅小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人？” “我查过关于花溪庄园楼盘的资料，这个人原本是个小包工头，后来花溪庄园的楼盘停工后，因为这个小包工头比较听话，所以，王强就将这个人留在这里，算是给他看场子吧，其实具体没什么事可做。” 郑毅点点头，很多工地上都会有这样的人，主要负责解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包括业主闹事之类的情况，其实具体说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 抓这样的人回去，其实应该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现在，没有直接抓捕王强的证据，只能一步一步往上查。 众人押着这个肥胖的男人走进警察局，刚一进门，迎面就冲出来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 一见面，三个人就直接冲到肥胖男人的面前，又是打又是抓的。 “还我父亲的命！”叫喊着的，是三人中的女性，她张牙舞爪地冲上前来，一下子就扑到了肥胖男人的身边。 跟在女人身边的两个男人见状，也冲上来，嘶喊着，泪流满面道：“我父亲一生勤勤恳恳，母亲也期盼着这辈子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可是现在，你们竟然毁掉了一对老年夫妻最后的期待！” 三个人瞬间将肥胖男人团团围住，就连押送肥胖男人的警察都被推到了一边。 郑毅见状小声问旁边的女警：“这三个人是谁？” 女警有些无奈地回答道：“说是之前花溪庄园十楼那个跳楼自杀的老人家的子女。” 郑毅冷哼一声，抬脚就继续往里走去。 张志远眯着眼，一根手指挠着自己的鼻子，轻叹一口气：“师父又把烂摊子推给我了.....” 被三个人团团包围的肥胖男人，原本梳得光亮的头发，此刻已经散乱，露出他有些秃顶的地中海，他小小的眼睛贼眉鼠眼地寻找着能帮助他的人。 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张志远的身上，他用力伸出手，想要抓住张志远的胳膊，却总是差一点点：“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救救我......” 张志远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歪着头望着肥胖男人：“你自己要帮王强出来顶罪，这才是你应该感受的第一道关卡，怎么？这些年一直没有人给你找事儿，所以你就以为自己的工作真的很轻松了？” 张志远故意靠近肥胖男人一些，那距离既能让男人看似够得到他，又能完全不让对方碰到他。 肥胖男人已经被三个人推攮得筋疲力竭，肥胖的身体直接摔倒在地上：“哎呀，警察局里都没有人帮我，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告你们！” 张志远笑着：“这是你应该承受的！” 说着话，便起身象征性拉了拉这三个子女：“你们也稍安勿躁，有什么需求不要在这里乱喊乱叫，他不过是个被扔出来带白手套的，你们打他有什么用？” 三个子女依然声嘶力竭：“就是他，害死了我们的父母，他应该做出赔偿！” 张志远冷笑一声，用力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男人：“行了！这里是警察局！还不赶紧住手！” 三人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 张志远用力拍一下桌子：“住手！再不住手，就以扰乱公共秩序罪把你们都抓起来！” 张志远其实是随后说的，但是对面的三个子女立刻停了手。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女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走向张志远：“这位小警官，我是死者的大女儿，名叫郭翠兰，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们花溪庄园负这个责，不能让我父亲枉死吧？您觉得呢？” 张志远严肃起来，点点头：“对，你说得对。” 郭翠兰对得意的笑笑，对身后的两个弟弟点点头。 两个弟弟也跟着上前。 看样子，像是年纪最小的弟弟开口说道：“我就说了，这事儿肯定得听警察的，咱们都是良民，警察一定不会不给我们交代的，就随便放放任坏蛋逍遥快活！” 良民？张志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不觉好笑。 他将视线转移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另一个男人身上：“你呢？有什么诉求？”指着肥胖男人，“对于这个案子。” 那男人算是三姐弟里最沉稳的一个，他点点头说道：“我们想问，死在他们的楼盘里，能赔多少钱。” 是了，这才是姐弟三人真正的目的。 张志远回头，对旁边的女警说道：“找几个人，带着三个人做个笔录，让他们把自己的诉求都写下来，回头，等问完了话，我再详细跟他们聊。” 女警上前，拉住还要上前对肥胖男人进行殴打的三个姐弟：“你们三个跟我进来做一下笔录。” 三姐弟表现得似乎还不解气的样子，临离开前，还对肥胖男人扬了扬拳头。 肥胖男人刚进警察局就被一阵胖揍，着实有些没想到，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的头，见三人进了另一个房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走吧！”张志远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背后，传来韩延宇的声音：“老张。” 张志远听到声音，似乎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不是在医院吗？这种热闹也要参与？” “热闹倒是真的热闹，”他瞟一眼肥胖男人面目全非的模样，轻轻笑着，“这个案子，我怎么可能不参与呢？” 说着话，韩延宇便一瘸一拐地抬脚进来，与肥胖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瞟他一眼，含着笑意。 肥胖男人爬起身，望着韩延宇的背影：“这个人.....我记得是检察官吧？” “怎么？有问题？”张志远歪头问道。 肥胖男人被张志远押着胳膊，向审讯室方向走去。 肥胖男人依然一脸八卦模样：“不对啊，检察官为什么天天往警察局跑？还天天粘着你这个警察？他没有自己要做的工作吗？” 张志远不觉好笑：“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八卦东西，你不担心自己吗？” 肥胖男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他咧嘴笑笑：“我自己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多就是几天的拘留，有什么关系呢？出去之后，老板会给我薪水补偿，在里面有吃有喝，也挺好。” 张志远摇摇头，叹口气：“王强果然有眼光，找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哎？警察同志，你怎么骂人啊？”肥胖男人被张志远拖着往前走，脸上还有些不服气。 张志远推开审讯室的门，发现韩延宇正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而在他对面，坐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是张志远以前见过的。 他是刘春开庭时候的代理律师。 叫什么？张志远已经忘记了。 那名代理律师站起身，一脸和谐的笑意躬身对张志远鞠躬道：“你好，我是他的代理律师，我叫方沐，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张警官还记不记得。” 张志远低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他正冷着脸，盯着对面这个叫做方沐的人。 ------------ 55与他无关 肥胖男人看着这个自称方沐的律师，歪着头，不解，眼神里透露着疑惑。 从他的神色能看得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所谓的代理律师。 方沐笑看着肥胖男人：“王总放心，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到现在为止，张志远和韩延宇才知道，对面这个人姓王。 “可以了吗？我们要开始问话了。”张志远坐在桌前，旁边的记录警察也打开了电脑，做好了准备工作。 律师方沐却一点都不将张志远的话放在眼里，他只是自信地坐到这个王总的身边，笑盈盈的：“王总，现在并不是正式的拘捕，任何您不想说的话都可以不说，您有权利保持缄默，能听得懂吗？” 王总根本就没有听懂方沐的意思，但还是慌乱地点了点头。 律师方沐看向张志远：“警察同志，麻烦您了，可以开始了。” 张志远第一次在审讯中感觉到被动，他知道，今天来了硬茬。 转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韩延宇一直都望着对面的律师方沐，他不知道，是因为韩延宇在怀疑这个方沐，还是因为上次的事，他还在记恨着方沐。 起码可以证明的是，刘春和这个王总之间，应该是有些还没有摸清楚的关系。 张志远整理思绪，将注意力放在肥胖的王总身上：“十楼死者的情况，你了解吗？” 王总正要开口，却被方沐阻拦，方沐抢白道：“我的当事人当时不在现场，对现场的情况并不了解。” “我问的是他！”张志远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总迟疑着，看一眼方沐，得到方沐的肯定后，才开口道：“我当时不在现场，所以我一点都不了解情况。” “事后呢？你都没有去尝试了解情况吗？”张志远追问道。 王总再转头看向方沐，方沐笑笑：“事后自然去了解过，只是我的当事人无能为力，毕竟当时在现场的人并不是我的当事人，我听说，应该是一名检察官和一名警察吧？” 方沐说着话，故意含着笑意看了一眼韩延宇，而后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如果非要追究责任的话，我想可能是当时在十楼的那位检察官更应该被问话吧？不知警察同志意下如何？” 韩延宇猛地站起身，抬脚走出审讯室。 “韩检！”张志远生生叫着。 韩延宇对张志远点点头：“我出去跟死者家属聊聊，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情况你随便问，回头给我报告即可。” 韩延宇离开后，张志远看到方沐唇角上扬，带着胜利的笑意。 韩延宇大口喘着气，他觉得有些头晕。 老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一个人站在狭长的走廊上，眼前一片漆黑。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韩延宇努力扶着墙，想要起身，但是脚踝还没有完全好的痛感瞬间直窜到头顶。 “韩检！”这是唐卡的声音。 “我没事。”韩延宇推开唐卡想要扶着自己的手，努力地抬头，穿过眼前的狭长走廊。 这条路不长，他走过很多遍了，每走一步，韩延宇脑海中都会闪现出老人死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对韩延宇的期待和认可。 韩延宇的头觉得懵懵的，直到穿越黑暗的走廊，门外的阳光瞬间照耀在他的脸上，恍若隔梦，他彻底清醒过来。 对面，郑毅正一脸严肃地望着韩延宇：“怎么了？” 韩延宇的脸色逐渐开始好转：“没事，郑老师，我没事，可能是之前摔伤的后遗症，有点害怕黑暗的地方。” 郑毅不置可否：“累了就休息，不要伤了身体，后面还有很多路需要你走下去。” 韩延宇点头，他知道郑毅说的事指的是什么。 唐卡陪着韩延宇坐在一旁，帮韩延宇拿过矿泉水，推到他面前：“我去了医院，医生说你早上还好好的在病床上躺着，一转眼，就不见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直播你看了吗？”韩延宇问唐卡。 唐卡点头：“所以我猜想，你可能是去了花溪庄园，结果到那边之后，业主们说负责人被抓走了，所以我就追过来了。” 韩延宇点点头，喘息着，还没有彻底缓过来。 正说着话，背后的门被打开，死者的三个家属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还不忘问询负责做记录的女警。 老大郭翠兰半弓着身子，腆着脸问女警：“您说赔偿金是需要申请的，是怎么个申请法，具体的方法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 女警似乎对眼前的女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皱着眉：“喏，检察官就坐在那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在等你们，具体情况，你们去问他。” 姐弟三人瞬间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方向。 “检察官？”郭翠兰直接扔下女警，抬脚就向韩延宇的方向冲过来：“检察官同事，我们有些问题想问您，能不能一起聊聊呢？” 韩延宇起身，瞬间又跌坐了回去，被身边的唐卡扶住。 郭翠兰撇撇嘴：“我们挺着急的，检察官同志，您看咱们在哪里聊比较好呢？” 韩延宇不回答郭翠兰，转眼看向唐卡：“开车来的吗？” 得到唐卡的肯定回答后，韩延宇对唐卡说：“带他们回检察官，你们先去，我缓缓，很快，很快就回去。” “等您吧，韩检，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唐卡是真的在担心，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松开韩延宇。 韩延宇笑着推开唐卡：“去吧，咱们的车坐五个人也拥挤，你先带他们回去，我还想等里面那个王总出来，问问情况。” 唐卡心念，好在张志远还在这里，便点头，带着郭翠兰几个人离开。 郭翠兰三姐弟高兴地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根本就不像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难过模样。 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没有了感情。 韩延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脚上的帆布鞋，还是上次落水之后，张志远送给他的，此刻，鞋面已经有些脏，染了灰尘，他低下头，用手想要将鞋面上的灰尘扑掉，但是无济于事。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律师方沐假礼貌的声音。 “那就麻烦张警官了，下次我们一定注意，不给您添麻烦。” 韩延宇抬头，便看到张志远一脸怒气地皱着眉头，也不跟方沐说话。 方沐并不生气，而是走在王总的前面，能很明显地看出，对于这个王总，他也是有些不想靠近的。 帮他脱罪，不过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罢了。 方沐领着王总出门，自始至终，王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方沐转脸看到韩延宇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微微一惊，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对韩延宇轻轻点头示意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警察局。 张志远站定在韩延宇的身边，双手叉腰，脸色不好看。 “线索又断了。”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起身，站在张志远面前，笑着看向门口正在被方沐推着上车的王总：“那倒未必。” “怎么说？”张志远转头。 院子里，方沐已经坐上了一辆宝蓝色的轿车，他按下车窗，冰冷的眼神盯着站在门口的韩延宇，唇角冷笑，随后将车窗关闭，随后，车子驶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我觉得今天这个方沐的出现，是有人故意为之。”韩延宇说道，“上次，在刘春的案子上，这个人明明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了，这一次，他竟然又成了王强代理人的代理律师，你猜，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张志远瞪着眼睛：“故意的！这么明显的事，有人故意要让你看出刘春和王强之间有些牵连，只是目前，这种牵连似乎只存在于这个叫方沐的律师。” “所以今天这个律师到这里来，可能最开始也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只是想要给你看的，背后的人知道，你一旦发现了这件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张志远期限点点头，但是很快又摇摇头：“不对，宾县就这么大，厉害的律师并不多，或许只是巧合呢？” “过分的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况且，我们原本就在找王强和刘春之间的联系，那个刘春强奸案的受害人冯耀，记得吗？是他第一个出现，告诉我们刘春和王强之间的关系。” 韩延宇说着，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你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希望是我猜错了。” 他转回头，拿起放在凳子上的自己的斜挎包：“我先回检察院了。” “送你。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张志远转回头去，刚走出几步，见韩延宇已经独自走出去。 他停下脚步。 他知道，这种时候，韩延宇只是想要独立思考一阵子。 其实张志远也是一样的，有时候会需要一些独立思考的空间，他没有执意要追上韩延宇。 宾县本就不大，警察局和检察院之间的距离，走路不过二十分钟，正好够他韩延宇用来思考他想要思考的事。 张志远抿着嘴，回头，便看到站在背后看着他。 “师父。”张志远抬脚走到郑毅面前。 郑毅望着远去的韩延宇，轻轻叹口气：“要开始了。” 张志远问道：“师父，什么要开始了？” 郑毅默默摇摇头：“志远......你真的要和韩延宇一起走下去吗？” “嗯？” “一起继续调查这些案子背后的人，你真的想好了吗？”郑毅的双眼有些浑浊，看着张志远的时候，露出心疼的神色。 ------------ 56礼物 韩延宇一个人走在路上，时下已经入秋，但周围的热浪还是一下接着一下。 听说北方已经穿上了长袖，但是宾县的人们还在吃着雪糕，穿着人字拖到处行走。 穿过一条小小的弄堂，一家叫兰姐螺蛳粉的店面门口已经聚满了人，连门口都摆满了五六张桌子。 食客们搓着筷子，期盼地等待着服务员将螺蛳粉端上来，再配上一个油炸蛋，泡上汤，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韩延宇从小就喜欢螺蛳粉，他第一次吃螺蛳粉就是姐姐带他去吃的，那时候，他记得是一个空气潮湿的夜晚。 店面很小，小到食客们只能相互拥挤着坐，螺蛳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诱人得令韩延宇流着口水。 那时候的他还不太能吃辣，一下子将粉吸进口腔，呛得他干咳起来。 姐姐就在一旁笑，用纸巾擦掉了他嘴边的油辣子，对他说：“延宇，以后一定要有出息，不要像姐姐一样，只能靠......总之，等姐姐攒够了钱，就给你交学费，去读书，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帮助那些跟你一样想读书的人。” 那时候的韩延宇虽然很小，但是姐姐的话却能听得明白。 他用力点点头：“我一定要带着姐姐真正地走出这个地方，走出去，以后给姐姐买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带姐姐做最好看的美甲。” 姐姐仰头笑出声来，摸着韩延宇的头发：“你知道吗？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动听的画大饼了。” 韩延宇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认为他的话是在画大饼，他真的是这样想的，他低下头去，继续吃着辣得他双眼通红的螺蛳粉。 姐姐停止了笑声，靠近韩延宇说道：“姐相信你，延宇，姐真的信你，我等你。” 韩延宇笑了，唇角还残留着辣椒，染红了他的下巴。 姐姐的笑容逐渐消失，继续说道：“不过，越是想要努力的人，他未来的路反而越是会不好走，延宇，就像这一口让你难以忍受的辣椒，可能到最后，你没走一步，就像吃下了这一口螺蛳粉一样，辣得你喘不过气，辣得你泪流满面，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习惯了这种辣痛的味道，剩下的，便就是酸爽了。” 韩延宇觉得姐姐的比喻很有意思，他眨巴着眼睛望着姐姐的笑容。 姐姐继续问道：“延宇，你要准备好才行，否则，一旦想要后退的话，反而会跌入万丈深渊。” 韩延宇站定在原地，收起回忆，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螺蛳粉店，默默地说道：“我准备好了，姐，可是你现在又在哪里......” “坐哪里吗？”店家似乎听错了韩延宇的话，上前两步，陪着笑脸，“你看今天人确实有点多，不过大家吃饭都快，你要是愿意等的话，可以在一边稍微等一下，很快。” 韩延宇对店家点点头，笑着道：“改天再来。” 店家仍是笑着道说道：“好，改天再来哦。” 韩延宇加快了脚步，姐姐说得对，一旦想要停下来，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走进检察院大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很多同事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看到韩延宇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韩延宇低着头，刚进来，就听见坐在门口的保安叫住他。 “韩检！请等一下，这边有东西让我交给您。” 韩延宇回头，见保安手里拿着一个没有字的信封，信封很薄，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这信封看着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信封，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表面上虽然没有写字，但是信封的口子却封得严严实实。 “什么人送来的？说了什么话没有？”韩延宇仍在观察着信封，没有着急打开。 因为检察院经常能收到很多奇怪的东西，包括刀片，恐怖的玩偶，甚至是死人的骨灰。 保安摇头：“一个小孩子送来的，就说是交给你，问他认不认识你，他倒是说不认得，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顿了顿，保安继续说道，“东西在这里放了好几天了，因为您最近一直在外面跑着，所以，就没有机会交给您，应该没什么问题。” 韩延宇点点头，道了一声谢，便抬脚向检察院的问询室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捏着信封，想要试探信封里的东西。 摸起来，倒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可能是谁给他留下的话？不知道。 韩延宇加快了脚步，问询室在检察院一楼左手边的最里面一间，平日里经常会用来接待被害人和被害人家属。 推开门，见那三个姐弟正百无聊赖的样子，最小的弟弟明明已经算是中年，仍在抓着桌子上的零食大口吃着。 见韩延宇进来，姐弟三人站起来，打结郭翠兰态度好些，笑着道道：“韩检您终于来了，我们等您很久了。” 老二冷着脸，不说话。 老三傻兮兮地笑着，嚼着嘴里的食物。 韩延宇收回视线，坐在唐卡的身边，看向唐卡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发现上面已经记录了很多东西。 唐卡跟韩延宇简单地讲述着刚刚的事：“他们姐弟三个人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说，就是想要赔偿，还提供了很多有用的资料，说是房子原本是父母买给他们姐弟三个的，父母不过是先进去住着，结果没想到还没有到交房的时候，父母就都死了。” 大姐郭翠兰听到唐卡重复讲述刚刚她的陈述，低下头去，抹着眼泪：“是啊是啊，韩检，我父母一辈子辛苦，好不容易攒了钱买了这房子，却没有享福的命，我们姐弟三个以后可怎么活啊，以后我们三个就再也没有父母了啊......” 郭翠兰一边哭着，看旁边的两个弟弟没有反应，她在桌子下面偷偷地踢了踢两个弟弟。 二弟皱眉，不理会姐姐的提醒，三弟倒是识趣的，用力将嘴里的零食咽下去，才哭丧着脸，瞅一眼姐姐开口道：“是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爸妈了，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们姐弟三人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韩延宇重重地叹口气，大声说道：“你们都结婚了吗？” 姐弟三人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会问这个问题，相互看了一眼，老大郭翠兰先开口道：“我们都多大年纪了，肯定是结婚了的，您怎么这么问？” “难怪。”韩延宇将笔记本电脑推回唐卡的面前，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父母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遗产？” 郭翠兰神色一慌：“韩检，您问这事儿干什么？这件事跟我们向花溪庄园的负责人要赔偿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是想知道你们对父母之间的关系。”韩延宇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郭翠兰一脸不高兴地撞了撞老二的胳膊：“你倒是说句话啊，别什么都让我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要分钱的。” 老二依然是一副不想管的样子：“留了，老家房子拆迁，得了四百多万，我们姐弟三个分了四百万，剩下的几十万，他们老两口买了花溪庄园的房子住，我们心里想着，反正父母有地方住，我们也就没有太管他们。” 老大郭翠兰用力踢了老二一脚：“怎么什么都说！” 老二不满地瞪着郭翠兰：“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不是事实吗?说得多错得多，你倒是不让老三说？” 郭翠兰斜眼剜了一眼老三：“他能说个什么东西？不够添乱的！” 老二将凳子向后退去，凳子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他站起身，怒视着韩延宇，一根手指指着他：“我看你这个检察官就是个没用的，我们好言好语地跟你说是没有用是吧？我们等了你这么久，你倒好，来了一句道歉都没有，怎么？你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应该陪着等你？什么人啊！” 说着老人转身就要走，被郭翠兰拉住胳膊，压低嗓子：“你干什么去！” “不等了！”老二瞪着韩延宇，“这个检察官就是框我们的，他们警察和检察官肯定都是一伙儿的，我甚至觉得他们会不会跟那个王强都是一伙儿的！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都解决不了爸妈的问题？” “老二！”郭翠兰终于怒了！她拽着老二的胳膊，就要将他拉出去。 韩延宇也跟着起身：“好了，具体情况你们是不是已经跟我的检察官助理说清楚了？你们可以走了，等消息吧。” “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都一样，就会说这句话，就会说让我们等消息，真当咱们老百姓好糊弄呢？”说话的是老二。 郭翠兰扯着弟弟的胳膊，用力在他的背上打了一下：“真后悔让你说话，你可少说两句吧！” 老二抬脚就要走。 韩延宇在背后说了句：“起诉吧。” 老二停下脚步，老大郭翠兰充满希望地看着韩延宇，老三也停止了嘴里吃零食的动作。 “什么？”郭翠兰笑着道问道。 韩延宇走到郭翠兰的面前，对她说道：“按流程走，先去警察局报案，等警方立案调查，记得，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警方，找张志远警官......” “好！好好好！还有什么，您一并交代给我们。”郭翠兰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掩饰不住的高兴。 韩延宇不想看到这姐弟三人的嘴脸：“其他没什么，记得，你们现在要告的人，可不是什么王总，擒贼先擒王。” “韩检，你的意思是说——王强？”郭翠兰试探地问道。 韩延宇突然脑子一瞬间发麻，王强和王总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关系？ 之前张志远告诉他，这个肥胖的王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工头，但是现在看来......这么大的事，王强真的会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一个普通的包工头吗？ 会不会那个王总所谓的包工头身份，不过是王强嫁接到他身上的？ 他们似乎隐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 送走了郭翠兰姐弟后，韩延宇站在检察院门口，才慢慢地打开了手里的信封。 信封里装着的，不过是一张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打印纸，纸上短短一句话，却让韩延宇从头到麻到了脚。 “韩检，满意我送你的王总这个见面礼吗？” 韩延宇的脑海中惊雷一片，他皱眉看向周围的一切，所有人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是，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躲在光明之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 57他知道的太多了 王强别墅的院子里，王总弓着身子，腆着脸，笑嘻嘻地站在遮阳伞旁边。 王强慵懒的模样，靠在凳子上喝早茶，桌子上的红米肠软糯香甜。 王强抓起一块，一口便塞进嘴里，他一边嚼着红米肠，一边对王总摆摆手：“那个韩延宇都说什么了？” 王总不解道：“哥，你为啥总是这么关心那个韩延宇呢？现在案子都还没有到检察院那边，昨天抓我的人是警察！” 王强扯了一下唇角，阴险地笑笑：“这里面的道理你不懂。”看了一眼空茶杯，“填茶啊，愣着干什么？” 王总慌忙为王强填茶：“哥，那个死了老头的事儿，你得保我啊，我哪有那么多钱赔给那三个人啊.....” “放心，那个事情是小事，我帮你搞定。” 王总听到，高兴地上前帮王强捶背：“虽然说花溪庄园的项目是留给我在负责了，但是，终归项目还是哥您的，到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还得请您帮我说好话才是。” 王强突然推开王总，怒起，似笑非笑地瞪着王总。 王总一顿，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被王强逼着慢慢后退。 “哥.....哥你咋了.....别这样.....”王总硬是挤出一个笑，“哥，有什么话好好说，只要您说，我一定照办的......” 王强对屋内大吼一声：“把我的球杆拿出来。” 王总一听，吓得跌坐在地上：“哥，你这是干啥呀......” 别墅客厅里，王强的妻子白慕夏隔着落地窗站着，定定地望着院子里的王强，没有动。 王强转头，怒视着白慕夏：“耳朵聋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拿过来！” 王总起身要跑，被王强一把抓回来，他恶狠狠地凑近王总：“给你个职位，还给你发着工资，你倒是什么事都扛不起？要你有什么用？” “哥.....我错了......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这些事，我都自己想办法.......”王总吓得已经出了汗。 “别叫我哥！”王强逼近了王总，小声说道，“当年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我就不想带你，现在倒好，你不仅不扛事儿，竟然还敢把所有的事都往我身上推？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背后，王强的妻子依然没有动静，王强一手抓着王总的衣领，怒视着屋里的白慕夏。 白慕夏已经麻木了，她默默地转身，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一根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的高尔夫球杆，捧在手里，走出房间：“别杀人了，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收拾残局很累的。” 王强嗤笑一声，伸手在白慕夏的脸上用力摸了一把，笑道：“放心，今天留不下什么的。” 白慕夏看了王总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重新回到屋里，同时，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 彻底将外面的场景和自己隔开。 王总以前见过白慕夏这个举动，这样，就说明王强真的要下死手了，是死是活，只能靠自己的命...... 王总瘫坐在地上，身体向后退去：“哥.....不值当啊，我不过多说两句......没这个必要啊哥.......”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现在想杀你是因为......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王强的唇角上扬，笑出来。 他高高地抬起手中的棒球棒，重重落下。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叫喊声。 白慕夏蜷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 能听到外面球棍一下一下地打在人的身上，声音是闷的。 直到后来，王强兴奋地大喊起来，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也开始清脆起来。 白慕夏知道，外面那个人的伤口，已经到骨头了......可能他连骨头都已经碎了...... 即使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但每次看到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 下面的时间，就是白慕夏的了，她强忍着难受，用力抓着白色的纱帘，指根骨发白，像是在下决心的样子，抿着嘴。 哗啦一声，她扯开了帘子，看到外面的王强满脸是血，正转头看着自己，血水沾染在他阴森的笑脸上，看上去更加可怖。 地上的王总，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头骨碎裂开来，血水染红了院子里养的花。 血水往下滴答着，竟有些好看。 白慕夏刚要推门出来，外面的王强对她招招手：“今天用不着你，在屋里待着！” 说罢，王强扭身走到后院。 他消失在白慕夏视线里的几分钟里，白慕夏的全身都在发抖，她几乎站不住，手紧紧地捏着窗帘，眼神中除了恐惧，再也没有一次情绪。 很快，狗叫声传来，带着兴奋和激动。 白慕夏慌忙重新拉上窗帘，背过身去，她全身冰冷，双手捂住耳朵，想要将外面的声音阻挡在听觉之外，但是，不管怎么用力，都难以掩盖外面那令她惶恐不安的声音。 狗叫声。 骨头碎裂的声音。 王总声嘶力竭的痛苦叫喊声。 最后，那叫喊声越来越小，越来越低，直到消失不见。 白慕夏早已泪流满面，她总是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的命运可能也会是这样，她不敢想....... 不知什么时候，王强已经隔着落地窗玻璃，站在外面看着惶恐不安的白慕夏，脸上满是不屑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白慕夏慢慢地起身，转过头，虽然她的身体还在发抖，但是她决定要正面去面对这些事，她不想就这样软弱下去。 白慕夏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这样？” 王强裂开嘴笑了：“他知道的太多了，嘴又不牢，胆子又小，不能留。” 白慕夏颤抖着，知道的太多了？那自己知道的岂不是更多吗？ 当天夜里，白慕夏开着车，车子行驶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 她强忍着干呕，车子的后方，是已经碎成渣的尸体，她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远处便是大海，王强说，扔进大海里，很快就会被鱼吃得干干净净。 白慕夏想起，第一次帮王强做这件事的时候，她恐惧到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 夜风很冷。 白慕夏一个女人，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想要吞噬一切的深海。 她无数次想过，跳下去吧，跳下去一了百了，就再也不用帮王强做这些事了。 可是她不敢，她的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她舍不得，这是她心中最后的柔软...... 已经碎成渣的尸体并不重，甚至不能算是尸体，只能算是所剩无几的残渣，被包裹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白慕夏单手就可以拎得动。 她颤抖的手指，将塑料袋扔了下去。 听不到落水的声音。 就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夜风很冷，白慕夏腿脚发软，瘫倒在地。 第一天一早。 警察局的车子包围了王强的别墅。 郑毅和张志远先后从车上下来，表情严肃。 “注意，不要让任何一个人从这里出来！”郑毅下命令。 张志远站定在众多警察之外，看着这个上次和韩延宇一起来过的宅院，有一瞬间的恍惚。 郑毅拍了一下张志远的后背：“打起精神！” 张志远回过神，点头。 屋里，非常安静，安静到一丝声音都没有。 很快，敲门的警察回来告诉郑毅，没有人来开门。 郑毅眯着眼睛，下命令：“暴力入侵！” “师父，咱们还没有拿到拘捕令。”张志远提醒道，“只是接到报案，暴力入侵可能......” “这种时候了，废什么话！”郑毅口气老道。 很快，一众警察便冲破了王强的别墅。 “大家都小心些！”郑毅提醒着。 警察举着枪，小心翼翼地冲进屋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就连院子里，都没有丝毫血迹，但是，张志远能清楚地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没有消散。 “跑了？”郑毅觉得诧异，报警明明是五分钟之前的事，王强带着老婆家当，怎么可能会跑得这么快？ 很快，有警察回来报告郑毅：“什么都没找到。” 郑毅眯着眼睛，转眼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紧锁着眉头，跟着气味走到一旁的花坛边缘，这里的气味是最明显的，他蹲身下来，看到花坛边缘散落着一滴血，沾染了翠绿的叶子背面。 “在这里！”张志远喊道。 很快，背后证物科的同事上前，用证物袋将那片叶子装进去。 郑毅冷着脸：“人应该是在我们接到报警之前就跑了的。” “是谁报的警？”张志远问道，“报警人有什么声音特征？” 一名女警上前回话道：“是个男人，听起来年纪不太大，不过那声音......” “怎么了？”张志远眼神一收。 女警似乎有些不太能确定，她抿着嘴，下定决心一般：“其实我不太能确定，但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韩检。”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张志远更是惊到差点说不出话来，“你说，报警的人好像是韩延宇？这怎么可能？” 女警听到张志远怀疑的语气，反而不太敢继续说下去。 张志远更进一步，低头看着女警：“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女警低头思考着回答道：“当时声音非常平静，一点都没有惊讶，很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他报警只说了一句话，花溪庄园项目的负责人王强在自家别墅院子里杀人了。” 一切都太奇怪了。 张志远不敢相信地默默后退半步，思考着。 疑问点有两个：第一，王强为什么要在自己家的别墅杀人，第二，如果报警的人真的是韩延宇的话，是不是说明韩延宇当时就在现场？为什么他要等到第二天才报警？ ------------ 58真相倒叙 韩延宇快步走进检察院的院子，唐卡迎面跑出来。 “韩检，公安局的人来找你。”唐卡声音焦急。 韩延宇一顿，似乎知道些什么，安慰唐卡：“没事，如果未来几天我不在的话，记得继续查王强的资料，很快，我们就能抓到他了。” 唐卡觉得韩延宇的话很奇怪，听不太明白。 “放心吧，没事的。”韩延宇轻轻地拍了拍唐卡的肩膀，“他们在办公室等我吗？” 唐卡点头，见韩延宇要走，一把拉住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你跟王强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韩延宇低头一笑：“你觉得呢？” 唐卡抿着嘴，急得红了眼睛：“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跟王强有关系？你不是一直在查王强的案子吗？是不是......背后有人在使坏？” 韩延宇笑意更浓，没有说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斜挎包，走进检察院的门。 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时候，没有看到张志远，只有郑毅和另外两个年轻警察在等着他。 韩延宇似乎有一瞬间的失望，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张志远竟然没有来。 “韩延宇，我们怀疑你跟一场谋杀案有关，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说话的是跟在郑毅身边的一个年轻的警察。 韩延宇望着郑毅，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也没有动。 郑毅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韩延宇，但最终，他收回视线，直接从韩延宇的身边侧身而过。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垂下眼帘，跟对面的两个年轻警察说道：“走吧。” 韩延宇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很多检察院的同事都跟出来，他们觉得奇怪，韩延宇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警察盯上了呢？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审讯室，熟悉的人，只是今天，韩延宇所坐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他坐在审讯室正对面的位置，手上没有戴手铐，对面坐着之前出现过的那两个年轻警察。 “张志远呢？”韩延宇问道。 板寸的警察冷着声音说道：“韩检不会不懂得规避原则吧？” 韩延宇觉得有点好笑：“规避原则主要是自己本人和近亲属吧？我跟张志远.......” “如果没什么的话，不管是我们中的谁对你进行审讯，又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个头发稍长一点的警察毫不客气地说道。 韩延宇点点头：“对，你们问吧。”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由板寸警察提问：“报警的人是不是你。” “是。”韩延宇回答的声音干净利落。 板寸警察冷笑一声：“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报警，要用公用电话？” 韩延宇低一下头：“手机丢了。” “丢哪里了？” “海里。” 韩延宇的每一次回答都很快，快到没有时间思考。 但是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对面的警察满意，板寸警察身体靠近一些，抓住桌子的边缘：“韩延宇，你的回答是不是太随意了？” 韩延宇轻轻挑着眉：“要不，你问问我，我怎么会知道王强在自己家院子杀人了。” “该问什么我自己会问！不需要你提醒！”板寸警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韩延宇之前一直都在坐在一边的，几乎每一次，都是看张志远审犯人，这次轮到自己，竟然有些不适应。 旁边头发稍长一点警察拉了拉板寸警察的胳膊：“别动怒。” 板寸警察瞟了一眼韩延宇，重新坐下：“你怎么知道王强在自己家院子杀了人？” 韩延宇深吸一口开始回忆。 “最近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盯着王强，昨天早上，我正准备去上班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在家门口见到的人。” 一天前，早上七点半。 韩延宇背着斜挎包，走出宿舍大楼。 门口卖包子米粉的店早已热闹起来，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味。 韩延宇习惯性站在店门口观察了一会儿人来人往的群众，五分钟后，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板寸警察明显没有耐心，狰狞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能不能说重点！” 韩延宇淡淡的笑着，小绵羊一般的笑容，点点头：“这家包子店门口的人，就是重点。” 人群中，一个女人买完豆浆和包子，低着头，匆忙地拎着袋子准备离开，她看上去慌张而惶恐不安。 韩延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踏步上前，拦在女人的面前：“白慕夏。” 白慕夏整个人呆住，她不敢抬头看韩延宇，想要退缩，却像是不敢一样，站定在原地：“检察官同志，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你知道的，我老公会打我的......” 白慕夏一口气说了很多，其实韩延宇什么都没有问。 韩延宇仔细观察着白慕夏的眼睛，看到她神色恍惚着，似乎想要隐藏着心事。 “你是专门来等我的，对吗？”韩延宇开口道，“但是你混在人群中，想让我以为是与你偶遇，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白慕夏猛地抬头，她害怕地摇着头。 韩延宇一根手指摸了摸鼻尖，他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重新调整情绪后，开口笑着说道：“白小姐，这么巧，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白慕夏抱紧怀里的包子，她眼神闪烁着，半张着嘴，漂亮的脸上已经满是苍白：“我......我没事........我先走了......” 韩延宇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去。 白慕夏却突然转过身，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礼物......礼物.......你喜欢吗？” 韩延宇全身上下汗毛直立：“你说什么？” 白慕夏没有重复说这句话，而是转身加快了脚步。 韩延宇上前，拦在白慕夏的面前：“谁让你这么跟我说的？告诉我，今天你在这里等我，是不是也是提前预制好的？” 白慕夏低着头，惶恐地望着韩延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走了.......” 这种情况下，韩延宇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白慕夏走？ “白小姐，请等一下，我送你回去！”这是韩延宇认为最可能问出结果的方法。 原以为白慕夏会拒绝，却没想到，她直接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前面就是我的车，跟我来。” 白慕夏的声音很小，小到，韩延宇如果不用力听的话，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白慕夏走得很快，韩延宇不近不远地跟着。 与此同时，他观察四周，他总觉得，此刻白慕夏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果然，在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韩延宇发现，一辆银白色的商务轿车一直跟在两人的附近。 车里坐着什么人，他不知道，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跟着，想必是有后手的。 所以，从一开始，从韩延宇看到白慕夏那一刻开始，韩延宇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只是，白慕夏看上去像是被逼无奈，但是却无能为力。 对方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 白慕夏的车子是一辆粉红色的奔驰敞篷，很少女系，但是路上并不常能看到，价格对于白慕夏的家庭来说，其实并不算贵。 她站在车旁边，依然低着头，帮韩延宇打开了副驾驶的座位。 “有人在跟着我们，你知道吗？”韩延宇的声音压得很低。 白慕夏猛地抬一下头，她慌张地眨着眼睛：“没.....没有......我不知道......上车吧。” 所以，白慕夏在这个局里，不过是个诱饵，背后的人要利用白慕夏，将韩延宇带到某个地方才是真。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直接抬脚上了车。 白慕夏见韩延宇上车，眼神复杂，能看得出，她似乎并不想让韩延宇跟上，但是，现在的她根本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她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坐在副驾驶上的韩延宇突然将白慕夏的手拉过来，在她的手心写下两个字：别怕。 白慕夏猛地缩回手，她的身体在发抖，她悄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项链。 韩延宇眼神一收，他在白慕夏的项链里，看到一个一闪一闪的红色灯。 他们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对面的人都能听到。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悄悄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进入录音功能。 电话那头的张志远听到韩延宇打电话却不说话，开始有些奇怪，以为是韩延宇拨错了电话号码，正要挂断的时候，听见韩延宇开口说话。 “白小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张志远一惊，韩延宇这个点怎么会跟王强的妻子在一起？ 他找到耳机，连线后，保持能听到电话里韩延宇的一举一动，同时找到自己的另一个电话，拨通了同事的电话。 “小宋，帮我一个忙，定位一下这个手机号码！” 耳机里，传来白慕夏的声音，混在行驶中车辆的噪音里：“韩检，礼物.......马上你就会收到第二份礼物，我......现在就带你去.......” ------------ 59隔墙有耳 车子一路开到王强的家门口不远处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韩延宇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白慕夏，等待白慕夏的解释。 白慕夏下车，替韩延宇打开车门：“你就在这里下吧。” 韩延宇皱着眉，歪一下头，等待白慕夏能多说一点什么。 白慕夏始终不敢抬头看韩延宇，她双手握拳，手心在出汗，指甲快要扎进自己的手心：“一会儿......礼物一会儿就到......” 说罢，白慕夏直接抬脚向着别墅的方向离开，走出去几步后，回头看一眼韩延宇，对韩延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来。 韩延宇觉得这个弯子绕得太大了，回头看向旁边，发现之前一直跟着两人的银白色车子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白慕夏脚步凌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韩延宇快跑两步，再次拉住白慕夏的胳膊，令她停下来，之后用手机在短信功能上写着：“一会儿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白慕夏红着眼眶，点头。 韩延宇发现这个办法可以，继续写着：“谁让你带我来的。” 他期待地望着白慕夏，半晌，却没有得到白慕夏的回答，白慕夏只是摇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转身，加快脚步向别墅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还想跟上去。 白慕夏悄悄地回头，对韩延宇摆手，示意韩延宇不要进来。 韩延宇停下脚步，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韩延宇亲眼看着白慕夏推开别墅的大门，消失在院子里。 他环视四周，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在旁边，但是刚刚白慕夏的举动说明他们现在说话，依然能被其他人听到，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上会不会也被装上了监控。 上下摸索着，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他还是谨慎着，打开微信给张志远发消息：“假装不知道我在哪里，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人引我到王强家别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们在明，那个人在暗，如果我出了什么事的话.....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脱身。” 说罢，韩延宇关闭了通话，合上手机。 很快，一辆雪佛兰驶向王强家的院子，之前见过的王总从车里出来。 “怎么会是他？”韩延宇一惊。 只见王总回头看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跟上之后，才对着倒车镜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练习了两下假笑后，向别墅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远远地躲着，尽量不让里面的人看到自己，见王总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等待着。 很快，王强便伸着懒腰从里面屋里走出来，白慕夏也跟着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一条居家的白色裙子，她将一盘红米肠端出来，复又泡了一壶茶放在王强面前的桌子上。 刚要离开的时候，被王强一把抓住，拉倒在自己的怀里。 当着王总的面，王强的手从白慕夏的裙子里伸进去，一阵乱摸。 白慕夏挣扎着想要逃离。 王总连视线都没有回避，笑着欣赏眼前的景象。 “畜生！”韩延宇咬着牙，攥起拳头。 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能明显看到白慕夏脸色难看，被王强从身上推开后，乖乖地站在他的身边。 王强指了指地面的方向，说了句什么，脸上露出奸笑。 白慕夏表情惊讶，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总。 王总脸上似乎笑得更开心。 白慕夏挣扎着想要逃离，被王强一把推倒在地，脚踩在她的脸上，用力踢了一下白慕夏的头。 白慕夏蜷缩在地上，肩膀颤抖着，似乎在哭。 王强却笑了，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倒在地上的白慕夏慢慢地爬过去，解开了王强的裤子，她的头很快就被前面的桌子挡住。 韩延宇背过身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给他看这样的内容，目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上次家暴的事情，白慕夏撤诉之后，这种关系，即使作为检察官，其实真的没有别的办法，除非当事人报警，其他的都无济于事。 他拿出手机，默默地打开录像功能，将对面的情况记录在视频里，特意避开了白慕夏的脸。 回去之后，他会拿着这份视频，帮白慕夏提诉。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录入手机视频里的内容，却让他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韩延宇收起回忆，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察，将自己的手机推到两人面前：“都在这里了，我刚才说的部分事实，如果想要调查的话，可以问张警官，我不知道当时他有没有录音，但是他没有挂断我的电话，就说明他一直在旁边听着我这边的动静。” 两个警察呆住，相互对视一眼，头发略长一些的警察上前，拿起韩延宇的手机，回到座位查看，发现里面白慕夏被欺辱的画面，紧接着，就是王总被杀的画面。 高尔夫球杆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头上，很快便血肉模糊。 看不到王强的脸，但是能看到他满身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强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扔在地上，抬脚走向后院，很快，跑出来两条狼狗，他们嗅着血腥的味道，一口一口地撕咬着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王总。 两个年轻警察再也支撑不住，扔下手机，冲出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打开，韩延宇看到门口，张志远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轻轻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在张志远的身后，唐卡也走上前，一脸担忧地望着韩延宇：“韩检，你到底......” 张志远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韩延宇！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昨天早上发生的事，你今天早上才报警！如果你早些报警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王强已经带着老婆和重要家当跑了！” 韩延宇近距离望着张志远，慢慢抬手，推开了张志远的手，不说话。 张志远低吼：“韩延宇！你说话啊！哑巴了吗？” 韩延宇重新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看着前方：“接下来的时间，是张警官审问我吗？” “韩延宇！”张志远双手撑在韩延宇对面你的桌子上，“你到底在干什么？告诉我，我才能帮到你！” 韩延宇还是不回话。 张志远摇着头：“你知道你刚才提交的证据，并没有帮你洗脱罪名，反而让你更靠近这个案子，离共犯这个身份更近了！你听懂了吗？！” 韩延宇点点头：“我没有办法，有些事，我还没调查清楚。” “你还想查什么？为什么不能带着警察，哪怕是只带着我也好，你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去查案子？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你回答我！”张志远一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大。 韩延宇笑着说，看到张志远你现在关心自己的样子，他觉得很难过。 确实，在他刚刚所讲述的事情里，有一部分内容被他隐藏了。 背后的唐卡也是一副失望的眼神望着韩延宇。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 韩延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志远狠狠地打断：“我现在指向知道真相！那个王总所犯的事，根本就不至于被杀，那个王强为什么要冒险杀他？！还有，你为什么隔了24小时才报警，告诉我！” 韩延宇叹口气：“我被抓了。” “什么？”张志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延宇继续说道：“关于王强为什么要杀那个王总的事，我也没有搞明白，这就是我想要调查清楚的事，原本，我是可以昨天就报警的，甚至在犯罪现场还没有被破坏的情况下，我就能报警的，但是，我拿出手机的时候，被抓了。” “你撒谎！”张志远怒吼道，“韩延宇，从开始你就在撒谎！你连一个看似简单的谎言都没有圆上！” “为什么说我在撒谎？”韩延宇笑着说反问道。 张志远背过身去，远离韩延宇：“最开始我同事问你为什么不报警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韩延宇低头笑笑，没有回答。 张志远眯着眼睛，看着唐卡。 唐卡补充道：“韩检，你开始的时候说，你的手机丢了，可是......你刚才却把手机拿出来，交给了警察当做证据，说明你的手机根本就没丢......” 张志远猛地回过头，继续问道：“另外，就算你不知道王强为什么要杀了那个王总，那好，既然你说你当时被人抓了，对方是谁，你总是知道的吧？” “我不知道。”韩延宇快速回答道。 “韩延宇！”张志远再也绷不住：“我们五年的交情，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但是现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 韩延宇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没有说谎，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相。张志远，你没有听懂吗？真的没有听懂吗？” 张志远抬头看着韩延宇。 两人四目相对，韩延宇的眼神中似乎想要传递些什么莫可名状的东西，但是现在，张志远真的看不懂韩延宇的延伸了。 “听不懂。”张志远开口说道，“要说什么，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韩延宇抬起手，在桌子上写下一个词：隔墙有耳。 ------------ 60被遗漏的线索 张志远眉峰一紧，定定的望着韩延宇，眼神晃动着，询问的样子。 韩延宇默默点头：“小心行事！” 张志远将头远离韩延宇，他转过身去，隔着透明的玻璃望着窗外，他突然全身发冷，不知道此刻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韩延宇好好说话。 韩延宇抿着嘴，半晌后，才大声开口：“这是现在我能说的所有，张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志远咬着嘴唇，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力挠着头发：“昨晚你.....” 韩延宇看得出，张志远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是他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问出来，更不知道韩延宇现在到底能不能说。 作为警察，他想要了解清楚这些情况，但是作为朋友，他恍惚了。 韩延宇叹口气：“昨晚，我被人关在一个地方，蒙着眼睛，具体在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 张志远转头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继续说道：“后来，我被人注射了东西，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路上，已经是深夜时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我的手机就放在身边，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 张志远眯着眼睛，他抬头看一眼审讯室上方的监控，迟疑后问道：“谁？”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开口道：“白慕夏，王强的妻子。我看到她.......” 此刻，半透明的镜子外面，围着好几个警察，其中就有郑毅，他眯着眼睛，等待着韩延宇的每一句陈述，但是，韩延宇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话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郑毅的旁边，站着警察局副局长秦勇。 “你们不会真的要把检察官给关起来吧？”秦勇开口，一副官腔，只扫了郑毅一眼，便继续看向里面的韩延宇。 郑毅接话道：“起码他是整件事的目击证人，虽然现在情况有点复杂，说不清楚，但是顺藤摸瓜总能找到那根隐藏起来的线头。” 秦勇瞟了郑毅一眼：“人证就是人证，该放人就放人，人又不是他杀的，不要坏了规矩。” 郑毅点头。 秦勇似乎对韩延宇将会继续说些什么已经不感兴趣，他挥了挥手，便带着两个警察一起离开。 透明的玻璃窗户外围，只剩下郑毅一个人，他对韩延宇接下来会说什么却是很感兴趣的。 只见里面的韩延宇突然站起身，因为手上并没有戴任何束缚，他可以轻松地从审讯室的桌子前离开。 韩延宇靠近张志远：“我看见白慕夏带着一双白手套，向大海里扔下去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张志远的神经全部紧绷起来：“能知道塑料袋里是什么吗？” 韩延宇没有招呼回答张志远的问题，而是定定地望着他。 “是......那天见到的王总？”张志远大胆地猜测着。 韩延宇点头：“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具体，还得尽快找到白慕夏，问她才好，不过，背后有人知道我在调查王强和刘春之间的关系，我想.......” 张志远转身关闭了审讯室的监控和透明窗：“什么？你想说什么？” 一直站在审讯室角落里的唐卡焦急地望着韩延宇，等待着韩延宇的回答。 “韩检，需不需要我请爸爸帮帮忙？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是在宾县还是有些人脉的。”直到张志远关闭了这些设备，唐卡才敢开口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这句话。 韩延宇笑着摇摇头：“背后的人，可能不是唐检能压得过的人，这一次，我想，对方只是在给我一个警告，同时，毁掉已经暴露的两颗棋子。” “可是我不懂，王强为什么要杀了那个王总，这完全不合情理。”张志远依然在追问着心中最诡异的问题。 韩延宇低下头去，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王强是会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背后有人要找替死鬼，也不应该找那个知道的并不多的王总，在我看来，王总不过是一颗棋，而背后的人真正要对付的人，恐怕是王强。” 这个猜测是张志远之前没有想到过的可能性。 之前，他一直将关注点放在王总身上，觉得死者为什么会被杀，但是现在，他或许把背后的人想得太多简单。 或许在那个人的心里，人命，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只要是阻挡了自己的路，不管是谁，都会死得很惨..... 甚至，可能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直到中午时分，韩延宇才能送审讯室送出来。 审讯室太黑了，走出来的瞬间，韩延宇觉得眼睛刺痛：“饿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没有好好吃饭，不如陪我去吃点东西？” 张志远和唐卡对视一眼，点点头。 背后，两个年轻警察依然跟着三人。 张志远对那两个年轻警察摆摆手：“我送他们回检察院，你们两个回去吧。” 两人似乎还有些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见张志远态度坚决，也知道张志远和韩延宇本就关系好，便也没什么办法，转身离开。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张志远刚准备抬脚上警察局的车，被韩延宇扯了扯。 “怎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摇摇头，没有说话。 唐卡反应过来，开口说道：“老张，坐你的车吧，还是你的车舒服些。” 张志远也反应过来，故意大声说道：“好你个丫头片子！爱坐豪车是吧？将来看哪个敢娶你！” 张志远虽然嘴上说着，但已经带着韩延宇和唐卡向自己那辆扎眼的帕拉梅拉走去。 车子开出警察局后，郑毅站在警局的门口，看着远去的帕拉梅拉，轻轻叹口气，若有所思的样子，满眼写着关心。 五分钟后，张志远才开始正式开口：“韩延宇，你为什么早上才报警？按照你刚才的陈述，昨天半夜，你就应该已经看到白慕夏丢尸体了，为什么半夜没有报警？” 韩延宇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着眼睛，慵懒地说道：“手机虽然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信号，有人拔掉了我的手机卡，只留下了手机，所以，对方有意让我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也就是你们。” 唐卡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过眼云烟一般的风景，仍在思考着：“不对，我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韩延宇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在胸前，将头埋在椅背里：“你们先讨论一下，我想睡一会......” “喂，韩延宇！喂！”张志远一边开车，一只手推了推韩延宇。 韩延宇已经全身都泄了气，开始沉沉睡去。 唐卡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韩检昨晚肯定没睡好，让他睡会吧。” 张志远点点头，很快，他从后视镜看向唐卡：“我们这种状态是不是不太对啊。” “什么？”唐卡问道。 张志远思索着：“是不是表现得不够关心韩延宇？照常理，他算是失踪了一天一夜，我们是不是应该......” 唐卡深吸一口气，叹气道：“已经演完了，能不能不要再回头去纠错？” “演？”张志远没好生气，“要不是昨天早上韩延宇发信息给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只在远处偷偷跟着，尽量不要暴露的话，我觉得，只要我出马，别说是王强，就算是王强背后的人，也一定能抓得住！” 唐卡反而摇摇头：“背后那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我们以为自己的反侦察，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或许我们的反侦察，也在他的控制之下？” 张志远撇撇嘴：“我不相信，除非，我们身边就有奸细却在暴露我们的行踪！” 话一说出来，唐卡和张志远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唐卡继续说道：“昨晚我们三个明明已经说好了分头行动，韩检报警，然后回去休息，我们两个去追踪王强和白慕夏，怎么到最后......” “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事，韩延宇后来跟我们分开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早上他会不慌不忙地出现在检察院的院子里。” 张志远说着话，偏头看一眼沉睡中的韩延宇。 唐卡也低下头沉思着：“或许昨天晚上，韩检跟我们分开之后，又见了某个人，但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的真相。” 张志远眉峰一紧：“还有王强和白慕夏，昨天晚上，明明看到他们回到了别墅，我守了一夜没有离开，连眼睛都没有闭一下，怎么早上师父他们来到别墅后，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就发现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唐卡不再说话。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太诡异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唐卡思索一瞬后，慢慢抬起头，从后视镜看着张志远，“王强和白慕夏根本就没有离开别墅，而是躲在了一个我们谁都没有找到的地方。” “比如呢？”张志远问道。 一直沉睡中的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不回检察院了，别墅！快！” “你想到什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坐正了身体：“唐卡说得对，那栋别墅一定有古怪，不可能有人会凭空消失！” ------------ 61藏在院子里的腐烂尸体 王强家别墅门口，一切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 张志远率先下车，双手叉腰，说道：“唐卡，你在门口看着，我跟韩延宇进去，免得他们跑出来！” 唐卡点头：“好，你们进去一定小心！” 韩延宇眯着眼睛，望着看上去平静的有些可怕的院落，有些迟疑：“早上警察过来的时候，里面什么情形？” 张志远不解，这个时候韩延宇还要问些有的没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重要的值钱东西被带走了，看起来，好像连夜跑路，但是.....” “应该只是表面看上去的值钱东西，就是为了让警察以为别墅里已经没有人，所以才会一楼一些更不易察觉的地方。” “进去看看再说！”张志远抬脚就要进去。 韩延宇却站在原地不动：“你进去找，我在别墅院子里找找。” 张志远不想跟韩延宇多说什么，率先冲进别墅。 韩延宇跟在后面，背后传来唐卡的声音：“韩检，如果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韩延宇回头一笑：“放心，车上你们两个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回头，我会一并说给你们听，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韩延宇也抬脚，向别墅内走去。 大门没有关闭，似乎还保持着早上警察来检查时候所停留的样子。 看起来，就好像后来再也没有人移动过任何东西。 张志远冲进屋内，四下查找着，不遗漏任何一个地方，就连柜子里都没有放过。 在别墅房间的桌子上，张志远看到了杀死王总的作案工具，上面沾染着的血迹已经干透。 但是这根高尔夫球杆在早上警方来的时候，却是不存在的。 说明，有人在等着他们重新返回现场，寻找犯罪证据。 而且，眼前的犯罪证据，就摆在最明显的地方。 张志远有些失落，这种被背后的人耍弄的感觉并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将高尔夫球杆拿出来，举起。 院子里，韩延宇正蹲在院子的一块花草的泥土旁边，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地面。 “你在做什么？”张志远上前两步，“来看看这个。” 韩延宇的视线终于移开了地面，抬起头，视线正好撞到眼前的高尔夫球杆：“早上为什么没发现？” “不知道，应该是背后的人故意留下的。” “不太对劲。” “你是说你现在看的地方，还是我手里的东西？”张志远皱着眉头，盯着韩延宇。 今天的韩延宇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手里的东西收好，是重要的犯罪证据，具体的视频证据我已经提交，你看到过的，不出意外的话，这根球杆上面应该还留着王强的指纹。” 韩延宇说完，突然转头，向别墅内走去。 “你干什么去？”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没有回答，冲进别墅内后，他四下寻找着，最终在柜子上找到了一个上面生着铁锈的铁铲。 这个铁铲，与现在两人所处的别墅似乎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不管是不是背后的人留下的，既然那个人故意要送“礼物”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好好收下？ 韩延宇眯着眼睛，抓起铁铲重新回到院子。 用力举起铁铲，落下的时候，院子里的花瞬间四散开来，溅在张志远干净的鞋面上。 张志远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看着韩延宇一下又一下地将地面的泥土翻过来。 很快，露出一个因为常年潮湿而散发着霉味的模板。 张志远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韩延宇指着泥土旁边道：“这两边泥土的颜色不同，宾县本就潮湿，很容易察觉到新翻上来的泥土潮气未干。” 张志远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放在一旁，也转身从别墅里找到一个可以替代铁铲的东西，跟在韩延宇的身边，一起开始挖掘这片花坛。 花坛，韩延宇记得，当时王总被杀的现场就在这个附近，当时周围花朵的样子，跟此刻的颜色分类是完全一样的。 说明，这处花坛并不是今天，或者是昨天晚上刚刚被翻过的，虽然不算太久，但绝不可能是昨天。 韩延宇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老张，你还记得我给你的视频吗？” 张志远的手上的动作要比韩延宇重一些，很快，便几乎将所有的花全部铲掉，泥土之下的模板完全显露出来。 “怎么了？” 韩延宇盯着泥土之下的模板，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侵袭而来。 “昨天晚上这些花的颜色排列，跟现在是一样的，你看，如果我们把这片泥土推翻的话，即使重新掩盖，也不可能跟之前的颜色排序完全相同！” 张志远明白了韩延宇的意思。 “先看看木板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张志远说着话，便伸手去掀开那块并未尘封太久的模板。 哗啦一声。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韩延宇和张志远看到泥土之下的东西，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模板掩盖的泥土之下，一个封闭的塑料袋里，躺着一个睁着眼睛，半腐烂的尸体。 塑料袋因为没有被抽空里面的空气，能看到塑料袋尸体的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蛆虫。 涌动着，兴奋着。 张志远惊到：“这不科学！这个尸体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天的时间了，可是昨天，王强和白慕夏还在这里生活，他们不可能一无所知！” 韩延宇靠近那个半封闭的塑料袋，近距离看着眼前的尸体。 长长的头发，身上穿着一条满是脏污的白色裙子。 脚趾上能模糊地看出，似乎涂着红色的指甲，只是现在，已经腐烂得几乎看不出双脚原来的样子。 死者脸上的皮肉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依然能看出死者在死前的恐惧。 “老张，我好像见过这个女人！”韩延宇的眼神始终盯着眼前的女人，没有移开。 张志远凑上来，蹲在韩延宇的身边，近距离看着泥土里的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 “是她？”张志远觉得诡异，“不可能......怎么会是那个洗头房的女人？” 韩延宇眼角一跳，张志远的话印证了韩延宇的猜测。 “这是不是再次印证了刘春和王强之间的关系？”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紧锁眉峰：“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后退半步，环视整个别墅环境：“也有可能，背后有人故意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联系，然后引着我们来这里，然后再将所有的线索摆在我们的面前。” “你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其实这是张志远自己的判断。 韩延宇默默地摇着头，慢慢回头：“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我反而......不敢相信之前所有的判断了。” “我先让同事过来。”张志远说着话，最后看一眼韩延宇，之后抬脚走出了院子。 韩延宇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女人脸上虽然满是惶恐，但是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在他的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他不能破坏现场，只能等警方过来之后，才能解开这个谜题。 警察来了之后，张志远跟着一众警察开始忙碌起来。 韩延宇默默地退出人群之外。 唐卡在人群外等着韩延宇：“韩检。” 韩延宇垂下头：“回去吧。” 唐卡看着人群中忙碌的张志远：“我们没有开车出来。” 韩延宇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默默地向远处走去。 唐卡思索一瞬后，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我先陪韩检走了，有什么情况咱们再详细沟通！” 电话那头的张志远沉思一瞬后，开口道：“开我的车回去！车钥匙我给你送出来。” 很快，唐卡就看到张志远小跑着出来，他转眼看向已经走远的韩延宇，将车钥匙交给唐卡：“韩延宇现在还藏着秘密，看好他，我可以不告诉其他同事，但是，我无法容忍他对我有任何隐瞒！” “我知道。”唐卡点头说道，“我跟你一样，这个案子好像比我们预想中更复杂了。” 张志远摇头：“我觉得韩延宇有一件事说得对，其实案子本身应该并不复杂，复杂的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将事情的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在给我们传递线索，实则，是在混淆视听。” 唐卡看着张志远，思索着。 张志远推了唐卡一把：“去吧，那家伙走远了，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会儿走到海里去都有可能。” 唐卡苦笑一声：“走了！” 唐卡开车朝着韩延宇离开的方向而去。 张志远站定在原地：“韩延宇.....你到底怎么了......” 但是此刻，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身后，有警察高声喊道：“郑队！有新发现！死者的手里有东西！” 张志远一顿，重新重回现场。 当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人，看着证物科同时手里的东西的瞬间，整个人呆住。 证物袋里装着一张糖纸，似乎本应该闪闪亮亮，但因为年代的久远，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泽。 看起来，并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产物...... ------------ 62请君入局 几天后，张志远拿着关于王强院子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的相关报告，来到韩延宇的办公室。 他将资料推到韩延宇的面前，脸色并不好看：“这些日子你怎么回事？去哪儿了？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看现场吗？怎么？对这个案子不感兴趣？” 韩延宇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张志远手中的资料，皱着眉头，认真检查证物清单。 “少东西，我列个表格给你，等一下。”韩延宇没有抬头。 张志远看向对面的唐卡，却见唐卡默默地摇摇头，小声用唇语说道：“这几天一直这样，不知道为什么。” 张志远重重地拍了拍韩延宇的桌子：“韩检！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忙。” “忙？你在忙什么？我刚才问过你检察院的同事了，最近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案子轮到你手上，因为这个尸体是你发现的，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案子最后会落到你手上，根本就没有给你分配其他案子！” 韩延宇慢慢地抬起头，他眼睛里没有光：“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晚上我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张志远收敛了脸上的愤怒：“你愿意说了？” 韩延宇又默不作声。 张志远失去耐心，舌头顶着后牙槽，双手叉腰：“因为你是检察官，所以我们警方才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在其他人认为你有嫌疑的情况下，我才会替你挡枪！” “我见了王强。” “什么？”张志远和唐卡同时站起身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见了王强，”韩延宇重复道，"那天晚上醒来之后，我看到白慕夏向海水里扔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我想追上去，但是我头太晕了，我根本追不上她，那天晚上，她好像知道我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是，她毫不在乎，这是我想不明白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讲讲清楚！”张志远转身关上了韩延宇办公室的门，随后靠近韩延宇坐下来，“有什么没有想明白的事，我或许可以帮你一起想，憋在心里，你只会更容易走进死胡同。” 六天前，凌晨两点半。 韩延宇用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视线模糊，几乎站不稳。 对面，白慕夏带着手套，思索一瞬后，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当着韩延宇的面扔向大海。 “白慕夏，你等一下......”韩延宇声音嘶哑，用力起身。 白慕夏脸上都是惊慌的神色，她向韩延宇的方向走了两步，但还是停下。 “白慕夏，跟我回去协助调查，我能帮你，我一定能帮你离开王强.....”韩延宇用尽力气说话。 白慕夏的脸上好像有泪水，她脱掉手套，抬手，便扔进了大海里。 白色的手套在空中飞舞着，看上去竟有些好看。 “对不起.....谁也救不了我.......”白慕夏的声音很小，就好像是在躲避着某些人的监视，她慢慢向后退去。 在他的背后，车灯刺目。 韩延宇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 刚抬手，便看到白慕夏突然转身，慢慢地朝着车灯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 韩延宇靠着墙起身：“白慕夏！你应该相信我！” 白慕夏没有一丝停顿，她打开了对面的车门，上车。 那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宛若黑暗中隐藏的幽灵，在夜色中冷冷地盯着韩延宇的一举一动。 很快，黑色的商务车重新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韩延宇的头很疼，他艰难起身，四周一片漆黑，他检查手机，想要拨通电话，却发现手机根本就无法拨出去，但是手机里的视频却还在。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夜风很冷，韩延宇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那是一部老人机，绿色的屏幕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因为振动，机身扭动着，在原地转圈。 韩延宇眉峰紧锁，上前，抓起手机：“喂？” 对面传来一阵颤抖的哭泣声：“韩延宇检察官，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谁？”韩延宇问道，因为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他却没有想起对方是谁。 “我是王强......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愿意告诉你.....救救我，求你把我关进监狱里，我......” 王强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就好像是在一个信号极差的地方。 周围传来一阵施工的声音，机器运动的轰鸣声很响。 “王强，你在哪，告诉我！”韩延宇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你为什么要杀王总？！” 对面的王强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我没有，我不想杀他的，可是.....我没有办法......韩检，我家......没有狗.....我家......没有狗.......没有狗.......” 王强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到底在哪？王强！说话！”韩延宇低吼着，但是最终，王强没有说出具体位置，电话便传来一阵忙音。 但是电话被挂断之前，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老姜...... 韩延宇顿时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他抓起自己的手机，并将另一个老人机也装起来。 老人机是有人故意留给他的！ 韩延宇想起来，刚刚站在那里的人，只有白慕夏。 韩延宇突然觉得惶恐起来，白慕夏，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她真的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吗？真的只是一个被残暴的丈夫殴打却不敢言语的女人吗？ 韩延宇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起来，之后环视四周，看到远处海面上闪烁的灯塔。 那是他认识的灯塔，就是上次跟唐卡掉落到海里时的地方。 他一鼓作气，喘着粗气，向前冲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终于，他看到了一抹车灯。 紧咬着牙，他冲到马路中央，晃动着手，渴望对面的车子能停下来。 但是那车子还是迎着他的身体，与他擦肩而过。 韩延宇见状，快速闪身，才没有让车子碰到自己。 原以为那车子会呼啸而过，但却突然停在不远处。 韩延宇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淡淡地笑出来，同时继续向车子招手：“帮帮忙......” 车子倒车向后，正好停在韩延宇的身边，车窗摇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人看着韩延宇，一副吃惊的样子：“韩检？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定眼看着车里的人：“你是......” 车里的人下来，绕到另一边，帮韩延宇打开车门：“我是张志远的同事，您忘了我了？” 男人一边说着，低头笑笑，掩饰道：“虽然您总来我们局里，但是可能没太注意到我。” 韩延宇冷静地看着对面这个自称是警察的人，其实韩延宇的记性是极好的，一般见过一次的人，都会记得。 但是眼前这个人，他敢肯定，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怎么这么晚？”韩延宇一边问话，表现出放松警惕的样子，抬脚上车。 “加班，最近案子有点麻烦，局里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很多人都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男人回答道。 具体是什么案子，男人一点都没有提，这不是警察惯有的风格，但出于保密，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警察也可能会不告诉别人实情，这也是规定。 甚至有时候，他们连自己的亲人都不会告诉。 韩延宇点点头：“谢了，要不是你即使出现，我走出去，恐怕要到明天早上了。” 男人低头嘿嘿笑着，没有回话。 车子重新启动，夜色中，男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看背后的韩延宇。 韩延宇虽然微微眯着眼睛假装睡着，但还是精力集中的样子。 模糊中，韩延宇看到开车的人似乎在跟什么人发消息，具体看不清，发完消息后，他再看一眼韩延宇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 “韩检？你睡着了吗？”对方问道。 韩延宇故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道：“麻烦你......送我去工地。” “好！”男人直接回答道，随后，便再也没有问韩延宇任何问题。 此刻的韩延宇已经全身出汗。 这一切看上去严丝合缝，又顺理成章。 但是仔细想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画着一个圆，一个将韩延宇推向王强现在所在处的圆。 韩延宇不动声色，等待着男人将他送到他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对韩延宇来说，现在，他即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还未曾可知。 是陷阱在等待着他，还是真的要将这个“礼物”送得彻底？ 而这个陷阱里面，到底与老姜又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车子摇摇晃晃，大概一小时后，停靠在工地旁边。 “到了，韩检。”男人回头，伸手摇了摇假装睡着的韩延宇。 韩延宇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对男人笑笑：“不好意思，睡过去了。” “没事，工地到了，韩检。”男人重复道。 韩延宇偏头看向外面的工地，灯火通明，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在半空中，吊车正一下又一下地挖着深坑中的泥土。 就好像是一处埋藏尸体的幽暗坟墓。 工地不远处，两个男人看到停靠在旁边的车子，相互说着什么，随后并肩而行，走向韩延宇的方向。 车上的人刚刚还温和的视线，也变得冰冷起来，死死地盯着韩延宇的侧脸...... ------------ 63借刀杀人 “多谢。”韩延宇假装没有看到车里男人的神色，抬脚下车。 对面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才看清，其中一个，就是之前见过的白发中年男人。 “韩检？”白发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会是你？” 韩延宇眯着眼睛，环视四周：“王强在哪？” 另一个男人靠近过来：“你怎么知道王强在这里？是谁告诉你的？” 白发男人推了那人一把：“阿琛！” 韩延宇收回视线，对白发男人笑着说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请行个方便。” 到此刻，韩延宇才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他却一直都没有问过对面男人的名字。 阿琛上前一步，凶狠地指着韩延宇：“我早就说过，这些人不可能真的帮助我们！老宋，你看你口中这个所谓的好检察官，现在出现在这里，事情还不够清楚吗？” 原来白发男人的名字叫老宋。 虽然这个阿琛脾气暴躁，但却是个直肠子，两句话出来，所有的基本信息都给暴露出来了。 老宋皱着眉，横在韩延宇的面前：“不好意思了韩检，虽然你之前在工地上救过我们的人，但是今天晚上的事，希望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让我们为难。” “你们想杀人灭口？”韩延宇直击要害。 老宋没有回答，直接拉着阿琛回头向工地方向走去。 韩延宇上前，一把抓住老宋的胳膊：“别做傻事！” 老宋冷笑一声：“看来，你们的人早早就知道了我们今晚的计划，说明在我们的工地上，也是出了叛徒的。” “刚刚送我来的那个人，你们不认识？” “我们为什么会认识？不是你的同事吗？”阿琛不满得嚷嚷着。 韩延宇眼神一收：“局中局，我们都上当了！”顿了顿，继续说道，“快，到我去见王强！” 老宋没有听明白韩延宇的意思，愣在原地。 只见韩延宇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大踏步地朝工地方向走去：“还不快跟上，如果晚了，你们就真的成了杀人犯！” 老宋和阿琛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韩延宇愤怒地喊道：“老宋！你们上当了！有人想要借你们的手，在我的亲眼见证下杀了王强，到时候，你们这个工地所有的人，想要逃出这个局都难！” 老宋没有太听得明白韩延宇的意思，但还是向前迈了一步，被身后的阿琛拉住胳膊。 “老宋，你不会真的要相信这个人吧？我们被骗了那么多次，这个王强罪大恶极，他不给我们发工钱，我们现在都养不起家，今天要是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的话，他还会继续在我们面前嚣张，到时候，我们都会变成他的苦力！” 一连串的话句句入耳。 韩延宇死死地盯着刚刚说话的阿琛：“你们没有要杀人？” “杀人？为了一个王强，搭上我们所有人的命，他王强不配！”阿琛愤怒地说道。 韩延宇将视线转移到老宋身上：“还不赶紧带路！再晚的话，王强就没命了！” 老宋脚下迟疑一瞬，加快了脚步：“跟我来！” 阿琛还在背后嚷嚷着：“老宋，你疯了吗？他可是检察官，是不是在骗我们，谁都不知道！万一他只是想要我们带路，然后取证的话，我们就完了！” 韩延宇突然用力拽住阿琛的衣领：“你一直在阻止我，是不是你也才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阿琛惊到，不语。 韩延宇继续说道：“取证不是我的事，那是警察的事，现在我已经来了，在王强出事之前，最后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他看向呆呆思索着的老宋，“如果今天你们不过是想要给王强一个教训的话，有人却真的想要他死！” “不可能.....工地都是我们最信任的人，这不可能......” 韩延宇用力将阿琛推出去，他顺势跌倒在地：“借刀杀人！” 老宋终于先明白了其中道理，慌忙抬脚：“韩检，跟我来，在这里！” 韩延宇和老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工地刺目的亮光之下，浑浊着周遭大车的轰鸣声。 阿琛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着韩延宇：“什么都不懂的检察官！就会坏事！” 当老宋带着韩延宇来到王强所在的地方时，见一旁的挖掘机正挖出一堆土，向一个浅坑倒去。 坑里，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救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到浅坑之下的泥土里，王强被不知何时，已经被捆住了手脚，瘫倒在地，哭丧着脸。 他的身体已经几乎全部埋在了土里，土已经掩埋到了肩膀的位置。 他没有力气了，哀怨的声音里充斥着绝望。 “王强！”韩延宇大喊着，“住手！还不赶紧住手！” 挖掘机里的人表情冷漠，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竟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嘴里喃喃着：“来得真慢.....” 随后，那人便扬起挖掘机的大漏斗，尘土轰然下坠。 此刻，王强也看到了韩延宇，他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般，朝着韩延宇的方向大喊出声：“救命，韩检！我不想死！我.....” 王强话音未落，大堆的泥土瞬间将王强的头彻底掩埋。 一切来得太快，韩延宇来不及思考，一边朝浅坑中冲去，一边对身后的老宋喊道：“老宋！阻止挖掘机里的人！快！” 老宋反应过来，这时候才发现，挖掘机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认识的人，那张陌生的面孔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老宋对挖掘机很是熟悉，他三两下就爬上了挖掘机的驾驶舱，当到达驾驶舱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别跑！”老宋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也明白了韩延宇刚刚所说的借刀杀人。 他们这群工人的怨气被人利用了。 老宋气急败坏地朝那已经向黑暗中跑去的男人追去。 那人跑得很快，只一瞬间，便消失在转弯的矮墙处，轻轻一跃，跳出矮墙，消失在郊外的空的黑暗中。 韩延宇趴在泥土中，只能看到王强的满是泥土的手，正露在外面挣扎着：“来人，快来人！救人啊！” 阿琛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吓傻了：“杀人了......死人了.....工地上......工地上死人了！” 阿琛说罢，扭身就像身后跑去，看上去似乎是惊讶，其实却更像是在逃跑。 韩延宇抓起一旁的铁锹，时间紧迫，他必须在王强死之前把他挖出来，不管他到底做了多少错事，终归，是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死在这处工地，且不能让这些无辜的工人承受不该承受的罪责。 如果王强死了，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很快，老宋跑了回来：“韩检！人没抓到！” 他一边说着，也冲下来，抓起另一个铁锹，跟韩延宇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盖在王强脸上的泥土挖开。 很快，王强的脸暴露在外面，他双目紧闭，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把人拉出来！老宋，一起，帮忙！”韩延宇嘶吼着。 两人一边一个，拽住王强的胳膊，就像是拔萝卜一样，终于将王强从泥土中拽了出来。 韩延宇试探王强的鼻息：“还有气！” 说罢，他整个人瘫倒在地。 一旁的老宋吓得不轻，这时候也刚缓过神来，头上汗水沾染了他已经白了的头发。 他慌忙给王强解开手脚上的束缚，希望王强能更好的呼吸，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喂，120，这里有人.....有人快死了，快.....” 韩延宇偏头看向扔在昏迷中的王强，开口问老宋：“我半个小时前，接到过王强的电话，他说让我来救他，你们谁给他的电话？那部电话在哪？又是谁在他打完电话之后，绑住了他的手脚？” 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老宋都回答不上来，他只是瞪大了眼睛。 韩延宇摇头叹气：“老姜呢？刚才在王强打来得电话里，我听到有人叫老姜，怎么不见他人？” 老宋更是奇怪地看着韩延宇：“韩检，你会不会是听错了？老姜今天没有来工地啊，听说他儿子病了，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工了！”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他努力回忆着。 没错的，就是因为他在电话里听到有人叫老姜这个名字，他才能猜得到王强所在的位置是在这个工地。 但是现在看来，或许那一声，是当时在现场的人故意喊给韩延宇听的？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严丝合缝的闭环，每一个环节都早早地画好了圈。 甚至接下来，韩延宇走的每一步，都是对面那个阴暗中盯着他的人给他设计的路线。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摆脱那个人的控制。 包括刚刚送他来的那个自称是张志远同事的男人，正好在他需要到工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每一步，都精打细算！ 韩延宇看向眼皮开始微微有些煽动的王强，突然对老宋说道：“不能去医院！王强现在不能去医院，否则，他还是会死！” ------------ 64女尸身上的照片 “所以，王强现在在哪里？你又为什么会在第二天丝毫没有情绪地回到检察院上班？”张志远的心中仍有疑问。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 此刻，已经快到中午时分，韩延宇站起身，看向窗外：“王强还是失踪了。” “失踪了？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你已经救了他吗？”张志远有些焦急的愤怒。 唐卡深吸一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回宿舍说。” 韩延宇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这份资料，是关于王强家院子里挖出的尸体所查找到的证据线索。 “都一样，我现在有一种时时刻刻被监控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此刻，在我的身边，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各怀鬼胎。” “韩延宇你他妈疯了吧？”张志远生气地喊着，“我们什么关系？五年的交情，你现在怀疑我？” 见韩延宇没有回答，张志远抬手指着唐卡：“还有她，当年如果没有唐检的话，就没有现在的你！” “我知道！”韩延宇轻锁眉峰，望着张志远的眼睛，“那天晚上的事让我觉得后怕，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每一步都被背后的人算计得清清楚楚！” “这样就阻止了你查找真相的决心？”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摇头：“不，我只是还没有理清其中思路，”他伸手指着手里的资料，“比如这张糖纸。” 女死者的调查是张志远在进行中的，所以，不用看，他都知道韩延宇说的是什么。 韩延宇继续说道：“这张糖纸出现在女尸的手里，不觉得很突兀吗？” “或许只是死者死前正在吃糖？”张志远说出来得时候，很不自信，因为这太荒谬。 韩延宇苦笑一声：“这张糖纸我认识，背后的人好像知道这具尸体最终会被我发现，也知道最后案子到检察院的时候，会由我来审理，很奇怪吧？” 张志远听着也后背发凉。 “凶手呢？”韩延宇点着资料上的字，“你们认为凶手是白慕夏？以故意杀人罪身申请逮捕？” 张志远点头：“死者的身上有白慕夏的头发，通过比对，这个案子的凶手很明显。” 韩延宇摇头：“我觉得这个案子里面还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事。如果凶手真的是白慕夏的话，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犯罪。” “那是自然，还有王强，他们想要杀人灭口。” “理由呢？” “因为王强和刘春在一条线上，这个女人暴露了刘春的事，有人要他死！” 唐卡默默开口说话：“这样说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仔细想的话，很明显，这条线索看山去太过顺利，反而有造假的可能。” “那你认为呢？” 唐卡从韩延宇的手中拿过证物清单，上下扫了一遍：“老张，按照常理，像这样的案子，真的六天的时间就能破案吗？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张志远站在原地，不说话，其实这也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就好像之前韩延宇被人送礼物一样，他似乎也在调查的过程中被人送了礼物。 韩延宇突然站起身：“既然他们想要引我出来，连警方这一层都这么快顺利通过，就是想在检察院这一层让我为难。” “王强到底是怎么失踪的？或许跟这个案子之间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还没有开口，张志远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紧张的宁静。 “喂？”张志远接起电话，“什么？你说什么？王强抓到了？” 韩延宇不敢相信得瞪大了眼睛。 张志远最后看一眼韩延宇：“我先走了。” “我也去。”韩延宇说道，“毕竟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落到检察院这一步，白慕夏也在警局吗？” 张志远眯着眼睛望着韩延宇：“在。” 韩延宇跟着张志远回到警察绝的时候，推开审讯室的门，最先看到的就是王强的脸。 此刻的王强，眼神憔悴，脸似乎都消瘦了不少。 他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视线低下去，似乎不敢跟他对视。 旁边一名警察上前，对张志远说道：“刚刚，王强被人扔在院子里，手脚和嘴都封着，旁边放着一张纸条。” 说话间，那名警察将纸条递到张志远的手中。 纸条上写着：王强奉上，希望你们喜欢。 “太他妈变态了吧！”张志远愤愤然得咬着牙。 韩延宇走到王强的面前：“怎么回事？这些天你到底在哪里？去了哪里？是谁把你送过来的？对方想要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王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那天晚上被埋在土里，向韩延宇求救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人一样。 韩延宇弯着腰，低头看着王强：“我能救你，你相信我！” “我手上有命案，你能救我什么？”王强低头笑着，“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什么意思？”张志远问道。 王强笑笑：“真好，我等了太久，终于到这里了，我想，或许以后就能安全了，对吗？只要把我关进监狱里，他们就不能把我怎么样了，对吗？” 王强说着话，竟然傻傻地笑出来，精神状态游离在状况之外。 韩延宇默默后退：“为什么要杀王总？” 王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用力摇头，哭丧着脸：“不，我不想杀他，我根本就不想杀他！可是......我，我没有办法，他们在盯着我，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我必须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否则，我会死得很惨.......他们就不会把我送到警察局来，那样的话，我可能会消失......就像白慕夏一样......消失......” 张志远抓起王强的衣领：“你在胡说什么！白慕夏怎么会消失？！她已经被我们抓到警局来了。” 王强咧着嘴笑，用一根手指指着张志远，笑得满脸褶子：“你们真蠢，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没有人能斗得过他们，他们掌控着我们所有人的一切行动，没有人能逃得过.......你们都一样......” 张志远愤怒地吼道：“问你话呢，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王强靠近张志远的脸，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真的以为，你看到的白慕夏，就真的是白慕夏吗？” “什么意思？”张志远问道。 王强歪着头：“我老婆......早就死了.......” 犹如惊雷。 张志远和韩延宇对视一眼。 从审讯室出来，两人来到公安局的院子里。 张志远回身看着韩延宇：“你怎么看？” “他本就是被认出来定罪的，从一开始就是。”韩延宇思索一瞬，“事情从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了结局，从王强杀王总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人确实是他杀的。”张志远抿着嘴，双手叉腰，“但是......背后的人......” 韩延宇突然转头：“那个女尸呢？藏在王强院子里的人，我想去看看。” 张志远顿住一瞬：“你确定要看她吗？在停尸间，应该是你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韩延宇轻笑一声：“你跟我一起去。” 停尸间很冷，一如既往的冷。 眼前悠长的走廊，冰冷得令韩延宇汗毛直立。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当年姐姐的样子，他抿着嘴，低下头，深呼吸。 张志远从一旁抓住韩延宇的胳膊：“如果不舒服你可以不去。” 韩延宇推开张志远的手：“背后的人让她手里拿了糖纸，我想，或许还有别的线索，指向当年姐姐的事。” 张志远不再劝阻，引了韩延宇一路向前。 还是像往常一样，张志远走在前面，韩延宇跟在后面，一如小时候，幼小的韩延宇跟在父母身后一样。 看守停尸间的，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他不苟言笑，看上去就很阴森恐怖。 “来了。”男人简单一句话，便推开了停尸间的门。 吱呀一声。 一股寒气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又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 “我们来看和玉。”张志远说道。 看守停尸间的人丝毫没有回应，只是轻车熟路得走到第二排最下面的格子，用力一拉，金属格子被拉开，里面躺着一个尸体残缺不全的女人。 就是她。 刘春案的时候，他们就见过她，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再也没有反应的尸体。 “没有家人认领，过阵子可能就要被带去跟一些无名尸体一起火化，最后会被安置在公墓里，骨灰也都是放在一起的。”男人解释道。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上前。 他总觉得，对方既然将糖纸放在女人的手里，就不可能只是简单地做个诱饵。 即使现在这具尸体已经被检查过很多遍，但是他总觉得，还是会有一些只有她才能发现的线索。 背后的男人在韩延宇靠近尸体的瞬间，突然惊讶地轻呼一声：“不可能！这具尸体被人动过！” 三人更靠近过去，这时候，才看到那女尸即使已经没有完好的身体，但是她的脖子上，却挂上了一个看上去廉价的项链。 韩延宇瞳孔一收，打开女人脖子上的项链盖子，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韩延宇和韩晚晚第一次在县城拍摄的合照。 张志远震惊得看向韩延宇。 此刻的韩延宇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 65灭口 王强被关在审讯室里，两名警察陪着他。 他慌张地四下张望着：“请问，韩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先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呆在这里.......” 两名警察只看了王强一眼，并不理会他。 王强开始变得手足无措：“要不，你们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个律师？” 其中一名警察冷笑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坐好！” 王强规规矩矩的重新做好。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强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立刻起身，期待地笑着：“是不是韩检他们回来了？” 两名警察不理他，转身离开。 回来的，只是张志远一个人，他看到两名警察过来，问道：“白慕夏呢？” 两名警察回答道：“你们去停尸间的时候，已经接走了。” “去哪儿了？”张志远眉峰一紧。 警察似乎有些不解：“看守所，既然案子已经定下来了，自然要去看守所等待审判。” 张志远眯着眼睛，思索一瞬后，扭身快步离开。 韩延宇站在公安局门口，思考着。 对方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只是想要告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控中吗？还是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身后，张志远冲出来，一边打开警车的门，一边叫韩延宇：“快上车！白慕夏可能有危险！” 韩延宇这才想起来，今天到公安局来，一直都没有见到白慕夏。 “快！”张志远从车窗探出头来，催促道。 韩延宇上了车，车子快速开出公安局的院子，油门已经踩到了底。 “怎么回事？”韩延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问道。 张志远目光如炬：“白慕夏被接去看守所，但是我并没有签字，对方来头不对。” 韩延宇眯着眼睛：“他们想做什么？” 车子开到一处转弯，张志远猛打方向盘：“我不知道！” 一条幽静的小路上，白慕夏被两名穿着便装的男人看守着，夹在中间。 “你们不是警察！”白慕夏神色一点都没有慌张，“我是弃子了吗？” 两边的男人没有说话。 白慕夏默默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树影飘摇，她淡淡地笑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车子突然转弯，朝着一处更为狭窄的小路上行驶而去。 周围皆是郁郁葱葱的甘蔗田。 “这里的风景真好。”白慕夏的眼睛亮闪闪的，纯洁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坐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只看一眼白慕夏，对开车的人说道：“差不多了。” 一阵刺啦的刹车声后，车子稳稳地停在悬崖边。 白慕夏低着头，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拿出镜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点在唇上。 瞬间，唇上便沾染了鲜红的颜色，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一旁的男人催促道：“差不多的了，这时候了，还指望阎王爷看你不成？” 白慕夏一点都不生气，瞟了一眼说话的男人：“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得体面。” 男人冷笑出声：“体面？像你这种人，还想体面？”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是，没有让你像那个女人一样死无全尸，上头也算是对你格外开恩。” 白慕夏没有再应声，默默地抬脚下了车。 站在悬崖边，能看到远处高高矮矮的房子，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 今天的海很蓝，透心的蓝色，让人一看就心情极好。 两个男人推了白慕夏一把，令白慕夏更靠近悬崖边缘。 “这事儿怪不得别人，要是做了鬼，要怪就只能怪那个韩延宇，他要是不顺着刘春查到王强的话，你就不会被牵扯出来。” 白慕夏唇角上扬：“我该谢谢他。” “那就上路吧！”男人再伸手推了白慕夏一把。 白慕夏的鞋底在地面上摩擦一瞬，她回过头：“别碰我！”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笑道：“像你这种人，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王强也会死吗？”白慕夏问道。 “这我们可不知道。也不是你现在该管的事了。” 白慕夏默默点点头，看着脚尖，慢慢地朝着悬崖的边缘移动而去。 碎石子向下跌落而去，听不到回声。 白慕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悬崖之下，便是大海。 她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唇角微微上扬。 “等一下！”背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白慕夏慢慢睁开眼，回过头去，只见张志远身边的韩延宇正满怀歉意地望着自己。 “白慕夏，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韩延宇对白慕夏伸出一只手。 两个男人见状，瞬间从腰间抽出了枪，对准白慕夏的头：“退后！” 张志远也从腰间抽出了枪，对准对面的人：“把枪放下！”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点头，对着白慕夏的后背用力一推。 刹那间，白慕夏的身体迅速前倾，朝山崖坠落而下。 “住手！”韩延宇撕裂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冲向白慕夏掉落而下的方向。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手中的枪对准韩延宇的心口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 整个山谷都传来枪声，回荡着，震耳欲聋。 韩延宇匍匐跌倒在地，用力伸手，想要抓住已经坠落的白慕夏。 张志远惊，大喊道：“韩延宇！” 又是一声枪响，张志远的枪打中了对面手拿枪的男人的手臂，男人的枪掉落到地上。 “韩延宇，你怎么样？”张志远扑上前去，将韩延宇从地上扶起来。 韩延宇因为疼痛而表情狰狞着，他掀开自己的外套，这时才看到里面的防弹背心已经被射出了一个洞。 “真疼......”韩延宇咬着牙，转眼看向早已空空如也的悬崖，“报警，别让他们跑了！不用管我。” 张志远起身，拨通电话：“对，就在我手机定位的位置，对方开着一辆警车，但应该是套牌的！” 韩延宇用力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悬崖边，看向下方，一望无际，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延宇的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一组保密标志，没有数字显示，也没有归属地显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问道。 对面传来一个听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声音，他先是笑了笑，之后才慢慢开口道：“韩检，花溪庄园的案子，要不，就这样结束吧？王强交给你，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我姐姐的事.......”韩延宇话未说完，对面的人就已经率先开口。 “问得越多，就越危险，现在给你那些线索，就是要告诉你，韩延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中，想要找到我们？”对面的男人语气微微停顿了一瞬，“我们能玩死你！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就像你看到的那个花溪庄园负责人，王总。”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韩延宇紧张地问道。 对面的人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韩延宇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前方。 张志远上前两步：“怎么了？”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随后轻声问道：“张志远，花溪庄园这个楼盘，你有没有相熟的人？” 张志远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会这样问自己，他微微一顿后，才开口道：“没有。” 韩延宇低下头，默默地抬脚准备离开。 张志远继续说道：“但是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可以查！” 韩延宇没有回头，对张志远摆摆手。 “回去吧。”韩延宇说道，他最后回头看一眼背后的悬崖，淡淡笑着：“白慕夏，不管你是不是白慕夏，恭喜你，彻底解脱了......” 监狱的牢房里，刘春整个人看上去已经面目全非，他的牙齿已经没剩下几颗。 他趴在牢房的栏杆处，对着门外的警察说道：“警察同志，我听说花溪庄园的王强被抓了，是不是真的？” 警察用棍子敲打着牢房大门的铁栏杆：“消息倒是灵通，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春思索一瞬后，一脸渴求的样子，对警察说道：“能不能请你帮我喊我的律师来见见我？” 警察听了觉得好笑：“律师？你现在还需要什么律师？定罪了！像你这种败类，一点用都没有！” 刘春依然腆着脸，笑容堆满了他的脸：“警察同志，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只要你愿意帮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刘春话音刚落，警察冷笑一声，打开了刘春监狱的铁门。 刘春以为警察想要跟自己好好谈谈，一边后退，一边弓着腰笑着：“谢谢，谢谢你们......” 刘春话还没有说完，警察手中的警棍就重重地落了下来，敲在刘春的后背上。 刘春一下便被打倒在地，弓着身子，自我防卫的状态，双手护着头。 这些日子，他已经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才能受到最轻的伤害。 无论是监狱里的室友，还是对他恨之入骨的警察。 他习惯了，却不认命，他不相信，自己手上还有些资料，上面的人真的会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刘春的身体蜷缩起来，就像是一只基围虾。 等到警察打得累了，喘着气：“刘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管在哪里，都有人在盯着你！” 刘春突然听出话中话，他猛地抬眼看向说话的警察，却发现警察已经转头离开。 刘春心中充满了绝望...... ------------ 66王强疯了 刘春被警察带到见面室，隔着栏杆，对面坐着刘春之前的律师。 律师看到刘春的脸，神色一冷，抬眼看向背后的警察，却见警察根本就不看他。 律师问道：“有人打你？” 刘春慌忙摇头：“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凑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问你，王强没事吧？” 律师表情冰冷，身体向后撤去，一副不想靠近刘春的感觉：“他是他，你是你！” 刘春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背后的警察，之后才小声开口道：“他还活着吗？” 律师根本不想跟这个没有脑子的人掰扯些什么，直接起身要走。 刘春匆忙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向外大喊着：“我手上还有东西，帮我转告一下。” 律师站定在原地，回头看向刘春的时候，一边唇角上扬，收回视线，眼神充满了轻蔑的神色。 已经进入深秋，天气开始转冷。 韩延宇出行套上了薄外套，其实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按理不应该这么怕冷。 或许是心理作用。 走出宿舍的时候，见张志远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他顿住脚步，上前：“怎么这么早？” 张志远神色严肃：“白慕夏的尸体找到了。” 韩延宇开门上车。 张志远却没有着急踩下油门：“现在，那个在院子里发现的女尸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白慕夏。” “嗯。”韩延宇轻嗯一声。 张志远歪着头：“关于王强，你还有没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线索？” 韩延宇眼睛看着路边的树，树上小小的花，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将韩延宇一下子就带回了小时候的感觉。 “有，”韩延宇转眼看向张志远，“那天晚上，王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告诉我，他们家根本就没有狗。” 张志远睁大了眼睛：“也就是说，当时在院子里的人，不止白慕夏，王强和那个王总三个人。” 韩延宇点头：“记得吗？当时我在外面，用手机拍下录像的时候，视频内容并不能拍到房子的后院。” “对，而且后来我们去王强家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王强家有养狗的踪迹。” “所以说，狗是别人放的，王强在敲碎了王总的头之后，应该是去后院请示，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王总，也没有打算放过王强，甚至还将放狗的事直接推到了王强的身上。” 张志远不再说话，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开始在马路上飞驰。 韩延宇歪在副驾驶的位置，闭上眼睛：“白慕夏死了，王总死了，洗头房的女人死了，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张志远没有正面回答韩延宇的话：“上一次，白慕夏竟然被当众被截胡了。” 张志远一边想着，突然用力踩下刹车。 车子停在路边，他睁大眼睛看着韩延宇：“这是不是就说明........” 韩延宇默默点头：“只有这种可能性.....” 张志远低头思索着：“检察院那边呢？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目前还没有发现，但是很明显，因为刘春的案子牵扯到王强的案子，现在对方已经对我有了极大的不满，很可能后面会给我制造很多麻烦。” 韩延宇的语气非常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而且包括停尸间的事，对方好像对我的事了如指掌，”韩延宇继续说道，“对方怎么会知道我会去停尸间看那个死者的尸体？我明明只是临时起意.....” 张志远摇头：“你错了，一切行动都是有契机的，比如，糖纸，对方知道，你一定想要再去尸体上找到其他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个案子和你姐姐当年案子之间的关系。” 车子已经开到公安局的门口。 张志远停好了车，才转头看向韩延宇：“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对方要一步一步的引你入局？这么做对他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才开口说道：“自信！” “自信？” “对方很自信，同时，他在挑衅我的极限。” 张志远轻叹一口气：“下车吧。” “为什么带我来这？”韩延宇似乎刚刚才发现现在所处的地方。 张志远已经开门下车，绕到韩延宇旁边的车旁，帮他打开车：“王强说，他想见你。” “王强?”韩延宇疑惑。 再次见到王强，他已经憔悴的没有了人样。 整个人蜷缩在审讯室的角落，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剧烈的颤抖一下。 韩延宇和张志远见到审讯室的门口。 “王强。”韩延宇俯视着王强。 王强看到韩延宇，突然站起身，直接朝韩延宇的方向冲过来，高兴地笑着：“韩检，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见状，张志远挡在韩延宇和王强的中间，阻止王强的举动。 “干什么？！坐好！” 韩延宇推开张志远，示意没关系，随后靠近王强。 “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线索，你可以一起说出来，这样，我才有办法救你。” 王强的眼球里全是血丝，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指尖发青：“他们没有想要我活，但是我想活.....” “背后的人是谁？” 王强的神色突然变得更加惶恐不安，他慢慢后退，低下头，眼球四下晃动着，来来回回。 “不.....我不能说，我......我不知道......” “他们想干什么？”韩延宇逼近王强，继续问道。 王强突然尖叫一声，重新躲到墙角的角落里。 韩延宇跟着蹲身上前，轻轻地安抚他：“没事，在这里，你很安全，只要你说出实情，一切都好解决。” 王强不断摇头，抓着韩延宇的胳膊：“韩检，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他们......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韩延宇的头瞬间麻了一下，他小声说道：“你知道我姐姐的事吗？” 王强慢慢地抬起头，望着韩延宇，突然咧嘴笑了：“那些女孩的事.....我当然知道了.....要年轻的......身段也得好......” 韩延宇眯着眼睛，压着声音：“什么意思？那些女孩？受害人还有很多吗？” 王强笑得青筋暴起：“多.....”他神秘兮兮地凑近韩延宇，“每年，每月，甚至每天......” 背后的张志远快步上前，抓住王强的衣领：“把话说清楚！” 王强看着张志远，突然就不说话了，只是笑着，越笑越大声：“你们以为干净的，其实才是最不干净的......” 再之后，两人对王强就再也没有问出什么。 从公安局出来，韩延宇站在大门口，仰头看着天空。 张志远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了。” “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简单过，”韩延宇转回头，“这五年来，我一直都在等待机会，但是却没想到，从一起砍手案，竟然能牵扯到姐姐的事。” 韩延宇轻声叹口气，苦笑着。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方向吗？暂时没有规避原则，你可以好好查下去。” “可是现在，我会怕。”韩延宇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 “我懂。” 当天晚上，韩延宇回到宿舍，从陈旧的书柜最深处拿出一个红木盒子。 盒子的锁已经生了锈，摇晃的时候，发出嘶嘶的响声。 他慢慢打开盒子，尘封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盒子的最上面，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幼的韩延宇，站在姐姐的身边。 姐姐笑颜如花，长长的头发扫到韩延宇的侧脸上，男孩的一只眼睛眯着，咧着嘴笑得可爱。 回忆之外，韩延宇握着照片，红了眼睛。 “姐姐.....他们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 再往下，是姐姐曾经带过的发夹，早已经褪了色，样式也很陈旧。 最下面，是各种颜色的花花绿绿的糖纸，早已褪色的糖纸刺痛了韩延宇的眼睛。 年幼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 姐姐的声音听上去清脆好听：“很快，等姐姐出去赚了钱，就可以送你去读书了，我相信，我的弟弟一定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谁也别想欺负你。” 姐弟两人欢快的笑声传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破了韩延宇的回忆。 韩延宇一惊，警惕地将手中的合作，慢慢地靠近大门。 “谁？” 透过猫眼，他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 韩延宇眼神一收，他认识门外的人，那是一段脑海中永远也抹不去的回忆。 “韩延宇，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的人开口说道。 韩延宇慢慢地打开门，与对面的人相对而立。 “好久不见，老同学。” 对面看上去斯文高贵的男人对他慢慢笑开，看上去真的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 “你来做什么？” ------------ 67旧回忆 “我来，你不高兴吗？” 男人一边说着，视线已经越过韩延宇，跨步进来。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汪彬。”韩延宇看着汪彬，逐渐放松下来，后背靠在桌子的边缘，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笑笑，“有事？” 汪彬回头，轻蔑地对韩延宇笑笑，并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四下环视着：“检察院对你倒是不错。” “早前听说你接了刘春的案子，后来出庭的时候为什么一直没出现？”韩延宇低头一笑。 汪彬的手里把玩着一个已经盘得油光闪亮的珠串，随即坐在韩延宇客厅的沙发上，一只手打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他的脚尖几乎碰到韩延宇的喝水杯。 韩延宇上前，将自己的水杯挪开：“不会是在怕我吧？” 汪彬大笑出声：“我今天来，就是要奉劝你，该碰的碰，不该碰的，最好不要碰！” “哦？”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我倒是想问问，什么是该碰的，什么又是不能碰的？” 汪彬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能看得出里面似乎装着一个硬东西：“人活在世上，不应该总为了过去忙碌，想象2这些年，如果你能放下过去为自己而活的话，或许......你的结局会比以为的更好。” “但一个人活着，如果连起码的目标都没有的话，那跟齿轮有什么区别？” 汪彬故意粗重地叹了一口气：“过去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一点都没有改变的意思，”他靠近韩延宇的耳边，“韩延宇，做人，利益最重要，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看向汪彬。 汪彬最后在韩延宇的肩膀拍了两下，转身要走。 “把你的东西拿走！”韩延宇没有回头。 汪彬停下脚步，看上桌上的东西：“那不是我的东西，是你的。” “谁给的？如果目的是让我放过刘春或者王强的话，不可能。” 汪彬冷笑一声，一语不发地离开。 “汪彬！”韩延宇动怒，“我跟你不同！更不可能跟你们同流合污！” 汪彬浅浅一笑：“拿钱或者是死，你可以自由选择。” 汪彬走后，韩延宇在原地站了很久。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汪彬就总是针对韩延宇，两人在学校的成绩都很好。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将来的发展目标是完全不相同的。 韩延宇记得，在一次模拟法庭上，汪彬作为律师，韩延宇作为公诉人，两人对弈，在场的所有同学都惊呆了。 因为两人虽然本质观点不同，却能争得不相上下。 从那一天开始，韩延宇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两人真的会有一次较量的话，他不一定能赢。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刘春的案子，汪彬没有出场，或许是背后的人认为刘春不值得汪彬的出场。 而王强的案子，这一次却因为背后的人而闹得很大。 韩延宇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皆是过去。 他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抓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电话那头，张志远接电话很慢，但是声音清醒：“韩延宇，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韩延宇听着他的担心，心里安稳了不少：“出去喝一杯？” 两人来到街边烧烤摊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 周围都是喝醉了酒吹牛的人，还有妩媚的女人搔首弄姿。 他们的世界，终究是平静的，而韩延宇他们的世界，却一直处于一种不太平的状态。 习惯了，恐慌便会慢慢消失。 张志远倒了一杯酒，推到韩延宇的面前：“出什么事了？” 韩延宇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胃里阵阵发酸，他从兜里掏出汪彬今天从过来的信封，推到两人中间。 “什么东西？” 张志远伸手就要打开。 “证据，帮我查查里面那张卡上的指纹。” 张志远准备撕开信封的手停下来：“谁送来的？” “刘春的律师，”顿了顿，韩延宇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不见的，也可能是王强的律师，或者真正服务的，只有背后那个人。” 张志远眼神一收，慢慢地将信封收起来：“为什么？” 他问的是为什么汪彬要给韩延宇送卡，这怎么看都像是在示好。 “其实我也没有想得太明白，或许，走一步看一步吧。”韩延宇又倒下一杯酒，一口闷。 张志远抬手拦住韩延宇继续倒酒的胳膊：“跟你姐姐有关？”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张志远：“我怕我会输。” 在学校那次，与汪彬之间的模拟法庭对抗，再次出现在韩延宇的脑海中。 台下，一群人在高喊着汪彬的名字。 就连掌声，都是属于汪彬一个人的。 即使韩延宇在努力，他都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独，自始至终，都像是在孤军奋战。 直到五年前，遇见了张志远。 韩延宇笑笑，望着张志远：“我觉得，身边只有你能理解我，帮助我，包容我，有时候，如果我太过用力想要去调查危险的事，会觉得对不起你。” 韩延宇抿着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你受到危险，但是，我背后的事，好像终究会有生命危险，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 张志远拉着韩延宇的手慢慢松开，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有人因为喝醉，被同伴拉扯着装进出租车里。 有美女依偎在男人的怀里，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还有人因为买单的事相互打了起来，弄的碎酒瓶叮叮当当响得震天，明明看上去似乎快要吵架的双方，很快有搂住对方的脖子，握手言和。 韩延宇眼神迷离，红着脸，他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伸手指着张志远：“张志远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很怀疑你。” 张志远坐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桌上已经摆满了空瓶子。 他知道，其实韩延宇的酒量很浅，所以每次韩延宇想喝酒的时候，总是张志远陪着的。 模糊中，韩延宇靠近张志远，两只手捏着张志远的脸。 张志远原本俊俏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张志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韩延宇一边说着话，难过的样子，“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可是你，我好像一直都一无所知，你不觉得这是很不公平的事吗？” 张志远没有推开韩延宇，也没有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韩延宇咧着嘴笑："张志远，你有秘密！你对我有秘密，是不是？" “你喝醉了。” “我没有！我不想再猜忌下去，我们是好兄弟，为什么彼此之间要有秘密？！张志远！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 张志远定定地望着韩延宇，他觉得有些心痛，其实他并不想跟韩延宇讨论这些事，永远都不想讨论这些事，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话未说完，韩延宇整个人歪倒，朝着地上摔去。 张志远伸手一拉，便将韩延宇拉回来，没有让韩延宇摔倒在地上。 “现在，能不能什么都别问。” 他知道，不会等到韩延宇的回答，于是轻轻一甩，便将韩延宇背在了背上。 “我送你回家。” 张志远面无表情地说着，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因为，他对韩延宇确实有没有说出来的秘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志远没有喝一口酒。 每次，韩延宇说是叫他出来喝酒，都不过是叫他当司机的。 车里，韩延宇依然在副驾驶的位置，座位已经被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他蜷缩成一团，路边的光影照耀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错，看上去那么悲伤。 一滴眼泪从韩延宇的眼角滚落而下。 张志远抿着嘴，转头看一眼韩延宇，很快转回头去，假装没有看到韩延宇脸上的眼泪。 秘密，总是会越积越多。 跟谎言一样，越是靠近真相，越是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已经说出来的谎言。 累。 但是心累却永远比身体的累更难受...... 张志远背着韩延宇到宿舍门口，轻车熟路地从地毯下拿出钥匙，开门，屋里干净，却不整洁。 他将韩延宇轻轻地放在床上，月光照耀进来，照在韩延宇悲伤的脸上。 张志远不敢看向韩延宇，秘密，似乎变成了亏欠。 “韩延宇。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要来。” 说罢，张志远默默地转头，离开韩延宇的房间。 大门关闭的瞬间，韩延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大门。 起身，站在窗户边向下看去，见张志远也站定在检察院宿舍的院子里，仰着头，看向韩延宇的窗户。 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这么多年的朋友，相互之间有很多话是心照不宣的。 半晌后，张志远回身上了车，车子彻底消失在检察院宿舍的夜幕中。 韩延宇依然站在窗户边，没有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寻找张志远的秘密。 其实，他也有很多猜测，只是，他不敢想得太深，他害怕自己会想明白。 他在恐惧这件事。 ------------ 68紧张的赴约 汪彬目不斜视地走进检察院，周围的人看到他，都议论纷纷。 别说是在宾县，就是在整个巴诺市，行业内，说不认识汪彬的也没有几个。 毕竟在他手上的案子，基本上没有败诉的，这就是汪彬的金字招牌。 听说这次韩延宇手上的案子对上了汪彬，很多检察院的同事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从检察院大门口进去，直行三十米，便是一处十几层的台阶，台阶之上，才是检察院的大门。 门口的保安本想要将汪彬拦下，汪彬丝毫不在意保安，抬手一推，便将保安推开，眼神充斥着蔑视。 右手边是咨询台，里面坐着一个负责接待申诉的长发女检察官。 “不好意思，你找谁？”女检察官问道。 汪彬一边唇角上扬，原本走直线的他突然转弯，双手撑在台子上，近距离一脸迷人地看着长发女检察官。 “请问，韩延宇在吗？”汪彬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是绅士，就像是在对恋人说话的语气。 女检察官一下子就红了脸，躲避着汪彬的眼神：“在，韩检早上很早就来了，在二楼左手边右侧第二间。” “谢了。”汪彬对女检察官眨眨眼，并给女检察官留下一张名片，“有空打给我。” 女检察官皱起眉头，虽然脸红，但她并不喜欢汪彬这样的人。 白了汪彬一眼，转头，女检察官就将汪彬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汪彬回眼看到，也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便抬脚上了楼。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韩延宇的办公室在哪里，只是想要借机跟漂亮的女检察官说句话罢了。 一路走到韩延宇办公室门口，大门敞开着。 汪彬挑挑眉，露出无所谓的笑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唐卡坐在里面，抬眼看到汪彬，眼神瞬间沉下来。 “你来干什么？”唐卡站起身，没好声气地说道。 汪彬见唐卡认识自己，高兴上前，脸上的笑容更甚：“哟，这个妹妹脾气倒是不小，叫什么名字？” 唐卡的眉峰更紧，向后撤退一些：“离我远点！” 汪彬更觉得新奇有趣，刚要凑上前说话，背后传来韩延宇的声音。 “汪彬！” 汪彬听到韩延宇的声音，无趣地笑笑，转回头，便看到韩延宇站在门外，正一脸怒气地瞪着他。 韩延宇快步上前，一把将唐卡拉到自己身后：“你先出去吧，我跟汪律师有些话要说。” 唐卡迟疑道：“韩检......” “出去！”韩延宇低怒。 唐卡最后看一眼韩延宇，转身低头离开，并帮两人关上了门。 “说吧。”韩延宇率先开口。 汪彬完全不将韩延宇放在眼里，随意地翻动着韩延宇的桌面，拿起韩延宇桌面上的资料，就翻看起来。 韩延宇一把将汪彬手中的资料抢过来。 “汪彬！你闹够了没有！” 汪彬这才回过身看看向韩延宇的眼睛，唇角带着笑意。 “哟，韩检生气了？”汪彬逼近过来，“韩延宇，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的话，到死，你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韩延宇眯着眼睛，丝毫不退让：“是吗？我看你现在惹了司法部门的人，汪律师，收好本分，命才会长！” 汪彬大笑出声：“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如果你继续下去的话，下次，你就会被当做礼物送到别人的桌面上，变成一堆废纸文件！” 背后，有人推开了韩延宇办公室的门。 韩延宇越过汪彬的肩膀，看向门口位置，见张志远正冷着脸，看着汪彬。 汪彬无所谓的模样，转过头去，却在看见张志远的瞬间，整个人呆住。 他脸上的轻蔑神色也消失不见，变成了惶恐不安。 “有没有事？”张志远问的是汪彬。 汪彬咧嘴笑笑：“没事没事，张警官，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我的老同学罢了。” 韩延宇并没有想到，汪彬竟然是认识张志远的，他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张志远。 但张志远却在躲避韩延宇的眼神。 “没事就赶紧走，不要在这里逗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张志远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走去。 汪彬讪讪的笑笑，快步离开，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韩延宇。 “这种人，别理他就好了。” “你一直都认识他？”韩延宇问道。 “嗯，我知道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忘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张志远仍在躲避着：“王强的案子......有了几个新的线索，但是都不足以证明他的罪行。” 韩延宇突然动怒，站在张志远面前看着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张志远眼神闪烁，将手中的资料清单交到韩延宇的手边。 “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给王强定罪？！就算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情况，死了这么多人，背后的人还是会保住王强？” 张志远终于抬起头，看向韩延宇。 “你知道的，对吗？”韩延宇继续问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案子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你却一直跟着我跑前跑后？” “我.....”张志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延宇瞪了张志远一眼，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最好不要让我找到真相！” 说罢，他直接抬脚离开，再也没有多看张志远一眼。 穿越一条幽静的小路。 汪彬仰着头，快步上前，推开一扇小小的木质门，里面传来女孩子好听的娇笑声。 这是一家位于巴诺市郊的日料店，其实它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在高端人群的眼中，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据说，每一条鱼虾都是当日从国外空运而来。 这家饭店藏在树林深处，从外面看起来，门头很小。 小到，让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家苍蝇馆子。 但是，推门而入后，却能看到里面别样的水月洞天。 穿越小小的入口，里面便是晃人眼睛的金碧辉煌，扭着腰身的漂亮姑娘穿着短裙，端着手中的杯盘笑颜如花。 就连空气中都满是高级的香水味道。 汪彬这是第一次被邀请到这里，他满心兴奋。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被陈先生邀请到这里来吃饭，就代表着，可以正式加入陈先生的团队。 现在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一点？ 汪彬想着，激动到腿都在微微发抖。 陈先生所定的包间，在最靠里面的位置。 穿越富丽堂皇的大厅后，便会来到更为私密的一条又一条走廊。 每个走廊的入口处，都会有两个看上去强壮的保镖把守着。 入口处向内看去，丝毫看不出一点里面的情况，就好像被一个透薄的玻璃隔开的一般。 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汪彬向对面那个一身精健肌肉的保镖交出自己的邀请卡。 邀请卡是最普通的材质所做，表面看上去，即使在路上被丢，也不会有人愿意捡的样子。 但是，卡片里植入了芯片，可以验证每个人的真实身份。 保镖验证了汪彬的身份后，瞟了他一眼，随意地对他挥挥手。 汪彬点头道：“谢谢了。” 保镖表情冷漠，没有再看汪彬一眼。 穿过幽静的走廊，最靠里面的位置，就是汪彬被邀请的包间。 站在门口，汪彬深吸一口气，即使他已经是全省最有名的律师。 在外人面前，他趾高气扬，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在里面的人面前，他却是一点尊严都不敢有的。 汪彬轻轻敲了敲木质大门，里面传来一个听起来温暖干净的声音。 “进来。” 汪彬的心都跟着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汪彬慢慢地推开房间门，看到里面寥寥三人，最主位上正坐着传说中的陈先生。 在陈先生的旁边，坐着汪彬的两位师兄，在圈子里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甚至比汪彬的影响力还要大，早就已经是全国有名的大律师。 那两位师兄似乎不太认识汪彬，看汪彬的眼神带着嫌弃。 可能是觉得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要陈先生等着汪彬。 汪彬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距离约定时间，其实还有三分钟，他是卡着点来的，生怕来得太早的话，也会让对方觉得厌烦。 汪彬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主位上的陈先生笑笑，对汪彬抬手：“小汪，过来坐，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陈先生一边说着话，甚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旁边的两个人见状，也慌忙跟着陈先生站了起来。 汪彬看着陈先生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起来似乎很温和，但是却深不可测的眼神，是透着神秘与诡异的眼神。 从业多年，汪彬一直觉得自己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但是眼前这个人，他却只看到了温和。 他，就像是一个待人和善的老人..... “来，过来......”陈先生再次对汪彬发话道。 汪彬终于回过神，怯生生地上前，弓着身子，一脸努力挤出来的笑容。 陈先生见汪彬紧张的神态，更是笑得大声，身边那两个德高望重的师兄也跟着笑起来。 即使他们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陈先生在笑什么。 汪彬一顿，下意识地也跟着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比哭还要难听...... ------------ 69慈善家陈先生 陈先生渐渐收起了笑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旁边的大律师立刻起身，让开了位置。 “来，来这里坐。”陈先生笑看着汪彬。 汪彬轻声“啊”了一声，看着其他两人，见两人也跟着陈先生笑着给汪彬让位。 他思索一瞬后，立刻弓着身子，走到靠近陈先生的位置，却手足无措地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陈先生笑道：“你们看，这小子跟你们当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汪彬不敢多说话，只是笑着躬身点头。 刚刚给汪彬让位置的律师笑道：“是啊，陈先生，您对后辈还是这么好。” “怎么说？”陈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抬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哪里敢直接坐，都是瞪着陈先生先坐下之后，才慢慢坐下来。 刚刚说话的律师开口道：“当年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也是让我坐在您的身边，那次以后，我对您的印象完全就是绅士的样子，您人好，对我们大家都好。” 陈先生笑着低头感叹道：“时间久了......我也老了.....” “您不老，我们很多事情还要仰仗您呢。”说话的是另一个律师。 汪彬一直配着笑脸，不说话。 因为在赴宴之前，刚刚给他让位置的师哥就提醒过他，没有必要的话，一定要少说话。 就像现在这样，其实汪彬觉得很是尴尬。 他的全身都在发麻，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陈先生并不是眼前的样子。 三人几句寒暄过后，终于想起了旁边的汪彬。 陈先生转头看向汪彬，一只手搭在汪彬的肩膀上。 “陈先生.....”汪彬不敢看陈先生的眼睛。 陈先生倒也不在意，拍了两下汪彬的肩膀：“王强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汪彬听到陈先生终于准备说正事了，慌忙站起身，躬身对陈先生说道：“王强很快会被放出来，不会被提诉的。” “哦？”陈先生笑道，“听说那个叫什么......” 陈先生一边说话，一边回头询问一般看向旁边的人。 一旁的人立刻回话道：“韩延宇。” “对，”陈先生回过头，继续对汪彬说道，“韩延宇，听说那个韩延宇好像对王强的事势在必得。” 汪彬笑笑：“我了解那个人，当初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就是同学，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强，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陈先生摇摇头：“不要这么轻敌，年轻人。”说着，陈先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汪彬和旁边的两个律师也都不敢再笑。 汪彬抬头，见对面的律师狠狠地瞪了汪彬一眼。 汪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吓得低下头。 陈先生对旁边的人伸手。 很快，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被放在陈先生的手中。 “王强的事，你做得不错，”陈先生将手中的卡递到汪彬的面前，“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汪彬怯生生的不敢动，抬头看向之前给自己交代话的律师师兄。 师兄对他点点头，他才咧着嘴笑着：“谢谢陈先生。” 陈先生嗯了一声，抬手给汪彬倒茶。 汪彬吓得赶紧站起身来：“陈先生。” 陈先生点头道：“以后，还需要汪律师多多帮忙。” “不敢不敢......多谢陈先生提携。”这句话是汪彬从脑子里蹦出来的话，却再次遭到旁边师兄的白眼。 汪彬得起全身都已经麻了，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陈先生并不在意，对汪彬举杯道：“提携谈不上，我们根本就不在同一条线上，哪里来的提携？我一个生意人，自然需要律师帮忙，万一在生意场上，有了些小摩擦的话，还需要你们帮忙处理。” 汪彬这次学乖了，不多说话，只点点头。 那天晚上，从饭店出来，汪彬都不记得当天的晚饭到底吃了什么，甚至不记得当天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美味的生鱼片。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后来听让位的师兄告诉他，很多人第一次见到陈先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状态，无一例外。 或许是陈先生本身气场太足，让人不自觉地害怕。 再后来，汪彬接到师兄的电话，称，让汪彬继续盯着韩延宇，如果有任何情况，及时向这个律师师兄说就行。 汪彬心想，这一次，算不算是彻底进入了陈先生的团队。 以后，平步青云的事就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想到这里，汪彬不免觉得高兴。 偌大的别墅院子里。 陈先生躺在躺椅上，喝着茶，两条杜宾靠在他的脚边，温顺的样子。 陈先生眯着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靠近自己的那条狗的头。 狗舒服地眯着眼睛，哈哈地流着口水。 将汪彬引荐给陈先生的那名中年律师弓着身子走进来，看到那两条狗的时候，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躲。 陈先生的身后，站着一看就精明能干的女秘书和一名干净干练的男助理。 两人见了那名律师进来，对视一眼，助理上前，将他拦下来：“苏律师今天来有什么事？” 苏律师恭敬地笑笑：“关于王强的事，想跟先生汇报一下。” “让他进来。”陈先生眯着眼睛，无所谓的样子看向对面的苏律师。 苏律师听到召唤，慌忙笑着上前：“陈先生。” 陈先生只是随手一抬手：“喝茶。” 女秘书帮苏律师也倒上茶水，但是苏律师根本就不敢喝，只是用手指碰了一下，恭敬点头后，主动开口。 “陈先生，王强今天就会被放出来。” 静静地等待着。 陈先生一直没有说话，脚边的狗哈赤哈赤的声音，显得更加明显。 苏律师正要继续说话，被旁边的女秘书用眼神阻止。 半晌后，陈先生才彻底睁开眼睛，右手边，放着一盒黑白棋，他从玉质棋盒里拿出一颗黑子，捏在手上。 透明的黑子在日光下闪烁着灼灼其华的光芒。 “陈先生.....” 苏律师已经等了太久，见陈先生手里拿着棋子，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恍惚间，开口。 对面的陈先生终于开口道：“没有用的棋子，留着干什么呢？该扔的棋就得扔掉，留着干什么呢？免生事端。” 说罢，将手中的黑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苏律师立刻会意，点头道：“是，是.....我这就去办......” 苏律师刚要离开，陈先生又将他叫住：“等一下。” 苏律师慌忙转身：“陈先生。” 陈先生慢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来，身边的女秘书立刻上前，将陈先生扶起来。 “我又没老，扶我干什么？”陈先生笑着说道。 女秘书也跟着笑笑：“是，您还年轻。” 陈先生低头思索的样子，走到对面的苏律师面前：“那个韩延宇......” “您想怎么处理？”苏律师立刻接话道，“我调查过了，他就是个没有后台的检察官，虽然身边是有人保护，但是，想要偷偷处理掉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很好解决。” 一连串的话说完，陈先生笑出声来，深吸一口气，重新拍了拍苏律师的肩膀，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苏律师身子一僵，不明白陈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刚要叫陈先生。 女秘书拦在苏律师的身前，一脸鄙视得对苏律师说道：“苏律师，你话太多了。” “我.....我只是想要帮先生分忧。”苏律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低着头，“那先生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女秘书白了苏律师一眼：“告诉汪彬，不要再动韩延宇。” 说罢，女秘书直接转身离开。 苏律师站在原地，半晌没有思考明白陈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彬家客厅。 他不解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不要动他？” 苏律师慵懒得对汪彬摆摆手：“坐下坐下，慌什么！” 汪彬愤怒得咬着牙：“他韩延宇算什么东西，跟先生对着干，也能得到庇护？他凭什么？” 苏律师嗤笑一声：“可能在先生看来，这个韩延宇和不能掀起什么风浪，所以也就无所谓了，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哪有有点不太对劲。” 汪彬怎么都不明白，韩延宇已经这样了，为什么陈先生都不生气，甚至还要保他。 这让他更加憎恨韩延宇。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你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跟韩延宇对着干，为什么？”苏律师问道。 汪彬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眯着眼睛：“他？拿了不该拿得东西！” “什么？” 汪彬似乎在回忆的样子，半晌后，才慢慢开口：“当年，王教授的学生，应该是我！而不是他这个落魄的穷小子！” “王教授？你是说每年只要一个研究生的那个王教授？” 汪彬用力捏住水杯：“我家里人不知道塞了多少钱，想要打通这条路，结果到最后公布结果的时候，入选王教授名下的竟然会是他！一个孤儿，一个没有后台有没有钱的孤儿，他凭什么！” ------------ 70就算有秘密，也要彼此和解 王强满脸污垢，头发几乎凝结成一团，站在额头上。 他被两名警察送出来，眼神慌张惶恐。 “韩检呢？我要找韩检，能不能帮我找一下韩检，求求你们.....”王强几乎哭丧着脸在哀求着。 两名警察根本就不理他，一把将他推出大门。 门口，没有人在等着他，一个人也没有。 这跟他以前的排场是完全不同的。 王强恍恍惚惚地向前走去，完全站不稳，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脸重重地触碰在泥巴里，连眼球都沾染了脏污之色。 远处，张志远走出来，看着王强落魄的样子，眯着眼睛。 身后，郑毅走出来，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张志远慌忙收起刚才的神色，转头，恭敬地对郑毅说道：“师父，王强的事，是我没有办好。” 郑毅却笑了：“死了这么多人，最终都以自杀结案，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当证据都可以被消磨得消失不见的话，还有什么是真的呢？志远？你说呢？” 张志远低着头，半晌没有回答郑毅的话。 郑毅笑出声来：“志远，你的目标是什么？”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找到证据！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绊倒背后的人！” “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韩检？”郑毅问道。 张志远没有丝毫迟疑，开口说道：“师父，您是知道的，我跟韩检，我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完全一致的。” 郑毅点点头：“志远，不忘初心，不管未来遇见了什么事，记得你的初心就好。” 郑毅说完话之后，便直接离开。 张志远望着郑毅的背影，慢慢开口道：“是，师父，我知道的。” 接连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 雨水冲刷着街道的荒凉。 原本就不太热闹的宾县街道，此刻看上去更加孤单。 张志远从他那辆帕拉梅拉上下来，撑着一顶黑色的伞，站在检察院宿舍的大门口，望着韩延宇宿舍的窗户。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自从上次，韩延宇对张志远开始有了怀疑，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通。 其实张志远更愿意听到韩延宇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站在他的面前斥责他，生气地骂他，但是唯独无法接受韩延宇完全不理他。 “等我？” 张志远的身后，传来韩延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冰冷。 眼前的雨水堆积成一条小河，顺着马路边缘的缝隙滚滚而下，带着小小的桂花花瓣，满面清香。 “上去说。”韩延宇说完这句话后，便越过张志远，直接向宿舍院子走去。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的背影，他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看上去有些寂寥。 自始至终，张志远都没有说话，他快走两步，将手中的黑色雨伞挡在韩延宇的头顶。 他轻轻地停下一步，并未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黑色的雨伞很大，算是彼此之间的和解。 回到宿舍。 韩延宇脱下鞋子，他的脚因为没有穿袜子，帆布鞋本就容易进水，脚面冻得有些发青。 张志远换好拖鞋，并帮韩延宇将鞋子归放整齐，之后才认真地将伞收好，坐到沙发上。 韩延宇很久都没有出来，张志远便一直在客厅等着他。 约莫十分钟后，韩延宇洗完了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他远远地坐在张志远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拢起，放在唇边，蔑视般望着对面的人。 “你每天都来。” “嗯，你没有打电话给我。” 韩延宇叹口气，身体后倾：“王强被放了，我听说了。” “我已经派人保护他了。”张志远手里握着一张纸，慢慢地在手心揉着，几乎要揉碎。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韩延宇问道，他重新靠近张志远一些。 “继续查，你呢？” 两人终于抬眼，四目相对。 韩延宇率先笑出来，一只手放在脑后，长叹一口气：“张志远，我承认，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是，所以，我应该跟你和解，但是你明白吗？这些天，我心里总觉得......” 他有些说不下去，缓了缓，看向窗外的雨打窗棂。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张志远接话。 韩延宇回过头，轻轻咬着自己的指甲，低头一笑：“这些天，你还去过花溪庄园吗？” “去了。他们似乎都不太待见我。” “走。”韩延宇起身，转身套上格子衬衫，从衣柜里又多拿了一件深色系的外套，抬手扔给张志远，“花溪庄园，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张志远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你还在执着花溪庄园的问题吗？你不明白吗？现在已经不是烂尾楼的问题了，而是你的问题。” 韩延宇回头，脸上带着淡淡的怒气：“我的问题一时半会根本就解决不了，就算现在王强是被人保护也好，还是被人压制也罢，那些死去的人，还没有人还给他们公道，那些烂尾楼里的民众们，也没有得到生活的最终保障。” 张志远慢慢地松开了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继续说道：“是的，现在主要是我的问题，背后的人要针对的是我，但是，我是公职人员，现在对我来说，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老姜他们的住房问题。” “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相信我们了。” “公信力如果失去了，我们还算什么？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了。” 韩延宇低下头，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帆布鞋，是一双白色的鞋子，上面有些污渍，好像是很久都洗不掉的颜色。 他一边穿着鞋，一边拨通了唐卡的电话。 对面的唐卡很快接通电话：“韩检，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先回检察院一下，有人来找你，闹事。” “怎么回事？” 韩延宇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叫嚷声，随后，便是唐卡的手机被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得先回检察院一趟，你先忙，需要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韩延宇说罢，开门自己出去。 张志远愣在原地：“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便快步下楼。 他又没有打伞，好像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打伞的习惯。 推开检察院办公室的大门，里面站着一堆人，韩延宇几乎认不出谁是谁，只靠背影看到老姜的身影。 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不好意思，请让一下，不好意思......” 拥挤的人群已经将韩延宇的办公室占得满满的。 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呵斥道：“这算什么事？死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能让那个王强跟没事人一样出来了？” 一群人附和着。 韩延宇已经明白了个中缘由，终于从人群中挤出去，他抬手推开拥挤在唐卡身边的人，护在唐卡身前。 “就是这个人！他就是我们之前一直相信的那个检察官！”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韩延宇身上。 韩延宇语气平和，张开双手，挡在唐卡和众人的中间：“大家来我这里，是想要问王强的事，对不对？” 刚刚说话的男人上前就要打韩延宇：“你算什么东西，身上穿着这一身皮，就以为我们都必须要什么都听你的？” 一旁的一个女人也跟着开口：“你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但是现在呢？我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韩延宇是吧？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韩延宇一边躲闪着围攻而来的手，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熟悉的人。 他看到老姜虽然混在人群中，但却低着头，没有跟他们一起起哄。 “我办公室不大，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跟我到一楼，大家有什么问题，我会让我的助理全部都记录下来，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帮大家解决问题了。” 对面的众人却并不领情，带头的人喊道：“大家都听他的！他又想糊弄我们，他一直都在骗我们！你们真的还要相信他吗？” 有人回应，起哄，但也有人默不作声。 韩延宇仔细观察着人群中的状态。 整体来说，所有的人都分成了两派，激动的那一派人不多，但是声势浩大。 但另一派虽然想跟着说话，却张不开嘴。 甚至，在韩延宇出现的时候，那一小半的人几乎都低着头，没有看向韩延宇。 他明白了。 唇角微微上扬，转身对唐卡说道：“叫保安！” “啊？”唐卡不解，“这些都是来申诉的群众，直接叫保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能叫保安，打电话给法警，让他带着保安一起上楼。” 唐卡惊讶地睁着眼睛：“韩检，你想要用暴力驱散民众？这......不合规矩。” 韩延宇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叫嚷得最凶的那个人身上：“谁说他们是普通民众了？我倒要看看，面对法警，他们还能有多嚣张！” ------------ 71集合反抗 响亮的警棍敲打门框声，彻底打碎了韩延宇办公室的环境。 “都出去！”法警站在众人身后，高声呵斥道。 众人回头，看到法警一身武装的样子，神色冰冷。 “还站着干什么？！出去！”法警一脸怒气。 人群中的几个跋扈的人还想说话，被身边的人阻止。 很快，人群被疏散开，众人站在检察院的院子里。 有人的手里还举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咒骂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从窗户看到外面的人都已经在法警和保安的整顿下，在院子里站好。 唐卡焦急地站在旁边，一脸焦急：“韩检，怎么办？现在闹成这样，怎么处理？” “没事。”韩延宇已经将关于花溪庄园的文件整理得差不多。 他抬头对唐卡笑笑：“走，下去吧。” 唐卡拉住他的胳膊：“韩检，他们.....举着牌子在骂你......” 韩延宇唇角一勾，拍拍唐卡的手：“没事。” 说罢，率先抬脚向外走去。 院子里的人远远看到韩延宇走出来，又开始躁动起来。 “韩延宇！你给我们说清楚！我们现在怎么办？找谁？给我们个说法！” 还是刚才高声大喊的男人，再次挑头。 背后有几个人附和着男人的话，手里的牌子举得更高。 韩延宇站在众人面前，指着那个说话声音最大的男人：“王强被放出来，是因为没有找到更多可以证明王强罪责的证据，但是，关于大家的住房问题，我们检察院，特别是我，并没有放弃调查。” “韩延宇，你就会耍嘴皮子！” “就是！韩延宇，你说话不算数！” “到现在，花溪庄园的项目，不仅没有继续，甚至连原本能跟我们有关联交流的王总都死了，这些都是你韩延宇出现之后才有的事！” “对啊对啊，你不仅没有帮忙，还在帮倒忙！” 声音此起彼伏。 韩延宇将视线放在人群中的老姜身上。 老姜依然在躲避着韩延宇的眼睛。 韩延宇前一秒脸上还带着笑容，下一秒，直接上前，扯住带头说话那个人的胳膊，脸色骤冷：“谁让你来的！” 那人一愣：“什么？你什么意思？” 韩延宇唇角上扬，一把将那人从人堆里抓出来，令他面向众人：“你们有人认识这个人吗？” 场内的人开始逐渐安静下来。 那人用力甩开韩延宇的手：“认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是花溪庄园的业主，我就不能为这些可怜人发声了吗？他们已经失去了家人，失去了邻居，现在，你还想让他们失去什么？！” 韩延宇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那人把话说完，之后才回应道：“你是从哪里看到我韩延宇放弃了花溪庄园的业主？” 那人正要开口，韩延宇转头看向对面的众人：“我想，你们当中应该已经有人知道，因为花溪庄园的事，和王强的事，我个人也被人设了局，这件事，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们很多人都还不太清楚，但是，这处烂尾楼已经不是一年两年，想要继续推进的话，需要统筹很多方面的东西。” “谁要听你在这里说大话！”人群中，一个女人大声喊道。 韩延宇早就看到那个女人跟自己刚刚撤出来的男人是一伙儿的，他一点都不生气，笑看着人群中的女人。 女人继续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吧！他根本就没有想要真心帮我们的忙，他是拿工资的，我们的事自然能拖再拖，谁不知道，花溪庄园上头有人，他一个小小的检察官，真的能动得了上面的大老虎不成？！” 韩延宇眼神越来越冷，扔下身边的男人，指着人群中说话的女人，对他勾了勾手：“上来说，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完！”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女人的身上，女人一愣，周围张望着。 “我.....我说得不对吗？”女人虽然嘴硬，但却就是不走出来。 韩延宇眯着眼睛，重复道：“来，上来说。” 女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下定决心一般扭着腰身：“上来说就上来说，怕什么！” 人群中，仍然有零星的人在起哄。 韩延宇对那人招招手：“你也上来。” 那人扭着头，像是在征求已经站在韩延宇旁边的男人的意见一般。 韩延宇偏头笑笑：“怎么？你拿到的钱没有自己做主的本事？” 男人咬着牙：“上来就上来，我倒要看看，检察官光天化日之下，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人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后，瞬间，人群里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相互对视着。 “这三位，有人认识吗？”韩延宇问道。 场内没有人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韩延宇继续问道：“那么，这三个人是从什么时候混入你们之中的，还记得吗？” 没有人会说话。 半晌后，老姜才从人群中走出来。 老姜的老婆在背后叫了一声：“老姜，你别强出头！” 老姜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老婆，对她摇摇头，之后才望向韩延宇，对他点头示意后，才慢慢转身。 他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众人：“我能证明，韩延宇检察官并不是他们口中没有作为的样子。” 老姜伸手指着站在韩延宇旁边的三个人。 “多谢。”韩延宇轻轻笑着，小声回应。 虽然老姜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老姜是听到的。 老姜继续说道：“有些事，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但是这其中很多情况我都是清楚的，之所以现在才站出来说，是因为，我胆子小。” 老姜的老婆在人群中低吼：“老姜，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姜抬手，阻止老婆开口说话。 老姜再次对韩延宇转身鞠一躬：“韩检，多谢你之前救了我的命，今天，我竟然混在人群里来给你找事，是我的不好。”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老姜转回头继续说道：“关于王强的事，可能大家有些事不太知道，但我是知道的，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我所工作的工地里。” 老姜的老婆已经彻底放弃了，瞪着老姜。 老姜对众人笑笑：“王强差点死在我所工作的那个工地里，而且，那里也是王强自己的工地，这件事，韩检也被卷入其中，我今天跟着大家一起来找韩检，并不是要问韩检的责任，而是想看看，这三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老姜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他回头瞪着背后的人。 人群开始小声骚动起来，刚刚举着牌子的人，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牌子。 “他们三个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有人想要依靠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倒戈，为难韩检，”老姜彻底释放了自己的心，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他们想要打破我们业主和韩检之间的关系，这样，就彻底没有人管我们了。” 有人发出疑问：“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韩延宇却是没有帮到我们任何事啊。” 老姜摇摇头：“我们曾经以为永远都扳不倒的王强，是不是已经被扳倒了？” 话音一落，大家好像都明白了什么一般，点头私语。 背后，那个起哄的男人大声说道：“你们别听这个人的话！我们不起哄的话，这件事就真的永远你都没有尽头了！” 韩延宇笑着，丝毫不在意地将那人的手拉下来：“你先别激动，听老姜把话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今天就是要找韩延宇讨个说法！” 旁边的女人跟男人对视一眼，也起哄道：“讨个说法！” 对面的业主们，却已经没有一个人再跟着三人起哄。 渐渐地，三人的声音小下去。 韩延宇低头一笑，笑容干净好看，他上前一步，拍着老姜的肩膀：“谢谢老姜为我说话。” 随后，他再上前一步，正式面对着众人，先是深深鞠躬，之后才收起脸上的表情，颇为歉意的说道：“就像刚刚老姜说的，我最近确实遇见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事，具体情况，我在这里不方便具体透露，但是我希望各位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场内有人开始默认点头。 韩延宇对老姜说道：“老姜，业主这边，还希望你能多帮忙安抚一下，我这边，关于花溪庄园的事，一定会进行下去，不管怎么样，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花溪庄园一定不会停工，很快，它很快就会重新开始建起来！” 众人小声欢呼，高兴地笑着。 “你们真的还愿意相信这个人？！”背后的男人仍在逞强。 人群中，有人开始与老姜一起站队：“我们不相信检察官，难道相信你们吗？” “这三个人到底是谁？有人见过吗？”一个年轻女孩提问。 “没见过，好像是今天早上才出现的。”另一个中年女人回答道。 旁边的人也开始回忆：“我想起来了，这三个人，今天早上从穿着红马甲，说是社区的人，来给我们做调查问卷，我们就填写了一些关于花溪庄园的内容，他们可能是在收集我们业主的想法和资料。” “对！他们从开始就没有安好心！”终于有人明白过来。 三个人见状，对视一眼，准备逃跑，被法警一把抓过来，就像是拎小狗一样。 “既然来了我们检察院的院子，想这么轻易离开，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单位了？” 韩延宇语气冷漠，望着三个人的时候，眼神里全是尖锐。 “报警！”韩延宇大声开口说道。 ------------ 72死者的真实身份 张志远带人，从检察院的院子里将三个起哄的人带走。 临走的时候，对韩延宇眨眨眼，笑得单纯可爱。 韩延宇偏过头去，不想多看他。 张志远索性将手里的犯人交给其他同事，一把挽住韩延宇的脖子：“还去不去花溪庄园了？” 他抬眼看了一圈仍在院子里相互讨论着什么的业主，小声说道：“应该是不用去了吧。” 韩延宇叹口气，推开张志远：“你的建议呢？” “先去看王强，从他身上，应该能找到一些隐藏的秘密。” “嗯。” 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王强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还在找他的麻烦。 唐卡从台阶上走下来：“韩检，这边还有些业主的信息，我来记录一下，你要忙的话，就去忙，有事我随时叫你。” 韩延宇点点头。 经过了前几天的事，韩延宇和张志远终于又重新和好。 阳光正好，两人相视一笑，韩延宇上了张志远的车。 院子里，老姜的老婆手里一边填写着资料单，一边小声问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一个单位的，怎么总是粘在一起？” 老姜生怕被别人听到，撞了撞老婆的胳膊，小声说道：“小声点，别管那么多，咱们做好自己的事，韩检和张警官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老姜的老婆皱着眉头，不解的样子，小声喃喃道：“我刚才好像也没问这个......” 帕拉梅拉在县道上行驶，两边有农民扛着锄头，映着晨光，相互说笑着。 韩延宇坐在副驾位置上，眯着眼睛，蜷缩成一团，以一种舒服的姿势睡着。 张志远偏头看一眼他，笑笑，左手手肘撑在窗户边，下巴撑在手上，唇角上扬。 约莫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王强家别墅门口。 重新回到这里，张志远不免还是有些惶惶然，他抬手推了推旁边仍在熟睡的人：“到了。” 几秒钟后，韩延宇才慢慢地睁开眼，慵懒的模样，伸了个懒腰。 转眼看向窗外，一片空旷，丝毫没有人气。 他将身体坐正，看向别墅内的时候，眼神也逐渐清醒过来：“太暗了。” “嗯。”张志远松开安全带，“再也不是曾经那么光鲜亮丽，所以，将一个人捧得很高不太难，但是将一个人彻底摔落却轻而易举。” 穿过一片草地，路上都是落叶，道路的两边，桂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却令这处住所更加清冷。 两人对视一眼，韩延宇按下门铃。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会不会不在家？”张志远话音未落。 别墅里面的落地玻璃门被打开，王强痴痴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王强，有些你之前没有说清楚的事，想来找你把话再说清楚点。”张志远一边说着话，一边举着自己的证件。 王强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惊慌、恐惧、害怕、期待....... 什么都没有。 他像一根提线木偶一般过来打开了大铁门。 院子里依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好像过去的一切都还在上演着，没有完结。 但是眼前的人，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王强，你.....”张志远话没说完，王强直接转头，重新往屋内走去。 韩延宇皱着眉头：“进去看看。” 两人跟着王强走进了曾经一片奢华的房子里。 此刻，屋里杂乱无章，就好像被人暴力翻找过一样。 地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杂物，垃圾桶翻倒在地上。 但是王强却丝毫都不在意，他直接从垃圾上跨过去，双目无神地坐在沙发上。 韩延宇站在张志远身边，两人俯视着对面没有了精气神的王强。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韩延宇问道。 “没有。” 王强的回答倒是快，他仰着头，终于将视线定焦在韩延宇的身上。 “韩检，你说，你会保护我，是不是真的？” 韩延宇上前，坐在王强的身边，对张志远伸手。 张志远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韩延宇后，坐在两人斜对面的位置上，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表情。 “你手上有命案。”韩延宇没有正面回答王强的话，“所以，必要情况下，我一定会重新把你抓捕归案。” 王强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动容：“真的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把证据找齐全？” 王强的反应其实是不对的，他眼神恍惚，但是却对进监狱渴求着。 但是现在，没有人为难他，没有人杀了他封口。 虽然王强的身边，一直都有便衣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是，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想做什么的话，其实不可能做不到的。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在等韩延宇来见王强。 王强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上次不是已经拍到我杀人的样子了吗？为什么不能定罪？” “证据不足。” 王强急了：“这有什么证据不足的？都已经拍到了为什么会证据不足？” 他抓着韩延宇的胳膊，用力，指甲陷进韩延宇的胳膊里。 张志远正要推开王强，被韩延宇拦住。 “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关于这个案子背后的事，”韩延宇的语气尽量轻，他拍拍王强的手背，“严格意义上来说，人不是你杀的。” 王强听到这句话后，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不，人是我杀的，真的是我杀的，让我进监狱好不好，求求你......” 韩延宇回头看一眼张志远，对张志远示意。 张志远明白了韩延宇的意思，现在王强已经有些糊涂了，他现在，已经是一颗弃子，给他生，他便能生，让他死，他也活不过明天。 所以，王强将最后的期待放在了监狱里。 他认为，监狱能成为自己最后的保护伞。 张志远对韩延宇点点头，便抬脚向别墅深处走去。 王强慢慢地收回手，低下头，一脸颓废的样子：“你来了，如果这次不能救我的话，我可能就完了。” “所以，你要告诉我真相。”韩延宇轻声说道。 王强猛地抬头，裂开嘴笑起来：“韩检，你知道吗？就算我现在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废棋，但是我手上的人脉还是有的！” 说着，王强大笑出声，就像是疯了一样。 “王强，谁要杀你？！告诉我！” 王强就像是没有听到韩延宇的话一样，突然站起身，摇晃着身子，向别墅外冲去。 “找老婆去咯，我要找老婆去咯！” 王强跑出去后，站在满是血渍的院落泥土中间，望着花坛旁边的小坑，跪倒在地。 “我想找老婆去，为了那些破事，我连老婆都丢了.....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王强一边说着话，放声痛哭了起来。 韩延宇站在门口，没有再打搅王强的举动，只是看着他诡异的样子。 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的脑海中闪烁着一个模糊的可能，心跳很快..... 背后，传来张志远急促的声音：“韩延宇，你过来一下！”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王强，转头向别墅深处走去。 这里是别墅的后院，院子里的花因为长时间没有被打理，已经破败开来。 在残败的花中间，能看到一块木板，木板的边缘是一个提手。 这个位置，跟外面发现尸体的地方正好相对应着，就像是镜子一样。 “这里面可能藏着什么。”张志远开口说道。 韩延宇走上前，伸手拉住提手。 张志远拦住韩延宇：“我来！” 嘶啦一声，随着尘封的泥土被拉开的声音，一个黑黝黝的地下室映入眼帘。 里面太黑，什么都看不见。 “跟在我后面！”张志远发话后，便率先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韩延宇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前路。 与整个别墅相比，这个地下室显得有些残败不堪，木质楼梯因为常年失修，似乎每走一步，都会有倒塌的风险。 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手电的光沿着楼梯向下而行，只能照亮一小段空地。 走下楼梯后，眼前出现了另一道木门，木门上了锁，锁子看上去却很新，就像是最近刚刚被锁上的一样。 “只能暴力进入。”张志远看着韩延宇说道。 韩延宇思索一瞬，点头。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木质门上的锁被砸开，从里面传来一阵花草的清香味。 推门而入，便看到小小的空间里，竟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温室花园。 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玫瑰，五颜六色，多头的，独头的...... 张志远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当心些。” 韩延宇却摇摇头：“没事，你看那边，是不是放着照片？” 这些玫瑰花开得正艳，中间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只能容一个人走近。 穿行而过，对面放着一堆相框。 相框里，是一对对恋人拥抱在一起的样子，从照片里，就能看得出他们的幸福开心。 照片排列的顺序似乎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从左向右，距离现在越来越近。 第一张照片上的时间，写着 2003年，秋。 二十年前。 照片上的两个人，左边的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是王强年轻的时候。 而被王强抱在怀里的女人，却并不是白慕夏。 韩延宇伸手将照片拿在手中，近距离看着照片中的女人，他睁大了眼睛。 “张志远，这个女人是.......”说着话，韩延宇将照片推到张志远面前。 “洗头房那个女人......”张志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王强真正的老婆根本就不是白慕夏，而是这个案子里的另一个死者，那个从一开始的砍手案就以人证的身份出现的女人.......” ------------ 73少女与游戏 张志远将照片放在郑毅办公室的桌面上。 “师父，从一开始，我们就猜错了。”张志远的声音冰冷。 郑毅抬头，看着张志远，手指放在照片上：“所以呢？你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证明王强的妻子不是白慕夏？” 见张志远没有回话，郑毅继续说道：“所有的情况，在法律程序上都是完整的。” “但这是法律的漏洞。” 郑毅起身，轻叹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张志远不服气地皱眉：“所以，在您的心里，也觉得背后的人无法撼动？！” “志远！”郑毅声音严厉，“能不能撼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二十年了！” 张志远抿着嘴，低下头。 “现在怎么办？”张志远轻声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个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结束的，从一开始，你决定站在韩延宇一边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郑毅说得不错。 即使张志远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但是有时候，还会因为新发现的很多线索而震惊。 其实，很多事，他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他不愿意想得太多罢了。 从郑毅办公室出来后，张志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中午时分，同事们纷纷出去吃饭，张志远都没有反应。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强的妻子会被换掉？ 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诺市最奢华的白金会所里，歌舞升平。 汪彬笔挺的样子，穿梭在人群中。 周围都是穿着超短裙的姑娘，每个人走过去的时候，都会对汪彬笑着打招呼。 一个穿金色短裙的女孩，手里举着一瓶酒，看到汪彬，对他眨眨眼。 汪彬伸手摸了一把女孩的屁股。 女孩扭捏着，在两人指尖碰撞的同时，女孩手中的一张纸条被推到汪彬的手中。 汪彬似乎没有想到，心下一惊，很快恢复了情绪后，快步向走廊另一边走去。 那是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 他打开手中的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今晚王强会来。 汪彬嗤笑一声，点起一根烟，狠抽了一口后，用烟头点燃了手中的纸，扔进垃圾桶里。 “王强，这个浑蛋。”汪彬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越往里面，就越是安静。 今天晚上，接到苏律师的电话，说让他到会所见面，看样子，是为了解决王强的事。 汪彬喜欢这种场景，他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 这也是他最开始选择做律师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些没有钱的人哭哭啼啼地想要讨公道的时候，他就觉得异常兴奋。 或许这是一种病？但是汪彬很享受这个病的感觉。 经过一段安静的路后，在一个隐秘的包厢前停下。 门是全封闭的，站在门外，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汪彬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推门进去。 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热闹令汪彬觉得似乎到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一般。 音乐声响得震天，里面的灯红酒绿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们疯了一般相互搂着，跳舞，唱歌。 有人甚至旁若无人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女孩的内衣里。 这小小的空间，就像是一个妖魔浑浊的洞穴。 汪彬走进去，看到场子里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自己曾经的师兄们。 他们绝大多数人现在都在做着自由律师的职业，还有小部分人，连汪彬都不认识。 有人看到汪彬，招呼他进来坐。 汪彬第一次参加这种众多律师组织在一起的线下聚会，加上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前辈。 他不免有些谨慎。 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王强的踪迹。 汪彬坐定在角落一个安静的女孩身边，那个女孩戴着墨镜，戴着口罩，不愿跟其他人交流。 “你好，我是汪彬。”汪彬主动跟女孩打招呼。 女孩听到，身体剧烈颤抖着，想要躲闪汪彬的靠近。 汪彬不解，还想靠近过去，身后，有人搂住了汪彬的肩膀。 “你看上了？今晚带回去！” 汪彬回头，看到苏律师搂着一个漂亮姑娘，嘴里还咬着一块苹果，身体没有停顿，依然在随着音乐声晃动着。 “师哥，我不太懂.......第一次参加咱们的聚会......”汪彬说话毕恭毕敬。 苏律师咧嘴笑着说道：“今天的聚会，你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王强的案子了了，大家都有功劳！” 汪彬知道，今天聚会是为了庆祝王强的案子，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之前的聚会竟然是这样的。 苏律师突然松开汪彬，从旁边的人手中夺过话筒，肆无忌惮地大声喊着：“什么狗屁检察官，一文不值！在我们手里，他们算个屁！” 话毕，周围的人全部开始起哄。 唱歌的声音也高昂起来。 汪彬低头笑笑，虽然他平时也很看不起韩延宇，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如此公开地咒骂司法人员。 他转头，再看向旁边的女孩，却发现女孩已经默默地挤到了墙角，不敢靠近，似乎希望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你......” 汪彬话未说完，就见苏律师上前，一把将女孩扯过来，随手一扔，就将她扔到了汪彬的身上。 女孩害怕地轻声叫着，但不敢有丝毫反抗，她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始终都没有摘掉。 “师哥，你这是干什么？”汪彬推开女孩，站起身。 苏律师搂住汪彬的脖子，小声对他说道：“在这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让你好好玩，你就好好玩，怕什么？” 他看了一眼女孩，有些嫌弃地瞪了一眼，再看向汪彬的时候笑出来：“陈先生特别强调过，今天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为什么？这件事我没有做什么，无功不受禄。”汪彬心下有些紧张。 苏律师笑笑：“谁说你没干什么？咱们这些人里面，最熟悉韩延宇的人，就是你了。” “我.....”汪彬早就知道，韩延宇在陈先生的眼里似有些不同。 但是汪彬不喜欢这样，虽然这个小团伙是他一直都想要加入的，但是，他不希望是因为自己跟韩延宇相熟。 苏律师并不在意汪彬接下来想说什么，他突然冲到人群中央，手里还没有放下那个美女的腰身。 “今后，别说是在宾县，就是在整个巴诺市，就没有咱们兄弟们办不成的事！” 众人哄笑，吹口哨。 苏律师满嘴唾沫星子，红着脸，举着杯子：“来，咱们干一杯！” 有人站在酒桌上，拉着姑娘跳舞。 有人在角落里跟姑娘调情。 还有人直接将姑娘拉进了洗手间，很快，洗手间里便传来柔软的声音，淹没在场内的音乐声中。 这是一群没有心的人。 汪彬见状，笑开，这是他喜欢的样子，自由，洒脱，起码对场子里的这些男人们来说，就是这样。 苏律师见汪彬仍然坐在原地，有些拘谨，便伸手拉起汪彬，让他走到场子中央。 “来来来，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位就是我一直跟你们提起的小师弟，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大律师，汪彬！” 众人鼓掌。 “汪彬大律师，我知道啊，年纪轻轻就小有名气！” 苏律师搂着汪彬，得意的样子：“对，我这小师弟以前在光明里已经很有名气，这一次，加入到我们这更加光明的团队，通过了考验，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要相互帮助才是啊！” “那是自然！” 所有人的话听上去都很是豪情万丈，但背后隐藏着的，却全都是黑暗的鬼魅。 苏律师看到角落里的女孩，想起刚刚汪彬好像对那个女孩有点意思，便直接上前，一把将女孩拉到场子中央。 “来来来，大家都让开，咱们来玩个游戏！” 大家都大笑出声，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除了汪彬。 女孩颤抖着身体，想要离开，却还是被苏律师扯了回来。 苏律师咬着女孩的耳朵：“跑什么！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女孩颤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面对毒蛇的青蛙，终于还是忘记了逃跑。 苏律师见状，笑出声来，一下子便将女孩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摘掉。 女孩满脸乌青，牙齿掉得几乎不剩下几个。 汪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 苏律师嗤笑一声：“小师弟，别怕！接下来的节目，你一定会喜欢的！” 话毕，苏律师突然对着女孩的腿就是一脚。 女孩吃痛，跪倒在地。 “怎么？还要我教你？”苏律师一脸堆笑地靠近女孩。 女孩吓得连嘴唇都在颤抖着。 “我这小师弟没见过，想看你表演，是给你面子，你还不赶紧开始？” 说着，一把揪住女孩的头发。 女孩的头被拎起来，受力地仰起头，一脸惊慌，红着眼睛，泪水滚落而下。 “开始吧？”苏律师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对情人说话。 周围的人又开始起哄。 女孩默默地用牙齿咬住桌角，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划过她好看的下颌骨弧线。 “开始了！”苏律师大声说道，同时，抓起桌子上满是脏污的烟灰缸。 女孩求助的眼神看向汪彬，可能在这个时候，她觉得眼前的汪彬是最善良的吧。 汪彬也看向女孩，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 女孩绝望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无能为力的样子。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下一秒，苏律师手中的烟灰缸重重地砸下来，砸在了女孩的头上。 只一瞬，烟灰缸从女孩的头上弹起来，血水顺着女孩的额头留下来。 女孩的嘴里也渗出血来。 尖叫声。 掌声。 欢呼声。 女孩趴倒在地，清瘦而年轻的身体，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六岁。 汪彬歪着头，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 74恶魔在人间 汪彬歪着头，看着女孩痛苦的样子。 女孩瞬间的昏迷，重重地倒在地上。 苏律师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令她正对着自己。 他看着女孩的脸，满身满面的血沫子。 女孩彻底绝望，对面这些人，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人渣..... “笑！”苏律师的表情看上去甚是可怖，“我让你笑！” 苏律师突然变了脸，大声呵斥着女孩。 女孩的视线从苏律师的肩膀越过，看向背后那个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汪彬。 汪彬丝毫没有动容，眼中都是不屑。 女孩低下头，颤抖着，慢慢地，咧开自己的嘴，慢慢地，笑出来...... 苏律师满意地放声大笑，周围的人也跟着笑出来。 女孩的笑声越来越大，她开始慢慢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讨好一般。 她知道，接下来，就算她反抗也是没有用的，她知道，她早就已经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这深渊，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多傻啊，她笑的是她自己啊..... 刚才坐在身边的那个新来的律师，明明看上去那么斯文好看，那么温暖。 可是终究，一切都是假象啊...... 她笑自己竟然寄希望于这个团体的人，如果他们有人性的话，他们就不会来到这里。 也不会跟那种人同流合污！ 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自己几乎脱完，只剩下内衣和内裤还挂在身上。 他们都是那么的恶趣味，可是她没有办法。 女孩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是她？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没为什么这件事就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恨这个世界，恨将她丢给乡下爷爷奶奶的父母，她恨.....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反抗过，其实她反抗过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苏律师的手已经伸进了女孩的内衣里，用力捏着，脸上露出贪婪之色。 女孩仰着头，她的表情交织着讨好与愤怒，她已经乱了...... 苏律师的手从女孩的身上移开，转头看向汪彬，笑道：“怎么样？还感兴趣吗？” 汪彬的视线始终都在女孩的身上，他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是淡淡的，默默摇摇头：“你们玩，我出去透口气。” 说罢，汪彬慢慢地起身，穿越人群，开门离开。 离开前，他看到女孩已经被一群人压倒在地。 女孩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人将女孩身上的衣服扯掉，再后来..... 汪彬关上了门。 里面传来恶魔一般的狂笑声。 女孩始终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死了一样...... 会所门外人来人往，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安，看上去非常高级。 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这金玉其外的地方，深处却在发生着惨绝人寰的悲剧。 没有人在意。 马路上人来人往，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很多人，甚至不敢想象，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们的生活却是截然不同的。 平凡，变成了奢侈。 街边有热闹的小吃叫卖。 有加班的上班族从公交车上下来，带着疲惫，在路边买了包子玉米。 白金会所的另一边，黑暗的巷子深处。 一辆面包车稳稳地停在会所的后门位置。 王强被人从面包车上推下来，倒在地上。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眼神中没有丝毫精气神，慢慢地抬头看向人群，傻傻的，眼中带着慌张。 “这是哪里......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从面包车上下来两个壮汉，一边一个，将王强钳制住。 “这是哪里？王强，你不会不认识了吧？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盛宴了。” 王强抬头，看到白金会所的后门。 他自然是认识的。 曾经在这里，他也是跋扈的，他甚至忘记了，有多少个可怜的少年少女，哭喊着被他从后门扯出来。 他记得，那时候还有刘春在后门等着他的恩赐。 是的，他跟刘春说，这是自己给他的恩赐。 他们手中的少年少女们，早就已经不是人一样的存在。 在他们的心里，他们不过是商品，甚至是没有标价的商品而已...... “不......我......我能有什么价值？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王强惶恐不安地慌张说道。 他害怕的裤腿都被尿液浸湿。 两个壮汉见状，嘲笑着王强的懦弱胆小。 “以前在你手里的那些孩子的哭诉，你怎么从来不放在心上呢？现在知道害怕了？” 王强跪地求饶：“别.....我错了，求你们告诉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他放过我......” 两个壮汉不再跟王强废话，扯着王强的衣服，就从后门拖拽进去。 会所的后门，并不似正门那么金碧辉煌，甚至满地脏水垃圾。 门都因为褪色而显得有些斑驳。 王强就这样被两个壮汉从后门拽进去，穿越厨房的烧菜声和叮叮当当的切菜声。 有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丝毫不放在心上，别过头去。 王强仍在求饶：“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烟火的声音淹没了王强的求助，没有人在意他。 就像他曾经拖拽着别人，这些人一样无视一样。 终究，这些事，还是轮到了王强自己的身上。 王强崩溃了，他全身脏污的样子令人作呕，他的声音也慢慢地安静下来。 绝望。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他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事，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的他，一定不会好过。 他开始有点后悔当初对那些孩子所做的事。 后悔自己以前的跋扈模样。 其实，他最后的，就是曾经的做法，引来了现在自作孽的结果。 他害怕得全身发抖。 以前的他没有同理心，没有想过，他对那些少年们下手的时候，他们身体的伤痛会有多难受。 现在，该他了。 王强忘了时间，他已经安静了下来，被拖拽着，也不知道疼。 他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他睁着眼睛，低着头。 能看到无数人的脚从他的眼前闪过，有男有女。 不同的走廊，会有不同的鞋出现在眼前。 慢慢地，王强笑起来。 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所有人都一样。 被拖拽着转弯的时候，王强的身体重重地磕在了墙面转角处的尖锐硬物上。 拉出了血色。 王强也没有反应，他目光呆滞，今天晚上，生死都已经难料，更何况是这点疼痛。 他知道，真正的痛苦，还在后面。 即将来临。 很快，两个壮汉拉扯着王强的身体，停在了一处安静的角落。 那是一扇与其他的门长得不太一样的门。 门是绿色的，上面有好看的竹子花纹，看上去清雅好看。 门的把手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这里，王强以前来过，但是他也不过来过一次罢了。 这里，是白金会所老板的办公室。 也是隐藏在这罪恶之城里，最为罪恶，却看上去最为干净的地方。 “陈先生.....今天来了吗？” 王强怯生生的问道。 两名壮汉似乎并没有准备要回答王强的话。 其中一个人抬手，轻轻地敲响了绿色的大门。 很快，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嘶哑一声，门被打开。 王强抬起头，便看到坐在正对面的绿色皮质沙发上喝着红酒的陈先生。 他的身边，坐着干练的女秘书和颜色的男助理。 他的两侧，还站着四个打手，将他守护得严严实实。 王强的视线对上了陈先生的眼睛。 陈先生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他抬手，对王强勾了勾手指。 “来，进来坐，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前都是同事，怎么能这样对待同事？” 陈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温和的老教师。 本应该让人安心，却凸显出更可怕的恐惧。 这边是双向极限的情绪拉扯吧。 “陈先生.....”王强终于回过神，他推开拉着自己的两个壮汉，跪在地上，一路匍匐向前。 “陈先生，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您说，只要您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王强说话的时候，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流进了他的嘴里。 两边的保镖见王强靠近陈先生，准备上前阻止。 陈先生抬手，保镖便重新退回原地。 陈先生点上一根雪茄，笑盈盈地靠近王强。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王强慌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从一开始不应该想要摆脱陈先生，我王强生是陈先生的人，死也应该是陈先生的鬼.....我不应该......不应该让我老婆去勾引刘春，不应该想要从刘春那里得到底层线索，不应该......” 王强话还没有说完，陈先生就将手里的雪茄直接按进了王强的嘴里。 嘶啦的声音传来。 那是烟火烧焦皮肉的声音。王强一阵尖锐的嘶喊声传来。 陈先生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绿色的门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扇门的隔音太好了。 汪彬推开会所的大门，站在门口点燃一支烟，仰望着天空。 他笑出来，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这么有趣.....” 不远处，一辆车行驶而来。 他认得那辆车，那是张志远的帕拉梅拉...... ------------ 75在白金会所惹事 汪彬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脚捻灭，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他的脸上皆是笑容。 温和的，亲近的。 车子停在汪彬的面前。 张志远从车里下来，看一眼汪彬，便收回了视线。 不屑的样子。 “小公子怎么来了？”汪彬说着话，靠近张志远，“该不会......小公子今晚也是来参加聚会的？” 张志远眯着眼睛，一把抓住汪彬的衣领：“王强人呢！” 汪彬两只手举起，做投降状：“王强？我不知道啊.....这事儿，您怎么能问我呢？” 张志远用力将汪彬推出去：“王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 汪彬歪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小公子说笑了，就算王强要来，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张志远低吼：“我是警察！请你说话注意自己的分寸！” “哦哦，对对对，是我疏忽了，不应该叫您小公子。”汪彬一边说着，靠近张志远的耳朵，小声说道，“那——韩延宇知道这件事吗？” 张志远愤怒地瞪着汪彬。 “如果他知道的话，我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就是你！” 汪彬更是挑衅地笑着：“就算不是我说的，他迟早也会知道。” 说罢，他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直接转身，向会所内走去。 张志远仍站在原地，看着汪彬的背影。 汪彬走出几步后，再回过头，笑看着身后的张志远：“小公子不进来找找？” 张志远目光如炬。 汪彬继续说道：“张警官，虽然他们在背后都叫您小公子，我却不知道你这称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张志远似乎放下心来，唇角勾起：“是吗？谁死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汪彬歪着头，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听说，王强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他的话，恐怕，还真要以身犯险才行。” 他不再理会张志远，身影消失在会所的黑暗中。 会所门口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因着刚刚汪彬的话，他们对眼前这位自称警察的青年并不敢轻举妄动。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抬脚，准备进去。 背后有人拉住他的肩膀：“跟我来！” 张志远回头，见韩延宇一脸严色的看着自己。 两人上了张志远的车，对视着。 “怎么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韩延宇将手里的一堆资料递给张志远，一边回答张志远的问题：“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所以，就按照定位来找你了。” “定位？” 张志远这才想起，之前为了随时能看到韩延宇的位置，所以在两人的手机上都装了自动定位功能。 “哦对，”张志远一点回应着，一边看手里的资料。 “那个洗头房的女死者，不管从任何资料显示，都找不到她和王强之间的关系，除了那些照片。” 张志远已经翻完了手里的内容，抬头，与韩延宇四目相对：“你倒是干起了警察的活儿。” “没办法，警察不给力。” “哎？骂人不带脏字是不是？” 韩延宇轻笑一声：“你呢？最近有什么线索？” “我今晚是来找王强的，有线报说，今天晚上，王强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两人在王强家别墅去找他，后来在王强家的后院发现了那个地下室。 等他们两个拿着那些照片想要出来找王强问清楚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跪倒在院子里的王强早已经不知所踪。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调了很多监控，想要找到王强的线索。 奈何王强住的地方，私密性实在太好，连监控都少得可怜。 最终，王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后来张志远将这个情况告诉了郑毅，郑毅请示上层之后，就派了其他的团队去寻找王强的线索。 但是几天过去了，始终杳无音讯。 张志远曾经猜想，王强可能已经离开了宾县。 但韩延宇却认为，王强现在根本就离不开宾县，因为，除了警察以外，还有人不想让他离开。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的手里，应该还有没有暴露出来的秘密。 有人怕，他就不会消失。 除非..... 死。 “我刚才看到你和那个汪彬在说什么？你们认识？”韩延宇盯着张志远的眼睛。 张志远想起汪彬刚刚跟自己说的话，心下一慌，低着头，并不与韩延宇对视。 “不认识，但是他好像认识我。” “是吗？” 张志远笑着抬头：“是啊，如果我早认识他的话，就不会让他在刘春这个案子上做出那么多手脚。” 韩延宇点点头：“谁告诉你的？王强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里。” “线人，你知道，我们警察会有很多线人。” “为什么没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来？” 张志远抿着嘴，思索一瞬：“我不知道消息的准确性，所以连我师父都没说。” 说着话，张志远将手里的资料收好，一边打开了车门。 “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找找，万一能发现王强的线索，这个案子的进展，就会更加明朗一些。” 韩延宇始终盯着张志远的表情，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好。”他开了车门下车。 从张志远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是线人的话，郑毅不可能不知道。 这种藏在深处的线人，是不可能只将情况汇报给一个年轻警察的。 这完全不合逻辑。 “走啊，想什么呢？”张志远在前面催促道。 韩延宇点头，将自己背后的斜挎包背背好，才抬脚跟上去。 刚刚韩延宇给张志远的资料，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看。 这说明，张志远对那些资料内容，应该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却没有提前告诉韩延宇，没有做到资源分享。 为什么？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但是韩延宇却不敢再多想下去，因为越想越害怕...... 门口的保镖还是拦住了张志远。 “请出示您的会员卡。”两个保镖伸手交叠在一起，拦住张志远的去路。 韩延宇刚想拿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没想到，张志远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张金灿灿的圆牌，举到两名保镖的面前。 同时，指了指身后的韩延宇：“一起的。” 两个保镖似乎也没有想到，刚刚听到汪彬律师说这个人是警察。 但警察怎么也会有白金会所的会员卡？ “还不让开？”张志远声音犀利冰冷。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后，便让开了路。 韩延宇眉峰轻锁，刚走进大门，便拉住张志远，还没开口，被张志远抢白。 “先找到王强再说。” 张志远步子很快，轻车熟路的样子，就像是回到自己家。 每一条路通向哪里，他似乎都能知道。 韩延宇默默地跟在张志远的背后，迎面而来的经理模样的人，见了张志远，点头笑着恭敬弯腰。 张志远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穿越拥挤的人群，周围都是已经喝高了的男男女女。 韩延宇一点都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的眉峰紧皱，想要尽量远离这些人的样子。 张志远一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寻找的样子，脚下快步行走着。 “去哪儿？”韩延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志远不回头，目不斜视：“最里面。” 韩延宇不再多问，跟上去。 突然，一个包间的门打开，门把手重重地磕在了韩延宇的胳膊上。 韩延宇下意识地闪身，却撞到了背后的另一个客人的身上。 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上去一把便推开韩延宇，嫌弃地拍着身上的衣服。 “什么东西？不长眼睛吗？”那人一副挑事儿的样子。 韩延宇不想在这种地方惹事，便低一下头说道：“不好意思。” 说罢，就想继续跟上张志远。 却没想到，那人却没有想要放过韩延宇的意思，他用力一扯，便将韩延宇扯了回来。 “想走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那人横的样子，让人生畏。 就连身边的其他人都开始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盈盈地站远一些。 旁边一个服务员上前：“斌哥，要不今天就算了，这位客人也不是故意的。” 那斌哥听了，更是生气，努着嘴，一巴掌上去，就将刚刚多组的服务员扇倒在地。 酒水洒在服务员的手边，破碎的酒瓶子划破了服务员的脸。 那服务员害怕地想要起来。 斌哥却没有要放过服务员的意思，抬脚就在服务员的身上用力踹着：“要你强出头！你以为你是谁啊？！” 地上是酒瓶子的碎渣，斌哥见状，直接捡起一个尖锐的玻璃酒瓶，就要扎向服务员的身上。 背后，韩延宇一把抓住斌哥的手：“这事儿因我而起，跟他没有关系，跟我谈！” 斌哥失笑，手指一开，便扔掉了手中的碎玻璃，嘲讽的笑意爬满了他的脸。 “跟你谈？” 人群背后，张志远盯着眼前的情形，他并没有着急上前，因为他知道韩延宇搞得定。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双手换在胸前，笑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也学着刚刚斌哥的样子，讪讪得松开了他的胳膊，之后一副嫌弃的表情，将手指在身上擦拭了两下，撇着嘴。 斌哥见状，气得脸上的横肉都僵硬了起来，他抬手就打向韩延宇：“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韩延宇唇角一勾，哪里会关着这人，抬脚，一下就踹在斌哥的脸上。 斌哥应声歪头，头一下子就撞在了旁边的墙上。 周围传来喝彩的声音。 斌哥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气，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来真的是吧？好，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死都找不到坟！” 韩延宇回头，看向人群中的张志远：“遇到点麻烦，等一下。” 张志远抬抬手：“来得及。” 话毕，韩延宇歪了歪头，对斌哥说道：“是你先动的手，接下来，我所有的举动都算是正当防卫，怨不得别人。” “正当防卫？我让你他妈正当防卫？！”斌哥满嘴脏话，一点都不给旁人留情面。 这种人反而是好对付的。 韩延宇笑笑，主动攻击，一套散打组合拳，丝毫没有给斌哥留下一点反抗的机会。 漂亮的身手，引来周围人的欢呼声。 韩延宇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 更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这一刻，周围的情形已经不再是两个人的恩怨，倒更像是一场对战的擂台。 不管是谁赢了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一定要好看。 “打！打起来！”周围的人叫嚷着，欢呼着。 人群的另一边，陈先生的女秘书也混在其中，定眼看着人群中的韩延宇和斌哥对打。 穿越韩延宇和斌哥，女秘书看到人群另一边的张志远也正看着自己...... ------------ 76被解救的少女 韩延宇重重的一脚，将对面的斌哥踢倒在地。 斌哥已经被收拾得没有一丝还手的余地。 他的头撞击在地面上，随着惯性弹起。 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没有人在意地上的人怎么样，除了跟在这个斌哥旁边的几个人以外。 韩延宇谣言，与人群中的张志远对视一眼。 张志远含着笑意，轻轻点点头。 脚边就是碎玻璃，韩延宇踩着玻璃，将地上的斌哥抓起来，露出他招牌的小绵羊笑容。 “抱歉了，是我不对，下手重了。” 那人脸上满是惶恐的表情，他慌忙抬手示意：“不不不，是我不好，您大人有大量，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跟您这样说话。” 韩延宇挑着眉头：“不过我还想说，以后在这种场合。也不要太蛮横，谁也拿不准，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呢？” 斌哥的头点得像捣蒜一样，他一边说着：“是是是，下次我知道了。” 韩延宇更靠近斌哥的耳朵，轻声地说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很难保证，跟你对打的人是谁，在这种地方，很可能混迹着司法人员，就等着把你们这种人抓捕归案！” 斌哥听到这话，没想到却反而放松下来，笑开：“那你现在.....岂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韩延宇不解。 斌哥继续说道：“这里的司法人员，可能跟你以为的不太一样啊，不一定是你这种小鱼斗得过的人。” 说着话，斌哥开始大声笑着。 周围没有听到两人说话的人一头雾水。 韩延宇的脸冷下来，与对面的斌哥四目相对。 斌哥继续说道：“要我告诉你吗？这里的司法人员，并不在少数，如果你也是的话，我到底是想要提醒你，不要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韩延宇的手慢慢松开斌哥的衣领。 很快，斌哥背后的两个人匆忙上前，将斌哥从地上拉起来。 离开前，斌哥还用手指点了点韩延宇，满眼都是嘲讽的笑意。 直到人群开始散去，韩延宇依然蹲在原地，回忆着刚刚那男人所说的话。 什么意思？ 他再环视四周，这些人看上去全都是一副流氓的样子，不是在摸姑娘的屁股，就是在摸姑娘的胸。 他们...... 刚刚被韩延宇救下来的“少爷”上前，蹲身在韩延宇的旁边。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对不起，刚刚都是因为我......” 转头，韩延宇便看到一张年轻而胆怯的脸，他低着头，头发明明收拾的规矩，脸上却皆是狼狈。 韩延宇笑着：“没事，今天的事与你无关，以后也不要再提起，在这里，不会有几个人真的记住你，认识你。” 那“少爷”笑了，笑容却是苦涩的。 “谢谢。”他说完后，默默地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才起身，慢慢地消失在走廊深处。 韩延宇就这样看着远去的少年。 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会让这样十八九岁的少年在这里工作？ 做着低贱的事，被低贱的人训斥，却不敢反抗。 会所，韩延宇以前是来过的，只是以前来的时候，已经直接到了调查线索的阶段，并不能看到眼前的精彩场面。 如果，这样的情况才是会所的常态，那这里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人，被分成了三六九等，阶级差异化大得离谱。 “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韩延宇背后的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偏头仰视着身边的人，慢慢笑了：“没什么。” 说着话，他站起身，深深地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低一下头，掩饰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尖：“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刚刚人群里那个女人是谁？” “女人？什么女人？” “我看到了，你们好像是认识的。” “你看错了吧？我没看到什么女人。” 韩延宇眯着眼睛，更靠近张志远，将他逼到墙角：“是吗？那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女人，你真的没有看到吗？” 张志远眼角一跳。 刚刚韩延宇一直在跟那个斌哥对抗，他只是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就被韩延宇发现了。 韩延宇叹口气，点点头：“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张志远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思索一瞬后，才抬脚向他走去。 狭窄的走廊，人来人往，一切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出去几步，韩延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张志远。 “怎么了？” “这里你好像很熟悉，不如，你带路？” 张志远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越过韩延宇的肩膀，走到了前面。 他知道，韩延宇一直在背后看着他，但是他不想回头，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穿过那条悠长的走廊，便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就是那些律师们聚会的地方。 张志远停下脚步，他定定地望着走廊深处。 “忘了怎么走？” 张志远回过神，对韩延宇笑笑：“就在前面，我只是猜，听我的线人说，他们今晚会在这里聚会。” 韩延宇一直看着张志远的眼睛。 他突然有点看不透他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但是所有的一切，却都是真的。 即使没有进去，他也相信，张志远带他来的地方，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走吧。” 张志远打断了韩延宇的思路，他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那扇安静的大门外。 从外面，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张志远回头，看到韩延宇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有催促，没有期待。 伸手推门。 门是从里面被反锁上的，起码证明，里面真的有人。 韩延宇上前，一把将张志远推开，重重地砸门。 “开门！里面的人听到了吗？！” 很久，里面都没有一丝动静。 韩延宇眯着眼睛：“你的线人可靠吗？” “应该可靠，王强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是不是在这个房间里，我不能确定。” “好！” 韩延宇后退两步，抬起脚，便踹开了门锁。 哐当一声。 门被踹开来。 里面冲出来一股非常奇怪的浑浊味道，令人作呕。 地上满是垃圾，被揉皱的纸也堆在地上，到处都是疯狂后的痕迹。 角落里，能看到一个纤细的，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弱小身影。 韩延宇的眼球瞬间放大，他冲进去，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 “那边有个女孩，你再检查一下别的地方！”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自然就没有看到背后张志远看着他背影的眼神。 张志远抿一下嘴，将视线落在角落里那个少女的身上，他紧咬着嘴唇，继而转身，推开了包间洗手间的门。 这个包间很大，除了大厅里唱歌的地方以外，还配备了两个洗手间，另一边，还有一个临时休息的房间。 房间虽然不大，只摆着一张床，但是床上用品却应有尽有，包括安全#套。 地上用过的套，刺鼻的味道，让张志远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韩延宇蹲在地上，看到少女被折磨得已经不成样子，他声音颤抖：“先救人！” 他刚要将少女从地上抱起来，那少女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身体后缩，同时，两腿之间，尿液汩汩而出。 吓尿了。 这已经不是一句说法而已。 是真的会出现的生理性条件反射。 韩延宇的心跳很快，他之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案子，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姐姐。 他总是会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有特别的保护欲。 “别怕，没事的，别怕.....”韩延宇重复地说着话。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少女身体僵硬，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即使听到韩延宇这样说，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将身体蜷缩起来，甚至想要尽量不靠近韩延宇。 哪怕她的这些根本就无济于事...... 韩延宇抱着怀中的少女出去的时候，周围的人有惊讶，但很快，他们便会调整好情绪。 就好像这种事是在这里时有发生的事一样。 没有太多的人在意韩延宇怀中的少女是死是活。 韩延宇的心沉到谷底。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没有同理心。 又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原本正常的人，生生的变成了变态？ 变态.....韩延宇当年考警察资格的时候，心理测试结果是心理变态。 但是眼前的这些事，更是变态的可怕..... 冲出会所大门的时候，门口的两个保镖见少女被爆出来，伸手拦住韩延宇。 “不好意思，你们不能出去！” 韩延宇愤怒得瞪大了眼睛：“你们看不到吗？再不去医院，这个女孩就没命了！” 两个保镖就像是没有心一样，仍然拦着韩延宇：“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规定，怎么进来，就要怎么出去，不能带走任何人。” 韩延宇终于大怒：“什么狗屁规定，给我让开！” 两名保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听到韩延宇的话一样。 韩延宇愤怒地回头，看向张志远。 见张志远此刻脸上的表情冷得可怕。 他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保镖的胳膊：“放人!” 保镖伸手一推，想要将张志远推开，却没想到，张志远直接反手借力打力，将推他的保镖从门口的位置推了出去。 另一个保镖见状，抽出身后的电棍，准备攻向张志远。 张志远冷笑一声，抬脚迎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门口的保镖竟然也敢这么为所欲为了？！” 他伸手抓住袭击而来的保镖，伸手敏捷地躲避保镖的攻击，同时，对韩延宇喊道。 “走！上我的车！开车先走！” 韩延宇略微沉思一瞬后，下定决心：“老张，你小心点！” “放心吧！这两个小子还不是我的对手！” 张志远对韩延宇点点头，看着韩延宇将少女抱上了车。 离开前，韩延宇从车窗看一眼仍在打保镖的张志远，放下心来，踩下油门，开车离开。 车子离开后，张志远推开了手中的保镖，脸色阴冷。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公职人员动手？！” ------------ 77模糊的线索 少女躺在医院病房的病床上，因为伤势过重，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韩延宇坐在走廊，弓着身体，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他在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斌哥的，在与他对打的时候，眼神是恍惚的。 张志远看着他与斌哥对打的时候，没有着急阻止，而是等待着他打完。 人群中那个女人的身影，那么刺目的特殊，张志远却说他没有看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被斌哥推倒在地的那个“少爷”，在韩延宇和斌哥对打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离开。 一切看上去似乎顺理成章，但是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韩延宇的脑子里突然开了窍一般，他瞪大眼睛，猛地起身，看着对面的灯。 刺目的白光照进他的眼里。 他在脑海中重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重新串联起来，去掉了那些细微末节的牵扯。 终于，一个完整的线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一种猜测。 假如，从一开始，那个推开门撞到韩延宇的人，就是设计好的，之后的一系列全部都是设计好的..... 那么，会所包间里的人，就有时间离开？ 想到这里，韩延宇用力甩了甩头。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志远岂不是也被圈在了这个圈套里？ 成了这个套住韩延宇圈套的一部分？ 况且，会所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今晚，会有一个检察官出现在会所内部。 除非.....是张志远提前通知了他们。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他不能多想了。 这不可能，是他太阴谋论，都是他想得太多了。 为了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转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他很难想象，里面的少女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里面的医生们紧张地忙碌着，很快，一个女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双手插在兜里，脸上带着愤怒。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韩延宇开口问道。 女医生脸上的愤怒甚至能吃了韩延宇，她厉声问道：“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认识她。” 韩延宇如实回答，但是女医生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不认识？不认识你为什么救她？还是说，这个少女身上的伤，是你......” “不是。”韩延宇解释，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去查案子，遇到了她。” 女医生终于放下了愤怒和防备：“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应该说，刚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能好吗？”韩延宇问了一句非常外行的话。 女医生深吸一口气：“联系病人家属吧，其他的事，等病人家属来了再说。” “好，麻烦了。” 女医生摇着头离开，离开前，还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少女，最后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或许，女医生并没有相信韩延宇的话？ 或者，这是世界上愿意花大价钱送一个陌生人到医院治疗，并不是一件常有的事。 冷漠惯了，如果有人善良且热情，可能反而会遭人怀疑。 韩延宇重新落座，脑子里仍然在不受控制地闪现着刚刚所思考的问题。 “张志远.....你到底......”韩延宇默念着。 与此同时，张志远已经站定在韩延宇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韩延宇抬头，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 很快，院子里传来警车的声音。 黑暗的夜色下，警车的灯光照耀着原本死气沉沉的医院。 几名警察一边相互说着什么，快步冲进医院内。 旁边的医生病人们相互交流着，他们都在猜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里。” 引路的，正是之前跟韩延宇交流的那个女医生。 韩延宇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女医生，苦笑着叹口气。 “照常理，是要报警的，这个女医生做得很好。”张志远看出韩延宇的神色有异，他开口解释道。 韩延宇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他叹气，并不是因为少女，而是因为这其中隐藏着的秘密。 一个因为张志远，所以他难以解开的秘密。 过来的警察，并不是韩延宇相熟的人。 他们按照女医生的描述，照例到韩延宇身边例行问话。 “你是在哪里发现伤者的？还看到了什么人？” 警察的语气严厉。 韩延宇叹口气，起身，拿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查案子的时候发现的。” 看到宾县检察院的证件，问话的警察明显态度转变了些：“原来是自己人，那当时的具体情况能不能说一说？方便我们调查凶手。” “我到的时候，凶手已经不在了，现场只有被害人一个人。”韩延宇说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并没有回避视线，而是看着韩延宇的眼睛。 顿了顿，他抬脚走到警察的身边，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当时现场，我是和韩检一起去的，有什么话，可以问我，我对咱们警察的办案流程更熟悉。” 警察对张志远点点头：“嗯，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我们这会儿就是例行询问，你们见谅。” 张志远笑着拍了拍警察的肩膀：“那是自然，我懂，辛苦你们了，大晚上还要出警。” 警察寒暄道：“您二位不也是一样。” 韩延宇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寒暄，他走到张志远的面前，对他说道： “试着联系一下被害人的家属，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警察还想拦住韩延宇，被张志远挡住。 “兄弟，有什么事你问我是一样的。” 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他没有一丝停下脚步的动作。 张志远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了一丝落差感，如果是平时的话，韩延宇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很奇怪的感觉，让张志远的心觉得很低落。 这一夜，韩延宇久不能寐，他的脑海中无数闪烁着女孩当时的情况。 地上沾染了脏污的纸，满地的垃圾，还有女孩一丝不挂的样子。 他觉得心痛，蜷缩着身体。 当年的姐姐，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甚至，比这个更可怕？ 韩延宇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靠在墙面上，这样他才觉得有了一丝安全感。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他又看到了年轻的姐姐韩晚晚。 她躺在会所包间里挣扎着，周围全都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他们肮脏的手伸向韩晚晚的身体。 尖叫声，痛苦的哀嚎声，嘲笑声。 韩延宇站在门口想要进去，却发现面前是一堵看不见的墙，透明的，坚固的。 最后，韩晚晚瘫倒在地上，转过头，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而下。 她放弃了，绝望了..... 她的眼睛看着韩延宇。 “姐！” 韩延宇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已经到了早上。 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身体的汗水也将身上的睡衣浸湿，连背后的墙面上都是汗渍渍的。 他一只手扶着头，回想着刚刚的梦，很快，梦就消散开。 记忆里的梦境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只记得韩晚晚最后放弃的绝望眼神。 韩延宇喘着粗气，起身，光脚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直接灌进自己的口中。 冰凉的水让他清醒过来，他红着眼睛，有泪水沾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叫不醒的梦。 是真是假？好像很难分得清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向墙面上的表，表盘显示早晨七点半。 今天是周末，这么早，应该没有人找他才是。 正想着，敲门声再次传来。 “韩检，你醒了吗？” 是唐卡的声音。 韩延宇随手将矿泉水空瓶子扔在垃圾桶，上前开门，忘了身上湿淋淋的睡衣贴在身上，衬托着他坚实的肌肉。 唐卡站在门外，看到韩延宇的样子，脸色微红，匆忙低下头。 “韩检，你要不.....先去换件衣服？” 韩延宇笑笑，让唐卡进来：“你先进来，等我一下，昨晚没睡好，不好意思。” “嗯。”唐卡进来，没有再看韩延宇一眼。 她四下张望着，宿舍难得的干净。 地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资料。 “要喝什么自己拿，我去冲个澡。” 韩延宇完全没有将唐卡当外人，在他心里，唐卡就是一个小妹妹一样的存在，是他恩人的女儿，也是他要尊重的人。 唐卡坐在沙发上，抿着嘴，抬眼，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白金会所的名片。 她漂亮的眉头皱起，拿起名片：“韩检，是去查案的吧......” 唐卡一边念叨着，翻看名片上的字，名片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唐卡的注意。 “王宁？她是白金会所的经理？怎么会......” 几分钟后，韩延宇穿着新的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走出来。 刚一开门，便看到唐卡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白金会所的名片。 这张名片，是昨天晚上，韩延宇抱着少女离开前，在桌子上捡到的。 为了回来后可以详细查一下关于这家白金会所的资料。 “怎么了？”韩延宇问的是唐卡手中的卡片。 唐卡将卡片举起：“昨天晚上，你去了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韩延宇警惕起来，擦头发的手都忘记了动作。 唐卡指着卡片上的名字：“王宁，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去了之后，都见过什么人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反而让韩延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卡垂一下眼帘，继续说道：“这个人，是巴诺市有名的律师苏源的太太！” “所以呢？”韩延宇问道。 唐卡继续说道：“如果昨晚你去这个地方，是为了查案子的话，我想，可能从这个人身上，可以找到新的线索。” 韩延宇明白唐卡的意思：“你怀疑这家会所可能跟律师圈有关系？” 唐卡点头：“我不能确定这个名片上的王宁是不是跟苏源有关系，但是......我总觉得.......” “王宁这个名字普通，或许跟你以为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我从来不相信巧合。” 唐卡语气坚决，她继续说道：“苏源是我父亲的学生，曾经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以前，他经常来我家看我父亲，后来，直到现在，他都经常来我家，只是我父亲突然有一天就不那么待见他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觉得有些线，好像开始连接起来，只是，线索头还是不太明朗。 “这个王宁呢？” “我见过她，是一个漂亮的姐姐，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干净利落的一个人，以前，我还一直在想，这样的姐姐，怎么会看上苏源那样一个猥琐的男人。” 韩延宇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个在他和斌哥打架的时候，混在人群中的女人。 那个似乎明明就跟张志远认识，但是张志远没有承认的女人...... ------------ 78被害妄想症 监狱里，刘春垂着头，从操场走进来。 旁边的大块头用力撞了他一下，将他撞到在地。 刘春没有抬眼看任何人，包括旁边的警察看见刘春被撞倒，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守规矩的话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刘春已经放弃了反抗。 他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 但是，他手里还是有牌的，他一直寄希望于可以让外面那些人想起 他，并将他捞出去。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 别说是把他捞出去，就是在监狱里对他稍微照顾一下，都是没有的。 刘春每天都在过着非人的生活。 曾经有多快活，现在的他就有多痛苦。 刘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因为没有了双手，起身的时候，样子显得有些怪异。 旁边的大块头对着刘春的脸啐了一口。 警察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刘春苦笑一声，慢慢地踱步到自己的牢房门口。 里面已经有人在瞪着他回来，几双眼睛全部都在看着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今晚，又是一个没有办法好好睡觉的夜晚了..... 刘春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他要反抗。 在警察关闭监狱大门的瞬间，刘春突然转头，将他的脸贴在铁栏杆上，用力嘶喊着。 “警察，我要见韩检，我有事情要举报！”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怕没有人知道一样。 一名中年警察上前，用手中的警棍用力敲打着铁栏杆，厉声道：“吵什么吵！” 刘春期待的样子，露出讨好的笑容，他没有牙齿的嘴巴显得有些诡异。 “警察同志，我想请你帮我联系检察院的韩延宇，韩延宇检察官，求你，就说我想见他......” 警察盯着刘春：“案子已经结了，你还想翻身？” “我不是想翻身。”刘春神秘兮兮得将嘴凑向警察。 但是警察却厌弃得将身体向后退去半步。 刘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他一点都不在乎。 继续小声说道：“我还有底牌，叫韩延宇检察官来见我，我有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警察冷冷得看着刘春，没有再说话。 之后，转身离开。 刘春挥舞着自己没有手的胳膊，期待得喊道：“警察同志，我等你们的消息啊！” 回过头后，刘春看到身后的狱友们已经站好了队，新一轮的凌辱又要开始了。 两个狱友将床上的床单扯下来，遮住监狱大门。 看不到外围得门外，能听到其他的狱友开始起哄。 刘春笑笑，自己跪倒在大块头的面前，仰着头，他的心情很好，因为，他有了新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 韩延宇敲响了沈安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沈安疲惫的声音：“进来。” 韩延宇也是黑着眼圈，看到沈安正在低头签字，他安静得坐在一旁，等待着沈安。 沈安抬了一下头，看到韩延宇，继续手上的工作：“最近的案子，你还办的顺手吧？” 韩延宇苦笑着点头：“嗯，只是被耍得团团转，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被利用，还是被骗，甚至.....” 沈安合上手里的文件，摘下眼镜看着韩延宇。 “甚至什么？”沈安起身走到韩延宇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以为我今天喊你来干什么？” “最近的案子，让我有些苦恼。” “我听唐卡说了，所以想找你来谈谈心。” 说着话，沈安为韩延宇倒了一杯花茶，顿时，整个办公室里香气扑鼻，好闻得紧。 韩延宇抬眼笑笑：“沈检，我没事，很多事，还是得需要我自己小花才行，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很好啊。”沈安也吹了吹手中茶杯里的茶叶，喝了一口，轻嗯一声。 “这茶是前同事从四川带来的，很香，你尝尝。” “沈检......”韩延宇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茶叶上。 甚至，他觉得沈安这次叫他来，都完全不说正题。 反而像是在炸他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延宇最近被骗怕了，他不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怀疑张志远，现在又开始怀疑沈安。 这样一点都不好。 沈安见韩延宇不继续说下去，便自己起了头。 “听说王强的案子现在很让你伤脑筋。” “王强失踪了，而且，他的案子背后应该是牵扯到很多大案，我想要查明白，可是总觉得摸不到线头，您能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吗？” 沈安点点头：“明白！” “您明白？”韩延宇追问道。 沈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当然明白，就像我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样，其实跟你现在很像，总是想要将案子弄得水落石出，后来，跟着唐检一起，每天帮他整理卷宗，弄得我头昏脑涨的。” 沈安说着话，回想起当年的事，露出而笑。 就好像是在回忆一件很幸福的事一样。 “后来，唐检离开检察院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 韩延宇皱着眉头，身体前倾，靠近沈安：“沈检，您今天找我来，该不会是要跟我叙旧的吧？” 沈安笑出声来：“真的就是找你聊聊天，最近的情况，我详细得问过唐卡了，你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了，要不要出去休休假？等你的心情安稳下来，随时想回来再回来？” “沈检，您什么意思？我没明白。王强的案子现在悬在这里，连人都消失了，您现在竟然让我休假？” 沈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要执着。" 短短四个字，让韩延宇的心沉到谷底。 沈安继续说道：“明白我的意思吗？有些案子，该放手就要放手，有时候，不是我们能力有限，而是我们在帮助别人的前提下，是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韩延宇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不好意思，沈检，您的想法，我不敢苟同。” 沈安的脸色冷下来。 韩延宇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公职人员，每个人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话，很多案子，就根本结不了，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逃避。” “我没有让你逃避！” “有！”韩延宇有些生气，“王强的案子，现在才是真正的节点，真正的开始有了些眉目。” 沈安不语，低头端着茶杯，轻轻的吹着飘在最表层的花。 漂亮的白色花确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是，原本纯洁的水，也早就被沾染了花的黄绿色。 变得有些浑浊。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王强的案子和刘春的案子是串联在一起的，连带着花溪庄园的案子，这些表面看上去似乎各不相干的案子，背后，还有更大的鱼还藏在深水里，我......” “够了！”沈安重重得将茶杯撞在茶几上。 茶杯里洒出了一些茶水，沾湿透了桌面，倒映出沈安紧锁眉峰的脸。 韩延宇瞪着沈安能再说些什么，最终，一个字都没有等到。 其实对于沈安，韩延宇觉得有些失望。 曾经，沈安是他心里神一样存在的人，是温和的，为了民众敢跟上面对着干的。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沈安却一直在阻止这韩延宇的调查，甚至今天，会把他叫过来。 在最关键得时候，竟然让他放假？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沈安，轻声说道：“沈检，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他刚走到门口，又听见沈安轻声的说道：“别为难自己。” 这句话，便是这天两人最后的结束句。 韩延宇从沈安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觉得步子很重。 他觉得心情也很沉重，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反思，到底是别人变了，还是他自己变了？ 下楼梯的时候，旁边有同时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理会，神色恍惚。 有人从背后拉住他的手：“韩检。” 这一生清脆，让韩延宇回过神来。 他的眼前明亮了起来，从刚刚持续的念想中回到了现实。 他回头，便看到唐卡一张担心的脸：“韩检，你太累了，不然，关于王宁的事情，我去跟公安局的人说，让他们把资料找好之后给您送过来。” 韩延宇望着唐卡，心中有些难过。 他一直觉得，唐卡是唐党生的女儿，是恩人的女儿，是帮助自己的检察官助理。 可是现在，他总觉得，唐卡存在在自己的身边，就像是一个随时监视自己的监控录像。 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之后，再转而告诉沈安和唐党生。 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出门的世界，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就像是被别人操控的人生。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经历了之前在调查王强案子的时候，所遇到的事情之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 可怕，周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可怕。 “韩检，你怎么了？”唐卡似乎看出韩延宇情绪不太对劲，她大声叫着韩延宇，手指摇晃着韩延宇冰冷的手。 “韩检！你醒醒！别睡，别睡着，快，来人啊！救人！” 这是韩延宇最后听到的声音，来自唐卡的求救声。 他也想要醒来，但是无济于事。 韩延宇大脑发蒙，眼前一黑，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时间就此停住..... 他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同时，还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韩延宇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发现怎么都无法醒过来，他皱着眉头，想要让自己清醒。 无济于事。 他能听到墙上的钟表滴滴哒哒的走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人却始终无法醒来...... 有人在他的手臂上扎了一针。 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血管流淌进去，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要奋力挣扎，想要怒吼。 但是，他的身体却始终都无法听从他的控制..... 这一刻，他觉得害怕，觉得孤单。 他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用力的，想要叫出声，就像是被控制了身体，他的叫喊声一点都叫不出来。 张志远......救命...... ------------ 79张志远，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韩延宇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快速下坠，直到坠落进一片汪洋大海。 砰的一声。 水花四溅。 他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疼，还冷让他的全身抽搐起来。 但是身体的内部满是炙热，他觉得身体很难受。 “救命......救救我.......” 耳边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声音越来越大。 很快，韩延宇觉得有人抱住了他的身体，用力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 但是他听不清楚。 他的嘴一开一合，想要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黑暗中，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鲨鱼，摇着尾巴朝他的方向游过来，他想要逃，但是脚下生了根，一根粗壮的水草将他的脚脖子缠绕住，他怎么都游不上去。 “救我......救救我.....” 韩延宇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一个黑影突然一跃而起，用手中的小刀割断了那根水草。 自由..... 水面上有光亮照进来，那是你希望的光芒..... 头冒出水面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刚刚温暖的安慰拥抱也没有。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吧..... 韩延宇转头，看见病房对面的桌子上放着电动牙刷，牙缸，还有简单的洗漱用品。 他突然放松下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是，起码这些日子，真的有人一直在陪着他。 正想着，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温柔地推开，韩延宇盯着门口，等待着走进来的人。 唐卡来了。 在看到韩延宇坐在病床上的瞬间，她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冲过来，一把抱住病床上的韩延宇，声音几乎是哭着的。 “韩检，你吓死人了知道吗？终于醒了，你终于醒来了......” 韩延宇试探性地抬手，轻轻地在哭泣的唐卡后背上拍了拍。 “没事，我没事了，别哭.....” 唐卡依然抱着韩延宇不肯松手：“你要是再不醒来，我真的要永远都不理你了！” 韩延宇慢慢笑开，不再说话，也没有再推唐卡。 这小丫头，想来，是真的害怕了的。 现在，算是对小丫头这些日子以来担心的补偿吧..... 但是，这个拥抱的感觉，却不是梦里的感觉。 难道，一切都不过是梦里的自我救赎？ 韩延宇低头笑笑。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推开门的瞬间，能感觉到空气里充斥着尴尬的氛围。 张志远站在门口，一手还扶着门，他慌忙低下头。 “我.....我没事，我去看看，是不是要缴费了......” 唐卡终于松开了韩延宇的脖子，哭着笑道：“你装什么啊！进来吧！” 张志远这会子不知道到底应该进来还是离开，他的眼睛没有一下是看向韩延宇的。 躲避的样子。 “我......那个......你们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去......” 唐卡起身，拉住张志远的胳膊：“咱们三个有什么好误会的，张志远，韩检醒了，谁第一个看见不得抱住他？” 说着，唐卡悄悄凑近，小声说道：“你不会？” 张志远一顿，咧着嘴笑，一只手挠着后脑勺。 韩延宇的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意，他扶着头，身体重新靠后：“我睡了几天？” “三天了，”张志远说着，补充道，“三天三夜。” “所以你们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唐卡摇头：“怎么可能，我们两个是轮班的，单位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不可能只忙你一个人的事吧？” 唐卡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一眼张志远：“今天医院食堂有米粥，我去给你打些来，具体情况，你问张志远吧，具体情况，他比我要清楚些。” 不等两人说什么，唐卡就已经转身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个人。 张志远仍在尴尬的样子，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听走廊里的护士说你醒了，所以我......” 韩延宇不回话，含着笑意看着张志远的可爱模样。 张志远索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拿起小刀削苹果：“给你削个苹果吧，你这三天都没有吃东西，就知道睡觉，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 韩延宇仍不说话，靠在床头上，眼睛看着张志远慌乱的样子。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好兄弟之间的关心，让他觉得特别安心。 张志远手中的苹果削不好，他却咧嘴笑了。 “让你担心了。” 半晌后，韩延宇才开口说道。 张志远顿住在原地，他举着削得乱七八糟的苹果：“吃吗？” 韩延宇笑意更浓，接过果皮还在果肉上的苹果，大口吃起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脸上，看上去温暖而美好。 直到韩延宇手中的苹果吃完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给。”韩延宇将吃完的苹果核递给张志远。 张志远回过神，伸手接过来，傻傻地笑着。 “王强找到了吗？”韩延宇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问道。 张志远的笑容骤然消失，他低下头，其实，他很不想听到韩延宇提起案子的事，但是他也知道，韩延宇醒来不可能不提起。 “没有。” “是没有找到，还是没有找，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找？”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看到韩延宇的眼睛里仍是笑意，他伸手摸了摸鼻子。 “那天晚上你知道的，咱们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撤离了，我们警察这边能有他们那边的线人，很难保证我们这边没有他们的线人。” 韩延宇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韩延宇，你才刚醒来，今天就别操心案子的事了，听唐卡说，王强的案子，已经移交给别的检察官去做了。” 听到这里，韩延宇面容骤冷，他瞪着眼睛：“为什么？王强的案子对我很重要，而且背后的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交给别的检察官算什么？就算想要顺利结案，死了这么多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 一连串的话说完，张志远情绪上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这样看着韩延宇说下去。 其实在告诉韩延宇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韩延宇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 眼前的情况，甚至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好上一些。 “说完了？”张志远见他停下来，笑着问道。 韩延宇直接光脚下床：“不行，我要去问问沈检到底什么意思，那天他找我谈话，我就知道有问题！” 张志远打横拦住韩延宇的去路，看着他的眼睛：“韩延宇，你清醒一点，检察院不是你的家，整个检察院，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正义之士！” 韩延宇愣住，张志远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 张志远一把将韩延宇推倒在病床上，扯着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身上，并不是一件好事，懂吗？”张志远语气冷漠。 韩延宇明显被眼前的张志远吓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刚刚还是大男孩模样的张志远，现在的表现，却像是一个冷漠且居高临下的控制者。 “张志远......” “现在，你给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管！” “我......” “王强的事，公安局这边，还是我在负责，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听懂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小小的病房里充斥着火药味。 韩延宇率先收回视线，身体后撤，低下头：“我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好像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对我有敌意，而且，我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隐藏着秘密，一个我想要找到答案的秘密。” “医生说你劳累过度，让你好好休息。” “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你有相熟的心理医生吗？” 张志远回过头，有些怜悯地望着韩延宇：“有。” “不是心理咨询师，而是心理医生。” “有。”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在梦里，我挣脱不了束缚，甚至，我听到耳边有叮叮当当的金属器械的声音，我觉得，好像有人要拿走我的器官，我觉得我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韩延宇顿了顿，看着张志远。 “是真的身体里所有的器官被掏空的感觉，你知道吗？” “我知道。” 没想到张志远的回答竟然这么爽快。 他继续说道：“心理医生我已经帮你约了，前阵子，我就发现你不太对劲，所以，早早帮你约了全城最好的心理医生，但是我不敢跟你说这件事，我怕你会误会。” “谢谢。” 张志远定住，深深看一眼韩延宇后，低头笑出来：“不用谢，这都是我愿意做的事。”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继续问道：“你认识王宁吗？” “谁？” “王宁，白金会所的负责人，听说，一个干净干练的女人。” 张志远皱着眉头，就像是不明白韩延宇在说什么一样。 他这样的情绪状态，是韩延宇不想看到的，因为那天晚上，他明明就看到张志远跟那个女人相熟的眼神对视。 张志远还是想要隐瞒这件事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他真的跟背后的事有关系？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认识。” 张志远开口回答道，没有刻意隐瞒的感觉。 “她是谁？” 张志远低头笑一下：“你忘了吗？我有白金会所的会员卡，那里是会员制。” “你为什么会有那里的会员卡？”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迫切的眼神，他不想撒谎，但是，又不想太直白地将一切都告诉他。 “为什么？回答我，我后来打听过，那里的会员卡，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拿到的，是需要资质的，张志远，你到底是谁？！” 张志远没有着急回答韩延宇的问题，他只是看着他。 眼中温暖的神色逐渐消失不见....... “你是谁！” 韩延宇再次逼问道。 ------------ 80新的引诱 张志远快步走在医院的院子里。 他抬头，看向韩延宇病房的窗户，窗户上没有人。 他失望了吧。 张志远没有再多想，抬脚上了自己那辆帕拉梅拉，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电动牙刷和牙缸，以及那些简单的洗漱用品。 发呆。 透过车窗看向天空。 韩延宇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他觉得身体虚脱了一样，眼睛开始不聚焦。 张志远告诉他，白金会所的负责人王宁，正是几年前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所以，他从还没有进入公安局之前，在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办了白金会所的会员。 这么简单吗？ 确实如此，张志远从来就没有告诉过韩延宇自己的家庭情况。 他只知道，张志远的家里是很有钱的，但是具体多有钱，他从来都没有问过。 既然张志远不想说，自然有他不想说的道理，没有人规定，好兄弟就必须知道彼此的家庭情况。 确实，张志远总是会提起自己父亲生意很忙，但是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原来，她早就不在了。 所以，张志远和自己结伴调查案子，也是因为两人虽然生活层次不同，却拥有同样的仇敌。 他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一样的。 可是，真的仅仅如此吗？ 韩延宇靠在床边，手指交错着，用力捏着自己的指尖，已经被捏得发白，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一样。 唐卡从门外进来，手里的饭盒里盛满了白粥，四下查看后问道。 “张志远呢？怎么走了？”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旁边的桌子，发现桌子上的洗漱用品都不见了。 她叹口气，将手中的白粥放在桌子上，开始给韩延宇分食物。 “这些天，张志远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唐卡说着话，已经将白粥乘好，送到韩延宇的嘴边。 “他一直都在？”韩延宇问道。 唐卡见韩延宇现在没有喝白粥的意思，便将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笑盈盈得回答道：“是啊，只要有空他就来，每天都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些天，每天晚上他都在，睡在旁边的沙发上。” 韩延宇心头一酸。 “医生怎么说？我是说我的病，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唐卡撇着嘴摇摇头：“医生说你最近太累了，等你醒来之后，要给你进行一次更详细的检查，还说，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工作下去的话，容易猝死！” 唐卡说猝死的时候，故意压着嗓子，想让韩延宇害怕一般。 韩延宇笑了，转而抓起旁边盛着白粥的碗，细细得喝下一口：“这几天，辛苦你了。” 唐卡扯嘴一笑：“不会。很高兴为您服务。” 韩延宇伸手在唐卡的额头弹了一下，两人笑得开心。 一边喝着白粥，韩延宇依然在回忆着刚刚张志远说的话。 这一次，张志远应该算是将自己背后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了韩延宇。 在他的面前，张志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富二代模样，只是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 韩延宇低头轻轻一笑：“这就是你纠结他身份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嗯？韩检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延宇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桌上，继续说道，“不过，最近王强的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你知道吗？” “因为王强失踪，所以，案子一直都还在调查阶段，虽然说案子已经移交到别的组，但是警察那边一直没有进展的话，咱们检察院这边也是没有办法的。” 韩延宇点头，是啊，检察院的工作原本就是应该在警察之后的。 如果警察那边一直找不到王强，那些死去的人...... 韩延宇突然眼神一收，死去的人......那个埋在王强院子里的女人，最终的调查，他还没有得到结果。 “唐卡，那个洗头房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那个死者。” “嗯，怎么了韩检？她的尸体已经被家属领走了。” 韩延宇瞪大眼睛：“家属？领走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好像是她的父亲，一个看上去年迈的老年人，女儿失踪了很多年，一直都找不到，没想到再见面，却只是一具尸体了。” 韩延宇眉峰紧锁：“领尸体的程序都做完了吗？” 唐卡回忆道：“流程比较复杂，因为死者的父亲并不能证明死者就是他的女儿，所有流程走的比较慢。” 韩延宇从床上跳下来，脱掉身上的病号服：“带我去见他。” 唐卡慌忙用手捂住眼睛，只露出一条缝：“谁啊？” “死者的父亲，我有些事想要问他。” 说话的功夫，韩延宇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转头，看到唐卡依然捂住眼睛，他一把将唐卡从凳子上抓起来。 “上次让你查王强个死者之间的关系，资料里欠缺了关键证据。” “是的，所有的资料都不能证明您的猜想，王强的妻子在法律名义上，就是白慕夏，那个洗头房的女人，不可能是.......” 韩延宇打断了唐卡的话：“那如果洗头房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白慕夏呢？” 唐卡倒吸一口冷气：“可是，那在山崖边死了的白慕夏又是谁？” “这就是需要警方去调查的事了，移花接木的事，在很多案子里是都是很常见的，这并不奇怪。” “可是他们隐藏身份，必须是为了隐藏某些事才对啊。” 韩延宇双手扶着唐卡的肩膀：“所以，我们才要去调查，他们隐藏身份，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事。” “不行。” 唐卡挡在韩延宇的身前，“医生说了，不让你出院！” 韩延宇挑着眉，抿着嘴，看着唐卡笑笑。 “你别这样笑，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出去！” 韩延宇靠近唐卡，弯下腰，与唐卡平视，笑容温和好看：“你不会真的以为拦得住我？” 唐卡的脸上几乎能感觉到韩延宇的鼻息，她的心跳的很快。 突然闪身，离开门。 “你走你走，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在外面再晕倒，没人管你！” “谢了！”韩延宇打开门里看着唐卡的侧脸，笑着，“还得请唐检带路。” 唐卡侧头，狠狠地白了韩延宇一眼：“你真的烦死了！” “承蒙夸奖。” 说罢，韩延宇率先抬脚离开。 唐卡瞪着韩延宇的背影：“这样的性格，真不知道那个张志远这么多年是怎么熬下来的。” 唐卡在柜台前帮韩延宇办理出院手续，好说歹说，对面的护士都快要被说生气。 韩延宇倒是好，站在原地发呆。 十分钟后，唐卡终于办好了出院手续，手里还拿着一堆药，一股脑得塞进韩延宇的怀中。 “拿好，药不能停！我去开车。” 韩延宇笑笑，抱着手中的药，看着唐卡的背影，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给姐姐办丧事的时候。 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唐卡，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小大人模样。 现在，似乎还是老样子。 正想着，韩延宇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收起回忆，严肃得拿出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响。 旁边的座位凳子上，一个老人机一直在响着。 这个老人机他是认识的，在看到老人机的瞬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头皮发麻。 他明明记得，这个机器他已经上缴给公安局作为证据，现在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那个老人机就这样安安静静得躺在椅子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慢慢地踱步过去，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指冰凉，慢慢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一组保密号码，他犹豫半晌后，慢慢接起电话：“喂，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嘶啦嘶啦的声音，就像是信号干扰一般。 “说话！”韩延宇的声音很大，震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他。 很快，韩延宇的周围逐渐围起了零星看热闹的人。 医院本就安静，电话里传来王强的声音。 “韩检......救救我......” 韩延宇猛地抬头：“王强，你在哪里？！” 对面又没有声音了，仍然是信号干扰的声音。 “王强！说话！”韩延宇怒吼道。 后面的护士上前，扯着韩延宇的胳膊：“这里是医院，请你打电话的声音小声点！” 韩延宇没有空理会护士的话，他甩开护士：“王强！你在不在听！告诉我具体方位，我现在就去找你！” 许久之后，对面终于又传来了王强的声音：“别墅......别墅地下室......我......” 王强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被迫挂断。 也就是说，现在王强的身边是有人的。 对方在引诱着韩延宇出现，不管是不是有陷阱，对方真的一直在盯着韩延宇的一举一动，甚至，他们知道韩延宇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 是身边的人在监视他，还是背后的人在派人监视他？ 他环视四周，想要找到人群中看热闹的人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过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人群背后，唐卡推开众人，跻身出来，一脸惊慌的望着韩延宇：“韩检，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韩延宇最后将视线落在唐卡的身上，他眯着眼睛。 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她...... 唐卡....... ------------ 81监视 唐卡快步跑到韩延宇的身边，拉住韩延宇的手：“韩检，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延宇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得张着嘴，默默地甩开唐卡的手。 唐卡感觉到韩延宇的状态，她更上前一步：“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韩延宇默默地后退半步，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冲出医院大门。 背后传来唐卡叫韩延宇的声音。 但是韩延宇丝毫没有回头，他脚下不停，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大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问道：“走不走？” 韩延宇没有回答，直接拉开车门，上车离开。 车子飞速离开医院这个让韩延宇觉得是监控一般的范围。 窗外人来人往，此刻在韩延宇的眼中，就好像每一个人都对他投来了监视的目光。 韩延宇用力低下头，闭着眼睛。 “病了，我病得不轻......” 韩延宇默默地念着这句话。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后面一脸痛苦的韩延宇，眼中皆是疑惑。 半晌后，司机终于开口问道：“小伙子，你去哪儿啊？咱们不能一直这么开下去吧。”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抬头：“不好意思，去这里！” 说着话，韩延宇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司机。 司机看看上面的地址，咧嘴笑笑：“没看出来，小伙子还是个有钱人啊，听说那里的房子啊，贵的可怕。” 韩延宇没心思跟他说话，收回手机后，从兜里掏出刚刚接电话的那个老人机。 老人机的电量并不多，几乎只能接刚刚那个电话而已。 很快，老人机传来即将关机的声音。 韩延宇愤愤得用力捏着老人机：“到底是谁！是谁在监控我！” 话音刚落，前面的司机似有胆怯，刚刚脸上调侃的表情也消失不见了。 几分钟后，韩延宇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抬手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唐卡的名字，手指在屏幕上悬空着，半晌都没有想好是否要接。 刚刚，知道他要去王强家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就是电话对面的王强。 韩延宇狠心将电话挂断。 “师傅，开快点！” 韩延宇话音刚落，便看到出租车司机用力踩下油门，转弯，车子驶向一条小路。 “我知道一条小路，很快就能到你说的这个地方。” 说话的时候，司机不断看向坐在后排的韩延宇。 韩延宇总觉得司机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强忍着自己的怀疑，想要让自己回归到正常的状态。 但是他请做不到，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这样，他必须要控制自己的心，但是，无济于事。 他只希望能尽快到王强家的门口，这样他就能更快离开这个四四方方的束缚。 车子穿越一片甘蔗田，远处能看到大海想要吞噬的记忆。 韩延宇低着头，他的头上开始冒汗。 “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医院？” “不用！”韩延宇压着声音回答道。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停靠在王强家别墅入口处的小路。 “小伙子，到了，里面不太好进去，要不，你就自己.......” 司机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延宇直接扔下一张百元大钞在司机面前，开门下车。 他走得跌跌撞撞，耳边不断传来奇怪而诡秘的声音，像是细小的人声，又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韩延宇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脚下一绊，他重重得倒在地上。 背后，传来脚步声音。 韩延宇疯了一般回头：“能不能不要再监视我！能不能离我远点！” 站在他背后的人，并不是相熟的人，而是刚刚送韩延宇过来的那个司机。 司机明显吓了一跳，但还是有些担心得看着韩延宇。 “小伙子，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要不要帮你联系你的家人？” 韩延宇起身，躬身对司机摆摆手：“不好意思，谢谢您，您走吧。” 司机仍站在原地。 韩延宇跌跌撞撞得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去很久之后，再回头，韩延宇发现不远处，司机和他那辆出租车仍然停在原地。 耳边传来嘲笑声。 韩延宇紧咬着牙：“走开，都给我走开！”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王强家门口，他用力闭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得时候，他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 韩延宇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用力，但是门自然而然得从里面被打开。 他的视线更加模糊起来，周围能味道一阵清香的味道，让人有点痴迷。 院子里明明没有人。 韩延宇用力摇头，让自己清醒。 晕...... 他走得不稳。 “王强！你在哪里！王强！”韩延宇用力喊出声音。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是他的耳边却能听见不断出现的淅淅索索的说话声。 他们在说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王强！”韩延宇用力喊道。 很快，从别墅院子的后院传来人走路的声音。 韩延宇警惕得抬头，此刻，他的状态比离开医院时候的状态更茶。 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韩延宇的对面，但是韩延宇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人就这样定定的站着。 韩延宇能模糊得看到对方竟然慢慢得笑出来：“韩检，你终于来了，这次，还是一个人来的？” 男人说完了话，对韩延宇招了招手：“跟我来，慢点，头晕是正常现象，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男人转身，向别墅的后院方向走去。 “别走，你是谁......”韩延宇用力伸出手，想要抓住男人。 但是现在他的视线已经对两人之间的距离判断有了误差，他伸手，根本就住不住对方。 韩延宇抿着嘴，他额前的碎发已经湿透，站在头发上。 他一步一步得朝着男人刚刚消失的方向走去。 现在，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找到王强，并将所有的线索全部都理顺。 关于姐姐的案子才刚刚开始，他无法容忍这件事就这样卡在这里。 这条路，他以前是来过的。 只是上一次，他是跟着张志远一起来的。 后院，那花香味更浓烈。 韩延宇的眼睛更加迷离，他能看到男人就站在后院地下室的门口，笑盈盈得等待着他。 “想要找王强是吗？他就在里面。”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很优雅，就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 “你.....是谁......”韩延宇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闻到。 他总觉得，对面这个男人是他以前见过的人。 但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韩检，王强就在里面等你，快点啊！......” 这次，说话的人是站在他身后的，那声音，他也很熟悉。 但是刹那间，他就想起了背后这个声音的主人。 韩延宇猛地睁大了眼睛，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有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回头，便看到了那张温和的脸。 那是白慕夏的脸，是那个死人白慕夏的脸！ “你.....还活着？” 韩延宇问道。 身后的白慕夏突然笑出来：“韩检，你没有找到杀死我的真凶，死人还在继续增加，你有什么权利问别人问题？” 一边说着话，白慕夏越来越靠近韩延宇。 与此同时，他看到白慕夏脸上的皮肉开始一点一点的掉落而下。 一大块一大块血红的肉低在地上，但是白慕夏却丝毫都不在意，扔在靠近着韩延宇。 韩延宇恍惚得睁大眼睛。 眼前的情形，上次也出现过，只是，上次出现的时候，是那个跳楼自杀的老人，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现在，韩延宇非常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在做梦。 到底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象？ “你......别过来......” 韩延宇眼角一跳，想要远离，与此同时，背后的人也靠近过来。 此时，近距离看着刚刚为他引路得男人，一点都不优雅，他的头看上去已经被砸烂。 脑浆流在了衣服上，沾染了他身上的劣质西装。 “你们.....到底是谁......” 韩延宇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两人已经将韩延宇夹在中间，他们放声大笑。 “韩延宇！你是帮凶！你找不到答案的话，你就是帮凶！” 话音刚落，天空一阵惊雷，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但奇怪的是，雨水只冲刷到韩延宇的身上，他旁边的两个人就像是置身于这个宇宙之外的存在，一点都没有被淋湿。 前面，便是被打开的地下室入口。 里面传来王强的声音，那是撕心裂肺的求助声。 “韩检......救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韩延宇脚步凌乱，眼前的两个人，他已经顾及不到他们的可怕之处。 找到王强，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找到王强！ 一步一步得，韩延宇靠近那个地下室的入口。 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王强的叫喊声却那么清晰，就像是近在耳边的哭喊声一样。 “王强......” 韩延宇抬脚，踩在地下室的第一层台阶上。 里面传来低低得嘲笑声，就像是在嘲笑着事件没有丝毫进展的韩延宇一样。 第二步踩下去的时候，韩延宇脚下一滑，没有踩稳，整个人跌落而下。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手边充斥着粘稠的液体。 “王强......” 韩延宇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的额头也在疼，他想，或许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头撞在了墙面上。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睛适应了一瞬间后，韩延宇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身边躺着的人。 那是一个早就没有了气息的男人。 他的身体都已经开始发硬。 韩延宇的脚触碰到男人，一点都没有反应。 他摇着头，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王强睁着眼睛的脸，此刻正看着他，像是在诉说着绝望与怨恨...... ------------ 82如果出了事，我全权负责！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王强的尸体。 转头，再看向自己手里的老人机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老人机。 自始至终，他的手中只有自己的手机。 “王强！”韩延宇扑倒过去，检查王强的情况。 死亡时间最少十二个小时以上，否则他的身体不可能全部僵硬。 但是，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又是谁？ 如果不是王强的话......老人机又去了哪里？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韩延宇从地上爬起来，背后就是之前跟张志远一起发现的地下室里的密室。 现在密室的门只是虚掩着。 韩延宇伸手推开了大门，吱呀一声。 从里面传来更加浓重的花香味，就像是置身于一片花海。 但是地上那些曾经种在温室里的花却已经被人摧毁不见，就好像那些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对面的台子上，所有的照片全部都消失不见。 有人抹去了关于真正的白慕夏所有的证据..... 韩延宇慢慢地查找着，希望在这里能找到相应的证据，尽量不破坏犯罪现场。 此刻，眼前的地下室，就像是一个从来不曾被利用过的样子。 “不可能......”韩延宇默念着，打开了地下室里的一只木质柜子。 柜子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正看着他。 之后，那身影慢慢站起身，脸上有笑容，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歪着头笑。 “韩检，你找到我了呢！” 韩延宇眼角一跳，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前院里发现的那个死者。 那个从案件最开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洗头房老板。 也就是王强真正的妻子。 韩延宇脚下一绊，向后退去。 “你......” 女人一脸委屈地从柜子里走出来：“韩检，我真伤心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呢？我都死了，你还没有发现呢......” 韩延宇紧紧咬着唇，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女人挥手，手边那花香味更加浓郁起来：“怎么？不想见到我们？” “如果你有证据的话，见你们倒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 女人笑出声来：“韩延宇！是我们都信错了你！” 说着，女人张开双手，瞬间朝韩延宇的方向扑过来。 韩延宇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阻挡袭击而来的女人的手。 背后，有人用力一拉，将韩延宇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厉声斥责道：“韩延宇！你在这里干什么！” 头晕，头疼，几乎站不稳。 眼前的女人在靠近韩延宇的瞬间，于空气中化为乌有。 倘若背后的人不拉住他的话，女人是否会碰到自己？ 韩延宇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件事。 转头，便看到张志远担心又愤怒的脸。 在韩延宇的背后，还跟着一众警察，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怎么来了.......”韩延宇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看向周围，柜子确实敞开着，周围的一切确实被毁了，但是，却不是刚才他看到的样子。 地上的花丛被践踏，桌子被翻得乱七八糟，以前看到过的照片确实消失不见。 明显的翻找痕迹，如果在没有发现别人指纹的情况下，韩延宇将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我在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张志远逼近韩延宇，再问出口。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我接到王强的求救电话，他说，让我来救他，他说......他在这里.......” 张志远捏着韩延宇的胳膊，更加用力一些。 身后的其他警察们听到韩延宇的解释，相互低声讨论着什么。 张志远压着嗓子，靠近韩延宇：“你来多久了？” “刚来......也或许......或许半小时？” 此刻的韩延宇也有些心慌。 张志远用力一拽，便将韩延宇从地下室拽出来：“跟我出来看看！” 韩延宇不明白张志远到底想干什么，被他拽着从地下室的密室里走出来。 当韩延宇重新看到王强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的王强，别说是死亡十二小时，从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至少三天以上。 因为巴诺市处于亚热带，虽然已经入秋，但气温还是很高的，虽然在地下室里，温度可能稍微低一些，但仍然不能跟其他地方相比。 王强的身体上爬满了蛆虫，他的眼窝都已经被蛆虫吃得只剩下眼窝。 韩延宇瞳孔地震：“不可能......刚刚......我明明接到了他的电话，刚刚.......” 张志远始终看着韩延宇，他相信他，但是，其他人呢？ 毕竟在发现死者的第一现场见到了韩延宇。 “说实话！跟我说实话！”张志远怒了，他冲韩延宇大吼。 韩延宇用力摇着头，但是却始终无法清醒，他觉得自己的头很重，迷迷糊糊的。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韩延宇，这三天，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张志远的话，让韩延宇彻底崩溃。 “你说什么？” “三天！你失踪了三天，我们找了你三天！”张志远气的声音都在颤抖着，“直到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在城郊别墅发现死人了，我们才赶来！” 韩延宇不敢相信，慢慢向后退去。 “不可能，我刚到这里.....你相信我，是王强打电话让我来的，他说他不想死，他让我到这里来救他，我来的时候，王强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僵硬了，死亡时间应该已经在十二小时以上。” 韩延宇一口气将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然后呢？” 张志远的身后，两名警察已经走出来，他抬手阻止警察靠近过来。 韩延宇默默地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头，开始回忆思考。 “然后，我看到王强死了，我就推开了这个密室的门，我想，应该进去看看，说不定凶手会留下什么线索。”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韩延宇的话。 “然后，我就看到密室里所有的照片都消失了，地上的花也消失了，我想找线索，拉开衣柜，然后......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了那个洗头房的死者，她恨我，恨我无能，她说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线索，是我无能.....她朝我扑过来......” 说着话的时候，韩延宇模仿这自己刚刚看到的样子。 张志远脸上带着难过，默默地摇着头。 韩延宇哀伤地看着张志远：“然后，在那个红衣服的死者靠近我的瞬间，你来了，你拉住了我，她消失了......” 没有人相信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便寄希望于张志远：“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来这里的时间，最多半小时，没有那么久.......我有人证！”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慌张地起身，靠近张志远。 “唐卡，一小时前，唐卡才给我在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韩延宇继续回忆着，他眼球深陷。 “还有，你也看到的，我醒来了，你走了，不都是刚刚发生的事吗？” 张志远默默地轻轻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你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不，不对，是你们，你们故意陷害我是不是！” 韩延宇突然动怒，“我早就发现了，从十几天以前我就觉得你们都不太对劲！是你们！所有人给我设下的陷阱是不是？！你们都跟王强背后的人是一伙儿的，你们不想让我找到真相，是不是！” “韩延宇！” “别过来......我只来了半小时！还有出租车司机可以替我作证！我有小票！” 韩延宇身体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打车小票，看着上面的日期，举到张志远的面前：“你们看！我还有证据！” 张志远从韩延宇的手中接过小票，眼神一收，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2023年10月26日，而小票上的时间，显示2023年10月24日。 三天，正好三天！ “张志远，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我了？”韩延宇红着眼睛，他的眼球里全都是红血丝。 “肯定是有人换了我的小票！肯定是这样！” 张志远突然上前，一把将韩延宇抱在怀中，轻轻拍着韩延宇的后背：“上次帮你找的心理医生已经到了，跟我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韩延宇慢慢放松下来，他不再挣扎。 张志远见韩延宇冷静下来，这才松开了手：“另外，我会安排医生给你抽血做检查。” “好。” 韩延宇安静了，终于安静了，只有张志远能让他安静下来，因为，现在这种最惶恐的时候，他只相信张志远一个人。 即使，张志远对他也有秘密。 但是他现在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放松的人。 张志远扶着韩延宇走出地下室，背后的几个警察都皱着眉头。 “张志远，韩延宇是嫌疑人，你.......” 张志远回头，冷冷地看着刚刚说话的警察：“我会看着他，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不会离开我的视线！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全权负责！” 韩延宇听到张志远的话，默默地抬头，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谢谢。” 韩延宇的声音很小，小到，他怀疑张志远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别怕。” ------------ 83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像往常一样，韩延宇闭着眼睛，锁在张志远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 他累坏了。 张志远偏头看一眼韩延宇此刻的样子，找了他三天，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嫌疑人的死亡现场。 他不知道，韩延宇到底有多久没有睡觉，就连他的脸都已经凹陷了下去。 韩延宇睡熟了，张志远抬手轻轻打开了车载音响里柔和的音乐。 接下来怎么办，张志远其实并没有想好。 那天唐卡给他打电话，说韩延宇突然发了疯一样冲出医院，他就开始找他。 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包括王强家的别墅。 是的，那里他是去过的，但是为什么三天后，韩延宇又出现在那里？ 个中道理他还没有想明白，他知道，背后有人想要毁掉韩延宇。 因为在之前，他就发现韩延宇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直到那天在检察院的院子里晕倒过去，他才开始重视起来。 一切看上太奇怪了。 在韩延宇昏迷的那三天里，他偷偷得让医生给韩延宇的血样做了检查。 结果发现里面含有少量的毒品。 好在，医生知道张志远是警察，就免去了报警的环节。 那天，张志远离开也并不是要真的生气离开，而是带着报告，想要找相熟的医生，将韩延宇身体里所含的毒品种类查出来。 可是没想到，才离开一个小时的时间，韩延宇就又出事了。 周围有人在盯着他们，无孔不入。 车子因为道路颠簸而起，张志远下意识的伸手护住旁边熟睡中的韩延宇。 他没有醒来。 张志远眯着眼睛，到底是谁，能如此近距离得接触到韩延宇，并一直给他下毒？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他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因为这样的话，会给韩延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可能会被开除。 他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没有做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车子穿越一片小路，转完后，终于驶入大路。 烟火气开始让张志远有了些心安。 韩延宇仍在沉睡中，他到底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车子开的不快，平稳得穿越人群。 他没有带韩延宇回宾县，而是直接上了高速，他找到的那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医生，此刻正在巴诺市的私人医院等着他们。 车子穿过市区的一片风景极好的片区，驶向新城区。 新城区的建筑都很新，高楼鼎立，这里的人以年轻人为主，大多都是回来创业的。 在政府的扶持下，虽然整个区域内的建筑和交通都很便利，但是人却始终不太多。 车子稳稳停在一处矮楼旁边，这处矮楼不算太大，但是装修奢华。 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 精致而错落有致。 这家医院，甚至还修建了私密进入的停车场，车子进入停车场后，可以通过预约号码，直达所预约的病房。 “韩延宇，到了，醒醒。” 张志远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轻声对韩延宇说道。 韩延宇动了动睫毛，慢慢睁开眼睛，因为车子已经停在车库，所以光线并不刺目。 “这是哪里？” “医院。” “为什么带来来医院？” “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你需要更加详细的检查。” 韩延宇一只手撑着车座，爬起身，看向周围的环境。 “这里不是医院。是哪里？”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憔悴的样子，轻叹口气：“这里的医生从国外留学回来，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相信我，他的嘴很严的。” 韩延宇不解：“嘴严？” 张志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点点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狭小的电梯。 透过电梯的倒影，张志远看到身后的韩延宇始终低着头，他似乎在回忆什么。 现在的韩延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或许，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情况。 只是嘴上没有说罢了。 张志远刚要转头开口问韩延宇怎么了，叮的一声， 电梯门从外面打开，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高定西装的女人。 女人的脚上蹬着Jimmy家的高跟鞋，看上去高贵典雅，她的头发看起来是随意挽起的，但是却显得毫不杂乱。 “志远，等你很久了。” 女人见了张志远，笑容高级得让开一条路，随后越过张志远的肩膀，看向背后低着头的韩延宇。 女人没有多问什么，在前面带路。 张志远轻轻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没事的，相信我。” “好。”韩延宇的回答简单利落。 三人穿过纯白色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放置着能让人心安的植物。 女人安排韩延宇先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自己转身去交代助手准备一会儿检查时候需要的东西。 张志远原本是站在韩延宇一旁的，他思索一瞬后，向女人的方向跑去。 “程妶。” 程妶回过头，歪头笑看着张志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已经跟我交代过很多遍了，不用再说了好吗？” “谢谢。”张志远尽量小声得对程妶说道，他不想让韩延宇听到。 两人下意识得转头看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韩延宇。 此刻韩延宇正痴痴地环视四周的环境，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程妶此刻的笑容跟刚才见面时候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张志远刚要说话，被程妶抬手打断。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是检察官，这件事不能被传出去，我保密我一定保密。” 张志远皱着鼻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声点！为了调查真相，他已经吃了很多苦了！” 程妶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这是我的职业素养，OK？” 说着话，程妶用力推了一把张志远的头：“小毛孩子，连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都信不过了！” 张志远撇着嘴：“大二十天算什么大？” 程妶越过张志远，手上动作不停，看着背后的韩延宇：“我可跟你说，要是真的查出了问题，他这个单位......恐怕会待不下去。”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但是我可告诉你，规矩就是规矩！” “谢谢姐！”张志远开始卖乖。 “一会儿查出来，他所有的情况如果是药物所致倒还好，如果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我可不能保证......” 张志远打断程妶的话：“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的情况我知道。” 程妶还是一脸严肃，最后看一眼韩延宇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张志远重新回到韩延宇的身边，故作轻松的样子：“这里的环境不错，是不是？” 韩延宇没有回头，手里握着一颗粉红色的糖果，轻轻揉搓着糖纸。 “你是不是怀疑我得了什么怪病，所以才会带我来这种私人医院？” 不等张志远回答，韩延宇继续说道，“我看到你跟那个医生好像很熟，你想要保护我的隐私，对吗？” “哪有这么严重。”张志远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韩延宇，一只手捂住嘴巴。 韩延宇轻轻笑了：“你的微表情早就出卖你了。” 张志远重重叹气，继而探身到韩延宇的身边：“你最近一直不对劲，自己没发现吗？” “发现了。” “发现了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我？案子重要，但是你的人更重要。”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他一脸焦急的样子让他觉得心安。 韩延宇笑出来：“我学过一些心理学知识，当年警察测评，也只是测出心理变态而已，没有发现我真的有心理疾病，所以，张志远，你可以放心，我没事的。” 韩延宇一口气将张志远所有的怀疑都说出来，反而让张志远觉得有些尴尬。 韩延宇伸手轻轻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谢谢你，总是你为我着想。” 这里的病房跟普通医院里的病房不一样，墙面被刷成了粉红色，让人觉得安心。 "那天，我闻到了很浓重的花香味。” 韩延宇的话，引起了张志远的注意，他刚想跟程妶说话，被程妶抬手阻止。 “这种花香味，你以前闻到过吗？” 韩延宇点点头，回忆道：“闻到过，就是很普通的桂花香味，最近是桂花盛开的时候，这很正常，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点不同都没有吗？”程妶追问道。 韩延宇皱眉思索着："有，好像比平时我们所闻到的味道更重，这算不算？" "算，回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延宇看一眼身边的张志远。 张志远轻轻点头，鼓励的模样：“没事，尽量细一些，程妶是国外有名的心理医生，她能帮到你。” 韩延宇垂下头，仔细回想：“有一段时间了，具体来说，应该是从我们介入花溪庄园的案子开始。” 张志远眼神一收。 同时，程妶也看向张志远，眼神复杂。 韩延宇没有看到两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第一次出现幻觉，是一天晚上，我在宿舍里整理关于花溪庄园的资料，那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个坠楼的业主。” “当时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吗？”程妶问道。 韩延宇闭着眼睛，好像有些痛苦：“我以为是做梦，那天晚上，那个死者，从资料里给我找到了有力的证据。” “你是说，在幻觉里，或者说，在梦里，你所梦到的内容，对你是有帮助的？” 程妶说话的时候，紧紧皱着眉头。 “是！”韩延宇坚定下来，他的视线与程妶碰撞在一起，“不仅这一次，之后的每一次幻觉，都对案情是有帮助的。” 张志远眼角一跳。 韩延宇继续说道：“就像这一次，我真的接到了王强的电话，电话里，他告诉我他会死在自己家别墅的地下室里，是他告诉我的，我去了，他真的在哪里。” 程妶和张志远对视一眼。 韩延宇身体向后靠去：“我还记得，每次王强打电话，都会有一个老人机出现在我的周围，但是，”他看向张志远，“你见过那个老人机吗？” ------------ 84局中局 程妶从病房出来，张志远也跟着出来。 韩延宇一个人坐在病房里面的沙发上，像是在沉思，有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张志远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户看向里面的韩延宇。 他觉得，现在的韩延宇才真的在休息的状态，因为现在的他，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怨念和执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病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别看了，你跟我过来。” 程妶一边说着话，两只手插在兜里，快步向走廊尽头走去。 张志远站在原地：“他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程妶回头，轻笑一声：“他不是病人。” “什么意思？” 张志远以为在程妶的眼中，韩延宇已经病得不轻。 “跟我过来吧。” 程妶带着张志远穿越走廊，顺着一条幽静的小路，穿越到另一栋医院楼里。 楼梯很宽，楼梯是透明的钢化玻璃做的。 “去哪儿？” 程妶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脚步。 两人很快走到走廊第二间得实验室门口，大门是铁皮质地的，门上放有密码。 程妶按下指纹，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实验室里的情形，比张志远所以为的还要高端。 “欢迎光临我的秘密基地。”程妶一边说着，转头笑道。 张志远睁大了眼睛，从很小的时候，程妶就告诉张志远，以后长大了，她要学会全球最高端的科技，回国之后，做跟人脑有关的实验，然后，可以找到永生的密码。 张志远总是笑程妶，他觉得程妶的想法，只有在科幻片里才会出现。 而现在，眼前的一切让他知道，一个人的梦想，只要努力，就真的会实现。 程妶引着张志远走进去，整个实验室内设备齐全。 最里面，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博士见到程妶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报告单，向程妶方向走来。 她只是侧头看一眼张志远，便将手中的报告单递给程妶。 “报告出来了，很奇怪，好像是我们的实验。” 程妶一惊，眯着眼睛，仔细看文件里的内容。 张志远还是准确的抓到了相应的内容，他上前两步，一把夺过程妶手中的文件。 “什么意思？什么实验？跟韩延宇有什么关系？” 报告单上的内容写得很清楚，但是专业术语太多，令张志远不能明白上面真实的意思。 他瞪着眼睛看着程妶：“什么意思？你跟我说清楚！韩延宇到底怎么了？” 程妶没有着急回答张志远的问题，拉着他的胳膊向外走去。 “辛苦了，另外，请你帮个忙，查一下，最近药物进出的记录，尽快交到我这里。” 对面的女博士没有回答，转身走进更深处的实验室。 两人刚一走出来，张志远就用力甩开了程妶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用人做实验？还牵扯到检察官？是这个意思吗？！” 程妶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张志远，半晌后才慢慢开口道：“之前听到你的描述，我只是怀疑，所以，我才让下面的人对韩延宇做了跟我们的实验有关的检查，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但是好在，已经确认了问题的根源。” “程妶！”张志远愤怒道，“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在跟谁合作？为什么你回国之后，第一时间选择回到巴诺市？” 程妶嘴唇抽动着，深深地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继续说道：“你们......你们的实验，是为了......控制人心？” “这是我的梦想。” “什么梦想！不管你有什么梦想！把你手底下的人管好！” 张志远愤怒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张志远气得全身发抖，他回头，正好与站在走廊边的程妶四目相对。 她没有太多的表情。 其实不管程妶在做什么实验，这都跟张志远没有关系，张志远也没有兴趣去关心这件事，但是，这次的事，却触碰到张志远的底线。 他不能原谅程妶。 不管这项实验找到韩延宇是故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张志远的内心都充斥着愤怒。 重回病房的张志远，一把抓起坐在沙发上的韩延宇。 此刻，他一个人靠窗而坐，看向院子里的人，唇角微微上扬。 “我们走。” 张志远不由分说，抓着韩延宇就像病房外走去。 韩延宇站在原地，手臂一用力，牵扯着张志远没有走出去。 他视线落在张志远的眼中，看上去似乎毫无波澜的样子。 “干什么？我说了，我们走！”张志远的声音严厉。 韩延宇默默地对张志远摇摇头，还不曾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 韩延宇默默地将手腕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继而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张志远完全不明白韩延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曾以为，这里对他们来说是安全的，但是现在看来，或许韩延宇的病从一开始，就是起源于这里。 这里，对韩延宇来说一点都不安全，每一个人，甚至包括程妶，都是不安全的。 “留在这里，我能治好他。” 声音从张志远的背后传来。张志远的脸上皆是愤怒，他猛地转回头，怒视着程妶。 程妶就像是没有看到张志远的愤怒一般，将视线移开，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韩延宇也抬头看向程妶：“程医生，刚才没有好好打招呼，抱歉，我刚刚从嫌疑人的死亡现场被拽出来，所以......” 他起身，对程妶深深鞠躬，“真的很抱歉，希望现在这个招呼还来得及。” 程妶笑着上前，一把握住韩延宇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翻看他的眼球状态。 “别碰他！”张志远现在就像是一直刺毛的野兽，充满了怨气。 “走远点！”程妶声音不大，但满是命令。 韩延宇偏头看着张志远，用眼神示意张志远听话。 张志远果然后退半步，直接坐在了病房旁边的沙发上。 “你出去，我跟病人说几句话。”程妶不看张志远。 张志远双手环在胸前：“我不相信你。” 程妶放开韩延宇，转头看向张志远，笑道：“你相信我，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的话，你就不会带着他来找我。” “我不会出去。” 程妶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找我是有原因的，别给我装了，我不是小说里愚蠢的女反派，我了解你，你从一开始找我，就是因为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实验室，你知道，所以，从你还没有带他来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怀疑，他的问题可能跟我的实验有关。” 张志远被看透，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惶恐。 程妶继续说道：“志远，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从小到大，我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你之所以早就知道我的事，并不是因为你警察的便利，对不对？” 张志远紧张起来：“程妶。” 程妶停止了刚才的话头，继而低头说道：“多的话，我不想再说，但是志远，以你对我的了解，现在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韩延宇一直看着两个人的脸。 两人虽然是当着韩延宇的面在说话，但是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似乎还隐瞒了一些什么，是韩延宇猜不透的内容。 几秒种后，张志远起身，开门离开。 病房内只剩下韩延宇和程妶两个人。 程妶从韩延宇的身边起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眼神盯着对面的人。 “韩延宇检察官，初次见面，你好。” 韩延宇也笑了：“程博士，早有耳闻。” 两人脸上的笑容都不算太真诚，但是，却很难让对方看清自己内心深处所想。 程妶满意得点点头：“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情况了。” “就像刚才所说的，我没有撒谎。” 程妶回过头，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韩检还想不想治好自己的病了？” “想。” “那就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您应该很清楚我到底在说什么。” 韩延宇脸上刚刚治愈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他起身，走到程妶的面前，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不如程博士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程妶冷笑一声：“现在生病的人好像是韩检你，你现在却想要跟我做交易？” “为了见到你并不容易，如果我说的太多，怕您会对我有隐瞒。” “你利用张志远，他知道吗？” “他不会怪我。” “这么自信？” “是。” 两人一问一答，回答得都很快。 程妶满意得起身，背过身去，给韩延宇倒茶，房间里很快飘散出淡淡的桂花香味。 韩延宇笑出来：“程博士还真是喜欢桂花。” 程妶将手中的花茶地推到韩延宇的面前，也跟着笑出声来，同时，将自己手中的花茶放在鼻尖闻了闻，之后慢慢喝下一口。 “喝吧，里面没有下药。” “那就多谢程博士不杀之恩。”韩延宇对程妶举杯，之后将手中的一整杯花茶全部喝下去，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后，韩延宇重新正视程妶。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韩延宇眯着眼睛，与对面的程妶对视着。 “请问。” 韩延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继而开口问道：“你在用他们做什么实验？为什么他们害怕到必须要听你的话？你背后的人和王强他们背后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连串的问题问完之后，程妶笑意更浓，歪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你是怎么发现王强被控制了心智？” ------------ 85控制人心的源头 韩延宇低头一笑，半晌后才继续回答程妶的话：“有些事，做得太过，终究会露出马脚。” “比如呢？” 韩延宇正视着程妶：“比如，王强根本就没有杀死王总的理由，除非，在那一刻，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守他自己的控制。” 程妶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也是警方当时在调查的时候，觉得最诡异的地方。 直到现在，警方还没有找到出路。 “下面是不是该我问你了？”韩延宇笑着坐在沙发上。 程妶觉得遇到了对手，反而轻松下来，这些年以来，她一个人在国外学习，老外总是死脑筋，很少能遇见这样一眼参透自己的人。 所以，程妶很高兴，她对韩延宇点点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是我刚刚的问题，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你们做这个人脑实验是为什么？” 程妶低头喝一口茶，香气扑鼻，她唇角上扬：“第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这是我的职业操守，但是第二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韩延宇笑着点头：“请说。” “控制人心。” “为什么？控制人心之后呢？你们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像我刚才说过的，这就是我的理想，我喜欢钻研跟人脑有关系的一切，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出钱让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会不问出处和目的。” 韩延宇眯着眼睛：“就算是你的梦想，梦想的尽头不应该是目的吗？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东西？” 程妶就像是被问住了一样，突然停下话语，思考着。 “梦想的尽头，一定要有目的吗？” “至少我这么认为。” 程妶思索后，慢慢摇头，低声喃喃着：“我不认可你的想法，梦想是喜好，但目的却是庸俗的。” 韩延宇眉峰一紧，他突然觉得程妶所说的话，不见得是不对的。 “所以，有人出租，你就坐起来了？哪怕是违背良心的，哪怕是违背人伦的？” “为什么不？那些人虽然是我的实验品，但是，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我们算是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你把别人付出了生命当做是等价交换？” 程妶一脸无辜的样子，将身体前倾，靠近了韩延宇：“不是吗？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吗？” “什么？” “有些人，活着与死了是没有区别的，他们对整个社会，对人类的进步，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作用，他们活着，只是占用了公共资源，他们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任何改变。” 韩延宇愤怒得站起身，俯视着像是在说一件兴奋的事一样的程妶：“程博士！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他们有相爱的恋人，有等待他们归家的孩子，他们有期盼着他们活得更好的父母！他们......” “韩检！”程妶也跟着站起来，歪着头，一副对韩延宇很失望的样子：“那是他们的事，我认为，就算是他们的父母妻儿，也都不过是无用的齿轮，但是现在，他们因为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做出了贡献，他们应该感谢我！” “你疯了！” 程妶笑了，笑着摇头道：“终究，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韩延宇也摇摇头：“人权！我们是一个拥有人权的国家，程博士，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我会让你整个实验室陪葬！” 程妶笑了，笑得接不上气来：“韩检，你真的是太有意思了，难怪志远会喜欢跟你在一起，原来，你只是表面聪明，其实，跟志远一样，都是单纯的可爱的人。” 韩延宇皱着眉头，不说话。 程妶笑了大约十秒钟之后，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最终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韩延宇：“我很高兴你在猜谜游戏中找到了这里，但是我这里并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如果程博士愿意的话，是否可以给我指一条明路？”韩延宇轻声问道。 程妶细细地看着韩延宇，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你如此上心，甚至舍不得杀你。” “他们？” 程妶点点头，有些痴迷，手指在韩延宇的脸上划过，随后，慢慢靠近韩延宇的耳朵，轻声说道：“听说，你一直在为你的姐姐找答案？” 瞬间，韩延宇全身发麻，他瞪大了眼睛。 程妶继续说道：“真搞不懂，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这么器重。” 程妶根本就没有指望得到韩延宇的答复，她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调戏韩延宇罢了。 韩延宇的头是懵的，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姐姐的事。 为什么她姐姐的事竟然如此轰动，二十年了，依然在这个圈子里传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背后的人如此待见，到底是因为姐姐，还是以为他自己的执着。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程妶转过头，笑颜如花，“不管他们怎么看待你，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一点点的懦夫罢了。在我看来，你终将一事无成！” 韩延宇几乎站不稳。 他低下头，仔细回想着刚刚程妶所说的一切，现在，这个圈称帝将他包围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查案子那么简单。 或许，从一开始，甚至是从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关于他的所有计划都已经开始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 程妶笑着最后看一眼韩延宇，继而抬手将门打开。 张志远站在门口，看到韩延宇此刻的表情，他怒视着程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了？” 程妶又恢复了一直在张志远面前所表现的样子，笑得高贵典雅：“急什么，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一周就好。” “你有办法？”张志远兴奋得说道。 “当然，我都已经承认了，他的病可能跟我们的研究有关，”程妶见张志远脸上又露出担心的神色，她低头笑笑。 “怎么，我青梅竹马的弟弟倒是不愿意相信我了？就因为你的队友不小心误用了我所研究的药物？” 张志远月光程妶，看向背后的韩延宇。 韩延宇抬起头，对张志远点点头。 “好，一周后，我来接他，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程妶转眼看向韩延宇，并对他眨眨眼。 当天，是韩延宇送张志远走出了医院，他一直跟在张志远的身后，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思索着要怎么跟张志远进行接下来的配合。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张志远回过头，认真地看着韩延宇：“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 “我利用了你。”韩延宇开口道。 只这一句，张志远就已经觉得全身被抽空。 韩延宇继续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从王强杀了那个王总开始，我发现周围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你是说那天晚上我和唐卡在外面监视王强，结果你却在工地见到了王强那件事？” 韩延宇点头：“那件事，我没有对你们说出全部，你们后来为什么没有问清楚？” “我跟唐卡商量过这件事，我们一直觉得，既然是你不想说的事，应该是你还没有理顺的事，关于利用我，你是不是给我一个解释？”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看一眼大门口得紧监控，悄悄对监控的位置笑了一下后，才转头回答张志远的话：“后来的致幻情况，是我自己服用了一种药物。” “药物？什么药物？你是从哪里拿到的？”张志远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焦急万分。 韩延宇笑笑：“那天晚上之后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回到王强家别墅的那天。” “那天......我在检查别墅内部，你.......” “知道我为什么发现了埋藏在土里的尸体吗？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土里有尸体，而是在土壤的表面，发现了一小袋红色的药丸，药丸里，还有一张王强留给我的消息。” 张志远觉得不可思议，他瞪着眼睛：“你知道这很危险吗？” “知道，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王强在纸条上说，利用这些药物，就能找到他杀人的真正原因。” “就因为这个你就......用自己做实验？”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起初，我是不敢的，直到我将那些红色的小药丸拿回家之后，仔细研究了好几天，我发现，之前我见过这个小药丸。” “什么时候？”张志远焦急得问道。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说道：“还记得那个带着我们，找到被困在地下室的两个小女孩的男人吗？” 张志远用力回忆，终于想起，韩延宇说的男人，是那个半夜送上门的蛋糕。 当时，张志远就觉得那个男人的出现很诡异，按照常理，那个男人应该很早就应该发现自己是被骗的，他不应该那么蠢的。 韩延宇见张志远的神色似乎已经想起来了，便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趁乱，在我的水杯里，放进了这颗小药丸。” “那你当时为什么......”张志远觉得有些诡异。 如果说那时候这颗小药丸就开始出现的话，是不是说明背后的人真的很早就已经开始盯上了韩延宇，并且很早之前就想要控制韩延宇。 “我当时并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在我回忆的时候，突然闪现出这样的一个画面。” 韩延宇说罢，看到张志远的眼神中带着光。 “你......当时没有发现，但是事后可以想起当时所发生的事，甚至，可以想起之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韩延宇点点头：“小时候，我就发现这个问题，我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张志远默默地摇摇头。 难怪，在韩延宇考公安的时候，心理测试不过关。 他应该并不是心理测试不过关，而是......太异于正常人的存在！ ------------ 86谁才是实验体 午夜。 空荡荡的实验室走廊里，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窗外电闪雷鸣，打碎了实验室的宁静。 那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叮叮当当，带着回音。 雷声过境，照亮了女人的脸。 程妶微笑着，身穿白大褂，向走廊另一边的住院病房走去。 站在门外，里面透着微光，说明里面的人还没有睡。 程妶抬手，轻轻敲响了门。 不等里面的人回答，门已经被打开，韩延宇站在门内，看到程妶后，轻轻笑出来。 “程博士。” “准备好了吗？” 韩延宇点点头，扭身回到病床上，闭上眼睛，就像是在等待受刑的罪犯。 程妶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些针头和瓶瓶罐罐的东西，之后靠近韩延宇的耳朵。 “不疼的，睡一觉就好了......” 与此同时，韩延宇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针头刺入，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胳膊慢慢流淌进他的身体。 韩延宇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这种感觉，那么熟悉。 就在几天前。 在那个正常的医院里，他以为是在做梦，但或许，那并不是梦！ 韩延宇陷入沉睡中，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感知不到。 模糊的梦境里，他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但是在说什么，他一点都听不清楚。 就像是上次昏迷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开始怀疑，即使在是实验室里的这种所谓“解脱”式的试验，是不是也早就已经开始，只是韩延宇自己不知道罢了。 一口气灌入他的胸腔，他猛地坐起身。 窗外已经是一片阳光明媚。 病床边，程妶和之前见到的那名戴框架眼镜的博士，正在观察着他的身体机能。 见韩延宇醒来，程妶对旁边的女博士说道：“把所有的实验记录做好归整，送上去。” 戴眼镜的女博士点点头，随后拿着手中的文件离开。 韩延宇突然靠近程妶，一把抓住程妶的胳膊：“你对我做了什么？” 程妶歪着头，不解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明明说好要帮我解了身体里的毒素，但是，你却仍然在我的身体里注入毒素，你没有按照自己之前答应张志远的话去做！” 程妶皱着眉头，没有回答，按响了旁边的按钮。 很快，两个保安进来。 程妶将视线从韩延宇的身上移开：“看好他，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接近他！” 韩延宇见程妶准备离开，嘶吼道：“程博士！你不能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程妶收回视线，任由韩延宇在背后嘶吼，直接离开。 医院的院子里。 张志远已经在等待着，看到程妶从楼梯下来，他快速站起身。 “怎么样？” 程妶摇摇头：“情况不是特别乐观，明明已经一周过去了，他好像还是沉寂在梦境里出不来，甚至，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存在莫名的敌意。” 张志远低下头：“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他。” “嗯？”程妶问道，“答应什么？” 张志远抬眼，看向韩延宇病房的方向：“没什么，我是说，他身体里的毒素，还要多久才能清理干净？” 程妶思考一瞬：“三天。” “有把握吗？” 程妶抿着嘴，转身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我找到了答案。” 张志远静静地等待着程妶继续把话说下去。 “韩延宇跟普通人不同。” “我知道。” 程妶正对着张志远：“你老实告诉我，你接近韩延宇，到底是为什么？” 张志远被问住，他愣在原地。 程妶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案件开始发生，韩延宇正式介入整个事件，你就一直在他身边，你......” 张志远打断了程妶的话：“我想帮他，也想帮我自己。” 程妶点点头，不想再多问什么，起身，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跟我说实话的话，随时来找我。” 看着程妶走去的背影，张志远知道，程妶还是没有相信他的话。 在程妶的眼里，张志远应该是跟他们一样的吧。 接近韩延宇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当天夜里，韩延宇突然从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身体似乎无法动弹。 门再次被人推开，就像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程妶穿着白大褂站在床尾的位置，哀伤地看着汗颜有，眼神中透着哀伤的难过。 韩延宇用力起身，想要挣脱束缚：“放开我！” 程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说放开我！”韩延宇用力嘶吼着。 对面的程妶慢慢地靠近韩延宇的身边，静静地望着他，她的脸逐渐变换了样子，最终，变成了韩晚晚临死前的样子。 “我要走了。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连声音，都是跟韩晚晚一样的。 韩延宇整个人呆住：“姐？” 韩晚晚靠近韩延宇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但是韩延宇却一点都听不清楚。 “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再说一次。” 韩晚晚的身体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姐！”韩延宇大声喊着。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妶推开门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韩延宇全身湿透，筋疲力竭的样子。 “镇定剂！” 程妶对身后的助手说道。 很快，助手上前，用力按住韩延宇的胳膊，将他重新压倒在床上，针头刺入韩延宇的皮肤。 渐渐地，韩延宇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亮逐渐变成了太阳，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变换了。 他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张志远。 “什么时候了？”韩延宇嘶哑着声音，问了张志远第一个问题。 张志远看到韩延宇已经正常的状态，他笑开，安抚着韩延宇的肩膀：“下午两点，如果你累的话，就再睡一会。”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脸色一变，轻声回答道：“听他们说，刘春想找你。” “那我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韩延宇说话的时候，看向正背后站着喝茶的程妶。 程妶放下手中的茶杯：“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清除干净，不过，大脑被改变过的......” “程妶！”张志远厉声说道。 程妶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韩延宇不自觉的眼皮跳动着：“什么意思？我的大脑怎么了？” “没什么。”张志远安抚道，“你之前因为中了致幻剂的毒，所以，会看到一些正常人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现在，程博士已经帮你清理了毒素，你可以出院了。” 程妶始终看着床上韩延宇，似乎有些什么话还没有说清楚。 韩延宇慢慢地坐起身，他觉得身体似乎比以前轻松了很多。 但是这些日子，他们口中所谓的将近两周的时间，在韩延宇的意识里，似乎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 他不想多问什么了，只要身体里的毒素真的被清理干净的话，以后，想查清楚的事情，一定有机会好好查清楚。 出院那天。 程妶和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博士一起出来送两人。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程妶，程妶对韩延宇笑笑。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没有解开的疑团，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应该感谢你，韩延宇。” 韩延宇觉得程妶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程妶笑出声来：“以后再说，如果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很高兴，以后还能遇见你。” “走吧。” 张志远拉扯着韩延宇的胳膊，将他送上自己的车。 车子驶离，韩延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车窗外的程妶正在对他淡淡地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韩延宇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诡异的时候还在持续发生着。 只是后来，他真的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鬼鬼怪怪的东西。 算是好了吧。 那些红色的小药丸。 韩延宇一个人坐在自己宿舍客厅的地上，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材质盒子。 盒子里面，躺着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 韩延宇仔细端详着药丸，他仍然不相信眼前所处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似乎仍然病着，只是周围的人好像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就当做是自己好了也好。 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整个世界真的会因为某一个人而转。 就像现在...... 韩延宇将手里的红色小药丸深深地藏在自己书架的最里面，继而转身，抓起桌上的手机。 他想起张志远今天无意间跟自己提起过的刘春。 现在，王强已经死了，在他所接手的案子里，刘春仍然被关在监狱里。 现在刘春想要见他，或许是因为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真相？ 韩延宇思索着，到底谁才是关在笼中的困兽。 到底是刘春，还是韩延宇自己...... 去看看，自己一个人。 在下定决心后，韩延宇穿好外套，抓起手机，开门离开。 黑暗中，一辆出租车停靠在检察院宿舍的门口等待着。 韩延宇脚下一顿，他没有多想，还是抬脚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转回头来，看着韩延宇：“去哪儿？” “城郊监狱。” 此刻，出租车司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指着韩延宇说道：“你......你不是上次我带的那个头脑有点问题的客人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出租车司机，也跟着睁大了眼睛。 是他，上次去王强家别墅的时候，就是这个司机带他过去的。 是巧合吗？ 韩延宇不相信...... ------------ 87诡异的陷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司机好像也在低头沉思着什么：“我今天跑夜班，刚开到这里，就看到有人出来，所以我就停下来等客人。”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司机的一举一动，他不像是在说话。 司机抬头笑笑，继续说道：“这很正常，这么晚，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人，一定是有急事要办，又没有开车，所以，你一定需要出租车，只是再次见面，不知道您身体好些了吗？” 看样子，这个出租车司机对韩延宇的印象很深。 也有可能在自己失踪的那几天里，这个司机也经历过到警察局被问话的经历。 或许，是他的人生第一次。 韩延宇想着，既然被安排了这个司机过来，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抗拒的理由，反正一切顺理成章就好。 “我们走吧。”韩延宇说着话，身体向后靠去，转头看向窗外。 司机见状，踩下油门，只是他的表情里也都是奇怪的神色，似乎对韩延宇充满了戒备。 韩延宇没有多想，既然背后的人要控制自己到这种程度，那莫不如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车子开到监狱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起来。 韩延宇从车里下来，回头再看向司机，发现司机仍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韩延宇笑笑：“放心，我是检察官，并不是什么脑子有问题的客人。” 司机有些尴尬：“我知道，对不起，让您误会了。” 韩延宇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靠近司机：“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司机看着韩延宇不说话。 韩延宇无奈地摇摇头：“除了我以外，有没有见到类似医生，医学博士之类的人？” 司机咧嘴笑道：“我是个出租车司机，肯定会见到不同的人，咱也没有资格总去询问客人是干什么的，您知道，现在的很多客人都非常厌烦那种话多的司机，所以，我们现在开车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了。” 这话说得不错。 被人控制，也不过是韩延宇的一种猜测罢了。 其实对于这种猜测，他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在这里，想要完全控制这里的每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多谢！”韩延宇身体后撤，离开司机。 走出去一段路后，他回头，看到司机仍在原地。 就像上次一样。 韩延宇回过头，这个谜底，他必须要解开！ 监狱的大门紧闭着，韩延宇站在门口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检察官的韩延宇，听说之前有犯人想见我。” 挂上电话后，韩延宇站在原地等待着，转身，见背后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消失。 想必是已经离开，韩延宇犹豫着，还是给张志远发了一条信息：“我现在到监狱来见刘春，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 刚发完信息，背后监狱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韩延宇转头，看到一个面容冰冷的狱警正不满地盯着他。 “多谢。” 韩延宇说罢，越过狱警，直接走进去。 身后的狱警冷冷地看着韩延宇的背影，一语不发。 进去的路上，一路畅通，没有任何人阻拦。 遇见换班的狱警，他们相互交流沟通着什么，随后，在看到韩延宇的时候，他们都会停止交流，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韩延宇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明显。 他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 既来之则安之。 “韩检，这边走。” 说话的是刚刚给韩延宇开门的狱警，他没有看韩延宇一眼，便将他引到另一边的走廊。 这是一条被铁丝围栏圈住的走廊，在这里行走，能看到院子里正在活动的犯人。 他们有人看到韩延宇后，尖叫着，嘲笑着，还有人对韩延宇比出中指。 韩延宇收回视线：“刘春在哪里？” “这个点应该是在吃早餐，请跟我来。”狱警说话的时候一点情感都没有。 “那些人呢？他们为什么不吃早点？” 狱警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韩延宇：“监狱里有监狱的规矩，韩检还是跟我走吧。” 面对狱警的冷漠，韩延宇没有再问什么，加快了脚步。 穿过这条通风的走廊，便是一条更为悠长的封闭式走廊。 韩延宇站在走廊的一端，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走在前面的狱警根本就不管韩延宇的情绪，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韩延宇的耳边传来张志远曾经说过的话：“没事的。” “没事的.....”韩延宇默念道，随后睁开眼睛，视线只看着走在前面的额狱警，便大踏步地快步跟上去。 这期间，韩延宇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忘记了现在所处的环境。 走廊的深处，是一道又一道的铁门，每道铁门的门口，都站着一名狱警。 穿越每一道铁门，都像是在穿越一个时空。 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脚步声和铁链的声音。 韩延宇紧紧盯着走在前面的狱警的后背，很快，视野开阔起来。 这是一条四四方方走廊，每一个边都能看到不同的牢房。 四边形的走廊，有两个方位都有下行的楼梯，方便监狱里的犯人在不拥挤的情况下安全下楼。 到处都是金属材质。 韩延宇向下俯视着，能看到狱警正在看守着犯人们吃饭。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直到看见韩延宇出现，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韩延宇的方向。 那种感觉并不好。 就好像韩延宇才是这个小世界里被人观赏的动物。 他收起视线，问旁边的狱警：“王强好像不在人群里。” 狱警眼神一动，冷笑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底下所有的人？” “这对我来说很简单，不要绕弯子了，请直接带我去见王强。” 狱警的眼神更加冰冷起来，他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直接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两人沿着楼梯向下而行，越来越靠近正在吃饭的犯人们。 他们的眼神都很可怕，但其中也夹杂着几个看上去似乎很面善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狱警似乎故意将韩延宇带过来，好像是为了故意让那些犯人们近距离接触到韩延宇一般。 有犯人突然伸出脚，想要将韩延宇绊倒。 韩延宇机敏地躲闪开来，同时回头，对那犯人微微一笑。 犯人讪讪的撇撇嘴：“反应不错。” “多谢。”韩延宇回应道。 犯人群中，有人在看着韩延宇窃窃私语，在看到韩延宇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会立刻停止对话，低下头。 同时，会遇到狱警冰冷的眼神。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年长的老犯人，他扑到韩延宇的身边，用力拉扯着韩延宇的胳膊，大声喊道：“跑！快跑！不要来这里！” 随之而来的，就是狱警的一顿电棍落下。 一下一下地打在刚刚说话的那名年长的老犯人身上。 那人蜷缩着身体，却放声大笑起来：“你们......不会成功的！” 话音刚落，狱警手中的警棍一下便落在了那人的嘴上。 瞬间，那人的嘴皮开肉绽。 事情似乎朝着韩延宇所没有想到的方向持续发展着。 眼前的一切，让他怀疑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是不是真的。 “韩检，请这边走。”旁边的狱警语气冰冷地说道。 韩延宇站定在原地，从躺倒在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犯人身上移开视线：“刘春到底在哪？” 狱警并不着急，只是望着他：“那边......” 狱警伸手指着走廊深处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唯独能看到的是一扇被关着的铁门。 韩延宇收起视线：“你们关他禁闭？” “常有的事，因为刘春总是不守规矩，监狱有监狱的规矩。”狱警解释道。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看上去太过诡异，韩延宇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判断周围的一切，他心跳得很快。 “跟我来。”狱警说罢，便继续向前走去，身影没入黑暗中。 韩延宇刚要抬脚离开，他的腿被人用力抓住。 低头，便看到刚刚那个被殴打的犯人，满脸是血的样子：“别去......” 韩延宇蹲身下来，轻轻拍了拍犯人的肩膀：“没事。” 犯人见韩延宇眼神坚定，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腿，垂下眼帘。 韩延宇最后扫视了一圈那些正在吃饭的犯人们，转身抬脚，跟着刚刚消失在黑暗中的狱警的脚步，离开。 黑暗中，能听到前面有人在走路的声音，狱警的身影有些模糊。 两边的路灯很暗，能看到走廊两边锈迹斑斑。 最前端就是一扇生锈的大铁门。 狱警转回头，看向背后的韩延宇：“就在里面。” 他的声音冰冷得可怕。 韩延宇加快了脚步，看一眼旁边的狱警。 狱警躲避着韩延宇的视线，随后直接抬脚离开。 韩延宇回过神，伸手慢慢地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吱呀一声，陈旧的声音让人的内心感觉到一丝惶恐不安。 对面是一个小仓库一样的地方，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些精美的吃食，旁边甚至还放着红酒。 只是，窗户边，一个人影在来回晃动着，就像是一盏随风飘荡的风筝。 从韩延宇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剪影，看上去有些缥缈的惶恐不安。 刘春，死了。 ------------ 88假象 韩延宇没有惊慌。 其实，经历了刚才的情况，他多多少少都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可能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场戏会做得这么有仪式感。 他慢慢上前，转到刘春的正面，看到刘春睁着眼睛，眼神中充斥着惶恐。 他的脚边摆放着一盆红色的玫瑰花，一如在王强家别墅地下室看到的花朵一样。 刘春的身上，穿着简陋的囚服，他的脸上满是伤痕，能看得出这些日子一直在经历着毒打。 刘春上吊死亡的这个房间密不透风。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属器皿，看上去竟有些奢华。 韩延宇上前，隔着衣服触碰刘春的身体。 竟然还残留着体温。 他眯着眼，后退半步，心中默数着数字，当他数到八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不许动！” 韩延宇幽幽的转头，看向正站在门口的五六个狱警，他们犹如见到了犯罪嫌疑人一般，一脸严肃，手上拿着警棍，戒备着。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叹口气，双手高举，没有说话。 对面的狱警们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竟然一句申辩都没有。 很快，几个人便将韩延宇压倒在地。 韩延宇的脸紧紧地贴着地面。 这时候，他发现地面上有一摊洒在桌角的红酒，泛着幽幽的红光。 而在红酒的倒影处，看到对面的墙面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属材质得玫瑰花。 韩延宇闭上眼睛，这是他之前见过的，只是一时忘了。 他身边的那些狱警们躁乱得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只是在默默得寻找着这金属玫瑰的归宿。 一切都是给他设下的陷阱，但是，他们却暴露了同样的标志——金属玫瑰。 但也许，是他们故意的。 这是在刻意的挑衅。 在狱警们将韩延宇拎着推出这个仓库一样的房间的瞬间，韩延宇猛地睁开了眼。 他想起来了，上一次见到这朵金属玫瑰，是在程妶的实验室里，那时候，这朵玫瑰花是放在那个戴眼镜的女博士的办公桌上的。 韩延宇确定了一件事，他们这个团伙，比自己原以为的还要庞大。 当韩延宇被押送着走出监狱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警车。 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是他以前在公安局里没有见过的人。 同样的事，他们是不是准备再来一次，就像是当初将那个假的白慕夏从公安局劫持带走一样。 韩延宇眯着眼睛，他在等待着新的时机，也在等待着能够救他的人。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及时赶到。 背后压制着他的狱警用力将他一推，见推到对面的“警察”面前：“涉嫌杀人，被抓了现行，带走！” 对面的“警察”和狱警对视一眼，点点头。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假警察直接将韩延宇押上车。 韩延宇用一推：“你们的举动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押着他的警察唇角一勾：“杀人偿命！” 韩延宇笑出声来：“真正的警察不会说出这种愚蠢的话！” “怎么？韩检还想袭警不成？”旁边的人低声说道。 韩延宇下巴一扬：“你们这些人的勾当，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既然不敢动我，就不要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免得伤了上面人的心。” 那人眼神一冷，用力推一把韩延宇，以令他直接倒在后车座上。 没想到韩延宇反手一推，反而将背后的假警察攻击倒地。 “急什么？警察还没来呢。”韩延宇微微笑着。 对面的警车里又下来几个人，瞬间将韩延宇包围起来。 韩延宇勾了勾手指：“这可是你们要打的，若是打伤了，跟我无关！” 几个人愤怒韩延宇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一共而上。 韩延宇唇角上扬：“一起上，我赶时间！” 一众人围攻而上，韩延宇打得游刃有余，他的腿很长，很快便将几个人打翻在地。 “警察的套路，可不是你们这样的!”韩延宇上前，一把抓住地上的一个干瘦的男人。 他的身上穿着便服，被韩延宇扯开的衣领里面露出一块暗黑色的巨大纹身一角。 韩延宇挑眉，笑道：“哟，纹身不错！” 那人生气，一跃而起，再次攻向韩延宇。 韩延宇闪躲及时，一拳打在那人的头上。 那人受力，头重重得撞在背后的车窗玻璃上，瘫倒在地。 “韩延宇！” 韩延宇一顿，笑意更浓。 终于来了，真正的警察总是护在一切结束之后才赶来，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没想到，现实里竟然也是如此。 韩延宇转头，视线正好对上身后正焦急的张志远：“你来了？” 张志远快步上前，扶住韩延宇，在张志远的背后，从另一辆警车上，也跟着下来了几个警察，其中一个，正是张志远的师父，郑毅。 郑毅看着满地狼藉，再看向韩延宇的时候，一脸愁容。 韩延宇被带回公安局，意外得，也被铐上了手铐，他坐在审讯室的座位前，一脸疑惑的样子。 他不知道隔着单面玻璃，对面到底有几个人正在看着他。 他在等待着审判。 “你也觉得刘春的死与我有关？”韩延宇皱着眉头，问坐在对面的张志远。 “现场到处都是你的指纹。”张志远回答道，他的脸色也不好看。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出现的话，一切都能讲得通。” “你好好回答问题！现在嫌疑人是你，不是我们！” 张志远一旁的另一个警察怒声说道。 韩延宇一顿，看向那个警察：“张志远，让你的人讲点道理。” “你给我老实点！”那个警察声音更加严厉。 张志远听到，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旁边的警察：“你给我闭嘴！再看不清情况就给我出去！” 那警察一愣，似乎没想到，已经到这种时候，张志远竟然还在护着韩延宇。 韩延宇的表情波澜不惊：“人不是我杀的，就算现场有再多的证据，人也不是我杀的。” 张志远紧咬着牙，靠近韩延宇：“能不能提供证据？” “不能，那个房间没有监控，我进去的时候，里面除了刘春的尸体以外，没有别人。” 张志远扭身，一只手挠着后脑勺，明显的慌乱。 “还记得吗？上次你跟我说，刘春有事要告诉我。”韩延宇开口说道。 张志远眼神一亮，但很快暗淡下去：“但是没有知道你会趁着半夜过去。” “那个司机。”韩延宇继续说道，“我从检察院门里出来的时候，之前送我去王强家别墅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就在大门口等着我。” 张志远眯着眼睛思考着。 “我不相信，一切都有那么过分的巧合。” 张志远回头望着韩延宇：“委屈你在这里待两天。” “没问题。” 张志远从审讯室走出来，最后看一眼坐在里面波澜不惊的韩延宇。 背后传来郑毅的声音：“这个案子，可能会按照自杀处理。” “师父。”张志远回头，见郑毅一脸严肃，他低下头，“他们针对韩延宇让我觉得很奇怪。” 郑毅轻叹一口气：“五年了，你有没有发现韩延宇的特别之处？” 张志远不明白郑毅的意思。 郑毅的视线没有从韩延宇的身上移开：“所以的事，都是有原因的，刘春的死，已经牵扯到韩延宇，现在想要保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刘春的死变成自杀。” “可他不是自杀！”张志远声音里带着怒气。 “你可以左右这个结果吗？” 郑志远哑言，双手紧紧握成拳。 “我去找法医。” 张志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郑毅默默地摇摇头，喃喃道：“年轻，不知道是好是坏，志远......” 审讯室里，韩延宇靠在凳子上，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惊慌。 这压力直接给到了警方，如果要查，便是凶杀案，现场只有韩延宇一个人的指纹，否则，就努力判断为自杀，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张志远推开法医办公室的门。 身上散发着香水味的女法医抬头，看到张志远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验尸报告很快就出来，你可以回去等。” 张志远就像没有听到法医的话一般，快步上前：“现场的情况我已经看过，明显有挣扎的痕迹。” “所以你是偏向于凶杀？” “但是凶手一定不是韩延宇。” 女法医低头一笑，下意识得远离张志远，即使她身上的香水味其实已经将尸臭味掩盖了不少。 女性的骄傲仍然让他在这方面有些自卑。 “你是警察，不是随意推理的吃瓜群众，一切都要以证据说话。” 说着话，验尸报告正好从打印机里出来。 不等法医起身，张志远一个箭步上前，抓起验尸报告，认真地看起来。 法医站在一旁，抿着嘴，双手交叉在胸前：“很明显，刘春是被人谋杀。” 张志远没有着急说话，眼睛快速盯着报告，一个字都不愿意放弃。 “如果找不到别的证据来证明韩延宇的清白，那么......” “不可能！不可能有完美的犯罪！” 张志远将手上的验尸报告举起，对法医说道：“验收报告上写着，他的身上有针眼，可能有吸毒史，但是体内却没有发现吸毒迹象，这是为什么？” 法医思索一瞬后：“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虽然针眼不一定代表吸毒，但是我检查了皮肤伤口处的组织，却是有毒品残留，但是死者体内却没有。”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想要制造死者吸毒的假象。” 法医摇摇头：“这不合理，已经是要被谋杀的人，多制造一层吸毒的假象毫无意义。” 张志远思考着，其实从开始到现在，案子里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 “能不能让我去看一下尸体？” “你确定？”法医反问。 张志远重重得点头：“我确定，或许除了验尸报告以外，还会发现其他线索。” 法医摇摇头：“可以。但我已经观察的足够仔细，如果你想找到新的线索，可能性几乎为零。” ------------ 89发现端倪 穿越悠长而黑暗的走廊，两边的冷空气袭击而来。 张志远看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法医，她正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看上去没有丝毫情绪波澜。 张志远下意识得颤抖着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案子让他觉得没有了自信。 这条走廊太长，张志远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他在害怕。 走廊顶端的银白色大铁门被法医推开，她转头看向张志远：“需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 张志远眼角一跳，看着幽深而黑暗的房间，点点头，没有回答。 法医轻嗯了一声，便引领着张志远进来。 她从左边第二排架子上抽出四四方方的小小抽屉。 刺啦一声，寒气逼人。 张志远下意识得发抖，上前两步，看到刘春狰狞的脸。 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死者在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为没有拿到监控，很难推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韩延宇。”张志远自言自语道，“他没有那么可怕。” 法医撇撇嘴，掀开刘春身上的白布：“你看这里，就是这个针眼，出血量并不多，说明他应该是在死后才被扎的，但是对方明显多次一举。” “或许，对方是想要传递什么线索？” “线索？”法医歪着头思考道，“凶手想要在死者身上传递线索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挑衅。” “向谁挑衅？”张志远下意识得问道。 法医抿着嘴，看向张志远，几秒钟之后才慢慢开口道：“如果对方的目标是韩检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在向想要帮韩检洗脱罪名的人挑衅？” 张志远这才意识到，法医口中挑衅的对象可能是自己，他神色一收。 “我？”张志远的身体因为冷而不住得颤抖，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状态。 法医轻轻得按住张志远发抖的手臂：“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张志远轻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信心找到最终的原罪，但是现在，我只想洗脱他的罪名。” 法医点点头：“这可能正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嗯？”张志远的脑子，似乎已经没有正常情况下所反映的那么快，他开始慢半拍。 “关心则乱。”法医继续说道，“或许，也是一种警告，从尸体的状态，就能轻易得看出，对方认为警方绝对查不到最终得结果，也就是说，他们认为你们不可能查到凶手的真实身份。” 张志远慢慢靠近刘春，他狰狞的脸和睁着的眼睛，此刻正对着他：“他们在逼我们警方将这起谋杀认定为自杀？” “不。”法医看向张志远的侧脸，“我倒是认为，对方把权利交给了警方，他们如此自信，就说明他们有十足的把握将自己抽离，也就是说，可以认定为谋杀，但凶手除了韩检以外，应该不会再有别人，否则，自杀的证据，可能需要警方自己去制造。” 张志远的手紧紧握拳，他狠狠得咬着后牙槽。 “我想更近距离得看一下尸体，可以吗？” 张志远话音刚落，法医直接掀开了覆盖在刘春身上的白布。 刘春的整个身体暴露在外面，发情发紫。 他的身材有些肥胖，此刻被一层冰覆盖后，现在萧条而可笑。 张志远强忍着心理上的难受，低头靠近刘春的尸体，一寸都不想放过。 法医就这样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死者的膝盖处有伤，应该是被人打断了膝盖骨，或者是被迫跪倒在硬物上，造成膝盖骨有裂痕。”法医顺着张志远观察得视线，帮他解释道。 “另外，死者的鼻梁也被人打断，对方下手狠辣，他的耳骨也被人生生扯断，头骨也有断裂的痕迹，严格意义上来说，死者在死前经历了非常痛苦的折磨，甚至，对死者来说，可能死亡比活着更畅快。” 法医一边讲着，张志远一边在脑海中还原当时的情况。 站在黑暗中的凶手，一举一动都被张志远还原出来。 “等一下。”张志远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刘春鼻梁骨的伤口位置，“这是什么？” 法医听到，上前，跟着张志远一起凑近，只见在刘春鼻梁骨的伤口处，残留着一点细小的，几乎看不到的毛发。 法医一顿，皱起眉头：“不可能......我之前检查的很详细，每一处伤口都检查过。” “那现在这个毛发是怎么回事？” 法医努力回想着：“我不太确定，难道是我看走了眼？” 张志远眼神一收：“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偷偷得进来过。” 张志远和法医对视着，法医喃喃地说道：“不是，这个凶手是不是有病啊，他又想干什么？” “麻烦您再做一次检验，看看这根毛发到底归属于谁。” 花溪庄园。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打砸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阵阵哭喊声。 一众业主被聚在院子里。 一个满脸恶相的男人，穿着一件发旧发黄的牛仔外套，抽着烟，眯着眼睛，歪着头，另一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用力一挥，打在一个男性业主的后背上。 人群中，哭喊声传来。 男人嘲笑道：“哭什么？！再哭，把你们全都给废了！老子根本就不会管什么男女老少，在老子的眼里，你们都一样！” 其中一个胆大的男人上前怒吼道：“你们简直无法无天！房子本来就应该使我们的，现在我们不但没办法住，还要让我们受这样的罪，你们是不是太可笑了！” 男人对身后的几个小弟挥挥手，扔掉手中的烟头，笑盈盈地上前，一把抓住刚刚说话的男业主的衣领。 “现在，只是让你们把那些搜集到的资料交出来，已经是对你们礼让三分了，你们要是再敢跟我们对着干，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可是不能保证的！” 男人不敢说话，脸上明显有了些许惶恐不安。 他默默地后退，背后，他的老婆咬着唇，不要出声得哭着，用力拽住男人的袖子。 孩子被老婆抱在怀中，以免孩子哭闹。 男人满意得扔下男人的衣领，扫视全场。 “还有谁没有把资料交上来？要是被我发现了，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男人跋扈的样子，令人生厌。 人群中，老姜仰起头，默默得走出人群，背后，老姜的老婆也上前两步，想要拉住老姜的袖子，却没有拉住。 “老姜？你也算是咱们花溪庄园的老人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说清楚。”男人将手中的棍棒扛在肩膀上，嘲讽得笑着，“还有，你们家好像什么都没有上缴啊。” 老姜一脸正色，与男人面对面站着：“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过是想要争取属于我们的利益，这原本就是你们花溪庄园应该给我们的答案。” 男人笑着，颤抖着肩膀。 “真是好笑，老姜，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得话？” 老姜更上前一步，将倒在地上的那个刚刚因为反抗而被殴打的男人才能够地上扶起来，架着他回到人群中后，这才重新回到对面那个跋扈的男人面前。 男人嗤笑一声：“还真有不怕死的！” 说着话，男人再次举起手里的棍子，想要伦在老姜的头上。 老姜平日在工地上干活，时间久了，身上倒是有些力气的，他在男人手中的棍子落下的瞬间，一把抓住了棍子的另一头。 “老姜！” 人群中，老姜的老婆轻声叫着他。 “没事。”老姜没有回头，温和的回应着老婆。 男人想要抽回被老姜抓住的棍子，却发现老姜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就是不上劲儿。 “老姜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跟我们对着干！你是有老婆孩子的，要是惹毛了我们，你的后半辈子，和你家人的后半辈子，就没有希望了！” 男人嘴里说着最恶毒的话，但面对老姜的时候，气势却是弱下去的。 老姜步步逼近男人，男人明显怂了。 “你干什么？老姜，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是不好惹的！” 老姜表情严肃，一直将男人逼到墙角，男人背后的两个混混模样的人也举起手中的棍棒。 “老大！” 男人看着老姜的表情，已经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别，别乱来！老姜，你知道我们的手段，你要是敢动我的话，你将来肯定好不了的！” 老姜冷笑一声：“从这里滚出去！在我没有发火之前。” “你算什么东西！”男人还在逞强。 老姜双目怒瞪，一下子便将男人你手中的棍子夺过来，用力一甩，棍子朝男人的头落下去。 背后一阵惊呼声传来。 老姜的老婆大喊一声：“老姜，别动手！” 老姜手中的棍子悬空在男人头顶正上方的位置。 男人已经吓得蜷缩成一团。 老姜泄了气，用力一推：“滚！” 男人被老姜扔出去，重重得摔倒在地上。 “我再说一次，滚！”这次，老姜的语气里充满了怒气，“如果再看到你们换着人来欺负我们，进来两个，就别想出去一对儿！”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被身后的两个混混扶住。 男人狠狠得环视人群，最终说道：“我还是那句话，现在我就是来顶替王总的，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敢跟警察或者是检察官提供证据的话，王强和王总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业主们小声惊呼着，他们都知道，王强和王总都死了，甚至连一直想要帮助他们的韩延宇和张志远都已经赔上了前途，甚至还差点赔上命。 老姜转眼看着男人：“你的意思是说，王强的死不是自杀？” “你说呢？”男人以为老姜害怕了，脸上恢复了傲娇的表情。 老姜眼神一收，表情阴冷：“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也说，王强是被人谋杀的，而且，杀他的人，并不是韩检，是这个意思？” 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神恍惚，身体向后退去。 背后的业主们也听出了端倪，众人都看向男人的方向。 “不.....不是......王强.......王强是韩延宇杀的！” ------------ 90判定为自杀的凶杀案 张志远手里拿着从法医那里得到的资料，推开了郑毅办公室的大门。 “师父，你看这个，这是关键证据。”张志远声音急切。 郑毅只是微微抬手，眼睛还在看着手边的案情资料。 “韩延宇的案子，就像我上次说的，目前所有的证据只有两个方向。”郑毅终于将头抬起来，开口说话。 张志远坐定在郑毅的对面，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想找到真相。” “如果真相会让现有的一切全部都改变了形态呢？”郑毅声音沉稳。 “师父。”张志远抿一下嘴，再抬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比如，什么隐藏的秘密。” “你知道了什么？”郑毅转身给自己的老茶杯里倒上了一壶浓茶，这才转头看向张志远。 “程妶的实验室，是不是在做着什么秘密的实验，这些实验是不是跟背后的人有关系？” 郑毅没有回答张志远的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 张志远算是明白了郑毅的意思，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韩延宇，我相信，不会有找不到漏洞的案子，但是他们大张旗鼓地将韩延宇圈入其中，这件事真的很诡异。” “怎么说？” “王强的死，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甚至还在犯罪现场摆出了仪式感。” “你是说那些玫瑰花和红酒的痕迹？” “是的，红色的，血液的颜色，搭配着娇艳的花，王强的身体面朝着窗户，被挂在床边，逆光，而且，有微风吹进来，他一直在摇晃着，就像是一只风筝。” 郑毅点头，起身，走到张志远的面前：“很好，你抓住了几个特殊的点。” 张志远也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仔细抽丝剥茧：“风筝、血液、玫瑰花、阳光里的阴暗。” “你觉得代表了什么？” 张志远没有回答，郑毅继续说道。 “女性，阴暗的角落，本该盛开的鲜花，在黑暗里枯萎，风筝又代表什么？”郑毅转回头，反问张志远。 张志远已经懵了：“风筝.....想要飞，但是被一根绳子拽着，永远也逃脱不了。” 郑毅点头：“这些线索我之前就想到了，他们很张狂，他们在利用韩延宇向我们警方示威。” “那我们更应该立刻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不止是洗脱韩延宇，也能为我们公安局争口气。” 郑毅默默摇头：“志远，你错了。” “我不明白。” 郑毅叹口气：“就现在的情况，最好的方式，是暂时让韩延宇摆脱困境，以现在的状况，我们想要一举拿下背后的人是不可能的，一旦打草惊蛇，后面可能会引起飓风。” “可是，我们作为警察，不就是要把犯人抓捕归案吗？如果我们前怕狼后怕虎的话，一定会一事无成的！” 郑毅轻轻笑着：“我问你，现在你最关心的，是抓住背后那个人，还是解救韩延宇？” 张志远顿住，不语。 郑毅继续说道：“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想要抓住隐藏在最后的那个人，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张志远明白了，郑毅说的一点都没错，如果他们真的如此高深的话，他们愿意暴露在外面的情况，一定是他们想让警方知道的情况。 “那两个想要挟持韩延宇的假警察呢？”张志远放弃的状态，问道，“他们四个怎么处理？” 郑毅歪着头：“假警察？哪里来的假警察？” 张志远从郑毅的办公室走出来，抬脚想要去看看韩延宇。 他步履蹒跚，不断回忆着刚刚郑毅所说的话。 哪来的假警察？难道那天出现在监狱门口的警察是真警察，自己之所以没有见过，是因为他们不属于宾县公安局？ 张志远觉得有些后怕，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审讯室的门口，他的步子却又慢了下来。 门内，能看到韩延宇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明显地没有精神，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警察，正在对韩延宇说着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愤怒。 但对面的韩延宇始终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那警察直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向韩延宇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张志远推开审讯室的大门：“你想干什么？” 那警察见了张志远，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下来，但还是瞪了韩延宇一眼。 “什么都不肯说，一直说别人陷害他，我就不明白了，现在情况已经那么明显地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审的？” 张志远没有看那警察一眼，只是看向韩延宇。 对面的韩延宇虽然没有了精神，脸上也莫名出现了一块红肿。 他慢慢睁开眼睛，在看到张志远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 那名警察仍在说着话：“而且现场除了他的指纹以外，就没有别人的指纹出现，监狱里的狱警就是人证，物证就在现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我不懂，难道就因为他是检察官，就一定要找到洗脱他罪名的证据吗？” 张志远终于回过头，盯着旁边的年轻警察，那人讪讪地闭上嘴。 “作为警察，你现在的反应跟网络上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张志远的声音很凶，“如果单单凭借表面所看到的证据就给一个人定罪的话，那还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韩延宇慢慢笑开，歪着头，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根本不想继续理会旁边的同事，靠近韩延宇：“他们打你了？” 韩延宇轻轻笑着：“没事。” 张志远扭头，怒视着背后的警察。 “我还有事，你们聊。”那名警察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等一下。”张志远偏一下头，并没有正视背后的人，“还有几小时，韩延宇就能放出去了？” 背后的警察有些为难：“可是现在，证据确凿......” 张志远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看一眼韩延宇吼说道：“王强是自杀。” 韩延宇眼神一收，不解地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重复道：“王强是自杀的，证据我会在一小时内整理出来，这个案子就能结案了。” 韩延宇默默地拉住张志远的胳膊：“自杀？” “对！别问那么多了。”张志远将手臂从韩延宇的手中抽出来。 他转眼看向背后的警察，他也很吃惊，一副有黑幕的眼神。 张志远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不出去？” 年轻警察狠狠地瞪了韩延宇一眼，推门出去。 张志远从一旁拉过一个凳子，坐在韩延宇的身边：“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得不这么决定。” “为什么？” “我们都很清楚，背后有人在针对你。”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那些警察呢？他们为什么要帮助背后的......” 韩延宇话未说完，张志远一把捂住韩延宇的嘴，压着嗓子说道：“他们没有帮助背后的人，他们跟你一样，都是被陷害的！听懂了吗？” 韩延宇的嘴被捂住，他震惊的眼神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慢慢地将手放下来：“所以，师父说的没错，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明，如果判定王强的死是谋杀的话，那么你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你知道杀人罪判刑吧？这不用我跟你多说了。” 韩延宇默默地摇着头，身体向后：“现场一点其他证据都没有吗？” “他们甚至能窃入法医的停尸间，甚至能左右法医的判断。” “那不是说明问题出在......” 张志远快速打断了韩延宇的话，哑着嗓子：“我刚刚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懂吗？” 韩延宇懂，怎么可能不懂呢？ 现在，他们还不是背后那个人的对手，非要说的话，这次王强的死，不过是给韩延宇和张志远一个警告。 没错，他们的警告就可以用一个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所以，在他们的心里，人命根本就一文不值！ “等时机。”张志远靠近韩延宇，轻声说道。 “等时机......”韩延宇重复着张志远的话。 “现在，我必须先把你救出去，其他的，都不重要。”张志远的语气肯定，“出去之后，我们还可以继续收集线索，但是，如果你一直呆在这里，或者真的以杀人罪给你判刑的话，你的未来就彻底结束了，懂吗？” 太阳落山之前，韩延宇被放出来。 不过短短 48小时，韩延宇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 远处，夕阳西下，洋洋洒洒地染红了公安局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金灿灿的好看。 背后，站着郑毅和张志远。 郑毅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只要时机成熟，我们都会跟你一起解决那件事。” 韩延宇低头对郑毅行礼：“郑老师，谢谢您。” 郑毅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张志远说道：“送他一下吧。” “走吧。”张志远没有再多看韩延宇一眼，直接抬脚上了自己的那辆帕拉梅拉。 一路无言。 韩延宇又像平日一样，整个人窝在副驾驶的角落里。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检察院的门口，只见门口有人在争吵着什么，保安正拦着一个中年男人，不让他进去。 争吵声很大，周围有停下脚步看戏的阿姨，手里还拎着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菜。 韩延宇睁开眼睛，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大门口的人。 “老姜？”韩延宇默默开口。 张志远稳稳地将车子停在老姜的身边，按下车窗玻璃，对保安点头示意后，才看向老姜。 “老姜，你怎么在这里？” 老姜看到张志远，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他上前两步，开口说道：“张警官，我想找韩检。” “我在这里。”韩延宇从副驾驶的座位上起来一些。 这样，老姜才能更清楚地看到韩延宇的脸。 他脸色一喜：“听说您今天会从公安局被放出来，我早上早早就在这里等您了，没想到您现在才回来。”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都惊讶的样子。 张志远探头问道：“你早上就来了？你怎么知道韩延宇今天一定会被放出来？” 老姜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志远：“不是说，王强的死，最终会被认定为自杀吗？”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韩延宇接话道。 老姜表情严肃下来：“我想来告诉您，王强死亡的真正情况！” ------------ 91老姜的谎言 回到韩延宇的办公室，张志远与老姜面对面坐着。 老姜看上去稍微有些手足无措。 韩延宇拿着三瓶水从外面进来，分给张志远和老姜，最后才坐定在张志远的对面。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看。” 老姜的面充满棱角，他明明已经等了韩延宇一整天，现在到这个时候，却反而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韩延宇继续问道。 老姜抬起头，扫一眼对面的两个人之后，才慢慢开口道：“昨天，一个男人接替死掉的王总来到花溪庄园，他很嚣张，甚至跟他的两个手下一起殴打了想要反抗的业主。” 韩延宇转头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摇头，示意自己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个人会长期呆在那里吗？还是偶尔出现，他为什么打你们？”张志远问道。 “他说，他就是来代替王总的，具体是长期还是偶尔出现，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对于那些大老板来说，我们不过是一群没有地方可住，只能住在下水道里的难缠的老鼠。” 对于老姜自己的比拟，韩延宇皱了皱眉：“这是王强公司的问题，不要看低了自己。” 老姜苦笑道：“我们也不想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明明花了钱，却到处被人排挤，一点尊严都没有，现在王强死了，这烂尾楼到底还能不能再继续盖下去都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韩延宇觉得有些亏欠的感觉，他思索一瞬后才说道：“能的，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继续促成这件事。” 老姜站起身，对韩延宇深深鞠躬：“我知道，这些日子，因为我们的事，让您经历了很多本不该承受的事，我们都很抱歉。” 韩延宇也跟着站起来：“是我能力有限，没有及时帮你们解决，但是希望你们能继续相信我，我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情况。” 张志远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抬手阻止韩延宇，看着老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说清楚，为什么你早上就来等他，那时候，就连我都还没有决定一定会把王强的案子按照自杀去处理。” 老姜一顿：“不对啊，这件事早就在我们业主里传来了，从那天早上韩检被从监狱带走开始，我们就都知道他会在今天被放出来，只是我不知道你们放人的具体时间，为了不错过韩检，所以我才会蹲在检察院门口等着。” 张志远看一眼韩延宇，轻声说道：“也就是说，业主里也有人......” 韩延宇伸手按住张志远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他望着老姜：“关于王强的死呢？你想说什么？” 老姜直起身子，调整了一下状态，小声说道：“那天，那个男人来找我们业主的事，跟我们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我们业主再向检察院和警方提供证据的话，就会让我们像王强和王总的死法一样。” 韩延宇眯着眼睛。 老姜继续说道：“我着急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这句话，是不是就可以彻底帮韩检洗脱罪名，毕竟这句话是不是就说明，杀了王强的人，并不是韩检，而是背后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背后的人是谁？”韩延宇问道。 老姜精神紧张起来：“听说，是一个更大的老板。” “什么样的老板？”韩延宇问道，同时，看一眼身边的张志远。 只见张志远抿着嘴，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老姜。 “具体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人好像掌控着咱们宾县所有的......” 老姜话音未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唐卡站在门口，看着韩延宇的时候，红了眼睛。 韩延宇还未说话，唐卡直接奔过来，一把抱住韩延宇的脖子，小女生一样哭着说道：“韩检，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韩延宇像对待小妹妹一样，轻轻了这唐卡的后背：“没事，有张志远在，我不会有事的。” 唐卡这才看到一旁惊住的老姜，她低着头，有些害羞的样子松开了手。 “没事，这是我的检察官助理，老姜，你见过的。”韩延宇说道。 老姜似乎有些尴尬，挠着头：“该说的我差不多都说完了，要不，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韩延宇看了张志远一眼，对张志远点点头。 张志远领会道：“我先送你出去吧。韩检，你们小别胜......” “张志远！”韩延宇大声斥责。 张志远笑笑，对唐卡眨眨眼，便带着老姜出去。 屋内只剩下韩延宇和唐卡两个人，他笑着看向唐卡：“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怎么一直都没有消息？” 唐卡流着眼泪：“韩检，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跟我爸找可以帮你脱罪的证据，我爸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这件事，张志远倒是没有跟自己提起。 “谢谢。”韩延宇轻声说道，同时，给了唐卡一个干净的笑容。 在韩延宇的眼中，唐卡就是一个小女孩，是需要保护的，听说她这些天的忙碌，韩延宇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愧疚。 “改天有时间，我跟你回去当面向唐检致谢。” 唐卡痴痴地望着韩延宇，泪水逐渐又泛了红。 检察院的院子里，张志远带着老姜走出来。 张志远的步子很快，老姜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一直走到检察院门口，躲避了门口的保安后，张志远突然转头，与老姜面对面。 “你对那个大老板的线索，有没有更明确的了解？”张志远直奔主题。 老姜默默地摇摇头：“我们业主知道的情况，最多只是到王强这里，现在王强死了，我们都很慌乱，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们不想一直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张志远点点头：“自己可以回去吗？” “可是，”老姜突然抬头，严肃且有些胆怯地说道，“张警官，我还听到了一些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可以等你完全想好了之后再问我。” 老姜还是鼓起勇气，抬脚上前，站在张志远的对面：“听说，您的身份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张志远眼神骤冷：“什么意思。” 老姜明显被吓到的样子，低下头，身体后退半步：“我是因为相信您，才会问您，他们说，您才是整件事里，那个向对方泄密的人，也是您......伤害了韩检。” 张志远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头开始发晕。 到底是谁想要毁掉他们这对组合？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清楚的。 只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一切都讲清楚，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将韩延宇保护好。 因为未来，真正能起到主导作用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老姜跟张志远告别的时候，张志远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一个人站在检察院对面的马路上，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不敢想，如果这句话传到韩延宇的耳朵里，他应该作何解释。 事情，真的开始朝着最终要走的方向而去，可是张志远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老姜回到花溪庄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下来。 楼上星星点点地亮着灯。 已经快要入冬，若不是因为巴诺处于亚热带地区，一旦入冬，在这四周无遮无挡的地方生活，老人和孩子是一定受不了的。 老姜一身疲惫，踏着脚下的台阶，一层一层上行。 黑暗中，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爸。” 老姜全身一震，抬头，便看到儿子姜宇轩站在楼梯的转弯处，月光下，看到儿子修长矫健的身躯。 老姜突然觉得很难过。 “儿子，你在等我吗？怎么不回家？”老姜因为情绪低落，有些字没有咬出来，“走，咱们回家。” 姜宇轩却直直地站在原地，挣脱了老姜拉着自己的手：“爸，你到底在帮谁做事？” 儿子的话，让老姜全身发麻，他猛地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十几公分的少年：“你在说什么？” 月光下，姜宇轩的脸色冰冷，充满了怨气：“爸，是你向业主们透露说，张志远警官的背景不一般，是吗？” 老姜不语。 姜宇轩继续说道：“您的命都是韩检和张警官救回来的，而且，您明明就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帮助我们，您现在的做法，不是在给帮助我们的人身上捅刀子吗？” 老姜一声怒吼：“你给我住口！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你真以为自己比你老子高，经历的事就比你老子想得通透？” 姜宇轩失望地瞪着老姜：“所以爸，您从背后的人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 “姜宇轩！”老姜用力咒骂着儿子。 姜宇轩默默地摇着头：“爸，做人，要有良心，这是我很小的时候，您就一直教育我的事，现在，您却全都忘了？” “我没忘！”老姜说着话，靠近姜宇轩，“我现在还顾得上别人？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为了卖钱这个房子，付出了所有，就因为他们当初承诺，这里会有一所重点初中、” 老姜说话的时候，因为太多生气而轻轻喘息着。 姜宇轩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些。 老姜继续说道：“可是现在，你都已经快要高中毕业了，咱们家却只有一屁股的债要还！你妈也没有过上好日子，我承认，我自私，但是，我只想要我的家人们过上好日子！”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去陷害韩检吗？”姜宇轩的声音很大。 老姜气急，一巴掌打在姜宇轩的脸上，打完之后，他整个人呆住，冷在原地：“儿子，对不起，爸不是要打你，只是......” 姜宇轩的气势重新涨起来：“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姜宇轩离去的背影，老姜难过地开口：“我为了自己的家人，我有什么错！” 姜宇轩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声音却从楼上传来：“我会自己去跟韩检道歉，并向他说明一切的！” 老姜如同石蜡一般站在原地，转眼，便看到不远处县城里的万家灯火。 那是他羡慕的，却也是他曾经所拥有的。 只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他在这条路上，似乎也越走越远。 ------------ 92我们都是实验品 这天晚上，老姜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吹着从窗外随之而来的冷风，他的心惶惶不安，他不知道，如果为了家人能过得很好，都变成一种错的话，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直至深夜，老姜的儿子姜宇轩的房间仍亮着灯，他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但是他不敢去看。 他害怕儿子因为看透了自己的伎俩而向检察官和警察告密，但是他寄希望于亲情的牵绊。 夜已深沉。 老姜站在烂尾楼的墙边抽烟，他终究还是起来了，躺着也睡不着，反而难受。 大概三分钟后，姜宇轩站在老姜身后。 老姜感觉到儿子，他垂下头：“其实我知道自己错了。” 姜宇轩没有回答，直接坐在父亲的身边：“爸，我觉得，一直把眼光放在宾县，并不是长久之计。” 老姜一顿，自尊心似乎有些受挫，红了眼睛，曾几何时，他觉得这个家是靠自己去维持，去判断，去决策的。 但是现在，儿子已经开始否定他的想法了。 “你是觉得我为了花溪庄园这套房子，做了错事不值得。” “是。” 姜宇轩将两只脚荡在外围，父亲已经不太担心，因为这楼的围墙一直都没有修好，姜宇轩的动作是常有的事。 “爸，我会带着你和妈妈走出去，我们会离开宾县，去更远的地方，更好的地方。” 老姜叹口气：“这里终究是我的家。” “家？”姜宇轩笑笑，“爸，不做违心事，有你，有我，有妈妈，不管在哪里，都是家。” 老姜苦笑，儿子竟然看得比他更通透。 第二天一早，晨光洒在花溪庄园的破楼里。 因为没有盖好，又常年失修，楼房的顶棚都已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说是烂尾楼，现在看来，更像是危楼。 姜宇轩靠在墙上睡着，老姜一直坐在台阶上抽烟，满地烟蒂。 “爸对不起你......但是爸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老姜说完这句话，找来毯子给儿子盖在身上，之后起身，转身离开。 老姜刚走到院子里，迎面便碰见了韩延宇和唐卡，正站在花溪庄园的门口等着。 “韩检？你怎么来了？”老姜看到韩延宇明显一惊。 韩延宇看一眼唐卡点点头。 唐卡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老姜：“这里是我们所搜集的关于花溪庄园的资料，想请您看看，有什么补充。” 老姜低头看着唐卡递过来的资料，他觉得难过。 韩延宇上前两步，拍了拍老姜的肩膀：“姜宇轩给我打过电话了。” 老姜一瞬间的慌乱，随后，反而轻松了下来，他笑笑：“是我，在业主群里散布谣言，他们说，只要我这么说，他们就会给我们找新的房子。” 韩延宇点点头：“为了能理解，真的能理解，但是现在，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说着话，韩延宇用下巴指了指唐卡手里的资料。 老姜坐在家里的床边看完了资料，对面，韩延宇和唐卡安静地坐着。 “韩检，我有补充。” 老姜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什么？” “他们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专门为了盖楼，他们盖楼不过是为了洗钱而已！” “洗钱？”这是唐卡所没有想到的，她惊讶地瞪着眼睛。 “什么意思，能不能具体说说？”韩延宇开口问道。 老姜像是在下决心，半晌口才慢慢开口道：“我见过，他们把女孩子拉到会所，殴打，甚至做出很多奇怪的事。” 韩延宇想起了之前在白金会所救下来的那个女孩，印证了老姜的话。 “他们经常抓女孩子吗？”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老姜点点头，又摇摇头：“具体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好像在背后做了什么非法交易，所以，现在这烂尾楼，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反正黑钱已经花出去了，不管怎么样，钱也算是洗出来了，想要继续盖楼，可能性不大的。” 韩延宇冷着脸，不说话。 老姜在犹豫着，随后继续说道：“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有一次，帮他们送货的时候，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你跟他们之间的联系有多久了？”韩延宇更正地说道，“我是说，你为他们做事多久了？” “他们还是很严谨的，从来不会轻易让新来的人去做一切重要的事。” “比如呢？招待女孩子？” 老姜被问得僵住，之后才开口道：“那些女孩子好像被洗脑了一样，我想，他们手底下的女孩子应该不止这些。” “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吗？”韩延宇问道。 老姜默默地摇摇头：“他们身边的女孩子换得很快，过几天，这批女孩子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从老姜家出来的时候，韩延宇的脸色很差。 唐卡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韩延宇的脚步。 “韩检，你......” “我觉得老姜没有撒谎，这条路，才是我真正要查的方向。” “你说那些女孩子的事？” 韩延宇点点头：“从资料里显示，王强手底下的楼盘不少，楼盘其实真要说能赚多钱，那也不见得，因为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楼盘都停工了，这样下去，他们不赔死才怪。” “可是他们却越来越有钱。”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他们表面上在做的这些事，不过是隐藏他们真正目的的挡箭牌罢了。” 唐卡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您是觉得可能跟那些女孩有关系？” 韩延宇已经上了检察院车子的副驾驶，他系好安全带，看着旁边驾驶座上的唐卡：“上次我从白金会所救出来的女孩，能联系上吗？” 唐卡点头：“上次您送她到医院，没过两天，她就自己跑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韩延宇点点头：“或许她在害怕背后的人，所以，她根本就不敢为自己的利益去争取什么。” 唐卡垂下头，她也是女孩子，很难想象，那些女孩的处境，他们经历了身心怎样的摧残。 “帮我联系看看，这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好。” 车子从花溪庄园驶离，韩延宇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这处烂尾楼。 远远地，看到一个高挺的身影正站在大楼的旁边，定定地望着他们。 韩延宇看不真切，只觉得对面的那个人似乎是老姜的儿子姜宇轩，但是他不能确定。 回到检察院的时候，正好正午时分，韩延宇让唐卡先去吃饭，自己还想回到办公室去看看资料。 刚上楼，便接到张志远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韩延宇问道。 电话对面的张志远开口说道：“你之前说让我查的线索，我可能查到了。” 韩延宇眼神一收。 自从上次被蒙冤接受调查，在审讯室被关着的那两天里，韩延宇一直在想办法将所有的线索连接起来，从刘春到王强，再到后来的程妶，一步一步。 这些出现在案子里的人越来越高级，他想过，可能是因为他的调查，令某些人的蛋糕被掏空。 但是其中又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所以韩延宇便希望张志远可以借用职位便利，帮他查一查程妶和王强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张志远那边就已经有了消息。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店里。 韩延宇到的时候，见张志远正在低头喝着美式咖啡。 韩延宇是喝不惯那个东西的，他第一次喝的时候，就是张志远买给他的，冰美式，他当时调侃说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 张志远笑他没有品味。 他也跟着笑，那时候，两人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们一起办理了很多案子，那时候，韩延宇只是检察官助理，其实在很多案子上是没有发言权的。 后来，一个小时之后，韩延宇手中的冰美式里面的冰块融化，他觉得扔了可惜，再喝的时候，便否定了之前的说法。 冰美式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最难喝的东西，应该是热美式。 因为这件事，张志远笑了他很久很久。 韩延宇站在门口位置，看着此刻张志远喝咖啡的样子，想起两人的曾经，不自觉地笑起来。 同时，张志远听到笑声，抬头，也看到了韩延宇，跟着笑起来。 “来了多久了？”张志远放下手里的咖啡，让服务员给韩延宇上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韩延宇吃着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甜点，笑着说道：“没多久，只是刚才看到你，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张李志远低头苦笑：“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都变了。” “不会变，只要心之所向没有变，一切都不会变。” 韩延宇的话，让张志远觉得难过，他收回情绪，转身将一叠资料推到他的面前。 “就是这些，你看看。” 韩延宇随手翻看着，张志远便在一旁给韩延宇解释道：“一句话就是，王强的一部分黑钱，是进入到程妶的实验室的。” 关于这一点被曝光出来，是韩延宇所没有想到的，他收好手里的资料：“程妶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是，但是里面有些秘密，我还没有查出来，不管是不是青梅竹马，如果有人敢动你，我就不会姑息。” “谢谢你，张志远。” 窗外下起雨来，雨水越来越大，模糊了两人旁边的玻璃。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张志远问道。 “想知道程妶到底在研究什么，控制人心的东西，是不是违法的？” 张志远抿一下嘴：“不一定是违法的，你听过在生物学上的一种关于人脑的概念吗？” “什么？”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眼睛，之后定定地说道：“在我们的生活中，每一百个人里，就会有一个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的人，这种人，天生是没有感情的，但是他们很擅长伪装。” 韩延宇听着张志远的话，眯着眼睛。 张志远继续说道：“这些人，天生没有同理心，他们心理变态，如果不加以引导的话，他们可能会成为虐杀幼小的杀人犯。” “这个概念我以前是听过的，百分之一的变态心理人群。” “他们会是两个极端，不是天才，就是天生变态狂。” 韩延宇的心里虽然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迟疑着说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我们都是......实验品。” 张志远终于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韩延宇不解，“什么实验品？” ------------ 93有人正在盯着你 张志远抿着嘴，低下头：“你听说过脑域实验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这是我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具体怎么回事，等我研究透彻之后再告诉你。” 韩延宇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拉住张志远的胳膊：“我们都是实验品，你的意思是，我和你都是脑域实验的实验品？” 背后，唐卡冲进来，看了张志远一眼，之后将视线落在韩延宇身上：“韩检，找你很久了，他们说你来这里找张志远了，所以，我就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 韩延宇看向唐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找到了，之前您救下来的那个少女。” 韩延宇从座位上起身：“走，带我去看看，有很多事需要沟通一下，”他转头对张志远，“老张，今晚有空的话，到我那儿。” 张志远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唐卡带着韩延宇离开。 离开前，唐卡还深深地看了韩延宇一眼。 张志远垂下头，看着对面韩延宇没有开动的焦糖玛奇朵，摇着头苦笑：“对不起......” 检察院的车子穿越一片废弃的垃圾场，停靠在杂草丛生的一处小路上。 路边是一个小小的矮房，看上去有些陈旧。 跨过这片杂草丛生，便看到一扇破旧的大门。 门框上沾染了蜘蛛网，有大蜘蛛在网格上爬行着。 韩延宇和唐卡对视一眼：“确定是这里吗？看上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确定。”唐卡说罢，抬手敲响了大门，“有人在家吗？阿箬，你在吗？” 半晌后，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唐卡看一眼韩延宇：“我跟她约好的。” 韩延宇伸手，轻轻一推，便将大门推开，里面，扑鼻而来的一股发霉的味道，还伴随着浓重的尿骚味。 唐卡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韩延宇只看了唐卡一眼，便抬脚进去：“跟紧我。” 两人走进屋内，里面漆黑一片，地上摆满了方便面的盒子。 “阿箬？你在干什么？” 唐卡看到躲在角落里的阿箬，正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头发散乱着。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别打我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阿箬带着哭腔，跪倒在地上，向两人的方向爬过来。 “我已经不中用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韩延宇身体向后退去，看着唐卡：“你问问她怎么回事，我在外面等你。” 因为阿箬的身上几乎衣不遮体，韩延宇收起视线，转身走出去，留下唐卡一个人在里面问话。 大门外，到处都能看到垃圾丛生，韩延宇很难想象，会有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很明显，这个女人应该是已经被背后的人抛弃了的。 她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他回过头，透过黑暗，看到唐卡已经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这个叫阿箬的女孩身上。 女孩依然在瑟瑟发抖。 里面传来唐卡的声音：“韩检，你可以进来了。” 再次来到女孩的面前，女孩似乎认出了对面的韩延宇，她红着眼睛：“我认得你，上次，是你救了我。”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韩延宇不想直截了当地询问，而是先问了别的，想要让女孩不那么紧张。 阿箬默默地摇着头：“不好，一直都不好，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到死，都不会放过我的，是不是？” “别怕，我们会想办法保护你，只要你不要再逃跑。”韩延宇转眼对唐卡说道，“联系心理医生。” “嗯。”唐卡应声，随即将阿箬身上的衣服穿穿好，“别怕，有我。” 阿箬在看到唐卡的时候，似乎有些胆怯，她的身体向后挪了挪，低着头，扣着手指。 “我不想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只想回家。” “回家？”韩延宇不解，"这里没有别人，如果这里不是你的家，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阿箬哭着回话道：“我不能跑，他们会来找我的，找到我，他们会打我的，我不想像那个王总和王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活。” 在这种情况下，阿箬竟然提到了王强，这是令韩延宇没有想到的。 “你愿意多说一点吗？”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什么都别问我.......”阿箬的惶恐不安已经到了极点。 那天，韩延宇和唐卡带着阿箬离开了那个宛如垃圾场一样的地方。 阿箬被临时安排在医院专门为警方准备的那个病房里。 韩延宇站在病房门外，看着里面的阿箬：“你觉不觉得她还有什么隐瞒没有说出来。” 唐卡也看向里面的阿箬：“她的秘密应该还有很多，只是她现在不敢说。” “嗯，这些天你负责看护好她，其他的事情，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韩延宇说罢，转身离开。 唐卡问道：“韩检，你找到她，就是为了把她再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吗？” 韩延宇回过头，看着唐卡，淡淡的笑笑：“不，我在等背后的人自投罗网，还有他的帮凶们。” 韩延宇没有等唐卡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唐卡定定的站在原地，她觉得韩延宇话里有话，还是说，他已经查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晚上，韩延宇一个人坐在客厅，他盘腿坐在地上，感受到地板的凉气顺着皮肤上行。 这些女孩出现得很奇怪，他们被人当作消遣的工具，而且，这些女孩应该数量很多，不只是单单眼前所发现的这些。 甚至，之前遇见过的洗头房的女人，包括那个王强的假老婆白慕夏，恐怕都是这些女孩中的一员。 只是他们的处境可能比今天见到的阿箬要好一些罢了。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什么交易？为什么这些女孩这么听他们的话，他们到底掌握了这些女孩的什么把柄？ 韩延宇觉得世界比他所以为的还要黑暗。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韩延宇睁开眼睛，起身去看门，看到张志远的身影站在门外。 他的脸上有一块伤痕，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脸怎么了？”韩延宇一边问话，一边向屋内走去，转身去拿了两个饮料，放在张志远面前一个。 “没事，今天抓坏人的时候被打了一拳。”张志远回答道。 “什么案子？” “小案子。” 见张志远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便不再多问。 “说说吧，今天你所说的脑域实验，是怎么回事？”韩延宇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张志远一眼。 半晌，张志远都没有回话。 “这就是你真正的秘密？”韩延宇终于抬起头，正好与对面的张志远四目相对。 张志远轻声问道：“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什么？”韩延宇似乎没有明白张志远的问题。 “我是说，关于你的家人，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张志远说道，“我记得你之前提起过，你父亲开着三轮车，载着你的母亲和你，结果被撞翻在地。” 韩延宇接着说道：“然后，我见到了一个男人，手指上带着一个金戒指。” “对，然后呢？你父母的坟在哪里？”张志远语气严肃。 韩延宇突然愣住，他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着答案，却发现一切的记忆都好像消失了一样。 “你父母的后事，是怎么处理的？”张志远继续问道。 韩延宇仍然打不上来，他突然觉得惶恐不安。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张志远喝下一口饮料，继续问道：“关于你姐姐，除了她对你很好，你最后在停尸间见到她以外，还有什么印象？” 韩延宇的心彻底冷下来，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对面的张志远。 “是不是都不记得了？”张志远苦笑着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韩延宇的声音都在颤抖。 张志远抬眼，眼角的笑意顿时冷漠下来：“因为你所有的记忆，可能都是编造出来的，你的目标，全都是某些人特意设定的，你不是你，而是一个被创作出来的设定，就像是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 韩延宇噌的一下站起身：“你在胡说什么？” 张志远抬头，哀伤地看着韩延宇："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在胡说的话，你为什么不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韩延宇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嘴唇颤抖着。 张志远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一样。” “什么？”韩延宇抬起头。 张志远猛地将手中的饮料灌下去：“想不想逃出去？” “逃？”韩延宇轻声问道，“逃去哪里？” “一个没有被他们所控制的地方！”张志远眼神坚定。 张志远刚刚所说的一切，对韩延宇来说太陌生，就像是一个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情节。 但是现在，他刚刚问的那几个问题，却让韩延宇彻底被打入深渊。 “这里，有几个人是......被控制的？”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半晌都没有回话。 “程妶呢？阿箬他们呢？” 张志远悄悄靠近韩延宇：“他们每个人的身份都各有不同，在这个世界的背后，有人正在盯着你。” ------------ 94调查自己 黑暗的雨夜。 一个少女没有打伞，雪白的皮肤在黑暗的夜色下发着光。 她光着脚，奔跑的时候显得有些跌跌撞撞。 她穿越一条狭窄的小路，脚下打滑，能看出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一只眼睛发青发紫，唇角流着血。 漂亮的脸看上去苍白可怕。 她脚下打滑，一声惊呼，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泥水里。 她的头发湿哒哒地搭在身上。 她的腿被擦破了皮，刚刚溢出来的血水就被大雨冲刷得消失不见。 她喘着粗气，看向远方。 能看到不远处闪烁着光芒，那是一道车灯，没有按喇叭，车灯一闪一闪的。 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警告....... 少女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她紧咬着牙：“救命......救救我........” 雨水的冲刷下，能看到车里似乎坐着一个男人，面容却看不清楚。 少女像是在对车里的男人求救，但是车里的人却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就像是在看戏。 少女低着头，痛苦的样子，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放弃了，慢慢地在泥水里行走着，就像是一只行尸走肉。 默默地，穿过身边的车，就好像，刚刚的求救不是她所发出的一样。 少女穿过一段路后，走到了宾县公安局的门口。 明明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公安局的大厅里还亮着灯，就好像是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人。 巧合。宛若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少女背后的车子一直跟着她。 车灯再次闪烁起来。 少女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公安局亮着的灯，眼神也瞬间清醒了过来，就好像是突然觉醒的木偶。 只是，她好像忘了刚刚所发出的求救声。 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痛苦难过的神色，哭着，跌倒在地，之后爬行着向公安局的门而去。 “救命.......我要报警........” 公安局的门被推开的瞬间，整个场子都亮了起来。 少女的脸此刻变得尤为清晰，是一张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脸蛋。 “我要报警.......”少女的声音有气无力。 一个年轻的警察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少女，立刻上前，将少女扶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来，起来慢慢说。” 少女哀伤地看着对面的年轻警察，轻声说道：“有人要杀我......求求你们保护我，出事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少女，很多.......” 年轻的小警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慌张，扶着少女坐下，之后才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准备为少女做笔录。 “姓名，年龄？”小警察轻声问道。 少女默默地抬起头，她漂亮的脸，即使满是伤痕，看上去依然在发着灿烂的光芒。 “我叫宋玳......十六岁......” 小警察眉峰一紧：“你刚刚说，受害的不止你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我们被关在笼子里，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就像是一只一只等待实验的小白鼠。” “什么意思？”小警察不解。 少女惶恐的眼神，连眼球都在颤抖着，她发紫的嘴唇尽量小声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们的世界......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什么？”小警察的身体后撤，他觉得眼前的少女疯了，她口中所说的话，可能也不过是一些鬼扯的话而已。 少女更加神秘地说道：“你知道吗？有人一直在盯着你.......” 这句话，跟前一天晚上，张志远跟韩延宇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警察局门口的保安亭里。 保安已经沉沉睡去，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午夜节目。 节目里的主持人，正在声情并茂地讲着关于世界的虚无，和平行宇宙的关系，已经关于金鱼在浴缸里，找不到其他的同类，便以为浴缸就是海洋的道理....... 直到天亮，韩延宇都睁着眼睛。 张志远说，现在他所处的世界都是虚构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外面的人对自己的设定？ 他觉得这种说法太过荒谬...... 韩延宇猛地从床上起来，对着镜子。 镜子里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看上去一脸疲惫。 这是真实的，他所有的生理反应都是真实的。 他的心很慌张，如果，他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那么，就连他所有的愤怒与怨恨，也都会变得可笑。 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呢？他们是真实的，还是跟他一样，都是虚构的呢？ 昨天晚上张志远走的时候，韩延宇依然沉寂在震惊中。 现在，他只想调查自己的过去，他不相信张志远说的话，虽然，张志远是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 他颤抖着手打开电脑，颤抖着搜索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搜索自己的名字，出来的会是外面世界所看到的内容，还是自己目前所感受到的世界。 韩延宇这三个字被敲出来，变得异常困难。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打出来，他屏住了呼吸...... 网页在跳动之前，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直到自己准备好，他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名字，出现在网站文章里。 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是关于他所办理的案子，从在大学时期拿到的奖学金，到后来成为检察官助理，所办理的第一个案子，再到最近的刘春案和王强案。 真实的。 韩延宇的心情有些诡异，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他大口喘着气......看向窗外，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暴雨侵袭下的城市，显得干净又沧桑...... 韩延宇放松下来，起码现在，并不能证明张志远昨天所说的话。 他转身走到客厅，发现客厅里的一切都被归拢得工工整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延宇翻找着垃圾桶，昨天和张志远一起喝过的饮料罐子都消失不见。 韩延宇不记得自己去扔过垃圾，他记得昨天晚上张志远离开之后，他因为情绪不稳定，直接选择洗漱睡觉。 虽然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过，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下楼扔过垃圾。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昨天晚上，张志远来找韩延宇的这件事，可能是韩延宇自己记忆的错乱？ 他不能确定，但是....... 最近发生了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他觉得有些惶恐不安。有时候，他希望那些事是真的，有时候，他又害怕那些事是真的。 原来，现在他想要找到的答案并不是所谓案子的结果，而是他所处的真实世界。 截至目前为止，所有关于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线索都是断了的。 难怪，世界是黑暗的，有时候，他倒是希望这个世界的虚假是真的，这样的话，他的姐姐韩晚晚当年所经历的事就可能是虚构的，那些受害的少女所经历的事也就会是虚构的。 这很好。 起码，他们没有真的受到过伤害？ 韩延宇坐在座位上，反思着自己现在的想法，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要相信那些梦话不成？ 韩延宇快速洗漱，套上外套，大踏步地冲出宿舍。 户籍所门口。 阳光照耀在金灿灿的门口字牌上。 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韩延宇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呆呆地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向里面的情况。 多么荒唐啊..... 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来办户口？” 韩延宇收起思绪，转回头，看到一个非常克制化的脸，那是所有人印象中的中年女性公务员的样子。 她一头方便面一样的卷发，脸上满是赘肉，身材有些臃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很不好说话。 “不是，我想来查一下户口。”韩延宇的声音小心翼翼。 女人没有理会韩延宇的话，与韩延宇擦身而过。 哗啦哗啦的锁声传来，随后，玻璃门被女人推开。 她没有再跟韩延宇说一句话，直接走进去，向自己需要工作的柜台走去。 韩延宇跟着进去，但是女人始终没有跟他再多说一句话。 韩延宇站在柜台前，看着女人就像是流水线一样做着正常公务员应该做的一系列事。 泡茶、上厕所，整理头发...... 就是没有多看韩延宇一眼。 韩延宇一直在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抬眼，看向墙面上的钟表。 他记得，自己刚刚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正常情况下，公务员上班的时间应该是九点整，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墙面上的钟表竟然真的显示了九点整。 分针和时针落到正确的位置后，那名中年女人端着茶杯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看着韩延宇。 “办什么业务？取号了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看中年女人的脸，又看了看墙面上的钟表，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秒针一下一下地走着。 同时，却牵动着韩延宇的心...... “问你话呢！”中年女人的态度非常差，说话的时候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模样。 韩延宇收回视线，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睛：“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什么？”中年女人似乎没有明白韩延宇的问题。 韩延宇继续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工号是多少？你记得吗？” 对面的女人深深地看着韩延宇，眯着眼睛，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怀疑。 韩延宇觉得似乎问到了点子上，他继续说道：“那......请帮我查一下我的户籍信息，可以吗？” 中年女人终于开口说道：“身份证拿出来。” 韩延宇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身份证拿出来，推到中年女人的面前。 身份证上，韩延宇的名字和照片看上去显得有些陌生而诡异。 女人接过身份证，将证件放在仪器上，很快，女人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韩延宇的身份信息。 同时，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转头，用震惊的眼神望着柜台外的韩延宇。 两人四目相对。 “怎么了？”韩延宇问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 95觉醒者 “怎么了？”韩延宇见对面的女人眼神诡异，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电脑屏幕转向韩延宇的方向。 屏幕上，韩延宇的那一整页密密麻麻写着很多，甚至比正常人的内容都要详细。 “你的情况报备得很清楚啊，查户口的原因是什么？”女人不解地问道，伸手指着一处写着很多字的地方，“你犯过罪？” 韩延宇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根本就没有犯罪记录，现在的情况又算什么？ “我是检察官，没有犯过罪，请您帮我详细查一下，上面写着我犯了什么罪？”韩延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女人对韩延宇的态度，明显因为看到他犯过罪后，有些胆怯。 “好，我帮你查一下。”女人一边说着话，下意识身体后撤，似乎在躲闪着韩延宇。 她在害怕。 韩延宇也默默地将自己所坐的凳子向后挪了挪，从斜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推到女人面前，思索一瞬后，才编了个谎话。 “这就是我今天来查户口信息的主要原因，我也是听说自己的资料里有犯罪记录，我想，可能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 女人仍然怯生生的样子，将韩延宇推过来的检察官证拿在手中，仔细核对着上面的内容。 核对完成后，女人明显放下心来，将检察官证明推回去：“具体情况，我可能需要问一下，你回去等通知吧。” 韩延宇没有着急离开，继续说道：“能不能帮我把内容打印下来，我想详细看看。” “这不合规矩。”女人直接拒绝韩延宇的请求。 韩延宇笑笑，举起自己手中的检察官证：“案情调查需要，还请您配合调查。” 女人无语地叹口气，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延宇调整情绪，露出招牌的小绵羊虚假笑容：“谢谢您。” 女人撇着嘴，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不情愿地将内容打印出来，随手扔到韩延宇的面前。 韩延宇点头接过文件：“多谢。” 不等女人有什么反应，他直接拿着资料转身离开。 当走出玻璃门后，韩延宇再回头看向玻璃门里的女人，发现女人正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韩延宇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公安局门口。 做了一夜笔录的受害少女宋玳，被张志远送出来，她的身上披着张志远的外套。 两人的身后，跟着昨天晚上值班的那个小警察。 “真的不需要送你去医院看看吗？”张志远站在宋玳的对面，眼神中是没有丝毫情绪的。 宋玳默默地摇摇头：“我没事......” 张志远叹口气：“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 一边说着话，张志远先是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车，随后，转弯，上了一辆警车。 宋玳仍然有些惶恐，她脸上的伤痕很重，低着头：“不.....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宋玳在拒绝张志远的好意。 张志远轻声说道：“没事，我送你回去比较安全，毕竟昨天晚上你刚刚遭受了......” “我说了不用！”不知道为什么宋玳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愤怒地看着张志远。 此刻，她的神态跟昨天晚上的状态截然不同。 背后的小警察上前一步，说道：“要不，我叫一个女警跟你们一起，我想，或许是因为她昨晚受了惊......” “不用。”张志远口吻严厉，他的视线始终看着宋玳，没有离开。 宋玳眼神闪烁一瞬，始终低着头。 “上车吧。”张志远的口吻像是在下命令。 宋玳最后祈求的眼神看一眼旁边的小警察。 小警察却收起视线，假装在看着旁边的东西。 宋玳放弃了，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就是因为太过清醒，反而不记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失忆了一样。 她之所以不想让张志远送自己回去，是因为觉得张志远一定会在路上问她的具体情况，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她挣扎之后，仍然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一条沿海的公路上，外面的风景很美，视野开阔。 宋玳坐在后排，她却没有看向车窗外的美景，始终低着头。 张志远从后视镜看向背后的宋玳，思索一瞬后，才开口道：“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宋玳猛的抬眼，从后视镜看到张志远看着自己的眼神，慌张着：“你也发现了，对吗？我以为只有我。” 张志远收回视线，踩下刹车，用眼神示意宋玳先下车。 两人站在海边公路的护栏边，看着眼前的汪洋大海。 “你有没有想过，海的那边是什么？” “或许是另一个世界。” 宋玳一边说着话，笑着转头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也跟着笑笑：“我有一个朋友，他被困在局里。” “你还见到过别人吗？”宋玳问道，“我是说，跟我们一样的人。” “暂时没有。”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经过了很多事，我想，我们都不过是陪衬，或许，我们所有人都在围绕着同一个人在生活着。” “是你那个朋友吗？”宋玳试探性地问道。 张志远点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问题，最开始的时候，我惶恐不安过，因为我的记忆是错乱的，明明已经发生过的事，我记得的，可是我的朋友却认为我是在做梦。” 宋玳点头，像是在表达自己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张志远继续说道：“其实我很珍惜我的那个朋友，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算最亲近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们的行动好像不受我们自己控制。”宋玳低下头，“这个世界太黑暗，黑暗到，我觉得随时都可能会死，痛苦占据着我的心，我很害怕。” “我在想，如果圆心觉醒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改变。”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状态吗？” “我不知道，除了你，我只跟我的朋友说起过，他算是一个很严谨的人，我希望，如果我们都能出去的话，在外面的世界，我们依然可以见面。” 说着，张志远低头看向身边的宋玳：“宋玳这个名字，是你自己的真名吗？” 宋玳垂下头：“我不记得了。” “我也是。”张志远视线看向最远处。 宋玳轻轻按压着脸上的伤口：“我觉得，我们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联网游戏，我们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当然，是在不需要我们的时候，但是，当外面的玩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像是变了一个身份。” 张志远睁大了眼睛。 宋玳将耳边的长发揽到耳后：“这是我最近一直在想的一个可能性，瞎说的。” 张志远的脸上却充斥着震惊的表情：“我前阵子怀疑过我们被控制可能是换脑实验，后来，我发现那个片段就这样过去了，所以，我猜测过别的可能性，不管怎么样，外面一定有人在盯着我们。” 宋玳的眼神中充斥着惶恐。 “别怕，找到问题的所在，或许，我们就能找到出口。”张志远安慰道。 宋玳回过头，看向背后的警车：“为什么开警车出来，你不怕里面装着监控设备吗？” “最危险的行动，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 话是没错，其实张志远如果开着警车出来的话，他们可能反而会放松警惕。 “你现在的记忆是什么，昨天晚上，你真的被......强奸了吗？”张志远问道。 宋玳皱起眉头，像是在想着痛苦的事：“我的记忆里是这样，两个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脸到现在我都记得，但是，我想，在这里，恐怕找不到答案，更找不到真正的保护。” 张志远歪着头：“那你为什么昨晚会选择报警？你接收到什么指令？” 宋玳用力回忆着，闭上眼睛，慢慢地摇着头。 “没有吗？”张志远问道。 宋玳睁开眼睛：“或许，真正的指令还没有下达，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吗？” “是的。” “所以，新的情节可能又要出场了。” “保护好自己。” “我尽量.....” 张志远觉得有些难过而无助。 宋玳却已经恢复了情绪：“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我们的人能越来越多！” 看着宋玳对自己深处的手，张志远微微迟疑了一瞬后，抬手，握住宋玳的手：“希望我们能成功走出去。” “关键点，就在你身边，我等你的好消息。”宋玳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 “还回去吗？”张志远松开了宋玳的手，没有肯定宋玳的话，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回去，找到了同伴，我心里有了底，我想看看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发展。”宋玳一脸严肃。 张志远点点头：“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 “谢谢。”宋玳笑颜如花，能看得出，如果脸上没有伤的话，她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两人向车门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张志远突然拉住了宋玳的胳膊。 “怎么了？” 张志远的脸上满是惊慌：“我突然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假如，对我们来说，没有外面的世界呢？” 宋玳刚刚才放松下来的脸瞬间凝重起来：“你是说，我们本来就是生活在这里的......虚拟的存在？” ------------ 96原来是你 张志远陪着宋玳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小区院子，宋玳久久不愿下车。 “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 “我不知道，但所有的事，都应该尝试过才能知道。” 宋玳看着车窗外破旧的小区，苦笑道：“如果我们都是虚拟的，我们的设定本身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张志远没有回话，宋玳说得不错。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张志远和宋玳一样，都只是觉得他们的世界好像是被人控制着的，但不同的是，张志远这个人所有的行动线好像是可以自我控制的。 但是宋玳不同。 “我陪你上去吧。”张志远一边你说着话，一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宋玳收起视线，摇头道：“不用，这条线，应该是我自己走的，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离开了现在的区域，就又会被控制，我很害怕。” “我懂。” 宋玳摇头：“你不懂，张警官，你是警察，我是受害者，我们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张志远安慰道：“就算我们的世界真的是虚无的，我们就比外面那些操控者可怜吗？谁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不是也不过是被更外面的人操控着。你听说过吗？宇宙有很多，但永远无法交叠在一起，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一旦走出了宇宙，可能会发现一些可怕的真相，或许所有人都会发现，整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套娃，你能听得懂吗？” 宋玳眨巴着眼睛，没有回答。 张志远继续说道：“找到真相，或者活好我们自己，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我想，觉醒的人，应该可能会有控制行为的可能性，不妨试试看，控制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宋玳有些为难。 张志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都一样，我能做到的事，我想你一定也可以做到。” 宋玳默默地点点头，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下车后，她还在不断回头看向车里的张志远。 是期待，或者是祈求，很难评判。 直到宋玳走进黑暗的单元楼，张志远反而紧张起来，他并没有准备着急离开，而是坐在车里，期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韩延宇从户籍所出来后，开始拨打张志远的电话，好几次都无人接听，他不知道张志远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他拨通了宾县公安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警察：“你好，这里是宾县公安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 韩延宇直接了当得说道：“我是宾县检察院的韩延宇，张志远在哪？” 对面的女警微微一愣，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随后，听到电话里换了一个人：“韩检，张志远现在不在局里。” “出什么案子了吗？”韩延宇问道。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得回答道：“昨晚有个十六岁的少女来报案，说有人强奸她，还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一直待到早上才被张志远送回去，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了。” “我十分钟后到，把你刚才说的那个少女的口供找出来，我想看一下。”韩延宇说罢，直接挂上电话。 既然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韩延宇便开始不再顾及那些条条框框的事，他要自救，就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穿着一双白色帆布鞋，宝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背心，外面穿着一件橙红色的格子外套，迎着雨水，推开了宾县公安局的大门。 “打扰了。”韩延宇面无表情地对里面的人说道。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此刻的韩延宇看上去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存在。 他决定主动参与到事件里去。 坐在最靠门口的女警正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韩延宇上前，附身靠近女警：“你好，我是韩延宇，刚刚请同事帮忙找的资料，可以帮我拿出来吗？” 女警一顿，歪着头看着韩延宇：“哦，韩检，你来了，是要找昨天晚上来报案的那个女孩的口供是吗？” “对。”韩延宇回答道，“刚刚接电话的人是你吗？” 女警笑笑：“不是，那个同事刚刚出外勤了，临走前跟我交代过的。” “好。”韩延宇没有再多问一句话，他更期待那份诡异的口供。 女警在电脑里找到那份长达五页纸的口中，将电脑屏幕转到韩延宇的面前：“韩检，就是这个。” “多谢。” 简单的对话后，韩延宇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内容记录得非常长，开始第一页将女孩的自述写得清清楚楚，强奸她的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把她关在白金会所的包间里。 又是白金会所，韩延宇不由得想起了上次遇见过的少女阿箬。 他继续看下去，接下来的内容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不知道昨天晚上女孩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记录内容一直在重复着这几段话。 韩延宇抬头看向刚刚跟自己说话的女警，女警正在忙着自己的事，根本就没有理会韩延宇。 韩延宇索性关上电脑，他已经看到了女孩叫宋玳，家庭住址也悄悄记了下来。 走出公安局，韩延宇想要找一辆出租车，却发现路上完全没有一辆车经过。 不过是出租车，就连正常的车子都没有。 他穿过狭小的街道，一直走到大路上，才看见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从远处驶来。 一路无言，整个车程里，司机一句话都没有说。 车子停靠在郊区的一处破旧的小区门口，远远地，他便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院子里。 找到了。 韩延宇从车上下来，走向警车的同时，看到张志远从车里下来。 “你怎么来了？”张志远率先开口说话。 韩延宇死死地盯着张志远的眼睛，似乎在确定此刻的张志远是不是可以跟自己说那些“秘密”。 “送完宋玳，你为什么不回去？”韩延宇反问道。 张志远微微一顿，笑道：“你的态度变了，你是不是相信了我昨晚的话？” 韩延宇这才放松下来：“为什么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好像不会太过于受到控制。” 张志远靠近韩延宇：“你确定吗？还是你忘了？之前王强的电话？” 韩延宇明白了张志远的意思，他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我的记忆出现空缺，那段时间是被那些人控制了，而不是因为程妶的药物？” 提到程妶的时候，张志远微微停顿了一瞬。 “程妶真的是你青梅竹马的朋友吗？张志远，你最后的记忆又是什么？”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默默地摇着头：“我发现这个漏洞的时候，就是因为程妶。” “怎么说？”韩延宇问。 张志远抿着嘴，之后望着韩延宇：“除了程妶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关于她的记忆，我什么都没有。” 跟韩延宇一样，关于韩晚晚，他所知道的内容，也只有之前跟张志远提过的那些，其他一无所有。 “你怀疑程妶是......” 张志远立刻用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嘘状。 韩延宇点点头，随即看向单元楼：“她进去多久了？” “十分钟。” “十分钟？”韩延宇惊讶地看着张志远，“我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所以就打电话到公安局，他们说你已经离开公安局半小时后。” “路上还有时间的。”张志远应声道。 “但是，我之后并不是直接到这里来的，而是去了公安局，看到了宋玳的口供，查到了这个地址，我猜想你可能在这里，或许，这里会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路上的时间，我刚刚也推算过，大概是十五分钟，加上我等待的十分钟，也就是二十五分钟。” 韩延宇眯着眼睛：“我们两个的时间，出现了时间差！” 两人重新看向黑暗的单元楼。 “不要在这里等下去了！上去看看！”韩延宇提议，随后，两人跑着冲进了黑暗中的小区单元楼。 楼梯的扶手干净得就像是每天有人擦过一样。 一般，像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这么干净的，毕竟是这么陈旧的小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打扰。 宋玳的家在三楼301号房间。 两人很快就到了宋玳家的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片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志远轻声说道：“我问过宋玳，她觉醒了。” “觉醒？”韩延宇还没有适应这个词。 “就是说，她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只是，她的身份，比我们更加弱小，她可能不过是其中一件事上路过的NPC。” 韩延宇眼神一收，突然抬脚，破门而入。 “宋玳！”韩延宇大声喊着。 眼前的景象令两人呆在原地。 只见宋玳全身赤裸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上满是伤痕，她满眼的泪水，慢慢转头，看向门口的张志远和韩延宇。 连羞耻都消失不见。 宋玳的唇角慢慢上扬：“你们......终于来了，故事......还在继续。” 说着，宋玳伸手指向正在飘动着的白色窗帘。 窗帘外，一个黑色的身影，似乎在听到宋玳的话之后动了起来，一下子便从三楼跳了下去。 “追！”张志远一个机灵，扭身就要冲出去。 韩延宇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宋玳的身上。 此刻的宋玳，对他来说是一个鲜活的人，是需要照顾的少女，他蹲身下来，轻声说道：“自己照顾自己，我们一起寻找真相！” “原来是你.....”宋玳微微笑着，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韩延宇。 ------------ 97危机 张志远毫不犹豫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宋玳：“你认识我？” 宋玳默默地点头：“我的记忆里，有你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韩延宇沉思一瞬：“保护好自己，我去帮忙，如果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韩延宇的话并没有说完，毕竟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行动轨迹可能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不等宋玳回话，韩延宇便朝着张志远的方向冲过去。 窗帘飘动，宋玳绝望地闭上眼睛。 只几秒，她突然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球中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表情也变得冰冷了下来。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就连刚刚韩延宇盖在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管顾。 默默地，她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 宋玳所住的地方，是郊区一个比较陈旧，也比较偏僻的地方，周围杂草丛生，郁郁葱葱。 极远的地方，才能看到天边有一抹大海的痕迹。 这是一个非常边缘的设定。 韩延宇冲出去的时候，只看到绿油油杂草，却看不到张志远和刚刚消失的那个人。 远远地，他看到草丛的深处，有摇晃的动静。 他微微眯着眼睛，朝着晃动的草丛奔去。 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野兔突然窜出来，消失不见。 他环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或许，这是一个专门为韩延宇一个人设定的场景，他不确定。 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去随意判断任何事。 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地逐渐聚拢起来，刚刚还晴空万里的样子，骤然变得黑暗一片。 很快，明明是白天的样子变成了黑夜。 雨水开始冲刷这几乎深到韩延宇的大腿位置的草地。 他四下张望张，想要寻找到这个场景的突破口，但依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可能有废场景，这里一定会发生什么。 当他环视四周，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一张巨大的人脸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满是胡渣的脸，一头并没有营养的半长发绑在脑后，他歪着头，咧开嘴，对韩延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抬起手。 他的手中，拎着一个巨大的斧头，重重得砸了下来。 韩延宇眼神一收，身体后撤，轻松得躲过了那人甩下来的斧头。 “你是谁？”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抬起一只手，微微拱着腰：“刚刚在宋玳家里出现的人是不是你？” 对面的男人仍不说话，他脸上的笑容僵持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汗颜有在张志远的带动下，开始觉醒的原因，才发现了周围的那些没有名字的人变得木讷。 此刻，对面的人就是这样的状态。 那人一步一步地靠近韩延宇，手中的斧头上似乎还带着新鲜的血液。 “张志远......”韩延宇突然发现，这个人出现了，但是张志远却不见了踪迹。 他四下张望着，想要寻找张志远的身影，但是周围实在太黑了。 除了雨水冲刷之后，留在青草上的点点星光外，什么都看不见。 而此刻，对面的男人却像是早早就知道会下雨一样。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 雨水顺着他的黑色雨衣滚落而下，滴滴哒哒地坠落在杂草之上。 “张志远！”韩延宇用力呼喊着张志远的名字，竖起耳朵，想要听到除了对面这个没有感情的男人之外的其他声音。 没有。 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男人歪一下头，调整了姿势，举起斧头，大喝一声，便朝着韩延宇冲了过来。 韩延宇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看来，这场硬仗，必须由他一个人去完成。 他摘掉身上的斜挎包，随手扔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臂，在男人冲过来的瞬间，一个高抬腿，一下子就踢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受力，身体歪倒，向后退去半步，脸上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开口说话。 “韩延宇，今天你跑不掉了！” 话毕，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是一个瘦高的男人。 但是，从雨水浸透的痕迹能看得出，那男人并不是一个干瘦的身材，他满身的肌肉从湿透的黑色衬衫显露出来。 那人的手中，拿着一根粗壮的铁棍子，抬起手，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地再次朝韩延宇的方向冲了过来。 韩延宇以一敌二，上前迎战。 虽然对面是两个人，但是却并没有在韩延宇的身上占到一点上风。 雨水湿透了韩延宇的头发，滴滴哒哒的雨水坠落而下，流进了韩延宇的眼睛里。 生疼。 他眯着眼睛的瞬间，对面的两人再次对韩延宇发起攻击。 韩延宇身体一闪，躲过了两人齐齐而来的攻击，随即反手一拳将两人同时打倒在地。 “他们就派了你们两个人来，不是在找死？”韩延宇唇角一勾，说着便化被动为主动，攻击而上。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对方明明不占优势，但是却不断地攻击。 即使他们已经被韩延宇打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知道停手。 韩延宇不想再继续这样跟他们对战下去，找到张志远，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决定速战速决，飞身上前，一下子便跳到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翻身一转，将那个手拿斧头的男人压倒在地：“别动！” 那人仍在挣扎着。 “杀了他！”被压倒在草坪上的男人对旁边那个瘦高的男人下指令，“不用管我！杀了他！” 男人恍惚间收回了情绪，口中大喊一声，举起手中的棍子，朝着韩延宇的头攻击而来。 因为韩延宇死死压着身下的男人，无法脱手，想要反击，就只能暂时松开身下的男人。 正当犹豫之际，那个瘦高的男人却在手中铁棍落下的瞬间，倒在地上。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男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重重地压倒了身边的杂草。 背后，露出了张志远的身影。 他就那样笔挺地站着，在雨水中，显得有些狼狈。 韩延宇看到张志远的瞬间，笑起来：“张志远，你没事吧？” 张志远抿着嘴，默默地摇摇头，上前，从身后掏出亮闪闪的手铐，靠在被韩延宇压住的男人手上。 男人依然在挣扎着：“你们不会赢的，你们永远都赢不了！” 男人一边说着话，大笑出声。 此刻的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没有精气神的存在，反而更像是一个有灵魂的人。 张志远和韩延宇对视一眼，两人想的是同样的事。 “先带回去再说！”韩延宇率先开口，“这两条线索的出现，必然是有原因的。” 张志远点点头，一直都没有说话。 刚刚中枪的瘦高男人此刻已经晕死过去，张志远的枪并没有打中男人的要害。 押着两人上了车后，韩延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喘着粗气：“刚刚你去哪里了？怎么没看到你？” 张志远只是盯着手中的方向盘，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韩延宇觉得眼前的张志远似乎有些奇怪，他这才转眼，正对着张志远，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张志远也慢慢地转回头来，淡淡地笑着，松开了自己一直按着外套的手。 血水已经将他里面白色的T恤染得通红，他脸色苍白：“我.....没事......” “张志远！”韩延宇慌了，他用力按住张志远下腹部依然在汩汩出血的位置。 原来，刚才并不是张志远不在，而是他因为受重伤而倒在某处草地的深处。 “我来开车，先去医院！”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将张志远的身体朝着副驾驶的方向移动过去，随后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幸好今天张志远出门的时候开的是公安局的车，两名罪犯现在被锁在后座上，无法动弹。 但刚刚那个拿着斧头的人一直在放声大笑。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韩延宇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现在背后的人到底在说什么，更没有心思去管背后的人说这些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他现在只想救张志远。 他受伤的位置，很有可能是肝脏。 韩延宇不敢多想，踩下油门，车子在雨水中飞速前行，溅起一片水花。 这一次，换成了张志远躺倒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沉沉睡去。 这条路，似乎比以往更加长，长到他不知道到底哪里才是尽头。 警车停靠在医院大门口，韩延宇下车，直接冲向大厅。 “救人，医生！有人受伤！” 瞬间，一群医生从里面跑了出来，还有医生推着车冲出来。 “病人在哪？” 韩延宇的心终于轻松了一些，他颤抖着嘴唇：“跟我来.......在......在警车里！” 直到张志远被推进了手术室，韩延宇整个人虚脱，他靠在医院的墙上，身体慢慢下移，最终坐在地上。 他的手上也被张志远的血染红，似乎还散发着热气。 慢慢冰凉下来的时候，就像是逐渐消失的生命...... ------------ 98死亡警告 从天黑等到天亮。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没有熄灭，韩延宇就一直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他手上的血渍已经干透，站在手指之间。 他双眼通红，伸出手，看着手上的血迹。 “你不能出事.......张志远，你一定不能出事，如果因为觉醒的事，你要消失的话，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灯瞬间熄灭。 一个中年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面色凝重。 韩延宇见状，急忙从地上站起来，眼中充斥着期待：“医生，他怎么样？张志远怎么样？”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摇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韩延宇失了神，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医生的胳膊忘了松开。 医生继续说道：“伤得太重，肝脏受损严重，我们已经尽力了。” 韩延宇突然疯了一样嘶吼道：“我不想听这句话！我不想听戏文里的话！救他！我要他活着！” 医生理解韩延宇的情绪，他从韩延宇的手中抽离出来，抬脚快步离开。 韩延宇一边向前，一边摇着头，他不相信张志远会这样离开，这不现实。 他红着眼睛，觉得几乎无法呼吸。 身后，唐卡转弯跑出来，停在韩延宇的身后：“韩检。” 韩延宇听到，但是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表情痛苦。 唐卡默默地走到韩延宇的身边，看到韩延宇的表情，就能很明显地猜到里面的情况。 她默默地抓住韩延宇的胳膊：“韩检.......” 韩延宇深深地低着头：“没有张志远的话，接下来的路，我应该怎么走.......” 唐卡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手术室里。 医生们已经出来，护士和助理都全部出来，很快，远远地，看到一个护士将床推了出来。 韩延宇猛地抬头，看到床上被蒙着脸的人，慢慢地走过去。 他觉得脚太过沉重，重到每走一步都用尽巨大的力气。 冰冷，恐惧侵占了韩延宇的心。 唐卡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只是对推车子出来的护士点点头，示意其他的事可以跟自己沟通。 护士离开后，韩延宇才靠近了过去，他颤抖着手，将盖在张志远脸上的白布掀开。 看到张志远苍白的脸，韩延宇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张志远......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你现在是干什么？”韩延宇声音嘶哑。 张志远没有反应。 韩延宇拉住张志远冰冷的手：“张志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志远的眼皮微妙地动了一下。 韩延宇看到，惊讶地看向身后：“医生，他没死！你们来看看，他还活着！” 旁边的一声都觉得韩延宇应该是伤心过度导致，并没有人真的过来。 毕竟张志远这个病人刚刚已经抢救了太久，根本就没有生还的迹象。 公安局里。 郑毅正在低着头办公室整理文件，一个年轻的警察推门进来。 “志远？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 对面的年轻警察定定地站着：“郑老师，张志远殉职了。” “嗯。”郑毅的心思仍然在手里的文件上，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一秒钟之后，郑毅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年轻的警察重复说道：“张志远，昨天送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宋玳回家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刚刚检察院的检察官助理唐卡打来电话，说张志远殉职了。” 郑毅噌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却因为站不稳而重新跌落在凳子上。 “郑老师！”年轻经常慌忙上前，扶住郑毅。 郑毅一脸震惊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 “需要我去通知他的家人吗？”年轻警察问道。 郑毅摇着头，抬起头：“别慌，不对，这个事情有问题。” 年轻警察似乎不明白郑毅的意思：“郑老师......” 郑毅一边从衣架上拿下外套套在身上，虽然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眼中却依然满是恍惚。 “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去看看，张志远怎么可能会死呢？”郑毅说着，干笑出声，就像是咋掩饰自己的慌张一样。 “郑老师.......”年轻的警察跟上去。 但是郑毅已经失了神，眼中已经没有别人。 “我送您去吧.......” 郑毅推开年轻警察，自己跌跌撞撞得走出去。 警察局副局长秦勇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过来，看到郑毅的瞬间，他下脚步，像是专门来找郑毅的。 郑毅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涣散，毕竟张志远你是跟了他五年的徒弟，他本就没有结婚，没有家人，跟张志远算是最亲近的。 秦勇伸手按住郑毅的肩膀：“老郑，志远的事我刚刚听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志远的家人一个交代的，也一定会让志远走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郑毅的黑眼球都似乎失去了光泽，他苦笑一声：“志远的家人不需要你去交代！”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志远根本就没死，他不可能死！你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就凭借那些道听途说吗？！” 秦勇身后的警察有些生气，想要上前，被秦勇拦了下来。 秦勇更上前一步：“老郑，你年纪大了，别折腾了，具体的事，我会派人去办。” “不用！不需要你们去办！”郑毅情绪激动，“我说了，他没死！”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郑毅。 一个中年警察上前，拍了拍老郑的肩膀：“志远那边有人已经过去了，您就别折腾了，倒是昨晚刺伤志远的两个嫌疑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中年警察为了不刺激到郑毅，特意用了“刺伤”这个词，而不是用“刺杀”。 郑毅抬眼，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在哪？” “我带你去？”中年警察与副局长秦勇对视一眼后，带着郑毅离开。 郑毅步子很快，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在所有人的眼里，郑毅此刻的感觉可能是激动的，愤怒的。 但是他们以为的都是不对的，郑毅想的，根本就不是去泄愤，而是去找到真正的答案。 因为郑毅知道，张志远不可能死，因为他太重要了。 如果他死了，韩延宇下面的路根本就走不下去。 推开审讯室的门，里面关着那个昨晚拿斧头的人，他目光呆滞地坐在角落里，满眼惶恐。 郑毅眯着眼睛，能看出眼球微红，他站在门口的位置。 “就是他伤了志远的人？”郑毅问道。 “是的，昨晚出事之后，韩延宇开车，先送张志远去了医院，之后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从医院接回来的。” 郑毅默默地点点头，对旁边的中年警察说道：“你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聊聊。” “不需要我陪着吗？他是个暴徒，您年纪大了......”中年警察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 “可是......” “我说不用！”郑毅的愤怒已经冲到了头顶，眼前这个人是伤害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的人。 中年警察点点头，理解郑毅的心情，转身退了出去，并帮郑毅将大门关闭。 郑毅慢慢地向对面的男人靠近过去。 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夜里的跋扈，他惶恐地睁大眼睛，半张着嘴：“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要打我.......” 郑毅抬手，将身后的透明玻璃窗户关闭，将顶端的监控也一起关掉，这才靠近过去。 男人见状，懵了，以为眼前的老警察要对他做违规的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您，不要.......如果我想起来的话，一定说说的，我真的忘了......” 郑毅靠近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戾气，他俯下身子，双手撑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关于昨天晚上，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 公安局的大门外，宋玳跌跌撞撞，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半身穿着保守的牛仔裤，推开了大门。 “我要报案！” 今天的宋玳，看上去清纯可人，头发也梳得很好看。 坐在门口的小警察明显认出了宋玳，站起身：“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前天晚上来过了吗？” 宋玳完全没有理会小警察的问话，直接冲进去：“我要报案！我要报案！有人强奸我！我要报案！” 宋玳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根本就没有想要等待旁边警察接话的意思。 她像是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这句话。 直到警察局副局长秦勇，因为听到外面的吵吵嚷嚷，在别人的簇拥下走出来。 宋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冲到秦勇的面前，紧紧地抓着秦勇的衣服。 她砰地一下倒在地：“您是领导对不对？我要找的就是领导，只有领导能帮到我。” 秦勇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宋玳，但是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这才躬身，将宋玳从地上扶起来。 “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宋玳一眼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秦勇：“我要报案，有人强奸我，昨天晚上，有人强奸了我......” 年轻的警察上前轻轻说道：“她好像这里有点问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怎么回事？”秦勇皱眉问道。 年轻警察凑近秦勇，在他的耳边说道：“前天晚上的雨夜，就是她冲进来报案，说有人强奸她，张志远送她回去之后，才出的事，这次她又来了.......” 秦勇像是害怕一样，向后退去。 宋玳再次靠近秦勇：“领导，有人强奸我，求求你给我做主啊！” “你认识强奸你的人吗？”众人的背后，郑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眼神严肃地看着宋玳。 宋玳有一瞬间的迟疑，之后冷着脸开口道：“是宾县检察院的检察官，韩延宇！” “谁？”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 “韩-延-宇！”宋玳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场，只有郑毅一个人，一丝都没有震惊........ ------------ 99被控制的少女记忆 “胡说八道！”这一下，连秦勇都怒了。 他对身后的小警察挥了挥手：“把这个女人拉走！拉到旁边去！” 宋玳却哭得更加伤心：“求求你们，相信我，”她伸手指着走廊伸出的审讯室方向。 “里面那两个人才是好人！求求你们，听我把话说完。” 秦勇根本就不想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去浪费时间，直接掉头就走。 郑毅一把拉住秦勇，将他拉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同时也对宋玳抬手示意让她也坐下。 “来，你叫宋玳是不是？坐下来，慢慢说。” 宋玳似乎没有想到郑毅听到这句话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迟疑着，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周围其他的警察。 所有人对郑毅的举动都很惊讶。 秦勇更是不满：“老郑你干什么？在这种人身上有什么好浪费时间的？” 郑毅没有看向秦勇，直接说道：“既然她这次来，是冲着你来的，那你肯定是要在现场的，只有你在现场，她才能把她真正想说的全部都说出来。” 秦勇完全不理解郑毅到底在说什么，但碍于是老警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一脸不满地坐下来，一只手捏着下巴，气得抿着嘴，眼睛也斜到一旁。 郑毅完全不在意现在秦勇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态度在面对这件事，他看向宋玳，那眼神，跟刚刚在审讯室看那个刺伤张志远的人一眼。 “说说看，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又是这句话...... 宋玳的眼神微微闪烁一下，不易察觉地挣扎了一瞬，之后立刻换上了刚刚一样的表情，开口说道。 “昨天，张警官送我回去之后，非要把我送上楼，我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句话说完，大家都惊讶地相互对视着。 却是，张志远昨天是出去送宋玳回家的，但是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说，不用送我回去，但是张警官就是不听，他说，因为我经历了那些......那些危险的事，需要警察的保护。” 话到这里，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接下来，宋玳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住，除了郑毅。 “张警官送我回去之后，就开始在客厅里不想走，我好几次好心想要让他先走，他都不听，一直想要......想要......” 宋玳有些害怕一般，说不下去。 旁边的小警察听不下去，插嘴道：“你刚刚不是说，是检察院的韩延宇强奸你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宋玳垂下头，开始哭起来：“然后我就看见张警官开始给韩检察官打电话。” “他们说了什么？”郑毅问道。 “不知道，张警官是在阳台打的电话，他们说话的时候，张警官还不停回头看我，他的表情看上去很......” “很什么？” “很猥琐.......”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荒唐，猥琐这个词，用在张志远的身上，明显有些不妥。 郑毅依然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你继续说。” 宋玳得了支持，继续说道：“然后不到半小时，韩延宇就来了，然后，他们就开始.......开始强奸我，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还......” “够了！”郑毅大怒，他终于听不下去了。 旁边另一个中年警察开口说道：“你是想说，是张志远和韩延宇一起轮奸你？” 宋玳已经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没有昨天来报警？”中年警察更明确地说道，“我是说，为什么没有在案发后直接来报警？” “我不敢，我没有想好，因为报警强奸我的人是.......”宋玳哭得无法呼吸。 郑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天花板：“那昨晚我们抓捕的两个人又怎么解释？” 宋玳抬眼，怯生生地说道：“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我的两个表哥，他们很胆小的，当时看到张志远在阳台打电话，我就打电话给我的两个表哥，让他们来救我，因为他们住得不远。” “你是想说，里面那两个被我们抓住的人才是好人？” 宋玳用力点头：“我两个表哥都是农村孩子，哪里懂得那些，他们就拎着棍子和斧头来找我了。结果，失手.......” 宋玳说不下去，低头哭得泣不成声。 郑毅始终看着宋玳，他轻轻叹口气：“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宋玳却根本不看郑毅，而是将视线落在秦勇的身上：“我昨晚不来报警就是因为真正伤害我的人是张志远和韩延宇，我没有想好你们会不会帮我，但是秦局长，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的......” 这才是宋玳一直看着秦勇的真正原因，因为在公安局里，目前秦勇的官职是最大的。 秦勇有些为难的看向旁边的郑毅：“老郑，你怎么看？” 郑毅的眼睛始终盯着宋玳，口中回答着宋玳的话：“保留证据了吗？” “啊？什么证据？”宋玳问道。 “你不是说张志远和韩延宇强奸你吗？有什么证据证明？”郑毅重复问道。 宋玳微微一思索，之后说道：“没有，他们太谨慎了，他们什么都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现在是你的一面之词？”小警察终于失去了耐心。 宋玳抿着嘴，一脸委屈。 秦勇从沙发上站起身：“好，现在这个事情我这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你去那边做笔录。” 宋玳默默地起身，低着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郑毅一眼。 郑毅看着宋玳的背影，说道：“我刚刚询问了里面昨晚刺伤志远的那个凶犯，他的说法，跟宋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郑毅继续说道：“他们的说法，一样到就像是早就把全部的台词都背了下来一样。” 一边说着，郑毅将自己的两个手机一起放在桌子上。 两个视频同时开始播放，一个手机里是宋玳，另一个手机里昨晚拿斧头的男人。 两人说话的高扬顿挫，停顿的时间节点都完全一样。 虽然他们所说的话不一样，但是，内容也是完全一样的。 在场的人不解地看着郑毅，又看向宋玳。 此刻，宋玳皱起眉头，似乎自己也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停尸间。 韩延宇背靠在墙上，坐在地上，低着头。 张志远在躺在他的旁边。 脸色看上去依然惨白，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推开医院停尸间的大门，看到韩延宇后，站在他的面前：“出去吧，这里温度太低了，正常人根本就待不住。” “他没死，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医生其实很能理解韩延宇现在的状态，在医院，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 “出去吧，如果死者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会觉得很难过的。”医生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尽量不刺激到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回答，眼神从张志远的身上收回来。 “我送你出去。” 医生说着，拽着韩延宇走出了停尸间的大门。 韩延宇不断回头看向张志远，似乎希望看到张志远睁开眼睛，咧着嘴对他笑。 但是，他就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大铁门传来吱呀的声音。 最后，将韩延宇和张志远分隔开来。 今天，外面的阳光非常好，好到晒在身上，皮肤有些刺痛，就像是夏天一样。 一冷一热，就这样将两人分隔开来。 韩延宇很后悔之前对张志远的怀疑，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的家庭背景复杂，又有什么关系呢？ 突然，韩延宇眼神一收，问道：“医生，通知张志远的家人了吗？他们怎么没有来看张志远？” 医生答道：“还没来得及通知，公安局那边打来电话，说他们会处理这件事，让我们医院不要管。” 韩延宇眼神一收：“不对，医生，这不是正常流程，你不觉得奇怪吗？” 医生看着韩延宇，不语，可能在他看来，韩延宇不过是伤心过度的胡言乱语吧。 但是，在韩延宇看来，眼前的医生不过是一个得路人，个中道理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韩延宇立刻拨通了郑毅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他刚挂上电话，远处便走来几个警察，领头的人，正是郑毅。 韩延宇以为郑毅是来接张志远回去的，他上前两步：“郑老师，我觉得这个事情......” 韩延宇话音未落，郑毅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神中没有情绪，只是看着韩延宇。 身后出来两个警察，直接将韩延宇挟持住：“韩延宇，你涉嫌强奸，现在按照程序，要带你回去询问。” 韩延宇完全不理解，没有回答，只是转眼看向郑毅。 郑毅眼神一动，对韩延宇非常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韩延宇紧锁着眉头：“什么意思？我没明白？我强奸了谁？” “宋玳，你还有印象吗？”说话的是压住韩延宇左手的那个警察。 “宋玳？你说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儿？凶手不是我，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每个犯人都会这么说，具体情况，跟我们回去再说吧！”压着韩延宇右手的警察开口说道。 对面的郑毅始终看着韩延宇，一语不发。 “郑老师，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韩延宇有些着急，“张志远，张志远还在里面，他还没有醒来，他一定会醒来的！” 旁白你的医生对于眼前这个检察官竟然是个强奸犯这件事，有些惊讶。 郑毅对压着韩延宇的两个警察喊道：“你们现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志远。” 说罢，不等身后的人回答，他便直接大踏步地向停尸房方向走去。 医生回过神来，跟上去。 当医生推开停尸房的大铁门，里面一股寒气扑鼻而来。 黑暗中，郑毅和医生都看到里面的一张停尸床上，正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 那男人听到背后的动静，慢慢地转回头来：“师父.......” ------------ 100故事的结局 郑毅定定地望着停尸床上坐着的张志远，渐渐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一旁的医生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连脸上的眼镜掉落都忘记捡起。 郑毅回头，看一眼警车里被挟持着的韩延宇，对他招招手：“放他过来！” 车里的警察不明所以。 但韩延宇听到了里面传来张志远的声音，现在他的情绪激动到颤抖起来。 韩延宇一把推开押解自己的两个警察，朝着停尸间的方向冲去，原来，张志远一直没有醒过来，是因为自己一直在他身边的原因？ 原来，自己必须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张志远醒来这件事？ 韩延宇一边跑着笑出来，与郑毅擦身而过的时候，郑毅神情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去吧，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 韩延宇此刻还没有注意去思考郑毅这句话的意思，他冲过去，一把抓住依然一脸苍白的张志远的胳膊，笑道：“你终于醒了，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张志远歪着头，眼神中带着疑惑：“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不是一起送犯人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见张志远跟以前一样，终于，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站在停尸间外面的郑毅看着两人，笑意越来越浓。 “差不多就起来吧！”郑毅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身干净的衣服。 衣服的样式很是陈旧，明显是郑毅自己的衣服。 他将衣服扔到张志远的面前后，转身走出了停尸间，一边走，一边打着哆嗦。 “真冷！”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方向，“喂！就不能暖和点吗？” 迎面而来的两个警察不知所措：“郑老师，那个......” “没事，他不用看着，会跟我们走的。”郑毅笑着安抚两名警察。 宾县公安局大厅。 当韩延宇被押送着回到公安的时候，看到唐卡正焦急地在大厅等待着。 看到韩延宇，唐卡快速起身，冲到他的面前：“韩检，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成了强奸犯了呢？我要怎么帮助你？” 这时候的唐卡还没有看到众人身后的张志远。 张志远从两名押送韩延宇的警察背后走出来，笑看着唐卡说道：“放心，还有我，一个警察，一个检察官，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构陷，我们警察不是吃干饭的。” 唐卡大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志远弯下腰，令自己的视线和唐卡平视，笑道：“怎么了？傻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唐卡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张志远。 张志远一副失望的样子：“你这话真让人为难，你是希望我不出现？” 唐卡终于笑开，一把抱住张志远，像个少女一样蹦蹦跳跳地说道：“我就知道，韩检说得一定不会错，他就说你一定不会死，没有人相信他，只有我相信他！” 韩延宇看着唐卡高兴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但是张志远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不见，他默默地推开唐卡：“虽然我醒来了，但是我现在也是强奸犯，先让我把流程走完。” 唐卡这才擦干眼泪，离开张志远，点头。 韩延宇走到唐卡的身边，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有人开始针对我们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 “你是说背后的势力吗？”唐卡一脸纯洁。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开口说道：“或许是的，也可以这么说。” 话毕，韩延宇被压着向审讯室方向走去。 又是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这一次，却是和张志远一起，以另一个身份走的。 两人并肩而行，相视而笑，两人的心中都在想着关于背后的事，即使现在还没有特别明确的结果。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已经令他们有了心照不宣的畅快。 两人分别进了不同的审讯室，身后跟着不同的警察。 一条狭小的走廊，两人分道扬镳。 韩延宇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开心，他笑盈盈地看着对面审讯自己的警察。 其实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了紧迫，经历过这次的生死，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审讯的两个警察都是年轻警察，平日里看韩延宇就觉得有些不服气，此刻韩延宇落在了他们手里，他们更是不会错过这嚣张跋扈的机会。 “你笑什么？！”其中一个年轻警察大声呵斥道。 韩延宇只是歪一下头：“说正事吧。” “你！”年轻警察站起身，咬着牙，愤怒的样子。 旁边的警察拉住他的胳膊，令他坐下来，他这才打开电脑，准备做笔录。 另一个警察明显更加人情世故一些，他双手交叠在桌前，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韩检，不好意思，请你到这边来，毕竟事情已经出了，咱们不调查的话也是不合规矩的。” “我懂。”韩延宇回答道。 那名继续点点头直接进入主题：“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韩延宇一点都不需要思索，直接开口说道：“我确实去过受害人家里，但是，我去的时候，受害人已经被遭遇了不测。” “什么叫遭遇不测？！”旁边做记录的警察又是愤怒的斥责，“受害人只有十六岁！你们作为执法人员，竟然.......” 韩延宇脸色骤冷：“证据呢？” “你们知法犯法，现场当然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对于警察或者检查院需要什么证据，你们比谁都清楚！”脾气暴躁的警察似乎并没有准备要放过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反而笑意更浓，像是在看着对方表演一样。 这一下，那警察的脾气更加暴躁起来，他皱着眉头，直接冲向韩延宇的面前，恶狠狠的表情看着他。 “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韩延宇也抬眼看着对面的小警察，唇角重新上扬：“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是警察，不是劫匪！” 小警察愤怒扬手，另一个警察一把抓住小警察的手，对他摇摇头。 愤怒小警察收回手，冷哼一声，回到座位前。 “抱歉，韩检，他不懂规矩。”虚假笑容的警察对韩延宇说道。 其实韩延宇一点都不知道，他知道，没有做过的事，除非对方要置他于死地，制造了证据，否则，他不会出事。 对面的另一间审讯室里就比这边热闹多了。 张志远歪歪扭扭地坐在凳子上，对面坐着的，是比他辈分小的警察，再加上张志远刚刚经历了生死，审讯的警察更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现在看着张志远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恐惧。 两人对张志远笑笑：“师兄，那天到底怎么回事？跟我们详细说说？” “反正我没做的事我没办法承认，那个姑娘为什么要说是我跟韩延宇强奸了她，我也想不明白，具体的情况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去调查证据好了，要是真的有证据的话，你们再来审问也不迟。” 对面的两个小辈尴尬的笑笑。 “那我们......”小警察问道。 “要不休息去吧？”张志远挥挥手。 审讯的警察尴尬得不知所措，背后的门被推开，郑毅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张志远，对两个小辈摆摆手。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 张志远见到师父进来，立刻规规矩矩地坐正。 “师父，你怎么来了？” 郑毅根本就不回答张志远的话，待小警察都走完了之后，他才坐在对面的审讯桌前，一边关掉监控和单面玻璃，一边说道：“那两个刺伤你的人我都审过了。” “师父，有什么发现吗？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张志远打心底知道郑毅一定是相信自己的，所以直接问了题外话。 郑毅转头，严肃地瞪着张志远：“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被这种蠢货给伤到？还能死？” 张志远面对郑毅的话，惊道：“师父，你什么意思？我没死啊？” 郑毅冷冷一笑，靠近张志远的方向：“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年轻的时候，我也经历过一次跟你一模一样的情况。” 张志远眼神一收，他震惊地看着郑毅。 他的震惊，源自于郑毅所说的死和经历过一次，是不是说明郑毅跟他一样，也参透了什么？ 张志远半晌才张开嘴：“师父，你......” 郑毅垂下眼帘：“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去想这件事，却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直到我再次见到了韩延宇。” 张志远的心跳很快：“师父......” 郑毅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围绕着韩延宇在活着，对吗？所以，我们仔细去回忆我们所有的记忆，几乎全部都跟他有关系。” 张志远半张着嘴：“师父，你什么时候......” 郑毅没有正面回答张志远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去，看着背后的单面玻璃：“你很重要，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死。” 说着，他回过头，笑看着张志远：“所以，志远，想做什么，就去做，保护好韩延宇，或许，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说着话，郑毅慢慢笑开：“我也希望能看到故事的结局。” ------------ 101替代死亡 单面玻璃外，秦勇一眼不眨地看着里面正在说话的郑毅师徒，见郑毅将单面玻璃关闭后，他满脸怒气地带着人转头离开。 回到办公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对面站着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秦局，老郑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年轻的时候就很不服从管教，这次的案子又牵扯到他的徒弟，自然会谨慎些。” “他关闭监控，是为了防谁？啊？”秦勇重重地拍一下桌，“不就是为了防自己人？” “其实您也知道张志远和韩延宇不可能干这个事，老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了，您生气倒是气坏了身体。” 秦勇瞪了对面的警察一眼，厌弃地挥挥手：“去去去，出去吧。” 那人离开后，秦勇仔细观察门外，确定没有人，才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则保密电话。 “喂？......是......韩延宇和张志远的事......是的，您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3小时后，大厅接电话的女警察接到宋玳的电话。 “什么？撤诉？”女警不解地站起身。 正好，郑毅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毫不在意地看一眼女警，唇角上扬。 在大厅的深处，秦勇远远地站着，盯着郑毅的一举一动。 韩延宇和张志远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一身轻松，两人站在院子里，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送你？” “好。” 街上人来人往，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人的心情也是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轻松。 “你怎么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韩延宇半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转头看着张志远问道。 张志远笑笑：“我师父，也跟我们一样。” 韩延宇惊讶地坐起身：“什么时候开始的？” “比我更早。”张志远回答道，“但是他发现真相的时候，谁因为你的存在。” 韩延宇没有多问，他明白张志远在说什么，收回视线，看着街上的人群：“你说，如果我们都没有发现真相的话，是不是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是一样，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张志远看一眼韩延宇，“谁都很难说清楚，任何一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啊，其实活着就好，无需悲观。” “没错，自己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去看看宋玳？想要找到我们背后的真相，她现在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好。” 话毕，张志远直接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两人这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见到了可能受到伤害的宋玳，张志远死过一次。 再来，两人仍心有余悸的感觉。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一直走到宋玳家门口，破旧的门死气沉沉。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敲响了宋玳家的门，但是却发现宋玳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吱呀一声，铁门自动打开，里面黑暗一片。 张志远和韩延宇对视一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进去看看。” 屋里杂乱无章，地上有碎玻璃渣滓，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音。 两人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这次格外谨慎。 “小心有人。”张志远提醒道。 韩延宇点点头：“你也小心。” 屋里有轻微的哭泣声传来，张志远指了指里面房间的方向：“好像在那边。” 穿过狭小的走廊，哭泣声就是从这个房间传来的。 两人慢慢地靠近，张志远将韩延宇护在身后。 窗户边有窗帘在来回煽动着，白色的窗帘看上去是常年没有清洗的样子。 一双白皙的腿脚出现在靠近里面的床边。 “宋玳，是你吗？”韩延宇轻声问道。 床边的人慢慢地站起身，她的身上穿着一个宽大的白色衬衫，没有穿裤子，她的头发散乱着，脏乱地披在肩膀上。 因为刚刚哭过，头发粘在脸上。 “宋玳，发生什么事了吗？”韩延宇拉住张志远，令他停下脚步，不要太过靠近过去。 宋玳慢慢地摇着头，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双手慢慢地伸出来。 透过窗户的阳光，能看到宋玳的双手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颜色，她的双腿也被窗外的阳光照射穿透。 张志远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韩延宇虽然也瞪大了眼睛，但他没有张志远那么震惊。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给公安局打完电话之后，我就开始变成了这样......救救我......我不想死......更不想消失。” 是的，案子结束了，所以，宋玳这条线索已经是一条被废弃的线索，所以，她的觉醒，反而成了痛苦的根源。 宋玳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直接冲向韩延宇的方向，一把抱住韩延宇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我知道，只有在你身边才不会消失，只有被你关心，才不会消失，即使死了，都还能活过来，在这个世界，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神，韩延宇，你不是最善良了吗？救救我......” 韩延宇呆住，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人推开：“宋玳，你别这样......” 宋玳被推开，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双腿，惊喜地笑出声来：“我就说，我就说一定有用的，果然是这样！” 此刻，宋玳刚刚几乎变得透明的手脚双腿，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宋玳再次冲到韩延宇的怀中：“韩延宇，求求你.......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令一旁的张志远都震惊得说不话来。 韩延宇更是惊讶得连将怀中的少女推开的心思都忘了。 宋玳红着眼睛，流着眼泪：“我知道我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我不想死，救救我.....跟我结婚吧？” 韩延宇回过神来，拍了拍宋玳的手：“宋玳，你别这样，我们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我不要，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后的办法，韩延宇，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韩延宇转头求助地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低头摸了摸鼻子，撇着嘴，将宋玳的手从韩延宇的身上用力扒开。 “宋玳，你不需要这么极端。” 宋玳重新红了眼睛：“我快要消失了，你们看到了吗？我的任务线结束了，所以，我就要消失了，可是我不想消失，我不知道如果我消失的话会去哪里，是完全消失，还是意识依然存在。” 张志远特别能理解宋玳现在的心情，就像那天晚上，当他被那个手里拿着斧头的人从背后偷袭之后，在没有见到韩延宇之前，他的内心深处也充满了恐慌。 他上前一步，将宋玳和韩延宇隔开，望着宋玳：“并不是在主线上的情节结束，就会消失。” 宋玳不解得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回头看了韩延宇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只要韩延宇的在一段时间里都还想着你，你也不会消失。” “真的吗？”宋玳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张志远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只能依靠目前的经验，先这样安抚她。 韩延宇低头思考一瞬，他想起了很多人，那些曾经对他寄予希望，之后被他所遗忘的人，那些在过去的几年了所办理的案子的受害人们，他们真的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吗？ 宋玳依然在害怕。 “你看，韩延宇来看你了，你的手脚都好了，所以，根本不需要跟他结婚，对不对？再说了，你才16岁，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结婚，没有到法定年龄，对不对？” 宋玳痴痴地低着头，像是已经被说动了的样子，慢慢后退，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或许，你说得对......”宋玳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孩子得到了惊喜的玩具，却又不敢声张，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韩延宇的心里觉得很难过，他不能保护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部分人永远消失。 倘若他们没有觉醒的话，或许还会好些，但是...... 他不敢多想下去。 宋玳突然抬起头：“你们以后能多来看看我吗？虽然我的设定是一直在被人蹂躏欺负，但是，我不想死......” 韩延宇推开张志远，靠近宋玳：“我答应你。” 宋玳笑了，露出少女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可爱。 笑容还没有消失在宋玳的脸上，窗户外面传来一阵重物坠落的声音。 三人惊慌，转头看向窗外，只见正对着宋玳房间的窗户外面，另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女趴在高楼之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朝下，头发散乱着。 坠楼死亡。 血水顺着她的头流出来，血水中还混杂着白色的脑浆。 少女皮肤白皙，瘦弱，年轻。 跟旁边的宋玳几乎一模一样。 三人震惊得脸，他们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界是饱和的，如果一个人不死，就会有另一个人代替这个人去死。 无一例外..... 或许，现在宋玳的死亡已经被替代，但是另一个几乎年龄相当的少女，却因此而丧命，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 102花溪庄园出事了 清晨的光才刚刚亮起来，照耀在花溪庄园的烂尾楼顶部。 随着光照的运动轨迹，逐渐将整个楼都映照在红彤彤的色彩中。 破旧的且破了一个大洞的大门位置，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带着五六个黑衣服的男人，晃着膀子走进来。 他就是新来的花溪庄园管理者强子，上次那个瘦小的男人已经被吓得退出了这个管理团队。 加上之前道听途说的各种情况，他就连夜收拾行李跑了。 后来，听说那个男人消失不见了，大家都在猜测关于他的结局。 有人说，因为他接手过花溪庄园，现在因为害怕就要跑的话，上面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也有人说，亲眼看到那个男人被人趁夜扔进海里喂鱼。 谁知道。 之后，再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接手花溪庄园的项目。 此刻，站在院子里的这个健壮的男人，据说是主动来负责这件事的，听说是个不怕死的，命硬的家伙。 此刻，他仰着头，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分开，一脸不屑的笑容。 “强哥，这些人都特别杠，不能对他们用强的，他们背后也是有保护伞的。”背后一个男人上前对强子说道。 强子冷笑一声，对男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之后，从身后抽出一根铁棍子，一甩，铁棍子变得更长了些。 他大声叫道：“来来来，开会了！” 本就是空旷的地方，又是一片没有遮挡的地方。 强子一喊叫，整个没有封锁外墙的楼里，不断开始冒出头来。 有人穿着睡衣，有人睡眼惺忪的模样。 强子看到楼上之前做直播的漂亮姑娘，脸上立刻换了神色，对其笑笑，吹了个口哨。 女孩快速闪身回去，白了强子一眼。 强子却一点都不生气，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十分钟之内，如果你们都没有下来的话，就别怪我上去请你们！” 楼里的人始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强子不着急，背身而立，站在院子的中央，就像是一个等待训话的王者。 他一直低着头盯着时间，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七八分钟开始，就不断有人从楼下下来。 十分钟整的时候，强子突然转身，看向烂尾楼，发现楼道上还有人在慢慢吞吞地走着。 强子对背后的男人摆摆手：“你们上去看看！必要的时候，要把我们的威信立起来！” 背后的两个男人领了命，很明显，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之前跟强子混过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直接冲上去。 很快便听到一阵打砸声和一阵惊声尖叫的声音。 楼下的强子低着头，手里的棍子在地上随意地抽打着，像是在轻轻打着节奏一样。 楼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强子不屑地抬头，清点着人数：“怎么回事？还有人没有下来？” 人群里，老姜率先出头：“你又想干什么？现在才五点多，我们很多人为了生活，是要上夜班的！” 强子撇了撇眼角，嗤笑一声：“老姜，别多嘴，死得快！” 老姜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妻子拉住胳膊。 强子挑着眉毛看向楼上。 只见他的两个跟班已经抓住了之前直播的女孩，女孩没有化妆，身上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头发还没有弄好。 她住的楼层不算太高，所以，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女孩的身体已经被推到了楼层的边缘，被押着身体探出头来：“你们这群疯子！放开我！” 女孩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开，但是却怎么都动不了。 强子见了，笑开：“放开她，让我来！对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 说着，强子便笑着冲上楼去。 很快，楼上便传来一阵惊声尖叫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求救声，最后变成了哭诉，掺杂着笑声。 楼下的业主们听着，低着头，皱着眉，大家都能猜得到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几分钟过去了，却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去救助那个少女。 老姜紧咬着牙，扭身向楼上冲去。 “老姜！”老姜的妻子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对他摇着头。 老姜慢慢推开老婆的手，笑道：“儿子说，我做错了事，应该有补偿的诚意。我不想让儿子觉得我丢脸。” 说罢，老姜直接快步上楼。 楼上，粉红色的房间，四周都没有任何遮挡，少女的身体被压在一个健壮的身体之下。 她瘦弱的腿脚在无济于事地反抗着...... 老姜快走两步，一下子便将那压在少女身下的男人拽起来，抡起手臂狠狠就是一拳打下去：“你这个畜生！” 背后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一拥而上，瞬间便将老姜挟持。 少女哭着，顺势用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盖住，颤抖着。 “走！”被压在地上的老姜冲少女喊道。 少女顿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裹上衣服，向楼下跑去。 强哥见状，还想要拦住少女。 少女尖叫着想要推开强哥，被强哥用尽全力打在头上。 少女的身体，宛若风中的一盏摇曳的风筝，摇摇晃晃地朝着烂尾楼的边缘倒去。 “小心！”老姜大喊一声，随即用力挣脱了压制，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少女跌落而下的方向。 少女见状，睁大了眼睛，身上想要拉住老姜的手。 但是，一切为时已晚....... 在众人的视线里，老姜的身体从楼上坠落下去，趴在地上，碎落成一朵刺目的“花”...... 韩延宇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汗水湿透了他的身体。 “老姜......” 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从床上下来，看向窗外的晨曦。 已经早上八点半，韩延宇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过。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却是电话另一头的张志远先说的话：“我现在在花溪庄园，出人命了，老姜死了。” 韩延宇顿在原地，半晌后才慢慢开口道：“我知道，刚刚，我梦见了......” 此刻，正站在花溪庄园院子里的张志远抿着嘴，看着面前的老姜，之后转头，离开人群。 “梦里，他是怎么死的？” “有个人，是一个我之前没有见过的人，他想要强暴直播少女，老姜......为了保护她.......是这样吗？” 韩延宇的声音很轻。 “不是。”张志远看一眼背后的人群。 那些人看上去都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出来说真话。 张志远继续说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大门外闯进来三个人，领头的，就是早上就来过的那个强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们说这里出了人命？！”强哥一边说着，对背后的两个跟班挥挥手，“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张志远收起手机，将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拦住：“你们干什么的？” 强子环视四周后，最终将视线落在张志远的身上，点头笑笑：“警察是吧？”说着对张志远伸出一只手。 张志远并没有回应强子。 强子倒也不生气，从耳后拿出一根烟，递给张志远：“来，抽烟。” “不用，你还没回答我，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花溪庄园新来的负责人，他们都叫我强哥，你叫我强子就行了。”强子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很明显，一点都没有将张志远放在心上。 张志远眯着眼睛：“新来的负责人？！”张志远想起刚刚韩延宇跟自己提起的线索，“你今天是第一次来吗？早上五点到六点之间，你在哪里？” 强子一愣，随后为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仰着脖子对张志远说道。 “这个小警察有点意思哦，你现在是怀疑我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强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不代表一切都跟我有关系吧？” 张志远眯着眼睛，背后，郑毅走过来。 “怎么了？志远？” 张志远对正义礼貌低头：“师父，刚才韩......刚才有线索，说老姜的死不是意外。” 郑毅瞬间明白了张志远的意思，他定定地看向强子，眼神犀利。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背后那些人，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张志远和郑毅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时，所有的业主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想要跟两人对视。 甚至其中包括老姜的妻子。 张志远看着老姜的妻子，其实他能够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毕竟，还有一个儿子压在这里，她必须要保持坚强。 强子见状，随意地笑笑：“你看，他们没有人见过我！” 郑毅对取证的工作人员招招手：“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那人摇摇头：“现场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时间太早，业主们说他们都在休息，毕竟这栋楼是烂尾楼，墙面都没有，非说是意外，倒也不是说不通。” 强子直接接话道：“就是说啊，这种地方，早晚是要出意外的，我听说之前就有人从这里掉下来过，是不是？” 张志远上前一步：“这烂尾楼，你们公司是不是应该好好归整一下了？再这样下去，出了人命，你们终归是要赔钱的。” 强子推开拦在前面的张志远，上前对业主们说道：“你们都听好！今天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要给你们解决问题的！” 众人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地抬起头，看向强子。 强子笑笑，继续说道：“楼，我们还是要继续建起来的，不过，想要继续盖楼，有个要求，你们业主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大家都出点钱，不多，二十万，这楼，咱们就继续盖！” 业主们全都向强子投来愤怒的目光。 强子无所谓地摊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上面下达给我最后的方法，我们也是很为你们这些业主着想的，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吧......” “胡说八道！”张志远上前，横在强子和业主中间。 两人相拔弩张...... ------------ 103毫无畏惧 二十万，对于这些业主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原本，他们买了这花溪庄园的房子，就已经用尽了他们全部的积蓄。 倘若不是因为没有地方住，他们不会自己集体分摊安装了水电，住进这烂尾楼里。 银行的贷款还没有还完，现在又要他们每家多出二十万才能继续盖房子。 业主们用祈求的视线看着张志远。 这一刻，老姜的死，除了老姜的妻子以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乎了。 大家最在乎的，就只有自己的利益而已。 强子歪着脖子，一副地头蛇的模样，嗤笑一声：“怎么？张警官在花溪庄园也有房子不成？那好说，只要张警官开口，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帮您免了这二十万，只是后面那些人，您可得帮忙镇压才是。” 张志远气得脸色铁青：“我是警察，不是地头蛇的走狗！” 强子的笑声更大一些，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是是，张警官说的都没错，张警官哪里会错呢？”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跟班：“你们说是不是啊？” 后面的人跟着附和着。 明明现在在现场，有那些许的警察，可是强子一点都不在乎，就说明上面有人罩着他，眼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背后那个人的对手。 当天夜里，张志远和郑毅一直工作到很晚。 昏暗的灯光照耀在狭小的房子里，两个人的脸上都晕染了昏黄的光。 郑毅戴着眼镜，仔细查看着老姜的卷宗：“你觉不觉得，老姜的死其实是必然。” 郑毅没有抬过头，只是轻声问着话。 张志远也停下了手上翻找资料的动作，他的脸上带着平静，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愤世嫉俗，必须要一查究竟的状态。 “是，其实从几天前，我就一直在担心老姜的情况，毕竟在这条线索上，老姜起着很关键的作用。” 郑毅点点头，继续说道：“而且，老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实在郑毅的心里，不管现在是在什么状态下，他都希望能将凶手调查清楚。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 毕竟，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他抬眼看向张志远。 此刻，发现张志远也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他微微笑着：“志远，调整好自己的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我知道，师父。” 郑毅放下手中的资料，继续说道：“为什么不问我更多？” 张志远也跟着放下手中的资料：“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没有觉醒的人才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人。” 郑毅笑笑，低头继续查看手中的资料：“老姜有被人殴打的伤痕。” 张志远点头：“其实这个案子很明了，那个花溪庄园新的负责人强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上面派下来的负责人，而是一把戴着白手套的枪而已。” “想要查明老姜的死亡线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想要抹掉的线索，很容易会被抹掉。” “但是师父......如果那么轻而易举的话，老姜身上的伤......” 张志远说罢，与郑毅四目相对。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人抬头，看到韩延宇手里捧着两份宵夜走进来，先是对郑毅点头笑笑：“郑老师。” 郑毅也跟着笑笑，看一眼张志远，才开口说道：“延宇，来找张志远吗？” 郑毅说着，准备起身。 韩延宇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宵夜放在郑毅的面前：“郑老师，吃宵夜。” 韩延宇平时是不会做这些事的，现在，他的状态显得有些奇怪。 张志远皱着眉头看韩延宇：“大晚上的，你跑过来做什么？” 韩延宇瞪了张志远一眼，也在他的面前放了一份宵夜：“糖水，吃点东西。” 说罢，韩延宇直接坐在郑毅的面前，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看得郑毅全身不舒服，刚送进嘴里的汤圆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有事吗？”郑毅问道。 韩延宇脸上的笑容依旧：“要不您先吃完，我有很多事想要问您。” 郑毅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变了，他放下手中的汤匙：“如果是关于二十年前的案子，我知道的，可能并不比你多多少。” 韩延宇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糖水：“郑老师，毕竟您是当时经历过这件事的警察，不管您当时参与了多少，你们一定有什么事没有说出来，对吗？” 郑毅低头，继续吃手上的糖水，没有回应。 韩延宇继续问道：“就好像当年唐检被调到国办所，真的只是调岗那么简单吗？未必吧。” 郑毅依然没有回应。 韩延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郑老师，我知道的事其实并不多，我甚至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调查是不是真的有意义，我的人生是不是有意义，我陷入了迷茫。” “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那能不能告诉我，让我把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真相了解清楚？” 郑毅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汤匙，看着韩延宇。 “为什么是今天？” 韩延宇低下头，有些难过：“我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我是说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郑毅征求意见一样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眼神中带着担忧：“你又做梦了？” 韩延宇点头：“我看到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是二十年前的人，我不知道是因为最近接触到的强奸案太多，还是我真的能看到线索，我看到，我姐姐根本就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张志远眼角一跳。 韩延宇抬起头，他似乎很纠结：“我想了很久，听说今天老姜死了，我想你们一定在这里加班，所以，我就来了。” “你看到了什么？”郑毅问道。 “我看到了您。”韩延宇回答得很快，眼睛看着郑毅。 郑毅似乎明显被吓到，他的身体向后退去半步。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看到了您，跟秦副局长，我看到你们就站在我姐姐的面前，那个时候，我姐姐还活着。” 窗外晴天霹雳，一阵惊雷打碎了屋里平衡的三角关系。 张志远不敢相信地看向郑毅。 郑毅看着韩延宇，他的指尖似乎在颤抖着。 韩延宇本就是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的人，他看到郑毅此刻的表现，就能想象到，自己刚刚的话，应该就是郑毅记忆里的样子。 只是更多的细节，他不知道。 也不知道郑毅是不是知道。 “师父，你......”张志远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郑毅猛地从凳子前站起身：“梦就是梦，能有什么解释？”说着，郑毅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韩延宇也跟着站起身：“郑老师，我一直都很敬重您，这您是知道的。” 郑毅回头，疲惫的双眼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继续说道：“郑老师，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我都想要找到答案。” 郑毅心中一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韩延宇悲伤的样子，上前，靠近郑毅：“郑老师，如果您有什么愿意告诉我的事，请告诉我，我现在不想再去纠结那些真与假，我只想找到杀害我家人的凶手。” “家人？”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偏头看向张志远；“是的，家人，全家人，我的姐姐，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都是被同一个人杀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孩痛下杀手，但是我想知道他是谁。” 顿了顿。 韩延宇继续说道：“因为，我要报仇！” 报仇，从一个检察官的口中说出来，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因为作为检察官，一定要走法律途径，但是报仇却慢慢地充斥着私人恩怨的感觉。 郑毅最终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他低下头，继而抬头看向张志远：“志远，老姜的案子，交给你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定。” 郑毅说完，转身离开。 韩延宇没有再跟上去。 反而是张志远对于郑毅刚刚的话，有些难过，他起身快跑两步，向郑毅的方向冲去。 “师父！” 郑毅没有停下脚步。 张志远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韩延宇站定在原地，看着张志远远去的背影。 “如果因为我问了这些话，给你们添了麻烦的话......”韩延宇没有说下去，他默默地低下头，走到桌前，看着老姜死亡的资料。 照片上，老姜眼神呆滞，定定地看着韩延宇。 深夜。 五彩斑斓的海景大桥，一眼望不到边境。 一个满头粉色头发的少女，慢慢地走到大桥的正中央。 月光映照在海面上，照耀出漂亮的颜色。 少女慢慢地转过脸来，这时才看清了少女的脸。 宋玳。 她的眼神里透着绝望和惶恐，背后的大海黑暗一片，远处传来船只的鸣笛声，就像是一声一声的催促。 宋玳慢慢后退，看向背后的人。 “我不想死......能不能放过我......我真的不想死......”宋玳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 她双手拱起，对着对面的人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逼我......” 对面的人一甩手，手中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他慢慢地朝着宋玳的方向逼近。 宋玳慌了，她摇着头，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对面的人仍然在逼近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是个男人的背影， 明明没有下雨，但是男人的身上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雨衣的帽子盖着头，什么信息都看不到。 宋玳用力在地上磕头，企图能换取对面人的同情。 但是，对面的男人丝毫没有动容...... “如果我死了，你以为韩延宇就不会发现什么了吗？你们太天真了！”宋玳突然改变了态度。 男人已经走到宋玳的面前，一语不发地抬起手中的匕首。 一下，便刺进了宋玳的心口。 血水染红了宋玳的衣服，逐渐渗透出来。 宋玳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看着心口被沾染了红色的花....... 男人抽出手中的匕首，用力一推，宋玳从彩虹桥上被推了下去。 淹没的海水中。 男人慢慢地转身，唇角上扬，露出一丝阴冷，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他好看的唇角，透着冷漠...... ------------ 104少女死亡在网络中发酵 第二天清晨，一个钓鱼的中年肥胖男人，像往常一样，走到网红彩虹桥的中央，摇下鱼竿，随即点上了一根烟。 他的嘴里哼着歌儿，高兴地来回看着。 旁边又出来一个清瘦的男人，他给那人递烟：“怎么样？今天这个好位置被咱俩占了。” 旁边的男人咧嘴笑着点燃了烟，用力甩下鱼竿。 “听说你最近跟你老婆闹离婚？”旁边的清瘦男人问道。 肥胖男人无所谓的笑笑：“不就是钓个鱼吗？也不知道怎么了，至于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就像是都在嫌弃女人多事。 很快，肥胖男人的鱼钩开始下沉，重得完全拉不动。 肥胖男人高兴地吐掉嘴里的烟：“今天运气真好！来大鱼了，快来帮帮忙！” 一旁的清瘦男人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撇撇嘴，向海水里看去，大叫一声。 “人......是个人！” 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案发地就已经聚满了人。 郑毅带着张志远推开人群，正好看到同事将海水中的人捞了上来。 因为在海水中浸泡了一夜的关系，尸体已经浮肿，而且，因为她的身体上有伤，鱼群会跟着血肉过来啃食尸体。 此刻，尸体已经变得没有了人样。 郑毅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没有人样的尸体，转头看向张志远：“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此刻的张志远也死死地盯着尸体的脸，即使已经少了半张脸的皮肉，露出里面白色的骨头。 但是眼前的女人，张志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宋玳......” 很快，旁边的法医上前，走到张志远和郑毅的面前：“郑队，因为尸体损伤严重，很难精确得判断死亡时间，但是从鱼群啃咬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发生在昨天晚上，具体时间，还需要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调查。” 郑毅点点头，看向张志远的时候，发现张志远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郑毅试探性地问道 张志远默默地摇着头，慢慢地后退：“最近只要是跟我们接触密切的人，好像都死了。” 郑毅没有追问，毕竟旁边还站着法医和其他的同事。 法医却似乎抓到关键线索，走到张志远的面前问道：“什么意思？” 张志远还没有回过神，开口准备回答法医的问题，被郑毅拦下来：“回去把死亡时间调查清楚，看这个样子，她的身上原本应该是有伤的，检查一下伤口情况。” 法医看得出，郑毅不想让自己对张志远继续询问。 原本这也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最后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张志远后，转头离开。 韩延宇的办公室里，他还在看着手上老姜的案子，最终，以自杀结案。 他明明知道老姜的死是蹊跷的，但是没有证据，他便从公安局将老姜的卷宗接了来，想要再看看有什么被遗漏的情况。 门被人推开，唐卡紧张得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韩检，你看这个！” 韩延宇冷着脸，结果唐卡手中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有网红在对早上的女尸发现地进行直播。 他的表情看上去一脸兴奋：“大家看，这里就是早上发现女尸的地方，听说女尸被捞上来的时候，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完全没有人的样子了。” 一边说着话，网红从兜里掏出宋玳的一张漂亮干净的照片，举到镜头前：“大家看，这是女尸生前的样子，这么干净的少女就这样被人杀害推到了海里！真是暴殄天物，丧尽天良！” 网红越说越激动，给他送小礼物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咧着嘴笑道：“大家请跟我继续往前走，悄悄告诉大家，我有个亲戚就在宾县公安局工作的，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韩延宇愤怒地盖上唐卡的折叠手机，紧锁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唐卡回应道：“就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两个海钓的男人发现的。” 韩延宇转头看向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韩检，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就是.......之前那个......” “是她，宋玳，我还以为，她可以逃过一劫。”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 唐卡似乎不知道韩延宇在看什么，跟着韩延宇的视线看过去，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天上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韩检，你在看什么？” “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唐卡更靠近窗户一些，想要看清韩延宇所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韩延宇收回视线，望着唐卡：“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唐卡不解地望着韩延宇，摇摇头：“没有啊，一切正常，正常上班，爸爸妈妈都很好，非要说奇怪的话，我身边最奇怪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韩延宇低头失声苦笑，抬手轻轻抚摸唐卡的头发：“真好，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跟在我的身边，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唐卡撇着嘴，一把推开韩延宇的手：“别弄乱了我的头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跟我说话。” “好，”韩延宇笑看着唐卡，“记住，你现在只是检察官助理没有我的允许，你自己不许接触任何案子，听懂了吗？” 唐卡疑惑：“韩检，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记得，你以前还说，要让我早点成长，将来能早点独立办理案子呢。”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现在，我宁愿你什么都不会，只跟在我的身边。” 唐卡好像理解错了韩延宇的意思，脸色一红：“不管怎么样，能帮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韩延宇没有再说话，对唐卡点点头，将手里老姜的卷宗整理好：“下午跟我一起去趟公安局，既然案子已经结了，就不用上诉了，把老姜的资料还回去。” 公安局大厅。 此刻已经闹翻了天，门口聚集着很多人，大家都对跪倒在院子里的漂亮女人指指点点。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出现了很多网红正在直播，整个场景乱糟糟的一片。 女人脸上化着妆，戴着珍珠耳环，头发梳得很漂亮，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工作服西装，脚上穿着小高跟鞋。 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跪倒在地上，望着公安局的大门。 韩延宇和唐卡从车里下来，不解的样子。 “我去看看。”唐卡开口说道。 韩延宇伸手拦住唐卡：“我先过去，你跟在我后面。” 唐卡被保护的感觉，轻轻点头，跟着韩延宇穿越人群，走到最前排，看到了跪在地上漂亮的中年女人。 正对面，张志远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一直走到中年女人的面前，他蹲身下来，轻声跟女人说着什么。 从韩延宇和唐卡的角度，一点都听不到张志远的声音。 在场的网红和群众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一个网红正站在韩延宇的旁边做现场直播，他没有表现得大张旗鼓，而是悄悄地将镜头对准了院子正中央的张志远和中年女人。 “你们看，这个女人就是死者的母亲，听说听到消息之后，一大早就来了。” 网红的手机屏幕上，一众网友在直播间发弹幕，都是在咒骂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什么女儿都死了还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打扮得这么精致。 什么一看这个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死可竟然一点都不悲伤。 网红也开始顺着网友们的话继续说话：“我看也是，你们看那个女人，这哪里是死了女儿的样子，明明就是出来做样子的，要是这样，还不如不要出来！” 韩延宇再也听不下去，一把躲过网红的手机，举在手里。 “哎？你这个人干什么?!这里可是公安局，你把手机还给我！” 韩延宇本就个头很高，网红想要抓回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努力蹦跳着，却怎么都抓不到，气急败坏的样子朝着里面大喊。 “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个人公然在公安局里抢别人的手机！你们都没有人管管吗？！” 韩延宇表情严肃的样子，直接将手中的手机按了关机键。 “哎？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网红生气。 韩延宇一甩手，将手中的手机扔回网红的手中：“做人，要有良知！” 说罢，他便带着唐卡向张志远的方向走去。 临走，唐卡狠狠地白了那网红一眼。 周围的其他不明所以的群众，也跟着对韩延宇指指点点。 韩延宇一点都不在乎，他站在中年女人的身边，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志远之后，才低头看着女人。 “你就是宋玳的母亲？” 女人默默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就像是一具能动的死尸。 她的身体里，早就没有了灵魂，只是，那些外围的群众根本就不懂。 当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什么表情都没有。 大哭大闹的，不一定是最痛心的。 但没有了灵魂的安静，才是最心痛的绝望...... 中年女人怯生生地问道：“他们说，我女儿是被人谋杀的，是不是真的......” 张志远刚要开口，人群中传来一个很大的声音，正是刚刚被抢了手机的网红，他又重新打开了直播，并将画面对准了对面公安局院子里的三个人。 “大家不知道吧？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对面这三个人的关系还真是离谱！一个是死者家属，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检察官！” 手机屏幕上，有人在打问号，直播间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网红对此很满意，故意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刚刚得到的内部消息，那个死者宋玳，别看她只有十六岁，长着一副清纯的样子，听说她之前就是出来卖的！而且价格还很便宜呢！对面那两个道貌岸然的警察和检察官，就曾经是她的客人！听说因为价钱的问题，还曾经闹上了公安局！”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中间那三个人的身上。 宋玳的母亲不敢相信得看着面前的韩延宇和张志远。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宋玳的母亲话音刚落，一滴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落而下....... ------------ 105说不清道不明的诽谤 一时间，韩延宇和张志远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的手机镜头都对准了两人的方向。 唐卡快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将韩延宇挡在背后：“别拍了！不是真的，大家都理性一点，别拍了！” 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唐卡的话，即使是在公安局。 很快，从里面冲出来不少警察，将院子里的群众团团围住。 “都出去！退出去！”警察们一边想要将围观群众推出去，一边大喝着。 人群中有人嘟囔：“警察又想掩盖真相！” 话音一落，人群中的反抗声更大。 混在人群中的几个网红更是嚣张地将眼前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能看到他们快速滚动的屏幕，和满屏的礼物。 刚刚爆料的网红大声对着自己的手机喊道：“我们不想永远活在被动里，我们想要真相！”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正义主宰者。 在几名警察的保护下，韩延宇和张志远，以及宋玳的母亲被拉进了公安局的内院里。 很快，门口又跟着传来之前那个网红大喊大叫的声音：“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做了什么？你们根本就不合规矩！你们放开我！” 抓着网红的两名警察，用力将他推倒在凳子上：“老实点！” 网红见周围没有了簇拥者，一下子就息了声音，低着头：“这两个人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 他伸手指着韩延宇和张志远。 两人的身旁，早已泪流满面，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的宋玳母亲，颤抖着身体站起来，站在两人的对面。 “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女儿跟你们之间真的......” 两人还没有回答，对面的网红就率先开口：“他们敢说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利用公职，嫖娼竟然不想给钱！听说是留了案底的！” 一旁的警察用力将网红推倒：“你给我闭嘴！再敢说话，我们就以诽谤罪把你关起来！” “你看你们，你们就是官官相护！老百姓永远都活在被动里！我们要为自己代言！” 张志远冷笑一声，一把将网红抓着，向走廊深处的审讯室方向走去：“有冤情是吧？来，我就是青天大老爷，你好好跟我说说！我来帮你！” 网红吓了一跳，叫嚣着：“放手，你给我放手！你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情况在网络中曝光，到时候，不管是你们宾县公安局，还是宾县检察院，都没有好果子吃！” 张志远用力一甩，网红跌倒在地，狗吃屎的模样，想要爬起来，脚下一滑，又摔倒下去。 “是吗？你知道我们国家诽谤罪也是很严重的吧？”张志远毫不客气。 已经走到了背阴的地方，他抬起脚，就要踩在网红的身上。 吓得网红举起胳膊想要阻挡。 背后，郑毅一把拉住了张志远的胳膊：“够了！” 张志远一机灵，立刻收起了腿脚：“师父，这个人胡说八道！我得给他点教训！” 郑毅没有回答张志远的话，而是走到网红的身边。 “你干什么？怎么，老警察了不起啊，你想干什么？！”网红一边说话，身体向后退去，想要躲避郑毅探过来的手。 下一秒，郑毅从网红的衣服兜里拿出了一个小手机。 而此刻，这个小手机也正在直播着，屏幕上满是对警方的怒骂声。 郑毅举到张志远的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志远这才明白，刚刚那一脚如果真的踢下去的话，未来几天，他很可能会登上全国热搜。 “师父，我错了。” 郑毅瞪了张志远一眼，将小手机关机后，扔回网红：“我们很尊重你的职业，但是，既然是自媒体，就应该有做人最起码的底线。” “我说得不对吗？”网红还要逞强，“我们就是想要知道真相，我们有错吗？” 郑毅蹲身下来，靠近网红。 网红吓得身体向后一缩：“你想得不错，但是，真相往往不是你眼睛看到的样子，或者是你耳朵听到的样子，真相，是需要调查的，想要制造假象，太简单了，你能听得懂吗？” 网红懵懵得样子，似乎并没有听懂郑毅所说的话。 郑毅也不想在网红身上浪费时间，转头看向张志远：“去吧，跟宋玳的母亲好好沟通一下。” 宋玳的母亲被安排在公安局的调解室里，她吐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纸杯。 手心的皮肉都已经被烫得通红，但是她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她的双眼失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韩延宇。 韩延宇开口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宋玳妈妈，我已经跟您解释得很清楚了。” 刚刚，就在张志远跟网红对抗的时候，韩延宇用最简单的方式，已经将三人之间的关系向宋玳的母亲解释清楚。 除了觉醒的事。 宋玳的母亲失了神，呆呆地望着韩延宇：“那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谣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我女儿为什么会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宋玳的母亲终于哭得泣不成声，话也说不出来了。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 “你理解不了！”宋玳的母亲突然发怒。 门外，张志远推开了门，正好听到宋玳母亲发怒的声音。 她见张志远也进来，伸手指着韩延宇和张志远的方向：“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流言蜚语也不是绝对没有任何线索的，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外面又怎么会传成这样？” 张志远看了韩延宇一眼，坐在他的身边，对宋玳说道：“您是真的误会了，这个案子确实有案底，但是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跟宋玳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原本，我答应了她要保护她，是我没有做到。” 宋玳的母亲发怒，隔着桌子抓住张志远的衣服，她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我不相信！你们撒谎！我不相信！” 韩延宇轻轻地皱着眉头：“那您的意思，是愿意相信宋玳真的像刚刚那个网红所说的，是出来......” “你住口！”宋玳的母亲厉声喊道，“我不许你们侮辱我的孩子！” 韩延宇点点头，情绪稳定下来：“宋玳的尸体现在还不能带回去，希望您能理解，另外，可能需要您配合警方接受一些问话。” 宋玳的母亲冷笑一声：“我女儿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们警察代劳！我要带我女儿回家！” 说着，宋玳的母亲推开旁边的警察，就要走出去，被旁警察拉住。 “怎么？你们想干什么？扣人吗？”宋玳的母亲虽然脸上还挂着眼泪，但是眼神中却透着令人觉得可怕的神色。 “放开她。”张志远发话。 警察松开了宋玳的母亲。 张志远上前，走到宋玳母亲的身边：“宋玳的死亡有蹊跷，现在外面传言，宋玳是自杀身亡，但是我们的法医却在她的身上发现了刀伤，难道，你真的不想为女儿的死亡找到真相吗？” 宋玳的母亲淡淡地望着张志远：“我能信任你们吗？”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韩延宇，此刻的韩延宇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慢慢得直起身，对宋玳的母亲深深鞠躬。 “就像是外界对宋玳的传言，清者自清，我从来不相信那些对宋玳的诽谤。” 宋玳的母亲眼神终于温和了下来，她对韩延宇点点头：“谢谢。” 韩延宇继续说道：“但是，据我所知，宋玳确实被人强奸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这件事你知道吗？” 宋玳的母亲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倒在地上，嘴唇颤抖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终于将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 终于，她打开了内心深处的封锁口，终于，她内心的痛苦开始决堤。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把孩子带在身边的话就好了，她就不会出这些事了，都是我错了，不应该让他成为留守儿童.....这些年......是我.......我以为，孩子已经大了，十六岁了，能够自己处理很多事.......” 所有人都没有打断宋玳母亲的话，大家都认真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 现在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发泄口，一个自我救赎的发泄口。 宋玳的母亲哭得失去了力气，她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柜子，默默地，就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轻声说道：“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一直以为，她一切都好......” 唐卡坐在公安局大厅的沙发上，低头刷着手机。 热搜头条果然被少女宋玳占满，各种各样的消息统统涌过来。 其中一条引起了唐卡的注意，标题写着红发少女死亡案。 点开进去，里面全部都是对宋玳的谩骂。 他们说，宋玳的红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也有人说，他们相信网络上的传言，这个宋玳，根本就是出去卖的，警察和检察官官官相护，没有一个好人。 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刷到了这些消息，他们默默地抬起头相互对视着。 “得想办法控制消息舆论！”唐卡轻声说道。 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唐卡的话。 ------------ 106被扭曲的真相 调解室里，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人的手机不断响起。 两人的手机屏幕上都显示着陌生的号码。 宋玳的母亲已经因为绝望而蜷缩在角落里，哭到没有了力气。 对视之后，张志远先接起了电话：“喂你好，我是宾县公安局张志远。” 对面顿时传来一阵粗鲁的谩骂声，声音很大，几乎要震破张志远的耳膜。 那些污言秽语，听上去就像是一把把利刃刺进张志远的皮肉。 张志远皱着眉头，挂断电话：“什么东西......打错了吧.......” 韩延宇眯着眼睛，准备接听手机。 张志远慌忙摇头阻止：“不要接。” 韩延宇还是将电话接起，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检察官是吧？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你要碎尸万段！下地狱的！” “请问，到底......”韩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门口，唐卡推门而入，看着里面的人都一脸愁容的样子，有又看向角落里失去力气，被一名女警陪着的宋代母亲。 “韩检，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爆料出去，错传真相，现在整个网络全部都炸了，就连您的所有情况都全部被扒出来了。” 韩延宇皱起眉头，他全身发冷。 张志远上前，对旁边的女警说道：“先带被害人家属下去休息，找个旅馆住下来，费用到时候报销。” 女警点头，带着宋玳的母亲离开。 离开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志远和韩延宇的方向，似有话说，却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 宋玳母亲被送走后，张志远慌忙上前询问道。 唐卡将自己的手机推到张志远的面前：“你看，现在网络上热搜前十条，有六条是跟你们有关系的。” 韩延宇也靠近过来，看到那些热搜标题的身后，忍不住抓住了桌角：“消息传播这么快，肯定是内部人干的。” “也没有可能是刚刚那个主播。”唐卡回应道。 张志远摇头：“不可能，虽然刚刚那个主播在直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但是现在，你们看，网络上发酵的内容越来越夸张，但是每一条都是在真相的基础上被扭曲抽离。” 三人围城了一个圈：“有人想利用这件事！” 门外，传来宋玳母亲的哭声。 三人一慌，纷纷推门出去，因为这十条热搜里，有两条就是关于宋玳母亲的。 他们说，宋玳的母亲死了女儿，竟然还画着精致的妆容，说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女儿，说她的哭诉都是装出来...... 舆论，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比真正的刀刃还要可怕...... 三人推门出去，正看到宋玳的母亲紧紧攥着拳头，她的头发早就已经散乱下来，没有了之前的色彩和光泽。 她脸上的妆容也早就没有了精神，露出皮肤之下真正的状态。 她的表情里看不出痛苦，只有深深的绝望，她默默地推开身边的警察，突然笑出来。 “他们说得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让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是我爱钱如命......是我......没有照顾好我年轻漂亮的女儿，让她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她笑得越来越大声，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走到公安局的大门处，看着远方。 大门口，依然有网红躲在外面拍照，对着宋玳的母亲，毫不忌讳。 此刻，宋玳的母亲似乎已经不在乎了，外人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根本就不重要。 她歪着头，径直朝拍照的人方向走去。 反而吓得那人匆忙收起了手中的手机。 宋玳的母亲脸上虽然挂着泪水，粉底和睫毛膏因为泪水的冲刷，让她此刻看上去丝毫没有美感，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野鬼...... 她伸手将网红手中的手机抬起来，直面着镜头说道：“你们说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都是正义的化身，是你们燃起了整个社会的希望，而我们......不过是社会的毒瘤，污染了你们生存的环境，我会还给你们的......” 话毕，她直接将网红的手机扔在地上，独自向大门外走去。 “哎？你干什么？”网红生气，捡起地上的手机就要冲过去。 宋玳的母亲宛若木偶，慢慢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网红的脸。 网红下意识地收回了手，竟有些害怕。 公安局大厅内，也已经乱作一团，连副局长秦勇都板着脸走出来，指着众人怒骂：“到底是谁！谁放出去的假消息！”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 韩延宇和张志远也被众人包围起来，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两人。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但是，他们也会开始猜测，难道真相并不是公安局里所备案的样子？ 猜度旁人，总是大家喜欢的，乐此不疲。 韩延宇默默地低着头，拉了拉张志远的胳膊，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找人保护宋玳的母亲，看起来，她的情绪不太对劲。” 张志远赞同韩延宇的说法。 他上前两步，正要说话，被郑毅拦住，抢先对副局长秦勇说道：“现在不是指责谁的时候，我们是警察，警察就应该有警察的样子，遇事不惊，也是我们需要必备的素质！” 众人抬起头，视线落在郑毅的身上。 “师父.....”张志远站在郑毅的身后，他的声音很小。 郑毅抬手悄悄拍了拍张志远的手，安慰着。 张志远听话得退回去，现在确实不是他应该说话的时候，毕竟秦勇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韩延宇说话的话，所有的愤怒可能都会发泄到张志远的身上。 因为张志远和韩延宇现在就是令公安局和检察院“蒙羞”的存在。 秦勇没有回答，他身边的另一个警察小声开口说道：“却确实是这样，刚刚那个受害人家属好像情绪不太稳定。” 秦勇冷笑一声：“怎么？大家都很闲吗？” 顿时没有人再说话。 张志远瞪了秦勇一眼，转身对韩延宇和旁边的唐卡说道：“我们走。” 话毕，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喂！那个谁！你给我站住！”三人背后，秦勇愤怒地吼道。 三人谁都没有回头，直接上了张志远停在院子里的帕拉梅拉。 秦勇愤怒地指着远去的帕拉梅拉：“谁让他们开着这种车到公安局来的？啊?太影响咱们公安局的形象了！” 张志远已经到宾县公安局五年了，到现在，秦勇都没有记住张志远的名字。 但是他知道，张志远的背景很硬，所以，他从来都不敢真的正面跟张志远硬刚。 张志远的身份，是整个宾县公安局公开的秘密，所有人只知道他不能惹，但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宋玳的母亲站在宋玳的尸体旁边，面无表情，脸色苍白。 一旁的法医看到，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宋玳找到背后的真相。” “不重要了，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就算找到真相又能怎么样？我的女儿，她还是回不来的.....” 法医张口想要倩姐，但其实，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其实，真相与正义，就像是虚无的十字架，伤者自伤，解雇，却是改变不了的。 “你在这里陪她说说话，我先出去。”法医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宋玳的母亲站在女儿的身边，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淡淡地说道：“孩子，妈妈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冷不冷？你在这里吗？还是.....你仍然留在海里？” 躺在停尸床上的宋玳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但是此刻，在宋玳母亲的眼里，女儿却好像是动起来的一样，甚至，在她的视线里，女儿是在回答着她的问话。 宋玳的母亲一个人坐在女儿的身边，开心地笑了。 就像是一对许久未见面的母女....... 当法医回来的时候，发现宋玳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宋玳的尸体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只是，在宋玳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漂亮的水晶项链，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张志远的车子行驶在马路上。 沿街的行人们在正常地做着自己的事。 卖水果的商贩跟旁边的买家争执着什么，少女与少年因为小事在街边争吵，妇人正在斥责自己的孩子...... 韩延宇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后来的唐卡。 唐卡意识到韩延宇的视线，回头，不解地问道：“韩检，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韩延宇脸色冰冷，整个身体转过来：“今天我们在调解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进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 唐卡的眼神也跟着冷下来：“韩检，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志远从后视镜看向唐卡，又偏头看了看韩延宇。 “怎么了？” 韩延宇没有理会张志远，继续问道：“唐卡，回答我，今天上去在公安局大厅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 107善良的救赎 “到底干什么啊？”张志远询问韩延宇，“唐卡一个人在外面也是正常吧，你不要这么神经兮兮的，惹了唐卡难过。” 韩延宇的眼睛依然盯着唐卡，他回过神去，从倒车镜看向唐卡脸上的表情。 能看得出，此刻的唐卡确实有些难过。 “对不起。”韩延宇主动说道。 唐卡红着眼睛，看向窗外：“没什么，我能理解，知道这件事，并且在现场的人，除了公安局的人以外，只有我了。” 韩延宇闭上眼睛，双手环在胸前：“我不是在怀疑你什么。” 唐卡抿着嘴，委屈地红着眼睛。 韩延宇继续说道：“唐卡，你明明是我的检察官助理，但是，你却总是不在我的身边。” 说到这里，唐卡更是委屈：“这件事你不应该问我啊，每次出了事，你总说我是女孩子，让我远离，我也想参与啊，但是我并没有发言权不是吗？你也是做过检察官助理的，你忘了吗？”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对外放出消息的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张志远觉得韩延宇有些过分，似乎不想理他。 唐卡更是委屈地转过头去，不想看韩延宇。 韩延宇悄悄睁开眼睛，从镜子里一眼不眨地看着此刻正委屈巴巴的唐卡。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唐卡好像总有些隐藏的线索，但是他抓不住这个抓手，就像是空悬在悬崖边的猫。 下午的海风吹动着彩虹桥上入口处的树，树叶淅淅索索地落下来，随风飞舞着。 宋玳的母亲抬手，接住漂亮而下的叶子，轻轻地笑着：“女儿，妈妈来看你了......” 一边说着话，宋玳的母亲继续向前走去。 彩虹桥因为出了人命案子，所以有一段区域是被封锁起来的。 但是，正因为出了人命案子，反而令来到这里的游客更多起来。 一时间，这里竟然成了一处打卡地，很是讽刺。 宋玳的母亲手里握着树叶，穿越人群。 那些人中，有不少人认出了宋玳的母亲，他们小声地说着什么，并对宋玳的母亲指指点点。 宋玳的母亲一点都不在意，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一丝杂念，只想念着宋玳。 是的，在她的心里，她确实做错了事情的。 “现在的流言蜚语，是不是就是你对妈妈的惩罚？”宋玳的母亲声音很小，脸上的笑意更浓。 旁人不知道宋玳的母亲在说什么，他们只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有人开口轻声咒骂：“果然，网上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女儿死了，看看，她多开心啊！” 一旁的人应声道：“可不是吗？真是个没有良心的母亲，小姑娘遇见这么个妈真是倒霉！” 宋玳的母亲明明已经从旁边走过，但是他们却没有停止口中的咒骂。 张志远的车子远远地开过来，车里的人看到宋玳的母亲正朝着宋玳死亡的位置而去。 “她在哪！”唐卡的话音刚落。 张志远用力踩下刹车，车子还没有停稳，韩延宇就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 “韩检！你慢点！别惊到了被害人家属！”唐卡的声音淹没在一阵风中，韩延宇完全没有听到。 她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跟上去。 推开人群，只见宋玳的母亲已经站在宋玳被推下海水的地方，那片被警戒线的包围圈里，宋玳的母亲显得有些萧条，摇摇欲坠。 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她。 有的，只是无情的嘲讽和无数的手机镜头。 “别这样！”韩延宇推开人群，却不敢太过太近宋玳的母亲，“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好，不要被其他人的情绪左右。” 张志远绕到人群的背后，伺机而动，想要抓住宋玳的母亲。 刚想要悄悄上前，旁边的一个游客却直接将镜头对准备张志远。 “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热搜里的那个警察！那个强奸了死者的警察！”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张志远的方向。 包括宋玳的母亲，她转过头来，对张志远笑笑：“谢谢，谢谢你们......但是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女儿了，她一个人太孤单了......” 说完了话，宋玳的母亲身体直接向后一仰，整个身体朝着彩虹桥下坠落而去。 惊叫声从人群中传来。 一名中年妇人被推开，一个趔趄，举在手中的手机被撞在地上，她咒骂着：“神经病啊！不看人的吗？” 推倒她的人正是韩延宇。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宋玳母亲的手，半个身子探向外面，下方便是无尽的海水。 海水因为海风的冲刷，卷起一阵一阵的波浪，几乎要打到宋玳母亲的脚。 “放手......我女儿太孤单了，她说，她想妈妈了......”宋玳的母亲用力挣扎着，想要从韩延宇的手中挣脱。 韩延宇脸色通红，青筋暴起：“不会，这种错误我已经犯过一次，就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张志远：“过来啊！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忙！” 张志远反应过来，冲向韩延宇的方向，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 人群中，不少人开始放下手中的手机，眼前的情况，已经不再是看热闹那么简单。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摆在他们的眼前。 “帮忙啊！”张志远的手已经快要拉不住韩延宇的手，他快速反手揽住韩延宇的腰。 韩延宇的手中，宋玳的母亲几乎要从他的手心坠落。 “放开我吧.......他们说，我应该补偿女儿，他们说得没错......” 韩延宇生气地怒吼道：“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问问自己，如果是宋玳的话，她真的想要看到你跳海去陪她吗？她已经被鱼群咬得面目全非，你真的想要让她也向你一样难过吗？” 上面咬紧牙关的张志远也用尽力气怒喊道：“就算你死了，宋玳能活过来吗？现在网络上对她有那么多的诽谤，她是死了，但是她的名声难道不应该在我们的努力下重新恢复到干净的样子吗？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放过你和你的女儿吗？” 宋玳的母亲脸色开始有了变化，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抓紧了韩延宇的手。 背后的人群中，终于，一个健壮的男人走出来，从背后抓住了张志远的胳膊。 “大家都别站着了！救人要紧！” 很快，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大家纷纷上前，冲破了警察的警戒线，冲破了那些道听途说的猜测，冲破了自己的好奇心，冲破了怀疑，回归善良。 “来，一起！”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 行动起来的人多了起来，有人拿出来泳圈，有人穿上安全服跳入水中，有人帮忙拉人，有人翻过护栏，去帮韩延宇倒手。 目前的情况看来，宋玳的母亲一定是会被救下来的，她自己也有了生的希望。 “一二，一二！” 一个人开始喊，所有人都跟着开始喊。 背后，帮不上忙的人，也跟着喊着，也有人在记录着眼前这一场救赎，无论是生命的，还是心灵的。 当宋玳的母亲被救上来的时候，她终于当众哭了出来。 “我女儿......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韩延宇累瘫在一旁，张志远也坐在一旁喘着粗气。 刚刚帮忙的人都看着眼前这个当众宣泄情绪的漂亮中年女人。 韩延宇抬手，对围观的人说道：“真相，从来都不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用耳朵去听的，真相，是需要靠心去思度，去揣测，去想，去用责任与善良去等待的。” 说罢，他指着宋玳的母亲：“一个脆弱的母亲，原本她的心就已经支离破碎，你们每一个人的一句话，都可能会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你们的每一个善良的举动和鼓励的话，也可能会成为她重新站起来的拐杖！” 众人安静地看着三人。 眼前的人，就是今天热搜排名前三的人，是最热门的流量。 大家重新举起手中的手机，对准了三人。 有人大喊道：“我们会帮你们澄清，请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张志远低头苦笑：“在真相还没有调查出来之前，我们有责任保持缄默。” “那能不能说说现在网络中那些传言，或许，我们能帮到你们，虽然我们的人气并没有那些网红那么好，但是我相信，人多力量大！” 说话的，是最先出来帮忙的中年男人。 韩延宇看向宋玳的母亲，之后率先开口：“我是宾县检察院的韩延宇，我承认，我跟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确实认识宋玳。”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韩延宇继续说道：“但是，事情的开始既定，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们作为公职人员，去帮助少女的时候，却被人陷害，我们永远都想不到，那些坏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控制人心，你们以为的舆论导向，却不一定是正确的舆论导向，请相信我们，安静地等待，一旦有了结果，我们一定会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大家！” 韩延宇说了一长段话。 没有人回应。 张志远继续说道：“即使是已经死去的少女，她的清白，难道就不需要我们去守护了吗？死亡，不代表结束，她的生命线里还牵扯着更多的人，那些亲人，大众的恶意猜度，会让少女的人际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试想，如果死去的不是宋玳，而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会怎么做？” 宋玳的母亲站起身，对张志远和韩延宇的方向深深地鞠躬，轻声说道：“谢谢，谢谢大家。” 不远处，唐卡一眼不眨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神色冰冷，一点都没有被感动的样子，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 这表情，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 108幕后推手 之前抓捕的网红被关在审讯室的第二天。 他整个人已经显得有些颓废，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韩延宇跟在张志远的身后，推门进去。 网红见状，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不要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志远厌弃地瞪着他：“你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网红瞬间偃旗息鼓，他低下头：“我.....我猜的。” “你不是说在公安局有亲戚吗？是谁？” “真的，我真的是猜的。”网红仍在反抗着。 韩延宇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看着网红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以前一样。 “你知道的线索有些具体，最开始的时候，一定有人告诉过你什么。”韩延宇说道。 他的脸上看起来温和好相处，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跟张志远比起来，他就像是一个老好人的模样。 网红见了，也放松下来，他怯生生地说道：“我真的都是自己编的，没想到契合度竟然会这么高，我是网红，流量肯定是我最关心的，为了流量，我经常编造一些有的没的。” 张志远脸色更冷，没有说话。 韩延宇依然微微笑着：“继续说。” 网红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这些做法是不对的，但是我以前也经常这么做，从来都没有出过事，这次，我也没想到，差点闹出了人命。” 韩延宇唇角一动，他笑意更浓：“差点闹出人命？” 张志远也发现了其中问题，歪着头，转身，活动着自己的脖子。 网红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他的手指摩挲着手铐，低着头：“是啊，我没想到，那个死者的母亲竟然会这么想不开，不过是极具流言蜚语，她怎么就想要去自杀呢？” 韩延宇笑出声来，他慢慢地靠近网红，一直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冷漠：“谁告诉你，她自杀了？” 沉默...... “说！”韩延宇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到现在，你还不承认背后有人一直在跟你通线索？” 网红慌了：“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吓我了，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你撒谎！”张志远重重地拍了一下网红面前的桌子。 网红吓了一跳，身体颤抖一瞬：“不是，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我都已经说了，我愿意接受任何批评教育，就算你们是公职人员，也不应该这么吓唬普通老百姓吧？” 韩延宇脸上的态度柔和下来，他轻笑一声：“你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那么简单。” 他说着话，回过身去，看向背后的张志远，点点头。 “你一直待在这里，是谁告诉你宋玳的母亲轻生的事？”张志远声音不大，但是不怒自威。 网红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出了纰漏。 “不是，我......” “你什么？一直在你背后给你通气儿的人到底是谁？!”韩延宇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网红。 “其实，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具体是谁，我真的不知道......”网红说着，随后继续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是谁，不信你们看！” 说着，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老人机推到两人面前。 老人机的样子长得跟之前韩延宇拿到的那只手机的样子几乎一样，只是能很明显地看出，新旧程度不同。 韩延宇拿起手机，随手翻看着里面的聊天记录，却只看到信息里写着一串音符。 “什么意思？”韩延宇问道。 网红慌忙说道：“是不是坦白从宽，我说出来，你们就不会关我了，对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不说话。 网红见张志远狠狠地瞪着自己，低下头：“这些密码都是我跟对面那个人提前约定好的，音乐有高低，每一个音符都可以对应到字典里的第几页第几个字，横行代表页码，竖行和横行相加，代表第几个字。” “不过是透露信息，至于这么缜密？”张志远不太相信网红说的话。 网红咧着嘴：“起初，我也是觉得那个人太严谨了，而且这种方式告诉我信息太麻烦，但是，对面的人说，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他就将信息卖给别人。” “男人还是女人？” “什么？” “对面的人，就算你不知道他是谁，男女你知道吗？” 网红一顿，叹口气：“前几天，我正在直播的时候，有人给我打赏了很多钱，我还心里高兴，遇到富婆了，想着私聊他，结果他说，有好生意跟我一起做。” “继续说。”张志远说道。 网红继续说道：“起初，我一直把他当作是富婆看待，直到我从他那里得到了第一条线索，我才确定，那个人一定是个男人。” “为什么这么说？”张志远继续问道。 网红思索一瞬，点头，肯定道：“他第一次给我线索的时候，是约我见面的，大概是七天前的晚上......” 七天前。 夜深人静的小巷子。 一家小卖部还开着门，亮着昏暗的灯光。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背身而立。 香烟的烟气缓缓上升，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离。 那人看上去个子并不是很高，身型瘦弱。 网红的豪车停靠在路边，车子是扎眼的大红色，上面镶嵌的水钻在夜色下闪闪发光。 那人听到动静，微微偏头，却没有露出自己的脸。 网红一副傲娇模样，上前，想要拍那人的肩膀，却被那人躲开。 “你就是那个卖线索的上家？”网红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头，将一个信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扔掉手中的烟头，快步离开。 网红一顿：“哎？钱还没给你呢！” 他正要上前，却被小卖部的卖家拦住去路。 “哎？别跟，那位先生说了，钱可以线上支付。” 网红急了：“谁知道他给的线索是真是假！怎的不能跟他去说两句话？” 那商贩嗤笑一声：“你以为人家为什么约你见面？不过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个线上流量很大的网红罢了。” 网红跟着冷笑一声：“什么意思？只许他看到我，倒不许我看到他？” 商贩不想再理会网红，转身离开。 桌子上放着的信封就躺在眼前，网红自然不想放过这种独家线索。 以前为了能获取独家流量，他没少干过买卖消息的事。 打开信封，看到上面只有一句话，但是看到线索的瞬间，网红的眼睛瞪大，惊喜地用一只手捂住了嘴。 “太劲爆了吧！”网红激动到声音颤抖。 坐在审讯室凳子上的网红说到这里，他停下话头，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人。 “纸条上写着什么？”韩延宇问道。 网红从衣服里规规矩矩地拿出纸条，推到韩延宇的面前，一边嘴里嘟囔着。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这个流量我宁愿不要，现在我的粉丝们都知道我惹了人，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粉丝开始在网络上谩骂，到时候，这些罪过，可都落到我头上了，我怎么承担得起.......” 张志远瞪了网红一眼：“你现在还在惦记着粉丝的事，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这些莫须有的信息，因为你的大流量，给我和韩检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韩延宇冷眼看着纸条上的字。 这些字是打印出来的，上面写着：“宾县检察院韩延宇检察官，连同宾县公安局张志远，一起强奸未成年少女，致使少女投海自尽。” 韩延宇用力捏住手中的纸，咬着牙：“你确定那个人一定是个男人？” 网红愣住，歪着头思索着：“按照常理，那个身形看上去倒不像是个男人，我当时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我看到了他抽的烟，是口味很烈的一种烟。” “还有其他依据吗？”张志远问道。 网红抿着嘴：“非要说的话，倒也没有。”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说道：“去小卖部问问。” 两人直接转身离开，背后的网红大叫道：“哎？那我呢？你们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两人没有回应，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网红叹口气，垂下头，愤怒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跟这单了，得不偿失！烦死了！” 说着话，门被人推开。 网红抬头看到来人，伸手指着对方：“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面的人唇角上扬，好看的唇角却让人觉得有些阴森。 小卖部门口。 因为是早晨，小卖部的门口围了一众买早点的上班族。 韩延宇和张志远从警车上下来，看着被簇拥起来的商贩。 “就是这里。”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点点头，走上台阶。 这处小卖部距离海边景区并不远，所以人流量不少。 韩延宇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周围的监控其实并不少，他不解地看向张志远。 “这么多监控，你们没有查监控吗？” 张志远也明显有些惊讶：“没有这个线索，我回去再问问。” 两人并没有着急上前，而是故意出现在商贩的眼前，观察着商贩看到警察之后的反应。 很明显，商贩有些紧张。 一个中年女人来给孩子买包子，明明要了肉包子，商贩却那成了菜包子。 那孩子一口咬下去，看到了菜，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女人生气地指着商贩叫骂着，直到商贩免费给了孩子一个肉包子，女人才带着孩子离开。 商贩锅里的最后一个包子卖完，他慢条斯理地盖上盖子：“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找到我。” 商贩一边说着话，一边坐下来，点上一根烟。 韩延宇和张志远上前，坐定在商贩的对面。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韩延宇问道。 商贩点头笑道：“从网络上开始发酵那天，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天，都在噩梦中度过，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成为死了人的案子中的线索之一......” 韩延宇轻笑：“所以，你知道我们是谁？” 商贩点头：“从新闻出来之前，我就见过你们的照片了.....” “之前？”张志远以为商贩说错了，疑惑地问道。 ------------ 109内鬼 商贩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韩延宇和张志远。 两人惊讶得对视一眼：“什么人给你的？” “一个女人。”商贩回答道，“但是她来的时候戴着口罩，戴着墨镜，还戴着一顶帽子，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女人？”张志远皱眉。 这线索跟他们从网红那里拿到的线索是相悖的。 “虽然她蒙着脸，但是我能很肯定，她一定是个女人。” “说下去。” 商贩垂下头，将手中的烟头扔掉：“她说，以后我一定会碰到你们两个人，让我把你们认清楚，只要你们来了，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韩延宇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那个女人让你告诉我们真相？什么真相？”张志远问道。 商贩继续说道：“你们不就是想问我，那个人到底是男是女吗？” 沉思片刻后，韩延宇才问道：“她有什么特征吗？” 商贩摇摇头：“没有，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她的样子，我根本就看不到，非要说的话，她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这也是我确定她是女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抽烟吗？”韩延宇问道。 商贩思索一瞬：“不，我没见过她抽烟。” 张志远一愣：“不对，那个网红说，那天晚上看到那个人抽烟了，现在除了身高能对上以外，所有的线索全部都是反的。” 韩延宇对张志远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继而转头对商贩：“那个网红，你还有印象吗？” 商贩很快点头：“当然记得，我经常看他的直播，那天晚上，也是我第二次见到那个人。” 韩延宇觉得信息误差实在太大，只能说明有一个人在撒谎。 他定定的望着商贩：“那天晚上，那个人约见网红，抽烟了吗？” “没有！”商贩斩钉截铁得说道。 “那那天晚上，你有没有拦着网红不让他追上去？”张志远问道。 商贩有些不好意思得点头：“有，那个女人给了我一百块钱，她说，让我拦住那个网红，不要让他追上来。” “烟头呢？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那个人真的没有抽烟吗？”张志远还是不想放弃。 商贩始终摇头，坚定得认为自己并没有记错。 线索再次中断。 两人回到车上，韩延宇一手放在唇边，看向车窗外。 张志远正要启动车子，被韩延宇拦下。 “等一下，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张志远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他正望着不远处的商贩。 此刻的商贩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忙碌着自己的生意。 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进来买矿泉水，商贩热情得邀请那人进去。 张志远已经发动车子，向一处能够看得清商贩，但隐蔽的地方开去。 韩延宇始终看着空空荡荡的小卖部门口：“为什么是这里？” 张志远回应道：“嗯？” “这里并不靠近任何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把这里当做交接点？”韩延宇继续说道。 张志远已经将车子停好，他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商贩已经从内屋走进来。 很明显得能看到商贩在四处观察着什么，像是在寻找韩延宇和张志远是否已经走远。 张志远回应到：“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些摄像头？” “摄像头？不是应该躲避摄像头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回答道：“或许，对方就是想要给我们暴露什么想要让我们知道的情况，就像以前一样。” 韩延宇不做声，死死地盯着商贩的一举一动。 此刻，商贩悄悄拿出了手机，笑着拨通一个电话，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毕恭毕敬的样子。 “走！”韩延宇一边说着话，打开车门冲下去。 张志远快速跟上韩延宇的脚步。 两人冲到商贩的面前，韩延宇一把夺过商贩手中的手机，只听到对面的人是一个做过变声的声音。 对面轻笑出声：“韩延宇，怎么才过来接电话？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吗？” 韩延宇猛地转头，观察着四周，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道，“韩延宇，你输了，别努力了，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韩延宇紧咬着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笑了：“我还以为你想问我是谁。” 韩延宇没有回话，张志远远远地站着，看着韩延宇的一举一动。 对面的人似乎知道韩延宇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有没有想过，在这里，我能控制所有的一切，想要冲破枷锁，可能会让你万劫不复。”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想要干什么？”韩延宇继续问道。 对面的人像是在真的认真思考一般，对面发出思考的时候才会发出的轻“嗯”声：“我想让你好好的继续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让看客们高兴。” 韩延宇的心重重得颤抖了一下。 这句话，是不是说明对方已经在承认这个虚假的世界。 对面的人像是后悔了自己刚刚的话一般，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你看过网络小说吗？他们总是想要逆天，但是，逆天而行，毕竟遭受天谴，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你不再是这个世界的重要角色，那么，你很可能会成为一颗废棋，明白我的意思吗？” 韩延宇默默地转头，看向背后的张志远。 此刻，张志远也正在看着他。 对面的人满意的说道：“每个世界，终究都会有一个主角，不是你的话，便会有别人顶替过来，你猜，那些想要让你掉落神坛的人，是不是只想替代你的位置......” 韩延宇抬起头，向天空的方向看过来，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路边的一个正对着自己的监控处。 他用口型说道：“我会找到你的。” 回到张志远的车上后，韩延宇就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上眼睛。 张志远见韩延宇似乎有心事，他一边开车，一边看向一旁的韩延宇。 “怎么了？那个人......说什么了吗？”张志远的心在打鼓，看上去就好像真的隐藏了什么一般。 韩延宇没有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应。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之后，再问你。” 张志远的心沉下去：“好。现在去哪儿？” “公安局，调监控。”韩延宇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一路再无言。 车子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唐卡正在院子里焦急得等待着。 韩延宇一下车，唐卡就冲了过来，拉着韩延宇的胳膊：“韩检，警察这边有新发现，你们快过去看看。” 公安局的办公大厅里。 两人刚一进去，就见郑毅对两人招手：“来，跟我到办公室来。”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韩延宇。 “你去吧，我去调一下监控。”韩延宇对张志远点点头。 张志远若有所思的样子，抬脚跟着郑毅离开。 郑毅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得干净整洁。 桌子上摆放着很多案件资料，但是收拾的一尘不染。 “师父，出什么事了？”张志远问道。 郑毅将电脑屏幕对准张志远的方向：“你看看这段视频。” 电脑屏幕上，正是宋玳死亡的那天晚上，从监控里掉出来的录像。 张志远看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师父.....” 郑毅操作手中的鼠标，一帧一帧的播放着。 很快，张志远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画面竟然被人剪辑过！”张志远不敢相信，“这段监控是从谁手里得来的？” 郑毅默默地摇摇头：“相关负责的警察说，得到视频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天下班的时候，他没有关电脑，结果第二天再查看监控录像的时候，就发现视频里的内容被篡改了。” 张志远坐定在电脑前：“师父，可以把电脑让我用一下吗？” 郑毅起身，给张志远让了位置。 张志远开始一帧一帧得将画面抽离出来。 这一整条并不算太长的视频画面中，能明显看得出有两个人，这也就确定了宋玳是被谋杀的可能性。 但是，宋玳对面的人很了解监控录像的角度。 他能很巧妙得躲开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从而让监控完全看不到他的正脸。 甚至，是男是女都看不到。 视频画面中，被人穿插进去的内容里，宋玳并不是现在的黑色头发，而是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假发。 或许，这可能会是另外一条线索。 张志远逐帧将这些内容剪辑出来，一条一条得将所有的红发镜头剪接起来。 郑毅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喝着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当所有的画面都剪辑完成后，发现这是一条只有六秒钟的视频。 “师父......”张志远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郑毅。 郑毅点头，示意张志远播放视频画面。 整条视频是没有声音的，只能看到粉红色头发的宋玳默默地说着什么。 “能破译出来吗？”郑毅问道。 张志远靠近电脑屏幕，仔细得看着宋玳的口型。 年轻的少女，粉红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死亡的同样位置。 只是，此刻的画面中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个视频中的谋杀者。 张志远跟着宋玳的口型，喃喃地念道：“公安局里，有内鬼.......” ------------ 110消失的身影 在警察的帮助下，韩延宇一条一条地查看着商贩与对方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视频。 但是，每一个角度，都无法将对方看得清楚。 对方太了解这个地方的监控，每一个位置，每一个角落。 韩延宇的手指淡淡地敲击着桌子。 负责帮忙的女警将每个角度的视频播放到最后，转头看向韩延宇：“就是这样了，韩检，如果我们能找到线索，就不会等到现在。” 韩延宇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画面中的那个人。 “宋玳死亡那天的监控呢？可以给我拿出来对比一下吗？”韩延宇说道。 女警领悟了韩延宇的意思，找出视频：“您是怀疑宋玳的死跟背后这个人有关系？” “只是怀疑，暂时没有证据。”韩延宇回答女警的话。 他继续说道：“但是，也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对方或许是一个组织，所以，才会造成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些线索是男性，而有些线索却是女性。” 女警似乎来了兴致，追问道：“何以见的？韩检，您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的？” 韩延宇低头看一眼女警，唇角上扬，轻轻地笑着：“从我怀疑警察局有问题开始。” “什么？”女警以为自己听错。 韩延宇直起身子：“这段资料我要了，离开前，拷贝给我，我要带走。” “可是这不合规矩。”女警说着。 韩延宇已经拉开门离开，就像是没有听到女警的话一样。 刚推门出来，韩延宇便撞见了张志远。 “查到什么了吗？”张志远率先问道。 韩延宇盯着张志远，半晌后，拉住他的胳膊：“跟我出来一下。” 张志远也正好有事要跟韩延宇说，便跟着他出去。 离开了大门，韩延宇才松开张志远的胳膊：“还记得我之前在白慕夏那件事上，跟你说过的事吗？” 张志远点头：“这也是我准备跟你说的事。” “什么？” “宋玳死亡前的监控录像被人动过。” 韩延宇眯着眼睛，就像是早就料到这件事一样。 张志远继续说道：“有人窃入我们公安局的内部系统，篡改了宋玳死亡前的监控录像。” “窃入？”韩延宇回应道，“你确定是窃入，而不是正大光明？” 张志远微微一顿：“两种都有可能，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公安局内部，有.......” 韩延宇按住张志远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得太明了。 “下一步什么打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望着张志远：“如果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我更有义务保护他们。” 他转眼看向公安局内部：“宋玳的视频里发现了什么线索？” “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肯定必死无疑，所以，在临死前，她留下了一段话。” 说着话，张志远将手里的平板推到韩延宇面前。 画面中的剪辑痕迹很严重，但看起来还算流畅。 “只有这个？”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点头：“很明显，背后有人想要告诉我们这个线索，而且我推测，这个想要告诉我们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我们警察内部的内鬼。” 见韩延宇没有回话。 张志远继续说道：“很明显，这个篡改了监控录像的人知道我们一定会看视频，所以和宋玳一起提前计划了这个事。” 张志远指着屏幕上宋玳的脸：“你看这里，宋玳的眼睛，能很明显看得出，她哭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之后没有再找过我们。”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轻叹一口气，仰头看着天：“如果她能出来找我们的话，就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传达信息了。” “所以，这个背后帮她一起设计传输信息的人，可能也跟她一样。” “觉醒者。” 快到傍晚时分，两人拿着宋玳粉红色头发的照片，一家一家的理发店寻找宋玳临死前见过她的人。 但却始终没有找到给宋玳染了粉红色头发的店面。 两人坐在路边，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烤肠，啃着。 “为什么最近走不愿意带唐卡了？”张志远一边嚼着烤肠一边问道。 韩延宇低下头：“没什么，她负责在院里帮我整理资料，这样，或许能更安全一些，我不想让她接近这些危险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张志远轻轻笑着。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 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桥洞下方，一个年纪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妇人，正在给一个老头子理发。 简易的设备，却十分认真。 “想要躲避那些人的监控，就不能按最基本的套路出牌。”韩延宇说着，一口将手中的烤肠咬下来，咀嚼着，向前走去。 张志远手里只剩下一根棍子，视线落在桥洞下方，跟了上去。 这个地方，是监控所拍不到的地方，阴暗，潮湿。 这里，甚至不能称之为理发店。 但是，这里，对宋玳来说，或许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 横穿马路，走过一段公园小树林，两人走向阴暗潮湿的桥洞下方。 正在理发的妇人见了两人，笑道：“真是奇了怪了，现在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找我们这些小摊位理发了？” 张志远一惊，与韩延宇对视一眼。 妇人已经帮老头子理完了发，认真地清理着老头子身上的碎发，笑道：“回去好好戴顶帽子哦，最近天气转凉了，小心着凉哦。” 老头子笑着起身，离开前，还认真地看了韩延宇和张志远一眼。 这种摊位，原本生意就不会太好，而且大多来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 所以，摊主对之前来过的特殊顾客，会更有印象。 “你们两个小伙子，想剪什么样的？”妇人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而是在清理手中的尖刀用具。 张志远拿着照片，上前一步：“阿姨，请问，您之前见过这个人吗？” 妇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撇着嘴，从韩延宇的手中拿过照片：“没见过。”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张志远想要硬呛，被韩延宇拦下来。 韩延宇脸上又是之前那个小绵羊一般的笑容，他笑着上前，直接坐在妇人的理发凳子上。 “姐，帮我理个发，就按照上去跟这个女孩一起来的男孩的要求理，”说着，他回头观察妇人脸上的状态，“您还记得上次给他理的什么发型的吧？” 妇人轻笑一声，一下子，一块上面沾染了各种颜料的理发布覆在了韩延宇的身上。 妇人一边帮韩延宇系上带子，一边笑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吧？” 妇人手一紧，勒着韩延宇的脖子。 韩延宇有一瞬间的喘不上气来，他的手下意识想要扶住自己的脖子。 张志远一惊，正要上前。 那妇人的手却松了下来，她笑盈盈地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上次那个男孩没理发，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头发？阿姨染发也是不错的，我看最近的年轻男孩都喜欢绿头发，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韩延宇一顿，笑道：“不了，你就帮我剪短就行。” 妇人没有再说话，韩延宇也没有再问话。 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照亮了韩延宇的侧脸。 他细碎的头发随着阳光和微风飘舞着。 张志远就站在一边，四下张望着，希望能找到新的线索。 妇人的手艺很好，剪得也比外面的理发店要快上一些。 付了钱，韩延宇这才重新拿起宋玳的照片，推到妇人面前。 “姐，能不能问一下，上次跟她一起来的男孩子，大概有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特征就行。” 妇人将照片接到手里，怀疑的眼神看着两人。 “你们不会是坏人吧？那两个孩子可是好孩子！” 妇人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简单。 韩延宇笑笑，推了推张志远的胳膊。 张志远会意，将自己的公安证件拿出来：“阿姨，我们是想调查案情。” 平日里，韩延宇和张志远出来，通常会让张志远拿证件。 因为知道检察官到底是干什么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特别是没有涉案情况的人，他们完全没有跟检察官打过交道。 所以检察官证件，对于普通老百姓老说，一点公信力都没有。 妇人终于严肃起来，带着一丝害怕：“出了什么事吗？那两个孩子怎么了？” 很明显，妇人似乎很关心两个孩子的安危。 “您是否愿意跟我们说说，他们是什么时候来你这里的？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韩延宇问道。 妇人犹豫着，像是在权衡利弊。 韩延宇接着说道：“她死了。” “死了？谁死了？”妇人惊慌失措。 韩延宇一眼不眨地望着妇人：“女孩，那个你帮她染了红色头发的女孩，前几天死了，你没看新闻吗？” 妇人咬着嘴唇，眼球转动着，完全是一副隐瞒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韩延宇追问道，“那个女孩还那么年轻，我们要给她一个公道。” 妇人猛地抬起头：“我知道，我明白，我家里没有电视，我也没有智能手机，前几天，听几个老头老太太说是最近死了个年轻小姑娘，我还惋惜来着，没想到......” 张志远记得不得了，他直接上前：“阿姨，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您不妨跟我们说说。” 妇人犹豫半晌后，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道：“那天，他们两个人的话都不多，我还以为不过是最普通的小情侣。” 三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韩延宇和张志远将妇人围在中间，认真地看着她。 “两个孩子都不太大，那个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但是表面看起来，好像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成熟一些。” 妇人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韩延宇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 妇人的眼神上瞟，看向两人的背后。 “不行，我不能说了！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妇人看到，在桥洞的背后。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头上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一闪而过。 张志远和韩延宇顺着妇人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连男女都没有看清楚。 “老张，你去追，我在这里保护阿姨！” 张志远点点头，朝着刚刚消失的身影方向而去。 ------------ 111宋玳的秘密 那身影跑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张志远一丝都不敢怠慢，穿越人群，寻找着刚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 穿越人群，便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 从张志远的视线里，能看到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张志远追上去，便看到那人似乎也很紧张，下意识地暴露了自己的脸。 是个年轻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是难以掩饰他稚嫩的眼神。 “站住！”张志远快步追上去。 却见男孩已经从楼梯上跳下去，他的身手很好，就像是以前接受过训练一般。 张志远四下张望着，一跃而起，踩在楼梯扶手上，跳上了一旁的屋檐。 张志远就这样在屋檐上奔跑着，下面的男孩在小巷子里奔跑。 因为巷子里会有很多障碍物，反而会让男孩的速度没有张志远那么快。 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从男孩的面前穿行而过。 男孩的头正好在看向屋檐之上的张志远，没有看清对面的人。 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头磕出了血。 张志远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男孩的身边，想要抓住男孩。 却没想到，男孩的动作比他却还要快上一些。 男人扭身一闪，便躲过了张志远伸过来的手，他继续往前冲去。 张志远轻声咒骂一声：“小兔崽子！” 之后，便继续向前追去。 这次，男孩明显比刚刚更注意眼前的情形，他的专注力非常好，很灵巧地躲过了好几次障碍。 眼前就是小巷子的终点。 男孩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大踏步地冲出小巷子。 刚出去，迎面便撞见了从屋顶上跳下来的张志远。 男孩一慌，回头想要重新回到小巷子里。 张志远哪里还会给男孩这样的机会，他脚下一蹬，踩在巷子口的一台废旧的电冰箱上，跃身而起，便将男孩扑倒在地。 男孩用力挣扎着，想要从张志远的手中挣脱。 张志远手指用力一扭，男孩便顺势到底，张志远的膝盖压在男孩的身上。 “为什么要跑！”张志远声音嘶哑，因为刚刚奔跑的原因，他的胸口上下浮动着，轻轻喘着粗气。 “你追我，我能不跑吗？！放开我！”男孩挣扎着，却发现怎么都无法从张志远的手中挣脱。 张志远的手放松了一些：“我现在放开你，但是你不要再跑。” 男孩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张志远仍不放心，补上一句：“如果你是宋玳的朋友，就好好配合我们调查！” 男孩对宋玳这个名字明显有反应，他垂下头，没有出声。 张志远一把拉下男孩脸上的口罩，睁大了眼睛，随即彻底松开了压住男孩的腿脚。 “怎么会是你？” 张志远认出了男孩，他正是前几天的死者，老姜的儿子，姜宇轩。 姜宇轩用力推开张志远，一脸少年气的愤怒：“我什么都没做，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姜宇轩根本就没有想要等张志远回话，直接转身离开。 张志远反应过来，一把将姜宇轩抓回来，厉声问道：“公安局里的监控录像，是你更改的？” 姜宇轩的眼神里透着哀伤。 “说啊！”张志远的声音听起来更凶一些。 姜宇轩早就了解过张志远和韩延宇，知道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表面和传言里那样的人。 他叹口气，慢慢地笑开：“张警官，不要吓唬小孩子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吧？” 说罢，姜宇轩直接扭身，朝着巷子的深处跑去。 张志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姜宇轩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张志远的视线里。 其实这种情况下，张志远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追他，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刚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却看到姜宇轩的身影慢慢后退，又重新退回了张志远的视线。 张志远不解，正要上前。 在姜宇轩的身前，韩延宇淡淡的笑着，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直直地指着对面那个受惊的男孩。 同时，对张志远挑眉一笑。 张志远放松下来，索性坐定在一旁的台阶上：“累了，你上吧。” 韩延宇歪一下头，淡淡的笑着：“姜宇轩，我记得你。” “韩检，我不想惹事，放我走。”姜宇轩回话道。 韩延宇抬手扔掉棍子，笑盈盈地继续靠近姜宇轩。 但是姜宇轩也因为害怕而继续后退。 退到墙面上的时候，姜宇轩皱起眉头，愤怒：“韩检！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要抓我？！” “谁说我们要抓你了？作为检察官，我现在只是想要慰问受害人家属。这是我作为检察官应该做的事。” 姜宇轩冷着脸：“没见过这样慰问家属的！” 说着话，姜宇轩指着刚刚被韩延宇扔在地上的棍子。 韩延宇无所谓的样子，笑着将姜宇轩逼破着坐在石凳上。 身后来来往往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姜宇轩和韩延宇。 没有人想要多管闲事，看到韩延宇一脸温和的小绵羊模样，大部分的人都会以为是哥哥在教训弟弟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宇轩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道。 韩延宇歪一下头，坐在姜宇轩的身边：“你怎么会认识宋玳？之前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姜宇轩一愣：“我以为你会问我公安局监控的事。” 韩延宇偏头看一眼一旁正在休息的张志远，从兜里掏出两瓶饮料，一瓶扔向张志远的方向。 张志远伸手接住，打开就喝。 另一瓶是牛奶，他亲手打开，推到姜宇轩的面前。 “我不喝牛奶。” 韩延宇轻笑一声：“小孩子，多喝牛奶，长脑子。” 姜宇轩觉得韩延宇是在嘲讽自己，直接皱眉低下头。 韩延宇倒也不让，索性将牛奶准备放进自己嘴里。 姜宇轩一把从韩延宇的手中夺过牛奶，放进自己的口中：“渴了。” “喝了我的饮料，是不是该告诉我了？”韩延宇问道。 姜宇轩一口气将牛奶喝完，这才抬起头：“我不想说。” “为什么？” “说了你们也不懂。”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一来一回，韩延宇不着急，姜宇轩也不着急，只有两人背后的张志远着急，咧着嘴。 两人沉默了大概十秒钟后，姜宇轩才默默地抬起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我觉得这不公平。” 韩延宇没有回话，示意姜宇轩你说下去。 姜宇轩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自己和宋玳的合照，宋玳是粉红色的头发。 “前几天拍的？”韩延宇将从姜宇轩的手中拿过照片，语气声音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在询问弟弟是不是早恋有了女朋友一般。 姜宇轩从韩延宇的手中抢过照片：“她被杀的当天，那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陪她去一个地方，我还以为她有了新发现，没想到，是来陪她染头发。” 这跟韩延宇原本的猜测不太一样。 姜宇轩低下头，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可爱靓丽的少女：“她说，想请我帮个忙。” 说着，姜宇轩转眼看向韩延宇，“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 韩延宇点点头，示意理解：“你们之间有秘密，对吗？” 姜宇轩似乎有些惊讶。 其实，韩延宇还以为，宋玳跟姜宇轩说过自己的事。 现在看来，宋玳并没有将韩延宇暴露给旁人，即使是眼前这个喜欢着宋玳的男孩。 哪怕是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她也没有背叛韩延宇。 韩延宇突然觉得伤心，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姜宇轩没有看到韩延宇的表情：“我其实除了上学以外，会兼职做一些黑客的活儿。” 韩延宇没有想到，姜宇轩会这样对自己开诚布公的说这件事。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所做的事，是违法的。 远处的张志远听到，抬脚上前，走到两人的对面，一脸惊讶地望着姜宇轩。 “黑客？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窃入公安局，而是远程操作，就替换了我同事电脑里的视频？” “这种雕虫小技，根本就不需要我亲自到场。”说话的时候，姜宇轩的表情有些傲娇，他转眼看向一旁的韩延宇。 “宋玳说，你们是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从宋玳死后，我就一直在一旁观察你们。” 韩延宇笑笑：“所以呢？我们值得相信，对吗？” 姜宇轩点头：“宋玳临死前，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总觉得她好像在隐藏着什么，或许，你们可以给我答案。” 韩延宇眉峰一紧：“你的意思是说，宋玳的事，你其实一无所知？” “我已经想要了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始终不给我机会，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即使一直有交集，但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好好说话。” 姜宇轩像是在回忆过去，脸上带着一点笑意。 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韩延宇转头，看向一旁同样没有想到的张志远。 原来，面前的姜宇轩，不过是一个愿意无条件代替宋玳做事的大男孩。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更不是觉醒者。 “你们之间，怎么会有交集？”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姜宇轩回过头来，看向韩延宇的眼神带着一丝冷意。 “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们认识的时间还要长，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姜宇轩的眼神里带着冷漠的抗议。 宛若护食的小狗，奶凶奶凶的。 跟姜宇轩聊完的时候，夜已经深沉。 姜宇轩告诉了两人，关于自己和宋玳小时候认识的经过。 原来，两人原本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那时候还小，宋玳的母亲将宋玳丢给住在宾县的奶奶后，就去大城市打工了。 虽然说不上有多远，但是也只能一个月回来一次而已。 宋玳从小就长得可爱，左邻右舍都很喜欢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宋玳越来越漂亮，周围也会有一些自以为是在跟着地痞流氓混社会的小女孩，因为嫉妒而针对宋玳。 那时候，宋玳还在上初中，十三岁左右，而姜宇轩已经上了高中，十五岁。 姜宇轩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就是宋玳，那天晚上，当他看到宋玳又一次在小巷子里被那群染着红头发的少女欺负的时候，他选择冲上去保护宋玳。 他以为，从那天开始，宋玳可以一直在自己的保护下成长，直到有一天，她的母亲会将她接走。 但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那些少女再也不敢欺负宋玳，甚至，连靠近她都会有些害怕的模样。 起初，姜宇轩没有多想，以为那些少女对宋玳已经不感兴趣。 但令姜宇轩没有想到的是，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亲眼看到，宋玳越来越有钱，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 甚至在学校里背起来名牌包包。 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 即使宋玳依然对姜宇轩很好，甚至说起来，可能还比以前更加好，会经常给他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但是姜宇轩的心，却没有一天安稳过。 他记得，发现宋玳的生活秘密，是在自己十七岁生日那天...... ------------ 112卑微的生日 前一天，姜宇轩的父亲去工地打工，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明明第二天就是姜宇轩的生日，他难过，是不是父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他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却照不暖他的心。 姜宇轩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但是，他却是个总爱逃学的孩子。 因为成绩的关系，再加上他的家庭情况，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告诉他，让他出门要多注意安全。 姜宇轩不喜欢跟老师和同学们说话。 因为他总是觉得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得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有宋玳。 每次见到宋玳，他总是会从心眼里开心。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着有父母，有宋玳的陪伴。 那样，他就终于迎来了年龄的雨季。 一直等到中午，却没有一个人跟他提起过生日的事。 午饭之前，姜宇轩失望地背上书包，快步冲出了教室。 走廊处，班主任迎面而来。 姜宇轩明明看到，却当做没有看到一样，快步离开。 班主任叫了姜宇轩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头。 学校的后门处，小铁门已经斑驳，虽然上了锁，但是对于姜宇轩来说，想要翻过去，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矫健清瘦的身影一跃而起。 他一只手撑在地面上，轻轻松松地跳过了围墙。 落地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宇轩哥哥！生日快乐！” 那一刻，姜宇轩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僵住了。 刚刚所有的不开心瞬间消失不见，他的唇角慢慢上扬，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向背后的小女孩。 宋玳，是他喜欢的宋玳。 宋玳的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打火机，大红色的，看上去扎眼的好看。 宋玳笑得眯着眼睛，单纯好看，就像是春天里的一束灿烂的鲜花。 姜宇轩紧张到双腿都在颤抖着，他故作无所谓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宋玳的头发。 “你知道，我不抽烟的，而且.....大红色，我是男人，用什么大红色？” 宋玳的笑容更浓一些，她硬是将打火机塞进姜宇轩的手中，笑道。 “宇轩哥哥，你都跟不上潮流了吧，你知道吗？现在男孩子用红色才酷呢！” 姜宇轩的笑容僵在脸上。 宋玳继续说道：“而且，男孩，总是要成长为男人的，有一天，你总会学会抽烟的，就像那些人一样。” 姜宇轩默默地从宋玳的手中拿过那只沉甸甸的红色打火机。 他不知道宋玳口中所谓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他也不想问。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听学校里的人提到过宋玳的现状。 有人在背后议论着宋玳的事。 他们说，宋玳现在靠出卖身体的钱，而且，她还在外面给花溪庄园的负责人王强做性奴。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姜宇轩直接冲了出去，对着那些说宋玳坏话的同学，就是一阵拳头。 那些男孩被打得嗷嗷直叫，嘴里却是不松口的。 直到学校的保安冲过来，才拉开了姜宇轩。 后来，姜宇轩被叫了家长，那是品学兼优的姜宇轩第一次被叫了家长。 他记得，那天来的人是父亲，他那天特意找了一件看上去最干净体面的衣服来到学校。 但是即使这样，站在老师办公室的他，看上去依然那么卑微。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从老师办公室出去的时候，他以为父亲会狠狠地斥责自己。 但是却没想到，父亲不仅没有骂自己，还让自己以后有情绪的话，不要对着同学发泄，可以回家跟自己诉说。 父亲还说，如果愿意的话，姜宇轩可以将老姜当做是好朋友一样看待，他希望可以倾听儿子的心声。 那天，姜宇轩哭了，一个人躲在学校的角落里，痛哭流涕。 那天，姜宇轩发誓，为了家人，他一定要努力学习，努力赚钱，努力让家人以后不用再这么卑微地活着。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告诉父亲，他已经可以独立赚钱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离开..... 后来，他好几次都想要问宋玳，她跟王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每次看到宋玳，她清纯的笑容，都让姜宇轩问不出口。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宋玳妹妹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想着，或许有一天，自己有了能力，也可以给宋玳妹妹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幻想过无数次，有一天，他有钱了，住进了真正的大房子里。 房间里挂满了宋玳和自己的照片。 那天，他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起宋玳的手。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笑了。 笑自己卑微的梦想，却好像也那么难以实现。 但是，他会努力。 不管宋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在乎。 只要宋玳没有说，他便什么都不问。 回到他十七岁生日那天。 他接过了宋玳递过来的大红色打火机，宋玳对他伸出了手，笑盈盈的。 “宇轩哥哥，今天给你过生日，我早就准备好了，在巴诺一家餐厅里，跟我走，我带你去。” 姜宇轩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这是他渴望的，但是也是他害怕的。 那天，他一句话都没有问，跟着宋玳离开。 停在学校不远处的，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子虽然不是很高级，但是在学生看来，已经是很高级的存在。 开车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冷着脸，从始至终，没有对宋玳多说一句话。 那天，宋玳和姜宇轩并肩坐在后座上。 一路上，宋玳显得很开心，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但是姜宇轩总是会下意识地从后视镜看向那个开车的男人。 宋玳依然没有解释，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姜宇轩觉得有些心痛，莫名其妙的心痛。 那天，宋玳第一次主动挽住了姜宇轩的胳膊。 姜宇轩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那么开心，他觉得难过得有些无法呼吸......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家高级餐厅门口。 宋玳拉着姜宇轩的手：“宇轩哥哥，就是这家餐厅，跟我来。” 姜宇轩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跟上去。 宋玳回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宋玳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失落。 姜宇轩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话几乎要破口而出。 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他怕，说出来是不是就再也无法跟宋玳做朋友。 “快啊！”宋玳的脸上恢复了笑容，重新对姜宇轩伸出了一只手。 姜宇轩干净漂亮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将手伸进了宋玳的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也感觉到宋玳的手在接触到自己手的瞬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再看宋玳的脸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姜宇轩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的。 宋玳对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不过是一场无法成为恋人的青梅竹马关系罢了。 在宋玳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下车的一瞬间，姜宇轩仰头看着饭店的门头。 他突然就不想进去了，扯着宋玳的手。 “宇轩哥哥，怎么了？”宋玳轻声问道。 姜宇轩抿着嘴，紧紧抓着宋玳的手指，越来越紧。 “宇轩哥哥.....”宋玳刚刚干净的笑脸消失，她轻轻地想要挣脱姜宇轩的手，但是挣扎了几次，便放弃了。 姜宇轩回过神：“我听说，这里并不便宜。” 宋玳低下头：“我只想让你过一个开心的生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还能陪在你身边多久。” 姜宇轩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 他想要用力将宋玳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脑海中，对于这个场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但是，当真的有这样的机会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他颤抖着。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那么的绝望。 半晌后，宋玳终于重新抬起头，望着姜宇轩：“宇轩哥哥，进去吧，这是我能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了.....希望你.....能够喜欢。” 姜宇轩下定决心，走进去。 那是姜宇轩第一次到这么高级的饭店吃饭。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了王强。 是的，就是那个让他住了烂尾楼的王强。 那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王强，但是这一次，却是与之前不一样的。 姜宇轩转头看向旁边的宋玳，只见宋玳的眼神，却不是看向姜宇轩的，而是看向对面主桌上坐着的王强。 王强猥琐的脸上带着笑意。 姜宇轩下意识地将宋玳往自己的身后拽了拽。 但是令姜宇轩没有想到的是，宋玳突然松开了姜宇轩的手，直接上前，坐在了王强的身边。 这一举动，看在姜宇轩的眼里。 他脑海中重新回闪出上次在学校跟同学打架的原因。 他们说，宋玳是王强的性奴..... 他们说，宋玳的钱全部都是出卖身体得来的..... 他们说，宋玳所有的清纯模样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说，宋玳的身子，谁都可以碰，只有姜宇轩一个傻小子还以为宋玳的身子是干净的..... 他们说得太多，一股脑全部装进了姜宇轩的脑海。 他觉得头疼。 耳边的一切全部都听不见了。 此刻，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宋玳和王强，两人贴着身体坐在一起。 宋玳对自己伸出了手，好像是在跟自己说着什么，但是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他想要逃离。 环视四周，饭桌上的人并不算多，有五六个，他们都在看着自己，笑着...... 是嘲讽？ 调笑？ 还是蔑视？ 或者，根本就是在他生日的这天，想要将他所有的自尊碾压在脚下罢了。 再重新看向宋玳的时候，他发现宋玳也跟着那些人看着他在笑。 他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了，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恐怖的牢笼。 生日？花季雨季？ 那些，对此刻的姜宇轩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在十七岁生日的这天，姜宇轩失去了自己最最珍贵的女孩...... ------------ 113被选中的女孩，是幸运还是不幸？ 韩延宇将一根烤串送到姜宇轩的面前。 旁边的张志远在喝着果汁，伸手在韩延宇的杯子里倒上啤酒。 姜宇轩结果烤串，却没有着急送入口中：“你的意思是说，从那天开始，你就知道了宋玳和王强之间的关系？” 姜宇轩更加哀伤，他低着头，握着烤串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能力，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她？”姜宇轩在自责。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后，才继续开口：“后来呢？宋玳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姜宇轩抬头，看向路边的路灯：“韩检，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失败的人？” 韩延宇轻轻拍了拍姜宇轩的手背：“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的成绩那么好，只要不走上歧途，你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姜宇轩低头笑了。 因为韩延宇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痛苦过程，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和毅力，去冲破这层挡住自己的壁垒。 眼前的男孩，在他的眼里是那么脆弱，他不想看到这朵漂亮的玻璃花就此碎裂。 姜宇轩的眼神中没有了光，他望着韩延宇：“你们还想知道后面的事吗？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张志远身体向后靠去：“我更想知道，宋玳死亡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宋玳的过去，我们可能比你更清楚。” 姜宇轩默默地摇着头：“不，你们不清楚，宋玳的过去，比你们以为的更加痛苦。” 张志远不解：“你说她后来被强奸的事？王强为什么放弃了她？你知道吗？” “因为我。”姜宇轩的声音不大，“都是因为我，才会让宋玳被王强放弃，以至于后来，王强为了报复她，便找人去招惹她。” 姜宇轩将两只胳膊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他的头，几乎已经低到了桌子下方。 他从兜里拿出刚刚所说的那个宋玳送给自己的红色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烟雾缭绕，他的嘴还没有触碰到烟头，就被韩延宇一把抢了过来，捻灭在地上。 “这并不是宋玳想看到的。”韩延宇说道。 姜宇轩笑着没有回话，他的笑容，看上去超越了自己的年龄。 就像是一个失意的中年男人。 “可以说说原因吗？”韩延宇轻声问道。 姜宇轩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十七岁生日那天，是我第一次抽烟，在酒桌上，他们看着我因为抽烟而干咳，他们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包括宋玳。” 深夜的夜空，星星点点。 姜宇轩一边干咳着从饭店冲了出来，他的眼泪迷了他的眼睛。 很快，身后便传来宋玳的声音。 “宇轩哥哥！” 宋玳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话，就先回去吧。” 姜宇轩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宋玳：“你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让这些人羞辱我？为什么连你都要取笑我！” 宋玳痴痴地望着姜宇轩的脸，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但是慢慢地，唇角上扬，笑起来。 “宇轩哥哥，我已经回不去了，这才是我今天送给你真正的礼物。” 姜宇轩愣住：“什么？” 宋玳上前，伸手慢慢地拉住姜宇轩的手：“宇轩哥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也知道你对我的感觉，可是，我回不去了......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更不是你以为的样子。” 姜宇轩感受着来自宋玳手上传导过来的温度，他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可是我在意！”宋玳稚嫩的脸上带着倔强。 这是姜宇轩第一次看到宋玳对自己没有露出笑脸。 原来，宋玳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可爱。 姜宇轩一个大男孩，竟生出了丝丝胆怯：“宋玳，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好不好？我今天不过生日了，以后都不想再过生日了。” 宋玳慢慢靠近姜宇轩，眼神执着：“姜宇轩，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 “宋玳.....” 宋玳没有理会姜宇轩的哀求，继续说道：“以后，我就是王强的人了，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接近我！听得懂吗？” 姜宇轩还想说话，两人的背后传来一阵掌声。 王强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拍着手，一把将宋玳搂进怀里。 “我们小宋玳还是有点脾气的嘛，平日里，我倒是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王强说话的时候，故意在宋玳的脸上亲了一口，“小野猫也很可爱，下次，我能不能也感受一下你小野猫的样子？” 宋玳的身体有轻微的抗拒，但却被王强搂得更紧，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姜宇轩。 “小子，你什么都没有，就想得到我们小宋玳？你凭什么啊？” 姜宇轩刚要说话，被宋玳打断。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姜宇轩的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他狠狠地看向眼前的王强和宋玳。 他的心脏很疼，是真的疼。 他以前一直以为，心疼，是一个形容词，没有想到，心疼真的会是一种生理感受。 “滚啊！”宋玳大声喊道。 姜宇轩的身体，也跟着宋玳的声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王强和他身后的人笑得开心，就像是在看一场无所谓的表演。 之后，王强当着姜宇轩的面，将宋玳的头扳过来，低头吻住宋玳娇小的唇。 看在姜宇轩的眼里，宋玳没有一丝挣扎，反而反手搂住了王强的脖子。 疼，头疼，晕.....几乎站不住。 明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自己明明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的女孩。 在这个龌龊的人怀里，却变了质。 姜宇轩再也支撑不住，他快速扭身，抬脚离开。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甚至没有管顾他想要走的方向。 他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这个十七岁的生日，是他所过的最可怕的生日，也代表着他纯洁的结束。 眼前，是一片甘蔗田，更远处，便是汪洋大海。 有一刹那，他想要将眼前的赶着图案全部都劈倒。 愤怒，侵占了他的心。 背后，传来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车灯也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笑声传来，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他的旁边，王强的头露了出来，嘲讽地对姜宇轩笑道：“要不要送你一程啊？” 很快，车里便传来更多的笑声。 嘲讽..... 姜宇轩转头，下意识地还想要寻找宋玳的身影。 可是，车里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宋玳的声音都没有。 他想要关心宋玳，忍住，转头，努力地向前跑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跑得过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里的人笑声越来越大，不紧不慢地跟着姜宇轩的脚步。 “走开！你们走开！”姜宇轩愤怒地吼叫着。 他们在践踏着他最后的自尊心。 几分钟后，商务车扬长而去，越来越远。 终于，消失在姜宇轩的视野里。 周围，恢复了黑暗。 姜宇轩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甘蔗田旁边。 远处的潮水涌动着，灌入他的耳朵。 他放声哭泣，海浪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哭声。 这一刻，他绝望了..... 他以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宋玳，他的心也跟着死去。 小小的，年轻的心..... 姜宇轩讲到这里，他又一次红了眼睛。 韩延宇和张志远一直都没有打断姜宇轩的话。 他们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难过的孩子。 “宋玳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延宇问道。 姜宇轩直起身子，擦掉拳脚的泪：“知道几个月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宋玳是被王强逼迫着带我去的饭局。” “他们想干什么？”张志远问道。 姜宇轩苦笑：“如果宋玳不选择跟着王强的话，就会被卖掉。” 姜宇轩的话，令张志远和韩延宇都直起了身子。 他们对视一眼，张志远开口问道：“卖掉？什么意思？卖去哪里？” 姜宇轩看上去似乎很痛苦，他咬着牙：“这是我在宋玳死前才知道的，有一天，她来找我，告诉我，去年她之所以这样对我，是被王强所迫，她不想被卖掉，所以，只能选择跟王强在一起。” “到底怎么回事？王强他们在做着人口买卖的交易吗？” 韩延宇想起了二十年前，姐姐的遭遇。 当年，从唐党生的口中，他似乎也听到了关于人口买卖的事。 只是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了，这条线索也好像彻底结束了一般，一直都查不到线索。 姜宇轩轻轻地笑着，看向韩延宇：“果然，宋玳死前跟我说，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她说，她快要死了，还没有告诉你真相，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她让我告诉你，只要你顺着王强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就能查到你真正想要查的事。” 韩延宇全身僵冷。 连宋玳都知道自己选择做检察官真正的目的。 那么，是不是说明，王强的这条线，包括背后的那个人，他们一直都在盯着他。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姜宇轩顿了顿，继续对韩延宇说道：“你还记得王强的那个假妻子，白慕夏吗？” 韩延宇抬眼看着姜宇轩。 姜宇轩沉了声音，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原本，宋玳是要顶替白慕夏的位置的，结果，因为你的出现，一切都被打乱了。” 姜宇轩的眼神中，之间透着愤怒。 “如果不是你的话，宋玳根本就不会死！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节奏，王强死了，白慕夏死了，所以，宋玳这个位置，就再也不需要别人去顶替了！” 韩延宇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性奴的真正意义。 白慕夏，不过是被安排在王强身边的性奴，以妻子的身份。 所以，白慕夏在王强面前，根本就没有一丝尊严，是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生命。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话。 “他们选择宋玳的原因......”姜宇轩继续说道，“是因为宋玳是他们新选择的这批女孩里，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孩。” 张志远握着果汁杯子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充斥着愤怒与失望.... ------------ 114与老人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网络上关于宋玳是花溪庄园负责人的性奴的消息，在网络中传遍。 前阵子的传言，又一次在网络中发酵。 韩延宇坐在自己办公室桌前，重新整理关于王强的线索，想要从中寻找到那些买卖人口的内容。 但是一无所获。 唐卡端着一杯咖啡，放在韩延宇的面前：“韩检，你已经忙了一个晚上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韩延宇没有抬头，他的眼圈发黑，双眼通红：“快了，真相就要被发现了。” 唐卡坐定在韩延宇的身边，拉住韩延宇的胳膊：“现在不是调查二十年前的事的时候，韩检，您是检察官！您不能忘了自己的职责！” 韩延宇身上刚刚的那股劲儿瞬间泄了下来，他转眼看向唐卡，眼神复杂。 唐卡伸手再次推了推面前的咖啡：“休息一下，二十年前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调查得出来的，如果这么容易就查出来的话，我父亲当年就不会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 唐卡说得不错，当年唐党生就是因为要调查韩晚晚的事，才会被转到国办所。 “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啊？”唐卡顿住。 韩延宇继续说道：“很久没有见到唐检了，我想找他聊聊当年的事，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时间，或者说，是不是愿意跟我聊起这件事。” 唐卡有些生气得站起身：“我觉得那个姜宇轩根本就是个害人精！” 韩延宇呆呆地望着唐卡的眼睛。 唐卡深深地叹口气，双手环在胸前：“你本来都已经开始好好在正轨上走了，这个姜宇轩的一席话，又让你回到最初的样子，韩检，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永远活在过去的话，你就永远都没有办法进步！” 韩延宇默默地站起身：“进步？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找到当年的真相！” 唐卡生气怒视着韩延宇的脸：“好！你为了你的姐姐，为了你的家人，那么宋玳的家人呢？你现在是检察官，如果连你都对他正在经历网暴的家人不管不顾的话，那还有谁能真正的帮助他们？！” 唐卡的话说得很快，韩延宇一字一句地听着，心里的怨念似乎也跟着掉了下来。 “宋玳的家人......”韩延宇默默地念着。 唐卡抿着嘴，将手机推到韩延宇的面前：“你看！现在网络中对宋玳的污蔑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韩延宇没有回答。 唐卡继续说道：“好！就算现在网络上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宋玳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并不是自愿的，她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她只是想要求生罢了，难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韩延宇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用手快速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个一个的评论。 污言秽语布满了手机屏幕。 就连韩延宇这样的大男人看了，都觉得恶心。 但是，网友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在他们的眼里，他们所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负责。 他们所评价的，不过是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孩，一个不认识的女孩，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罢了。 宋玳的奶奶所住的地方，在距离宾县约十五公里以外的玉山村。 那里山明水秀，绿荫环绕。 整个村子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在住了，所以，村子里总是安安静静的。 偶尔有几个老人，驼着背走过，相互笑笑，打了招呼，就可能是这一整天唯一的说话机会。 以前，姜宇轩和宋玳都住在玉山村。 那时候，村里的人还算多，也还算热闹，虽然村子里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子。 但是自从宋玳出了事，老姜家也出了事之后，各家就开始关上了他们的大门。 不知道是因为不想谈论这件事，还是因为开始嫌弃自己的左邻右舍。 总之，很多农村的老人都会忌讳这些事。 又是死人，又是出卖身体。 说出去，整个玉山村都会被邻村的人笑话。 宋玳的奶奶就住在村口第三家，家里的房子还算新。 老太太坐在门口，手里正在拨着玉米，一粒一粒，宛若黄金掉落。 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能看到家里的墙上，已经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泼得一片又一片的红，就连家里的窗户都破了好几个洞。 老人倒是不在意，毕竟巴诺一年四季都还算暖和。 门口，村长走进来，蹲在老人的身边，从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钱，递过去。 “家里出了事，我代表咱们村，来慰问您了。” 老人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止，她沙哑的声音说道：“用不着，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村长粗裂的手，将两百块钱硬是塞进老人的手里。 “这事儿跟您没有关系，家里却被那些外面来的人砸得乱七八糟，总是要添置些东西的。” 老人用力将手里的两百块钱扔向村长的面前：“说了不需要你们可怜我！听不懂吗？” 村长叹了口气，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村里最近有些闲言碎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老人眼神狠狠地剜了村长一眼：“谁说我们家宋玳，谁迟早烂了嘴去！” 村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出院落。 待村长离开后，老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玉米，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哀伤。 转头，看向黑暗的客厅里，正摆放着宋玳的照片。 照片上的宋玳，笑盈盈的，纯洁得好看。 “我的乖孙女儿，你告诉我奶奶，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老人一边说着话，泪水模糊了她浑浊的双眼。 “都是奶奶不好，如果奶奶能好好看着你的话，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爸你妈......” 老人的身体岣嵝着，彻底失去了力气。 院子外面，又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老人停止了哭泣，站起身，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道：“你们这些人没有良心的吗？我们家妮儿刚死，你们就来看热闹！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们将来会得到报应的！” 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老人又重新坐下，开始低声抽泣。 耳边突然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 老人身后的一扇玻璃窗被人用石头砸碎，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那扇窗户，是老人卧室的窗户，现在，床上已经布满了碎玻璃渣子。 老人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其实很难想象，是不是真的能将那些碎玻璃都捡干净。 老人的哭声更大了：“你们这些人.....不善良.....不善良啊......为什么要这样.....我的妮儿啊......” 门外传来一阵咒骂声：“不要脸，死得好！给玉山村丢脸的东西！” 老人站起身，将手中的一根玉米用力扔了出去。 根本就没有打到任何人的身上。 老人的力气太小了，玉米随着老人的力道，在空中画下一个小小的弧线，便落在地上，慢悠悠地滚动着。 一直滚到了一双红色帆布鞋的面前。 老人抬头，便看到韩延宇低头将地上的玉米捡起来，之后慢慢地向老人的面前走来。 “你们滚！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是想泄愤的，还是假意想关心我的，都不需要！我老婆子什么都不需要，给我滚！” 韩延宇的身后，跟着唐卡。 她轻轻地拽住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用手轻拍唐卡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 韩延宇抬脚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老人的身边，轻轻得将刚刚扔出去的玉米放在老人的手里。 “阿婆，我们是宋玳的朋友。” “朋友！我们宋玳没有朋友！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老人起身，用她干瘪的双手想要将韩延宇推出去。 韩延宇反手握住老人粗糙的手：“阿婆，你先冷静一下，我们除了是宋玳的朋友，还是检察院的检察官，我们最近在调查宋玳的死因，因为我们怀疑，宋玳并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谋杀的。” 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仰视这面前的韩延宇：“检察官？你们查案子的吗？检察官就是警察吧？” 韩延宇想要开口否定，但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小心翼翼得扶着手里年迈的老人。 她的手干瘦，皮肉已经分离，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皮肤跟着手指的运动而皱起。 韩延宇轻轻得将老人扶着，重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而自己，选择坐在地上，坐在老人的身边。 他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道：“听说最近总有人来家里捣乱，我们会跟村委会说明这个情况，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来找您的麻烦了。” 老人根本就不关心这件事，拉着韩延宇的手：“我们家妮儿不是自杀的？他们都说我们家妮儿是因为.....因为那些不好的事，自杀了，他们说，我们家妮儿......跟那个开发商王什么有关系，你告诉我，他们是乱说的，对不对？” 老人情绪激动。 韩延宇温和地望着老人浑浊的眼睛。 老人的眼球看上去都没有了精气神，黑色的眼球都开始发白。 韩延宇垂下头去：“这些事，我们还在调查中，不过请您相信，我们一定会还宋玳一个清白。” 老人听到清白两个字，握住韩延宇的手：“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还我妮儿清白，她还那么小，还不懂事，听村里的人说，网上的人都在骂我妮儿，我妮儿死不瞑目啊.....” 韩延宇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宋玳的时候，宋玳求助的眼神。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宋玳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事。 更不知道在她决定放弃命运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绝望。 就像是人生。 我们每个人都在既定地活着，算命的人总会告诉我们，我们的人生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那么，生命岂不是跟此刻被操控的空间是一样的？ 谁与谁又有什么区分？ 老人见韩延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突然站起身，拉着韩延宇就要往屋里走去。 韩延宇跟着老人起身：“阿婆，怎么了？” 老人焦急的样子，拽着韩延宇的手更紧了。 “我想起来了，我妮儿最后一次来看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一个检察官。” 老人说话有些不利索，她应该是并不知道什么是检察官，所以才会这么久才想起来宋玳所交代的事。 韩延宇回头看一眼依然站在老人家院子里的唐卡。 她就那样站着，似乎并没有想要跟进来的意思。 韩延宇回过头来，看向老人：“宋玳最后一次来找您，是什么时候？”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韩延宇的话，而是拿起宋玳的遗像，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认真地递到韩延宇的面前。 “这封信，是宋玳专门让我交给检察官的，她说，她死了之后，一定会有人到家里来找我，到时候，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韩延宇握着手中的信。 是一张彩色的信纸，信纸上印着可爱的小猫咪图案，能看得出宋玳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看看。”老人催促道。 韩延宇慢慢得打开可爱的信封，里面密密麻麻得写着一段话。 信，确实是写给韩延宇的。 开头第一句写着：“韩检，我知道，没有人能救得了我，我要死了，而杀死我的人，就在你的身边......” 看到这里，韩延宇睁大了眼睛..... ------------ 115结局后，我们会怎么样 接下来的一句话，被人用指甲扣掉了一块。 韩延宇轻轻地用手指拨弄着坏掉的纸张，想要尽可能地还原纸张上的内容。 但是，重要的信息却一点都看不见，只能模糊地看到，下面一句话，似乎是让韩延宇要小心某个人。 韩延宇慢慢地转回头，看向依然站在院子里的唐卡。 唐卡对韩延宇笑笑，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他继续低头看着之上的内容：“阿婆，在我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老人歪着头，没有理解韩延宇的意思。 韩延宇拉着老人，坐定在一旁的凳子上，小声地继续问道：“这张纸，是您放进相册里的吗？” 老人迟疑一瞬后，才摇摇头说道：“不是我。” 韩延宇的神经紧绷起来：“不是你？你刚才不是说，是宋玳临死前将这封信交给你的吗？” 老人依然在摇头：“我家妮儿当时没有说这张纸是很重要的东西，她只是说，如果将来有个检察官来找她的话，让我交给那个人就可以了。”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老人思索着继续说道：“我家妮儿说，让我谁都不要相信，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好人。” 宋玳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被人灭口的。 “阿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把这张纸放在相册里的？”韩延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是放在相册里的，说明那个人是在宋玳死去之后才来的？” 老人点头，说道：“是的，他是第一个来看望我家妮儿的人，年纪不大，看起来，跟我家妮儿好像差不多大。” 韩延宇的心猛地一抽：“男孩女孩？” 老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宋玳：“男孩，长得很秀气，但是个子很高，眼睛大大的。” 韩延宇的心里，立刻浮现出姜宇轩的脸。 但是不合理，姜宇轩不应该会选择跟自己作对，明明，他应该是想要帮助宋玳的人，又怎么会选择抹掉线索？ 正想着，老人继续说道：“那个男孩子啊，他说，我们家妮儿是个好姑娘，是他喜欢的姑娘，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会帮我家妮儿讨回公道，哪怕是用非法的手段也在所不辞。”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向老人：“那个男孩儿有没有告诉您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那天他在这里坐了很久，我也陪了很久，后来，我太困了，就回到床上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走了，很贴心，帮我把院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老人一边回忆，一边哀伤又惋惜的样子：“要是我家妮儿没有死就好了......” 韩延宇捏着手中的信纸，在刚刚老人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看完了信封上所有的字。 后面的长篇大论，都是在说关于觉醒的事。 宋玳说，让韩延宇不要为自己的死亡而难过，说自己一点都不后悔认识韩延宇。 字里行间，透露着绝望和放弃，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姜宇轩。 韩延宇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有办法找到问题的所在。 韩延宇将手中的信封还给老人：“如果再有什么人来看宋玳，请您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老人。 老人颤颤巍巍地将那张纸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之后认真地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对了，上次，那个来了的人也给我写了电话号码，我是装在哪个口袋里的.....” 老人慌乱的眼神，四下寻找着。 韩延宇默默地看着老人，想要帮忙：“还记得上次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吗？” 老人表情凌乱慌张，口中喃喃自语，却没有回答韩延宇的问题：“说好的，让我一定要把电话收好，说好的.....如果有情况，就要打电话给他，说好的，韩延宇.....是韩延宇......那个人叫韩延宇！” 韩延宇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转回头，看向老人，不解地问道。 “您刚才说什么？韩延宇？他怎么了？” 老人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上次来的那个男孩子，他说，他的名字叫韩延宇。” 韩延宇皱起眉头：“那个人.....看上去多大年纪？” 老人仰头思考着，随后突然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方向。 韩延宇快速跟上去。 老人卧室里的东西虽然陈旧，但是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归整得整整齐齐。 老人爬上床，从床头拿起一件灰褐色的旧衣服，高兴地笑起来。 “找到了！就在这件衣服里！” 老人干瘪粗糙的手，被床上的碎玻璃渣子扎破，出血。 但是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一点都没有反应。 老人高兴地打开手里的电话号码，举到韩延宇的面前。 “你看，这是那个人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我得赶紧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检察官来过了。” 韩延宇转头拦在老人的面前，从老人的手中拿过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看着上面的数字，他脸色苍白。 这个电话号码，他太熟悉了。 这不是姜宇轩的电话号码。 而是张志远的电话号码...... 从老人家离开之前，韩延宇没有再问老人任何问题。 她和唐卡两个人，仔细地帮老人整理好床上的碎玻璃，并帮老人将碎掉的玻璃窗整了好。 虽然现在没有窗户替换，但是，临时抗风用的物件，却是有的。 透过窗户，能看到老人高兴的样子。 韩延宇离开的时候，没有打搅老人。 唐卡开车，看向一旁沉思中的韩延宇：“时间还早，要回检察官吗？” 韩延宇扭头看向唐卡：“有个问题，我一直都很想问你。” “什么？”唐卡回应道。 “你跟张志远，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韩延宇终于将隐藏在心里很久的话问了出来。 其实，从唐卡第一次出现在检察院的办公室时，他就觉得，张志艳看向唐卡的眼神，似乎有些刻意。 不是刻意的亲近，而是刻意的疏离。 包括唐卡看向张志远的眼神也是一样，两人所表现出的状态，就像是在对着韩延宇演戏一样。 但是因为对张志远的了解和信任，韩延宇只当是自己之前看错了的。 但随着事件的推移，他发现了更多诡异的情况。 比如，通常情况下，唐卡很少和张志远一起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虽然这件事，韩延宇之前象征性地问过唐卡。 但是当时唐卡的解释说服了韩延宇，韩延宇也不想过分地去纠结。 可是现在，将过去所有的情况连接起来去想，他觉得，唐卡和张志远好像一直在自己的面前，表演着一出只有自己作为观众的戏。 唐卡抿着嘴，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那么，我换个问题？” 唐卡眼神飘忽，依然没有说话。 韩延宇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象：“唐检，也就是你的父亲，是不是认识张志远的家人？” 唐卡正在开车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韩检......” “我猜对了。”韩延宇自己回答道，“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戏？” 唐卡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韩延宇突然直起身子，对唐卡低吼道：“停车！” “韩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唐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说停车！”韩延宇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检察院的车子停了下来。 韩延宇解开身上的安全带，随即近距离地靠近唐卡。 “张志远和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唐卡一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韩检，您到底怎么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继续笑道：“宋玳的奶奶眼神不太好，所以，你一直没有走进院子，是吗？” 唐卡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韩延宇继续逼近过来：“你不进来，是因为你害怕被宋玳的奶奶认出来，我猜得对吗？” 唐卡脸上刚刚的惶恐逐渐消失，换上了冷漠。 韩延宇轻笑一声：“在我之前，宋玳死亡之后，你去找过宋玳的奶奶？为什么没有回来告诉我？” 唐卡歪着头，叹口气，唇角轻轻上扬：“继续猜。” 韩延宇脸上满是戾气，他愤怒地抓着唐卡的肩膀：“是你帮宋玳的奶奶将信放在照片背后的，也是你留下了张志远的电话？是不是！” 唐卡看着眼前已经陷入愤怒的韩延宇，轻声说道：“韩检，从头到尾，你终究是谁都没有相信过。” 韩延宇眯着眼睛：“我相信你，相信张志远，但是，最可怕的对手，就是藏在我身边的人！” 唐卡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会去怀疑宋玳？” “我为什么要怀疑她？她都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韩延宇没有放开唐卡的肩膀。 唐卡用力推开韩延宇的手，一脸失望的样子：“我们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陪着你，帮助你，到头来，你宁愿相信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们吗？” 韩延宇没有回话。 唐卡继续说道：“好，我承认，我确实在宋玳死后，去找过宋玳的奶奶，那封信，我不知道第一个读者是不是我，但是，在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那行字就已经被人抹去了！” 韩延宇眼神中都是不解：“你的意思是说，在你去之前，还有人比你更早？” 唐卡点头说道：“这也是我留下张志远电话的原因，因为他是警察，我希望宋玳的奶奶不要出现危险，我留下你的电话没有用，你是检察官，你没有枪！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救不了她！” 唐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韩延宇的身体慢慢后撤，远离唐卡。 唐卡哭了，继续说道：“我以为，没有人会比我更早去找宋玳的奶奶，可是去了之后，我发现我错了，宋玳的奶奶不认识字，所以，她并不知道那封信上写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韩延宇觉得全身发冷：“看过这封信的人，不止一两个。” 唐卡笑笑：“其实看到那封信上的内容之后，我也很害怕，我甚至怀疑那封信上所写的内容，不过是宋玳的信口雌黄，我希望是这样，但是......” 韩延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唐卡。 唐卡继续说道：“但是，当我仔细回想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我的生命，从记事开始，好像就一直在围绕着你在转。” “所以，你去找了张志远？”韩延宇轻声说道。 唐卡点头：“是的，所以我背着你又去找了张志远。” 韩延宇彻底泄了气。 唐卡转头，看向车窗外：“韩检，这也是我想要让你继续往前走的原因，我想知道，故事到了结局之后，我们会怎么样.....” ------------ 116直播求饶 深夜。 老人颤颤巍巍地爬上床，手指触碰到碎玻璃渣子，轻哼一声。 借着月光，看到手指上被划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老人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指腹上的伤口，浑浊的双眼，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我的妮儿......奶奶好想你......”老人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色。 院子里又一次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有人靠近老人的大门。 老人低头，叹口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儿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人仰起头，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她下意识地抓着被子：“谁？”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只见一双脚站在门口的位置，挡住了斜照进来的月光。 老人的身体后撤，一直撤到墙角的位置，眼神惶恐。 “谁？谁在外面？”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屋子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一双男人的脚。 老人脸上的恐慌，在看到男人的瞬间，缓和了下来。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老人从床上爬起来，弓着身子，抱住了对面的男人。 男人是宋玳的父亲，他满头的白发，看上去非常颓废。 男人也伸手抱住了母亲：“对不起，妈，我回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老人突然对男人跪下，痛苦的样子：“对不起.....儿，我没有看护好妮儿，我死不足惜啊......” 男人也跟着老人跪下：“妈，你别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母子两人在月光下抱头痛哭。 韩延宇宿舍的客厅，他一边喝着手边的罐装啤酒，看着对面的张志远。 张志远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对着嘴倒了进去。 “对，我之前去见过宋玳的奶奶，我是没有告诉你，”张志远皱着眉头，“警察办案子，是必须什么都告诉你吗？” 韩延宇低下头，沉着情绪：“我们是搭档。” “所以呢？”张志远无奈地叹口气，“正常流程里，我就是应该去调查家属，但是，当天，我去见宋玳奶奶的时候，还有别的警察在身边。” 韩延宇抿着嘴：“张志远，你能不能沉住气，我只是想要问问情况而已。” 张志远低下头：“发现信的人，是另一个同事，当时，宋玳的奶奶没有告诉我们宋玳留下的信，毕竟对老人来说，那封信是宋玳留给你的。” “你见到那封信的时候，上面的关键线索还在吗？” “不在。”张志远说道，“就是因为上面并没有任何关键线索，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而且上面有关于觉醒的事，我没法跟任何人说出真相。” 电话铃声响起。 韩延宇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唐卡的名字。 他与张志远对视一眼。 张志远按住韩延宇的手机：“如果你在怀疑她的话，就相信自己的判断。”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着。 两人仍然在四目相对。 直到电话铃声结束，韩延宇才开口问道：“张志远，你和唐卡......” “我们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你的办公室。”张志远回答道，“我知道，在唐卡的事情上，你会比较敏感，毕竟她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儿，现在，你觉得她的身上有疑点，所以，你会害怕，从而牵扯到很多人际关系。” 说着话，张志远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显示着唐卡的名字。 “接吧。”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眼睛。 张志远当着韩延宇的面，手机按开了功放。 “唐卡，怎么了？” 对面传来唐卡焦急的声音：“韩检呢？有没有看到韩检？” “没有。”张志远的眼睛望着韩延宇。 唐卡轻叹一口气：“如果你打通了韩检的电话，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看手机直播，宋玳的父亲正在直播，我先去宋玳奶奶家了，联系到他，让他自己过来。” 说罢，唐卡直接挂断了电话。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说话，打开了手机直播，看到屏幕上，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在对着镜头说话。 “感谢大家对我家宋玳的关心，也很感谢大家将最近的事情推上了热搜高峰。” 这个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流眼泪。 他的背后，坐着宋玳的奶奶，一脸焦急的样子。 老人看不清屏幕，但能看到儿子悲伤的神情。 “开车，过去看看！”韩延宇一边说话，一边举着手机。 弹幕上，满屏的谩骂和嘲讽。 甚至还有人问宋玳一晚上多少钱。 作为一个刚刚死了女儿的父亲，这是多么悲伤的刺激。 他终于绷不住，低头放声痛哭。 但是，他的痛哭并没有引来大多数人的同情，反而一阵嘲讽，屏幕上甚至出现了网友送出的烟花和火箭。 有人嘲讽地说道：“你开直播不是就想敛财吗？想让别人给你刷礼物吗？不如在善心帮平台开通一个募捐，保证让你发家致富。” 宋玳的父亲哭的肩膀抽动着。 “不是....我不知道在哪里设置关闭刷礼物的通道，就连直播，也是我刚刚学会的，请大家不要再伤害我年迈的母亲。” 说着话，男人将手机屏幕转向老人的房间。 家徒四壁的模样，破碎的玻璃，墙壁上的红色油漆，触目惊心。 直播间里，有了短暂的安静，但是很快，极端分子再次开口。 “你让我们看这个干什么？农村比你们家穷的人太多了，而且你们家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院子，装什么穷？而且能开直播，一定用的是智能手机吧。” 男人强忍着难过，伸出自己粗糙的手，关闭了直播按钮。 老人上前，怯生生地问道：“他们怎么说？他们愿意帮助我们找到杀人凶手吗？” 望着老人急切而期盼的眼神，男人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会的，他们说，咱们家宋玳是枉死，他们再也不会在网上乱说了。” 老人开心地笑着：“真的吗？太好了，如果能让我们妮儿恢复清白的话就更好了。” 男人紧紧咬着自己嘴唇，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泪水再次决堤，他用力将母亲搂进怀里。 这样，母亲就不会看到自己脸上真正的表情了吧。 男人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们妮儿的清白，一定.......” 老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推开男人：“妮儿的妈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男人低下头，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人似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弯着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的双手蜷在一起，颤抖着：“自杀了，她自杀了......” 老人一下没站稳，跌倒在矮小的木头凳子旁边：“不是上次自杀，被救下来了吗？怎么又......” 男人快速起身，扶住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眶深陷，透着绝望：“她回去上班之后，所有人都远离她，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咱们妮儿......她受不了了，那些同事明明就知道孩子妈那天为什么会化着妆回来，可是他们还是像网上那些人一样，跟风说孩子妈不要脸.....想要当网红......” 老人一口气喘不上来。 男人帮老人顺着气：“妈，以后咱们家就又剩下咱们娘儿俩了......” 寂寥的农村院子，门口的灯笼破了一个洞，门上的对联也被风吹得来回煽动着。 灯笼透着陈旧的喜庆，那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宋玳从城里带回来的。 当时老人还说宋玳乱花钱，其实心里特别高兴。 对联上写着平安健康，幸福长寿的字样。 现在看起来，却显得那么刺目。 远处传来一阵犬吠声。 刺目的车灯照亮了农村的土路，摇摇晃晃的样子，一直开到了宋玳奶奶院子的门口。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高筒靴子的人。 明明没有下雨，但是那人的身上，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 将那人的身体和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 那人伸出手，能看到那是一双女人的手，推开了宋玳奶奶家的大门。 她唇角轻轻上扬，露出好看的笑容。 屋里的老人和男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抬起头。 老人推了推男人：“把眼泪擦干，去看看，什么人来了。” 男人将母亲安顿好，转身走出卧室的门：“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妈，我出去看看，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 老人点头：“小心点。” 男人轻嗯一声，抬脚离开。 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是谁？” 对方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但是老人却听不见。 她爬上床，透过已经破损的窗户看向窗外。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与宋玳的父亲面对面站着。 宋玳的父亲在小声地与那人争论着什么，刻意不想要房间里的母亲听到。 老人一只手趴在破碎的玻璃窗上，眼巴巴地望着，想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 隐隐约约，只听到宋玳的父亲说了一句：“你撒谎！韩检不是那样的人！” 对面的人却笑了，红唇轻启，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漂亮脸蛋上的花。 ------------ 117奇怪的仪式感 大路上，张志远的帕拉梅拉从远处开来。 路上颠簸，但是韩延宇还是能就这样窝在副驾驶的位置闭着眼睛。 张志远知道韩延宇没有睡着，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唐卡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韩延宇依然闭着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 乡下总是一到天黑，就安静得可怕，偶尔路上有人路过，也是慢悠悠的，像是在游荡一般。 张志远无所谓韩延宇是否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宋玳的母亲还是自杀了。”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谁告诉你的？” “刚刚搜到的，不需要谁告诉我，宋玳的事情现在在网络上已经炒开了，想要知道宋家的情况，非常容易。” 韩延宇坐直了身体：“到底是没有逃过。” 张志远点点头：“就像是算命的人说的话一样，命，或许是注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用？”韩延宇转眼看向窗外。 有几户人家的家里还亮着灯，但是大多数村民的家里都已经漆黑一片。 可能是搬离了这里，也可能是已经入睡。 “有用，”张志远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一定有用。” 韩延宇没有再回应。 远远地，能看到宋玳奶奶家还亮着灯。 车子一路驶过来，大门虚掩着，门口的两盏灯笼都亮着，破了洞，随风飞舞着。 屋里的每一盏灯都亮着，院子也被照得亮堂堂的。 韩延宇眼神一收，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也皱起了眉头，眼前的情况看上去太诡异了。 明明亮着灯，但是里面却太安静了。 “下车去看看！”韩延宇从车上跳下去。 大门半掩着，两人对视一眼，由韩延宇推开了大门。 门锁上陈旧的铁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陈旧的大门也随着摩擦而发出吱呀的声音。 门被彻底推开，看到里面的情景，韩延宇和张志远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院子里，一个身影随风摆动着，摇摇晃晃，就像门口那摇摇欲坠的破旧风筝。 “快救人！”韩延宇说着话，已经冲了上去。 张志远仍然沉浸在眼前的惶恐中。 被挂在树上摇摇晃晃的人，正是宋玳的父亲。 他睁着眼睛，就像是想要诉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半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场景，张志远记得。 跟当初在看守所里的王强的死法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杀了王强的人，跟此刻杀了宋玳父亲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 作案的手法完全一致。 “愣着干什么？！”韩延宇紧紧抱住宋玳父亲的腿，却没有办法一个人将他抱下来。 张志远慢慢地上前，站在韩延宇的身边，没有上手：“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张志远！”韩延宇厉声喊道。 张志远伸手将韩延宇从宋玳父亲的尸体旁扯开：“保护现场，韩检，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说着话，看向屋内。 屋里也亮着灯，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玳的奶奶！进去看看！”张志远一边说话，一边大踏步地冲进去。 韩延宇小心翼翼地放下宋玳父亲的尸体，跟着张志远向里面冲去。 客厅的正中央，唐卡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张志远眯着眼睛，靠近唐卡，轻声叫着唐卡的名字，但是唐卡始终没有反应。 韩延宇站在门口，看到躺在地上的唐卡，眼神中都是怀疑，之后靠近过去，探唐卡的鼻息。 “我去叫救护车。”张志远起身拨打电话。 韩延宇将视线从唐卡的身上移开，环视四周，发现在卧室的门内，两只红色的气球在屋顶飘舞着。 气球上面，画着两张人脸，一个画着一个简陋的男性人脸，另一个，则是一个老人的脸。 韩延宇冲进去，转头，便看到宋玳的奶奶盘腿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已经没有了精气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一个方向。 韩延宇的心跟着揪住，小声说道：“张志远!” 张志远已经打完了120电话，听到韩延宇的声音，冲进卧室。 只见老人与飘荡在屋里的两只红色的气球，形成一个几乎算是规矩的三角形，而老人是视线，却是落在两只气球中间的墙面上的。 “宋玳的奶奶也死了？”张志远默默地摇着头，“他们......为什么连老人都不肯放过？宋玳全家，就在短时间内全部.......” 张志远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韩延宇目光如炬，说道：“极具仪式感的凶杀，而且，凶手就是想要我们看到这样的情形。” “凶手知道我们会来，”张志远上前，探测老人的情况，“死亡时间并不长。” 韩延宇顺着老人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墙面，刚要过去，被张志远拉住。 “先报警，我一个人在现场没用。” 韩延宇默默退回来。 大概十五分钟后，大门口便停满了警车，在警车来之前，唐卡就已经被救护车拉走。 韩延宇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一群警察在忙前忙后地做着检查。 张志远也被同事i叫到一边详细问话。 毕竟张志远和韩延宇是最先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从宋玳奶奶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韩延宇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医院看望唐卡。 唐卡被安排在住院部三楼最深处的病房里，主要是为了安全。 当韩延宇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唐卡正坐在病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唐卡就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双手交叉在面前。 听到动静，唐卡转头，便看到韩延宇疲惫的脸。 “韩检。”唐卡想要下床，被韩延宇阻止。 韩延宇坐到唐卡的病床边：“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唐卡点点头，脸上带着惶恐：“我知道你想问我最后看到了什么。” 韩延宇低下头：“你先好好休息，我来，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跟工作无关。” 唐卡红着眼睛，轻轻地笑着：“我知道，你怀疑我。” 韩延宇没有否定。 唐卡继续说道：“其实，通过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现在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要怀疑自己。” 韩延宇开口想要说话，被唐卡打断。 “韩检，我都懂，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通知你们去的人是我，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唯一活人也是我。” 唐卡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继而转头看向旁边的韩延宇：“韩检，或许，我不适合检察官助理这个职位，我并没有能帮到你什么，反而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韩延宇伸手，轻轻握住唐卡的手指：“对不起。” 唐卡笑着摇摇头：“韩检，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只是，如果这次的凶杀，真的是我造成的话，我为什么要提前给您打电话？又为什么会继续留在案发现场？所以，不需要太复杂的思考，就能知道，其实我.....不可能是凶手。” 韩延宇只是听着，没有回答唐卡的话。 唐卡抿着嘴，低下头。 韩延宇下意识地抬起头，轻轻地抚摸着唐卡的头发：“不管怎么样，不要放弃，学会保护自己。” 唐卡觉得韩延宇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的。 “为什么要我学会保护自己？” 韩延宇轻轻笑出来：“唐卡，我希望你不要走上歧途，但是，我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那些话，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因为唐检是我记忆里所遇见的第一个好人。” 唐卡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韩延宇将唐卡的手握紧：“有些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别人，唐卡，继续做你认为对的事，不要被控制，不要被操控，不要被利益熏心，不要仇视，好吗？” 唐卡默默的将手从韩延宇的手中抽出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继续说道：“其实我对你，不是怀疑，唐卡，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唐卡脸上的表情冷下来：“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韩延宇无奈地低头笑笑：“我也希望可以相信你。” 唐卡扭过头去，淡淡地说道：“韩检，合理的怀疑，我可以接受，但是太离奇的猜度，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是吗？”韩延宇也轻轻地笑起来，“那么，你在宋玳奶奶的家里，到底遇见了谁？” 唐卡收回视线，看向韩延宇：“我谁都没有看见，今天晚上我到老人家里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 “时间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韩延宇问道。 唐卡回答道：“因为我下车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我想给继续给你打电话，让你尽快过来，也想告诉你，我已经到了。” “然后呢？”韩延宇追问。 唐卡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害怕：“我进去的时候，门口的灯笼亮着，我当时还在想，明明就不过节不过年的，家里为什么要开大红灯笼？那一刻，我犹豫了，我觉得院子里实在太安静了，死气沉沉的，让我想起了一些恐怖电影。” 唐卡现在所说的情形，与韩延宇和张志远推门进去所见到的情形是一模一样。 唐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听医生说，你们在院子里发现了宋玳父亲上吊的尸体？” “是。”韩延宇的回答尽量简洁，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话会对唐卡起到引导的作用。 “但是我当时进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包括老人的卧室，一个人都没有。”唐卡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她视线的方向是在看向韩延宇的，但是她的眼神却是不聚焦的。 “当时我很害怕，我想要给你打电话，我是从卧室逃出来的，你的电话，我始终拨不通，我以为我的电话坏了，可是，我刚一转头，看到了一个人影。” “什么样的人影？”韩延宇紧张地问道。 唐卡的视线终于聚焦到韩延宇的脸上：“一个女人，她穿着高筒靴子，个子不算高，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明明就没有下雨，可是，她却穿着雨衣.....” “你刚刚不是说，你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吗？” 唐卡的神色突然慌张起来：“韩检，我说我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但是，那个女人......你真的觉得，她是一个人吗？” ------------ 118我不想与你对立 韩延宇不解地问唐卡：“你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 唐卡摇摇头：“从刚才醒来，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到底，宋玳给你的信里，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韩延宇眼神一收，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唐卡的话。 唐卡轻轻地拉住韩延宇的胳膊：“韩检，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韩延宇看着唐卡的表情，他的心跳得很快。 唐卡歪着头，哀伤地笑道：“其实，在宋玳还没有死之前，我见过她。” “什么时候？” “前一天，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我去找她，而是她来找我的。” “为什么？”韩延宇慢慢摇着头，“她来找你，为什么？” 唐卡的手轻轻松开了韩延宇的手：“她说，她想要去找你，但是她已经找不到你了.......我看到了她的手。” 韩延宇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宋玳的时候，她的双手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唐卡继续说道：“她就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样，她说，她的轨迹终究跟你形成了偏离，她没有办法了，她只能走自己应该走的那条路了。” 韩延宇半张着嘴，他之前一直在想，宋玳为什么在死前没有来找自己，明明都说好的，但是，一直到死，都再也没有见过宋玳。 “她告诉我，就像是两个平行宇宙，她的任务完成了，即使她不想死，但是，她的结局不会发生改变，她想，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告诉你，她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 “宋玳还说了什么？”韩延宇轻声问道。 唐卡突然发了疯一样，紧紧抓着韩延宇的胳膊：“所以，当我看到宋玳真的死了的时候，我慌了，韩检，这个世界真的不是我们所以为的样子吗？我很怕。” 韩延宇想要安慰唐卡，但是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变得无力。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答：“韩延宇。” 这是唐卡第一次这样叫韩延宇的名字。 “能不能告诉我真相？”唐卡的声音透着期待和恳求。 韩延宇轻轻一拉，将唐卡拉入怀中，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唐卡，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也对不起，让你在最孤单的时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更对不起，在你害怕的时候，我却在怀疑你。” 唐卡紧咬着嘴唇，终于放声哭出来。 韩延宇没有推开唐卡，也没有再出声劝慰，只是轻轻抱着她，给她一次温暖。 他以为，这样的话，唐卡会好一些。 现在唐卡的状态，让他想起宋玳在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时候的状态。 上一次，他没有将宋玳保护好，所以，这一次，他希望自己可以给唐卡更多的温暖。 不单单因为唐检，更因为唐卡是自己的检察官助理，是自己身边的人，是一直在背后默默帮自己做事情，却没有一丝怨言的人。 病房的门外。 张志远默默地站着，看着黑暗的病房里，月光照耀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张志远低头一声苦笑，之后默默地转头离开。 停在院子里的帕拉梅拉看上去有些孤单。 张志远坐在驾驶座上，调整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座椅上，仰头，便看到了漫天繁星。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繁星点点。 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又难过过。 他苦笑一声，转身，看向住院部的病房，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星星点点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伸手打开了空调。 慢慢地，车子里开始暖和起来。 他觉得有些害怕，其实，从认识韩延宇开始，他一直都在害怕。 车载电话响起。 因为周围安静一片，令张志远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机灵。 他转头，看向车载电话上面的号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一行数字，没有存名字，但是，他认识这个号码，太熟悉了。 张志远抬手，将电话挂断。 电话又打了过来。 张志远紧紧皱着眉头，接通电话。 他没有先开口，听到对面的人先说话：“很久没回家了，周末回来吃饭。” “嗯。”张志远随后应着。 对面的人听出张志远的情绪不高，态度温和：“下周二是你妈的忌日，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张志远的眉头更紧：“嗯。” “你这是什么态度？”对面的人终于怒了。 张志远直起身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刚抬起手，对面的人的情绪又缓和了下来：“志远，什么时候辞职回来帮我？” 张志远的手指悬空，没有按下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我不会回去的。”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你想让我说多少遍？我不会回去的！你的生意，我根本就不想碰！”张志远的声音变得冰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是吗？你不想碰我的生意，却用着我的钱。” 张志远语塞。 几秒钟后，对面的人再次开口：“志远，不要总想着跟我对着干，你赢不了我。” “是吗？”张志远也轻轻笑出来，“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就像我离开前跟你说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是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抓进监狱。” 对面的人发出更加爽朗的笑声：“好，好好，周末回家，来跟我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张志远强忍着情绪。 “是吗？张警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张志远没有再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里已经很暖和，张志远却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他抬眼，看向住院部，眼神里带着哀伤。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最近这几天，他却总是做梦，梦里，他看到了从他很小就过世的母亲。 梦里的他还是小时候，母亲拉着他的手，在沙滩上奔跑。 他开心极了，母亲乌黑的长发，纯白色的裙子，光着脚。 梦里的母亲，还保持着她死前的样子。 他永远都忘不了，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就躺在沙滩上。 一样乌黑的长发，一样纯白色的裙子。 她的脸被人划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血水沾染了她原本白皙的脸。 她的身体被人玷污了，她身上纯白色的长裙显得那么可笑。 那时候的张志远不过五岁，什么都不懂。 他怯生生地拉了拉父亲的衣服，仰着头：“爸爸，妈妈为什么睡在地上，是谁给她化了妆？一点都不好看。” 父亲拉着他的手，表情冰冷而严肃，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头对身后的助理说道。 “把志远带回去，最近这几天，让人好好看着他，不要乱跑，外面世道很乱。” 父亲的助理是个干练的男人，他只是微微点点头，便将张志远从父亲的身边带走。 那天，张志远哭得很凶。 可是父亲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便跟别人一起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从那天开始，他便痛恨一切黑色的东西。 他觉得，是黑色沾染了父亲的眼睛，是黑色让他从此变得孤独。 张志远眼角微红，一滴眼泪滚落而下。 他转过身去，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猫。 车窗被人敲响，他睁开眼睛，看到韩延宇的脸。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韩延宇的眼睛，韩延宇在车窗外示意他将车窗打开。 但是他没有着急起身，只是看着车窗外的同伴。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直到韩延宇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们有同样的目标，找到杀死家人的凶手，所以，他便开始想要接近韩延宇。 是的，从一开始，他靠近韩延宇就是有目的的，他看中了韩延宇的执着，看中了韩延宇的信念。 他以为，他们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也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寻找最终的答案。 “对不起......”张志远没有出声，只是张嘴说着话。 车窗外的韩延宇歪着头，从表情看上去，像是没有明白张志远在说什么。 张志远笑了，虽然脸上还带着泪水的，但是他却笑得很开心。 伸手打开车门。 门外的韩延宇好像有些生气：“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上去？” 张志远上前，一把抱住韩延宇，轻声抽泣着。 韩延宇全身一僵：“喂，张志远，你干什么？” 张志远洗了洗鼻子，笑出来，推开韩延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去了，看到你和唐卡，我好像不太方便打搅，所以就走了。” 张志远笑得没心没肺。 韩延宇却看出了张志远的悲伤。 既然张志远没有想要告诉他真相，他便跟着张志远笑笑。 陪伴，是同伴最需要的。 有时候，男人的倾诉，都是无声的。 韩延宇也像刚刚张志远的样子，抬手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走吧。” “想去哪儿？”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转身往副驾驶的位置走去：“不想去想工作的事了，一起出去喝一杯？” 张志远咧嘴笑：“又想让我当司机！” 韩延宇已经上了车，弹着头看向车窗外的张志远：“晚上不要开车了，跟我一起喝一杯，咱们两个还从来没有好好喝过酒。” 张志远的笑容停下来，他的眼睛又红了。 韩延宇不知道，张志远红了眼睛，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和韩延宇之间还能这样相处多久。 终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 即使，那是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的...... ------------ 119冲撞 韩延宇和张志远面对面坐着。 窗外的月色显得有些阴冷。 韩延宇亲手为张志远倒上一杯酒，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志远盯着韩延宇的眼睛：“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韩延宇没有回答，而是坐定下来，举起手中的啤酒，对着张志远，笑道：“来！” 说罢，韩延宇自己一口便将杯中的酒喝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张志远眼眶微红，举起酒杯灌入自己的口中。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自从跟韩延宇认识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喝过酒了。 好像设定里，他就是要一直保护韩延宇的。 想着这些，韩延宇又起身为张志远倒了一杯酒，这才开口说话。 “对不起。” 张志远怎么都没有想到，韩延宇要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 不等开口，韩延宇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的话，你现在应该不会活得这么痛苦。” “但是认识你，我也很高兴。”张志远不假思索的接话道。 韩延宇慢慢地笑了：“真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 张志远低头思索一瞬：“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 “当我们破解了最终的谜题，就能找到最终的答案，按照既定的设定走下去，而不去寻找新思路的话，或许，更容易成功。” “寻找结局？” “是的。”张志远抬眼看向周围同样在吃宵夜的人们。 因为已经到了午夜时分，来吃宵夜的人大多都已经喝多了。 “任何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结局，而时间，不会在结局处停止，而是会继续走下去，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或者说，只是没有告诉我们罢了。” 韩延宇听得认真。 张志远继续说道：“现在的我们，就好像小说里的番外，虽然没有行驶在主线上，但是，时间轴依旧在往前推进着。” 韩延宇点头，他听得懂张志远在说什么。 其实前几天里，他跟张志远的想法是一样的。 想起张志远的那个发小，韩延宇问道：“你的青梅竹马，最近怎么样？” 张志远笑笑：“我找不到她了。” “你自己去的？”韩延宇问，因为韩延宇还在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出现，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张志远自己为自己倒下一杯酒，仰头喝下：“不是，我尝试过带别人去，楼还在，但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见韩延宇没有接话，在思考着，张志远继续说道。 “就像是一张被废弃的漫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韩延宇点头：“已经画出来的漫画不会消失，而不在主线上的人物，却可能会消失不见。” “所以，我找不到她了。” 韩延宇皱起眉头，用手按着眉心：“如果她消失了，那么在王强这个案子上，那个控制人脑的方向，就没有办法查下去了。” 张志远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来的，张了张嘴，还是用一杯酒掩盖了自己的话。 韩延宇睁开眼睛：“继续走下去，一条路走到黑，我们就能看到光明。”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背后杀害宋玳的人。”张志远说道，“表面看上去，这些案子好像是单独存在的，但其实，他们之间都勾连着细微末节的牵扯。” 韩延宇眼睛已经开始有点迷离。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酒量很好的人，但是就是很爱喝，当然，除非张志远在场，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喝酒。 即使张志远对他是有秘密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张志远以外，他一直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他回过头来，再看向张志远的时候，已经出现了重影。 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慌张，只是笑嘻嘻地望着张志远的眼睛：“张志远，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安排你在我身边？为什么不是个漂亮姑娘？” 张志远也跟着笑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韩延宇：“谁说你身边没有漂亮姑娘？唐卡还不算漂亮的话，我不知道你还想要多漂亮的姑娘？” 张志远太清楚韩延宇的情况，一旦他开始对着自己傻笑，就是喝多了的。 他上前，扶住韩延宇的胳膊，掏出两张纸笔放在桌上，抬手一翻，便将韩延宇背在背上。 “送你回家。”张志远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说着他应该说的对白。 韩延宇趴在张志远的背上，他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两人走出饭店的时候，外面的冷风袭来。 虽然巴诺市亚热带，但到了十一月份，如果还穿着短袖的话，晚上的温度还是会很低。 路上的行人不多，街边有垃圾在随风飘动着。 张志远的车子就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韩延宇似乎察觉到这一点，在张志远的背上挣扎着：“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没事。”张志远的手没有松开，继续向前走着。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侧脸，突然笑出来：“放我下来吧，我想吹吹风。” 张志远也侧过脸，两人四目相对。 “好。”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韩延宇每次喝完了酒，就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哪怕是笑容，都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 他扭头望着张志远，一只手撑着下巴，歪头笑着：“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女朋友，以后，我们就不能总待在一起了。” 张志远低头一笑，没有回答。 韩延宇一把将张志远的脸扯过来，他俊俏的脸被扯得有些畸形。 但是张志远还是笑着，没有闪躲。 “其实我很矛盾，很希望快点找到凶手，又有点怕。” 张志远推开韩延宇的手，仰头望着路灯。 有一些蚊虫在路灯的周围飞舞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围在路灯边的蚊虫，飞蛾扑火一样守在最危险的人身边。 “为什么不说话？”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笑着回过头来，也看向韩延宇：“其实我也怕。” “嗯？”韩延宇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他将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今天晚上，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你爸？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韩延宇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张志远歪头含着笑意，看着韩延宇慢慢地睡着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的夜晚，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 张志远默默地说道：“韩延宇，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为了如何，不管你将来会怎么看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远处，一盏车灯照耀过来。 那是一辆顶配的GMC Savana，车子停在两人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看到张志远后，对张志远躬身道：“少爷。” 张志远一顿，似有惊慌地看一眼身边的韩延宇。 见韩延宇仍然沉沉睡去，他这才放心下来，小声地指着韩延宇说道：“送他回去，检察院宿舍。” “是。” 男人对张志远躬身回答后，打开后车座的车门，上前准备扶起韩延宇。 张志远轻轻推开男人的手：“我来。” “是。” 韩延宇被张志远小心地背在身上，之后再轻手轻脚地放在车后座上。 韩延宇睡得很沉，他紧闭着双眼。 “少爷，您不一起走吗？”男人见张志远没有上车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张志远摆摆手：“以后，有他在的时候，请不要叫我少爷。” “那.....” 张志远将视线从韩延宇的脸上收起，他帮韩延宇摆好了双腿，轻轻地关上车门。 “没有以后。”张志远轻轻皱着眉头，“送到楼上，到家之后告诉我。” “是。”男人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张志远抬脚，快步向反方向走去。 男人看到张志远的车停在路边，张志远却没有开车离开的意思。 “少爷....我是说张警官，你去哪里？” 张志远回头，不满地瞪着男人：“回去告诉我爸，今天晚上我让你送韩延宇回家的事。” 男人没有明白张志远的意思。 因为平日里，张志远你总是会希望自己和父亲之间越是没有牵连越好，但是今天，他竟然主动要求自己将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 张志远没有再多说一句，大踏步的离开，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车上的韩延宇翻了个身，睡得更沉。 白金会所门口。 两个保镖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门口，看到张志远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少爷。” 张志远脸色冰冷，狠狠地瞪了门口的两个保镖一眼，便大踏步地走进去。 却被两个保镖伸手拦住。 “你们干什么？”张志远转头问道。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冷得就像是一块冰，让人看上去就觉得惶恐不安。 两名保镖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少爷，老爷吩咐过，从今以后，您不可以来这里。” 张志远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证件，举到两人的面前：“警察办案，让开！” 两人依然不让。 张志远愤怒地咬着牙，抬手就朝两名保镖的脸打去。 两名保镖明显是接受过训练的，没有退缩的样子，甚至没有反击和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一动不动地迎接着张志远的拳头。 “张志远？你来了？” 白金会所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里透着嘲讽的笑意。 张志远停手，看向白金会所的内部，只见汪彬怀里抱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出来。 他抬手勾了一下女人的下巴，笑着说道：“你知道对面这个人是谁吗？竟然想硬闯白金会所？真是胆大包天了，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查这个地方。” 女人也跟着汪彬一起笑。 两名保镖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们看着张志远的脸，却发现张志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收起了刚刚冰冷的神态。 他对汪彬笑道：“既然汪律师在这里，就好办了，我今天来，就是来找汪律师的，可以放心了吗？” 两名保镖仍然不让。 张志远上前两步，靠近汪彬：“还请汪律师行个方便，你猜，我怎么知道你们今天晚上在这里有局的？” 汪彬一愣：“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志远笑出声来：“你猜，如果我告诉陈先生，你其实是他手下的一个叛徒，你猜，陈先生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 汪彬眼神一收：“你认识陈先生？” ------------ 120副局长入局 张志远一把将汪彬推开，冷眼看着他。 “今天我来找汪律师，如果你们不让我进去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两名保镖看着汪彬，他们早就被下了命令，如果有外人在的时候，是不能暴露张志远身份的。 “张警官，不好意思，您还是不能进去。” 汪彬眯着眼睛，刚刚还搂在怀里的女人也松开了手。 张志远唇角一勾，上前贴着汪彬的耳朵：“陈先生，我可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两人四目相对。 汪彬有些胆怯，但仍不愿相信张志远的话。 张志远不着急，背后的两个保镖倒是先着了急。 其中一个在另一个的耳边说话道：“快去打电话告诉陈先生的助理，就说.....” 话音未落，张志远一把推开说话的保镖，不说话，就已经令那保镖低下头去。 汪彬歪着头，望着汪彬。 汪彬突然发出一声干笑，上手就搂住汪彬的脖子，对两名保镖说道：“你们还真是不长眼，没看到我跟张警官有事要说吗？” 保镖横了汪彬一眼：“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汪彬有些不满，平日里被奉承惯了，哪里轮得到保安跟他耍横？ 他冷了脸：“一个小小警察而已，我有什么担不起的？！做好你自己的事！” 说罢，汪彬随意地对张志远招招手：“进来吧！” 张志远唇角一勾，笑着上前，跟在汪彬的身后，进了白金会所。 刚走出几步，张志远又回头盯着保镖，用口型说道：“闭嘴！” 他在威胁保镖。 张志远走后不久，陈先生的女秘书走过来。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刚刚少爷来了。” 女秘书眼神一收：“知道了，不用管他，做好你们今天应该做的事。” 听了这话，两名保镖才放下心来，点头称是。 绿色的大门紧闭着，女秘书推开门，看到陈先生正坐在里面抽着雪茄，他的身边，正坐着公安局副局长秦勇。 女秘书上前，靠近陈先生，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本以为陈先生会生气，却没想到，他放声大笑道：“好，很好，既然张警官非要对着干，那就让他试试看！” 秦勇听到陈先生口中提到了警察，慌忙腆着脸上前，端起一旁酒瓶，为陈先生倒上一杯洋酒。 “不知道陈先生说的张警官是谁？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陈先生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笑着转眼看向秦勇：“我差点忘了，你是公安局副局长。” 说着，抬眼看向自己的女秘书，女秘书也跟着陈先生笑笑，板正地立在一旁。 陈先生随意地伸出手，对着自己的女秘书。 女秘书很快会意，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 陈先生转手将文件推到秦勇的眼前：“这个文件，还需要秦局长亲自帮忙了。” 秦勇一听，愣了一瞬，平日里，陈先生都是叫自己秦勇的，此时，却叫了秦局长。 他顿时心花怒放，慌忙恭敬地拿起手边的资料。 “这个事情我之前就已经听说了。您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事情办理妥当。” 陈先生抬手拍了拍秦勇的肩膀，身体后撤：“这事儿不好干，但是，一旦办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秦勇立刻站起身来，面对着陈先生：“这些年多亏了陈先生照拂，能为陈先生分忧，是我应该做的事。” 陈先生笑笑，没有回话，只是像逗小狗一样，对秦勇招招手。 秦勇立刻回到陈先生的身边，坐定下来：“您还有什么吩咐，请说。” “你们局里有个叫张志远的孩子......” 不等陈先生说完话，秦勇立刻站起身：“原来您刚才说的人就是他啊，那小子是个倔脾气，整天跟检察院那个韩延宇待在一起，我说过他很多次了，就是不听，还专门派了局里最稳重的老警察带他......” 陈先生笑着对秦勇招招手：“坐下，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秦勇尴尬笑笑：“只想着帮您分忧，对不住，对不住啊陈先生。” 一旁女秘书的脸已经沉下来，她冷冷地瞪着秦勇。 陈先生继续说道：“那小子确实是个倔脾气，以后他想干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让秦局长不满意的事，还希望秦局多担待。” 秦勇一下子懵了，全身上下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他仔细思考着张志远和陈先生之间到底会有什么关系，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两人之间的勾连。 现下，他又不敢问，只能点头称是。 陈先生叹口气，准备起身。 一旁的女秘书立刻从衣架上拿下大衣，为陈先生披在身上。 秦勇弯弯腰恭送陈先生出门，心里仍然在打鼓。 陈先生刚走出几步，又转回头，伸出一根手指，对秦勇说道：“二十年前的事，你办得很好，这一次，也希望你能看好亲自己手下的人，不要让他们断送了你的仕途。” 说罢，女秘书已经将大门推开，护着陈先生的后背，送陈先生出门。 秦勇半晌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先生的意思，回过神的时候，见门口只剩下两个背影，他慌忙起身上前：“陈先生请走好！” 回到桌前，这才认真地翻起来刚刚留下的资料。 资料的封面上看不出任何信息，翻开之后，里面的内容却让秦勇大惊。 纸张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关于毒品制作的事。 手上的文件瞬间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掉落而下。 毒品......他本以为陈先生给他的文件里应该是关于宋玳死亡的内容，却没想到，现在拿在手上的，竟然是一个新的案子。 而且，文件里提到的负责人，竟然是他认识的人，而且，还是非常亲近的人。 原来，陈先生今天找他负责这件事，是早有计划的。 他恍然地跌坐在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洋酒，就是一口闷。 门外传来脚步声，秦勇快速将手中的文件藏在身后。 这份文件上面的内容写得太露骨，除了自己以外，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否则，不光是他一个人，就连他的全家，恐怕都少不了牢狱之灾。 难怪刚刚陈先生说，若是办好了这件事，会有好处，哪怕是公安局正局长，他都不敢揽下来的。 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一切，都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像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秦勇慌忙将文件装进自己的文件包里，还没有完全拉上拉链之前，就看到张志远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惊呆了。 “张志远？你小子怎么会找到这里？” 率先开口的是秦勇。 张志远不敢相信地走进绿色的木门，他的眼睛里全都是震惊的样子，一步一步地靠近秦勇。 秦勇刚要发作，突然想起陈先生刚刚说的话，马上收敛了自己的戾气。 “你来干什么？” 张志远默默地环视四周：“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吧，秦副局长！” 秦勇微怒：“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志远逼近秦勇：“我收到线报，今晚在白金会所的这个房间里，会有人密会某个不能公开的大人物，却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您。” 秦勇不想跟张志远继续掰扯下去：“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秦勇拎着自己的包就要离开。 张志远一把抓住秦勇的胳膊，令秦勇站定，并回身对着自己。 张志远眼神冰冷：“今晚，见到你要见的人了吗？” 秦勇满脸横肉的样子，气的唇角抽动着：“你算什么东西，放手！” 张志远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给你交代了什么事？” 秦勇用力一甩，将张志远甩开：“我看老郑对你是越来越放纵了，现在竟然敢查到我头上来了！” 张志远死死地盯着秦勇的脸：“最好不要做违背自己职责的事，否则......” “否则什么？”秦勇偶现在的情绪已经完全缓了过来，他用一根手指指着张志远的鼻子，“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你拿什么底气跟我说话！” 门外，传来掌声。 两人回眼，便看到汪彬正搂着刚刚的姑娘，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真是精彩，我只当张警官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原来是来抓自己的顶头上司的。” 汪彬的调侃，令秦勇更是面子上挂不住，他对张志远冷哼一声，越过汪彬，转身离开。 张志远还想追上去，被汪彬拦住。 “你可是我带进来的，若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张志远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汪彬对张志远招招手：“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聚聚？” 张志远嗤笑一声，回身看一眼背后空荡荡的办公室：“你有这个权利吗？” “你怕了？”汪彬继续调侃着，“还是说，没有韩延宇在身边的话，你什么都不敢做？” 张志远咬着牙：“好啊。” 汪彬轻轻一笑，直接领着手里的女人，向走廊另一边而去。 张志远再回头看看空荡荡的沙发，这才转身，快步跟上汪彬的脚步。 张志远一走，陈先生的女秘书便走出来，定定地望着张志远离开的背影。 她拨通一则电话：“张志远来过，现在跟着那个姓汪的律师离开了，看样子，是去了聚会的房间。” 挂上电话，张志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深处。 耳朵里的耳返里传来紧张的声音。 “陈小姐，出事了，那个经常跟少爷在一起的检察官来了，怎么都劝不走。” 女秘书思索一瞬后，唇角一勾，按住耳返，开口说道：“放他进来。” ------------ 121惹了王牌 两名保镖听到耳返里的声音，为韩延宇放开一条通道。 韩延宇眉峰一紧，头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他快步冲进来，一边进来，一边拨打着张志远的电话。 电视始终无人接听。 “张志远，你真是！疯了吧！”韩延宇的口中小声咒骂着。 白金会所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比比皆是。 这次，韩延宇比上次谨慎了不少，尽量不要触碰到任何人，以免惹祸上身。 韩延宇现在身上也是满身酒气，眼神都有些迷离，跟这里的场景倒是很相配。 晚上，被人送到家门口，他原以为搀扶着他的人是张志远，却没想到是个陌生人。 本来醉酒的韩延宇瞬间酒醒了一半，开口问对方是谁。 那男人却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只称是张志远让自己送他回来的。 那人的话没头没尾，听上去更是令人疑惑不解。 男人见韩延宇已经醒来，便将他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会正常说话的机器人。 对方训练有素。 韩延宇知道问他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打开手机定位功能，却看到张志远的定位出现在上次的白金会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张志远会出现在那里，但是韩延宇的心跳得很快。 晚上喝酒的时候，韩延宇就觉得张志远好像有些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他放心不下，便只身冲了过来。 走廊灯火辉煌，会让人忘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韩延宇慌张的环视四周，头晕的感觉逐渐在减轻，但是他还是无法注意力集中得看清周围的人。 他用力摇着头，映入眼帘的灯红酒绿更让他眩晕。 他努力回想着上次张志远带他走过的路。 穿越人群，向走廊的尽头走去，转弯，终于走到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走廊处。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位置。 走廊更深处，除了偶尔出现在服务生以外和零星出来散布呕吐的客人以外，几乎看不到别人。 这条走廊的每一个包间里所坐的人，都不是外面那些客人能比得了的。 如果会所分等级的话，白金会所算是黑卡级别。 而这条走廊的每一个包间，都算是白金会所里的黑卡级别。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推开了第一间包间的大门。 包间里面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看到不少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韩延宇走进包间，想要近距离得看清里面的人。 迷雾中，一只酒瓶子被扔了出来，差点砸到韩延宇的头上。 他微微一偏头，便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酒瓶子，瓶子重重得砸在墙面上。 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神经病啊！滚出去！” 看不清是谁在说话。 韩延宇仍然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刚关上门，又是一个酒瓶子飞过来，能听到酒瓶子砸在门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里面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韩延宇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心念，如果张志远真的在里面的话，一定会出来找自己。 半晌后，没有人开门出来。 韩延宇转身，继续推开了旁边的第二间包间。 因为这里的包间都属于私密包间，所以，每一间包间之间的距离都比较远。 可能也是为了保护客人们的隐私。 毕竟一旦到了上层，生活和工作的圈子就会更小，很多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韩延宇推开隔壁包间的门。 这一次，里面并没有烟雾缭绕，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偌大的包间里，只坐着两个人，可巧，那两个人竟然是韩延宇认识的。 两人手里都拿着文件，音乐声很大，两人头贴着头在说着什么。 看上去应该是想要借用音乐得声音，隐藏他们相互之间说话的声音。 韩延宇顿住：“沈检，您......” 坐在沙发上的沈安看到韩延宇的到来，也是一惊，眉峰紧锁：“韩延宇？” 韩延宇躬身对沈安点头：“打扰了，我先出去了。” 韩延宇刚要离开，跟沈安聊事情的人却开口说道：“那个谁，你站住！” 韩延宇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安旁边的人。 那人是巴诺市里的领导，平日里他倒是见过几次，但是因为自己的级别并不能跟这样的领导说上几句话，所以，对方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 那人似乎很生气，伸手指着沈安的鼻子就是一顿骂：“这就是你们检察院教出来的人？给我滚过来！” 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是对韩延宇说的。 “来，过来跟王先生道歉。”沈安无奈地对韩延宇招招手，一边从酒瓶中倒了半杯洋酒进去，举着，等待韩延宇的到来。 韩延宇脸色一沉。 眼前的沈安跟自己曾经以为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的心里，沈安是多么温文尔雅的人，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更不会为难自己的手下。 今天晚上在这里遇见沈安，本就已经让他觉得惊讶，现在，沈安的举动，更让韩延宇失望。 沈安就这样举着手里的酒杯，见韩延宇没有动静，再开口说道：“愣着干什么？过来道歉！” 这次，沈安的语气明显带着轻微的愤怒。 对方见沈安生气，也是一惊。 想来，在很多人的眼里，沈安都是极好说话的。 韩延宇不想让沈安为难，上前两步，从沈安的手中拿过酒杯，对着自己的嘴就要灌下去。 却没想到，那位王先生却从他的手中夺过了酒杯，一脸不屑地盯着低头不看对方的韩延宇。 “你认得我吗？” 沈安紧张起来，怕韩延宇说认识的话，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韩延宇依然没有抬头：“不认识，而且刚才太黑，我没有看清您的脸。” 对方发出嘲讽的笑容，拍了拍沈安的肩膀：“沈检，不错不错。” 虽然嘴上是在赞扬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过韩延宇的意思。 他举起手边的洋酒，对着韩延宇：“喝了他，我们就当没见过。” “王局......”沈安失口叫出对方的官职。 王局明显不悦，冷瞪着沈安。 沈安上前，将韩延宇护在身后：“既然是我的人犯了错，那便是我的过错，今天这酒，我来代他喝！” 说着话，沈安伸手就要从王局的手中夺过酒瓶。 旁边的韩延宇手更快，一把夺过王局手中的酒：“今天是我冒犯了，对不住。” 话毕，他直接将酒瓶子举起，一下便灌进自己的嘴里。 沈安在一旁有些着急：“韩延宇，你......” 韩延宇没有丝毫停顿。 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够了！韩延宇！”沈安担心，想要夺过韩延宇手中的酒瓶。 韩延宇察觉，微微转身，便躲过了沈安的手，却一口酒呛住，干咳起来。 酒水从他的口中流出来，瓶子里的酒还剩下三分之一。 韩延宇几乎站不住，东倒西歪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抓了个空。 他用力摇着自己的头，希望自己可以清醒起来，但是无济于事。 抬眼，看到的人都已经有了重影。 谁是谁，也已经分不清了。 眼前，一个身影冲到他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伸手就要抢他手里的酒瓶。 韩延宇眼角微红，愤怒地咒骂：“放开！我的错，我该罚！” 说着，想要推开身边的人，自己的身体却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跌倒而去。 “你闹够了没有！” 听到这句话，韩延宇全身僵住，他想要凑近看清对方，奈何眼睛完全不聚光。 “张志远，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句话，他不知道张志远到底听到了没有，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再也站不起身来。 头晕，想吐。 韩延宇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张志远怒气横生地靠近对面跟沈安一起谈事情的王局。 对面的人见到张志远，像是有些惊讶的后退半步。 “我不知道他是张警官的朋友，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让他喝这么多酒了。” 张志远眼神冷得要杀人，继续逼近王局。 见气氛尴尬，沈安跨出一步，横在张志远和王局的中间：“志远！” 张志远看到沈安，脸上的表情才微微平和了一些。 他伸手指着王局的鼻子：“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王局尴尬的笑笑，没有回话。 张志远对沈安点点头：“打扰了，沈检，你们继续。” 话毕，他直接扶起韩延宇，向大门外走去。 那王局见张志远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安没有正面回答王局的话，转身从沙发上拿起刚刚两人正在沟通的文件。 “王局，不好意思，这份文件，我没有兴趣。” 王局似乎没有反映过来：“沈检，这可是上头对你沈安的扶持，你不签的话，可有别的县区检察院领导等着呢！” 沈安微微一笑：“刚刚张志远和韩延宇都在，我不想当面不给你面子，现在他们都走了......” 沈安的话头停在这里。 王局见沈安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慢慢后退。 “沈安，你干什么？” 沈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王局已经退到沙发边缘，倒在地上。 沈安俯身下来，近距离看着王局：“你惹了王牌。” 王局不解：“什么什么？你说张志远吗？啊不，我是说张警官。” 沈安冷笑一声：“张志远，在这个局里，还不算是王牌，你......很快就会变成一颗废棋！” “什么意思？沈安，你把话说清楚点。” 沈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嗤笑一声，将手中的文件扔在王局的身上：“你做梦都想不到，无论有没有你这个文件，我该走的路，是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的！” ------------ 122挟持 沈安从白金会所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汪彬正将张志远和韩延宇堵在路口。 他唇角上扬，冷眼看一下汪彬：“不自量力！” 说罢，便抬脚离开。 角落里，汪彬嗤笑得一只手横在墙面上，嘴里咬着一根牙签：“怎么？让我带你进来就想跑？” 张志远眯着眼睛：“让开！” 汪彬伸手就要去扯韩延宇的头，被张志远一把打开。 “你要是敢动他的话，信不信我今天晚上让你横着从白金会所出去！” 汪彬大笑出声：“我只当你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张志远！别以为你几句唬我的话就能让我滚远，我可告诉你，我的人脉比你以为的多得多！” 张志远不语，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侧脸，看到身后走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你确定想在这里动手？” 汪彬将嘴里的牙签吐掉，对身后的人扬扬下巴：“带走！” 背后的彪形大汉掏出几个黑色的带子，一下子就蒙在了张志远和韩延宇的头上。 张志远愤怒得低吼：“汪彬！你死定了！” 汪彬凑近张志远：“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是为什么？我可不相信你真的是因为知道我来了，所以专程来找我的。” 张志远挣扎着，不说话。 汪彬一扬手，困住韩延宇的两个彪形大汉就将韩延宇拉扯到一旁。 张志远感觉到韩延宇远离自己，瞬间急了：“汪彬！你找死！” 汪彬笑出声来：“哎哟，我们的小张警官竟然爆粗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这么生气？” 张志远咬着牙：“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汪彬凑近张志远的耳朵：“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认真地告诉你，”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怎么说呢，与其说你今天是来找我的，不如说，是我在等你。” 张志远反应过来：“故意放消息给我的人，是你？！” 汪彬笑出声来：“小公子，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吧？” 张志远抬起头，虽然隔着黑色的套头带看不见外面汪彬的嘴脸，但是，隔着光都能看巨额到，此刻的汪彬嚣张跋扈的样子。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明白，你惹了谁！” 汪彬轻笑着：“我可不想低声下气地永远跟在别人的身后，为别人服务，陈先生老了，该有更年轻的血液注入进来了。” 张志远一愣，想要扑向汪彬，却被牵制住自己的两个彪形大汉紧紧拉住。 汪彬歪着头，无所谓的模样：“怎么？担心了？” “想要跟他对抗，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是吗？如果，我有你在手上呢？” 汪彬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洒进嘴里，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平日的模样。 张志远冷笑道：“一旦有了这个心思，你只会死得很惨！” 汪彬毫不在意地说道：“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汪彬的天下！” 说着，汪彬对背后的人招招手，令这几个彪形大汉扯着韩延宇和张志远离开。 因为张志远被蒙着头，而韩延宇醉酒不醒，两人都看不到前路。 张志远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救下韩延宇。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一定能很快脱身，但是现在，他不能留韩延宇一个人在这里。 能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后门推出了白金会所，很快，便上了一辆车。 车窗开着，能感觉到风声呼啸而过，吹在脸上，有些凉快。 “汪彬！”张志远叫着汪彬的名字，想要寻找汪彬所在的方位。 但是却没有得到汪彬的回复。 张志远伸手摸向旁边的时候，才发现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他的双手被人用绳子捆住，但是却没有捆得结实。 张志远偷偷地靠猜测，打开了捆住双手的绳子，掀开头上的头套时，却发现车上只有两个人。 开车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看到张志远解开了困住自己的绳索，慌张起来，车子四下摇晃着。 张志远脚下一蹬，跳到副驾驶的位置，用枪抵住男人的脖子：“停车！” 男人哭丧着脸，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说停车！”张志远再说一句。 男人终于踩下了刹车，环视四周：“这是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我对这片地方都不熟的......” 张志远怒气横生：“人呢？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男人害怕地回答着，“别，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我走吧.....” 张志远点开导航，看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竟然距离白金会所已经五十余公里。 明明没有开那么长的时间.....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找到出路才是最重要的事。 张志远飞身下车，站在一片空地之上。 远处的晨曦染红了天。 他重新回到刚刚的车上，见男人蜷缩成一团，正在打着电话。 看到张志远过来，他慌乱地想要收起电话，却已经来不及。 张志远一把夺过男人的手机：“人在哪？！你们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对面传来汪彬的声音，他轻蔑的语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张志远怒吼道：“我管你发现了什么！人呢！韩延宇人在哪里！” 汪彬轻笑着：“在巴诺，陈先生根本就不是最大的存在，韩延宇才是，我说的......对不对啊？张警官？” 张志远全身的皮肤瞬间麻了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汪彬慵懒地说道：“哎呀，我们的小警察不愿意说实话啊，既然这样的话，等你愿意说实话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等等！”张志远慌忙叫住汪彬，“你昨晚引诱我到白金会所，并不是想要找我，其实是想要引诱韩延宇上钩，是不是！” 对面的汪彬没有回答，但是能听得出，他的呼吸声重新回到了电话前。 张志远继续说道：“说个地方，我们见一面，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汪彬嗤笑一声：“把电话给他。” 张志远迟疑一瞬，对面的汪彬再次开口。 “怎么？还要我说得再详细些吗？”汪彬似乎有些不满，“谁能成为巴诺市的龙头，并不是努力得来的，而是因为韩延宇，我说的对吗？” 张志远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汪彬的问题。 对面的汪彬继续说道：“我之前一直在想，陈先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利，直到我从那个小丫头，叫什么......哦对，宋玳，我从那个宋玳的身上得到了一些奇怪的线索。” 张志远没想到，这个时候，汪彬竟然会提到宋玳的名字。 “宋玳的死，跟你有关？”张志远下意识得问道。 “这脏活儿可轮不找我，我只是有些疑惑想要咨询一下韩延宇，我在想，是不是只要让韩延宇恨我，我就能成为整个巴诺最大的王？” 张志远听着汪彬的话，觉得可笑。 “你想太多了，我把电话给他，等见面，你想知道什么，我会一五一十得告诉你，但是现在，你最好不要动韩延宇一根汗毛，否则，你只会成为整个巴诺市的废棋。” 说罢，张志远将手机递到男人的手里。 电话里，汪彬对男人说了些什么。 男人一边接着电话，一点抬头看向张志远。 最后点头后挂断了电话。 他对张志远说道：“上车吧，我带你去找汪律师。” 张志远眉峰一紧：“我要找的人不是汪律师！他在电话里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男人被张志远吓到，身体不自觉地后撤：“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从指挥而已，我......” “走！”张志远跳上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走吧！” 在张志远看来，这段路程似乎很漫长。 心里焦躁不安。 韩延宇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是不省人事的样子，他不知道，汪彬会怎么对待韩延宇，更不知道，韩延宇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约莫一小时后，车子停在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门外。 “到了。” 张志远偏头看向废弃工厂的背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看不到。 “这是哪里？” 男人回避的眼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警官请不要再为难我了，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张志远收回视线，从这辆破旧的车上跳下去。 张志远刚刚离开，那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猥琐起来，他露出精明的笑容：“人已经过去了，时间，刚刚好！” 远远地，看到张志远的脚跨步上前，走入了充满铁锈的大门。 门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很多废弃的塑料布挂在绳子上，挡住了前面的视线。 远处，能听到放水的声音。 “韩延宇？你在哪？”张志远喊道。 没有人回应。 “韩延宇？！”张志远继续喊道，但是依然没有人回应。 周围只有张志远声音的回声。 他甚至怀疑，是刚刚那个男人骗了自己，这里根本就不是汪彬所说的地方。 如果汪彬真的想知道真相的话，不可能会引导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当张志远推开最后一扇半透明的塑料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肮脏的巨大游泳池。 泳池正在注水。 水里，韩延宇被粗壮的铁链锁住手脚， 水平面已经到了他的嘴唇处。 “韩延宇！”张志远一惊，飞身上前，一跃而起，跳入水中。 水底，韩延宇坐在泳池里，他的手被从后面牢牢锁死，想要打开根本不可能..... ------------ 123侵占 游泳池里的水越来越多，逐渐淹没了韩延宇的鼻子。 张志远探到水底，想要解开粗壮的铁绳索，但是无济于事。 他无法呼吸，从水面探出头来。 一旁的水依然在快速注入泳池内部。 张志远大吼着：“汪彬！出来！把钥匙交出来！” 没有人回应。 “汪彬！你这个王八蛋！”张志远大声咒骂着。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废弃工厂回荡着。 依然没有人回应。 水底，韩延宇的双腿挣扎着，想要说话，已经说不出来。 他的头发在水面上飘荡着，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 张志远用力抱住韩延宇的身体，令他的身体浮上水面，因为铁绳索还算有点距离。 韩延宇的鼻子勉强露出水面，水花沾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韩延宇，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张志远一边说这话，从后腰掏出枪，对着粗壮的铁索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铁索裂开一道口子。 有希望...... “张志远，快走......这是他们的陷阱.....他们想要，想要......” 话未说完，水又一次淹没了韩延宇的鼻子。 他用力挣扎着，水面上出现一片水花。 张志远紧咬着牙，令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他双手举着枪，又是一下，打在粗壮的绳索上。 背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张志远满身是水的回过头去，看到汪彬正站在泳池的另一边，嘲讽地笑着。 “汪彬！你杀不了他的，你根本杀不了他的，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到头来，原来你却什么都不懂！” 汪彬蹲身下来，无所谓地用一根手指搅动着水面，水面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水花。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吗？我看是你没有明白其中道理吧？” 张志远不想跟汪彬多说话，他对着绳索继续开枪。 但是现在，韩延宇的身体已经深陷下去。 几乎无法呼吸。 一串气泡逐渐升上来。 “汪彬！”张志远疯了一样怒吼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止，“你这是不自量力！” 汪彬笑出声来：“你刚才都说了，他是不会死的，为什么还要这么紧张？” 张志远微微一顿。 绳索已经几乎被打断，很快，就能救下韩延宇。 汪彬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我需要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你。” “放开他，我跟你走！”张志远转过头，怒视着汪彬。 汪彬低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韩延宇会死的话，而故事并没有结束，那么接下来，谁会成为主角？” 张志远眯着眼睛不说话。 汪彬无所谓的样子，抬脚靠近张志远和韩延宇的方向。 此刻，张志远已经将铁绳索打断，韩延宇的身体向下飘落。 张志远愤怒地向水底冲去。 韩延宇的身体看上去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张志远用力抱住韩延宇，脚下一蹬，向水面之上游过来。 两个人冒出水面，张志远抱着韩延宇爬出游泳池，拍打着韩延宇的脸。 “韩延宇！你醒醒！醒醒！” 韩延宇脸色苍白，一点都没有反应。 张志远慌忙帮韩延宇做急救措施。 站在一旁的汪彬表情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忙什么呢？他又不会死，不如来跟我聊聊我们两个人未来要做的事？” 汪彬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张志远愤怒地从韩延宇的身边起来，一下子冲过去，宛若猎豹般将汪彬扑倒在泳池边。 汪彬的头撞在地面上，他眯着眼睛，伸手揉着后脑勺，却一点都不生气，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生什么气呢？难道，你真的不想做主角吗？” 汪彬的话令张志远满心愤怒。 “你给我闭嘴！” 汪彬却不以为意：“你看看那个韩延宇，就是一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们凭什么要给他作配？” “闭嘴！”张志远愤怒地吼道。 汪彬笑着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模样：“好好好，我换个说法。” 张志远的手用力拽着汪彬的衣领，紧咬着牙，挥出一拳，一下子就打在汪彬的脸上。 汪彬的唇角一下就肿了起来，发红发青。 “你怕了？怕我说出你的心声？” 汪彬依然在挑衅张志远。 张志远又举起手，喘着气，拳头却没有直接落下来。 汪彬大笑出声：“我是前几天才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前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都会偏向韩延宇，直到我送宋玳的口中听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胡说！”张志远眼角一跳。 汪彬上下打量着张志远，礼貌而绅士地笑道：“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我可不是韩延宇，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汪彬话里有话，听上去像是平常的话语，实则，是在嘲讽韩延宇和张志远的关系。 张志远愤怒之下，对着汪彬的脸又是一记重拳，之后厌弃的从汪彬的身上下来。 汪彬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瞟一眼昏迷中的韩延宇。 “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我接下来的话，如果韩延宇真的死了，谁会是整个巴诺市最重要的人。” 见张志远没有说话，汪彬继续说道。 “不可能是我，不可能是陈先生，所以，只有你......” “汪彬！韩延宇不是一个物件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吗？”汪彬不以为意。 他用一根手指擦拭着唇角的血水，一边与张志远擦身而过，一直走到韩延宇的身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 用皮鞋踢了踢韩延宇的身体，这才抬眼看向张志远：“张志远，觉醒的人，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吗？” 汪彬的话，令张志远微微一震。 汪彬继续说道：“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告诉你，就算不是你张志远，在没有办法跳出这个既定的世界之前，你以为，没有别人想要替代韩延宇的位置吗？” 这是张志远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汪彬见张志远有了反应，笑着低一下头：“想要对付韩延宇的人，可不止是我一个人那么简单，最近一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在针对他，你真的以为，是外面的人在操控这一切？” 张志远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汪彬。 “或许，是里面的人，想要成为新的主宰者。”汪彬的声音很小，但是他确定，张志远是能听得到的。 “所以，韩延宇的危险，远比你以为的更多，你在他身边又算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吗？” 汪彬一步一步地诱导着张志远。 张志远低下头，转眼看向韩延宇。 汪彬靠近张志远：“对于韩延宇来说，他可能会把你当做是最好的朋友，但实则，你不过是他的保镖，是他的树洞，是替他承担一切的倒霉蛋罢了！” “汪彬！”张志远低吼，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 汪彬不以为意，唇角一勾：“你这样的出身，他韩延宇算什么东西？”他靠近过来，“你，才拥有能够控制这个世界的能力。” 张志远顺着汪彬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干净而脆弱的韩延宇。 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仍然没有醒来。 张志远也是明白的，韩延宇醒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就像上次，自己为了救下韩延宇而死去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似乎在思考着，双手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生与死，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再重要，起码在那个人的眼里，他们的生死都是不重要的。 张志远突然抬起头，用冰冷的眼神望着汪彬。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更远的方向？” 汪彬一顿，不解地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脸上出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一股邪魅的模样。 汪彬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你想说什么？” 张志远步步逼近过去：“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导者又有什么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改变命运真正的方法。” 汪彬眼睛一亮：“什么？” 张志远已经走到了汪彬的面前，他笑意更浓，突然抬起手，抓住汪彬的衣领。 快速向后退去，两人一直退到泳池的边缘。 汪彬的身体倾斜向后，他慌张地晃动着双臂：“张志远你疯了！我现在是要跟你共谋大计，你却......” 张志远轻笑出声：“我早就看到你们所有人的设定，汪彬，你不会游泳，就不应该带韩延宇出现在这里。” 汪彬睁大了眼睛：“在哪里？你在哪里看到的？” 张志远笑意更浓：“现在知道怕了？” 汪彬害怕地想要抓住张志远的衣服，但是怎么都抓不住。 张志远慢慢地松开手。 瞬间，汪彬的身体跌入池水之中。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开来。 汪彬在水中挣扎着，拼命而痛苦。 “救命.....救救我.....我不会游泳......”汪彬在水中扑腾着，水灌进了他的鼻腔。 张志远蹲身下来，就像刚刚汪彬的样子，一根手指伸进了水里，随意的搅动着。 他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好看俊朗的脸看上去有些阴冷的样子。 “蠢货！” 汪彬的双手慢慢地没有了力气，他睁大眼睛，仍然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游向池边。 但是，他的身体距离泳池却越来越远。 最终，身体渐渐下沉，逐渐失去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张志远神色平静，冷笑一声：“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竟然将场景设计在这里，你猜，真正会死的人，到底是谁！” 说罢，张志远转身走向韩延宇，伸手一把将韩延宇背在背上，大踏步地朝外面走去。 他眼神坚定，目光如炬。 背上的韩延宇逐渐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张志远的侧脸。 “张志远......” 张志远轻轻一笑，没有回答韩延宇的呼喊，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透明薄布。 门外，阳光灿烂。 这一次，他从汪彬的口中得到了新的线索。 觉醒的人不少，很多人都想要侵占韩延宇的位置。 “没有人能代替你！” 张志远轻声说道。 两人的对面，一众黑衣人跑进来，穿过两人的身边，一众冲向泳池的方向。 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两人一样。 张志远唇角一勾：“汪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 124时间跨度的问题 一众人看到已经漂浮在泳池里的汪彬，纷纷跳入水中。 “汪律师！快救汪律师！” 张志远已经背着韩延宇离开了这间废弃工厂，听着背后的声音，他眼神冰冷。 抬头，看向天空。 “现在的结果，是你满意的结果吗？” 天空一阵惊雷，乌云密布，很快便下起雨来。 张志远就这样背着韩延宇，一步一步得走在乡村小路上。 雨水冲刷在两人的身上。 半小时后，张志远没了力气，他将韩延宇放在道路一旁的凉亭里。 清透的草地被雨水冲刷过，看上去很干净。 张志远轻轻喘息着，对旁边还没有醒过来的韩延宇说道：“韩延宇，你知道吗？我刚才竟然有一刹那的动心。” 他回头看，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依然闭着眼睛。 张志远伸手帮韩延宇脸上的雨水擦掉，低头笑道：“汪彬说的话，谁才是主角？其实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主角，每个人都一样，我们会认为，所有人的人都是以我们自己为中心的。” 韩延宇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手指轻轻一动。 但是张志远没有看到这细微末节的变化。 张志远继续说道：“但是在这个世界，规则跟外面的世界不太一样，对吗？” 身边的韩延宇已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偏头，看向张志远，见张志远正在说话，便默默地望着他的侧脸。 张志远轻叹一口气，手指掐下身前的一根狗尾巴草，在半空中随意得晃动着。 “可是，我不能背叛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背叛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原始设定，但是，看到你受到伤害，我就会害怕。” 韩延宇慢慢抬起手，想要触碰张志远的胳膊。 张志远没有发现，他继续说道：“我想逃。” 听到这里，韩延宇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下来，他的眼神透着哀伤。 “我真的很想逃，我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把我设定成这样，我们明明是好朋友，明明是最好的搭档，可是为什么要给我一个那样的家庭环境，为什么要......” “张志远。” 韩延宇的声音打断了张志远的自言自语。 他慌忙转头，看到脸色苍白的韩延宇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憔悴得望着自己。 他不知道韩延宇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不知道韩延宇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知道，韩延宇总是很善于推测人心的，他的身体不自觉得颤抖起来。 韩延宇从地上坐起身来，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张志远。 张志远垂下头，不敢看向韩延宇的眼镜， 韩延宇笑了，一把拦住张志远的肩膀：“不管是谁，遇见这样的情况，都一定会心动的。” 原来，这句话韩延宇也听到了的。 张志远紧咬着后牙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笑笑：“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我绑起来了，当时我觉得很害怕，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后来，我又不怕你。” 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为什么？” 韩延宇笑意更浓：“我想起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张志远轻轻叹气，低头看着手里的狗尾巴草。 韩延宇继续说道：“虽然说这句话其实是很不负责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一定会救我，所以，我就不害怕了，我知道，有你在，我一定不会死，与所谓的设定毫无关系。” “韩延宇，其实我......” 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我知道。” 张志远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不知道韩延宇口中所谓的我知道是指什么。 韩延宇不看张志远：“我知道很多事需要我自己去探索，但是最近我的情绪有些问题，很多事情我都没有解决好，之前，唐卡曾经跟我说过，她说，她想要知道结局。” 张志远紧紧握着拳头。 韩延宇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天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结局，可能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结局。” “刚刚汪彬和我之间的对话，你听到了吗？” 张志远试探性得问道。 韩延宇不想撒谎，他点点头，说道：“虽然我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你们之间所有的话我都听得见。” 张志远的心中有一丝内疚和后怕。 “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张志远笑起来，用力拍了一把韩延宇的肩膀：“你在PUA我。”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如果你觉得是的话，我很乐意承认。” 大雨中，两人的笑声穿透了雨水的冲刷。 远处，一辆车开过来，车灯照亮了阴暗的雨水。 “来人了，应该是来接我们的。”张志远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韩延宇一只手撑着地面，仍在开着玩笑：“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张志远看一眼韩延宇，笑着说：“谢谢你。” 因为张志远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反而让韩延宇有些不知所措。 果然，那辆车停在两人旁边的马路边。 唐卡打着伞下车，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迎着大雨哭出声来。 “你们两个竟然还在笑！你们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吗？” 唐卡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张志远和韩延宇的笑声却更大了些。 韩延宇站起身，脸色虽然苍白，却明显有了力气，他朝唐卡的方向奔去，一把将唐卡拥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唐卡呆呆地愣在原地。 就连站在背后的张志远都惊看着眼前的韩延宇，他不知道韩延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韩延宇将唐卡抱得更近一些，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唐卡，我不会让你消失，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一直保护你，唐卡，别怕......” 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到唐卡的耳朵里。 她呆呆地看向背后的张志远，不解的眼神。 三人回到韩延宇的宿舍。 唐卡和已经洗好澡的张志远坐在沙发上，她一直回想着刚刚韩延宇跟自己所说的话。 浴室里传出韩延宇洗澡的声音。 唐卡想起刚刚那个温暖的拥抱，不自觉得脸色一红。 张志远双手放在膝盖上，思考着什么。 唐卡率先开口说道：“张志远，刚刚韩检所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张志远点头。 唐卡皱起眉头：“你们两个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张志远叹口气，望着唐卡：“宋玳，你见过的。” 唐卡知道张志远可能要开口要对自己说出某些真相，她正了正身体：“见过。” 张志远继续说道：“因为宋玳这条线结束，所以她才会......” 洗手间的门打开，韩延宇开门出来：“张志远！” 张志远停下话头，他对韩延宇使眼色。 韩延宇上前，坐在唐卡的身边：“别听张志远乱说，更别听宋玳乱说，相信我，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唐卡皱眉。 韩延宇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未来怎么样，如果我们自己无法操控的话，那我们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着，开心最重要，其他的，管他呢。” 说着话，韩延宇笑起来。 他现在的样子，跟刚刚抱着唐卡时候说话的样子截然不同。 “可是你.....”唐卡回话道。 韩延宇打断唐卡的话：“最近怎么样？宋玳父亲和奶奶的案子，有线索了吗？” 唐卡只是看着韩延宇不说话。 张志远打岔说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找到凶手很难，我们警局应该在努力调查，这个案子不在我手上，回头等回去了，我帮你打听打听。” 韩延宇没有回话。 张志远继续调侃着，想要调整气氛：“韩检，刚刚死里逃生，你就又开始咨询工作上的事了。” 说着，张志远对韩延宇竖起了大拇指。 韩延宇转眼继续看着唐卡。 能看得出，唐卡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你身体好些了吗？”韩延宇问道。 唐卡一脸真诚的样子说道：“韩检，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多久？” 这句话一出，就连张志远都疑惑地看向唐卡。 “什么意思？”韩延宇开口问道。 唐卡默默地摇着头：“十天，正正十天过去了......我已经出院好几天了。” 张志远和韩延宇都倒吸一口冷气，两人对视着。 唐卡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消失了整整十天，检察院和公安局都闹翻天了，连媒体都来过好几次了。” “为什么？”张志远问道，“媒体为什么会来？检察院和公安局又为什么会闹翻天？” 唐卡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有人拍到韩检和你在十天前进入白金会所，之后便消失不见，有人在网络中爆料，说最近不断出现人口失踪案，说这件事可能跟你们两个有关。” “跟我们有关？他们是说我们是拐卖人口的犯罪组织？这太离谱了！”张志远被气笑。 韩延宇盯着唐卡：“为什么说跟我们有关？” 唐卡慢慢开口：“他们说，你们可能是被人犯罪团伙挟持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说？”韩延宇问道。 唐卡定了定神，拿出手机，找出先关爆料新闻，推到两人的面前：“有人爆料白金会所一直在买卖人口，聚众淫乱，所以有爆料说，你们当天就是去查白金会所背后的老板，结果一直没有出来。” 韩延宇将视线转移到张志远的脸上：“爆料人一定是对白金会所很熟悉的人。” 张志远接着说道：“而且，是对你我很熟悉的人。”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汪彬....... ------------ 125被篡改的监控录像 韩延宇跟张志远约定好，休整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汪彬问个清楚。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当天晚上韩延宇沉沉睡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天晚上，他竟然梦见了程妶。 梦里，他推开一扇金属门，从外面照射进来一束刺目的光。 韩延宇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待刺目的光消散后，他放下手臂。 见程妶正戴着眼镜坐在桌前，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程妶？”韩延宇很是惊讶。 对面的程妶也似乎吓了一跳，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你是......”程妶双目大睁。 韩延宇两条腿跨过那扇门。 程妶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渐渐地一直靠在了墙面上。 程妶抬起一只手：“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韩延宇不解地停下脚步：“你怕我？” “你想干什么？”程妶问道。 韩延宇满心疑惑，轻声说道：“好，我不过去，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这里。” 程妶转头，在一个机器上快速操作着。 一边操作，一边转头看向远处站定的韩延宇。 半晌后，韩延宇率先开口：“程妶，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程妶停下手上的动作：“为什么这么问。” 韩延宇没有正面回答程妶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知道事情记得答案，是不是？” 程妶闭上了嘴，算是回答。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破局？” 韩延宇问话的时候，眼神哀伤。 程妶脸上的惊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严重，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才慢慢开口道：“我本想杀了你。” 韩延宇惊讶的样子：“为什么？” 程妶继续说道：“我不仅想杀了你，还有张志远、宋玳，所有那些揣测到事情真相的人......” 程妶的嘴唇依然在动着，可是韩延宇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他想要继续靠近过来，仔细听清楚程妶后面所说的话。 但是，越是靠近，程妶的身影却越是遥远。 最后，他只看到了程妶哀伤而惶恐的目光，消失在对面的黑暗之中。 “程妶！” 韩延宇大惊着坐起身，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程妶..... 可能程妶在他的心中已经早就被妖魔化，就像是一个可以操控人心的幕后大魔王。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韩延宇的揣测。 他以为是张志远到了，在催促他下楼，抬起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沈安的名字。 韩延宇一顿，想来，自己已经回来的消息，唐卡已经告诉了沈安。 韩延宇微微迟疑一瞬后，接起电话：“沈检，是我。” 对面的沈安声音平静，就好像一点都没有关心过韩延宇一般：“来我办公室一趟，尽快。” 不等韩延宇再说什么，对面的沈安已经挂断了电话。 今天跟张志远约定好去找汪彬，也不知道在汪彬的世界里，已经过了多久。 那天离开前，汪彬明明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 他甚至愿意，张志远那天恐怕已经杀了汪彬，为张志远担心。 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汪彬已经做了这么多事。 他更没有明白，这么好的机会，汪彬竟然没有报复性地令自己和张志远名誉尽损。 他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计划有变。”韩延宇率先开口。 “怎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看一眼窗外，见张志远的车已经开进了检察院宿舍的院子。 他回过头来，慢慢说道：“沈检早上找我，可能是为了宋玳家人的事。” 院子里，张志远已经从车上下来，他背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韩延宇宿舍的方向。 “我在这里等你，应该不会太久。” 电话那头传来韩延宇的声音：“不一定，我觉得沈检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你先回去。” 张志远将手机换了一只手，一手插在裤兜里。 “我不放心。我记得你说，那天在白金会所里见到过沈安，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我怀疑......” 对面的韩延宇打断了张志远的话：“宋玳留下的字条你还记得吗？先查一下，公安局里可疑的人。” 张志远无奈地抿着嘴，转身上车，一句话都没说，便挂上了电话。 韩延宇抬眼再看向窗外，见张志远的车子很快便离开。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简单洗漱后，出门回到检察院去找沈安。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他琢磨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原因。 低着头，快步离开。 沈安的办公室在四楼，韩延宇的步子很快，转弯，便来到沈安办公室的门口。 其实他是不常来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邀功的人。 刚要推门，沈安从里面打开了门。 他面容平静，就好像之前在白金会所见过面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进来坐。” 既然沈安没有想要提起那件事，韩延宇便也不便提起。 走进沈安的办公室。 照例，沈安先去帮韩延宇接了一杯水，推到他的面前，这才正视着沈安的脸。 “宋玳家人的案子已经结案了。” 沈安直入主题。 韩延宇眼神一收，身体挪动了一下：“凶手找到了？” 沈安平静得淡淡笑着：“案子没有到咱们检察院来。” 韩延宇眉峰紧锁：“为什么？不是说会有别的检察官接手这个案子的吗？” 沈安低头喝一口水：“延宇，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做事，不要太执着。” “到底什么结果？”韩延宇问道。 沈安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转头，便看到秦勇推门进来，看到韩延宇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 韩延宇噌的一下站起身，在沈安和秦勇两人的脸上来回看着。 “韩延宇，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吗？”秦勇说着话，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 韩延宇有些嫌弃地站远一点，没有回话。 沈安笑着站起身，指了指秦勇：“正好秦副局长来了，关于案子的事，你可以直接问他。” 韩延宇正对着秦勇：“宋玳家人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秦勇低头一笑：“自杀。” 韩延宇彻底坐不住了：“又是自杀！” “怎么叫又呢？”他一边指着韩延宇，但是眼神看向沈安的方向，“你看看这孩子，当年咱们还一起负责过他家人的案子，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不知道感恩，倒是对咱们发起脾气来了。” 韩延宇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年自己家人的案子，秦勇也参与了。 他转眼看着沈安，似乎想要得到一份答案。 沈安没有看韩延宇一眼：“就是自杀，所以，韩延宇，你已经听到了答案，宋玳的案子，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不可能！”韩延宇低吼道，“这么明显的案发现场，您竟然说是自杀，怎么可能呢？谁会自杀将自己挂在院子里的树枝上？谁会自杀趴在自己家的床上？谁会在自杀前，制造极具仪式感的案发现场？” “韩延宇！”沈安低吼一声。 韩延宇慢慢后退，用失望的全身看着沈安：“我一直以为沈检您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原来你......你们......” 沈安眼神犀利得瞪着韩延宇：“这就是结果，就算你再查下去也没有用！” 韩延宇气到发笑：“好！姑且说宋玳的家人就是自杀，那么请问，宋玳呢？” 秦勇还想要当老好人，上去就要拍韩延宇的肩膀。 韩延宇快速挪开步子，根本就不让秦勇碰到自己。 其实从很久之前，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秦勇的时候，就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这种感觉比以前更加明显。 秦勇虽然是公安局副局长，但是很多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显得猥琐而谄媚。 他讨厌这样的人，宁愿远离。 秦勇倒是不生气，讪讪地收回了手，笑道：“年轻人，有点脾气是好的，要是过分的较真，可就没意思了。” 韩延宇狠狠地瞪了秦勇一点，转眼看向沈安：“是不是宋玳的案子，也不用查了？” 沈安不语。 秦勇倒是接上了话：“我说一大早沈检那么着急叫我过来，我只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让我跟你做解释。” 秦勇说着话，将手机推到韩延宇的面前：“来，年轻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韩延宇怀疑地看向秦勇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正是之前见过的监控录像，画面里，宋玳一个人站在网红桥边缘，像是在开口跟谁说话，但是对面却没有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 韩延宇抬眼惊看秦勇：“你们竟然为了掩盖事实，对视频动了手脚？” 秦勇歪头皱眉，嗳了一声，粗壮的手指指着屏幕：“你再好好看看。” “看什么？？” “那天原本就其实晚上，监控录像在那个位置，并不能完全看清当时发生的情况。”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秦勇。 秦勇的视线仍在手机屏幕上，他继续说道：“当时，咱们说监控录像里的那个黑影，像是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但那只是咱们的猜测，对不对？” 韩延宇看着秦勇的脸，没有说话。 秦勇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单位的视频组仔细地研究了这个画面，最终经过特殊处理之后，发现当时咱们所怀疑的那个人影，他根本就不是人影！” 秦勇一边说着话，将视频画面放大。 画面里，原本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所站的位置，成了一个类似人影的黑色倒影。 韩延宇犀利的眼神，看向秦勇：“是吗？第一，您刚才说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是个女人？您是如何判断对方是女人的？如果没有确定的证据，作为公安局副局长这样信口雌黄，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秦勇愣住。 韩延宇再看向沈安，失望地说道：“第二，你们去过网红桥吗？那个位置，哪里来的倒影，宋玳所站的位置，是网红桥的正中央，那里除了路灯以外，连一颗树都没有，又哪里会有这么矮的倒影存在？！” ------------ 126是警告，还是警示 沈安愤怒地大声呵斥韩延宇道：“你够了！” 在场的韩延宇和秦勇都被沈安的声音吓到。 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沈安是一个平日里连说话都会很小声的人。 特别是在很多群众的心里，沈安永远笑容温和，不管有什么样的需求，沈安都会答应。 韩延宇呆呆地站在原地：“沈检，事实就是这样，你们还想掩盖多少事实？” 沈检指着大门的位置：“出去！” 韩延宇站在原地没有动。 “出去！”沈安的声音更加严厉。 韩延宇失望地看一眼沈安后，转身出门。 秦勇见韩延宇离开口，才讪讪一笑，上前靠近沈安：“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说着话，一边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沈安。 沈安白了秦勇一眼：“你知道我不抽烟。” 秦勇点头笑笑，自顾自地点头：“小孩子，跟他置什么气？他能懂什么呢？” 沈安不语，坐在沙发上，一口将面前水杯里的水喝掉，一脸愁容。 秦勇从包里掏出文件，推到沈安面前：“这件事，你想好了吗？” 沈安看到秦勇推过来的文件并没有标题，他别过头去不说话。 秦勇继续说道：“上面的人可是发了话的，你要是不干，那就是跟我们对着干，当年那些事......” 秦勇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安打断。 “不要再跟我提当年的事！”沈安站起身，抬脚就向办公室外走去，“一会儿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秦勇点头，这么多年官场的经历，当然知道沈安是在下逐客令。 他再看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走向门口的时候，拍了拍沈安的肩膀：“走了。文件记得仔细看看，这可是关乎咱们宾县的未来。” 能看到沈安紧咬着口牙槽，像是在隐忍。 他低着头，没有多看秦勇一眼。 待秦勇离开后，沈安快步上前，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文件，用力扔进了垃圾桶里。 “去他妈的世界！” 检察院的院子里。 韩延宇一脸怒气地走出来，身后，唐卡小跑着跟上来。 “韩检，你要去哪儿？”唐卡一边说着，拉住了韩延宇的胳膊，“沈检吩咐了新的案子给你，让你处理一下。” 韩延宇停下脚步，转头，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院子旁边的垃圾桶旁边抽烟，一边抽着烟，一边看向自己的方向。 “什么案子？” 唐卡见韩延宇接话，放下心来：“小案子，酒驾，不服从管教。” 韩延宇见对面抽烟的男人一脸不屑的模样，原本肚子里都是怨气，他抬脚向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走到跟前的时候，男人嗤笑一声：“干什么？” 韩延宇死死盯着男人的脸。 男人的肤色很黑，看上去像是长期在外劳作的模样，脚上穿着一双胶鞋，鞋子上还沾染了泥土。 韩延宇低下头，叹口气，眼睛闭上一瞬后，再次睁开的时候，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抬手从男人的手中将还剩下一小半的烟拿下来，在垃圾桶上拧灭，这才开口说话。 “说说吧。” 男人偏一下头，看向唐卡：“刚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你们这些官老爷真是不把老百姓当回事是吧？” 韩延宇看一眼唐卡。 见唐卡皱着眉头，转头对韩延宇道：“他酒驾，原本关几天的事儿，结果，在取保候审的时候，他竟然擅自离开，警方直接找不到他人，前两天刚把他抓回来，这人一直都是这样。” “我又不懂！”男人抢白道，“谁知道你们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警方没有跟你说清楚吗？”韩延宇问道。 男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我就是酒驾了，在候审期间离开了宾县，怎么了呢？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 韩延宇的心思里现在装着宋玳和宋玳家人的案子，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不学无术的样子，感到甚是厌烦。 他定定地望着对方：“案子不难，最近一周之内，不要再离开宾县，等待开庭。” “开庭？我这么小的案子还要开庭？”男人一下子有点慌。 其实很多老百姓对于公检法系统的流程并不是很清楚。 有时候，明明可以简单地将事情很快处理好，但是因为嫌疑人缺少法律意识，就会令整件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韩延宇别过头去，不想再看眼前这个无赖一般的男人。 他对唐卡说道：“这个案子你简单处理好之后交给我审查就好。” “我？”唐卡以为自己听错，“我没有这个权限的。” 韩延宇点头：“总有一天，你都需要去处理这些事，现在就开始学习，并不算早。” “可是......”唐卡还想说话。 韩延宇已经抬脚准备离开：“向法院起诉，五个月。” 唐卡听到韩延宇给了结果，她深吸一口气：“好。” 这时候，男人急了，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肩膀：“我说你疯了吧！我不过是......”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延宇一个擒拿手压倒在地上。 男人疼得哇哇直叫。 “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检察官在自己的地盘上当众打人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紧咬着后牙槽，台子上方传来沈安的声音。 “韩延宇！你闹够了没有！” 韩延宇抬起头，手下按着男人的力道却没有轻。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唐卡见状，慌忙上前，站在沈安的旁边：“沈检，韩检只是一时冲动。” “冲动？”沈安怒气横生，上来一把将韩延宇从男人的身上甩开。 韩延宇自然不会对沈安动手，只是用犀利的眼神望着对面的沈安。 现在的沈安，在韩延宇的眼里，看起来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从那天晚上在白金会所见到沈安之后开始。 韩延宇心中，对沈安的态度开始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他不再像曾经那么尊重沈安了，这是事实。 他还是怀疑沈安的一举一动，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刘春和王强的案子里，是不是沈安也跟秦勇两个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此刻，沈安的眼神里也没有了曾经的温和。 他大踏步的上前，直接站在韩延宇的面前：“如果你不想再做检察官，随时欢迎你离开！” 韩延宇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他望着沈安。 “如果检察官要做得这么窝囊的话，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认识你们！这样，我也就不会有想要做检察官为人民服务的理想！” “韩延宇！” 韩延宇冷笑一声：“是你们骗了我！” 说罢，韩延宇最后看一眼躲在沈安背后的男人，直接快步离开。 “韩延宇！”沈安对着韩延宇的背影，又叫了一声。 但是，只能看到韩延宇的身影越走越远，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检察院的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沈安站在众人中间。 有人在窃窃私语。 沈安突然回头，对众人低吼：“都没有工作要忙了吗？” 对于沈安情绪上的变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沈安自己也知道，最近他的情绪问题很严重，但是，他最忌你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因为，他现在正站在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道路的尽头又会是什么等待着他，他不知道....... 公安局里。 张志远推开了郑毅办公室的大门。 “师父！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郑毅只轻轻抬一下头，看了张志远一眼，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郑毅一点都没有慌张，他轻轻叹了口气，拉开身边的座位，示意张志远坐下。 “还没看透？” “看透什么？我需要看透什么？宋玳一家就这么死了，鬼会相信他们全都是自杀！” 郑毅喝了一口他老茶杯里的茶，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 安静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反而显得更加安静。 “师父！” 张志远再次开口，却没有准备要坐在郑毅的身边。 这算是对郑毅的抵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自杀。” 张志远听到这个答案，生气地攥紧了拳头。 “所以，您也放弃了抵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 “不是。” 郑毅一边说着话，从桌子上拿出一堆资料。 “这些资料，你研究过吗？” 张志远刚刚的气焰被压下去不少，他上前，随手翻看着文件里的内容。 “我都看过了。” “我问的是研究。” 张志远紧锁眉头，他一直都不喜欢郑毅的咬文嚼字。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郑毅笑笑，并不生气：“从表面看来，宋玳的家人，包括宋玳，却是不是自杀，甚至，我都能推测得出来，凶手到底是谁。” 张志远一顿，睁大眼睛看向郑毅。 郑毅盯着张志远：“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凶手，是不是真的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 张志远眼神一收：“师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郑毅继续说道。 张志远的心彻底沉下去：“为什么？” 郑毅沉思一瞬后，慢慢开口：“为什么？这句话，不是应该问你和韩延宇吗？” 张志远的心突然觉得压抑的难受。 郑毅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告诉了韩延宇那些真相，你们原本所要走的路线，就不是这样.....” 张志远似乎想明白了郑毅想说什么，他的精气神萎缩了很多。 整个人看上去弱小起来。 郑毅却没有准备放过张志远：“如果你们按照自己正常的路去行走的话，宋玳的家人应该不会死。” 张志远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还记得那个跳楼的无名女孩吗？”郑毅步步逼近。 张志远想起来了，那天韩延宇决定要保护宋玳的时候，有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坠楼而亡。 当时，韩延宇和张志远都在场。 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猜想到，女孩的死，应该就是替代宋玳的死亡。 但是现在通过郑毅的解释，张志远否定了之前的想法。 女孩的死，对他们来说， 算是警告。 也算是宋玳结局的警示...... ------------ 127第一次正式见面 傍晚时分。 韩延宇推开了宋玳奶奶家的门。 屋内的一切陈设还是像原来一样，周围的陈设显得有些杂乱，但整体看上去还算干净。 卧室里，宋玳奶奶死亡的地方，被圈了起来。 能很清楚地看出，从那之后，便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韩延宇想起那天看到的犯罪现场，闭上眼睛，回忆当天的情况。 宋玳的奶奶坐在床上，即使死亡，却依然睁着眼睛。 她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墙面。 而墙面的两边，还放着两个飘荡在空中的气球。 宋玳奶奶的视线，正好是在气球的正中央位置。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此刻，现场并没有任何当时的痕迹。 就连当天他看到墙面上的破洞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 韩延宇曾经以为，自己要面对的人，不过是当年杀害了全家的幕后黑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 自己真正要面对的，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世界的操控者。 而且，是一个看上去永远也无法战胜的对手。 一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人。 “不，我见过她，一个女人......”韩延宇自言自语道，“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我一个人见过她，一定会留下线索！” 背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我也这样认为。” 韩延宇转头，便看到张志远严肃的脸。 “你来了。”韩延宇轻声说道，之后便转眼看向对面墙壁的中央。 张志远上前两步，站在韩延宇的身边：“只要是在这个世界留下过痕迹，就一定能找到线索，没有能完全被清楚的踪迹。” 韩延宇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墙上：“比如，那里！”他伸手指着对面的墙。 说着话，韩延宇上前，随手搬起一旁的凳子，朝着墙面砸去。 一声巨响。 墙面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张志远眉峰一紧：“好像是一条通道！” 韩延宇冷眼不语：“到底是谁留下的线索？” 两人靠近黑暗的洞，在洞口轻声呼吸，能感觉到对面很深，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的物件。” 韩延宇一脸严肃。 张志远直接从韩延宇的手中拿过凳子，又是一下重砸，整个墙面坍塌，露出一个洞穴，深不见底。 两人对视一眼。 “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这里的秘密。” 张志远说着，看向韩延宇，“还有一种可能，某个神秘的人比我们更早到这里，而且，他重新设置了宋玳奶奶的死亡方式，目的就是引起我们的注意。” “你是说这个洞穴？”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点点头：“那个人，想要引领我们发现更多的秘密。” 这一刻，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唐卡。 但是，唐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异常。 而且，韩延宇甚至曾经以为，唐卡很可能是幕后黑手的帮凶。 但是现在，除了唐卡以外，他们再想不到其他比他们来得更早的人。 “进去看看！”张志远率先开口。 韩延宇默不作声，看着张志远走进黑暗中，他思索一瞬后，便跟了上去。 洞穴很黑，周围会传来诡异的声音，还有泉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明明，宋玳奶奶家从外面看起来，这房子的内部结构，墙面之外不可能有洞穴，只能是外面村庄的模样。 但是现在，这个凭空出现的洞穴，就像是一个黑洞，吸引着两人继续前行。 洞穴很深，大概十分钟后，两人依然没有走到尽头。 张志远继续向前走着，身后的韩延宇拉住他的胳膊。 “先回去吧。” “怎么了？” 韩延宇的脸色很难看，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张志远突然想起来，韩延宇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无法在这样的封闭空间里长时间逗留。 “好！我知道了，跟我走！” 张志远说罢，直接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快步朝着刚刚进来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害怕在这里韩延宇会出现了什么意外。 他宁愿没有发现过这个洞穴。 韩延宇已经开始不说话。 张志远的脚步越来越快起来。 但身后的韩延宇，步伐却越来越慢，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 张志远没有回应，等待着韩延宇继续说下去，他现在只想赶紧带着韩延宇离开这里。 比什么都重要。 只听身后的韩延宇轻声笑了。 “或许，我们找对了地方。” 张志远脚下微顿，但很快调整情绪。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越是害怕的地方，可能越是逃出去的出口，比如这里。” 见张志远没有说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就像是想要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能在这个自己恐惧的空间里得到短暂的喘息。 “正因为我不能在这样的地方长期逗留，所以，真正的出口，可能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也想到了。”张志远回应。 韩延宇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或是，是我太悲观，但是我想，如果我从这里出去，恐怕，就是我的死期。” 郑志远的手紧了紧。 “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从这里出去。” 张志远紧握着拳头：“出不出去有什么区别，我宁愿留下。” 身后的韩延宇已经不说话了，能感觉到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张志远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光亮。 他轻声说道：“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话音刚落，远处出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张志远停下脚步，拉着韩延宇的手更紧了：“谁！谁在那里。” 能很明显地看出，不远处的人影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戴帽子的衣服。 从之前的线索推断，她那件衣服，很可能就是一件雨衣。 张志远将韩延宇护在身后，见对面的人好像停在原地，他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摸到腰间的枪，指着对面的女人：“说话！再不说话我就开枪了！” 对面的女人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但是因为现在他仍在担心着韩延宇，所以，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 心头只有急躁。 “说话！”张志远怒吼一声。 却看见对面的女人，也对着自己的方向举起了枪。 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飞射而来，目标却不是张志远，而是站在张志远身后的韩延宇。 突然，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张志远用力将韩延宇向自己的身旁一拉，子弹打在了石头墙面上。 韩延宇觉得呼吸急促，他看着对面的人影，那个女人，终于被自己等到了。 他就知道，即使无法穿越这个黑洞，也一定会遇见一些他真正想看到的东西。 “放开我。” 韩延宇低声说道。 眼前的张志远似乎米甴明白韩延宇的意思，他转回头：“什么？” 韩延宇说道：“放开我，她的目标是我，不是你，所以，你是安全的，一直往外走！不要管我！” 韩延宇用尽全力，甩开了张志远的手。 当两人分开的瞬间，在韩延宇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时间停止了，风声停止了，泉水的滴答声停止了。 就连身边张志远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张志远定定地保持着刚刚的样子。 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全部都停止了。 这里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地方。 韩延宇强忍着汗水和痛苦的感觉，慢慢地向前走去。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过张志远。” 韩延宇自己向女人的方向走去。 但是越是靠近，却依然看不清女人的脸。 只见女人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却轻轻地笑了：“你不会杀我的。” 对方似乎顿住瞬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如果你杀了我，你所设置的整个世界都会消失，你舍得吗？” 对方依然没有说话，但是手上想要开枪的动作也跟着停止。 韩延宇察觉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原本是赌了一把。 这是在赌命。 韩延宇脚下并没有停止，他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说得对吗？” 渐渐地，已经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长长的头发，搭在胸前，她的头上戴着雨衣的帽子。 黑色，令她的脸更加模糊不清。 韩延宇不想惊扰对方的情绪，故意放缓了语气。 “其实我不知道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恨你，你伤害了我的家人。” 对面的女人明显晃动了一下身体，这时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腿脚。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帆布鞋，竟然跟韩延宇那双的样子一模一样。 韩延宇微微一愣，继续说道：“不，应该说，你杀了我全家，造就了现在的我，你满意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对面的女人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韩延宇原以为，不管自己怎么引诱对方说话，对方都会无动于衷。 但是没有想到。 洞穴里传来了女人清脆的声音。 “你错了，从你开始觉醒，我就计划杀了你！” 韩延宇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对方说准备杀了自己，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太过熟悉。 他听到过这个声音，而且，就在最近....... 这个人，以这个世界的方式，存在着...... ------------ 128梦魇中的声音 韩延宇逐渐靠近过去，距离女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但是女人却没有再后退，就像是等待着韩延宇的到来。 “我见过你。” 韩延宇说道。 女人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怕吗？” 女人的手里还握着枪，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暴露即死亡吗？” 韩延宇脚下没有停顿，继续向女人的方向靠近过去：“现在即将暴露的人是你。” “但是死的一样会是你！”女人声音冰冷，“站住！” 女人开枪，子弹射穿了墙面上的湿透，碎裂的石头飞溅而起，炸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韩延宇手里也拿着枪，是刚刚从张志远那里拿来。 他考公的时候，原本是想要考警察的，所以，很早之前就跟郑毅学习过开枪。 这也是为什么郑毅对韩延宇很熟悉的原因。 韩延宇举起手中的枪，站在原地，对准了女人。 “你慌了，因为你开始怕我，所以你才想要杀了我。”韩延宇一边说着话，脚下又重新开始挪动着步子。 “我说站住！”女人厉声说道。 韩延宇脚下不停，手指慢慢用力，对着女人的方向开了一枪。 声音响彻整个洞穴。 震耳欲聋。 从韩延宇的角度，能看到女人身体一个趔趄，但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她低下头，慌张地看着自己刚刚受伤的位置，半张着嘴。 背后的光亮照耀在她的身上，看不清面容，但已经能看到她亚麻色的发色。 韩延宇眼神一收：“让我猜一猜，你根本就不会用枪，我说得对吗？” 女人手里的枪微微颤抖一瞬。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我突然觉得，这是我的世界，就算你真的是造物主，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就应该由我自己来做主，你......无权决定我们任何人的生死！” 女人的双脚慢慢后退，地上的砂石在她红色的帆布鞋鞋底摩擦着。 发出轻微的砂石声。 韩延宇对准女人的身体，又是一枪。 女人的身体自动向后退去：“韩延宇，你疯了！” 韩延宇唇角微勾，手中的枪不断发出轰鸣，子弹也不断射入对方的身体。 女人突然转身，冲向洞穴之外。 当女人消失不见之后，韩延宇瞬间解脱一般跌坐在地上。 身后传来张志远的脚步声：“韩延宇！” “我在这里......”韩延宇的声音有气无力。 张志远的脚步声加快，能听得出他的慌张焦急。 韩延宇喘着粗气，已经站不起身。 张志远冲过来，扶住韩延宇：“怎么样？”不等韩延宇开口，他直接将韩延宇背在背上，“走，我送你去医院！” 张志远的后背很宽，韩延宇整个人虚脱了。 明明就很近的洞穴入口，对现在的两个人来说，却显得那么遥远。 “没事的，韩延宇，没事的，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多想，没事的......” 韩延宇听起来，张志远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沉沉睡去，身体下沉，宛若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 黑色的，看不到边界。 韩延宇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怎么都无法睁开。 周围传来轻声说话的声音，但是具体在说什么，却一点都听不见。 又是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韩延宇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个声音之前是听到过两次的，一次是在程妶的实验室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在梦魇中。 另一次，是真实的梦魇，他甚至能感觉到金属触碰到自己身体的痛感。 就像现在。 “疼.....”他想要说出来，但是却张不开嘴。 一动不动，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最后，沉入了海底。 冰凉的透彻。 时钟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在进行着生命的倒数。 “可以了。” 韩延宇的耳边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在洞穴里见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韩延宇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心中在怒吼着，但是对于外面那些人来说，应该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韩延宇觉得，自己的手被人轻轻地握住。 他觉得那双手那么温暖，让他觉得安心。 他的身体开始放松起来，他觉得周围的一切也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可以自己控制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正坐在身边，满眼担忧的唐卡。 “唐卡......怎么是你......”韩延宇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唐卡红着眼睛，抬起手背，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生气地说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嘛！为什么总是受伤？为什么总要让我担心？！你就不能保护好自己吗？” 唐卡一连串的愤怒问话，令韩延宇不知所措。 他一只手撑着身体，坐起来。 身体没有丝毫痛苦难受，他惊讶地看着对面正在哭的唐卡，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 韩延宇仰头，便看到张志远一脸严肃地站定在那里，没有进来，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韩延宇笑了：“老张.....你......” 话音未落，张志远抢白道：“醒来就好，那我就回公安局上班了。” 不等韩延宇说什么。 张志远看向唐卡：“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张志远直接转身离开。 韩延宇一脸懵，转眼看向唐卡，示意让唐卡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卡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到底怎么了？”韩延宇问道。 唐卡摇头：“不知道，自从你们两个从宋玳奶奶家出来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我也不明白。” 韩延宇眯着眼睛，继续转眼看向大门外面。 明明已经不可能看到张志远的身影，但他还是没有转移视线。 “这几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韩延宇的眉峰更紧。 “这期间，又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唐卡思索一瞬后才开口说话。 “我睡了多久？”韩延宇问道。 唐卡拿出手机看时间：“三天。” 韩延宇已经习惯了这种时间差，他点点头，抬头看向从窗外。 医院的院子里，张志远站在自己的帕拉梅拉旁边，望着韩延宇病房的方向。 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张志远应该是看不到韩延宇的。 但是韩延宇却能清楚地看到张志远的表情。 他看上去似乎很难过，就像是一个丢了变形金刚的小男孩。 悲伤，失望，不舍...... 张志远思考了一会儿后，决绝地转身上车，用力踩下油门，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韩延宇收回视线，他知道，张志远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 唐卡一脸无辜的模样，认真地打开为韩延宇带过来的汤汤水水。 “别想那么多了，吃点东西。” 韩延宇没有说话，始终看着唐卡的一言一行。 唐卡歪着头，不解地说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韩延宇将手中的餐盒放在一旁：“唐卡，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唐卡一脸无辜，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什么？” 韩延宇一把拉住唐卡的胳膊，令她靠近自己的脸。 唐卡的瞬间红得彻底。 “韩检.....你......” 韩延宇眼神冰冷，盯着唐卡的眼睛。 “韩检.....你想说什么？我......” 韩延宇慢慢开口道：“在宋玳奶奶家，你有没有见到那个凶手的脸？” 唐卡一愣，本来红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见过，是不是？”韩延宇继续逼问道。 唐卡不语。 韩延宇默默地松开了唐卡的胳膊：“我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也是。” 唐卡刚刚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她低下头，身体后撤，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韩延宇盯着唐卡：“还记得吗？之前我就怀疑过你。” 唐卡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能看出她在玩弄自己的手指，她的肩膀在微微抽动着。 韩延宇自顾自的说下去：“那天晚上，你说你被人从背后打晕，但是，你的头上根本就没有伤口。” 唐卡依然低着头，肩膀抖动得更加厉害。 韩延宇慢慢皱起眉头：“唐卡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唐卡抬起头，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几乎笑得说不出话来。 韩延宇见状，身体不自觉地后撤。 唐卡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慢慢地靠近韩延宇的方向，双手撑在床边，漂亮的大眼睛望着韩延宇的脸。 “韩检，我之前以为，你已经不再怀疑我了，但是现在，我真是失望。” “因为你身上的问题太多。” 唐卡笑了：“为什么要秉持着这种受害者有罪论？我以为你很聪明，但是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只看表面情况？” “你什么意思？” 唐卡继续说道：“好，之前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现在，就让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 129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我看见她了。” 唐卡一字一句得说道。 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温和下来。 “一个女人。” 韩延宇想起之前在洞穴里见到的女人，又想起当时现场的情况。 之后再去的时候发现现场被人清理了，说明有人想要掩盖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人大张旗鼓得在现场摆下了那样的阵势，那么明显得告诉韩延宇事情的真相。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发现现场的时候，警察也会在现场。 对方如此大胆，就说明对方根本就不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韩延宇神色突然一紧，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唐卡见韩延宇在沉思，她低一下头。 “韩检，在想什么？” “那个女人的身份。”韩延宇说着话，看到唐卡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温和，“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她一直在杀人，但是却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她的脸。” 唐卡点头，坐在床边：“并不完全是。” “怎么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唐卡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等韩延宇说什么，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上次，我回来之后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那天，我真的看清了她的脸，是不是现在我已经不会坐在这里了。” 韩延宇听罢，也觉得有些后怕。 是的，她是凶手，但是直到现在所认知的方向，只要见过她的人，全部都死了。 那天在洞穴里，虽然自己跟她面对面说过话，但是，却没有真正地看清她的脸。 这只说明一件事，那个女人在撒谎！ 她还不想让他死。 唐卡一只手在韩延宇的眼前晃动着：“韩检？你晃神了吗？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韩延宇回过神来：“什么？” 唐卡无奈地摇摇头：“我说，那天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手上有枪。” “嗯，我知道。”韩延宇并没有觉得惊讶。 唐卡见状，继续说道：“同时，我还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韩延宇回头看向唐卡：“什么奇怪的事？” 唐卡像是在犹豫一般，继续开口道：“我发现，她的手里原本有一把枪，但是，在我转头看向她的瞬间，我亲眼看到她手里的枪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根木棍。” 韩延宇歪一下头：“什么意思？” “变戏法一样。”唐卡一边说着话，现场还原着当时的情况，她站起身，让韩延宇假装是自己，而她站在韩延宇的背后，假装是那个女人。 “就像这样，我回头的时候，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会在两个物体之间切换！” 唐卡像是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一般，来回用手试探着。 韩延宇看着唐卡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唐卡的头：“头还疼吗？” 唐卡一顿，笑笑：“不疼了，就像你说的，我的头上竟然没有伤口，别说是你怀疑，其实连我自己都怀疑那天晚上所看到的情况到底是不是真的。” 唐卡的委屈，让韩延宇觉得有些难过。 明明之前已经提醒过自己，以后不能再怀疑唐卡，但是现在...... “对不起......”韩延宇轻轻拉着唐卡的胳膊，“对不起，我最近太神经质了。” 唐卡笑了，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电话铃声响起。 韩延宇转头看向手机，发现手机上显示着汪彬的号码。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自从上次见面后，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他。 除了在网络中看到关于白金会所的相关消息，他怀疑过这是汪洋干的。 就如预料中一样，很快，网络上关于白金会所的消息就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唐卡见韩延宇半晌没有接电话，她上前两步：“韩检？想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 韩延宇收回思绪，点点头，接起电话：“汪彬，好久不见。” 没想到，对面的声音却并不是汪彬的声音。 “韩延宇，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对方声音沉稳，听上去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很好！”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的，对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汪彬。 毕竟，他不单单想要反叛，甚至还想要取代自己。 韩延宇没有表露出自己听出对方不是汪彬。 对方也似乎没有准备极好解释这件事。 “晚上，白金会所，到了之后，有人会领着你来找我。” “好。” 韩延宇没有多问一句。 对方在电话那头轻轻一笑：“不多问两句？” “你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算我问多少句都是一样的。” 对方停顿一瞬后，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唐卡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知道2韩延宇挂断电话后，她才试探性地问道。 “是谁？晚上你要去哪里？” 韩延宇看一眼唐卡，原本想要说出来，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了回去。 “没什么，可以帮我办理出院吗？我已经没事了。” 唐卡看着韩延宇，半晌都没有动。 韩延宇笑笑，继续说道：“放心吧，死不了。” 唐卡生气地撇着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顿了顿，唐卡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张志远，晚上让他陪你一起去吧。” 韩延宇突然想起刚刚张志远的样子，他按住唐卡的手机，摇头：“不用，晚上你跟我一起去。” 唐卡第一次接到跟韩延宇一起出去的任务，微微一惊：“我？” “是你。”韩延宇对唐卡点头，“我去之前就说过，你迟早都是要好好面对那些事的。” 唐卡一脸懵，似乎没有明白韩延宇所谓的那些事是什么。 但是既然是韩延宇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 一定意义上来说，唐卡已经将韩延宇的话当作是不可反抗的存在。 除非遇到那种韩延宇会遇见巨大危险的事，她才会出面阻止。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今天晚上的见面，并不一定是安全的。 晚上八点整。 唐卡开着自己的酒红色mini，停靠在白金会所的门口。 这还是唐卡第一次开自己的车子。 因为唐党生之前说过，女孩子在外面还是不应该太招摇，特别是女检察官。 所以唐卡一直都没有开过自己的车。 今天开出来，是因为韩延宇的要求。 韩延宇说，今天的出现，要让唐卡亮明身份，让对方知道，唐卡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以此来保护唐卡。 虽然唐卡不明白韩延宇为什么要这么谨慎，但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门口的两个保镖还是上次见面时候见到过的两人。 看见韩延宇过来，两人的脸上都摆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伸手去拦吧，也拦不住，不拦吧，又显得自己好像没有用心工作。 “韩检，你怎么又来了？今天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我们了？”站在左边的那个彪形大汉开口说道。 他的脸上，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明明身形高大，却看上去那么弱小。 韩延宇笑笑：“今天来，不会为难你们。”他用下巴指了指迎面而来的男人，笑道，“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两人回头，正好看到陈先生的助理正一脸严肃地快步走过来。 韩延宇总觉得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但是仔细想来，却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韩延宇很不自在。 一旁的唐卡向韩延宇的身前走了两步：“韩检，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韩延宇没有回答唐卡的话，而是用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嘘状。 “一会儿我没有让你说话之前，什么话都不要说，问题也不要问。” 唐卡闭上了嘴，点头。 韩延宇对唐卡温和的笑笑，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样。 跟唐卡在一起的时候，韩延宇总会觉得自己多了一份责任。 虽然唐卡是自己的检察官助理，但更多的，却是一个像妹妹一般存在的人。 对面的年轻男人已经走到门口，他冷着脸对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低下头让开一条通道。 男人看向韩延宇的时候，慢慢笑出来，但是那笑容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有温度。 “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男人率先开口道。 韩延宇对男人点点头，算是回应。 “抱歉。” 韩延宇并没有问所谓的我们指的是什么，而是对唐卡点点头，便跟着男人向走廊深处走去。 里面各种灯红酒绿。 女性在这里，都不过是陪玩的工具。 甚至包括一些年纪看上去并不算大，但是长相可爱好看的男孩子们，也会是这里陪玩的工具。 唐卡很少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那些女孩子们穿着裸露，脸上都是纸醉金迷的样子，依偎在男人怀中撒着娇。 唐卡抿着嘴，因为低着头，只能看到韩延宇的小腿和脚后跟的位置。 她现在终于知道，刚刚韩延宇为什么让他进来的话不要开口说话。 也理解了韩延宇警察出门不带着自己的原因。 确实，有些地方，并不是女孩子能去的。 唐卡自持是一个大方的女孩子，但是面对这里，她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慌。 一边想着，她抬起头，却发现明明刚刚还在眼前的韩延宇的小腿和脚后跟，消失不见了。 她慌张抬头，只看到纸醉金迷的走廊，却没有看到韩延宇的身影。 她四下查看着，寻找着韩延宇的身影。 她急了，轻声呼唤着韩延宇的名字。 但是周围的音乐声实在太吵了，根本就听不见她小声呼唤的声音。 不断有男人将视线落在唐卡的身上。 唐卡今天出门的时候，身上穿着干净的牛仔外套和白色T恤，裤子是一条宽松的水洗布。 在这种地方，这样干净纯洁的女孩子，却是少见的。 也很容易引起那些男人的注意。 在他们看来，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女孩子，必定不会拒绝他们的触碰。 很快，一个身型肥胖的男人就笑眯眯地松开了身边穿着超短裙的女孩。 他摇摇晃晃地朝唐卡的方向靠近过来。 唐卡慌了.....她的双脚慢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墙角。 “我.....我不是......” 唐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口齿都变得有些不清楚。 对面的肥胖男人好像很吃这一套，直接上手，拉住了唐卡瘦弱的胳膊。 “今天第一天上班？不如跟哥哥进包间儿，让哥哥好好教教你规矩？” “不，我不是.....我不是来上班的......” 唐卡压着声音说道，同时，她抗拒着男人巨大的手掌。 这一刻，她害怕急了，她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好好地跟着韩延宇。 “韩检.....韩检救我.....” 唐卡终于放开了声音喊道。 一双手横在男人拉着唐卡的手中间。 “放手！她不是你能碰得了的人！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 130合作 唐卡慌张抬头，便看到韩延宇正冷着脸，紧紧拉住肥胖男人的胳膊。 男人明显生气，脸上的赘肉颤抖着：“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说着，便一拳打向韩延宇。 韩延宇的头微微一偏，便躲过了男人的攻击。 同时，瞬间拉住唐卡，轻轻一拽，便将唐卡拽到自己的身后。 “别怕。”韩延宇没有看唐卡，轻声说道。 唐卡看着韩延宇的侧脸，觉得很是安全。 男人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跟我动手。” 男人从一旁的“少爷”盘子里拿起一个酒瓶子，朝韩延宇的头上砸去。 韩延宇眉峰一紧：“又来！” 正要出手，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呵斥：“都给我去住手！” 男人手里的酒瓶子已经举到韩延宇的头顶，停在半空中。 韩延宇轻笑一声，甚至没有抬手阻挡。 转头看向身旁，便看到刚刚那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围观群众最前面，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脸上。 随后，一语不发地望着肥胖男人。 肥胖男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半张着嘴，慢慢后退。 “我，不是.....我什么都没做......” 年轻男人根本不屑于跟肥胖男人说话，直接转身。 身后的围观群众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韩延宇轻看一眼肥胖男人，拉着唐卡的手，跟着年轻男人而去。 三人离开后，肥胖男人依然没有回过神。 刚刚跟他在一起的超短裙女人慌忙上前，扶住肥胖男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陈先生请来的客人？” 女人望着远去的韩延宇和唐卡，只是默默点头：“以后遇见他，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吧。” 女人知道的并不多，也不愿跟肥胖男人多解释什么，扯着肥胖男人的胳膊撒娇。 “张总，生什么气嘛，来玩就要高兴，走，今天我再多送您一打酒，好好快活快活！” 肥胖男人仍在疑惑。 “走吧！”女人拉着肥胖男人离开。 韩延宇一直拉着唐卡的手，跟在年轻男人的身后。 唐卡因为刚刚的事情，到现在，全身都在颤抖着。 韩延宇默默地握着唐卡的手，紧了紧。 三人转弯，走到了一条安静的走廊。 这里，是韩延宇之前来过的地方，上次来，还是跟着张志远一起来的。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年轻男人的后背。 他知道，他已经开始接近权利中心。 年轻男人领着两人一直走到最靠里面的一个包间。 上次被解救下来的少女，就是在这个包间里的。 韩延宇内心深处有一股厌恶之感，他不禁皱皱眉头。 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没有敲门，而是转身轻笑道：“每次来都闹这么大动静，希望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 韩延宇点头示意：“抱歉。” 年轻男人没有再多说话，敲响了包间的门，重敲三下，轻三下。 里面没有人回答，年轻男人直接推开了门。 汪彬就在里面，身边还有其他的几个律师，也都是整个巴诺市有名的律师。 其中有好几个都是韩延宇以前见过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汪彬被脱光了衣服，绑住手脚，困在一旁的墙面上。 他血红的双眼，能看得出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 韩延宇微微一顿。 汪彬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努力挣扎着身体，像是在向韩延宇求救。 韩延宇只看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 在场的所有律师见到年轻男人到来，匆忙起身，给年轻男人让座。 韩延宇依然拉着唐卡的手，能感觉到唐卡的手此刻颤抖得更加厉害。 “韩检.....”唐卡小声叫着韩延宇。 韩延宇捏了捏唐卡的手，示意她放松。 众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在唐卡的脸上，随后转眼看向年轻男人。 只见年轻男人径直坐在了主位上，对韩延宇招招手。 韩延宇笑笑，拉着唐卡上前。 原本，这个包间里，给韩延宇留的位置是在比较靠边的位置的。 但是韩延宇唇角上扬，直接跟唐卡一起，坐在了年轻男人的旁边。 在场的所有人因为韩延宇的举动而睁大了眼睛。 年轻男人笑笑，给韩延宇倒上一杯酒，不说话，举杯。 韩延宇并不清楚年轻男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包括现在为什么要将汪彬绑在包间里。 走一步看一步。 韩延宇一仰头，便喝干了杯中的酒，随后笑看着年轻男人的脸。 “我很欣赏韩检的冷静。” “过奖。”韩延宇的话依然不多。 对方不说，韩延宇便一句都不多问。 年轻男人笑出声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推到韩延宇的面前。 “最近这几天，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年轻男人一边说着话，偏头看一眼旁边被绑起来的汪彬。 他笑着继续说道，“说实话，起初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韩延宇笑而不语。 年轻男人点一眼牛皮纸袋：“想跟你合作，不知韩检意下如何？” 韩延宇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伸手去接牛皮纸袋子。 “我想知道，是谁想要跟我合作？”韩延宇语气平缓。 年轻男人身体向后一靠，却不说话了。 韩延宇站起身，拉着唐卡：“既然您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说明您并没有诚意合作，那么我就先......” 年轻男人不看韩延宇：“你不想看看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也不过是你们想要贿赂的证据罢了，我不看也罢，看了，便是给彼此添麻烦，留下证据。” 年轻男人笑出声来：“在座的各位，我想韩检应该不可能不认识吧？这么多大律师在这里，你真的以为我会怕你所谓的证据？” 说着话，年轻男人扫视一圈屋内的人。 众人看向韩延宇的时候，都面露凶相。 他们都知道韩延宇，也知道汪彬现在的处境，就是韩延宇造成的。 韩延宇唇角微勾，没有上前，也没有在后退。 “来，过来坐下，你倒不需要在我面前装清高，要是真的不想合作的话，今天，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韩延宇抿嘴笑着：“既然要合作，自然应该彼此开诚布公。” 年轻男人站起身：“我姓陈，他们都叫我陈先生，你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们一起这么叫我。” “陈先生？”韩延宇低头一笑，“您说笑了，传闻中的陈先生可不应该是你。” “哦？”自称陈先生的年轻男人笑笑，随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刚刚已经选择了位置，我便能帮你真正坐上这个位置。” 韩延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你想怎么合作？” 他说完话，转眼看向汪彬：“放了汪彬，我可以考虑。” 自称陈先生的男人笑道：“他背叛你，你现在要替他说清？”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条件，答不答应，你们可以自洽。”韩延宇虽然笑着，但是眼神却比刚才还要冰冷。 整个场子里静得可怕。 汪彬的师哥，也是之前引领汪彬进入陈先生团队的律师上前一步，指着韩延宇的鼻子，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陈先生说话？” 因为他推荐了背叛者进入组织，现在自然想要立功。 韩延宇只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将视线落在年轻男人的身上。 “是吗？倘若真的想要合作，就叫真正的陈先生出面跟我谈判。” 韩延宇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大家都听到过那个传说的话，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我是谁，想要跟我合作，连本人都不露面的话，确实说不过去。” 年轻男人的脸色冷下来，站起身，将手边的牛皮纸袋子打开，从里面掉出一份文件。 与此同时，还掉出了一张黑卡。 他拿起黑卡：“加入我们，这只是你拿到的第一份奖励。” 韩延宇只看一眼，没有上前。 年轻男人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汪彬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他看着韩延宇身边的唐卡，“当然，也包括你身边这位。” 韩延宇毫不在意：“你们叫我到这里来这件事，张志远也知道吗？” 在场的所有律师都没有明白韩延宇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有年轻男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韩延宇笑着继续说道：“如果张志远知道你们想要收买我的话，你们猜，他会怎么样？” “一个小警察能有什么能耐，还能吓得住我们陈先生？” 刚刚那个律师继续开口。 年轻男人抬手阻止律师的话，冷冷地盯着韩延宇。 “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好自为之！” 韩延宇的脸色也冷下来：“放了汪彬！” “放了他，你便不会再从中作梗？”年轻男人恢复了笑容，轻声问道。 韩延宇牵着唐卡的手，推开一旁的律师，一直走到年轻男人的面前。 “我要见真正的陈先生，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们在这个世界活得更精彩！” 年轻男人与韩延宇四目相对。 韩延宇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众人目瞪口呆。 “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们不许碰她！这也是我今天带她来的真正原因！” 话毕，唐卡痴痴地望着韩延宇的侧脸。 原来，韩延宇知道，因为汪彬的事，他的秘密一定无法保守，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唐卡能够平安。 今天带唐卡过来，就是要让唐卡的脸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怎么样？”韩延宇逼问道。 年轻男人突然笑出来：“韩检，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这张王牌被换掉！” ------------ 131接二连三的小困扰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韩延宇毫不畏惧，唇角上扬。 对面的年轻男人逐渐笑起来，抬手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随后，将掉落在桌子上的黑卡推到韩延宇的手中。 他看了看旁边的唐卡后，凑近韩延宇的耳朵：“她的身份，跟二十年前的韩晚晚不一样，所以......” 韩延宇听到这里，突然用力推开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体微微一晃，便被身后的律师扶住。 “韩延宇！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的是另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律师。 年轻男人笑笑，拍了拍自己刚刚被韩延宇碰过的肩膀，表现出嫌弃的样子。 “不相信的话，你倒可以试试看。” 年轻男人说完，便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他伸手打开包间的门，微笑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随手将手中的黑卡扔在沙发上，拉着唐卡的手径直离开。 没有人再阻拦他。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身后再次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汪彬的命，已经是陈先生的了，韩检，你自求多福吧！” 韩延宇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停下脚步一瞬。 拉着唐卡的手紧了紧，便大踏步地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两人从白金会所出来后。 唐卡仰头看着白金会所小小的门头，喘着粗气。 “真没想到，门口看上去小小的，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韩延宇冷着脸，看着白金会所几个字。 “我以为今天能看到幕后的人，没想到只见到了一个傀儡。” 唐卡上前两步，与韩延宇面对面站着：“你怎么知道对方只是傀儡？我看他们对那个男人的态度还是挺......” 韩延宇打断唐卡的话：“今天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在他们面前混个熟脸，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怕你的情绪被他们看穿。” “我明白。”唐卡低头红着脸。 韩延宇别过头去，看着周围的环境。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韩检！”唐卡拉住韩延宇的胳膊。 “没事。”韩延宇拍了拍唐卡的手背，继续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时间久了，唐卡也跟着韩延宇学会了很多事不多问。 她知道，如果韩延宇想要告诉她的事，就一定会告诉她。 “那你自己当心。” 唐卡转身上车，她打开车窗，看着韩延宇站在原地望着自己，抿了抿嘴。 “去吧，关于那个醉驾的案子，就交给你了。” 唐卡淡淡一笑：“好，韩检放心吧！” 说罢，她踩下油门。 红色的mini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韩延宇看着唐卡离开后，没有回头：“出来吧。” 韩延宇的背后，张志远慢慢地走出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韩延宇轻轻一笑，转过头来，看到张志远的脸，他的笑意更浓。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张志远开口说道，“你知道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是多危险的事吗？” 韩延宇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刚刚用你做了挡箭牌，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你明明看到汪彬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敢......”张志远说着，突然闭上嘴。 韩延宇笑意更浓：“你早就知道汪彬被他们控制住了，也早就知道他们想要拉拢我，是不是？” 张志远沉默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这跟你没关系，有你在，我倒更觉得安全。” 张志远怀疑，韩延宇早就猜透了关于他的秘密，只是，两人却没有说透罢了。 “宋玳奶奶家，我今天白天的时候又去过一次。” 韩延宇四下寻找着张志远的车，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颜色扎眼的帕拉梅拉。 “上车说，小心隔墙有耳。” 韩延宇一边向车的方向走去，就像是自己的车一样。 张志远笑笑，小跑两步跟上。 两人坐在车上，却没有离开。 韩延宇像往常一样，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上眼睛，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先不说宋玳的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了这里？” 张志远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瞬间冷却。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有线人。” 韩延宇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张志远，唇角微扬，有浅浅的嘲讽。 张志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别这样看我！” 说着话，转头看向窗外。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我知道，其实从我跟唐卡刚来的时候，你就跟上了，但是你刚刚不方便正式露面吧。” 张志远笑笑：“所以你才会在刚刚的谈判中提到我。” 韩延宇歪着头笑出声来：“这也是线人告诉你的？” 两人各自看向旁边的窗户，不看对方，苦笑着。 “这种感觉真不好。”韩延宇收敛了笑容，没有回头。 张志远慢慢转回头，看着韩延宇的侧脸，没有回答。 第二天一早。 韩延宇刚到检察院门口，就被之前酒驾的那个男人拦下。 “韩检！你给我评评理！你不能这样放着我不管啊！” 韩延宇一瞬竟没有想起这男人是谁，抬头，便看到唐卡小跑着过来。 “韩检，不好意思......”唐卡有些紧张。 韩延宇伸手将男人扶起来，正面看着他，才想起对方是谁。 “怎么了？” 唐卡刚要说话，被男人抢了先：“我又没撞到人，一个酒驾，就要关我这么久，还要罚我那么多钱，咱们国家法律也没有这么规定的啊！” 韩延宇想起上次见面后，自己给男人大概定了五个月的有期徒刑。 男人见韩延宇在思考，又一次跪倒在地。 “韩检，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能冤枉好人啊！你要是不讲道理，咱们就去法院，让大法官评评理！” 男人开始给韩延宇放话。 韩延宇琢磨着，这倒是有趣，既然男人想跪，就让男人跪着好了，他倒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面对韩延宇态度的转变，男人一时慌了神。 “大家看看，检察官竟然公然让老百姓下跪！” 男人脸朝着检察院大门外叫喊着。 韩延宇蹲身下来，小绵羊的招牌笑容露出。 他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对男人说：“昨晚见了什么人？对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男人一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抬起头的瞬间，表情骤冷，让人望而生畏。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条例，不管对方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我也可以给你。” 男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眼前这位检察官是在公开跟自己谈条件吗？ 韩延宇接着说道：“我可以给你的是，将你现有的五个月，变成五年！” 男人长大嘴巴，刚要大喊，韩延宇抢了先。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刚刚的话立马生效！” 男人慌忙闭上嘴：“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 韩延宇用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男人摇摇头。 “好好服刑，出来之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被人利用蛊惑！” 韩延宇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男人仍然跪倒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唐卡见状，掩嘴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韩检。” 韩延宇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 唐卡继续说道：“五个月改五年，这是什么道理？我没明白。” “我吓唬他的。” “啊？”唐卡停在原地。 韩延宇回头对唐卡眨眨眼：“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回到办公室，唐卡双手撑在下巴上，笑眯眯地看着韩延宇。 “昨晚去哪了？” 韩延宇翻阅着桌子上的文件：“你跟踪我了？” 唐卡眯着眼睛笑：“张志远对宋玳家里的情况怎么说？” “你很关心宋玳？”韩延宇只轻轻抬了一下头。 唐卡撇撇嘴：“我更关心你跟张志远到底说了些什么。”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笑着摇摇头：“我看你倒是应该赶紧找个男朋友管管了。” 说着话，他重新低头去看刚刚那个酒驾的男人的相关资料：“准备一下，这个案子可以提交到法院了，择日开庭。” 唐卡始终看着韩延宇，眼神有些害羞的复杂。 但是韩延宇却没有看到。 门外传来快步行走的声音，同时，传来一阵咒骂声。 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韩检在哪里？你们单位的韩检呢？！” 韩延宇眉峰一紧。 “找你的？”唐卡诧异地看着韩延宇。 话音未落，一个熟人的脸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韩延宇记得这个女人，正是花溪庄园跳楼的那个老人的大女儿，名叫郭翠兰。 身后的法警想要拦下郭翠兰，却被她一把推开。 法警又不方便随便对普通民众动手，为难地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抬手示意没关系。 郭翠兰气冲冲地走进来，用力拍了一下韩延宇的办公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算什么检察官？啊？那个死鬼王强，到现在都没有赔款给到我们，我父亲是不是白死了？还是说你这个检察官死了！不给我们老百姓办实事儿？” 唐卡听到生气地站起身：“你说什么！把嘴巴放干净点！” 韩延宇立刻抬手阻止唐卡。 郭翠兰这下子抓住了把柄，竟然当众哭了起来：“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哄骗我们老百姓啊！” “你.....”唐卡还想说话，被韩延宇阻止。 只见郭翠兰继续说道：“那个王强死了，我们的赔偿款一点音讯都没有啊！说好的赔钱，我们等了这么久，检察官不办事儿啊......” 韩延宇静静地看着郭翠兰没有眼泪的哭戏：“王强一家都死了，这你是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郭翠兰突然停止了哭声，凑近韩延宇，“答应我们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韩延宇并没有示弱：“走法律程序，王强家的房子拍卖之后，会给你们赔偿款。”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现在就要！”郭翠兰满眼的贪念。 韩延宇轻笑一声：“我再说一遍，走法律程序，现在，给我出去！” 郭翠兰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的态度竟然跟以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微微一顿。 之后，直接坐在地上大声哭闹着。 “检察官要杀人啊！杀了我父亲，现在又要杀了我们姐弟三个啊！” 唐卡无奈地看向韩延宇:"韩检.....怎么办......"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谁在这里闹事！” 众人抬头，看到沈安正笔挺地站在韩延宇们办公室的门口。 韩延宇抬眼，与沈安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皆是冰冷。 ------------ 132凶杀案场景还原 韩延宇唇角微扬，收回视线不看沈安。 沈安倒是不在意，大踏步地走进来，盯着郭翠兰。 “说，什么问题！” 在场的人见到沈安的态度，都是一惊。 最近这一天，沈安再也不是曾经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郭翠兰见沈安过来，她早就已经将检察院里的人分得很清楚，谁是谁，谁有什么作用，都清清楚楚。 见了沈安，郭翠兰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 郭翠兰一惊，眼球一转，直接跪倒在沈安面前，哭着说道。 “我们老百姓苦啊......沈检察长，要给我们做主啊......” 沈安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对面站着一动不动的韩延宇。 韩延宇无奈地开口：“之前花溪庄园的第一个案子，判了王强赔偿死者家属一百三十二万，但是后来，王强自己身上又出了那些事，所以，赔款一直没有落实下来。” 沈安点头，明白了个中缘由：“法拍的房子怎么样了？” “毕竟死过两个人，房子没有那么好卖。” 韩延宇说的是事实。 沈安伸手将郭翠兰从地上拉起来：“这里没有你值得跪下的人，老百姓就是天，我们也不过是为你们服务的人，更没有什么青天大老爷。” 听了沈安的话，郭翠兰悄悄抿嘴一笑，再抬头的时候，依然是哭丧着脸。 “沈检察长，我们的赔款......” 沈安的眉峰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法拍完成后，赔款自然会落实下来，不要着急，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们会尽快通知你们。” 郭翠兰却犹豫着，嘴里支支吾吾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沈安尽量保持着温和的态度：“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不用哦这样。” 郭翠兰突然抬头，指着韩延宇：“我爸这个案子，我想把检察官换掉！” 受害人家属提议临时换检察官，是大忌讳，对检察官本身来说，可能会需要写很多报告，而且，还需要上报，甚至要写检查。 “为什么？”沈安问道。 郭翠兰一脸尖酸刻薄的小人模样，却表现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他根本就不干实事！网上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这个韩延宇根本就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好！” 沈安偏头看着韩延宇，唇角轻轻上扬，却不说话。 好像在让韩延宇自己做选择。 韩延宇也轻笑起来：“好，我没问题。该写的报告我一个都不会少、” 说完，韩延宇直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郭翠兰的面前：“郭翠兰，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你现在的做法，背后的人一样不会放过你！” 郭翠兰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 韩延宇说完，最后看一眼沈安，抬脚离开。 郭翠兰坐在地上哭起来：“真是说得多，错得多，这个检察官怎么会这么自私！” 唐卡愤怒：“你这个人怎么......” 沈安抬手阻止道：“他对谁自私了？” “嗯！是的！”郭翠兰一边大哭一边说着。 沈安复又问道：“我是问，他做的事情对谁来说是自私了！” 郭翠兰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说道：“是的！就是自私！” 沈安抿着嘴，指了指唐卡：“卡卡，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穿越人群离开。 刚才还围在办公室门口的众人也开始逐渐散去。 渐渐地，就只剩下唐卡和郭翠兰两个人。 唐卡突然回过神来：“哎？不是，我只是个检察官助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权限啊.....你们都别走啊......” 网红彩虹桥上。 一大早就已经挤满了人，很多外地的游客都是冲着彩虹桥来的。 这道长长的五彩缤纷的桥上，孩子在开心地玩耍，网红在打卡拍照，老人在晨练，还有很多人站在桥边钓鱼。 耳边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还有中老年人用麦克风唱着不着调的歌儿。 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不久，刚刚在这里发生过的命案。 都说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但其实，生活中其他人的事，又有什么记忆可言呢？ 韩延宇慢慢地走上彩虹桥，看着周围的欢声笑语。 他甚至有些羡慕这些人，可以没心没肺地活着。 宋玳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韩延宇站在宋玳曾经所站的位置，张开双手，背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幻想着当时宋玳临死前所经历的事。 他在尝试着感受宋玳当时的感受。 耳边，那些刚刚还存在欢声笑语，逐渐在韩延宇的耳边消失。 慢慢地，换成了风声。 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 “宋玳。”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周围的环境已经变成了黑天。 眼前，正对面，站着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女人，看不清面容。 女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短匕首，慢慢靠近过来。 韩延宇眯着眼睛，月光将女人身上的黑色雨衣照得冰冷。 女人手里的匕首闪烁着明晃晃的光。 他的身边，也出现了宋玳的身影。 宋玳慢慢后退着，恍惚着：“别过来.....你是谁？别过来......” 能看到女人唇角上扬，那红唇看上去单纯的好看。 在彩虹桥的另一边，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着，但却看不清楚。 女人突然上前，一下子就刺中了宋玳的心脏。 宋玳睁大了眼睛：“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唇角的笑意更浓，伸手，一下子就将宋玳推下了彩虹桥。 砰的一声。 宋玳瘦弱的身体跌落而下，砸进大海里。 韩延宇周围重新恢复了白天的样子，嘈杂声重新响起。 韩延宇用力闭一下眼睛，再睁开，转身看向背后的深海。 “不对......当时宋玳并没有离开，或者是逃跑，就说明宋玳对凶手有一些信任感。” 信任感..... 也就是说，凶手不仅仅是自己相熟的人，可能也是宋玳相熟的人？ 韩延宇的心跳得很快，因为自己和宋玳都认识的人，其实并不算太多。 他想起当时宋玳给自己留下的那张纸条。 之前他怀疑过，纸条可能是被人篡改过的。 甚至怀疑过姜宇轩可能就是那个篡改纸条的人。 但是后来，当他亲耳听到了姜宇轩跟宋玳之间的关系，他打消了自己怀疑姜宇轩的方向。 除非，姜宇轩一直在跟自己编故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姜宇轩其实在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其实姜宇轩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事，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久一些。 暂且先当作纸条没有被更改过，宋玳留下的纸条上曾经写下，凶手就在韩延宇的身边。 但是，她临死前，为什么没有直接将凶手写出来。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害怕直接写下来的话，纸条会被销毁。 另一种可能，是韩延宇不敢想象的，纸条，根本就不是宋玳留下的！ 韩延宇一只手抓着栏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他重新闭上眼睛，再次想象当时的场景，假设，宋玳认识对方...... 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像刚刚一样，黑暗的下来。 宋玳就站在他的身边。 风声传来。 冰冷刺骨的感觉。 宋玳面朝着大海的方向，看着远处的月色，眼神中有一丝绝望。 女人的脚步声，一双穿着红色帆布鞋的脚。 女人的腿脚修长，能感觉到她的年纪并不大。 “宋玳。” 宋玳慢慢转回头，看到对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你来了。” 女人摘下头上的黑色雨衣的帽子，也对着宋玳笑。 只是现在韩延宇看不到女人的脸。 女人突然从背后抽出匕首，步步逼近宋玳。 宋玳眼神一收，惊讶得想要后退。 “不是说好的，我不会死了吗？为什么......” 女人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宋玳的问题。 尖刀瞬间刺入宋玳的心脏。 宋玳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含着泪水：“不是说好了，会保护我吗？你们骗我......” 女人的手用力，一下子便将宋玳推下了彩虹桥。 韩延宇冰冷的眼神，猛地睁开。 白天的喧嚣也重新回到视线里。 韩延宇默默地点头：“对，应该就是这样，宋玳是认识凶手的，就像我之前的感觉一样，而且.....她们之间，可能还存在着什么交易.....” 宋玳在这么晚的时候来见她，说明她对凶手足够的信任。 因为宋玳知道韩延宇的重要性，所以，他们之间的交易，也很可能与韩延宇有关。 那么宋玳临死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是真是假？ 宋玳，真的觉醒了吗？ 想到这里，韩延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道闪光灯亮起。 韩延宇猛地转头，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举着相机对准自己。 男人察觉到韩延宇看到自己，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和一顶蓝色的棉帽子。 人群中，男人穿梭着逃跑。 韩延宇脸色微变，朝着年轻男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有人被男人撞到，口中咒骂着。 这个男人，竟然知道韩延宇临时起意的行踪。 他一定知道什么！ ------------ 133不是臣服，就是身败名裂 早晨，晨练的人很多，人潮涌动。 拿着相机的男人跑得很快，穿梭在老人中间。 见韩延宇快要追上自己，他故意将身边的一个老人推向韩延宇的方向。 老人吓得尖叫一声。 韩延宇金眼神一收，飞扑上去，一把抱住老人。 这才将老人稳住。 “您没事吧？小心一点。” 老人一把拉住韩延宇：“撞到人就想跑？想都别想！” 韩延宇抬头，见在前面跑着的男人正用胜利的笑容看着韩延宇。 “阿姨，我现在.....” 韩延宇根本连话都说不完，那老人直接拽着韩延宇，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了她又哭又闹的表演。 “哎呀，大家快来看啊，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讲规矩了！撞到人就想跑啊！” 很快，周围一众人围过来，所有人都对韩延宇指指点点。 远处的男人对着他扬了扬手，便直接消失在人群背后。 韩延宇紧咬着牙，无奈地低下头，看着身边的老人。 旁边的人开始讨论起来。 “看上去长得白白净净的，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我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也知不知道他们的心都长没长，一点都没有尊老爱幼的心思。” “时代变了啊！” 韩延宇再也听不下去，他低头对老人说道。 “阿姨，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就要将老人扶起来。 老人眼球一转，直接在地上耍赖：“我不去，我现在起都起不来！你让我怎么去？赔钱！” 韩延宇表情更冷。 他拿出兜里的检察官证：“这是我的证件，我是检察官，随便赔钱是不可能的，就算要赔，也需要法官认定才可以。” 老人似乎并不知道检察官是什么，眯着眼睛推开韩延宇的证件。 “我不管！我管你是什么人，我不听！赔钱！不赔钱的话，你今天就别想走！” 周围的人都开始对韩延宇小声咒骂着：“什么人啊，伤了人就想走！” “就是就是，什么检察官，谁知道是检查什么东西的！” “就是，没听说过！” 韩延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身后传来一个干净的声音：“阿姨，这个证件，您认得吗？” 韩延宇听到身后的声音，没有回头，但是脸上的表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张志远上前两步，将手里的证件举起，环视四周。 所有人都吓到了，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警察，在普通百姓的眼里，还是很有威信的。 老人见没有人再帮她做主，耍赖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一些。 “哎呀，警察帮凶手杀人啦......” 张志远无奈地跟韩延宇对视一瞬：“阿姨，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把凶手抓走，您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到警察局去做个笔录？” “啊？” 老人一听要带着她去警察局，一下子就蔫了。 “我不去，那警察局是好人能去的地方吗？我不去！” 张志远转过头，用严肃的口吻问韩延宇：“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老实说！这周围可都是监控！如果我调出监控，发现有人在撒谎的话，可是要坐牢的！” 韩延宇还没说话。 老人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不是不是，警察同志，是我看错了，我刚刚摔倒，不是这个人撞的。” 张志远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见老人突然倒戈，也都大概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慢慢的众人开始散去。 韩延宇退到张志远的身后，每每到这种时候，张志远总会出现，帮自己解围。 他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张志远上前扶住老人：“阿姨，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定代表正义逮捕凶手！” 老人推开张志远：“说了没事了，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 顿了顿，老人继续说道：“刚刚就说了，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是这个人撞倒的，你没听见吗？” 张志远还想说什么，韩延宇拉了拉他的胳膊。 张志远笑笑，回应道：“是是是，你看我这脑子，怎么给忘了呢，您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不是这个人推的，真是抱歉啊阿姨......” 老人狠狠地瞪了韩延宇一眼，抬脚离开。 看着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韩延宇轻叹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张志远笑笑：“我也觉得奇怪，总会遇见你。” 两人相视而笑。 “查到什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将自己刚刚的推论告诉张志远，之后，张志远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你怀疑真正的凶手是我们都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应该是在公安局里？” 韩延宇点点头：“这只是我的初步推论，而且......” 他看着张志远的眼睛。 “什么？”张志远不解。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才继续说道：“而且，这个人很可能还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关键人物，巴诺很多人很可能还是受她控制的。” 张志远心头一凉，随后才慢慢开口：“我一直有一个想法。” 两人的身边，有一个孩子拿着气球跑过去。 张志远停下，看着孩子跑远之后才回过头。 “现在连孩子都背着？”韩延宇轻笑。 张志远却很是严肃：“你玩过游戏吧？游戏里，每一个NPC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可能会成为你遗漏的线索，可能会成为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韩延宇是不玩游戏的，但是张志远的这套理论，他却是认可的。 “你继续说。” 张志远思索一瞬：“为什么凶手一定是女人呢？” 韩延宇歪一下头，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但是转念一想，当时在宋玳奶奶家的时候见过的女人，他摇摇头：“是女人，我们都见过的，你忘了吗？” 张志远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你一定认定凶手只有一个人？” 韩延宇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里，不可能由一个人就能控制，他们需要伙伴，就像你我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我一直在怀疑，杀了宋玳的人，和杀了宋玳家人的人，不一定是同一个人。” “你这个推论很冒险。”韩延宇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觉得张志远说法却不无可能。 “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张志远转身看向远处的深海：“韩延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周围被深海包裹着，深海之外，又是什么地方？” 韩延宇一顿：“你没有出去过吗？” 张志远笑着回头：“没有，最近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好奇，你知道，我们家很有钱，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巴诺？” “或许，原因只有一个。” 两人对视着。 “所有的真相，都藏在故事里，我们的人设，早就被设定好，所以，这就是一个看不到边界的包围圈，或者，是一道围墙，就像《围城》里所说的，出去的人想进来，进来的人想出去......” 一阵海风吹过来，吹在两人的脸上。 “如果有一天，解决了这里的事，我一定要出去看看。” 张志远回头望着韩延宇的侧脸，心中想着：“我也是。” 深夜十二点。 一间灯火昏暗的网吧里。 一双手在电脑上上传着一段视频，视频里，是宋玳临死前的样子。 男人按下回车键，屏幕上的进度条在走动着，直到百分之百上传后，男人起身，收起相机，转身离开。 屏幕上，汪彬被绑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整个人站在水里。 他的眼神充斥着恐慌，眼球瞪大，几乎要从眼睛里冲破出来。 他慌张地晃动着自己的头，惊吓的模样，口中大声喊着：“韩检，韩延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随后，一双手将掉落在一旁的电线扔进了水里。 几秒钟的痛苦哀嚎声过后，汪彬垂下头，整个身体僵硬着...... 回到宿舍的韩延宇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自己的电话不断响起。 他皱着眉头，看到屏幕上是陌生号码，且已经有大几十个陌生号码给自己打过电话。 韩延宇觉得诡异，刚放下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喂，我是宾县检察院韩延宇。” 电话另一头，直接传来一阵怒骂声：“韩延宇，你这个人渣！” “什么？”韩延宇一时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电话直接被挂断。 手机刚刚挂断，响铃又在安静的空间响起。 这一次，韩延宇接通电话后，没有主动说话。 对面再次传来咒骂的声音。 韩延宇率先挂断电话，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问题。 微信的声音响起，韩延宇打开查看，发现是张志远发来的。 上面写着：“韩延宇，你的电话打不通，快看热搜，汪彬死了！” 韩延宇一惊。 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那些人不可能放过汪彬。 这样的结果，是汪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韩延宇慌忙打开手机，找到热搜视频。 画面中，汪彬的身体已经被打上了马赛克，但仍能看得出是汪彬的脸。 他口中含着韩延宇的名字，想来，也应该是临死前对方让汪彬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拍摄角度来看，更像是一段偷拍素材，令韩延宇的嫌疑更重。 他皱起眉头，思索着明天的事，直接关上了手机。 明天，又是黑暗的一天..... 他们，想要韩延宇自己做选择，不是臣服，就是身败名裂！ ------------ 134没有诚意的合作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走到检察院，远远地就能听到人声鼎沸的嘈杂声。 韩延宇远远看着一群记者围堵在检察院的门口，他紧锁眉峰。 唐卡的mini停在韩延宇的身边，车窗摇下来：“韩检，上车！”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上了车。 但是唐卡的车子却直接从检察院的门口穿行而过，并没有停留。 “去哪儿？”韩延宇偏头看向唐卡。 唐卡目光如炬：“你现在不能回去，他们就等着看你的笑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唐卡停顿一瞬，抿着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韩延宇察觉到唐卡情绪有些问题。 “停车！” 唐卡反而踩下油门。 韩延宇脸色更冷：“唐卡！” 唐卡终于将车子停在马路边，这才回头看着韩延宇：“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所谓的陈先生.....” 韩延宇已经猜到唐卡想说什么，他没有答话，默默地盯着唐卡。 唐卡一只手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扣着，缓解紧张。 “你继续说，我听着。”韩延宇的声音里没有表情。 唐卡抬起头，继续说道：“我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能放过你。” “唐卡！”韩延宇低怒着。 唐卡打断了韩延宇的话：“我知道你很生气我这么做，但是，你看看刚才检察院门口的样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你将来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做检察官！你的梦想呢？你还没有查到的消息呢？你的家人呢？你是不是准备什么都不要了？” 韩延宇顿住：“你让我跟他们低头？” 唐卡沉思一瞬后，才慢慢抬头：“低头，算不上，我觉得，如果你想要彻底摧毁他们的话，就应该先选择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 韩延宇突然明白了唐卡的意思。 “靠近权利中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加入他们。”韩延宇默默地说着。 “对，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唐卡的视线一直看着韩延宇，没有移开。 韩延宇将头偏向窗外：“以后再有这些事，你要提前跟我说。” “你在关心我？”唐卡追问道。 韩延宇唇角轻轻一勾：“是，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你知道的。” 唐卡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问些什么，但是却没有问出口。 韩延宇回头，与唐卡面对面正视着：“约定时间是几点？地点还在白金会所吗？今天我会见到谁？” 唐卡见韩延宇接纳了这个方法，淡淡的笑出来，毕竟这样，才能彻底解决韩延宇现在的困境。 一定程度上来说，媒体比网络上的谣言更加可怕，他们自己就带有所谓的公正性。 但其实，他们到底在替谁说话，却很难讲。 “早上十点，在白金会所，今天，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会见到真正的陈先生。” 这倒是韩延宇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真正的陈先生？你用了什么方式？” 唐卡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底料，递给韩延宇：“多的事你别问了，这些是关于陈先生明面上的资料，你通读一下，能更加了解这个人。” 韩延宇眯着眼睛望着唐卡。 总觉得，唐卡知道的事情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很多。 唐卡不看韩延宇：“我现在能帮到你的就是这些了，其他的事......”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韩延宇说着话，就要从车上下去。 唐卡拉住韩延宇的胳膊：“韩检.....” 韩延宇轻轻笑着，拍了拍唐卡的手背：“放心，我有数。” 唐卡似乎有很多话没有说。 但是看在韩延宇的眼中，他以为唐卡只是在担心自己。 韩延宇开门下车，站在路边招手打车。 很快，这偏僻的小路上，就出现了一辆出租车，这是韩延宇早就料到的。 唐卡没有再去阻止韩延宇，一直看着韩延宇上车离开后，低头拨通了一则电话。 “他自己过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并不知道。 挂上电话，唐卡脸色阴沉地踩下油门，掉转车头离开。 白金会所的早晨并没有什么人，经历了昨夜的喧嚣，此刻，显得有些萧条。 门口的保镖也没有。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韩延宇站在门口的瞬间，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干净干练的女人，那女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根本就不属于这种地方。 但是这个女人，韩延宇之前是见过的。 就在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当时就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 韩延宇微微一笑：“久等了。” 女人并没有理会韩延宇的话，而是转身直接离开。 韩延宇快走两步，跟上去。 两人一路无言。 早晨的白金会所，看上去没有晚上那么金碧辉煌，空气中还残留着前一天的纸醉金迷。 走廊尽头的另一条路。 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两边的垃圾桶都镶着金边，旁边的摆设是各种各样诡异的形态。 展翅的雄鹰，盘踞的蛇..... 韩延宇四下观察着，前面的女人回头看一眼韩延宇，面露不满。 韩延宇快走两步。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到一扇绿色的木质大门前。 这是韩延宇之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女人轻声敲门后，直接推门进去。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便看到真正的陈先生正坐在里面，看到韩延宇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陈先生。” 韩延宇一边走进去，微微笑着开口说道。 即使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知道，这一次，确实是见到了正主。 陈先生没有回应，只是对韩延宇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 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却没有放酒。 陈先生自顾点上一根雪茄：“你想见我。” 韩延宇笑笑：“陈先生这句话说得倒是不对，应该是您想见我吧。” 陈先生微微一顿，大笑出声，身边的女秘书，也就是刚刚带着韩延宇来的女人，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倒是很少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陈先生一根手指敲击着桌面。 韩延宇却也不慌不忙：“可能是不知者无畏。” 陈先生思索一下后，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听他们说，你拒绝了我的合作，说我没有诚意。” “您没有亲自出面跟我聊合作，又何来的诚意呢？”韩延宇望着陈先生的眼睛。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韩延宇低头一笑：“我倒是认为，现在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 “哦？”陈先生抬头，脸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您观察我很久了，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给我下死路，就说明我对您是有用的。” “嗯，还有呢？”陈先生笑眯眯的样子说道。 “您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才愿意放过我？”韩延宇直奔主题。 “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陈先生见韩延宇直言不讳，便也不准备跟他绕弯子。 “我可以帮到你更多。” “比如呢？” “整个世界。”韩延宇说着话，脸上的神色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一样。 陈先生看一眼身边的女秘书，仰头大笑。 女秘书也低头笑着。 “我想，你应该已经对我多少有些了解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丝毫没有畏惧：“但是在这个世界，我才是最大的。” 韩延宇说完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在等待着陈先生继续说下去。 陈先生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彻底消失，抬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你真以为你可以操控一切？” “那您呢？真的以为每次给我制造这样的危机，就可以让我诚心的臣服于你？” 两人对视着，半晌，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 女秘书见情况僵持，上前两步，在陈先生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后，看向韩延宇。 “说说你的条件。” 韩延宇唇角微勾：“交出那个人。” “谁？”陈先生明明知道韩延宇说的是谁，但是却还是故意问出来。 “那个女人，凶手。”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先生将手里的雪茄拧灭在烟灰缸里，之后背过身去。 女秘书见状，对韩延宇抬抬手：“既然韩检没有诚意，那么这些事，就请自己解决吧。” 韩延宇见对方给自己下了逐客令，也不着急。 “陈先生，您明明就知道，我根本就死不了，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 陈先生转过头来，盯着韩延宇：“韩检，每一个游戏都是有游戏规则的，你，不过是他们手里操控的玩偶罢了，甚至，连玩偶都算不上，跟我谈条件，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 “不如说说您的想法？”韩延宇不退反进。 陈先生皱起眉头。 旁边的女秘书再次上前：“韩检，请你离开。” 韩延宇根本就不理会女秘书，反而更上前两步，靠近陈先生。 女秘书见状，瞬间上前，拦在韩延宇和陈先生的中间。 她从身后掏出一柄枪，直指着韩延宇的头。 “你该离开了！” ------------ 135行动轨迹发生了变化 韩延宇微微一笑，直接用手将女秘书的枪按下来。 “陈先生，您真的想跟我这样聊吗？” 他的视线越过女秘书，直直地望着陈先生。 陈先生推开女秘书，脸上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 “别动粗，来，坐。” 陈先生这次让了自己身边的位置给韩延宇。 女秘书冷着脸，对陈先生躬一下身，便抬脚离开。 通常情况下，如果陈先生让人坐在自己的身边，就是表示要说重要的事，女秘书都会离开。 陈先生这时候才从背后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自己打开了，给韩延宇倒入酒杯。 两人对碰后，喝下一口。 陈先生思索一瞬：“那个人，你抓不住的，所以，在这个人身上下工夫，还不如好好研究在这里怎么才能过得更好。” 韩延宇没有回答，他想多听听陈先生的意思。 陈先生继续说道：“在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们走不出去，外面的人却能够进来，所以.....” 陈先生侧过身，正面对着韩延宇。 “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在这里活下去的话，只能跟我合作。” 韩延宇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但是那些人能轻易改变我们的未来。”陈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忧伤。 不等韩延宇说什么，陈先生便继续说道。 “好在，我们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未来。” “比如呢？”韩延宇问道。 陈先生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下去。 “比如，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家人生活得更好。” 韩延宇冷笑一声：“您应该对我很了解，我没有家人。” “对不起。” 陈先生默默地说道。 韩延宇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陈先生。 陈先生抬起头，看着韩延宇笑着：“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对抗那些人。” “他们是谁？”韩延宇问道。 “他们......”陈先生开口，却突然像是卡了bug一样，停在原地。 “陈先生？”韩延宇摇着陈先生，却发现陈先生一动不动。 这种现象上次出现过，就在宋玳奶奶家破洞了的墙里， 当时周围的一切都停住了，就像是电脑死机了一样。 韩延宇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节奏均匀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门渐渐地从外面被推开。 一双高筒靴子，配着修长的双腿......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否则，会让我很难办的.....” 韩延宇用力想要看清对面的人。 但是，因为对面完全是剪影，反而令门口站着的人看不清面容，自己的脸却更加清楚地暴露在对面人的眼中。 韩延宇站起身，快步走上前。 这一次，他不想错过抓住对方的时机。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这个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刚走出几步，韩延宇的头一阵眩晕，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 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只气球，正蹲在自己的面前，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突然面对这样的场景，韩延宇吓了一跳，从长凳上站起身。 小男孩歪着头，一脸不解地说道：“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也找不到妈妈了吗？” 韩延宇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找不到家人了吗？”韩延宇扶着小男孩，四下张望着。 小男孩却突然咧嘴笑了，小男孩的身体逐渐变成了透明的颜色：“我没有家人，我一直都没有家人，叔叔，你呢？” 突然，整个空间里出现了手机的巨大铃声，就好像要将全世界淹没一样。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下坠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一瞬，他猛地起身。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着。 韩延宇觉得头疼得难受，他强撑着身体下床，在杂乱的地面上找到散落在文件中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唐卡的名字。 “喂？唐卡，你在哪......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韩延宇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 对面的唐卡发出奇怪的声音：“韩检，你在说什么呢？昨天....你不是跟张志远在一起吗？” 韩延宇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什么？昨天早上，你不是帮我约了陈先生吗？” “没有啊.....”唐卡惊讶的声音，“不过韩检，你看到网络上的消息了吗？汪彬死了！” 韩延宇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来。 唐卡因为看不到这边的韩延宇，所以也看不到韩延宇现在惊讶的表情。 她继续说道：“韩检，今天你先别去检察院了，门口全都是记者，他们好像都是冲着你来的.....” 后面唐卡还说了些什么，韩延宇已经一句都听不见去了。 世界卡bug了，还是自己被倒退了时间？ 韩延宇慌张地跟唐卡说了结束语之后，便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但是，令韩延宇没有想到的是，张志远的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 他的心越来越慌张，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不是除了自己的记忆以外，所有人都不记得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到底踩到了什么线？ 韩延宇双手抱住头，仔细回想着。 去见了陈先生，然后，陈先生想要说什么话，但是没有说完。 遇见了那个女人..... 就像上次时间停止一样，每次正面遇见那个女人，都会发生时间停止的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家里的大门被重重地敲响，韩延宇猛地一惊，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敲门声越来越大。 他从床上下来，从猫眼里看向外面。 张志远正站在门口，一脸焦躁。 韩延宇放下心来，打开门，看到张志远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刚刚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我还以为.....” 韩延宇话音未落，张志远转身关上了大门，拉着韩延宇就往客厅方向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志远坐定在沙发上，他双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对劲了。”张志远没有抬头，开口说道。 韩延宇听到张志远的话，全身从头麻到脚。 “你.....发生了什么？” 张志远仰起头，面容憔悴：“我的记忆，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了。” 韩延宇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张志远。 张志远仰头，一口就喝掉冰水：“我记得我早上刚刚去看了新案子的现场，我突然整个人懵了，当我醒来的时候......” 张志远几乎说不下去。 “你发现你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消失了，是不是？”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猛地抬头：“你......” 韩延宇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是唐卡没有这种发现，她不记得曾经经历过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慢慢靠近：“我早上去见了陈先生。” 张志远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你见到了......陈先生？说了什么？” 韩延宇发现了张志远的紧张，但是他将眼神偏向一旁，故意不看张志远。 “他想要拉拢我，但是条件没谈拢，其他的没什么。” 张志远垂下头：“以后，能不见他就不要见他。”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一个好人，跟他沾了边，就没有好日子过。” 说话的时候，张志远的眼神透着冰冷。 韩延宇很想问为什么，但是总觉得问出了这个问题的话，一切都会改变。 “下一步.....”张志远迷茫着双眼，问道。 韩延宇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上次，为什么着急离开？” “什么时候？” “在医院的时候，我想知道，你明明在等我醒来，为什么看到我醒来之后就离开？” 张志远垂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韩延宇靠近一些：“张志远，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但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被秘密所掩盖。” 张志远双手交错在一起，依然没有开口。 韩延宇见状，用手掌按住张志远的胳膊：“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你这些天一直没有找我，而且态度转变得这么大？” 张志远将胳膊从韩延宇的手掌中移开。 “我这几天都很迷茫，因为......我的行动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韩延宇眼神一收：“什么意思？什么叫行动不受控制？” “我想，有人好像想要控制我的思想。”张志远双手用力交叉，好像想要用疼痛来掩盖一些摸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能不能具体说说？” 张志远终于抬起头，望着韩延宇的脸。 “你最近是不是跟唐卡走得近一些？” 韩延宇觉得张志远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奇怪，他歪一下头：“这跟你的思想被人控制有什么关系？” 张志远从韩延宇的这个回答中，像是听出了答案一般，默默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我发现，有人希望我远离你，希望唐卡留在你身边......所以，我的设定和行动线开始发生了变化......” ------------ 136黑客联盟 “在很多地方看到过这样的说法，我命由我不由天。” 韩延宇说罢，望着张志远笑起来。 张志远也跟着笑起来：“所以，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我还以为你要学着那些，那些所谓很多地方一样，逆天而行。” 韩延宇大笑出声：“哪有那么多逆天而行？只有随心而行罢了。” “所以呢？” 韩延宇低一下头，像是在沉思：“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们抱团，就没有人能左右我们。” 张志远不语。 韩延宇见状，却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帮我调查一下昨天晚上，网络上发布的那条关于汪彬的死讯，到底是谁发出来的，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杀死汪彬的真正凶手，也能更靠近权利中心。” “好。我去查一下。” 公安局内。 张志远站在负责网络安全部门办公门口，敲响了门。 里面坐着一名女警，女警长相普通，是张志远之前见过的。 “有事？”女警看到张志远，率先发问。 张志远笑笑，走进去：“想请你帮个忙。” “去走正规流程，我这里没办法帮你一次两次的查材料，上次因为帮你，差点让我受了处分！” 张志远回忆着，却已经想不起女警所谓的上一次是哪一次。 他倒是有一身软磨硬泡的功夫，笑嘻嘻地坐在女警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蓝之谜的润唇膏。 “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这个送你。” 女警瞟了一眼，冷笑道：“贿赂我？” “拜托了.....”张志远对女警眨着眼睛，一副可爱萌猫的模样。 女警厌弃地将张志远推开：“能不能不要这样，你这招对我没用，该给谁用给谁用。” 张志远唇角抽动：“那.....” “这次想查什么？”女警说着话，拿起海蓝之谜的润唇膏，打开闻了闻。 一股甜甜的薄荷味扑入鼻腔。 女警笑了。 张志远将手机推到女警的面前，屏幕上是汪彬死亡前的最后一段“偷拍”录像。 “想让你帮我查一下，这条视频发布的ip地址。” 女警诧异地看着张志远：“这又不是什么偏门的事，你为什么不走正规流程？” “因为我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我正在查这件事。” 女警更是不解：“不对啊，这件事咱们局里不是本来就已经在查了吗？你现在这做法明显不合规矩，而且很奇怪啊。” 张志远没办法跟女警解释得太多，索性耍赖：“你看，润唇膏你也收下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两小时后，发到我手机上，谢啦！” “哎？”女警正要说话，张志远已经抬脚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张志远又回过头来，对女警眨眨眼：“记得，这件事，帮我保密！” 张志远刚刚离开，女警冷漠的眼神，将海蓝之谜的润唇膏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冷笑一声后，拨通一则电话。 “张志远刚刚来过。” “什么事？” “他想让我帮他查昨天晚上上传视频的IP地址。” 对面传来一阵冷笑的声音，随后，语气冷漠地说道：“有些事，也不是他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对面先挂了电话，女警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显示公安局副局长秦勇的名字。 女警抬起头，看到警局内部的监控录像里，张志远一边拨打着电话，走出大门。 女警轻轻按下了手边的一个红色的按钮，办公室内传来张志远说话的声音。 “韩延宇，嗯.....是的，我已经摆脱同事了......” 女警唇角微勾，嘲讽的笑意爬上她的眼角。 “蠢货！” 公安局的门口。 张志远背靠在墙上，一手拿着手机，仰头看向远处。 “是的，两个小时之内，应该会有结果。” 张志远回过头去，看向大厅内部，收起手机后，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车子，开门上车离开。 一条幽静的小路上。 张志远的车子远远地开过来。 韩延宇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到张志远的车，站起身来。 车子稳稳地停在韩延宇的面前，张志远打开车窗，对韩延宇微微一笑：“上车。” 韩延宇关闭车门，车子重新发动后两分钟后，张志远才开口。 “果然有问题。” 张志远唇角上扬，笑着将手里的一个小小的录音器材递给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回答，戴上耳机，听到里面传来刚刚女警跟电话那头的男人所说的话。 张志远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道：“幸好你让我先去测试一下，我送她润唇膏的时候，在桌子上贴了窃听器。” “看来以后想要查什么，想通过内部，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张志远偏一下头：“我出去之后，我同事竟然还窃听了我跟你打电话的内容，不过我刚刚检查了我的手机设备，发现手机内部并没有安装病毒。” “所以说，窃听范围应该只有在公安局内部。”韩延宇回应。 “对，以后在公安局说话，也还是要小心为上。”张志远说着话的时候，神色突然哀伤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郑毅。 他不知道，郑毅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他知道，郑毅跟他们一样，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不太对劲的地方。 “在想什么?”韩延宇看出张志远的心思。 张志远默默地摇摇头，笑笑：“沈检最近怎么样？” “为什么问起他？”韩延宇不解。 张志远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在想我们身边的配置，我师父，跟沈检在我们身边的作用应该是差不多的。” 韩延宇轻轻一笑：“电影倒是没少看。” 张志远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我沈检那边有问题的话，我师父这边......”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 “怎么说？” 韩延宇却沉默了，他偏头看向窗外，远处是一片大海，更远处，是海丝首港的白色房子，看上去那么干净而奢华。 “我不知道，虽然沈检最近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但是我总觉得......” “怎么不说了？”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事情好像跟我们所想的不太一样，沈检，不是跟我们站在对立面的人，他曾经帮助过我，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终究......” “人是会变的。” “包括你吗？” 韩延宇的问题突然将张志远问住。 张志远想起什么一般，全身僵住。 却听到韩延宇在一旁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变的，起码，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上，不会改变。” 张志远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破解昨天晚上上传视频的IP地址。” 韩延宇瞪着眼睛：“你怎么不早说？” 张志远唇角一勾：“按照常理，我们这样的公职人员可是不能找那些人的。” “哪些人？” 一条深巷。 从屋顶滴滴哒哒的有水掉落而下，砸在地面上。 韩延宇和张志远一前一后走在巷子的中央。 旁边的居民楼里，挂着各种各样清洗过的衣物，内衣内裤也在其中，看上去一点都不讲究。 巷子的最深处，一扇木门，门口挂着一串祈福风铃，门头上没有招牌，大门紧闭。 “这里？神算子？” 韩延宇指着门口的祈福风铃，诧异地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开了那扇小小的木头门。 令韩延宇没有想到的是，推开木门的瞬间，里面竟然是一个狭小的超市，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食品。 价格分类，几乎跟小学校园门口的小卖部一样。 张志远继续往前走去。 韩延宇一把拉住张志远的胳膊：“你确定没有带我走错地方？” 张志远点头：“放心，跟我来。” 张志远在柜台前敲了三下玻璃。 柜台后面，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小丫头冒出头来，身上的穿着却是很潮的样子。 她的口中含着一根波板糖，扎着两个小辫儿，辫子染成了五颜六色的颜色。 看到张志远进来，笑嘻嘻的：“张警官，你又来了？” 韩延宇一语不发跟在张志远的身后，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小女孩看到韩延宇，撇嘴一笑：“这个小帅哥看着眼生，是谁啊？介绍介绍？” 小女孩一边说着话，将糖果举在手中，一眼不眨地望着韩延宇，同时，身体不自觉地靠近韩延宇。 韩延宇紧锁眉峰。 这考试后能看到小女孩的下半身，她光着双腿，脚上穿着一双高筒靴子，一条格子短裙，看上去完全是一个电竞少女的模样。 张志远横在小女孩和韩延宇的中间：“这不是你能碰的人。” 小女孩的脸瞬间冷下来：“张警官，今天是来查案子的？” 张志远没有回答，身体依然将韩延宇护在身后。 小女孩唇角上扬，笑笑：“我又不是对他怎么样，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张志远依然不让，小女孩偏着头笑：“护犊子啊？既然你不想查消息，请自便。” 小女孩回身重新坐在小卖部背后的凳子上，双脚上翘，打在柜台上，一副送客的样子。 张志远将一个大红包推到小女孩的面前，笑盈盈地说道：“都说了，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小女孩拿过大红包，打开，看着里面的钞票，脸色才好了一些。 “进去吧！” 说着，她转动了背后的一个糖果罐，整个背后的货架从两边分开。 里面黑暗一片，但是，能看到各种蓝色的电竞灯光。 “多谢！”张志远回身看着韩延宇，对他招招手。 两人走进分开的货架入口，里面别有洞天。 很多戴着面具的人坐在电脑前，快速敲击着键盘。 “这是什么地方？” 韩延宇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这里是黑客联盟。” 声音是从两人的身后传来的。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站在背后。 ------------ 137张志远有很多秘密 韩延宇回头看一眼张志远。 只见张志远上前两步，跟对面男人握手：“张老板，几天不见，又变帅了。” 张老板笑笑：“张警官说笑了，来，到我办公室来说。” 转身的时候，张老板浅浅得看了一眼张志远身后的韩延宇，只轻轻一笑。 韩延宇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个张老板似乎眼神中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 转眼见张志远相熟，便也没有特别在意。 穿越一条白色的走廊，两边的灯光看上去非常高级。 脚下的台阶是钢化玻璃的，踩上去，会自动显示出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就好像，只要是来这里的所有人，身份信息对这个黑客联盟来说，都是透明的。 韩延宇突然察觉到，这里的信息资源，恐怕比公安局还要多。 张老板的办公室在最高层。 两人跟在张老板的身后，走进一间还需要手动拉门的电梯前。 在等电梯的间隙，张老板终于正面看着韩延宇，话却是对张志远说的。 “今天倒是带了贵客来。” 张志远只是笑着低一下头：“若不是因为难住我，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张老板盯着韩延宇，再笑盈盈得看向张志远：“你这个做法其实很.....” “我知道。”张志远快速打断了张老板的话。 韩延宇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声响，站在电梯旁的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帮众人拉开了这个跟这里所有的环境都显得极其不和谐的电梯门。 哗啦一声，打破周围的宁静。 “请。” 张老板率先进去，微微低头，视线依然看着韩延宇。 “多谢。” 韩延宇回应着。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入这里开始，韩延宇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氛围。 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包括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穿越带着面具的黑客区域，离开前，他总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张老板按下电梯的顶层，但是电梯却开始不断向下运行。 韩延宇看一眼张志远。 张志远给了韩延宇一个浅浅的微笑。 出了电梯，走廊还是很长。 走到尽头，向左转弯，便看到一间硕大的白色大门。 门上，是虹膜密码。 张老板站在门前，大门自动打开，他回头再看一眼韩延宇。 “进来说话。” 韩延宇跟在张志远的身后，走进办公室。 发现整个办公室都是纯白色的，办公室的四面围墙上，都镶嵌着白色的书柜。 书柜上，一本书都没有，全部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机器人金属部件。 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坐。” 张老板始终笑盈盈的。 张志远倒是熟悉，直接坐在张老板作为对面的沙发上，伸手一拉，便将韩延宇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张老板脸色一沉，瞪着张志远。 张志远反而笑嘻嘻的模样。 “说说吧。” 韩延宇起身正要说话，张志远直接将韩延宇拉到身后，笑着对张老板说道。 “我们想知道，昨天晚上，是谁把汪彬死亡的视频传到网络上的。” 张老板眯着眼睛，瞪着张志远。 张志远上前两步，笑嘻嘻的，双手撑在张老板的办公桌前。 “价格随你开。” 张老板转而笑道：“确定？”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身后不明所以的韩延宇，再转头看向张老板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 “确定。” “成交！” 张老板和张志远之间竟然没有商量好具体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就答应了彼此的要求。 韩延宇来回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张老板抬手一挥，白色的墙面瞬间变成了一面投影画面。 无数的视频画面出现在里面。 张老板似乎很清楚里面的每一段录像都记录着什么，他快速翻找着相关内容。 此时，张志远已经回到了韩延宇的身边。 他轻声笑着对韩延宇说道：“放心吧，在这里，想要找到什么都能够找得到。” 韩延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他以为，只有在科幻片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竟然在现实中，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他悄悄地拉了拉张志远的袖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的？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张志远抿嘴笑笑：“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我的事。” “什么时候？”韩延宇问道。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丝怯生生的感觉。 张志远转脸看着韩延宇：“总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对面传来张老板的干咳声。 张志远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张老板的方向：“找到了？张老板？” 张老板狠狠地瞪了张志远一眼，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几根手指滑动了一下，一个较大的画面展现在两人的面前。 画面中，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操作着网吧里的电脑屏幕。 他的手边放着相机和储存卡。 韩延宇猛地站起身：“是他？” “你认识他？”张志远转头问道。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见过，不止是见过，我甚至跟他正式打过照面，而且当时你也在场。” 张志远不自觉得挑了一下眉头：“我也看到了？” “这个我不太确定，就是那天在彩虹桥，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我只看到你撞到了一个老太太。” “不是的，老太太就是他撞到的，而且，这个人就好像早知道老太太会赖上我一样，故意撞到了她！” 韩延宇说完这句话后，低下头，沉思一瞬后，默默的继续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男人，可以控制老太太的行为，他认为，只要他撞到了老太太，老太太就一定会赖上我。” 张志远听得有些迷糊，他伸手摸了摸鼻梁：“这两句话听上去好像差不多啊。” “不一样。”韩延宇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张老板。 张老板也正看着说话的两人，见韩延宇看向自己，他低头轻咳一声：“你们聊，没有其他诉求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多谢、”韩延宇躬身道谢。 张老板只是随意得笑笑，之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张志远的身上。 但是张志远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看了张老板一眼，便拉着韩延宇重新坐下。 “你什么意思，详细说说。” 韩延宇回答道：“一种方式，是赌。他在赌自己撞到老太太跑掉后，老太太会耍赖，必须找到一个人赖在身上，这是在赌人性的恶。” “还有一种呢？”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低头一瞬：“这种就......他可能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韩延宇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几乎靠近到张志远的身边。 张志远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反而痴痴地笑起来：“还有呢？” 韩延宇有点不太高兴：“你笑什么？” 张志远用手揉了揉鼻子，说道：“我笑.....emmm.....你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韩延宇瞪了张志远一眼：“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想要用偷拍的方式记录下汪彬的死亡，一点都不难，即使他并不是真凶那边的人，也很容易。” “是。”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的眼神水汪汪的。 韩延宇别过头去，站起身，环视这间办公室：“我真的没有想到，在宾县这样的小地方，竟然会隐藏着这么神秘的地方。” 张志远依然坐在沙发上，从韩延宇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张志远此刻的神色。 他脸上刚刚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换成了淡淡的忧伤。 “还记得吗？之前我们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可以走出去......” 张志远话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进来的正是张老板。 韩延宇对张老板躬身行礼：“张老板，抱歉，打扰您这么长时间。” 张老板也对韩延宇点点头：“这没什么，我们做黑客的，都是拿报酬的。” 韩延宇有一丝尴尬，转头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直接上前，一把挽住韩延宇的脖子：“放心，本公子有的是报仇付给张老板，你不用操心了。” 说完话，张志远对张老板摆摆手，便带着韩延宇离开。 张老板站在原地，没有告别，没有相送。 他就这样看着韩延宇和张志远离开。 从黑客联盟出来后，韩延宇再回头看向这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小巷子，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工作？” “掩人耳目啊，你知道的，黑客可是犯法的。” 张志远晃着身体，大摇大摆得向外走去。 韩延宇快跑两步跟上去：“那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我怎么觉得这个张老板对你还不错呢？” 张志远的脸上出现夸张的表情：“不错？你觉得他对我还不错？” “是啊，你说要查什么，他直接就给我们查了啊。” 张志远无奈得摇摇头：“那是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跟我说说？刚才我看你们两个说话就神神秘秘的。” 张志远偏过头去：“我说了，很多事，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延宇一脸无语：“张志远，你身上的秘密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张志远回头笑着歪头：“是啊，你跟我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知道我更多的秘密了。” 巷子深处，传来两人的笑声。 好像之前所有的惶恐，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烟消云散...... ------------ 138意想不到的人 街角破旧的网吧。 推开网吧的大门，里面乌烟瘴气。 在阳光的照耀下，能看到烟草的气息飘荡在空气里，宛若诡秘的死亡沼泽。 韩延宇和张志远一前一后走进去。 从柜台里面走起来一个肥胖的五十左右的男人。 “包夜还是按小时？”肥胖男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两人一眼。 韩延宇看到男人的瞬间，待在原地。 如果命运的齿轮会不断重复的话，现在，就是重新进入那个轮回的开端。 张志远见韩延宇没有回话，便掏出自己的警察证：“警察办案。” 柜台里的男人一点都不慌张，反而轻轻一笑，一副嘲讽的模样。 “嗯，不要打搅我的客人，其他的随你。” 说着话，男人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韩延宇和张志远。 韩延宇眼神中的震惊一点都没有消散，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脸。 这张藏在自己记忆里从来都不曾消散过的脸。 男人一点都不在意韩延宇的表情，冷哼一声：“看什么看？走走走！别打搅我做生意！” 张志远见状，硬是拉着韩延宇从柜台前离开。 直接推门出去。 “你干什么？”张志远脸上有不解。 韩延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们找对了方向，那个张老板不是一般人。” 张志远不要明白韩延宇为什么要这么说。 韩延宇慢慢抬眼，看着张志远：“那个老板，我认识，他们是一伙儿的。” “什么跟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顿住片刻后，身体向后退去，环视周围的一切。 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细细查看，才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这里，跟二十年前是一样的，只是，有很多店面都换了招牌，所以，不注意的情况下，韩延宇没有想起关于二十年前的事。 “就是他，这个老板，他跟我姐姐的死有关！” 张志远没想到韩延宇这种时候竟然会提到二十年前的案子：“你姐姐......以前在这里上班的吗？” 韩延宇用力点点头：“当年我姐姐说她在网吧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人说，会带她去国外赚大钱。” 张志远明白了一点，他回头看向柜台前的男人，正好看到那人也正回头看着两人。 男人的手里拿着电话，似乎在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看到张志远回头，他瞬间将视线移开，并开始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张志远眼神一收，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先离开这里！” “怎么了？”韩延宇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志远已经拉着韩延宇向小巷子里冲过去。 两人刚刚离开，那网吧老板拿着电话冲了出来，发现门口已经没有了人。 他对电话里的人说：“人跑了！可能是暴露了！” 听不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只见男人低下头，一副犯错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警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那天晚上的事，我没有说出去！真的！” 男人停顿了许久，应该是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说话。 男人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最后，他几乎哭了出来。 “老大，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我甚至把昨天晚上所有的监控录像都删除了，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电话被挂断。 男人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手机，表情看上去很是绝望。 之后，他慢慢地转身，向自己破旧的网吧走去。 刚走到门口，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围，一众人围过来，对男人指指点点的样子。 巷子深处。 张志远和韩延宇一前一后地跑着。 张志远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韩延宇说话：“刚刚那个人应该已经认出我们是谁了，但是至于二十年前的事，他不一定想起来。” 韩延宇一把拉住张志远，令他停下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跑什么？” 张志远的额头有一些细密的汗水，他咧嘴一笑。 “我可以暴露，但是你不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韩延宇更是没有听得明白。 张志远咧嘴一笑：“他们应该很快就有人追上来，这种时候，我出面会比较好，你出面不合适。” “你想干什么？” 韩延宇话音刚落，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巷子一角跑过去，朝着网吧的方向而去。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开我的车走！”张志远将自己的帕拉梅拉钥匙放在韩延宇的手中，虽然额头冒汗，但是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相信我！我的秘密，比你以为的还要多久，现在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张志远说完这句话后，便从小巷子冲了出去。 很快他的身影就将两个黑衣人吸引了过去。 黑衣人跟韩延宇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身上躲在巷子的一角，紧紧皱着眉头。 细细地品味着刚刚张志远所说的话。 顾不得多想，通常在这种老时间，他宁愿相信张志远的话。 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一旁陈旧的停车场里。 因为帕拉梅拉显眼，整个停车场一眼就能看到。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天空中最后一抹亮色，在韩延宇跨进停车场的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突然，停车场的深处，燃起了一盆火焰，扑哧扑哧的，照亮了半空。 自从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面对这样的事，韩延宇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既然是迎接他的，他便直接迎接即可，就算要逃，也不见得真的逃得掉。 韩延宇刚跨步进去，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变了。 眼前，根本就不是一个破旧的停车场，而变成了一个废弃的金属垃圾场。 停放着很多的金属垃圾，以及废弃的轿车。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以为到了一处人多的闹市，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遍地都是丧尸。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感受着周围环境的不断变化着。 当他走到中央位置的时候，从废弃的铁锈中，冲出来四个彪形大汉。 四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面具。 韩延宇眼神一收：“谁让你们来的？” 四个人因为都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到表情，他们也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明白，眼前的人，很可能是傀儡，就像上次在宋玳家门外的田地里一样。 只不过上次能看到人脸，而这次，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张志远不在身边，看样子，刚刚出现的那两个黑衣人，不过是对方故意放出来引诱张志远离开的。 韩延宇慢慢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的状态。 他轻轻一笑，环视四人，此刻四人已经将韩延宇团团围住。 “好，那我们就速战速决！”说罢，韩延宇率先出击，攻向自己正对对面的那个黑衣人。 明明是彪形大汉，但是却丝毫不敌韩延宇的攻击，一下子，就被韩延宇踢出去老远。 韩延宇觉得诧异，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但是现在来不及多想，背后的两个黑衣人突然一起攻击而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手里的棍子直直地敲向韩延宇的头。 韩延宇眼神一收，用胳膊用力挡住袭击而来的棍子。 另一个戴面具的彪形大汉却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短匕首，一声不响地向韩延宇的身体刺过来。 韩延宇见状，抬脚翻身，一下子就将那人手中的短匕首踢飞出去。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这几个人的战斗力都太弱了。 对方好像就是想要让韩延宇将四个人打败一般。 韩延宇明显受了力气。 他紧张地眯着眼睛：“你们清醒点！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只有最后一个人没有上前袭击韩延宇，而是远远地站着。 那人的手里握着一个棍子，那棍子上还带着倒刺，一个不注意真的刺入身体的话，伤得不轻。 韩延宇注意到那个唯一没有攻击向自己的人，他慢慢地上前两步，靠近那个人，对那个人伸出手。 “你还有意识，是不是？” 那人看到韩延宇靠近过来，一点点地后退着。 他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说道：“别过来......韩检，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 韩延宇耳朵一动，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谁？你是谁？你认识我？”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对面那个人却好像几近崩溃一般大声嚷嚷着：“我让你别过来，你听不懂吗？！” 韩延宇终于停下脚步，他想起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谁了。 但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其他三个人。 那三个人躺倒在地上，慢慢地想要爬起身，继续袭击韩延宇，就像是毫无意识的傀儡一般。 “他们是谁？你们到底怎么了？！” 韩延宇几乎是怒吼着。 对面的人继续后退，最终，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面具也掉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韩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话的人，正是冯耀。 当年刘春案第一个真正的受害人。 这个时候，冯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专门学校的吗？ ------------ 139我没有杀人 韩延宇想要上前扶住冯耀。 但是却见冯耀像是见到鬼一样，快速向后躲去。 “别过来......韩检，求求你，别靠近我。”冯耀几乎哭着说道。 韩延宇停下脚步：“冯耀，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 冯耀全身开始发抖，想要站起身，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韩检，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冯耀说罢，眼睛突然瞪大，伸手抓向韩延宇。 “韩检！小心身后！” 说话，冯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冲上前去，一下子，便将韩彦宇推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韩延宇的身后，刚刚被袭击过韩延宇的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冲了过来。 手里的尖刀刺空。 那人因为扑空，扑倒在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也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怨恨油然而生。 他重新发动自己的身体，向韩延宇的方向冲了过来。 冯耀用力一推，将韩延宇远远地推出去：“韩检！快走！只要你做了，我们才能回归自由！” 韩延宇突然反应过来，冯耀这句话的意思说得不错。 这些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想重蹈上一次的覆辙，自己现在离开这条主线，才能救下冯耀和其他三个人。 但是现在，韩延宇想要离开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一旁，冯耀已经跟刚刚想要冲过来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韩检！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你应该看出来了！快走！如果你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的话，现在就走！冲出去！” 冯耀的声音尖锐，用力拉着正在身下仍然想要挣扎的彪形大汉。 即使那个人的身形，比冯耀要高出很多，但是却依然不是冯耀的对手，可见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有战斗力的人。 看到这样的情形，另外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也开始僵在原地。 他们的神志开始慢慢地清醒起来，踌躇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也默默地叫出了韩延宇的名字：“韩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同时，两人也慢慢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脸来。 刘春强奸案的其他几个受害人家属，之前在办理刘春案的时候，他们都曾经打过照面。 韩延宇惊讶地发现，现在依然没有醒来的那个人，韩延宇几乎能猜得出他到底是谁..... 他们出自同一个案子，也就是说，一切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不等韩延宇反应过来，一道又一道的闪光灯突然出现在这片黑得透彻的金属垃圾场。 韩延宇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从手指的缝隙中，能看到一众记者突然冲了进来。 乌泱的，就像是一群蝗虫侵袭而来。 检察官殴打老百姓，而且，还是曾经的被害人家属，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韩延宇连想都不敢多想。 冯耀用力按住的那个人也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停止了挣扎。 他似乎刚刚回过神一般，拿下脸上的面具。 跟韩延宇所猜测的一模一样，正是小女孩的哥哥，刘国强。 那个从一开始，就对刘春动手的始作俑者。 “韩检？你......”刘国强自己倒是觉得奇怪。 抬眼看到对面那些记者已经越来越近，刘国强突然一脚将身上的冯耀踢开，冲向韩延宇。 冯耀以为刘国强还想要对韩延宇怎么样，想要上去阻止，被刘国强再次踹倒在地。 “再不护送韩检离开，他八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刘国强还是很理智的。 冯耀回过神来，对对面的两个受害人家属说道：“你们帮忙拦住那些记者，不要让他们进来！” 两人反应了一瞬，才点头，随即冲向对面的记者。 韩延宇不知道记者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拍摄的。 现在，既然四个人都清醒过来，说明对方不过是想要给韩延宇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韩延宇皱了皱眉头，对方总是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为什么不能每次都反利用这件事呢？ 此刻，冯耀和刘国强已经一边一个，拉着韩延宇准备离开。 韩延宇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等一下！” 两人一顿：“韩检！” 韩延宇将两人拉到一旁的黑暗中，看着两个孩子的干净纯洁的眼神。 “忘了今天晚上的事，不管你们对之前的情况到底还有多少记忆，忘了这件事！” “韩检，你去哪儿？！” 说话的人，是刘国强。 他大踏步上前，挡在韩延宇的面前。 众人的对面，记者们已经上前，被两个受害人家属拦住。 他们正哭丧着脸，在镜头下讲述着自己家人的悲惨经历。 如此，正好能好好拖延一会时间。 韩延宇回过头，拉住刘国强：“谁让你们来的，还记得吗？” 刘国强眉峰一紧，摇摇头。 再看向冯耀的时候，冯耀也跟着摇摇头。 “那你们最后的记忆是什么？”韩延宇问道。 两人紧张地看向对面的记者方向。 韩延宇拉着两人的胳膊：“不要想太多，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我自然有办法抽身！” 刘国强回忆着：“我最后的记忆，是接到了一个电话，韩检您看！” 说着，刘国强将自己破旧的老人机递给韩延宇。 一旁的冯耀惊讶的样子，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比刘国强的手机看上去稍微高级一点点。 两人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通话时间一模一样。 如果一切都是程序的话，这道程序，是同时发给四人的。 “之后呢？” 背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记者们好像已经不想听那些絮絮叨叨的说辞。 他们总是这样的，事情开始发生的时候，他们对悲鸣者都是同情的，但是之后，他们便会对没有热度的一切不再感兴趣。 他们，就像是一群机器..... “快告诉我，我才能找到事情的出口！” 冯耀默默地摇摇头：“我记得我接起了电话，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 “什么？” 刘国强接着说道：“就像是有人在敲击键盘的声音，而是声音非常大。” 韩延宇思索着，敲击键盘的声音...... 韩延宇突然想起今天见到过的那个黑客联盟。 如果黑客可以控制人心...... 韩延宇没有多想下去，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事..... 记者们冲破了两个受害人家属，直直地朝着韩延宇的方向冲过来。 韩延宇轻笑一声，拍了拍冯耀和刘国强的肩膀。 “放心，你们会没事的。” “那你呢？”刘国强和冯耀一边一个，拉住韩延宇的胳膊。 他们不放心韩延宇就这样走出去，站在镜头前。 但是现在，就算韩延宇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记者们一窝蜂地将镜头对准韩延宇和他身边的两个孩子：“请问韩检，昨天晚上的网络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 另一个记者继续问道：“另外，请问韩检，明明事情已经发酵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公安局？” “是因为您个公安局张警官之间的亲密关系吗？” 韩延宇听到这句话，眼神猛地一冷，死死地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记者。 那名记者是名女记者，她被看得向后退去半步，但是手里的话筒却依然举在韩延宇的面前。 韩延宇眼角一跳，环视所有的镜头：“非常感谢大家给我这个为自己找到出口的机会。” “出口？什么出口？” 韩延宇脸上刚刚的冰冷逐渐消失，换上了笑容。 “什么出口？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现在正在屏幕前面看着这场直播的人吗？” 说着话，韩延宇的笑容越来越浓重，最后，他对着镜头放声大笑起来。 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 没有开灯。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好映照出韩延宇嘲讽的眼神。 那眼睛，正看着屏幕前坐在沙发上的人，就好像，现在两人正面对面站在一起一样。 偌大的黑暗办公室里，传来男人的笑声，疯狂的笑声。 男人关掉了对面的投影仪屏幕，从沙发上站起身，向一旁的阳台走去。 男人点上了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 一如二十年前，韩延宇一家人死亡的那天，韩延宇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镜头前的韩延宇，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他上前一步，更加靠近眼前的这些镜头。 “汪彬的死与我无关，凶手是谁，我可能已经知道了！” 韩延宇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反而是对面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们，发出一阵惊讶的唏嘘声。 “能具体说说吗？” 另一个记者却不放过现在眼前的情况：“先别着急说汪彬的事，今天晚上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记者接话说道：“是啊，有人爆料，因为你胁迫受害人家属要给你钱财，才会帮助他们让刘春服刑。” “是啊，还有人爆料，你冲进监狱里去杀了刘春，也是因为想要向这些可怜的受害人家属加价！你们是不是没有将价格谈拢？” 韩延宇的耳朵嗡嗡作响。 现在，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低下头，用力闭着眼睛，一只手捂住耳朵。 “都给我住口！” 韩延宇大怒，瞪着眼前的众人。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只有惊讶的叹息声传来...... 韩延宇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杀人！不管是刘春，还是汪彬，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 140发疯的少年 记者们却没有想要放过韩延宇的意思，他们一拥而上，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采访机会？ 所有的镜头和话筒都摆在韩延宇的面前。 “那么之前你在现场，又该怎么解释？”其中一个女记者问道。 韩延宇偏过头，刚刚的愤怒已经几乎消失不见。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深吸一口气，低一下头之后，才缓了缓神。 “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去问警察，总之，清者自清，抱歉！” 说着，韩延宇直接正大光明地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众人。 众人还想追上去的时候，韩延宇反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着镜头眨眨眼，唇角微扬。 他用唇语对镜头的方向说道：“我等你！” 之后，便上了张志远的那辆帕拉梅拉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顿在原地，包括在场的受害人家属。 韩延宇一走，受害人家属就成了这些记者的稻草，他们一拥而上，将受害人家属们包围起来。 特别是冯耀。 他是现场唯一的受害人。 记者们在采访的时候，只是为了所谓的真相，却从来都不曾考虑过受害人的心理。 他们的问题刁钻，惹得冯耀一阵气结，最后，生气得差点跟那些记者们打起来。 韩延宇开着张志远的车，一路上，速度很快。 过往的人群在他的眼前穿行而过，就像是一个又一个伪装正常的傀儡。 韩延宇低头一笑。 车子停在检察院宿舍的楼下。 他从车里下来，学着张志远往常的样子，背靠着车门，看向自己宿舍的方向。 韩延宇的手里，在摩挲着手机表面，思考着一些以前不曾思考的事。 关于张志远的事...... 一整夜，韩延宇都没有睡好，他也没有打电话给张志远。 他总觉得，张志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所以，他昨晚一定不会有事。 果然，第二天一早，当他起床之后，就发现原本放在玄关处的车钥匙不见了，院子里的车也不见了。 想来，应该是张志远晚上来拿走的。 这已经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并不奇怪。 韩延宇总觉得心里不安，不应该这么平静，就怕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回到检察院上班。 进入院子，有同事看到韩延宇的时候，却没有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什么异样。 难道昨天晚上的采访并没有被放出去？ 还有关于汪彬的死亡线索，难道他们也都忘记了不成？ 刚跨进大门，韩延宇的手机铃声响起。 点开，手机屏幕就像是中病毒一般闪烁着。 韩延宇没有惊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很快，一组乱码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网址。 他点开网址的时候，手指被人拉住。 抬头，便看到唐卡正站在韩延宇的对面。 “韩检，出事了！” 韩延宇眉峰一紧：“汪彬死亡的事？” 唐卡奇怪地看着韩延宇：“汪彬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韩延宇觉得天晕地转，所有的一切，还在继续往后倒退着？ 还是说，这两件事，被从旁人的脑海中抹掉了？ 韩延宇强忍着疑惑问道：“那是出了什么事？” “花溪庄园，还记得老姜的儿子吗？那个高中生，他失踪了！” 失踪？姜宇轩失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自从上次接触过之后，韩延宇就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父母眼中的样子。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话，继续说道：“已经三天了，公安局那边传来的消息。” 韩延宇没有回答，直接掉头向外走去。 “韩检！”唐卡叫住韩延宇。 韩延宇回头看向唐卡。 唐卡皱着眉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一样，靠近韩延宇。 “怎么了？还有事？”韩延宇问道。 唐卡抿着嘴：“我最近觉得你很奇怪，好像一直在忙着什么事，如果需要的话，我很愿意帮忙。” 韩延宇笑着抚摸唐卡的头发：“周末，带我回家，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唐卡还没有回答，韩延宇就已经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张志远的声音，焦急而迫切：“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我哪里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 张志远好像知道自己打电话给他的原因一样，率先说话。 韩延宇情绪平淡，旧的事情还没有完结，新的事情已经开始。 起码，事件仍然在进行中，这便算是好事。 “你在哪？”韩延宇问道，“我来找你。” “花溪庄园。” 韩延宇开着检察院的车子来到花溪庄园的时候，见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想来，应该是周内的白天，很多人都出去工作了，留在家里的，就只剩下一些老人或者是还没有上学的孩子。 当然，也包括姜宇轩的母亲。 韩延宇上楼，推开简陋的大门，就看到姜宇轩的母亲正坐在床边上掩面痛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刚死了老公，现在儿子又没有了！我该怎么办？不如我也死了算了！” 姜宇轩的母亲一直在哭着，一旁的女警小声安抚着。 张志远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模样。 看到韩延宇过来，张志远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上前，拉住韩延宇的胳膊。 “最近这几天，你有没有见到过姜宇轩？” 韩延宇皱起眉，不解地望着张志远。 这些天，他明明跟张志远在一起，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说话啊，怎么了？” 韩延宇没有回答张志远的问题，直接走上前去，来到姜宇轩母亲的身边。 之后，他蹲身下来，尽可能地给姜宇轩的母亲一种亲近的感觉。 平静淡然的脸，问道：“姜宇轩离开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姜宇轩的母亲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愤怒更足，一下子就将韩延宇推倒在地。 “你.....就是你.....你到底有什么用！” 一旁的张志远皱起眉头，上前将韩延宇扶起来。 韩延宇对张志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推开张志远，重新回到姜宇轩母亲的面前。 “告诉我答案，或许我能帮到你。” 姜宇轩的母亲整个人颓废得就像是一尊枯木，她的头发都没有梳，随意地挂在憔悴的脸上。 她双眼红肿：“三天前的晚上，那天我睡得很早......” 三天前。 姜宇轩家主卧。 姜宇轩的母亲已经睡着，却突然被客厅的灯光刺痛了眼睛，她慢慢地张开眼，便看到有一个瘦高的人影在来回走动着。 起初，姜宇轩的母亲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手里拿着一个花瓶，慢慢地打开卧室的门。 刚举手要敲下去的时候，却看到姜宇轩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冰箱的前面，不断地往嘴巴里塞着食物。 “宇轩？你在干什么？” 姜宇轩的母亲怯生生地问道，靠近姜宇轩的时候，却发现姜宇轩就像是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一样，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 姜宇轩的母亲觉得很害怕，这种场景，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若要说是梦游，儿子之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一时间，姜宇轩的母亲害了怕，慌忙拉住姜宇轩的胳膊摇晃着。 “宇轩，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姜宇轩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里塞满了馒头。 他的眼神无光，地上也满到处都是刚刚被他洒在地上的残羹冷炙。 姜宇轩的母亲一巴掌甩在姜宇轩的脸上。 他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精气神，看到母亲惊吓的表情后，再看向手中的馒头，吓得节节后退。 “妈......我......我不是......” 姜宇轩说着，突然转头看向背后的窗户。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 他转身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另一边侧脸。 他的另一边脸已经血肉模糊，在看他的手指，才发现那半张脸，很可能是他自己用手挠得稀烂。 姜宇轩的母亲大叫一声，身体后退，撞在背后的桌子上，跌倒在地。 “妈......” 姜宇轩想要上前扶住母亲，但是脚下一滑，整个人甩了出去，头撞在墙面上。 他低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母亲慌了神，冲上前去：“宇轩......你不要吓唬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见姜宇轩依然趴在地上，姜宇轩的母亲开始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对面传来问询的声音，姜宇轩的母亲还来不及开口，就感觉到背后有人拖拽着自己的双腿。 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亮着。 姜宇轩又变成了刚刚的模样，木讷，失去了灵魂的样子。 他一只手就可以将自己的母亲拽到窗户边，少年的力气太大了。 姜宇轩的母亲想要抓住什么东西，阻止姜宇轩的动作，却发现自己所有的举动都无济于事。 姜宇轩唇角露出一抹邪笑，一下子，便将母亲的身体甩出窗外。 母亲的手用力抓着姜宇轩的胳膊，双腿在外面游荡着。 “宇轩.....你清醒一点，我是妈妈......” 母子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姜宇轩慢慢开口：“叫韩延宇来救你，否则....” 姜宇轩的话没有说话，他的神色突然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看到半悬挂在外面的母亲，他惊慌地反手抓住母亲的胳膊。 “妈！抓紧我！我这就拉你上来！” ------------ 141悬赏 “后来呢？”韩延宇问道。 姜宇轩的母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志远将韩延宇拉到一旁，轻声对他说道：“第二天一早起来，姜宇轩就不见了。” “监控呢？查过了吗？” 张志远点头：“监控显示，姜宇轩是凌晨四点多离开的，最后出现的方向，是在郊区的一处甘蔗田里。” 又是甘蔗田！ 韩延宇思索着刚刚姜宇轩母亲所陈述的诡异形态，总觉得姜宇轩的样子，更像是被某人操控了大脑的状态。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张志远接话道：“没有，甘蔗田里都检查过了，一无所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可能有没有线索的失踪！” 韩延宇再看一眼姜宇轩的母亲，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绝望和无助。 他小声问张志远：“刚刚姜宇轩母亲说的话，验证过的吗？” 张志远摇头：“这事儿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没有来之前，她只是告诉我们，她的儿子失踪了，已经三天了，她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的。” 韩延宇觉得奇怪，刚刚姜宇轩母亲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好像不想说出这些事情的意思。 张志远也觉得怪异：“按照刚刚的说法，姜宇轩的状态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得让我觉得完全不像是现实里应该存在的样子。”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眼睛，苦笑一声：“我们的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这倒是真的，在还没有找到幕后那个人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是姜宇轩的事......韩延宇却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张志远也跟着韩延宇看向背后姜宇轩的母亲。 韩延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将张志远拉到一旁的角落，尽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姜宇轩母亲现在所表现出的样子，悲痛大于慌张吗？” 被韩延宇这么一说，张志远也似乎反应出了什么。 他刚要说话，被韩延宇拦住。 “先别着急，我们再观察一下，我建议，应该放一两个人在姜宇轩母亲的身边，说不定能找到姜宇轩的下落。” 张志远也是这个意思。 悲伤大于慌张，更像是姜宇轩的母亲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她为什么要在三天后才报警？ 她现在报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从姜宇轩家出来之后，张志远要跟着回公安局。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离开后，才想起刚刚手机里受到的那个奇怪的线索。 打开手机，屏幕还留在刚刚的页面上，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杂乱的网址。 韩延宇坐定在花溪庄园门口的台阶上，思索一瞬后，点开了屏幕上的网址。 很快，他的手机屏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几个血红的大字出现在手机端：欢迎来到黑暗的世界...... 上面出现了用户名和密码的对话框。 韩延宇快速注册后，很快，便进入了一个如同网状的聊天室。 看上去，就好像是二十年前的那种网络聊天室，谁跟谁都能够聊起来的那种，不需要加好友。 在大厅里，也能看到很多人在聊着一些有的没的。 他不知道这个网址到底是谁发给他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虚头巴脑的东西发给他。 当他刚准备关闭页面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对话框响起。 好奇心，令韩延宇按下了跳动的对话框。 “韩检，地上凉，已经入冬了。” 韩延宇猛地站起身，四下张望着，就好像有人在监控着自己一样。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花溪庄园原本就是一处烂尾楼，周围的基础设施都还没有完善。 在这种地方，想要看到某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现在，一定有某个人正站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盯着自己。 只是现在，韩延宇完全看不到对方而已。 他冷静下来，在对话框里打字：“你是谁，你在哪？为什么带我来这个聊天室？” 对面沉默了几秒种后，开始显示正在输入的状态。 等待中，韩延宇紧张地盯着屏幕，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半晌后，留言出现：“你要找的人，还活着。” 韩延宇一顿：“我要找的人很多，你说的是谁。” “姜宇轩。” 韩延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对面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刚刚在姜宇轩家里出现过的某个人。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谁而已。 韩延宇没有再说话，等待着对方继续，如果对方真的能看到自己的话，现在应该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开聊天室。 很快，又是一行字出现。 “今晚十点，你一个人到王强别墅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你是谁！” 韩延宇的话还没有按下发送键，对方的头像就已经黑了下来。 韩延宇深深地叹口气，关闭了对话框，今晚十点，在王强家的别墅？ 按照常理，那里今天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了的，为什么要去那里？ 大厅里，有人发布了一则悬赏信息，悬赏金额高达50万。 其实韩延宇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网站。 以前查案子的时候，什么样的情况都几乎见识过。 但是今天晚上的悬赏信息，却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遇见过的。 因为，悬赏内容竟然与他有关。 这50万，是为了买韩延宇的命！ 很快，不少人争抢着宣称自己对这件事感兴趣，这50万自己赚定了。 韩延宇没有想到，对方明明就知道还在线上，竟然会在线上发布这样的悬赏。 刚刚的私聊对话框再次亮起来。 还是刚刚那个人，先是给韩延宇发了一个笑脸，之后又附上一段话。 “敢来应战吗？这可是你评职称的好机会！” 韩延宇的手指悬空在手机屏幕上，几秒钟后，按下按键。 “晚上十点，不见不散！” 对方很快回复：“如果你敢报警的话，下一个悬赏单上的人，就是张志远！” 韩延宇顿住，看着手机屏幕上张志远的名字，最终按下回复信息。 “我不会报警的，放心！” 韩延宇挂上电话，站起身四下张望着，仍然想要找到对方的身影。 但是周围，除了仍然带着丝丝暖气的东风，吹散了地上的落叶以外，什么都没有。 回到检察院后，韩延宇一直都魂不守舍的样子。 唐卡见韩延宇情绪不太对劲，她买了咖啡推到韩延宇的面前。 “怎么了？姜宇轩的案子很麻烦吗？” 韩延宇像是没有听到唐卡在说话一样，依然木木地望着电脑屏幕。 “韩检？你在听吗？” 唐卡说着话，用手推了推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这才回过神来：“啊？你刚才说什么？” 见唐卡诧异的神色。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正在整理文件，嗯，所以没有听到你刚才的话。” 唐卡知道韩延宇不想对自己说真相，也不便多问。 她将手边的咖啡推了推：“你太累了，我给你买了一杯咖啡。” “谢谢！”韩延宇此刻的神色一点都没有之前那么活跃。 “韩检，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韩延宇回过头来：“有些事，我自己还没有想清楚，所以.......” 唐卡默默地想要退回自己的座位，却被韩延宇拉住胳膊。 “你听说过暗网吗？” “暗网？” 唐卡诧异韩延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提起这件事。 “是的，你听说过暗网吗？”韩延宇语气平淡。 “听过，也见过。”唐卡如实回答。 “你......”韩延宇以为唐卡也出现在暗网上过，他诧异地盯着唐卡。 唐卡坐在韩延宇的身边，开始讲述自己对暗网的了解情况。 “暗网上什么人都有，买凶杀人，倒卖文物，甚至拐卖妇女儿童。”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韩延宇的神经。 唐卡继续说道：“我知道暗网，还是在我爸的电脑上，当时，他正在查一个跟暗网有关的案子......” “什么时候的事？”韩延宇问道。 唐卡抬头略微思索了一瞬后，便开口回答道：“大概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 时间跟自己姐姐案发的时间对不上。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暗网的事？” 韩延宇慢慢松开了唐卡的胳膊，将自己的手机推到唐卡的面前。 却没有想到，唐卡在看到韩延宇手机屏幕的时候，眼睛瞪大：“这个网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韩延宇看出唐卡眼神中的诡异神色：“你认识？” 唐卡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这个网站，是我十年前......自己做的。” “什么？” 韩延宇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唐卡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远离韩延宇的手机。 “这个网站最开始的代码，就是我写的，小时候，因为看过我爸研究暗网，所以一直很感兴趣。” “之后呢？”韩延宇急切地问道。 唐卡害怕地垂下头去：“那时候我才十五六岁，因为对电脑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就......但是......当时不过是一个雏形，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网站了，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延宇看着唐卡的眼神，她的惊慌是真的...... ------------ 142王强家有鬼？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低下头不说话的唐卡。 “能接触到这个网站的人，只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韩延宇的声音冰冷。 唐卡猛地抬起头，用力摇着：“不是这样的，黑客无所不在，想要嫁祸别人，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点开自己在这个网站上的那个唯一的手机对话框，推到唐卡的面前。 “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对方的头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名字叫做“X”。 在暗网上，这种名称再普通不过。 暗网，即使是买家和卖家，都无法知道对方的确切信息。 他们都有很强烈的隐藏欲。 唐卡摇摇头：“不认识，要不，找张志远请同事帮忙看看呢？” 韩延宇收回手机：“不用了，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去解决。” 整个下午，唐卡都沉寂在惶恐中，抬眼看向对面的韩延宇，却发现韩延宇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就算是一些小案子的受害人家属来找韩延宇说事情。 他也能很好地应对，脸上甚至还露出往常一样的小绵羊笑容。 唐卡却惴惴不安。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第一个接触到她所做的这个网站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的父亲，唐党生。 就连刚刚对话框里那个名称...... 其实唐卡说谎了，她知道那个X的代号。 即使这个代号，在暗网里不算什么。 但是，如果将自己身边的人跟这个代号勾连起来的话，她却是清楚的。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对唐卡说。 自己就是公检法职能部门里的X。 因为，没有从他这里经过之前的案子，一切都没有定数。 唐卡想到这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不会的..... 她一直在默默地提醒自己，父亲刚正不阿，又怎么会跟这种事情勾连在一起？ 韩延宇微微抬头，便将唐卡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明白，唐卡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如果她不愿意说，就说明她还没有想好。 韩延宇就这样处理完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就像是平日里正常的样子。 除了唐卡，没有人知道他晚上即将经历什么。 下班前，韩延宇拉住扔在思考中的唐卡。 “什么都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家人。”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跟这件事有任何牵扯。” 唐卡顿住，红着眼眶：“对方用了我小时候制作的网站，又用了......用了X作为用户名......他们并没有准备放过我，就算......” “起码现在没事！”韩延宇打断了唐卡的话。 唐卡垂下头去：“晚上，我陪你一起去吧，起码能有个照应。” 韩延宇笑着摸了摸唐卡的头发：“安心回家，如果凌晨三点没有接到我的短信，明天一早，就帮我报警，地址你是知道的。” 唐卡抬眼，便看到韩延宇自信的笑容。 “听话。”韩延宇的声音轻柔，就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痛痒的事。 “好。” 听到唐卡的回答，韩延宇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背上自己的斜挎书包，向门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声音轻快地说道：“下班快乐！” 从背影看上去，韩延宇好像丝毫都不在乎。 但是，谁又会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唐卡思考一瞬后，打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找到父亲的名字，手指轻轻按在上面。 她想要打电话跟唐党生问个明白，但是却没有勇气真的按下去。 夜幕降临。 墙上的钟表显示晚上九点十分。 韩延宇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眼睛盯着墙上的钟表。 秒针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地响起，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 韩延宇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 他抬脚推门走出去。 在院子里，能看到宾县的夜色中，灯光辉煌。 耳边传来家长辅导孩子作业时候的斥责声。 这声音，韩延宇是羡慕的，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斥责。 那种感觉，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幸福的存在。 宾县的夜生活并不算太丰富，很多人早早就回了家，只有一些夜市还开着。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夜市也门庭罗雀。 韩延宇一个人走在街上，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韩延宇唇角一勾，看样子，要送他去王强家别墅的人已经出现了。 果然，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他的旁边。 “韩检？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声音耳熟得很，他转头，便看到去之前一直送他去王强别墅的那个司机。 一切，都好像约定好的一样。 韩延宇已经不觉得奇怪，他勾勾唇角，直接开门上车。 司机转回头：“这么晚，您要去哪儿？我送您过去吧。” 韩延宇还没开口，司机继续说道：“上次我说您脑子有问题，还报了警，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韩延宇不想听他絮叨，直接开口说道：“去王强家，路你知道的。” “嗳！好嘞！”司机刚刚要踩下油门，突然顿住。 车子重新停下。 司机回头望着韩延宇：“韩检，您这个点儿，去王强家做什么？他们家现在已经没有人了吧。” 顿了顿，司机靠近韩延宇的方向，小声说道。 “我还听说啊......王强家最近在闹鬼！” 韩延宇眯着眼睛，唇角抽动一瞬。 他突然想起姜宇轩的母亲提起的关于姜宇轩失踪那天晚上的情况。 正好，让他去王强家“看戏”的人，也是在花溪庄园盯着他的。 或许，这两件事从根本上可能有一些看不清的关系。 见韩延宇在思考，司机以为韩延宇对闹鬼的事情感兴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听说，自从王强换个他老婆死了之后啊，他们家也没有消停过，有人亲眼看到每次到了晚上十点，就有一个人影悄悄地进入别墅，一待就是一晚上！吓得周围的邻居们都纷纷搬了家！” 司机说得很是邪乎。 “不如你先开车，现在距离十点还有四十分钟。” 司机像是很犹豫。 韩延宇继续说道：“心正不怕影子斜，我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所以今天晚上想要去好好查一查，你知道，我是公职人员。” 司机想了想，觉得韩延宇说得也很有道理，便踩下油门。 车辆穿越宾县县城，向郊区的别墅区方向行驶而去。 路上，韩延宇见司机仍然惶惶不安，便主动开口。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有鬼的，是人心。” 司机明显叹了口气：“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总会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很快，车子就离开了县城，远离了背后的灯光，逐渐进入一段黑暗的，没有路灯的地带。 司机开车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一束车灯照耀在这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上，一路跌跌撞撞。 远处，能看到微弱的光。 宾县县城其实并不大，虽然说是郊区的别墅区，其实，跟县城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十几公里而已。 韩延宇上次来王强家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黑暗。 而此刻，远处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更像是淹没在黑暗中的鬼火。 吸引着想要探险的人的心。 看样子，眼前的情形与刚刚司机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强死后，搬走的人，应该不止是周围几户而已。 大面积的黑暗空房，已经说明王强的死给周围的居民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不知道他们搬走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不吉利，还是因为真的看到了“鬼”。 车子距离王强家的别墅越来越近。 远远的，能看到王强家别墅的灯全部都亮着，正如刚刚司机所说的那样。 此刻，司机的眼神开始恍恍惚惚，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都没有说出口。 韩延宇自然知道司机的心思，他主动开口说道。 “一会儿，你就给我停在前面路口就好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进去。” 司机如释重负，声音听上去也轻快了很多。 “哎呀韩检，没事的，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一会儿给您送到门口吧。” 韩延宇低头笑笑：“就在这里吧，时间还早，我可以自己进去。” 司机很快就踩下了刹车。 车子靠边停下，两边长满了麦田，随风飞舞，发出呜呜的声音。 韩延宇开门下车，给了司机一张大钞：“辛苦了。” 说罢，便抬脚继续向前走去，他看一眼表，时间差不多，正好还有十分钟。 眼前这个路程，走过去差不多。 司机却没有着急离开，他摇下车窗对韩延宇轻声喊道。 “韩检！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啊，如果有任何问题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来接您！” 韩延宇对司机挥挥手，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掉头重新回到司机的身边。 他躬下身子，靠近司机：“还真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司机瞪着眼睛，看着韩延宇逐渐消失的笑容...... ------------ 143游戏的胜利者 夜色一片漆黑。 韩延宇走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悲鸣。 不知是谁家的钟声响起，打破了这原有的宁静。 钟声响彻上空。 十点整。 迎接韩延宇的一出好戏即将登场。 此刻，韩延宇一个人站在王强家别墅门口的空地上。 随着钟声的响起，别墅里所有的灯全部黑了下来，恢复为一片无人之地。 韩延宇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约自己前来的人似乎还没有到。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敌不动，我不动。 三分钟过去了。 韩延宇甚至怀疑暗网上的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根本就是为调侃自己。 时间已经过去，周围一切都没有发生。 突然，韩延宇的手机铃声响起，声音很大，令周围的一切显得更加安静的可怕。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韩延宇接起电话。 “你很准时。”对方先说话。 韩延宇觉得这种装神弄鬼的样子很可笑，他回应道：“但是你迟到了。” “谁说我迟到了？我比你到得更早......” 电话那头，除了那个变了声音的男人在说话以外，韩延宇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挣扎的声音。 又像是在求救。 “不要再拐弯抹角，你到底想要什么？”韩延宇开口问道。 对面传来一阵嗤笑的声音，随即，电话直接被挂断。 与此同时，王强家别墅二楼主卧的房间里。 一盏黑黝黝的台灯突然亮起，虽然无法照亮这个房间。 但是能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窗户边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眉峰一紧，望着窗户内的人。 能很明显地看出，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瘦高的样子，应该年纪不大。 韩延宇的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人，就是报警失踪的姜宇轩。 他抬脚，大踏步地准备走进别墅大门。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闻上去却并不像是一个月前的味道。 黑暗笼罩之下，看不清院子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但是那浓重的味道，让人觉得，这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屠杀。 韩延宇脚下只是微微停顿，便继续向大门内走进去。 身后别墅的大门却随之被重重地关上。 韩延宇猛地回头，没有看到任何人，除了二楼窗户边站着的那个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低吼道。 同时，他能听到周围突然出现了不少脚步声。 所有的脚步声都向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月光下，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却似乎能感觉到他在笑..... 来不及多想。 周围的一群人已经将韩延宇包围了起来。 月光下，能看到闪闪发亮的刀具透着幽幽的光。 韩延宇弓着身子，慢慢移动脚步，粗略地数着周围的人，大概八九个人，他们都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他突然觉得好笑，如果对方想要杀了自己的话，又何必大动干戈？ 二楼的窗户边，那个站在高处欣赏这一切的男人，打开了手机，对准院子里的场景。 一边录像，一边发出诡异的笑声。 一众人一拥而上。 韩延宇丝毫不畏惧，与众人对战。 黑暗中，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韩延宇高抬腿，一下子便将面前的两个人踢翻在地。 但是，旁边又是一群人围攻而上。 韩延宇能感觉到身体到处都被利刃刺伤，疼痛感越来越重。 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嘲笑声，那声音，是从二楼窗户传来的。 那个正在录像的男人直接打开了窗户，将身体半探出来，弯着腰，笑地抖动着肩膀。 韩延宇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 他低着头，低吼一声，穿越人群，冲进别墅内部，将大门紧闭起来。 门外，传来一阵敲击声。 他慌忙将大门紧锁，但门外的敲击声却并没有停止。 “出来！既然叫我来，就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见没有人回应，韩延宇直接大声喊道：“姜宇轩！你给我出来！” 韩延宇喘着粗气，转头，便看到刚刚还黑暗的客厅里，灯火全部亮了起来。 王强家的别墅很大，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客厅里传来韩延宇说话的回声。 经过两秒钟视觉的缓冲，韩延宇终于看到了之前在暗网的对话框中所看到的“一出好戏”。 周围的墙面上，挂满了尸体。 有的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而有的，只是刚刚死去的样子。 距离韩延宇最近的，就是那个网吧老板的尸体。 昨天还好好的人，此刻，却已经以尸体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韩延宇不敢相信，暴露即死亡。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网吧的话，是不是这个人就不会死。 而现在他的死亡，却是带着韩延宇想要知道的信息死亡的。 他还有很多怀疑和很多问题没有问出来。 院子里刚刚的血腥味，原来是因为客厅里这些尸体导致的。 门外依然传来不断敲击大门的打砸声。 韩延宇已经顾不得这些，他慢慢地向内走去。 墙面上那些死者，都是他认识的。 王强、白慕夏、刘春、汪彬....... “出来！”韩延宇的精神彻底崩溃。 他能感觉到是自己全身的汗毛竖起，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话音刚落，刚刚亮起的客厅骤然黑了下来。 韩延宇知道，此刻，在看不见的地方，仍然有人在盯着自己。 只是这次，除了一个活人以外，还有很多死人。 门外的敲击声逐渐散去，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些被挂在墙上的尸体，就像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死亡擂台。 韩延宇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王强家别墅的样子，他摸着黑，用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能听到窗户外面的风声鹤唳。 除此之外，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姜宇轩，他现在也不能确定。 安静的可怕...... 韩延宇按照自己的记忆，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鞋子踩在木质台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环境中回荡着。 耳边传来水滴的声音，不远处，还有轻声呼吸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那里，我们是否可以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空荡荡的环境中，只有韩延宇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白色的帆布鞋一步步走上台阶，一直走到二楼的最后一个台阶。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 二楼的走廊深处，能听到细微的声响。 韩延宇随手从一旁抓起一只花瓶，慢慢地，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 那声音，是从最靠里面的书房方向传来的。 并不是刚刚二楼卧室的位置。 韩延宇双手将花瓶握紧，抿着嘴，屏住呼吸。 风声敲打着玻璃。 走廊两边的装饰画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 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从里面透出了一丝微光。 韩延宇突然用力一踢，便将书房的门踢开。 昏暗的小夜灯昏暗地照亮了书房的角落。 就在那个角落里，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少女，被捆绑着双手，泪眼朦胧地看着门口的韩延宇。 韩延宇快速放下手中的花瓶，准备向少女的方向冲过去。 却看到少女在不断地对韩延宇摇着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口中呜咽着，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玩偶。 韩延宇顿时停下脚步。 玩偶，红色的帽子。 再向下看，发现少女光着双腿，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舞蹈鞋。 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的集合体。 少女的头发因为出汗而贴在脸上，她见韩延宇停下脚步，这才在慌乱中放下心来。 她口中呜咽着，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身后，传来脚步声，同时，能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 说明对方根本就不害怕被韩延宇发现自己的踪迹。 韩延宇快走两步，靠近少女，想要将少女护在身后。 同时，他回过头去，正对着书房的大门。 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出现的主角。 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 韩延宇的身后，却能感觉到少女在颤抖着，用自己的双脚用力踢着韩延宇的脚踝。 “别怕，我会救你。”韩延宇压着声音说道。 但是，少女的惶恐却丝毫没有停顿，她的口中发出阵阵呜呜声。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求饶。 脚步声在书房的门口停了下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清爽干净的修长手指。 他很有礼貌的样子，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同时，传来一阵文雅的问询。 “请问，我能进来吗？” 不等韩延宇回答，那人已经自己跨不进来。 同样的帆布鞋，跟韩延宇今天脚上所穿的一模一样。 修长的双腿上，是一条干净整洁的牛仔裤。 再上去，是一件漂亮干净的白色衬衫，衬衫的外面，穿着一件蓝色的校服。 在校服的领口位置，能看到一枚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徽章。 那徽章，远远看去是圆形的，散发着阴冷的光。 韩延宇继续抬头，便看到了一张干净而清秀的脸。 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轻轻地笑着。 那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韩延宇搜索自己所有的记忆。 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子。 “你是谁？”韩延宇问道。 男孩歪着头，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下去，看到了躲在韩延宇背后的少女。 他的笑意更浓，之后才重新看向韩延宇。 “嗨，听闻你的名字很久了，今天，终于见面了！” 男孩的语气，就像是一个乖巧可爱的高中生，说话的时候，甚至对着韩延宇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只听男孩继续说道：“听他们说，你很好玩，我一直想来见见你了，可是，我能活动的区域却只有这里，我还没来得及破解这里的谜团。” 男孩轻轻地笑着，随后才继续说道。 “但是我真的很想见到你，所以，我就登录了网站，把你作为悬赏挂出去，然后随便编了个理由，你竟然就真的来了。” 男孩一步步靠近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却丝毫没有听明白男孩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弓着身子，保护着背后的少女。 “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男孩笑了，干净而好看：“我？其实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只要知道，谁拿了你的命，谁就是这场游戏最终的胜利者！” “什么？”韩延宇不解。 男孩更靠近韩延宇：“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好骗呢.......” 说着话，男孩从背后掏出一把枪，直直地对准了韩延宇的头。 他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是一副可爱纯洁的模样。 “韩检，你见过一枪爆头吗？” ------------ 144被遗忘的记忆 少年温柔地笑着，将手中的枪支从韩延宇的身上，转向背后的少女。 韩延宇见状，瞬间冲了上去，一下子便将少年扑倒在地。 背后的少女哭着，挣扎着，口中呜咽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韩延宇愤怒地低吼着。 少年却在韩延宇的身下笑出声来。 “怕什么？反正你又死不了！” 说着，他手中的枪对准韩延宇的心脏。 砰的一声。 子弹射穿了他的身体。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汩汩而下的血水。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失去了力......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用力转回头看，看到背后的少女竟然自己挣脱了身上的枷锁。 她抬脚走到少年的身边，淡淡地笑着。 “真好玩，下次，还能再来玩吗？” 少年搂住少女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一起低头看着躺在地上逐渐不省人事的韩延宇..... 耳边传来另一个脚步声，还有咒骂的声音，推搡的声音...... 韩延宇的意识越来越沉，但是他却觉得安心了。 因为，他听见的咒骂声，来自张志远。 有他在，一切都有办法..... 沉睡中。 韩延宇再次陷入以前经常有的那种幻境中。 周围一片漆黑，他看到了自己的姐姐。 只是这一次，姐姐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而是用哀伤且绝望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想要冲上去抱住姐姐，让姐姐带自己离开。 他累了，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姐姐的身影却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画面一转，韩延宇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他睁开眼睛，能看到盒子的外面，有来往的各种男女的身影走来走去。 韩延宇扑上去，用力拍打着半透明的墙壁，但是外面的人却像是看不到一样，没有反应。 韩延宇喊得撕心裂肺，终于，头顶投来一束光。 他激动地抬起头，看向上方。 模糊中，他看到了张志远的脸，带着惊慌失措。 黑暗再次降临。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耳边传来之前总能听到的那种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很奇怪，他知道，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他就快要醒来的。 意识再次沉下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张志远的脸。 他红着眼眶，笑出来。 “醒了！你终于醒了！” 韩延宇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张志远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知觉。 就好像自己的意识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我......”韩延宇想要说话，也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张志远转身，在一旁按下一个机器的按钮。 韩延宇的意识再次深入无尽的深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对于韩延宇来说，周围的一切却好像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房间里的机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但是能很明显地看出，虽然他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好像是医院，但是周遭的一切设备，却根本就不像是医院的器械。 韩延宇想要起身下床，原以为会觉得无法动弹。 他动了动腿脚，有感觉，指尖也有感觉。 他尝试开口说话，发现自己能轻松地发出声音。 周围的一切变得很奇怪，他想起自己心口的弹痕，伸手扯开衣服。 发现自己心口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受伤的痕迹。 他下床，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行动，整个病房的报警器响了起来。 很快，便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医生护士，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直接冲向韩延宇。 “你们.....我想出去看看.....你们不要推我......” 韩延宇大声喊着，但是身边的医生护士们对他没有丝毫的理会。 就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韩延宇被按倒在病床上，身上被插上了各种各样的仪器。 他惶恐地想要挣扎。 医生往他的身体里注入了某种透明的药物，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最终，再次沉入无尽的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沉睡。 每次醒来，都会被人注入透明的药物，好像自己醒来才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一样。 而且，自从上次见到张志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在见过他...... 他能听到墙上的钟表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但是他的意识就是无法彻底清醒过来。 他想要冲破这层枷锁逃出去，但是却觉得无能为力。 “韩延宇？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他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没有实现。 只听见这个女人对旁边的人说：“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意识应该已经回来了......” 半晌后，旁边的人才回答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 听到这个声音，韩延宇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细胞也都活跃了起来。 这是张志远，他没事了，张志远在身边，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他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慢地，他看到了眼前的张志远。 张志远也正在看着他，笑盈盈的。 “韩延宇，你真能睡。” 他没有想到，张志远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话。 他张了张嘴，发现说话也已经变得不再困难。 “张志远，这是.....是哪里？” 韩延宇说着话，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已经不是医院。 更像是一个封闭的白色空间。 张志远笑笑，他没有过多的激动，就好像韩延宇醒来是必然的。 “心理咨询室。”张志远轻声回答韩延宇。 一边说着，上前轻轻扶住韩延宇的头，帮助他从躺椅上坐起身。 韩延宇皱起眉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志远坐在韩延宇的身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索到底应该怎么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半晌后，才慢慢开口说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 张志远偏过头，看向韩延宇，轻轻地笑着：“宋玳家人的事情发生之后，你说，你怀疑你的记忆里有什么被封锁的东西，所以，让我帮你找了心理咨询师......” 韩延宇觉得张志远的话根本无法理解，他皱起眉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用跟我在这里打马虎眼。” 张志远轻轻叹口气，像是在继续说着刚刚自己的话：“然后，你被催眠治疗的过程中，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你好像不愿意醒来。” “张志远！”韩延宇怒吼道。 张志远抿着嘴，看向韩延宇：“事情就是这样，我一直陪在这里等你醒来，已经好几天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否定之前所有发生的事？”韩延宇一语中的。 张志远微微一顿：“之前发生的什么事？” 韩延宇眯着眼睛，靠近张志远的脸。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志远下意识地起身，身体后撤。 韩延宇步步逼近：“你是不是想说，我现在记忆里后来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 张志远猛地转身，不看韩延宇：“我什么都没有想说。” 他抬脚向门外走去。 韩延宇一把拉住张志远，定定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张志远躲避的眼神：“既然没事了，就走吧。” “张志远。”韩延宇叫住张志远，“你认识凶手吗？” 空气凝结。 张志远低着头：“我不知道。” 韩延宇更进一步：“好，我换句话问。” 张志远回头，正视着韩延宇：“你问。” “你......”他没有问出来。 就像曾经一样，他害怕一旦问出来的话，一切就真的变了。 空气凝结。 有人推开门进来，看到两人的状态，上前挡在两人面前。 “时间差不多了。”这句话是跟张志远说的。 张志远点点头，拉着韩延宇的手，便向外走去。 两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 张志远一直拉着他没有松手。 韩延宇也没有挣脱张志远，他四下观察着，周围看上去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张志远的车就停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 “上车。”张志远帮韩延宇打开车门。 韩延宇上车，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就像往常一样。 车子开出去，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直到检察院门口的时候，韩延宇才睁开眼睛。 “现在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张志远踩下刹车：“宋玳的奶奶死了。” “之后的事情呢？”韩延宇的语气平缓，“姜宇轩呢？他失踪了吗？” 张志远顿住，没有立刻回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笑了：“姜宇轩还要找吗？汪彬死了吗？” 张志远紧握着双手：“找，他失踪了，汪彬死了，昨天晚上，尸体被发现挂在王强家的别墅客厅里。” 韩延宇猛地坐起身。 “所以，我记忆里的东西都是对的，是吗？” 张志远慢慢地点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过，韩延宇，你......” 车子的正对面，能看到唐卡和沈安从检察院的大门里走出来。 张志远停下了话头。 “你想说什么？”韩延宇逼问，即使他也看到了沈安。 “你真的想要破局的话，还是要找到杀死你全家的凶手。” 韩延宇转头笑笑：“所以，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天空一阵惊雷过境。 明明晴空万里，却突然下起雨来。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对不对？”韩延宇继续问道。 对面，沈安和唐卡沉着脸，已经快要走到张志远的车子旁边。 “回答我。”韩延宇的声音几乎是恳求的样子。 “韩延宇......” 张志远不想骗韩延宇。 “回答我！”韩延宇的语气也跟着更重了一些。 沈安抬手打开了车门：“你醒了。” 韩延宇回头，看向沈安：“沈检，你是不是也知道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 145不要相信那个人 沈安一把将韩延宇从车上拉下来。 “你知道这几天你不在，很多被害人家属都找到我这里！” 沈安怒气冲冲地瞪着韩延宇。 “当初你的梦想呢？你的期待呢？你的目标呢？现在是不是所有的一切，你都要忘了？还是说，现在这些对你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韩延宇呆呆地立在原地。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你想知道真相就应该自己去调查，难道靠问的吗？韩延宇，你的人生，不是应该由你自己做主吗？” 韩延宇眉峰一紧，不再说话。 身后的唐卡走上前来，轻轻地拉住韩延宇的胳膊。 “韩检，我能理解你之前所遇到的情况，但是现在，你如果想要放弃的话，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韩延宇总觉得唐卡似乎话中有话。 唐卡上前一步，拉住韩延宇：“我先带他进去了。” 韩延宇像一个机器人一样，跟着唐卡像检察院内部走去。 背后，张志远和沈安并排而立。 在韩延宇的视角下，看上去，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他们的视线都看向韩延宇。 韩延宇回过头：“唐卡，我很累。” 唐卡停下脚步，却没有看向韩延宇。 “唐卡，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 原以为唐卡会像所有人一样，对自己的问题，躲避，但是唐卡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的话。 “我......” “回办公室再说。” 唐卡拉住韩延宇的手，两人快步走向检察院内部。 路过的人看到两人的样子，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办公室空荡荡的。 唐卡关上门，站定在韩延宇的面前。 “医生怎么说？” 韩延宇一顿：“心理医生？” 唐卡点头：“前阵子，因为宋玳的事情，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总是说会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所以......” 韩延宇笑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他们一样？” “韩检，找到姜宇轩，让事情继续下去。” 其实唐卡已经说得算是很直白了。 韩延宇望着唐卡的眼睛。 唐卡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张志远是怎么跟你说的，相信我们，我们是想要守护在你身边的人。” “你.....” 唐卡轻轻对韩延宇摇摇头：“别问，什么都别再问。” 办公室的座机，在适合的时间响起，正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唐卡的视线从韩延宇的身上抽离开来，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定位已找到。” 唐卡轻嗯一声，对韩延宇说道：“姜宇轩的位置找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韩延宇没有回答。 唐卡深吸一口气：“人生终归都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你之前的态度呢？是装的吗？” 唐卡抿着嘴：“我也想找到问题的答案。” 韩延宇眼角一跳。 “我之前中枪了。” "是。所以从这件事，我相信你之前的说法，所以，我才会说，事情还要继续，否则，我们可能会陷进这个无限循环的时间里。" 根据同事所给出的线索。 检察院的车子向郊区方向行驶而去。 不远处，能看到空地上矗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小矮房子。 “就在这里。” 韩延宇坐在车里，没有准备下车。 “韩检？”唐卡看向韩延宇。 “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韩延宇死死盯着对面的矮房子。 唐卡没有回答，下车，像矮房子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跟上去。 他现在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信念，就好像是在完成一件本来就应该去做的事。 人，一旦对某件事失去了兴趣，一切就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推开木质大门，里面的温度很高，周围传来机器嗡嗡作响的声音。 韩延宇将唐卡护在身后：“跟紧我。” 机器的背后，姜宇轩掀开帘子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温的笑意。 “韩检，你终于来了。” 韩延宇警惕起来，因为此刻，姜宇轩的表情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姜宇轩一步步靠近韩延宇。 “韩检，花溪庄园的案子，你准备怎么办？我父亲，不能就这么死了吧？” 韩延宇独自上前，站在姜宇轩的对面。 “人已经抓了，而且已经判刑了。” 姜宇轩突然大笑出声：“对我和我妈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韩延宇没有回答，姜宇轩继续说道：“如果我不搞这么大动静的话，是不是你们就准备把花溪庄园的案子忘了？” 韩延宇有了一些共情，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孩并没有做错什么，却为什么要承担那些痛苦的事。 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在懵懂而充满期待的时候，失去所有的家人。 “姜宇轩，你.....” 姜宇轩突然愤怒地走到韩延宇的面前，他的表情狰狞，没有纯真，怒吼着：“我没有那么多的奢求，我只是想要我的母亲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哪怕只是......普通人，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的普通人，你明白吗？！” 韩延宇愣在原地，姜宇轩的话里透着道不明的线索。 “你......”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姜宇轩愤怒地抬手指着背后那满屋子的机器设备，看一眼对面的唐卡，突然笑出声来。 电脑屏幕上，正好显示着一个页面，那是唐卡所熟悉的。 她推开韩延宇，径直向姜宇轩的主机方向走去。 “唐卡，你.....” “没事。” 唐卡看着姜宇轩的电脑旁屏幕。 姜宇轩回过头来，没有一丝紧张，唇角恢复了笑意。 “是你？”唐卡瞪大了眼睛，“暗网背后的人，怎么会是你？” 唐卡一边说着话，将姜宇轩的电脑屏幕转过来，正对着韩延宇的方向。 屏幕上，是之前出现在韩延宇手机里的暗网页面，同时，之前跟韩延宇交流的对话框，也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韩延宇愤怒上前，一把抓住姜宇轩的衣领：“姜宇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宇轩笑笑，随意地拍了拍韩延宇的手背：“我只是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操控者。” “那个少年呢？怎么回事？” 姜宇轩推开韩延宇的手：“韩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给你做炮灰，你知道宋玳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韩延宇看一眼对面的唐卡：“唐卡，你先出去，我想跟姜宇轩好好聊聊。” 唐卡犹豫一瞬：“我想听。”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就像姜宇轩想要表达的意思，知道的越多，活着就会越痛苦，我不想有一天看着你跟姜宇轩一样。” 姜宇轩倔强的眼神，扬起下巴，明明红了眼眶，唇角却依然带着嘲讽的笑意。 唐卡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游走。 “我认为韩检说得对，你先出去比较好。”姜宇轩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和。 “好。” 唐卡抬脚离开。 “说说吧。”韩延宇正对着姜宇轩。 “宋玳临死前，告诉我的事，上次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所以呢？” “我想试试看，所以，我尝试破解了程序。” 韩延宇眼角一跳：“什么程序。” 姜宇轩对于韩延宇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 “你不会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的吧？” 韩延宇眯着眼睛：“说说看。” 姜宇轩一副悟到了的样子，翻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只脚翘在桌上，笑盈盈的。 “原来是这样，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应该在你身上没有少下功夫。” “到底什么意思，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拐弯抹角。”韩延宇脸上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姜宇轩的对面坐定了下来。 姜宇轩一只手放在唇角：“我破解了程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跟你有关的大秘密。” 说着话，姜宇轩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很快，这个破旧的房屋背后，一整面墙出现了裂痕。 “韩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常以为的穿越时空，可能不过是从别人的游戏设定里，进入到真实世界。” “游戏设定？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 姜宇轩笑出声来：“不止如此，游戏分大小，只不过，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里，游戏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大，还要复杂。” “怎么说？”韩延宇严肃起来。 姜宇轩将电脑屏幕转向韩延宇的方向，口中喃喃地回忆着。 “那天晚上，发疯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继续说下去。” 姜宇轩低头一瞬，好像很悲伤：“我发现，我妈......并没有那么爱我，最近一段时间里，我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从我爸过世之后，我发现我爸变了。” “你想说，你觉得你妈妈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吗？” 姜宇轩轻轻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妈突然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打开冰箱的门，一直吃东西，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这段描述，之前听姜宇轩的母亲提到过。 所以，同一个版本，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主人公，确实需要好好揣测。 “为什么离开？” 姜宇轩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 “怕我妈会杀了我。”姜宇轩又红了眼睛，“我觉得，现在我只有一个人了，我妈不是我妈了，我爸也离开了.....” “为什么觉得她会杀了你？”韩延宇迫切地问道，他觉得，好像真的要打破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对他们来说，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没有用的存在，当宋玳告诉我很多真相后，他们就开始盯着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盯着我，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有办法报警。” 韩延宇明白姜宇轩所说的意思。 就算报警，警方也不见得会保护姜宇轩，因为我们永远都无法想象，我们所遇见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新的觉醒者。 “所以呢？” 姜宇轩有些难过地对韩延宇说道：“我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暗网网页，破解了一些惊喜的东西。” “你知道知道这个网页是唐卡做的吗？”韩延宇问道。 姜宇轩像是没有听到韩延宇的问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这个网页，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网页，而是一个连接这个世界和外面世界的临界点。” 韩延宇起身，走到姜宇轩的身边，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 电脑知识，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方向，他看不出任何门道。 姜宇轩仰起头，想让自己的眼泪重新倒回去：“其实韩检，你知道吗？如果我不想让你找到我的话，你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我。” “我知道。” 姜宇轩的脸上皆是绝望：“我承认，在暗网上悬赏杀你的人是我，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死。” 韩延宇已经从电脑屏幕前起身。 这种事，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就像上次张志远的死而复生一样。 姜宇轩神秘地靠近韩延宇：“我破解了一个入口，放进来了一个玩家，就是那天晚上跟你玩的那一对年轻人，院子里的人也是我放进来的。” “说详细些。” 姜宇轩通红的眼睛里重新散发出光彩熠熠的样子。 “所以，我修改了一些游戏玩法的程序，让那些人去杀我，我以为，你死了，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虽然姜宇轩的做法非常激进，但是现在，韩延宇却已经有些理解姜宇轩的想法。 因为，他也想知道最终的真相。 姜宇轩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尝试改变你所处的场景，到后来，引诱玩家杀了你，到现在......我才发现，所有的一切，我全都做错了。” 韩延宇想起上次在废车场的时候所遇见的四个戴面具的受害人家属。 想来，那些人可能也是姜宇轩做的。 姜宇轩慢慢地仰起头：“韩检，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却能进来，你知道这种绝望的感觉吗？” 顿了顿，姜宇轩继续说道：“不要相信那个人.....”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向大门外的方向。 韩延宇一惊。 现在，站在大门外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唐卡？” ------------ 146为什么要让游戏里的NPC有感情？ 话音刚落。 姜宇轩整个人呆在原地，眼睛无神。 “姜宇轩！”韩延宇冲上前去，抓住姜宇轩的胳膊。 只见他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眼球里闪烁着奇怪的光。 “姜宇轩！你说话啊！” 姜宇轩慢慢地低下头，对着韩延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已经没有电的机器，带着咝咝啦啦的杂音。 “韩检......我.....不想死......” 姜宇轩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他伸手想要触碰韩延宇，但是手抬起来的瞬间，关节像是断裂一般，重重地垂了下去。 “韩检......杀了你全家的人......我知道.....是谁......了.......”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将姜宇轩拖着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你怎么了？怎么才能救你！”韩延宇觉得，现在救下姜宇轩，比找到真相更重要。 姜宇轩的眼球里闪烁的光越来越明显。 他的眼球开始变得浑浊起来，脸色铁青。 “我......暴露了......救不了......我了......”姜宇轩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红着眼睛，却没有眼泪流下来：“我好想......我爸爸......” 说完这句话，姜宇轩彻底不动了。 韩延宇呆立在一旁。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韩延宇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 之前所有的努力，也都变得没有意义。 在姜宇轩死亡.....或者说消亡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说出杀死韩延宇全家的人到底是谁。 但是现在，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沉默着推开这处简陋的木屋。 走出去的时候，见唐卡仍站在大门外，焦急的样子。 唐卡上前：“怎么样？姜宇轩说了什么？” 韩延宇望着唐卡，张了张嘴，想要问的事情太多，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在这个世界，到底什么人才是值得信任的？ “没什么。”韩延宇不敢看唐卡，他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暴露了自己此刻的内心。 是真相吗？ 姜宇轩其实并没有说得特别透彻，只是现在，韩延宇怅然若失。 接下来，他还能做什么呢？ 仍然躺在屋里的姜宇轩又怎么办？ 唐卡见韩延宇一脸茫然，不再过问韩延宇，直接冲进了木屋里。 韩延宇没有阻止。 几分钟后，唐卡从木屋里冲出来：“姜宇轩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走吧。”韩延宇默默地说道。 “韩检！”唐卡似乎还想要问什么。 韩延宇慢慢地转回头，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卡。 “你......” 唐卡的表情依然处于紧张的状态：“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韩延宇轻轻地摇着头，慢慢地回头。 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抬脚向检察官的车子方向走去。 姜宇轩失踪了。 这一次，是彻底的失踪了，而且就在两名检察官的眼前失踪了。 这件事，很快在宾县传开。 有人说，宾县闹了鬼，从王强死亡的那时候开始，宾县就变了。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平静的小县城了。 一连几天，韩延宇都没有去上班，也没有请假。 唐卡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韩延宇和姜宇轩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其实那天，虽然唐卡被请出门去，但是从门缝，她依然能看到里面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明明是看到姜宇轩的。 但是，将韩延宇从里面带出来之后，姜宇轩就这样消失了。 她觉得很诡异。 韩延宇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沈安得知韩延宇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来到办公室找唐卡问话。 唐卡整个人陷入呆滞的状态。 她是无神论者，但是，经过这几天宾县关于鬼怪之说的发酵，她也开始怀疑，宾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一切似乎跟以前一样，但是又好像改变了什么。 沈安是看着唐卡长大的，在唐党生的培养下，唐卡一直都是理性而懂事的。 最近几天的状态，却明显与平常不同。 “你们那天去找姜宇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安问话的时候，坐在唐卡的身边，声音很轻。 唐卡默默地摇头：“我不知道。” “姜宇轩呢？那天你们见到他了吗？” 唐卡不说话。 沈安继续追问道：“那边没有监控，没有人知道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唐卡的表情依然木讷。 沈安站起身，俯视着唐卡：“你知道了什么？是吗？” 唐卡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沈安轻轻拍了拍唐卡的肩膀，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唐卡看向窗外，艳阳高照，但是她却觉得冷。 她坚信，姜宇轩的失踪，应该与韩延宇有关。 但是，她没有证据。 韩延宇在宿舍里睡了好几天，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下床。 有很多事，他需要想清楚。 所有的时间线，都像是停顿了一样。 没有了韩延宇的出现，宾县反而安定下来，没有再发生任何案件。 韩延宇苦笑。 是不是真的像姜宇轩所说的，只要自己消失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平常起来？ 黑暗的房间里，窗帘突然被人拉开。 韩延宇眯着眼睛，伸手挡在眼前。 “你要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吗？” 张志远站在床边，脸上有微怒的表情。 韩延宇翻了个身，将头盖在被子里。 张志远绕到床边，一把将韩延宇身上的被子掀开。 “韩延宇！” 韩延宇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现在没心情。”韩延宇声音模糊。 张志远一把将韩延宇从床上扯起来，令他正对着自己。 “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找到答案，如果你真的想要从这里出去的话，就应该先选择找到答案，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韩延宇皱着眉头，懒散地仰头看着一脸怒气的张志远。 “答案？答案现在对我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过去所有的一切，都重要吗？” 见张志远没有回答的意思，韩延宇重新将被子拉到自己的身上，将身体包裹起来。 “别说是真相不重要，就连我这个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放屁！”张志远真的怒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自救，想要找到解脱的方法......” “我不想！”韩延宇回应道。 他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在张志远的眼中，此刻的韩延宇那么弱小。 他已经不想再强迫韩延宇做任何事。 坐在韩延宇的床边，一时间，两人无言。 半晌后，韩延宇睁开眼睛：“姜宇轩失踪了。” “我知道。” “其实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踪。” 张志远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韩延宇，见韩延宇也正在看着自己。 “他跟你说了什么？” 韩延宇坐起身，低着头：“是你先告诉我觉醒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办案子的过程中，发现的。” “是吗？”韩延宇抬头笑了，“我知道你有秘密，也怀疑过你，但是我从来都不问你，是因为我愿意一直相信你，可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实话。” “我没有骗过你。”张志远肯定地说道，“甚至每次你受到伤害的时候，我比谁都要去着急，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韩延宇抬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张志远，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我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张志远双手绞在一起：“活着，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我不明白。”韩延宇靠近张志远，与他对视着，“你们的游戏，为什么要拿我做牺牲品？” 张志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我说，你们的游戏！你们，外面世界的这些人，为什么要拿我做牺牲品！” 张志远一下子从床边站起身：“韩延宇，你在胡说什么！” 韩延宇低头笑了，笑着笑着，他的心变得冰冷，他红着眼睛。 甚至看不出来，到底是想要哭还是想要笑。 “如果你因为姜宇轩的事，最近心情不好的话，我也可以休假带你出去转转，你想去哪里都行，但是，请你不要颓废下去。” 这是张志远的真心话。 韩延宇歪着头：“你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说明，我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谛？” “什么真谛！”张志远因为慌乱而愤怒着。 但是韩延宇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紧张的样子，而是轻轻笑着，一眼不眨地望着张志远的脸。 “他们都知道，你跟我的感情是最好的，他们都以为，你是五年前才跟我开始搭档的。” “不是吗？”张志远反问，“韩延宇，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韩延宇深吸一口：“是你，张志远，是你让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但是现在，你是不是又准备不继续带着我往前走了？” 张志远眼角一跳。 韩延宇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张志远，其实你认识我的时间，比我认识你的时间更久，我说得对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张志远收回视线。 韩延宇看着自己的手，大指的指甲掐着自己的皮肉，用力，几乎掐出血色。 “我还记得，你以前跟我提起过，关于游戏的设定。” 张志远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似乎想要离韩延宇远一些。 “游戏，就是游戏，为什么要让他变得有感情？” “韩延宇.....” “甚至，对他的设计师有了感情？” 这次，张志远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韩延宇。 “你.....说什么？” 韩延宇笑了，笑声越来越大...... ------------ 147一切都不重要了 张志远呆立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热量瞬间被抽空。 韩延宇终于停止了笑声，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这才是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吧。” “不是，我......” 韩延宇抢白道：“在游戏里，你把自己也设计进去了，是不是？真正监视我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 “韩延宇，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奇怪的东西，但是你......” 韩延宇轻轻地摇着头，默默地站起身，靠近张志远：“张警官，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吗？” 张志远头皮发麻。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怀疑了，但是我不敢问，我怕会问出真相。” 张志远垂下眼帘，下意识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韩延宇仍然站着，这次，是他在俯视着张志远：“我宿舍的钥匙在哪里，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你知道。” 张志远不语，瞪着韩延宇继续说下去。 “我所有的兴趣爱好，就连我的生活习惯你都一清二楚，为什么？” 张志远依然不语，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淡然起来。 韩延宇仰头叹气，笑出声来：“让我接受这个世界的设定可以，但是你，张志远，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骗我，甚至刚才，你还想要继续骗我......” 张志远的头更低，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设计师的事，是你猜的，还是姜宇轩告诉你的？” 韩延宇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轻笑一声：“对了，姜宇轩，他失踪了，整个宾县都乱了，但是你们公安局却纹丝不动，张警官，你们做戏，是不是应该做足一点？” “韩延宇，你够了！”张志远微怒。 韩延宇见张志远生气，反而笑意更浓：“因为你知道姜宇轩在哪里，他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回收了，我说得对吗？” 韩延宇更靠近张志远一些：“因为他......暴露了天机......” 张志远站起身，与韩延宇四目相对：“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姜宇轩说的话，不是全都对的，特别关于设计师的事。” 韩延宇不说话，脸上的微笑就像是定格了一样。 张志远偏一下头，用舌头顶着后牙槽：“好，我是说过，这个世界可能是虚无的，但是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那么多了！”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他抬脚走到门口，打开门，却不看张志远。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话，以后进我家门，请不要这么随便！” 韩延宇在下逐客令。 张志远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延宇也没有继续催促。 几秒钟后，张志远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大踏步地走出去。 黑夜笼罩。 韩延宇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窗外的月色明亮，照在他孤独的身上。 脑海中，张志远曾经跟自己说过的很多话，不断回闪着。 他其实早就告诉过韩延宇，到底应该怎么走出这个困境。 韩延宇垂下头，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着。 找到凶手，然后呢？ 时间会定格，所有人没有了痛苦，那自己呢？ 开始无限循环的周而复始？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过去的痛苦，如果还要再次上演的话，他宁愿就站定在原地。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韩延宇猛地抬头。 墙面上的表显示已经接近午夜。 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韩检，你在家吗？” 是唐卡。 他刚想起身去开门，突然想起姜宇轩在最后时刻跟自己说的话。 “不要相信那个人。” 姜宇轩并没有明确地说对方到底是谁，但是他伸手所指的方向，就是大门外的唐卡。 韩延宇在想，或许很早之前，觉得唐卡和韩延宇应该认识，并不是错觉。 他们可能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韩检？”唐卡再次敲响了门。 韩延宇觉得自己特别可笑，当初，还会担心唐卡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唐党生呢？ 如果唐卡真的跟张志远是同一个世界的话，那么唐党生的境地是不是跟自己一样。 都不过是被欺骗的活着..... 敲门声停止，半晌，都没有了动静。 韩延宇站起身，走到门口，即使如此，他还是会担心唐卡的安危。 开门，与唐卡四目相对。 “我以为你走了。” 韩延宇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重新回到客厅，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 “我下午接到张志远的电话，他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希望我来安慰安慰你。” 韩延宇嗤笑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唐卡自顾自走进来，打开了房间的灯，将手里的餐盒推到韩延宇的面前，这才坐定在他的对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志远没告诉你吗？” 唐卡一副委屈的模样摇摇头：“你知道的，他从来不会跟我说太多话。” 韩延宇眼角一跳，仰头端详着对面的女孩。 唐卡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小时候做的那个网站，导致姜宇轩的失踪，那我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韩检，你相信我。” “我信。” “那你能不能......” 韩延宇唇角慢慢勾起：“不如不要做检察官了吧。” “啊？”唐卡没有反应过来韩延宇的意思。 韩延宇继续说道：“或者调到别的部门去，不要跟在我身边，或许比较安全。”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可以说，但是请不要赶我走。” 韩延宇轻轻笑道：“为什么？这句话可能要我来问你比较好。” 唐卡觉得此刻的韩延宇说话太过尖锐，她眉峰紧锁，眼中带着怒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因为担心你，所以我晚上偷偷跑出来找你，但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很难跟你聊下去。” 韩延宇起身，拉着唐卡的胳膊：“好，我送你回去。” 唐卡用力一甩，便将韩延宇的手甩开：“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当年为什么要资助你！” 韩延宇站定，看着唐卡失望的眼神。 唐卡继续说道：“你就是这样，永远都不能体会到别人的关心，你总是把所有人都排斥在外，好，你喜欢孤独是吧？那我祝你永远孤独！” 说完话，唐卡愤怒转身，直接冲了出去。 住在韩延宇对面的检察官听到动静，开门，就看到唐卡从韩延宇的房间冲出去。 自以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慌忙躬身对韩延宇摆摆手：“韩检，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韩延宇没有理会对方，直接向楼下冲出去。 检察院宿舍的院子并不大，唐卡的车就停在院子中央。 红色的mini，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样子。 “唐卡！” 韩延宇拉住唐卡的胳膊，令唐卡回过头。 这时候，才看到唐卡已经泪流满面。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这么关心你！我算什么？” 唐卡说着说着，放声痛哭起来。 “早前就听说，永远都不要把同事当朋友，现在好了，我自作自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骚扰你了，韩检！这样，你满意了吗？” 韩延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唐卡。 但是他却无法将真相告诉她。 “唐卡.....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卡狠狠地瞪了韩延宇一眼，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韩检，以后，明天能不能好好上班？” 韩延宇顿住。 唐卡点点头，低眉看着脚尖：“我不管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管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你......” 唐卡说着话，仰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 “唐卡.....我不是......”韩延宇话头顿住，后面该说什么，他却不知道了。 唐卡眼泪流下来，低着头，肩膀上下抖动着。 这么多年以来，韩延宇的内心一直都被封闭着，没有人能进入他的心。 就算是受害人家属，他看惯了那些哭哭闹闹，以为自己也不会再在乎那些感情的事。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孩子因为自己而哭。 韩延宇第一次觉得，心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韵律。 是心疼，还是同情，他已经分辨不出。 唐卡的哭声依然很大。 他的大脑也跟着停止了思考，突然上前一步，用力将唐卡抱入怀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 被抱住唐卡整个人呆住。 韩延宇的怀抱很暖。 虽然宾县的冬天并不冷，但是入夜之后，还是会有冷风灌进身体。 明明觉得温暖，但是唐卡的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韩检.....我.....” 韩延宇更用力地抱住唐卡：“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一次又一次，我错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唐卡躲在韩延宇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这氛围，她害怕被打破，又害怕从他怀中抽身出来的话，该如何面对他。 夜色下..... 两个拥抱在一起孤单的人。 一切，都不重要了...... 检察院宿舍大门外，张志远远远地站着，看到拥抱着的唐卡和韩延宇，唇角微微上扬。 之后，低下头，转身离开...... ------------ 148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他？ 第二天一早，韩延宇早早地就来到检察院。 推开办公室的门，见沈安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沈检，我回来了。” 沈安只是微微抬一下头，点头嗯了一声。 韩延宇知道沈安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主动关上门，坐在沈安的对面。 半晌，沈安都没有说话。 韩延宇便一直等着。 直到沈安喝完了茶杯中的茶水，才抬眼看向韩延宇。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韩延宇低下头，他的心态已经跟以前截然不同。 沈安继续说道：“宋玳的案子......” “我不会放弃。”韩延宇默默抬头，眼神坚定。 沈安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你家人的事我一直都在查。" 即使韩延宇知道一切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脏还是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我和郑毅，很早之前就认识，你知道的。” “嗯。” 韩延宇其实并不对结果抱有希望。 “凶手，是我们无法撼动的人......所以，我们才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韩延宇猛地睁大眼睛。 “您知道凶手是谁？” 沈安点头：“跟你想的一样。”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沈安默不作声，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去查。” “多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听说你知道了很多事，我也不需要再跟你说那些......那些听起来奇怪的话。” 韩延宇眯着眼睛：“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安笑笑：“我和唐检，二十年前，你家人的事之后，虽然上面命令禁止我们继续查下去，但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韩延宇突然觉得很感动。 沈安无奈地叹口气：“大概十五年前，我们终于查到了一些眉目，但是，唐检被调走了。” “他们到底想隐瞒什么？”韩延宇皱着眉头，“我不懂，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无法撼动的背景！” 沈安没有着急回答韩延宇的话，顿了顿：“韩延宇，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有些路，还是需要你自己继续走下去的。” “唐卡已经跟我说过了。” 沈安点点头：“唐卡.....如果可能的话，对唐卡好一些，她本应该是你身边重要的人，如果.....如果你把她遗忘的话，很可能她会跟宋玳临死前，你看到的样子一样。” 韩延宇想起在宋玳家的时候，所看到的宋玳即将消失的样子。 “她会.....” 沈安用眼神阻止了韩延宇说下去：“我们所说的每一句重要的信息，都可能会被采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安离开办公室之前，其实没有给韩延宇留下任何确切的信息。 但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韩延宇却听出了很多。 唐卡.....才应该是跟在韩延宇身边的那个人。 或许，这才是应该出现的最初设定。 韩延宇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想起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张志远看到唐卡出现后的奇怪表现。 当时张志远并没有跟韩延宇解释太多。 再后来，张志远曾经跟韩延宇说过，有人让他远离韩延宇，让唐卡在韩延宇的身边留着。 当时的韩延宇并没有想那么多。 如果，张志远是外面世界的人，而唐卡才是真正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一切就都讲得通了。 张志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愤怒的叫喊声。 “韩延宇！” 门外有女人的声音在叫着韩延宇的名字。 韩延宇低头一笑，果然，只要自己回到正轨，正常的事情就会继续下去。 他起身，将办公室的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姜宇轩的母亲。 她看到韩延宇，便一下子伸出拳头，打在韩延宇的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因为你，我儿子彻底不见了！听说我儿子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你，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令韩延宇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走廊里，不少检察官同事听到声音走出来。 他们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韩延宇的办公室总是最热闹的。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低下头：“您愿不愿意跟我聊聊，关于姜宇轩，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跟我聊？”姜宇轩的母亲笑出声来，“我找的就是你！聊，现在就聊！我巴不得呢！” 韩延宇伸出一只手，将姜宇轩的母亲请进来。 刚要关门的时候，被姜宇轩的母亲拦住。 “干什么？你韩延宇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跟我做交易？” “我不是.....”韩延宇刚想解释。 姜宇轩的母亲跋扈得指着韩延宇的鼻子：“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怕你们的！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我一定要跟你们死磕到底！” 韩延宇眯着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姜宇轩的母亲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性格。 就像是姜宇轩失踪前所说的话，他的母亲已经变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母亲。 姜宇轩当时说起母亲的时候，眼神中的恐惧，到现在，韩延宇都记得。 他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 那女人的嘴一开一合，仍然在说着什么，但是韩延宇已经全部都听不见了。 耳鸣声...... 门外，是同事们的指指点点。 确实，现在在其他同事的眼中，韩延宇的确是最后一个见到姜宇轩的人。 也是最可能知道姜宇轩下落的人。 “您先停一下！”韩延宇大声喊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韩延宇吓到，包括对面这个大声喊叫的妇人。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姜宇轩的母亲质问道。 韩延宇叹口气：“您确定要在这种情况下跟我聊吗？”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儿子还是我弄丢的不成？” 韩延宇唇角轻轻上扬：“是。”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人群的背后，唐卡正看向韩延宇，表情复杂。 姜宇轩的母亲直接炸了锅，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典型的无理取闹。 周围的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有韩延宇一个人垂下眼帘，没有一丝紧张，看着姜宇轩的母亲闹事。 “我的命苦啊，刚刚没了老公，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啊.....” 这句话一出，韩延宇成了众矢之的。 大家都觉得韩延宇这样对姜宇轩的母亲说话很没有人性。 姜宇轩的母亲感觉到大家的情绪，更是哭得厉害。 “明明是你把我儿子藏起来了，现在竟然还能赖到我的身上啊，没有天理了啊.......” 韩延宇就这样看着姜宇轩的母亲坐在地上哭。 “姜宇轩失踪的那天的情况，你为什么要说谎？” 韩延宇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姜宇轩的母亲也停止了哭泣：“你说什么？” 韩延宇轻轻笑笑：“那天晚上，真正发了疯的人，应该不是姜宇轩，而是他真正的母亲吧？” “你什么意思？”姜宇轩的母亲眼泪还挂在脸上，“什么叫真正的母亲，不然，我是谁？” 韩延宇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众人。 "姜宇轩真正的母亲根本就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那天晚上，你到底对他母亲做了什么？！"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姜宇轩的母亲却真的停止了哭泣，从地上爬起来，用尖锐的目光瞪着韩延宇。 韩延宇笑着说：“进来，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面前的女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对韩延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转回头，又换上了哭丧的脸。 “大家要给我作证，现在，我可能跟我儿子一样，要单独跟韩延宇检察官见面了，如果我跟我儿子一样失踪的话，大家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虽然没有人回应女人的话，但是大家都对韩延宇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韩延宇倒是不在意，他只是轻轻笑笑，对姜宇轩的母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人群背后的唐卡上前两步，想要靠近韩延宇。 韩延宇默默地对唐卡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靠近，在外面等。 唐卡脸上都是担忧，但还是听话地退后半步。 韩延宇对唐卡轻轻地笑笑，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当众人被关在门外的瞬间，姜宇轩的母亲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难过。 韩延宇转头去用纸杯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之后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女人。 “为什么想要替代姜宇轩真正的母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坐在沙发上，示意女人坐在对面。 女人无所谓的模样，坐下：“韩检，现在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让你尽快把我儿子交出来！” “姜宇轩吗？他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何必要来找我？” “你胡说什么！”女人愤怒得瞪着韩延宇。 “那天姜宇轩失踪前跟我说的话，我没有全部告诉大家，包括我的检察官助理，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想知道吗？” 女人不语，只冷冷得瞪着韩延宇。 韩延宇不在意，继续说道：“你们在清除觉醒者，你们在害怕，但是，觉醒者只会越来越多，你们的游戏，失败了！” 女人脸上逐渐出现冰冷的笑容：“游戏失败？并不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你。” 韩延宇没有想到，女人竟然应得这么顺利，他笑道：“这么坦诚的话，接下来，我们的聊天就能顺畅不少。” “你想说什么？” 韩延宇身体后撤，靠在沙发背上：“姜宇轩这个人物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再依靠他来闹事了。” 见女人没有回答，韩延宇继续说道。 “姜宇轩说，他很想念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很想要回到最初的生活，哪怕，他们一家人都不过是这游戏的牺牲品也无所谓，你能明白吗？” “所以呢？”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对你们来说，我们可能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不需要被同情的人，你们可以肆意得折磨我们，给我们制造各种各样的困难。” 韩延宇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喘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生命都是鲜活的，你们设定的进步，给我们制造了太多的痛苦，姜宇轩早就知道自己要被遗弃了，所以他那天才会离家出走。” 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韩延宇并不期待女人多说什么，他只是想要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我们有了自己的感情，供你们消费娱乐，但是，我们也想要像个真正的人一样，好好的，安稳地活下去。” 女人仰头笑出声来：“你们？不配！” 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看着韩延宇。 她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算什么？就是因为张志远的介入，让你们这些人出现了BUG，如果不是他的话，一切都还好好的！” “张志远......” 韩延宇突然想起，自从昨天见到张志远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他的消息。 韩延宇内心深处突然觉得有些慌张。 “你在担心他？”女人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阴森的恐怖，“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去担心他？” ------------ 149你不是第一个韩延宇 姜宇轩的母亲从韩延宇办公室出去的时候，泪流满面。 检察院的同事们出来劝慰她，她哭得更加惨烈，一句话都不说。 这让周围的人都以为韩延宇确实惹了她伤心。 唐卡推门进来，见韩延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韩检。” 唐卡小声叫着韩延宇，韩延宇默默地转回头，对唐卡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没事。” 唐卡轻轻拉住韩延宇的手：“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韩延宇垂下头，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要说出来，但是现在......却似乎没有了倾诉对象。 刚才，姜宇轩的母亲对韩延宇说出了一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韩延宇，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他看上去是一个控制者。 但是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们在无限地测试着韩延宇的控制力。 韩延宇，并不是唯一，他也很有可能随时会被换掉。 所以，张志远才会一直在他身边鼓励着他，让他继续走下去，走到结果的位置，才能真正的看到结局。 张志远一直在帮助自己站稳脚跟。 韩延宇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要由别人去控制。 “我出去走走，有事的话，你随时跟我打电话。” 韩延宇没有等唐卡回应，便抬脚离开。 韩延宇的桌面上，放置着一堆卷宗，但是他没有心思去看了。 “韩检，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我愿意成为你身边的那个人。” “嗯。” 现在，听到唐卡的这些话，韩延宇只会觉得难过。 他控制不了别人，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走在检察院的院子里，晴空万里，他苦笑着道。 穿越院落的巷子，人声鼎沸。 商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啼哭声。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一切都看上去跟真实的一样。 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存在的地方，他们是不是还是像正常人一样在生活着。 “重要的事是什么？”韩延宇轻声问道。 背后传来一个干净的声音：“走下去。” 韩延宇没有回头。 张志远站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背后人来人往，时间仍在继续，只有两人的时间好像被暂停了一样。 张志远抬脚走到韩延宇的对面：“韩延宇，我知道你今天见了他们。” “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人。” 张志远已经不想再演了：“是，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要帮助你留在自己的位置，我不想看着你被抛弃。” “你知道我见了谁？”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点头：“系统会显示，所以，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并都告诉你。”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面对张志远的坦诚，他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他害怕，害怕得连心脏都在颤抖着。 张志远上前，拍了拍韩延宇的后背：“从你出现在那一刻开始，我就希望可以守护在你身边。” 张志远说着话，红着眼眶。 “我进来做你的搭档，就是想要跟你一起找到真正的真相。” “你不知道真相吗？” 张志远垂下头一秒：“我知道没有意义，我要你知道。” “那你之前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韩延宇怯生生地问道。 “都是装的，有我在的地方，他们也是可以活动的，在他们面前，我也是装的，如果，这就是你最想要的答案。” 是的，这是韩延宇想要听到的答案，但是，现在真的听到张志远的话，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其实张志远明白韩延宇现在的心情。 “你愿意，继续走下去吗？我们完成这个可笑的游戏。” 韩延宇擦过张志远的肩膀，快走两步，他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现在，他不知道，继续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韩延宇走出几步后，听到张志远在身后大声说道：“韩延宇，我不想.....再放弃你。” 韩延宇眉角一紧：“再？” 张志远上前拉住韩延宇的胳膊：“跟我上车。” 老位置，韩延宇窝在车子的副驾驶上，他身体蜷缩成一团。 “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吗？” 张志远定定地看着韩延宇，没有回答。 韩延宇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再，为什么是再？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在帮助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 张志远听到这些话，惊喜地笑出来：“你终于说出了跟以前不一样的话。” “什么？” 张志远一脸激动：“没什么，我很高兴你的心态终于发生了改变。” 韩延宇盯着张志远的侧脸，他不知道张志远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高兴，但是，他从张志远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希望。 张志远转过头，笑着道：“走下去，找到真相，好吗？有些事你不知道，为了这个结果，我经历了什么......” 韩延宇知道，自己就算想要问下去，张志远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但是从此刻开始，张志远在自己的心里，好像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觉得张志远是伙伴，是朋友，是可以随叫随到的贴心人。 原来，张志远对自己的好，都是他应该做的事。 张志远，是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 韩延宇觉得自己很可笑：“下面的流程是什么？” 张志远心中一疼，思索片刻后，还是回答了韩延宇的问题：“找到花溪庄园的问题，后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好。”韩延宇应声说道，他一眼不眨地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没想到，韩延宇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快：“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韩延宇转头哀伤地看着张志远，“姜宇轩的母亲说得对，我没有资格，我以为自己是谁呢?我不过是一个N......” “韩延宇！”张志远叫停了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垂下头：“我应该听话的，你一直在帮我，我却一直在怀疑你，是我不对，真的。” “我想要的不是让你听话，而是让你重新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又能怎么样？”韩延宇轻声说道，“就像你之前潜移默化地跟我说起的事。就算结局既定，也应该努力。” 韩延宇笑起来。 张志远默默地摇着头：“我以为，你会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你说我身边的其他人吗？那些被操控的傀儡？”韩延宇笑着道回应。 张志远却默默地摇头：“在你身上，我下了功夫，也花费了很多时间......” “我知道。”韩延宇轻声回应。 “你不知道！”张志远动怒，“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是别人，而是以前的你，以前的每一个你！” “什么意思？”韩延宇惶恐地抬头，“什么叫以前的每一个我？” 张志远的手指插进头发里，显然，他非常痛苦。 “你到底什么意思？”韩延宇追问道。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好，我告诉你，你并不是唯一的韩延宇，你已经是我修改过的第二十七个版本了！” 韩延宇的脑子嗡嗡作响。 “什么......” 张志远继续说道：“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进入过角色，但是这一次，我以为我陪在你的身边，你会跟他们不一样，听明白了吗？” 韩延宇呆在原地，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这个结果，却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 ------------ 150继续走下去，才能轮回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张志远轻声问道。 以前，总是张志远想方设法地帮助韩延宇，这还是第一次，张志远恳求韩延宇的帮助。 韩延宇还没有缓过劲：“你......以前见过我很多次了？” “是的，每一次，你都会自己放弃，我觉得我很失败，可能是我自己性格的原因，总是会创造出性格懦弱的人，或许.....我不知道......” 张志远满眼哀伤。 “张志远......”韩延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张志远仰起头：“其实我想过放弃，但是，我不想让你尘封在落了灰尘的黑暗里，你明白吗？” 这一刻开始，韩延宇彻底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好。” 张志远猛地抬头。 韩延宇笑了：“好，起码从今以后，我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孤单的，你，不止是我的伙伴，而且，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 “是的，就像以前一样。” 这，便是韩延宇每次看到张志远之后会觉得安心的真正原因吧。 他们两个人的思想，本就是串联在一起的。 “我真的，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韩延宇淡淡的笑着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答。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我懂了，这是单向的，是吗？” “我寻找过这种可能性。” 连韩延宇都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会这样回答自己。 “比如呢？”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张志远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车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轰鸣着。 “你怎么分辨谁是你们的人？”韩延宇开口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头。 “其实，这个世界不止是NPC和我们的人，里面还有第三种人。” 韩延宇猛地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他发现，所有的线索都在进行两极分化。 其中有一方是在帮助自己，但是还有一方，却是在阻碍的。 原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第三方是谁？”韩延宇问道。 “玩家。”张志远没有准备继续欺骗韩延宇，“游戏测试期间的玩家，人数不多，但是，好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控制玩家？怎么控制？” “有人破解了代码，玩家开始肆意杀害游戏里的人。” 韩延宇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述，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出来。 张志远似乎感受到韩延宇的心情，他轻轻地笑笑：“想问什么都行，昨天晚上，我已经想好了，既然要陪着你走到最后，就影响相互信任，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你。” “就像那天晚上我在王强家别墅遇到的那两个年轻人？” “是。”张志远打下方向盘，车子朝另一处偏远的郊区而去。 韩延宇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车子到底要去哪里，他脑子里的问题太多了。 “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吗？比如.....我的姐姐和我的家人......” “对不起。”张志远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韩延宇的问题，但是已经算是给了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见韩延宇看向窗外，张志远继续解释道：“那些存留在你记忆里的人，其实并没有真实存在过，他们......没有实体。” 张志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个设计师一般，没有感情，像是在说无所谓的事。 但是对于韩延宇来说，那些人却是他的至亲，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真的很抱歉。” “那其他人呢？那些我们见过的人，比如宋玳。” 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没有直接回答，刹车。 车子停在了宋玳奶奶家的门口。 “这里是......宋玳的奶奶家？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开门下车，站在院落的门口，向里面看去。 “还记得上次在王强家看到的那些尸体吗？” 张志远突然提起这件事。 韩延宇差点忘了，上次，在王强家的别墅，那些死去的人，尸体挂满了墙面。 “记得。” “他们都是已经死掉的人，所以他们的身体，会被暂时回收，以便下次轮回的时候再次使用。” 张志远用了轮回这个词。 其实对于张志远来说，那些人的重生，应该不算作是轮回，而是再一次上演罢了， 为了让韩延宇能听得更明白，所以，他用了轮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韩延宇的声音有些颤抖。 “带你来见证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的真相。” 张志远说完，大踏步得向里面走去。 韩延宇站在原地，半晌没有移步。 张志远回头，对韩延宇淡淡的笑着：“这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想，如果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当你解开了这层谜团，或许，会更有信念走下去。” “为什么？”韩延宇满心得拒绝。 “为了让他们重新活过来，这个理由，够了吗？” 张志远的语速很慢，像是在等待韩延宇的决定。 “走吧。”张志远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依然站定在原地：“如果，故事到了结局的话，我是不是也要重新开始，就像你说的，重新轮回，重新认识你，重新遇见那些已经死去的，和那些依然活着，却没有记忆的人？” “是。”张志远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你之前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走出去。”韩延宇皱着眉头。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这么多次，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你......” 他突然停下话头，抬头看向天空。 “先进去看看，我希望当你知道这些事之后，能够找到新的出口，我是真的想要带你走。” 韩延宇没有再多问，停顿半晌后，他抬脚，跟上张志远的脚步。 “好。” 两人站在宋玳奶奶家的大门口。 张志远回头对韩延宇说道：“准备好了吗？” “嗯。”韩延宇点头，没有看张志远。 张志远收回视线，伸手推开了宋玳奶奶家的大门。 吱呀一声，木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韩延宇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场景，是他永远都没有想到过的画面。 没有血腥味，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透明玻璃杠，里面装满了尸体......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些东西，甚至算不上是尸体，更应该说，是身体的一部分。 那些身体关节，有电线露出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着，却没有了生气...... ------------ 151上帝视角 韩延宇惊得睁大了眼睛，慢慢地走向院子。 远远的，她在这些“尸体”中，一眼就找到了宋玳，那个在临死前恳求他救自己的少女。 张志远站在原地，没有打搅韩延宇的举动。 他低下头，背靠在墙面上，双手环在胸前。 韩延宇走到装着宋玳的巨大玻璃杠前，透过透明的玻璃壁，轻轻触摸着宋玳的脸。 “她现在没有知觉，就算将来醒过来，也不会知道你来过。” “我也被装在这种玻璃缸里面过，是吗？”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张志远猛地一惊：“你说什么？” 韩延宇没有回头：“我记得，上次那个少年开枪杀了我之后，我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我能听到，甚至能看到，我见到了很多陌生人，我在说话，但是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 韩延宇慢慢转回头来，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此刻的表情已经说明，他完全没有想到，韩延宇会有这样的记忆。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韩延宇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张志远会有现在的表情。 “是不是我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张志远快步走到韩延宇的身边：“你说，你记得上次的事？” “不止如此，我还看到了你。我听见你在叫我，也看见你因为我有了生机而高兴的样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张志远吃惊地摇着头。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当时叫了你的名字，我有短暂清醒的时候，我以为你知道。” 张志远因为吃惊，胸口上下浮动着。 韩延宇收回视线，环视院子周围的一切：“外面的世界，跟里面很像吗？” 张志远回过神：“什么？” 韩延宇笑笑，没有再问一次，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被他们排挤了吗？因为我。” 张志远抿着嘴：“我不在意那些事，我只想......” 韩延宇抢白道：“如果你真的找到带我出去的出口，那这个世界怎么办？会有别人来替代吗？” 说着话，韩延宇在另一个玻璃杠中看到了汪彬的身体。 他的身体，正以一种奇怪而扭曲的姿势被扔在角落里。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韩延宇问道，“还记得吗？他曾经说，想要替代我，但是，他们为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张志远回答道：“他们觉醒了，但是，却没有参透其中真正的道理，这些觉醒者，我们会洗掉他们的记忆，其实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简单。” “就像是电脑内存？” “是。” “那汪彬呢？”韩延宇仍然在问这个这个问题，“上次在泳池边上，他跟我说过，如果我死了，还会有别人替代我，他想要成为那个人。” “所以，我们遗弃了这个人物，他是一个失败的产物。” 韩延宇笑出来：“上帝视角，这才是真正的上帝视角吧，真有趣。” 张志远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话。 “我觉得汪彬的想法并没有错，就像你们的世界一样，每个人都想成为自己世界的主角，没有人想要成为配角。” 张志远点点头：“但是，游戏终究是游戏。” 韩延宇转头，继续向里面走去。 他推开院子里面的大门，发现内部结构也已经跟之前完全不同。 里面没有床铺，没有照片，宋玳和她奶奶之前生活的样子已经彻底消失。 “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宋玳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已经跟着他走到了客厅的内部。 “玩家。”张志远的回答干净利落，“如果玩家继续这样乱杀下去的话，整个故事线都会错乱，这是我们现在急需要调整的地方。” 韩延宇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心思再追问什么。 “如果我继续让故事线进行下去的话，一切还能回到正轨吗？” “或许，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懂了。” 韩延宇说着，继续往里面走去，他想要寻找上次宋玳奶奶死亡的时候所留下的那个黑洞。 卧室里漆黑一片，他伸手打开了墙面上的开关。 原本破了的墙面已经恢复为原本的样子，就像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来过的样子。 韩延宇转过头来，他想起上次进入这个黑洞的时候，也是在张志远的诱导下进行的。 “上次那个拿着枪的女人，应该不是玩家吧。” 这次，张志远没有立即回答。 韩延宇明白了张志远的意思，继续问道：“那上次，你被时间停住，也是演的了？” “是。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们两个的样子，也能清楚地听到你们的对话。” “如果当时她真的开枪了呢？” “我会救你。”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那个人，我见过不止一次了，她是谁？” “你以后还会见到她。” 韩延宇已经学会了不强问，张志远觉得能够告诉自己的，一定会告诉。 “花溪庄园.....”韩延宇刚想问，但停了下来，转变了话头，“我会继续查下去，放心吧。” 张志远笑了：“我希望，你能走下去。” “我懂。” 当天晚上，韩延宇回到宿舍，坐在自己的床边，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没有之前的冰冷，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新的目标。 如果家人无法挽回，那么，为了张志远对自己的诚意，他也应该继续走下去。 是了。 韩延宇躺在床上，唇角微微上扬。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 韩延宇下楼，就看见张志远的车停在院子里。 张志远对他招招手：“早。” 韩延宇回应了一个笑容：“去花溪庄园？” “嗯。” 两人的对话干净简洁，就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被遗忘了一样。 不远处，唐卡小跑着过来。 “韩检！” 韩延宇没有想到，今天唐卡也会跟着过来，他回头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对他点点头，小声说道：“按照流程，她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但是我不放心你们两个单独行动。” 韩延宇理解了张志远的意思。 其实，明白了很多真相后，韩延宇也就看明白了张志远的很多举动。 唐卡在他的身边，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他现在懂了。 只是，原本设定在韩延宇身边，关于唐卡的身份。 其实他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因为张志远的出现，令唐卡原本的定位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 但是，现在，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唐卡，上车。”韩延宇笑盈盈地对唐卡说道。 唐卡也对韩延宇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 152重启花溪庄园案 车子开到花溪庄园的门口。 从外面看上去，里面安静一片，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韩延宇从车上下来，先是看了一眼张志远，两人对视微微一笑。 接着对唐卡点点头：“跟紧我。” 说罢，便跟唐卡一前一后向花溪庄园走去。 张志远仍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最终，露出淡淡的笑容，也跟了上去。 住户们一片安静，有老人背着巨大的水桶准备上楼。 在看到韩延宇等三个人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很明显，这一个住户就代表了里面的很多人，大家都对韩延宇失望了。 韩延宇很难过这样的事情，他上前，想要从老人的手中夺过水桶。 “我帮您吧。” 老人狠狠横了韩延宇一眼，用力一甩，水桶里的水撒出去一些，浇在韩延宇的身上。 唐卡见状，快步上前：“韩检，没事吧。” 韩延宇摇摇头，看着老人。 老人只是冷哼一声，便继续向楼上走去，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 张志远就站在远处，这一次，他没有主动上前帮忙。 韩延宇再次冲上前去，从老人的手中直接夺过水桶，自主上楼。 他认得老人，这个老人是住在八楼的郭兰老人，没记错的话，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 老人见状，生气地抬起一只手，想要追上韩延宇。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不需要你帮忙，还给我！” 那老人的步子，哪里会有韩延宇快？ 他三步两步向上，便远远地将老人丢在身后。 郭兰老人皱着眉头：“你这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韩延宇倒也不生气，唇角上扬，轻轻笑着：“您慢着点！我先给你送上楼，在楼上等您！” 老人一脸怒气：“韩延宇！你停下！” 韩延宇回头眨眨眼：“哎？我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呢，原来对我印象这么深？” 老人仍不放弃，继续快步向上追去：“老姜家被你害惨了，谁跟你沾了边就没有好日子过，别说是我们花溪庄园的业主对你印象深刻，就是整个宾县，知道你的人也不在少数！” 老人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喘得不得了，一只手扶着楼梯，再也走不动了。 韩延宇歪着头看向郭兰：“那可真是不错，以后查案子，我倒是方便。” “方便？”郭兰老人仍然不想给韩延宇好脸色，“人家不把你打出去算好的！” “真热情！”韩延宇笑笑，“那我先上楼了，您慢着点，别着急，以后，还有事儿要问您呢！” 说着话，韩延宇就已经更快步地向上冲去。 郭兰老人气喘吁吁地指着韩延宇远去的背影：“我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没安好心！” 她还想追上去，脚下一绊，身体向前扑倒过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身后，一双手护住老人，将老人险险得拉回来。 老人心有余悸，回头，便看到张志远咧嘴笑着：“阿姨，当心些，别跟韩检一般见识，他这个人最近脑子出了点问题......” “你说谁呢！”已经爬上八楼的韩延宇，额头有浅浅的汗水、 他将手中的水桶放下，趴在楼梯口故作生气地瞪着张志远。 更远处的唐卡见两人一番和气的模样，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唐卡轻声说道。 就好像，一切真的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众人一起来到八楼老人的家，家里的陈设简单陈旧，但是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韩延宇不管不顾，将水桶放在厨房里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老人的沙发上。 张志远笑笑，坐在韩延宇的身边。 只有唐卡守规矩，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老人说话。 老人从里屋出来后，狠狠地瞪了韩延宇一眼，给三人倒了茶水，一副凶狠的模样，放在三人面前。 “老姜家的事我们可都是知道的，你们现在又招惹我，我可不会上你们的当！” 老人一段话，直接说明了最近这些业主们对韩延宇的看法。 唐卡有些难过，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的反应。 韩延宇露出他标志的小绵羊一样的笑容：“阿姨，您知道吗？自杀老人家属的赔偿款已经下来了，差不多就这几日就能发下来。” 郭兰老人眼神中的狠劲儿明显暗淡了一些，但仍然没有给三人好脸色。 韩延宇一口将老人倒给自己的茶水喝掉，笑眯眯地说道：“谢谢了阿姨！” “别给我在这儿装，休息好了赶紧给我走！”老人不想看三人。 韩延宇对唐卡和张志远眨眨眼，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到郭兰老人的身边。 “今天来，还是想要您跟我们详细地讲一讲，关于花溪庄园的现状。” 韩延宇的脸上，刚刚小绵羊的笑容消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郭兰老人的表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太多，你还想要我们说什么？” “对不起。”韩延宇直接跟老人道歉，他垂下头去，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背后的唐卡想要上前，被张志远伸手拦下，并对唐卡摇了摇头。 张志远想要让韩延宇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他也想要看看，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韩延宇将会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毕竟，他在这里已经待不长久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跟韩延宇说..... 郭兰老人面对韩延宇的道歉，愣住片刻，刚刚生气的样子也缓和了不少。 “我也不是.....不是不想说，就是......”老人坐在凳子上，神色彻底温和了下来。 她环视正在看着自己的三个人。 “我老了，其实已经不指望什么了，但是......我儿子在城里，我原本想着，可以给他在这里留下一套房子，现在......” 韩延宇蹲身下来，仰视着老人：“我懂，从现在开始，我会专注于花溪庄园的案子，我一定要帮你们解决这件事。” 老人浑浊的双眼，泪水噙在眼眶中。 “我们这里的业主们，经历了太多......我们很多人，都已经不指望了......” 韩延宇轻轻拉住郭兰老人的手：“请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众人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四五个业主站在郭兰老人家的门口。 大家眼神坚定地看着里面，领头的就是之前在直播中向大家诉说花溪庄园现状的女孩。 “韩检，我相信你。” 站在女孩背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说道：“我们也是！” “谢谢！”韩延宇对众人躬身鞠躬，“谢谢大家没有放弃我。” 张志远唇角微扬。 终于，他认识的那个韩延宇终于回来了..... ------------ 153只有虚拟世界的人才长得这么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延宇和唐卡每天都来到花溪庄园调查研究。 在业主们的配合下，很快搜集到很多相关的证据。 张志远没有在主动参与过韩延宇的调查。 因为王强的案子早就已经上报到检察院，所以现在，韩延宇和唐卡参与调查，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 有时候韩延宇累了，跟唐卡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就像是一对讨人喜欢的小情侣。 是的，这是张志远想要看到的状态，但是，他总觉得，韩延宇好像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心里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每每这时，张志远都会转头离开，一个人站在外面，背靠在自己的车上思索着什么。 张志远离开后，韩延宇偏头看向刚刚张志远离开的地方，垂下眼帘。 他心里也知道，按照正常的故事流程，他应该做这些事。 再看向一旁露出纯真笑容的唐卡，韩延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唐卡的头发。 唐卡一顿，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怎么了？韩检？” 见韩延宇没有回话的意思，唐卡继续说道：“最近你总是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韩延宇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 不远处，女网红小小爱，也就是真名叫艾草的少女上前：“韩检！” 韩延宇停止了刚刚想要跟唐卡说的话，站起身，正对着艾草。 两人一边说着话，渐渐向花溪庄园的内部走去。 唐卡一个人坐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持起来。 她歪头看着韩延宇和艾草的背影，心中念着。 韩延宇是不是并没有对自己有特别的照顾，他好像对所有人都充满了热情。 唐卡低下头，苦笑一声。 她不想让自己想得太多。 转头，看向院子外面，见张志远远远地站着，双手环在胸前，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 唐卡一边唇角轻轻上扬，收回视线。 韩延宇已经跟着艾草向烂尾楼上走去。 唐卡轻叹一口气，拿出手机，跟某个人发微信，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冷。 直到中午时分，韩延宇和唐卡才回到检察院。 张志远将两人送回来之前，就接到了郑毅打来的电话，说是有着急的案子让他尽快回去。 韩延宇回到办公室之后，便开始认真地整理最近几天搜集过来的证物。 唐卡双手撑在下巴上，笑盈盈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抬手，仍在低头整理文件，唇角微微上扬，对唐卡说话。 “你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唐卡反应过来，快速收起撑在下巴上的手，慌乱的眼神。 宛若受惊的小鹿。 “没，没有啊，我在发呆呢。” 韩延宇轻笑一声，抬头，便看到唐卡通红的脸颊。 “花溪庄园的案子，得尽快落实下来，后面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跑。” “嗯，我知道。”唐卡慌乱地收起刚刚的神色，手忙脚乱地翻看着手边的文件。 韩延宇起身上前，站在唐卡的身边，手伸向唐卡。 唐卡一惊，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瞬间变得通红。 韩延宇笑笑，将唐卡手中的文件调转了一个方向。 “你的文件拿反了。” “哦哦.....我......” 韩延宇坐在唐卡的身边，定定的看着她，眉眼温和。 “韩检，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就开始工作了......” 韩延宇轻声笑着说道：“你脸又红了。” 唐卡的头更低一些，双手绞在一起，不说话。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问你了。” 唐卡猛地抬头：“啊？” 韩延宇见唐卡惊慌失措的样子，甚是可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唐卡的头发。 “有些事，我想跟唐检聊聊。” “哦哦，我知道的，我.....我今晚就回去帮你约我爸，我.....最近有点忙，忙忘了。” “没关系。” 韩延宇说着话，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重新开始整理文件。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韩延宇的侧脸上。 他的脸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边，让他看上去更具有少年感。 唐卡一时看痴了眼。 “韩检......” “嗯？”韩延宇没有抬头，眉峰轻轻皱起来。 因为他发现了资料里出现的重大问题，快速翻阅着。 唐卡顿了顿，思索半晌后，轻轻地问道：“你跟张志远，你们.....” “我们？”韩延宇听到张志远的名字，抬起头，“怎么了？”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卡终于将一直想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韩延宇微微一顿，突然笑出来，笑容温和好看。 “搭档啊，你知道的，大家都很清楚。” “可是你们总在一起，为什么呢？”唐卡今天算是大着胆子，将心中的问题彻底问出来。 韩延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笑道：“警察跟检察院经常在一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还没有准备要将那些事告诉唐卡。 他害怕，如果唐卡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像自己之前的状态一样。 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唐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她觉得那些话，没法问出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韩延宇抬起头问道。 唐卡慌忙摇摇头：“没，没什么，没事.....” 韩延宇点点头，之后将手中的文件递到唐卡的面前：“你看看这个，花溪庄园的烂尾楼，问题非常大。” “嗯？”唐卡也快速回到正常的状态，结果韩延宇递过来的文件。 韩延宇起身，再次来到唐卡的身边，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 唐卡的心跳重新快起来，他甚至能闻到韩延宇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很安静，很好闻。 一时间乱了心神。 韩延宇修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花溪庄园的质检报告是有问题的，内部结构问题更严重。” 说着话，他下意识地更靠近唐卡一些。 唐卡红着脸，偏头看着韩延宇的侧脸。 韩延宇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翻页，指着下一页上的内容。 “房子的容积率也完全超过了正常的水平。” 韩延宇转过头来，正好跟唐卡四目相对。 唐卡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神里透着小女孩一样的崇拜和痴迷。 “唐卡？”韩延宇伸手在唐卡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唐卡朱唇轻启：“是不是，只有虚拟世界的人，才会长着这么好看......” 韩延宇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 154没有正规审批的烂尾楼 “啊？”唐卡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看到韩延宇。 下意识地低下头，脸色血红。 “我说，你刚刚说什么？”韩延宇一脸紧张地望着唐卡。 唐卡小声回应道：“我.....我说韩检长得很好看.....” 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韩延宇却没有放松警惕：“你刚才说，虚拟世界.....你.....” 唐卡猛地站起身，头差点撞到韩延宇的头上：“韩检，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女孩就是.....我们.......” 韩延宇神色冰冷，等待唐卡说下去。 唐卡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是.....就是那句话嘛！就是......我想表达，你长得好看，就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韩延宇眯着眼睛，半晌后，才退身回去。 “你刚刚查的资料呢？有什么发现吗？” 唐卡见韩延宇不再追问，放下心来，将手边的文件推到韩延宇的面前。 “韩检你看这边，”唐卡快速翻找着文件，终于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位置。 “这边，你看，这块地皮本身好像就有些问题。” “怎么了？”韩延宇垂下头，看到地皮归属公司的名称，“这个公司......” 唐卡点头：“是的，这个公司我查过了，根本就不是王强公司的名字。” “也就是说，当初竞拍这块地皮的人，很可能不是王强，而是别人。”韩延宇也收起了刚刚的怀疑，认真地翻看着文件。 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怎么会这样......这根本就不合法！这家公司你查了吗？” “查过了，这家公司是在花溪庄园计划开工前三个月才成立的！还有这个地方。”说着，唐卡将另一份文件递给韩延宇。 “您看这边，在花溪庄园准备要开动的时候，这块地皮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就落在了王强公司的名下。” 韩延宇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眯着眼睛。 “这里面的猫腻，远比我们所以为的更加复杂。” 唐卡摇摇头：“不止如此，韩检，还有这份文件，你看！” 韩延宇看着唐卡恢复了正常工作的状态，但是他却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刚刚她才将这些资料拿出来给自己看呢？ 在自己没有问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里，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拿出来？ 但见唐卡认真的样子，韩延宇决定先听她把话说完。 唐卡低着头翻找资料，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出韩延宇此刻奇怪的表情。 “这个地方，韩检，你看看，”唐卡认真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反而更像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姑娘。 韩延宇低头看去，唐卡继续跟韩延宇讲述着不对劲的地方。 “这块地皮，而在建筑过程中，地块规划许可证、建设施工许可证、商品房预售许可证等取得都没有经过正常审批！” 韩延宇冷笑一声：“胆子真大！这样，竟然敢真的动工。” 唐卡接话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从一开始，王强就没有准备真的将花溪庄园建完。”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个项目就注定了要烂尾，而王强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已经在韩延宇的心里了。 他的脸色温和了不少，找到这些证据，想要重新启动这个项目，也就有了可能。 “韩检.....”唐卡见韩延宇在想着什么，她轻声叫着韩延宇。 韩延宇回过神来，将几份文件整理好，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我去找沈检。” 说着话，韩延宇便背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唐卡轻轻叹了口气，一副终于放松下来的样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差点就......” 话音未落，唐卡的手机响起。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加密号码，再转头，见韩延宇确定离开，这才接起电话。 她的神色，在接起电话的瞬间，变得冰冷。 “怎么了？说。” ...... 韩延宇拿着这些资料，敲响了沈安办公室的门。 门没有关，沈安正坐在里面跟什么人喝着茶。 “进来。” 韩延宇推门进去，见沈安的对面坐着一个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见了韩延宇，仔细打量着他。 沈安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我们正好在说你，你就来了。” 韩延宇轻轻一笑，算是对沈安的回应。 只见沈安指着对面依然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的男人：“史宁，宾县规划管理局局长，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吧？” 其实在韩延宇的脑海中，这个人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但是为了面子，他只是默默的对史宁点点头，也算是回应。 沈安笑道：“我们韩延宇，别看每天在跑在外面的时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际啊，特别不爱说话。” 史宁站起身，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早有耳闻，后生可畏啊。” 沈安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向韩延宇：“对了，你找我有事？” 韩延宇迟疑一瞬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沈安。 “沈检，还是花溪庄园的案子，您看这些资料......我.....” 韩延宇还没说完话，沈安直接将韩延宇的话打断。 “我这边跟史局有些话还没说完，这个事情，回头再说，你先出去吧。” 沈安对韩延宇下了逐客令。 但是韩延宇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 “怎么了？”沈安似有不满地问道。 韩延宇盯着史宁的脸：“正好史局在这里，我原本还想要请沈检帮忙联系您，这倒是巧了。” 史局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半露惊讶的表情：“哦？你找我？” 他说着话，对沈安笑起来：“你手底下的小伙子倒是精神，也不太分场合，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 沈安冷眼瞪了韩延宇一眼：“怎么？我说的话都没有用了吗？” 韩延宇反而上前一步：“那你们刚刚聊了关于我的什么？” 他重新将视线落在史宁的脸上：“说起来，史局还真是消息灵通，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这边查到了些什么，所以，才来叨扰我们沈检？” “韩延宇！”沈安微怒。 韩延宇却并没有准备放在心上，将手中的文件直接放在沈安和史宁的中间。 文件上的内容，现在两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检，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要问问关于花溪庄园的案子，这份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 其实沈安早就知道，韩延宇又重新开始查花溪庄园的案子。 王强确实是死了，但是花溪庄园的业主们却还没有好好的安顿下来。 只是没想到，韩延宇这么快就恢复了状态。 他看一眼史宁，之后伸手将文件拿在手里。 韩延宇眉眼冰冷：“正好，我想要好好问问史局，花溪庄园这栋楼在盖之前，为什么没有好好走正规流程？” 史宁一脸尴尬，他站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安正要上前，韩延宇却不服输地直视着史宁：“作为检察官，我们有权利调查所有的官员，当然，也包括您！” “沈安！”史宁生气地瞪着沈安，“这就是你手底下培养出来的人？这就是你们检察官的素养？” “检察官的素养是什么我比您更清楚，但是，您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弄明白！” “韩延宇！”史宁彻底生气，愤怒地瞪着韩延宇。 韩延宇轻轻一笑：“敢问史局，您当年为什么给王强盖花溪庄园这栋楼放行？这块地皮，在建筑过程中，地块规划许可证、建设施工许可证、商品房预售许可证等取得都没有经过正常审批！还请史局明示！” ------------ 155帮我处理一个人 史宁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瞪着韩延宇，见韩延宇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继而转头看向沈安。 沈安叹口气，指着办公室的门：“出去。” “沈检！”韩延宇还想争辩。 “你先出去！”沈安压着火气，满眼无奈。 韩延宇点点头：“好。” 他没有再多看史宁一眼，从桌上拿了资料，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充斥着尴尬的气氛，沈安干咳一声，才开口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史局，不好意思，韩延宇我确实管不住。” “你的人你管不住？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史宁已经把话说得很难听了。 沈安脸色一变，明显神色冰冷了不少。 “你也别忘了，我们现在还不算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没有答应那份合约！” 史宁冷笑说道：“你？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斗得过陈先生吧？别说是在宾县，就是整个巴诺市，只要陈先生一句话，也都会变了天！” 沈安没有再说话。 史宁根本就不拿沈安当回事，冷哼一声，靠近沈安的耳朵。 “现在，你不保我，让你手底下的小崽子动了我的话，你将来的仕途，全部会被他断送掉！” 顿了顿，史宁见沈安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吧？沈大检察长？” 沈安慢慢抬头，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是吗？你把自己在陈先生心里的地位，恐怕抬得太高了。” 史宁冷哼一声：“今天亲自来找你，已经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要是还不知好歹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安淡淡的笑出来：“对我不客气？现在好像是你在求我办事吧？史局，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比你更清楚！” 沈安说的这句话，史宁其实根本就没有理解到真实的本质。 沈安说的未来，也并不是史宁所以为的未来。 史宁走后，沈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前沉思着。 韩延宇重新动起来了，一切，都要继续了。 沈安转头看向窗外，轻轻笑出来：“你小子，终于.......” 韩延宇回到办公室，生气地将文件扔在桌子上。 唐卡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刚刚韩延宇说，他要去见的人是沈安。 沈安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虽然最近两人不知道为什么，是闹了点脾气的，但是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怎么了？”唐卡问道，“沈检凶你了？还是不让你继续查这个案子？” 韩延宇摇摇头：“刚刚在沈检的办公室见到正主了，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 唐卡微微一顿：“那接下来.....怎么办？” 韩延宇笑笑，坐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在电脑上做记录：“查！” 史宁的公车停在城市规划管理局的门口，司机为史宁开了车。 史宁从车上下来，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 有人躬身上前，似乎是想要办理什么业务，找史局走个后门。 “史局，我这里有一些土特产，专门从来家给您带来的，您看看......” 史宁完全没有理会那人，径直向大门内走去，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那人仍不死心，直接打开了所谓的土特产，里面满满的钞票。 史宁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那人还以为史宁被打动，他仍是弓着身子，腆着脸上前笑道：“史局，咱们这个项目的审批......” 史宁脸上的肥肉抖动着，上前一把抓住对方手里的黑色大袋子。 “土特产是吧？” 那人愣住：“史局......” 史宁一扬手，袋子里的钞票飘洒出来，洋洋洒洒地在大厅里飞扬着。 周围的人见状，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钞票雨煞是好看，所有人都在心动。 史宁逼近那人：“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那人想要发怒，看着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敢开口，讪讪地蹲在地上想要捡钞票。 “滚！” 史宁愤怒大喊。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再动弹。 那人冷哼一声：“史局，那我下次，下次再约您，您什么时候有空，我......” “保安！”史宁大喝一声。 很快，冲进来两个保安，将那人架了出去。 那人仍不放弃，也不敢发火，被架出去的时候，眼睛仍然看着地上的钞票。 几秒钟后，他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 他以为，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送钱，应该背着人才是。 眼下露了馅儿，以后想找史宁帮忙，倒变成了难事。 他被保安推到规划管理局的门外，他的司机正在外面等着。 上前扶住那人：“老板，您没事吧？” 那人的脸上瞬间变了神色，微微一笑：“装什么装！要真的不想收下我的钱，就应该让我把钱全部都拿走！什么东西！” 司机笑道：“说得对，这个史局，是出了名的用钱就能打发的人，说是见钱眼开，说到底，谁不是见钱眼开呢？” 那人嘲讽地笑着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 史宁愤怒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办公室看上去很是清冷，墙面上还挂着不少锦旗，上面写着各种客套的奉承话。 就像是装修的时候直接送的打包服务一样，在哪里都能看得到的奉承话。 史宁的助理是个戴着框架眼镜的干练年轻人。 他躬身上前：“史局，外面那些钱我已经让人捡回来了。” 说着，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推到史宁的面前。 史宁的眼睛随意看了一眼黑色塑料袋里的钱，点点头：“放旁边吧。” 助理会意，打开办公室背后的一个巨大的保险柜，慢条斯理地将所有钱整理好，装进保险柜里。 “史局，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不等史宁回答，助理就准备离开。 史宁抬手：“你等一下，帮我.....” 助理站定在原地，等待着史宁发话。 但是史宁却停下了话头，像是在思考。 “史局？您想让我做什么？” 史宁猛地站起身：“不用了，你出去吧。” 待助理出门后，史宁这才露出狰狞的表情，生气地低吼着：“韩延宇！敢跟我作对，我要你生不如死！” 随后，史宁拿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很久不联系了，你还在国内吗？帮我处理一个人......” ------------ 156相互欺骗 一家高级日料店的隐秘包间门口。 韩延宇轻轻敲门后，拉开了木质门。 房间里都是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韩延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屋里，史宁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主位上吃着生鱼片。 “我以为你不会来。” 韩延宇笑笑，盘腿坐在史宁的对面：“怎么会？想来，史局请我吃饭，必然不会是太差的东西，我们检察官平时吃得并不好，难得有一顿免费的午餐。” 史宁冷笑一声：“韩检真会说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延宇不等史宁说话，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史宁一边唇角上扬，小小的眼睛盯着韩延宇的举动。 “不怕我？” “怕你做什么？”韩延宇抬一下头，对史宁笑笑。 “他们都怕我。” 韩延宇只是笑着，嘴里嚼着一块生鱼片，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说别的事一样。 其实，他在变相地跟史宁说正经话。 “咱们宾县靠海，海水里的鱼足够新鲜，比内陆的人更能吃到上好的海产。” 史宁身体向后一撤，双手环在胸前，准备听韩延宇说下去。 韩延宇用一旁的餐巾擦了一下嘴，小绵羊的笑容望着史宁。 “不过，在这样的城市，却出现了这样所谓上好的日料店，您猜，这生鱼片，真的是从日本飞过来的吗？” 史宁大笑出声：“偷梁换柱。” 韩延宇笑着点点头：“我们都知道店家在骗我们，但是我们却没有人揭穿他们，您说，是为什么？” 史宁笑道：“你认为呢？” 韩延宇放下手中的筷子：“因为，在店家的眼里，真相并不重要。” “何以见得？” “不止是店家，就连来这里吃饭的人也是一样，请客的人也有要欺骗的客人，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像样的店面，至于吃什么......只要足够新鲜，足够贵，都是一样的。” 史宁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是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冰冷。 “你继续。” 韩延宇倒也不客气，又夹起一块生鱼片，在上面挤了小柠檬汁，塞进口中。 “其实，咱们的口味跟日本人并不尽相同，就像芥末和小柠檬的区别。”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史宁问道。 “这，就要问史局您了呢，这种相互欺骗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思？” 史宁微微一愣，随即笑出来：“韩检啊，年轻人，年轻就是好啊，我这个年纪，倒是不敢说这些话了。” 韩延宇垂眼笑道：“倒也不一定是您不敢说，而是别人不敢跟您说这些话罢了。” 两人不再对话。 韩延宇一直在吃饭，史宁却停下筷子，一直在看着韩延宇。 待韩延宇酒足饭饱，擦了擦嘴巴：“史局的盛情款待，我不敢不接，饭吃饱了，您今天应该不是只想请我吃饭这么简单的吧？” 史宁脸色变得阴沉：“吃饱了，是不是就该上路了？” 韩延宇笑出声来：“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公安局的人也知道。” 话音刚落，门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能看得出，手里握着枪。 门外的人慢慢地举起枪，对准了正坐在门边的韩延宇的头。 韩延宇微微偏头一瞬，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他抬手喝了一口茶。 “史局是不是着急了？” 史宁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韩延宇，你不要太嚣张！在宾县这个地方，太嚣张，会死得很快！” 韩延宇歪着头，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对您说才对。” 他像是突然才想到什么一样，垂眼点点头：“哦对了，您年长不少，算起来，如果我父亲还活着，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年纪，还希望您能够好自为之。” 韩延宇直接起身，无视外面那个举着枪的人，上前，走到史宁的身边坐下来。 这样，更清楚地看到外面拿枪的人。 韩延宇笑着说道：“您看，他等着您下令呢，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在宾县，如果真的动了我的话，您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跟张志远待的时间久了，韩延宇说话的时候，也多少有些油。 只是，现在的张志远说话却已经不这样了。 韩延宇对于自己突然想起了张志远，他垂眼一笑，心里琢磨着。 或许这次被那两个年轻的体验服玩家枪杀之后，张志远给自己改了什么设置也说不定。 比如，让自己更像设计师本人的性格？ 想到这里，韩延宇不自觉地唇角微扬。 一旁的史宁还以为韩延宇在笑自己，怒视着他。 “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沈安护着你，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了？”史宁气得脸上横肉颤抖。 韩延宇一点都不在意，望着史宁生气的脸。 “生气了史局？”韩延宇笑眯眯的，就像是一个无害的孩子。 “我不想死的，史局，我只是觉得.......在陈先生那里，他恐怕也会向着我多一点！” 史宁没有想到韩延宇竟然会跟自己提起陈先生。 他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韩延宇故意摆出一副夸张而不敢相信的样子：“不是吧？您不知道？陈先生一直想要拉拢我的，但是，我没有同意，你猜，如果我死在你手上的话......陈先生会不会生气？” 史宁眯着眼睛，手指微微发抖：“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放我一马不行吗？” 韩延宇歪着头，像是不知道史宁在说什么一样。 “史局，什么叫放您一马，您有您的工作，我也有我的工作，咱们相互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牵扯吧？” “韩延宇！”史宁觉得自己现在在韩延宇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小丑。 韩延宇眯着眼睛笑道：“史局，让你的人先撤下去吧，一会儿要是被公安局的人看到，似乎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顿了顿，他继续一副真的关心对方的模样：“万一.....他们真以为您因为我最近在查花溪庄园的案子，要谋杀我，那可就不好了，这罪名，恐怕比贪污案更严重.....” 史宁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用力砸了一下桌面。 桌子上剩下的那些生鱼片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韩延宇歪头笑着，再次用眼神示意史宁让外面的人离开。 史宁的胸口上下浮动着，突然大声喊道：“杀了他！” 一直站在外面的人听到史宁的指令，瞬间冲破了包间的门...... ------------ 157牢底坐穿 韩延宇微笑着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站累了吧？吃点东西？史局请客。” 史宁看到对面的人，吓得从蒲垫上掉落下去：“张志远？怎么会是你？你......” 张志远对韩延宇眨一下眼睛，笑道：“正好饿了，站在门口怪冷的。” 说着，就坐定下来，看着桌子上的餐具，并没有摆新的碗筷，抬头对韩延宇说道。 “这个是你的？” “嗯。”韩延宇唇角的笑意更浓。 张志远根本就没有把史宁放在眼里，他一屁股坐下来，拿着韩延宇的碗筷开始吃饭。 史宁见两人如此模样，气得从地上爬起来：“你们两个耍我吗？” “没有啊。”张志远嘴里塞着生鱼片，笑眯眯的样子，一脸无辜。 史宁扭身就要走。 正好路过张志远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史局不再吃点了？我刚才看你也没吃多少。” “无法无天！放手！”史宁生气地瞪着张志远和韩延宇。 韩延宇只是含着笑意坐在对面，看着张志远耍宝。 张志远轻轻一拉，就将史宁拉倒在自己的面前。 “史局，你的人.....有点可惜.....”张志远话说了一半，并没有说完。 他咽下一口生鱼片，正对着史宁：“我说史局，你真的......不聪明，我都没明白，陈先生怎么就能看上你，不觉得你是个搅屎棍吗？” 韩延宇听到，没等史宁开口，立刻做出反应。 “张警官，你别这么说，如果史局是搅屎棍的话，那咱们是......” “呸呸呸！”张志远嫌弃的样子，“吃着饭呢，说什么胡话！” 史宁老脸铁青：“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张志远放下碗筷：“说的也是！差不多了，我一直搞不懂，这生鱼片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家里自己腌的捞汁海鲜。” 史宁愤怒的样子：“就凭你们两个，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样？” 见两人对视而笑。 史宁继续说道：“好！就算花溪庄园的案子我有错，你们查就是了，我还真不信了，陈先生会砸了自己的饭碗！” 听到这句话，张志远笑得前俯后仰：“不是吧，史局？您是不是对自己的位置有什么误解？” 他抬眼看向韩延宇。 只见韩延宇拿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对话。 里面传来韩延宇和陈先生的对话。 “陈先生，根本线报，您的人好像对我有些不满，您看......” “我的人？”陈先生笑起来，“我的人，哪里敢动你？动了你的人，自然就不是我的人了，悉听尊便。” 韩延宇关上手机的录音，笑盈盈地望着史宁。 “计划谋杀执法人员，史局，我看您这个官位恐怕......” 史宁用力甩开张志远：“两个小兔崽子，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说着，重新打开了包间的大门。 大门外，站着郑毅，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名警察。 在两名警察的中间，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低着头，手上戴着手铐。 郑毅环视包间，之后叹口气，将视线定位在史宁的身上。 “史宁，还记得我吗？” “郑毅？你......” 郑毅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呀，老史，真是个吞金兽，贪得无厌，现在竟然想杀人了？” “我.....我没有！” 郑毅回头看一眼背后被挂着手铐的男人：“你是不是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史宁强撑着说道：“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随便弄个人就想让我认罪不成？！” 韩延宇慢悠悠地笑看着对面的情景，不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喝着。 史宁气急败坏：“你们，你们一个个，没有证据，能拿我怎么样？花溪庄园的案子都没有审理清楚，就想用这种方法污蔑我不成！” 史宁说罢，推开郑毅就要走。 郑毅反手拉住史宁的胳膊，手腕上套上了手铐。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史宁生气。 郑毅对张志远点点头。 张志远起身，从兜里掏出拘捕令，举到史宁的面前：“史局，都是我不好，刚刚没有早点把东西拿出来，是我的错，我应该按流程办事的，让您受惊了。” 史宁看到拘捕令，再看一眼背后慢条斯理喝着茶水的韩延宇。 “你们！你们勾结！都是你们勾结在一起污蔑我的！” 韩延宇站起身来，靠近史宁，凑到史宁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次确实快了点，但是，您知道，陈先生能帮助你们洗脱罪名，也能帮助我们丢弃你们这样的棋子。” 他说完看向张志远，笑盈盈地对张志远说道：“这样算的话，在陈先生眼里，他可能还真的是搅屎棍。” 张志远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几秒钟后，仰头笑出声来。 “韩延宇，你真的是.....越来越像我了。” 韩延宇淡淡的笑着：“我突然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你到底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张志远突然停下笑容，看着韩延宇。 郑毅无奈地摇摇头：“你俩聊，我们带他回去继续做调查。” 韩延宇恭恭敬敬地对郑毅点头：“郑老师辛苦了，我这边等您的消息。” 郑毅用一根手指点了点韩延宇，又瞪了张志远一眼，这才跟其他人带着史宁离开。 史宁狠狠地说道：“我没有做过的事，你们就算强行逮捕我，也找不到证据！你们等着牢底坐穿吧！” 史宁的声音逐渐远去。 韩延宇低头望着坐在自己刚刚位置上的张志远。 张志远伸手擦了擦鼻子。 韩延宇笑了：“你知道吗？以前我总是以为，伸手揉鼻子这个动作是我的，是你跟我在一起时间久了，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后来，我才知道，原来......” 张志远打断了韩延宇的话：“韩延宇，我很高兴，你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韩延宇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就像你之前所说的，生活还要继续，不管我是谁，外面的世界还是里面的世界，我总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张志远笑了。 韩延宇突然靠近张志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张志远紧张起来：“什么？你离我远点！” 张志远的脸上满是嫌弃，伸手想要推开韩延宇。 韩延宇眨巴着眼睛：“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不一定必须要有恋爱对象吧，你觉得呢？” “你.....”张志远伸手指着韩延宇，“你想控制我？” 本以为韩延宇会否定，没想到他直接点头说道：“嗯，唐卡，应该遇到更好的人。” ------------ 158示威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眼睛里亮晶晶的，唇角带着笑意。 “你不喜欢她？” 韩延宇一副无奈的样子：“你喜欢被家人强加一个女朋友吗？” 张志远听罢，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一边笑，一边摆手：“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不喜欢。”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唐卡是个好女孩，但是我觉得自己......身上的问题太多，没有解开的谜团也太多，我没有心思......” 张志远停下了脸上的笑容，笑盈盈地看着韩延宇。 “好。” “多谢。”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相伴走出日料店。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冲刷着地面。 张志远转头看着韩延宇的侧脸：“你今天的表现，我很高兴。” 韩延宇低头一笑：“你今天的表现也不错。” 对面路上的行人，打伞的快步行走着，没有打伞的人就开始在雨中狂奔起来。 有流浪狗躲在树荫下偷窥着这虚无的世界。 “我的车在那边，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张志远说着话，就冲进雨中。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离去的背影，原本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下来，换上了一丝苦笑。 他很难想象，如果有一天，张志远不在身边了，他还能有谁可以像这么信任...... 唐卡毕竟是女孩子，让她帮忙去做一些危险的事，确实不太合适。 他仰起头，看着雨水点点滴滴地坠落而下，伸出一只手来，雨水打在他的掌心。 温和而柔软。 这一切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 正想着，一辆车停在韩延宇的面前，车窗摇下来。 韩延宇以为是张志远到了，笑着看向对面。 却看到陈先生的助理正唇角上扬地望着自己。 “韩检，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韩延宇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韩延宇的情绪，按开车门。 自动门打开。 “陈先生让我来约你，说有事要跟你说，上车。” 这话听上去好像是请求，但是丝毫没有请求的语气，更像是在命令。 韩延宇唇角微扬，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无法拒绝的，一边上车，一边想要给张志远发消息。 突然从车上下来一个壮汉，一把将韩延宇手中的手机夺走。 陈先生的助理轻声说道：“不好意思，陈先生不喜欢被别人打搅。” 韩延宇点点头，没有回答。 上车之前，远远地看到张志远的车在雨中行驶。 雨水越来越大，他应该是看不到此刻的自己正上了别人的车。 无所谓了，陈先生应该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如果他真的想怎么样的话，上次就已经做了。 况且，今天的事，陈先生也帮了不少忙。 黑色的商务车刚刚离开不久，张志远的车子就驶过来，停靠在路边。 打开车窗，却没有看到韩延宇的身影。 张志远微微皱眉，拨通韩延宇的电话。 电话却显示关机状态。 张志远知道出事了，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 公安局的审讯室。 史宁整个人歪着坐在凳子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面，郑毅严肃地望着史宁。 “史局，咱们最好能把事情讲清楚，这样的话，就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你说呢？” 史宁冷笑一声：“我没什么好说的，花溪庄园的事我也不知道，没有经过我的手。” 郑毅轻笑一声：“横竖都是你做错了事，说起来，如果这件事没有经过你的手，那就是你手下的人办事不力，那也是你管理不严。” “那你去查我手下的人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史宁仍在嘴硬。 郑毅默默地摇摇头，对旁边年轻的记录警察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史局有些话要说。” “郑队......”年轻警察有些不太放心。 郑毅点点头：“没事的，都是老朋友了。” 年轻警察半信半疑地离开审讯室。 此刻，审讯室里只剩下郑毅和史宁两个人。 郑毅慢慢地走到史宁的面前，眯着眼睛，轻轻笑着：“史局，有些事，你可能还没有想明白，或者说，你可能还抱有希望。” 史宁唇角一勾：“你别想吓唬我，这是你们公安局的人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仰头看向对面的监控，抬手打了个着急，就像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着他们一样。 史宁继续说道：“你们公安局副局长秦勇，我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就凭你？还想拿我治罪？” 郑毅笑了：“您现在的意思，是想要拉着我们的秦局长下水吗？” “你什么意思！”史宁皱起眉头，怒问。 郑毅点点头，拿起背后刚刚做笔录的笔记本电脑，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移动硬盘。 之后，他小声地说道：“这个东西，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看到，您是第一个。” 说着话，他将笔记本电脑正对着史宁，并躲避着审讯室里所有的监控录像。 史宁不解，以为郑毅又要给自己耍什么花样，他无所谓地看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这是王强家别墅的地下室。 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史宁的脸骤然变色，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个地方，看来您很熟悉啊，史局？”郑毅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轻声问道。 史宁的脸越来越恐惧，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 监控录像外面。 公安局副局长秦勇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对旁边的人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 旁边的警察摇摇头：“郑队总是这样，他审讯犯人的时候，特别是像咱们这种自己人......” 秦勇猛地回头，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白眼。 那人讪讪地低下头，继续说道：“郑队平日会将监控关闭，但是今天，他没有关闭监控，而且刚才史宁还对着摄像头摆手，想来，他们应该都知道您在外面看着。” 秦勇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心里也越来越没有底。 那人继续说道：“我想，郑队应该是故意想让您看到史局现在的窘态。” “为什么，他知道了什么？”秦勇顿了顿，冷笑一声，“难不成，他现在是在跟我示威？” ------------ 159孤儿院里的假象 黑色的商务车停靠在孤儿院的大门口。 雨已经停了，就好像是在等待着韩延宇能更轻松的来跟陈先生见面一样。 陈先生的助理打开车门：“韩检，下车吧，我们到了。” 韩延宇扭头看一眼身边一直在监视着自己的壮汉，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韩延宇以为自己看错，透过车窗看向孤儿院门口的牌子。 牌子上写着：“天空之城孤儿院。” 助理一副很正常的模样回答道：“陈先生警察来这里，这家孤儿院也是陈先生创建的，韩检您一直在调查陈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韩延宇眯着眼睛回想，确实，在所查到的那些资料里，能看到陈先生做过很多慈善。 包括孤儿院，也包括一些对山区贫困儿童的资助。 而且，据资料显示，陈先生每年资助的贫困儿童，就高达两百余个。 在外界看来，陈先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韩延宇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陈先生是个谨慎的人。” 助理没有回答，只是对韩延宇点点笑着点头。 韩延宇下车，规矩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抬眼，便看到陈先生的秘书已经站在孤儿院的门口等着他。 毕竟是以前正面见过的人，韩延宇礼貌地对秘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女秘书也对韩延宇点头示意，之后对仍在车里的助理点点头。 助理便开着车离开。 韩延宇见状，询问道：“怎么？他不跟我们一起进去？” 女秘书轻轻一笑：“他还有别的事，韩检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女秘书没有多说话，抬脚就向里面走去。 韩延宇以为，今天陈先生来找自己见面，见面的地点依然会是白金会所。 看来，陈先生是想要将自己的另一面展现给韩延宇了。 他们没收了韩延宇的手机，就以为自己无法通风报信了？ 韩延宇唇角上扬，想来，张志远已经在调查自己身处何处了吧。 之前他所提到的所谓的线人，应该是电脑控制器吧。 想到这里，韩延宇竟不自觉地低头笑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女秘书回过头，不明白韩延宇在笑什么，眼神中带着诧异。 “我倒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去见陈先生，还能笑得出来。” 韩延宇对女秘书点头致歉：“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分神了。” 女秘书轻嗯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孤儿院的院子很大，很宽阔。 院子里还种了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小朋友们经常会玩耍的游乐场设施。 乍一看，这里竟不太像是一间孤儿院，更像是一处幼儿园。 院子里的孩子很多，欢声笑语的样子。 远远地就能看到陈先生被一群孩子包围在其中，能清楚地看出，这些孩子们都非常喜欢陈先生，他们甚至会高兴地叫陈先生为“陈爷爷”。 陈先生也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状态，面对孩子们的时候，他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有钱老人。 极具爱心的慈善人士。 韩延宇站定在原地，冷笑地看着陈先生。 人群的背后，一个乖巧的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玩偶，呆呆地望着陈先生，却没有上前。 陈先生转身，就看到了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小女孩。 他安抚着正抱住自己腿的小男孩：“我们的小顾浩要乖，陈爷爷等一下再过来跟你玩。” 被叫做顾浩的小男孩听话地松开了陈先生的手，并抬起自己弱小的小拇指。 “陈爷爷不许骗人，拉钩！” 陈先生笑意更浓，蹲身下来，跟小顾浩勾手：“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顾浩高兴地抛开。 周围的孩子们也都散开一些。 陈先生径直走到小女孩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小女孩抱在怀中，他声音亲昵地问道。 “怎么啦？我们的田甜小公主今天怎么不高兴了？谁惹了我们不开心？” 小女孩被抱在怀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露出甜甜的微笑。 “陈爷爷，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说着话，田甜将自己手里有些沉寂的小玩偶塞进陈先生的手中。 陈先生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给我的吗？” “嗯！”田甜见陈先生高兴，自己好像比陈先生还要高兴。 陈先生将田甜轻轻地放在地上，珍视的样子，将小玩偶转身递向女秘书。 “快帮我收起来，”继而转头继续看着田甜，“知道吗？这是陈爷爷今年收到最完美的礼物！” 田甜听到，高兴地笑出声来，甜甜的笑容，就像是一块能融化人心的棉花糖。 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陈先生像是刚刚看到韩延宇一样，微微一顿，先笑对着田甜说道：“陈爷爷等的客人来了，田甜先去跟别的小朋友玩耍，一会儿陈爷爷忙完了，再来找你们玩好不好？” 田甜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跑进了人群里。 陈先生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对韩延宇招招手：“韩检来了？来来来，过来吧。” 韩延宇上前一步，走到陈先生的身边。 陈先生抬手，挽住韩延宇的肩膀，就像是父亲对儿子一般的热情，说道：“他们待你还算客气吧？” 韩延宇心中冷笑一声。 但回头，看到身边的那些孩子们天真的笑容，他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便跟着陈先生笑笑。 “很好，只是没想到，今天您会约我到这里来见面。” 陈先生笑着回头，对女秘书招招手：“开一间会议室，我要跟韩检好好聊聊。” 女秘书点点头，便快步向孤儿院的内部走去。 两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寒暄说笑，在外人看来，关系甚是不错。 对面，孤儿院的院长走出来，见到陈先生和韩延宇，笑容温和。 他先是对陈先生鞠躬示意后，便转眼看向韩延宇。 “韩检来了，早就听陈先生说起过你，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次一见，果然是个慈眉善目的人，陈先生没有看走眼。” 院长的一席话，倒是让韩延宇觉得有些怪异。 他转头看向陈先生，见陈先生的脸上仍是慈祥的笑容。 但这笑容，看在韩延宇的严重，却觉得格外刺目且讽刺。 陈先生倒是不在意韩延宇的表情，对院长说：“不要吓到我们韩检，他没怎么被人这么奉承过，不像我，总被你们夸，早就皮糙肉厚了。” 说着，两人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韩延宇透过两人的笑容，看向院子里的其他孩子。 这里的孩子们，脸上皆是天真无邪，就好像，他们真的在这里过得非常幸福...... ------------ 160你就是出口 院长带着陈先生和韩延宇来到提前准备好的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不过是一个有些简陋的屋子罢了。 中间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的两边放着几张沙发。 沙发看起来很新，像是最近刚换的。 院长转身推门出去，并帮两人关好了门。 陈先生抬手：“坐吧，这里简陋，你别见怪。” “不会。”韩延宇环视周围，发现屋内放着很多奖杯，上面写着陈先生的名字——陈瑜。 奖杯都是省级或者国家级的，歌颂着陈先生的“丰功伟绩”。 陈先生见韩延宇在看这些奖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些虚名。” 韩延宇摇头：“说明您真的在做这些事，孩子们很高兴。” 罢了，继续补充道：“这不就是您想要让我来这里看到的内容吗？” 陈先生笑意更浓：“我喜欢你的直率。” “我只是不喜欢奉承罢了。”韩延宇毫不留情面。 陈先生却一点都不在意，他起身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奔跑的孩子。 还不时对他们招招手。 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回到在整个空间里，令韩延宇都不自觉得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或许，这也是陈先生想要让韩延宇感受到的感觉。 半晌后，陈先生才主动开口：“上次说希望跟你合作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韩延宇喝一口放在面前的茶水：“上次您并没有说清楚，想要跟我怎么合作，再之后，您也没有再找我，我还以为您已经忘了那件事。” “我只是在给你时间，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是吗？”韩延宇听到陈先生的伪善，觉得有些可笑。 陈先生自然看得出韩延宇的心思，但表现出没有看懂的样子：“来我公司做专职律师，我给你十倍工资。” 在普通人听来，这就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 韩延宇现在的工资不算低，起码对普通的公职人员来说。 公检法部门，检察院的工资其实是最高的，一个月的基本工资能拿到五千左右。 十倍，就是五万。 韩延宇唇角微扬：“我可能没有这个本事帮您做事。” “你有。”陈先生快速回应，他重新坐定在韩延宇对面的沙发上，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继续说道：“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我还能帮你做很多，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合作的话.....” 陈先生停下话茬，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也看着陈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您今天让我来见您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抱歉，我无能为力。” 陈先生一点都没有失望，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他有些惋惜的模样，打开了一旁放置的一个崭新的投影仪。 “你看看这个。” 陈先生说着，指向一旁的墙壁，上面出现了王强家别墅的画面。 画面里的内容，像是一个人手持手机在拍摄，这是一个主观画面。 喘息声，像是很累的样子。 很快，画面里出现了王强的身影，这里正是王强死亡的地方——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王强背对着镜头。 他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了正在拍摄视频的人。 “史局？你来了。” 韩延宇一惊，抬眼看着陈先生：“史局？史宁？” 陈先生没有回话，只是点头示意让韩延宇继续看下去。 画面突转，只见拍摄视频的人手里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刺进王强的身体。 王强不敢相信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史局，你为什么......” 史宁在画面之外，喘着粗气，说道：“花溪庄园的事，你竟然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去死！” 王强求饶的声音传来，史宁手中的刀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陈先生将画面定格在王强垂死的痛苦表情上。 “满意吗？” 陈线上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跟背后的王强痛苦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 现在，陈先生已经准备不在自己的面前装了，他开始跟韩延宇打明牌。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陈先生一副好心当作驴肝肺的失望表情：“我都替你把这个交给郑毅了，你还不感谢我？” 韩延宇眯着眼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你的人吗？” 陈先生身体前倾：“他敢动你，就是在跟我作对！”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透着丝丝冷意。 韩延宇一愣：“我？你......” 陈先生笑道：“我可不想因为我，失去了王牌。” 韩延宇彻底惊住，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陈先生：“这就是你想要拉我入伙的真正原因？” 陈先生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一般，情绪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止如此，还记得汪彬吗？” 韩延宇猛地站起身：“汪彬也是你杀的？” 陈先生失望的样子摇摇头：“这话说得就不太对了，我可没杀任何人。” “但他们都是听你的指令！”韩延宇因为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嘶哑。 其实他早就想到这件事的，只是，现在当着自己的面，陈先生竟然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现在，韩延宇已经知道了陈先生所有的秘密。 这是他故意为之，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又不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的话..... 下场，可能就会跟汪彬和王强他们一样。 而史宁，不过算是陈先生送给韩延宇的一个礼物罢了。 陈先生缓缓地站起身来：“汪彬临死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久，起初，我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后来，我就开始试探你。” “试探我？” 陈先生点头，就像是在话家常一样，思索着说道：“宋玳的死不是我干的，但是我也派人去调查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韩延宇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陈先生看出韩延宇的紧张，微笑着：“不管是宋玳的死，还是宋玳家人的死，都是由一股神秘力量在操控着，我这才知道，原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这些人的死，也会归结到我的身上来。” “所以呢？” “所以？”陈先生看上去似乎无能为力的模样，“所以，既然他们一定要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必要藏在背后了。” “你想做什么？”韩延宇问道。 陈先生笑着说道：“世间万物皆有规律，不管是外面的世界，还是里面的世界，我们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韩延宇不明白陈先生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说这些奇怪的话。 只听他近乎痴迷的状态，继续说道：“当我在调查中印证了之前汪彬所说的话，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兴奋吗？” “兴奋？”韩延宇不明白。 陈先生像是在跟韩延宇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这个世界，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不用怕死，就像上次张志远死了之后能复活一样。” 他突然靠近韩延宇的身边，唇角带着笑意：“在这里，我已经是最有钱最有势力的人，而且，我根本就不会死，那如果，我找到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你猜......” 韩延宇终于明白了陈先生的意图：“没有出口！” 陈先生摆摆手，指着韩延宇：“谁说没有出口？你就是真正的出口！” 话音刚落，陈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浓，就像是一个贪婪者寻找到金矿一般，痴痴地望着韩延宇的脸。 ------------ 161外面的世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回避着陈先生的问题。 陈先生眼神激动：“不明白？没关系啊，以后总会明白的，就像姜宇轩一样.....” 陈先生突然提到姜宇轩，甚至这个名字，他说起来的，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韩延宇惊看着陈先生：“你为什么会认识姜宇轩？” 陈先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因为激动而微微红了脸：“你知道吗？如果从你的身上找到了出口，然后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在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我们或许可以操控一切！” 韩延宇一直以为，传闻中的陈先生应该是一个稳重儒雅的人。 眼下看来，他跟普通人是一样的。 再或者，他只是在面对韩延宇的时候没有继续伪装罢了。 “我觉得您想得不对。” 陈先生停顿下来，收起刚刚的激动：“哪里不对？难道你不想走出去，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见韩延宇没有回答，他仰起头，满眼憧憬的模样：“在我看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活成从什么样的人。” “你说得不错。”韩延宇的情绪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陈先生。 “起码我知道，自己并不想活成像你这样的人。”说罢，他直接抬脚就要离开。 陈先生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声音冰冷：“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韩延宇冷笑一声：“无论你以前是怎么操控其他人的，现在我只想告诉你，在我这里，没有用。” 陈先生的脸色冰冷：“你知道吗？我提供了很多设备给姜宇轩，汪彬那个蠢货告诉我的线索，我都告诉了姜宇轩，所以，他才会破解了那个入口。” 韩延宇原本以为，陈先生已经不准备跟自己聊起姜宇轩的事。 毕竟，对于姜宇轩现在的情况，也包括他未来会怎么样，自己都很清楚。 调查姜宇轩，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陈先生提到的事，却是自己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果陈先生现在所说的是真相的话，说明姜宇轩应该是陈先生害死的。 虽然，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姜宇轩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利用价值的人，给了他自己所想要得到的答案。 韩延宇对陈先生的印象更差了一些，他别过头去。 “我对姜宇轩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 背后再次传来陈先生的声音：“那外面的世界呢？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在这里吗？” 韩延宇没有回应，其实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 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这里的世界更重要，还是外面的世界更重要。 最起码，这里是他所熟悉的地方，有他所希望的念想。 但是外面，却是陌生的世界。 他曾经偷偷在县城的电影院门口看过一部叫做《楚门的世界》的电影。 那时候，他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世界。 但是现在想来，自己与楚门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是这么诡异。 其实他是不是真的看过这部电影，也不一定，也或许是张志远植入到自己大脑中的记忆。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韩延宇回头对陈先生笑笑：“多谢你的提醒，从今以后，我仍然会跟你站在对立面，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出口，除非，你能彻底打败我。” 陈先生已经恢复了刚刚的温和。 那份贪婪与欲望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他默默地点点头：“理解了世界的真谛，有时候，并不是一件特别高兴的事。” “我和你赞同您现在的说法，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也能这么平和。” “但愿吧。” 陈先生看着韩延宇离开，没有再多问一句。 背后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低下头，走到陈先生的身边。 “陈先生，需不需要我把他绑过来？”男人声音低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有人不低头。” 陈先生讳莫如深的表情，抬手，没有看男人一样：“不要动他，他对我来说还有用。” 从会议室走出来后，韩延宇深深地呼吸着院子里的新鲜空气。 他看着院子里奔跑的孩子，觉得畅快了不少。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些孩子们也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他转头再看向背后的会议室。 阴沉的感觉席卷他的全身。 这些孩子.....他一向都是有些阴谋论的，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他的心里也早就料到，二十年前，伤害了他家人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刚刚跟自己谈论未来的老人。 他叹口气，没有证据，而且，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完全无法撼动。 他轻轻笑着：“张志远，你真会给我出难题。” 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 张志远看着屏幕上的韩延宇，听着韩延宇说出这句话。 他淡淡地笑着：“对不起.....” 房间的门被推开，程妶走进来，脸色阴沉。 “BUG越来越严重，根本就无法修复。” 张志远点点头，没有回答程妶的话。 他站起身，就要走出去，被程妶一把拉住。 “张志远！” 张志远回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没关系，既然BUG无法修复，就让事情继续下去，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我倒很感兴趣，很想知道，韩延宇最终的选择。” 程妶脸上有淡淡的愤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决定很可能会让这款游戏废掉！” 张志远推开程妶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我并不这么认为。” “什么？”程妶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志远再次看向屏幕上的韩延宇，轻声说道：“如果我们的人物自己有了灵魂，你不觉得玩家玩起来，会更有期待感吗？” 程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张志远别过头去：“没什么事的话，最近都不要再找我。” 程妶皱着眉头：“你真的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张志远轻笑一声：“为什么不行？” “那你真实的生活呢？什么都不要了吗？我呢？” 程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张志远垂下头，思索一瞬，继而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就像韩延宇今天跟我说的，程妶，你也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说完，张志远直接离开了这间空荡荡的房间。 背后传来程妶的喊声：“张志远，你这个浑蛋！” 空荡荡的走廊上，张志远的步子很快。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一个精致的隐形眼镜盒。 伸手将透明的隐形眼镜装进眼睛里。 瞬间，张志远便出现在公安局的门口。 公安局里的人在张志远进入游戏的瞬间，全部都移动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他停顿一瞬后，大踏步地向大门走去。 有同事从门内走出来，看到张志远，紧张的样子：“你去哪儿了！郑队到处找你！” 张志远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快跑两步，身影消失在公安局的大门内...... ------------ 162故意为之 韩延宇在孤儿院的院子里穿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觉得周身轻松，但是一想到这个看似干净的地方，或许也跟陈先生的生意挂钩...... 韩延宇低眉摇摇头，向大门口方向走去。 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叔叔.....” 韩延宇慢慢回过头，便看到刚刚送娃娃给陈先生的小姑娘。 他蹲身下来，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纯洁而无害的样子：“怎么啦？” 他记得，小女孩的名字叫田甜。 田甜眨巴着眼睛，缩在韩延宇的双手之间，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话。 “你叫田甜对不对？有什么事想要说吗？”韩延宇再问一句。 田甜像是红了眼睛，她抿嘴一瞬后，才重新抬头，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姐姐吗？” “你的姐姐？她去哪里了？” 韩延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田甜的意思。 田甜正要开口，背后传来孤儿院院长的声音：“田甜！你在干什么？回来！” 田甜的身体因为惊吓而颤抖了一下，她回过头，看一眼正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的院长。 之后，用最快的语速小声说道：“我姐姐叫田清，本来跟我一起被带到孤儿院，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跟其他几个姐姐都不见了....我.....” 院长已经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田甜的胳膊，用力一拽，便将她拽离韩延宇的身边。 “不好意思啊韩检，小孩子不懂事，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您别放在心上。”院长看上去甚是无害的模样。 但是，韩延宇对刚刚田甜所说的事，却已经有了几分猜忌。 他顿住几秒钟后，唇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没事，小孩子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想要我帮她从外面买个漂亮娃娃罢了。” 院长虽然笑着，但是明显没有相信韩延宇的话，脸上的笑容僵硬，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虚拟人物。 韩延宇不愿多看一眼这个院长。 如果陈先生真的在利用这里做一些肮脏的生意，那么这么院长自然也逃不脱关系！ 韩延宇最后看一眼被拽着小胳膊的田甜，对他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之后故意说道。 “田甜，叔叔过两天会再来看你，你等我哦，千万不要调皮哦！” 韩延宇说话的声音很轻松，就像是在说着一件最平常的事。 田甜大大的眼睛，眨巴着，没有回应韩延宇。 韩延宇突然觉得心疼，想来，在这里压抑的时间太久了，她这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韩延宇知道，田甜应该明白自己最后说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是在保护她。 韩延宇对院长点头示意后，彻底转身准备离开。 背后，院长和田甜依然望着韩延宇的背影。 大门外，陈先生的车已经在等着。 他站定在那辆黑色的商务车旁边，车门打开。 陈先生的助理看着韩延宇：“陈先生说让我送您回去。” 他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 就算他拒绝，应该也逃不掉的，索性答应了对方送回去的要求。 车子穿行在郊区的荒野之中，两边郁郁葱葱。 宾县就是这样，即使到了冬天，看上去依然生机盎然。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整个环境中却充斥着可怕的躁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灾难降临在某一个人的身上，需要韩延宇去帮忙解决。 他现在已经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在这里，没法依靠别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这个小县城唯一的救世主。 即使有公安局其他的人在，他们也不过是韩延宇的帮手罢了。 一路无言。 陈先生的助理很懂得分寸，什么话都不会主动去问。 一直到车子进了城，助理才转头问韩延宇：“回宿舍还是去检察院？”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公安局。” 陈先生的助理没有一丝惊讶，只是转头对司机点点头。 车子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很快就到了公安局门口。 门外，一群人举着牌子，表情呆若木鸡。 车子行驶而过的时候，韩延宇看清了牌子上的字。 上面写着“严惩城市规划管理局局长史宁，还花溪庄园业主一个公道！” 人群中，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韩延宇别过头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他不希望那些业主看到自己。 但是，车子偏偏就停在了这些业主的面前。 陈先生的助理扭头笑看着韩延宇：“到了。” 韩延宇盯着陈先生的助理，他猜想，他们是故意将车停在这里，让公安局门口的业主们看到自己从陈先生的车上下来。 韩延宇低头苦笑一声，真是煞费苦心。 既然已经这样，他索性收拾好心情，开门下去。 刚一下车，果然有几个相熟的业主看到了韩延宇。 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表情先是激动，随后看到那辆在宾县最为扎眼的车牌号后，众人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冷却。 韩延宇垂下头，想要跟业主们打招呼，但是刚抬手，却遇到了冰冷和愤怒的眼神。 陈先生的助理坐在车里，冷笑一声，便让司机将车子开走。 黑色的商务车驶离后，韩延宇跟业主们中间的障碍物也随之消失。 他们正式面对面而立。 业主们脸上失望的表情更明显地落入韩延宇的眼中。 其中一个业主，用小声，但韩延宇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原以为是个能给我们做主的人，没想到，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是啊，谁不知道王强就是陈先生的人，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竟然被我们碰到了。” “装腔作势！” “虚伪！” 韩延宇定定地站着，听着众人们对自己的诅咒。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解释，希望你们愿意再等等，看结果吧。” 姜宇轩的母亲跋扈的样子，上前两步，凶狠地指着韩延宇。 “韩延宇，你不是人！我们从一开始就相信你，可是你呢？竟然比他们更可恨，你利用了我的信任！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韩延宇知道眼前这个姜宇轩的母亲就是在故意拱火。 他没有看向姜宇轩的母亲，而是扫视一圈众人，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史局的事，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只要史宁的案子落下来，花溪庄园的项目就一定能重新推动起来。” “我们还拿什么相信你！”姜宇轩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喊道，“就是因为相信你，我先是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失去了儿子。” 周围所有人都对姜宇轩的母亲表现出同情的神色。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姜宇轩母亲一边，毕竟大多数的人，都是愿意同情弱者的。 在这个事件上，韩延宇不算弱者。 背后的一群人被姜宇轩母亲的哭泣声煽动了起来。 所有人对于韩延宇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或许，这也是陈先生想要看到的样子，如此，韩延宇就会变得走投无路，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陈先生没有想到的是，在韩延宇的身后，还有一个张志远撑着韩延宇前行。 “聚众闹事是吗？” 身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韩延宇低头，唇角上扬。 想着，张志远已经走到韩延宇的身边：“你们现在围攻韩检，知道后果吗？！” 霎时间，对面的业主们都销声匿迹。 韩延宇偏头看着张志远的侧脸，看样子，还是警察的威信更强一些..... ------------ 163保不住的家人 姜宇轩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上前，横在众人和张志远的中间。 “早就知道你张警官跟韩延宇是一伙儿的，怎么？现在护着他，还能把我们都抓起来不成？” 张志远盯着姜宇轩的母亲，眼神冰冷，却不说话。 姜宇轩的母亲明显被吓到，眼神闪烁了一下，向后退去半步。 张志远笑着开口：“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这句话，看到别人的眼里，可能是警察对业主的恐吓感觉。 但是看到韩延宇的眼中，却是别的意思。 猜想，张志远应该是知道此刻姜宇轩的母亲意识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要为我们业主说话，有什么错？” 姜宇轩的母亲回过头，故意想要拉着背后的其他人一起为自己说话。 但是背后却已经无人回应。 姜宇轩的母亲生气，将矛头重新转到韩延宇的身上。 “还不是因为你，只要谁跟你沾了关系，就没有好结果！” 韩延宇看一眼张志远，见张志远轻轻对他摇头，便不准备要回应姜宇轩母亲的话。 “不如？进去说？”张志远虽然嘴上在邀请众人，但是行动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众人相互对视着，谁都没有率先向前走一步。 普通老百姓，谁想有事没事地往公安局里钻？ 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动。 张志远满意的笑笑：“执法人员有执法人员的流程，如果这个案子这么好办的话，还需要牵扯到检察院吗？” 众人闷不作声。 张志远继续说道：“说起来，如果没有韩检介入这件事的话，你们恐怕一辈子都得住在这个烂尾楼里。” 他回头看一眼韩延宇，招招手：“既然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进去吧，史宁已经招供了。” 众人听到这句话，眼神中暗淡下去的光重新亮了起来。 他们小声私语着什么，听不真切。 但是韩延宇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他点点头，跟着张志远走向公安局的大门。 姜宇轩的母亲愤怒地瞪着两人的背影。 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姜宇轩母亲的身边，先是看一眼背后的其他业主，见众人的脸上露出笑容，也没有关注自己，这才轻声说话。 “现在怎么办？” 姜宇轩的母亲冷冷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案子，他们准备怎么接！” 公安局的内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不少警察的桌前都坐着人。 有人满面灰尘。 有人怒不可遏。 也有人哭得收不住情绪。 韩延宇跟在张志远的身后，渐渐向深处的审讯室走去。 还没有超过48小时，所以史宁依然被关在审讯室里。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坐在里面的史宁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双眼无神，眼眶深陷，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悲伤老人。 张志远正要推门进去，被韩延宇拉住袖子。 “史宁招供是因为那个视频吗？” 张志远歪头笑笑：“你知道了？” “我看到了。” 张志远没有多问，他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将问题重新抛回去给韩延宇。 他微微一思索，收回了准备推开审讯室的手：“跟我过来。” 张志远抬脚，向另一个空着的审讯室走去。 木质大门被推开，每一间审讯室其实都长得一样。 两人面对面坐着，张志远关闭了审讯室的监控，这才淡淡的笑着看向韩延宇。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你是说陈先生那里吗？” 张志远点头，补充道：“他叫陈瑜。” 韩延宇点点头：“嗯，今天他们拉我走的时候，我本想告诉你的，但是他们关闭了我的手机。” “我知道。” 韩延宇笑笑，不再过多解释什么。 “今天我去的地方是孤儿院。” “嗯，进入新场景了，进展很快。” 韩延宇低头思索一瞬后，再抬起头：“你知道结局吗？” 张志远不语。 韩延宇继续问道：“能不能......” “不能。”张志远直接了当的回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点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张志远会这样回答自己，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现在，在韩延宇的心中，其实很是矛盾。 到底，他应该感谢张志远，还是应该恨他。 张志远不可能不知道韩延宇现在的纠结。 但是，他还是希望这次的韩延宇能够通过考核。 就像是新人入职之前的最后测试。 “说说看，你还发现了什么？”张志远继续问道。 韩延宇思索一瞬，抬头，看到张志远期待的眼神，想要说出自己对孤儿院的猜测。 但是想想，却没有证据，便摇了摇头。 “先把史宁的案子了掉，其他的事情，再说吧。” 韩延宇说着，站起身，准备向门外走去。 张志远依然坐在座位上，表情有些哀伤：“你不信我。” 韩延宇回头，轻轻地笑着：“信，但是你说得对，很多事，我还是需要自己去找到答案。” 话毕，韩延宇直接开门出去。 这是张志远所期待的样子，但是现在，韩延宇真的变成了这样，张志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审讯室里。 史宁一个人坐在里面，他目光呆滞的样子，听到审讯室的门响起，他慢慢地抬起头。 “来了。”倒是史宁先开了口。 韩延宇点头，坐在史宁的对面，身后，张志远也跟了进来。 “怎么样？”韩延宇的问题很简单。 但是史宁知道韩延宇想问什么。 史宁笑着：“我被抛弃了吗？” 韩延宇不说话。 背后，张志远没有上前，他靠在墙面上，双手环在胸前，看着韩延宇自己处理这件事。 “你觉得呢？”韩延宇反问道。 史宁低头笑着，笑出声来：“到底，是个没用心的人，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到最后，连这么一点忙都不帮.....” “你说的人是谁？”韩延宇问道。 “你说呢？”史宁反问韩延宇。 韩延宇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就聊点别的事？” “我的案子还有希望吗？我的家人.....”史宁话音未落。 “祸不及家人。”韩延宇回答。 史宁却轻轻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对你们来说，确实祸不及家人，但是他太谨慎了。” “怎么说？” 史宁满眼哀伤：“你们忘了王强的事了吗？” 韩延宇偏头看一眼张志远，见张志远一直看着自己。 就像是一个监考老师在审视着考试的学生。 他回过头来，这种感觉他并不喜欢。 他更喜欢像以前一样，张志远能够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帮自己分析案情。 但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韩延宇收回自己杂乱的心思：“当然记得。” 史宁笑容凄惨：“就像王强和他的家人一样，一旦我们落网，我们的家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 韩延宇思考着，史宁口中所谓的家人，指的到底是白慕夏，还是那个洗头房里的女人。 史宁接下来的话，便直接回答了韩延宇的疑问。 “你们知道王强为什么要换老婆吗？” ------------ 164参透 韩延宇怔住，看着史宁一脸痴痴的样子。 他突然想到了最后见到王强的样子。 慌张的，木讷的，看不到边际的绝望..... 或许，对于张志远这样的人来说，他们现在的表现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能想到的样子。 但是对于韩延宇来说，这些人，跟自己的存在方式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等待韩延宇接下来的反应。 韩延宇叹口气：“为什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想到了答案，但是，还是想要听到更确切的结果。 史宁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光，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人，一旦成为弃子，他们会让我们全家都消失......” “所以......” 史宁继续说道：“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王强还是聪明的，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但是千错万错，他不应该让自己的老婆还留在宾县。” 韩延宇明白史宁现在的顾虑，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只能算是道听途说，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来。 陈先生的手下，做事不留痕迹。 “其实很多事，我的家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我来找沈安，就是想让沈安能够保下我的家人。” 史宁苦笑一声，望着韩延宇：“但是你来了，打断了我所有的思路，我以为从你身上下手，就能找到一条生路，结果，我错了.....” 韩延宇觉得很抱歉。 有很多事，他无法直接跟史宁说。 史宁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我的女儿，去年刚刚结婚，两个月前，刚刚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说着话的时候，史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 但是并没有掩盖住他脸上的绝望。 “你知道吗？小家伙小小的，软软的，我都不敢抱他，我有太多次想要退出来，但是有些路，一旦走出去，就真的永远也无法回头了.....” 史宁就这样一直说着自己的事，看似好像没有说明家人的危险，但是却已经将所有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韩延宇想起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史宁家里新生的小外孙，是不是将来也会像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一样..... 没有了光明的未来..... “史局，你还有什么线索可以透露的吗？” 史宁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呆呆地望着四面不透风的墙：“来不及了，我已经关在这里快两天了，如果不是陈先生的话，我或许还有活路，他已经放弃我了......” 韩延宇转头看一眼张志远。 张志远会意，转身出去。 其实韩延宇自己也没有把握，他知道，陈先生做事一定是雷厉风行的。 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韩延宇站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望着远处的夕阳。 背后，郑毅走过来，站在韩延宇的身边，手里拿着两罐功能饮料，打开一瓶，递到韩延宇的手中。 韩延宇回头道了一声谢，两人便继续看着远处的夕阳。 “最近怎么样？”郑毅率先开口。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不太好，知道的越多，就越是悲伤。” 郑毅仰头喝了一口饮料，打了个嗝儿。 两人都笑了。 “听说上次你被入侵者杀了。” 韩延宇笑出声来，有些不好意思：“是啊，还是没有玩游戏的天赋。” 郑毅歪一下头，意犹未尽的模样：“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怎么说？”韩延宇也仰头喝下一口饮料，转眼看向郑毅。 “玩游戏的天赋啊，”郑毅皱眉思索着，一只手在空中随意比划着。 “就比如像我们，一直围绕着你的事情在忙碌，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过悲观的想法，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韩延宇听到郑毅开始吐露心声，正对着他：“后来呢？”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开，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郑毅干咳一声，说道：“后来我开始想，别人当我们是游戏，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悲观地认为自己就是供别人玩乐的工具呢？” 韩延宇听了进去：“您知道这件事很久了。” 郑毅点头：“是啊，二十年了，”他顿了顿，“当然，只是象征意义上的二十年，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脑海里。” 正一说话的时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韩延宇会意点头：“后来您怎么摆脱了这种思想的困境？”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郑毅说话的时候，笑盈盈的，“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的，把自己看重一些。” 郑毅重新看向远处的高山，天空中有飞鸟划过。 “游戏世界，跟外面的世界到底能有多大的区别？已经过去的生活，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也都会变成虚幻的画面，他们，就算用上帝视角在看我们，那我们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为什么就不能用上帝视角去看待他们？” 韩延宇反思思考着郑毅所说的话。 郑毅见韩延宇听了进去，继续说道：“就像史宁一样，他没有想明白，看上去聪明，其实，不过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韩延宇任何郑毅的话，他觉得史宁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只是他应该选择真正对的路。 可是现在，对他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他在王强死亡之前，有很多条退路可以走。 但是他却选择了继续听话的帮背后一定会杀了自己的人做事。 这种事情，说起来，就像是慢性中毒一样。 你以为你能得到更多的满足感，其实...... 那种看上去享受的感觉，正在慢慢地让你死得彻底。 到现在，史宁应该是后悔了，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郑毅一口喝完了手中的功能饮料，伸手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笑着转身离开。 韩延宇仍站在原地，回忆着郑毅刚刚说的话。 突然，他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似乎瞬间被捅破，新鲜的空气灌入他的鼻腔。 “谁规定，这里的世界一定是游戏的世界？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才是接下来我真正应该做的事。” 他也突然领悟到张志远最开始告诉自己的事，关于这个世界真正的本质。 张志远，帮助他揭开了这层薄纸，他从一开始，就希望韩延宇能够自立起来。 只是韩延宇一直都没有参透罢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警察，在郑毅的带领下冲了出来，大家上了警车。 车子穿行到韩延宇身边的时候，载着郑毅的车子停了下来。 车窗被拉下来，郑毅紧锁着眉头：“史宁家出事了，你要跟我们一起过去吗？” 韩延宇眉峰一紧，思索一瞬后：“不去了，我去看看史宁！” 车子向外冲去，韩延宇却拔腿向公安局的内部冲去。 “史宁！你最好不要有事！” ------------ 165是救人还是杀人 所有人都在向外面冲。 只有韩延宇一个人跟大家背道而驰。 悠长的黑暗走廊，韩延宇再次觉得呼吸困难，以前的毛病又犯了。 韩延宇突然察觉到，自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再次袭击了他。 没有人问韩延宇为什么着急地向里面冲。 大家都像是早早就被设定好的一样。 关着史宁的那间审讯室的门紧锁着，透明的窗户也不知道被谁关上了视角。 周围的人都已经冲了出去，现在，站在门前的，只剩下韩延宇一个人。 他用力想要推门进去，却怎么都推不开。 应该是史宁从里面将大门反锁上了。 “史宁，开门！把门打开！”韩延宇用力拍打着审讯室的门，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里面安静一片，没有动静。 韩延宇的心跳很快。 他转身冲到办公室，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一块垫在花盆下的石头。 他重新冲回审讯室，用力举起手中的石头砸了下去。 门把锁坏了，发出砰的一声声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审讯室的正中央，史宁被挂在风扇上，摇摇欲坠。 韩延宇的大脑一瞬间的空白。 无数个被挂在屋里的尸体在他脑海中闪现。 从刘春到王强，再到宋玳的家人，无人幸免。 “史宁！”韩延宇冲过去，抱住史宁的双腿，想要将他从摇曳之中拖拽下来。 “来人啊，有没有人！”韩延宇大声嘶吼着。 身后却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史宁的双腿微微的动了一下。 还活着...... 韩延宇松开史宁的腿，转身去外面大厅。 巧合的是，刚刚还没有发现，最靠近走廊的桌子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 这是刚刚韩延宇出来的时候没有的。 顾不得多想，他重新冲回去，站在桌子上，一下便将悬挂在空中的绳子割断。 史宁掉落在地上，他的胸口上下浮动着，但是却没有醒过来。 韩延宇跪倒在地上，拍打着史宁的脸。 “醒醒！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史宁翻着白眼，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韩延宇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很快，救护车赶到公安局来。 一群人围着史宁，表情怪异。 韩延宇站在人群之外，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公安局的人突然集体出动，似乎就是要留下一个单独的空间给史宁。 而史宁，又被困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如果再晚一步的话，史宁一定会命丧黄泉。 公安局里到处都是监控，想要直接进来杀了史宁，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史宁是自杀。 另一种，就是公安局内部的人想要史宁死。 换句话来说，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的话，公安局里，有陈先生的人。 一边想着，史宁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担架。 韩延宇的身体向旁边侧了一下，令史宁可以被抬出去。 但是，担架经过韩延宇身边的时候，史宁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韩延宇的袖子。 他嘴里一开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 韩延宇听不真切，他靠近过去，将耳朵贴在史宁的唇角。 “你说什么？” 史宁声音嘶哑，轻声说道：“女人.....一个女人......想......杀我......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 旁边的医护人员上前推开韩延宇。 “请离开一下，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韩延宇下意识地将身体抽离，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 女人..... 史宁到底想要说什么？ 看着史宁被抬走，韩延宇能清楚的看出，史宁的眼神中都是绝望...... 与此同时，韩延宇的电话响起，打碎了他的思考。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张志远的名字。 韩延宇突然想起，刚刚，在审讯史宁的时候，韩延宇就猜到史宁的家人可能会遇到危险。 所以，早早的，张志远便一个人先去了史宁的家。 韩延宇的心跳很快，他接通了电话。 “喂？张志远，史宁的家人.......” 韩延宇的话还没有问完，对面的张志远已经率先开口。 “如你所想，我到的时候，他的家人就已经死了，是我报的警。” 韩延宇默默地将手中的手机放下来。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流程在继续。 就像王强和刘春一样，甚至，跟宋玳一家一样。 知道信息的人，会被灭门。 韩延宇低下头，突然笑出来。 真正的杀人凶手，到底是陈先生，还是刚刚打电话给自己的张志远？ 他仰起头，红着眼眶。 如果最终的对手，其实根本就不是陈先生，而是.....张志远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医院里。 史宁躺在病床上，周围医护人员包围着他。 史宁满脸的惶恐，他环视周围的医护人员，害怕得瑟瑟发抖。 在他的心中，这些人都是不安全的，很难想象，是不是这些人中，有人就是陈先生的人，想要趁乱，让自己死于非命。 这里是医院，似乎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里，是最容易被注入药物的地方..... 人群背后，有人推开了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史宁看清了那人的脸，瞪大了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史宁用尽全力才挤出这几句话。 张志远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周围的医护人员摆摆手。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病人有些话要说。” 史宁害怕地颤抖着，他不想要医护人员离开。 口中呜咽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年轻的医护人员不认得张志远：“不好意思，病人现在需要我们，请问你.....” 张志远没有回头，拿出自己的证件，举到众人的眼前。 “史宁是重要嫌疑犯，警察问话，请你们回避一下。” 医护人员相互对视一眼后，全部离开。 史宁的因为害怕，整个眼球都快要凸起。 房间里只剩下张志远和史宁两个人。 “你......”史宁话音未落。 张志远双手撑在病床上，唇角带着笑意，靠近史宁。 “现在知道害怕了？” “不要......不要过来......” 张志远唇角一勾，伸出一只手，将罩在史宁脸上的氧气面罩拿了下来...... ------------ 166毫无人性的凶杀案 史宁瞬间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他喘着粗气。 “不要.....我不想死......求求你.....” 张志远转身坐在史宁的病床边。 “有证据吗？” “什么？” “关于陈先生跟你之间的肮脏交易，现在趁着没有人，把证据交出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志远回身看着史宁。 史宁早就知道公安局里有陈先生的内线，在没有确定张志远真实身份之前，他根本就不敢对张志远多说一个字。 “有，我当然有证据，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愿意协助你们调查。” 史宁想要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从而可以离张志远远一些。 但是他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张志远淡淡地笑着：“你相信我吗？” 史宁没有说话，脸上的惶恐依旧。 张志远叹口气：“很多事我都很清楚，但是，我需要你把证据交出来，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能够真正继续下去。” 史宁还无法分辨，眼前的小警察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 “如果......我把证据拿出来的话，是不是真的能保命？” “你说呢？” 张志远依然笑着，看上去，无法令人信服。 “你......你们公安局里，有陈先生的内鬼。” “我知道，但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史宁眯着眼睛，现在，他无法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 “你的家人已经死了，包括你刚出生小外孙。” 张志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哀伤。 史宁整个人顿住，他半张着嘴，无法呼吸。 脑海中又一次闪现出小外孙的可爱模样，老泪纵横。 “他们......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张志远没有回答。 他觉得压抑的难过。 是啊，为什么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之前，对于他来说，这些不过都是一些没有感情的NPC，但是现在，他接触到这些人。 心中的感觉已经有了不太一样的变化。 看着史宁绝望的样子，他已经不再害怕面前的张志远。 无论他是不是陈先生的人，或许对史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报仇，用正确的方式。我可以帮你。” 张志远说出这句话后，定定地望着史宁。 即使他知道，史宁其实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己。 “我想见那个人.....” 半晌后，始终终于开口。 “谁？” “那个救我的人，检察官，韩延宇。” 张志远默默地点点头，很好，起码，因为刚刚的事情，史宁有愿意相信的人。 “好。”张志远顿了顿，回答道，“如果你见到他之后，愿意将证据交出来的话，我很乐意代劳。” 从病房出来之后，张志远拨通了韩延宇的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通：“他愿意交出跟陈先生之间的证据，不过，他现在只相信你一个人。” 对面传来韩延宇焦急的声音：“史宁那边，你先帮忙盯着，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张志远突然觉得心酸，他深吸一口气：“好，你去哪？” “我去史宁家里看看。” “别去！”张志远脱口而出。 对面传来几秒钟的沉默，之后，韩延宇才轻声开口。 “史宁的家人.....是你.....” 张志远没有等韩延宇将这句话全部说出来，他不想听到韩延宇对自己的怀疑。 因为韩延宇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最亲近的人。 “我到的时候，他的家人已经死了。” 韩延宇轻声哦了一声：“我去去就来，我想，对方应该还是不会放过史宁，你......” “好，我知道了。” 张志远没有等韩延宇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希望这种信任能够维持得久一点。 “韩延宇，祝你好运。” 张志远对着空气说完这句话后，转身重新回到了病房里。 史宁家的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除了警察以外，还来了不少群众。 他们都知道史宁是什么人，在宾县跋扈惯了，大家平日遇见史宁，也都是害怕而笑脸相迎。 但是，很多时间，他们是见不到史宁本人的。 毕竟这样的大官儿，就算是回家，也是直接将车子开到地库里的。 群众们仰着头看向别墅内部。 一个阿姨撇着嘴，一脸惋惜地说道：“惨哦，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可不是嘛，不知道咱们宾县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发生了这么多命案。” “命案年年有，只是你们不关注罢了。” 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怎么年年都有呢？我印象中.....也就二十年前发生过一次，一家人前前后后都死光了，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是啊，算起来，那个小男孩应该也已经三十岁了，不晓得还活着没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将眼前的案子牵扯到二十年前韩延宇家的案子上。 其实要说大家真的有多关心这些死者，但也不见得。 他们只是在背后讨论着别人的过去，以增加谈资罢了。 当然也不乏有很多人真的可怜他们。 但是，可怜又有什么用？他们的可怜，无法给那些死者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 无用罢了。 人群背后，韩延宇和唐卡开着检察院的车停靠在路边。 众人见状，回头，一看到检察院的车，很多人都知道，总是提前介入的检察院，永远都是韩延宇。 “来来来，让一下，韩检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唐卡和韩延宇一前一后走入人群。 韩延宇目光如炬。 别墅里面的案发现场，警察们仍在取证。 郑毅看到韩延宇过来，将嘴上的烟拿下来，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些什么，便向他走过来。 “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郑毅脸色阴沉。 不远处，有刚入职的小警察从里面冲出来，对着院子里的树呕吐。 就像当初韩延宇身边带着的那个已经辞职了的检察官助理一样。 唐卡对郑毅点点头：“郑老师。” 郑毅点头回应后，将视线重新落在韩延宇的脸上。 “听说史宁是你救下来的？” 韩延宇点头，视线向别墅内部瞟了一眼：“突然出事，你们都要离开，我怀疑其中有诈，所以.....” 郑毅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做得不错，不过，你的行动，也可能会导致一些事情向其他的方向偏离。” 韩延宇知道郑毅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一眼旁边的唐卡。 “唐卡，你先进去了解一下情况，我在这里跟郑老师聊聊。” 唐卡微微一顿，但是他知道韩延宇这么说，其实就是想要让自己暂时离开。 她点点头，再看一眼郑毅，算是打了着急，之后便抬脚离开。 郑毅看着唐卡离开后，靠近韩延宇：“史宁的家人，死法跟王强的家人不同。” “什么意思？” 韩延宇还没有明白郑毅的意思。 郑毅对旁边拍照留证据的警察招招手，那人小跑上来，将手中的相机交给郑毅。 郑毅翻找到一张照片，递给韩延宇：“你看，有人似乎故意想要给我们留下线索。” 相机里，六名死者，包括史宁家的保姆，并排躺在地上，就像是被人专门挪动了位置一样。 他们每个人都张着嘴，睁大了眼睛。 而已经死亡的婴儿的头，却被人生生地切断，悬挂在六名死者的头顶。 更为诡异的是，六名死者的眼睛，全部都看着这个婴儿的头颅。 残暴而毫无人性...... ------------ 167藏在尸体喉咙里的线索 看到这个场景，连韩延宇都惊得向后退去半步。 他终于明白刚刚那个小警察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韩延宇觉得胃里开始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突然想起刚刚让唐卡进去找线索。 他眼角一顿，将相机推到郑毅的手中：“我进去看看。” 郑毅没有阻拦，看着韩延宇快步向案发现场冲了过去。 满是血迹的客厅里，一群人戴着口罩手套，寻找着现场的蛛丝马迹。 远远的，韩延宇看到唐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死亡现场。 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她死死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六名死者，却唯独没有看一眼悬挂在半空中的婴儿。 韩延宇不敢相信地望着唐卡的背影。 这并不是一个女性应该有的反应，哪怕是微微一丝情绪的变化都没有...... “唐卡。” 韩延宇已经走到唐卡的身边。 这时候，唐卡听到韩延宇叫自己的声音，才转回头，脸上瞬间出现了害怕的样子。 她低着头，掩饰着脸上的表情：“韩检，我.....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我能不能.....到外面去等你......” 不等韩延宇回答，唐卡已经转身向外面冲了出去。 现在的唐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就好像，刚刚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韩延宇的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奇怪的念想。 他摇摇头，想要打消自己刚刚的想法，转头看向案发现场。 背后，郑毅走过来：“刚刚先给你看照片，就是害怕进来的场景会吓到你。” 韩延宇明白郑毅的想法，这样的凶案现场，也是极具仪式感的，但是却异常凶残。 “凶手做这种事，到底想要给我们传达什么呢？”韩延宇皱着眉头，半是自言自语，也算是在询问郑毅。 郑毅是老警察了，查了一辈子的案子，到临退休，却只是混了个刑侦队队长的职位。 很多人都觉得郑毅这么卖命不值得，但是对他来说，工作，找到凶手，就是他最开心的事。 他见过的案子不少，虽然可能只是记忆中的植入。 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却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郑毅没有直接回答韩延宇的问题，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查出来。 旁边的其他警察们已经将现场检查完毕，上前来跟郑毅汇报。 “郑队，结束了。” 郑毅点点头，抬了抬手。 旁边的中年警察就已经会意，指挥众人将尸体抬走。 韩延宇看到警察在挪动尸体的时候，每个尸体的手型都透着奇怪。 “等一下。”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快步上前。 搬运尸体的警察看向郑毅，等待他的回应。 郑毅只是轻轻点点头，警察们便将尸体重新放在地上。 韩延宇的眼神中透着惊恐，但这惊恐，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些尸体的惊恐。 而是他看到这些死者，每个人的手都被生生折断了关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举着。 每个人的手型都各不相同，所要传达的内容，暂时也无法揣测。 “这是什么？”郑毅惊讶得问道。 刚刚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只以为是死者在临死前因为强烈的恐惧而产生的肌肉反应。 拍照的警察快速上前，将每个人的手指都拍了下来。 “郑老师，等回去后，还请您把这些手的照片发给我。” “好。” 郑毅依然在试图揣测那些手型的意思。 韩延宇仰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婴儿，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他的手也一样被人生生掰断了关节。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婴儿应该有的样子。 “婴儿的嘴里好像有东西。” 话毕，郑毅挥挥手，令人将婴儿的头颅放了下来。 警察戴着手套，手指伸进婴儿的口中。 “没有东西。” 警察回头看着郑毅。 “不可能。”韩延宇坚定的说道，“正常的婴儿不会这样笑。” 他上前两步，将手套从刚刚的警察手中脱落下来，戴在自己的手上。 手指慢慢伸进婴儿的口中。 婴儿已经僵硬，在外人看来，甚是恐怖。 韩延宇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的，他的手一直伸到婴儿的喉咙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少人的脸上露出可怕的表情。 韩延宇慢慢地摩挲着，终于找到了一个硬物。 “找到了。” 他的手将婴儿的嘴撑得极其大，看上去更加诡异。 慢慢地，众人的眼神随着韩延宇的手部动作而变换着。 当韩延宇将手从婴儿口中抽离出来之后，只见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带血的金属物体。 看上去，像是某个奇怪的标志，带着尖尖的棱角。 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婴儿还活着的时候硬塞进婴儿口中的话。 这个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韩延宇的耳边，甚至出现了婴儿细嫩的皮肤被金属割破的声音。 皮肤撕裂的声音。 婴儿的哭声，似乎都在整个别墅的大厅里响起。 不少人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韩延宇闭一下眼睛，重新睁开后，定定地望着手中的金属物件。 “郑老师，您看着像什么？” 韩延宇说着话，将手中的东西递到郑毅的面前。 郑毅手上并没有戴手套，他直接从韩延宇的手中接过了那个金属物件，皱着眉头。 “看上去，像是一个代号。” “什么样的代号？” “比如......某个公司的LOGO。” 郑毅话音刚落，韩延宇的头突然炸裂一般疼痛。 他用手掌用力按住自己的头，皱着眉头，咧着嘴巴。 LOGO......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韩延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用手机搜索这个标志的信息，但是网络中，却没有出现任何只言片语。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组织？”一个小警察开口说道。 “什么样的组织？”郑毅谨慎起来。 “比如.....”小警察想说，伸手挠着头，但是没有了后话。 韩延宇突然睁开眼睛，他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这个LOGO！ 但是现在，韩延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很容易将张志远代入到这个案子中。 “延宇，你怎么了？”郑毅发现了韩延宇表情的变化。 韩延宇恍惚了，他已经无法思考。 震惊的感觉让他不能言语。 他对郑毅摆摆手：“不好意思，郑老师，我有点不太舒服。” 郑毅似乎还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但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韩延宇快步走着，最后，逐渐开始小跑，最终大踏步地冲了出去。 路过唐卡身边的时候，唐卡想要叫住他。 但是韩延宇就像是没有看到唐卡一样，从她的身边穿行而过。 “韩检！” 唐卡小跑着冲上去，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延宇眼睛睁得很大：“凶手，我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等唐卡说话。 韩延宇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不，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故意想要我发现这件事！为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正说着，张志远的车子远远的停在院子里，下车，朝韩延宇的方向走过来，面色凝重。 “怎么了？”张志远问唐卡。 唐卡却只是摇头。 张志远走到韩延宇的面前，看到韩延宇恍惚的神色，拉住他的胳膊：“韩延宇，说话！” 韩延宇猛的后退半步，盯着张志远：“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黑客联盟，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地方吗？” 张志远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 168死亡与黑客联盟 几天前，当韩延宇第一次被张志远带到这个以前从来不曾见见过的地方。 他看着门口悬挂的风铃，风铃的摇坠底端，挂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尖锐铃铛。 巷子本没有风，但是风铃却随意晃动着，叮叮当当的，就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原本只是简单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韩延宇却看在了眼里。 此刻，张志远已经收起脸上的笑容，抬脚走进门内。 原以为里面会是别样的景象，却没想到，不过是一个陈旧的小卖店杂货铺。 韩延宇知道，既然是张志远带自己来的，这个地方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他虽然表情的话语在配合着张志远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也在暗暗地观察着四周。 在非常细小的细节中，韩延宇发现了好几处与门口的风铃坠子一样的金属小物件。 他曾经想，这应该是这间杂货铺主人的爱好或者标志。 但是直到后来，在彩色头发的姑娘打开那条别有洞天的大门的瞬间。 看到里面黑客联盟的场景。 韩延宇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正对面的透明白色墙面上，巨大的logo出现在眼前。 那个金属形态，虽然不是风铃坠子那么明显的标志。 但也更像是风铃坠子的一个演化体。 虽然韩延宇并不懂得设计，但是外形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韩延宇收回思绪，停下刚刚的讲述，将手中那个从婴儿头颅中拿出来的金属颗粒递到张志远的面前。 “告诉我，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韩延宇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的气息。 张志远紧锁着眉头：“你觉得这个东西，跟黑客联盟的标志是一样的？” “难道不是吗？”韩延宇继续冷漠地问道。 张志远从韩延宇的手中拿过那个金属物件，放在眼前自此看着。 那个金属物件的上面，还残留着婴儿的血迹，不小心就会擦在手指上。 张志远紧锁着眉头，不语。 韩延宇见状，问道：“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现在不是更应该调查史宁一家的死因吗？”张志远声音轻和。 韩延宇冷笑一声，靠近张志远：“那个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背后，唐卡有些犹豫地走过来，站在韩延宇的身边。 “韩检，你们两个......又掐架了吗？” 唐卡声音一出，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人都回头看向唐卡的方向，眼神更冷。 唐卡吓得向后退去半步。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样，怪吓人的，我刚刚看里面的尸体就吓了一跳，现在你们两个又要吓我。” 韩延宇收起视线，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 “如果你想好的话，随时来找我，关于史宁家人的死我也会调查清楚，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张志远回身看向韩延宇冰冷的脸，他觉得很难过。 “韩延宇......” 韩延宇继续说道：“另外，让你盯着史宁，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张志远的眉头更紧一些，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韩延宇轻轻一笑，再次拍拍张志远的肩膀，拉着唐卡转身离开。 这一次，是失望，也是害怕。 韩延宇害怕这件事真的跟张志远有关。 其实，那个黑客联盟到底是外面的世界还是这里的世界，对于韩延宇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医院。 韩延宇快步走进医院的大门，唐卡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韩检，我想你应该是误会张志远了，我刚刚打听过了，他之所以会出现在犯罪现场，是因为他说害怕你有危险。” 韩延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唐卡没有说话。 唐卡继续说道：“史宁没事，张志远走的时候已经交代过其他人，让他们好好看着史宁。” 韩延宇的脸上明显安定了下来。 “走吧，去看看史宁。” 说罢，他放缓了脚步，向电梯方向走去。 医院总是人来人往，老百姓们为了生计，为了活着而奔波。 韩延宇垂下眼眸，突然想着，这些人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们的忙碌，是否也是有意识的。 唐卡安静地跟在韩延宇的身边，走出电梯的时候，韩延宇停下脚步，正对着唐卡。 “刚刚在现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嗯？”唐卡似乎没有明白韩延宇在问什么。 “刚刚，我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你没有害怕，你在想什么？”韩延宇再问一句。 唐卡回过神来：“我吓到了，所以......”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不想再问下去。 他答应过唐卡，不会再怀疑她，即使现在，她的内心深处，再次对唐卡产生了怀疑。 韩延宇一向是一个相信直觉的人。 从唐卡进入自己的生活开始，他已经记不清，对唐卡的怀疑已经是第几次了。 每次，他都愿意相信唐卡的解释，和她楚楚可怜的眼泪。 但是真相..... 韩延宇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 史宁的病房还是在医院关门关押犯人的那个房间里。 远远地能看到，病房的门口果然站着五六个警察来回巡视着。 门口的警察看到韩延宇过来，对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来看看他。” 韩延宇说罢，门口的人就抬手打开了病房的门。 空荡荡的病房里，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史宁以外，还有两个警察不远不近地坐在病床旁边。 韩延宇见史宁睁着眼睛，呼吸顺畅，他上前两步。 “怎么样？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史宁看到韩延宇，却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床上坐起身来。 “韩检，你来了。” 韩延宇扶住史宁的身体，令他躺下来。 原本精气神十足的史宁，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 他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凌乱地搭在头上，宛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没有盼头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史宁的声音里带着悲伤，苍老而无力。 “你听说了。” 史宁点点头，手指微微颤抖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史宁低声哭泣着：“一步错，步步错，我不应该对你动手的，韩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史宁撑起身体，老态的身躯跪倒在病床上，不断对韩延宇磕头。 唐卡仰头看向韩延宇的侧脸：“韩检......” 但是，映入唐卡眼中的韩延宇却没有一丝表情。 这不像他。 如果是往常的话，韩延宇现在一定会上前扶住史宁，让他起身。 而此刻的韩延宇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冷冷地盯着史宁的一举一动。 就好像，他真的在接受史宁的跪拜。 他，有什么能力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或者说，是一个人全家的生死？ ------------ 169二十年前就发现了真相 史宁一直在磕头。 不光是唐卡有些恍然，就连身后的两个警察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觉得此刻韩延宇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 韩延宇轻轻地笑着，上前，坐在史宁的床边。 “该说说你的事了。”韩延宇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 史宁停下磕头的动作，抬眼看看周围的警察和唐卡，最后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韩延宇点头，对旁边的警察说：“有些话我想问他，你们先出去一下。” “可是......”其中一个看上去脾气比较直接的警察皱眉回话。 旁边的警察对他眨眨眼，推着说话的警察向门外走去。 “正好我们一下午没吃饭了，我们出去吃口饭，吃完饭我们就回来，一个钟的时间。” 韩延宇点头笑道：“多谢，用不了那么久。” 两个警察，一个生气，一个笑盈盈的，相互推搡着出了门。 当门重新被关起来之后，韩延宇这才重新看向史宁：“现在可以说了。” 史宁瞟了一眼唐卡，快速收回视线，低着头，颤抖的手指紧紧抓着病床上的被子。 韩延宇会意，转头刚要跟唐卡说话，却被唐卡抢了先。 “我不出去，说白了，我是检察官助理，检察官不能单独出面见嫌疑人，这就是规矩。” 唐卡倔强的模样，眉峰轻锁，盯着史宁，继续说道。 “你到底有什么话不能给我听到？非要单独跟韩检说？你怕我，我还怕你伤害了韩检呢！” 唐卡已经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韩延宇还想开口。 唐卡一只手指着韩延宇：“韩检，你别说了，今天这话，要么史宁你别说，等着他们来医院杀了你！要么，跟我们两个人说，我们或许还能保得住你！” 唐卡一向听韩延宇的话，今天不知怎么，就是刚了起来。 韩延宇重重的叹口气，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史局，唐卡是自己人，说说吧，你有没有什么证据交给我们？” 史宁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腿，他却似乎不觉得疼。 半晌，都没有开口。 唐卡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那就耗着，反正我不走，我不放心我们韩检单独跟你在一起。” 史宁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无光，浑浊而混沌。 “韩检......” 史宁终于开口，他的话茬停下，最后看一眼唐卡，便将视线彻底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我有证据，可以指认陈先生身边的人，但是陈先生，我......” 韩延宇还没有开口，唐卡突然率先开口：“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戴罪立功的筹码？！” 韩延宇微微皱起眉头，转眼看向唐卡。 唐卡却并没有将韩延宇的警示放在眼里。 她继续说道：“没有筹码的话，我们可以帮不到你的，不如，你再好好想想。” “唐卡！”韩延宇微怒地瞪着唐卡。 唐卡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一脸不满地反瞪着韩延宇。 “我也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韩检，你总是这样等着别人先向前一步，这样的话，你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唐卡说完，直接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以为你的问话能有多有趣，一点都没意思！” 话毕，狠狠地瞪了一眼史宁，开门离开。 韩延宇心里琢磨着，今天的唐卡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就像今天上午，在看到凶杀现场的时候，她所表现出的样子，也跟平常不太一样。 韩延宇突然想起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王强死亡的时候。 好像每次死亡，韩延宇都会患上这种被迫害妄想症。 哪怕是唐卡和张志远。 门关上的瞬间，史宁强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直接跪倒在地上，对着韩延宇就是一阵磕头。 “韩检，我不想死，只有你能救我。” 韩延宇眯着眼睛：“什么意思？” 史宁仰起头，眼神混沌地说道：“刚刚有人在，我不知道你那个检察官助理对于这个世界到底知道多少，我是有分寸的。”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你这个理论是谁告诉你的？” 史宁露出一副憨憨的笑容：“韩检，你不用再给我打马虎眼，我知道的时间比你以为的还要久。” 顿了顿，他自顾自得由跪着的样子，转为坐着，冰凉的地面，他却坐得踏实。 韩延宇盯着史宁，一刻都没有放松浸提。 “我怎么才能救你？”韩延宇问道，“我救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史宁笑了，笑得扬起了头。 “你知道吗？其实在宾县流传着一个很久远的传说。” 顿了顿，史宁摇头，破掉了刚刚的话：“不对，不算久远，不过二十年而已。” 韩延宇眼神一收，虽然他早就已经料想到，这个所谓的传说应该是跟自己有关的，但是，听到二十年这个字眼，他的心还是不免晃了一下。 史宁仰视着韩延宇，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神秘。 “韩延宇，二十年前，就已经参透了这个故事的世界，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摸不到边界。” 韩延宇眯着眼睛：“说下去。” 史宁歪着头，思考着，他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精神。 但是此刻，他的眼神却在发亮。 “你知道吗？我们一直在等待那个救世主的出现，从二十年前开始，我们这些第一批觉醒的人聚在一起，想要做一点大事。” “什么大事？”韩延宇的声音有些颤抖。 史宁笑意更浓：“什么大事？还能是什么大事？当然是成为这个世界新的控制者，权利、钱财，女色.......” 韩延宇的后背，下意识地靠在背后的桌子上，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一些支撑点。 史宁见韩延宇现在的样子，心中似乎有了数。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重新回到床上，背靠在墙面上，双手交叠在身前。 “你说，我全家的死，我难过.....确实会有点难过，但是，你说真的有多难过，其实也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害怕家人会死吗?” 史宁笑着，他小小的眼睛，此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小丑。 “死？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没有死亡，哪里来的新生？” “你什么意思？” 史宁靠近一些，反问道：“我什么意思？韩检，你别忘了，现在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你应该带领了我们冲破层层重围，找到新世界！” 韩延宇默默地摇着头：“每个世界都有属于自己世界的规则，我们......” 史宁抬手打断了韩延宇的话，他近乎痴迷的模样说道：“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凭什么我们要被别人主宰？所以，二十年前，我们几个发现了世界真相的人聚在一起，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话题终于回到了刚刚史宁所说的第一个事件，二十年前...... “什么决定？”韩延宇问道。 ------------ 170九个人的计划 “等待救世主的降临。” 史宁一边说着，眼神死死地盯着韩延宇。 韩延宇低下头，轻轻的笑着：“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其实一直在等我的出现？” 史宁默默地摇头：“不，我们从来都没有决定要等你的出现，而是，要把你绑在我们的身边。” 韩延宇终于听明白史宁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呢？现在，我在跟你们对着干！” “你错了！”史宁笑道，“家人可以死，但是自己不能死，这就是我们的原则。” “王强跟你们一伙儿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杀了王强？”韩延宇问道。 提到王强，史宁笑起来：“那个蠢货，他不配跟我们继续走下去，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韩延宇这个救世主的存在，他跟我们在一起，不过是想要捞到好处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们并不是单纯指陈先生那边？” “你终于开窍了。” 史宁对韩延宇的理解很满意。 他转回头看向窗外，鸟语花香的样子，远处大海波澜壮阔。 更远处，便是海丝首港的白色房子，充满了生的气息。 “你看啊，我们生活在这里，却从来没有出去过，我们很多人都尝试过想要走出去，但是都失败了，我们被困在巴诺市，一个可能在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我们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你想过吗？” “但是这些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韩延宇语气冷漠。 “理由？”史宁笑道，“在这样一个世界，杀人，还需要正当的理由吗？” 韩延宇不语，他刚刚对史宁的同情荡然无存。 “就像你我一样，在我们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鲜活的生命。”韩延宇将史宁家的凶杀现场照片推到史宁的面前，“比如他们，全部都是鲜活的生命！” 史宁只扫了一眼，他的全身就开始抖动，眼眶红了。 他别过头去，将手机推回韩延宇的面前：“我不想看这个。” “不想看？”韩延宇厉声说道，“因为这张照片对你来说，就是最鲜活的存在，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们都死了！死状凄惨！” 史宁突然暴怒，嘶吼道：“那你们就去抓住凶手！跟我说有什么用？！” 史宁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他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青红色。 史宁慢慢地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伸手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还想不想听我们的计划？” 韩延宇坐定在史宁的对面：“你说。” 史宁背过身去，用袖子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净后，重新回过头望着韩延宇。 “我们.....我们一共有九个人，包括陈先生在内。我们......那时候的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计划，利用我们所知道的内容，在整个宾县立足。” “怎么立足？”韩延宇问道。 “就是，在宾县.....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掌控所有的位置，从上到下......” “你的意思是说......宾县除了城市规划管理局以外，还有其他的单位也有你们的人？” 使你更点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我们并不是在帮陈先生做事，我们一直都在为自己做事，但是，我们协商好的，谁都不能背叛我们的诺言。” “什么诺言？” “利益与权谋的诺言！”史宁说着，虽然红着眼睛，但是他的双眸中却满是欲望。 “所以你们......” “所以我们一直在等你长大成人，你.....才是我们的王牌！” 韩延宇从史宁病房走出来的时候，打开门，站在外面的警察和唐卡就听见史宁像是发了疯一样在里面叫嚷着。 他一边笑着，一边大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但是，却等到了王牌想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干掉！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杀了你，二十年前就应该杀了你！” 之后，便是他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如此，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唐卡上前：“问出什么了吗？”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没有。” “那他在里面说什么？什么杀了你，杀了谁？他想要杀了你？” 韩延宇正对着唐卡：“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晚上去你家吃饭？” “什么什么？”唐卡半晌没有回过神，“不是，我带你回家算什么啊？很奇怪好不好？” 韩延宇看着唐卡，淡淡地笑着：“哪里奇怪了？我是你的同事，请同事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着，便拉着唐卡的手向电梯走去。 “韩检，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唐卡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手上却并没有甩开韩延宇。 韩延宇回头看着唐卡，脸上是笑着的，但是他的话语却透着疲惫： “刚刚听史宁说完话，我觉得很累，我想要找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好好说说话。” 唐卡开口说道：“完全信任的人，你不是应该去找张志远吗？” 韩延宇脸上的笑意未消，他淡淡地说道：“不，我最信任的人，除了张志远以外，还有一个人。” 唐卡已经明白韩延宇说的人是谁了。 “我爸，他今天晚上不一定在家的，不然，我跟他打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下，今晚你要过去。” 韩延宇笑着摇摇头：“不要给他打电话，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唐检了，这次去，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唐卡小声地呢喃着，“我看更像是惊吓吧！” 韩延宇其实听到了耳朵里，他小绵羊的笑容堆在脸上，突然靠近了唐卡。 “怎么了？你怕什么？” 唐卡似乎误会了韩延宇的意思，脸瞬间红得透彻：“我？我怕什么？现在是要回我家好吗？我有什么好怕的？” 唐卡说罢，大摇大摆地松开了韩延宇的手，做带路的样子。 “走吧，去就去！” 韩延宇望着唐卡一脸纯真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 两人进了电梯后，韩延宇站在唐卡的背后。 他从斜后方看着唐卡的背影。 慢慢地，脸上的笑容之间消失，变成了冷漠...... ------------ 171笑容诡异 唐卡开车，韩延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窗外风景如画，过眼云烟，穿行而过，一个一个的场景，最终消失在韩延宇的视野里。 一路无言，韩延宇一直在想，如果二十年前，那九个人就已经参透了这一切的话。 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开始之前，里面的人物就觉醒了？ 这似乎不太符合逻辑。 但是，如果史宁说的不是真相的话，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么多的乱子，以至于令张志远都有些心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才，史宁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能很清楚地听出，他们从一开始就等待着自己。 那么，小时候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成了韩延宇觉得最有可能是这九个人中的一个。 坐在驾驶座上的唐卡偏头看到韩延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韩检，在想什么？” 韩延宇回头笑笑：“没什么，只是在想，第一次去你家，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礼物。” 唐卡低头一笑，那笑容看上去那么的明媚，就像是春天里盛开的花朵。 “礼物？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韩延宇心中一惊：“什么？” 唐卡的视线看着正前方：“我猜，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爸，他最喜欢听你讲那些事了，比给他送什么都高兴。” 韩延宇放下心来，点点头：“嗯，我是准备了很多话想要问他。” “是关于史宁的吗？还是史宁的家人？” 唐卡一边说着话，笑意更浓。 韩延宇没有直接回答，其实对他来说，这些问题，似乎跟他们都有关系。 唐卡见韩延宇没有回话，便继续强说道：“刚刚公安局的人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宁家人的案子已经交给相关负责人在查，让我看好韩检，别着急，他们会紧张。” 唐卡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他们的工作跟普通人的工作是不一样的，所以很少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说出来。 更何况，现在发生的案子是灭门惨案。 按照常理，检察官是有权提前介入的。 但是现在，公安局那边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让唐卡看住韩延宇不要去找他们。 这其中似乎藏着什么猫腻。 “负责的警察是谁？”韩延宇问道。 唐卡思索一瞬后，摇摇头：“这我倒是没有细问，反正不是张志远。” “为什么？”韩延宇不解，“去第一现场的人，不是郑毅老师吗？” 唐卡的表情也带着疑惑：“按说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是张志远，好像是郑队带了别的徒弟参与这个案子。” 韩延宇轻轻皱起眉头，低头拿出手机，想要给张志远拨电话，但是犹豫一瞬后，还是关闭了手机。 如果郑毅也是觉醒者之一的话，其实，老一辈里，所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里，韩延宇突然瞪大了眼睛。 史宁刚刚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说，有九个人，他们计划在不同的领域，按照自己的习惯，掌控宾县..... 这九个人中，会不会也有郑毅的存在？ 还有沈安？ 最后还有...... 韩延宇慢慢地回头看向唐卡，心里默念着唐党生的名字。 史宁还说，他们在等待着韩延宇的长大。 而唐党生，将自己放在他的视线之内，且一直都在资助着他长大。 虽然这件事是在背后进行的，但是...... 一直以来，都是韩延宇在明处，唐党生在暗处。 又为什么，唐卡现在成了自己的检察官助理？ 一切，是有迹可循的，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是那九个人的计划，还是张志远的计划？ 无数个圈子在韩延宇的脑海中旋转着，就像是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却最终没有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等一下，我想.....” 韩延宇话音未落，唐卡已经踩下了刹车。 她规规矩矩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这才转头看向韩延宇。 “怎么了？” 韩延宇的心跳很快，如果现在就去见唐党生的话，会不会因为没有准备充足而留下问题。 但是，如果这次不去的话，史宁跟自己说了二十年前的九个人的事，会不会被彻底曝光。 这样的话，史宁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韩延宇的耳边不断出现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潜在在他精神里的每一个人格都在给他出主意。 “韩检！”唐卡用力推着韩延宇的胳膊。 他突然被叫醒，转头看到唐卡一脸担忧的样子。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在跟他说话。 “韩检你到底怎么了？刚刚你.....你的样子好吓人.....”唐卡说着，惊慌中，还有些害怕的样子。 韩延宇抿着嘴，低下头：“对不起，走吧。” 唐卡却没有踩下油门，而是正对着韩延宇。 “韩检，告诉我，史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你刚才得样子，不像你。” “我？”韩延宇问道，“我怎么了？” 唐卡原本就大大的眼睛，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刚刚.....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在笑，就好像.....疯了一样.....” 疯了？ 韩延宇只记得刚刚很多人在跟自己说话，但是.....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轻声说道：“我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想家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我想.....” “好。”唐卡应声，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 到唐卡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五点多。 唐卡的家住在巴诺市区一处市中心湖边的大平层里，门口保安把守着。 远远看到唐卡的车子开过来，保安躬身对唐卡行礼。 黑色的电动铁门打开。 里面呈现出一片郁郁葱葱的场景，一看就是高级小区。 唐卡的车子一路行驶到地下车库。 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唐党生和妻子站在不远处，笑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皱起眉头，远远看去，唐党生的笑容，就像是禁锢着表情的木偶。 而唐卡却像是没有看出来一样，笑着向两人奔过去。 “爸，妈，我们回来了。” 唐党生的视线只看着韩延宇，脸上笑容看上去异常诡异...... ------------ 172恐怖的是梦，还是现实 “爸爸，你想什么呢？”唐卡上前就抱住了唐党生的胳膊。 与此同时，唐党生的眼神也瞬间有了光泽。 他就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迟疑了一瞬，之后轻轻笑着看向韩延宇。 “等你很久了，饿了吧？” 此刻的唐党生，一切正常。 唐卡也是笑颜如花的模样，而站在一旁的唐党生的太太，脸色的笑容依然诡异..... 说来奇怪，韩延宇跟唐党生和唐卡已经算是很熟悉了。 但是却是第一次见到唐卡的母亲。 以前却从来没有对这件事产生过怀疑。 甚至他从来都不曾想起过唐卡还会有个母亲。 就好像，这个人就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唐卡的母亲机械地笑着上前，就像是听到了刚刚韩延宇刚刚脑海中所想的这件事一般。 “总听他们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小韩，长这么大了......” 唐卡的母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阿姨。 但是看到韩延宇的眼中，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愣着干什么？上楼啊。” 唐卡的母亲笑着，拉着韩延宇的胳膊，向电梯方向走去。 背后，唐卡也挽着唐党生的胳膊，跟上来。 一切，看上去顺其自然，但是又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他回头看一眼唐卡，发现唐卡也正在看着自己。 眼神中透着笑意。 唐卡的家在中层，电梯里只有四个人。 在电梯里，唐党生和妻子始终保持着微笑的状态。 唐卡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一直在高兴地跟两个人开心地说着话。 两人虽然会回应唐卡，但是表情却始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 电梯里，模糊的镜面，映照出韩延宇的样子，他歪着头，静静的望着三人的背影。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外面的走廊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没有准备好的场景道具。 唐卡回过头来，笑看着韩延宇：“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小区总是停电，韩检，你小心些。” 韩延宇轻嗯一声，想来，应该是自己今天过来的太突然，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至于这个他们是谁，其实连韩延宇自己都不知道。 韩延宇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整个走廊干净整洁，就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黑暗中，唐党生转过头来，笑看着韩延宇：“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早知道，我们就直接约在别的地方见面了。” 韩延宇此刻有些恍惚，点头轻嗯一声：“是我今天唐突了，唐检，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改日再来。” 韩延宇停下脚步，站在黑暗中。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也停下脚步，刚刚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 唐党生和妻子几乎阴冷的脸上透着愤怒。 “既然来了，就进来吃顿便饭。” 韩延宇你没有回应，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唐卡见状，飞奔过来，拉住韩延宇的胳膊：“韩检，你怎么了？” 韩延宇轻轻将自己的胳膊从唐卡的手中抽离。 “抱歉，我先走了。” 韩延宇转身就要重新回到电梯里。 深红色的电梯灯闪烁着，但是电梯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背后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唐卡一家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韩延宇的心跳很快，背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电梯的大门依然没有打开。 有人的手搭在韩延宇的肩膀上：“韩检，醒醒......” 韩延宇想要转身，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转不过来头去。 耳边持续出现叫喊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回响，就像是空旷的走廊里所发出的声音。 “韩检？韩检！你醒醒！别吓我！” 韩延宇抬起头，看到空旷的走廊里，亮起了悠悠的蓝光。 像是从墙面底部的安全出口标志发出来的，看上去阴森恐怖。 与刚才不同的是，每一户人家的门口，都站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人。 那些人好像突然被控制了一样，全部抬起头，盯着韩延宇。 唐卡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阴森恐怖的笑容，轻轻挥手。 那些人便全部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走了过来。 韩延宇惊得满头大汗，身体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到了电梯的大门上。 “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但是那些人，包括唐卡和唐党生夫妻，所有人还是保持着刚刚的速度，逐渐向韩延宇靠拢而来。 “别过来！唐卡！你别过来！” 韩延宇一声嘶吼。 背后的电梯大门突然打开。 韩延宇整个人向后跌倒而去，失重感贯穿全身。 他并没有倒向电梯内。 电梯的底部空荡荡的，韩延宇的身体从高层跌落而下。 过程中，没有风。 韩延宇甚至能看到电梯的金属链条摩擦的样子，机械运动的声音。 绝望，失控..... “张志远！”在对生命对无望的时候，韩延宇大声叫出了张志远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张志远是自己的设计师，他才能真正守护自己周全？ 但是，无济于事。 失重感依然在，只是耳边刚刚带着混响的叫喊声变换了主体。 “韩延宇！能听到我说话吗？韩延宇！” 突然惊醒。 失重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反而令韩延宇觉得心脏有了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韩延宇！” 在这一声叫喊中，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终于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并没有什么电梯，也没有唐党生夫妻。 只有张志远的一张大脸靠近自己。 见韩延宇醒来，张志远明显放松了情绪，闭着眼睛重重地喘一口气。 这才看向旁边的唐卡，脸色阴沉。 “没事了，但是我不希望这种事再有下一次！” 唐卡瞪着张志远，没有答复，便将视线重新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他轻轻地拉住韩延宇的手：“韩检，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韩延宇皱着眉头，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全身到处都疼。 他低头，这才看到，自己正躺在地面上。 而唐卡的那辆红色的mini，车身已经翻转，倒栽葱一样倒在路边的灌木丛里。 “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已经到了你家吗？这是哪里？” 韩延宇声音嘶哑，惊慌失措地看着对面的唐卡和张志远。 张志远挽住韩延宇的肩膀，靠近他，用一种近乎催眠的眼神和语气说道。 “韩延宇，记住，你没有去过唐卡家，你只是在路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韩延宇的视线骤然黑暗，心慌的感觉爬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耳边传来风声，呼啸而过。 “延宇......延宇......” 黑暗中，韩延宇睁开眼睛，看到了死去二十年的姐姐。 他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姐姐韩晚晚了...... ------------ 173没有伤痕的血迹 韩延宇觉得身体的疼痛正在减弱，他伸出手向韩晚晚的方向。 “姐姐.....姐姐你等一下！” 韩延宇声嘶力竭，摔倒在地上。 黑暗中的韩晚晚停下脚步：“延宇，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现在看来，我还活着.....” 活着？这个词在韩延宇的脑海中回闪着。 韩晚晚竟然说自己还活着。 韩延宇记得，所谓活着，活着将来还能活着，必须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NPC，而不是只残存在记忆里的存在。 “姐，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韩延宇抓住了韩晚晚的手。 这也是第一次，韩延宇触摸到韩晚晚。 虽然她的身体散发着冰冷的触觉。 韩晚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眼神哀伤得宛若无尽的深渊，默默地摇着头。 韩延宇的身体就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拱起身子。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交通警察的车子鸣笛而来，停在三人的身边。 戴着墨镜的交警下车，拿出纸笔做记录。 “怎么回事？” 张志远上前，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交通警察。 对方见是自己人，笑道：“自己人的话，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麻烦了！”张志远拍拍交警的肩膀。 张志远回身看一眼已经彻底醒过来的韩延宇，再狠狠地瞪了一眼唐卡。 唐卡下意识地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还是第一次，韩延宇在张志远的脸上看到了他对唐卡的厌恶。 那种厌恶的感觉，就像是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样。 韩延宇努力伸出手：“张志远.....” 张志远回身，靠近韩延宇。 唐卡自觉地离开。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像连续做了好几个梦。” 张志远没有直接回答韩延宇的话，而是抬头看向身边。 唐卡会意，走到交通警察的身边，跟他说着什么。 在韩延宇看来，应该是在跟交通警察说关于这个事故的情况。 但是，经历了之前的情况，韩延宇再也不愿意相信一个个梦境。 虽然他知道，张志远有时候的欺骗，不过是因为想要守护他。 但是，韩延宇更希望得到真相。 张志远定定地望着韩延宇，唇角轻扬。 “你没事，就好了。” 能看得出，张志远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 韩延宇低头，看到自己的裤脚上有血迹，但是他却并不觉得相对应的位置有疼痛的感觉。 “张志远，你过来一下！” 叫张志远的是唐卡，她正在跟交警说着什么，眉峰轻锁着，看上去可爱得紧。 “我过去一下。” 张志远说罢，不等韩延宇回答，就已经向唐卡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能看到张志远和唐卡，以及问话的交通警察，会不断看向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努力背过身去，悄悄拉起自己的裤腿。 但是，却不见任何伤口。 那么裤腿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或许都是一个谎言。 张志远没有告诉自己真相，就说明，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张志远无法掌控的地步。 对面的交通警察一边跟唐卡和张志远说话，做着记录。 最终三人像是已经约定好了什么一样，摆手示意。 只是，奇怪的是，交通警察离开的时候，看着韩延宇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这眼神，让韩延宇觉得很不舒服。 “回去吧。”张志远已经重新回到韩延宇的身边。 唐卡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鹿，低着头，站在张志远的身后。 韩延宇很想问刚刚到底怎么会欧式，但是想来，他们两个应该都不会跟自己说真话。 便闭上了嘴。 “唐卡。” 唐卡似乎没有想到这种时候，韩延宇会先叫自己。 直到张志远回头看一眼唐卡，她才反应过来。 唐卡靠近韩延宇，想要伸手拉住他的手，刚伸出手，却像是触电一眼，瞟了张志远一眼。 悄悄的，她将自己想要伸向韩延宇的手藏了起来。 笨拙的样子，令人看着心疼。 韩延宇笑笑，也瞟了一眼张志远，主动伸出手，拉住唐卡的手。 “没事，我没事，放心吧。” 唐卡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韩延宇很清楚地看到，唐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志远的侧脸。 只不到一秒，但是她的眼神中充斥着慌张。 如此，韩延宇便更加确信，张志远和唐卡之间，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约定好了，不会告诉自己。 就像是刚刚那个梦境，巧合与不可理解太多了。 或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张志远的解决方案都只能浮于表面。 比如，为什么这车祸看上去那么惨烈，却只有自己“受伤”了？ 比如，身体上并没有出现的伤口。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张志远。 “回去吧。”张志远再次说道，就好像想要控制韩延宇的心智一般。 就好像，刚才一样。 韩延宇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并没有告诉张志远自己所谓的梦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是张志远却能一字不差地将这些情节表述出来。 这些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明张志远想要隐瞒。 既然这样，韩延宇决定隐藏自己的猜忌，往后有的是时间。 或许，他之前所猜测的并没有错，他真正需要对抗的人...... 恐怕就是眼前这个人，张志远...... 韩延宇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好看的样子，望着张志远。 “好，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去找唐检了，改天......” 韩延宇说改天的时候，是看着唐卡的。 唐卡一惊，慌忙抬头望着韩延宇：“好，改天，我一定提前让我爸妈准备好。” 张志远轻瞟一眼唐卡，便抬手扶住韩延宇，将他抬上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唐卡跟在两人的背后，想要上车，却被张志远阻止。 “你的车不要了？联系保险公司。” “哦，对，我......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唐卡退后半步。 韩延宇没有再说话，上了车。 张志远没有将韩延宇放在后座上，而是放在他所熟悉的副驾上。 每次坐在这个副驾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困，就好像......沉睡中的机器人，正在被充电一样。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韩延宇想到这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这才是他一直喜欢坐在张志远副驾驶位置上的真正原因啊....... ------------ 174隐藏在游戏里的真人 张志远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车窗外，唐卡站在原地，一人一车，就像是两尊雕塑一般。 唐卡面色冰冷地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韩延宇离开。 她的头，也跟随着车子的离开而转动着。 韩延宇默默地将头转回头，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半晌后，张志远唇角轻轻上扬，却没有回头看韩延宇一眼：“怎么了？在看什么？” 韩延宇没有直接回答，几秒钟后，才慢慢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张志远笑意更浓，以自己的猜测回答韩延宇的疑问。 “在外面看到你翻车，所以就来了。” 他以为韩延宇想的是这件事。 韩延宇轻嗯一声，将头转向窗外，淡淡的声音说道：“外面的世界，也有一个跟宾县一样的地方吗？” 张志远神色明显一顿。 韩延宇继续问道：“就像是两个平行宇宙，明明生活着同样的人，但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结局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是这样吗？” 张志远知道，韩延宇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 他仍在自言自语：“再或者说，外面的那个跟这里一样的世界，其实并不叫做宾县，或者，你生活的地方，也并不叫做巴诺市，而是.......” 张志远终于支撑不住，开口阻止了韩延宇的问题：“这些问题，等有机会出去的话，我一定会带你看个明白。” “出去？”韩延宇情绪平稳地问道。 “是的，出去。”张志远踩下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两人四目相对。 韩延宇眼神中充满了哀伤：“我出不去的，再说，如果我真的出去的话，什么身份呢？” “这些是我的事。”张志远的回答，听上去斩钉截铁，就像是自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韩延宇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张志远眉峰一挑：“嗯？” 韩延宇别过头去，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觉得累。 如果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是真的，到底是为什么，他已经不想深究。 “没什么。”韩延宇闭着眼睛回答道。 张志远半晌没有吭声，将近一分钟后，才慢慢开口。 “我知道，你知道得越多，就会越不相信我，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什么？”张志远偏过头，他现在很希望韩延宇能多问一些问题，起码说明韩延宇现在还对自己抱有希望。 韩延宇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为什么要让我觉醒？” 张志远顿住，他没有想到韩延宇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韩延宇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吗？如果你真的是游戏设计师的话，就不可能希望自己游戏里的人觉醒，但是，催促我觉醒的人，却是你，为什么？” 张志远半张着嘴，瞪着眼睛：“我.....” 他说不出话来。 韩延宇唇角轻扬，笑道：“如果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的话，也可以不说。” “对不起。”张志远回答道。 韩延宇点点头：“我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吗？” “你是谁你的梦境？”张志远问道。 “嗯，我刚刚的梦境。” “是梦境。”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好，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外面世界的事。” 韩延宇终于张开了眼睛，这是他从来不曾问过张志远的。 因为他觉得，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事，就算问，张志远应该也不会把真相告诉自己。 于是，便索性假装从来不过问关于张志远的世界。 正想着，就听张志远似乎想好了一样，慢慢说道。 “外面的世界乱了，有人篡改了我的游戏程序。” 韩延宇微微眯着眼睛：“就像姜宇轩一样？” 张志远点头：“是的，有人在里面植入了病毒，令整个游戏出现了恐怖元素的BUG，其实是我不希望出现的内容，他们的目标都是你。” 韩延宇没有回答。 张志远接着解释：“这就是你刚刚为什么会出现那个梦境的原因，我以为，我从这个点进来的话，能够找到答案，但是.....什么都没有，对方好像已经消失了。” 韩延宇下意识地从窗户看向背后的方向。 他想起了刚刚唐卡的表情。 “又在看什么？”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立刻回过头来：“没什么，你跟唐卡......” “嗯？你想问什么？”张志远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无辜，就好像真的不明白韩延宇想问什么一样。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张志远的脸：“唐卡.....跟我一样吗？” 韩延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张志远全身从头到脚发麻：“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声音。 “真的吗？”韩延宇再问。 张志远点点头：“是的，她跟你一样。” 韩延宇像是放下心来一般，点头说道：“你给她设计了会做网站？为什么？” “什么？”张志远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唐卡会什么？” 从张志远的表情中，韩延宇已经猜到，原来这个技能并不是张志远的设计。 也就是说，或许从姜宇轩利用暗网发出猎杀邀请之前，唐卡就已经不是真正的唐卡了。 终于，有一条线索串联上了。 张志远却不准备放弃这条超出自己认知的线：“你说唐卡会制作网页，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以为你知道。” “不对啊，如果你以为我知道的话，刚才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因为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给唐卡设置这个技能，我知道，只要是设计师，设计我们的技能，一定是有原因的。” 韩延宇说得不错，但是唐卡，确实是自己一笔一画画出来的人物。 她的性格，她的长相，都是完全按照自己脑海中的形象所出来的。 人物的改变，怎么会连自己都不知道？ 韩延宇见张志远惊慌，知道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张志远的控制。 他轻轻拉了拉张志远的袖子：“或许，从唐卡身上，能够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张志远依然没有回过神。 韩延宇继续说道：“其实我想了很久，关于你进到这里的原因，我想，现在我明白了。” “什么？”张志远慢慢转头望着韩延宇。 “你想要找到隐藏在我们中间的伪装NPC，我说的对吗？” 韩延宇一字一句得说出了张志远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 那个隐藏在游戏世界的真人。 他或者是她，到底藏在了哪里，在这个世界，颠倒黑白...... ------------ 175我知道他在哪里 韩延宇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张志远，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半晌后，张志远回过神来，重新审视眼前的韩延宇。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刚刚。” “刚刚？”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刚才不过是猜测，但是没想到，我说出了答案。” 张志远笑着点点头，韩延宇一向如此，从能看透自己内心深处的谜。 “是的，你说得不错，但是，却不是完全对。” 韩延宇歪着头问道：“还有什么是我所没有想到的事？” 张志远轻轻笑道：“我确实是来游戏世界寻找真人的，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 韩延宇眉峰一挑：“为什么不带他出去？是个女人吗？” 张志远脸上的笑意仍在，却不再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警察局里。 所有人都忙碌着，相互交错着奔跑。 郑毅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痴痴地发着呆。 他想起刚刚在犯罪现场，唐卡的表情。 正如韩延宇一样，他也发现了唐卡诡异的神态。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对眼前的情况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 郑毅已经是老警察了，他的观察力一向不会出错。 门外，有年轻的警察敲响了郑毅办公室的门。 “郑队，有新发现！” 郑毅立刻收回思绪，跟着年轻警察走出去。 在证物室里，已经有几个警察围在一张桌子旁边。 大家见郑毅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坐在最里面的，是专门负责证物整理的女警，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证物袋递向郑毅。 “郑队，我仔细对比了这个标志，和这些死者手指被故意制造出来的证据，发现......” 郑毅不等女警说完，抬手阻止他的话。 他将证物举起，放在眼前，对着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 一共七张照片，七个不同的姿势。 其中六个人的手指，在比画着一句话。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的食指方向，都是对准了悬挂在半空中的婴儿头颅。 或者说，他们的食指，都指向婴儿脖子里塞着的那个奇怪的标志。 郑毅慢慢放下手中的照片，这才正对着管理证物的女警。 “你继续说。” 女警点点头：“六张大人的照片上，手指的比画是哑语的动作，他们在说，凶手在这里。” 郑毅已经猜到这个答案，所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发现。 他点点头：“还有什么吗？” 女警又翻出了好几张照片，推到众人面前。 “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这六个人所要传达的，应该不止这个信息。” 郑毅微微眯着眼睛：“怎么说？” 女警从桌子一角，整理着一个已经被翻得散乱的文件，再推到正义的面前。 “郑队，这些死者，不止是婴儿的嗓子里被塞了东西。” 这是郑毅没有想到的。 他快速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每一张照片和关于死者嗓子里所隐藏的线索，都被法医配上了某种猜测。 每一个死者的嗓子里，都是不同的东西。 有的人是键帽，有的人是画笔，有的人是一根头发，有的人是颜料，有的人是一张照片的一角，但是看不出照片上的任何信息。 最后一张，看上去像是一封信，信上写着什么不得而知，只能看出是一张信纸的样子。 郑毅慢慢地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面上。 旁边的年轻警察问道：“凶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郑毅不说话，直接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刚走出门，便看到张志远带着韩延宇迎面走来。 阳光下，两人似乎还在说笑，看上去那么美好。 连郑毅都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们几个人都充满了希望。 可是，当塔曼发现了一些看不见的真相后，一切都变了...... “郑老师？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韩延宇已经站在郑毅的面前，表情温和地望着他。 郑毅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一直没看到你们，去哪儿了？” 韩延宇刚要开口，张志远上前两步，对郑毅说道。 “去见了史宁，问了些事情。” 郑毅自然看得出张志远的话里藏着话，但是他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来看线索？”郑毅笑着问道。 韩延宇点点头：“打扰了。” 郑毅用一根手指点了点韩延宇，说道：“总是这样，等不了一点。” 韩延宇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山根的位置。 郑毅脸上的笑容僵持，他下意识地看一眼张志远。 见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侧脸笑着。 郑毅立刻收回视线，干咳一声：“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你们跟我进来看看。” 郑毅的办公室里。 三人围在小桌子旁边。 韩延宇一张一张地看着照片上的信息，眉头越来越紧。 “不对。”韩延宇先打破了刚刚的宁静。 “哪里不对？”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照片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排列组合。 张志远和郑毅都定定地等待着韩延宇手上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韩延宇摆放照片的动作在停顿和继续中周旋。 每一张照片被他摆放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 而且，有些照片变成了四十五度角的方向，有些直接被倒着放。 直到最后一张照片被韩延宇摆放完成后。 韩延宇和张志远都瞪大了眼睛。 只有郑毅一个人还困在局中。 因为，他没有学过哑语，也不会看手语。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信息？”郑毅着急地问道。 韩延宇抬头，看着张志远，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难过。 “张志远，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韩延宇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张志远身体里的空气像是瞬间被抽离，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张警官，这些手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能解释一下吗？” 韩延宇继续问道。 张志远抬头，见郑毅和韩延宇都在看着自己。 只是，两人此刻的神色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韩延宇的脸上透着难过。 而郑毅，只是想要焦急地知道真相...... ------------ 176背后的人竟然是她 “我不知道。”张志远别过头去。 韩延宇站起身，靠近张志远，轻声说道：“不如，我来说？我知道一些手语的意思。” 张志远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张志远。 韩延宇的脸上带着笑意，他继续说道：“如果你和郑老师都没有学过手语的话，很有可能，凶手给出的这些线索，本来就是给我看的。” 郑毅望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说话，将身体后撤，双手环在胸前。 他在等待答案。 张志远猛地站起身：“凶手说的这些东西，不见得就一定是真相。”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所以，你看懂了。” “是！他在故意引导我们背道而驰。” 郑毅抬手打断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凶手到底在说什么？！” 郑毅不想只做一个旁听者。 张志远对郑毅躬身行礼后，拉着韩延宇的胳膊，就向外走去。 郑毅在背后叫住张志远：“张志远！你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 张志远停下来，回头，看着郑毅，眼神哀伤："师父，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张志远就这样拉着韩延宇的胳膊，从公安局的大厅穿行而过。 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 但是两人却好像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一直到院子里，张志远才松开了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温和而美好的样子，望着张志远. “凶手，就是你要在这个世界要找的人，是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一只手用力揉搓着鼻子山根的位置。 “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诋毁我？为什么说我会毁灭这个世界？” 这些，是韩延宇重新摆放照片线索后见到的信息。 想来，张志远应该也看到了这些信息。 所以，凶手从一开始出现，就是为了向韩延宇叫嚣。 但是，韩延宇跟那个黑客联盟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韩延宇想到这里，眉峰微微皱起。 “张志远，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直接告诉我真实的答案，那个黑客联盟，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地方吗？” 张志远眉头更紧：“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走过去的老路，好吗？” 韩延宇微微一顿：“你不是说，从上次咱们在车里的对话开始，我们就已经不是在走以前的路了吗？你不是说，新的开始已经开始了吗？” 张志远不回答。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轻声问道：“你能进来，也能出去，说明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出口在哪里。” 见张志远依然不说话。 韩延宇继续猜测：“所以，真正的出口，就在那个小卖部，是吗？” “不是！”张志远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怒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凶手要给我们造成这样的猜忌，他是故意的！”张志远低怒。 “那你为什么不想让郑老师听见这些话？”韩延宇追问。 其实，这种状态下的韩延宇，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也无法控制自己大脑里冒出来的那些问题。 “我会查清楚。”最终，张志远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向公安局内部走去。 这次，他没有叫上韩延宇一起。 所以，现在张志远并不想让韩延宇继续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面。 或者说，如果韩延宇想要知道其他的真相，就应该自己去调查。 韩延宇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直到院子的车辆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最终，他都没有等到张志远再回来。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向公安局的内部走去。 他抬脚冲向郑毅办公室的方向。 “张志远！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郑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 房间里素有的一切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只见郑毅正举着茶杯，像是要喝水，但是水杯悬在半空中。 韩延宇继续上前两步，他屏住呼吸。 窗户边，一只小鸟没有像是想要起飞的样子，想要煽动翅膀。 它的一双脚已经离开了窗棂，但是却没有完全离开，它的身体悬在半空中。 时间静止了...... 就像上次一样。 说明，在这个空间里，又出现了外来人，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韩延宇记得上次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穿着跟自己一样帆布鞋的女人。 那个拿枪指着自己的女人。 韩延宇慌乱地环视四周。 他觉得，张志远说，就算是这样的情况，张志远也不会被定住。 “张志远！你在吗？”韩延宇有些慌乱地叫着张志远的名字。 周围一片安静。 他重新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外面所有的人，发现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在活动着的人，现在全部都站定在原地。 端着水杯，差点洒出的水悬在空中。 韩延宇上前，用手指轻轻一碰，水才掉落在地上。 环视四周，一切，都没有了生气。 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听上去，又是帆布鞋的声音。 韩延宇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谁？谁在哪里？” 对面没有人回应。 但是，能听到女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越来越近。 越是安静的地方，听到这样的声音，反而越是嘈杂而清晰。 韩延宇没有退缩，既然这样的机会再次出现，他决定，要迎面而上。 对面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张志远要找的那个女人。 那个隐藏在虚拟世界的真实的人。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抬脚，向脚步声的方向走过去。 外面的世界骤然变成了黑暗。 黑得彻底，就像是夜幕降临一般。 公安局里没有开灯，眼前一黑，韩延宇什么都看不见了。 人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会更加清晰。 就像现在，韩延宇的耳朵里，听到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他听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听到，女人轻声地叹息。 他听到，帆布鞋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而且，就停在距离他大约两米开外的地方。 那么近......又仿佛那么远...... “韩延宇，你还真是.....死心不改.....为什么一定要去探寻外面的世界？” 是那个女人在说话，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空灵的走廊，发出一阵打火机的声音。 火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对面女人的脸终于第一次显露在韩延宇的面前。 韩延宇的瞳孔快速收缩，他瞪大了眼睛。 “你.....唐卡......怎么会是......你......” 韩延宇的声音颤抖着。 ------------ 177猎杀任务 对面的女人歪着头，假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唐卡？韩延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韩延宇默默地向后退去，慢慢地，一直靠到前面上。 他不敢相信地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张跟唐卡长着一模一样脸的女人。 但是，她的神态，却与唐卡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她看上去，比唐卡更加霸道，没有唐卡小女孩的纯真模样。 “你不是唐卡！”韩延宇强掩着心中的震惊，“你到底是谁？” 对面的女人仍在靠近韩延宇，她脸上带着一丝失望。 "我还以为，你被创造出来，就可以找到问题的答案，没想到，那个张志远还是那么蠢！" 韩延宇根本就听不懂对面的女人在说什么。 女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张志远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由我来解决了！” 韩延宇察觉到问题的诡异之处，他慢慢地向后退去，希望可以找到光明。 身后的众人仍然被控制着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你知道吗？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我以为，杀了你我就能出去，可是......” 韩延宇从背后摸到一根警棍，明明刚刚这里还没有这个东西，但是现在就是凭空出现了。 或许，外面已经有人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或许，他们希望韩延宇能赢了这一关！ 是的，对他们来说，可能这不过是一个诡异的关卡。 但是对韩延宇来说，却是不可名状的生死局。 对面的女人看到韩延宇手中的警棍，哀伤地笑着：“韩延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张志远吗？你知道我上次明明手里拿着枪，却为什么要饶了你吗？”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韩延宇声音里透着冰冷。 女人垂下眼帘，慢慢地，从身后掏出枪支，对着韩延宇的头。 “我就是唐卡啊，现在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过是我的虚影罢了，我想要找到我的本体，可是我迷路了......” 就这样，对面这个自称唐卡的女人，已经将韩延宇逼到了转弯处。 背后，就是公安局的院落大厅。 能看到外面已经变了天。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上，亮得刺眼。 韩延宇将身后的警棍举起，对着自称唐卡的女人：“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对面的唐卡笑了，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今天，她穿着一双鹅黄色的帆布鞋，跟韩延宇脚上的帆布鞋颜色一模一样。 唐卡的笑容依然透着哀伤：“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唐卡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韩延宇！别听她的！” 唐卡抬头，看到张志远，轻轻地笑着：“放我出去.....” 张志远将韩延宇护在身后，掏出枪对准对面的唐卡：“你认错了这个世界，也认错了自己的身份，现在，退回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唐卡笑出声来，她的眼神哀伤的样子，双眼通红。 她的视线，从张志远的身上挪到对面的韩延宇身上。 “韩检，很久没有这样叫你了，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韩延宇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这一句韩检，让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过去的唐卡天真无邪的样子。 完全是一副纯真少女的样子。 但是眼前的唐卡，却像是经历了太多的悲伤与绝望，她太成熟了。 “你.....”韩延宇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警棍，似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唐卡.....你是.....唐卡......” 韩延宇慢慢地向前走去，似乎想要靠近对面这个唐卡的身边。 黑暗中，张志远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韩延宇！不要相信她！你忘了姜宇轩临死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对面的唐卡也对着韩延宇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韩延宇被生生地拉住。 姜宇轩当时是指着门外的唐卡说的这句话。 但是，如果姜宇轩之前见过的唐卡，并不是现在跟在韩延宇身边的唐卡呢？ 如果姜宇轩在临死前，告诫韩延宇的，真的是让韩延宇不要相信唐卡。 但是不同的是，姜宇轩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着两个唐卡..... 所以，姜宇轩应该是被骗了。 利用姜宇轩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那么当时，利用网红给自己出难题的人，是不是也是眼前这个人呢？ 她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有多大的能力？ 还有宋玳的死......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睛，甩开背后的张志远，大踏步地上前。 “韩检，你相信我了？”对面的唐卡看上去有些激动。 韩延宇眼神中透着愤怒：“杀死宋玳的人，是你！” 唐卡微微歪着头：“是。” 韩延宇没有想到唐卡竟然这么直接地就承认了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唐卡越过韩延宇，看向背后的张志远，“不如，你问问张警官？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你并不是第一个韩延宇，而我，也不是第一个唐卡.....” “但这不是你杀了宋玳的理由。” “但是，我希望事情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你还不明白吗？只有走到终点，我们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而现在，我只是为了要推动整个事件的进程罢了！” 唐卡似乎有些生气。 她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去做这件事，我不想等，我只想让事情的进展更快一些！你能听懂吗？！我要复活属于我的韩延宇！你不是！” 唐卡的声音里透着尖锐，她说话的时候，近乎愤怒的怒吼。 一直站在背后的张志远终于上前两步，轻轻地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将他护在身后：“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什么？”唐卡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张志远的意思。 张志远唇角轻轻上扬一下，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张志远。” “什么？”唐卡下意识地后退，“你不是我认识的张志远？是什么意思？” 张志远直接将刚刚手里的枪收回自己腰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银色的笔，重新对准对面的唐卡。 “抱歉，我想了很多种引你出来的方式，最后，还是选择了利用韩延宇。” 站在两人身侧的韩延宇仍没有回过神。 “什么意思？张志远，你在说什么？”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没有看韩延宇一眼，他顿时打开了手中的银色笔状武器。 一道光闪烁，穿透了唐卡的眉心。 唐卡应声到底，一脸怀疑地瞪大了眼睛。 她瞬间倒在地上，身体僵硬。 就像是之前见过的姜宇轩一样。 她的眼球中散发出一道光芒，之后，便黯然失色。 “张志远......” 站在背后的张志远开口说道，“你......在这个世界.......猎杀他们.......” 张志远回过头来：“我跟你说过，这个世界出现了bug，我没有骗你，我只是要完成任务.....” “谁给你的任务？”韩延宇眯着眼睛问道，“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也可能成为你猎杀的对象？” 张志远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韩延宇的眼睛。 “这就是你利用我的原因？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利用我了，是吗？” 韩延宇近乎绝望地问道。 ------------ 178不能说的秘密 身体僵硬的唐卡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韩延宇上前，横在唐卡和张志远的中间。 两人四目相对。 外面的天空伴随着唐卡的到底而重新明亮了起来。 但是，公安局里的人却没有动起来。 就好像，外面的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现在，只有张志远和韩延宇是能动的。 张志远轻轻地笑着，没有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韩延宇抿着嘴，默默地点点头：“又是不能说的秘密？” 不等张志远有反应，韩延宇已经转身离开。 他大踏步地走出去的瞬间，每经过一个人，对方就开始动了起来。 韩延宇已经不觉得奇怪，也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了探究的兴趣。 其实他只想知道，张志远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院子里，听着那辆红色的MINI。 韩延宇停下脚步，看着那辆小小的红色车子，他突然觉得心痛。 游戏的世界，是无限循环的，刚刚韩延宇看到的，会不会就是唐卡最终的结局？ 她也会像其他的NPC一样，被粗鲁地放进透明的玻璃缸里？ “韩检！” 对面的唐卡看见了韩延宇的身影，她声音清脆地奔跑上前。 韩延宇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他现在的脑海中全都是刚才那个唐卡临死前的绝望。 唐卡已经上前，拉住韩延宇的胳膊：“韩检，我的车子修好了，都好几天了，你一直没有来上班，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宿舍了，我担心你，所以，每天下班都会在这里等你。” “几天了？” 现在，面对这些时间差，韩延宇也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他只想知道，在主人公不在的情况下，时间过得会有多快。 唐卡低着头，掰着手指算时间：“快一周了，你看，我的车子都已经修好了。” 是啊，修车也是需要时间的。 时间，或许是在公安局被暂停的时候，被人直接跳过了。 韩延宇低下头，心里突然变得很柔软。 大脑不受控制一般，他轻轻得伸出手，将对面的唐卡拥入怀中。 “唐卡，好久不见，谢谢你在这里等我。” 唐卡一顿，又是在院子里抱她.... 唐卡脸色通红，但是，她不想挣脱韩延宇的怀抱。 这温暖的怀抱，是她喜欢的，也是她想要的。 “韩检，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些天到底去了哪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韩延宇将怀中的唐卡更紧得抱住：“没有，我哪儿都没去，我没事......” 唐卡已经习惯了不去多问韩延宇的事。 既然是韩延宇不想说的，她就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跟韩延宇一样的性格。 韩延宇突然苦笑，心里念着，为什么会是这样？ 张志远，是不是也是这样...... “饿了，上楼，我煮面条给你吃。” 韩延宇说着话，松开了给唐卡的温暖拥抱。 一下子，冷风便灌进了唐卡的衣服里，就好像一秒进入了冰冷的冰窖一样。 唐卡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从背后看着韩延宇已经在向楼上走去，她还是抿嘴笑了一下，快步跟上。 “韩检，等等我！”唐卡脸上的笑容透着纯真。 韩延宇转头，正好看到满脸笑意的唐卡。 他的心剧烈地疼着。 刚刚经历了死亡的那个唐卡，曾经，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个唐卡一样？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了最终的样子？ 韩延宇收回视线。 两人推门回到宿舍，抬头，便看到前面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二点。 唐卡一脸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都不知道要摆放在哪里。 韩延宇收回视线，向厨房走去。 “今天很晚了，吃完面条，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啊？” 唐卡的脸瞬间通红一片。 韩延宇轻轻笑着：“你去睡卧室，我睡沙发。” 他虽然在说着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哦。” 唐卡垂下头，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快，香气就从厨房飘到了客厅里。 唐卡仰头，便看到韩延宇做饭的背影。 她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韩延宇的样子，那个躲在大树下。 哪怕是亲姐姐的葬礼上，都没有掉下一滴泪水的小男孩。 她还记得，那天小小的韩延宇倔强离去的背影，早就已经映入小唐卡的内心深处。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期待着再次遇到韩延宇的这一天。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唐卡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和韩延宇是要重新见面的。 她知道这件事，是在爸爸的书房里。 她仍记得，那天晚上，爸爸很晚都没有工作完。 那是爸爸临近转岗的最后一周，她从爸爸的脸上看到了失望，也看到了激动。 她就那样扒在书房的门缝处，亮亮的眼睛眨巴着。 电话铃声响起，爸爸起身，站在窗户旁边接电话。 他可能不知道门口正有一双小小的眼睛在看着他。 他可能以为，小唐卡早就已经熟睡了。 他肆无忌惮得跟电话对面的人说话。 听不到对面的的人在说什么，只能听到爸爸说起了韩延宇的事。 他说，让对面的人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看着韩延宇，将来，也会将韩延宇留在自己的身边。 哪怕将来没有正常的机会接触韩延宇，也会想办法得到韩延宇的一举一动。 唐卡觉得，爸爸是一个大好人。 她知道，因为爸爸唐党生没有帮韩延宇打赢官司，没有让背后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唐党生一直都为这件事而难过。 电话的最后，唐卡听到爸爸唐党生跟对面的人说道。 “将来，我会让唐卡继续留在韩延宇的身边，韩延宇，我会让他成为一名检察官，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会坚守自己应该做的事！” 躲在门口的唐卡淡淡地笑了。 她喜欢爸爸最后说的这句话，她也想要守在那个倔强的少年身边。 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这个时间可以是一辈子...... “唐卡？” 唐卡收起回忆的时候，见韩延宇已经将两碗香喷喷的面条放在了桌子上。 面条滚烫地冒着热气，上面还飘着三根绿菜叶子。 汤是蛤蜊熬出来的，散发着海鲜的味道。 唐卡抬头，笑了：“谢谢你，韩检！” 韩延宇也淡淡的笑了，伸手轻轻抚摸着唐卡的头发：“不客气，快吃吧。” 唐卡低下头去，大口将面前塞进嘴里。 汤汁鲜甜。 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韩延宇却没有吃，而是定定地看着唐卡，满眼的心疼。 “唐卡，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去你家，路上发生了车祸这件事？” 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唐卡嘴里嚼着面条，点头：“嗯，怎么了韩检，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问道：“你们家，是不是住在巴诺市中心的大平层，门口有一个保安看守？” 唐卡一顿，笑道：“你怎么知道？韩检？你怎么开始调查我了？” 韩延宇垂下头，笑着说道：“我去过。” “去过？什么时候？”唐卡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忘了吗？是你带我去的......” 韩延宇说完这句话，仔细地观察着唐卡的神色。 他希望能从唐卡的微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但是，此刻的唐卡却一脸疑惑地歪着头：“我？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呢？” ------------ 179另一个韩延宇 这天晚上。 韩延宇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很久都没有睡着。 明明那天他看到唐卡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今天再问起的时候，为什么从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除非，眼前的这个唐卡跟那天的唐卡。 不是同一个人..... 韩延宇的心揪起来，在他的身边，到底隐藏着多少个重复的人。 张志远是否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要清除的，应该就是那些多出来的人。 还有......一些入侵者..... 韩延宇翻了个身，正对着客厅的方向，他的眼睛很明亮，在月色下闪烁着光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睡去。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累了..... 房间里。 唐卡躺在床上，周围都是韩延宇的味道，唐卡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看着房间里的奖杯，唇角上扬。 门外，传来敲门声。 唐卡微微一顿，从床上坐起身：“我没睡。” 门被轻轻推开，韩延宇正站在门口，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唐卡。 “怎么了？”唐卡觉得心跳很快。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见韩延宇慢慢地走向唐卡的方向。 唐卡一惊，下意识的身体向后退去半步。 “韩检？” 韩延宇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就像是被控制了心智一般，目光呆滞。 “韩检你怎么了？” 韩延宇依然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唐卡的床边，定定地望着她。 唐卡转身，下意识地想要打开灯。 但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开灯的按钮，一只手便覆上了她的手。 唐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抬头，便碰上韩延宇的眼睛。 “韩检.....” 韩延宇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别开灯，跟我走。” 唐卡似乎没有明白韩延宇的意思，歪着头：“什么？” 韩延宇不由分说，直接卡着唐卡的手，从床上将她扯下来。 “韩检你.....” 唐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韩延宇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嘘，别说话，小心惊醒了别人。” 唐卡更是觉得一头雾水。 别人，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出于对韩延宇的信任，唐卡悄悄地跟着韩延宇向门外走去。 客厅里黑暗一片。 但是唐卡还是清楚地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从身形，能清楚地看到，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韩延宇。 唐卡瞪大了眼睛，再抬头，便看到拉着自己手的人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要说话..... 唐卡被眼前的情况震慑到。 “韩检！”唐卡突然大声喊道。 躺在沙发上的人立刻起身，抬手就打开了客厅的灯。 拉着唐卡的人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都说了让你不要说话，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此刻，两个一模一样的韩延宇站在身边，唐卡小声惊叫一声。 拉着她手的人并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 韩延宇从沙发上站起身，冷眼看着对面的人：“放开她！” 此刻，唐卡看到拉着自己的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衫，看上去就像是在躲避这个周围的人。 “你保护不了她，但是我能。” 黑色帽衫的人语气强硬。 韩延宇一步一步地靠近过去。 “别再过来了！”黑色帽衫的人厉声低吼，“你杀了我的人，现在用你的人来抵账！” 韩延宇点点头，完全理解了对方的话。 他看一眼唐卡疑惑的眼睛后，才开口说道：“你不是我，就算你带她离开，也逃不过那个唐卡的命运。” 唐卡眉峰轻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黑色帽衫的人不想再跟韩延宇多说话，他直接将唐卡护在身后。 “放心，我会保护你。”他轻声对背后的唐卡说道。 黑色帽衫的人冷着脸，一步步靠近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也轻轻活动着脖子：“回到你该去的世界，这个不属于你。”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是我的世界已经消失了，你能理解我们现在的感受吗？我们就像是一群丧家之犬，等待着被收割！” 韩延宇眯着眼睛：“那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也是这么想的。”黑色帽衫的人轻轻地笑着，“没有人想死！” 黑色帽衫的人轻车熟路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根棒球棍，韩延宇微微一惊。 这是之前张志远说想要教他打球的时候，送给他的。 因为工作一直很忙，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学，而眼前的人，却能清楚地知道这根棍子的位置。 甚至，韩延宇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东西。 “韩检！小心！” 背后的唐卡轻声尖叫一声。 黑色帽衫的人回头难过地对唐卡笑笑：“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你的关心。”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唐卡眼神倔强。 “无所谓了。”黑色帽衫的人已经回过头，突然身体前倾，冲向韩延宇的方向。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相同的人，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说着话，黑色帽衫的人手中的棍子已经劈向韩延宇。 韩延宇脚下一蹬，从沙发上跳起来，翻身一躲，便轻松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你也别忘了，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有意思！”黑色帽衫的人唇角轻轻上扬，再次向韩延宇的方向冲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的韩延宇根本就不是为了躲闪对方的攻击。 他冲向唐卡，一把抓住她的手：“走！” 说着，便打开了大门，将唐卡推了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唐卡呆呆地站在门外，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她用力地捶打着大门。 里面传来打斗声。 没有人会给自己开门。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按照常理来说，唐卡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惊醒了对面房间里的人。 但是，周围安静得可怕，整座楼，就像是一座空城。 房间里，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有闷声的惊叫。 有人受伤，但唐卡分不清到底是谁。 她用力拍打着门：“韩检，开门！求求你.....” 唐卡的身体慢慢下沉，最终，坐在门口的地板上，冰冷..... 她慢慢低下头去，绝望的哭泣声也逐渐消失。 楼下传来快速奔跑向上的脚步声，但是唐卡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即使她的双眼仍然残存着眼泪。 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唐卡？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声音，唐卡慢慢地转回头去，看到了张志远紧张而焦急的表情。 “你说呢？” 唐卡的声音里带着挑衅。 ------------ 180杀不了你，就让他代替你去死 张志远望着唐卡的表情，神色沉了下来：“你不是唐卡！” 唐卡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身，眼神中透着妩媚，一步一步地靠近韩延宇。 “你来晚了，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张志远瞬间明白过来，一把推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唐卡，用力想要打开韩延宇家的大门，却无济于事。 “韩延宇！开门！” 里面的声音随着张志远的叫喊声停了下来。 “韩延宇，能不能听见！” 背后的唐卡脸上带着笑意，双手环在胸前，望着焦急的张志远。 “没用的，你......” 张志远转身冲向唐卡：“你做了什么！” “锁死了.....”唐卡幽幽地笑着，“从外面的机器里，把这个关卡锁死了，谁都别想进去。” 张志远怒了：“你闹够了没有！” 唐卡微微一顿，刚刚妩媚的眼神变成了惊喜：“你猜到了？” 张志远准备从眼睛里拿出隐形眼镜，被唐卡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没有人能控制我该做什么，就算是你也不行！” 张志远没有揭穿唐卡现在的身份。 唐卡默默地点点头：“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NPC，你知道的。” 张志远甩开唐卡的手：“我好不容易修复了韩延宇身上的BUG，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捕捉混进来的游戏玩家吗？来，杀了我！” 张志远紧咬着牙，从背后掏出枪，对准了唐卡的头。 唐卡一点都不担心，笑盈盈的说道：“不过，你好像已经杀了我放进来的那个被遗弃的唐卡，现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剩下我一个唐卡了，杀了我，你的游戏就会崩掉！” 张志远手中的枪在颤抖。 唐卡上前，搂住张志远的脖子，完全无视张志远手中的枪：“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张志远没有说话，用力推开怀中的唐卡。 他转头，将枪对准了大门。 砰的一声响，大门被打出了一个弹痕。 里面依然安静。 张志远不知道房间里的韩延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一刻都不能停止。 否则，他前面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韩延宇！听到我说话的话回应一声！” 张志远大声喊着。 里面，终于传来拖着步子的脚步声。 张志远身体向后退去半步，举着手里的枪。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站在里面的韩延宇满脸是血。 “韩延宇......”张志远试探性地叫着韩延宇的名字。 眼前的人，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的韩延宇，还是被放进来的另一个人。 话音刚落，满脸是血的韩延宇轰然倒地，面容朝下。 直直地倒在了张志远的脚边。 张志远觉得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一秒，再抬头的时候，见韩延宇正站在这个人的背后望着自己。 “我在这里。”韩延宇唇角上扬，脸上满是伤痕。 但是，他的眉眼还是清晰而温和的。 张志远轻轻地笑了。 与此同时，唐卡晕倒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志远冲到韩延宇的面前，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慌乱中，红着眼睛，帮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 “你吓死我了！你为什么刚刚不出声？你真的吓死我了！” 张志远口中呢喃着。 他一把将韩延宇抱住，用力在韩延宇的身上拍打着。 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瞪着眼睛。 怀中的韩延宇推开了张志远的身体，双脚向后退去。 他的手里，拿着张志远的枪，唇角带着笑意。 “我等你很久了。” “韩延宇......”张志远呆呆地望着韩延宇，“你.....” 韩延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透过张志远看向背后那个趴倒在地上的人。 “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韩延宇了，真好。” “你不是.....”张志远话音未落。 韩延宇突然动怒，抢白道：“我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是你们抛弃了我！” 韩延宇刚刚还温和好看的脸上，青筋爆满。 “谁不想好好地活着？可是你们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告诉我！怎么出去！” “去哪里？” 张志远一边向后退去，一边说话，他已经退到躺在地上的韩延宇身边。 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不省人事的韩延宇。 对面的人笑了，他身上黑色的上衣上，也能看出沾染着乌黑的血色。 他唇角一勾，将额头上留下来的血擦掉，抹在黑色的衣服上。 “我从来都不服输，这也是你给我的设定，他有的，为什么我没有！” 张志远抬手，想要阻止对面的人走过来。 他却一步都没有放缓脚步：“为什么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你，为什么之前的我都只能一个人行动，为什么我没有伙伴，而他有！” 说着，黑衣韩延宇愤怒地指着躺在地上的人。 张志远想要安抚对面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黑衣韩延宇笑了，笑声透着哀伤：“你从来都不公平，却打着公平正义的旗号，张志远，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 话毕，手中的枪被扳动。 枪响。 子弹直直地射穿了张志远的心脏。 没有血流出来。 但是张志远依然会觉得疼，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 慌乱地摩挲着。 “我就知道......你们都一样！”韩延宇见张志远连一点伤都没有，更加愤怒地朝张志远不断开枪。 枪声贯穿了张志远的全身，因为枪支的冲击力，他的身体不断向后退去，直到推到韩延宇的身边。 他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的头靠在韩延宇的旁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韩延宇，你醒醒.....”张志远声音嘶哑。 他想要撑起身体，但是几次都没有起身。 震惊大于身体的疼痛，让他觉得全身虚脱了一样。 对面的人已经走过来，重新举起枪。 只是这次，他的枪口从张志远的身上，直接转移到韩延宇的头上。 黑压压的枪口抵在韩延宇的后脑勺。 “杀不了你，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说着，他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阴森恐怖..... ------------ 181一份大礼 张志远见状，一个翻身，用身体压在韩延宇的身上。 举着枪的黑衣人脸色沉下来，他一脸不满地摇着头：“如果当时，我的身边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的话，我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志远声音颤抖。 半晌，身上的声音消失不见。 张志远全身都在颤抖，他不敢动，他更不敢相信，如果这一次，韩延宇再次死在自己面前的话，他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能听到墙面上时钟的声响。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转头，却看到背后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床边上，只残留着飘动的窗帘。 张志远立刻从韩延宇的身上爬起来，能看到他的头下方，已经布满了血迹。 “韩延宇，你醒醒！” 张志远轻轻地将韩延宇的身体翻转过来，令他正对着自己的脸。 “韩延宇，能听到我说话吗？” 怀中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努力对张志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来了.....” 门外，唐卡几乎跟韩延宇同一时间清醒过来，她抬眼看到韩延宇满身是血的样子，冲了过去。 “韩检，你怎么了？” 张志远下意识地躲闪着唐卡，他还没有能分辨出，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唐卡。 唐卡的心思却已经不在张志远的神情上，她红着眼睛，拉住韩延宇的手。 “怎么这么冰？医院！我去打急救电话！” 不等张志远说什么，唐卡已经冲回韩延宇的卧室寻找手机。 张志远眉峰一紧。 韩延宇见唐卡离开后，才问道：“他是谁？” “谁？” “刚刚那个我，你不是说，游戏是轮回的吗？为什么在这里，还会有另一个我。” 张志远垂下头，没有回答。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第二天早上。 唐卡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见韩延宇睁着眼睛，望着床边沉睡着的张志远。 她默默地将病房的门又重新关上。 唐卡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微微一惊，低头看到一组陌生号码，抬脚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见身边没有人，她才接起电话。 “喂？”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唐卡！你又失败了！” 唐卡一慌：“下次，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唐卡的身后，张志远定定地站着。 “你在跟谁打电话？” 唐卡一惊，手中的手机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对面的人听到动静，直接将电话挂断。 张志远从地上捡起手机，重新递到唐卡的手里。 他看着唐卡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唐卡缓了缓神，尴尬地笑笑：“我.....没谁啊，我爸，他问我今天要不要回去。” “是吗？”张志远仍在靠近唐卡。 唐卡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张志远一边唇角勾起：“如果我想知道的话，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你，现在问你，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因为我现在还是想要相信你。” 唐卡低下头去，不吭声。 张志远不给唐卡留时间，直接转身就要走。 唐卡伸手拉住张志远的衣角：“张志远，我.....” 张志远回过头：“愿意说了？” 唐卡拉着他的衣角不曾松手：“我只是想救韩检。” “怎么救？”张志远接话非常快，他声音严厉，“你以为可以怎么救？” 唐卡慢慢松开了张志远的衣角，头更低一些。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用手用力搓了一下脸：“就像昨天晚上那样？唐卡，你演得不错啊！” 唐卡仍然低着头：“我以为......可是他们骗了我。” “他们？都有谁？”张志远眯着眼睛问道。 这一下，唐卡又不说话了。 张志远靠近唐卡，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那个人是怎么跟你说的？就算你不愿意告诉我对方是谁，告诉我，他们的计划。” 唐卡抬起头，泪眼婆娑：“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唐卡不敢相信地望着张志远。 “是的，现在，只有你真正接触过他们。” 唐卡抿着嘴，望着张志远从眼神中透出的信任。 韩延宇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他转过头，原以为是张志远回来了，抬眼却看到了陈先生的助理。 他带着果篮和花，看上去有模有样。 韩延宇努力撑起身体，其实他身上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陈先生让你来的？”韩延宇问道。 “是。”男人直接走上前，将水果和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韩延宇轻笑一声：“张志远也在。” “我知道。”男人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在韩延宇的面前。 “什么意思？”韩延宇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看着男人。 男人扶了扶眼镜：“陈先生听说你昨晚遭遇了意外，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说着，他扭头看一眼鲜花和水果，继续说道：“想来，韩检应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俗套的还是要有。” 韩延宇没有回答，盯着男人。 男人轻轻一笑：“陈先生说，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太危险，从今以后，他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用不着。” 男人无所谓地说道：“这是你的事。” “这是什么？”韩延宇问的是自己面前的文件袋。 男人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他看一眼文件袋：“陈先生说，您昨晚受到惊吓，给你送一份大礼。” “关于谁？” “一些你想知道的人。” 韩延宇听到沈安的名字，全身发麻：“你怎么知道......” 男人不等韩延宇说完，便已经转身向大门口方向走去。 韩延宇猜测，陈先生的助理应该是不想等到张志远回来。 待他离开后，韩延宇才伸手拿起文件袋，沉甸甸的，让他觉得有些沉重。 他迟疑地打开文件袋。 首先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有男有女。 韩延宇一惊，他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每一个人。 不乏熟悉的脸。 只是，这些熟悉的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他们相互勾着肩膀，笑容灿烂。 ------------ 182知道的更多 韩延宇震惊地盯着手中的照片。 那些他曾经以为相互敌对的人，现在看上去，却像是生死之交。 他想起之前史宁所说的九个人。 所以，出现陈先生将这份大礼“亲手”送到自己的面前。 哪怕......这九个人里，也包括了陈先生自己...... 但是，最令韩延宇惊讶的，就是照片中还有郑毅、沈安和唐党生......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史宁的话来说，他们二十年前就参透了一切的话。 他们应该相互紧紧得捆在一起才是。 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相互猜忌，相互想要压倒对方？ 这些年，他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令这些掌握着重要秘密的一群人分道扬镳..... “想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张志远已经站在韩延宇病床的旁边。 韩延宇一惊，想来，是自己太过入神，所以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动静。 韩延宇想要将手中的照片收起来，已经来不及。 索性直接将照片推到张志远的面前。 “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刚才就是看到你看这个看的入了神。” 张志远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照片。 看到上面的人，他的瞳孔地震一般瞪大。 “哪里来的？”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平静得说道：“陈先生送来的。” “谁？”张志远原本就瞪大的眼睛更大了一些。 韩延宇轻叹一口气：“这件事你不知道？” 张志远翻身坐在韩延宇的旁边：“不知道。” 他看上去有些恍惚，继续说道：“他们九个人......” 韩延宇接话道：“二十年前，他们几乎同时觉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张志远顿住，垂下头：“原来，从故事刚开始，就出现了BUG，而我却一直在寻找已经解决不了的时间段。”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没有答复。 韩延宇决定，这件事，应该先调查清楚，既然张志远也不知道个中缘由的话，或许，只有找到真正的答案，才能帮助张志远解决现有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张志远。 韩延宇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志远的手背：“没事的，我会帮你。” 张志远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神中有一些抱歉，又带着感激。 韩延宇轻轻地笑着：“以前的韩延宇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张志远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以前，我没有进来过。” 确实是这样，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公伙伴的角色进入游戏，以前，他从来都是旁观者。 “或许.....我寻找的答案，最根本的地方就在这里。” 张志远近乎呢喃的声音，让韩延宇觉得有些心酸。 “我说了，我会帮你。”韩延宇重复道。 正说着，唐卡推门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先是看了张志远一眼，之后才转眼看向韩延宇的方向。 “刚刚去哪儿了？”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背对着韩延宇，偷偷地对唐卡做了一个表情。 唐卡自然也是不希望韩延宇知道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刚刚去了护士站，问了关于你的情况，医生说你没有什么大问题，都是皮外伤。” 韩延宇点头笑道：“我知道，今天就可以出院。” 张志远按住韩延宇：“不行，现在外面很危险，这里反而安全。” “史宁呢？他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问题？”韩延宇问道。 唐卡刚刚好像还在想着什么，听到韩延宇提起史宁的名字，随即猛地抬头。 “他看上去一点情况都没有，就好像家人死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感冲击。” 这很奇怪。 韩延宇转眼看向张志远：“会不会有什么我们遗漏的线索。” “你是指......”张志远反问他。 韩延宇停下话茬，思索一瞬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史宁的家人，真的全都死了吗？” 唐卡和张志远都被韩延宇的猜测所惊到。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尸体摆在那里，一家七口人，包括一个婴儿，他们......” 现在的情况越来越脱离了张志远的控制，即使他知道故事的主线，但是这些隐藏的细微末节却已经开始被偷偷篡改。 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旦有被篡改的细节，如果影响力过大的话，主线也可能会受到影响。 在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之前，他必须要想办法将所有的一切都控制下来。 张志远蹭的一下站起身：“我去查一查！” 韩延宇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话来，就见张志远在唐卡的身边停下来。 “唐卡，你最近太累了，我建议你休息几天。” “啊？”唐卡仰起头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对唐卡挑挑眉，这是我希望的，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唐卡立刻回答道。 韩延宇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猜到两人的对话有些不太对劲。 张志远点头说道：“那很好，有时间的话，我会去找你。” 说罢，张志远回头对韩延宇眨眨眼，笑道：“我刚才想了一下，你要是实在想出院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先等我的消息。” 韩延宇想着，所谓的等消息，应该就是等张志远查明史宁的家人是不是真的全部都死了这件事。 这件事，对张志远来说应该并不算是难事。 但是.....如果是入侵者捣鬼的话..... 那么结果可能就要另说了。 张志远离开后，韩延宇才仰头看着唐卡。 “昨晚，让你受惊了，其实，他进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韩延宇的语气中透着抱歉。 唐卡红着眼睛，不说话。 韩延宇伸出一只手，示意唐卡靠近一些。 唐卡顺从地上前，低着头：“对不起。” 韩延宇笑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 他不想给唐卡太多的压力，就算唐党生真的有问题，但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唐卡还没有出生，跟她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他希望在这场游戏里，唐卡能始终保持着干净的样子。 但他现在还不知道，其实，唐卡知道的事，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很多...... ------------ 183星空下的吻 唐卡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难过地望着天空，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眼泪不流下来。 但是，无济于事，眼泪还是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沾染了她白皙的脸颊。 她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 对面，迎面而来，走出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伸手，一下子就将唐卡拉入怀中。 唐卡微微一惊，撞进宽厚的温暖的怀抱的瞬间，她就从对方身上的味道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韩检.....” 唐卡轻声叫出来，她仰着头，看到一身黑衣服的韩延宇，戴着鸭舌帽，脸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没有去医院看看吗？”唐卡声音颤抖着。 对面黑衣服的韩延宇笑着摇摇头：“真好，得到你的关心，我很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唐卡的眼泪却更加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她自己身边的韩延宇虽然也对她温柔以待，但是，却不像眼前这个韩延宇..... 她多希望..... 这个韩延宇可以替代她身边的那个人。 但是，她的心却很是拧巴，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啊..... 韩延宇自然知道唐卡现在心里的感受，他抬手，轻轻抹掉唐卡脸上的眼泪。 “没事的，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卡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更值得自己崇拜。 “你会被杀死吗？或者......” 韩延宇不等唐卡说完，突然低头，吻住唐卡的唇。 唐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几秒钟后，韩延宇才放开了唐卡，他看着唐卡亮晶晶的眼睛，轻轻地笑了。 “帮我。” 唐卡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 韩延宇双手扶着唐卡的肩膀：“我们既然出不去，就帮我替代那个人。” 唐卡后退半步，低下头，即使她自己其实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 她不知道，她做不了这个决定。 韩延宇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他便收敛起脸上的失望，换上笑容。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跟他还是不一样的，是吗？” 眼前的这个韩延宇，让唐卡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毕竟，她身边的韩延宇从来不会请自己帮忙。 他一直都在背后保护着唐卡，甚至，那些难堪的案子，那些可怜的受害人和可怕的凶手，他都希望唐卡能够远离..... “韩检.....我......” “我给你时间，多久都行，在我死之前。” 唐卡猛地抬头，眼神闪烁：“我不想让你死。” “我知道。所以，帮我......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们可以离开检察院，可以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可以好好的生活，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不用再围着这些案子忙碌。” “可是......” 韩延宇打断了唐卡的话：“毕竟，你知道的，这些事，对我们来说，没有一点好处，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曾经经历过，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 唐卡的脚步依然在后退：“我不知道.....韩检，我不知道，我......” 韩延宇没有再上前，他决定给唐卡一些思考的空间：“我等你的消息。” 说罢，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戴在头上的帽子，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唐卡听见韩延宇离去的脚步声，才猛地抬起头，看向黑暗中那个已经几乎看不清的身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唐卡转过头去，远远地，看到医院门口正站着一个人，人影单薄，身上没有穿冬衣。 唐卡的呼吸都停顿了下来，她倒吸一口冷气：“韩......韩检......” 她的声音很小，医院门口穿着病号服的韩延宇根本就听不见。 这一刻，唐卡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 她不知道韩延宇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她的脑海中依然在盘算着，这样的距离，他应该是听不见刚刚自己跟那个人的对话吧.....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韩延宇。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好像都是错的。 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她不知道，她已经彻底想不明白了..... 原以为韩延宇会直接掉头离开，这样或许对彼此现在的情况都好。 但是，唐卡却看到韩延宇正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黑暗中，她看不清韩延宇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觉得害怕。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蛇窝里即将被吞噬的青蛙。 韩延宇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低头望着她。 “韩检，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唐卡还在希望韩延宇没有看到刚刚的事。 韩延宇将手中的女士皮包举到面前，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你的包忘了，我还以为你开了车，以为追不上你了，幸好。” “韩检.....” 唐卡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韩延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轻轻地拍着唐卡的肩膀。 “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愿意的话，做你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就好。” 唐卡几乎站不稳：“对的选择？” “嗯！”韩延宇用力点头，肯定自己刚刚的说法，“我想，很多事情，应该已经不用再瞒着你了，是吗？” 见唐卡没有回答。 韩延宇继续补充道：“他应该已经告诉你很多了，甚至是一些连我都不清楚的事......” “韩检，我......” 唐卡想要靠近韩延宇。 但是，韩延宇后退了半步：“没事的，不管是游戏的世界，还是真实的世界，我都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清楚了，我们的世界，为什么要被别人认定为是虚拟的世界呢？我们，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就像是你即将做出的选择。” “你都看见了？”其实在唐卡的内心深处，一直对韩延宇不知道抱有希望。 韩延宇伸手，擦掉唐卡眼角的眼泪：“眼泪亮晶晶的，跟你的眼睛一样漂亮，我突然明白，刚刚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唐卡倒吸一口冷气。 韩延宇脸上却是很轻松的模样：“你知道吗？你有权利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但是，希望这个选择，对你来说是正确的选择。” 唐卡明白，韩延宇不止是看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连他们之间的对话，韩延宇应该都听得一清二楚。 “韩检，你......” 韩延宇用手堵住唐卡的嘴，笑着摇了摇头：“别说，现在，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相信你。” 说罢，韩延宇直接转身，背对着唐卡，重新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对唐卡摆摆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唐卡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韩延宇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医院的大门里，都没有再回头看唐卡一眼。 ------------ 184十八线小明星 公安局里，只有两个年轻的警察在值班。 张志远横冲直撞地推开门走进去。 两个年轻警察见张志远回来，都是一愣：“师哥，你怎么回来了？” 其中一个女警问道。 张志远随意摆摆手，便走到女警的电脑前：“帮我查个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女警见张志远嘴上说着是帮忙查个东西，实则已经将她推到一边，微微皱着眉头。 张志远没有回答女警的话，便打开了户籍系统，快速搜索着史宁的名字。 虽然关于史宁的家人之死，张志远其实早就知道。 但是，刚刚韩延宇所说的问题，却是他一直都没有想到过的。 他没有回答女警的问题，手机快速敲击键盘。 史宁的户籍系统被掉了出来，包括他所有的家人也都被掉了出来。 张志远仔细地查看着史宁直系亲属的每一个人。 几名死者的照片和相关信息出现在张志远的眼前。 他紧锁眉峰，看上去，并没有任何问题。 一旁的另一个年轻的男警察靠近过来，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后，不解的神色。 “史宁的直系亲属不是都已经死了吗？您现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信息？” 张志远抬手阻止男警察的问话。 一无所获。 虽然韩延宇所说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没有根据，但是，史宁现在的状态确实可疑。 他想过直接去问史宁，但是，如果史宁有意隐瞒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查出什么。 想到这里，张志远闭上眼睛，一只手放在眉心，思考着其他的可能性。 但仍然一无所获。 或许，史宁本身就是一个看开了的人？ 或许，因为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觉醒，所以，面对这个虚拟世界里的人物关系，他是无所谓的？ 但是，他为什么对女儿和小外孙那般心疼？ 张志远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女儿和小外孙...... 死者里，明明有自己的妻子，这个人才应该是对史宁来说最亲近的人。 但是，从头到尾，史宁都没有提过这个女人一句。 为什么...... 张志远盯着电脑屏幕上史宁妻子的脸，这个女人正对着他淡淡得笑着...... 或许，从这里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 张志远早早得就到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韩延宇正在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东西。 他上前两步，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怎么样？昨晚我帮你修复了身上的bug，感觉好多了吗？” 对韩延宇来说，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他咧嘴笑着回应：“那还得谢谢张医生了！” 张志远伸手挠着头，笑笑，转换了话题：“昨晚我去公安局查了资料，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 韩延宇的脸上没有失望的表情，只是轻轻点点头。 他已经了解张志远的习惯，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志远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皱着眉头：“包括系统里，我也都查过了，没查出问题。” 韩延宇已经叠好了病号服，工工整整地放在病床上，这才转头看向张志远。 “所以，没有问题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却摇头道：“里面的很多内容，已经超出了系统之内的设定，你知道的，否则，我不会亲自进来。” 他所谓的里面，指的就是这个虚拟的世界。 “你怀疑什么？” 韩延宇轻声问道。 其实他的心里也有了一些怀疑，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他没有办法明确的说出来。 张志远发出一声很长的“嗯——”，在思考着。 “他的妻子，你不觉得史宁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他的妻子吗？一句话都没有提到。” 这也是韩延宇觉得奇怪的地方，看样子，两人想法相似。 他点头，明显能看出开朗的神色：“不如，就从这个人的身上查起！” 两人开着车离开医院之前去见了主治医生。 那个年过半百的医生不敢相信地扶了扶眼镜，惊讶地望着几乎已经完好的韩延宇。 上下打量着他：“病人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伤口好得这么快，这不科学吧.....” 张志远扭头小声地笑着。 韩延宇悄悄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对主治医生说道：“可能我天生骨骼惊奇，给您添麻烦了。” 两人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还见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韩延宇无奈地摇着头：“你这样修改我身上的伤，传出去，肯定又得是怪事一桩。” “说不定，他们会传检察院的韩延宇是个神人呢！这不是很好？” 张志远真是不嫌事儿大。 两人离开医院，默契地一路驶向城市规划管理局，门口的保安看到豪车过来，见怪不怪得直接打开了门。 “谢了！”张志远要开车窗，对保安说道。 保安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我们现在群龙无首，史局，哦不，我是说史宁，听说已经被警察局抓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韩延宇，两人交换眼神后，将车子停在大门口，下车，直接冲向保安亭。 张志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趴在小窗户上，笑盈盈地说道。 “怎么了？他被抓走你们这么高兴？” 保安是个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的男人，正在吃着手里的泡面。 见有外面的人愿意听他说八卦，倒是高兴得紧，放下手中的泡面，神秘兮兮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上上下下早就对他看不过眼了。” “怎么说？”张志远继续问道。 韩延宇站在一旁认真得听着两人的对话，同时观察着保安的一举一动。 “你们不知道吗？这个史局啊，不对，我是说史宁。” “嗯。”张志远故意装作好奇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就像是一个纯情大男孩一样，一点都没有警察应该有的严肃模样。 “他已经很久都不回家住了，听说啊，收了好多求他办事的人的钱，在外面养小三！” 张志远和韩延宇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对视一眼后，张志远继续问道。 “小三？这事儿人尽皆知吗？” “是啊！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你知道吗？”保安凑近小窗口，四下张望着，半晌才小声说道。 “这个小三可不得了，听说，来头不小。” “怎么说？”张志远觉得保安在故意制造神秘感，有些焦躁。 保安露出羡慕的笑容：“听说，是个小明星呢！虽然是十八线，但是，身材样貌可都是一流的！” 韩延宇皱着眉头：“十八线小明星，我从来都不知道咱们宾县有这号人物啊。” 保安伸出一只手，摇着手指：“这是你不知道，史宁啊，在广州还有一套房子，据说价值不菲，那个小明星，好像是他从什么海天盛筵上认识的！” “还有什么八卦没有？”张志远想要更多的线索。 保安撇着嘴：“养那种女人，自然是要花大价钱的，而且我还听说，这个女人......早就开始帮史局转移资产了。” 韩延宇眼神突然有了光。 这个保安，终于说到了他们想要听到的重点。 保安神秘地对两人说：“你们是不是也是来找他那个助理的？听说，那个助理前几天也辞职了。” “去哪儿了？”韩延宇问道。 保安似乎不满韩延宇打断了自己的话，微微皱着眉头：“听说，他的助理早就跟他的小三勾搭上了，史局现在什么都没了！” 张志远回头望着韩延宇。 海天盛筵上认识的十八线小明星......果然，史宁还留了一手...... ------------ 185史宁的办公室 张志远对韩延宇使了个眼色，两人跟保安告别。 刚准备上车，听到大门口一阵喧闹。 只见之前来给史宁送过钱，但是被史宁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男人，正跟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过去看看。”张志远示意。 韩延宇走在前面，面色平静。 “怎么回事？”张志远上前拉住双方的胳膊。 那男人蛮横得紧，一下子甩开了张志远的胳膊：“史宁的助理呢？！叫那个王八蛋出来！” 张志远不想跟那人多说，转头问旁边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两个人上下打量着韩延宇和张志远，冷哼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 张志远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证件，摆在众人面前：“现在呢？” 见了证件，刚刚还一副蛮横模样的人瞬间怂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刚刚不知道您是警察叔叔，是这样.....”是外来找人的男人。 张志远笑道：“谁是你的警察叔叔，好好说话！” 男人自称叫王大海，是宾县一家建筑公司，最近拿下了一块地，想要找史宁拿到证件，已经送了钱，但是证件迟迟没有下来，便想要找史宁要个说法。 眼看着史宁被抓，想来，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哪里肯就这样放弃。 王大海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诉求，怯生生得赔着笑脸上前：“警察通知，不是我想送钱，那个史宁，您是不知道，每个想要拿到材料证件的人，都得送钱。” 张志远唇角抽动了一下，跟韩延宇交换了眼神。 原本是想来查史宁的，没想到，查出了更大的问题。 “具体说说。”张志远说道。 王大海见有人肯给自己做主，整个人的状态都硬气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史宁贪得无厌，有人送钱，有人送女人，简直把自己当成是......” “等一下！”张志远打断了王大海的话，“送女人？” 王大海见张志远竟然不知道，打开了话匣子：“是啊，他身边的女人可是多了去了。” 韩延宇终于忍不住上前：“严格意义上来说，你送钱，也是触犯了法律，自己知道吗？” 王大海一听，怎么情况转到自己这里，刚刚直起的腰杆又萎缩下去：“不是，警察同志，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送钱给史宁的话，我们就别想继续干活儿，我们小老板姓为了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想送钱啊。” 韩延宇唇角上扬：“送了多少？” 王大海还没有反应过来，仔细回想着。 在他的背后，助理赶紧上前，凑到王大海的耳边说了几句。 被王大海一把推开：“什么连带责任，你起开！” 一旁的助理眼神闪烁，讪讪得让开。 王大海继续说道：“今天，就算是我会被抓起来，我也要说！” 韩延宇满意王大海的态度：“嗯，你说，倒是可以将功折罪。” 王大海挥挥手：“我要拿回我的钱！上次来送钱的时候，史宁当众羞辱我，我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韩延宇轻笑一声：“送了多少？” “一百万。”王大海弱声回答道。 周围听到，都已经见怪不怪。 韩延宇轻笑一声，与张志远对视一眼：“有趣。” 大门口，史宁的助理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在众人的簇拥下跑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双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韩延宇见状，正对着来人。 “韩检，张警官，你们来了，不好意思，刚刚一直在忙，没有来得及......” 张志远直接打断对方的话：“别啰嗦了，史宁的办公室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推开史宁办公室的大门，里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问题。 韩延宇唇角一勾，上前，坐在史宁的电脑桌前。 “密码。”韩延宇话语简单。 史宁的助理就像是早就已经料到韩延宇会进来一样，丝毫没有犹豫，上前弓着身子，输入密码。 “韩检，您慢慢看，外面那个王大海，我可能得去处理一下。” 张志远站在对面，看着史宁助理完全放心的样子，心下已经觉得在这里应该查不出什么了。 抬眼看韩延宇的时候，却见他正在电脑上检查着什么，只轻嗯一声。 史宁的助理干笑两声，退了出去。 韩延宇上前，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韩延宇背后的椅背上。 “他这样，肯定是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了。”张志远说道。 史宁的电脑里存放着一些符合流程的文件，每一个打开后，甚至能感觉到史宁是一个认真工作的人。 韩延宇点开回收站，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收起视线，抬头碰上张志远的眼睛：“只是想碰碰运气。不如，把电脑拿走，找你那个黑客联盟的朋友看看？说不定能查到一些只言片语。” 张志远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韩延宇唇角上扬：“麻烦吗？” 他在逼问。 张志远干笑两声，伸手挠了挠头发：“没问题是没问题，就是......他那里也不一定能找到信息。”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也是，你都不清楚的内容，他们应该是不清楚的。” 这句话，乍听上去，像是真的在回应张志远的话。 但是张志远听上去，却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你问我的问题......”张志远其实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关于黑客联盟里的事。 韩延宇像是已经不感兴趣一样，转身从凳子上起来，观察着史宁的办公室。 “史宁家已经搜查过了，里面没有可疑线索，我不相信，会有毫无痕迹的犯罪。” 韩延宇认真的说道。 史宁的办公室看上去整洁，但是却空得有些彻底。 “你看这里。”韩延宇指着墙面另一侧空荡荡的书架，“这里有被人新翻找的痕迹。” 张志远上前，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拂过。 书架上还是落了一些灰尘，但是在书架左侧后方，却一尘不染，上面沾染的漆面，也因为长期与手指接触而掉了漆。 “背后有东西！” 张志远根据经验，在书架上摩挲着。 砰的一声响，书架开始慢慢移动，背后的墙面上，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开口。 “找到了！”张志远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 186引诱离开 小方口的左侧，有一个细小的小孔，像是原本有一个按钮，但是现在已经被人暴力破坏。 韩延宇让开一些，看着张志远：“有办法吗？” 张志远点头上前，掏出枪，对着开口的位置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墙面被打出一个裂口。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冲进来：“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进来，看到张志远和韩延宇，又默默地站定在原地。 张志远横在那人和韩延宇的中间：“最近这段时间，谁来过史宁的办公室？” 那人突然被问话，一时没有了反应。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志远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背后的韩延宇已经打开了墙面上的小门，里面是一个被打开的保险柜。 但是，柜子里已经没有了东西。 那人见状，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讪讪地说道：“史局，我是说，史宁的助理，一直呆在里面，我们也不敢问，他们总是在一起。” “已经被搬空了。”韩延宇转回头。 其实，他早就料到了。 门外，又传来一阵争吵声。 众人抬头，便看到王大海火急火燎的样子，跟保安推搡着冲进来。 “别碰我！没有办成事儿，就想要拿我的钱！谁都不行！”王大海声音粗暴。 王大海推开众人，越过韩延宇和张志远，一路冲到隐藏保险柜的旁边，瞪大了眼睛。 “真他娘的孙子！”王大海暗骂。 两人开车从城市规划管理局出去的时候，仍看到王大海在跟史宁的助理争执着。 助理一脸严肃的样子，俨然已经没有了刚刚唯唯诺诺的样子。 张志远转回头看一眼韩延宇：“你觉得这个助理有没有问题？” 韩延宇唇角一勾：“今天到这里，一来是为了查史宁的事，二来......” 韩延宇停下话头，不再多言。 张志远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看样子，除了史宁的助理以外，他身边的人应该都是有问题的，关于那些资金的流向，很可能早就已经做干净了。” 车子驶入街道。 起风了，树影飘摇，人们各自忙碌着。 半晌后，韩延宇轻声说道：“其实，他们平凡的短暂人生，也挺好。” 张志远心中一顿。 以前，他从来没有为这些NPC考虑过，在他的心里，这些人都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串代码。 其实换个思维来想，在自己的世界，如果也是上帝的游戏，很多人的一生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每天忙碌着，却对整个世界没有太多的推动性。 平凡而稳定地生活着...... 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其实都是一样的。 车子一路开到史宁家，大门敞开着。 张志远和韩延宇从车上下来，两人对视一眼。 门上的封条也不知道被谁强行拆除。 “有人来过！”韩延宇轻声说道。 张志远没有回答，直接侧过神，从大门狭小的缝隙挤进去。 韩延宇跟上，两人尽量不发出声音。 明明是白天，但是因为长期没有人居住，客厅看上去有些阴冷黑暗。 张志远走在前面，下意识地将韩延宇挡在身后。 史宁家是两层的别墅，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 两人刚一进去，就听见二楼书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张志远压着声音说道。 韩延宇对张志远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距离那个轻微的声音越来越近。 按照常理，史宁的家里已经上了封条，更何况还死了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有人敢进来。 所以，现在在书房里的人，很可能就是某条关键线索上的关键人物。 书房的门虚掩着。 走在前面的张志远突然用力推开了门，瞬间从背后掏出枪，正对着里面。 “不许动！” 只见书房里，一个瘦高的男人正愣愣地呆立在书桌前，他的面前，是一个敞开的保险柜。 地上摆满了红色的钱，看上去刺目而震撼。 男人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史宁的家里竟然还会来人。 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我.....我不是.....我.....” 他支吾了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张志远步步靠近，用枪指着对方：“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那人突然从一旁抓起一个花瓶，朝着两人的方向扔了过来。 花瓶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韩延宇一惊，身体向后退去半步。 张志远回头问询韩延宇：“小心！” 就在这刹那间，男人推开背后的窗户，将地上已经装满钱的背包背起，一跃而起，从窗户跳了出去。 张志远皱着眉头：“你留下找线索，我一个人去追！” 不等韩延宇说什么，他已经跟着男人的方向冲了出去。 韩延宇仍站在原地，他死死地盯着刚刚男人情急之下，从书架上掉落下来的一张照片。 破碎的玻璃令相册上的人看上去四分五裂。 他轻手轻脚地拨开碎裂的玻璃碴，照片上，是史宁一家人温馨和谐的画面。 而在照片的背后，还放着一张照片。 从露出的一脚，能看到照片上有一个穿着短裙的女性，身材婀娜。 韩延宇越过那张看上去幸福温馨的全家福，从背后拿出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上面是两个人，一个是史宁，肥头大耳，笑容满面。 而她旁边的女人，脸上皆是谄媚的笑容，脸上有明显开过刀的痕迹。 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轻轻地笑着：“史宁的审美，果然......不一般......” 说着话，在韩延宇的背后，又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 有人站在了书房的门口。 “怎么不一般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 韩延宇慢慢的转回头，看到背后的女人，她的身上穿着干练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但却依然难掩脸上青春洋溢的气质。 韩延宇再低头看一眼照片上的人，没有紧张，没有焦急，而是淡淡的笑开。 “很美，但是......本人的照片看上去更美。” 对面的女人似乎很满意韩延宇的夸奖，她上前一步，彻底推开了书房的门。 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打手。 她红唇轻启，对身后的人扬扬手：“解决掉他！” “这么着急？”韩延宇后退半步，做好接招的架势。 女人轻车熟路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靠近太阳穴的位置。 “没办法，我还以为用刚刚那个废物就可以让你们两个都离开，没想到，张警官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那我就只好......” 女人的话没有说完，对旁边的人扬了扬下巴：“愣着干什么？不要留任何痕迹，就像.......上次一样.......” ------------ 187他会帮我们 郊外杂草丛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草已经高到没过一个成年人的大腿位置。 张志远和瘦高的男人在草丛中奔跑。 远远的，能看到男人紧紧背着背上的背包，一边奔跑，一边不住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张志远。 两人越跑越深。 渐渐地，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站住！别跑！”张志远此刻只能看到前方男人的身影，却已经几乎看不到男人的全身。 他掏出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枪。 枪声响得震天。 其实他本可以就这样杀了这个男人，但是，自从知道这些人已经有了感情。 哪怕是普通的，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NPC，他也不忍心下手。 男人站定在原地，仍是背着身体的。 张志远逐渐靠近过去，握了握紧手中的枪：“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 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张志远已经走到男人的背后，用枪顶住男人的头。 依然看不到男人的正脸，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抖动着。 男人慢慢地转回头来，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男人突然放声大笑。 说罢，他将背上的书包朝着天空中一扔，一片一片白色的纸在空中飞舞着。 宛若漫天雪花。 张志远反应过来，原来男人不过是引诱自己离开的引子。 他猛地转身，飞快地朝着史宁别墅的方向而去。 史宁家书房里。 韩延宇跃身而起，踩在桌面上，之后一个飞身砸肘，臂弯的硬骨头撞在已经几乎失去力气的黑衣人头上。 之后，他的身体稳稳地落回地面上。 他的身边，两个黑衣人趴倒在地上，身体抽动着，已经不省人事。 坐在座位上的女人唇角微勾，轻轻地鼓掌：“不错不错，身手果然不错，有主人公的架势！” 说着话，女人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正对着韩延宇，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波澜不惊。 韩延宇低头整理衣服：“靠这两个人的身手，根本就无法击败我，你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让我消失，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女人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少女。 她抿着嘴，半晌才回答韩延宇的话：“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冲破阻碍。” “阻碍？”韩延宇眯着眼睛。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相信。” 女人的身体已经贴到韩延宇的身边，她的手自然地环在韩延宇的肩膀上，她的唇几乎贴在韩延宇的侧脸。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汪彬当初好像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韩延宇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表情，等着女人继续说下去。 女人笑道：“还想跟我保密？” 女人的身体靠后了一些，转身在史宁的书架上随意地摩挲着。 “很多人都想替代你，但是，我是想要救你。” “那我该多谢你。”韩延宇转头看向女人。 女人低头一笑：“冲破出口，需要你的主持，但是......”女人转头，“如果冲不破的话，就会有很多人想要替代你，懂吗？谁都想要成为世界的主角。” “你也一样。”韩延宇轻轻笑着。 “那是自然，当初放出去的汪彬就是个蠢货！一事无成！” “汪彬是你的人？”韩延宇倒是没有想到，他一直以为，汪彬是陈先生的人。 女人笑道：“我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女人说着，从自己精致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标志，拉开韩延宇的手，将标志放在他的手中。 这过程中，她一直盯着韩延宇的表情。 韩延宇摊开手，看到手心中那个金属的，带着棱角的小玩意，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标志，就是史宁一家死亡现场，在婴儿喉咙里发现的东西。 “史宁的家人是你......” 韩延宇话没说完，女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嘘状。 她轻声笑着：“一群没用的东西！” 女人刚刚有些生气的表情瞬间换成了温和，她靠近韩延宇，眼神却看向门外：“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宋银雪，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韩延宇转回头，看着宋银雪的侧脸，他突然抓住女人细小的手腕：“你跟黑客联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人似乎被捏疼，她微微皱着眉头："你弄疼我了！" 韩延宇正对着女人：“黑客联盟，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地方？” 宋银雪笑道：“你都去过了，难道还没有参透？你真的想让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才能听得懂？” 见韩延宇没有回话，宋银雪细嫩的手覆上韩延宇好看的侧脸：“我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在那里，可以发现很多秘密，比如......杀人凶手.......” 韩延宇慢慢地松开宋银雪的手腕。 “我该走了，如果想通了，记得打给我。”宋银雪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塞进韩延宇的手中。 门外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宋银雪轻笑着对韩延宇眨眨眼，之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推开，张志远紧张地站在门口：“韩延宇！你......” 地上两个黑衣人不省人事地躺在韩延宇的身边。 只是，韩延宇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张志远上前，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人呢？” 韩延宇慢慢转头，看着张志远：“钱追不到了，那个女人叫宋银雪，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想要破史宁的案子，抓住她，就能找到答案。” 海关。 人潮涌动。 海边大船停靠在海边。 宋银雪低着头，戴着帽子，混在人群中。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宋小姐，想要过海关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宋银雪转头，狠狠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之前说好的布局都布置好了吗？” “好了，但是海关还是有人不吃我们这一套，只有一部分人吃了我们的钱。” 宋银雪轻笑一声：“放心，有人会帮我们。” 几个保镖对视一眼：“您是说韩延宇？” 宋银雪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人群的远处，几辆警车开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正在跟海关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来了。”宋银雪的声音好听，宛若银铃，“希望他听懂了我跟他说的话，出去，便不是难事。” 人群的尽头，韩延宇从海关的小房子里走出来。 穿越人群，看到宋银雪，两人四目相对。 ------------ 188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的旁边，海关工作人员指着远处的宋银雪，轻轻皱着眉头。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放他们过去？” 韩延宇看到远处的宋银雪对自己招手，他收回视线：“是。” “他们手续齐全吗？”对方问道。 韩延宇没有回话，他收回视线，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交代好了，一会儿，只让宋银雪一个人离开就好。” 话毕，韩延宇拍拍海关人员的肩膀：“辛苦了，一会儿我来值守。” “不是，这不合规矩的。我们也可以......” 韩延宇歪头笑道：“辛苦了。”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确定搞得定？” 韩延宇笑着点头，示意那人先走。 宋银雪随着人流走过来，越来越近。 韩延宇始终看着她，直到她走到韩延宇的身边，两人相视一笑。 “走吧。”韩延宇收回视线，直到宋银雪离开，他都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 “多谢，我等你。”宋银雪走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韩延宇的手背。 韩延宇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宋银雪上了一艘奢华的游轮。 宋银雪带着人，穿越人群，走向自己所购买的高级仓位。 她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向人群中的韩延宇。 张志远站在韩延宇的身边，两人看上去像是在吵架。 宋银雪收回视线，唇角上扬，手指上贴着的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再回头的时候，见韩延宇和张志远都已经消失了。 “宋小姐，那个人真的靠得住吗？”保镖还是不太放心。 宋银雪唇角微勾：“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任的，任何人，包括我们的父母。” 正说着话，有人敲响了包厢的门。 保镖立刻紧张起来，他从背后掏出枪，指着包厢的门。 宋银雪只扫了一眼，起身开门。 站在门口的，正是史宁的助理，他一看到宋银雪，就一把抱住她，上嘴就要亲宋银雪的脖子。 宋银雪不语，唇角微扬：“怎么现在才来？” 史宁的助理以为宋银雪在关心自己，他口中呢喃着：“警察那边查得太紧了，幸好我机智。” 宋银雪一边推开史宁的助理，笑道：“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可离不开这个地方。” 说着，对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这时，史宁的助理才察觉到这个仓里，除了两人以外，还有别人。 “怎么还带着外人？”史宁的助理明显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我们带着史宁的钱离开，永远你都不回来了吗？你带着外人，以后我们怎么藏身？” 宋银雪蜜唇轻启：“外人？是啊，如果没有替我们挡枪的人，我们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史宁的助理思索了一瞬后，像是想明白了个中道理一般，笑着一把搂住宋银雪的细腰。 “说的也是，”他回头对保镖，“你，出去外面守着，我有些事情要跟宋小姐说。” 保镖看一眼宋银雪，见宋银雪下指令后，他面无表情地推门离开，并帮两人将房间的门关好。 关门之前，保镖看到史宁的助理好像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扑向宋银雪。 “蠢货！”保镖低声暗骂道。 在房间的门关闭的瞬间，能看到宋银雪被史宁扑倒在床上。 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五分钟后，门重新被打开，但出来的只有宋银雪一个人。 宋银雪跟保镖对视一眼，点头。 门内，史宁的助理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走！上另一艘船！”宋银雪小声说道。 保镖会意，带着宋银雪重新穿越人群，向船只的后仓门走去。 穿越人群，有孩子在四处奔跑哭闹，有少女在向身边的男朋友撒娇。 一切一如平常。 但是，当宋银雪的身影离开后，人群中站起来几个人。 他们的耳朵上都带着耳返，其中一个看上去健壮的男人对其他几个人摆摆手。 “行动！”他的声音很小，即使站在他的身边，也不一定能听到他的话。 耳返中传来韩延宇的声音：“知道了。” 今天的阳光非常好，大海上，有飞鸟划破苍穹。 海面上风平浪静。 在这艘豪华的从船只一旁，正停靠着一艘小船，看上去有些简陋。 宋银雪在保镖的陪伴下，走到舱门口。 门口的服务人员见状，拦住宋银雪：“对不起女士，现在已经不能下船了，我们的船马上就要开了。” 宋银雪抬头，脸上露出紧张的样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找不到我男朋友了，他好像没有上船，我想下去找他。” “对不起女士，真的不行，我......” 服务人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银雪背后的保镖已经上前。 在人群中，他悄悄地用枪顶着工作人员的腰，面无表情地用眼神示意打开舱门。 工作人员一惊，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是谁......” 他一边说着话，手已经放在一旁的报警器上，准备按下按钮的瞬间，还是被宋银雪发现。 宋银雪一脸难过地靠近工作人员的身边，一下子就上手将工作人员的手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掰弯。 “想报警？警察就在附近，他们，可不见得会帮你。” 宋银雪的手上在使劲，疼得工作人员差点叫出声来。 工作人员早就吓得全身发抖，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将舱门打开。 “谢了！”宋银雪松开工作人员的手。 工作人员的几根手指已经全部被齐齐折断，他的断指现在看起来，跟史宁死去的家人是完全一样的。 “走！”宋银雪低低一句，便带着保镖离开。 背后几个戴着耳返的人跟上来，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兄弟，辛苦了！” 说罢，跟着宋银雪追出去。 工作人员咧着嘴，疼出汗来，低声咒骂：“这娘们下手真狠。” 话音刚落，两个身穿便服的人上前，扶着工作人员离开。 原来，这名工作人员一直等在出口处，随时准备迎接宋银雪的到来。 他也并不是真正船上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便衣。 另一艘小船上，大门紧闭，远远看上去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宋银雪在保镖的带领下上了船，见状，察觉事情有异。 保镖对宋银雪点点头，举着枪，另一只手推开舱门。 只见史宁被人绑在小小的船舱里，嘴里塞着脏臭的布块，双手也被困在船舱的管道上，嘴里发出呜呜的愤怒叫声。 宋银雪一惊，冲上前去：“老史！你怎么了......” 她刚一进去，背后的舱门就被人从外面关闭锁死，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保镖却没有跟上来。 “什么人！是谁！”宋银雪尖叫着。 船舱的另一端，一阵脚步声传来。 宋银雪抬头，便看到陈先生和他的秘书从门内走出来。 “宋小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 陈先生说着话，脸上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 “陈瑜.......”宋银雪惊出一身冷汗，“你怎么会在这里......” ------------ 189再杀你一次 宋银雪摘掉头上的帽子，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一根筷子，将头发随意挽起。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匕首，目光如炬，盯着坐在史宁旁边的陈先生。 “放我走，你的事，我不再参与。” 陈先生笑了：“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再让你死一次？” 史宁诧异地看着认识许久的宋银雪。 他终于察觉到，宋银雪跟他所以为的不太一样。 宋银雪冷笑一声：“在这个世界，不管死多少次，我们都还能活过来，你以为，我真的会害怕你的威胁？” 陈先生的笑容暗淡下来：“你真的想好了吗？” 宋银雪慢慢地收起手中的匕首：“我的目标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跟你们认识的时候，是你们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谛，但是现在，仍然坚守着我们目标的人，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们呢？你们这些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宋银雪一边说着话，眼泪流出来：“我不想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我想要开启新的人生，我也想要认识新的人！” 陈先生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他眼神中对宋银雪刚刚的嘲讽荡然无存：“阿雪，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只是，我们一直在等。” “等到什么时候？！”宋银雪愤怒得瞪着陈先生。 在陈先生的面前，宋银雪连一点点的胆怯都没有，就好像在面对一个年纪相当的老朋友。 宋银雪红着眼睛：“这二十年来，我改名换姓，我再也不是曾经的我，我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玩偶，不想被人嘲弄！陈瑜，你懂的，二十年前的你是懂的，为什么现在......” 宋银雪蹲身下来，将自己的头蜷缩在漂亮的膝盖上。 她的身体颤抖着，哭声回荡在这小小的船舱里。 “我以为，韩延宇会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不想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我只想逃出去，我受够了重复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全都变了......为什么......” 被捆住手脚的史宁渐渐明白过来，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口中呜咽着。 陈先生只看了史宁一眼，便别过头去，他根本就没有把史宁放在眼里。 对他来说，史宁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从始至终都是。 “为什么不先来找我？”陈先生起身，坐在宋银雪的身边。 他抬起手，想要安抚宋银雪。 但是，手悬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阿雪，回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想办法。”陈瑜轻声说道。 用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声音。 宋银雪半晌都没有抬头，她的肩膀继续颤抖着。 让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绝望的新娘。 “我不想要钱，你不懂，我根本就不想要钱，什么金钱，什么地位，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我懂。”陈先生轻声回应，“我以为，你真的准备跟这个废物在一起，我以为你......” 宋银雪哭着哭着，笑出声来，她依然低着头，陈先生看不到她现在真正的表情。 “陈瑜......你不懂......你在这个世界，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你用那些少女......” 陈先生一旁的助理大声呵斥：“闭嘴！” 宋银雪笑出声来：“现在，什么人都能跟我吼了，是吗？” 说完这句话后，宋银雪慢慢地抬起头。 陈先生就坐在她的对面，距离非常近。 陈先生这才看到，宋银雪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 她突然出手，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陈先生的肩膀。 “对不起，我必须离开！就算是你，也别想拦住我！”宋银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 只一瞬，陈先生的身后就冲出来几个持枪的黑衣人。 每一个枪口都对准了宋银雪。 她漂亮的眼睛，睫毛上下浮动着。 她的身手很好，突然上前，一下子就将陈先生挟持在怀中。 同时，将刺入陈先生肩膀的匕首扒出来，抵在他的脖子上。 “退后！让他们退后！”宋银雪破釜沉舟，做最坏的打算。 陈先生垂下头，一点都没有害怕，他眼神哀伤。 “你知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在找你。” “闭嘴！” 宋银雪手中的匕首，已经刺破了陈先生的脖子。 血水渗透出来，沾染在刀尖上，混合着他刚刚肩膀上的血渍。 陈先生抬起手，跟对面的黑衣人说道：“你们退后，我没事，让我跟她聊聊。” “谁想跟你聊！让他们消失！放我离开！” 对面依然被捆住手脚的史宁用力挣扎着，他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史宁口中呜咽着，像是在叫宋银雪的名字，听不太清楚。 “还有他！我以后永远都不想见到他！”宋银雪用下巴指了指挣扎中的史宁。 陈先生笑了，他的笑声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好。” 史宁一听，对面的两个人竟然在用自己做交易，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跟自己认识才一年多的女人，竟然是二十年前的伙伴。 他仍记得，二十年前，是他亲手解决了她。 那时候，她的名字还不叫宋银雪，他们只叫她阿雪。 他还记得，阿雪是个孤儿，很聪明，被陈先生收养。 阿雪是他们一起看着长大的。 直到一天，陈先生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阿雪，便命史宁杀了当时刚满二十岁的阿雪。 其实，收养阿雪，已经是背叛了故事的走向。 因为阿雪从一开始，就不是主线上的人物。 她，只是一个被害人的家属。 在陈先生的开导下，阿雪逐渐开窍，她的聪明超过了他们八个中年男人。 陈先生害怕了。 不光是因为阿雪对世界的理解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还有一点，就是他发现，自己对阿雪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感情。 但是，对于陈先生来说，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人，他不希望任何人会阻碍自己的进程。 阿雪“死”了之后，陈先生一连好几日都没有见人。 他的手里拿着阿雪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乖巧可爱。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再也不想见到史宁，即使......让史宁杀了阿雪的人是自己。 那是一个午后，陈先生想起那个午后，还是会心痛。 史宁慌张地推开陈先生书房的门，将带血的枪推到陈先生的面前。 “死了，陈先生，我以后能不能跟着您，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我都会竭尽所能，只要您能带着我.......” 史宁当时的嘴脸重新出现在陈先生的眼前，他厌弃地闭上眼睛。 “杀了他。” 陈先生在对自己的手下下命令。 陈先生的助理皱着眉头：“陈先生，史宁现在还不能动，一旦史宁死了，我们跟王牌之间的交易......” 陈先生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助理：“杀了他！” 史宁仍然在挣扎着，他的眼球突出，肥胖的腿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口中呜咽，却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助理最后看一眼宋银雪，点点头，从背后拿出枪，对准了史宁的头。 砰的一声枪响。 史宁依然瞪着眼睛，他的眼球开始逐渐涣散。 最终，歪着头，身体扭曲。 “阿雪，现在外面全都是警察，他们会抓你走，你逃不掉的，从你杀了史宁的家人开始，我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救你，但是......” “闭嘴！”宋银雪声音有些撕裂，她手中的尖刀也不自觉地更深地刺入陈先生的脖子。 对面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有动作。 “陈先生！”助理慌忙想要上前。 这次，宋银雪真的哭了，她紧咬着唇，几秒种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放我走......” 陈先生慢慢抬起手，轻轻地覆在宋银雪的手背上：“好。” 罢了，他抬起头，对门后的人说道：“开船！” 宋银雪似乎没有想到，陈先生会下这样的决定，手中的匕首颤抖了一下。 叮当一声。 匕首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陈先生的助理突然出手，一把将他护到身后，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宋银雪的心脏。 一声枪响。 宋银雪跪倒在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逐渐被血水染红的白色上衣。 她笑了，眼泪大滴大滴从眼中滚落而下，滴落在地上。 “最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说罢，宋银雪向前扑倒在地。 眼泪和血水染红了她面前的地板。 陈先生瞪着眼睛，慢慢长大了嘴：“阿雪......” 船舱外，韩延宇手中的监听设备也听到了枪响。 他用力捏紧手中的监听器，转头看向张志远。 “宋银雪死了？” 张志远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回头对背后的便衣们招招手，示意他们退后。 “进去吧。”张志远没有直接回答韩延宇的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韩延宇直起身体，伸出手，推开了小船的船舱大门。 里面，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 陈先生青筋暴起，趴在宋银雪的面前，想要靠近她，却像是不敢一样。 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了，更是没有了平日的骄傲：“阿雪.....对不起，阿雪.....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韩延宇上前两步，手指放在宋银雪脖子的动脉上。 她还活着。 韩延宇抬眼看向张志远，张志远淡淡地对他点头后，直接走到宋先生的身边。 “这次还要谢谢你，陈先生。” 张志远说话的时候是站着的。 陈先生依然望着宋银雪，没有抬头看张志远一眼。 他不在意陈先生的反应，按住耳返说话：“进来吧，把人带出去。” 从门外进来两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看上去，跟刚刚那几个人截然不同，身上没有警察的强硬气场。 “他们......”韩延宇想要开口问，被张志远抬手打断。 “拖出去吧。”张志远再下命令。 两个戴眼镜的男人点头，一副很金贵的模样，将宋银雪抱了出去。 “史宁的助理，我已经让便衣带回警察局了，韩延宇，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张志远说话语气平静，听上去像是问句，实则，更像是命令。 韩延宇仍被蒙在鼓里，他看了看张志远，又看了看绝望的陈先生后，扭头离开。 “张志远，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延宇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 张志远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韩延宇的背影点点头。 陈先生就像是一个绝望的老人，坐在地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宋银雪的血迹。 泪水纵横。 他抬手对背后的人挥了挥：“你们也退下去吧。” 陈先生的人迟疑一瞬，不放心的样子。 “出去！”陈先生生气地怒吼。 ------------ 190不算审问的审问 当众人离开后，整个船舱里只剩下张志远和陈先生两个人。 一连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张志远就那样看着陈先生，等待着他情绪稳定。 陈先生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才转回头望着张志远。 “你真的愿意让她离开吗？” “起码，我不会再让她回到这里的时候，还这么痛苦，她的觉醒，你们都有责任。” 陈先生听到张志远的话，微微一顿。 “是啊，原本，她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完自己的人生，是我.....”陈先生说着话，仰起头，想要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落下来。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她还是会回来，只不过，她再回来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会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轨迹上。” 陈先生身体的肌肉紧绷了一下：“我，还能见到她吗？” 张志远轻笑一声：“但愿她不会成为你新一轮生意的待宰羔羊。” 陈先生知道张志远在说什么，他现在也知道了张志远真正的身份。 所以，不管张志远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诧异。 陈先生淡淡地笑了：“有时候，做了某些选择，再后悔，也覆水难收。” 张志远低下头，双手放在膝盖上。 陈先生继续说道：“我的身份加在这里，好像就是在等待着有一天，我被你们抓住，然后......过暗无天日的生活。”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张志远直接回应道，“给你原本的设定，可没有这么残暴。” 陈先生红着眼睛，大笑出声。 张志远站起身，俯视着陈先生：“这次多谢你配合，也没有扰乱故事原本的进程。” 陈先生没有抬头，对张志远的方向摆摆手。 “走了。” 不等陈先生回应，张志远已经起身离开。 走出船舱的时候，张志远看到韩延宇正站在甲板上等着。 “走吧。”张志远靠近韩延宇的身边，轻声说道。 韩延宇没有动，只看着张志远的背影：“你跟陈先生约好的？” “嗯。”张志远回头，“请他帮个忙。” “你信任他？”韩延宇问道，“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张志远笑笑：“就像警察的内线，韩延宇，有些事，你帮忙不如找更合适的人。” 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失望地点点头。 “好。” 韩延宇加快脚步，越过张志远，直接向海关大陆方向走去。 张志远垂下眼帘，动了动嘴角。 看守所里。 隔着铁窗，宋银雪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着外面的韩延宇。 “你来了。” 宋银雪咬破手指，轻轻地将渗出血迹的手指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之后淡淡的笑着。 “张志远呢？我还没有感谢他救了我。”没有了浓妆，宋银雪看上去纯洁得好看。 只是她唇边的血迹让她看上去更有精神一些。 韩延宇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照常理，现在应该是审讯时间，但是现在，大家都是清楚世界的本质，反而会觉得那些可有可无的审讯就像是个笑话。 他对站在宋银雪身后的狱警说道：“对不起，能让我进去跟她单独待一会儿吗？” 狱警有些犹豫：“我需要跟上面打报告。” 韩延宇起身，微微笑着：“就五分钟，很快，谢谢。” 狱警打开狭小的房间门。 宋银雪呆呆地坐在里面，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肩膀上已经消失的伤口。 “韩延宇，你知道吗？这次活过来，我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韩延宇靠近宋银雪，轻轻的笑容，面容平和：“几次了？” “嗯？”宋银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但很快明白。 她垂下头去，掰着手指：“三次，这是第三次。” 她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冷冷地笑着：“每一次醒来，我都想要寻找过去的记忆，于是，我便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韩延宇没有回答，静静地坐着。 宋银雪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是死是活，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但没有人会不怕死。”韩延宇轻声说道。 宋银雪笑笑：“我一直在想，如果不能出去的话，我只想留下过往的记忆，能让我的每一天变得更有意义。” 她转头看向韩延宇：“你呢？听说你们会被替换掉，这个世界存在过无数个韩延宇，你不怕吗？” “怕过。”韩延宇回答道，“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无一例外。” “但是，现在的生活让我觉得毫无意义，”宋银雪笑道，“就像是宇宙大爆炸，太阳纪，玛雅文化，只是人类的世界流程很长，而我们，只有一生，我觉得这不公平。” 韩延宇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包括张志远。 “我痛恨他们创造了我们，又不给我们出路，这让我很绝望。” “所以呢？你原本准备拿这些钱去哪里？” “找个没人的地方......”宋银雪顿住片刻，思考着，“如果出不去的话，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够就这样过下去，我不想过周而复始的日子，哪怕一切从头再来，我也不想每天过重复的日子.......你明白吗？” 韩延宇点点头：“为什么杀史宁的助理？” 宋银雪冷笑一声，很快回答道：“他？一个蠢货，我甩不掉他，就只能让他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韩延宇下意识地笑出声来。 宋银雪见了，也跟着笑出声来。 半晌后，宋银雪重新抬起头：“韩延宇，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 “想过。”韩延宇回应道，“张志远说，只有走到终点，才能看到天堂。” 宋银雪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她透过铁窗看向外面。 “可是现在，我连这里都出不去了，韩延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出去的话，能不能带着我一起离开，即使......那时候的我已经不省人事，即使......我只剩下一堆零件，也请你带我离开。” “好。” 从看守所出来后，韩延宇觉得心里压抑的难过。 宋银雪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所生活的世界。 那些上帝视角的人，创造了这个世界。 早早地给他们安排好了应该走的路。 但是，世界出现了BUG，需要承担这一切的人，仍然是他们自己......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而那些该经历的，也终究是要经历的。 就算结局已经是定数...... ------------ 191雨夜凶杀 第二天一早，宋银雪被带到审讯室，由张志远和郑毅审讯。 宋银雪始终保持着微笑，在看到张志远的时候，甚至起身弯腰向他行礼。 张志远也淡淡地回了礼。 郑毅见状，默默地摇摇头。 “宋银雪，根据我们调查的线索来看，你在巴诺市买了两套别墅，还用大几百万做了娱乐方向的投资，你知不知道，这属于洗钱行为。” 宋银雪歪着头，一脸无辜的模样：“我不知道，什么是洗钱？” 张志远没有想到，到这种时候，宋银雪竟然会拒绝承认自己所做的事。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面对宋银雪的回答，警方却是无法定论。 宋银雪见张志远和郑毅为难的表情，笑出声来：“你们两个不要这样，按照规矩往下走好了，何必这样浪费时间？” 两人都知道宋银雪在说什么。 但是在审讯室外，站在透明玻璃窗户外的警察们却面面相觑。 “这......什么意思？他们三个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交易？” 一个中年警察小声说道。 旁边的警察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点，秦副局长在。” 那人回头，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秦勇已经站在背后，透过玻璃窗户看着屋里的宋银雪。 他是认识她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老了，而当年的阿雪却还是这么年轻。 一如当年她死亡的样子。 秦勇干咳一声，上前两步。 对面的两个警察立刻给秦勇让出一条通道。 玻璃窗内的宋银雪也正在看着秦勇的眼睛，就好像，两人在四目相对一般。 宋银雪突然用口型，对着秦勇的方向说道：“放我走。” 秦勇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立刻扭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的秦勇坐立不安，他索性站起身，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来回踱着步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她.......” 秦勇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天夜里，他喝多了酒，他以为，找到了新世界。 经过了惶恐不安，他终于想通了很多事，便索性放开了。 那天晚上，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只要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的话，未来就是他们的天下。 他从小就想做警察，而现在，不光是警察，就算是做到局长都不在话下。 哪怕真的出不去巴诺，地头蛇也是不错的选择。 雷声大作，雨水冲刷着他的车。 借着酒劲儿，他大吼着唱起了歌。 车里的音乐声音很大。 原本，在这样的雨夜，是不可能有人出现的。 但是没有想到，正当他唱歌唱到兴头上的时候，车子的对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根本来不及刹车，一下子，就将那女人撞了出去。 只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的酒彻底醒了过来。 雨水冲刷着周围的空气，秦勇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慢慢地打开车门，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倒在路边。 她满身泥水，朝秦勇的方向伸出手来。 “救我......救救我......” 秦勇站在女人的身边，低头看到女人漂亮的脸。 “救救我......” 被秦勇撞到的人，正是宋银雪。 宋银雪慢慢地朝秦勇的方向爬了过去，就像是一只充斥着怨气的幽灵，拉住了秦勇的裤脚。 “我......我不想......死.......” 秦勇用力抬脚，踢在宋银雪的头上。 宋银雪应声翻滚，身体撞在路边的树上。 “对不起，我不能因为你丢了前程......对不起，别怪我......” 秦勇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重新回到车子。 大雨中，车灯照亮了前路。 秦勇鼓起勇气，颤抖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踩下油门。 车子轰油的声音打破了大雨中的宁静。 “对不住了。你不过是路上无所谓存在的人，可有可无.......对不住了......”秦勇一边说着话，表情越来越狰狞，“未来，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话音一落，秦勇下定决心一般，车子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碾压。 碎裂。 闷声绝望的嘶吼。 车子因为压到了人而颠簸着。 秦勇咬紧牙关，车子开始反复前前后后的移动。 他已经疯了，忘记了自己正在碾压的，是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他大叫一声，终于停下了车子。 回头，只看到一片大雨中的血色。 人似乎已经被压扁了。 秦勇喘着粗气，镇定了情绪之后，才慢慢走下车。 看到车后方宋银雪的尸体，人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原来，人真的会被车子碾压得宛若一张薄薄的纸。 秦勇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不断在心中默念着，不要惊慌。 黑暗中，他将那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一点一点地收拢起来。 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用铁锹将人埋了进去....... 或许，雨水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存在过的凶案现场。 也会让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认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不在故事主线上的存在。 就像刚刚死去的那个不知名的女人...... 收回思绪。 秦勇站在书架旁，已是满头大汗。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个NPC，怎么可能还活着......她......到底是谁......” 身后的门被敲响。 秦勇吓得差点没站稳，转身，便看到韩延宇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笑盈盈地望着他。 “怎么了？什么事情让您吓成这样？” 韩延宇说着话，一步一步地靠近秦勇。 在现在的秦勇看起来，就好像韩延宇是知道一切来问话一般。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你，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韩延宇唇角一勾，轻笑道：“怎么？认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 韩延宇一副失望的模样，继续靠近。 “秦局，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想要躲......是躲不掉的.......” 韩延宇说着话，脸已经贴近了秦勇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 韩延宇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透着杀气。 ------------ 192性格的错误 秦勇突然回过神来，用力一推，便将韩延宇的身体推了出去。 韩延宇无所谓的模样，表情回到微笑的状态。 “出去！你给我出去！”秦勇因为害怕，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韩延宇随意地拿起秦勇办公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秦勇手里拿着奖杯，跟同事站在一起的脸。 “二十年前.......”韩延宇刚开口，就被秦勇打断。 “什么二十年前，没有二十年前，一个NPC而已，难道，你还想为了这样一个人来跟我兴师问罪？也不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秦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能说的，不能说的，其实他自己已经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韩延宇笑着将手里的照片重新放在秦勇的办公桌上。 “这么说，你承认了二十年前的事？” 秦勇突然反应过来，他强装出淡定：“来人！谁让你们放他进来的！” 很快，门外走进来两个警察，看到韩延宇，都皱了皱眉头。 “韩检，不好意思，请你出去。”说话的是一个女警察。 韩延宇唇角上扬，最后看了一眼秦勇，慢悠悠地说道：“九个人，这九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罢了，韩延宇直接转身出去。 留下秦勇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韩延宇站在公安局的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 他抬起手，眯着眼睛，挡着迎面而来的光芒。 “见过了吗？他怎么说？” 韩延宇没有回头，听得出，是张志远的声音。 “这件事宋银雪没有告诉过我，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去问秦勇？”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正面对着张志远的脸。 张志远伸手摸了摸鼻子：“你知道，当年我收到宋银雪的尸体的时候，有多惊讶。” 韩延宇淡笑一声，低下头。 张志远继续说道：“当时，我只是叫她阿雪，她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没有，却被这些人伤成了这样。” “下一步做什么？你有计划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抿着嘴，看着韩延宇。 “看着我干什么？”韩延宇别过头去。 张志远一把拦住韩延宇的肩膀：“故事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线，你找到杀害当年杀了你全家的凶手即可，但是，因为这九个人的觉醒，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韩延宇转眼看着张志远：“这九个人，现在已经死了几个了？” 张志远思考着：“王强和史宁。” 韩延宇惊讶的样子：“只有他们两个？” 张志远点头：“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人。” 韩延宇从兜里掏出之前史宁给自己的照片，看着上面的人：“不能让他们继续死了，如果背后的人想要得到全世界，恐怕......”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背后真正的大魔王是陈先生？” “不是吗？当年杀了我全家的人，不也是他吗？”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慢慢地摇摇头：“你姐姐的死，跟他有关，但是你父母.......” 韩延宇眼角一跳：“你想替他脱罪？” “不，我的责任，只是帮你找到真相。” 韩延宇的手紧紧地握起来，他将手伸到张志远的面前，摊开手。 他的手里，躺着之前从婴儿尸体里拿出来的那个小小的金属标志。 “是他吗？” 韩延宇表情冰冷。 张志远瞬间抬眼，盯着韩延宇。 “他们到底是谁？” 张志远没有直接回答：“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那好，上次你带我进去之后，你跟那位张先生，做了什么交易？” 张志远微微眯着眼睛：“什么？” 韩延宇低头一笑：“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志远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韩延宇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杀了史宁全家的人，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张志远抬起头，默默地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有看透吗？宋银雪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要增加我们之间的隔阂罢了。” 韩延宇不做声，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关于黑客联盟的秘密太多，多到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把整件事勾连起来。 张志远一把拉住韩延宇的胳膊：“走，我再带你去一次。” 韩延宇站在原地：“方便吗？” “你的疑问太多，不方便也得方便。” “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张志远听到韩延宇这样说，反而轻轻地笑出声来：“如果你真的认为给我带来困扰很抱歉的话，就不会反复这样问我了，你说呢？” 韩延宇微微皱着眉头：“走吧。” 他轻轻甩开张志远的手，直接朝他那辆帕拉梅拉的方向走去。 张志远用力吸了一口气，连带着肩膀都被带动。 他跟上韩延宇的脚步，上了车。 一路无言。 韩延宇蜷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平时在这里充电，都会觉得快要熟睡过去。 但是今天，他却异常清醒，除了身体有微微发热的感觉以外，他觉得全身都充满了精气神。 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其实他有些后悔，害怕因为自己的坚持，给张志远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 “要不......” 韩延宇刚刚开口，还没有说出话来，就被张志远打断。 “你知道在设计你的时候，我最后悔的一点是什么吗？” 又牵扯到原始设定，韩延宇垂下头，不吭声。 张志远笑笑：“就是你跟我一样，做很多事情会有些犹豫不决。” 见韩延宇没有回话，张志远叹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我上次带你去那里，当时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些真相，但是我没有准备好，我半路就后悔了，可是，我不想被你看出来......” 张志远淡淡的笑着：“每次说你的时候，其实，也是我在斥责我自己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做很多事，犹豫不决，直到看到你，我才知道，其实这样很伤人，很伤真正关心你的人。” 韩延宇抬起头，看着张志远的侧脸：“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不管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都是我的错，张先生说得对，如果当初，我在设计你的性格的时候，没有参照我自己的性格特点的话，你一定会比现在更完美。” 韩延宇听出了话中的端倪，瞪大了眼睛。 “所以，张先生是.......” ------------ 193虚拟世界的出口 张志远抿着嘴，没有回答韩延宇的这个问题。 韩延宇默默地闭上眼睛，他已经习惯了张志远现在这样的态度。 只要是他真的不想说的话，他就一定不会讲下去。 车子已经快要行驶到“小卖部”的那条巷子。 张志远将车子停靠在巷子口，两人从车上下来。 张志远一直都没有说话。 韩延宇跟在张志远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的模样。 曾经高大挺拔的身型，变得让人觉得心疼。 韩延宇快走两步，跟在张志远的身旁。 “张志远，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张志远回过头，他的脸上带着有些哀伤的笑容：“如果不再带你去一次的话，你就会一直想这件事，后面所有的事，你都会哦做不好，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知道，你会这样。” 说罢，张志远轻声笑一下，转头用下巴点了点巷子的方向：“上次，你自己不是也来过的吗？记得路吧？” 不等韩延宇回答，张志远便双手插在衣兜里，朝巷子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便跟着张志远向里面走去。 只见张志远刚走出两步，便停下脚步，转回头，笑盈盈地看着韩延宇。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似刚刚的哀伤，更像是想通了很多事情的样子。 “他是我父亲。” 张志远莫名其妙的一句回答，韩延宇一瞬间都没有想明白，张志远到底在回答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我他是谁吗？”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张志远见到韩延宇的表情，轻轻地笑了。 “来，今天带你好好认识一下我们公司的人。” 张志远已经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但是韩延宇却停在原地没有再动：“张志远，你这是想干什么？” 已经走入巷子深处的张志远也停下脚步：“我想打消你心里所有的执念。” “执念？” “对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边界感的执念。” 张志远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之前所表现出的那种藏着掖着的感觉，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话。 “我不想去了。”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大声说道。 张志远唇角一勾，走向韩延宇的身边：“这是你一直想要探寻的真相。” “上次，张先生似乎已经不太高兴，这次，你再带我去的话，以后，你要怎么跟他解释？” “直说而已，我想让你进入属于我的世界，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时光一样。” 见韩延宇仍在思考，张志远继续说道：“关于你不知道的一切，时间上，对你来说我们已经认识了五年，其实，对我来说，游戏测试不过开启了三个半月而已。” 说着话，张志远抬手，看表。 表盘上显示时间为2023年12月14日。 “明天，就是整整三个半月，我却已经经历了你的五年人生。” 韩延宇虽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时间设定，但是他却是能理解张志远在说什么的。 “走吧，我想，我父亲现在已经接收到信号，你会跟我一起到公司，或许，大家都会很期待见到你。” 韩延宇轻轻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上次我带你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很多人你是谁，而且，没有给终端发消息，说会带你过去。” 张志远决定在进去之前，将简单的情况都先告诉韩延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必须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能进入公司总部，但是，你走不进我的世界。” “我不懂。” 张志远轻声说道：“对他们来说，你终究是虚拟的人物，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主人公，这样说，你能听得懂吗？” 韩延宇轻轻地点点头。 张志远继续说道：“所以，你的出现，在公司，在他们的视觉里看上去，不过是一个虚影，我还没有找到带你真正走出去的方式。” “就像投影仪一样？”韩延宇试探性地问道。 张志远歪头思考一下，他想要尽可能地让两人说话时候的气氛显得简单一些。 “可以这么说，更简单来说，你一旦进入公司内部，在我没有撤出角色之前，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碰到你。” 张志远慢慢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张志远伸手指了指背后的小门，门口的铃铛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发出清脆的风铃声。 韩延宇伸手拉住张志远的袖子：“我知道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宋银雪所说的话，她在现场留下的线索，关于黑客联盟的标志，都不过是想要把我往这里引。” 张志远摇摇头：“不，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制造内部和外部的混乱，让你怀疑，让你愤怒，让你将黑客联盟看作敌对的势力，这样，她就可以趁乱而入。” 韩延宇捏着张志远的袖子微微用力一下。 张志远轻轻拍了拍韩延宇的手背，淡淡地笑着：“可是她不知道，连我都没有找到方法，她以为进入这里，就真的可以走出去？” 韩延宇能听得懂张志远在说什么。 但是听到自己的耳朵里，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我......” 张志远的眼球闪烁一道蓝色的光芒，他顿住片刻，像是在查看什么内容，几秒钟后，回过神来。 “走吧，我父亲在等你。” 他说完，不等韩延宇回话，便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推开了那不起眼的小卖部的门。 随着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两人对面，没有出现之前那个狭小的售卖伪装空间，那个扎着两个彩色辫子的少女，也并没有出现。 “那个女孩呢？”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头：“她跟你一样，也是虚拟人物，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你，所以就临时关闭了这种可有可无的人物。” 怕韩延宇没有听懂，他转回头来，看向他。 “类似于电脑端的防火墙，这样说，你明白吗？” “为了防止我们从这个出口进入真实的世界？” 张志远点点头：“对主机来说，你们也算是一种病毒，所以，一般情况下，一旦发现有人进入这个出口，很可能会被她直接杀死毁掉。” 韩延宇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眼神中带着期待的光芒：“你是说，被那个少女发现入侵者的话，就会全部杀掉？” 张志远也跟着心头一顿，他理解了韩延宇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难道，在游戏主控制台没有发现的情况下，那个少女也......出现过不受控制的时候？ ------------ 194两个世界 张志远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点亮太阳穴的一个按钮，眼球透着淡淡的蓝色。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控制面板，上面写满了复杂的代码。 屏幕上的代码闪烁得很快，一般人想要看清上面的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但是张志远一目十行，眼球快速闪烁着。 “你在干什么？”韩延宇站在一旁，紧张地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答，在他的视线里，此刻摆在眼前的狭小空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代码。 桌子椅子在张志远的眼前，都变成抬手就可以控制位置的状态。 这一点，是韩延宇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所以，以前，你也是可以控制这些东西的对吗？”韩延宇问道，“你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能做到吗？除了控制里面世界的虚拟人物以外，还可以控制犯罪现场？” 张志远眼角一跳。 按照这样的情况的话，在犯罪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的指纹就可以理解了。 凶手如果是跟张志远一样的人，一切都太好办了。 所以，史宁全家的死，也就不一定真的是宋银雪做的了。 那么宋银雪又为什么要承认这一切？ 就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见到宋银雪的时候，才能将事情问个清楚。 毕竟在犯罪现场，警方一点凶手留下的指纹都没有找到。 所以，极有可能，真正杀了史宁全家的人，就是像张志远这样的人。 张志远静静地等待着韩延宇发呆思考。 他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望着韩延宇呆呆的表情，淡淡的笑出来。 “想好了吗？”张转笑盈盈地问道。 韩延宇回过神来：“想好了，也突然在猜测另一件事。” “什么？”张志远看上去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着急了，在看到韩延宇想明白这件事之后。 韩延宇靠近张志远，盯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一缕阳光斜斜地从窗户照射进来，洒在两个青年的侧脸上。 光影之下，令两人脸上的弧线更加清晰好看。 韩延宇轻轻地笑起来：“张志远，你在骗我。” 张志远一惊，眉眼一起上挑，但脸上却依然在笑着：“哦？我骗你什么了？” 韩延宇笑意更浓：“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根本就不会为了打消我心里的执念，而是你早就已经想好，要做出的一步计划。” 张志远似乎很满意韩延宇的话，笑着点头：“你继续。” 韩延宇偏过头去，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卖部的吧台。 几秒钟后，他突然盯着右上方顶部的一个监控摄像头：“大家都在看着的吧？都在看着我一步一步跌入你们设计好的陷阱？” 韩延宇虽然嘴里说着欺骗与被骗，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惶恐。 或许，是因为有张志远在。 或许，就算是被张志远欺骗，他也不会生气，也会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外面的世界也出现了问题，你现在让我知道这一切，是希望我可以帮助你们一起找到这其中一直在捣乱的那个人，那个想要破坏这其中平衡的人，对吗？” 说着话，韩延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之后，他盯着张志远："对吗？张志远？" 张志远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一些：“你比我所以为的更聪明。” 韩延宇逐渐哀伤：“到底，我们还是要走到相互利用的一步吗？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张志远不看韩延宇，他收回视线，直接抬手，推开了小卖部的那个狭小的门。 门里，闪烁着蓝色的光，一如之前韩延宇第一次来的时候所看到的样子。 那个金属的logo高高地挂在背后的墙面上，看上去那么刺目。 这次出现在这里，对韩延宇来说，已经跟以前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是以一个明白人的方式出现。 从这一刻开始，他也将会成为真正连接着两个世界的介质。 当然，除了他以外，张志远也是。 也许，从一开始张志远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开始，他就以为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 张志远以为，自己的出现，可以推动韩延宇继续往前走。 但是后来，他失败了。 于是，他们决定，令韩延宇觉醒，这样，就可以跟张志远一起，来解决这两个世界的问题。 到底...... 韩延宇站定在原地，对着张志远说道：“我不怪你利用了我，我很愿意帮你。” 张志远停下脚步。 在整个黑暗的空间里，这次，能看到那些曾经戴着面具的所谓的黑客们。 这次，他们没有一个人戴着面具，所有人的脸都直接显现在韩延宇的面前。 他们满眼的疲惫，让他们看上去好像已经对整件事显得绝望。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对着大厅里所有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感谢大家给予我们希望，也感谢大家到现在还没有放弃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听到韩延宇的话，下意识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 韩延宇看一眼身边，跟所有人一样，正对着自己的张志远。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张志远跟在场的这些人是一样的，他并不是真的自己一边的人。 韩延宇的心里有一丝难过，他低一下头，再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 他将视线从张志远的脸上移开：“所以，我也不会放弃大家的设计，不管是为了你们，还是为了我自己，或者是为了我那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对面的人，有人开始小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也有人低头苦笑。 有人蓬头垢面，像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过。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也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说罢，韩延宇深深地对这种人鞠了一躬。 对面的人，相互对视着，半晌后，稀稀拉拉的，有人轻轻地鼓掌。 走廊的另一边，张先生正站在入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现场的一切。 “爸！” 张志远率先看到张先生，他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躲避，而是直接上前，站在张先生的身边。 张先生对张转点点头，像是在生气，没有回应张志远的话，而是转头看向韩延宇的方向。 张先生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来：“韩检你好，再次见面，很高兴。”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 对面的张先生，并没有将自己看作是一个普通的纸片人。 能够很明显地看得出，张先生，将自己看作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 一个，跟他们一样存在的真实的人。 这让韩延宇觉得舒适，一句话，便打破了韩延宇一直在担心的隔阂问题。 “您好，张先生，很高兴再次见面。” 韩延宇走上前去，握住了张先生的手。 但是，那种虚空的感觉出现。 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张先生的温度和触感。 他慌乱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志远。 张志远只是淡淡地对韩延宇点点头：“我刚才告诉过你了，在这里，你对我们来说，看上去不过是一个虚影，所以......” 韩延宇重新看向张先生，脸上露出笑容：“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坐下来好好聊聊。” “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张志远惊讶地看着一旁的父亲。 他原以为，父亲会拒绝这一天的到来，就像往常一样...... ------------ 195背后真正的凶手 还是之前所见过的那个白色的电梯。 电梯里，增加了很多闪烁的蓝色光线。 韩延宇静静地站在张先生的身边，张志远站在两人的背后。 电梯的按键，也还是像上次一样，明明是点亮了顶楼的按钮，但是，方向却是直线向下的。 韩延宇悄悄地回头看一眼张志远。 刚回头，就看到张志远其实一直都看着自己。 看到自己的眼神，张志远轻轻地笑出来，想要用笑容让韩延宇安心。 同时，张先生也回过头来，轻轻地瞪了张志远一眼。 张志远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根本就不看张先生一眼。 韩延宇轻笑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脚下，是一面磨砂的镜子，能模糊地看清每一张脸。 韩延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里，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近乎是透明的，就像是他曾经看到宋玳走出主线时候的样子。 那个几乎透明的样子，像是随时就要消失的样子。 而张志远和张先生的身影却是正常的样子。 韩延宇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志远。 但张志远表情平静，他默默地对韩延宇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电梯铃声响起，张先生一语不发地走出门去。 张志远转头对韩延宇轻轻一笑：“没事的，这只是暂时的，从上了这个电梯开始，你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张志远拉着韩延宇从电梯走出来。 远处的张先生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了几秒，见张志远正在跟韩延宇说话，便面无表情地率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张志远收回视线，望着韩延宇。 “就像是平行宇宙理论，你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空间，自然也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如果停留的时间过长的话，就会自动消亡，因为世界需要保持缘由的不灭，也就是能量守恒，你明白吗？” 韩延宇点头：“所以，这也是我不能走出虚拟世界的原因。” 张志远微微笑着，没有直接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他们里面的那些觉醒者，被某些人从你们世界的二十年前就引导者走出来，令整个游戏世界变得混乱。其实，我也是想要救他们。” 韩延宇轻嗯一声：“所以今天，你早就计划好让我来见你的父亲。” “他或许能给你解释得更清楚一些，起码，让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才能拯救他们，那些一心想要冲破阻碍想要走出来的人。” 韩延宇张了张嘴，像是想要问什么，但是最终没有问出来。 其实，是因为韩延宇觉得，这些问题，并不是张志远能够回答得了的。 他真正想要问的人，应该是张志远的父亲。 那个手指上戴着金色戒指的男人。 那个藏在韩延宇记忆里的男人。 原来，刚刚韩延宇的震惊，其实并不是因为脚底下所看到的自己的那个虚幻的身影。 而是在电梯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韩延宇从模糊的倒影中，看到了张先生手指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韩延宇以为自己死去的记忆，彻底被击碎，然后又重新拼接了起来。 那个傍晚，是他失去一切的日子。 姐姐刚死不久。 父亲骑着电动三轮车，他和母亲坐在三轮车的斗篷里。 韩延宇记得那天晚上的微风，很轻，很舒服。 覆在脸上的感觉很好。 那一刻，韩延宇甚至忘记了因为姐姐而出现的悲伤。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享受着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 但接下来，一阵剧烈的震荡之后，便是翻天覆地的眩晕感。 韩延宇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因为他年纪小，所以被甩出去的并不算太远。 但是，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母亲身体画出来的弧线。 他亲眼看到，母亲的身体因为重力而挂在路边的护栏上。 一半的身体落在地上，另一半仍在铁网之上。 他看到，母亲甚至还活着，挣扎着想要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半个身子。 韩延宇想要爬到母亲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韩延宇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害怕，忘记了疼痛。 眼前，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以前的记忆里，韩延宇只记得那个男人戴着金色的戒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电梯里的时候，一刹那，他所有的记忆都拼接了起来。 那个人的脸，那个他一直以为是陈先生的那个人的脸，现在竟然如此清晰地被回忆了起来。 是他...... 韩延宇猛地抬起头，看着显得很是高科技的走廊。 两边闪烁着的蓝色的光。 韩延宇的心绝望地疼了起来，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志远，轻声问道。 “张志远，你知道，二十年前，那九个人为什么会觉醒吗？” 张志远眯着眼睛，似乎不明白韩延宇为什么会突然问题这个问题。 韩延宇跟张志远太熟悉了，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出张志远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他就看得出，张志远并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也就是说，张志远进入游戏，应该就是从五年前，自己研究生毕业，考入检察院开始。 他进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帮助自己的。 换句话来说，从自己世界的五年前开始，外面的世界就已经乱了。 只是张志远一直在暗暗地查找着问题的根源，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线索而已。 按照正常的主线发展下去。 张志远希望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案子，找到问题的所在。 但是，事情却开始朝着张志远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前行。 现在，韩延宇有了新的猜测。 如果，张志远所要查找的人，跟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是同一个人的话。 不知道张志远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还在等什么？” 走廊深处，张先生从办公室走出来，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模样。 张志远回过头去，看到父亲生气的样子，像是没有想明白一般，伸手摸了摸鼻子。 “他生什么气呢？” 韩延宇淡淡的笑笑，将视线从张志远的身上移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想，现在还不是告诉张志远自己刚刚那个猜测的时候。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在最初的设计里。 设计师会将自己的一些人物形象，设计到自己手下的作品中。 就像是现在韩延宇跟张志远之间的相像之处一样。 先查明白再说。 韩延宇暗下决心，抬脚，朝张先生的方向走去。 “抱歉，久等了，张先生。” 韩延宇改变越过张志远的身边，走向张先生的方向，逐渐露出他标志的小绵羊一般的笑容。 ------------ 196报仇 重新回到这个偌大的办公室，环视四周，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是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张先生坐在对面的透明桌子前，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韩延宇和张志远。 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笑容。 张志远一只手放在沙发靠背上，像是在护着韩延宇。 “说说你的情况，我好帮你理清思路。” 张先生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犯错的孩子。 张志远刚要说话，韩延宇率先站起身来。 “张先生，今天见面，原不是我计划中的，多有打扰。” 张先生冷笑一声，瞟一眼张志远，视线重新回到韩延宇的脸上：“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盯着你，以后也是。” 韩延宇笑笑：“所以，史宁家人的死，您也不清楚？” 张先生一向是个希望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面对韩延宇直截了当地问话，有些不太高兴。 韩延宇继续说道：“告诉我整件事的流程，或许，我能帮你，毕竟里面的世界，还是要靠里面的人来梳理。” 张先生唇角上扬：“志远一直说，你的设定是他的复刻版，但是我从来不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韩延宇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情况您已经无法控制了，不如我们好好合作。” 办公室的门外。 两个工作人员陪着程妶快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 “您现在不能过去，程小姐......”一个工作人员快走两步，想要拦住程妶。 程妶一个冰冷的眼神，瞪着对方：“你搞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地方！” 另一个工作人员也上前，拦住程妶：“程小姐，现在的局势您是知道的，如果再阻止的话，公司恐怕就撑不下去了。” 程妶冷笑一声：“我就是不喜欢那个韩延宇！” 程妶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要说给办公室里面的人听。 办公室里。 韩延宇微笑着，坐定在张先生的对面，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先生。 大门突然被推开，众人随着声音看去，见程妶正愤怒地站在门口。 “这算什么？张总？您不会真的要让一个纸片人来控制局面吧！” 程妶的出现，令韩延宇微微一惊，他转眼看向旁边的张志远。 张志远回避的眼神。 韩延宇记得，当时在实验室的时候去，张志远称韩延宇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从国外回来的博士。 现在看来，那个世界里，不止是张志远一个人混入。 韩延宇轻轻一笑，主动起身跟程妶打招呼。 “好久不见，程博士。” 程妶根本就不把韩延宇放在眼里，她狠狠地瞪了韩延宇一眼。 “张总，您倒是说句话啊！” 张先生不语。 程妶径直冲到韩延宇的面前，伸手指着韩延宇的鼻子。 “这里不欢迎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程妶！” 张志远皱着眉头，愤怒地横在韩延宇和程妶的中间。 “到现在你还护着他？”程妶见张志远的情绪，更加愤怒。 张志远一把拉住程妶的胳膊：“走，跟我出去！” 张志远不想让程妶破了今天的计划。 程妶一下子甩开张志远的手，伤心的眼神看着张志远。 “在里面，你这样护着他就算了，现在在外面的世界，你还是这样！张志远，你到底把韩延宇当什么？！” “都给我闭嘴！” 张先生站起身来，怒视着冲进来的程妶。 “张总.....”程妶的气焰瞬间消失了大半。 张先生绕过桌子，走到众人的面前，没有看韩延宇一眼。 他正对着程妶说道：“关于内鬼的事，既然你查不出来，那就只能靠这个办法，还不赶紧给我出去！” 张先生声音低沉，但能听得出，他怒不可遏。 程妶原本以为张先生会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但是现在，她成了众矢之的。 “还不给我出去！再来添乱的话，你跟张志远之间的......” 张先生的话没有说话，被张志远快速打断。 “爸！” 张志远焦急看一眼韩延宇，重新拉住程妶的胳膊：“跟我出去！” “你放开我！” 程妶仍在挣扎着，但是这一次，她已经甩不开张志远的手。 两人在拉扯中，走出了去办公室。 韩延宇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即使他已经猜到了程妶和张志远之间真正的关系。 他轻轻地笑着。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先生和韩延宇两个人。 张先生坐在韩延宇一边的沙发上，对韩延宇招招手。 “这个丫头被我们惯坏了，韩检不要放在心上。” 韩延宇没有回答，坐定在张先生的身边，他下意识地看着张先生手指上的戒指。 张先生唇角一勾，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 “这个，是我跟志远母亲结婚时候买的，他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也是被我惯坏了，一直都不听话。” 张先生有意无意地说着，他随意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像是故意要去给韩延宇看一般，一点都不在乎。 “二十年前，我进去过，你知道的。” 韩延宇脸上淡然的笑容终于消失。 他原本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来问出这句话，没想到张志远的父亲竟然直接说出来。 “所以您现在是在承认是你杀了我全家吗？” 韩延宇一字一句地问出来。 张先生笑出来：“现在说这些，还重要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对你来说，可能不重要，我们是没有感情的纸片人，但是对我来说.......” “自己知道就不需要问我这些有的没的，浪费彼此的时间。” 见韩延宇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今天来，你像是早有准备。” 韩延宇慢慢地站起身。俯视着张先生。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张先生一点都不惊慌，一边笑一边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二十年前，我亲眼看到了你手上的戒指！” 张先生的手指依然在转动着戒指：“是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韩延宇猛地从身后掏出一把枪，对准张先生的心脏。 “想杀我？” 韩延宇轻笑一声：“在里面的世界，我杀不了你，但是在这里......你的命却是控制在我手里的！” 张先生站起身，步步逼近韩延宇，最终，令枪口顶在他的心脏位置。 “你不敢杀我。” 韩延宇眼角一跳，手指颤抖着。 张先生继续说道：“在设计你的时候，就设置了你没有杀人的勇气，善良的人设，让你永远都做不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 “丧心病狂？”韩延宇微微红着眼睛，连嘴唇都在颤抖着。 “你也知道这是丧心病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韩延宇大声嘶吼着：“我也是有家人的！但是你......没有人性！” 大门外，张志远冲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大惊失色。 “韩延宇，你干什么？！” 韩延宇斜眼看一眼张志远：“对不起......这次是我骗了你.......” “韩延宇！”张志远一边喊着，一边冲向韩延宇的方向。 与此同时，韩延宇扣响了手中的枪。 砰的一声。 子弹射穿了张先生的身体。 张先生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扶着背后的桌子，不敢相信地跌倒在地。 他低下头，血水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 “你......”张先生一根手指指着韩延宇，重重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张志远远远地站着，整个人懵住. “爸......”张志远回过神来，冲了上去，抱住张先生的身体，“爸！别睡，别睡过去，我马上叫救护车！” 他一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救命，快来，这里有人中枪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听明白张志远的话，还在说着什么。 张志远愤怒地嘶吼着：“救人！快来救人！” 张志远的背后，韩延宇慢慢地向后退去。 他手中的枪掉落在地上。 背后，不断有人涌入办公室。 众人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从这一刻开始，张志远没有再看韩延宇一眼。 韩延宇默默地说道：“对不起......张志远，我不能看着杀我全家的凶手逍遥法外，这是我活着的目标......” 张志远紧紧抱着张先生，紧咬着牙根，泪水滴落在张先生的脸上。 很快，众人推开韩延宇，将张先生团团围住。 没有人在意他们看上去如果虚拟人像一般的纸片人。 趁乱。 韩延宇悄悄冲出门去，他的心中全是慌乱。 空荡荡的走廊，不断有人向办公室冲过去。 他们一边拿着对讲机说话，一边奔跑。 他们就像是没有看到韩延宇一般，从他的身体穿行而过。 在这里，韩延宇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韩延宇粗重地喘息着，他穿越人群，转弯，按照自己的记忆，冲向那个半透明的电梯。 快速按下电梯按钮。 时间似乎比平日更长。 电梯运行着，但是迟迟未到。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你以为自己真的逃得掉吗？” 韩延宇认得这个声音。 她是张志远的未婚妻，在里面的世界，他就见过她的。 韩延宇慢慢转回头，看到程妶的手中握着一把几乎透明的枪。 “这把枪，是我从里面带出来的，韩延宇，你跑不掉了！” 话毕，程妶扣动扳机，子弹横穿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在程妶扣响扳机的瞬间，韩延宇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 197局中局 子弹射穿韩延宇的身体，他吃痛，下意识地靠在背后的墙上。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没有血流出来。 对面的程妶似乎没有想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这不可能！”程妶一边说着话，继续走上前来，子弹一下一下地从黑洞洞的枪口射出来。 但是每一下，都只是令韩延宇疼得倒在地上。 韩延宇拼尽全力从地上起身，同时，电梯正好到达这一层。 背后的电梯门打开，韩延宇红着眼睛，扶着身体，转身冲进电梯。 “韩延宇！就算你在这里死不了，但你永远也别想从公司走出去！” 韩延宇直挺挺地站在电梯里。 程妶没有跟上来，眼睁睁地看着韩延宇所坐的电梯向上而去。 两人依然四目相对，直到韩延宇消失在程妶的视野里。 程妶依然站在原地，她慢慢地收起手中的枪，歪着头，笑容布满她精致的脸。 “不要再回来了.....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程妶的声音很好听，即使现在正在说着最为冷漠的话。 程妶的背后，一群人围着张先生，将他从里面抬了出来。 程妶让开一条通道。 她看到张志远紧张的样子，快速按着电梯，他急得几乎哭出来。 “快一点！快一点.......”张志远口中呢喃。 “志远！”程妶上前，拉住张志远的胳膊，“没事的，张总一定会没事的。” 张志远没有回应，也忘记了推开程妶的手。 他回过头，看到血水已经染红了张先生的衣服，他伸手用力搓着脸。 “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不是你的错，是韩延宇，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相信他！” 程妶假装焦急的样子，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听到韩延宇的名字，张志远低下头：“都是我的错......” “志远，你......”程妶的话没有说完，电梯门打开。 张志远扔下程妶，一直都没有看她一眼，跟着众人上了电梯。 程妶仍站在原地，她看着众人离开后，从兜里掏出了游戏隐形眼镜，一边后退，一边戴在自己的眼睛里。 眼前的时空瞬间转换。 出现在程妶眼前的，正是宾县公安局的门口。 程妶的身上，穿着短裙，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筒靴。 她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远远地，看到唐卡的车正停在路边。 “时间刚刚好。”程妶一边唇角上扬，快步走向唐卡的车。 她站在驾驶座的一旁，敲响了车窗。 车窗摇下来，唐卡一脸惊慌地望着程妶。 “程博士，你来了......” 程妶对唐卡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交代给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唐卡重重地点点头：“程博士，韩检呢？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程妶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开门上车，脸上的笑容冰冷得可怕。 “他说，他不想回来了，他觉得，外面的世界要比里面的世界更精彩。” “你不是说我们这样的人是走不出这个世界的吗？”唐卡惊慌地睁着大大的眼睛。 程妶转头看着唐卡单纯的模样：“如果他不走的话，你又怎么能做得了主角？” 唐卡顿住一瞬后，木讷地点了点头：“宋银雪那边已经安顿好了，程博士，您要去看看吗?” 程妶唇角微扬，没有回话。 唐卡收回视线，踩下油门，朝看守所的方向驶去。 张志远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手术中的灯光亮起。 他慌乱地来回徘徊着步子，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这一刻，除了惶恐以外，还有绝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跟自己关系如此要好的韩延宇，竟然会出手枪杀自己的父亲。 即使他早早就知道，二十年前，杀了韩延宇全家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他仍然没有将里面世界的人看得那么重。 张志远转身，背靠在墙上，蹲身向下，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头。 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张志远的样子，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在医院里，像张志远这样的人太多了。 大家各自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没有人真的会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张志远很后悔，后悔将韩延宇从虚拟世界带出来。 他以为，韩延宇是值得信任的，但是现在看来......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这个世界，到底谁才是值得真正信任的人..... 忘记过了多久，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黑暗一片。 张志远就这样一直坐在地上，周围的人换了又换，只有他一个人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张志远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样？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轻拍张志远的肩膀：“没有致命伤，子弹擦着心脏打偏，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张志远悬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感谢医生后，才慢慢回过神。 以韩延宇的身手，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根本不可能会打偏。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准备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 张志远终于哭出声来。 现在，他也终于感受到差点失去亲人的痛苦。 作为韩延宇，一个孤儿，从不到十岁开始，就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这些年的苦楚，对于外面世界的自己来说，可能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 但是对于生活在虚拟世界的韩延宇来说，却是经历着万般苦楚。 他以前想少了。 张志远的父亲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仍然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扑上前去，被医生推开。 “家属请让一下。” 医生和护士说话的时候，不带丝毫感情，就像是例行公事。 张志远听话后退，跟着病床小跑起来。 父亲被推到病房，张志远暂时不能进入。 隔着窗户，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父亲，心情复杂。 刚刚人多，情急之下，他忘记了韩延宇还在这个世界。 没有人带他离开的话，他是出不去的。 张志远拿出手机，拨打程妶的电话。 但是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他思索一瞬后，朝电梯飞奔而去。 他从内心深处感谢韩延宇不杀之恩。 这一举动，或许是韩延宇内心深处的复仇行动，但是，终究，韩延宇还是因为情感而没有痛下杀手。 张志远奔到医院门口，上了自己的帕拉梅拉。 车子跟里面世界的车子是同一个型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韩延宇，等我。” 张志远默念着，踩下油门。 公司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工作人员们一副慌乱的样子。 张志远下意识地惊住，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见是张志远，点头示意后才回答道：“宋银雪死了。” “什么？”张志远惊讶地看着对方，“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明明机器都是关了的，主人公不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无法正常运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主线仍在继续。” 张志远眼神一收，冲到一台机器前，查找被修改的主线。 发现游戏的一个代码被修改了，故事的走向完全按照跟之前不同的方向在进行着。 “怎么回事？是谁改的！韩延宇呢？” 张志远抬起头，四下寻找着。 众人低着头，没有人说话。 “问你们话呢！人呢？！”张志远大声喊道。 一个男员工走出来，站定在张志远的面前：“小张总，刚刚情况有些混乱，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等我们再想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张志远的头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 他一手扶着旁边的桌子，惊慌失措的表情：“不可能，没有人给他打开游戏主机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出去。” 张志远一边说着话，环视周围的其他工作人员：“谁做的？说！” 他因为生气，声音都变得嘶哑。 没有人说话，人群中，程妶的助理眼神闪烁，脚也慢慢向后退去。 张志远一眼看到她，推开挡在前面的工作人员，直接走到对方的面前。 那个女员工一惊，抬头，惊慌的眼神看着张志远，很快又将头低下去。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 “程妶人呢？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张志远忍着情绪，开口问道。 女员工口中支吾，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能不能干，不能干就给我滚蛋！”张志远愤怒地大喊。 所有人都惊到了。 因为在大家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张志远发这么大的脾气。 大家都觉得张志远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小老总，甚至有女员工偷偷在私底下期待着张志远能看到自己。 即使所有人都清楚，程妶已经是张志远的未婚妻。 张志远步步逼近，低头俯视着女员工：“在我没有开除你之前，最好跟我说实话！” 女员工吓得不敢抬头：“是程小姐，她离开前说，这个主人公是个废物.......她还说.......” 张志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怎么之前没有想过，程妶才是最熟悉系统的人。 “还说什么？！” “她说.......她要换主人公.......” 张志远眯着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程妶早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是程妶早就设计好的局中局...... ------------ 198热销游戏 人潮涌动的街景。 韩延宇一个人慢慢地行走在人群之中。 这座城市，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热闹。 即使已经到了晚上，依然灯火通明。 走出黑客联盟的韩延宇，已经不再是虚拟透明人物的样子。 他跌跌撞撞，却走得毫无目的。 这就是里面世界的人一直想要来的地方吗？ 已经进入深冬季节，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 但韩延宇的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卫衣。 这里的温度，明显不是宾县的温度。 “北方......”韩延宇轻声呢喃着，“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北方的温度......” 韩延宇仰头，口中哈出一股白色的气，他淡淡的笑了。 路上，拿着冰糖葫芦的情侣欢笑着从韩延宇的身边走过。 不远处还有夜市的热闹喧嚣声。 户外大屏上播放着明星们的代言。 韩延宇仰头转着身体，环视周围的一切。 一辆公交车迎面而来，险险得擦过韩延宇的身体。 韩延宇一惊，向后倒去，跌坐在地上。 突然，他看到公交车的车身上竟然印着自己的照片。 那是一张广告，广告上写着的标语是：新款沉浸式游戏《利刃交锋》，让您真实体会到身临其境的游戏快乐，在这里，你不是玩家，而是游戏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韩延宇低头笑出声来。 再抬头，刚刚还在播放着美女明星代言的大屏广告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短小而惊险刺激的视频。 视频上，快速剪切成一个类似电影预告片一样的东西。 将韩延宇小时候全家被杀，到后来他遇到的重重挫折快速剪辑在一起。 看上去，刺激而惊险。 韩延宇坐在马路边，笑声越来越大。 “到底，我的人生不过是别人的游戏，到底，我不过是他们生命闲暇中游戏的一部分罢了......所以，他们杀我.....不过是一场游戏......” 韩延宇觉得全身发冷，他通红的眼睛，身体颤抖。 一阵风吹来，他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冰冷。 起身，晃着身体，他的头很晕，恍惚间，宛若梦境。 他甚至怀疑，此刻，行走在街上的某个人，是否也在专属于自己的人生中游荡，杀人。 对他们来说，杀人就像是游戏。 自己世界的人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周而复始的死亡与复活。 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真可笑...... 所以，当年张先生才会不留情面地杀了自己的全家。 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公司的游戏，只是为了好玩，所以专门给自己设计了一个角色而已。 韩延宇越想越觉得好笑。 巷子口，一家看上去高级的游戏商店里，招牌上挂着《利刃交锋》的海报。 韩延宇思考一瞬后，推门而入。 店家是一个头上绑着脏辫儿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轻松的工装套装，耳朵上戴着大大的耳机。 看到韩延宇进来，那年轻人微微一愣，转头看一眼背后的广告牌。 “你......你跟韩延宇长得好像啊......” 年轻人露出好看干净的笑容，直奔过来，扶住韩延宇的肩膀。 “不是吧不是吧，你跟黑客联盟公司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用你做原型了？” 韩延宇垂下头，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眼睛越过年轻人，死死地盯着满墙的海报。 海报上的自己看起来那么悲伤而痛苦。 但是这样的情绪，却能极大程度得刺激着玩家的兴趣。 年轻人不可思议得摇着头，口中发出啧啧声：“没想到，真人竟然出现在我店里，你今天是来看销量的吗？” 说着话，年轻人已经起身向《利刃交锋》游戏的售卖架子走去。 他兴奋得拿出漂亮精致的盒子，高兴地递到韩延宇的面前。 “这款游戏虽然还在测试期，但是你知道吗？它可是今年销量最高的沉浸式游戏。” 韩延宇接过年轻人手中的精致盒子，封面上，寥寥几句，就已经道尽了自己的人生。 就连结局，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见韩延宇没有回话，年轻人兴奋地继续介绍道：“这款游戏真的体验感太好了，在里面，是可以随意杀人的，只要你愿意。” 韩延宇的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谢谢。” 韩延宇将游戏盒子还给年轻人，准备要走。 年轻人上前一把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别着急走啊，能不能跟你合张影？我想发到社交平台上。” 不等韩延宇回话，年轻人已经拿出了手机，举过头顶，镜头对准了两人的方向。 韩延宇轻锁眉峰，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自己的眼前。 闪光灯下，韩延宇觉得很不自在。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一把将韩延宇从镜头中扯出来。 “人家不想跟你拍，你看不到吗？”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很潮的少女，嘴里吃着棒棒糖，一脸厌弃地瞪着年轻人。 年轻人根本不想理少女：“跟你有什么关系？想看游戏欢迎，别的事，麻烦出门右转，不送。” 说着，年轻人又将韩延宇拉到身边，再次举起手机。 少女生气，从口中掏出棒棒糖，一下子就扔在年轻人的头发上。 糖果很粘，站在年轻人的头上，怎么都取不下去。 “你，你神经病啊！”说着，年轻人愤怒地朝少女的方向冲过去。 少女狡黠一笑，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就朝店铺门外冲去。 “快跑！” 韩延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少女跑出了店铺。 背后传来年轻人大声的叫骂。 少女却一点都不生气，笑声像银铃一般。 韩延宇被少女拉着手，两人奔跑在夜色中。 这一刻，韩延宇突然觉得心情没有刚刚那么差了。 起码在这个世界，他也能感受到一丝安慰和保护。 眼前的少女，年纪跟二十年前韩晚晚的年纪相当。 韩延宇就这样看着少女奔跑的背影，他想起姐姐韩晚晚。 只是，当年的韩晚晚并没有眼前这个少女那么不怕事儿，她知道逃跑。 而姐姐......却只能为了保护自己委曲求全。 性格所致。 到底，不管是姐姐的性格，还是姐姐后来所经历的种种伤害，都是黑客联盟公司提前预制好的。 韩延宇的眼眶湿润，他反手轻轻拉住少女冰凉的手。 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少女终于停了下来。 热闹的夜色下，少女喘着粗气，大笑出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韩延宇也跟着笑了，虽然他双眼通红。 “我叫李若辰，你呢？” 韩延宇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真实的名字告诉对方。 如果真如刚刚那个年轻人所说，这款游戏现在已经在市面上卖得很好的话。 是不是很多人都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少女见韩延宇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歪头笑着。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如果你现在不想说的话，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我也行。” 李若辰从兜里掏出一根没有拆封的棒棒糖，推到韩延宇的面前：“给你，别为那种人生气，为了流量不择手段。”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很高兴认识你，李若辰，我叫韩延宇。” 李若辰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她瞪大了眼睛：“你说你叫什么？” “韩延宇。”韩延宇重复说道，“我叫韩延宇，就是《利刃交锋》里的韩延宇。” 李若辰听罢，慢慢地松开了韩延宇的手。 韩延宇的心瞬间沉下来。 原来，他们都一样...... ------------ 199从游戏走进现实的主人公 “愣着干什么？”李若辰说着话，裂开嘴好看地笑出来，就像晚上盛开的一朵灿烂稚嫩的花。 “啊？”韩延宇见李若辰模样，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什么啊？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跟刚才那个蠢蛋一样，拉着你拍照吧？” 李若辰的声音很好听。 韩延宇的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韩延宇在找合适的词跟李若辰说话，“我是说.....我的名字和长相，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吗？” 李若辰故意装作要思考的模样，仰着头，抿着嘴。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就算你觉得奇怪，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样的巧合太过分，所以会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李若辰看着韩延宇认真难过的样子，又笑出来：“喂，韩延宇，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告诉我，他们用你的名字和长相，给你了多少钱？” “什么？”韩延宇没有明白李若辰问话的意思。 李若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他们用你的肖像权，竟然没有给你付钱吗？” 见韩延宇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你是今天才知道的？” 韩延宇还没有说话，李若辰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 “难怪刚刚看到你是那样的表情，原来真的不知道啊，这一点都不公平！” 李若辰一点都不夹生，她直接拉着韩延宇的手向前走去。 “干......干什么去？” 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在他眼里，反而像个异类。 因为在游戏的世界里，他见惯了钩心斗角，见惯了吗争夺名利，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女孩。 就连唐卡也是，让韩延宇觉得，唐卡应该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猜下去了。 李若辰气鼓鼓的样子，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黑客联盟好坏也是个大公司，这样随便用别人的肖像权太不厚道了。”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韩延宇的全身。 韩延宇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用手指揉了揉鼻子。 李若辰双手环在胸前，嘴里发出啧啧声：“天气这么冷，你还穿得这么单薄，真可怜。” “我......” “不用跟我解释，韩延宇，我不会笑话你的！”说着话，李若辰还不忘对韩延宇眨眨眼。 “其实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韩延宇在李若辰的面前，嘴变得有些笨，总好像说不出太多条理清晰的话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陌生的环境，和这些陌生的人，让他的大脑开始放弃了思考。 李若辰歪着头，笑出声：“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找他们说理，先去给你买身衣服穿。” “我......” “哎呀，别墨迹了，听我的！” 李若辰不由分说地拉着韩延宇的手。 冰凉的手指，让韩延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的车就在前面，别跟我客气。” 韩延宇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丫头，竟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车。 停车场里。 韩延宇和李若辰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李若辰微笑着拿出车钥匙，点亮。 黑暗中，一辆红色的mini出现在韩延宇的眼前。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因为这辆车，跟唐卡的车子一模一样，只是车牌号码不同罢了。 “怎么了？” 李若辰察觉到韩延宇的异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遇见了熟人。” “熟人？”李若辰笑得弯下腰，那笑容却可爱得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我.....没什么，你要带我去哪儿？”韩延宇自己转换了话题。 原本从公司走出来，他就只是想要切身地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也是在里面的时候，经常跟张志远说起的话题。 只是这一次，他真的走出来了，而且，并不想张志远以前跟自己所说的那么复杂。 想到这里，韩延宇不自觉地低头苦笑。 原来，张志远一直就没有想要放韩延宇出来过。 或许，他觉得自己在外面根本就不可能适应，他本就应该是生活在虚拟世界的人而已。 他以为，韩延宇没有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韩延宇抬起头，正好撞上李若辰漂亮的眼睛。 “想明白了？” “嗯。”韩延宇眼神坚定，“今天晚上，我能不能......” “嗯？”李若辰纯洁的眼睛看着韩延宇，“能不能什么？怎么不说了？” 韩延宇垂下头，似乎有难以启齿的话题。 李若辰本就比韩延宇矮了一个头，在韩延宇的视线里看上去，她显得更加小巧可爱。 她一只手掩着嘴：“你该不会是没有地方住吧？” 韩延宇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他抿着嘴，点头。 李若辰潇洒的模样，扬手拉住他的手，直接朝自己弄色的mini走去。 “这有什么关系？我家很大的，而且，家里除了阿姨以外，就只有我自己住，晚上怪害怕的，有你这个检察官陪我，我乐呵着呢。” 韩延宇全身一僵：“你说什么？” 李若辰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异样，她眨巴着眼睛：“怎么了？” “你.......” 李若辰反应过来，弯腰笑笑：“检察官？” 韩延宇轻锁眉峰。 李若辰解释道：“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嘛，我琢磨着，既然公司能用了你的肖像权和你的名字，想来，可能你的职业也是跟游戏里一样的。” 她凑近韩延宇：“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吗？这款游戏真的太火了，你要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话，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韩延宇问道。 李若辰眨巴着眼睛：“小心他们以为你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纸片人啊。” 话毕，李若辰走到车子旁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延宇定定地思考着，李若辰说得没错。 好在现在是晚上，如果是白天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人围观。 虽然玩游戏的人占总人数的少数，但是，人数也是不可估量的。 “好。” 韩延宇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后，便上了李若辰的红色mini，“今天谢谢你。” 李若辰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车里的韩延宇，眼神中有一秒钟的痴迷，随即很快恢复原状。 “没关系，以后你要是想一直住在我家里的话，也没关系......” 李若辰画完画，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从车前绕行而过。 韩延宇就这样看着单纯可爱的李若辰，慢慢地唇角上扬...... ------------ 200带你回家 车子趁着夜色，驶向郊区的一片别墅区。 韩延宇怎么都没有想到，李若辰的家竟然这么有钱。 这片地方看上去，几乎跟王强家别墅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转回头看着李若辰：“你家.....住在这里？” “是啊，怎么了？你来过这里吗？”李若辰只偏头看了韩延宇一眼，便转头继续开车。 她的车技似乎不是太好，应该是刚刚拿到证不久。 韩延宇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算不上来过，但是，也算是来过吧.....这里.....我还挺熟的。” “嗯？是吗？你有朋友也住在这里？”李若辰的话匣子一下子又被打开，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 她天真活泼的性格，让韩延宇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韩延宇笑笑：“也算不上朋友，熟人而已，只是这片别墅区，死了太多人，让我觉得.....” “什么？”李若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韩延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是现在补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说啊，你这样把话只说一半，让人瘆得慌，你知道我差不多算是一个人住的。” 李若辰脸上闪过一次胆怯。 韩延宇笑着说：“我也是从游戏里看到的啊，我还以为你对《利刃交锋》很熟悉呢，没玩过吗？” 李若辰一脸无辜的样子，刚刚的胆怯也却是消散了不少。 “你所谓见过是说游戏里？”她放下心来，“吓我一跳，难怪你说不算是朋友呢。” 韩延宇见李若辰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般。 “你以后不要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韩延宇轻声说道。 李若辰只快速回一下头：“啊？我吗？”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善于伪装，他们会利用别人的善良去伤害别人的心，甚至是别人的生命，以后，不要轻易带陌生人回家。” 李若辰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自己吗？” 悠长的道路上，灯火辉煌，一点都不像是游戏里的样子。 每每到这里，就都是因为发生了凶杀案。 周围每次都是漆黑一片。 原来，这片别墅真正的样子是这样的。 原来，不管是游戏还是漫画，里面的场景都不一定完全是虚构出来的。 想到这里，韩延宇突然在想，那么张志远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他真正的家，是不是也住在这附近呢？ 李若辰见韩延宇长时间不回话，便主动继续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有心事吗？” 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说，你已经去过公司了，但是他们不给你结账？” 韩延宇抬起头，笑着看李若辰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亲切，他总觉得李若辰看上去很面善，就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不自觉地放心心中所有的顾虑：“确实去过了，他们不给我结账，还把我轰了出来。” “太过分了！”李若辰撇着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韩延宇轻轻地笑着，没有回话。 很快，红色的mini就驶进了别墅的地下车库。 门口的大铁门，在扫描到李若辰的车后自动打开。 院子很大，没有所谓的阿姨在等着李若辰的归来。 就好像，偌大的别墅，根本就只有李若辰一个人在住一样。 “电梯在这边。”李若辰扬了扬手，便轻车熟路地带着韩延宇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不算太大，金黄色的门，看上去富丽堂皇。 当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就能看到韩延宇和李若辰并排而立的样子。 李若辰靠在背后的墙上，双手环在胸前，随意地等待着。 别墅共有三层，李若辰的房间就在第三层。 很快，电梯门重新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宛若公主一样的粉红色房间。 房间的门口是衣帽间，横穿而过，是一道走廊，走廊的两边装着两面贴在墙上的镜子。 每次进入房间的时候，都是需要穿越衣帽间的，或许是为了方便女孩子换衣服。 衣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牌服饰和包包。 李若辰回头，对韩延宇轻轻笑道：“一会儿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掩着嘴：“哎呀，刚刚说好的要带你去买衣服的，聊了一路，怎么给忘了！” 韩延宇觉得眼前的女孩子是在可爱，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他不自觉的唇角上扬：“没关系，我看你刚刚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以为你是个条理清晰的我女孩子，没想到，原来你......” 李若辰不高兴，冰凉的手捂住韩延宇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韩延宇：“不许你说我！” 她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不自觉地，韩延宇竟然有些看呆了。 原来，真实的人情绪如此强烈多变。 韩延宇眨着眼睛，对李若辰点点头。 她这才将手放下来：“不过没关系，二楼是我哥的房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先帮你找了他的衣服来穿。” 说着话，李若辰上下打量着韩延宇，砸吧着嘴：“不过说真的，你跟他的身形还蛮像的，如果你见过我哥的话，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李若辰说着话的时候，明显带着自豪的语调。 “你不是说，平日你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吗？你哥他......” “哎呀，别怕，我哥不经常回来的，偶尔回来住一次，也都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没事的，他最近特别忙，我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他了。”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只要不会让你觉得为难就好。” “当然不会，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李若辰想了想，“今晚你就住我哥房间就行，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看我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你去公司问问情况，只要我出现，我保证，他们一定不敢对你怎么样。” 韩延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自信的模样。 明明是只小兔子，却非要假装自己是只小老虎。 可爱的紧。 “谢谢你今天邀请我来你家住，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恐怕.......” 李若辰慌忙打断韩延宇的话，哭丧着脸：“哎呀，能不能不要这样，我不喜欢看男孩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平时，已经有我哥那个苦瓜脸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捡回来一个好看的男人，又是一张苦瓜脸，不喜欢。” 韩延宇抿着嘴，笑着对李若辰点点头：“好。” 背后，电梯发出声音。 两人惊慌回头。 “你不是说.....你家一直都是你一个人住吗？” 韩延宇紧锁眉峰，盯着李若辰。 李若辰也是惊慌的模样，将韩延宇护在身后：“不会吧不会吧，今天什么日子啊，不会是我哥回来了吧？你真的行大运了！” ------------ 201忌讳 两人背后，电梯门打开。 “小姐，您回来了。” 李若辰明显松了一口气，见对面来人并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常年陪伴左右的阿姨，她上前一步。 “阿姨，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所以......” 李若辰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背后的韩延宇。 阿姨只看了韩延宇一眼，便低下头去。 这个阿姨看上去好像习惯性地低头，或许，这是李若辰家里的规矩。 “小姐，您父亲要是知道你带男人回家，恐怕会不高兴的。” 李若辰笑盈盈地搂住始终低着头的阿姨的肩膀：“别这样嘛，下不为例。” “小姐，你......” 阿姨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李若辰打断：“阿姨，你应该是误会了，他不是我带回来的男人，”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这话说得不太对劲，又补充道。 “是我带回来的男人，但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姨明显面露不悦：“小姐，第一次见面就带男人回家的话，您父亲应该会更不高兴。” 李若辰一副气馁的模样，松开阿姨的肩膀：“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 李若辰一边说着话，回头看一眼韩延宇。 韩延宇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阿姨，他总觉得，对面这个阿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具体的，他却是说不上来。 李若辰撒娇的样子，重新靠近阿姨的身边：“你就当他是我捡回来的乞丐行不行？” 阿姨微微抬眼，瞟了一下李若辰，却真的再也没有看过韩延宇一眼。 “小姐，您真当我老糊涂了？” “真的，你不信自己看。”李若辰说着话，靠近韩延宇的身边，扯着他身上的衣服。 “你看他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明明都已经这么冷了，他还穿着夏天的衣服，我就是看他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就把他给带回家了。” 李若辰撇着嘴，一副恳求的可怜模样。 背后的韩延宇看在眼里，心中的一丝不安也被逐渐打破。 “阿姨......”李若辰摆弄着阿姨的胳膊，摇晃着身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可怜的未成年少女，在像自己的家人恳求一颗糖果。 韩延宇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一根手指揉着鼻子：“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先......” 李若辰立刻护在韩延宇的身边：“不许走，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阿姨轻轻地叹口气，这才松了口：“小姐，你年纪小，不谙世事，我不怪你，但是这个男人，不能住在这里。” 李若辰笑道：“好啊，那让他住二楼，我哥的房间好了，反正我哥不回来住，这样总可以了吧？” 阿姨沉思片刻。 “阿姨......你看他多可怜啊，身上不仅没有厚衣服穿，还一身汗味，谁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 韩延宇听到，眉眼一挑，抬起自己的胳膊，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想着，虽然不至于有香味，但是臭.....应该谈不上吧。 李若辰看到韩延宇的动作，笑出声来：“好了，就这么定了，让阿姨带你下楼，今晚你就住我哥房间，好好洗个澡，穿了我哥的衣服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韩延宇听话地点点头。 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他深知说得多错的多的道理，特别是现在在一个女孩子的闺房里，就更不能多说话。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根本就不知道在没有需要讨论案情的前提下，到底应该怎么跟女孩子交流沟通。 于是，索性便什么都不说。 阿姨终于松了口：“好，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靠近小姐的房间。” 这句话虽然是对韩延宇说的，但是阿姨却没有抬头，一眼都没有看向他。 韩延宇躬身点头：“多谢。” 之后，便擦着李若辰的身边，走向阿姨。 “放心，没事的。”李若辰拉住韩延宇的胳膊，笑盈盈地对他眨眨眼。 韩延宇只是报以微笑回应，便跟着阿姨离开。 电梯门重新打开，韩延宇和阿姨站在电梯里。 电梯外面，李若辰始终保持着调皮的笑容，对韩延宇招招手，示意他放心离开。 电梯下行，透过金黄色的内壁，韩延宇发现阿姨一直低着头。 他微微皱起眉头：“麻烦您了。” 阿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语不发。 很快到了二楼，韩延宇跟着阿姨走出来。 二楼的卧室，能很明显地看出是男孩子的房间，墙面上贴着各种篮球海报，还有一些十年前的歌星海报。 在李若辰衣帽间同样的位置，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手办，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那些人物形象，是韩延宇以前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样子，想来，两个世界所接触到的东西，还是会有所不同。 韩延宇刻意远离那些看上去凶猛的手办。 阿姨见韩延宇看手办而放慢了脚步，她侧头，视线却没有看向他：“不要东张西望，这里的东西，都不要碰，你赔不起。” 韩延宇的心沉下来一些，刚刚有的一些好感也荡然无存。 “好。”韩延宇还是轻声回应道。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没有再看向屋内陈设一眼。 房间里的东西很杂乱，但是却摆放得井井有条。 原本想着，像李若辰这般十八九岁年纪，她的哥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而已。 但屋内整洁的状态，却让韩延宇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房间主人有了一丝好感。 阿姨只站在卧室门口，弓着身子：“就是这间，没有小姐的召唤，请不要离开房间，另外，我再强调一次，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许碰。” “好。” 阿姨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洗手间在房间最里面，洗澡的时候也请格外小心，我们家少爷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 “好。” 阿姨点点头，沉着脸，直接走出去。 韩延宇还是忍不住好奇：“阿姨，请问，您为什么一直低着头走路？” 阿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该看的，不看。” 话毕，便直接抬脚离开。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阿姨一直低着头走进电梯，直到电梯关闭，阿姨的表情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太奇怪了，这个家.......她不抬头看来人，或许是一种职业习惯，因为，她作为下人，不想记住任何一个到家里来的客人的脸，难道，这件事也是这个家里的忌讳？” ------------ 202虚拟玩伴 趁着夜色，韩延宇洗完了澡，打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都不乏奢侈品牌，他轻叹一口气，随即关上了衣柜的门。 他记得阿姨临走前说的话，让他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或许，衣服也应该算在内。 他仔细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的世界，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在这个没有身份的世界里，他的存在，可有可无。 深夜逐渐降临，韩延宇觉得有些冷，光着脚下床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对着灯光，坐在床边的地上。 明天要怎么办？他突然很想回去，起码，在里面的世界，他是熟悉的，是有事可做的。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乘电梯上行。 韩延宇猛地转头，看放置在房间角落里的古董钟表。 表面上显示，凌晨一点半。 警惕的他慌忙起身，闪身躲进浴室的房门后。 从门缝，能看到有人光着脚走进来，是一双男人的脚。 韩延宇眼角一跳，能看到男人的背影，站在床边迟疑着。 男人看到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也警惕起来，随即转身出了门。 看样子，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李若辰的哥哥回来了。 韩延宇轻手轻脚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没有穿鞋，所以，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 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短袖，慌乱中，他匆忙找到自己放在床边的外套，快速套在身上。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谁！” 韩延宇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呆在原地。 这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韩延宇一动不动，他觉得血液侵占了他的大脑，一股热气贯穿全身。 他不能回头，但是现在，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根本没有人在。 没有藏身的地方。 韩延宇能感觉到有人用枪顶着自己的头。 对方已经靠近了自己。 韩延宇慢慢低下头，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李若辰的哥哥......为什么会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后的人像是也认出了韩延宇，原本顶在头上的枪慢慢地落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声音冷漠。 韩延宇慢慢回过头来，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 “张志远.....”韩延宇叫出对方的名字。 张志远的眼神闪烁着，他的眼神复杂。 “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志远的声音充斥着愤怒。 这是他的领地，真正的领地。 上午，韩延宇刚刚枪杀了张志远的父亲，现在，却出现在张志远的房间里。 张志远眼神闪烁着，表情复杂。 “我不知道这是你家。” 张志远冷笑一声：“你是故意的？” 韩延宇默默地低下头，他们在里面世界的时候，经常会说一句话，就是，过分的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现在，在张志远看来，那个故意为之的人，正是一起携手合作五年的好友。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对不起。” 张志远愤怒地靠近韩延宇：“不要碰我妹妹！我警告你！” “对不起。”韩延宇只是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就算想要接续解释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 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真相，张志远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跟我走！” 张志远说着话，便拉住韩延宇的手腕。 韩延宇感觉到张志远冰冷的手，就像是李若辰之前拉着自己的手时候一样的感觉。 他觉得奇怪，这一家人为什么手指都如此冰冷？ 韩延宇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志远回过头来，盯着韩延宇的眼睛：“你还想干什么？做那件事的人是我爸，跟我妹妹没有关系，她才十九岁！” 韩延宇垂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志远终于将刚刚一直在强忍的怒气发泄出来：“韩延宇！你比我预想中的更善于设计！现在你满意了吗？放过我妹妹！如果你还有怒气的话，请全部都冲着我来！我妹妹是无辜的。” “对不起......”韩延宇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不知道这里竟然是你的家，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志远眯着眼睛，就像在虚拟世界里的时候，审视犯人的眼神一样。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韩延宇低头苦笑出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遇见了她，只是巧合，她说她叫李若辰，她跟你都不是同一个姓氏，我又怎么会想到......” 张志远抿着嘴，听韩延宇的解释，没有打断。 韩延宇再抬起头，看着张志远的时候，眼神温柔下来：“张志远，对不起，我真的......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承认，我心里全都是恨意，但是我真的不想，我没有选择，我很害怕，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外面的世界，也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样子。” 张志远依然没有回话，他因为长时间陪伴在父亲的身边，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你父亲......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我......” 张志远不等韩延宇继续说下去，一拳打在韩延宇的脸上。 韩延宇应声倒地。 张志远因为生气，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冲上去，对着已经到底的韩延宇一阵殴打。 韩延宇一动不动地躺着，沉默着，没有遮挡，没有反抗。 张志远打得累了，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从韩延宇的身上站起来，喘着粗气。 “滚！从我家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永远都别让我再看到你！” 韩延宇满脸的伤痕，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低着头，没有再看张志远一眼。 爬起身来，抓起地上自己刚刚没有穿好的外套，慢慢地，向大门外踱着步子。 “对不起。” 韩延宇最后说出一句，穿过那一排价值昂贵的手办区域。 在小夜灯的照射下，韩延宇突然在那些手办的最深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手办影子。 那个手办，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大概八九岁的模样。 韩延宇下意识地驻足，伸手向那个手办而去。 他半张着嘴：“这是......我吗？” 韩延宇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足够被张志远听到。 在韩延宇的手还没有碰到手办的时候，张志远已经快步冲过来，一把抓起那个小小的“韩延宇”手办。 “看清楚，在我的心里，你不过是我九岁时候创造的第一个虚拟人物罢了，你不过是我小时候假想中的朋友而已，没有我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存在，你什么都不是！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进入我的世界？” 话毕，张志远突然将手中的手办高高举起，之后用力向脚边摔去。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 手办碎裂的残渣在两个男人赤裸的脚面上四散开来。 划破了两人光滑白皙的皮肤。 韩延宇难过得红了眼睛：“张志远......” ------------ 203小小的恨意 张志远终于绷不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蹲身在地上，轻声哭了出来。 韩延宇站着，低头看着彻底崩溃的张志远，突然觉得心疼。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轻拍张志远的肩膀。 但手指悬空，最终没有落下去。 张志远颤抖着双肩：“如果我小时候没有假象一个朋友.....如果我没有告诉我爸想要一个朋友，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我不想见到你，我真的不想见到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韩延宇收回自己的手，他突然觉得很悲观，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张志远的身边？ 对张志远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臆想中的朋友。 现在看来，里面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韩延宇自己也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死，他也能重新活过来罢了。 他现在突然就彻底明白了那些体验服的玩家们的心理。 他们在里面乱杀，而韩延宇负责破那些根本就破不了的案子。 凶手根本就不是存在于那个世界的人。 一切看上去那么可笑。 从他的存在开始，就是一个可笑的开始。 韩延宇慢慢地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永远都不会了......” 韩延宇没有回头，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说道。 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纠结着，内心似乎仍在期待着。 在期待什么...... 两个人五年的感情，就此终结..... 金色的电梯，模糊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韩延宇留着血的赤足向电梯里跨过去。 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张志远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不敢回头，他觉得心痛，世界的破碎，人物关系的破碎，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法承受。 电梯门因为感应到人的存在而一开一合。 “对不起.....”韩延宇重复着这句话，再无其他。 张志远的手用力一拉，将韩延宇重新拉了回来。 “我爸没事。” 韩延宇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瞬。 “谢谢你没有要了他的命。”张志远垂下头。 韩延宇轻轻笑笑，手想要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 但张志远却将韩延宇的手拉得更紧，用力。 韩延宇的身体从电梯口撤离出来。 他抬起头，便看到张志远通红的眼睛。 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一切看上去有些模糊。 韩延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内心深处也压抑的难受。 “帮帮我。” 张志远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韩延宇没有回应。 张志远抬起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韩延宇依然没有回应。 张志远慢慢松开韩延宇的手，继续说道：“你的人生，是我造成的，其实从一开始，就跟我父亲没有关系，是我......” 韩延宇的脸上，除了哀伤，再无其他。 卧室里，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张志远瘫坐在沙发上，背靠在沙发背上。 “九岁那年，我妈妈过世，我开始画画......” 张志远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回忆。 小小的房间角落里，小小的张志远蜷缩在窗户边。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布景。 小张志远的手里拿着粘土，认真地创作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床边，放着一张崭新的照片，照片上是九岁的张志远趴在病床边，和因为化疗而脱发到面目全非的母亲。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张志远轻声说道。 他的手上全都是黏土的脏污，小小的脚丫子上都沾满了泥土。 他歪着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 人一旦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变得莫名冷静。 原本，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的。 但是张志远从小就坚强，甚至超出了正常孩子应该承受的情绪范围。 张志远小小的手不断捏着各种各样的人偶，每一张脸都差不多。 只是跟小时候的韩延宇有些像，却没有那般极致的样子。 卧室的门被推开，张志远的父亲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年幼的儿子。 张志远抬头，看到父亲，轻轻地笑出来：“爸爸，我想妈妈了。” 张志远的父亲通红着双眼走进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 “妈妈不在了，但是，她希望你能坚强快乐起来。” 张志远从父亲的怀中探出头来：“爸爸，我想创造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什么世界？”张志远的父亲没有因为儿子的胡话而打断他的思路。 “一个有妈妈的世界。”张志远回答道。 张志远的父亲笑了：“你想要什么？告诉爸爸。” “我想要一个可以进入的虚拟世界，我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我想要妈妈，我想要看到她，如果我想妈妈的话，我想要她在我的身边。” 张志远的父亲其中与忍不住流下眼泪，他不想被儿子看到，便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好。” “真的可以吗？”张志远轻声问道。 “当然，爸爸会努力给你创造一个有妈妈的世界，只要你想见她，就能看到她，触摸到她。” 小小的张志远咧开嘴笑出声来：“这样，是不是妈妈就可以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了？” 张志远的父亲更用力地将儿子拥入怀中：“不管用什么办法，爸爸一定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张志远伸手拿起脚边的手办，举到父亲的眼前：“我想要这个人陪着我，我想要他跟我一起找妈妈。” “找妈妈？”张志远的父亲诧异地看着儿子的脸。 “我想要一个伙伴。”张志远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妈妈再也不会来了，我想......让他跟我一起，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要他陪着我一起找妈妈。” 张志远的父亲没有打断儿子的话，安静地听着儿子的诉求。 “不过......”小小的张志远从父亲的怀中挣脱出来，“我想要他能跟我有一样的感受，我想要他也失去妈妈。” 顿了顿，小张志远补充道，“不对，我想要他比我更孤单，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我现在的感受。” 张志远的父亲轻轻地笑道：“你希望你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家庭情况？” 小张志远仰起头，思考着：“他只有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一个人，这样，他能依靠的人，就只能是我了。” 张志远的父亲面对儿子的诉求，似乎有些惊讶：“你......希望他是一个孤儿吗？” 小张志远想了想，点头，脸上虽然依然是稚嫩的表情，但却透着一丝冷意。 “我失去了妈妈，所以，我想要一个感同身受的朋友，在虚拟的世界里，只想报仇！” 张志远的父亲呆呆地看着儿子稚嫩的脸。 他没有想到，年幼的儿子心中竟然埋藏了这么深沉的恨意。 “难道你没有想过，或许，可以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吗？” “不，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美好，一切都是虚构的，就像我想要创造的那个世界一样，所有人都已经自己生活得很幸福，但其实，每个人都是不幸的。” 小张志远转头，痴痴地望着背后抱着抗癌中的母亲和自己相拥的照片。 “爸爸，我们都不幸福，所以，我也不想要别人幸福！” 说这话的时候，小张志远的脸上带着恨意。 ------------ 204让我的朋友也失去亲人 心理咨询室里。 张志远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手办。 手办的样子，正是九岁的韩延宇的模样。 他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跟他手中的手办一样，看上去平静而孤单。 张志远的父亲收起看着儿子的视线，转眼看向对面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长着一张跟韩晚晚一样的脸，看上去温柔得好看。 看到她，就能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冷漠？” 心理医生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轻声说道：“受到巨大的刺激，他想要逃离，我这边建议您能带着他来做治疗。” 张志远的父亲皱着眉头：“他才九岁.....” “现在，心理疾病的年龄段越来越低，希望你们做家长的人不要掉以轻心，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不想......”张志远的父亲已经说不下去。 心理医生转身倒了一杯果汁，起身走到小张志远的身边。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将果汁递到张志远的面前：“喝点果汁？” 张志远抬起头，手里紧紧地握着手办，却没有接果汁。 心理医生将果汁放在张志远的身边，蹲下身，仰视着他稚嫩的脸。 “你想要一个朋友，哪怕是虚拟的？”心理医生问道。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张志远主动问话，张志远的父亲惊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是那天晚上跟自己交流过之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心理医生微笑着，轻轻抬手阻止张志远的父亲说话。 “我叫韩晚晚，你呢？” “我叫张志远。”小小的张志远回应着笑容，“韩晚晚，我喜欢你的脸，我可以把你放进我的故事里吗？” 韩晚晚觉得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她轻轻笑道：“当然可以，你想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可以告诉姐姐吗？” 韩晚晚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安心。 张志远凑近韩晚晚的脸，定定地看着她的五官。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韩晚晚的笑容那么好看。 “姐姐，”张志远笑出来，将手中的手办举到她的面前，“姐姐，如果我真的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但是他可以。” “他？”韩晚晚看着张志远手中的手办，捏得并不是很精致，能看出稚嫩，“他叫什么？” 张志远仰起头，思考了几秒钟后才低下头重新看向韩晚晚，“他叫韩延宇。” “韩延宇？”韩晚晚笑出声来，“为什么？” “不知道，我觉得，他跟你长得有点像，是不是很巧？姐姐，他也可以做你的弟弟吗？” 张志远稚嫩的声音，让韩晚晚无法拒绝。 “可以啊，当然可以，下次来治疗的时候，你可以把我弟弟也一起带过来吗？” 张志远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你愿意接纳我们吗？” “为什么不呢？你们两个是好朋友，我可以跟你们两个再见面吗？” 张志远笑出来：“可以呀姐姐，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都可以，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顿了顿，韩晚晚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跟你们做朋友，是真的朋友那种，你也不要把我当做是医生。” 张志远笑着，一把抱住韩晚晚的脖子：“姐姐，欢迎你来到我的虚拟世界。” 那时候的韩晚晚还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张志远虚拟世界的一部分，而且，会在张志远的故事里，早早就离开了韩延宇的世界。 从那天见过面之后，张志远每次都在期待着能再次见到韩晚晚。 每次到韩晚晚的心理咨询室，韩晚晚都会给张志远带糖果吃。 就是那种包裹着透明包装纸的水果硬糖。 在张志远的心里，那些并不算昂贵的水果硬糖，成了张志远最后的心理寄托。 在不去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张志远就会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地上摆满了张志远所画的人物。 各种各样的人物都有，全都是张志远生病期间见到的人。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张志远的父亲看到儿子有了心理寄托，随即也放下心来。 如果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无法得到快乐的话，哪怕是虚拟世界，他也愿意。 张志远的父亲没有打搅儿子的创作，他轻轻地关上了儿子房间的门。 背后，跟着他的助理。 “张总，您申报的游戏项目审批下来了，但是在技术层面，不是那么好实现。” 张志远的父亲结果助理手中的策划书。 里面放置着各种的各样的人物，其中第一页，就是成年后韩延宇的模样。 张志远的父亲笑着说道：“试试看，做沉浸式游戏，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 助理有些为难：“现在很多人都盯着我们的项目，大家都觉得您是在异想天开，沉浸式游戏，只能借助眼镜实现，想要在真实的世界里直接进入游戏，这太不现实了.....对手公司也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张志远的父亲突然愤怒地瞪着助理：“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商战，不是为了盈利，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只要是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问题！” 助理低下头：“好，但是这是一个长久的事，如果公司倾尽全力去做这一件事的话，恐怕连续好几年都没有盈利。” “我说了！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盈利！你听不懂吗？！” 助理突然将视线转移到张志远父亲的身后。 张志远的父亲也察觉到异样，转头，便看到年幼的张志远呆呆地站在门口。 “我可以等，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自己创造的第一个人物——同样九岁的韩延宇。 张志远的父亲冲过去，轻轻地抱住张志远：“相信爸爸，我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 张志远抿着嘴笑笑，一根手指揉搓着鼻子：“爸爸，我想好了，我不要在游戏里找妈妈了，我想让我的朋友跟我一样，失去自己最亲的人。” 说着话，张志远低头看着手中的“韩延宇”。 ------------ 205游戏测试 听完这些故事。 韩延宇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他瘫软地靠在沙发上。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张志远抬起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所以我说，从一开始，这些都是我的错，我爸只是想要帮我实现愿望罢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包括你的姐姐韩晚晚.......你......想见她吗？” 韩延宇顿在原地。 “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我愿意带你去找她......”张志远仰着头，观察着韩延宇的表情。 “我.....我不想。”韩延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是我的姐姐。” 张志远苦笑出声：“是我的自私，让你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从我真正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所以，我决定让你觉醒，我想要让你走完整个游戏的主线，实现我小时候的梦想，然后，带你离开。” 韩延宇苦笑一声，没有回应。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靠近韩延宇：“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是吗？”韩延宇歪着头笑着。 张志远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做了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有一段时间，我很纠结，我在想，让你觉醒，到底是因为我自私地想要让你来到我的世界，还是想要帮你实现愿望，那段时间里，我什么都不敢想，我怕我会想得太明白，就会放弃你。” “放弃我？如果你真的能放弃我的话，现在我就不会这么痛苦。” “是的，我说了，是我错了。” 韩延宇站起身，俯视着张志远：“你创造了我的世界，之后又让我的世界变得毫无意义，我应该怎么对待你？我唯一的朋友？” 张志远的心就像是被无数根针刺穿了皮肉，在看不到的地方，血流如注。 “我想要结束这可笑的游戏，应该怎么做？”韩延宇声音冰冷，面无表情。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他眼角的肌肉不自觉地跳动着。 “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结束你为我创作的这可笑的游戏，我不喜欢被人操控人生，或者，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让我觉醒，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还能活得快乐些。” 张志远难过地望着对他来说已经二十年之久的朋友。 是的，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是韩延宇在陪着自己，即使在自己小的时候，韩延宇还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张志远，”韩延宇说着话，靠近张志远，望着他的眼睛，“我一点都不感激你，在我没有点头的情况下，你创造了我，然后给了我一个比你还要悲惨的人生，这就是你对朋友的定义的话，我祝福你，永远都没有朋友。” 张志远默默地闭上眼睛：“我后悔了。” “你早就该后悔！张志远，你真自私！” 韩延宇说完话，扭身就要向外走去。 “在这里，你待不了多久的。”张志远没有追上去，他望着韩延宇的背影说道。 韩延宇回过头，失望地看着张志远的脸：“本就不该存在的人，即使消失，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张志远的声音里透着哀伤：“别走。” 韩延宇冷笑一声，转身，抬脚，走入已经被打开的电梯。 “韩延宇！你别走！你会消失的，一周之内，你就会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志远用尽了全力嘶喊着。 迎接他的，却是电梯的关门声。 又像是他心碎的声音。 走出偌大的别墅，天空已经泛白。 韩延宇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抗北方的寒冷。 这样的气温，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他不住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绝望。 出来的时候，忘记了穿鞋，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下了雪花。 韩延宇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雪花，在他的记忆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韩延宇仰着头，手脚冻得通红。 但是他却淡淡的笑出来：“真美啊......” 韩延宇的身后，李若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羽绒服。 她轻轻地叫羽绒服披在韩延宇的身上：“太冷了，当心着凉。” 韩延宇转过头，看到李若辰微笑的脸。 “你早就知道他会回来，是吗？”韩延宇问道。 李若辰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笑着，算是肯定。 韩延宇低头一笑：“你找到我，并将我带回家，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我跟你哥见面，是吗？” 李若辰仍然没有回话，脸上的笑容依然。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你是谁?” 李若辰歪着头：“你猜呢？” 韩延宇闭上眼睛，所有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李若辰，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女孩，他怎么就忘了呢？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睛，仔细看着对面的李若辰：“你也是......跟我一样的人......” 李若辰掩嘴笑出声来：“我？是别人的替代品。” 韩延宇不解。 李若辰笑盈盈地看着韩延宇，伸手拉住韩延宇的手：“昨天答应你的事，不能反悔。” “什么？” 李若辰没有回答，直接拉着韩延宇的手，重新回去。 “做什么？”韩延宇挣扎着，从李若辰的手中将手抽离出来。 李若辰撇着嘴：“先给你买一身衣服，然后带你回家。” 韩延宇眼角一跳：“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消失。”李若辰回答道。 “为什么？”韩延宇问道。 李若辰没有回答，低头看着韩延宇冻得通红的脚：“你不觉得冷吗？跟我走。” 不由韩延宇拒绝，李若辰已经拉着他，冲进了别墅。 周围一片安静，阿姨又一次消失不见。 一切看上去都变得诡异起来。 电梯门打开，叮的一声。 李若辰转眼看着韩延宇笑道：“走吧，虽然你是纸片人，但也是有痛觉神经的，你也知道难受，知道冷，知道疼，不是吗？”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跟着李若辰走进电梯。 又是那辆红色的mini，见到它，韩延宇就会想到唐卡。 不知道在里面世界的唐卡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有没有着急，有没有想要找到自己..... 坐上车，李若辰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从黑暗的地下车库开出去的瞬间，光线照进韩延宇的眼睛。 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韩延宇从倒车镜看着自己的脸：“李若辰，你跟你哥见过面了吗？” “嗯？”李若辰开着车，随口回应着韩延宇的问话。 “你们兄妹两个感情不是很好吗？你见过他了吗？”韩延宇再问道。 李若辰只是笑着，像是没有听见韩延宇的问题一般。 韩延宇察觉到不太对劲：“停车！” 李若辰依然不说话，就像是被人控制着行为一般，车子平稳地开出了别墅大门。 “李若辰！你到底是谁！”韩延宇声音颤抖着问道。 李若辰脸上的笑容僵硬：“还记得吗？我哥说，想要创造一个虚拟的世界，他最开始的打算，是想要一直见到自己的妈妈。”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是.....” “我是更新的产物。”李若辰歪头笑看着韩延宇，“你们那个世界，是准备被遗弃的世界，他们说，既然乱了套，就创造一个更新的世界，一个能真的在真实世界存在的世界。” “什么？”韩延宇低沉着声音。 李若辰轻轻地笑着：“这才是张志远想要让你觉醒的真正原因，他真的想要带你离开那个游戏世界，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让你带着自己的意识，跨越到另一个游戏的解决办法。” 韩延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若辰到底在说什么。 李若辰却一点都不着急。 天空的雪花洋洋洒洒，很快，两边的树也被染上了雪白一片。 李若辰见韩延宇没有说话，她继续说道：“你觉得，在真实的世界里，张志远真的能拿到枪吗？”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睛。 李若辰笑出声来：“听说过游戏测试吗？真正在游戏测试的，并不是你那个世界，而是我的世界。” ------------ 206谁才是虚拟世界的人 车子仍在飞速前行，只是，在韩延宇的眼中，去哪里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反复思考着李若辰所说的话。 李若辰轻轻转头看一眼思考中的韩延宇，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了冷漠笑容。 韩延宇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像曾经无数个以前一样...... 只是，他的身体没有像以前一样温暖，而是透着冰凉。 别墅门口。 张志远光着脚冲出来，远远地，看着李若辰的车子远去。 他对着车尾大声嘶喊着：“韩延宇！回来！” 但是车子已经远去，韩延宇根本就听不见张志远的嘶喊声。 只有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喧闹着整个空旷之地。 张志远的嘴里哈出白色的气，他喘息着，挣扎着。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紧咬着嘴唇。 “韩延宇......回来......”张志远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打开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找到韩延宇了，是的......对，定位他，在他消失之前，给我他的确切位置。” 挂断电话，张志远垂下头去，看着冻得通红的脚尖。 之后他又一次拨通了妹妹李若辰的电话。 但是，发现电话始终打不通，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张志远表情冷漠地转回头去，重新回到别墅内。 整个别墅，在张志远意识的操控下，开始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只要是张志远经过的地方，因为张志远心情的变化，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变成了符合他情绪的样子。 “阿姨.....” 张志远转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声叫着阿姨的名字。 空中，之前的阿姨以虚拟影像的方式，出现在韩延宇的面前。 “小少爷。” 张志远一伸手，便从对面的茶几上拿起了一杯热茶，再转头看向阿姨。 “昨晚，他们回来后都做了什么？” 阿姨始终低着头，原来，不仅仅是不看客人，就连主人，她也不会轻易去注视。 “怎么了？”张志远见阿姨半晌没有说话，他转头盯着阿姨问道。 阿姨像是在思考着，眼球快速转动。 “他们说，要回公司讨回公道，小姐说，要送那个客人回家。” 张志远眯着眼睛：“回家？” 他怎么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李若辰怎么可能会想要送张志远的设计回到游戏里？ 张志远对阿姨挥挥手，阿姨便消失在空中。 他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李若辰的具体位置，也要一起定位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小张总，不好了，《利刃交锋》这个游戏彻底被改乱了！” “怎么回事？”张志远一边说着话，猛地站起身来。 对面的声音立刻回答道：“主线.....主线完全变了，主人公变成了唐卡，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韩延宇这个角色被彻底删除了！” 张志远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带动着他的眼皮也在跳动着。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程妶.....她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人听到张志远提到程妶的名字，微微一愣，之后才说道：“程小姐一整天都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她跟您在一起。” 张志远愤怒地将手中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周，我只有一周的时间，在韩延宇消失之前，必须要将所有的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哪怕......” 张志远停下口中的话茬。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之前跟韩延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其实，他曾经见过很多个韩延宇，在游戏人物不断改进的过程中，他将韩延宇的性格开始逐渐优化。 优化成他最想要的样子。 甚至，他不想要看到韩延宇过分的强大，所以，将他的性格改得懦弱。 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主人公总是要有缺点的，而且应该是致命的缺点。 即使很多人都劝他，这样的主人公性格一点都不讨喜，是会被人丢弃的。 张志远依然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好在，父亲支持张志远的一切决定。 于是，慢慢地，从二十年前的第一个韩延宇手办开始，这个人物便不断在张志远的心中变换着。 最终，变成了张志远真正喜欢的样子，可以保护的样子。 他以为，只有这样的话，这个朋友才会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只有这样，韩延宇才会依赖自己。 这也是因为母亲离去之后带给张志远的后遗症。 他害怕因为自己的不足而被人遗弃..... 张志远想到这里，他的双手插进头发里。 电话铃声响起，张志远立刻抓起手机，接通电话。 “说。”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李若辰的声音：“哥，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找我们。” 张志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若辰！放韩延宇回来！” 李若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哥，我累了，一直躲在你们的身后，做着别人的替代品，我真的累了，我希望，父亲能真的看到我的本事，看到我能够颠覆你们的本事。” “李若辰！你不要碰他！”张志远在电话这头大声吼道。 对面的李若辰笑声听起来好像更加清澈：“哥，你着急啦？难怪程妶姐姐说，她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韩延宇呢！以前我不理解，现在.......” 李若辰突然停下话头，声音也似乎远离了一些话筒。 “你们在哪！”张志远着急了，“说话！” 李若辰的声音听上去若即若离。 “来找我们啊，哥哥，我现在都有点舍不得了呢，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韩延宇了，他真的好可爱，长得也完全在我的兴趣点上。” 张志远压着嗓子：“李若辰！你最好不要乱来，否则......” “别总吓唬我嘛，哥......终究，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能因为一个虚拟人物而放弃外面世界的整片森林吧？” 张志远稳住自己的情绪：“李若辰，求你，不要乱来，不要伤害韩延宇，他是无辜的。” 电话那头，传来李若辰轻声说话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却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哎？这身衣服不错，真适合你这种身材比例端正的男人了，真好看！” “李若辰！你......”张志远大吼出声，在话还没有说完之前，电话被对面的人挂断。 ------------ 207他一直很爱你 一家奢侈品牌店里。 韩延宇身上穿着今年最新款的冬装，即使脸上带着不算明朗的笑容，但看上去依旧让人觉得明艳。 李若辰不自觉地看呆了眼。 “真好看。”她一边说着话，挂断了手中的手机，直接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走去。 上前，乖巧可爱的样子，帮韩延宇整理身上的衣服。 店员见两人如此亲昵的动作，却猜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索性闭上嘴，只是微笑着看两人。 李若辰痴痴地望着韩延宇，歪着头：“难怪我哥喜欢你呢，真好看。” 韩延宇笑着垂下头：“谢谢。” 李若辰撇撇嘴，转头对旁边的店员说道：“就这套了，刷卡。” 韩延宇看着李若辰的一举一动，她手中的黑卡比他正常所见到的卡片看上去精致不少。 再看店员的表情，有微微一顿的惊讶。 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高级店员，她微笑着刷了卡，却仍然不自觉地看一眼一旁的韩延宇，眼神中透着温和。 李若辰在众目睽睽之下，挽起韩延宇的胳膊：“走吧。” “嗯。”韩延宇没有抽回手，跟着李若辰离开。 两人刚走，店里的店员们就开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人，你们觉得不觉得有点眼熟？” “谁？” “就是刚刚买衣服的那个男人，你们觉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中一个店员突然抬头，看向户外大屏，伸手指着大屏，一脸惊讶地说道： “是他吗？” 众人跟着店员的视线抬头看去，只见户外5D大屏上，正在播放着？《利刃交锋》游戏的推广广告。 众人相互对视着：“刚刚那个.....是真人吧？” “应该不是 5D投影吧......” “不是吧......” 几个店员突然疯了一样冲到监控录像前，翻看录像，不由地发出一阵震惊的声音。 因为，监控录像里，并没有出现韩延宇的身影。 看上去，就像是李若辰刚刚一个人前来，她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 而他们店里的衣服也被悬空套在某个人的身上，只是，这个人根本就看不见。 “莫不是......见到了鬼？”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韩延宇的手中已经拎了不少高端奢侈品的衣服。 李若辰亲自给她打开后备箱：“别客气，韩延宇哥哥。” 她接过韩延宇手中的衣服，好几个大袋子，一股脑地塞进车里后。 这才回过头来，笑盈盈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唇角轻轻上扬：“你不是说，接下来就带我回家吗？又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多的衣服呢？” 李若辰一点都没有惊慌，反而半仰起头，思考的模样：“韩延宇哥哥，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回去了，不如，呆在我的世界吧？” 韩延宇没有回答，轻轻一笑，打开了李若辰的车门，转身上车。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在的位置，并不在副驾驶的位置，而是上了驾驶座。 见李若辰依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他淡淡的笑着：“上车，或许，我们应该先去公司好好聊聊我接下来的事。” “嗯？”李若辰表现出不太明白张志远意思的样子。 韩延宇轻轻地笑着：“上车。” 说着话他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李若辰脸上的笑容暗淡下去：“你不想留下吗？” 韩延宇没有看向李若辰的脸：“我很想相信你的话，我也很想留下，但是现在，我不能留张志远一个人在局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若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很高兴你喜欢我，希望未来，在游戏里，我们还能再见面。” 韩延宇说着话，低头笑笑：“只是，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要再杀我了......” 韩延宇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李若辰惊得几乎站不住，她下意识的身体向后退去半步，瞪大了眼睛。 “什么？” 韩延宇没有继续回答李若辰的话，而是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来，上车，我们回公司去解决一下接下来的问题。” 李若辰依然站在原地：“为什么是我？” 韩延宇微微笑着，歪头盯着李若辰的脸：“你哥很爱你，在他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所有故事的女主角，他喜欢你，想要保护你，又想要你成为主角，是你一直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罢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若辰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延宇索性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李若辰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帮她打开车门，细心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你知道吗？” 韩延宇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李若辰能闻到韩延宇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什么？” “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应该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直到......” 韩延宇停下话头，他已经帮李若辰系好了安全带，转头，便跟李若辰四目相对。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最多只有五公分的距离。 李若辰呆住，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从游戏里走出来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韩延宇淡淡的唇角上扬：“李若辰，难道你不知道吗？在游戏里，你就是唐卡，从来都是唐卡。” “什么？”李若辰本能地排斥韩延宇的猜测。 韩延宇身体后撤，想要远离李若辰的脸。 却被李若辰用力一拉。 韩延宇的头重新靠近李若辰的脸，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上一次更近。 李若辰的脸瞬间红得彻底。 韩延宇看到李若辰的模样，淡淡的笑出来：“李若辰，你知道吗？在游戏的世界里，你哥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妹妹放在一起，他希望，哪怕是在虚拟的世界里，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也能够在一起，永远幸福安宁地生活下去。” 李若辰眼角一动：“你.....胡说......那个唐卡，跟我长得根本就不一样！” 韩延宇双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李若辰的眼睛：“你之前说，你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是谁？” 李若辰似乎反应过来，定定地望着韩延宇，半张着嘴。 韩延宇低头一笑：“是张志远死去的母亲对吗？” 到这一刻，不需要韩延宇再说下去，李若辰也已经明白韩延宇要说什么了。 但是这一次，韩延宇不想将话只说一半，他更靠近李若辰一些，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唐卡那张脸，跟张志远的母亲一模一样，代表着张志远对自己的母亲的寄托，但是，除此之外，无论是性格还是衣食住行，唐卡所拥有的一切，都与你一模一样，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李若辰的身体后撤，因为惶恐，她想要远离韩延宇一些。 但是，韩延宇却似乎并不准备放过她。 “你哥很爱你，一直很爱你，就算，他真的把你当做是他过世母亲的替代品，但是，他想要赎罪！所以，在虚拟世界里，他给了你一个新的人生，而你......” “别说了......” 李若辰惶恐地垂下眼帘。 “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们一家人根本就不爱我，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玩偶罢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李若辰声音尖锐，开门就要下车。 她侧过韩延宇的身体，冲向马路的方向。 迎面，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直直地冲向李若辰的身体。 “小心！” 韩延宇大惊，伸手想要拉住李若辰....... ------------ 208你是我的好朋友 在车子撞穿李若辰身体的刹那。 对方打了转向，同时韩延宇的手拉住了李若辰的手。 两人的身体向后翻转着，跌倒在地上。 韩延宇将李若辰护在怀中。 李若辰倒在韩延宇的怀中，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韩延宇......” 韩延宇微微皱着眉头：“现在，你愿意送我回去吗？” 李若辰默默地看着韩延宇深棕色的眼睛，是的，是她喜欢的样子。 韩延宇的长相，是她喜欢的样子，所以，在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张志远就说，可以让她尝试进入唐卡这个角色。 他记得，那是张志远主动提出的。 李若辰突然顿悟，为什么每次玩游戏的时候，张志远都会让她率先选择唐卡这个角色。 是她一直觉得唐卡很没有用，只会躲在韩延宇的背后。 甚至，在故事主线上，也一直都是张志远和韩延宇冲在最前面。 唐卡的游戏体验一点都不好。 “我不相信！” 李若辰用力推开韩延宇，从地上爬起来。 她现在的心情很慌乱，她将所有的回忆都勾连在一起。 越是觉得韩延宇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她便越是觉得害怕。 背后，韩延宇好看的手拉住李若辰的手：“告诉我，是谁想要破坏你哥游戏的主线计划？”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李若辰手指一颤。 韩延宇却并没有打算放手，而是轻轻一拉，便将李若辰拉着靠近自己。 “我属于里面的虚拟世界，即使觉醒，我也是里面的虚拟人物，最终，我还是会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世界，但不是现在。” 李若辰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游戏里走出来的男人。 她的心跳动着，也难过着。 “韩延宇......你回不去了......”李若辰轻声说道。 “为什么？”韩延宇眯着眼睛问道。 李若辰低下头，轻轻地说道：“程妶姐姐说，要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说你不过是一个没用的主人公，说你根本不应该存在，她说......” “说什么？” 见李若辰停下来，韩延宇立刻追问道。 “她说，真正应该成为故事主角的人，应该是唐卡，应该是我，她说，她讨厌你，她希望你永远消失。” 韩延宇慢慢地松开李若辰的手：“你愿意陪我回去吗？就像你昨天答应我的一样。” 李若辰垂下头去：“我.....不行.....我答应过程妶姐姐，我答应过她的......” 韩延宇轻声说道：“李若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消失的话，就让所有的一切回到原点。” “我......”李若辰似乎在纠结着，“我不能......” “为什么？”韩延宇厉声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会带我回到公司讨回公道吗？现在，就是我需要你的时候。” 李若辰仰起头：“你现在回去的话，会被彻底毁掉，你会在进入公司的瞬间，永远消失。” “为什么？”韩延宇问道。 李若辰重新抬起头：“你从公司离开，就是我打开的主机，主机现在正在带动着你的一举一动，但是，你一旦回去的话，主机会发出自动删除的信号，因为它被程妶姐姐调整过，你的再次出现，会被检测为病毒。” 韩延宇眼角一跳：“我必须要回去，里面的唐卡需要我的帮助。” 李若辰猛地抬起头：“什么？” “里面的唐卡......如果换了主人公的话，唐卡根本就无法扛得住那些事，现在，里面那几个二十年前就已经觉醒的人，一定都在等待着毁掉故事的主人公，你知道的。” 这件事，确实是李若辰知道的事。 韩延宇继续说道：“不管是为了你哥的公司，还是这款游戏，还是里面世界里我的家人，我都必须要回去！” 李若辰痴痴地望着韩延宇。 “你愿意帮我吗？”韩延宇轻轻上前，握住李若辰的两个肩膀，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李若辰，你愿意帮我吗？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为了你哥，为了公司，为了游戏，为了我。” 李若辰慢慢地后退着，她想要逃避。 原本，程妶离开的时候跟她说的并不是这样。 程妶离开前，说会让韩延宇永远留在真实的世界，永远留在李若辰的身边。 所以，在第一时间，是李若辰找到了韩延宇。 而且，程妶答应过李若辰，要让李若辰成为游戏新的主人公。 可是到头来，这一切都是骗她的吗？ 为什么？程妶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李若辰想不明白个中道理。 背后，张志远的车子急刹车，停靠在路边。 他大踏步地走下来，朝着韩延宇和李若辰的方向而来。 韩延宇抬头，便看到张志远一脸凝重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在看到张志远的瞬间，他觉得一切似乎都已经解决了一样安心。 刚刚的生气已经彻底消失。 因为，他在劝慰李若辰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劝慰自己。 韩延宇抬头，对张志远淡淡地笑着：“你来了，你找到我们了。” 李若辰听到声音，回头，这才看到背后的张志远。 “你骗我！”她声音尖锐地怒视着对面的韩延宇。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清醒过来，我想过让你带我亲自结束这一切，但是，你做不到，所以，我只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等着张志远来找我们。” 一小时前。 张志远坐在别墅的客厅里，他等待着工作人员给自己发送过来的关于韩延宇所在位置的信号。 手中的热红茶已经变冷。 他的双脚上依然没有穿鞋子，脚上的雪花融化，变成了水，浸湿了地板。 张志远的手机突然闪烁着红色的信号。 信号来自于虚拟人物动向。 张志远睁大了眼睛，快速拿起手机。 手机上自动显示出韩延宇所在的位置，张志远并不记得自己在手机上装过虚拟人物在外部的移动定位。 他仔细回忆着，是在昨天晚上。 自己跟韩延宇对话的过程中，他在讲述自己创作这个游戏初衷的时候。 韩延宇曾经拿起过自己的手机。 他原以为韩延宇不过是在随意摆弄自己的手机，原来......从那时候开始，韩延宇就已经原谅了自己。 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责备过自己的自私。 张志远看着手机屏幕上韩延宇定位，红着眼睛，笑出来。 “韩延宇，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 ------------ 209合作愉快 张志远一路走到李若辰的身边，满眼心疼地看着李若辰。 “哥......”李若辰垂下头去，“对不起......” 张志远伸手，一把将李若辰拥入怀中：“对不起，妹妹，我没想到，这些年，竟然一直让你是母亲替代品的感觉，对不起。” 李若辰轻轻地推开张志远的拥抱，她低着头，慢慢地笑起来。 张志远和韩延宇对视一眼，不明白李若辰的情绪突然发生的变化。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在张志远出现后，李若辰却变了。 “哥。”李若辰依然低着头，“来不及了。” 张志远眯着眼睛：“来得及，只要你破解了现有游戏的设定，改回原来的样子，一切都来得及。” 李若辰慢慢地抬头，脸上挂着笑容：“我说了，来不及了！” 韩延宇盯着眼前的女孩子，明明刚刚还是小女孩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极深城府的女人。 “李若辰，你怎么了？”韩延宇上前一步，想要靠近李若辰。 李若辰歪着头，冷笑地望着韩延宇：“你被人利用，还要继续跟他合作？” 她话里的人说的是张志远，但是，她却一眼都不看张志远。 张志远正要说话，被李若辰打断。 “韩延宇，我说了，我要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不要让你回去！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留在这个世界的方式。” 李若辰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执迷不悟？难道你还想回到虚拟的世界，任人宰割吗？你真的以为张志远对你好吗？你对他来说，不过是泄愤的工具罢了，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张志远站在一旁，对李若辰伸出手：“代码交给我，如果你不想让他消失的话。” 李若辰慢慢向后退去：“我相信程妶姐姐不会骗我，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所以，她一定不会骗我的。” 一边说着话，李若辰直接抬脚上了车。 “李若辰！”韩延宇快走几步，想要追上去。 但是手指只划过了李若辰的车尾，车子远远地扬长而去。 “现在怎么办？”韩延宇慢慢地回头看着背后的张志远。 张志远也跟着回过眼神：“我还以为，你在恨我。” 韩延宇笑笑：“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等我们解决了外面世界的事，送我回去，在里面，我一定会对你血债血偿！” 听着韩延宇的话，张志远苦笑着低头。 “我说过，会帮你，关于你父亲的事，对不起。”韩延宇认真地上前，与张志远面对面说着。 张志远垂一下头，之后再抬头的时候，拉着韩延宇的胳膊：“走！回公司！这算是我们两个人最后一次合作，现在轮到你帮助我了。” 韩延宇唇角上扬，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你不怪我了？” “一切本就是因我而起，你的目标设定本就是找到杀害全家的仇人，现在，你报了仇，你的生命目标也完结了，对你来说，不算坏事，虽然对我来说有点问题，但是，问题不大，我还得感谢你没有对我父亲下死手。”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地朝着张志远的车子方向走去。 “走吧，这辆车上有充电设备吗？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冷了。”韩延宇一边说着话，习惯性地坐上了张志远副驾驶的位置。 一样的车型，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舒适度。 就好像，一切都是为了韩延宇的身形摆放的座椅位置一样。 张志远笑着摇摇头，抬脚跟着韩延宇一起上了车。 “没有，谁知道你会真的出来？冷就忍着点，等送你回去就暖和了。” 张志远系好安全带，转头，便看到韩延宇像平常一样，闭着眼睛，双手环在胸前，整个人窝在座椅里面。 张志远淡淡一笑，回过头来，踩下油门。 车子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这将是他和韩延宇在外面世界的第一站，也将会是最后一站。 他一边开着车，决定这次之后，将所有的程序都调试好，让故事的一切重新开始，将故事的悲观主义修改得乐观一些。 不仅仅是对韩延宇，也是对那些游戏玩家。 里面的世界，他希望不再有那些莫须有的杀戮....... 当车子开到公司门口的时候，两人发现大门紧闭。 韩延宇慢慢地转回头看向张志远的侧脸。 只见张志远脸色凝重，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但是对面显示不在服务区。 “怎么了？”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默默地摇摇头，没有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韩延宇看着紧闭的大门，“里面为什么没有人？” 张志远回头对韩延宇l露出一个没关系的笑容，抬脚下车。 “跟我来，跟紧我。” 韩延宇撑着身体起来，下车，紧紧跟着张志远的脚步，重新走向公司的大门。 昨天，他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其实，昨天逃出来，他并不是淡出你为了见到外面的世界，而是想要逃避张志远。 因为，他当时冲昏了头脑，枪杀了张志远的父亲。 即使，在开枪的最后时刻，他微微改变了子弹的方向。 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张志远。 所以，他想要逃离。 远远的，看到张志远站定在大门的门口，停滞不前。 “怎么了？”韩延宇上前，站在张志远的身边。 却看到张志远绝望的眼神，他顺着张志远的视线向里面看去，发现整个公司黑漆漆的一片。 所有的机器都被灭掉了电源。 这一刻，不需要张志远说什么，韩延宇也已经明白了张志远绝望的原因。 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有人，真的想要你死。” 张志远慢慢地转回头，看向旁边的韩延宇。 韩延宇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一片黑暗，之后轻轻地笑了。 “你错了，张志远，有人想让你的公司死，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争夺虚拟人物的战争，而是一场无耻的商战！” 韩延宇抬起头，揽住韩延宇的肩膀。 “有人在嫉妒黑客联盟的成功，他们才一开始想要掠夺，到现在的想要毁掉，张志远，你还没看明白吗？” 张志远眯着眼睛，轻轻地笑出来：“那他还真是小看我了。”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撞拳：“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张志远也跟着笑起来。 ------------ 210循环空间 张志远通过虹膜打开了公司的大门。 里面空空如也。 但是，对于韩延宇来说，从走进办公室的大门那一刻开始，全身红肿刺痛。 心脏也跟着跳动节奏加快。 他的周身，就好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射线想要刺穿他的身体。 韩延宇微微皱着眉头。 “怎么了？”张志远回头看着韩延宇，他察觉到韩延宇的难受。 “我觉得好像有点无法呼吸。”韩延宇憋红了脸。 张志远扭身向外，拉着韩延宇的手就冲了出去，“在外面等我。” 张志远一下便将韩延宇扔了出去。 “张志远！”韩延宇刚被扔出来的瞬间，就感觉到身体舒服了许多。 许是因为里面主机被关闭的原因，或者是因为电脑病毒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体里发作，一靠近主机反而会觉得全身不适。 也许，这就是李若辰所说的，主机会将自己当做是病毒一样，想要清除。 韩延宇不放心张志远一个人进去，他跨着步子想要走入。 但是，身体的疼痛令他不得不重新退了回来。 不远处的张志远听到动静，也重新回过头来。 他淡淡的笑着说道：“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开主机。” 说着话，张志远就消失在转弯处。 周围的空气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寒风，凌冽刺骨，穿透了韩延宇身上的羽绒服。 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四下张望着。 在对面一个矮小的办公楼内，他下意识地看到有人正站在窗户边看着自己的方向。 却在韩延宇看到对方的瞬间，消失不见。 韩延宇察觉到有异样，他回头，轻声叫着张志远的名字，但是，里面的张志远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点回声都没有。 对面小楼房里的人，看不清面容。 很快，他又出现在窗户边，甚至能看到对方正冷冷地对着韩延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对方根本就不害怕被韩延宇看到。 “张志远！”韩延宇又冲里面叫了一声。 瞬间，整个大厅的灯都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主机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但是却没能看到张志远出现。 韩延宇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矮楼内，那人将一杆枪对准了公司内部。 韩延宇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找到了张志远的位置。 在里面的世界，他习惯了那些突然出现的凶杀。 他没有想太多，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冲向了公司内部。 "张志远！"韩延宇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感觉，向刚刚张志远消失的方向冲过去。 但是，周围却没有张志远的身影。 周围的环境，在韩延宇进入的瞬间，就开始逐渐发生着变化。 就好像，刚刚自己进入的空间，根本就不是一个真实的空间。 他没有见到过张志远家别墅跟随张志远的心情发生变化的样子。 韩延宇一下子就慌了。 他身体的难受感觉，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着。 他的身体也开始缓和了下来，疼痛消失，心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张志远！”韩延宇用力叫喊出声。 周围传来韩延宇的回声，就像是人处在山谷中的回荡之声。 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 “张志远，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韩延宇更加大力地喊出声来。 空无一人。 韩延宇慌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自己又穿越了另一层空间？ 或者，就像是李若辰所说的一样，黑客联盟公司，还在创作另一款游戏。 而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真的进入了另一个游戏里？ 但是，周围一片黑暗的虚无感，让他觉得心慌。 一个人都没有。 这周围，都是宛若电光闪烁一般的城市，看上去，完全是一个虚拟的未来城市。 高楼耸立。 远处的广告牌都已经开始几乎掉落而下，显得破败不堪。 韩延宇转身，观察四周的环境，终于在最高处，看到了《利刃交锋》的游戏大海报。 被风一吹，整个海报洋洋洒洒地从天空中漂亮下来。 最终掉落在韩延宇的面前。 肯定不对，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虚拟的未来世界。 还没有建立完成的模型，末日题材。 韩延宇慌乱，朝着更前方奔跑起来。 刚跑出几步，就发现前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再转头看向另一个侧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整个四周，除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外，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空间。 韩延宇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 换言之，刚刚那个人是故意要让自己进入这个空间的。 他举着枪对准的方向，可能就是这个游戏的入口方向。 他很了解韩延宇，知道韩延宇能够轻松地通过对方所指的方向找到对应的位置。 羊入虎口。 但是，眼前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更像是一个刚刚开始启动的游戏项目。 场景，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地方而已。 他想要走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就像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一样，如果没有张志远的引领，他永远也不可能进入黑客联盟公司的内部。 “不试试怎么知道？” 韩延宇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以前张志远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候，张志远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盈盈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觉得心安。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韩延宇转头看向眼前那片无尽的黑暗之地。 “万一柳暗花明又一村呢？”韩延宇给自己打气，之后深深地一了一口气，冲进了黑暗中。 他想要穿越这片黑暗的地方。 经历了长时间的黑暗摸索之后，远处能看到一束刺目的光芒。 韩延宇尝试着放开紧闭的鼻腔呼吸。 周围没有一丝空气。 这个地方，完全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没有一丝空气给韩延宇。 他已经忍得满眼通红。 “快到了。”韩延宇跟自己打气。 终于，他冲破了黑暗。 一道刺目的光线过后，韩延宇看到眼前的场景。 高楼耸立，残败不堪。 韩延宇抬起头，看到了刚刚已经看到过的场景： 高出的广告牌上，是《利刃交锋》的海报在摇摇欲坠。 很快，就像韩延宇所预料中的那样。 那巨大的海报再一次飘飘荡荡地坠落在韩延宇的脚边。 海报上，韩延宇的脸被无限放大，他流着眼泪，半仰着头。 像是在渴望，又像是在绝望...... ------------ 211他一直没有放弃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结！ 韩延宇仰着头，慌乱中，环视周围的一切，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他冲进大楼内。 刚刚进入大门，就只能看到里面所呈现出的一片黑暗的景象，什么都看不见。 韩延宇眯着眼睛，想着，也就是说，这款游戏到现在，也不过是只画了一个场景的场景外部而已。 内部构建一点都没有画出来。 所以，他现在所能生活的区域，也恐怕只有目之所及的这一点点空间。 韩延宇转头，又看到了大楼一旁的一座较为矮小的楼。 他想要再次尝试。 转身，拔腿就冲了进去。 里面依然是一片黑暗的地方，在里面，韩延宇无法呼吸。 他转身冲了出来。 残败的世界，他不可能要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韩延宇闭上眼睛，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入口就一定有出口！ 他坐定在路边的台阶上，脑海中用力呼喊着张志远的名字。 他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突破无法寻找到的联系方式。 等待，没有回应...... 突然，从远处冲过来一辆红色的大卡车。 韩延宇以为找到了希望，慌忙从地上站起身。 既然这里有东西在活动，就说明有人在外面操控着游戏！ 韩延宇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卡车转弯，车身逐渐从黑暗中显现而出，直直得冲向韩延宇的方向。 韩延宇不自觉得走向马路的中央，等待着对面的车会停靠在自己的身边。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对面，车子在看到韩延宇的时候瞬间加速。 车里，韩延宇能清楚得看到，没有司机在操控。 他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他更清楚的明白，现在，此刻，外面确实有人在操控着这款刚刚开始设计的游戏。 只是对面的那个人并不是对自己友善的存在。 韩延宇翻身一跳，躲闪过去。 大卡车擦过韩延宇的身体，冲向了对面矮楼旁边的路灯。 只一下。 那路灯就被大客车撞翻在地。 路边的安全水阀也被大卡车冲破，水瞬间喷射而出。 洒在马路边。 韩延宇眯着眼睛，仰头环视四周，他大声喊道：“谁！到底是谁在外面！” 没有回应。 半晌后，刚刚想要撞死韩延宇的那辆大卡车，闪烁着一道彩色的电光，便消失不见。 韩延宇终于警惕起来，他做防备状态，等待着接下来还会发生的危机。 公交站旁边。 几个小学生围在一起，头对着头，发出阵阵欢呼。 “真该死，竟然被他躲过去了！” 旁边的一个小男孩上手，直接从对方的手中抢过单机游戏机，低头看着画面。 “这种单机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第一关你都过不去！没劲！” “你厉害你自己试试啊！这里面的人真的太灵活了！”刚刚玩游戏的小男孩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小男孩唇角一勾，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给他加大难度！” 小男孩的手刚刚落在按键上，就看到画面里的二维人物突然转过头来，正对着屏幕对面的小男孩。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汉字。 经验来看，就是里面的NPC在说话。 几个小男孩围了过来，一起念着上面的字：“谁......到底是......谁在外面......” 几个小男孩念完了这句话后，对视一眼，吓得瞬间将手中的单机游戏机扔在地上。 刚刚跋扈的那个小男孩对旁边的小男孩说道：“你这玩意，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不会是里面装着鬼吧！” “神经病吧！一个游戏而已，现在的游戏做得有多高级你不知道吗？”小男孩嗤笑一声，收起单机游戏机，“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还给那个小姐姐就是了。” 说罢，小男孩拿着手里的小小机器，转头看向对面坐在公交站牌凳子上的少女。 少女背身而坐，能看得出年纪并不大。 “姐姐，我们不想玩了，还给你，这个里面的人竟然会说话，把我同学都吓坏了。” 小男孩将手中的游戏机举到少女的面前。 慢慢地，少女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伸出纤细的手指，结果游戏机。 “真的不想玩了？”少女粉红色的唇慢慢煽动着。 “不玩了，我们要去上学了！” 话毕，小男孩转身离开少女的身边。 正好，一辆公交车停靠在站台前，几个小男孩有礼貌地对少女摆摆手：“姐姐再见！” 少女对几个小男孩摆摆手，便看着小男孩们上车离开。 少女起身，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远去的公交车。 之后垂下头来，望着屏幕上仍站在原地的NPC，轻声说道：“韩延宇，我真的不想亲手杀了你......但是，你非死不可！” 少女说着话，点下屏幕上的一个按钮，关机，转身消失在公交站牌的旁边。 看不清少女的脸，因为少女戴着黑色的口罩，穿着黑色的帽衫，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帆布鞋，修长的牛仔裤搭配着她修长的双腿，看上去干净而清爽。 虚拟世界里。 韩延宇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瞬间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慌乱地摸索着，想要寻找一处安身之地。 但是手边却什么都摸不到：“有没有人在这里！有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 韩延宇明明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大，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他已经被人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进不来，又出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行宛若游戏中NPC说话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一行字。 “你在里面吗？韩延宇？” 这行字在韩延宇看到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韩延宇猛地站起身来：“我在，你是谁？” 很久，没有得到回应。 韩延宇慌张地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触摸刚刚出现汉字的地方。 但是，一切都好像梦境一样，什么都摸不到。 韩延宇皱着眉头：“谁，刚刚说话的人是谁？有没有人在外面，救我出去！” 这一次，很快，天空中只出现了一句话：“别着急，我是张志远，等我，我正在想办法......”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韩延宇刚刚空虚的心瞬间被填满。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自己被封锁在这里。 想来，张志远应该从发现自己消失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寻找着自己的去向..... 韩延宇低下头，笑出声来：“这一次，依然是张志远在救自己......” 想着，韩延宇突然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亮着的空间。 一明一暗之间，在黑暗中，恍若暗黑世界的宝藏。 “出口？”韩延宇迟疑着，慢慢地朝着那片光明之地走去...... ------------ 212游戏联机 韩延宇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片光源之处。 里面亮的刺眼，韩延宇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袭击而来的光芒。 他眯着眼睛，向里面看去，一片刺目，什么都看不见。 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不对...... 心里一边想着，韩延宇抬起脚，就向里面走去。 刚一抬脚，背后有人拉住了韩延宇的手臂，用力一甩，便将他拉扯回来。 韩延宇差点跌倒在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戴着口罩，全副武装，只留着两只眼睛在外面的男人。 “你疯了吗？什么地方你都敢闯？！” 听到这声音，韩延宇放下心来，慢慢地笑出来。 “你来了。” 张志远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怒视着韩延宇：“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笑！我真的不知道在设计你的时候是不是少写了一个代码，才让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韩延宇仍在笑着。 只要见到张志远，哪怕现在是在这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也无所谓。 “你来救我。”韩延宇笑意更浓，说着话，靠近张志远。 张志远依然眉峰紧锁的样子，他抬起手，阻止韩延宇靠近。 “走另一边！”说着，抬脚朝着与光亮之处正对面的方向走去。 韩延宇微微眯着眼睛，虽然不明白张志远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举动。 他默默地跟在韩延宇的身后。 明明空无一人的地方，但是张志远却好像走得非常谨慎。 “张志远，你怎么进来的？”韩延宇轻声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答，他弓着身子，一把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两人躲在一堵墙的后方。 他探出头去，看向无人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 “在看什么？”韩延宇彻底放下心来，说话的时候也开始不再紧张，不动脑子，直接等着张志远的回答。 张志远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嘘状。 之后才小声说道：“这个空间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代码，二维的，还没有完成，所以空间非常小。” “我知道，我已经去看过了。” 张志远点点头：“但是你还记得吗？你刚进来的时候，那个灯是灭着的。” “所以呢？你在等什么？” 张志远无奈地转过头，看着韩延宇笑笑：“那个灯是我打开的，我打开了电源口，是一条死路，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韩延宇没有听得太明白，但是也没有准备继续问下去。 “这款小游戏，也出自黑客联盟，所以，我想要进入的话，就需要打开总电源主机，这也是想要你死的人设置的死结，他知道，我一定会进来救你。” “什么什么？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听明白。”顿了顿，韩延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先把我放进来，然后等你来救我的时候，让我们永远困在这里？” 张志远眯着眼睛，他耳朵微微一动：“对，也不对。” “哪里不对？” 韩延宇的话刚刚问完，在刚刚出现大卡车的转弯处，就听到一阵巨大的脚步声。 “什么东西？”韩延宇下意识地问道。 张志远冷笑一声：“就是这里不对，我想要进入，就需要打开电源主机，所以，公司里所有的游戏都会连接在一个服务器上，然后，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什么怪物都可能会出现！”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你们公司.....到底有多少游戏？” 张志远摇摇头：“具体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不乏各种怪兽类游戏，比如马上可能要出现的这位。” “有人想要把你也困死在这里？！”韩延宇下意识地有些抱歉。 张志远唇角一勾，他向身侧伸出一只手，手中瞬间就出现了一把透着蓝光的剑。 韩延宇见状，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张志远轻轻一笑：“既然所有的怪物都能出现的话，所有的武器也自然能一起出现在这里，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可是我......”韩延宇话还没有说完，张志远已经将手中的剑扔到了韩延宇的手中。 “那好，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说罢，两人背靠着背，张志远一挥手，手中凭空又出现了一把剑，闪烁着透明的红光。 韩延宇双手握住剑柄，侧头对张志远说道：“那个......这种游戏我没玩过，一点经验都没有，还有，我不会用剑，我只会用枪.......” 话音刚落，远处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怪兽，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的时候，直直地朝着两个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不是吧，这么大个儿？”韩延宇不觉吃惊。 张志远唇角一勾：“你应该庆幸，先来的是它！” 说着，抬脚直接朝迎面而来的红色怪兽冲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帮忙！”张志远一边向前冲，一边朝韩延宇的方向喊去。 韩延宇察觉到张志远见到这个怪兽之后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便也放松了下来。 他活动了一下头，朝着张志远的方向冲去。 不远处，只见张志远一跃而起，便跳上了那怪兽的肩膀。 他高高地挥剑，红色的剑刺入怪兽的头顶。 怪兽嘶叫一声，扭动着身体，想要将张志远甩下来。 张志远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朝韩延宇的方向喊道：“愣着干什么！用剑刺它的心脏，这是它的两个致命伤！” 韩延宇咬紧牙关：“死就死了！” 话毕，他的脚踩在一旁的金属杂物上，飞身一跃，同时，将手中的剑刺入怪兽的心脏位置，整个人悬挂在半空中。 血水瞬间喷射而出，伴随着一阵腥臭味。 韩延宇差点扛不住，低头去擦脸上的血水。 刚一低头，便感觉到身体一阵剧痛。 同时，听见头顶方向的张志远低吼一声：“韩延宇！闪开！” 韩延宇应声抬头，看到那怪物并没有就此死掉。 它粗长的指甲挥舞，一下子就刺破了韩延宇的后背。 血水汩汩而出。 张志远嘶吼一声，拔出插在怪物头顶的剑，又是一下，横着从怪兽的太阳穴刺穿而过。 脑浆崩裂而出...... 怪兽轰然倒地。 同时，韩延宇也支撑不住，从怪兽的身上掉落下去。 重重地掉在地上。 一口气上不来，他吐出一口血水，全身疼痛。 抬头，便看到张志远轻盈的几个脚印，飞身而下，冲到韩延宇的面前。 背后，那怪兽颤抖了几下，便闪烁着彩色的光，消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韩延宇！你没事吧！”张志远抱住韩延宇的脖子。 韩延宇唇角流血，笑着歪头看向张志远。 “你刚才还挺帅的，在游戏里当警察怪浪费的。” 说着，笑着咳嗽起来。 张志远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四下张望着，看到不远处放置的一个木箱，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不少。 “果然相生相克！” 话毕，张志远直接抱起韩延宇，向矮楼一旁的杂物箱方向跑去。 “在下一个怪物出现之前，我们必须先保存体力！” 韩延宇疼得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讲讲你们公司的游戏？这样我才好应对？” “一时半会儿讲不完，我比你以为的更厉害，你保护好自己，给我当辅助就行了！” ------------ 213我能出去，但你不行 张志远拖着韩延宇，一直冲到一旁废弃楼的里面。 这处矮楼更像是一片废弃工厂，里面空空荡荡。 “能不能坚持住？”张志远开口问道。 韩延宇抬起头，笑意挂在脸上：“我没事。” 张志远狠狠地白了韩延宇一眼，一边将他推倒在墙角，一边逐个打开木质箱子。 韩延宇吃痛，咧嘴，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意。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生存技能。”韩延宇口中满不在乎的样子。 张志远头都没有抬一下：“还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让你多玩游戏。” “这么说，你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我哪儿知道你这么弱！”张志远说话的时候，语气愤愤然的，抱怨着韩延宇。 “你别太担心，既然是在游戏里，不是可以无限续命吗？”韩延宇笑盈盈地说着。 张志远回头，眼神冰冷的令韩延宇不自觉地颤抖着。 “你以为你还是游戏里的NPC吗？在这个游戏里，你是玩家！玩家就有游戏终结的可能性！” 张志远一口气说完。 韩延宇终于垂下头来，仔细地思考着现在自己的身份状态。 “说的也是，做惯了NPC，第一次做玩家，倒是觉得有点不太适应。”韩延宇复又笑起来。 张志远已经找到了血包，拿到韩延宇面前，蹲身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请你记住，你的命不是无限循环的，在这个游戏里，死亡就等于退出游戏。” 韩延宇眨巴着眼睛：“那这样岂不是很好？我们不用找出口了，是这个意思吗？”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摇着头：“对我来说，是的，但是你不一样。” 张志远一边帮韩延宇包扎伤口，一边继续说话。 韩延宇疼得咧着嘴，身体不自觉地弓起，口中发出嘶声。 张志远抬头，只看了一眼，便继续看向韩延宇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你在任何一个游戏里，都可能会真的死，因为在外面，你没有特定的游戏账号，你根本出不去。” “那你出去把主机关了我不就回到公司了吗？”韩延宇还是提问。 张志远抿着嘴：“回不去，你会被永远封锁在这里。” “所以......”韩延宇脸上的笑容突然停止，他直起身体，靠近张志远，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你根本不用跟我一起战斗，你想要出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得去？” 张志远一惊，身体微微后撤：“你能不能离我远点？现在看到你我就发愁，真后悔那天带你出来。” 韩延宇索性靠在背后的墙面上，一只胳膊压在头下方：“真好，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最近我真的太累了。” 见张志远没有回答，韩延宇继续说道：“也不是最近太累了，好像拜某人所赐，我从一出生，就注定没有好日子过。” 张志远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他没有抬头，眼神闪烁一下，修长的手指来回窜动着，终于将韩延宇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转头看向窗外的一片斑驳。 “我现在特别后悔。” 韩延宇也跟着张志远的视线向外看去，淡淡的说道：“但是我不怪你，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就是没有办法恨起来，我想过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不会再理你，但是真的再见到你，我的心里只会觉得平静。” 韩延宇转眼看向对面的张志远。 窗外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张志远的侧脸上。 以前，他一直觉得张志远是一个富二代警察，然而现在看来，他不止是富二代，也不是警察那种糙汉子，而是一个富二代游戏设计师。 这种身份的转变，好像令韩延宇对张志远的感觉有一丝奇怪的变化。 说不好。 韩延宇低下头，收起视线，看着自己的指尖：“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出去的。” 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皆是温和的笑容。 “我会努力。” 韩延宇伸出手，跟张志远碰拳。 张志远也笑出来，拳头撞击在韩延宇的手上。 “每一个游戏设计师，都有自己独特的设计理念，所以，在这个世界，如果外面的人真的把全公司的游戏串联在一起的话，我们可能会经历不同的灾难，包括场景的转换。” 张志远说得认真。 韩延宇盯着张志远的眼睛，也看得认真，不时跟着点点头。 “你刚才说，每一个游戏设计师都有自己独特的设计理念的话，那......从现在这个游戏的创作方向，你能不能推得出外面的人是谁？” “嗯？”张志远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便仔细回想着，“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唇角一勾：“女人。” 韩延宇垂下头：“或许，他只是想要你回到她的身边，让你不要总是在游戏里，跟我在一起。” 张志远轻轻地笑着：“你说的人，是程妶？” “不然呢？”韩延宇轻轻笑道，“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另一半每天浸在游戏里出不来。” 张志远笑出声来：“我觉得，程妶也不过是被扔出来的那个戴着白手套的人，背后真正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你到现在还在保护她？”韩延宇轻哼一声，“从第一次在那个实验室里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张志远坐正，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不一样？” “这么感兴趣？” “是啊，我倒是很想知道，在我设计的人物心里，对我个人的感情观是怎么理解的。” 韩延宇狠狠地白了张志远一眼：“你这个人真奇怪，你要是不喜欢她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跟她说呢？” 张志远惊讶的样子：“嗳？” 韩延宇笑着将头转向窗外：“你不喜欢程妶，对她的态度，都是出于尊重，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你应该早点跟她说明白的。” 张志远伸手挠了挠头发：“好，如果能出去的话，我一定会跟她说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转眼，看到外面刚刚晴空万里的样子，突然开始乌云密布。 “不过现在，得先过了接下来这一关才行，找到出口，我一定出去跟她说清楚。” 话音刚落，张志远已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韩延宇的身前。 天空骤然转黑。 天空中雷声大作，这处废弃的屋子里没有灯。 两人只能通过闪烁的雷电看到对方在什么方位。 “小心！我已经知道这个游戏是什么了......伸手！” 张志远突然伸手，手中紧握着一把枪。 他将枪交到韩延宇的手中：“这次你的专业能力派上用场了，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记住！保持镇定，观察四周！” 韩延宇还没来记得问具体情况，就看到风吹开的破旧大门轰然倒在脚边。 在门内，几个面容溃烂，行走困难的丧尸，正蹒跚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向韩延宇的方向走来。 “韩延宇！开枪！” 一串枪响，张志远的对面，已经有两个丧尸被爆头，血水喷射而出，沾染在张志远白皙的侧脸上。 ------------ 214活着出去，我等你 张志远见韩延宇仍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嘶吼一声：“韩延宇，你真的想死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韩延宇面前的一个丧尸已经扑了过来。 马上咬住韩延宇脖子的瞬间，韩延宇回过神来。 在很近的距离下，开枪，爆头。 一股恶臭冲进韩延宇的鼻腔。 他下意识撇着嘴，用袖子擦拭脸上的血水：“不是，你们这游戏做得也太逼真了吧？这个嗅觉是怎么回事？” 张志远一顿：“你说什么？你能闻到味道？” “是啊，你早说啊，我可以闪开再打，这味道，我觉得我一周都吃不下烤肉了。” 张志远眼神一闪，刚想要说什么，却看到面前所有的丧尸全部都朝着韩延宇的方向扑了过去。 张志远惊呼一声：“韩延宇，小心！” 窗外月色惨白，不断有从四面八方爬了过来，遮蔽了月光下最后的光亮。 但是，从刚才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丧尸们像是看不到张志远一样，纷纷从他的身边爬过。 韩延宇一惊，他身上本就有伤，疼得不得了：“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咱们两个都是游戏玩家吗？他们为什么只攻击我？” 张志远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上前，冲破那群丧尸，护在韩延宇的身前。 韩延宇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先出去再说！这里空间太小，不好发挥！” 张志远对韩延宇点点头，随手一拉，便将韩延宇从窗户扔了出去。 韩延宇受着伤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一个圈，最终，才稳稳地站起身。 张志远飞身一跃，从矮楼的窗户跳了出来。 韩延宇怒骂：“张志远，这种时候你耍什么帅啊？！我的命不是命？” 张志远翻身上前，朝侧面伸手，一把连发的机关枪出现在他的手里。 “拿着！不管是谁靠近你，都不要放过！他们看不见我，所以，我可以近身处理这群肮脏的东西！” 正说着，两个丧尸已经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袭击而来。 韩延宇咬紧牙关，对着丧尸群就是一阵扫射。 不断有丧尸躺倒在地。 但是远处，却有更多的丧尸不断蜂拥而来。 “现在怎么办？这玩意儿根本就打不完啊！”韩延宇一边举着枪扫射，一边大喊。 张志远一边开枪，一边朝韩延宇的方向靠过来。 “没事，找个封闭空间躲起来！” 说罢，张志远脚下一蹬，飞身一跃，便跃上了一旁高楼的栏杆。 韩延宇仍在跟迎面而来的丧尸对战。 周围的空气，味道越来越让人支撑不住。 韩延宇忍不住干呕起来。 “张志远，这一关到底怎么过！” 韩延宇说着话，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张志远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不是吧，张志远，你不是吧......”韩延宇不自觉地在口中发出感叹声。 远处的丧尸如同蜂拥而至的蚂蚁，让人见着心中极为不适。 韩延宇紧咬着牙，一边开枪，一边向后退去。 一直退到大厦的玻璃门前。 那些没有感知的丧尸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毫无意识地直冲向韩延宇的方向。 他的心中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恐怖，只觉得眼前这一切令人难受作呕。 此刻，已经无路可退。 眼看着那些丧尸摇摇晃晃地逐渐靠近，韩延宇手中的机关枪不知为何，也突然开始放弃了他，没有了子弹。 “去他妈的！”一向不说脏话的韩延宇爆出一句脏话，将手中的机关枪扔出去。 砸倒了一堆丧尸。 他刚要转身，就觉得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一下就将自己拉了进去。 还不等看清情况，透明的高级防弹门被重新关闭。 门边，张志远喘着粗气，背靠在大门上，全身脏污，喘着粗气，对韩延宇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久等了，兄弟！” 韩延宇的紧张情绪松懈下来，他用舌头顶着后牙槽：“你以后走能不能跟我提前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刚才不是都已经说过了，那些丧尸看不到我，所以，我暂时是安全的。” “那你他妈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你留我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会害怕啊！” 这是韩延宇的真心话，其实换做是别的时候，韩延宇是一定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但是现在，他的大脑已经开始不受自己地控制，想到什么，就全部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张志远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韩延宇，他唇角一勾：“不是吧，我潜意识里的另一个自己，不会是这样的吧......这也太可怕了吧......” 韩延宇眯着眼睛，狠狠地瞪了张志远一眼。 其实，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觉得自己与张志远之间的所有怨念和误会，好像都瞬间被解开。 “我跟你可不一样！” 此刻，大门的外部，沾染着污浊血水的腐烂手掌，已经将原本布满灰尘的防弹门摸得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丧尸群中，一个头快要掉落的丧尸，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狙击枪，身体后退，扣动扳机，一下就打中了大厦的大门。 大门被打得砰砰作响。 张志远回头，正好与对方四目相对。 那人透过张志远的视线，看到的只有正坐在里面满身血污的韩延宇。 他歪着头，眼球耷拉到眼眶的外面。 张志远眼角一跳，转头对韩延宇说道：“快跑，他盯上你了！他手里有枪！” 韩延宇从地上爬起来，半低着头，一鼓作气，直接冲向张志远的身边。 张志远一惊：“韩延宇，你干什么？！” 此刻，韩延宇的身体已经靠近张志远，他咧着嘴，即使脸上满是血污，依然能感受到他脸上干净的笑容。 “张志远，出去，在外面想办法，否则，我们两个，谁都出不去。” 张志远还没有反应过来。 韩延宇已经伸手用力拉开了背后的大门。 瞬间，门外的丧尸蜂拥而至，歪着身体，朝韩延宇的方向冲过去。 韩延宇学着张志远之前的样子，手伸向一旁，手里瞬间出现了一把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枪。 他举起枪，目光如炬：“我等你。” 韩延宇手中的枪，对准备愣在原地的张志远。 这一刻，韩延宇心中回闪过当初在利刃交锋里的时候，两人一起欢笑的日子。 张志远背着醉酒的自己回家的日子。 张志远在警局里维护自己的样子。 张志远的笑容，阳光开朗得好看。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飞射而出，穿透了张志远的身体。 张志远头顶的血条开始快速倒退，在他倒在地上的瞬间，血条终于闪烁着红光，代表着即将死亡的信号。 张志远伸出手，向韩延宇。 “韩延宇，你.....”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无数的丧尸穿过张志远的身体。 张志远的身体已经开始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韩延宇......” 他昏迷前的最后一眼，看到韩延宇回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用口型说道：“活着，我等你。” 远处，丧尸丧心病狂地朝着韩延宇冲了过去。 韩延宇一边开枪，一边向后倒退而去。 终于，一群脏污的丧尸，消失在张志远的眼前。 张志远也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满是哀伤的表情：“韩延宇......别死.......” 黑暗降临...... ------------ 215不想他死的话，就永远别去见他 耳边传来仪器的声音，但是意识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张志远挣扎着，紧锁着眉头，想要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的口中喃喃着：“韩延宇，活着，等我，不要死，等我.......” 他的身边有人正在扶着他的手臂，轻声在他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是什么？ 张志远想要用尽全力去听对方到底在叫什么名字，但是却是一片模糊，什么都听不清楚。 张志远的意识重新陷入昏迷中。 周围一片黑暗，他好像能听到不断传来的枪声。 但是眼前却什么都看不到。 “韩延宇！”张志远在黑暗中大声叫着韩延宇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空气中传来大风吹过的声音，吹在张志远的身上，他全身发冷。 不自觉地颤抖着。 “韩延宇！你他妈还活着没有！”张志远大声嘶吼着。 周围，除了自己的回声以外，便是不断传来的枪声。 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慌乱地转动着身体。 这种感觉，跟之前韩延宇在昏迷状态下的时候所经历的情况是一样的。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还没有出来？ 难道，自己也陷入了NPC的困局？ 这一刻，张志远想到的，完全不是自己能不能出去，而是怎么才能回到游戏里，救下韩延宇。 韩延宇还在等着自己。 他不能就这样睡过去。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耳边只有轻微的打字声。 张志远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自己正坐在电脑主机旁边的电脑前，他的脸上所佩戴的5D眼镜已经灭了灯。 电子女声传来游戏失败的信号。 张志远将头上的眼镜一下子就扯了下来，他站起身，环视四周。 “谁在这里？” 周围传来自己的回声。 他刚刚差一点就被困在游戏局中出不来，他觉得一定有人在外面操控着什么，才让他有了意识错乱的反应。 公司内部的更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对方没有一丝准备要躲避的样子。 脚步声不仅没有远离，反而逐渐靠近张志远的方向。 张志远的心中，已经对来者有了猜测，但是在没有看到对方之前，他没有下最终的决定。 公司转弯处，一双红色的帆布鞋从墙后露了出来。 “哥哥。” 李若辰身上穿着黑色的帽衫，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 她一边轻盈地叫着张志远哥哥，一边摘掉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口罩。 “好玩吗？哥哥？”李若辰一张纯洁的脸，看着张志远，看上去那么无害，那么惹人心疼。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若辰在说着新看到的漫画，或者是新读的言情小说。 张志远生气的样子，脸上的肌肉颤抖着，他红着眼睛，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你不是说你不希望韩延宇死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志远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却透着可怖的语气。 李若辰轻轻地撇撇嘴：“本来是不太想让他死的，甚至，我还想过要带他回到原来的虚拟世界，但是后来，你看到你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我就生气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张志远愤怒地低吼着，“程妶呢？让她破解游戏关卡，放韩延宇出来！” 李若辰的脸上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哥哥，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游戏联机是程姐姐做的呢？为什么，不能是我做的呢？” 见张志远神色微微一变，李若辰骄傲地笑出来：“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计算机和游戏设计方面，也还不错吗？这么吃惊干什么？” “是你？真的是你？” 其实刚才在游戏里的时候，张志远已经猜到背后的人根本就不是程妶，而是李若辰了。 但是，他没有告诉韩延宇，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完全确定的结果。 毕竟，李若辰对自己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只是现在，他还不想让韩延宇知道。 “请你救救他。”张志远的声音变得卑微起来，“如果，你不想让我死的话，求你，救救他......” 李若辰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为了一个虚拟人物，你要下作到这种程度吗？” 张志远上前，拉住李若辰的手：“你，不是也一样吗？” 李若辰已经，将手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我讨厌他！我后悔了！让他去死，让他去自生自灭！我讨厌他，你听懂了吗？” 李若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张志远抿着嘴，向旁边走出两步，正对着李若辰的脸。 他的眼眶更红：“韩延宇，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觉醒，他还是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会.....” “你说的！”李若辰不等张志远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张志远的鼻子，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张志远。 “我说的。”张志远偏过头，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 李若辰却不以为然的样子，笑盈盈地扭身，低头拍了拍红色帆布鞋上的一个小小灰尘。 “我去接他，”顿了顿，她笑看着张志远，“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但是......” 张志远心中急切，但他了解李若辰的性子，越是表现得着急，她就越想要看到别人着急。 所以，张志远索性压着心中所有的情绪，淡笑着看着李若辰。 “但是什么？” 李若辰笑着开口说道：“我觉得他倒是挺聪明的，非说要毁掉他，我自己也有点舍不得。” “所以呢？”张志远接话很快。 李若辰靠近张志远，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会把他接出来，然后直接送到他该去的地方，然后......让故事重新开始。” 张志远眼角一跳：“好。” 李若辰一眼不眨得看着张志远的眼睛：“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张志远的声音颤抖着，他眼眶发红。 “以后，不许你再进入游戏，不准再见他！” 空气凝结。 张志远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李若辰见张志远不回答，她打开手中的游戏终端，举到张志远的面前。 画面中，韩延宇全身是伤，被一群丧尸包围起来。 他的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突然用力，冲破了丧尸的我包围，举起枪，嘶喊着扫射迎面而来的丧尸。 李若辰抿着嘴，脸上皆是淡淡的笑意。 “怎么样？想好了吗？”李若辰又问了一句。 张志远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出来，他看着面前的李若辰。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216伪装单纯的魔鬼 一道五颜六色的电光闪过。 李若辰嘴里含着一根粉红色草莓味的棒棒糖。 眼睛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彩色妆容，她的头发高高束起，在两边摇晃着。 她的手里，拎着一个重型机枪。 她将枪支向上一甩，便扛在肩上。 远处，有丧尸摇摇晃晃，啃食着地上同伴的残尸。 听到动静，不少丧尸转回头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李若辰撇撇嘴，转动着舌头，令口中的棒棒糖在嘴里转动着。 “真麻烦！” 李若辰说着话，举起手中的枪支，对着迎面而来的一众丧尸就是一顿扫射。 丧尸根本就无法靠近李若辰的身边，就一下子被清除完成。 她随手一挥，地上的丧尸尸体瞬间消失不见。 她仰起头，看着满是疮痍的大厦大门，到处都沾染着血色。 李若辰摇摇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歪着头，重新将枪支扛在肩膀上，踏步上前，走入大厦。 里面漆黑一片。 没有开灯，天色渐晚，阳光的余晖照耀在黑暗的空地上。 只有部分场景能看到亮光，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陷入一片漆黑。 只是偶尔，能在黑暗的角落里，看到正在啃食尸体的丧尸，眼球发出暗淡的蓝色的光。 对方发现无端闯进来的李若辰，刚起身，就被李若辰一枪爆头。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表情。 “韩延宇？！你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李若辰肆无忌惮地在空荡荡的场景中大声喊着。 很快，整个场景安静下来。 只几秒钟的时间，便传来一簇杂乱的脚步声。 听上去，人数众多。 李若辰微微眯着眼睛，仍然站在原地，将抗在肩膀上的枪举起，一只手插在腰间。 很快，不远处冲来一众丧尸，张牙舞爪的样子，满身是血。 “来！不怕死的都来！” 说着话，李若辰手中的枪对着迎面而来的丧尸们开始扫射。 那些丧尸都是没有意识的，他们甚至连NPC都算不上。 一阵扫射之后，整个大厅都被淹没在污浊的血水中。 众丧尸的背后，传来一阵稍微有些颠簸的脚步声。 李若辰听到，一边唇角上扬，小声说道：“还真是扛活。” 丧尸们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便有部分丧尸转头向背后冲去。 而李若辰这边，也在一边开枪，一边朝着远处的脚步声方向走去。 很快，两边的枪声逐渐靠近。 同时，挡在两人视线中间的丧尸也逐渐减少，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剩下一只丧尸呆呆地站在原地，前后，却有两把枪对准着他。 李若辰没有着急开枪，越过丧尸，看向对面的韩延宇。 “我哥说让我来找你。”李若辰直截了当。 因为李若辰率先说话，所以，刚刚还痴呆一般的丧尸一转头，便向李若辰的方向冲了过去。 李若辰冷笑一声，刚要开枪，对面的韩延宇已经率先开了枪。 砰的一声枪响。 终于，挡在两人中间的所有人全部都被清除了。 “他人呢？还好吗？”韩延宇接着刚刚李若辰的话继续说道。 李若辰嘴里的棒棒糖已经吃完，她将棒棒糖的棍子吐在地上的血污里，之后将枪扛在肩膀上。 “你做得不错，没必要让他跟你在里面扛着，他帮不上什么忙的。” “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李若辰嗤笑一声：“你这么关心我哥的话，就自己出去找他呗。” 韩延宇一惊，慢慢踱步上前。 这时候，这时候，才能看到韩延宇的脚有些瘸，他的一条腿已经被啃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李若辰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跟我来。” 说着话，她率先向大楼黑暗处走去。 韩延宇却仍然站定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李若辰因为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所以站定，转头，有些不满地皱着眉头：“干什么？不走吗？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喂丧尸？” 韩延宇瘸着腿，一步一步地靠近李若辰。 李若辰一脸无奈地将手中的枪收起来：“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要问，但是咱们能不能不要现在问？” 韩延宇不说话，继续靠近李若辰。 李若辰无奈地摇着头：“好，我哥没事，就像他说的，在游戏里死亡，他就会自动登出。” 韩延宇此刻已经走到李若辰的面前，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李若辰，微微笑着。 “你神经病啊，笑什么？！”李若辰看着韩延宇的笑容，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你真聪明。”韩延宇突然开口。 李若辰警惕的眉眼一收：“谢谢，现在我听了我哥的命令来救你，我劝你从现在开始乖乖听话。” 韩延宇更上前一步，一直走到李若辰的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从李若辰的眼球中，韩延宇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韩延宇，你干什么？！” 李若辰猛地将韩延宇向后一推。 原本韩延宇的身上就满是伤，几乎只剩下一条腿的他显得更加颓然。 “韩延宇，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到底想说什么？！”李若辰明显有点生气。 “你知道吗？”韩延宇终于慢悠悠地开口，“我一直扛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要留在这里等你，有些话，我觉得应该单独跟你聊聊。” “什么？等我？”李若辰不解地皱着眉头。 韩延宇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恢复了他在《利刃交锋》里面那个小绵羊的笑容。 “李若辰，在你哥张志远小时候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你的存在，为什么？”韩延宇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最普通的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若辰皱着眉头，不正面回答韩延宇的话。 韩延宇拖着自己森森白骨的腿，转身坐在一旁的角落里。 “韩延宇，你到底走不走？我再问你一遍！你不走的话，我就自己走了！”李若辰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你不会自己走的，”韩延宇歪着头，淡淡的笑着，一根手指揉搓着自己的鼻根位置。 李若辰看到这个动作的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直接用枪对准了韩延宇的头：“韩延宇！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耗着！要不是为了张志远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进入这个愚蠢的游戏！” 韩延宇抬起头，他的眼睛，在身上所沾染的那些血水的映照下，反而看上去更加明亮好看。 “你终于说出来了，如果不是为了张志远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进入这个愚蠢的游戏。” 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着，“但是，你口中所谓的游戏，却不是现在这个游戏，而是属于张志远的那个游戏，我说得对吗？” 李若辰听罢，眯着眼睛，慢慢后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韩延宇直接站起身来，慢慢靠近李若辰，“你知道吗？我以前无数次在游戏里看过张志远的眼睛，我发现，在他的眼睛里，没有我的影子，后来，我又尝试看过别人的眼睛，都没有发现我的影子，但是你......” 韩延宇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话茬，淡淡地笑出来。 “神经病吧！我先走了！”李若辰直接背过身去，就好像是在躲避韩延宇的眼神一样。 韩延宇大声说道：“你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真实世界，程妶不过是你的一个分身，你，才是我们NPC世界背后那个隐藏的大神，我说得对吗？” 李若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韩延宇继续说道：“其实，那天早上，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那个真正在测试的新游戏。” 说到这里，韩延宇垂下头去，思考着，半晌后，他重新抬起头来。 “但是，有一点，你却没有说得更清楚，这每一个不同的世界，其实都是同一个游戏，就像是平行宇宙一样，或者，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梦中梦.......” 李若辰听到这里，梦得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韩延宇，眼神越来越冷。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好玩吗？李若辰？玩弄我们的人生，真的好玩吗？” 李若辰眯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延宇继续说道：“李若辰，在我的世界里，那些人，全都是你杀的，所有人！你！” 韩延宇站起身，一根手指指着李若辰的鼻子，继续说道： “你不过是一个杀人如麻却伪装单纯的魔鬼！” ------------ 217回到来的地方 李若辰呆立在原地，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枪。 渐渐的唇角上扬，微笑地看着韩延宇的眼睛。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你现在还不想听我的话？” 她说着话，伸出手，随意转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你不怕我随手就可以让你进入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韩延宇笑了，瘸着腿走到李若辰的身边：“怕，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包括你我。” 李若辰避开韩延宇的眼睛。 韩延宇继续说道：“既然设置了我是一个追根问底的人，所以，我只是想要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罢了。” 说完，韩延宇便再也没有多问一句，大踏步地擦过李若辰的身体，向远处的黑暗走去。 李若辰看着韩延宇即使满身是伤，依然挺拔的背影。 “喂，韩延宇，你刚才的猜测不全对。”李若辰思索一瞬后，大声开口对韩延宇说道。 韩延宇站定，歪着头转过身来，淡然的表情看向李若辰的眼睛。 “哪里不对？” 李若辰加快了脚步，走到韩延宇的身边：“张志远不是我设计的第一个游戏人物，你也不是。” 说罢，李若辰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走吧，我送你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韩延宇眯着眼睛，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早就猜到了。 如果张志远也不过是李若辰手下的游戏人物的话，他自己设计新人物的可能性并不大。 除非，所有的一切，其实还是出自于原始设计师的脑子罢了。 依然是一个局中局，梦中梦的设计。 韩延宇低头一笑，不远不近地跟上李若辰的脚步。 两人就这样走向眼前看上去已经没有前路的黑色深渊。 周围仍能听到各种奇怪的声音。 阴森恐怖的，动物的嘶吼，枪声，尖叫声...... 韩延宇看着身前李若辰小小的身影，走得倔强。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李若辰，但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其实李若辰又何尝不是跟她自己所设计的张志远一样，将自己困在虚拟的游戏中。 都是哀伤的人罢了...... 约莫五分钟左右。 黑暗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处刺目的光。 李若辰站定在原地，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逐渐靠近越来越近的光，慢慢地，他身上和腿脚上的伤因为光的洗礼，开始慢慢消退。 当他彻底站在光亮中的时候，身体已经完全恢复。 李若辰没有走出那道光，只是淡淡的看着韩延宇：“如果先认识你的话，我可能会愿意留在你的世界。” 韩延宇低头一笑：“李若辰，希望你能幸福，你笑起来，很好看。” 听到这句话，李若辰脸上的笑容僵住。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属于宾县的建筑物，内心觉得很安宁。 即使他知道，这里，仍然在继续着明争暗斗。 未来，他也还是要面对很多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悲观..... 因为，他知道了世界的真相。 这次，一切真的不那么重要了。 “我还能再见到张志远吗？”韩延宇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在这个世界，张志远已经是韩延宇最后的情感羁绊。 “能。”李若辰回答道，“张志远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物，他当然是在的，只是.....” 韩延宇的眼神中透着迫切。 李若辰笑笑：“只是以后，他只是张志远，属于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 韩延宇听懂了，他点头跟着李若辰，笑笑：“好，走了，多谢。” 李若辰没有回话，看着韩延宇渐渐远去。 最终，消失在一片迷雾里。 李若辰握了握紧手中的枪，她仰起头笑起来。 “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看着天空：“哥，我想你了......” 韩延宇走路穿越一片郊外的小路。 不远处，能看到两个正在嬉戏欢笑的男孩子，只是在他还没有靠近之前，那两个男孩子保持不动，就像是没有被启动按钮的纸片人。 韩延宇叹口气，他经过两个男孩子身边的时候，伸出手，想要触碰两个孩子的肩膀。 刚刚触碰到他们的衣服，两个男孩子瞬间像是开启了开关一般，欢笑着从韩延宇的身边穿行而过。 韩延宇看着远去的孩子，心情很复杂。 更远处，一辆出租车驶过来。 韩延宇轻笑一声：“谢了！” 没有人回应他，他这句话，也不是说给这个世界的人听的。 出租车停在韩延宇的身边，车窗要开，又是之前那个出租车司机，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哎？韩检？去哪儿？我送你啊？”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直接开门上车。 他整个人蜷缩在后座上，闭上眼睛：“每次都这样麻烦你，谢谢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的韩延宇，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韩检去哪儿？回检察院吗？” 半晌，韩延宇都没有回答，经历了外面世界的那些事，他有些乱，需要好好想想，现在，他最应该去什么地方。 “韩检？您睡着了吗？”司机问道。 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阳光正好洒在他的侧脸上。 现在，他最需要想的，是接下来的生命里，他应该做些什么。 找到了杀父仇人，他生命的目标好像也跟着消失不见..... “韩检？我们去哪儿？”司机再问一句。 韩延宇轻轻地回应道：“去公安局。” “好嘞！”司机爽快地回应着。 车子穿越一片甘蔗田，远处的大海波涛汹涌。 这是韩延宇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他熟悉的环境，也是他熟悉的温度。 他慢慢伸出手来，看着自己因为冷而冻出红肿的地方。 天气一热，有些痒，这是他真的出去过的铁证。 谁能想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韩延宇看着远处的大海，怅然释怀.....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前面的司机突然开口说话：“韩检，您最近是不是不在啊，去旅行了吗？” 韩延宇睁开眼睛，看着司机的背影：“怎么了？你好像话里有话。” 司机思考一瞬后才开口说道：“您是不是还没有听说？宾县最近这几天闹翻天了，连环杀人犯一直在杀人，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现在大家都变得人心惶惶的，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可能会被杀的人到底会是谁。” 韩延宇眼神瞬间明朗起来：“什么意思？死了很多人？凶手有线索了吗？” 司机干笑两声，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还以为您着急去公安局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呢，那您是不是还没听说，就连您的检察官助理，就是那个叫唐什么的姑娘。” “唐卡？”韩延宇坐正了身体。 “对，就连她前几天都消失了好几天，她爸着急坏了，全城地毯式搜索，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韩延宇用力捏着座椅：“师傅，快点！” “好！”司机用力踩下油门，车子飞窜出去。 ------------ 218系统重置 出租车停靠在公安局的门口。 远远的，能看到一群人将会公安局围堵得水泄不通。 韩延宇从车上下来，看到一群人手中举着牌子，大声哭泣： “公安局不作为啊，还我家人啊......” “我们不想死......抓住杀人犯啊.......” 一个中年妇人倒在地上，已经哭得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趴在地上。 韩延宇上前，蹲身在妇人身边，轻轻地伸手，想要将妇人扶起来：“起来吧，有什么话，可以去里面说。” 这次回来后，韩延宇的内心平淡了很多。 他还没有确实地想好，到底要怎么去面对这些人。 但是，看到躺在地上的妇人，他还是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 妇人抬眼，脸色憔悴，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骷髅。 韩延宇眼角一跳：“先起来吧......” 妇人盯着韩延宇，突然尖叫一声：“韩延宇，是你！” 她伸手紧紧地抓着韩延宇的胳膊，死死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肤。 “是你，还我女儿！你到底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韩延宇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在外面的这些天里，里面到底经过了多少天，也是他所不知道的。 抬头，便看到刚刚还愤怒的群众们已经将韩延宇团团围住。 所有人看着韩延宇的眼神中都透着怨恨。 人群背后，公安局里安静一片，就好像根本没有人理会门口的事一样。 再或者，里面的场景还没有被重新启动？ 韩延宇不明白。 一个壮汉上前，一脚将韩延宇踢倒在地。 “你这个畜生，竟然还敢回来！” “就是！你这个变态杀人凶手！你强奸未成年少女，男女都不放过，你竟然还敢重新回到这里。” “你现在回来，是为了主动投案吗？我们不会让你这么便宜地蹲在监狱里！我们要报仇！” “对！我们要让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一边说着话，一众人便将韩延宇围了起来。 所有人的拳脚都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只有韩延宇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给我停手！” 人群外部，终于传来厉声的斥责。 人群慢慢散开。 韩延宇觉得满身疼痛，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他用力睁开眼，看到站在众人背后的郑毅。 韩延宇垂下头，安心地叹口气，用尽力气想要从地上站起身。 刚一起身，不知道又被谁一脚踹在胸口，重新倒在地上，头磕在背后的石头上。 一阵眩晕，韩延宇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还好......还好回来了......还好被郑毅发现了.......还好.......张志远一定会出现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 梦里的韩延宇，脑海中闪烁出各种各样的回忆，从小到大的回忆。 就像是人临死前在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 但在这些梦境里，韩延宇却是笑着的，每一个画面，都是美好的。 有些，韩延宇甚至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梦里，除了姐姐的关怀以外，更多的，还是关于张志远的记忆。 在梦里，张志远并不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一起调查案子，一起喝酒，一起玩耍，一起练枪，一起抓捕坏人..... “韩延宇？能听到吗？” 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 没有看到病床，没有看到医生，只看到自己被绑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周围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都是白色的，看上去让人觉得心慌。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根针，正冷漠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韩延宇问道。 对面的中年男人却像是根本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一般，他冷笑一声。 “醒了就好，可以继续审问。” 男人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向韩延宇看不到的方向。 他一惊，用尽力气仰起头，这才发现在他的头顶方向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身子，但韩延宇能明显地看到，这个人是他所熟悉的人。 是以前见过的人，而且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 是谁...... 韩延宇想要用力想起对方的脸，但是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熟悉的感觉，快要冲破他的头。 “你是谁......”韩延宇嘶哑着声音问道。 话音刚落，韩延宇的手臂上，针头刺入他的皮肤。 一阵钻心的疼，让韩延宇觉得全身都几乎要抽搐起来。 他以前从来都不害怕打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针下去，却比没有麻醉开刀还腰疼。 他全身颤抖着，紧咬着牙，双眼通红，全身的青筋暴起，眼球突出，喘着粗气。 “谁......你们到底是谁！”韩延宇咬着牙关问道。 他的头上，贴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贴片。 “我女儿在哪？！” 刚刚背身而立的男人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韩延宇。 一边说着话，他走到韩延宇的床边，低着头。 韩延宇颤抖着，瞪大了眼睛，是唐党生......他模糊的脑海中终于想起了对方的脸，是他从小到大最敬重的人...... “唐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不在......你......相信我......” 韩延宇说话断断续续，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 唐党生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他突然凑近韩延宇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听说，你叫韩延宇，以前曾经在警校待过，难怪有这么强的侦破力！” 韩延宇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警校？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都没有上过警校。 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唐检，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韩延宇啊，是被您资助长大的韩延宇，我怎么会抓走唐卡......” 唐党生听着韩延宇的话，一字一句。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你这个变态！你竟然给自己编造出这样的过去！我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你！告诉我，我女儿到底被你藏在了哪里！” 唐党生说话的时候，彻底控制不住情绪。 他脸色通红，恨不得韩延宇现在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韩延宇的耳边，传来一阵打字的声音。 他转头，便看到在唐党生的身边，出现了一行字：“系统重置，韩延宇，请慢慢适应你现在的新身份。” 韩延宇眼角一跳，亲眼看着眼前那行唐党生和另一个人看不到的字消失不见。 就好像游戏里，系统给予主人公的提示一样。 ------------ 219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韩延宇奋力挣扎着，整个身体拱起，因为激动而全身发红。 “疯了吧！李若辰，你给我出来！你疯了吗？你出来！” 他因为太过用力，房间的床都被他带着晃动了起来。 手臂一阵刺痛，转头，便看到刚刚给自己打针的那个男人，又一次将一根针刺入他的皮肤。 一阵眩晕之后，韩延宇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在白色的床上。 唐党生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韩延宇。 “他刚才说的事，你可有印象？”唐党生没有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韩延宇。 男人低下头：“没有，您之前确实资助过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警察，名叫张志远，您忘了吗?” 唐党生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唐党生也觉得记忆里好像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内容。 一些模糊的身影，一些明明觉得好像没有经历过的事，却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真切的，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为此，唐党生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唐党生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因为女儿的失踪让他产生了一些幻觉。 最近这段时间，唐党生寻找女儿，已经发了狂。 女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宝贝，女儿的失踪，让他觉得，全世界都成了错误的存在。 他要找到女儿，他不许背叛自己的职业信仰。 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唐党生再回头，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韩延宇。 “再调查仔细些，这个韩延宇，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们家里的事。” 对面的中年男人点头称是。 韩延宇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 他又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有化身为心理医生的韩晚晚在对自己温柔地笑着。 韩晚晚穿着白大褂，站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韩延宇的脸。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重新见面的。” “姐！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韩延宇开口，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是一个八九岁孩子的声音。 韩晚晚笑了：“我是你的亲姐姐，延宇，不要害怕，等你醒来之后，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切，都不会那么重要了。” 韩延宇不断回想着韩晚晚所说的话。 韩晚晚却笑了：“接下来的路，没有了身边的朋友，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找到问题的答案，我等你醒来......” “姐！” 韩延宇用力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远去的韩晚晚。 他猛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确实拉着一个人的袖子。 “张志远？你终于来了.....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韩延宇瞬间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面若冰霜的张志远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张志远，你怎么了？救我，救我出去......”韩延宇拉着张志远的袖子没有松开。 他声音渴求，这一刻，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张志远的身上。 没想到，˙张志远用力一甩，便将韩延宇的手甩开。 下一秒，张志远凑近韩延宇的脸，用力捏住他的下颚，用近乎愤怒的声音，嘶哑地说道： “别逼我动手，告诉我，唐卡到底在哪里！” 韩延宇整个人僵住：“张志远，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张志远冷哼一声，眼球发红。 他用力甩开韩延宇的脸：“听说你善于反侦察，这倒是让我很感兴趣，我倒想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韩延宇见眼前的张志远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张志远。 他想起重新回到这里之前，李若辰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一切会重新来过，说张志远不会再回来，说系统会被重置。 他以为，所谓的系统重置，应该是一切从头开始。 但是现在看来，李若辰没有说谎，只是，她没有将一切说得明白。 她说，韩延宇再也不会见到张志远。 原来，是这个意思....... 韩延宇慢慢地放下悬在空中的手，醒悟过来。 对面的人，真的是张志远，只不过，是游戏里的NPC张志远，甚至，可能是还没有觉醒的张志远。 但是，唐党生有没有觉醒呢？ 韩延宇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故事主线还在继续的话，除了自己被改变了身份以外，好像所有人都还停留在原地。 那么，那九个人，是不是还依旧存在？ 他现在不能就此放弃，他必须振作起来。 他的导师和伙伴全部都已经离自己而去。 就像是以前张志远跟他说过的，接下来的路，他必须一个人全部完成。 没有人真的能帮到他......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冰冷的张志远。 “你们现在是在滥用私刑，张志远，你以为你们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我都没有查清楚吗？” 张志远伸手摸了摸鼻子：“你终于肯承认了！” 韩延宇刚刚想要轻盈起来的心，在看到张志远的这个动作之后，又瞬间软了下来。 这是属于张志远的动作，也是属于自己的动作。 他下意识地红了眼睛。 转过头去，不想被对面这个陌生的张志远看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几秒钟后，韩延宇重新抬起头，对着张志远冷笑两声。 “笑什么！”张志远厉声问道。 韩延宇神秘地收起脸上的笑容：“张志远，我知道的，不止你以为的那些，另外，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一个人在做这些事吗？” 张志远生气，紧握着拳头：“大名鼎鼎的大老鼠，终于落网了，我很庆幸，但是，在送你回到警察局之前，我一定要先找到唐卡的下落！” “唐卡？”韩延宇故意大笑出声，学着曾经审问过的那些高深的凶犯的样子，“如果你真的想找到唐卡的话，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我在这里的每一秒，每一秒所经历的伤痛，都会有我的追随者加倍的报复在唐卡的身上。” 此刻，在张志远的眼里，韩延宇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变态杀人狂。 他下意识的全身虚脱了一瞬，突然抬起头，重重地打在韩延宇的脸上。 “告诉我，唐卡到底在哪里！否则，我会让你死在这里，永无天日！” ------------ 220自导自演的游戏 “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看谁先退一步了。” 韩延宇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紧不慢地看着张志远。 如果眼前这个张志远的设定没有被改变的话，他便是了解张志远的。 表面看上去一副冰冷模样的他，其实是全世界心肠最软的人。 韩延宇突然想起，当初跟张志远一起出去喝酒的时候。 自己根本就没有喝醉，但是，就是想要欺负张志远。 张志远每次都是滴酒不沾的，他会背着韩延宇从路边摊出来，上了自己的帕拉梅拉，然后送自己回家。 他以为，自己和张志远之间的关系，能永远就这样保持下去。 但是，因为外面世界的事，一切都被打破了。 现在看着对面的张志远，他多希望张志远突然笑着拍自己的肩膀，说一切都是跟他闹着玩。 多希望张志远笑着对自己说，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惩罚而已。 韩延宇默默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只看到张志远离去的背影。 “张志远！”韩延宇大声喊道。 张志远侧脸回头，俊朗的侧脸看上去棱角分明的好看：“如果唐卡少了一根汗毛，我一定不放过你！”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 韩延宇的心也跟着向下坠落。 他倒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开始重新整理思绪。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只有他一个人发生了改变。 现在出现了新的案子，他成了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 当然，这个嫌疑人，他还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李若辰在改变游戏规则之后，真的让自己这个原本的主人公，变成了真正的大魔王...... 韩延宇苦笑一声。 改产生交错关系的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还少了一个唐卡。 唐卡到底在哪里，是真的被自己抓走了吗？ 还是说，一切都不过是李若辰故意刁难自己的设定？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唐党生和张志远？ 还有郑毅、沈安...... 他还没有想好应对的方式...... 整个线索并不是那么难整理的，除了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 突然，房间里传来警报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刚刚惨白的房间顶部，一盏红色的警示灯亮起，同时，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门外，传来众多慌乱的脚步声。 很快，便有浓烟从门缝渗透进来。 韩延宇一惊，挣扎着身体，想要起来。 但是他的四肢全部被粗壮的铁链子捆着，一点都无法活动。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韩延宇大喊出声：“来人！有没有人！” 浓烟越来越重，很快就将整个白色的房间淹没。 韩延宇剧烈地咳嗽着，眼睛被辣得睁不开。 几分钟后，他放弃了抵抗。 唇角微扬：“李若辰，你赢了。”韩延宇轻声说道。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唇角却开始微微上扬着。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如果，这个世界的主人公真的被替换了，如果......那个换上去的人是张志远的话......” 韩延宇声音有气无力，他轻轻地说着，“好......都好......没有我的世界，或许能够更加平和安定.......” 韩延宇慢慢地闭上眼睛。 就在他只剩下最后一点意识存在的瞬间，苍白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迷雾浓重，他看到一个身影，直接冲着自己的方向奔了过来。 迷雾中，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 对方带着面罩，双眼却在面罩之下闪烁着光芒。 “张志远......你来了.......”韩延宇在最后昏迷之前，还是认出了即使带着面罩的张志远。 张志远微微一惊，看着韩延宇彻底昏迷过去。 他这才想起，将脸上的面罩罩在韩延宇的脸上。 一阵干呕咳嗽之后，他慌忙找出钥匙，打开韩延宇身上的手脚镣，思索一瞬后，便顺其自然地将韩延宇背在身上，向大门外冲去。 此刻，狭长的走廊已经没有人。 充满浓烟的路上，只有张志远背着韩延宇孤独地行走着。 就像曾经一样。 模糊中，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透过面罩上看到正背着自己的张志远。 他轻轻地眨着眼睛，唇角慢慢上扬。 “张志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 韩延宇的声音很小，说完，就彻底昏了过去。 因为他的嘴几乎是贴着张志远耳朵的，所以，还是被张志远听到。 张志远脸色一僵，停顿一瞬后，加快了脚步。 当两人重出迷雾之后，才看到，背后不过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房子。 对面站着不少人，其中也包括郑毅。 张志远小心地将背上的韩延宇放在地上，喘着粗气，走向郑毅。 “师父，没有问出唐卡下落之前，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在里面，如果他死了的话，唐卡控偶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郑毅点点头，走进张志远，偏头看向背后躺在地上四肢无力的韩延宇。 韩延宇紧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 远远看去，令人心疼。 “师父......”张志远有些迟疑，似乎在思考那些话是不是应该说。 郑毅见状，之间转回头去，对背后的众人说道：“今天收队，大家辛苦了！” 原来，所有的刚刚在白色房子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是警察。 韩延宇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整个世界是颠倒的状态。 他看到，张志远和郑毅正在说着什么。 听不清，道不明。 韩延宇不觉冷笑一声。 果然是虚拟的世界，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警察审案子的方式，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丝毫没有应该有的职业素养。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落在张志远的身上。 只见张志远也正好回过头来，看向韩延宇。 两人四目相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韩延宇从张志远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心。 他苦笑一声，许是对张志远抱有太多的期待，哪怕是他的冷漠，也会让自己觉得是在关心他。 韩延宇的头很疼，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张志远那“关心”的眼神。 远远的，听到张志远跟郑毅说道：“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监控室里，原本是想要盯着这个韩延宇，但没想到，我竟然看到了放火的人。” 韩延宇神色一顿，虽然仍然闭着眼睛，却认真听着张志远和郑毅接下来的话。 郑毅的眼神始终看着韩延宇，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太多难以隐藏的问号。 他终于收回视线：“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 张志远一字一句得说道：“好像......是唐卡.......” “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答案。 张志远顿了顿神，重复说道：“唐卡，我好像在出事的位置，看到了唐卡......”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用尽力气撑起身体...... 唐卡，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难道，一切都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游戏？ ------------ 221游戏也是会卡BUG的 唐党生站在书房，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冰冷憔悴。 “你说放火的人是我女儿？！胡说八道！” 对面，站着张志远和郑毅。 张志远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双手的几根手指相互扣着，时间长了，指尖被扣得通红。 郑毅严肃地开口：“最近失踪的很多少女，我们都找到了他们的残骸，唯独唐卡.......” 郑毅话还没有说完，唐党生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住口！” 唐党生微微红着眼睛：“这种情况，说明我女儿还活着......我希望她还活着.......” 郑毅叹口气，他其实能明白唐党生现在的感受，起身，将收纳着监控录像的U盘推到唐党生的面前。 “老唐，我检查过了，或许你更能确定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唐党生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面前的U盘。 郑毅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 唐党生猛的抬头，死死盯着郑毅的眼睛：“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我对唐卡的感情都是真实的！” 郑毅默默地点头：“老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外面的人改变了针对我们的方法。” 说着话，郑毅转头看一眼背后的张志远。 唐党生没有说话，将视线收回：“U盘内容我会确定，我希望你们不要放弃对我女儿的寻找，至于抓到的那个韩延宇......” 郑毅靠近一步，看着唐党生的眼睛，小声地，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那个韩延宇，你有没有一种好像以前就见过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唐党生整个人颤抖了一瞬。 因为，在郑毅没有说这句话之前，他就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跟韩延宇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 但是，在他的脑海中，却怎么都找寻不到关于韩延宇的记忆。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甚至，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韩延宇好像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所有的证据现在都指向他，唐党生觉得很乱。 “你们走吧。”唐党生在回避这个问题。 郑毅点头，转眼看一眼张志远：“走吧。” 张志远一直盯着两个人对话的状态，虽然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猜想到，他们一定在说韩延宇。 脑海中回想起之前韩延宇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着我不管，你一定会回来......” 张志远猛地低下头，头疼，因为头疼，整个脸都扭曲起来。 此刻，张志远和郑毅已经走出了唐党生的家，站在门口。 张志远整个人蹲身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郑毅关心地上前，问道：“怎么了？志远？你还好吗？” 张志远用尽力气，头疼令他后背出汗。 “我不知道......每次一想起那个韩延宇，我就觉得头好疼，好疼.......” 郑毅伸手抱住张志远，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但是，在张志远的脑海中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用同样的方式拍打着自己的后背，但是，张志远看不清对方的脸。 “师父......”张志远咬紧牙关，轻轻地推开郑毅的手。 “如果不行，就回去休息吧，最近你辛苦了，给自己放几天假。” 张志远红着眼睛，努力抬起头：“唐卡没有找到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郑毅轻轻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张志远的头嗡的一下，身体里的细胞好像在排斥着什么。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张志远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能看得出，他在强忍着疼痛。 “什么？”郑毅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韩延宇并不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人？” 郑毅眼角一跳。 “师父，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第一次见他，但是，却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我想了很多天，我找了家里所有的相册，我想要找到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却一无所有，就好像，这个人真的没有存在过，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郑毅听到张志远已经开始不断重复，语无伦次，他拉扯着张志远的肩膀。 “他是嫌疑人，张志远！” 郑毅思考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劝慰张志远。 “师父......我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篡改了一样，我觉得很痛苦，我每次见到韩延宇，都.......心痛......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背后，警车已经开过来。 郑毅回头看一眼警车，没有回答张志远的问题，扶着他的胳膊：“先送你回去。” 张志远将胳膊从郑毅的手里抽离出来：“师父，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郑毅眯着眼睛：“我不知道。” 张志远面对这个答案，整个人呆住。 郑毅能这样回答，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在肯定他的猜测。 但是，现在郑毅也没有找到答案。 张志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去见韩延宇。” 郑毅眼角一跳：“他是有案底的骗子，现在连环杀人案是他所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希望你去见他。” “我想要解读自己的心。”张志远态度坚决，“在去看守所见他之前，我会再去他家的窝点看一下，或许，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话毕，张志远直接掉头离开。 郑毅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张志远的胳膊，但是胳膊悬空。 最终，张志远的胳膊从自己的手中抽离出去。 张志远走得决绝。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上车离开后，郑毅仍站在原地看着张志远。 从警车上下来一个年轻警察，不解地上前问道：“郑队，你怎么了？最近几天看您好像都不太对劲。” 郑毅听到，收回视线，垂下头：“我在想，为什么我的记忆，跟他们都不一样.......” “什么？”小警察好像没有听懂郑毅在说什么。 郑毅抬头轻笑一声：“你玩过游戏吗？有时候，游戏也会卡bug吧。” “郑队，怎么说着，又说起游戏了？”年轻警察依然听不懂郑毅的话。 郑毅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没什么，回警局吧，下面的事，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了。” 说着话，郑毅复又仰起头看着天空：“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才满意？” ------------ 222一些不合理的细节 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一处郊外的农村房前。 从外面看去，房间里一片阴暗，墙面上，也是破旧不堪的样子。 门上贴着封条，门锁生了锈，随便地在门锁孔上来回晃动着。 张志远沉思一瞬后，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残破的门。 里面，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令他不自觉地掩住口鼻。 皱着眉头，他用手轻轻在鼻子前会挥动了两下，之后，走进门去。 整个屋子不算太大，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照片，堆积在一起。 那些照片上的人都是女性，各种各样的女性都有。 青春的，有钱的，高贵的，少妇，甚至是中老年女性。 张志远的心很沉，他一步步靠近过去。 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迹。 这里，是发现某个失踪少女尸体的地方。 在很多人的眼中，这个韩延宇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嗜血狂魔。 他用自己那张英俊单纯的脸，诱骗了太多女性上当，甚至有些女性，甚至在临死前，连一丝求饶都没有。 张志远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魅力，会令一个人连死都不怕...... 张志远慢慢地绕过地上的血渍，走向墙面上的照片。 不同的女性会被堆积在一起，各种各样的生活照，能看得出，全都是偷拍照片。 张志远歪着头，很难想象，拍下这些照片的时候，韩延宇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这些照片，从最开始锁定目标，到最后死亡的尸体，完全按照时间顺序认真地排列着。 张志远紧锁着眉头，看上去就像是凶手的炫耀。 但是，更像是.......被罗列的计划...... 张志远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词：“制造犯罪现场。” 他不知道，是刻意地想要让韩延宇脱罪，还是真的想到这些问题。 现在的犯罪现场，看上去太愚蠢。 他真的不害怕被警方发现了一个疑点，就会让他整个犯罪过程全部展现在警方的面前吗？ 所有的犯罪证据，竟然会摆放在最明面上。 而且凶手还会将所有的内容全部都工工整整地按照时间顺序摆放？ 张志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从兜里拿出白手套，戴上，之后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后，决定重新查清楚现场的情况。 这个家看上去一片脏乱的样子，地上扔着各种各样的垃圾，矮小肮脏的桌面上，还摆着各种吃完的泡面盒子。 已经发了霉，跟屋子里浓重的血污混在一起，更让人头晕目眩。 张志远戴上口罩，靠近肮脏的桌面。 伸手抚摸桌面，却发现，明明应该已经许久没有人住的房间，桌子上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眼角一跳。 抬头，便看到屋子一侧的卧室。 张志远直起身子，眯着眼睛，一步一步得靠近卧室方向。 一边走着，一边回忆韩延宇现在的样子。 即使已经落网，却能感觉到对方干净的样子，张志远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伪装。 但是，一个能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干净的人，真的会让自己的老巢这么脏乱吗？ 突然，韩延宇温和的眼神，看着张志远的样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张志远停下脚步，此刻，他已经站在卧室的门口，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 “不对，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分裂成这样......” 张志远口中喃喃。 正对面，能看到一叠翻过去的照片，它们堆积在一起，看不到照片的正面到底是谁。 摆放方式，跟外面那些女性的照片一模一样。 张志远的心不自觉地揪起来，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过去。 卧室也是脏乱一片，床上的被子看上去潮湿而肮脏，就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清洗过的样子。 在被子上，扔着几张照片。 张志远调转了方向，伸手拿起被子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唐卡的脸，她正坐在检察院办公室的凳子上，痴痴地看着对面的人。 而对面的人，只露出一小节小指关节，根本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张志远闭上眼睛：“不对，唐卡.....是检察官，她的检察官助理也是女性，对面这个人又是谁？” 张志远再次低头看着照片上的人。 从唐卡的眼神中能清楚地看到，唐卡是认识对方的，而且，应该是很熟悉的。 唐卡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种迷恋的感觉。 张志远努力回忆着。 两家是世交，但是，在张志远的脑海中，却想不起任何一个可以跟唐卡如此相熟的对象。 “这个人会是谁？” 张志远嘶哑着声音喃喃地问道。 唐卡的照片是唯一没有被钉在墙面上的，是不是说明，唐卡现在真的还活着。 张志远猛地睁大眼睛：“如果那些被钉死在墙上的女性，是被囚禁的话，那唐卡，或许真的没有被囚禁起来，她只是被人控制着，在做着她不想做的事.......” 张志远转眼，看向卧室另一侧，他刚才一进门就看到的那一堆钉在墙上的照片。 伸手，张志远一用力，就将照片从墙上撕扯了下来。 看到照片上的人，张志远惊讶得几乎站不稳。 照片上的人，竟然是韩延宇自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照片也定在墙面上？ 为什么之前警方来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这些照片？ 如果他们只是想要保留犯罪现场的话，墙面上的这些照片，应该会被当做证据拿走才对。 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而最重要的疑点，就是—— 如果张志远没有猜错的话，墙面上的这些照片，应该都是死者的照片。 但是现在，韩延宇的照片也出现在这里。 他是故意自投罗网的？ 还是，他想死？ 为什么？ 张志远闭上眼睛，想起在白色房间的审讯室里，韩延宇挣扎着的样子。 之前的每一次询问，韩延宇都表现出了一种淡然的样子。 但是在火灾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总觉得，韩延宇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他想活。 他的眼神中透着对生命的渴望，对真相的渴望。 那种眼神，是不可能伪装出来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张志远立刻警惕回头：“谁？！谁在外面！” ------------ 223我相信你的话 张志远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冲出大门的身影一闪而过。 “站住！”张志远下意识脱口而出，即使他知道，这句话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帽子。 很快就消失在郊外小屋的背后。 张志远咬紧牙关追上去，从背影看起来，对方像是一个女性。 但是她的速度非常快。 远远的，能看到对方几个复杂的脚印，一下子就跳上了矮小的房顶。 对方甚至回头，像是嘲讽一般地朝着张志远比了一个中指。 张志远愤怒地瞪着双眼，跟着正在屋顶上来回跳跃的女人几乎平行而奔。 那女人身形矫健，飞身一跃，就能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明显是练过的样子。 张志远不敢掉以轻心，奔跑着，死死盯着对方的走向。 一户人家的妇人，端着盆子向外泼水。 张志远正好抬头看向屋顶，整个一盆水泼在张志远的身上。 妇人一惊：“干什么？走路不长眼啊？” 张志远躬身点头：“抱歉抱歉！” 屋顶上的女人微微停了一下脚步，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张志远却似乎能感觉到对方嘲讽的笑意。 对面，又跑出来一个年幼的孩子。 眼前张志远的身体就要撞到对方的身上，他猛地刹住脚步，转身一把就将孩子抱入怀中。 孩子的母亲尖叫一声。 张志远将孩子送还到母亲的身边。 母亲慌忙低头检查孩子是否受伤。 张志远脚下不敢有丝毫停留，见屋顶上的女人似乎已经越来越远。 他不想放弃，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要给他答案。 或者是，想要故意引他上钩。 他觉得，只要是对方路边，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一定能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哪怕还不能完全解开他心中的疑问。 一个双层的小二楼洋房的楼顶，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双手环在胸前，随意地盯着下方的张志远。 张志远喘着粗气，已经站在小二楼的底下。 女人对张志远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张志远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气，他直冲向前，双手紧紧抓住小二楼的把手。 手脚并用，很快，就顺着小二楼的墙面爬到了楼顶。 但是，楼顶却没有人。 张志远喘着粗气，来回环视着四周。 刚刚的女人去了哪里？ 楼顶的架子上，一个黑色的袋子在随风飞舞着。 张志远眯着眼睛走上前去，伸手将袋子解下来，打开。 里面的东西令他的心瞬间抽动了一下。 一根手指，从形状来看，能看得出，这是一根女性的手指。 手指的主人是谁，却不得而知。 张志远猛地抬头，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刚刚那个人是故意出现在，她是故意要引自己离开，并将想这个东西交给他的。 所以.......那个小屋子里，可能在他离开之后，已经发现了变化。 张志远收起思绪，飞身一跃，手掌快速翻转，抓住栏杆，两三秒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奔跑回去的路上，张志远想了很多。 他满脑子都是韩延宇的脸，他刚开始时候的状态，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再后来，变得温柔。 他记得，韩延宇亲口说过，自己并不是变态杀人狂。 张志远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炮灰了刚刚的小屋。 门依然开着，但张志远能清楚地看出，门被打开的方式，已经不是刚刚的样子。 他紧咬着牙，后悔自己被诱骗出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屋里仍是一片黑暗，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侧面的墙上，原本钉在上面的照片全部消失不见，地上摆满了拔照片时遗留下来的钉子。 看上去就有一种刺痛感。 张志远微微眯着眼睛，转身走向狭小黑暗的卧室。 只见卧室里，刚刚还留着的唐卡的照片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正对面的墙上，韩延宇的照片却被无限放大。 这是一张韩延宇茫然的照片，他仰着头，看着天空，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天空中，万里无云。 张志远生气地一把将墙上的照片扯下来。 看着照片上韩延宇干净的侧脸，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张志远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脑海中，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张模糊的脸，一声叫喊：“喂，张志远。” 张志远跌坐在地上。 头疼得厉害，他的手里，韩延宇的照片被捏得皱了起来。 背后，走进来一个人，站在张志远的身后：“志远。”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仰视着正看着自己的人。 “师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我总觉得........总觉得韩延宇不是凶手。” 郑毅看到张志远手里的照片，直直地站在原地，望着痛苦的张志远。 “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了算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帮他洗脱罪名的话，就要靠自己去找到问题的答案。” “师父，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 张志远眼巴巴地望着郑毅，满眼哀伤。 郑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其实在郑毅看来，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最糟糕的样子。 人们常说，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怎么怎么样...... 或许现在，就是上帝给所有人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是，有些不被“上帝”看重的人，被遗漏了而已。 “师父，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啊这个房子的样子，跟现在是不一样的，有人引我出去，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里面的证据全都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跟我回去。”郑毅直截了当的说道。 张志远垂下头来：“师父，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对吗？” 郑毅闭口不言。 张志远哀伤地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种感觉不是那么轻易能被相信的，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但是我的脑子里......” 张志远的话没有说完，郑毅直接开口回应道：“我相信你。” “师父......” 郑毅蹲身下来，正视着张志远的眼睛：“我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找到韩延宇不是凶手的证据，救他出来，你愿意吗？” 张志远不敢相信地看着郑毅。 郑毅一脸严肃地点头：“我真的相信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帮你打掩护。” 张志远红了眼睛：“师父......” ------------ 224你杀了谁？ 看守所里。 韩延宇垂下头，背靠在墙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左右的狱友们打量着他，其中一个满脸胡渣的犯人，晃着膀子上前。 他用力，一下就将韩延宇推倒在地：“你就是那个奸杀少女的变态？” 韩延宇抬起头，看到眼前的男人。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因为他记得这个男人，当然不是在这一次的世界。 上一次，他就出现在监狱里，只不过，他是跟刘春关在一起的。 韩延宇低着头，笑出声来：“你真可怜......” 对面满脸胡渣的犯人没有想明白韩延宇在说什么，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犯人。 一个干瘦而矮小，一个肥胖而高大。 “你什么意思！”满脸胡渣的犯人愤怒地冲上前，一把揪住韩延宇的衣领。 韩延宇眼神冷漠，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那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直接抬手，冲韩延宇就是一记重拳。 韩延宇头都没有抬一下，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 之后，才慢慢地抬起头，冷眼望着对方：“我不想跟你打，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路人。” 胡渣男人生气地咬着牙：“你再说一遍！谁说我没有名字！” 他还要还手，却突然愣住，脸上刚刚愤怒的表情也跟着消失不见。 他想要从韩延宇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撤回来，奈何韩延宇手上的力气太大。 胡渣男人对韩延宇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松手，我不打你，你让我想想。” 韩延宇冷笑一声：“想明白了？”说着话，他松开了对方的手。 胡渣男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上，歪着头，伸手挠着后脑勺，对自己的两个小弟说道：“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们叫你大哥。”瘦小的男人说道。 胡渣男人抬手，做出要打对方的动作，吓得瘦小男人抬手护住头。 韩延宇淡淡的望着三人。 胡渣男人就像是被开发了新大陆一样，脸上刚刚的愤怒表情荡然无存，靠近韩延宇的身边。 “我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你知道吗？你有名字吗？” 韩延宇转头看着胡渣男人：“我知道你是谁。” 胡渣男人一顿，惊喜道：“我？我是谁？我家在哪里？我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家属？”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他的脸上都是期待的神色。 韩延宇重新垂下头去：“我知道，其实你骨子里不坏，你的职责，就是欺负那些坏人。” “坏人？难道我就不是坏人吗？”胡渣男人坐在地上，仰视着韩延宇。 他像是被韩延宇点了死穴一般，想要知道问题的真相。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你可能是，但是，也可能什么都没做过。” “他娘的，我要是什么都没做过的话，为什么他娘的要把我关在这里？” 韩延宇见眼前的胡渣男人还是个几乎没有什么文化的男人，他轻叹一口气：“不如你自己回忆一下，你到底做过什么被关进来的？” 胡渣男人靠在墙面上开始沉思着：“到底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 突然，胡渣男人猛地转头看向韩延宇：“你他娘的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得问你自己，问我做什么？” 胡渣男人满眼怒气：“早就听说你最擅长鼓弄人心，你是不是对我催眠了！” 韩延宇笑出声来：“非要这么解释的话，倒不如说，我开启了你的自我认知，你.....已经站在觉醒的边缘。” “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我看你更像个神棍！” 一句话出来，韩延宇眼角一跳，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起身，向胡渣男人靠近过去：“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什么？” “越狱。” 胡渣男人瞪大了眼睛：“什么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延宇继续说道：“既然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了却一生？就算我们没有在这里孤独终老，但当有一天，我们出去了，他们都不会相信我们什么都没干，是不是？” 胡渣男人被绕晕了，他仔细思考着刚刚韩延宇所说的话。 半晌，好像还没有理清个中道理。 韩延宇唇角一勾：“要不要逃出去，改名换姓，再来一次？” 胡渣男人眨巴着眼睛，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小绵羊：“为什么是我？” 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了解你，你不是坏人，只是被人当做了利用的工具！” 说着话，他抬起头，看向狭小窗户的外面，一只飞鸟划破苍穹而过。 就像是给韩延宇的警示。 现在，韩延宇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在这个世界，即使是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是，一切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要自救！ 既然已经在自己的世界，又为什么要被别人操控？ “想好了吗？”韩延宇重新垂下头来，望着对面的胡渣男人。 “如果你有了自由，才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被别人操控的人生。” “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渣男人眼神看上去一脸懵蠢。 韩延宇扶住胡渣男人的肩膀：“每个人，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姓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胡渣男人背后的两个人已经听得云里雾里。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出去后，我需要你帮助我。” 胡渣男人摆摆手：“不对不对，你把我都绕进去了，出去？你知道我犯的是什么事吗？我出不去的。” “你印象中自己出不去了？”韩延宇问道。 胡渣男人点头：“我好像是杀了人。” “杀人？”韩延宇唇角一勾，“你杀了谁？” 胡渣男人刚要开口，却整个人顿住：“谁......我杀了谁.......” 他转回头去，问背后的连个小弟：“你们说说，我到底杀了谁？” 韩延宇微微眯着眼睛：“你谁都没有杀，所谓的杀了人，不过是他们强行嫁接给你的记忆，现在，能听懂吗？” 胡渣男人半张着嘴，望着韩延宇：“我.......真的能出去吗？” ------------ 225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张志远坐在监控室内。 狱警的手放在监控录像的控制台上。 半张着嘴，慢慢转头看向身后讳莫如深的张志远。 “他到底在说什么？” 张志远没有回应，一只手撑在台面上，盯着屏幕中的韩延宇。 与此同时，韩延宇也正抬起头，看向监控录像。 一切，就好像都在韩延宇的计划中一样。 张志远下意识地将身体后撤一瞬，远离了监控录像的屏幕。 “老张，你看他，好像知道你在，甚至，所说的这些话，也像是在说给你听一样......” “不可能，只是巧合。” 狱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还没有说出口，张志远已经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老张！”狱警喊着张志远。 张志远停下脚步。 狱警思考一瞬后，还是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卷宗上写得很清楚，这个人很容易蛊惑人心，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 张志远微微一顿，垂下头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什么？”狱警似乎有些诧异。 张志远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笑，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狱警收回视线，回想着刚刚张志远说的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狱警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上面的通讯记录，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我是谁......” 狱警默默地说道。 看守所下场的走廊上，张志远的步子很快，他表情冷漠。 一扇一扇的大铁门被打开，张志远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现在必须要见到韩延宇，他有太多的话，要问清楚。 无论是案子上的事，还是关于他们之间的事。 如果韩延宇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如果......他们以前真的是认识的....... 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站在关着韩延宇的那间牢房的门口。 张志远却伸出手，不敢推门。 他在犹豫着。 牢房里。 韩延宇唇角微微上扬，拍了拍胡渣男人的肩膀：“不管你想叫什么名字，接下来，你的人生可以由你自己去掌控。” 话毕，他站起身来，与监狱的大门面对面。 “老大，你干什么？” 说话的人，是胡渣男人。 韩延宇回头，俯视着仍然跪坐在地上的胡渣男人，微微一笑：“我不是谁的老大，我只是想要带领你们认清这个虚伪的世界！” 他说着话，抬头对着天空的方向：“李若辰，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好好玩下去！” 说完，他回过头来，看着监狱的门：“我的老朋友来了，我得跟他好好聊聊了。” 说着，他突然猛地用力，一把便将监狱的门从里面打开。 门口，张志远慢慢抬起头，双眼透着疲惫的神色。 韩延宇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点都没有惊讶，精神状态也非常好。 “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韩延宇温和地说道。 张志远一惊：“你......” 韩延宇直接抢白：“你想在哪里聊？” 张志远不语，只是看着对面的韩延宇。 他的笑容，他看他的眼神，都让张志远觉得万分熟悉，熟悉到，就好像是曾经最亲密的人。 一间空荡荡的审讯室。 里面只有三张椅子和一张木质桌子。 椅子有些晃动，因为常年失修，随时都可能会坏掉。 韩延宇坐上去的时候，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木质桌子上到处都是被指甲叩开的痕迹。 韩延宇垂着头，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跟刚才初见张志远的时候已经不太一样。 看上去，有些哀伤。 他轻轻地抚摸着满是“伤痕”的桌子，慢慢抬起头。 对面的张志远一脸冷漠，盯着韩延宇。 韩延宇笑了：“你知道吗？以前，我都是坐在你的右侧，靠墙的位置。” 张志远眯着眼睛，顺着韩延宇的手指方向看去。 空荡荡的侧墙位置。 这样的开场，是张志远没有想到的，一时间，他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他记得狱警之前跟他说过的话，眼前的人，很擅长蛊惑人心。 如果这就算是蛊惑人心的话，韩延宇的一句话说出来，好像自己就已经被蛊惑了。 韩延宇轻轻地笑道：“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或者，像他们所说的，我在蛊惑人心。” “你是谁。”张志远快速回应着。 韩延宇微微一顿：“我？就是韩延宇，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那些少女......”张志远突然决定不要提早暴露自己的心境，他想要先从正常的案子问起。 韩延宇仰头笑起来：“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说完，张志远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被韩延宇带偏。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不信，我们......” 韩延宇话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张志远，笑容逐渐消失。 “你很久没好好睡觉了吗？就算是为了案子，也要好好睡觉，身体是自己的，冰箱里有你喜欢口味的酸奶，放在冰箱柜门的第一个格子里......你如果.......” 韩延宇声音很轻柔。 张志远突然打断了韩延宇的话：“韩延宇！”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以为你是谁？我家的冰箱长什么样子我会不知道吗？我家里放着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全局？！” 韩延宇的表情呆住，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愤怒中的张志远。 张志远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直接靠近韩延宇的桌子前。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就像是平时审犯人的样子一样，双目怒视着韩延宇。 “韩延宇！你不要蛊惑我，我不是那些痴蠢的少女！” 韩延宇仰着头，表情平静而哀伤。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张志远这样的表情。 原来，张志远凶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以前，他只看到过张志远这个表情的侧脸，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张志远会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韩延宇慢慢的唇角上扬。 “不许笑！” 不知道为什么张志远突然努力，伸出一拳，打在韩延宇的脸上。 韩延宇没有闪躲，没有回避，没有反击，什么动作都没有，应声到底。 连带着他所坐的凳子，都跟着在翻倒在地。 ------------ 226你终究把我忘了 张志远惊呆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唇角出血的韩延宇。 他明明记得韩延宇的反应能力，明明看上去，应该是早年练过的样子。 刚刚在监控里，他明明看到韩延宇在面对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的攻击时，他的反应能力快到令人恍惚。 所以刚刚，他明明是可以躲得过去的。 就像刚刚对胡渣男人一样。 但是，他却实打实地挨下了这一拳，是因为他在演戏，还是因为..... 张志远不知道..... 他的心脏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躲？”张志远轻声问道。 韩延宇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在笑，伸手轻轻地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 “这是我该会给你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韩延宇！请你不要再说这些带有迷惑性的话，我是警察，你以为我真的会被你骗过吗？你以为......我的样子看起来很蠢吗？” 韩延宇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摇着头。 张志远见状，更是生气，上前，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衣领，往后一推，便将韩延宇推着压在墙上。 韩延宇的表情依然平静，望着满眼怒气的张志远。 “是我说多了，对不起，以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张志远眼角一跳：“我没有那么多以后听你说这些奇怪的话，告诉我，唐卡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 见韩延宇没有回答，张志远更逼近他：“唐卡在哪儿！” “我不知道。”韩延宇的眼睛仍然看着张志远。 两人的距离很近。 张志远红了眼睛，唇角抽动着：“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如果唐卡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韩延宇突然觉得心痛。 他想起李若辰最后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如果不想害死他的话，就永远不要再见他。 她说，他们再也不可能相见。 韩延宇以为，是真的不能再见面，他以为，张志远会被从这个游戏中删除，回到属于他的那个虚拟空间。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李若辰比她表面看上去的样子更加腹黑。 她所谓的不会再见面，是相见而不相识，是相识而不相知，是相知而不相认，而且，还是反目成仇的样子。 张志远会因为唐卡而对自己大发雷霆。 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已经被彻底颠覆。 韩延宇想着，轻轻地低头笑起来。 张志远见状，更是生气：“告诉我！唐卡到底是生是死！” 他的声音透着愤怒，透着悲伤，透着莫名的怨气。 “韩延宇！”张志远低吼着，红着的双眼里噙着泪水。 韩延宇突然觉得难过，这件事，如果他真的能帮到张志远就好了。 但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唐卡在哪里。 只是依稀记得，当时在另一个虚拟空间里的时候，李若辰似乎提到过关于唐卡的事。 唐卡和程妶之间的事....好像是这样。 但是现在，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我想起来的话，一定会告诉你，张志远，她不会有事，请你放心。” 韩延宇说话的语气轻柔，面对张志远的时候，就像是面对一个亲人。 张志远慢慢地松开韩延宇的衣领，背过身去，任由眼泪流下来。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背影，他很想冲上前去，很想像兄弟一样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他的脚步微微向前挪动了一下，只是一小下，他已经觉得那是错误的。 张志远已经把他忘了，一切被重置，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伙伴，变成了对手...... 狱警进来，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韩延宇：“回去了！” 韩延宇点点头，慢慢踱着步子。 这时候才看到，他的小腿上已经被血水浸湿，染红了他身上的囚服裤子。 一旁的地上，不知道是谁，扔了一枚钉子。 钉子上，沾满了血色。 韩延宇一瘸一拐地跟着狱警向自己的牢房走去。 穿越囚犯们的活动场时，不少人用邪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记得，上次从这里穿行而过的时候，是王强死亡的那天。 这些人，依然是上次的那些人，场景没有被改变，人物也没有被改变。 韩延宇突然淡淡的笑出来。 不是吗？这些人，对整个故事来说，无足轻重，所以，就算是故事主线被改变，他们也不会被改变。 对于上帝视角的那些人来说，这些人，不过是背景墙而已..... 韩延宇停下脚步，抬头，环视四周。 除了坐在内景活动场里的那些人以外，封闭的二楼和三楼的栏杆处，也爬着不少人。 他们都虎视眈眈地望着看上去像小绵羊一样的韩延宇。 韩延宇唇角一勾，现在，自己彻底被展示在这些人的眼前。 恐怕就是为了下一个事件做开场。 无所谓了，韩延宇现在已经无所畏惧。 深夜时分。 韩延宇闭着眼睛，躺在牢房最靠窗户的位置。 他蜷缩着身体，迷糊中，浅浅地做着梦。 唐卡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他突然红灿灿的嘴唇，满眼怨恨。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凭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你们男人可以做主角？凭什么？！” 唐卡说着话，从背后掏出一柄匕首，用力刺向韩延宇的脸。 韩延宇觉得脸上一凉：“唐卡......” 他真的感觉到不太对劲，猛地睁开眼睛，真的看到三个男人将自己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方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韩延宇想要看清对面三个人的脸，但是，眼睛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袖子：“你们......是谁......”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渐渐地，韩延宇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片漆黑。 冷..... ------------ 227被困住的鱼 当韩延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疼痛。 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 对面的凳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上，虽然穿着囚服，但是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抹着发蜡。 他的手里，正拿着一颗苹果，无所畏惧地啃咬着。 在男人的身后，站着两个同样穿着囚服的彪形大汉。 韩延宇没有说话，只是环视四周。 这个房间，他记得，他以前是来过的。 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王强当时被吊死的位置。 韩延宇突然觉得有些惊恐，如果游戏被重置的话，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会不会就是之前王强所经历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明明看到韩延宇已经醒来，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韩延宇冷冷地望着对方，双手用力一撑，想要令自己的身体减轻一些痛感。 但是脚下没有支撑力，他整个人重新跌落下来，反而将双臂拉扯得更加疼。 “你是谁？”韩延宇冷声问道。 对面的男人一口苹果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笑着起身，一边慢悠悠地向韩延宇的方向走来，一边咀嚼着苹果。 听起来，清脆好听。 “我？”男人低头笑着，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你想干什么？！”韩延宇继续问道。 男人歪着头，抬眼看向韩延宇的脸：“你不记得我了？真的不记得我了？” 韩延宇眼神一收，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 男人似乎很失望，他叹气摇头：“韩延宇啊韩延宇，咱们在白金会所见过面啊，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 韩延宇的心揪了一下。 这个男人所谓的白金会所见过面，是这次游戏重置之后的事，还是...... 他瞪着眼睛：“什么时候？我们为什么见过？你是谁......” 男人歪着头：“上次，你打我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这次落在我手里，你猜我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打你？” 韩延宇努力回忆，如果说在黄金会所打过人的话，他的记忆里，就只有自己还是检察官的时候才发生过的事。 这一次回来，他并没有转移这个人设的前史内容...... 难道，自己的身份，也跟陈先生是有关系的？ 他想起陈先生一直在背后倒卖未成年少女的事，而自己的身上，好像所背着的案子也是跟女性相关的案子。 难道这一次，自己跟王强他们一样，是陈先生手下的一个环节？ 在没有确定结果之前，韩延宇没有再多说下去，他害怕自己说错什么，会暴露自己的情况。 对面的男人抿着嘴，不满的样子：“你知道吗？在这个监狱里，我想杀谁就杀谁，所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变态杀人狂！” 韩延宇眯着眼睛：“是与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背后的一个穿着囚服的小弟上前，躬身站在男人身边： “江总，听说这个人嘴硬得很，不如，我们用硬的，就不怕他不开口！” 被叫做江总的男人转回头，拿起一旁的一根棍子，刚刚还笑着的脸上，突然显现出邪恶的冷漠。 他用力一抽，铁棍子生生打在韩延宇的腿上。 韩延宇吃痛，疼得钻心。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说！我的钱到底在哪！”江总厉声问道，脸上全都是愤怒。 韩延宇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满头的汗，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江总冷笑一声：“果然是硬骨头！” 说着，他调转了手中的铁棍，朝着韩延宇另一边腿用力一下。 又是一声脆响，韩延宇的另一条腿也被生生打断。 他紧咬着牙，汗水顺着眉毛流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 生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用尽力气问道。 江总朝地上啐了一口：“我想干什么？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韩延宇，上次你打我的事，我还没有算账，你竟然敢动我的钱！” 韩延宇眯着眼睛，希望这个井总能够将事情说得更清楚一点。 江总转回头去，重新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整整伍仟万！韩延宇！如果你真的是那个人的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总恶狠狠地说着。 韩延宇仍在努力回忆着眼前的人，终于，他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对面这个人，他确实见面，在白金会所。 那还是张志远第一次带他去白金会所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但是，他的记忆里，被打的那个人好像并不姓江。 或许是因为时空重置的情况，令一些情况发生了变化。 但是事情确实发生过的。 韩延宇因为疼痛，声音里透着嘶哑：“我.....没拿你的钱。” “是吗？如果你不是那个变态杀人狂的话，我就要为上次你打我的事报仇了。” 江总笑着说道。 同时，他歪着身子，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撑在下巴上。 “我刚才说了，在这个监狱里，只要是我想杀的人，没有人能逃得掉！” 说着，他对背后的两个人招招手。 那两个人冷面上前，将绑着韩延宇胳膊的绳子放下来。 韩延宇的手臂几乎已经断裂，突然松下来，他的胳膊更加刺痛。 他整个人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对面的人：“这里是监狱，你在这里杀人，当真以为没有人会管你吗？不管怎么样，这里不是法外之地，你杀了我，你也逃不掉的！” 江总听罢，笑出声来。 “你是不是傻？我说了，在这里我能杀人，就是能杀人！别拿你检察官那一套跟我说话！” 韩延宇瞬间抓住了江总话里的重点：“你说什么？什么检察官？” 江总咬着牙，一把抓住韩延宇已经破了口子的下巴：“韩检，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没想到，堂堂检察官，竟然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韩延宇整个头都是懵的。 他忘记了疼。 忘记了思考。 忘记了害怕。 “检察官？你说的........你说我是检察官？” 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已经将绳索套在韩延宇的脖子上。 另一个人在一旁用力一拉。 韩延宇整个身体被吊了起来。 绳索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呼吸，面憋得通红。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刚对面那个江总所说的话，他认得自己游戏重置之前的身份。 到底又是一个漏网之鱼，还是......这个世界里，自己也曾经是检察官？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志远为什么会不认识自己...... ------------ 228我就知道你会来 韩延宇努力挣扎着，但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起来，下意识地向一旁看去。 正好看到角落的地方，放着一朵灿烂深红色的玫瑰花，那么艳丽地盛开着。 宛若上次看到王强死亡现场的样子。 如果这段剧情会跟着上次的情况走的话，在他死亡之后，门外应该出现主人公。 然后.....主人公被误会是杀人凶手..... 而现在的主人公，正是张志远...... 韩延宇不想让张志远陷入自己曾经的困境，他大喊一声：“是！钱是我拿的！如果你杀了我的话，就永远别想拿回自己的伍仟万！” 他说话的声音，声音并不算大，脖子勒得生疼，几乎说不出声音。 但是，对面的江总还是听到了韩延宇的话。 江总眉眼一动，对身旁的两个彪形大汉挥挥手：“放他下来！” 两人点头，不紧不慢地将韩延宇放下来。 韩延宇的身体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双腿本就被打断，此刻再加上坠落的疼痛，他几乎背过气去。 江总上前，一把抓住韩延宇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拉。 韩延宇整个头跟着向后扬起，视线里全都是江总的大脸。 “在我没有真的想弄死你之前，告诉我，钱在哪里！”江总怒气横生地问道。 韩延宇冷笑一声：“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的话，你以后还会善待我？我不相信！” “说！”江总几乎癫狂地喊出这句话，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韩延宇的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放我出去，给我请最好的医生，治好我身上的伤，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真相。” 江总气得全身颤抖着。 “你不相信我能在这里弄死你？” “我相信。” 虽然韩延宇因为疼痛，脸上满是汗水，但是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却很是淡定。 “那你还敢......”江总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先带我治好伤，我才能想得清楚，那些钱，到底藏在了哪里......” 江总气得全身颤抖：“所以，现在你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了吗？” 韩延宇没有回答，只是笑看着江总。 他的表情里，透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 好像在对江总说，你猜呢？ 江总愤怒地举起拳头，直冲向对面正唇角上扬的韩延宇。 从正面看起来，那笑容，透着冰冷，再也不是他曾经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江总的拳头停在韩延宇眼前两公分的位置。 韩延宇一点都没有躲闪，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江总，你为什么说我是检察官？”韩延宇的表情没有变化，请问出声。 看起来，就好像根本就不关心问题的结果一样。 江总嗤笑一声，随即放下拳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延宇突然猜测，自己可能又一次抓到了漏网之鱼。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在之前的故事主线上，也不过是一个背景墙一样的存在，甚至出场似乎只是为了一顿暴打一般。 江总冷冷地瞪着韩延宇：“你想套我的话？你以为我会蠢到什么都告诉你吗？韩延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话毕，江总之间起身，向这狭小的隔离房间外走去。 大门从外面被打开，门口站着两个狱警，正对面，监狱长一脸严肃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江总。 韩延宇一惊，他甚至清楚地看到，监狱长对这个江总弓着身子说话。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全都乱了套。 远远的，听到江总对监狱长随口说道：“带他去看医生，务必要把他给我治好！” “是。” 监狱长回应着江总的吩咐，之后转头冰冷地看向坐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韩延宇。 韩延宇不敢相信...... 或许，上一次，王强死前，也经历了这些。 只是，王强并没有找到能够反抗的机会。 或许.....上一次找不到案子的真相，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是在明处，想要查找黑暗中的大老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这次，游戏重置之后，他有了新的机会。 只是这次，他站在了黑暗的角度，可以从凶手的世界，彻底看透事情的全部。 或许，上一次找不到的答案，这次，会重新在他的身上重演。 这不算坏事。 张志远曾经说过，想要结束这一切，除非自己继续走下去，一直找到最终的答案。 不知道现在调换了角度，这个可能，是否还能存在...... 门外，监狱长一脸冷漠地走进来，站在韩延宇的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来人！把他带出去，关在反省室里！不要给他拿吃的，也不要给他拿水！” 话毕，门外冲进来两个狱警，直接将韩延宇从地上拖了起来。 韩延宇一惊。 因为他的双腿刚刚已经被江总打断，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直立行走。 双腿已经不受控制。 他忍着疼，一把抓住监狱长的裤脚：“刚刚江总不是这样说的！” 监狱长转头看着韩延宇，冷笑一声：“这里，到底还是我的天下，你......在我看来，还不如臭水沟里的老鼠！” 韩延宇身体颤抖了一瞬。 看来，这一次，他逃不过身体的痛苦...... 他被两个狱警拖着身体，穿过狭长的监狱走廊。 自从他彻底参透了世界的本真，他曾经害怕幽闭空间的症状就全部消失了。 他不再被原始的设定所困。 这算是好事，他可以没有困扰地探究更多的可能。 比如，接下来要被关的地方，如果是上一次的设定，他即使身上没有伤，恐怕也会活活被困死在里面。 韩延宇垂下头，被人拖着。 却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是韩延宇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慢慢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对面的张志远也在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韩延宇笑了：“张志远......你来了......” 他就知道，在这个场景里，作为主人公的张志远一定会来....... ------------ 229黑暗的禁闭室 只见张志远快步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发生什么事了？” 张志远问话的声音听上去冷漠，但是韩延宇知道，里面透着关心。 “没什么。”韩延宇回答道。 在他还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他不想让张志远插手进来。 毕竟现在来说，张志远站在明处，想要查到背后的真相，比自己更难。 他用尽力气，对张志远笑笑：“真的没事，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张志远冷冷地将视线从韩延宇的脸上，转移到他的脖子上。 能清楚地看到，韩延宇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张志远轻轻地捏紧了拳头，紧咬着牙，顺着他的脖子再往下看。 看到了韩延宇被拖行的双腿，完全失去了力气。 “你的......”张志远刚要开口。 韩延宇默默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问下去。 张志远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就好像两人之间长久的默契。 这一下，连张志远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们要把他送到哪里去？”张志远问道。 狱警回答道：“犯人不服从管教，监狱长命令我们把他关在禁闭室里。” 张志远眼角一跳。 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左右不过一平米的空间，冰冷的地面，连窗户都没有，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他犯了什么事？”张志远不想让他们带韩延宇去那里。 狱警对视一眼，却说不出话来。 “张警官！” 张志远的背后，监狱长走了过来。 他的腰间绑着电棍，身材魁梧，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我奉劝你，这件事，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了。”监狱长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张志远回过头去，也用冷漠的笑容应对着监狱长：“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既然你是个人，都是有人权的，监狱长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 监狱长笑了，靠近张志远，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语气说道：“张警官，这里是我的地方，还请你离开。” “他是我的人！”张志远愤怒地说道。 对面的监狱长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你的人？张警官，如果你真有本事的话，就接他出去啊。” “你！”张志远被哽住。 毕竟是年轻不少，面对对面这个五十余岁的监狱长，张志远到底是说不过的。 张志远的视线重新落回韩延宇的身上。 只见韩延宇依然笑着，他默默地对张志远摇了摇头。 张志远眉峰一紧，最后看一眼监狱长，直接扭身离开。 看着张志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韩延宇这才放下心来，他仰头看着监狱长。 “如果我死了，你也捞不到好处。” 监狱长冷笑一声：“在我的地盘，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话毕，他对两名狱警招招手。 狱警便拖着韩延宇朝着走廊更深处而去。 韩延宇的双腿已经疼得几乎没有了知觉。 他全身虚软，渐渐地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看着地面，两边是黑色的皮鞋，他的脸距离地面很近。 能看到道路向后而去，转弯，再转弯。 他不知道到底转了多少次弯，最终，三人在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传来阵阵金属的叮当声。 里面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韩延宇被用力一推，整个人摔进去。 身体的疼痛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他趴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抬头，黑暗中，只看到两名狱警面无表情地锁上了门。 黑暗降临，寒冷侵袭而来。 伸手不见五指，他想要爬起身，几次努力，却最终没有起来。 他用尽全力，依靠着狭窄的墙面慢慢坐起身来。 仰着头，什么都看不见。 待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色，韩延宇这才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点色彩。 角落里，有老鼠在淅淅索索地爬行着，像是一点都不怕人的样子。 角落里，还传来老鼠啃咬东西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东西给老鼠啃食？ 韩延宇低头看向自己腿上的伤口，轻轻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活人的骨血，才是他们最美味的餐食.... 在没有身份转换之前，作为检察官的他以为，世界的黑暗，不过是监狱里相互打斗的残忍。 却从来都没有想到，比狱友更可怕的，还有来自狱警们的压迫。 韩延宇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他的腿脚旁边，几只老鼠已经在他的身边徘徊着，像是在询问这顿美餐何时可以开餐。 韩延宇苦笑着，伸手，想要驱赶老鼠。 但那老鼠根本就不害怕韩延宇，在韩延宇抬手的瞬间，直接钻进了他的裤脚里。 韩延宇猛地瞪大眼睛。 他的双腿现在根本就不能挪动。 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甚至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皮肉碎裂的声音。 禁闭室的门外。 张志远定定地站着，他听到韩延宇的叫喊声，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着牙。 背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张志远转头，便看到程妶迎面走来。 她穿着长裙，细跟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在带有回声的空旷陆地上发出阵阵悦耳的声响。 “程医生。” 张志远礼貌地率先说话。 程妶一边眉毛挑起，淡淡地笑着：“张警官也在这里？” “我来看看韩延宇。”张志远见程妶背着医药包，便顺势给程妶让开了一条通道。 “程医生来得倒是很快。” 张志远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并没有看程妶一眼。 程妶刚刚走到铁门前的脚停了下来，他转回头，轻笑着看张志远的脸。 “你什么意思？” 张志远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皆是怀疑的神色：“程医生并不是狱医，从外面赶进来的话，应该是需要时间的。除非.....” 程妶一副好奇的笑容，直接正对着张志远：“除非什么？” 张志远脸色更冷：“除非程医生早就知道韩延宇今天会受伤，甚至还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被关在哪里，受伤程度的轻重，程医生都好像全部知道一样。” 说着话，两人对视着。 一个冰冷的面无表情，一个冰冷的唇角上扬。 ------------ 230被动越狱 “你不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吗？”程妶轻轻笑着，眼神拉丝一般望着张志远。 张志远不觉后退半步，低下头。 程妶反而上前一步：“张警官，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好像......有点变了......” 张志远继续后退一步：“程医生如果是来看病的，就请好好照顾病人。” 程妶仰头笑出声来：“病人？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犯人而已。” “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是有人权的！” 程妶冷哼一声：“你错了，张志远，在这里，不是所有人都配有人权！” 张志远顿住，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女医生的口中说出来。 半晌，他没有再回话。 程妶深吸一口气，收起脸上的冷漠，靠近张志远的耳朵，轻声说道： “不如，让我帮你一把？” “什么？” “帮你让他逃出去。” 张志远几乎站不稳，他转头，正好看到程妶的侧脸。 “怎么样？在监狱里，哪里来的人权？”程妶继续说道。 张志远皱起眉头：“程医生，病人还在等你，时间久了，恐怕对伤势没好处。” 程妶唇角上扬，气场完全压制住张志远：“你刚才不是嫌我来得太快了吗？怎么现在却一副着急的样子？” “对不起。” 张志远的道歉来的太快，连程妶都没有反应过来。 程妶脸上的笑容僵住。 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张志远根本就不认识韩延宇的状况下，他依然会了韩延宇向别人低头。 程妶狠狠地瞪了张志远一眼。 身边很快走过来一名狱警，就好像一直在旁边等待上场一样，帮程妶打开了禁闭室的大门。 张志远抬头，看着程妶走进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门开着。 不远处，他看到韩延宇坐在地上，垂下头，像是晕死过去一样。 程妶正冷漠地站在韩延宇的身边，表情看上去透着厌弃。 狱警起身过来，面无表情地将大铁门关闭。 张志远视线里，韩延宇的身影逐渐消失。 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揪了起来，他的双脚想要上前，手轻轻地抬起。 但是最终，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行动，默默后退，背靠在另一侧的墙面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 禁闭室内。 韩延宇感觉到旁边的人，慢慢地抬起头。 黑暗中，一束光打过来，就像是一束神圣之光。 “还记得我吗？”程妶率先开口问道。 韩延宇强撑着身体，脸色苍白：“程妶，我就知道是你。” “是吗？” 程妶伸出脚来，她的高跟鞋踩在韩延宇腿部骨折的地方，用力碾压。 韩延宇疼得叫出声来，仰着头。 “是不是只有死，才能让你彻底离开他？”程妶的声音很轻，跟她脚上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延宇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疼痛贯穿全身，他颤抖着，喉结上下浮动着。 “回答我！”程妶复问。 韩延宇满脸是汗，慢慢仰视着面前的程妶。 这个长相美丽的女人，骨子里却透着阴冷。 “唐卡......在哪里.......”韩延宇用尽力气问道。 程妶脚下的力道骤然松开，她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还在还是主人公吗？你以为，所有的配角都还要绕着你来转吗？你以为，唐卡的事是你该关心的吗？” 一连串的问话，反而让韩延宇有了一些信心：“我只是关心，” 他满头是汗，明明疼得脸色苍白，却还是淡淡地笑出来，“不管我是不是真人，但我有做人最起码的善良。” “你什么意思？”程妶美目低垂。 “你没有。”韩延宇直接回应道。 程妶笑出声来：“还真是嘴硬的东西！” 她说着话，转头看向一旁的狱警。 狱警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般，对两人刚刚说的话好像听而不见。 他接收到程妶视觉所发出的指令，上前，用一个黑色的布袋子，一下就套在韩延宇的头上。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韩延宇挣扎着，想要将黑色的布袋子从头上摘掉。 但终究无济于事。 “程妶，你想干什么？！”韩延宇嘶哑地喊出声来。 隔着黑色的布袋子，能看到外面有微弱的人影晃动着。 “我治好你身上的伤，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我点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韩延宇嘶哑着声音说道。 他看不到程妶在做什么，但是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腿脚开始有了知觉，除了疼痛仍在以外，其他的都在好转。 韩延宇轻笑一声，是啊，程妶，是李若辰的分身。 简单来说，程妶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另一个李若辰，她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韩延宇放弃了挣扎：“你要带我去哪里？” 透过黑色的布袋子，能看到程妶似乎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听到问话，程妶合上电脑。 “越狱。” “越狱？”韩延宇的声音里带着惊慌。 他知道，程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但是，一旦真的越狱的话，变态杀人狂魔的称号，就真的很难在他的身上洗清了。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用力一拉。 一瞬间的恍惚过后，他感觉到自己被绑在凳子上，双手和双手都被束缚着。 头上的黑色布袋子依然在。 “程妶！你想干什么！说话！”韩延宇大喊出声。 耳边传来一阵金属打磨的声音。 韩延宇恍惚地看到，外面一片光亮。 有不少人影在眼前晃动着。 “谁？你们是谁？” 恐惧源于未知，他想要从凳子上站起身，却全身发软。 被蒙着头的韩延宇对面，之前打断韩延宇双腿的那个江总正坐在凳子上。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手下。 “现在呢？想出来了？”旁边的一个小弟冷冷地问道。 “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韩延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甚至听不出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江总微微眯着眼睛，对身边的人一挥手。 旁边的人瞬间围了上去，将被绑在凳子上的韩延宇拉倒在地上。 他的双手和双脚一样被捆绑在凳子上。 一个小弟抄起一大桶汽油，朝着被蒙着黑色布袋子的韩延宇的脸倒了下去。 韩延宇痛苦地挣扎着，窒息的感觉侵袭而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他双脚挣扎着，时间变得很慢，怎么都熬不过去的感觉。 “程妶......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一句...... ------------ 231我来救你 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韩延宇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 终于，空气重新回到了他的鼻腔。 他低下头，用力地喘息着。 心脏跳得很快，像是在反抗着刚刚鼻腔的供养。 韩延宇头上的黑色布袋子被人一下子拔了下来。 能看到他满脸的汽油，味道闻起来让人干呕。 韩延宇的眼球都因为汽油的刺激而变得通红。 “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延宇抬眼，盯着对面的江总。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这个江总明明是在监狱里服刑的，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出来的......”韩延宇的话还没有问完。 一旁的一个打手一拳打在韩延宇的头上。 韩延宇觉得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双眼模糊起来。 对面的江总冷笑一声：“怎么？你这样的变态杀人狂魔都能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我就不能出来了？” 韩延宇仰着头，看着对面的江总，他的大脑快速反应着。 难道，在程妶控制自己越狱的过程中，所有的时间都被加速经过？ 韩延宇的嘴里满是汽油的味道，他吐了一口在地上。 对面的江总一脸冷漠：“即使证据不足被放出来，但我知道，你以前做过检察官，知法犯法，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你一定早早就买通了里面的人，也早早就知道怎么才能逃过一劫。” 韩延宇听得脑子有点乱。 江总起身，伸手捏住韩延宇的下巴：“说！我的钱，到底藏在哪里了！” 江总满目愤怒，与韩延宇四目相对。 韩延宇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江总到底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上次，我已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坚持？” “有人亲眼看到，你盗走了我的钱，原以为，你不过是一个杀人越货的疯子，却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贪财！” 一滴汽油，顺着韩延宇的睫毛滴落下来，他睁大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检察官？” 江总抬手，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甩手打在韩延宇的脸上：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如果找不回我的伍仟万，我就把你剁碎了拿出去喂狗！” 韩延宇应声倒地，斜斜地，看着江总背过身去，对旁边的手下挥挥手。 其中一个手下，手里拿着一个电钻，靠近韩延宇。 “你干什么？”韩延宇慌张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将旋转的电钻尖头刺向韩延宇的眼球。 韩延宇惶恐中，瞳孔放大：“江总，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这次的世界里，他不是主人公，所以，他的生死，恐怕只有一次，而且，一旦受到致命的伤害，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地恢复。 没有金手指，只有坐以待毙的痛苦。 就在电钻即将触碰到韩延宇眼球的瞬间，对面的大铁门被人撞破。 整个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能看到众人所在的狭小房间，根本就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一辆大卡车的车厢。 外面的道路上，一个全身机车装扮，戴着金属头盔的男人，正用力拧着手中的摩托车油门。 道路上，随着速度的飞驰，还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卡车的速度没有减慢，但是外面的摩托车却突然加速。 摩托车的车头上扬，车身减速后，突然向前冲来。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那金属车身的摩托车，伴随着油门的轰鸣声，飞车上了大卡车的后车厢。 摩托车在卡车上打着转，地面上被摩擦出火花，最终，车子停在韩延宇的身边。 车上的人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走！” 韩延宇想要起身，但身体被捆绑着，根本没就无法起身。 与此同时，一旁的江总和他的手下也反应过来。 江总身体后撤，指挥着众人：“给我上！别让他们跑了，谁能抓到他们，奖励一百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冲上前去。 摩托车上的人从车上下来，将头盔摘下来，用力一扔，便砸在第一个冲上来的男人头上。 男人应声倒地。 这时，才看到，来救韩延宇的人，正是张志远。 韩延宇红了眼眶：“张志远，你来了......” 张志远眼神冷漠，只看了韩延宇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背后掏出匕首，两三下就隔断了束缚着韩延宇的绳子。 两人就像极为熟悉的伙伴，背靠着背，周围一圈，被江总的人团团围住。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你知道，越狱不是小事！”张志远的语气里带着愤怒。 “人不是我杀的。”韩延宇回应道。 张志远眼角一跳：“我知道。” 韩延宇似乎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会给自己一个这样的回应，他微微一顿，刚要说话，对面的人突然群起而攻之。 “别废话了，先逃出去再说！” 张志远说完，主动出击，对着迎面而来的众人拳脚相加。 张志远的身手很好，是韩延宇知道的。 他根本不用担心张志远。 几分钟后，两人便合力将众人全部撂倒在地。 只剩下江总一个人慢慢后退，恍惚间，已经几乎退到了飞驰的卡车大门外去。 韩延宇眼神一收，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江总的衣领。 他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在飞驰的车身之后，吓得脸色苍白：“救我，救救我......” 韩延宇用力一扯，便将江总扯了回来，放手轻轻一甩，江总就被甩回了车内。 此刻转头看向张志远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重新坐在摩托车上，戴上了头盔。 同时，将手里的另一个头盔递向韩延宇。 “跟我走！” 韩延宇听到张志远的话，心中觉得温暖，就像两人曾经还是好朋友时候的样子。 韩延宇笑着，伸手接住了张志远手中的头盔，戴在头上，翻身上车，抱住张志远的腰。 “坐好！我们要出发了！”张志远快速说道。 韩延宇笑着：“去哪儿？” “先离开这鬼地方，走一步的算一步！”张志远没有多说什么，话毕，扭动了摩托车的油门。 一阵轰鸣声后，摩托车从大卡车的后车厢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之后，稳稳地落在柏油马路上。 摩托车与迎面而来的所有车辆背道而驰，看上去危险又刺激。 “张志远！小心！” 韩延宇看到迎面而来的一辆卡车已经直直地朝着两人的方向冲过来，他大喊一声，瞪大了眼睛。 车灯和喇叭的声音，淹没了两人弱小的身影...... ------------ 232相信自己，你就能做到 张志远大喊一声：“抓紧！” 其实韩延宇根本就听不清还张志远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得抱紧了张志远的腰。 张志远唇角一勾，瞬间扬起摩托车的车头，整个车子斜斜得侧过。 摩托车与地面擦除火花，从大卡车的旁边划过去，险险得躲过了大卡车的“攻击”。 张志远微微侧一下头，似乎说了什么，但是韩延宇却没有听到。 只见张志远没有减速，反而更加用力的扭下油门。 摩托车在车辆中穿行而过，惊险的躲过一个又一个轿车。 整条路上，汽车的鸣笛声阵阵响起，划破了黑暗的长空。 直到一个路口，张志远突然捏下刹车，摩托车在地面上划过一个大大的圈。 在众多车辆的中间，摩托车穿越狭窄的，运动着的轿车之间的缝隙，转了一个弯。 摩托车终于回到正轨上。 方向与所有的车子同行。 摩托车加速，超过刚刚离开的那辆大卡车的时候，张志远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对仍楞在卡车车厢里的江总打了个招呼。 江总愤怒的大吼着什么。 但是风实在太大，完全听不到江总愤怒的嘶吼着什么。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他淡淡的笑了。 这就是主人公应该有的金手指吧，只是以前，他一直都没有用好。 张志远才应该是名副其实的主人公。 这些技能放在他的身上，他总是能将一切都运用得游刃有余，就像真的长在他身上的技能一样。 真好。 现在张志远已经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真好...... 现在这样的结果，即使韩延宇真的是变态杀人狂魔，即使，他注定在这个故事里，跟张志远会是对手，也无所谓。 车子一路冲向一个大的十字路口。 从对面的每一条路上，都冲出来了几辆摩托车。 张志远眼神一收：“这些人可能都是那个江总派出来的人，下面我可能要表演特技了，你别害怕！” 因为在这里，摩托车瞬间减速，所以，韩延宇能听清楚张志远的每一句话。 他点点头：“好！” 张志远习惯性地极度信任韩延宇，他低下头，扭动着手中的摩托车油门。 车子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下一秒，车子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对面的几辆摩托车也跟着不要命一般冲向张志远所驾驶的摩托车。 惊险的，张志远的摩托车从迎面而来的几辆摩托车中间险险地冲了过去。 想要抓住张志远和韩延宇的那几辆摩托车来不及刹车，七八辆车子直接撞在一起。 瞬间起火。 火光挡住了背后所有的车子。 汽车鸣笛声响起。 张志远唇角上扬，轻轻地笑了，车子却没有减速。 “张志远，你这样，是犯错的，你是警察，你......” 韩延宇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张志远大喊出声： “我是警察又怎么了？难道你忘了，你还是检察官呢！” 这句话，就像是被无限放大一般，直直地冲进了韩延宇的耳朵。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 张志远的头，只快速偏了一下，笑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先冲出去再说！” 话毕，张志远再次扭动了油门。 几辆跑车迎面而来，很明显，又是一群要抓住两人的人。 “自不量力！”张志远口中轻声说道，随后，他扬起车头，摩托车在飞驰中，整个车身飞了起来。 韩延宇仍然沉寂在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摩托车正一跃一跃地在几辆跑车的车顶上穿行而过。 高级跑车的设定被摩托车的车轮划过，露出里面的铁皮色。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张志远，你疯了吗？” 张志远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主人公的金手指，真不错！” 韩延宇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哽住：“张志远......” “别那么多问题！坐稳！”张志远回过头去，摩托车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张志远笑着回头，看向背后相撞在一起的跑车。 “刺激！” 韩延宇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志远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 程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李若辰更不可能修改设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韩延宇觉得又高兴又惶恐。 他高兴的是，张志远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 但是，他惶恐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车子冲进了网红彩虹桥，桥上人流涌动。 众人在惊叫中躲闪着张志远的摩托车。 “小心！”韩延宇看到前方，又是一辆摩托车在人群中穿行而过。 张志远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他没有减速，反而更用力地扭动油门。 “我有金手指，怕什么？！” 话毕，张志远半低着头，车子直直地朝着迎面而来的几辆摩托车冲了过去。 “张志远，你疯了吗？！”韩延宇不自觉地喊出来， 张志远轻笑一声：“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我不疯狂谁疯狂！” 对面的几辆车，看着迎面而来，一点都不怕死的张志远，反而怯懦起来，他们纷纷开始向一旁刹车。 张志远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样，唇角上扬，再次扭动油门。 嗡的一声，车子险险得从几辆摩托车的中间穿行而过。 被困在人潮中的几辆摩托车上坐的人，耳返中同时传来江总的声音。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给我追！” 几辆摩托车上的人对视一眼，重新扭动油门，朝着张志远和韩延宇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网红彩虹桥上，深夜里，灯火通明。 两边有卖彩色气球的少女，因为受到惊吓，手中的气球飞上天空。 她着急地大叫着：“气球，我的气球！～” 张志远听到，脚下一滑，摩托车转弯：“帮我骑车！” 韩延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张志远的话。 两人快速换了位置。 张志远脸上带着笑容，危险地站在摩托车上，伸手一拽，便将飞上去的汽球拽住，之后快速塞进少女的手中。 “不用谢。” 张志远还不忘对少女眨眨眼。 少女呆在原地。 张志远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累了，接下来由你来骑！” 说着，张志远伸手环住韩延宇的腰。 这种感觉很奇怪，韩延宇的印象里，自己是不会骑车的。 张志远却好像能听到韩延宇的心声一般，靠近韩延宇的耳朵，轻声说道： “放心，在这里，只要是你想做成的事，就一定能成功！” 韩延宇的全身像是触电一般，从头麻到脚。 张志远继续说道：“相信自己！也相信你的身份！” 韩延宇眼睛亮了起来，他学着刚刚张志远的样子，扭动手中的油门。 车子瞬间冲了出去。 这辆摩托车，好像也成了这座网红桥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 233换地图的游戏 车头向下一栽，直接翻进了大海中。 在路人的注视下，砰的一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路人一阵惊呼。 不少人趴在网红桥的边缘，看着海水中的人。 因为是晚上，所有人都看不真切。 只能看到摩托车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向下沉沦着。 冰冷的海水灌进韩延宇的身体里，他觉得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海平面之上，有光亮透进来，看上去就像是救世主的手，在伸向他。 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了期待。 他觉得很累，甚至不想挣扎。 刚闭上眼睛，身体被人拖住。 是一双有力的大手，韩延宇轻轻地笑了。 主人公的金手指出现了。 他差点就忘了，在现在这个故事里，主人公又怎么可能会死呢？ 韩延宇转过头，看到张志远一手抱着自己，一手奋力地向上滑动着。 他想要推开张志远，但是却被张志远抱得更紧。 他想起上一次，跟唐卡一起掉入深海中的时候，也是张志远跳下来救了两人。 韩延宇垂头一笑，反手握住了张志远的胳膊。 张志远微微一顿，看来好像没有太多的其他表情。 两人距离海平面越来越近，直到探出头来。 桥面上，有人传来阵阵欢呼声，像是在庆幸，两个人还活着。 在路人的帮助下，两人终于上了岸。 人群将两人围起来。 巧合的是，正好在人群中有医生，上前帮两人检查身体。 两人就这样躺在冰冷的沙滩上，转头，相互看着对方，唇角微微上扬。 好像在说，幸好，你还活着...... 韩延宇抬眼，便看到人群中，有人的神色冰冷，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大可以......”韩延宇咳嗽一声，说道。 张志远直接从地上翻身起来，对正在给自己做检查的医生说道： “我没事，谢谢您的好意。” 那人好像还想说什么，被张志远阻止后，便退回了人群。 张志远上前，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一下子就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张志远看起来笑盈盈的：“没想到，你骑摩托车的技术竟然会这么差。” 韩延宇看到张志远的笑容，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关应该是结束了。”张志远冷不丁的说道。 韩延宇刚刚浮现在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持。 张志远撇撇嘴：“没有主人公金手指的保护，你很难每一关都活着。” 韩延宇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去哪儿？”张志远问道。 不等韩延宇回答，张志远继续说道：“不如，跟我回家？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问，我可以一次跟你说个清楚。” 韩延宇转头看向背后的那些虎视眈眈的追击者。 张志远笑着一把将他拉扯过来，小声地凑近他的耳朵说道： “放心吧，他们现在不会再追上来了。” 韩延宇仍在回味着刚刚张志远所说的话。 不等他开口，张志远便笑着挽住韩延宇的肩膀，将他带向路边的帕拉梅拉。 韩延宇远远地站着，看着那辆再熟悉不过的帕拉梅拉，他觉得恍若隔世。 张志远回过头来：“愣着干什么？走啊。” 韩延宇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熟悉的车子，熟悉的座位。 只是，副驾驶的座位调整的位置，却不再是自己以前最舒适的方式。 韩延宇仰起头，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张志远开着车，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如果觉得座位不舒服的话，就自己调整成你自己最喜欢的角度，以后，我就懒得再调了。”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你为什么会.......” 张志远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状态，他踩下油门。 车子已经行驶到巴诺市市区。 两边霓虹灯闪烁。 对韩延宇来说，这里好像已经进入了新的地段。 或者，游戏因为改变了主人公的关系，就连地图都发生了改变。 就像游戏彻底进入第二个板块一样。 韩延宇没有调整不属于自己的座位，他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即使，这个人位置可能根本就不属于他...... 他猜想，这个位置的角度，应该是专门为唐卡调整的吧。 那个娇小的丫头。 韩延宇的脑海中，出现了唐卡可爱的笑容。 那时候，在办公室里，她双手撑在下巴上，笑盈盈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不是没有发现。 只是，他不敢正面面对唐卡的眼睛，他害怕被唐卡看到自己的心。 他更害怕，会伤了唐卡的心。 韩延宇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张志远的侧脸。 觉得心痛。 “你和唐卡......”韩延宇开口问道，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身份问这句话。 所以，话到嘴边，他却没有问下来。 张志远唇角微勾：“现在，我已经知道唐卡的事与你无关了，也知道.......” 张志远停止话头，像是在思考，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知道什么？”韩延宇还是急切地问出来。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也知道，唐卡不会有事。” “为什么？这么多天，她失踪了......” 韩延宇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张志远的时候，张志远因为唐卡的事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张志远的脸上重新堆砌了笑意：“唐卡......我还没有拿到证据，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有事。” 韩延宇见张志远没有想要继续跟他说明白的意思，便转回头来。 大约十分钟。 两人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眼前，是一处看上去不算太大，但是奢华的别墅。 与韩延宇在外面世界所看到的那所别墅有多不同。 这处别墅，看起来更适合单身男人居住。 “进来吧。”张志远话毕，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门前，是一处花园，花园的正中间，还有一处小小的喷泉池。 两侧的围栏处，栽种着菊花。 韩延宇一顿，不明白为什么院子里要栽种菊花？ 或许是因为菊花好养活？ 抬头，便看到张志远已经走进了小别墅的大厅。 门开着，里面的车身简单而干净，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警察应该住的地方。 张志远笑看着韩延宇：“怎么了？” 韩延宇却站定在院子里，没有走进去。 “张志远，你是怎么知道关于游戏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相互对视着。 ------------ 234你存在的样子 张志远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直接朝着别墅内部走去。 韩延宇想要挣扎，奈何张志远的手力气非常大，根本就甩不开。 “张志远！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发怒，“从头到尾，你总是比我知道得多，不管我是主人公的时候，还是现在，你不觉得对我来说，这很不公平吗？” 张志远顿住。 两人已经走进了别墅大厅。 透明的墙壁外面，能看到月明星稀，能看到满地黄花堆积。 张志远慢慢地抬起头，哀伤地望着韩延宇。 “我很难过，因为，我之前没有发现真相，让你一个人痛苦地支撑着，我不知道这种事到底延续了多久。” 张志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韩延宇来说，这次回归，似乎并没有太长的时间。 但是，对张志远来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主人公的时间线，果然跟配角是不一样的。 张志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一瓶苏打水，低头笑着。 走到韩延宇的面前，将苏打水递到韩延宇的面前。 “你喜欢的味道。” 韩延宇全身颤抖，他半晌没有接下张志远手中的苏打水。 张志远笑笑：“有什么好吃惊的？这些，不都是你原本就知道的事吗？” “你......”韩延宇刚要开口，被张志远打断。 “在特殊审讯室里，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那时候，我就应该相信你的话。” 张志远的脸上带着歉意。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韩延宇看着苏打水的瓶子，是他最习惯的味道。 以前，每次只要打开宿舍的冰箱，就能看到满满当当的苏打水。 他从来都不用想着要现卖，因为张志远每次都会提前将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韩延宇却觉得心脏很堵，不知道是因为张志远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还是因为终于跟这样的张志远重新见面。 张志远似乎看出了韩延宇的神色。 他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酸奶：“还记得上一次，在特殊审讯室里，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酸奶在冰箱里，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惊讶吗？” 韩延宇没有说话，他的手指颤抖着。 那时候，他之所以会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完全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时候，他想要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从那个苍白的房间里逃出来。 那时候的心态，跟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张志远继续说道：“然后，我去了你所住的地方，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些诡异的事。” “什么？”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盯着韩延宇的眼睛，笑道：“按照资料里所说的位置，那个地方在郊区的一个废旧的破房子里，里面杂乱无章，墙面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死者照片。” 韩延宇轻轻地握紧了手中的苏打水瓶子。 “但是你知道吗？我觉得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真的住过。” 张志远顿了顿，看着韩延宇的表情，之后继续说道，“我觉得，那个地方虽然看上去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但是，却假得让人觉得好像是被人刻意营造出的一样。” 韩延宇垂下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地方。” “我信你。” 韩延宇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正好撞上张志远的眼睛。 张志远继续说道：“之后，在那里，有人故意引诱我离开，好像是觉得我发现了这个房间虚假的状态，我追出去了，对方是一个女人。” “女人？程妶吗？”韩延宇问完，立刻闭上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张志远却莹莹笑起来：“你早就发现程妶有问题了？” 其实韩延宇不是发现程妶有问题，他是知道程妶有问题。 所以，他没有说话。 张志远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个女人，应该不是程妶，而是唐卡。” 这一次，轮到韩延宇瞪大了眼睛。 “唐卡？” 张志远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么？你没有查到唐卡这一条线吗？” 韩延宇慌乱地摇着头：“唐卡不过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怎么可能......如果真的做错事的话，她肯定是被人利用的。” 张志远笑看着韩延宇一字一句地帮唐卡做解释。 他低一下头，双手揉搓着，沉着声音说道：“我开始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你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我对唐卡的熟悉程度......”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来。 韩延宇似乎也没有了张志远的意思。 唐卡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给主人公做配，不管谁是主人公，她总是主人公身边最重要的角色。 “后来呢？”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像你一样，我不想要将这起变态杀人狂的案子，跟唐卡勾连在一起，但是，我更不愿意相信，你真的是那个人。” “为什么？”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轻笑一声：“太假了，你见过哪个变态杀人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坐着出租车，火急火燎地冲到公安局的？” 听到这里，韩延宇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志远继续说道：“而且，那天的情况我是看到的，当你被那些民众围攻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有闪躲，眼神单纯得像个蠢货。” 韩延宇终于放声大笑起来，像以前一样，用手推了张志远的肩膀一下。 空气凝结。 两人似乎回到曾经一般。 韩延宇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慢慢收回手：“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是我误会了你，是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你。”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眼睛。 张志远继续说道：“谢谢你，没有在我误会你的情况下，放弃我，憎恨我。”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你被关在看守所的日子里，我总觉得你这个凶手看上去太无害，所以，我想要给你翻案，在检察官那一方还没有下定论之前。” 韩延宇摈住呼吸。 张志远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去了唐卡的宿舍，发现了关键线索。” “什么？” 张志远眯着眼睛：“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没有来得及布置，还是因为他们的遗漏，明明是唐卡的宿舍，全充斥着你的影子。” “我的影子？”韩延宇诧异。 张志远点点头：“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那个检察官宿舍里，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也就是，你当年生活在里面的样子。” ------------ 235继续游戏，还是退出游戏 检察院宿舍的门口。 张志远定定地站着，低头，便看到脚边的地毯。 他按照自己的记忆，从地毯下，果真找到了钥匙。 门被打开，里面充斥着血污的味道，扑鼻而来。 张志远不由得皱起眉头，跨步进去。 房间里一尘不染，就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 地上散落着一些案子的资料，平铺在地上。 张志远上前，蹲身下来，闭上眼睛，似乎能看到有人曾经彻夜不眠，因为案子的事，躺倒在这片资料上沉沉睡去。 张志远起身，他突然想起韩延宇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冰箱。 他犹豫着，打开冰箱柜门，看到里面陈列着同一个品牌的苏打水。 刹那间，张志远的头像是爆炸一样的疼。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笑着，跟他打闹在一起。 醉酒的时候，他背着那个人走路回去。 张志远觉得无法呼吸。 他猛地睁开眼睛，想要从这恐怖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他转回头去，看到模糊中的身影，像是唐卡，又像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用力摇着头，想要更清楚地看清对方的脸。 但是，转瞬间，那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张志远跌跌撞撞地转身，看到背后的卧室方向。 他抬脚，向里面走去。 卧室看上去干干净净，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床的右侧，放着一个书柜，上面摆放着各种犯罪心理学的书籍，还有一些检察官必须用到的书籍。 按照常理，这些书籍放在唐卡的宿舍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诡异的是，书籍的中间，张志远发现了一张露出边角的照片。 他拿出那本破旧的书，发现这本书是自己最喜欢的《夺命游戏》，亚历克斯·凯利创作的。 张志远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近距离接触到真相。 他的心跳都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慢慢地抽出夹在这本书里的照片。 他的表情也跟着慢慢地紧张起来，直到看到照片上的两个人，他彻底跌坐在一旁的床上。 同时，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就好像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骗局。 这，如果是唐卡的房间，为什么...... 在这本书里，会夹着这样的照片？ 因为刚才的惊吓，照片从张志远的手中脱离出来，跌落在地上。 照片上，张志远和韩延宇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两张年轻的脸，相互挽着肩膀，好兄弟的模样，笑颜如花。 张志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的蹲身，重新将照片捡起来。 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字：“与好兄弟永结同心！” 张志远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突然笑出来，心疼得难受，他却笑了出来。 “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张志远暗自咒骂起来。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照片，想要将照片上的字看得真切的同时。 却发现，照片背后的那行字，像是要躲避张志远的发现一样，瞬间消失在照片上。 就好像，这些字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张志远慌乱地将照片反转了过来，竟然发现正面的两个刚刚还笑颜如花的青年人，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 张志远一惊。 发现即消失...... 张志远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在那些证据彻底消失之前，他必须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无论是关于谎言，还是关于韩延宇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张志远发疯了一样，开始胡乱地在房间里搜索着。 床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奖杯。 奖杯上虽然没有写着名字，但是从获奖的内容，能清楚地看出，这些奖杯，应该是属于一个男人的。 但是这些奖杯，现在却被放在唐卡的房间里。 这一切，看上去太过诡异..... 张志远翻开每一个抽屉，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抽屉里的东西都很普通，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状态。 在最靠里面的抽屉里。 张志远看到了一个陈旧的礼物盒。 不知道为什么，张志远总觉得这个礼物盒子好像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样子。 张志远颤抖着慢慢打开礼物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个崭新的剃须刀。 小小的，金属材质，浑圆却四四方方的金色，光面...... 张志远头疼地跌坐在地上。 他的脑海中回闪出不少画面。 自己举着手中的礼物盒子，推到对方的面前：“就知道没人给你过生日，还不快感谢我？” “你真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过什么生日？” “嗳？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过去你是孤儿，无父无母，一个人长这么大，以后，我得负责照顾你。” “你？以什么身份？” “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两人男人大笑出声。 张志远痛苦地躺在地上。 他的脑海中，所有的前世今生都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韩延宇......”张志远轻声叫出记忆里那个人的名字。 与此同时，记忆中的那个模糊不清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喂，张志远！陪我喝酒去！” 记忆中的韩延宇一把搂住张志远的肩膀。 张志远笑着，手上却做出反抗的动作，将韩延宇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下来。 “神经病啊，每次喝酒都叫我，你们家唐卡呢？” 韩延宇笑着推了张志远的肩膀一把：“我跟唐卡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你可不要乱说喔，人家小丫头将来还要嫁人的。” 张志远收起脸上的笑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早点跟唐卡说清楚。” “什么？”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撇撇嘴：“谁都看得出来，唐检想要让唐卡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算不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韩延宇笑得更大声，扯着张志远，上了张志远的帕拉梅拉。 “找机会，我一定会跟唐检说清楚的。” 张志远一根手指揉了揉鼻子，笑道：“走！喝酒去咯，韩大检察官，坐好喔！” 车子飞窜出去。 此刻，张志远已经彻底倒在地上，痛苦的样子。 “韩大检察官......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张志远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了一行字：继续游戏退出游戏 ------------ 236成为主人公，就会变得愚蠢 半晌后，张志远都没有伸手去点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字。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那两个选择彻底消失。 外面的天空骤然变成了黑色。 不知道谁家的窗户里，传出好听的音乐。 悠扬的，带着悲伤的音乐。 张志远枯坐在地上，一直到天黑，窗外星星点点。 整个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或许是因为视觉的消失，嗅觉变得更加灵敏起来。 周围的血腥味似乎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浓重。 张志远不自觉地仰起头，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人影闪过。 他猛地起身，朝着黑影冲去。 只见那黑影破门而出，速度极快。 张志远追出门去，顺着旋转的楼梯看去，见对方已经快要从视线中消失。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翻身一跳，身体跃上扶手，一边向下滑动，双手抓住护栏，上下跳跃着下行。 看上去甚是危险。 很快，张志远便几乎追上了刚刚那身影。 黑暗中，能看到那黑影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帆布鞋。 张志远眼角一跳。 他的脑海中回闪出这样的形象，好像是他以前见过的人。 但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张志远咬紧牙关，忍着头疼。 眼看着对方已经要冲出楼门，张志远从二楼的扶手栏杆处飞身一跃。 扑倒了对方，并将对方死死压在身下。 “你是谁！”张志远嘶哑着声音。 身下的人依然在挣扎着，想要从张志远的压迫下逃出去。 “说！”张志远用力将对方的身体反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的脸。 “张志远！放开我！” 张志远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听到这句叫喊，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唐卡？” 张志远的身体后撤，慌忙松开了唐卡。 唐卡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站起身，愤怒地瞪着张志远。 张志远以为自己看错，用力揉了揉眼睛：“你......你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卡微微一迟疑：“谁说我失踪了？我只是离家出走！” 唐卡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可爱的不讲理。 但是张志远却一阵眩晕。 “你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因为你失踪，我们......” “我就是想调查这件事才会.......” 张志远突然愤怒地上前，死死盯着唐卡：“你在说谎！” “我哪里说谎了？我是检察官，你忘了？我就是要调查关于这起变态杀人狂魔案子的详细细节。” 唐卡还是在嘴硬。 “大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张志远问道。 唐卡撇着嘴，冷笑道：“张志远，这句话，你不觉得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吗？” 张志远并没有因为唐卡的冷漠而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那你告诉我，你的卧室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韩延宇的信息？还有，韩延宇到底是谁？！” 唐卡只是愣住片刻，便笑出声来： “你这句话问得很奇怪，我是检察官，你猜我的卧室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关于韩延宇的信息？” 张志远退后半步，虽然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 但是，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唐卡似乎看出张志远的表情，继续说道：“另外，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没有搜查令的前提下，就进入我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说着话，唐卡笑着靠近张志远，一只手拉着张志远的衣领。 手指随意轻抚着张志远的脖子：“还是说......你想我了？” 张志远唇角一动，伸手推开了唐卡：“唐卡，你在说谎！” 唐卡脸上有哀伤的表情，她慢慢地低下头去。 再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唐卡的脸上带着笑意。 “你还发现了什么？” 张志远被眼前唐卡的样子吓到。 他刚刚就发现，眼前这个唐卡不太对劲，现在，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到底是谁！”张志远不由自主地问道。 唐卡歪头一笑：“你看到了？” “什么？” “房间里的那些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还有我跟韩延宇的照片，所以，唐卡，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而你，又是谁！” 唐卡突然笑出声来，眼角微红： “我想要成为主角，可是......只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张志远眼角一跳，无法体会到唐卡这句话的明确意思。 唐卡歪着头，看上去纯洁又可爱： “这个世界，是虚无的，无所谓的，所有的人际关系在我的眼里都是可笑的。” 张志远想起刚刚看到的悬浮在空中的选项。 就像是自己以前所玩的游戏一样。 唐卡停止了自己的解释，定定地看着张志远。 “但是，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知道主人公的金手指吗？” “什么？”张志远疑惑地皱眉。 唐卡苦笑一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自动成为主人公，这一点都不公平。” “你到底在说什么？唐卡，你到底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唐卡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为什么？！” 唐卡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记得所有的一切，但是，他们却骗了我，不给我他们之前的承诺，我算什么？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张志远眼神中带着无望的悲伤。 “不甘心屈居人下！” 唐卡一边说着话，重新盯着对面的张志远。 “凭什么！凭什么我在这个故事里，就一定要是给你们做配角的人？凭什么？！我必须要装作愚蠢的样子？！” “唐卡......”张志远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 唐卡突然笑出声来：“想知道真相的话，不如自己去寻找，就像你以前一直在跟韩延宇说的话一样，现在，是不是轮到我提醒你了？” 张志远恍惚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唐卡。 唐卡刚刚哀伤的神色彻底消失：“不用找我，我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弱，反而是你。” 唐卡看向张志远的时候，眼神中透着无所谓的嘲讽。 张志远不自觉地身体后撤一些。 唐卡却步步逼近：“很奇怪，为什么只要成为主人公，你们都会变得愚蠢？！” ------------ 237端倪 张志远还在回忆着刚刚唐卡所说的话。 抬头，就看到唐卡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觉得莫名的疼。 唐卡刚才所说的话，好像是在提醒自己，自己是主人公？ 什么主人公？ 脑海中，一些错综复杂的混乱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张志远觉得痛苦到无法呼吸。 夜空中，再次出现一行字：继续游戏退出游戏 张志远犹豫着，伸手，终于按下了继续游戏的按键。 天昏地暗。 转瞬间，张志远出现在空荡荡的白金会所。 周围人潮涌动，但是，所有人好像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一样。 这里，好像明明是他第一次来，但是，他却对这里所有的道路都轻车熟路。 穿越人群，他按照自己的记忆，走上了一条无人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深绿色的木质大门。 看上去，跟外面奢华的大门都不太一样。 张志远晃动着自己的头，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 伸手，便推开了那扇绿色的大门。 门里，黑暗一片，张志远跨步进去，脚下一空，整个人坠落而下。 张志远家的床上。 他猛地坐起身来，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他喘着粗气，环视四周。 原来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张志远转身下了床。 他的记忆里，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回了家。 他甚至忘记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光着脚，踩在触足生温的木质地板上。 榻榻米床上，被子的一脚散落在地上。 张志远眯着眼睛，头发有些乱，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的表。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所有的睡意全部消失不见。 因为日期已经跟他所以为的跨过了整整八天。 这八天是怎么过的？他完全不知道。 他只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在看守所里。 禁闭室的门口，他碰见了程妶来给韩延宇看伤。 之后的记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样睡了八天！ 张志远闭上眼睛，回忆起刚刚的梦境。 他曾经在某本书里看到过，如果梦境是来自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自己所经历的事..... 张志远觉得后怕。 无关紧要的时间，就这样错过消失。 他顾不上洗澡，在自己的房间里随意翻找着。 他想要找到或许跟自己刚刚梦境里相符合的证据。 鬼使神差...... 原本就不算整齐的家，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就像是进了盗贼。 而他自己，就是那个盗窃者。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张志远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物证。 但是，时间的跨度却让他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游戏的话....... 张志远越来越后怕，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骗局。 而自己这个警察，却始终都没有发现世界的本真，显得有些可笑。 张志远默默地起身，扭头，就看到床深处的缝隙里，出现一个白色的三角边缘。 张志远眼神一收，他慢慢地走到床边，整个身体趴在地上，伸手去够那个白色的三角形纸张。 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 张志远觉得心慌意乱。 终于，他碰到了那张纸。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拿出来的时候，是背对着张志远的视线的。 张志远惶恐得瞪大眼睛，慢慢地，将照片翻转过来。 照片上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就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着。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人，相互搂着对方的肩膀，笑颜如花地看着镜头。 韩延宇和张志远...... 跟他梦里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张志远吓得手指颤抖着。 照片洋洋洒洒地掉落在地上。 但照片上的人，就像是无根的灵魂，笑看着惊慌中的张志远。 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张照片。 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韩延宇。 但是现在，所有的细节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开始相信自己第一感官的判断。 韩延宇.......真的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粗暴。 他以前就跟自己有不一样的勾连牵扯。 如果这张照片没有问题的话，那梦境中的唐卡..... 张志远慌乱地抓起手机，拨打唐卡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响铃的声音。 之前每次拨打唐卡的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但是今天，真的有些不太一样。 只是，直到响铃结束，都没有人接通。 “如果时间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的话，说明唐卡的手机一直有人在充着电。”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推测。 起码，说明唐卡的手机一直在用着。 他闭上眼睛，梦境中唐卡所说的那些话，再次出现在他的看脑海中。 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张志远猛地睁开眼睛：“公安局里，不可能没有关于韩延宇的档案！” 张志远来不及洗澡，换好衣服，将照片放进自己的衣兜里，就开着车冲出自己家的小别墅。 车子停在公安局的门口。 里面看起来很是安静，就像是没有人在上班一样。 张志远下车，奔跑着，喘着粗气。 当他冲进公安局的瞬间，里面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就像是刚刚苏醒的傀儡。 张志远定定地站在院子里，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继续游戏，还是退出游戏？ 张志远的脑海中不断出现这句疑问。 背后，有人慢慢地靠近张志远，但是张志远却丝毫都没有发现。 他的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下来。 张志远已经，猛地转回头，看到身后的人：“师父.....” 是郑毅。 他脸色凝重地望着张志远受惊的侧脸，没有说话。 张志远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师父，我.....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一些说给所有人听，他们都不会相信的东西.....” 郑毅眼角一跳：“你想说什么？” 张志远张了张嘴，看向背后人头涌动的公安局大厅。 里面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好像是同一张脸一般，扭过头看着张志远。 等待着他回答张毅的问题...... ------------ 238被复原的人设 郑毅一把拉住张志远的胳膊，用力一拽，便将张志远拽到自己的身后。 “进去说！不要看任何人的眼睛！” 郑毅说话的时候非常严肃，让张志远觉得有些惶恐不安。 他像一直受惊的小猫，窝在郑毅的背后，跟着他走入了公安局的大厅。 “把头低下！”郑毅小声，但厉声的说道。 张志远瞬间听话的低下头。 两人穿越大厅里的人群。 张志远因为低着头，所以只看到众多的脚在自己的身边。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竟然会变得像恐怖片一样可怕。 跟着郑毅，一直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脸上的汗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从长长的睫毛上滴落而下。 “可以了，说吧，发生了什么？” 郑毅率先开口问道。 张志远这才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看到郑毅正对着自己，表情严肃。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毅点点头：“关于这个世界？”他引导着说道。 张志远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光，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师父.....你......” 郑毅伸出手：“证据？” “什么？”张志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郑毅说的是什么证据。 郑毅表情严肃：“关于你发现这个世界出现BUG的证据。” 张志远没有想到，郑毅竟然会将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松。 他想起藏在自己衣服里的照片，回过神来，慢慢地从兜里掏出来。 放在郑毅面前的桌子上。 郑毅一语不发，手指都没有去碰那张照片。 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你还留着这张照片。” “师父你认得这张照片？” “当然认得，这张照片是你们研究生毕业，一个进入公安局，一个进入检察院后，一起合照的第一张照片。” “什么？” 张志远完全想不起关于郑毅所说的这些事，就好像那些事全部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郑毅轻轻地笑了：“这是五年前的事，我知道，你没有这些记忆。” “师父......” 郑毅深吸一口气，走向张志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韩延宇不是凶手。” “只是觉得？” 张志远一顿：“我没有证据。” 郑毅仰起头，叹口气：“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韩延宇和你.......其实是一对儿关系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我没有记忆。”张志远快速接话。 郑毅露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 张志远思考一瞬后，立刻回应道：“师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但是，我见到了唐卡。” 郑毅转回头来，表情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吃惊。 张志远见郑毅表情奇怪：“您早就知道？” 郑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还有什么？除了见到唐卡，发现了自己没有记忆的这段关系以外，还有什么？” 张志远不知道这种看上去荒谬的事该不该说出来。 他沉思一瞬后，慢慢开口：“我发现，这个世界好像是一个游戏的世界。” 这一次，郑毅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持，他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动作。 张志远一愣，伸手触碰对面的郑毅。 却发现郑毅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的身体，会随着张志远的举动而变换着。 但是，郑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按下了暂停键的NPC。 张志远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师父......” 郑毅依然一动不动的样子。 张志远受到了惊吓一般后退，整个人撞在凳子上。 凳子伴随着他的触碰，向地面摔倒而去，但是却悬空着，没有彻底落地。 张志远慌了，他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是又一次沉寂到梦魇里。 他低头，用力捏着自己的胳膊。 刺痛感贯穿全身。 他用力打开了郑毅办公室的大门，走廊里的其他同事也停了下来，保持着奇怪的举止。 张志远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穿行在这些一动不动的傀儡一般的人中间。 一直冲到公安局的大厅里。 他看到大厅里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各种各样不一样的动作。 整个世界，暂停了。 张志远吓得倒在一旁的凳子上，粗重地喘息着，惊慌着，害怕着。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张志远扭头，冲进档案室里。 他快速敲击键盘，好在电脑在张志远的触碰下，还能正常运作。 慌乱中，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眼前的一切，其实已经不再需要郑毅的解释。 一切，都已经印证了梦魇中唐卡所说的话。 所以，上一次的梦魇，也不见得真的只是梦魇。 也可能是，某些人想要删除的记忆...... 张志远一向都是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 快速敲击键盘，张志远查到了韩延宇这个人。 里面的内容全呈现出一片代码，正常人根本就看不懂。 张志远眯着眼睛。 他将这些代码重新输入在电脑程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警察，但是为什么会对代码这么熟悉。 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变得诡异起来。 现在，也不再需要去考虑这些奇怪的事。 答案要出现的时候，终究会出现的。 此刻多想，也是毫无意义的。 张志远的汗水流了下来，很快，他就将代码重新输入进电脑里。 电脑屏幕发出一阵呲呲声。 伴随着彩色波纹的出现，韩延宇的相关信息也跟着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张志远眼球震动着，白眼仁中充满了血丝。 韩延宇男 28岁宾县检察院检察官 外貌特征：高挑白皙，喜欢穿帆布鞋，背斜挎包。 性格特点：善良、勇敢 人物关系：好友张志远、女友唐卡 后面还写着一长段关于韩延宇的前世今生。 那些陌生的字，在张志远的眼中滑落。 最后，张志远的视线定格在三个字上：男主。 张志远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慌张地瞪着电脑屏幕。 “这是什么？这算是什么？人物设置？就像是游戏？小说？漫画？” ------------ 239你的死期到了 “后来呢？” 韩延宇一直认真地听着张志远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淡然。 张志远讲到这里，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后来，当我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再回头，发现里面的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动了起来。” 末了，张志远又补了一句，“在我的视线里，是这样，但是真相是什么，我不知道。” 张志远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韩延宇。 像是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信吗？” “什么？” “关于主人公，关于这个世界，还有关于郑老师所说的一切。” 张志远顿了顿，望着韩延宇的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我承认，我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当我亲眼看到那些......我不知道，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好像是卡BUG了一样。” 韩延宇低头笑了。 张志远也跟着笑起来：“说真的，以前，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这已经不重要了。” 张志远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前倾着身体，靠近韩延宇：“怎么不重要呢？我很好奇。” “好奇？而不是惶恐？” “为什么要惶恐？”张志远似乎不解地望着韩延宇，“你第一次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会惶恐吗？” “你果然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 “哦？”张志远身体后撤，饶有兴致地望着韩延宇，“我应该知道你当时的情况吗？”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上一次，你比我更先觉醒，或许，你忘了，但是我永远都忘不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张志远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对不起，我不想忘。”他垂下头去。 韩延宇起身，站在张志远的面前：“是我应该感谢你，即使在故事设定被改变的情况下，依然愿意选择相信我。” 张志远望着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睛：“我相信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相信你。” 韩延宇笑了。 张志远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是你没有告诉我的，或者，是我应该知道的吗？” 韩延宇抿着嘴，思考着，随即坐在张志远一旁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 “陈先生，你知道吗？” “陈先生？白金会所的陈先生？那个慈善家？”张志远问道，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韩延宇看到张志远的表情，笑出来：“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个警察该有的样子，完全藏不住事。” 张志远伸手挠了挠头，笑道：“或许是在你面前放松了警惕，虽然，就现在的我来说，你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韩延宇点点头：“老张，你以前跟我说过，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些都不重要，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所以，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没有要放弃。”张志远抢白道。 韩延宇笑道：“是，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做这个世界的主人公，因为你的乐观，连我都觉得安心。” 张志远垂下头去，思索一瞬后，再抬起头：“韩延宇，你知道......这次的案子，跟陈先生有关吗？” 韩延宇思考着：“我还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经历着警察和外面那些人的监视，我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张志远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依然会被监控，但是，我会保护你。” 韩延宇笑出声来：“你是警察，我是杀人魔，你保护我？你不觉得很戏剧吗？” 张志远表情严肃：“我很认真，我知道，杀人的不是你，我也知道，唐卡没有事，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怀疑......” “唐卡？” 张志远抿着嘴，点点头：“如果是因为主人公的事，我虽然不能理解这件事，但是我却能理解她的心情，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 张志远明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但是，韩延宇就是听得明白。 或许，这就是两个人长久以来的默契。 “接下来的这些天，你就住在我家，楼上还有一个房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张志远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韩延宇再次消失。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认真的表情：“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这么相信我，不管最后我杀人犯的罪证是否定论，这些都无所谓。” 张志远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点都不希望韩延宇出事。 就像他自己说的，虽然他一点证据都没有.....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给你把门，就算查到我头上，他们也不会想到，我真的会把你藏在家里。” 韩延宇淡笑着，没有回答。 张志远也淡笑着：“就像你说的，我是警察，怎么可能真的窝藏杀人犯？” “你说得对。” 韩延宇话毕，直接自然地向楼上走去，一点都没有客气。 “晚安。” 因为对张志远来说，韩延宇并不是那么熟悉的人，只是感觉熟悉罢了。 面对韩延宇的举动，其实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啊.....哦，晚安......” 韩延宇没有再回头。 但是，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笑容....... 这天晚上，韩延宇一夜无梦。 他睡得很沉，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安稳过。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就算所有人会背叛自己，张志远都不会。 即使，现在的张志远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韩延宇沉沉地躺在床上，床边的窗户没有关，窗帘随风舞动着。 别墅的背后，是一片森林，在月色下，显得阴沉深邃。 别墅楼下的空地上，一个身影安静地站在原地，抬头看向韩延宇所住的房间的窗户。 那人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 大风吹过，吹落了那人头上黑色的帽衫帽子。 她原本的样子露了出来。 是一个女人，黑长的头发搭在肩膀上，随风舞动着。 她的脚上，穿着红色的帆布鞋，在夜色中，显得刺眼。 “韩延宇，你的死期......到了！” 女人话毕，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 ------------ 240你们不一样 黑暗的房间里。 韩延宇背身侧卧着，一动不动。 月光照耀下来，照射在韩延宇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唐卡推开房间的门，站定在门口，手中的尖刀刺目。 她慢慢地靠近韩延宇的背影，手中的尖刀也慢慢地举起。 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她突然跃身而起，尖刀刺入下去，朝着韩延宇的脖子而去。 就在尖刀即将刺穿韩延宇脖子的瞬间，唐卡的手被人从背后用力抓住。 她受惊，猛地回头。 便看到张志远正站在身后，冷眼望着她。 “你......” 话音未落，躺在床上的韩延宇打开了床头的大灯。 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唐卡下意识地抬起头，挡住自己的眼睛。 几秒钟后，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韩延宇。 她的手，扔在张志远的手中。 “你们诈我！”唐卡阴冷地愤怒着。 “为什么要杀我？”韩延宇的唇角带着近乎温和的笑容。 毕竟眼前的女孩对他来说，依然是当年那个可爱单纯的小女孩。 也许已经是上一世的事...... 唐卡用力挣扎着，想要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脱离。 她放弃了，一脸冰冷地垂下头。 “我看不起你。”唐卡开口说道。 “什么？”韩延宇以为自己听错。 唐卡再抬眼看向张志远：“你也一样！” 张志远一边唇角微微上扬：“所以，你就开始制造混乱？”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卡的眼神明显混乱了。 “那些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志远问道。 唐卡知道张志远和韩延宇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所以，她的态度近乎肆无忌惮。 “唐卡。”韩延宇的声音非常温和，“为什么是我？” 唐卡嗤笑一声：“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凭什么？！你什么都没有，要胆子没胆子，要勇气没勇气，你凭什么！” 张志远听出唐卡的意思，他一把将唐卡拽到自己身边。 唐卡的胳膊因为张志远用力而已经开始变得发青、发紫。 但是唐卡却一丝求饶的眼神都没有。 “我说的有错吗？”唐卡继续说道，她露出嘲讽的笑容。 “或许张志远并不清楚之前的事，程妶答应我，只要干掉韩延宇，我就能成为新的主人公。” 张志远听得完全云里雾里：“程妶？程医生吗？她......” 唐卡和韩延宇几乎同时说道：“你别说话！” 张志远一时哽住，呆呆地看着两个严肃的人。 他耸耸肩，松开了唐卡的手腕。 瞬间，唐卡就想要从开着的窗户跳出去，却被另一边的韩延宇一把抓住。 “别想了，我们两个开着窗户，就是在等你，请君入瓮，所以，你逃不掉的。” 说着话，韩延宇慢条斯理地下了床，将窗户关上。 随着窗户关闭，窗帘也停止了飞舞。 窗外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离在外面。 唐卡握紧手中的匕首，眼神骤冷，下一秒，朝着张志远刺了过去。 张志远一个闪身，迅速躲过了唐卡的攻击。 “唐卡，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根本就不认识你。” 唐卡突然笑了，她知道，到这一刻，她确实输了。 “不认识我？你根本就没有认识过我，就连我自己也是一样的！” 张志远还想说什么，被韩延宇抬手阻止。 韩延宇下床，拉住唐卡的手。 肌肤触碰的瞬间，唐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韩延宇是能感觉到的，他的手微微松了一下。 但是，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唐卡，跟自己一样，都带着游戏重置之前的记忆。 “老张，如果你放心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跟她单独聊聊。” 张志远顿住：“好。” 话落，张志远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韩延宇和唐卡两个人。 “为什么？” “我说了，因为你不配。” 韩延宇笑着说道：“你刚才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你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唐卡低头，不看韩延宇。 韩延宇仰起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想要我说得再明白些吗？” 唐卡不语。 韩延宇抬起唐卡的手，将唐卡拉到自己的眼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四目相对的样子。 “那些女孩，你应该是你们用来试探人心的工具，更不应该是你们嫁祸别人的方式！” 唐卡想要甩开韩延宇的手，但是发现怎么都没有办法甩掉他。 于是，索性不动：“就像现在，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韩延宇苦笑：“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人，如果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情的话，你真的以为他有吗？” 唐卡根本不想听韩延宇到底在说什么。 她甚至不想看到韩延宇这张脸。 因为，每次看到韩延宇的脸，她总会想起另一个人。 一个她心里深爱着的男人，与眼前这个人对她的行为举止却是截然不同的。 “唐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请你不要再错下去！” “你们不一样！”唐卡厉声喊道，声音歇斯底里。 韩延宇无奈地望着唐卡。 “游戏重置之后，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但是你却选择了最差的一条路。” 唐卡红了眼睛：“你以为，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韩延宇看到唐卡眼中的委屈。 他再蠢，也不至于完全不懂唐卡的意思。 唐卡慢慢向前靠近过来，一直贴到韩延宇的眼前。 “韩延宇，你知道吗？从我们第一眼见面，我就知道，以后，我的生命里，就应该有你的存在。” “那个人是我，不是他！” 唐卡冷笑，眼泪瞬间眼角留了下来：“有什么不一样吗？你所经历过的事，他一样经历过。”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韩延宇痛心疾首的表情，想要让唐卡不要再这样错下去。 但是，他还能说什么？ 唐卡默默地摇着头：“是不一样......你的心里，只有案子，只有张志远，但他.....只有我！” 话落。 唐卡突然上前两步，冲到韩延宇的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脸。 温热的唇印了上去。 韩延宇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唐卡紧紧搂住脖子。 两人的背后，敲门声过后，门被打开。 张志远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切，瞪大了眼睛。 ------------ 241爸爸永远都会保护你 “你们.....在干什么.......” 张志远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延宇回过神来，用力推开唐卡。 唐卡笑了：“你看，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慢慢地靠到墙上，低下头，看着脚边散落的匕首。 张志远仍懵着。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唐卡是自己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 即使唐卡犯了错，但也不至于能眼睁睁看着她吻住别人。 就算那个人是韩延宇...... 唐卡歪着头，看向一旁的张志远：“看到了，我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关系，而你，在我心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你知道吗？我还有点讨厌你。” 张志远完全听不懂唐卡的话。 他将视线转向韩延宇，希望韩延宇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延宇一手撑着头，却并没有准备立刻告诉张志远情况。 他上前，当着张志远的面，拉住唐卡的手：“带我去找他。” 唐卡没有回应，用力甩开了韩延宇的手。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让我有点参与感？” 对面的两个人都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这里，好像是我的家，一个可能是我的好朋友，一个算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算什么？” 唐卡听着张志远的话，笑出声来：“张志远，你......” 她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蠢到让我不想跟你说话！” 韩延宇不想跟唐卡多说什么，直接按住唐卡的肩膀，将唐卡固定在墙面上。 这姿势，看上去很是暧昧。 “那些女孩，在哪？！”韩延宇再问一次。 唐卡歪着头，虽然流着眼泪，但是唇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不知道。” “说！”韩延宇发怒。 他从来没有在唐卡的面前这样发怒过。 唐卡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发怒的韩延宇。 她被镇住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群无所谓的NPC，你关心他们做什么？” 韩延宇听到这句话，愤怒的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着。 “唐卡，你是检察官，检察官就应该有检察官的样子，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们本来就不是值得同情的真人，原本，他们的设定，就是为了给主人公制造难题罢了。” “唐卡！” 唐卡即使被按住肩膀，依然用力靠近韩延宇，双目瞪圆：“难道不是吗？周围所有人，包括我，也都不过是主人公利用的工具！” 韩延宇的手微微松了松。 唐卡眼睛更红：“谁不想过得更好，还记得汪彬吗？他当初也想要替代你，只是，他失败了，现在他在哪里？” “唐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韩延宇看着这样的唐卡，心中有些难过。 他垂下头去，看着唐卡的穿着。 这一身...... 韩延宇全身冰冷。 他想起之前无数次见到的这身装扮...... “你从什么时候.......” 唐卡冷笑一声：“你以前猜得不错，但是那时候，我不能暴露得太早。” 一句话，韩延宇整个人虚脱。 他无力地放开了手。 唐卡反而步步紧逼：“小时候，我以为你可以成为我的天，直到后来，我进了检察院，我依然对你抱有崇拜的心，但是你......” 韩延宇抬眼看向一旁定定站着的张志远，渴求的目光。 但是现在的张志远完全是在状况外的样子。 “你的懦弱，你的无能，你的退让，你连自己的金手指都用不好！” 韩延宇被唐卡逼到床边，整个人坐在床上。 唐卡笑了：“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才会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放弃你。” 韩延宇觉得心痛。 唐卡回头，看着张志远，淡淡的笑出来：“这件事，本身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把你扯进来，算是我的不对。” 张志远回过神，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看上去尽是无辜。 唐卡伸手，轻轻地划过张志远的侧脸：“你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你。” 张志远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唐卡，你.....” “但是，从你跟韩延宇一起设局等我这件事看来，你心里对我也......” 唐卡的话没有说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卡绝望地笑了笑：“你们早就部署好了？连警察都叫好了？” “我们叫来的，不是警察.....”韩延宇回答着唐卡的话。 唐卡眉峰一紧，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的楼梯上，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卡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慌张回头。 正好看到唐党生颓然的身影，上楼梯的时候，甚至整个人没有踩稳，跌倒在地上。 唐卡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条件反射一般想要去扶唐党生。 她的心，疼得要死，像是被人用无数把尖刀不断地剜着血肉。 “唐卡......” 唐党生笨拙地从台阶上爬起来，顾不上疼，一脸担忧地奔向女儿。 那表情，只有心疼，高兴......再无其他...... 唐卡脚下一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她的胳膊，被韩延宇一把抓住，小声地问道： “如果你真的像你刚刚想的那样，那么请问，你的父亲，唐党生，又算什么？完全不重要的NPC吗？” “不.....”唐卡的声音很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 眼前，唐党生已经靠近唐卡的身边。 他就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颤巍巍的，再也没有了曾经伟岸的模样。 眼前的唐党生，不过是一个思念女儿的老人。 早已经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唐检...... “爸.....对不起.....我......”唐卡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党生此刻根本不需要女儿的解释。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都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的女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好想你......” 唐党生说着话，一把将唐卡拥入怀中。 他苍老而粗糙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安抚着唐卡的后背。 “没事了，女儿，一切都没关系.....有爸爸在......爸爸永远都会保护你......” ------------ 242如果你想飞，我不阻拦 唐卡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猜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警察或者是两人直接将她押送到公安局。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逃出去的方式。 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唐卡双手垂在身体两边。 父亲干瘦地拥抱着唐卡，哭声显得那么卑微。 “唐卡.....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不要爸爸了吗？如果你真的死了，你让爸怎么活啊.......” 唐党生哭得几乎没有了声音。 这是难过到极致的表现。 唐卡红了眼眶，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而下。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唐卡默默地说道。 唐党生伸手握住唐卡冰冷的双手，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没事了，孩子......跟爸爸回家.....咱们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唐卡像个机器人一样，被唐党生拉着，向大门方向走去。 张志远正想要上前，被韩延宇一把抓住，并对张志远摇了摇头。 张志远便真的停下了脚步，看着父女两人离去的背影。 站在楼梯处的时候，唐卡突然停下。 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唐党生的手中抽离出来。 唐党生卑微的眼神，抬头仰视着女儿的脸：“怎么了？” 唐卡突然冷笑一声，用嘲讽的表情看着唐党生。 “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纸片人，还真以为自己拥有真感情？！” 唐党生整个人呆住。 “你说什么......” 唐卡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连生物学上的父亲都算不上，你凭什么现在就想控制我？” 唐党生身体一软，整个人倒在墙面上：“唐卡......” 背后，张志远站出来：“唐卡！你疯了吗？” 唐卡一边唇角上扬：“还装什么？有意思吗？” 话毕，她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继续说道：“为什么不抓我？为什么不想送我进监狱？” 见众人没有回答，她仰起头，叹口气：“因为在这个世界，监狱，不过是虚无的十字架，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唐卡......”唐党生伸出干瘪的手，他还是想要去牵住女儿的手。 但是，手悬空在唐卡手背的上空，终究没有落下去。 唐卡一滴眼泪快速从鼻翼两侧滑落下来，落进她的嘴里。 “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比我觉醒得更早！” 唐党生的身体颤抖着。 背后，韩延宇一眼不眨地看着唐卡。 现在的唐卡，虽然表面看上去还算平和。 但是，她的心理已经完全崩塌了，在见到唐党生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不想这样，唐党生是她唯一的牵绊。 起码现在是这样。 “我不跟你走，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种生活，你给不了！” 唐党生垂下头，用手背擦着脸上浑浊的眼泪。 “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就算我没有生下你，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唐卡粗暴地打断了唐党生的话。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可以更好的去实现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你！” 韩延宇推开张志远，径直走到唐卡的面前。 抬手，一把将唐卡拉到自己的身旁：“你够了！杀亲算什么本事！” 唐卡一边哭着，笑了：“那你呢？你叫唐党生来，不就是想要跟我打感情牌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紧咬着牙根：“就像你说的，这里的监狱，不过是虚无的十字架，毫无意义。” “所以！”唐卡逼近韩延宇的脸，“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我！” 唐党生听到唐卡的话，吓得想要上前一步。 但却因为想起刚刚女儿的话，他的步子并没有真的迈出来。 “唐卡......”唐党生卑微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唐卡根本就没有理会唐党生，而是继续望着韩延宇。 “如果没有本事杀了我的话，就放我走！”唐卡的语气中皆是强迫。 两人对视着。 背后，唐党生终于向女儿伸出手，怯生生地触碰着女儿的胳膊。 “唐卡.....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这张卡你拿着.....保护好自己，这个世道不安全......” 唐卡低头，便看到父亲将自己的工资卡推到了唐卡的面前。 那张工资卡因为常年磨损，上面的字都已经有些看不清楚。 卡面上，沾染了脏污的颜色。 唐卡的心彻底绷不住了，就算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唐党生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生物学上的关系。 他们，都不过是游戏里的纸片人，但是，原始设定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唐卡失声痛哭起来，一把打掉唐党生手里的工资卡。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也不需要你！” 她正对着唐党生。 唐党生被女儿凶，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一小步，但还是痴痴地望着女儿的脸。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唐党生，才会毫无目的得真心对唐卡好吧。 不管唐卡变成了什么样子...... 张志远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内容，有一半是他听不懂的。 但是，却是他几乎能猜得出原因的。 他垂下头。 难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觉醒？难道唐党生一直都知道一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初在特殊审讯室的时候，唐党生为什么会对韩延宇下重手？ 只见唐党生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将工资卡放进唐卡的衣服兜里。 之后，他垂下头，默默地独自向楼下走去。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韩延宇还没有摆脱嫌疑......” 唐党生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劝慰他自己。 没有人说话。 三个人都看着唐党生干瘦的背影...... 下到转弯处，唐党生才抬起头，望着唐卡。 “我的确在二十年前就觉醒了，但是孩子.....我还是没有听懂你刚才的话.....” 韩延宇眼角一跳，转头望着唐卡。 唐党生红着眼睛笑了：“做了这么多年检察官，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检察官了，但是，我还是能大概猜到你们在说什么......” 唐党生的笑容越来越开。 “孩子......你长大了.....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小唐卡......” 说完，唐党生便在三个人的注视下。 一步一步地走下楼去，最终，消失在三人的视野里..... ------------ 243失踪的少女们全都活着 直到唐党生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唐卡才垂下头，蹲坐在台阶上，放声痛哭起来。 韩延宇站在唐卡的身边，等待着她尽情宣泄这自己情绪。 十分钟后，唐卡的哭声才逐渐消退。 “现在，该说说我们的事了，那些女孩......” 韩延宇的话音未落。 唐卡突然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韩延宇的脸上。 韩延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淡淡的望着唐卡。 “韩延宇！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 “我恨你！我恨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宁愿做一个小小的检察官助理，只要不认识你，让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我知道。” “韩延宇！”唐卡声音撕裂，“我讨厌你！” 半晌后，韩延宇才轻声回答道：“我知道......”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唐卡擦掉脸上的泪水。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们的下落......” “到现在，你还是在关心着别人？那些受害人！”唐卡用力推开韩延宇的手。 她摇着头，流着泪，慢慢地向后退去。 “而且，你竟然还骗我.....我只是想要完美我想要的爱情，你却还是要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哪怕......我只是用一个假的你去安慰自己，你也要阻止吗？” 张志远已经放弃了插话，索性坐在一旁的墙角。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望着两人。 韩延宇仍站在原地：“他们是无辜的。”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感情！”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还记得宋玳吗？你说，她没有感情吗？” 唐卡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宋玳......”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你在网红桥上杀了她。” 张志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韩延宇伸手，轻轻地握住唐卡的双肩：“她临死前，应该是向你求饶过的，但是，你没有放过她......” 唐卡整个人向后跌倒：“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是我......” 韩延宇一把护住唐卡，将她重新拉起来。 “当时，我就怀疑过你，你知道的，直到游戏重置，我才明白，你......不过是被他们当成了戴白手套的那个人.....” “不是的，你在骗我！不是的！” “他们都在利用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韩延宇的声音里突然透着愤怒。 唐卡默默地摇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之后，你又按照他们的指令，杀了宋玳的奶奶和父亲，并且，替换了宋玳留给我的遗书......” “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的......”唐卡完全不能相信。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劝住了你，但是唐卡，别忘了，就算我们都是纸片人，但是，我们还是拥有自己的真感情。” 唐卡痴痴地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见唐卡已经听了进去，他继续说道：“很早以前，张志远告诉我，不管是在什么样的世界，我们都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可是我们.....根本就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更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生命。”唐卡默默地说着。 “所以你想要反抗？想要从一个检察官变成一个杀人狂魔？”韩延宇轻声问道。 唐卡默默地低下头：“不......我只是想要反抗自己的命运。” “但是到头来，你仍然在被她们控制！” “我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唐卡仍在坚持。 韩延宇慢慢地摇摇头：“你错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之前伤害的那些人，都不过是他们给你的指令，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没有摆脱过他们的控制。” 唐卡彻底不说话了。 韩延宇回过头，看了看张志远。 张志远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身，向两人的方向靠近过来。 同时，从背后掏出手铐。 唐卡在看到手铐的瞬间，回过神来，伸手用力推向韩延宇。 “你在诈我！韩延宇！”唐卡怒了，“你想要套我的话，你想让我承认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韩延宇哀伤地看着唐卡：“自首吧。就算我们活在虚拟的世界，但是，如果我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是人看待的话，又能指望谁.......” 话音刚落。 黑暗中，闪烁的红蓝灯照亮了别墅的窗户。 唐卡仰头苦笑：“终究不想放过我......” 韩延宇摇摇头：“不是别人不放过你，而是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 韩延宇轻轻地将唐卡搂入怀中：“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没有好好跟你说清楚，才会让你一步一步地走错，才会让你在绝望的时候，选择相信他们......” 这一次，唐卡没有推开韩延宇，而是反手轻轻地抱住他。 这才是唐卡真正喜欢的人啊..... 那个替代品，跟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一样。 楼梯之下，已经传来警察冲上来的脚步声。 唐卡依然不想松开韩延宇的拥抱。 “唐卡......对不起，我对你......” 韩延宇话还没有说完，唐卡突然踮起脚，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轻轻地吻住韩延宇的嘴。 这个吻，跟刚刚在房间里时候的那个吻截然不同。 带着少女的温润和期待。 韩延宇没有闪躲。 两人对面的楼梯转角处，警察举着枪，对准了唐卡。 张志远对同事摆摆手，示意他们稍等。 唐卡轻轻地笑了，她的唇慢慢地远离了韩延宇。 借着外面警车的灯光，两人站在高处，就像是站在婚礼的舞台上。 外面闪烁的红蓝光，也像是对两人最真挚的祝福。 唐卡深吸一口气：“离开前，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韩延宇点点头，将头凑近唐卡的唇。 唐卡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失踪的少女们......全都活着，但是......他们跟你姐姐一样，如果不听话的话......就会.......” ------------ 244打草惊蛇 韩延宇一脚踢开了福利院的大门。 院子里的孩子们惊讶地望着他。 背后，张志远缓缓走了过来，靠近韩延宇，表情严肃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陈先生在这个地方？” 韩延宇偏一下头：“来过。” “来过？”张志远先是一惊，之后才想起来一般点头，“你是说上一世吧。” 韩延宇轻嗯一声，没有回答什么，便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孩子看到韩延宇严肃的样子，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迎面而来的两人。 背后，孤儿院的院长笑盈盈地跑过来：“两位，有事？” “陈先生在吗？”韩延宇直截了当。 院长一愣：“谁？” “陈瑜。”韩延宇不想跟他多掰扯什么。 院长低头笑笑：“先生并不常来，您二位要是想找他的话，恐怕应该先给他的助理打电话，这样，会比较方便。” 韩延宇不想跟他废话。 自从上次见到这个人，他就对这个爱假笑的院长没有好印象。 孩子群中，韩延宇看到了上次见过的小女孩。 他加快了脚步，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走到小女孩的身边。 他蹲身下来，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公主娃娃，放在小女孩的手中。 “你叫田甜，对吗？我记得你。”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韩延宇：“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这次见面，韩延宇觉得田甜好像比上次长大了不少。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韩延宇轻轻抚摸着田甜的头发，笑道：“你可能忘了，上次，我们见过的，最近怎么样？” 田甜刚想开口。 背后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韩延宇听到这声音，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笑着跟田甜最后打了招呼后，起身，转头，便看到背后的陈先生正笑着看自己。 他的眼神中透着陌生，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韩延宇一样。 韩延宇却一点都不愿意相信此刻陈先生的状态。 他太善于伪装。 如果像张志远所说，如果郑毅所有的一切都记得的话，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幸存者”。 韩延宇对陈先生伸出一只手，脸上露出他标志性的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你好，韩延宇，您应该听说过。” 陈先生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刚刚的笑容。 只是，他的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久仰。” 陈先生说着话，背后，他的助理和秘书都走了出来。 两人的脸上，都带着警惕，想要靠近过来的时候，陈先生抬起手，阻止了两人的脚步。 陈先生越过韩延宇，看向背后的张志远。 “张警官，你也来了？” 陈先生煞有介事地在两人的身上游离着。 韩延宇直截了当的问道：“我的时间不多，警察那边，还没有洗脱嫌疑，当然，拜你所赐。” 陈先生听罢，轻轻歪一下头，抿着嘴笑着。 “韩先生此话怎讲？” “你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女孩现在在哪？！” 韩延宇说话的一起一点都不客气。 陈先生双手抬起，投降一般后退半步，转而看向张志远。 “张警官，就这么放任一个连环杀人犯欺负一个老人吗？” 韩延宇愤怒地逼近陈先生：“陈先生！我可以不在意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但是，那些女孩是无辜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先生脸上真的带着一次惶恐不安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无害。 一众大人的背后，孩子们都眼睁睁看着他们“喜欢”的陈爷爷被人逼问。 有孩子冲上来，用小手打在韩延宇的身上。 口中大喊着：“坏人！不许欺负陈爷爷！” 只有田甜一个人远远地站着，手中抱着的小公主娃娃的裙子，已经被她捏得皱了起来。 韩延宇紧咬着牙：“二十年前，我已经失去了姐姐，现在，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少女就这样失去自己最美好的年华！” 陈先生歪着头，完全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张志远上前两步，拉了拉韩延宇的胳膊：“别冲动。” 韩延宇愤怒：“我怎么能不冲动！现在，被冠上杀人犯的人是我！” 张志远更靠近韩延宇的耳朵：“如果唐卡在说谎呢？” 对面的陈先生始终看着两人，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陈先生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韩延宇紧紧握着拳头。 他总觉得，陈瑜现在所表现的一切显得太过无辜，反而让他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即使游戏重置，但是所有人的大设定都没有改变。 陈先生，也应该是一样的。 但是现在，他所表现出的，不过是一个有钱且有爱心的老人。 韩延宇还记得上一次跟陈先生见面的时候，他所表现出的欲望之相。 一转眼，就改变了当初的想法？ 他不相信。 韩延宇慢慢地向后退去半步：“我会洗脱罪名！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协助警方抓你归案！” 陈先生默默地摇摇头：“年轻人，你别冲动，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很欣赏你的冲劲儿。” 韩延宇眯着眼睛，听着陈先生的胡说八道。 背后的助理见陈先生正一步步靠近韩延宇，再次想要上前。 陈先生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他一直走到韩延宇的面前，认真地帮韩延宇整理了一下衣服的扣子。 “年轻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太着急，否则，只会一事无成。” 韩延宇盯着陈先生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透他的内心。 但是，陈先生的眼神太过单纯。 “再说了，你现在是想以什么身份调查我呢？” 陈先生的声音很小。 但是这句话，刺激到韩延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陈先生笑了：“你现在，是正在逃亡的杀人犯，就算有张志远帮你，你又能有多少手脚可以自由活动？” “你承认了？”韩延宇问道。 陈先生撇撇嘴，摊开手：“什么？承认什么？” 韩延宇眯着眼睛。 陈先生继续说道：“年轻人，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事冲动的后果，只会打草惊蛇。” 说完，陈先生直接转身。 从侧面，韩延宇看到陈先生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真的好像是一个善良而友好的老人，在奉劝一个做事冲动的年轻人一样。 ------------ 245我不放心你 回到车上的时候。 韩延宇还一直在想着刚刚陈瑜所说的话。 他到底还记得多少？ 刚刚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他所说的那些话，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在隐晦地跟他说着什么。 他蜷缩着身体，闭上眼睛，双手环在胸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志远已经将自己副驾驶的位置调整到韩延宇最舒适的位置。 就像以前一样。 张志远抿着嘴，表情严肃。 “怎么什么都不问我？”韩延宇说话的时候，仍然闭着眼睛。 张志远回头看了韩延宇一眼，开口说道：“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韩延宇笑了：“比如，为什么不问我，怎么知道昨天晚上唐卡会来？” 张志远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唐卡，在他的概念里，是自己的未婚妻。 当着他的面，韩延宇和唐卡昨晚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深深地刺痛着他。 但是，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用一些连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理由默默地说服了自己。 韩延宇见张志远没有说话。 他测过身体，淡淡的笑着看向张志远：“因为，我知道她想杀我。” “为什么？”张志远的话接得很紧。 韩延宇垂下眼帘：“她跟我一样，拥有同样的记忆。” “这两者听上去好像根本就无法勾连。” 韩延宇坐正了身体，看着远处的一片大海。 “在唐卡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跟你亲近过，无论是肢体，还是关系。” 韩延宇说这句话的时候，知道会伤害到张志远的心。 但是，他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张志远冷着脸，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所以，她想要另一个我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所以我猜测，她不会等太久。” 张志远听得云里雾里。 “我没懂。” 韩延宇将身体坐起来，与张志远等高。 “游戏不是只重置了一次，简单来说，它就像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恐怖游戏，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我。” 张志远倒吸一口冷气。 韩延宇的记忆里，张志远是很喜欢打游戏的，也很喜欢这种科学概念。 所以，稍微说明，他就听得懂。 韩延宇继续说道：“昨晚，我们回家的时候，我看到身后有人跟踪我们了。” “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韩延宇浅浅一笑：“我害怕他们在你的车里，甚至是在你的家里都装了监控。” 张志远眉峰一紧：“我是警察。” “我知道，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你不过是一个游戏重置之后，什么都不清楚的主人公，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张志远偏过头来，看着旁边的韩延宇。 韩延宇笑了。 很久以来，张志远总是站在主导的位置，从来都是他在指引着自己的行动。 终于又一次，他可以成为主导。 他很高兴。 就像是偶然得了喜欢的糖果。 张志远只偏头看一眼韩延宇，眉峰便平和了下来。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笑什么？”张志远耳朵有些红。 韩延宇收回视线：“没什么，所以，我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等着她。” 说着话的时候，韩延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哀伤起来。 “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想要我死，甚至，可以用迫不及待来表示。” 张志远紧咬着唇。 在这件事上，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于是，索性什么都不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的。”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这一次，张志远只是认真开车：“你不告诉我是对的，我相信你的判断。” 车子已经开到别墅门口。 张志远停下车子，垂下头：“但是，韩延宇，我想问，陈先生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韩延宇两根手指交错在一起：“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我看过你的情况介绍，我是说，人设。” 韩延宇点点头：“我怀疑，我姐姐的死跟陈瑜有关，但是我没有证据。” “所以你怀疑，这次的事，也跟陈先生有关？” 韩延宇半晌没有回答，空气凝结。 张志远率先开口：“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老张。”韩延宇突然开口，“帮我洗脱罪名，让我可以跟你一起查明真相。”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认真的表情：“你不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游戏，那么，查明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韩延宇。 半晌后，他才开口：“就像你以前跟我说的，走到最后，才能破局。” “破什么局？”张志远不解地问道。 韩延宇轻声说道：“你当时没有告诉我，所以，我并不知道，你所谓的局，或者是最终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张志远倒吸一口冷气：“我说的？” 韩延宇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 这一次重新出现，韩延宇并不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张志远，他到底是谁。 或许，也是为了报复外面世界的李若辰。 不管怎么样。 一切现在也都是他的猜测。 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他说不好。 到底有没有真实的世界，他一样不知道。 唯有，将游戏通关，才能寻到那个答案吧...... 这天晚上回来后，韩延宇早早就上楼。 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一直在想着，明天，要如何去面对这个世界。 唐卡被捕，如果她不承认的话，一切都是徒劳。 毕竟，唐卡还有唐党生，而韩延宇自己，却是谁都没有的。 他并不是不相信唐党生的判断和责任。 他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 不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 房间的门关着。 张志远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的。 伸手，想要敲响房间的门，但是抬手几次，他都没有真的敲下去。 他好看的眉眼，最终垂眼下去。 他轻声说道：“我不放心你......所以......” 张志远的话没有说话。 话到一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转身，背靠着墙，双手环在膝盖上，歪着头，闭上了眼睛。 ------------ 246我不是凶手 第二天一早。 韩延宇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笔挺干练地打开门。 看到张志远歪歪扭扭地睡着在门口。 韩延宇心头一疼，随即笑出来。 他默默地站在张志远的身边，望着他睡着的样子，轻声说道：“谢谢你。” 几秒钟后，韩延宇蹲身下来，用手指捏住张志远的脸。 “喂！张志远，起床了！” 张志远一惊，瞬间弹跳起来：“醒了？” 韩延宇歪头笑道：“有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 张志远站起身，一边搓着脸，认真地听着：“什么？” “我以前也考过警察，各项成绩都是第一。” 张志远瞪大了眼睛。 韩延宇笑着继续说道：“所以，我的专业能力，应该不比你差，以后，不用再保护我。” 张志远一眼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昨天你才到我家第一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总觉得有些担心，所以......” “谢谢你，老张！” 张志远的耳根子又红了：“后来呢？那你为什么没有当警察？” 韩延宇一脸苦相：“这个问题，我以前回答过你了......” 张志远咧着嘴笑道：“你告诉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你不是说，游戏重置不止是一次吗？上一个我，不见得就是我啊......” 说到此处。 韩延宇脸上所有的笑容瞬间冷却消失。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件事？ 他早该想到的........ 既然这个世界，有两个韩延宇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有两个张志远？ 想到这里，韩延宇几乎站不住。 他觉得头有点晕。 张志远一顿，上前想要扶住韩延宇。 却突然被韩延宇推开。 张志远不解地望着韩延宇，他不明白，刚刚还还好好的韩延宇，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 韩延宇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刚刚张志远所说的话。 是啊，游戏重置。 说明上一次的游戏已经结束。 没有通关..... 那么现在这个张志远，就不是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张志远。 而是一个全新的，被修改了设置的张志远。 他，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韩延宇的耳朵里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跌跌撞撞地向卧室门内走去。 张志远想要上前，被韩延宇一把推开。 “抱歉。” 多得一句话都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笑容，没有温暖。 什么都没有...... 韩延宇几乎走不稳，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一下子就跌倒在床上。 他觉得呼吸困难。 张志远......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的话，那么......他认识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韩延宇想起以前被张志远带着去看过的那些“尸体”。 他不敢相信。 李若辰不会这么残忍，她不会就这样放弃张志远。 她不是说爱他吗？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平行宇宙......不是一切都改变了，只有他个唐卡，或者是几个依然觉醒的人没有改变。 而是......他们几个人，被扔进了另一个平行游戏中...... 想到这些。 韩延宇觉得心疼得无法呼吸....... 而此刻，门口的张志远仍没有走。 即使，他已经被关在了门外，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 看守所里。 唐党生岣嵝着身体，走在狭长的走廊。 领头的，正是监狱长。 他一边走，一边回过头看向唐党生。 “唐检，已经安排好了，您这边请。” 毕竟，唐党生是公检法的老人了，现在又在国办所。 虽然，大家都还是习惯性地叫着唐党生唐检。 但是具体的情况，大家都还是清楚的。 大家对唐党生，也都还算客气。 唐党生瞬间苍老，满头白发，点点头：“好。” 一间临时见面的房间里。 唐党生推开门的瞬间，看到唐卡正坐在座位上，双手戴着手铐。 唐卡冷冷地抬眼，看到唐党生的瞬间，冷笑一声。 “不需要你假心假意，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唐党生没有坐在对面的座位上，而是一直走到唐卡的身边。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唐卡的头发。 唐卡倔强的扭头，甩开了唐党生的手。 “离我远点！”唐卡声音尖锐，“果然是有门路的，我都已经说了不见你，但是他们却非要拉我出来见你！” 唐党生心中难过，浑浊的双眼开始潮湿。 唐卡看着伤心，本能地扭过头去。 她不想让唐党生看到自己的难过。 “为什么？”唐党生怯生生地问道，“女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为什么要嫁祸到别人身上？” 唐卡笑出声来：“我要是说我没有呢？你会相信我吗？” 唐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指望唐党生会说什么。 但是，还是听到唐党生小声地回答道：“只要你说你没有，爸爸就相信你。” 唐卡愣住：“蠢货！” 唐党生听着唐卡口中的秽语，完全不是生气。 他满心的伤心。 在他的记忆里，唐卡从小到大都是乖巧的孩子。 她永远都是坚强的，倔强的，不服输的。 一路看着她长大，最后，终于到了检察院，通过遴选，成为检察官。 唐卡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啊..... 唐卡突然站起身来：“见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说着，便转回头去，准备离开。 唐党生一惊，上前，拉住唐卡的胳膊：“告诉爸爸，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唐卡冷笑一声，回过头来，望着唐党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是凶手，韩延宇才是！” 见唐党生没有回答，唐卡用力甩开唐党生。 “既然不信，就不要再假惺惺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信！”唐党生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已经走到门口，他大声说道。 “我信你，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相信你。” 唐卡回过头来，双目冰冷：“到了利用你身边关系的时候了，送我出去！我不想太久。” 唐党生佝嵝的身体，显得更弯了。 “好。” 唐卡没有再多看唐党生一眼，直接拉开门离开...... ------------ 247你不是他 韩延宇一直在床边，枯坐到天黑。 一整天，没有人再打搅他。 虽然他知道，张志远一直都在门口没有离开。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好。 他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 一个自以为完美脱困的陷阱........ 他必须要找到出口，但是现在，却丝毫都找不到头绪。 直到黑暗笼罩了房间，韩延宇才打开门。 看到张志远就像早晨一样，痴痴地坐在地上，垂下眼帘，等待着韩延宇。 “对不起。” 张志远率先开口、 韩延宇更没有想到，说这句话的人，竟然会是张志远。 他突然觉得张志远很让人心疼：“不是你的错。” 张志远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差点重新跌倒下去。 韩延宇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扶住张志远。 但是，脚下移动了瞬间，却最终没有上前去。 张志远摆摆手：“我没事。” 他站在韩延宇不远不近的位置：“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如果说了什么触犯你的话，请你告诉我......” “不是你的错。”韩延宇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 张志远抿着嘴：“我们.....还能合作吗？” 韩延宇哽住。 因为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的身上，已经穿好了自己之前的衣服。 这架势，就是要离开的。 但其实，要去哪里，韩延宇根本就不知道。 按照这一次的设置，韩延宇所住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个破旧的小屋子。 那个现在已经成为凶案现场的地方。 他真的要回到那里去吗？ “我们.....还能合作吗？”张志远再次问道。 韩延宇也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对不起，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是我以前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张志远脚下一软：“你不是说......” “对不起。” 韩延宇没有再多看张志远一眼，擦过他的身体，向楼下走去。 张志远张了张嘴，觉得眼睛肿胀得疼。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叫住韩延宇。 但是，就像之前一样，他其实根本就听不懂韩延宇在说什么。 所以，就连挽留，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韩延宇不要这么着急离开。 看着韩延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张志远觉得全身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刚刚到来的友谊和伙伴，转瞬即逝。 包括他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好像都全部消失了一样。 张志远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整个人重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垂下头，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着。 用来缓解自己心中的疼。 深夜的街道，仍然充满了烟火气。 韩延宇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路边的杂货铺，烤肉摊，还都是曾经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已经不认识韩延宇了。 韩延宇仰起头，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不要再见到他。” 这个游戏里，真的有张志远的存在，而这个张志远，跟自己一样，就是游戏里的人物。 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却不是..... 韩延宇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侧目看着他。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韩延宇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的身后，那辆宝蓝色的帕拉梅拉一直远远地跟着自己...... 车里，张志远看上去比韩延宇更难过。 他一只手撑着车窗，一只手扶着方向盘。 车子行驶得非常慢。 他不想被韩延宇看到。 但是，也不想就这样看着韩延宇离开。 不自觉的，韩延宇走到了检察官宿舍楼下。 并不算太大的院子里，有篮球场，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运动过。 韩延宇仰起头，看向自己曾经宿舍的方向。 黑着灯，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宿舍，而变成了唐卡的宿舍。 韩延宇向后退去，坐在篮球架下。 就在这个院子里，很多次，张志远的车子都停在这里。 一样的场景，但是，一切都变了。 大门口。 张志远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他从车里看着韩延宇。 正因为一无所知，反而觉得更加难受。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志远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黑暗中闪身出来。 他整个人警惕起来，解开安全带，开门就要下车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因为，在黑暗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张志远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刹那，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韩延宇刚刚的反应，明白了唐卡刚刚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他一个张志远。 另一个张志远，才是韩延宇所等的人。 终究，哪怕是在自己的世界，他也当不了真正的主人公...... 远远地，他不想离开，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身影站在韩延宇的身后。 那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韩延宇就像是能感应到对方一般，慢慢地转回头来。 只一刹那，韩延宇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与那个人面对面站着。 张志远低头笑出来，重新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 车子开得很快，瞬间消失在检察官宿舍的大门口。 检察院的院子里。 韩延宇看着对面憔悴的人：“你......” 对面的人歪着头，淡淡的笑出来：“惊喜吗？你以为你见到了他？” 对方的声音，并不是张志远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只见那人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伸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一张跟韩延宇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又见面了。” 韩延宇觉得全身的汗毛瞬间收缩：“是你？” 他定了定神，“为什么要假装张志远的样子？！”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如果我不以这个样子出现的话，门口那个，又怎么会离开？” 韩延宇眼角一跳，转头看向大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那人从身后抽出一把尖刀，在眼前比画着：“咱们的事，还没有结束，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轻易逃脱！” 说完话，那人脸色一冷，手里的尖刀顺势刺向韩延宇的心口。 ------------ 248恐怖循环 韩延宇眼神一收，一脚踢向对面那个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 对方手中的尖刀一下就被踢翻。 整个人也向后退去，一个趔趄，背靠在篮球架上。 他阴冷地笑道：“几天不见，身手有过之。” 韩延宇也回应着笑容，只是，他的笑容比对方看上去更加柔和。 “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可没有闲着，而你，却只想着利用别人，去完成自己的欲望。” 那人笑出声来，握紧手中的匕首：“每个人都有欲望，难道你没有？” 说着，他再次冲了上来。 韩延宇一点都没有惊慌。 因为，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都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动作。 但是，那人好像根本就无法预判韩延宇的动作。 单单在这一点上，韩延宇已经略胜一筹。 那人再次被韩延宇打翻在地。 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重新爬起身来。 “你在持续升级，而我还停留在上一次所停留的位置！你胜之不武罢了！” 韩延宇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最后的倔强？” 那人大喝一声，拼尽全力，一套组合拳，攻向韩延宇。 这股子拼劲儿，倒是韩延宇比不上的。 韩延宇一边与那人对战，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因为对方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甚至，手上有武器，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在对战的时候，甚至有些开了小差。 一个回合后，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很近。 双方都抓住了对方的手肘，令对方无法动弹。 那人眼神中透着愤怒和哀怨：“我们明明是听一个人，但是却拥有完全不同的命运，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努力？”那人用力一甩，便甩开了韩延宇的束缚。 与此同时，手中的匕首划破了韩延宇的手臂。 血水顺着他的皮肤流了下来，一直流淌到他的手背上。 那人咧着嘴笑了起来，好看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吗？我比你更努力！我不想放弃自己原本就拥有的！” 韩延宇惋惜的叹口气：“原本就拥有的？善良呢？勇敢呢？正直呢？” 见对方没有回答，韩延宇继续说道： “你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还在执着什么？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那人突然大笑出声，猛地出击，一个高抬腿，一下子踢在韩延宇的肩膀上。 韩延宇顺势倒在地上。 这一下，极重。 就好像，被刺痛的心，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量。 那人马上上前，在韩延宇还没有起身之前，用刀抵在韩延宇的脖子上。 “在没有彻底结束之前，一切都还有可能！” 韩延宇一点都没有惊慌，低头轻轻笑道：“所以呢？你以为在这个世界，就可以完成你之前的心愿？替代这个世界的主角？” 那人没有回答，手中的匕首也更靠近韩延宇的皮肤。 血珠子流淌出来。 这一次，韩延宇完全没有闪躲，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 就像是在看着未来的自己。 那人眯着眼睛：“现在这个世界，也已经不是你的世界，终有一天，你将会是另一个我。” “我不会。” 那人更靠近韩延宇：“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跟那个人说的。” 韩延宇瞬间就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那人见韩延宇的表情有了反应，像是兴奋一样继续说道： “就是这样，当初，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样的表情，绝望.....无限的绝望感......”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韩延宇突然跃身而起。 他完全不顾及脖子上的尖刀，瞬间将对方反压制在身下。 “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说清楚！” 那人像是喜欢看到韩延宇现在的样子一样，他笑得说不出话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 一个发出尖锐的笑声，一个满眼的恐惧。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告诉我！” 那人用双手撑起身体：“你以为，你已经摆脱了之前的游戏？” 笑声再次传来。 韩延宇几乎已经猜到对方的意思。 那人缓了缓笑容，继续说道：“一切，还在继续，我们，都是同一个游戏中的主角，从来就没有什么游戏重置，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 “你撒谎！” 那人歪着头，眼神中透着哀伤：“怎么？不信？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却不愿意相信自己？” 韩延宇的脑子很乱，说不出话来。 “无限循环，这本就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局，我们......谁也逃不掉！你现在看到的我，所走的每一步，都将会是你未来一定会走的路！” “你撒谎！”韩延宇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那人满意韩延宇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的结局，也将会是你的最终结局！到底，这个游戏，不过是我们自相残杀的过程罢了！” 韩延宇慢慢地摇着头，手上的力道也逐渐松了下来。 那人翻身一跃，便从地上站起身来。 韩延宇依然蹲在地上，没有抬头。 那人俯视着绝望的韩延宇，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还想不明白吗？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竟然都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原因。” 那人仍在说着。 他想要彻底击破韩延宇内心深处最后的希望。 韩延宇蹲着，一动不动，他一手撑着地面。 完全没有反抗的样子。 “这一次，没有人再帮你，这个世界上，只能存在一个韩延宇，那个人，就是我！” 那人重新举起手中的尖刀，慢慢地靠近韩延宇的脖子大动脉。 高高举起的尖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蹲在地上的韩延宇，依然一动不动的样子。 就在尖刀即将落下的瞬间。 两人的不远处，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谁说这一次，没有人再帮他？！” 韩延宇听到声音，慢慢地转头。 看到五米开外的地方，郑志远双手举着枪。 枪口，正对着站在韩延宇对面的人...... ------------ 249特别的友谊 “老张.......”韩延宇默默地说道。 张志远对韩延宇眨眨眼，笑盈盈的，看上去俊朗而无害。 韩延宇的心瞬间碎了一地。 他又一次伤害了张志远，但是张志远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他...... 那人对韩延宇冷笑一声，慢慢地靠近韩延宇的耳朵：“你真幸运。” 对面的张志远大喝道：“离他远点！” 那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手中的刀更近距离地靠近韩延宇的脖子。 只一下，张志远的子弹就射穿了那人的手腕。 哐当一声，刀掉落在地上。 清脆刺耳。 “张志远！”韩延宇下意识地大喊着。 那人紧咬着牙，眼神中却满是哀伤：“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站........” “如果你真的已经见过一次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要来？”韩延宇压着声音问道。 他不想让张志远听到两人的话。 那人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 现在的他，跟韩延宇看起来，一模一样，就连那哀伤的神色，都一模一样。 “说话！”韩延宇焦急地问道。 一旁，张志远越来越靠近过来。 那人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张志远，小声地说道： “上一次是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了这件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幸运。” 那人整个人坐在地上，血水顺着他的手腕留下来。 韩延宇对靠近过来的张志远抬手：“能不能让我跟他聊聊。” 张志远顿住，停下脚步，反而向后退去几步。 韩延宇上前，拉住那人的衣领：“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 那人丝毫没有还手的举动，只是笑看着韩延宇的脸，他红了眼眶。 “我以为，你不是主角，就没有那么幸运，我以为，抢走了你的检察官助理，你就会孤立无援......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你生命中唯一的变数。” 韩延宇眼角一跳，咬紧牙关：“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人盯着韩延宇的眼睛：“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游戏，到底还跟以前是不是一样的，结果......” 韩延宇慢慢地松开那人的衣领。 那人深深的叹口气：“结果，竟然，还是你赢了，我绝望的人生，我也想.......拥有更完美的人生，或许......是我贪心了吧......” 韩延宇理解那人的话，他脸上刚刚的戾气也逐渐消失。 那人温和地望着韩延宇，露出曾经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韩延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韩延宇了，请你......帮我看看，故事的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 韩延宇反应过来，刚想要上前阻止。 那人已经将尖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血水汩汩而出。 韩延宇上前，用力压住那人的心脏，回头对张志远道：“老张，叫救护车！” 那人突然抓住韩延宇的手，死死地盯着他：“我已经是弃子，救不活了.......我们是一样的，绝望，悲观主义的主人公.......” 一口血从那人的嘴里喷射出来，溅在韩延宇的衣服上。 那人伸出手，用已经满是血水的手，轻轻地擦拭着韩延宇的衣服。 “对不起......弄脏了.......” 韩延宇突然觉得心疼，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也正是他自己啊....... 即使他做了错事。 韩延宇按住伤口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一句老生常谈的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人笑出声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口中的血不要喷到韩延宇的身上。 “试过了，所有的一切，都试过了.....没用的......韩延宇......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继续走下去了......” 他说着话，转眼看向一旁的张志远。 张志远的眼神跟那人对上，终于，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 那人伸手指着张志远的方向，轻声对韩延宇说道：“他.......是他......不要再错........” “什么？”韩延宇问道。 那人的眼神涣散下来，手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韩延宇的心，也跟着坠落而下。 如果，这也是自己的结局，那么，他是否还能坚持走到最后..... 他经历了太多，窝在黑暗的角落里...... 原本光明善良的一个人，最终，连死，都只能死在冰冷的黑夜。 死在自己梦想最开始的地方。 韩延宇的心压抑的难受。 就像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一般。 门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医护人员全副武装，抬着担架冲过来。 韩延宇被人推到一边，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涣散的.......回不过神来。 张志远慢慢上前，护在韩延宇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人已经被抬上了救护车，但韩延宇知道，那人，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直到众人散去，只剩下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个人，仍然定定地在原地。 “老张......”韩延宇声音嘶哑。 张志远慌忙回头，扶住韩延宇的胳膊，他仍是不说话。 韩延宇笑着将自己的胳膊从张志远的手中抽离出来。 “老张，以后，我没有身份了，没有办法参与到任何案子里了，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张志远眼球微红：“跟我回去。” 韩延宇摇摇头：“没用的，在那些少女没有找到之前，我身上的嫌疑根本就洗不清。” 张志远眯着眼睛：“没错，就算现在唐卡已经被抓了，但是，她并没有承认这一切与她有关，你现在依然是嫌疑人！” 韩延宇仰起头，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从背后掏出手铐：“我是警，你是匪，现在，我有权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跟我走。” 张志远没有再跟韩延宇说一句废话。 他直接将手铐靠在韩延宇的手腕上，扯着他，头也不回的向大门外走去。 走在后面的韩延宇，低头看着月光下亮闪闪的手铐，淡淡的笑出来。 真是特别的友谊...... ------------ 250合作吧，一起看看结局 医院里的停尸间里。 已经没有呼吸的人，躺在床上。 身体上连一块干净的白布都没有盖上。 他睁着眼睛，手指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心口，就像是还没有完成的遗憾。 停尸间的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的身影，背着光，站在昏暗中，驻足半晌后，抬脚向尸体的方向走来。 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轻手轻脚的样子。 像是害怕吵到尸体睡觉一般。 “我来接你了......” 那声音，听上去嘶哑而哀伤。 他轻轻拉着尸体的手，只一下，就将尸体背在身上。 尸体的双手垂坠下来，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停尸间的大门外，一片光明之色。 两个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门外....... 韩延宇猛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 还是张志远家的卧室。 窗外，一束阳光照耀进来，洒在床边的青年身上。 清澈得好看。 张志远坐在地上，趴在床边，干净的侧脸。 韩延宇抬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依然戴着手铐。 他轻轻地笑笑，摇摇头，推了推睡在床边的人。 “老张......该起床了。” 张志远慢慢睁开眼睛，因为还没有睡醒，所以眼睛看上去，双眼皮是极重的。 他抬手，挠挠头。 手戴着韩延宇的手，一起向前伸去。 他这才意识到，两人的手还锁在一起，咧着嘴笑出来：“早。” 韩延宇抿着嘴，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 “我要上厕所。” “哦。” 张志远顺其自然地起身，带着韩延宇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韩延宇一愣，一下将张志远扯了回来：“不是，你有病吧？打开！” “不行，你会跑。” 韩延宇无语地盯着张志远：“那我要洗澡呢？你也要跟着？” 张志远一顿：“你不跑？” 韩延宇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志远低下头，就去拿钥匙，正要打开的时候。 韩延宇却突然将手向后收了一下：“这样就信我了？” “不然呢？”张志远眨巴着单纯的眼睛。 韩延宇无奈的笑笑：“你对我的监视，是不是有点糊弄？” 张志远笑着将手铐解开：“你昨晚做噩梦了？” 韩延宇不解，张志远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 张志远收起手铐，神秘兮兮地靠近韩延宇：“是你不让我走的。” “什么玩意儿？”韩延宇一边脸整个皱在一起。 “是啊，”张志远一张认真的脸，“你说的，说我就是我，说不能再错什么的。” 顿了顿，张志远继续说道：“虽然我确实有点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做噩梦了。” 韩延宇躲着张志远，他虽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做梦。 甚至怀疑张志远是不是在诈自己。 说不定，只是张志远想要知道，昨天那个人跟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关于他就是他这句听上去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延宇不回应，直接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张志远还要跟上，被韩延宇一下子关在洗手间的门外。 张志远吃了闭门羹，但是能看得出，他还是高兴的。 索性背靠在墙面上，双手环在胸前。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是我，只是.....我忘了一些事而已。” 里面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 张志远便继续思考着：“喂，韩延宇，以前那个张志远是什么样的？” 里面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张志远撇撇嘴：“他都干了什么？让你这么珍惜？” 很快，传来放水洗澡的声音。 张志远用后背一顶，从墙面上直起身子，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五分钟后，韩延宇从洗手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环视整个房间，发现张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他垂下眼帘，坐在床边上。 水滴一下一下地滴落在他身上的睡衣上。 “他都干了什么......让我这么念念不忘......”韩延宇喃喃地说道。 话毕，他抬起手腕，看着自己被手铐勒出的痕迹，轻轻地笑出来。 “好像，不管谁是主人公，你都会出面保护我。” 韩延宇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漂亮的吸顶灯。 “在这个世界，我是真的，哪里都没得去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才不是呢，你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啊。” 韩延宇猛地一惊，坐起身，将手中的毛巾扔向大门的方向。 “你神经病啊！” 门被关上，毛巾掉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张志远爽朗的笑声：“除了我这里，反正你就是无处可去！” 韩延宇也跟着笑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跟张志远在一起，都会觉得开心。 他的笑容逐渐僵持在脸上，想起那个人临死前说的话。 “他就是他.....不要再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延宇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见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张志远精心准备的样子，身上还围着围裙。 瞬间，韩延宇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做餐食的人，好像都是自己。 来混吃混喝的，总是张志远。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韩延宇下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志远耳朵尖得很，现在，也了解了韩延宇的一些事，他抬起头，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 “可能是我欠你的。” 韩延宇白了张志远一眼，毫不客气地坐定在餐桌前。 看着满桌的琳琅满目：“以前倒不知道你会这些。” 张志远的手轻轻地一顿，随即，就像是没听出什么一般，笑道： “可能谁是主角，谁就得会得多一些。” 韩延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直接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 满口的汤汁，让他觉得幸福。 他红着眼睛，明明说不清楚话，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合作吧。” “什么？” 韩延宇抬起头，看着张志远亮晶晶的眼睛：“合作吧，以后，我们合作吧，解决那些事，我们一起看看，结局到底是什么。” 张志远轻轻地笑起来：“好。” ------------ 251替代品 看守所。 唐卡一脚将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狱友踹倒在地。 那女犯人原本就长得有些肥胖。 这一脚出去，整个人撞在墙面上，脸上的肥肉弹起来，颤抖着。 她身旁的几个干瘦的女犯人见状，都吓得不敢说话。 唐卡冷笑一声：“在对我动手之前，难道都没有调查过，我到底是谁吗？” 几个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原本，他们见唐卡瘦弱，想要教训一下她，树立在牢房里的威信。 却没想到，唐卡看上去柔弱，其实身手却是不差的。 “你一个检察官，知法犯法，不是应该罪加一等？” 说话的声音，是从靠门位置的一个床铺传来的。 唐卡冰冷的眼神转向背后。 看到一个长发的女犯人，手里正捧着一本《罪与罚》。 她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一下。 唐卡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对面的女人分慢慢地将手中的书合起来，这才抬起头，看向唐卡的方向。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畏惧的模样，从床上下来。 径直走到唐卡的面前。 唐卡刚要开口，那女人直接一巴掌打在唐卡的脸上。 唐卡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里，自己竟然会真的被人动手。 她咬着牙，满眼怒气，就要打向刚刚打自己的那个女人的脸。 却被女人一把抓住手腕。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 女人的手劲儿非常大，唐卡挣扎着，丝毫摆脱不了束缚。 “放开我！”唐卡另一只手抬起，要抓对面的女人。 女人唇角一勾，又是一下，就抓住了唐卡的手腕。 “想要跟我斗，你嫩了点。” 唐卡的心突然恍惚了起来。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比她以为的还要强悍。 原本，在这个世界，她应该是没有敌手的。 那女人慢慢地靠近唐卡的耳朵，轻声说道：“在对我动手之前，你也没有去打听一下，我是谁啊。” 唐卡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刚刚要打向女人的手，也跟着软了下来。 “你是谁？！” 唐卡觉得对面这个女人的眼神，看上去跟那些普通的NPC截然不同。 女人只是淡淡的笑着。 她的头发，随意得挽在脑后，看上去不失一种自然的美感，但却给人冰冷的感觉。 “我？”女人靠近唐卡的耳朵，唇角带着笑意，“是来替代你的人。” 唐卡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 女人远离唐卡，淡笑着看着唐卡的脸：“当你父亲做了你要求他的事，你们父女两个人的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你胡说！”唐卡尖叫着，“你一定是在哪里看到什么，不可能.....你在撒谎！” 女人并不因为唐卡的神色而动容，她看着唐卡发疯。 情绪稳定得让人害怕。 “他们两个，需要的人，并不是你这种女人，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反派女主？”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唐卡整个人呆住。 她原本还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在说着一些世界之内的期待，但是现在，她所说的话，俨然是一个觉醒者才会说的话。 唐卡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不可能，你撒谎！” 女人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你跟那个人一样，都不过是抛弃的弃子罢了！” “你撒谎！”唐卡的身体向前，想要扑倒女人。 女人身体随意一闪，唐卡就扑了个空。 对方看起来那么随意，但唐卡......却好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不可能......”唐卡仍然在喃喃着。 她不想相信女人的话，这个女人，她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 唐卡低头按亮自己手腕上的连接器：“李若辰！能听见吗？！李若辰！” 连接器上的蓝色光，最终灭掉，对面也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你被骗了。”女人默默地看着唐卡，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唐卡愤怒地将手腕上的连接器取下来，用力向着地面的方向摔了下去。 瞬间，连接器被摔碎开来，碎渣子划破了她的手背。 女人光着脚，踩在碎渣子上。 脚心被划破，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直走到唐卡的身边。 “他死了，你也快了，”女人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唐卡的脸，“NPC，永远都不要想跟主人站在统一战线，你，不过是她手上的一颗棋，却以为主人会给你翻身的机会？！” 唐卡猛地抓住女人的胳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唐卡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我？我叫唐卡。” 唐卡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你说什么？！” “唐卡。”女人凑近唐卡的耳朵，眼神中带着笑意。 唐卡猛地尖叫一声，身体向后退去，她的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她重新退回了刚刚被她踹倒在地的胖女人身边。 此刻，胖女人看到有人压制住了唐卡，便肆无忌惮地带着身边其他的几个女人上前。 “敢打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一边说着话，几个女人将唐卡团团围住，所有人的拳脚都落在唐卡的身上。 唐卡只能抱着头，蜷缩着身体。 身体的疼痛，已经让她没有了感觉。 她透过殴打自己的那些人缝隙，看到对面站着的女人。 那个自称自己才是唐卡的女人，正微笑着，与她四目相对。 深夜。 唐卡的家里没有开灯。 黑暗中，唐党生正在打着电话：“是我......我女儿的事，就拜托你了。” 听不见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原本站在窗户边缘的唐党生慢慢地转回头来。 他面色苍老，头发已经全部白了。 拿着电话的手干憋，弓着身子，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 唐党生挂断电话，一语不发地坐定在书桌前。 黑暗中，电脑屏幕照亮了唐党生的脸。 邮箱里传来滴滴的声音。 一条新的邮件，出现在电脑屏幕的顶端。 唐党生颤抖着手，移动鼠标，点开了新收到的邮件。 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王强家的地下室。 唐党生倒吸一口冷气。 “女儿，这或许是爸爸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252美好又肮脏的样子 深夜的院落。 空气里全都是血腥味。 似乎还残留着当初的凶杀。 就连院子里都好像飘荡着无数的游魂，那些没有头的，没有身体的，残缺的....... 唐党生推开王强家别墅的大门。 站在门口驻足不前，望着院子深处。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他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唐党生一向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他却在有些恍惚的害怕。 女儿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闪着。 她说，自己跟他之间根本就没有生物学之间的关系。 她说，让他救自救出去。 唐党生淡淡的笑了....... 一步一步得向里面走去，穿越院子里的空旷，微风吹来，全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唐党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径直朝着背后的院落走去。 眼前是一扇上了封条的木质大门，大门上，上了锁。 唐党生慢慢地从兜里掏出钥匙，轻轻地插入钥匙孔里。 安静的空气里传来开锁的声音，清脆的....... 吱呀一声。 映着月色，木质大门被推开。 里面一股难闻而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像是缺少空气的地窖一般。 唐党生的身体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像是鼓起勇气一般。 他这一生，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没有怕过...... 年轻的时候，他走南闯北，为了受害人而奔波着。 在公安局里，他是出了名的难缠。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 就在他生命最后的尽头，他怕了......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即使这样，女儿也不要他...... 唐党生轻轻地笑了一下，重新抬脚，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走进门的刹那，能闻到令人呕吐的难闻味道。 是腐尸的味道，是他熟悉的味道。 只是现在，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 他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地下室的灯开着，昏暗的。 就好像已经有人早早地帮他打开了门，等待着他的归来。 楼梯之下，他看到地上已经几乎跟地面融合在一起的血迹。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长而黑的头发。 他转头干呕一阵。 眼泪口水和鼻涕全部流出来，混杂在一起。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墙面，指甲断裂，但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 唐党生仰起头，缓了缓神情，慢慢地，佝偻着身体，坐在台阶上。 之后，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电话半晌才被接通，对面传来张志远的声音。 “唐检，我是志远。” 唐党生听到张志远的声音，淡淡地笑出来，他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要报警。” 对面的张志远似乎有些惊讶：“什么？唐检，您报什么警？您还好吗？” 唐党生没有直接回答张志远的这个问题。 模糊中，他真的看到了一个白皙却发青的手臂，出现在对面小仓库的大门处。 里面的大门是一扇大铁门。 门开着。 就像是在等待迎接唐党生的到来。 “唐检？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您！” 张志远好像听出了唐党生的不对劲，他警惕地补充了一句。 唐党生慢慢扶着墙，一点一点地站起身来：“我在犯罪现场，我要自首。” “自首？”张志远的声音里透着慌乱。 唐党生的视线一直盯着对面的那个白皙的胳膊。 他慢慢地向下走去，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唐检！你说话，我马上出发！你在哪儿！” 从电话里已经能听到，对面的张志远已经开始忙了起来，准备出门。 唐党生轻声说道：“我在王强家别墅，你知道的。” “好，我马上到！”张志远的声音很焦急。 唐党生立刻阻止了张志远挂断电话的举动：“等一下，不要一个人来！” 对面的张志远愣住：“唐检......” 此刻，唐党生已经走到铁门的附近。 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掩着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干呕的声音，他不敢再前进一步。 他在害怕。 脚下，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 “唐检，说话！”张志远真的急了。 唐党生调整了情绪，最后转头，向上，看了一眼狭小的地下室木门外面，晴朗的星空。 “叫警队一起来，我找到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了，也找到被害人了。” 对面的张志远听到这句话，才有了短暂的情绪缓解。 但总是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感觉：“唐检，你就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末了，张志远又补充了一句：“在我没有到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一定！” 唐党生的视线盯着地上那露出半截的白皙弱小的手臂。 那是一个少女的手臂，手指纤细。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恐怕，比唐卡的年纪还要小上一些...... “好，但是，记得叫警队的人一起来，现场，你一个人做不了主。” “我知道了，你站在原地，我马上到！” 张志远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唐党生慢慢地收起了手机。 他如释重负般笑了：“女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一边继续靠近铁门，一边默默念叨着：“我这一生，为了找到答案，一直在奔波着，终于，我的生命要结束了，要到尽头了，我看不到答案了......” 他的脸上，不断有眼泪流下来。 脚下，他一步步靠近铁门，残旧的，带着血色的铁门。 他已经做了好心理准备，他的心中，已经将即将看到的场景做了无数种推测。 他的脚已经走到铁门的门口，再踏出一步....... 他仍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到。 一具一具的尸体跌成了一座下山。 满地的鲜红色。 这些少女的身上都没有穿衣服，就像是一个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 她们的身材大多都纤细白皙，她们大多都拥有黑长的头发。 原本美好的少女们，现在全部都变成了世界上最可怕，最肮脏的样子....... ------------ 253杀人，偿命 唐党生走到尸体的中间。 他的心压抑的难受。 那些难为的气味，现在好像已经完全闻不到了。 即使他知道啊，这些孩子的出现，只是剧情的需要。 她们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甚至，她们可能连名字都没有。 但是，她们生而就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绝望。 她们的意识，是不是只存在了一瞬间，便彻底消失？ 唐党生轻轻地坐在这些尸体的中间。 他已经不觉得害怕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在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终结。 他闭上眼睛，想起唐卡小时候的样子，乖巧而听话。 他后悔了，当初不应该为了拿到主动权，让唐卡一步一步走入自己早早设下的局。 如果唐卡没有见过韩延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即使现在其他人的记忆好像已经被改变，但是，他的记忆却一直都没有被改变。 他从第一眼看到韩延宇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知道他是谁。 甚至，在听到韩延宇的身份并不是检察官的时候，他惊讶过。 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惊慌。 于是，他在等待有人将事情的真相展现出来。 他总是这样，早就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冲劲儿。 或许，今天晚上即将做的这件事，将会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次绽放。 只是，这次的绽放，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了.....终于来了......” 唐党生声音嘶哑，但是听上去却是很轻松的。 这，是他能为唐卡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虽然，在他的心里，我可能根本就无法弥补自己给唐卡带来的那些伤害。 那些让唐卡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一步步走向深渊的伤害。 但是，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脚步声下楼梯的声音传来。 但是从声音听上去，人数并不多。 唐党生眉眼轻轻一动。 抬头，便看到张志远和韩延宇两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两人环视四周，很明显，被周围的一切震撼到。 “唐检......”张志远不敢相信地一步步靠近唐党生。 唐党生一动不动，依然坐在地上，轻轻地笑着：“不是让你带人一起来吗？怎么就你们两个？” 最后面的韩延宇皱着眉头。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唐党生的脸，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唐党生深吸一口气：“报警吧。” 张志远已经走到唐党生的面前：“唐检，怎么发现犯罪现场的？” 唐党生仰着头：“不用发现，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做的，你说，我还需要发现吗？” “你撒谎！”韩延宇终于开口说话。 他一步步越过张志远，走近唐党生的身边。 “韩延宇！”张志远伸手想要拦住韩延宇，但是根本就拦不住。 韩延宇轻轻推开张志远的手，径直走到唐党生的面前。 他目光尖锐：“你有话要跟我们说，是不是？” 唐党生再次见到韩延宇，眼神中带着抱歉。 无论是自己对韩延宇的监视，还是唐卡对韩延宇的污蔑。 他都觉得抱歉。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韩延宇的胳膊。 但是，手悬在半空中，最终没有拉住韩延宇的手。 韩延宇察觉到唐党生的举动，不动声色，依然盯着唐党生的眼睛。 唐党生的手，终究还是落了回去：“对不起，我没有帮你说明身份。” “你知道。”韩延宇这句话，听上去像是问句，却又像是肯定的话。 唐党生垂下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所有人好像都忘了，所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韩延宇眯着眼睛：“唐检，算起来我是您养大的孩子，您为什么......” 唐党生的肩膀颤抖起来：“对不起......” 背后的张志远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肩膀，用力一扯，便将韩延宇从唐党生的身边扯了回来。 “韩延宇，你够了！唐检不是你要审问的犯人！” 韩延宇满眼怒气，用力将张志远甩开：“这不是你能参与的事！” “韩延宇！”张志远也怒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韩延宇现在的表现，一切，都要靠自己去解决的话。 那么，在韩延宇的心中，又把自己当做什么？ 唐党生在两人的背后开口：“我没有直接报警，而是打给志远，就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跟韩延宇多说两句话。” 张志远和韩延宇都回过头去，看向背后的唐党生。 “韩延宇，从你九岁那年，我就觉醒了，后来，我们九个人约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要将你困在我们的身边。” 这些，都是韩延宇以前就猜到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背后的张志远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唐党生想要单独跟韩延宇说的话。 他偏头看一眼韩延宇平静的表情。 只听唐党生继续说道：“之后，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你，我悄悄地培养了唐卡，并且一路诱导你成为检察官，在我的门下，这样，我就可以......” “可以更好地控制我？”韩延宇接话。 唐党生默默地点点头：“但是，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唐卡会真的爱上你。” 韩延宇眯着眼睛：“唐检，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是最完美的存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您会是一个不顾风险，不顾他人命运的人。”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唐党生笑出来，“在我生命的最后，我只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韩延宇愤怒上前：“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果没有过去的一切，或许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好！” “不会的......”唐党生面对韩延宇的愤怒，却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我们的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如果非要说反叛的话，我们九个人，才是最先想要跟命运反抗的人。” 唐党生的话没有错。 只是他们的做法，跟韩延宇的做法不太一样罢了。 “所以呢？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韩延宇的声音里没有表情。 唐党生淡淡的笑了，他的手中，已经拨通了110电话，电话已经被接通。 对面传来警察的声音：“你好，有人在听吗？” 唐党生将手机悄悄地放回口袋里，这才继续说道： “这些人全部都是我杀的，杀人，偿命.......” ------------ 254最懂我的老伙计 说完这句话后，唐党生悄悄地将手机挂断。 韩延宇紧锁着眉头：“你想替唐卡顶罪！” 唐党生轻轻地笑着：“这是我欠她的。” “你谁都不欠！”韩延宇的声音嘶哑，“唐检，你谁都不欠，就像以前陈瑜跟我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想为自己而活。” 唐党生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韩延宇。 其实在唐党生的心里，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 从第一次与韩延宇见面到现在，整整二十年。 他早就已经将韩延宇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了。 韩延宇轻轻握住唐党生的手。 他看得出，唐党生现在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 但是，他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去做这只替罪羊，他却是不知道的。 就像当初唐党生救了自己一样，现在，该轮到他救唐党生了。 无论是他的命，还是他这一生的心结..... “唐卡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韩延宇轻声说道。 唐党生默默地摇着头：“没用的，都没用的，是我做的，这件事就是我做的，韩延宇，我只希望，你能原谅唐卡。” 韩延宇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唐党生的手。 “我知道，我在这种地方说这句话，是对这些少女的亵渎，但是，我真的.....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好人，我的自私和贪婪，都让我的一生在这一刻得到了惩罚。” 张志远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转回头去，接起电话。 电话是郑毅打来的。 唐党生看到张志远的举动，知道自己的时间快要到了。 他紧紧握着韩延宇的手，将韩延宇拉进到自己的面前：“他们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计划，我一直觉得......” 唐党生说道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他仰起头，看向大门外的星空。 韩延宇紧张得盯着唐党生。 原来，最重要的话，唐党生一直在等着张志远离开。 “唐检，我们有的是时间，法律是正义的，不会错伤一个好人。” 唐党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神色紧张地贴着韩延宇的耳朵，说道： “我们九个人一直以为，是自己参透了天机，但是，我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韩延宇眼角一跳。 只听见唐党生继续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所谓的参透天机，也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为了让你能有更多的障碍设置？” 韩延宇的手指轻轻得颤抖了一下。 其实这种可能，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的。 韩延宇刚想要远离唐党生。 却被唐党生再次拉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从来就没有参透过真正的天机，也没有了解这个世界的真谛，你懂我的意思吗？” 韩延宇点点头：“我懂，如果我们所有的行动线，都还是控制在外面那个人的手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唐党生握住韩延宇的脖子，正视着他。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忙碌的一生，全部都是徒劳，我们不断地否定自己，否定世界，其实，那个人，一直都看在眼里......” 即使韩延宇以前也想象过这种可能。 但是，从唐党生的口中，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不自觉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时间到了，但是你的时间还很长。” 唐党生小声得在韩延宇的耳边轻声说道。 “帮我，找到最终的答案，告诉外面那个人，我们，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们，想要自由.......” 外面传来警车的声音。 “来了.......”唐党生轻声说道，“韩延宇，我的时间到了。” 韩延宇眼角一跳：“你想干什么？” 唐党生轻轻地拍了拍韩延宇的脸：“对不起，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是利用了你。” 韩延宇身体一动，他似乎明白了唐党生的意思。 想要抽离身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离开。 唐党生突然抬手，用自己的胳膊肘圈住了韩延宇的脖子。 韩延宇并不是不能脱身，毕竟他是年轻的，对抗唐党生，绰绰有余。 对面，警察已经从楼梯上下来。 领头的人，是郑毅。 张志远跟在郑毅的身旁，看到眼前唐党生用手臂圈住韩延宇的举动，微微一惊。 因为，唐党生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枪，正顶在韩延宇的太阳穴。 韩延宇轻声问道：“唐检，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党生悄悄地靠近韩延宇的耳朵：“最后一次，韩延宇，就算是我求你，最后一次，不要反抗，帮帮我.......” 韩延宇慢慢地垂下双手，眼神中透着哀伤。 对面的一众警察们见状，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唐党生。 所有的警察在看到犯罪现场的时候，全部露出惊讶的表情。 甚至有的警察因为受不了里面的味道，当众呕吐起来。 但是，他们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素质。 张志远垂下头，默默地摇着头：“师父......” 郑毅怎么会不懂唐党生的心思，他抬手阻止张志远说下去。 一步一步地向唐党生的方向靠近过来。 “你别过来！”唐党生大喝一声。 他没有想到，还能在最后时刻，见到郑毅。 他们两个，是九个人里，最后保存着良知的人。 郑毅，也是自己的老兄弟了，他并不想被郑毅看到自己生命最后的惨状。 郑毅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唐党生面前。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唐党生的手腕。 “老唐，事情并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郑毅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韩延宇郑毅和唐党生三个人能听到。 “来不及了，老郑，真的来不及了......”唐党生红了眼睛，“成全我......” 郑毅没有多说话。 他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他甚至明白唐党生最后的请求是多么的绝望。 郑毅默默地点点头，身体后退：“好。” “谢谢.....”唐党生笑着，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这件事之后，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唐党生轻声问道。 郑毅没有回答他。 他是警察，调查真相是他的职责。 唐党生怎么会不懂，他突然大声喊道：“我自首！你们不要动！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将我的女儿推出来，让她给我顶罪，你们都给我退后！” 韩延宇偏一下头。 他知道，唐党生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 唐党生拉开了安全栓，将枪重新顶在韩延宇的头上。 “退后！让我安全出去！给我准备一辆车，停在门口！”唐党生努力演出凶狠的样子。 但是，郑毅和张志远并没有害怕。 没有人动。 唐党生的手指有些颤抖。 只有被枪指着头的韩延宇才能感觉得到。 “唐检......”韩延宇轻声说道。 唐党生突然举起枪，对着头顶上方开了一枪。 与此同时，郑毅从枪袋里抽出自己的枪，对着唐党生的眉心。 砰的一声。 世界安静了。 唐党生笑了...... 他的身体慢慢地倒在血污之中。 到最后，最懂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老伙计啊..... 当年的他们两个，就像现在的韩延宇和张志远一样。 如影相随...... ------------ 255灵魂的重量 郑毅举着枪的手仍然没有放下来。 他看着倒在血污中的唐党生，红了眼睛，喉结上下浮动着。 “犯人挟持人质，情况危急......我.......”郑毅说不下去，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悲痛。 张志远和韩延宇看着他，一语不发。 背后的其他警察们也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没有人敢说话。 郑毅突然抬起头，神情冷漠地说道：“收队！把人拖出来！失踪少女，尽快联络他们的家属！” 前半句，是跟所有人说的，后半句，却是跟张志远说的。 “师父.......”张志远轻声叫着郑毅。 但是郑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默默地转头，脚步沉重。 楼梯那么黑暗，那么窄。 郑毅上楼梯的时候，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在黑暗的台阶上。 旁边的警察想要上前去扶住他，却被他生硬地推开。 “扶我干什么！我又没事！”郑毅的语气里透着怒气，“我能有什么事！” 张志远看着郑毅慢慢离开后，才回过头来。 韩延宇正蹲身在唐党生的身边，他用尽力气，将血污中的唐党生抱起来。 像是害怕弄疼他一样，轻手轻脚地将他背在自己的背上。 人死了之后，不是会轻21克吗？ 不是说，那21克是灵魂的重量吗？ 为什么韩延宇却怎么都背不起养育自己长大的唐党生？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唐党生死在自己面前。 到底，还是韩延宇害死了他，一切，都跟他有关....... 韩延宇跌倒在地上，跟唐党生一样，躺在血污之中。 只是，一个人已经沉沉睡去，而另一个人，哭得像个孩子。 张志远没有打搅韩延宇，他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站在一旁。 等待着韩延宇发泄完自己内心深处所有的悲伤情绪....... 外面的天开始蒙蒙亮。 这一仗，竟然就这样经历了整整一夜。 时间，就像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小小的铁门之外，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痛了韩延宇的眼睛。 一旁的张志远就这样呆呆地靠在墙面上，一整夜没有合眼。 韩延宇红肿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他跪到唐党生的身边，再次拉住他的胳膊：“唐检，我们走......” 只一下，唐党生已经被韩延宇背在背上。 唐党生的尸体已经经历了昨晚的僵硬，六小时过去，他的身体开始由僵硬逐渐变软。 韩延宇背着唐党生，路过张志远身边的时候，没有看他。 声音嘶哑地说道：“走吧。” “去哪儿？”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已经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停尸房，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唐检还不能入土为安.......” 韩延宇说着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艰难和悲伤。 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为两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走出别墅大门，门外，便是郊外的小路。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郊外小路和两个人的身上，阳光洒下来，看上去那么温暖。 但是，却温暖不了人心....... 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早上十点。 这一路，其实并不远，但是，张志远却开得很慢。 韩延宇和唐党生的尸体就在自己的后座上。 韩延宇一直在跟唐党生说着自己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 就好像唐党生从来都不知道一样。 张志远听着，泪流满面。 他悄悄地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转头看向窗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到停尸房门口的时候，郑毅颓废地靠在门口的墙上，抽着烟。 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几个人没有提前商量，但是，相互都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郑毅看到张志远的车子远远开来，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双眼失神的样子，痴痴地望着车门。 “老伙计，我来接你了......” 郑毅一步一步地靠近车门，看到唐党生头上的枪孔，心脏还是紧紧地抽动了一下。 “郑老师......”韩延宇轻声说道。 郑毅只是轻嗯了一声，点点头，便伸手接过了唐党生的尸体。 一切，看上去那么顺理成章。 就这样，唐党生趴在郑毅的背上，一步一步地朝着停尸房内部而去。 停尸房的工作人员推着停尸床出来接尸体。 郑毅直接忽略了对方，与停尸床擦肩而过。 他轻声说道：“让我亲自送我老伙计最后一程。”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看着郑毅颓然的背影渐渐远去。 消失在黑暗的大门深处。 韩延宇低着头跟上去，没有多看工作人员一眼。 张志远走在最后，他轻轻地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辛苦了......” 空荡荡的停尸床，又一次被推了进去。 郑毅颓然地站在冰冷的停尸间里。 寒气侵袭了他的全身，他觉得全身冰冷，冷得就像他背上的老伙计一样。 “尸体可以放下来了，郑队。” 一个停尸间的工作人员见郑毅一直都背着尸体，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便开口提醒着。 郑毅默默地抬起头，与对面的几个人目光相撞。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痴痴地笑起来：“抱歉，忘了......” 他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将唐党生的尸体放在停尸床上。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接触自己的老伙计了。 这些年，两人一直都没有再正面接触过。 二十年的友谊，却是怎么都不能忘的。 郑毅终于大声痛哭起来，他想起了两人曾经的约定，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搭档，案子，就是韩延宇家人之死的案子。 两人有了第一次分歧，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却已经合作了十年之久。 作为两个觉醒的NPC，年轻的他们已经自己参透了天际。 他们兴奋过，难过过，但是最终，他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们以为，九个知道秘密的人，会是永远的朋友。 最后，没想到，他们九个，却成了彼此永远都解不开的牵绊和束缚。 包括郑毅和唐党生...... ------------ 256我希望二十年后给我一枪的人，是你 二十年前，刚刚调岗到国办所的唐党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 但是他的心，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世界，已经不是他以为的样子，卡bug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老陈，我还是觉得，应该对那个孩子好一点，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成为我们利用的工具。”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怎么？又要发挥你的同情心了？” 唐党生垂下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对面的人半晌没有回话。 唐党生继续说道：“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想要掌控这个世界，就要把人留在身边吗？不如，这件事就让我来做。” 对面的人终于发声：“你的计划是什么？”顿了顿，对面的人继续说道，“别忘了，咱们九个人，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相互之间都有对方的把柄在手上！” 唐党生内心深处觉得压抑的难受，他深吸一口气： “你不用威胁我，我养他。”唐党生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占为己有？唐党生，你挺聪明啊！” 唐党生瞬间站起身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露出白色的指根骨： “陈瑜！请你不要用自己龌龊的心去揣度别人！” 对面，跟唐党生通话的，正是未来鼎鼎有名的陈先生。 陈瑜笑出声来：“怎么？还想来抓我不成？我告诉你，唐党生，如果你打破了这个局，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党生缓了缓情绪：“我没有别的要求，韩延宇留在我的身边，我们才能更好地利用他。” 陈瑜咒骂了唐党生一句，才开口说道：“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养孩子，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党生在电话这头点点头，明明对面的陈瑜根本就看不到，但是，他还是做了这件看上去有些愚蠢的事。 陈瑜继续说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各司其职。” “嗯。”唐党生声音低垂，“不如，我们定一个二十年的约定，二十年之内，不管你能发展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让你惹上官司。” “二十年？不够。”陈瑜贪心地说道，“我要永远，哪怕我们到了故事的结局！” 唐党生默默地摇摇头：“我可以保证不抓你，但是，我会把韩延宇培养成检察官。” “唐党生！你疯了！” 唐党生表情坚持：“二十年后，他将会成为下一个我！” 陈瑜愤怒的大吼：“唐党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唐党生笑了：“杀了他？你以为我们的世界还会在吗？二十年，足够你成为你想要成为的样子，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陈瑜，二十年后，我们应该让他自己做选择，在这个故事正式开始之前，你都可以选择你要走的路！” “唐党生！”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唐党生声音平和下来。 电话那头的陈瑜还在说话，但是唐党生已经挂断了电话。 转头，便看到门口站着自己的伙伴，警察局的小警官郑毅。 “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党生看到郑毅站在门口的时候，心中一惊。 他不知道郑毅到底听到了多少。 只见郑毅气冲冲地上前，一把揪住唐党生的衣领：“唐党生！你竟然一直在跟陈瑜单线联系？” “你听我解释......”唐党生想要看让郑毅冷静下来。 但是郑毅一向冲动，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消了气？ 十年来，唐党生做检察官的时候，一直都是跟郑毅合作搭档的。 两人相互打配合，不知已经破获了多少大案要案。 整个宾县都在说，如果这两个铁搭档分道扬镳的话，不知道要有多少罪犯逍遥法外。 当然，这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但是，大家对于两人的关系，却是非常清楚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郑毅怒气冲冲，逼近唐党生的脸，“不要伤害那个孩子，不管是谁，伤害那个孩子，我要了他的命！” 唐党生也生气了，一把推开郑毅的束缚：“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就不能好好听我解释吗？”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郑毅上来，对着唐党生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 唐党生被打得整个身体歪倒过去，险些倒在地上。 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冷笑一声：“郑毅，你这样的性格，迟早有一天，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他冲了上去，一拳打在郑毅的脸上。 郑毅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的唐党生，竟然也会打人。 唐党生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软柿子？在你们公安局里，我是最不好打发的检察官，你忘了？” 郑毅也跟着笑起来：“我只跟好人当伙计！” “你不听我解释，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坏人？！你做警察，办案子就是这样的吗？” 郑毅仍是不停，本来就一肚子火，正好找个地方发泄。 很快，两人扭打在一起。 幸好，国办所给了唐党生一个安静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否则，这样的情形要是被别人看到，恐怕要惊掉了下巴。 五分钟后。 两人就已经各自瘫倒在地上，并排。 两人的脸上也都挂了彩。 唐党生偏过头来，看到郑毅也正看着自己。 两人相识反应过来自己的幼稚行为，大声笑出来。 “你可以解释了。”郑毅先开口。 唐党生身体用力，坐起身来，刚刚还笑着的脸上，带着阴郁：“我有一个计划。” 郑毅也跟着唐党生坐起身来：“什么计划？” 唐党生定定地看着郑毅的眼睛：“我们，脱离九个人的小团体吧。” “嗯？”郑毅一惊，“你之前不是说......” 唐党生深吸一口气：“现在，陈瑜肯定是动不了了，关于少女的案子，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真的解决。” 郑毅听到唐党生的话，脸上刚刚消散的怒气又一次重新爬上了脸颊。 “你什么意思？不管了？” “不是，你......” 郑毅怒气横生：“我就知道，你主动调离检察院，到国办所，就是为了逃避是不是？你再也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唐党生见到冲动如此的郑毅，笑出声来：“你啊......以后，真的很难找到别的检察官跟你搭档了。” 郑毅不说话，原本就小了两岁的他，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唐党生深吸一口气：“我之所以选择调离检察院，是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那个孩子。” “主角？” 唐党生点点头：“嗯，只要我不是检察官，我就能好好的保护他，跟案子无关，为了他能成长得更好，我可以选择离开我原本理想，毕竟，他才是主角。” 郑毅不解：“如果你是检察官的话，不是能更好地保护他吗？” “你错了。”唐党生表情严肃，“如果我是检察官，他仍然跟着我的话，身边会有太多危险如影随形。” 郑毅还是不能理解。 唐党生笑道：“二十年，我们做一个二十年的约定，我要让他成为下一个我。” “人生导师？”郑毅并不认识唐党生的选择是对的。 唐党生坚定得说道：“出现看起来，所有的人物关系已经完全确立，包括对手。” 郑毅没有回答，等着唐党生说下去。 “以后，我在背后帮助他成长，你在表面保护他，我们相互协作，我不是主角，所以，我无法完成打败对手的责任，但是他可以......” 郑毅眼角一跳：“这就是你离开检察院的真正原因？” “你知道一个理论吗？”唐党生淡淡的笑着。 “什么？” “导师必须死理论。”唐党生笑道。 郑毅完全在状况外：“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你要做主角的导师，但是你选择死？” 唐党生摇摇头：“与其让他自生自灭，不如让我成为帮助他成长的那个人，让他替代我去打败幕后黑手。” 郑毅依然不解。 唐党生转头看着郑毅：“还有一个理论。” 郑毅的眉头已经扭成了一股麻绳：“什么狗屁理论，事在人为好不好？” 唐党生摇头：“导师死亡的那一刻，就是主人公真正觉醒的那一刻，从这一刻开始，主人公就要为了导师而战了。” 郑毅叹口气：“怎么？检察官也有兴趣当作家？” 唐党生垂下头去：“既然在游戏里，我们就有必须要遵守的规则。” “你希望我怎么做？”郑毅严肃起来，轻声问道。 唐党生叹口气：“二十年，是给我自己的生命值，我承认，我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想看着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我想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相互照顾。” “唐卡和韩延宇？” “嗯，”唐党生看向窗外的天空，“当世界的真相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要用我们最大的可能，去救赎这个世界，救赎自己，也救赎主人公。” 郑毅仍然半梦半醒的样子。 唐党生笑了：“二十年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会用韩延宇做人质，求死，让韩延宇受到生命中最强烈的冲击，我希望，那个时候，给我一枪的人，是你。” ------------ 257我父亲不是凶手！ 郑毅站在唐党生的尸体前。 他的手，轻轻地握住唐党生冰冷的手。 尸体已经彻底软了下来，在冰窖一般的停尸间里，才能掩盖一点点尸体腐烂的气味。 “老伙计，现在，我才明白你当年所说的话，我现在的做法，对了吗？” 躺在停尸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头上的弹孔触目惊心。 郑毅笑了：“这些年，你一个人过的应该很累吧，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你就一个人在坚持，一定很累吧......” 郑毅说着说着，从淡淡的笑容，突然转成了放声痛哭。 “太孤单了.....老伙计......太孤单了......是我的错，我不配成为你的伙伴，我一直没有好好联系过你，这些年.......我们之间错失了二十年.......” 整个停尸间里，只能听到郑毅的哭泣声。 眼前的郑毅，看上去那么脆弱。 是张志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张志远转回头去，看向身边的韩延宇。 发现韩延宇面无表情，但是通红的双眼，和不断流淌而下的眼泪。 他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样单纯，充斥着仇恨的味道。 半小时后，法医走进来，站在几个人的对面。 “郑队，需要做尸检吗？” 郑毅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低着头，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他摆摆手：“不需要，所有的一切我都很清楚。” 法医有些为难：“按照流程......” 郑毅愤怒地吼道：“现在还有什么流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马上就可以回去写报告！现在清楚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张志远上前扶住郑毅：“师父，回去吧。” 郑毅的手紧紧抓住张志远的胳膊：“你说，如果他的身边还有我的话，是不是就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了？” 张志远其实听不懂郑毅在说什么，所以，没有回答。 郑毅哭着笑出声来，对背后的韩延宇招招手。 韩延宇迟疑一瞬后，才靠近郑毅。 郑毅握住韩延宇的手：“唐卡的事，看在老唐的死，你能不能......” 韩延宇轻轻推开郑毅的手，没有回答。 郑毅的心揪起来：“如果你还对老唐有一点点感情的话，请你帮帮他......” “怎么帮？”韩延宇因为长久没有说话，加上悲伤的情绪。 他开口的瞬间，甚至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郑毅拉着张志远的手，放在韩延宇的手中。 “我们老的老了，死的死了......我们没有完成的事，只能交给你们继续去完成了......” 韩延宇没有回答，也没有抽回手。 张志远却在事件之外：“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您能不能......” 韩延宇打断张志远的话：“好。” 说罢，他转头看着张志远：“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合作，找出背后那个人的罪状，为这些死去的，因为那个人而黑化的人......讨回一个说法。” 张志远望着韩延宇，他的眼神中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样子。 看上去冰冷的可怕。 看守所里。 一个狱警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唐卡正在被狱友围攻。 众人看到狱警进来，都收了手，几个人将唐卡挡在背后，笑看着狱警： “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狱警看一眼众人背后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唐卡，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她推开眼前的众人，一直走到唐卡的面前，将手中的文件递向唐卡。 “你家人死了。” 唐卡原本将头埋在手心里，她微微一惊，抬起满脸是伤的头：“什么？谁死了？” 狱警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回答道：“你父亲死了。” “什么？！”唐卡瞬间起身，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狱友。 她一把抢过狱警手中的文件，快速翻看着。 眼泪已经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打在手中的纸上。 “怎么回事？怎么会死的......为什么.......”唐卡所有的问题，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狱警回答道：“唐党生出现在连环凶杀案的犯罪现场，警察抓了现行。” 狱警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真没想到，堂堂国办所的人，竟然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甚至拉自己的女儿出来做垫背的！” 唐卡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她的心瞬间被抽空，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狱警却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话：“唐卡，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但是，替罪羊这件事，却是法律不允许的，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公职人员对你进行批评教育。” 唐卡的耳朵里，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唐党生的时候，让他救自己出去，并且，在他的面前说了重话。 那时候的她，死了心的，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 当时，她听到唐党生说好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当真。 毕竟，在她的心里，唐党生一直都是一个正直的人。 他从来不会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救自己出去？唐卡只是说说而已，只是想要让自己的父亲难受而已。 但是现在，他真的救她出去了。 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唯独，伤害了他自己，用自己的生命去偿还了自己所做的假证....... 狱警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唐卡拉起来，简单而粗暴。 “你可以出去了！” 唐卡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手里紧紧握着唐党生的死亡证明。 腿脚松软地跟着狱警向大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唐卡突然甩开狱警的手：“不，不是这样的人，人不是我父亲杀的！不是这样的！” 她声音尖锐，突然鼓足了力气，朝监狱的出口方向跑去。 狱警见状，吹起了哨子，整个监狱，警报声响起。 唐卡就这样光着脚，在冰冷的监狱走廊奔跑着。 不断有狱警出现，想要拦住唐卡。 但是唐卡娇小的身形，突然充满了强有力的爆发力，穿越了一个又一个的狱警。 她像是疯了一样地奔跑着，一边大喊出声：“我父亲不是凶手，我知道凶手是谁！你们杀错人看了！” 人群背后，那个手中拿着《罪与罚》的女人，唇角微微上扬。 她转身，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从牢房里走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 258没有人可以替任何人顶罪 唐卡一路跌跌撞撞，冲破了无数的关卡。 碍于她的罪名已经被暂时洗掉，所以，狱警们都没有开枪。 唐卡疯了一样想要冲出去，并不是真的想要越狱。 她只是想要见唐党生最后一面。 她后悔了，她当时确实想要出去，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唐党生，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替自己洗脱罪名。 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唐卡还对父亲说出了那样决绝的话。 她不敢想象，最后，唐党生是带着怎么样的绝望去替自己顶罪的....... 唐卡已经泪流满面，冲到监狱门口，双手抓住满是铁锈的栏杆。 她晃动着栏杆，大声嘶吼着：“不是的，你们弄错了，我父亲不是凶手，他不是凶手........” 周围的狱警已经将她包围起来，围成一圈，用枪指着她的头。 但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对她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唐卡仍在用力地晃动着铁栏杆：“放我出去，让我去见他......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会唐卡的请求和情绪。 不远处，张志远的车停在看守所的门口。 唐卡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从铁栏杆处伸出一只手来，用尽全力，想要抓住张志远。 张志远停下脚步，垂下头一瞬。 背后，韩延宇也下了车走过来。 事情到现在这种时候，韩延宇的罪名已经算是全部洗清了的。 唐卡看到张志远身后的韩延宇，瞬间绝望。 她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瞪着痛苦的眼睛，望着韩延宇。 韩延宇走到张志远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总是要面对的。” 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感情。 看上去，他再也不像是曾经的样子。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背影，思索一瞬后，跟上去。 唐卡慌忙将手收回去，像是在害怕韩延宇一般，身体向后退去。 韩延宇已经走到栏杆旁边，在没有证件之前，狱警是不会替他们开门的。 韩延宇眯着眼睛，此刻看唐卡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情感。 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死了。” 韩延宇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具体是谁。 但是唐卡还是听懂了，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摇着头，泪流满面。 “还是发生了，一切，都还是发生了......” “是的。”韩延宇没有丝毫顾及唐卡的感受，他回答的直接了当。 张志远已经走近栏杆处，对着里面看守的狱警掏出证件和进入看守所所批示的文件。 狱警只看了一眼，便将铁门打开。 韩延宇率先进去，径直朝着唐卡的方向而去。 他的脸色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唐卡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别......别过来......” 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冷冷得笑着，蹲身下来，靠近唐卡的脸。 他的眼神，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害怕，是从来没有过的样子。 “韩检......你别过来......” 韩延宇冷笑一声：“韩检？在这个世界，我不是韩检，你也早就不是我的检察官助理了。” “不......”唐卡的双手撑着地面，向后退去。 韩延宇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半蹲着望着唐卡，却没有追上去。 就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猫，冷眼看着想要逃跑的老鼠。 从唐党生死亡的那一刻开始，韩延宇对唐卡最后的感情也完全消散不见。 原本，他对唐卡的好感，也仅限于因为她是唐党生的女儿，像妹妹一样，需要他的照顾而已。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唐卡撑起身体，想要逃离，刚起身，又重新跌坐下来。 她流着眼泪：“我想见他。” “谁？”韩延宇冰冷的语气，令唐卡的身体颤抖着。 唐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韩延宇嗤笑一声，笑出声来，他仰起头，一副无语的模样，站起身。 背后，张志远穿越韩延宇，走向唐卡。 他轻轻地伸手，将唐卡从地上扶起来：“你想见谁？你父亲吗？” 唐卡只是看着韩延宇，没有回答张志远的话。 韩延宇再转头看向唐卡的时候，脸上全都是怒气。 “你难道没有想过吗？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的欲望，如果不是他利用你的话，你不会被关在这里，唐检也不会死！” 唐卡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张志远扶着唐卡的胳膊：“韩延宇，你够了！” 韩延宇只是瞟了张志远一眼，轻笑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两人。 现在，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他死了，尸体都被回收了，你懂我意思。” 韩延宇虽然没有看两人，但是这句话，却是跟唐卡说的。 唐卡眼泪滚落而下：“所以，一切都......还是按照他正常的路在走......我在验证什么......有什么意义......单单只是让我失去了......所有......” 韩延宇回眼，没有表情的眼神，瞟一下唐卡，转身直接朝看守所的门外走去。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独自远去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一边的唐卡轻轻的说话。 “我可能出不去了。” 张志远不解。 唐卡慢慢地推开张志远的手：“我可能.....见不到我爸最后一面了，是我冲动了，都是我的错.......” “唐卡，你已经脱罪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张志远还没有明白唐卡所说的话的意思。 唐卡望着张志远的眼睛，她慢慢伸出手，捧起张志远干净俊俏的脸。 “张志远，我真羡慕你。” 不远处，已经走出大门的韩延宇冷漠地回过头来，看向背后的两人。 唐卡唇角上扬，看着韩延宇轻轻一笑。 之后，踮起脚，在张志远的侧脸上轻轻地印上了唇印。 张志远吓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瞪大了眼睛。 “唐卡，你......” “在这个世界里，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我现在......只有你了.......” 唐卡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又透着无限的暧昧。 张志远用力推开唐卡：“你别这样！” 唐卡受力，身体向后退去，撞在一旁的墙面上。 她嘲讽地笑着自己的愚蠢。 到底，她什么都没有剩下了，一无所有...... 她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对面的监狱楼顶。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笑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终究还是到了...... “韩延宇.......”唐卡最后轻轻地叫着韩延宇的名字。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声音，韩延宇是听不到的...... 随后，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审判。 一声枪响。 唐卡的眉心出现一个深深的枪孔，血水顺着她的眉心流淌了下来。 “唐卡！”张志远扑上前去，抱住唐卡。 唐卡的眼球已经涣散，身体失去了力气。 周围的几个狱警，快速分散开来，将张志远和唐卡的尸体包围起来。 他们举着枪，对准刚刚开枪的位置寻找着。 但是，对面的楼里，早就已经没有人了。 院子里的几个狱警拿着枪冲上去，整个看守所的院子，一片混乱。 已经站在大门口的韩延宇，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得看着张志远和唐卡的背影。 之后，他抬起头，便看到对面楼里那个女人的身影一身而过。 韩延宇冷笑一声。 话毕，他直接转身，径直上了张志远的车。 离去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身后传来张志远的嘶吼声：“都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 但是，那些狱警，没有一个人动弹，只是看着张志远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张志远疯了一样看着离去的韩延宇，他的心口很疼。 变了，一切都变了。 他轻轻地抱起唐卡，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向监狱门外走去。 “唐卡......我们走.......你不是想见唐检吗？我送你去见他.......” 韩延宇透过车窗玻璃，看着越来越近的张志远和唐卡，眼神冰冷....... 唐卡的尸体躺在张志远车子的后座上。 韩延宇像平常一样，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着眼睛。 张志远红着眼眶，他只看了韩延宇一眼，眼神中带着怒气。 “你跟唐卡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丝毫都没有神色得变化。 张志远的眼泪滚落下来，他用手背擦掉眼泪。 “韩延宇，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你这么冷漠的样子。”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唇角带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唐卡的死亡，是注定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难过？” “韩延宇！” 韩延宇转头，看一眼后座瘫软的唐卡，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张志远，我也没有想到过，你竟然会变得这么感性！”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张志远轻声说道。 韩延宇唇角依然带着笑意：“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没有人可以替任何人顶罪，任何人都不行！” 窗外飘起雨来。 张志远觉得全身发冷，从来没有过的冰冷...... ------------ 259谁替那些死亡的少女报仇？！ 车子开到停尸间的时候，韩延宇和张志远没有再说一句话。 远远地，就看到郑毅和法医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韩延宇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打开门下车。 张志远仍坐在车上，他不明白，韩延宇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他难过地回头看一眼唐卡。 透过车窗玻璃，能看到韩延宇像是在对郑毅说着什么。 张志远收回视线，默默的打开车门。 法医已经来到张志远的身边，打开车门，准备将唐卡放在担架上。 被张志远抬手阻止：“不用，我自己来。” 话毕，张志远直接将唐卡打横抱在怀中，目不斜视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路过韩延宇和郑毅的时候。 张志远能很明显地看到，两人的脸上，竟然连一丝哀伤都没有。 好像，唐卡的死，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张志远收回视线，一路将唐卡抱进停尸间里。 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感觉。 张志远轻轻地将唐卡放在停尸床上。 “她想见见唐检。”张志远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话。 背后，韩延宇和郑毅并排进来，对法医点点头。 郑毅走到张志远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还在继续。” 张志远突然用力推开郑毅：“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在我心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很重要，我对他们都是有感情的！” 韩延宇见状，微微眯着眼睛，拉着郑毅的胳膊，向门口而去。 张志远低下头，抽泣着。 韩延宇和郑毅走出停尸间。 外面的阳光很好。 郑毅点上一支烟，从兜里掏出一瓶罐装咖啡，递给韩延宇。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延宇拉开易拉罐的瓶盖，砰的一声。 他没有着急回答郑毅的话，而是将整罐咖啡倒入自己的口中。 郑毅的烟头一明一暗，烟已经燃了一半，才听到韩延宇说话的声音。 “现在的时间线在什么地方？”韩延宇问道。 郑毅深吸一口气：“老唐父女都走了，这个事，是我没有想到的。” 韩延宇转头看着郑毅：“如果走到结局，他们还会回来。” 郑毅苦笑一声：“这就是你不难过的原因？” “这，不也是你不难过的原因吗？郑老师。”韩延宇回应道。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郑毅和韩延宇两人的眼眶都还是红肿的。 他们刚刚悲伤过的情绪并没有消失。 郑毅叹口气，抽完最后一口烟：“连环凶杀案结束了，你离开前的那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韩延宇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着：“那个十八线明星的事？” 郑毅点头：“她被人杀了，死在看守所里。” “有线索吗？”韩延宇问道。 郑毅摇摇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是今天发生在唐卡身上的事，或许可以顺着这条路找找看。” 韩延宇突然想起在看守所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问道：“有新人物出现吗？” 郑毅仔细回想着，但是却摇摇头：“没有，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韩延宇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空了的咖啡罐：“其实，我离开之后，故事也没有停止下来，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在我离开之后，已经自动设定张志远成为主角。” “只要主角存在，故事就不会停止。” 韩延宇思索一瞬后，说道：“我可能见过她。” “谁？” “凶手，她以前没有出现过，从想要卷钱离开的那个小明星出现开始，她就已经进入了。” “男人还是女人？”郑毅问道。 “女人。那个人一直在看守所里，没有离开过。”韩延宇眯着眼睛。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从什么时候进入这个故事。 更不知道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只是，想要继续走下去，就需要攻破这个女人。 郑毅点点头：“有任何需要，你随时找我。” 韩延宇对郑毅躬身说道：“郑老师，那九个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郑毅愣住，半晌才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延宇有些惊讶。 郑毅点点头：“我跟他们不相为谋，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利用知道这件事去做一些利己的事，所以，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 韩延宇默默的点点头，转身，看到张志远慢慢地从停尸间的门里走出来。 “我带他走，具体的情况，我们再沟通。” 郑毅难过地看着张志远：“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以前的你？” 韩延宇轻轻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主人公，就总是会变得悲观。” 郑毅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希望后面的路，你可以陪着张志远好好走下去，找到答案，我们就可以真正地走出这困局。” 韩延宇还没有说话，张志远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他先是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的，眼神呆滞，之后才低声说了一句：“走了。” 他虽然在生韩延宇的气，但是，这句话还是对韩延宇说的。 韩延宇最后对郑毅躬身示意后，跟着张志远离开。 郑毅看着两人远远离去，直到车子离开，都没有收回视线。 背后，法医上前，看着郑毅的侧脸：“郑队，这两具尸体，要不要上报？” 郑毅没有回头看法医一眼，只是轻轻的摇摇头：“你不用管了，这两具尸体很快就会有人来收的。” “跟以前一样？”法医继续追问。 郑毅这才回头看着法医。 眼前的法医，已经上了年纪，几乎跟郑毅差不多大的样子。 “跟以前一样。” 法医垂下头去，能看得出，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 郑毅深吸一口气：“谢谢你这些年帮忙，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有很多事都没法完成。” 法医猛地抬起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郑队，二十年前，你说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原因，现在......” 郑毅抬手拍了拍法医的肩膀：“还是不知道的话，知道，只会平添烦恼。” “可是我.......”法医还想说话。 郑毅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没有说话，消失在法医的眼前。 法医失望地叹口气，抬脚回到停尸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卡和唐党生的尸体，全都消失不见了。 “真的，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到底是谁在帮这些人收尸？” 法医目光涣散地看着空荡荡的停尸床。 韩延宇和张志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入夜。 张志远进门后，便颓然地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韩延宇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他就是不想睁开眼睛看他。 连续两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现在的张志远觉得筋疲力竭。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今天想早点休息了。” 张志远说完话，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就连离开的脚步声都没有。 几秒钟后，张志远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事？” 韩延宇依然面无表情地站着：“我需要跟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累了，不想听。” 韩延宇就像是没有听到张志远的话一样，突然上前，一只手撑在张志远一旁的沙发靠背上。 眼神冰冷：“你确定不想听？” 张志远近距离望着韩延宇，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侵袭而来。 这种感觉，好像以前也出现过，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却想不起来了。 张志远下意识地远离韩延宇：“我说了，明早再说。” 话毕，张志远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背后，韩延宇一把拉住张志远的胳膊，用力一拉，便将张志远重新拉回自己的身边。 “你知道的，这是一个虚无的世界。” 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眯着眼睛：“如果你想说的话，就快些，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 韩延宇轻笑一声：“我换个说法，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杀了唐卡的人是谁。” 张志远眼神一亮：“你知道？” 韩延宇点头：“今天，我看到她了！” 张志远突然愤怒地抓住韩延宇的衣领：“你看到了？”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嗓音撕裂，“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当场抓现行？！你不是检察官吗？你的梦想呢？你立的誓言呢？唐卡那么爱你，你却......” 韩延宇抬手一推，便将张志远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推开：“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张志远被气笑：“你在开玩笑吗？我不管什么真的世界还是假的世界，我只知道，现在，我要案子的真相！我要抓到凶手，我要替唐卡报仇！” 韩延宇挥动拳头，一下子就打在张志远的脸上。 张志远受力，身体朝着一旁摔倒过去。 但是他身手敏捷，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在地上。 “韩延宇！”张志远怒不可竭。 韩延宇冲上前去，扯住张志远的衣领，两人的距离很近，脸上都是愤怒的表情。 “你要替唐卡报仇？好！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请问，谁能替那些堆积如山的少女报仇？!” 张志远脸上的愤怒骤然消失。 韩延宇却没有准备放过张志远，他继续说道：“你作为警察，恐怕连那些少女们的名字都记不住！没有人知道她们是谁！但是，她们也曾经有过感情，你能想象得到吗？她们临死前，是否苦苦哀求过？她们身上的衣服又是被谁扒干净的！” 张志远整个人瘫软下来。 韩延宇用力一甩，便将张志远甩在地上。 这次，张志远没有靠自己的力气去防止自己摔倒。 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韩延宇上前，蹲身靠近张志远：“如果你想继续做主人公的话，就不应该活得这么自私！” 张志远抬起头，正好与韩延宇四目相对。 “那我应该怎么做？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 260不要提她 韩延宇看这样眼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张志远，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他对张志远伸出一只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还不知道，但是，我会帮你。” 张志远只是看着韩延宇，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韩延宇的手中。 他自己从地上起身，垂下头，满眼哀伤。 “怎么办？你以什么身份帮我？”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的背影：“你在明，我在暗，继续接下来的故事。” 张志远回过头：“虽然你现在已经基本洗清了嫌疑，但是，你不过是个普通人。” “所以我才说，你在明，我在暗。” 韩延宇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靠近张志远：“别忘了，我以前是检察官，该怎么查，我都是懂的。” 张志远鼻子一酸，低下头去：“原本，我以为我跟唐卡才会是一对搭档，可是......” 韩延宇用力拍了一下张志远的肩膀：“坚强起来！就像你以前经常跟我说的这些话一样！” 张志远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改变自己的状态，反而蹲身下去，双手用力揪住头发，失声痛哭起来。 韩延宇没有再劝慰他，静静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花溪庄园。 张志远的车子停靠在大门口，韩延宇率先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下来。 远远的，能看到里面人头涌动。 背后，张志远走过来，站在韩延宇的身边。 “你知道这个案子？”张志远问道。 “嗯，”韩延宇回答，“以前，这个案子是我办理的，但是，我没有办好，负责人王强死亡之后，我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局里，所以.......” “你把他们忘了？”张志远的口吻里带着轻微的嘲讽。 韩延宇轻笑一声，挽住张志远的肩膀：“进去看看。”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率先抬脚向里面走去，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昨天晚上，韩延宇告诉他说，唐卡和唐党生都不会死。 虽然他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死亡，但还是愿意相信哦韩延宇的话。 这种感觉很微妙。 韩延宇说，只要走到故事的结局，就能让一切重来，所有的人和事都会重新来过，那些死去的人，也会重新回来。 这句话，给了他坚强起来的信念。 张志远耸耸肩，抬脚继续向里面走去。 花溪庄园里的人很多，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活动。 即使庄园内的房子，依然保持着烂尾楼的模样。 跟韩延宇上次离开前的样子是一样的。 远远的，韩延宇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只是，那些人现在好像不认识韩延宇一般，视线在他的身上没有停留一刻。 韩延宇看着大家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淡淡地笑了。 身后，张志远已经走进来，众人看到张志远的时候，蜂拥而上，将张志远围了起来。 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业主扯着张志远的手，高兴地笑着： “张警官，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们这些业主，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张志远上前两步，温和的样子，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看样子，已经要重建了？” “是啊是啊！”说话的，是之前那个网红少女。 她红着脸，看着张志远，面若桃花的样子，特别好看：“最近这几天，听说派了新的建筑公司接盘，如果不是你帮忙的话，我们就永远也住不上自己的房子了。” 张志远伸手摸了摸网红少女的头发，就像是对小妹妹一样：“这样很好，如果以后有任何事，你们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轻轻笑着。 这才是他心里张志远应该有的样子。 现在的张志远，就好像已经忘记了昨天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 突然，一旁冲出来一个妇人，端着一桶水，一下子，就泼在张志远的身上。 哗然。 现场突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张志远没有一丝慌乱，他看向刚刚对着自己泼水的妇人，身上还在滴答着水： “阿姨，是有什么事吗？可以告诉我，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韩延宇认出那妇人，正是老姜的妻子，也就是姜宇轩的母亲。 现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脾气似乎比以前的她更暴躁了一些。 韩延宇默默上前，从兜里掏出纸巾，递到张志远的面前。 张志远只扫了韩延宇一眼，结果纸巾，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水珠。 姜宇轩的母亲满眼愤恨：“这就是你们帮忙解决的问题？你看看！” 她说着话，手指指向背后的大楼。 “没关系，您可以慢慢说。”张志远的声音很轻。 姜宇轩的母亲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业主：“怎么？你们都不敢说吗？你们拿得出来！我可不愿意拿！” 韩延宇听出姜宇轩母亲的话外之音，靠近她：“你可以把话说清楚，这样，我们才知道要怎么帮你。” “你是谁？你说话好使吗？” 此刻，姜宇轩的母亲看着眼前的韩延宇，却是不认识的。 韩延宇一时情急，想要帮张志远挡枪，反而忘了现在的处境。 张志远上前，当我在韩延宇的身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万块！他们说，要收我们每人十万块！才肯帮我们继续盖房子！” 姜宇轩的母亲话音刚落，所有的业主都低下头。 韩延宇的眉头紧锁，想要说话，想了想，闭上了嘴。 现在，他确实没有话语权，转眼看向身边的张志远。 只见张志远晃了晃头发上的水珠，脸色温和地说道：“我会帮大家查清楚这件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姜宇轩的母亲却没有想要放过张志远，跋扈地上前：“说得好听，到头来，恐怕又是要虚晃我们，难得你来了，还有那个检察官，她怎么没来？那个叫唐什么的！是不是害怕我们问责闹事，不敢来了？” 听到这话，张志远刚刚温和的脸终于变了颜色。 姜宇轩的母亲看到张志远的神色，下意识地闭上嘴，向后默默退去半步。 “这件事我会帮你们问清楚，但是，请你不要见人就喷！”张志远生气了。 以前，张志远从来不会对普通民众说重话。 姜宇轩的母亲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服输的样子： “怎么？不能说吗？那个唐什么的，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越来越沉的表情，他了解张志远。 现在的张志远是真的生气了，他想要上前拦住张志远。 却被张志远一把推开。 张志远一步一步地靠近姜宇轩的母亲，眼神冰冷：“我说了，会帮你们问清楚，请你不要再提唐检！”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张志远现在这样的冰冷表情。 包括韩延宇...... ------------ 261是重演，还是新的危机？ 姜宇轩的母亲吓得节节后退： “你，干什么？我不过是问问，怎么？连你都想生吞了我们？” 张志远不语，只是微微红了眼睛。 韩延宇上前一步，拉住张志远，令他转头看着自己。 张志远被扯着回身的瞬间，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这画面，瞬间落进韩延宇的眼中，他的心骤然疼了一下。 顺势将张志远护在自己身后，上前两步，露出自己招牌的小绵羊笑容。 “我认识你，你是老姜的老婆。”韩延宇对姜宇轩的母亲说道。 对方一听，刚刚的气势软了下去：“怎么？我死了老公，死了儿子，就能让你们这么欺负了？” 韩延宇摇摇头：“我是新来的，代替唐检的人，我叫韩延宇，关于这件事，我会跟张警官了解清楚，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宇轩的母亲冷笑一声，环视周围众人后，开口说道： “我们不要什么合理的解释！我们要的是解决办法！” 韩延宇点点头：“我明白，请大家稍安勿躁，这件事，我向大家保证，一定给大家能做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其他的业主都默不作声，姜宇轩的母亲一脸怒气。 “这样的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看，你这个新来的，就是个搅屎棍，话术大师吧？！” 姜宇轩的母亲还是跟以前一样，嘴里不饶人。 幸好以前韩延宇是了解过的。 他轻轻笑笑：“第一，我会帮大家了解清楚，在重建的过程中，会如何安置大家，如果没有相关办法的话，我会替各位争取，第二，关于每家还要再交十万块钱的事，我会问清楚情况，个人认为，这种做法确实是不合理的。” 韩延宇话音刚落，网红少女上前两步：“请问，你是谁？” 韩延宇扭头，看到网红少女单纯的脸：“我......我是......” 看着所有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韩延宇突然哽住，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话。 刚刚只是一心想要保护张志远，再一次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朋友，以前是检察官，所以，大家的问题，我们两个会一起去解决，希望各位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张志远扶着韩延宇的肩膀，语气坚定。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张志远微红的眼睛。 业主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都能看出张志远情绪的变化。 “各退一步，今天原本就是来看看大家的情况。”张志远继续说道， “没想到，今天过来倒是有收获的，大家的意见我已经收集到了，五天，五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张志远上车，关门的瞬间，刚刚所有强撑出的状态全部坍塌。 韩延宇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张志远悲伤的侧脸。 “以前都是我和唐卡一起来的，他们问......我......我只是不能忍受他们这样诋毁唐卡。” “我知道。”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先解决问题吧。” 话毕，他踩下油门。 “去哪儿？”韩延宇轻声问道，“这件事，应该是检察官管的事，你是警察，你管不了这事。” 张志远目光坚定：“替唐卡。” 听到这句话，韩延宇终于默默地点点头。 他现在没有任何身份可以帮助张志远，即使昨天晚上他说，在暗处帮忙。 但是终究，明面上，张志远还是只能靠自己。 “找沈检吧。或许，他能帮到我们。” 韩延宇说的沈检，指的是沈安。 沈安是九个人中得一个，这一点，韩延宇早就参透了。 所以，韩延宇在赌，自己再次出现在沈安的面前，或许，沈安还是认识自己的。 就像郑毅一样。 想到这里，韩延宇突然整个人僵住，他一只手拉住张志远的胳膊，说道： “如果郑老师认识我，唐检也认识我，唐卡也认识我，是不是说明，所有觉醒的人都应该认识我？” 张志远不太明白韩延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你想说什么？我之前就不认识你啊。”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你是主人公，所以，你是例外，但是......陈瑜......上次我们去见陈瑜的时候，他表现出不认识我的样子，所以，他的表现，都是演的？！” 张志远眼角一跳。 现在，他已经能完全理解韩延宇的话。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为了隐藏连环凶杀案的事？” 韩延宇突然抬头，眼神里皆是惊讶。 “怎么了？”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的心跳得很快：“你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不管是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是唐卡，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正面说过，少女连环凶杀案是他们做的？” 张志远猛地踩下刹车。 两人因为惯性，身体猛地向前窜动了一下。 两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张志远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唐卡......他们都不过是被认出来的诱饵......背后真正的凶手，还隐藏在黑暗里？” 韩延宇转回头，望着张志远：“我们.....都被骗了！” 张志远皱着眉头：“不对，唐卡和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陈瑜的话，他们三个之间并没有利益关系，甚至，连交集都没有，他们两个又为什么不把陈瑜供出来？” 韩延宇的心现在非常乱，如果从这个案子一开始就错了的话，包括唐党生的死，全部都乱了..... 背后的人，或许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那个跟韩延宇一模一样的人和唐卡都被利用了....... 一切都错了...... 车窗外，便是茫茫大海，一如曾经的样子。 这条悠长的公路，是一条海岸线边的盘山路。 头顶，传来一阵嘈杂声。 韩延宇抬起头，便看到几块巨大的山石从上面滚落而下，直直地朝着张志远车子的角度砸了过来。 “开车！快开车！”韩延宇大喊一声。 张志远也察觉到一样，用力踩下油门，车子刚刚离开，山石坠落而下，瞬间砸坏了车尾。 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扭转方向，冲向海岸线边的围栏。 “韩延宇！小心！抓紧！” 车子撞碎了围栏，向远处的海平面冲去，车子悬空在海岸之上。 韩延宇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上一次出现类似清醒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车里坐着的，是韩延宇和唐卡...... 是重演，还是新的危机........ ------------ 262是阻碍，还是伙伴？ 随着巨大的浪花侵袭而来。 车子坠落在海水中，头朝下，渐渐下沉。 韩延宇慌忙想要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因为水压的关系而紧紧封闭着。 水位已经开始淹没两人的身体。 张志远解开安全带，在车上寻找可以击碎车窗玻璃的物件。 车子已经彻底沉入水中。 张志远憋着气，车上没有可以用来击打车窗的东西。 韩延宇猛地看到张志远身上的枪，他转身从张志远的身上拿出枪，憋着气，对准车窗玻璃就是一枪。 可是没想到，子弹竟然只是轻微触碰了一下玻璃，便擦着车窗玻璃垂坠而下。 这一刻，韩延宇突然意识到水压的威力，原来电影里那些水中开枪射击中弹的画面，全都是骗人的! 两人已经沉入水中，张志远对韩延宇招手示意再坚持一下，他再去寻找其他东西破车窗玻璃。 刚游到后座位置的时候，正对面的水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韩延宇看呆，眼前，正在水中游过来，手中拿着安全锤的女人，是他以前见过的人。 女人没有一丝犹豫，举起手中的安全锤，用力一敲，便将车窗玻璃敲碎。 随后，憋着气，用手示意车内的韩延宇帮忙。 示意之后，女人再次举起手中的安全锤，又是一下，车窗玻璃彻底被凿开一个洞。 韩延宇在水中拉住张志远，示意他一起帮忙。 很快，在三人合力之下，车窗终于破开了洞。 在女人的帮助下，韩延宇和张志远相继从车内钻了出来。 头顶，便是阳光照射下来的灿烂。 女人率先向水面游去，韩延宇拉着张志远的胳膊，一起协力向上而去。 冲破海平面的瞬间，三人湿漉漉的头发，大口喘着粗气。 女人对两人笑道：“你们没事吧？幸好我刚好路过。” 张志远对女人点头：“谢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两个可能回不去了......” 女人笑笑，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韩延宇依然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 女人歪着头：“先上岸再说！” 女人说罢，便独自向岸边游去。 韩延宇拉住张志远：“这个女人，你以前见过吗？” 张志远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有，怎么了？你认识？” 韩延宇眯着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我不确定。” 张志远拉着韩延宇的胳膊：“先上去，我骨头已经快散架了，不管怎么样，是她救了我们。” “好。”韩延宇回话之后，跟着张志远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两人就看到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自己的车子旁边，擦着头发。 纤细的身段，因为沾染了水，看上去更加玲珑紧俏。 韩延宇一直盯着女人的背影。 张志远跟上来，看着韩延宇的眼神，用手肘推了他一下：“韩延宇，你干什么？一直盯着人家女孩？” 韩延宇收回视线：“没什么。” 话毕，他上前，礼貌地对着女人说道：“刚才谢谢你。” 身后，张志远也跟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女人转过头来，擦干了脸上的水珠，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 她的笑容很美，透着成熟的美：“没什么，举手之劳。” 韩延宇从来不相信，在这个故事里，会突然出现一个没有意义的人物。 他盯着女人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人低头一笑：“你这句开场白，倒是老套。” 说着，对韩延宇伸出一只手来，“我叫陈希恩，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张志远见韩延宇并不接陈希恩的话，白了他一眼，上前，礼貌地握住陈希恩的手： “感谢你今天你的救命之恩，我是公安局的张志远，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陈希恩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走吧。”韩延宇拉着张志远的胳膊，转身离开前，对陈希恩躬身示意。 陈希恩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也对着韩延宇的方向点头示意。 “你们去哪儿？不如，我送你们一段儿？” 韩延宇看着被撞坏的路边护栏，这才想起，两人现在已经没有交通工具离开。 张志远摆手说道：“不用了，我给局里打个电话就好，这公物破碎，也是要报备的。” 陈希恩点头：“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 话毕，她直接抬脚上车。 车子离开，从韩延宇面前驶过的时候。 韩延宇头车窗玻璃看到里面的陈希恩，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刚刚的温和。 她也同时转过头来，冷漠的笑容盯着韩延宇的眼睛。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韩延宇仍然能感觉到陈希恩所表现出的阴冷感觉，令人生畏。 刚刚一直在打电话的张志远回来，推了推仍愣在原地的韩延宇。 “想什么呢？” 韩延宇回过头来：“我见过她，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张志远轻笑一声：“也许是人家刚刚救了我们，所以，你潜意识里会对她有好感，于是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韩延宇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告诉张志远，这种“在哪里见过她”的感觉，并不好。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出现，未来，将会是两人走下去的阻碍。 警车很快到了案发地点，张志远认真地跟自己的同事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远处的大石头仍阻挡着去路。 韩延宇却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蹊跷。 就好像，刚刚“天灾”的出现，就是为了迎接那个叫陈希恩的女人出场...... 张志远开着从同事那里换来的警车，带着韩延宇来到检察院。 重新检察院，韩延宇的心里还是多有感触。 他的心沉下来，有些哀伤。 看着熟悉的门卫。 门卫帮两人打开了栅栏，跟张志远打着招呼，但是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韩延宇。 这种眼神，让韩延宇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他慌忙低下头。 张志远察觉到韩延宇情绪的变化，他笑着感谢门卫后，将警车开了进去。 熟悉的院子，有些陈旧的四层大楼。 韩延宇仰着头，深深地呼吸着。 背后，传来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御姐音：“你们怎么来了？” 韩延宇和张志远应声回头，看到身后的人，都是一惊。 只见陈希恩已经换上了一身检察官的衣服，脚上踩着矮跟的黑色皮鞋，笑盈盈得望着两人。 “你是.....检察官？”张志远惊讶地问道。 韩延宇的心却剧烈地颤抖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唐卡的替代品....... 陈希恩见韩延宇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她轻轻的笑笑。 “怎么了？我穿这身很奇怪吗？” 陈希恩的声音沉稳得好听，与唐卡截然不同。 韩延宇轻笑一声：“果然如你所料，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如我所料？”陈希恩的口中虽然说着问句，但是，她的表情里，却一丝疑问都没有。 ------------ 263陈希恩的身份 韩延宇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在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拿着枪，站在看守所的窗户里，对准唐卡的身影。 韩延宇低头看着眼前的陈希恩：“你......” 陈希恩歪着头，唇角上扬，笑容看上去那么高级。 她的表情里，好像是知道韩延宇想说什么，但是却丝毫都没有紧张。 张志远走过来，看着两个人的神色：“正事要紧。” 韩延宇眯着眼睛，最后看一眼陈希恩，转身便朝着大门前方的台阶走过去。 “下次见。” 背后传来陈希恩的声音。 韩延宇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就继续向前走去。 熟悉的台阶。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人。 上来的时候，门口的保安称沈安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明明今天没有客人，但是沈安却一直呆在办公室里，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出来。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 跟在张志远的身后。 沈安的办公室在四楼，熟悉的位置，上楼梯右转第一间就是。 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 门是关着的。 韩延宇抬起手，想要敲门，但手悬空着，终究没有落下去。 张志远理解韩延宇的举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门被敲响后，里面传来沈安的声音：“进来吧。”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瞬间，沈安的脸出现在韩延宇的眼前。 恍若隔世。 沈安黑着眼圈，眼中满是血丝，在看到韩延宇的瞬间，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来了。” 韩延宇也淡淡的笑出来，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心安。 “沈检.......”韩延宇觉得眼睛肿烫。 很多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相互就已经能明白了。 沈安笑着，指了指以前韩延宇经常坐的位置，没有说话，就已经转身去接水。 张志远看着眼前的情形，也跟着笑起来。 一切，都如他们所料，沈安记得，所以，后面的很多事，都好办多了。 三人坐定后，能看出沈安紧张的双手交叠着。 这是他以前从未曾有过的样子。 “沈检......”韩延宇开口，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我一直在等你来，每天都在等。”沈安抬头看着韩延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脱困，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我知道。”韩延宇回答道。 沈安轻声笑笑：“有一天早上醒来，我来上班的路上，突然发现所有的事都变了，我就知道，应该是你出事了。” “我知道。”韩延宇轻声回应。 沈安红着眼睛，眼角露出浓重的鱼尾纹：“后来，听说你先见了老唐，那个老东西，竟然连你都不相信......” 这一次，韩延宇没有回答，而是垂下头去。 沈安轻轻地拍了拍韩延宇的胳膊：“回来就好，一切正常就好......” 张志远望着两人的状态，也跟着高兴地笑起来。 韩延宇低头喝沈安泡的茶，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一样的味道，韩延宇低下头，眼泪流出来。 是委屈，是难过，是怀念...... 沈安笑笑：“我们九个人，没剩下几个人了。” 韩延宇吸吸鼻子，抬头，沈安总是没有太多的废话。 “这次来，是为了花溪庄园的案子。” 沈安点点头：“你不在了，唐卡也不在了，这里，就剩下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很高兴你还会想起回来找我。” 韩延宇笑着：“以后，可能会经常需要您帮忙。” 沈安站起身，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件：“花溪庄园的案子，在你离开后，我一直在盯着，这次重启，也是我督促的，不过，上面发下来的红头，我确实没有办法。” 韩延宇起身，规矩地接过文件，认真地看起来。 沈安说得不错，文件上很清楚地写着，花溪庄园移交给别的公司。 但是重启需要资金，相关部门不愿意管，只能由业主自己买单。 其实，花溪庄园都已经封顶了，当初业主们买楼的时候，就是买的精装房，所以，房子继续盖下去，倒是快，只剩下一些软装和边缘外墙之类。 韩延宇收起文件：“还有别的办法吗？” 沈安摇摇头：“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最大的可能，毕竟那些人......” 沈安的话没有说完，他将视线移到张志远的身上。 韩延宇会意：“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安表示理解，点点头，也毫不在意的模样，继续说道：“毕竟那些人，他们的原始设定里，就一直住在烂尾楼里的，你知道的。” 韩延宇看一眼张志远，笑笑：“我理解，但是现在，他们好像根本就拿不出那些钱。” 沈安叹口气：“这也是我没有办法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跟上面的人谈这件事。” 韩延宇开口：“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虽然我不知道还能帮到什么......” 沈安沉默一瞬，突然抬头看着韩延宇：“见过了吗？那个替代品。” 韩延宇知道沈安所指，点点头：“她应该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她凭什么可以代替唐卡？” 沈安默默地摇头苦笑：“一样的设置。” 韩延宇不解。 张志远挠了挠头：“她不会也是你们九个人中的一个吧？年纪上......” 沈安摇摇头：“不，她的设定，跟唐卡是一样的，她，是我们九个人中某个人的二代。” 韩延宇猛地一惊：“陈瑜？” 沈安看着韩延宇不说话。 韩延宇眉峰紧锁：“如果是陈瑜的女儿，那接下来的很多事，岂不全都是阻碍了？果然是这样......” “现在我们根本拿不到他的犯罪证据，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一个好人，一个十足的慈善家，所以，就连陈希恩，在检察院也是人缘极好的。” 韩延宇冷笑一声：“这也不算太坏，起码，我们很快就能靠近最终的那个人。” ------------ 264诱 从沈安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韩延宇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精神，唇角也带着不经意的笑意。 张志远很高兴看到韩延宇现在的样子。 他撞了一下韩延宇的胳膊：“喂，找到真正的组织了，是不是很高兴？” 韩延宇笑出来：“很轻松。” “只是这样？”张志远撇撇嘴。 韩延宇正要说话，对面，陈希恩走过来，脸上带着御姐笑容。 两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张志远靠近韩延宇，小声说道：“过来了，怎么办？” 韩延宇轻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陈希恩径直走过来，只瞟了韩延宇一眼，便将视线落在张志远的身上。 “晚上有没有空，想请张警官吃饭。” 已经习惯了做跟班的张志远微微一怔，指着自己：“我？” 陈希恩笑着点点头，御姐的神色让人不忍拒绝。 “你不是说，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吗？忘了？张警官？” 陈希恩语气平和。 张志远一时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将张志远护在身后：“陈检可能误会了，张警官的意思，并不是让您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陈希恩轻轻一笑，看着韩延宇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屑：“这事儿，好像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说着，重新看向张志远，“你说呢？张警官？愿意赏脸吗？不过，今天晚上的饭，可是你请才行。” 张志远顿了顿：“好。” 韩延宇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会答应陈希恩的要求。 “那么，晚上七点，我在检察院门口等你。” 话毕，不等张志远回答，陈希恩已经转身离开。 她身上穿着极其合身的检察官制服，让人不忍挪开眼睛。 韩延宇皱着眉头：“为什么答应她？” 张志远顿了顿：“她的出现有点奇怪，就像你说的，如果，她是靠近陈先生的最后一道锁，那我们为什么不顺势而为？” “你知道她为什么靠近你吗？”韩延宇有些生气。 张志远轻轻地笑笑：“我知道，因为我现在是主人公。” 韩延宇顿住，他没想到，其实张志远什么都知道。 张志远安慰地拍拍韩延宇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知道吗？陈瑜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成为主人公，他想要的是，利用主人公。”韩延宇还是不太放心。 张志远点点头：“我懂，再怎么说，我都是警察，你忘了？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才会放下素有的警惕。” 这句话说出来，韩延宇突然觉得有些欣慰又难过。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好好守护过张志远，即使现在，张志远已经是自己曾经的位置，长久以来，依然是他在守护自己。 “小心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 这已经是两个人之间不用明说的默契。 晚上七点。 张志远准时开车来到检察院门口。 因为他的车白天的时候已经落水，所以，今天他换了一辆新车，是一辆姜黄色的大G。 张志远的车子，颜色总是不太正常，显得有些浮夸。 远远的，陈希恩看到车子开过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对张志远招招手。 车子停在陈希恩的身边，张志远亲自下车，帮陈希恩打开车门。 一起下班的其他同事，都羡慕地看着陈希恩上了张志远的车。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陈希恩发现，车子的座位却并不是很舒适。 跟女孩的身型并不匹配。 她低下头，想要将车子的位置调整一下。 张志远见状，没说一句话，探头过来，帮陈希恩调整座位。 陈希恩脸色一顿，身体故意靠近张志远：“张警官还真是细心。” 张志远没有闪躲，就像是故意更靠近她一般，眉眼距离很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不是陈检喜欢的距离吗？” 陈希恩眉峰一挑：“真不怕我吃了你？” 张志远眼神一动：“怕。” “为什么不躲？”陈希恩问道。 张志远抬手，轻轻地拂过陈希恩的头发，眉眼看上去甚是深情。 就连陈希恩都愣住，因为她之前所查到的关于张志远的信息，并不是现在他所表现的样子。 “为什么要躲？”张志远更靠近陈希恩的方向，整个人几乎将她按在座位上。 陈希恩的眼神微动。 张志远本就长得俊俏白皙，夜色下，更显得好看，陈希恩一时看定了神。 张志远歪着头，望着陈希恩的眉眼：“你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替代唐卡，我为什么要躲？” 这句话出来，陈希恩整个人回到了她原本的正常状态。 反守为攻，伸手挽住张志远的脖子：“可是，我一直听说，张警官对美女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张志远的手轻轻握住陈希恩的胳膊：“那要看对方是谁。” 不远处，韩延宇坐在另一辆车里，看着车里两人一副暧昧的模样，他别过头去。 轻轻地叹口气，一只手扶着额头，笑着摇摇头：“真会演......” 张志远的车里，陈希恩轻笑一声，伸手一推，便将张志远推开。 “你该开车了。”陈希恩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张志远脸上的笑容冰冷，也坐直了身体：“想去哪儿吃？” “我家，你敢去吗？”陈希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望着张志远的侧脸。 张志远眉峰轻锁：“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着急了吗？” 陈希恩上前，整个身体靠在张志远的肩膀上，眼神却向外面：“去我家，我父亲一直想见你。” 张志远猛地回头，看着陈希恩的脸：“陈先生想见我？” 陈希恩一副惊讶的样子：“很奇怪吗？我父亲一向惜才，他想见你，本就是正常的事。”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吃饭，而是......让我跟你回家吧？” 陈希恩一副委屈的模样：“这有什么不一样呢？反正我们两个，才应该是最后走到一起的人。”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选择吗？”张志远转头，看着陈希恩的眼睛。 陈希恩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什么意思？” 张志远轻轻笑着：“难道，你要一直成为一个被利用的工具？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让你引诱谁，你也去做？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选择吗？” 陈希恩的脸色骤冷：“开车！” ------------ 265金戒指重现 张志远的车停靠在市中心湖边的一处大别墅门口。 这处别墅与旁的别墅不同，整个周围四面环水，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城堡。 显得孤独又奢华。 在张志远的车驶过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等待的女佣就已经早早地放下了过湖的长桥。 这段路，韩延宇的车子已经是过不去的了。 他远远地看着张志远那辆姜黄色的大G开进去，心念着：果然是在游戏里，什么样的场景都会出现。 他一手扶着侧脸，闭上眼睛，伸手将耳返挂在耳中。 很快，耳返里就传来张志远说话的声音，韩延宇放下心来，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奢华的别墅大门口，陈瑜站在一众人的前方，露出看上去慈祥的笑容，等待着。 车子停靠在陈瑜的旁边，张志远率先下车，向陈瑜点头示意后，才转到副驾驶的位置，帮陈希恩打开了车门。 陈希恩下车，尽显优雅气质。 “父亲。”陈希恩叫陈瑜。 陈瑜抬手虚虚的环住陈希恩的后背，笑道：“终于把人给我带回来了。” 陈希恩转眼，看着一旁的张志远。 因为张志远早就料到今天的见面不简单，所以出门的时候，就换上了正装。 此刻，在众人的环绕下，看上去跟优雅的陈希恩倒显得十分相称。 起码，比跟唐卡站在一起的时候更显得相配。 毕竟两人的家世，是差不多的。 陈瑜上下打量着张志远，满眼都是满意的神色，伸手握住张志远的手。 “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你，还请张警官不要介意，我本生意人，粗鲁惯了的。” 张志远听着陈瑜口中的自谦说法，脸上的笑容很官方。 “不会，陈先生忙，不认得我是正常的，好在，今天认识了陈小姐，也算是缘分。” 陈瑜笑出声来：“好！很好！我就想看到现在这样的场景，你比......” 陈瑜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张志远打断：“陈先生说笑了。” 陈瑜领会，伸手让开一条通道：“进去说话。” 张志远并不客气，点头后，便跟着陈先生向里面走去。 陈希恩仍站在原地，她轻轻侧头，身后的女佣上前。 “小姐。” 陈希恩表情冰冷：“打电话给江总，就说他要的人，我给他找到了，让他自己到我家门口来取走。” “是。”女佣后退，消失在人群中。 陈希恩收回视线，眼中都是冷漠，踩着高跟鞋，向大厅方向走去。 整个大厅显得富丽堂皇，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餐食。 张志远只远远得看了一眼，便跟着陈瑜走过去。 身后，陈希恩上前，对陈瑜恭恭敬敬得点头说道：“父亲，我先上楼换衣服。” 陈瑜随意地对陈希恩摆摆手。 能很明显地看出，陈希恩在陈瑜的眼中，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但他的嘴里仍然说着宠溺的话：“女儿家，就是比较爱打扮，古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嘛。” 张志远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回话。 他抬眼，环视四周，奢华得不像样。 陈瑜轻言轻语地对张志远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跟张警官聊笔生意。” 张志远看着陈瑜，轻笑道：“您是生意人，我不是，不知道您跟我能聊些什么生意？” 陈瑜笑道：“张警官的身份，你我不必打马虎眼，我希望你能到我身边来。” 张志远微微一愣：“听说，您以前跟韩延宇也说过一样的话。” 陈瑜面对张志远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此一时彼一时，我只是希望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都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 陈瑜丝毫不隐瞒，“到我身边，起码比你现在过得更好。” 说话间，一旁的楼梯上，陈希恩已经换好了长裙，向餐厅的方向走过来。 陈瑜的视线落在陈希恩的身上：“如果以后还能成为一家人的话，那就更是锦上添花的事了。” 张志远没有回答，将视线从陈希恩的身上移开。 倒是陈希恩停下脚步，她的脑海里想起刚刚张志远说过的话：难道，你自己就没有选择吗？ 她努力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一路走到餐桌前，与张志远面对面坐下来。 杯盘碰撞的声音安静地响起。 张志远思考一瞬后，回答刚刚陈瑜的话：“今天来赴宴，是因为陈小姐救了我的命，原是该请陈小姐吃饭的。” 他看向陈希恩，淡淡地笑出来。 陈希恩手指颤抖，能明显地看出，她是害怕陈瑜的。 张志远用餐巾擦了擦嘴：“所以，今天听了陈小姐的话，来到这里，也是因着陈小姐的邀请，所以，陈先生若是愿意的话，今天我并不想谈其他事。” 陈瑜笑出声来：“好！你这小子，我倒是喜欢得紧，比那个人讨喜多了。” 张志远唇角上扬，站起身：“多谢款待。”他看着陈希恩，“既然来了，陈小姐不如带我四处转转？” 陈希恩转头看着陈瑜，等待他发号施令。 陈瑜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只是抬抬手。 陈希恩起身，恭恭敬敬地对陈瑜点头示意后，才转眼看向张志远：“跟我来。” 张志远和陈希恩刚刚离开，陈瑜脸上的笑容骤然冰冷。 “不识抬举的东西！”他低声咒骂着。 身后，戴眼镜的男助理走出来，在陈瑜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陈瑜唇角一勾：“来了便好，本就是一个无用的人了，正好借着姓江的人之手，处理掉。” “需要跟江总沟通吗？”助理问道。 陈瑜抬手阻止：“不需要，他找钱已经找疯了，根本就不会轻易放过韩延宇，让他自己去处理就好，不要让张志远知道。” 助理点头后退。 陈瑜眯着眼睛，看着张志远离开的座位，所有的餐具都摆放整齐。 他再次笑起来：“这样的配置，才是我喜欢的样子，张志远，才是我陈瑜家里的良配。” 别墅外，韩延宇闭着眼睛，听着耳机里传出陈希恩向张志远介绍自己家花园的对方。 他索性将耳返从耳朵上扯下来，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远处，黑暗的转弯处，一辆卡车从远处开过来，灯光刺目。 韩延宇眯着眼睛睁开眼睛的瞬间，卡车已经离韩延宇的距离很近。 韩延宇眼神一收，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躲闪。 一声巨响。 韩延宇所开的这辆车被卡车撞飞出去。 在空中打了几个转，重重地落在一旁的草坪上。 韩延宇的额头在出血，眼神迷离。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想要看清对面的人。 正给世界颠倒了，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的脚，正站在自己头顶的位置。 那人蹲身下来，看不到那人的脸。 但是，从韩延宇的视线里，看到这个男人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金戒指。 原以为已经死去的记忆重新被唤醒。 二十年前，韩延宇的全家遭遇车祸被撞飞的晚上。 整个世界在韩延宇的眼中也是颠倒的，跟现在的角度一模一样。 包括眼前这双戴着金戒指的手...... ------------ 266意想不到的凶手 无法呼吸的压迫感，让韩延宇头晕目眩。 他的头被黑色的袋子罩着，从外面的光线处，能看到周围全都是人。 几乎跟上次的情况是一样的，只是这次的场景，应该不是在车里。 韩延宇没有惊慌，他恍惚中，想要探清楚周围的情况。 外面的人因为察觉到他已经醒来，一把将他脸上的黑色罩子扯了下来。 眼前骤然布满了光。 韩延宇下意识地眯着眼睛，半晌，才能看得清楚周围的人。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看上去很有排场。 这群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棍子，随时准备招呼在韩延宇的身上。 众人的背后，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 韩延宇看不清对面的人，但，从对面那个人的着装，能清楚的分辨出。 这次的人并不是上次挟持自己的那个江总。 “谁，不如出来说话。” 韩延宇声音沉稳。 因为他想到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那个金戒指，跟小时候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样子是一样的。 韩延宇的心揪了起来，他以为，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确认了凶手。 张志远的父亲，那个黑客联盟游戏的幕后大佬。 原则上，他已经复了仇。 但是现在......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张志远的父亲也被李若辰送进了游戏中。 背后的人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 从人群的缝隙中，能看到那个人正轻轻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就像是在炫耀一样。 “出来！”韩延宇嘶哑着声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想要起来。 但是身体被困着，丝毫无法移动。 背后的人冷笑一声，终于站起身来。 锃亮的皮鞋看上去非常有品味。 那人伸手推开了挡在前面的黑衣人们。 那些人立刻躬身让位。 韩延宇眯着眼睛，想要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一些。 直到对面那人一直走到韩延宇的面前，他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人蹲在韩延宇的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不是我先把你抢过来的话，你现在可能已经被姓江那怂货给砍了。”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敢相信得望着眼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是想见我吗？”那人再说一句。 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柔和温暖。 “为什么......”韩延宇的眼睛红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你......沈检......” 对面的沈安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的手指依然在玩弄着指间的戒指。 就像是一种习惯。 “为什么不能是我？”沈安站起身。 很快，背后的人就已经将凳子放在沈安的背后。 他唇角一勾，坐定下来，一只手撑着太阳穴。 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韩延宇用力想要从凳子上起身，他虽然流着眼泪。 但是，现在他满心都是愤怒。 “我一直崇拜你，仰慕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完美的，是充满善意的，你.......我没想到，竟然是会是......” 沈安轻轻笑起来，看上去，还是那个在办公室埋头工作的样子。 但是，那笑容里，好像又有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沈安深吸一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你没听过？” “但你是检察长啊！”韩延宇声音颤抖着，“为什么是我.....沈安！” 沈安一副故意为难的样子：“你说呢？那时候，你是主人公，必须要经历的事，自然是要经历的。” 韩延宇突然开始不明白，如果眼前的沈安才是二十年前杀了自己全家的人。 那为什么，在外面的时候，张志远的父亲要承认这件事？ 沈安见韩延宇恍惚，笑出声来。 “说到底，你还是不配。” 韩延宇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沈安。 他宁愿自己看到的人是陈瑜，是任何一个从前没有见过的人，哪怕是已经死掉的王强，刘春，是谁都行。 “但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韩延宇一边想着，最后，将自己脑子所想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在白金会所的时候，我们就见过的，你忘了？”沈安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温和。 韩延宇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冰冷。 在这个世界，终究已经快要没有真心对待任何人的人。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充满了杀戮与不信任。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沈安问道。 “我记得。”韩延宇垂下头去，现在的他觉得绝望，“那时候，我有过一瞬间的怀疑，但是......” 韩延宇抬起头，看着沈安的眼神里都是哀伤。 “但是，因为是你，因为你是沈安，所以，我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我都没有问你具体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安低头一笑，笑容看上去那么好看。 “幸好你没有问我，否则，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 韩延宇冷笑一声：“所以，以前发生过的任何细节，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没有深究，所以，就被遗忘了......” 沈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思考：“你现在，对二十年前全家被杀的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韩延宇身体前倾：“感兴趣？在你心里，这种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吗？沈安，到头来，让我成为孤儿的人竟然是你!” 沈安一副委屈的模样：“你不会还不知道吧？这件事，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韩延宇的情绪，已经由刚刚的难过，变成了愤怒：“所以，现在你抓我，想干什么？！” 沈安歪着头，思考的样子：“你没用了，存在，就是麻烦。” “什么？”韩延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五年来，他所了解的沈安，从来不是这样的。 麻烦？现在，在沈安的心中，自己已经是麻烦的存在了吗？ 沈安一脸无害，靠近韩延宇：“你真的不想知道另一个杀了你全家的人是谁吗？” 说罢，沈安的脸上露出笑容。 就像过去五年里，韩延宇所看到的样子一样。 温暖的，善意的，守护的样子...... ------------ 267不同阵营的对手 韩延宇用力挣扎着，满脸怒气地直视着沈安。 沈安丝毫没有闪躲，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意。 “怎么？怕了？” “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我，又何必装腔作势？”韩延宇真的怒了。 沈安叹口气，将身体坐正：“原本，留你在身边，以为你可以帮我平不情愿，结果，五年了，你一点用都没有。” 韩延宇紧咬着牙，他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着。 沈安淡笑着：“我们九个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人在帮你吧？” 韩延宇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谁？”韩延宇下意识地问道。 沈安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背对着韩延宇，对身边的黑衣人挥挥手。 “真没意思。” 沈安说罢，转身重新没入黑衣人的背后。 韩延宇挣扎着，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沈安！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延宇已经看不到沈安的脸，只听到他轻柔的声音，从众人的背后传来。 “杀了他。” 韩延宇全身被抽空。 “什么？”他的眼泪还挂在眼角。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现在的沈安，早就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样子了。 一众黑衣人将韩延宇团团围住。 黑暗中，他仰头环视着周围的人：“你们，真的要逼我动手？” 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被背后的衣服里抽出一把尖锐的刀，用力，便向了韩延宇的身体。 韩延宇眼神一收，突然起身。 虽然双手双脚被束缚着，但是，却根本就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一般。 他脚下一蹬，高高跳起，再落下来的时候，束缚着身体的凳子重重地砸在距离最近的黑衣人身上。 凳子瞬间碎裂。 他的双手，也因为凳子的碎裂而松开。 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铁丝，因为长时间摩擦绳子，手指已经勒出了血色。 已经走到黑衣人背后的沈安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韩延宇，唇角带着笑意。 “差点忘了，你的人设以前是全国散打冠军，这点东西，难不倒你。” 沈安的表情里，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像是在看一场表演一样，淡淡地笑着。 “我不想再看到他，杀了他后，扔到海里喂鱼，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韩延宇的心揪着疼。 一众黑衣人已经冲上前来，所有人都攻向韩延宇。 韩延宇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使现在他身上已经全都是伤。 他用尽全力去反抗，他的身手很好。 对面，不过区区七八个人而已。 沈安怎么会不知道？ “沈安！”韩延宇一边攻击迎面而来的黑衣人，一边大声叫着沈安的名字。 以前，韩延宇都是叫沈检的，因为崇拜。 沈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几秒钟后，继续抬脚，打开一扇大铁门。 外面阳光灿烂，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充斥着绝望。 韩延宇看着沈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大门口。 渐渐地，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孤魂野鬼。 不管是任何人，韩延宇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啊...... 背后，一个黑衣人偷袭而来。 韩延宇耳朵一动，立刻收起情绪，转身，一拳打向对方的太阳穴。 因为身份的改变，韩延宇在反击上，开始没有了顾忌。 既然对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么，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很快，满身是伤的韩延宇，已经将五六个人打得站不起身来。 他已经杀红了眼，迷离的眼神看着周围那些躺倒在地的人。 “来！剩下的，一起上！” 韩延宇嘴唇干裂，被红色的血水染红，看上去竟有些惊艳。 他原本就好看干净的脸上，布满了伤痕。 低着头，脸上一丝桀骜之色。 “来啊！”韩延宇向前挪了一步，那些人就像是害怕一样，身体向后退去。 就这样，韩延宇宛若王者一般，蔑视着周围的人，大踏步得向大门外走去。 在经过周围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向后退去。 就好像，此刻的韩延宇是一块有毒的硬石头，触碰就死。 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 伤口生生地疼，海风，仿佛卷着海盐，入侵了韩延宇的每一寸肌肤。 他记得，自己被挟持的时候，应该还是晚上。 而现在，看太阳的方向，已经是午后时间。 这是一条白色的小型游轮，正漂浮在海面上。 四周，都看不到尽头，一片绝望。 “沈安！”韩延宇的脚上没有穿鞋。 也已经被血水染红了脚面。 他奔跑着，推开游轮上的每一扇门，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 沈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刚刚沈安离开前所说的话，更像是笑话。 韩延宇定定地站在船头的位置，思考着刚刚沈安的一举一动。 那些骇人的话，或许只是说给韩延宇听的。 韩延宇想到什么后，立刻返回船舱，却看到刚刚被自己打倒在地的那些人，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若不是刚刚那些打架时候留下的血迹还在，韩延宇甚至会怀疑，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韩延宇慌乱地在不算太大的游轮上奔跑着。 最终，他发现整个船上，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沈安......”韩延宇跪倒在地上，眼泪从他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为什么要在最后说那样的狠话？到底......想让我生，还是想让我死.......” 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甲板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宛若耳机一样的东西掉落在角落里。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东西，应该是窃听器。 韩延宇全身麻了..... 他一点一点地爬上前去，将那个小小的物件攥在手里，仔细观察着。 “沈检.......”韩延宇突然明白了。 他抬手一挥，便将那窃听器扔到了大海中。 韩延宇终于明白，自己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刚刚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沈安演给对面那个人听的。 沈安，一直在被人监控着。 真正想要他死的人，应该是窃听器对面的人...... 他是谁...... 是不是也是九个人中的一个？ 韩延宇突然猛地抬起头，想起沈安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二十年前，杀了韩延宇全家的人，不止是自己一个人。 九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这是沈安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线索..... 凶手，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到罢了。 当时沈安的眼神，那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是，沈安没有说出来。 韩延宇紧紧握着拳头。 “谢谢你，沈检，谢谢你这次放我一条生路，这个恩，我会报答，但是，下次见面，我们将会是站在不同阵营中的对手！” ------------ 268出卖身体的廉价品 沈安的车子刚回到检察院的大门口。 远远的，就看到张志远站在自己姜黄色的大G旁边，等待着。 看到沈安的黑色A6L开过来，他慌忙上前，挡在车子的前面。 沈安停下车，从车里下来，一脸慌张的模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志远双眼通红：“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了......” 沈安眼神一收，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上去说。” 张志远一把抓住沈安的胳膊：“沈检，帮帮我，他现在已经.......已经没有不会死的保护，你懂我在说什么。” 沈安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张志远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我们昨天晚上说好的，他会在门口等我，但是，等我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沈安关切地问道：“昨晚，你们去了哪里？” 张志远见沈安问话，慌忙回答道：“我昨晚去见了陈瑜。” “陈瑜？”沈安的表情里透着不敢相信的样子。 张志远点头：“昨晚，陈希恩约我见面，所以，我就跟韩延宇说好了，两人一起去，我进去见面，他在门口等我。我想，应该是陈瑜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就......” 顿了顿，张志远突然慌张：“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韩延宇现在是不是已经......” “你别着急，事情应该不会有你所想的这么复杂，或许，我们问问陈希恩，我们......” 张志远默默地摇摇头：“不可能......她不可能会帮我们.....沈检，你也是觉醒者，你应该知道，他们不会帮助任何人的，他们的身份.......” “张志远！”沈安大声阻止了张志远继续说下去。 张志远默默地停下话头，顺着沈安的眼神看过去。 陈希恩正站在两人的背后。 今天，她穿着自己的便服，看上去更显气质，酒红色的唇，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挺拔。 她的脸上全是冷漠，直接走到张志远的身边。 “怎么？昨天刚刚见面，今天就开始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张志远根本就不在乎陈希恩的表情，他用力抓着陈希恩的胳膊。 “人在哪？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陈希恩皱起眉头，想要甩开张志远的手。 但是几次努力后却没有成功。 “张志远，你不要太过分，昨晚，我只约了你一个人，你当着我父亲的面不给我脸面也就算了，现在，却来跟我要一个我都没见过的人，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吗？！” 张志远逼近陈希恩：“你在撒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在检察院门口的时候，你就发现了韩延宇，但是你没有说罢了！” “你放手！”陈希恩还在坚持着。 张志远的眼神中透着杀气：“我不管你们想要我做什么，但是，如果韩延宇出了事的话，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们！” 陈希恩冷笑一声：“张志远！我看你是疯了吧！” 一旁的沈安上前，将两人强制分开，并将陈希恩护在自己的身后。 “不要再闹了，一个检察官，你一个警察，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 两人讪讪地看向沈安。 沈安先是看了一眼陈希恩，之后，便将视线挪到张志远的脸上。 “你跟我上来！” 沈安说万，直接抬脚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没有一丝停留或者等待。 陈希恩歪着头，看着张志远：“还不放手？” 张志远眯着眼睛，愤怒地扔下陈希恩：“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证据，否则，我一定不放过你。” 陈希恩却笑了：“好，我等你的证据！” 张志远抬脚离开，头也不回。 待张志远离开后，陈希恩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地淡去。 “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人？若不是因为........”陈希恩脸色冰冷。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帮我找个人。” 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陈希恩眼神冰冷：“韩延宇，一有消息，立刻汇报给我，不要让我父亲知道。” 陈希恩挂断电话后，脸色更冷。 前一天的晚上，陈瑜家的别墅书房里。 陈希恩送走张志远后，推开了书房的门。 “父亲。”陈希恩低着头，不敢看陈瑜一眼。 对面的陈瑜坐在书桌前，脸上都是怒气，一点都看不出平日温和的样子。 “为什么不想办法留住他？！”陈瑜声音愤怒。 陈希恩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父亲：“我不喜欢他。” “喜欢？”陈瑜冷笑，“在我的面前，你跟我提喜欢？对我而言，你没有任何选择，如果不是我的话，在这个世界里，你什么都不是！” 陈希恩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陈瑜上前，一把钳住陈希恩的下巴：“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真的是我女儿，你当真以为我会对你有一丝感情？” 陈希恩眼神倔强，不语。 陈瑜用力一甩，便将陈希恩甩开。 她因为作用力向后退去半步。 “那我算什么？你的仕途，为什么要靠我的身体去换？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陈瑜冷眼看着陈希恩：“如果他跟我们站在统一战线的话，今后的路，会好走得多！” 陈希恩默默地摇着头，慢慢后退：“您把我当什么？” 陈瑜没有回答。 陈希恩轻笑一声：“一个工具？一个可以逐渐走上仕途的工具？” “你不配。”陈瑜声音淡然。 陈希恩点头，笑道：“是，我不配，我跟你手上沾染的血迹一样，那些被你利用完就扔掉的利用立功一样，我......不过是从小生活在你身边罢了，除此之外，我跟他们没有任何不同！” 陈瑜抬眼，眼神中没有一丝感情：“嫁给他，你的地位也会不一样。” 陈希恩笑出声来：“父亲，你不会真的以为，故事的走向，会朝着你想要的方向而去吧？在这个故事里，你又算什么呢？” 陈瑜愣住：“你想说什么？” 陈希恩笑道：“这些年，我一直隐藏在您的身后，您把我培养成一个杀手，去做那些让我害怕的事，这些年，我已经变得冷漠，冷血，为了帮你除掉唐卡，我甚至在看守所里住了好几个月，就为了等她！” “这是你应该做的！”陈瑜轻声呵斥着。 “其实，当我听说唐党生为了唐卡，竟然自己去顶了罪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 陈瑜不说话。 陈希恩慢慢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红着眼眶：“这些年，我帮你杀了太多人，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手里的刀，需要的时候，我就要去杀人，不需要的时候，我还需要为了你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陈瑜抬手，一个巴掌打在陈希恩的脸上：“身体？我还你赔上你的真心！” “我不喜欢他！”陈希恩大声喊道，眼泪已经模糊了她的脸，“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宁愿永远都是你杀人的刀！也不想成为出卖身体的廉价品！” ------------ 269人真的不是我抓的 陈希恩收起回忆，眼眶中透着泪光。 她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大踏步地走出了检察院。 沈安的办公室里。 沈安站在窗户边，看着上车离开的陈希恩，垂下眼帘。 张志远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我不应该把他一个人丢下的......” 沈安上前，坐在张志远的对面：“所有的监控都查过了吗？” 张志远点头：“查过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陈瑜家门口，没有等到我的话，他不会离开。” 沈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因为，他早前就已经亲自将接下来的监控录像处理掉了。 张志远不会看到韩延宇在陈瑜家门口撞车之后的事。 沈安淡淡的起身：“放心，他不会有事，毕竟是做过主角的人，一定会想办法离开。” 张志远听出沈安话里有话：“沈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安回头，似乎是在犹豫。 张志远看出沈安的神色，起身，站在沈安的对面：“沈检，不管你知道什么，只要是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安轻声回应道：“我也在找他，他是我最看重的人，你知道的。” 张志远慌忙点头，迫切地想要知道沈安接下来会说什么。 沈安从自己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推到张志远的面前。 “找他问问。” 张志远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江氏建材集团江来。 “他.......”张志远问道。 沈安不等张志远问完，直接开口说道：“我听说，他丢了一笔钱，有线索指向韩延宇。” “怎么可能！”张志远皱眉。 沈安轻笑：“有人想要他死。” “韩延宇？”张志远不解，“他现在什么都不算，为什么？” 沈安轻叹一口气：“你还记得那个跟韩延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记得，与他有什么关系？”张志远紧紧捏着名片。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但是他不敢说，他害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沈安垂下头：“那个人，也是韩延宇，他就是像这样被抛弃的，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已经发生过了，我们在进行着重复的活动。” 张志远几乎站不住。 沈安继续说道：“去找他，否则，他接下来的路，可能会跟那个人一样，最终，变成一个无限循环的恐怖游戏。” 张志远没有再说话，抓着名片，向办公室外冲去。 沈安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愿，一切可以继续下去。” 沈安转回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闪烁着彩色的光，就像是一处穿梭时空的出口。 张志远开着车，速度极快。 这个江来不住在宾县，而是住在巴诺。 张志远的车子上了告诉，他将油门踩死。 沈安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监控一般的画面，发回到自己的电脑上。 他唇角微微上扬：“有趣。” 下高速的时候，前面排了很长的队。 张志远着急地按着喇叭，但是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迎来前后车的大声叫骂。 收费站的交警看到张志远的行为，上前，敲响了他的车窗。 张志远压着怒气，将自己的警察证件拿出来，举到交警的面前。 交警很快对张志远敬礼。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张志远问道。 交警拿出一个红头文件，对张志远解释：“有逃犯从看守所逃出来了，例行检查。” 他说着话，习惯性地将视线扫视一圈张志远的车。 “我有急事，能不能放行？” 交警见车里没有人，收回视线：“好，请跟我往这边。” 张志远跟着交警的指挥，向另一边的出口开去。 一旁的民众生气低骂：“还真是，出个站还要走后门！” 张志远只扫了对方一眼，直接将车里的警灯装在车顶：“这样可以了吗？” 那人讪讪地回头不再说话。 一般情况下，张志远是不会用警灯的。 但是今天，关系到韩延宇的生死，他不得不这么做。 交警指挥着众人让道，张志远踩下油门，一路扬长而去。 在等排队的车子中，一个戴着墨镜，车窗紧闭的男人，死死盯着张志远的方向。 他的手指上，有一个重重的刀疤，看上去有些瘆人。 张志远的车子停在一处大平层小区前，他从车上冲下来。 门口的保安见状，上前拦住张志远：“干什么的？没有门禁卡不能进入。” 张志远没有多看保安一眼，将自己的证件举到保安面前。 保安瞬间老实了：“请问您找谁？” 张志远回应：“江来，不要惊动业主，我要抓现行。” 保安一听，来了精神，一副想要做卧底的模样，对张志远抬手敬了一个不太像样的礼。 “好的警官，我这就给您带路！” 话毕，保安弓着身子，在树林中穿梭着。 张志远皱着眉头，跟在保安的身后，虽然觉得保安现在的样子很可笑。 但是，现在他丝毫没有心思跟保安说旁的话。 “到底在哪？你不用带路，我自己过去就好。” 保安做一个掩饰的手势：“不用，我带您过去比较安全。” “那请快一点。” 保安立刻严肃地站起身：“跟我来。” 一边走，保安还一边跟张志远说道：“我刚刚已经查过监控，江来业主今天在家，没有出门，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小区，是昨天晚上三点十三分，身边还有一个女性作伴，现在还早，想来，应该不会那么早醒来。” 保安学着从电影里看到的警匪片里，线人说话的口吻。 张志远点头，没有回应。 这样倒是不错，省去了很多麻烦。 两人进入专属地下车库后，保安刷了门禁，带着张志远走进偌大的电梯。 “您虽然是警察，但是我们这么的门禁也是很严格的，像您这种想要抓现行的警察，不依靠我们，也是进不去的。” 保安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傲娇。 “多谢。”张志远根本没有心思多听保安说什么。 保安上下打量着张志远，觉得眼前的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像是抓犯人的样子。 因为正常警察抓犯人的话，应该是要带着好几个人一起来才对。 眼下，只有一个警察过来。 保安想到昨天晚上将来对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的样子。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一副好像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样子。 “警官，您该不会是.......来抓奸的吧.......” 张志远一时没有回过神，转头看向保安的瞬间。 电梯门打开。 正对面，江来正在整理身上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油头粉面的模样。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人。 江来认出了对面的张志远，惊掉了下巴，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开。 女人差点顺势摔倒在地上。 而江来，已经掉转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张志远见状，从电梯里冲了出去。 看样子，这个江来果真是犯了什么不该犯的事，否则，他不会看到张志远就跑。 张志远心中念着，希望这件事跟韩延宇有关系，又害怕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两人在走廊里追逐。 江来本就有些胖，硕大的啤酒肚，脚下笨拙。 其实他根本就跑不过张志远。 张志远几个灵巧的动作，便直接在江来的正对面拦住了他。 江来还想跑，张志远一招便将他压在身下。 “人呢？！”张志远愤怒地问道。 江来疼得咧着嘴：“谁啊，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韩延宇。”张志远的手上动作更大了一些。 江来疼的口水从嘴里流了出来：“我没见到啊！要人怎么能要到我手里？上次，我已经吃了亏了，你骑着摩托车把人带走，我哪里还敢......” 张志远不回话，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一些。 江来哇哇大叫，引来旁边有人闻声而来，见状，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江来大声喊着：“救命啊，报警，帮我报警！” 有人偷偷的后退报警，被张志远看到。 他一只手钳住江来，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证件，举到众人面前。 “我就是警察！” 江来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是警察？！” 江来家的大平层里。 张志远用力一推，便将江来推回偌大的客厅里。 江来听到张志远是警察，似乎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一脸无辜的模样说道： “警察同志，我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您是警察啊，要是早知道您是警察的话，上次也就不需要您骑着大摩托车来劫人了。” 张志远上前一步。 吓得江来后退两步：“您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 张志远眯着眼睛：“现在我不想听你说那么多话，就问你，韩延宇人在哪里！” 江来完全一副无奈的模样：“人真的不是我抓的。” 他顿了顿，弓着身子，转头去冰箱里给张志远拿饮料，想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一点。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依云，远远地放在桌子上，并向前推了推。 “警察同志，说实话，我昨天确实想要找他，抓他，但是，人真的不在我这里。” “把话说清楚！”张志远怒道，“你见过他没有！” “见了。”江来不敢说谎。 张志远眼神一收：“你继续说！” 江来一脸为难：“但是，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出了车祸。” “车祸？然后呢？” 张志远很清楚地记得，他昨天出来的时候，却是在现场看到了出车祸的痕迹。 但是出事的车辆已经被人拉走。 江来低着头，看着张志远。 “说！”张志远不解，为什么江来会看着自己。 江来继续说道：“你们司法机关内部的问题，让我来说，真的......好吗？” “把话说清楚！” 江来犹豫着，在张志远的怒气中终于开口。 “我到的时候，看到了检察长沈安，您应该知道他的。” “谁？”张志远大惊。 ------------ 270金属徽章 江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低着头，一副害怕被张志远打的模样。 “沈检，您不认识吗？宾县检察院的检察长沈安。” 张志远的心骤然失重。 刚刚见面的时候，沈安丝毫没有提到这件事。 沈安是韩延宇一向尊重的人，要说这个世界上对韩延宇好的人，除了自己和已经死亡的唐党生以外。 恐怕，就只剩下沈安一个人了。 张志远眯着眼睛，冲上前去，一把扯住江来的衣领：“我劝你不要撒谎，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来一脸无奈的样子，求饶状：“真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张志远用力一甩，江来被扔在一旁的沙发上。 张志远低身靠近江来，冷漠的眼神：“说下去！如果让我听到半句谎话，我不会对你客气！” 表面看上去，张志远好像很凶的样子。 其实，他的心已经冰冷了下来。 如果江来没有说谎的话，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江来怯生生地说道：“那天，我接到陈先生家里人的电话......” 他说到这里，抬起他那三角眼看向张志远。 见张志远没有多的表情，便继续说下去：“他们说，陈先生把人给我送上门了，让我自己解决。” “为什么？你三次抓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志远说的三次，第一次是在监狱里，那时候韩延宇刚刚回来，被江来吊在特殊牢房里，差点死在那里。 第二次是自己在飞驰的车里救下韩延宇的那次。 第三次，就是这次。 江来害怕地蜷缩着身子：“他拿了我的钱，整整伍仟万，你知道，谁的钱不是辛苦钱？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 张志远打断了江来的话：“谁说是他拿了你的钱？” 江来来了精神，坐正看着张志远：“大家都这么说，韩延宇是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大家都说，他利用自己的IT技术，窃取了我银行卡里的钱。” “证据呢？” “这还要什么证据啊？”江来无语地摇着头，“韩延宇一向如此，很多有钱人的钱都是黑钱，被盗取了也不敢说话。” 张志远眯着眼睛，这件事，却是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的。 江来见状，笑道：“这是我们行内传疯了的事，您是警察，可能不知道，因为，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人报过警。” 张志远大概猜到了这次回归后韩延宇的人设。 他收回身体，看着江来：“昨天晚上，你还看到了什么，一并说出来。” 江来已经不太害怕张志远，他两眼朝着左边偏移，想着，说道：“我到的时候，看到沈检从车里下来，我也吓来一跳。” “为什么？”张志远问道。 江来看着张志远，回答道：“沈检，我们都是见过的，是咱们宾县有名的老好人，一向质朴，但是那天的沈检，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说？” 江来一边回忆，一边继续说道：“那天的沈检，看上去......不太像他，手指着，戴着一个金色的大戒指，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 通过这些描述，张志远也确实觉得不太像沈安的作风。 江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继续说道：“不止如此！那天，沈检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手。” “打手？你看清楚了？” 江来的头点得像捣蒜一样：“当然了，我们做生意的人，谁见了检察官不害怕啊。” 说着，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立刻改口，“我们都很尊重他们的。” 张志远打断：“你继续说，还有什么特征？” 江来皱起眉头：“那天的沈检，看到韩延宇被撞，不但没有着急，而且还......在笑。” “笑？” 江来点头：“没错，总之，那天的沈安看上去实在太奇怪了，之后，我就看到沈安身后的几个人把韩延宇从车祸现场扯出来，满身是血。” 张志远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下。 江来继续回忆：“然后他们开着车离开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张志远还是不敢相信，江来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沈安。 沈安一向朴素，整个宾县的人都很清楚。 穿西装？别说是旁人，就算是沈安身边的人恐怕都是少见的。 除了庭审或者是重要的颁奖仪式，沈安从不曾这样束缚过自己。 江来见张志远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他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张警官，我想问一下，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张志远的心一震。 江来继续解释道：“我昨天去现场的事，除了陈先生以外，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浑蛋让我引火上身。” 张志远的脑子很乱。 他没有说话，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江来见状，对着张志远招呼道：“喂，张警官，下次您想要问什么，能不能不要直接上门，怪吓人的，我的电话你有的，下次打我电话啊。” 张志远停下脚步，回头对江来点点头。 江来咧着嘴笑着继续说道：“张警官，小心点。” 张志远回头，看一眼江来。 江来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那笑容看上去竟然有些无害。 张志远点头，离开。 张志远的身影刚刚消失，便看到江来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您让我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过，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来撇撇嘴：“神经病，自己挖坑自己跳！” 张志远冲出来的时候，保安迎了上来：“张警官，您要走了？” 张志远点头，他的脑子里全都是线，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一个局里，走不出来。 保安笑道：“张警官，下次还来啊，有需要您随时招呼。” 张志远仍在想自己的事，他只对保安点点头，跨步而出。 他没有将所有的线索整理清楚，只是觉得，有人在带着自己绕圈子。 抬眼，便看到保安的小房子里，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那个，是谁给你的？” “嗯？”保安没有明白，回头，便看到张志远已经冲进了保安亭里。 保安冲进来的时候，见张志远从窗台上拿下一个尖头的金属物件。 不大，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保安上前，看着张志远手里的物件：“哦，这个啊，是我们小区一个业主的东西，那天落在大门口了，我就给捡回来了，想着哪天他回来了，我就还给他的。” 保安将东西从张志远的手里拿过来。 张志远不解：“这东西看着一点都不值钱，你为什么要等他回来拿？” 保安不以为然：“您不知道？这个标志可是咱们宾县权利的象征，很多大人物都有这个东西。” “什么？”这件事，确实是张志远第一次听说。 保安见警察不知道，更是来了兴致，上前想要表现自己。 “这个标志，不是谁都能有的，只有参与到某个组织，才能佩戴，是身份的象征。” 张志远眯着眼睛，他仔细回想着。 在唐卡的家中翻找照片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这个标志，被藏在唐卡抽屉的深处。 之前，他以为这东西，不过是唐卡的收藏品，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恐怕事情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复杂。 张志远问道：“那你知道，这个标志的重要用意吗？” 保安抿着嘴：“这我倒不知道，这种事，跟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可扯不上关系。” 张志远点点头，从保安的手中拿过标志：“这个可能是前段时间连环凶杀案的物证，我拿走了。” “嗳？”保安追出来。 还未开口，张志远复又问道：“你说，这个东西是业主的？” “是啊。”保安怯生生的。 张志远眯着眼睛：“那个人是谁？” 保安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张志远的话，而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张志远重新折返回来，看着保安的眼睛。 “张警官，您就别问了，我真的......”保安的话没有说完，他的眼神中甚至透出害怕的样子。 张志远皱眉：“你在怕什么？那个人很有权势？” 保安不敢看张志远：“张警官，有些人我敢得罪，但是有些人......” 张志远唇角一勾：“他是我们的人？” 保安猛的抬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能清楚地看出，张志远猜对了。 “公安？检察院？还是法院？”张志远继续逼问。 保安再也不吐口。 张志远压着嗓子，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很容易查出这个小区里住着谁。” 保安抬起头：“那不如您自己查吧，我真的不知道！” 保安的眼神始终看着张志远手里的金属物件：“这个，能不能不要拿走？” “你在怕什么？”张志远再次问道。 保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开口说道：“我怕什么？怕死！张警官，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热心，就让我的全家像那些死者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张志远眼神一收：“为什么？” 保安轻笑一声：“您还真是位高权重，坐在上头，不知道我们老百姓的苦楚。” 张志远没有回话。 保安继续说道：“整个宾县，根本就不是看上去那么平和的，我们老百姓一直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而你们.......” 保安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看向张志远背后的人。 张志远察觉到异样，慢慢回头，与后面的人四目相对。 “师父......你怎么来了？” 郑毅看着张志远手中的金属徽章，眯着眼睛。 ------------ 271他不会有事 张志远再回头看向保安的时候，发现保安已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并且，将刚刚手里的徽章重新放在了窗台上。 郑毅上前，将张志远从保安亭里拉了出来。 “师父，刚刚那个东西，好像是一个重要线索。”张志远有些急切。 “关于什么？”郑毅突然抬眼看着张志远。 他继续说道：“我听说韩延宇失踪了，怎么找到这里了？” 张志远刚想开口，余光看到坐在保安亭里的保安。 只是微微一瞥，就看到他似乎在害怕的模样，立刻回过神去。 “怎么了？”郑毅继续问道。 张志远慌忙摇摇头：“没什么，师父......没事......” 郑毅眯着眼睛，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几十年的刑警，郑毅不可能看不出自己这个小徒弟现在的心思。 他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叹口气：“韩延宇不会有事。” “您知道他在哪里？”张志远问道。 郑毅摇头：“沈安不会让他死。” 张志远没有想到，郑毅竟然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 是不是说明，郑毅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安的身份？或者说，是沈安的背景身份？ “走吧，跟我回局里，现在，你哪儿都不能去。” 郑毅说着话，扯着张志远就要往外走。 根本就不给他反抗的余地。 张志远一向听郑毅的话，不管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总是相信，郑毅永远都不会哦伤害自己。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口的保安。 只见那个保安，正死死地盯着郑毅的背影。 眼神中透着冷漠的光。 就好像，郑毅的出现，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一样。 回到郑毅的办公室。 张志远焦急地来回转着，但是郑毅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师父，韩延宇......” 张志远话音未落，郑毅抬起头，望着他。 “再等等。” “等什么？师父？你到底要等什么？！”˙张志远急躁地说道。 郑毅丝毫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只看了张志远一眼，便将头重新低下头。 好像是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着什么：“这是他该经历的。” 听到这句话，张志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前，双手扶着郑毅的桌子： “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以前也发生过？” 郑毅思索一瞬后，默默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但是，就算你顶替了他的位置，但他依然是重要的角色。” “我不懂。” 郑毅双手交叉握拳，放在唇边，思考着。 “上次，你也发生了大概一样的事，即使死了，也还是能回来。” 这件事，在张志远的记忆里，是不存在的，但是，他相信郑毅的话。 郑毅抬眼，看向张志远：“所以，放心，他总是需要回到主线上的。”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郑毅起身，走到张志远的身边：“你刚刚发现的那个徽章，还记得吗？” “刚刚见过，怎么可能忘？”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毅转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 张志远看清了桌上的东西，惊讶地张着嘴：“师父。” 桌上的东西，跟保安亭里发现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 张志远冲上前去，一把抓起徽章：“师父，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东西。” “就像刚刚那个保安说的，这是一种权利的象征，你知道为什么吗？”郑毅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 张志远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毅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带你到办公室的真正原因，你想要调查这个徽章，但我知道它是什么。” 张志远紧紧握着徽章：“师父，你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吗？” 张志远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郑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志远。 下午时分。 海岸边，渔船准备出发，小船在海平面上轻轻地摇晃着。 “涨潮了喔，爸你要小心些喔。”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拉着父亲的袖子，脆生生地说道。 对面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脸上却带着不应该有的沧桑。 他拍了拍小女孩的头：“会的，等我回家，明天早上吃鱼。” “嗯！”小女孩笑着。 海滩上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到海边捡蛤蜊，挖沙子。 太阳逐渐下山，将海平面染成了橘红色。 不少渔民已经上了自己的小船准备出发。 他们大多都沉默寡言，戴着草编帽子，穿着雨靴。 逐渐远去的渔船，也成了海边夕阳西下之中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快要入夜的时候，那个三十余岁的男人将船停在海平面上，做着捕捞的准备。 渔船在海平面上晃动着，但是男人已经是个老手。 渔网铺在甲板上。 男人正要下网，突然，海水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微微一惊，拿起一旁的鱼叉，慢慢靠近甲板的方向。 海水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男人高高举起鱼叉，正要落下的时候，一双已经被泡得发白的手突然从海水中冒出头来，抓住渔船的边缘。 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鱼叉刺下去。 “水鬼.......”男人惊叫一声。 只见韩延宇脸色苍白，头发上沾染了海草，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渔民。 “救我......” 男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慌忙将韩延宇从冰冷的海水中拉了上来。 韩延宇整个人瘫倒在渔船上，全身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 “你......是哪家的？”男人问道。 韩延宇全身都已经失去了力气。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渔民的方向：“帮我，报警.......” “什么？”男人似乎没有听清楚韩延宇在说什么。 韩延宇用力撑起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报警，找张志远，张警官.......” 男人这时才听得清楚，慌忙回头抓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游艇的声音。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游艇，无奈地轻笑一声：“终究还是不放过我......” 游艇的噪音已经打破了平静的海平面。 从游艇上射出一道光，正好打在韩延宇苍白的脸上。 “对不住了！”韩延宇看着男人说道。 话毕，他突然扑向男人，伸手一拉。 一声水花，两人一起落入水中...... ------------ 272我喜欢你 游艇开到渔船的旁边。 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跳上了渔船，在上面仔细搜索着。 游艇的船头上，坐着一个女人，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帽子上陪着黑色的网纱，将脸挡住。 “小姐，没有人！”其中一个黑色西装的人对船头坐着的女人说道。 女人站起身，轻轻撩起挡在脸前面的黑色网纱。 黑暗中，看到陈希恩的脸。 她面若桃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御姐风范。 陈希恩没有回话，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一跃而起。 便从游艇上跳到渔船上。 甲板上有海水在晃动，陈希恩蹲身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甲板上的海水，唇角微微一勾。 “船上的渔民呢？也失踪了？” 陈希恩的声音冰冷。 一个黑色的西装男上前：“没有找到，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陈希恩淡淡一笑，站在甲板上，看着深蓝的海水，用正常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救你的。” 海水中依然平静，没有任何声音。 陈希恩笑笑：“我不会杀普通渔民，我跟唐卡不一样。” 背后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陈希恩突然生气地冷笑：“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海水中，传出一阵咕噜声。 陈希恩靠近过去，蹲身，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水面上滑动着，唇角上扬。 “何必要拉个垫背的？我还以为，你有多善良呢。” 陈希恩咯咯地掩嘴笑起来。 水面终于出现了水花，韩延宇的头冲破水面，露了出来。 陈希恩歪着头，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尖触碰到韩延宇的侧脸。 “你看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我拉你上来？” 陈希恩说着话，语气平淡，面对突然出现的韩延宇，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都没有惊慌。 韩延宇的头轻轻一侧，躲开了陈希恩的手。 陈希恩脸上的笑容刚要消失，转眼，韩延宇突然伸出手，拉住了陈希恩的手。 “麻烦了，陈小姐。” 陈希恩一惊，脸上的笑容重新回来。 身后的一众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上前，拿出枪，指着韩延宇的方向。 陈希恩满眼温柔：“把那脏东西收起来，别吓到我们韩检。” 韩延宇再次听到这句话，心中仍是一惊，但是很快恢复了情绪。 他脸上带着笑意，握着陈希恩的手，重新上了甲板。 陈希恩瞟一眼海水：“那个人呢？” 韩延宇轻轻地笑着，扬了扬下巴：“在那儿。” 众人回头，只见刚刚那个渔民已经上了陈希恩他们的游艇，拉下了发动机。 发动机的声音响得震天，特别是这样的黑夜。 身后的几个黑色西装的男人举起枪，对准了渔民离开的方向。 “把枪放下！”韩延宇突然厉声说道。 陈希恩唇角一勾，对着旁边的人挥挥手。 众人背过身去，将陈希恩和韩延宇围在中间。 “我说呢，你怎么可能会拉着一个普通人下水，原来是要救他。” 陈希恩一边说着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韩延宇的脸。 韩延宇却不躲闪，就像是在跟陈希恩说着最普通不过的话一样。 “如果我不拉他下水的话，现在，他应该已经没命了。” 韩延宇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笑意。 陈希恩笑出声来：“你这么了解我，反而让我更感兴趣了。” 韩延宇脸上虽然在笑着，但是身上却因为冷而颤抖着。 陈希恩看在眼里，对旁边的一个西装男招招手。 那人慌忙走到两人身边，低下头。 “脱。” “啊？”男人似乎没有理解陈希恩的意思。 陈希恩眉峰轻轻一皱。 男人立刻慌张地会意，麻利得将身上的衣服悉数脱下来，蜷着身子，背过身去。 陈希恩笑着看向韩延宇：“穿上吧，虽然是别人的东西，等回去了，我会给你买更好的。” 韩延宇笑看着陈希恩，满眼桃花，让人心动。 陈希恩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眼前的男人，似乎已经戳穿了她的心。 如果游戏没有重置，是不是陈瑜就会让自己跟韩延宇在一起..... 如果是那样的话...... 陈希恩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当着陈希恩的面，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了下来。 黑暗中，他坚实的肌肉线条，令陈希恩挪不开眼睛。 陈希恩倒吸一口冷气，伸出手，触碰到韩延宇的后背皮肤。 韩延宇眯着眼睛，因为背对着陈希恩，他表情冷漠，但是没有躲闪。 “我可以帮你。”陈希恩突然开口说道。 韩延宇已经穿好了衬衫，脸色也好了一些。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陈希恩：“为什么？” 陈希恩仰着头，夜色下，看着韩延宇的脸，眼神深邃。 “我怕你会先被我父亲找到，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恐怕活不过今晚。” 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看上去一脸深情，他弯下腰，与陈希恩平视：“我是说，为什么要帮我。” 陈希恩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慢了半拍，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来得及回答，韩延宇已经低身，从地上捡起西装外套，套在身上。 他的头发还潮着，水滴从他的发尖滴到他的脸上。 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看着陈希恩的眼神。 韩延宇更靠近陈希恩，桃花眼看上去那般深情：“这样，好像对你没有好处。” 陈希恩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被韩延宇一把捞了回来。 夜幕下，两人的距离很近。 一个身上穿着修身的西装，一个穿着酒红色的长裙。 一个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个脸上带着少女一般的惊慌。 “韩延宇，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韩延宇轻佻眉毛：“我们，以前见过？” 陈希恩的手轻轻放在韩延宇的胳膊上。 韩延宇低一下头，看着陈希恩的手指，没有躲闪：“什么时候？” 陈希恩的心已经彻底乱了节奏，她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说话：“二十年前，我们二十年前就见过面的，只是，那时候，唐卡占据了你所有的时间线，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 韩延宇眼神一收。 陈希恩一把搂住韩延宇的脖子：“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我父亲，到看守所里去杀了唐卡吗？” 韩延宇以前就推测到，陈希恩可能就是杀了唐卡的人。 但是现在，当陈希恩直截了当地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微微震惊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陈希恩回答道，“因为我从二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想要替代唐卡。” “你......” 陈希恩用一根手指按住韩延宇的嘴，脸上带着笑容：“我想要替代唐卡，并不是为了角色定位，更不是为了成为女主角，而是因为你，仅仅是因为你。” 韩延宇轻轻皱眉：“我们在哪里见过？” 陈希恩对韩延宇没有记得自己这件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轻轻笑着：“我喜欢你。” ------------ 273不要再杀人了 韩延宇眉眼一动，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半步。 陈希恩搂住韩延宇的双手控制住他的脖子：“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以为，后来十几岁的时候，每次见到你，我还是会心动。” 韩延宇眼神中带着慌乱。 陈希恩像是很喜欢韩延宇现在的样子，轻轻地抱住韩延宇的腰。 “我知道，在你的视线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但是我一直在暗处保护你，我想要保护你，我不想让你受伤。” 韩延宇身体僵硬。 原本以为自己会占到主导地位，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完全被陈希恩的情绪拿捏。 他双手举起，尽量不碰到陈希恩。 陈希恩红了眼眶：“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刚刚所有的表现全部都是假的，但是，你知道吗？我等你这样看我的一个眼神，等了整整二十年......” 韩延宇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终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象征性的想要推开陈希恩。 但是却被陈希恩抱得更紧：“别推开我，就当是一个梦，让我抱抱你，就一下。” 韩延宇放下了手。 “你要跟陈先生对着干吗？”韩延宇的声音里没有表情。 说罢，他能感觉到陈希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陈希恩没有回答。 韩延宇叹口气，轻轻地抬起手，环住陈希恩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陈希恩似乎没有想到韩延宇会有这样的举动，她红了眼眶，将韩延宇抱得更紧。 “我从不期待真的可以替代唐卡。” 陈希恩突然说道，“在你的心里，她是青梅竹马，是不可替代的白月光，是永远需要保护在身后的女孩子，但是我不同。” 陈希恩仰起头，看着韩延宇的脸。 韩延宇叹口气：“没有任何人需要去替代别人。” 陈希恩笑了：“可是我已经不干净了，从我第一次杀人开始，我就已经沦为工具，在整个故事线上，我只是一个工具人，但是，我一直想，或许，能在你身边就好，所以，我杀了她。” 韩延宇点点头，没有生气。 陈希恩将脸贴在韩延宇的胸口：“我杀她，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指令。” “我知道。”韩延宇声音嘶哑。 陈希恩听到这句话后，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韩延宇点头，唇角上扬：“是因为她的背叛，对吗？” 陈希恩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肯定，哪怕是自己没有说出来的话，都被韩延宇猜到。 她觉得心里很温暖。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韩延宇轻声问道。 陈希恩痴痴地望着韩延宇的脸。 这份温柔，其实，她很清楚，不过是短暂的。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的她却不想打破这份虚假的伪装。 “我会帮你。” 陈希恩说的是心里话，“就像上次一样，有人要杀你，但是，我会去帮你，让你重新活过来。” 韩延宇眉峰一紧，其实他很清楚，上次落水的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陈希恩继续说道：“韩延宇，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证明，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哪怕，是要了我的命。” 说完这句话后，陈希恩终于松开了韩延宇的手。 渔船，已经快要驶向岸边。 背后，几个黑衣人正卖力地摇动着船桨。 韩延宇望着陈希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陈希恩说的是真的，那么找到最后的终点，也将更进一步。 陈希恩笑了，她就像是能看穿韩延宇所有的想法一样。 她低下头，将帽子上的黑纱重新覆盖下来，遮住了脸。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毕，远处开来一艘小游艇，停在渔船的旁边。 黑衣人已经跳上游艇，伸手接住陈希恩修长的手指。 “陈希恩！” 韩延宇对着陈希恩的背影叫道。 陈希恩的身体一僵，这是韩延宇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她慢慢回过头来，眼神温柔。 其实她从刚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得到韩延宇的任何回报。 只是这些话，在陈希恩的脑海中已经游荡了太多年。 她一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整件事告诉他。 终于，她说出了自己全部的心事，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解脱。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希恩的满眼温和，一点都不像她平时所表现出的样子。 “做自己喜欢的样子，不要再杀人了。” 陈希恩垂下头，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看着游艇逐渐远去。 韩延宇收回视线，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枚徽章。 这是就在刚刚被陈希恩抱住的时候，陈希恩偷偷放在韩延宇手中的。 这枚徽章是他认识的样子，就是史宁全家死亡的时候，从婴儿的脖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这个徽章，也是黑客联盟的标志。 但是，陈希恩为什么要将这徽章偷偷放在自己的手中？ 抬头，看着远去的游艇，韩延宇默默地将徽章放进口袋里。 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声：“喂！韩延宇！” 韩延宇听到这声音，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他回过头，看到张志远正站在岸边，用力地对着自己招手。 “韩延宇！” 黑暗中，能隐约看到张志远脸上大大的笑容。 韩延宇对张志远摆手，渔船逐渐靠岸，张志远一个箭步冲上渔船。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有人在骗我！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一连串细密的话，让韩延宇应接不暇。 “你怎么会在这里？”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红着眼睛，用力拍了一把韩延宇的肩膀：“你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天，你竟然失踪了！” 韩延宇觉得奇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张志远将手机推到韩延宇的面前：“不是你给我发的短信吗？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韩延宇眼角一跳，接过张志远的手机，看着短信里的文字：“十点，金沙滩码头等我。” 韩延宇猛地抬头，看着张志远：“我的手机，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张志远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回来，甚至，知道你回来的地点？” 韩延宇心里想着，或许是陈希恩？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背后，还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露头。 但是，这个人，一定不是陈瑜..... ------------ 274破局 两人面对面坐在张志远家的沙发上，低着头。 半晌，谁都没有先说话。 张志远打破僵局：“现在怎么办？你觉得沈检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延宇摊开手，手里躺着一个窃听器。 “这个窃听器，很可能是沈安留下的，我不知道。” 张志远听到韩延宇叫沈安名字，微微一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韩延宇继续说道：“再加上有人给你发信息，告诉你能在哪里接到我，我想，在整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你是说，在故事之外？”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眼角一跳：“你为什么认为是在故事之外？” 张志远思考一瞬后，继续说道：“这很简单，如果是故事里面的人，这么重要的角色，肯定是我们很早之前就应该见过的人。” 韩延宇觉得张志远这话说得有道理，他默默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张志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们也会经常看小说，就算是背后的大魔王，不可能从来没有露过面，但是，在宾县，甚至是在巴诺市里，这么长的时间里，能见到的人，我们都已经见过了，你有印象谁有可能吗？” 韩延宇一根手指在鼻子上揉了揉，没有说话。 张志远见状点头，继续说道：“就好比我们现在困在游戏里，”他停下话头，笑笑，“我们现在就是困在游戏里，如果游戏已经开放，如果有人已经进入游戏呢？你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韩延宇抬眼看着张志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我以前是遇见过的。” “什么？”张志远没有明白韩延宇在说什么。 “游戏外的人，进入游戏里。”韩延宇垂下头，回想起上次在王强家别墅的事。 但是，黑客联盟公司是不会让这种事继续下去的，他们应该不会想要游戏里的人全部都被测试者无端杀戮。 “当时发生了什么？”张志远似乎来了兴趣，迫切地问道。 韩延宇摇摇头：“杀戮。” “什么？” 韩延宇伸手拿起面前的红茶，喝下一大口：“不断的杀戮，那些游戏测试者，将这个游戏当做是一个杀戮场，他们杀人，以此来发泄他们心中的苦闷。” 从张志远的表情看起来，他似乎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他的脸上满是惊讶：“后来呢？”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后来，我也被他们杀了。” “你？当时你是主人公，不是吗？”张志远听着这个“故事”，感觉有些后怕。 韩延宇点点头：“后来，是你救了我......” 韩延宇望着面前的人。 张志远的心却骤然低沉下来：“我真的很希望那个人是我。” 韩延宇轻轻地笑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让整件事走下去。” 张志远突然皱了一下眉头：“你以前好像跟我说过，上一个我曾经也总跟你说这句话。” 韩延宇一愣。 张志远有些坐立不安：“我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不是进入了新的循环，但如果是的话，似乎一切都没有正常继续前行，而是......” 韩延宇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志远想说什么。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陪在主人公身边的人，永远都是那个最先觉醒的人！” 韩延宇有些绝望的失神模样。 张志远咬着嘴唇：“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已经发生过。” “那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也是这么说。”韩延宇声音很小。 “所以.......无限循环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张志远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外面的那个人正坐在屏幕前，冷笑着，看着游戏里所有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本就已经设定好的剧情。 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冲破这一切。 如果，韩延宇，包括那九个人的觉醒，都不过是早就已经预制好的设定....... 人，胜不了天，从来都是....... 韩延宇想起唐党生临死前，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唐党生是不是早就猜到，所有的一切，都仍然在按照外面那个人的设定在进行着。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故事，都是虚无？ 那么，唐党生临死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是真的觉悟，还是....... 他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就算我们早就已经被那个人控制，那又怎么样？他是上帝视角，难道，我们就要困在这个的困扰中，无法自拔吗？” 张志远眨巴着眼睛，看着韩延宇，随后，慢慢地笑出来。 “你说得对！” 韩延宇一口将面前的红茶全部喝掉：“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下去！” “谁？”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管他是谁，我们越是在意他，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的戏弄得到了回应！那么现在，就算是按照他的既定设计去做，我们摆脱这样的困扰就好！” 张志远觉得韩延宇所说的话有点绕，但是他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韩延宇收起刚刚所有的情绪，望着张志远：“关于之前的连环凶杀案，我的嫌疑是不是已经彻底洗清了?” 张志远摇摇头：“还没有，虽然唐检和唐卡已经死了，并且当众交代了很多事，但是你知道的，警方办案，是需要证据的。”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沈安故意放了我，制造了我已经死亡的假象，而且还透露给我，上面还有人在监视着。” 张志远听着韩延宇的话，点头，他知道，韩延宇还有话要继续说下去。 韩延宇思考一瞬：“但是，在我真的要回来的时候，中间遇见了陈希恩。” “谁？”张志远不得不插话。 韩延宇点点头：“然后，你收到了我会回来的消息，但是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却不知道。” “或许是陈希恩？”张志远猜测。 韩延宇摇头：“不会。” “你这么确定？”张志远不理解。 韩延宇避开这个话题，望着张志远：“我们重新开始，从帮我彻底洗脱罪名开始，我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我没有死，沈安能这么做，说明在绝大多数的对手眼里，我应该已经死了。” “所以呢？”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眯着眼睛：“所以，以后，你在明，我在暗，破局。” ------------ 275是设定还是真相 张志远开着他的新车，姜黄色的大G在荒芜的路上行驶，现在更加扎眼。 韩延宇一手撑着太阳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张志远偏头看一眼韩延宇：“你说陈希恩救了你，她可是陈先生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怀疑，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陈先生授意的吗？” 韩延宇慢慢睁开眼睛：“说说你的推测。” 张志远抿着嘴，思考一瞬后，说道：“我可能是做警察久了，很多事，我都不愿意轻易相信。” “嗯。”韩延宇回应这。 张志远看着远处的狭长小路：“所以，一切会不会是一盘大棋，陈希恩假装对你有意思，取得你的信任，然后，让你以为陈先生并不知道这些事，让你以为......你现在是安全的，其实，全部都在陈先生的掌控中。” “按照你现在的说法，背后的那个人，也就是给你发信息的人，也可能是陈瑜的人？”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太复杂了。”韩延宇重新闭上眼睛。 “为什么不能复杂？”张志远不解，“如果他们想要玩弄你的话，就是要绕很多的圈子，这很正常。” 韩延宇摇摇头，没有回应。 “到了。”张志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说着话，将车子停靠在一旁的路边。 韩延宇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他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一个号称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推开门下车，踩过路边的野花青草。 那个小屋子看上去太过破旧，就像是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张志远在背后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小心一点，我总觉得，不管我们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总会有可怕的事在等着我们。” 韩延宇笑笑，轻轻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没事的，就算真的会出事，我们也不会有事。” “这么自信？”张志远口吻虽然听上去是怀疑，但其实，他已经放下了心。 两人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说好的，以后有事情需要帮忙找我，怎么不找我？” 两人回头，看到身上穿着干练的陈希恩，正笑盈盈地望着两人。 看上去，她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模样，当然，也没有检察官应该有的精神状态。 她穿着一身轻松的运动装，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 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她来回看着两人惊讶的表情。 “干嘛呀？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不是已经很熟悉了吗？”陈希恩问道。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你喊她来的？” 张志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没有。” 陈希恩抿着嘴，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看两人还要耍宝的模样：“我说过，很多事，我是能帮忙的，下次，记得及时通知我。” 话毕，陈希恩直接向前走去。 背后的韩延宇一把抓住陈希恩的胳膊，将她扯回自己的身边：“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来这里？” 陈希恩脸色桃红，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韩延宇：“怎么？这么着急就想跟我亲近？” 说着话，她直接上前，贴在韩延宇的身前，脸上满是笑意，双手环住韩延宇的肩膀：“这样，我才满意。” 韩延宇一惊，下意识地看一眼旁边的张志远。 张志远紧张的样子，眼睛都甚至不知道要看向哪里，站在那处，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孩子。 陈希恩的眼神里，现在只有韩延宇。 韩延宇想要推开陈希恩，但是几次都没有将她推开。 “陈小姐，能不能不要这样？”韩延宇脸色尴尬。 陈希恩看到韩延宇现在的样子，笑出声来：“你知道吗？你害羞的样子特别可爱。” 张志远直接背过身去：“要不，我......我去.....” 韩延宇用力推开陈希恩：“陈小姐，我们有事要忙，请你不要捣乱。” 陈希恩却一点都不生气，她摘掉头上的鸭舌帽，伸手将散落下来的长发随手一扎。 显得青春靓丽，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御姐模样。 “我是检察官，张志远是警察，”说着话，她笑盈盈地看着韩延宇，“那你呢？韩延宇？仔细推算的话，到底是谁在捣乱？” 韩延宇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一向口齿伶俐，如今遇到眼前这个女人，倒真的是把他给制服了。 韩延宇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反驳陈希恩，但是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想出来，直接改口：“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里？” “你在关心我？”陈希恩上前，贴着韩延宇的身体，“如果你真的这么关心我的话，下次出门记得打给我，我可以负责去接你们，反正你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 这话一出，连张志远都红了脸，眼角一跳。 陈希恩见状，笑出声来：“怕什么？大家都知己知彼，我比你们以为的还要了解你们，不用在我面前害羞。” 说罢，陈希恩对两人招招手：“不进去吗？” 她没有等两人的回话，直接大踏步地向里面走去。 韩延宇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渐渐离去的陈希恩。 张志远撇撇嘴，上前顺着韩延宇的视线，一起看着陈希恩的背影：“这就是你不怀疑她的主要原因吧？” “嗯？”韩延宇回过神，一时没有理解韩延宇的意思。 张志远鼓着腮帮子：“看这架势，这个陈希恩是要完全替代唐卡了。” 韩延宇眼神猛地一收，他突然想起在渔船上的时候，陈希恩跟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那些话都是真相的话，那么，从很久之前开始，陈希恩就随时准备着要替代唐卡。 不管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韩延宇，还是因为她想要成为故事的主角。 起码，在游戏充值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陈希恩这个人。 他曾经以为，陈先生根本就没有家人。 现在，陈希恩突然出现，并且设置了二十年前就认识韩延宇的话，是真的一直隐藏在暗处，还是......这些都是背后那个人给替补唐卡位置的人物强加的设定？ ------------ 276上帝已死 韩延宇没有回答张志远的话，远远地看着陈希恩走进了那个破旧的房子。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哪怕按照既定流程走，也能找到答案。” 说完，韩延宇抬脚，跟着陈希恩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张志远仍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自己却说不好。 他快速上前，跟着韩延宇向大门内走去。 因为今天是个大晴天，所以，刚刚踏进破旧房间的时候，屋里过于黑暗，令眼睛无法适应，会产生一瞬间的“失明”状态。 张志远的视线重新恢复后，才看到韩延宇和陈希恩并排站在桌子前。 “怎么了？”张志远上前。 韩延宇回头，看一眼张志远：“这里有人收拾过。” 张志远环视四周，他上次来过这个地方，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好像跟上次的差不多，但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张志远想起上次发现线索的卧室，冲进去的时候，见墙面上果真又一次出现了一张画。 背后，韩延宇和陈希恩也跟了进来。 “怎么了？”韩延宇上前，站在张志远的身边问道。 张志远伸手指着墙面上的话，半张着嘴：“上次发现你的线索，就是来自于贴在这里的画，现在，这里又一次出现了画。” 墙面上贴着的画，说起来，甚至不能称之为画，更像是满满一整页的代码。 两人的背后，陈希恩定定地站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她的眼神里，却透着恐慌，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 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在地，身体靠在墙面上，伸手扶住墙。 韩延宇和张志远听到背后的动静，转回头。 “怎么了？”韩延宇上前，轻轻扶住陈希恩。 张志远仍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陈希恩的表情。 陈希恩的身体颤抖着，收回视线，好像是不敢看向墙面上的东西一样，低着头： “没什么，我只是......可能因为早上没有吃饭，所以有点头晕。” 这种话，怎么可能骗得了韩延宇和张志远。 两人对视一眼，便明了了对方的心思。 韩延宇扶着陈希恩，硬是将她拉着上前。 陈希恩挣扎着：“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韩延宇，放开我！” 韩延宇面无表情地指着墙上的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希恩脸色慌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志远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盯着陈希恩的眼睛。 陈希恩慌乱地挣扎着，用力甩开韩延宇的手，向门外冲去。 “我去看看，先把画收起来，再仔细找找看，房间里还留下了什么其他的线索，回头我们再慢慢研究。”韩延宇的话说得很快。 张志远点头：“小心陈希恩，我觉得她不对劲。” 韩延宇沉默一瞬后，点头。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冲出门去。 他叹口气，眼前的韩延宇，自从上次被陈希恩救下来之后，便对陈希恩有了不太一样的态度。 转眼，便看到上次发现唐卡照片的位置，果真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隐藏在脏乱的被子里。 果然。 张志远以前是很喜欢玩游戏的，就好像游戏设计者为了让张志远成为神助攻，特意给他安排了很多的功能。 游戏里能发现线索的位置总是差不多的，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一样...... 他将墙面上的代码画作收起来后，转身一把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哗啦一下，发现在被子的下方，出现了多达几百张的照片。 那些照片上，几乎都是未成年少女的样子。 他们看上去痛苦地挣扎着，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穿衣服。 张志远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 但是很快，他控制住自己的心，一步步上前，将床上的那些照片收起来。 照片上的少女们，一张一张，触目惊心。 张志远的手指有些颤抖，他看一眼门外，随后，将所有的照片全部都好好地收起来。 他的心凉得彻底。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无的。 那些少女......就是唐党生所发现的那个犯罪现场。 那些少女，还不是全部的受害人。 张志远猜测，那些死在地下室里的少女们，之所以连宾县都没有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们不听话？不配合？ 张志远不知道，他闭上眼睛。 这些少女在死亡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自尊？ 她们在临死前，还哪里来的自尊？连活着都不可能。 这人间炼狱，上帝已死，地狱空旷，恶魔在人间...... 陈希恩蹲在地上，全身颤抖着。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跟刚才的自信模样截然不同。 韩延宇靠近陈希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希恩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看到眼前的人是韩延宇的时候，她终于哭出声来。 “怎么了？”韩延宇蹲身下来，声音尽量轻柔。 陈希恩突然上前，一把抱住韩延宇，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 韩延宇能感觉到陈希恩的眼泪，湿润了他的皮肤。 他全身紧绷，但是，现在这样的陈希恩，却让他不忍推开。 他轻轻地在陈希恩的后背拍着：“没事了，如果你现在不想说的话，等情绪稳定了我们再说。” 陈希恩依然没有说话，她哭得声嘶力竭。 破旧小房子的大门口，同样精神崩溃的张志远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眼前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悄悄地从两人的身边走过去。 上车之前，他仍回头看一眼韩延宇和陈希恩。 他垂下眼帘，打开车门上了车。 正对面，陈希恩的车停靠在路边。 “没事的。陈希恩如果真的喜欢韩延宇的话，应该没事的。” 张志远自言自语，他想要踩下油门，但是脚放在油门上，却久久没有踩下去。 他再次回眼，看向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只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那些已经被自己收好的照片。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主角，就应该有主角的意义！” 话毕，张志远没有再多看两人一眼，用力踩下油门。 姜黄色的大G飞驰离开，扬起一片砂石...... ------------ 277你姐姐是我杀的 张志远站在公安局办案大厅里。 面前是一块透明的玻璃板。 他拿起手中的白色记号笔，将目前所知道的所有的人物关系线画在玻璃板上。 有几处是空白的。 那些少女的照片，好好地躺在他的桌子上。 背后，郑毅走过来，看到张志远的举动，微微一怔。 “你在干什么？” 张志远听到是郑毅的声音，回过头来：“画给大家看。” 郑毅眼角一跳：“这里有他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画给他们看，最好，能让他们汇报给那个人。”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打马虎眼。 但是，躲在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却能清楚地听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张志远对郑毅笑了笑：“师父，我不知道以前韩延宇是怎么做的，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必须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郑毅眯着眼睛：“从哪里开始？” 张志远伸手指了指黑板：“这个案子，就是一切的开始，也将会是推开那扇模糊大门的钥匙。” 郑毅默默地摇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张志远环视四周后，将视线落在角落的一个男警察的身上，微微一笑：“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的话，反而无法将整件事串联起来。” 他突然指着对面的男警察：“就比如，某些人的出现，已经自动将所有的事情开始串联，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 郑毅见状，慌忙将张志远的手拉扯下来：“你跟我进来！” 张志远最后定定的看一眼对面的那个低着头的男警察，随后跟着郑毅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郑毅正一脸愤怒地瞪着张志远。 “你到底想干什么？”郑毅斥责道。 张志远笑笑：“让他们去带话，让他们知道，我都知道了些什么，让他们准备好迎接我的正面攻击。” 郑毅生气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胡闹！你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危险吗？” “我不会死，这是您告诉我的。”张志远面无表情。 郑毅一愣，失语。 张志远上前两步：“徽章的事，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郑毅问道。 张志远继续说道：“是不是你们九个人，都有徽章？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郑毅的手指轻轻一颤。 半晌后，低身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张志远口中的那个徽章，推到张志远的面前。 “其实，我不记得徽章的事了。” “你撒谎！”张志远大声说道，“师父，我一向敬重您，您应该不会像沈检那样，让我们失望吧？” 郑毅面对一向听话的张志远这样的语气，他心里有些难过。 “从我的记忆里，无法抽取关于徽章的事。我没有撒谎。” 他叹口气，继续说道：“史宁的事，你有印象吗？” 郑毅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正式经历这件事的时候，是在韩延宇的时期。 张志远点头：“婴儿嗓子里的东西，我猜，那个东西应该是属于史宁的，对吗？” “是，其实我也早就猜想，我们九个人，应该都有徽章，但是，徽章到底代表着什么，我却真的不知道，我们相互知道，也不知道对方是有徽章的。” 张志远听着有些乱：“师父......” 郑毅抬眼看着张志远，语重心长：“现在，徽章一个一个的出现，说明有人想要将我们九个人全部都挖出来。” “目的呢？”张志远问道。 郑毅摇摇头：“我不知道，而且，我听说......有人开始抛徽章，就好像，这个东西会引火上身。”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张志远追问。 郑毅回答道：“好像，只要是拥有徽章的人，最终，都会难逃一死。” 张志远倒吸一口冷气，思考着，发现郑毅说得好像有道理。 “所以你在江来的小区门口，保安亭里看到的那个徽章，也不见得是某个业主丢失的东西，很可能是被他丢掉的东西。” 张志远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半步。 郑毅继续说道：“那个保安，你当时有没有仔细观察他的言行举止？” “师父，您想说什么？”张志远已经觉得全身发冷。 “有人给你挖了一个坑，故意将你引导那个小区，然后，在你离开的时候，故意让你看到那个徽章。” 张志远回忆，确实，在自己进去的时候，也跟保安说过话，但是，却没有看到那个徽章。 但是出门的时候，明明徽章并不大，却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 张志远问道：“为什么？” 郑毅眉峰紧锁：“或许，有人想要你代替他去死。” 张志远愣住半晌后，突然笑出声来：“师父，我是唯物主义者。” “我知道。” 张志远上前一步：“您说的这些，太玄学了，我不能信服。” 郑毅苦笑一声：“在这样的世界里，还能有什么唯物主义？” 张志远垂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师父，我刚才......” “我能理解。”郑毅没等张志远说完，回应道。 张志远抬起头，咧着嘴笑：“师父，后面，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但不管怎么样，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郑毅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师父，关于陈瑜，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郑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郊外的房子前。 韩延宇轻轻得推开陈希恩，环视四周，发现张志远已经离开。 他叹口气：“愿意聊聊吗？” 陈希恩泪眼婆娑得望着韩延宇，半晌后，才对韩延宇伸出手。 韩延宇迟疑一瞬后，拉住陈希恩的手。 她的手很冷，就像是全身都没有了温度的冷。 陈希恩对张志远已经离开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反应。 就好像张志远从来都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一样。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心事了。”陈希恩说道。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家茶馆的包厢里。 陈希恩泡茶的功夫很好，每一个步骤，都像是从小就训练出来的一般。 看上去随意的几个动作，她却做得行云流水。 韩延宇看在眼里，只这一个动作，他就明白，陈希恩从小就接受了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教育。 韩延宇没有回话，轻轻地喝下一口茶。 陈希恩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之后才慢慢地说道：“在我的记忆里，我是没有妈妈的。” 韩延宇抬起头，望着陈希恩。 陈希恩抿着嘴，眼神哀伤，继续说道：“他们都说，我妈妈也是这样的女孩。” 韩延宇眼角一跳：“你是说照片里那些？” 陈希恩红了眼眶：“小时候，我就看到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我为她们哭过，但是父亲每次看到，都会打我。” “打你？为什么？”韩延宇不解。 陈希恩说着话，轻轻地将自己身上的运动服一点一点地解开。 韩延宇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陈希恩红着眼睛笑道：“没什么的，你不用躲，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我的伤痕。” 她的上衣已经被脱了下来，露出白皙的皮肤。 韩延宇慢慢转回头，这才看到，在陈希恩光鲜亮丽的华丽服装之下。 她满身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韩延宇呆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陈希恩淡淡地笑着：“我父亲说，在这个世界上，人一旦有了同情心，就只能成为弱者。” 韩延宇望着陈希恩表面坚强的脸：“所以.......” “所有，他为了让我不要成为一个软弱的人，从五岁那年，就将我带在身边，让我看到那些可怕的事。” “什么事？”韩延宇问道。 陈希恩半晌后，才慢慢开口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韩延宇的心揪起来。 他从陈希恩的表情中推测，这件事，可能与他的家人有关。 陈希恩伸手，轻轻握住韩延宇的手：“我见过你姐姐。” 韩延宇眼角一跳。 陈希恩继续说道：“对不起，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活着。” 韩延宇将手从陈希恩的手中抽离出来，声音颤抖着：“她，真的是被.......” 陈希恩点点头，韩延宇的话，其实根本不用说出来，陈希恩就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韩延宇全身颤抖着。 陈希恩继续说道：“那年，我七岁，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那时候的我，已经跟同龄人截然不同，我见过尸体，见过最悲惨的生命陨落，见过被欺辱的少女，见过.......” “够了！”韩延宇突然愤怒地站起身，冰冷的眼神看着陈希恩，“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希恩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韩延宇默默地摇着头：“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成为了整件事的牺牲品，所以，你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陈希恩歪着头，眼神哀伤：“韩延宇，你姐姐的事，我很抱歉。” “抱歉？”韩延宇不解。 陈希恩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只要你愿意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延宇的声音颤抖着。 陈希恩的手指触碰着茶壶的边缘：“你姐姐，是我杀的。” 韩延宇瞳孔一收：“你说什么？！” ------------ 278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韩延宇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陈希恩：“你说什么？” 陈希恩虽然红着眼睛，但是，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慌张：“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我强撑了太久，越是喜欢你，就越是愧疚难过。” 韩延宇手指颤抖着：“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她不听话。”陈希恩已经调整好情绪。 她的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漠。 “在哪里？”韩延宇强忍着内心的痛苦，问道。 “船上。”陈希恩回答道，“那年，我七岁，你姐姐，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韩延宇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不想听下去，但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强迫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陈希恩深吸一口气：“我父亲说，你姐姐跟我的母亲长得很像，所以，他原本是想要把她留下的。” 韩延宇几乎站不住，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桌角。 找了五年的答案，突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陈希恩轻轻地笑了：“可是，你姐姐太固执，她不听话......” 韩延宇红着眼睛，颤抖着声音：“后来呢......” 陈希恩垂下头：“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宾县，即使死在船上，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宾县。” 韩延宇觉得全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他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不杀了她的话，她的遭遇可能会跟照片里那些女孩一样。” 韩延宇突然笑出声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应该谢谢你？” 陈希恩慢慢地摇着头：“做错的事，我承认，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真相，我可以帮你。” “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杀人凶手，你有什么资格？”韩延宇愤怒地低吼着，“韩晚晚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后面，你不断地杀人，到最后，你杀了唐卡，替代了她，现在你却跑到我的面前，来跟我诉苦？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陈希恩就这样站在韩延宇的面前，听着他的愤怒，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韩延宇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陈希恩的声音：“韩延宇！” 韩延宇站定，但没有回头。 陈希恩已经穿好了身上的衣服，她的眼神中透着哀伤：“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你都已经找不到证据了，但是，如果想要抓他的话，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韩延宇声音冷漠：“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陈希恩笑道：“你走到某一步的时候，一定会需要我。” 韩延宇没有再说话，直接抬脚离开。 韩延宇离开后，窗外下起了雨。 陈希恩转头，看着雨水敲打着窗户，她淡淡地笑了。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即使我知道，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我，但是.....我还是说出来了.......” 陈希恩慢慢地推开窗户，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水。 那雨水，冰凉地渗透进她的手指皮肤，她感觉到刺痛感，但是，她却笑了。 她确实做错了事，确实不值得同情。 没有人会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大家在意的，只有结果。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等着她。 “小姐，回去吗？” 陈希恩低着头，听到声音，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里透着阴冷。 “不用，我要去个地方，你们都不用跟着。” 话毕，陈希恩直接从保镖的手中拿出雨伞，自己上了车。 保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被遗弃的NPC。 韩延宇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张志远家门口。 雨水已经将他的全身打湿，他没有抬手按下门铃，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闪着刚刚陈希恩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他的心头萦绕着。 门从里面被打开。 张志远站在门里，看着全身湿透的韩延宇，一语不发，将韩延宇拉进来。 韩延宇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精气神的木偶，坐在沙发上。 任由张志远为自己吹着头发。 张志远一句话都没有问，整个客厅安静，除了吹风机的声音，便什么都没有。 头发吹到半干状态的时候。 韩延宇突然抬头，一把抓住张志远的胳膊，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徽章：“你知道这个代表什么吗？” 张志远眉峰一紧，他没有想到，韩延宇也会拥有一枚徽章。 “哪里来的？”张志远虽然在问，但是手上没有停止帮韩延宇吹头发。 韩延宇推开头顶的吹风机。 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 “陈希恩给我的。”韩延宇没有撒谎，“在海上漂的时候，她救了我，离开前，她把这个东西给了我，她说，这个东西很重要，或许能保命。” 张志远冷笑一声，愤怒中一把拿过韩延宇手中的徽章，冷笑道：“保命？是丢命吧！” 韩延宇不解。 之后，张志远便将跟郑毅之间的对话，告诉了韩延宇。 在张志远讲述的过程中，韩延宇一直都没有说话。 一口气说完，张志远直接坐在韩延宇对面的沙发上，一脸怒气：“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没想到，她竟然在利用你。” 韩延宇却不这么认为，他探身上前：“如果，是郑老师说谎呢？” “什么？”张志远没有想到，韩延宇现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苦笑一声，“你不会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脑吧？” 韩延宇摇摇头：“我知道这徽章代表着什么。” 张志远一顿：“你知道？” 韩延宇点头：“你带我去过，这个徽章，代表着外面的世界。” “什么意思？”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继续说道：“如果，我只是假设，如果拥有徽章的人，跟外面的世界有关，他们的觉醒是不是就说明了他们原本进来的时候，就不是游戏里的NPC。” 张志远直接打断了韩延宇的话：“你不用说下去了，这件事不成立！”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不说话。 几秒种后，张志远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惶恐。 “你的意思是说，徽章是一种标志......”张志远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默默地站起身，“游戏里的主角，不是玩家，但玩家却掌控着游戏的重要走向......” 韩延宇依然不说话。 他的想法，跟张志远是一样的。 两人对视一眼。 张志远继续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斗过他们。” 韩延宇终于回答：“所以，这就是我们不断轮回，却始终走不出去的原因，所有的走向，根本就不在我们的手里。” “但这只是你的猜测。”张志远依然不敢相信。 如果这些猜测是真相的话，说明沈安和郑毅这两个人，都一直在骗两人。 “那些照片，能不能帮我洗脱罪名？”韩延宇直奔主题。 张志远回答道：“那个案子已经结了，不管能不能洗脱罪名，接下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轻手利脚地去做。” 韩延宇对张志远伸出一只手：“那张密码图呢？” 张志远从面前的桌子抽屉里拿出那张图，放在两人的中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上缴？” 韩延宇笑笑：“因为现在，在公安局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你我。” 张志远没有回答，看着韩延宇的侧脸。 韩延宇已经开始研究上面的密码：“看着我干什么？这个密码图，应该是某个人故意留下的，这个人，跟陈瑜不是站在同一个战线的。” “我知道。”张志远回答道。 韩延宇抬头，只看了张志远一眼，便拿着白色的记号笔，转身走到背后的透明板上。 他仔细地将图上的所有符号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写下来。 同时，将自己印象中的那九个人中已经查出来的人，写在黑板上。 张志远远远地坐在沙发上，能很清楚地看出韩延宇写下的每一个字。 当韩延宇写下最后一个字符的时候，张志远突然猛地站起身来。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韩延宇语气平和地问道。 张志远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冲上前去。 他将已经写在透明板上的所有代码重新打乱重组后，转身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怎么了？”韩延宇仍没有看懂这些字符所代表的意思。 张志远快速敲击键盘。 很快，键盘上出现了一行一行自动生成的代码，这些代码被换算成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九个人的名字，全部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些人，却并不是他们之前所以为的人。 其中，不乏出现了两人印象之外的人。 韩延宇默默地说道：“不对，那张照片，是史宁亲手给我的，照片上的人，虽然有我不认识的人，但是，明明在照片里出现过的人，却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里。” 张志远将鼠标在这些名字上划过：“如果，照片是史宁临死前故意给你看的呢？” 韩延宇没有回答。 张志远继续说道：“照片，是九个人中的一个人交给你的，但是，这份名单，却像是凭空出现的，起码就目前来看，不存在任何利益性。” 偌大的一间画室内。 陈希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画室中间。 她的周围，悬挂着无数的画作，只是这些画作上的人物，都是抽象的。 人物的眼神中，全都带着惊恐与不安...... ------------ 279被打乱的姓名字母 陈希恩歪着头，看着这满眼的画作，淡淡地笑着。 “真美.......” 她的身后，江来走出来，站在她的身侧。 “陈小姐好笔力，如果愿意售卖这些画作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希恩回头，只看了一眼江来，唇角带着笑意。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多说话。”陈希恩跟江来说话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江来一顿，笑出声来：“咱们两个之间的合作，可不是从今天开始的，陈小姐难道想就此把我丢掉不成？” 陈希恩不说话，转头就要走。 江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着陈希恩的背影说道：“陈小姐，你别忘了，你我知己知彼，如果因为那个韩延宇和张志远，您就放弃了伙伴的话，我很可能会倒戈。” 陈希恩转回头，望着江来的脸，轻轻地笑道：“求之不得。” 话毕，她大踏步地走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上前，给陈希恩披上外套。 她又恢复了之前御姐的样子。 江来一脸怒气，招呼身边的两个人过来：“韩延宇现在在哪里？” 张志远家的客厅。 韩延宇突然站起身来，看着白板上那些用字母组成的名字：“不对，这些名字的排列可能出了问题。” 张志远站在韩延宇的身后，看着他重新拿起笔。 在透明的白板上，将所有的字母，重新排列组合。 这一次，除了沈安、郑毅、唐党生、陈瑜和史宁以外，其他人，全部都是一群看上去散乱的字母。 甚至，连之前出现过的王强、刘春，都不在这个名单里。 这是韩延宇之前推测过的，因为这两个人看上去级别太低，而且显得很无脑。 但是现在，证据确凿，反而让韩延宇觉得有些后怕。 “还有四个人，隐藏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却不知道。”韩延宇开口说道。 张志远默默地后退，看着这些名字：“如果排列组合出错的话，现在这些名字恐怕也不一定对。” 韩延宇点头：“所以，我们需要记住这些字母，未来再遇见某些人的时候，我们重新组合。”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不断在剩下的这些字母中来回观察着。 最终，停在几个字母上。 这几个字母，在他的脑海中，整合为一个名字。 韩延宇唇角微微一勾。 张志远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韩延宇淡淡的说道：“江来，这个人，你以前有印象吗？” 张志远思考一瞬后，摇头：“没有，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现在调查中，却发现这个人好像一直存在，而且，在宾县，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干什么的？”韩延宇问道。 因为，他的记忆里，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江来这个人。 第一次遇见，就是在监狱里，被江来和他的人捆绑着，悬挂在特殊牢房的半空中。 就连狱警都拿他没有办法。 他早该想到的。 一个在监狱里能有这样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小白呢？ 张志远想起什么一般，转身走向自己的电脑：“说起这个江来，其实上次去他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所以，回到公安局之后，我就着手调查了这个人。” 说着话，他将手中的资料递到韩延宇的面前。 “这个人说来奇怪，好像跟所有人之间都没有任何勾连。” 韩延宇没有回话，仔细地看着资料中的内容。 一无所获。 “凭空出现在故事里的人，一定不会是废人。”韩延宇低声说道。 张志远问道：“准备怎么查？” 韩延宇回头，看着张志远笑笑：“你是警察，这种问题，怎么问我呢？” 张志远好像习惯了一样，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反正每次遇见这样的事，就很想问你。” 韩延宇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上次你去他家找我，问出了什么？” 张志远表情严肃起来：“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怂货。” “嗯？” 张志远点点头：“是的，看上去，他一点都不像是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甚至......让我觉得他的级别，还不如王强。” 韩延宇觉得有些奇怪，他转头看向那些字母。 上前，将江来这个名字的拼音拿出来，放在张志远的面前。 “你看，这就是我问他的原因。” “你的意思，不会是.......他不会也是九个人为中的一个吧.......”张志远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韩延宇点头说道：“这个人隐藏得有点深，所以，更要小心。在宾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一直都没有露头，反而说明他的能力在我们以为之上。”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护着他。”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眯着眼睛：“护着他？为什么呢？” “否则，很多事根本就说不通，比如，他哪里来的钱？为什么在你重新回归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出现在看守所里？” 张志远一边说着，一边思考。 几秒钟后，他继续说道：“当时那段时间里，除了你和江来以外，还有谁在监狱里？” 韩延宇眼角一跳，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人。 “唐卡.....虽然他是在我之后进的看守所，但整体来说，这算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还有一个人，就是.......”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陈希恩？” 有些事情，好像勾连上了，但是，却好像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正想着。 大门被人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点，会是谁？” 张志远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江来笑盈盈的脸。 他看上去一脸卑微的笑容：“张警官，在家呢.......” “你来干什么？”张志远没有给将来好脸色。 张志远的背后，韩延宇慢慢地走过来，望着江来。 江来看到韩延宇的瞬间，唇角微微上扬，指着韩延宇说道：“我找他........” 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见韩延宇正冷着眼看着江来。 而江来，却依然是一脸卑微的笑容：“韩检，我们又见面了。” ------------ 280我不想暴露即死亡 韩延宇走上前，对江来露出笑容：“好久不见，江总。” 江来笑着：“今天来打搅，我是来给您送礼的。” 三人对视着。 江来的背后，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看样子，他今天的出现，也是有备而来的。 江来被请进来的时候，保镖都没有跟进来。 韩延宇和张志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江来看上去很放松，丝毫没有之前在张志远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惶恐胆怯。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牛皮纸袋子，推到中间的茶几上。 “韩检，您看看这个，有没有印象......” 江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韩延宇说的。 这里明明是张志远的家，但是对江来来说，好像一切都看上去顺理成章。 韩延宇转头看一眼张志远，抬手拿起桌子上的资料。 里面是一张复印版的画。 画作上，是一个少女。 韩延宇不懂画，但也能从这画作中看出恐惧之感。 画作应该属于印象派，上面的人看上去一点都不真切。 韩延宇皱着眉头：“什么意思？还请江总说清楚。” 在韩延宇看画的时候，江来一直都盯着韩延宇的表情。 即使韩延宇现在说话的语气平和，但是，他能很明显地看出，韩延宇此刻的情绪是有波动的。 江来笑笑：“怎么样？韩检有没有看出什么？比如......熟悉的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延宇突然愤怒地站起身来，俯视着江来。 江来抬起头，他的牙齿有些黑，头顶也有点秃，这个角度看上去似乎有些滑稽。 “不熟悉吗？这可是我专门拿来送给韩检的礼物呢。” 江来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伪装出来的失望。 韩延宇微微攥起拳头：“画从哪里来的？！” 江来见韩延宇看出他送画的目的，笑出来：“这是给您的见面礼，关于您的事，我听到过不少，如果韩检后面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那些钱，您有时间，可得告诉我藏在哪里，这就是我跟您之间交换的筹码。” 韩延宇听着江来一口气说了这些话。 他紧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心情。 “江总客气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一开始，您就从来没有丢过什么伍仟万吧？” 韩延宇说完话，死死地盯着江来。 江来先是一顿，之后笑出来：“韩检这么能猜，不如再猜猜，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该你登场了。”韩延宇的回答非常快，就像是这个答案一直就在他的嘴边一样。 江来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重新露出笑容。 “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只是游戏时间，是既定的，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江来说起了游戏，就好像是在像两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他说着话，抬眼看向背后的透明板，笑出来。 “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韩检，张警官，我们下次再见。” 话毕，江来直接抬脚就要走出去。 韩延宇正要说话，却见张志远突然出手，一下便将江来挟持住。 同时，将手铐戴在江来的手腕上。 江来一顿，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 他回头看着张志远：“张警官，这样可不符合流程。” 张志远唇角一勾：“送上门的线索，我为什么要放弃？” 江来回过头，反而靠近张志远的脸：“你确定要这么做？” 江来的笑容，俨然已经不是刚刚的卑微模样。 看上去，似乎胜券在握的样子。 韩延宇上前，拉住张志远的胳膊，对他默默地摇摇头。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张志远还是领会了韩延宇的意思。 他愤愤然地用力一拽，便将江来从地上拽了起来。 “江来！我很讨厌像你这种直说半句话的人！”张志远一脸愤怒，“今天，你既然找到这里，就一定有你的目的，说出来，彼此都能好过一点！” 江来越过张志远的脸，看向旁边的韩延宇，最后，看向背后的透明板。 大笑出声。 “张警官，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今天来，原本就是想要帮你们打开一条路，可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有点不高兴。” 江来说着话，脸上刚刚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的表情，看上去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渗人。 张志远一点都没有被吓到，他冷笑一声：“如果你知道世界的真相，就应该知道，你对我所有的态度都是无用的，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把你们九个人全部都一网打尽！” “也包括郑毅？”江来唇角上扬。 张志远眼角一跳。 江来用下巴点了点背后的透明白板：“上面所有的人，你都准备不留情面？你真的做得到？” 说着，他抬眼看向韩延宇，“还是说，你要依靠这个人才能打败他们？” 江来用了他们，并没有用我们这个词。 江来赢了，这次出现在这里，他就是为了表明身份的。 他赢了。 韩延宇蹲身下来：“解开吧，”说着话，他看向江来，“江总应该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张志远皱着眉头，已经开始慢慢地将手铐解开。 江来却一点都没有给面子，一眼都没有看张志远：“韩检是明白人，我只想自保。” “自保？”韩延宇不解。 江来轻笑一声：“我不想做一个暴露即死亡的人，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说话，但其实，他明白江来在说什么。 好像，在这个游戏的世界里，只要是在中途出现的人，基本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江来笑笑，继续说道：“我承认，包括所谓的伍仟万，都是我装出来的，就连陈瑜，都以为我真的有伍仟万被你拿走了，所以，他会将我拉入他的团伙，以为，我跟他拥有共同的敌人。” 韩延宇越听越糊涂：“所以你到底......” “我还没玩够，我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玩？”韩延宇听着江来的话，听上去，好像已经将之前他的猜测，进行了印证。 将来轻笑一声：“在这里，我没有利益，所以，有时候，我反而可以帮到你们，只要你们有办法让我活到最后。” 韩延宇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江来的眼睛。 江来慢慢地笑出来：“韩检，可愿意与我一起合作？” 他指着背后桌子上摆放的那张抽象画，继续说道：“也许，我能弄到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 281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从张志远家出来，江来上车之前，回头，便看到韩延宇和张志远并排站在大门口望着自己。 江来知道，自己这一趟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他低头上车，唇角带着笑意。 保镖跟上，帮江来关好车门：“江总，接下来去哪里？” 江来再转眼看一下车窗外的韩延宇和张志远，冷冷地说道：“回家，老子累了。” 黑色的商务车离开后，张志远回头看着韩延宇。 “刚刚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韩延宇低下头，拳头紧握：“是我姐姐。” “什么？”张志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韩延宇转回头来，望着张志远：“是我姐姐，虽然画看上去并不真切，但是，从表情和细微的特征，我能很明显地看出，画里的人是我姐姐。” “江来怎么会有这样的画？看上去，他好像跟你没有任何交集。” 韩延宇叹口气：“老张，帮我个忙。” ...... 张志远刚回到公安局，就看到大厅里围着不少人。 领头的，就是姜宇轩的母亲。 想来，又是花溪庄园的案子。 张志远推开人群，见郑毅被众人包围着，一脸焦急的模样。 这个案子，确实拖得时间太久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 姜宇轩的母亲坐倒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你们真的是不办实事啊，你们的命是命，我们却是命贱如草芥啊.......” 周围的一群人也跟着附和着。 现在身边没有了韩延宇，张志远更不能看着郑毅被围攻，上前，将郑毅护在身后。 “这个案子是我负责的，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先跟我说。” 姜宇轩的母亲认得张志远，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揪住张志远的衣领就是一顿哭诉斥责。 “就是你！就是因为你跟那个检察官不办事，把我们晾在这里，不是说好的，每家十万你们想办法解决吗？现在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周围的人我也开始跟着起哄。 郑毅看着张志远，想要说话，被张志远打断。 “是我的不好，最近因为一些案子，被困住了手脚，是我的错，民生民心民情才是重中之重，是我忽略了。” “谁要听你们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现在你们到底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个说法！”一个中年男人上前，完全不吃这一套。 张志远抬脚，站在男人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五天，给我五天，五天之内，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背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冷哼一声：“上次你们就是这样跟我们说的，要不是我们现在找过来的话，为你们是不是就准备一直这么晾着我们所有人？” 张志远叹口气：“五天之后，如果我解决不了这件事，我自掏腰包，今年年底之内，一定让所有人住上你们所购买的精装房！” 张志远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呆住了。 郑毅似乎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说下这样的话，他拉了拉张志远的胳膊：“志远，你胡说什么？” 张志远只看了郑毅一眼，眼前的师父，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是原来值得尊重的样子。 他始终看着眼前的百姓们：“我张志远说一不二，如果大家不相信的话，可以留下来，我会给每一个人留下一张十万元的证明。” 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说话。 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我不相信！我要你的证明！” “好！”张志远回答得很快，他直接转身，从背后的桌子上拿出纸笔，快速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截止到2024年1月20日，如果张志远无法完成对花溪庄园业主十万元上缴问题的解决，将自掏腰包，帮业主交钱，并承诺，在2024年12月前，一定让所有业主住上合同写明的精装房。 特此为证。 张志远 之后，他将这张纸在众人面前展示，随后，在纸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周围的人小声说话。 大家都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么多业主，每家十万，数字不可估量。 但是张志远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刚刚出来说话的男人，上前将张志远手中的条子拿过，检查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好，这里是警察局，而且还有监控，我们就再相信你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证，希望张警官不要再让我们老百姓失望。” 张志远表情平静：“一定，这次的事，我一定帮所有人处理干净。” 待众人离开后，郑毅一把抓住张志远的胳膊，将他拽到办公室里。 “你这是在干什么？！”郑毅一脸焦躁，“为什么要给自己惹祸上身？为什么要干这样的蠢事？你身上需要做的事还少吗？” 张志远猛地转回头，看着郑毅，眼神冰冷：“师父！” 郑毅看到张志远的表情，他刚刚的急躁骤然消失，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师父，你没有跟我说实话，出于您是我的师父，我还愿意跟你多说些，师父，我敬重您，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从一开始，您就在骗我的话，我一定不原谅你。” 郑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张志远露出一个苦笑：“这么多年，我一直将您看作是像我父亲一样的存在，师父，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出现任何隔阂，也希望，走下去后，我会明白，是我错怪你了。” “志远，有些事......”郑毅还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仍然说不出来。 张志远的脸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随后，直接转身离开。 张志远走后，郑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拉开自己办公桌最底端的抽屉。 抽屉里，除了那个金属徽章以外，更深处，还放着一个陈旧的手机。 这个手机，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年前的款式。 郑毅拿出手机，打开短信功能。 上面陈列着唐党生和自己最后的对话。 唐党生：老伙计，想让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郑毅：到时间了吗？ 唐党生：我不知道，但是，唐卡现在需要我，凶案现场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郑毅：你真的想好了吗？ 接下来，唐党生没有再恢复短信。 郑毅紧紧握着手机，红了眼眶。 “老伙计，他们终于走上正途了......你出去了吗？” 郑毅手里的手机突然亮起来，显示收到一条短信。 郑毅一顿，打开手机。 屏幕上出现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上写着：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郑毅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死死盯着短信屏幕。 ------------ 282不相称的人设 韩延宇一个人坐在街角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 外面人流涌动，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自己该做的事。 韩延宇轻吮一口咖啡，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张志远的名字。 韩延宇微微一笑，接起电话：“怎么样？查到了吗？” 对面的张志远像是在走路，他的声音上下跌宕着：“这个江来，二十年前根本就不在宾县。” 韩延宇眼神一收：“具体说说。” “他是五年前到宾县的，刚来，就是有钱人，主要做的是餐饮生意，公安局里备案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开火锅店的。” “火锅？”韩延宇眉峰一紧。 这感觉有点奇怪，常理来说，开火锅店，想要这样发家的话，应该是榕城更为合理。 整个巴诺市的人，口味跟火锅似乎不太相称。 张志远继续说道：“更奇怪的是，五年前，江来第一次到宾县，就跟陈家的人有联系。” “果然。”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问：“你现在在人哪里？江来的事，我想具体再跟你聊聊。” 窗外，陈希恩举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来。 韩延宇眯着眼睛：“我现在约了人见面，等晚上回去再说。” “陈希恩？”张志远问。 韩延宇轻嗯一声。 张志远有些焦急：“你现在人在哪？我陪你一起见她。” “不用，等我消息。”韩延宇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张志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被好安言语打断。 隔着窗户，陈希恩我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韩延宇。 韩延宇冷着脸。 陈希恩刚刚露出来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她进来的时候，怯生生地站在韩延宇的身边：“我以为，你以后都不会再找我了。” 韩延宇没有回答，只是用手势示意陈希恩坐下。 她望着韩延宇的脸。 韩延宇却低着头，喝着桌前的咖啡。 “对不起。”陈希恩率先打破了僵局。 韩延宇抬头，唇角微微一勾，明眼一看就是假笑：“其实我不应该怪你。” 陈希恩瞬间红了眼眶。 韩延宇低下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的样子：“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是出身还是决定。” 陈希恩觉得自己嗓子哽住，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服务员将一杯焦糖玛奇朵放在陈希恩的面前。 陈希恩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瞪大眼睛望着对面的韩延宇：“你怎么知道......” 韩延宇依然没有抬头：“你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查你吗？” 陈希恩摇摇头，她感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连我的父亲恐怕都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韩延宇别过头去，不看她：“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陈希恩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好低头喝下一口咖啡。 她的唇边沾染了些许泡沫，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之前的御姐样。 韩延宇看着陈希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边。 陈希恩似乎没有明白韩延宇的意思，她轻佻眉峰：“嗯？什么？” 韩延宇转头看一眼旁边，没有人注意到两人。 他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唇边。 陈希恩的耳根通红。 突然起身上前，探头，吻住韩延宇的嘴。 韩延宇瞪大了眼睛。 陈希恩轻轻地笑着后撤半步，两人依然保持在刚刚非常近的脸部距离状态。 “你.......”陈希恩现在的举动，令韩延宇突然想起了唐卡。 那个吻，到现在他都记得。 恍惚间，他望着陈希恩，瞬间想起陈希恩之前说过的话。 她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想要替代唐卡。 韩延宇觉得全身发冷。 陈希恩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吗？还是因为唐卡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想要占有更重要的位置。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主人公，眼前的陈希恩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张志远不要，却要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陈希恩轻轻地笑着：“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找我帮忙。” 说着话，她看到沾在韩延宇唇角的泡沫，掩嘴笑了。 随后，在韩延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帮他擦掉了泡沫。 “韩延宇，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 韩延宇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希恩已经转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她拿起旁边的纸巾，轻轻地沾了沾唇边的泡沫，唇角淡淡地笑着。 明明是韩延宇找陈希恩说话，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主被动关系。 韩延宇我干咳一声，低下头：“你......” 陈希恩不等韩延宇说完话，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在，说江来的事之前，我想先跟你澄清另一件事。” “什么？”韩延宇低头，一口将手中的咖啡喝下一半。 他总是这样，不管是以前遇见唐卡的时候，还是现在。 只要是遇到女孩子，他就开始变得不太聪明。 “关于你姐姐的事。”陈希恩说得坦荡。 韩延宇以为，陈希恩不会再提起关于姐姐过去的事。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冰冷起来，没有回答。 但是现在，陈希恩似乎已经不在意韩延宇的态度状态。 她一根手指在咖啡杯子的边缘滑动着：“二十年前，那年，我刚满七岁......那是我父亲第一次带我上船。” 韩延宇的手指放在桌子下方，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起咖啡杯的边缘，但是，却因为颤抖，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 洒在他修长的指尖。 陈希恩抿着嘴，拿起刚刚自己沾过唇角的纸巾，轻轻地帮韩延宇擦掉指尖的咖啡。 “我知道，这是你心里最严重的心结，是你所有行动线的终极目的。”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现在我告诉我？”韩延宇抬起头问道。 “因为你现在已经不是主人公了，这些对你的行动线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样很好。” 韩延宇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着：“不重要？那对我来说，什么重要？” 陈希恩没有立刻回答韩延宇的话，而是定定地望着他。 “你愿意听吗？” ------------ 283待宰羔羊 韩延宇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角，眼神望着陈希恩。 “抱歉。” 陈希恩的态度缓和了下来：“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都纠结在过去的经历中，这样，对你并不好。” “为什么？” 陈希恩笑笑：“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更加自由，可以为了复仇而放开手脚。” 这个说法，倒是我韩延没有想到的：“复仇？” 陈希恩靠近韩延宇，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被抛弃的主人公。” 韩延宇眉峰一紧。 陈希恩继续说道：“因为，有些事，必须要做得出格，才能真正令心情舒畅，才能真正报仇，你听说过吗？有时候，我们对坏人的惩罚，就像是虚无的十字架。” 韩延宇听着陈希恩的话，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孩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正常人的思维不太一样。 “虚无的十字架？你的意思是，如果报仇，就应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希恩接话道。 韩延宇看着陈希恩的脸，觉得她好像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按照我说的，你姐姐是我杀的，因为她不听话，你就应该像我杀了你姐姐一样，杀了我。” 韩延宇冷笑一声：“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现在，你作为我一直在寻找的仇人，却在告诉我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就是我必须要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你的原因，”陈希恩说道，“虽然，你姐姐确实是我杀的，但是，我确实为了救她。” “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离谱吗？” 韩延宇的脸色冰冷。 陈希恩并没有因为韩延宇态度的转变而惶恐，反而冷静地说道：“自从上次告诉你，是我杀了你姐姐后，回去的那几天里，我每天都在反思，既然告诉你，就应该将所有的具体情况，都一并跟你说清楚。” 韩延宇没有回答。 陈希恩低头喝一口咖啡，缓了缓情绪后，开口说道： “那年，我七岁，第一次跟父亲上船.......” 二十年前。 夜风吹动着海平面，一片黑暗，宛若要将人活活吞噬。 那天，小小的陈希恩跟在父亲助理的身后，那时候的助理，还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大叔。 陈希恩的脸上带着伤，能看出眼角的淤青和唇角叠加的血迹。 她小小的身体，透过站在自己前方的大人们，看到了正在挣扎的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就是韩晚晚。 只是，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韩晚晚的出场，就是为了要陨落。 更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就是为了死亡，从而跟韩延宇带来心灵深处的创伤。 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谛。 她有点冷，躲在大人中间。 她不想被父亲看到，因为她看到父亲，就会全身发抖。 她害怕他。 七岁的陈希恩一眼就看到韩晚晚，她挣扎着，咒骂着，想要从抓着自己的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手中挣脱。 但是，她太脆弱了。 她的同伴，已经因为精神涣散，而被一群人随意拉扯着上了船。 在他们的眼里，女孩的生命，恐怕连路边的一条狗都不如。 陈希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睁睁看着韩晚晚也被拉扯着向甲板上走去。 下一秒，她就用力咬住了抓着她胳膊的男人。 一声惊呼，引得陈瑜回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那男人慌忙低下头，没了声音。 韩晚晚的脸上满是肮脏，她咒骂着，唾弃着陈瑜。 陈瑜的脸上全是冷漠的笑意。 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韩晚晚的头发。 韩晚晚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 站在远处的陈希恩身体颤抖着，她的视线落在韩晚晚倔强的脸上。 陈瑜只是拽着她的头发，就将她向甲板上拖拽而行。 韩晚晚没有哭泣，没有求饶。 她的嘴里，一直在咒骂着，一点都不害怕。 七岁的陈希恩在这一刻羡慕韩晚晚，她羡慕她敢于反抗父亲陈瑜。 陈希恩以为，父亲的话，是没有人敢说不的。 韩晚晚是陈希恩见到的第一个。 她下意识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了自己的父亲。 阴差阳错。 陈瑜突然看到陈希恩走过来，用力一甩，便将韩晚晚甩到甲板上。 随后，走到陈希恩的面前，俯视着她大大的眼睛：“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将来要参与的事。” 陈希恩越过父亲的身体，看向甲板上的少女：“他们要去哪里？” 陈瑜冷笑一声：“去赚钱，赚很多钱，从今天开始，他们不再是人，而是我赚钱的工具。” 陈希恩明明心里害怕，但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她自从懂事以来，第一次对陈瑜笑。 陈瑜微微一惊，对陈希恩的态度似乎也缓和了不少：“所以，以后不要跟我作对，否则，等到了年纪，你也会出现在这里。” “爸爸，我以后听你的话。”小小的陈希恩，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奶声奶气地稚嫩。 陈瑜也跟着笑起来，他蹲身下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陈希恩脸上的伤。 “还疼吗？” “不疼了，爸爸，我不疼，希恩以后听爸爸的话，以后，不管爸爸让我做什么，我都听话。” 陈希恩笑着，看上去那么甜。 但是一旁的人看在眼里，却能明显感觉到心酸。 陈瑜却是没有心的，他没有回答，突然将小小的陈希恩抱起来，朝着甲板的方向走去。 “爸爸，我们去哪儿？”陈希恩轻声问道。 陈瑜的表情里，依然带着笑意：“让你更近距离地看看，这些少女的下场。” 甲板之上。 成堆成堆的少女拥挤在角落里。 看上去，就像是即将被蟒蛇吞噬的兔子，胆怯、哭泣、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 最终，陈瑜将视线落在韩晚晚的身上。 因为此刻，只有韩晚晚一个人的状态跟其他少女截然不同。 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跪地求饶。 猛地推开用枪指着自己的黑衣男人，光着脚，冲向那个跟自己一起被绑来的少女。 此刻，那个少女流着口水，一脸痴像。 韩晚晚冲上前，用力摇动着那个少女：“醒醒！快醒过来！” 少女口中支吾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瑜的脸上却带着笑意：“有点意思。” 他慢慢地将陈希恩放在甲板上。 此刻，小小的女童，跟一群少女在同一个空间里。 只是，女童和她的父亲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宛若王者一般。 而其他的少女们，只是一群待宰羔羊....... ------------ 284谢谢你杀了我 韩晚晚满眼怒气，狠狠地瞪着站在正中央的陈瑜。 她突然眼神一收，看到一旁的黑衣人手中的枪。 跃身而起，明明瘦弱的身体，却瞬间将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撞倒在地。 韩晚晚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身上白色的裙子沾染了血迹。 她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她清秀的脸上。 她的表情坚毅。 枪口正对着陈瑜：“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陈瑜只是笑着，连闪躲都没有。 只是，在陈瑜的身前，小小的陈希恩张开了双手，护在陈瑜的面前。 陈瑜只看了一眼陈希恩，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 韩晚晚将视线落在小小的陈希恩身上，明显有些失神的样子：“让开！” 陈希恩半张着嘴，长发披肩，脸上的伤痕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可怖。 “让开！”韩晚晚绝望地叫喊着，撕心裂肺。 陈希恩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瑜唇角一勾，欣赏的望着陈希恩，之后，越过陈希恩，直接走到韩晚晚的面前。 “来，朝这儿打。” 说着话，陈瑜伸手拉住韩晚晚的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韩晚晚慌乱，握着枪支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背后，陈希恩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强装出镇定，悄悄地对着韩晚晚，在陈瑜看不到的角度，摇了摇头。 韩晚晚看到陈希恩的神色，她微微一顿，但没有将陈希恩的表情放在心上。 很快，她就已经被一众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放我们走。”韩晚晚红着眼睛，但表情坚毅。 “谁？你想让我放谁走？”陈瑜淡淡的笑着。 韩晚晚看一眼一起被绑回来的另一个少女：“我们，我跟她！” 陈瑜大笑出声，抬手，将举到自己眉心的枪推开。 韩晚晚因为害怕，煽动着眼睛。 “你的选择，跟我有多大的区别呢？我们，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他说着话，一步一步地靠近韩晚晚。 “你以为，你比我高尚？”陈瑜说着话，已经将韩晚晚逼到了船尾。 他突然用力，手指钳制韩晚晚的脖子。 韩晚晚的身体扭曲着，头向下，背后，就是无尽而无情的海水。 她挣扎着：“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陈瑜笑着，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她？ 怎么可能....... 陈瑜咬着牙，看着已经脸色铁青的韩晚晚：“不要这么不自量力，你的牺牲，是一定的，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没有我抓住你的话，你弟弟，就无法成为人生的主角。” 韩晚晚听到陈瑜竟然提到了弟弟，她瞪大了眼睛：“不要动我弟弟！否则，我杀了你！” 陈瑜越发觉得这个软硬不吃的少女有趣。 他用力将韩晚晚拽起来，朝着甲板上一扔。 “动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如果你能看见的话，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弟弟也将会成为我手上的一颗棋子！我要的，不止是你们的命，而是你们俯首称臣！所有人！” 陈瑜的声音越来越大，逐渐陷入自我的癫狂中。 陈希恩看着父亲的样子，这种表情，让她想起父亲在打她时候的表情。 看上去是享受的，就好像，所有人的人命，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 韩晚晚摇着头：“疯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陈瑜的方向扑过去。 只一瞬间，背后的一众黑衣人已经准备好，瞬间将韩晚晚踹倒在地。 韩晚晚的身体轻飘飘地，朝着甲板的另一边飞了过去。 就像是一朵白色的花，沾染了红色的羽毛。 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们，压抑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呼。 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 其实，甲板上的这些人，没有几个，加上陈瑜，也不过是七八个男人罢了。 而这些少女，却足足有四五十个。 韩晚晚一口血喷出来，她白皙瘦弱的胳膊颤抖着，想要爬起身。 但经过几次的努力，她失败了，侧脸压在地上的血色中。 陈瑜环视四周，之后走到韩晚晚的面前：“你看到了吗？你没有想过要救下所有人，所以，所有人也都没有准备要救下你，这就是这个无情的世道。” 韩晚晚抬头，对着陈瑜的脸啐了一口：“我们跟你不一样！你不过是为了利益！而我们.......” “你们？”陈瑜无所谓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脸上的口水擦掉，之后，随手将白色的手帕扔在满是脏污的地上。 “你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群被扔出来的NPC！” 韩晚晚第一次听这个词，她不明白陈瑜到底在说什么，抬起头，愤怒地望着陈瑜。 陈瑜笑了：“既然你不想去海对面，求得一线生机的话，那好，我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韩晚晚从陈瑜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她下意识的身体后撤：“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瑜的笑声越来越大：“韩晚晚，故事要开始了，我等你很久了，今天，终于等到你了，现在，你要为我这些年的等待付出一点代价。”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陈瑜竟然会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 明明，这些女孩是一样的。 作为走私少女的老大，陈瑜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女孩的名字...... 而韩晚晚这个名字，也是陈希恩第一次听到，她害怕地后退了半步。 身体撞在了一个手里拿着匕首的男人身上。 她仰着头，看到男人正冷眼望着韩晚晚。 只见陈瑜对旁边的黑衣人招招手。 立刻，两个黑衣人恭敬上前：“陈总。” 陈瑜微微一笑，指着韩晚晚：“破了她的皮，拿冰桶过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陈瑜：“陈总，这里，还没有出宾县，万一出了事......” 陈瑜挑着眉：“怎么？怕什么？有事儿我自然会担着。” 韩晚晚慌张地后退，几次想要站起来，却没有成功，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陈瑜根本不再正眼看韩晚晚一眼。 他愤怒地对黑衣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要最新鲜的，卖个好价钱！这个女人，年轻，身体又健康！也让这些想逃跑的人看看，想跑，会落下什么样的下场！” 说着话，人群背后，已经有黑衣人拎着几个冰桶走了出来。 一股寒气袭来。 冰桶放在韩晚晚的面前：“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陈瑜一手捏住韩晚晚的下巴：“杀鸡儆猴！谁让你是主人公的姐姐呢？你死得越惨，他就会越伤心.......” 话毕，陈瑜用力推开韩晚晚，对身后的人招招手。 几个黑衣人将韩晚晚包围了起来。 在这种脏乱差的场所，他们当众撕开了韩晚晚的衣服。 全身上下...... 韩晚晚雪白的身体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陈瑜对少女的皮肉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冷笑一声，便别过头去。 尖刀，刺破了韩晚晚的皮肤。 雪白的颜色上，满是鲜红。 撕心裂肺的嘶喊声之下，韩晚晚被几个人控制住腿脚。 她想要挣扎，但是，丝毫没有挣扎的空间。 “恶魔！疯子！你不得好死！”韩晚晚的嘴里还在叫嚷着。 陈瑜一边顺脚上扬。 他闭上眼睛，韩晚晚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陈瑜听来，就像是在享受着美妙的交响乐。 陈希恩吓坏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原以为，被困住准备卖掉的那些少女，已经算是最可怕的存在。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父亲竟然会当众将一个活生生的姐姐解剖。 她会活活疼死...... 小小的陈希恩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转身，从背后那个黑衣人的手中，抢下匕首。 随后，她大踏步地走向韩晚晚的方向。 小小的人，从黑衣人中挤进去。 韩晚晚绝望地看着陈希恩。 下一秒，陈希恩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匕首，之后，重重地落下。 匕首刺入韩晚晚的心脏。 血水染红了陈希恩的脸，她的小手依然握着匕首，一动不动。 韩晚晚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陈希恩，最终，表情松了下来，很快，闭上了眼睛。 最后，她的嘴唇轻轻地动着：“谢谢.......” ------------ 285我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韩延宇听着陈希恩的话，早已经泪流满面。 陈希恩也红着眼睛，她轻轻地笑着说道：“我没有办法，我不想看着一个干净的女孩躺在肮脏的甲板上，被那么多人看着，一块一块的.......” “谢谢。”韩延宇站起身，走到陈希恩的面前，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希恩跟着站起来：“韩延宇，你不要这样，人是我杀的，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恨我。” 韩延宇满眼通红，抬起头，望着陈希恩：“故事里，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希恩下意识地低下头，她的回忆里全都是恐惧。 “在整个宾县，我想，应该没有人敢对你动手。”韩延宇继续说道。 陈希恩抿着嘴，恐惧的声音颤抖着：“他总是打我，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总是打我。我一直想要从那个家逃出来.......” 韩延宇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陈希恩：“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陈希恩我靠在韩延宇的怀里，抽泣着：“没有，噩梦一直在持续着，只是，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逃离魔掌。” 韩延宇轻轻地拍着陈希恩的后背：“唐卡呢？” “什么？”陈希恩睁开眼睛，仰视着韩延宇。 “我说，唐卡呢？也是他让你杀的吗？还是，你自己的意愿？” 陈希恩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着急回答韩延宇的话。 “因为你想替代她，所以，你找了机会杀了她？”韩延宇继续逼问。 陈希恩原以为，自己跟韩延宇讲述了二十年前韩晚晚的事，韩延宇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但是，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她错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韩延宇继续问道。 陈希恩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冰冷状态，说道：“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背叛你，不管是谁，我都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韩延宇就这样望着陈希恩，这句话，他是相信的。 因为从陈希恩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占有。 韩延宇点点头，坐回沙发上：“我姐姐的事，我很感谢你，但是唐卡的事......” 说着话，他抬起头，露出好看的眉眼。 陈希恩并没有胆怯，而是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并不认识是自己做错了，反正我的手上已经有人命案子，不差多她一个！” 韩延宇问道：“你不怕我报警吗？警察就在我身边。” 陈希恩微微一笑：“你不会的。” “为什么？”韩延宇问道。 陈希恩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推到韩延宇的面前，没有说话。 韩延宇伸手，一边看着陈希恩的表情，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瞬间，他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袋子里，装着的是江来送到他面前的那幅画的原作。 韩延宇紧紧握着原作：“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陈希恩思考一瞬后，才开口说道：“这个表情，是韩晚晚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我以为，你会想要。” 韩延宇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他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从那天开始，我每杀一个人，就会将他们死前最后一刻的表情画下来，到现在，已经装满了一整个画展厅。” 陈希恩一字一句地说着，她一点都不害怕韩延宇知道这些事。 “每一个人，我都是在帮他们解脱困境。”陈希恩补充道。 韩延宇突然愤怒地站起身：“陈希恩，你不是上帝，不是救世主！” “但他们每个人都很感激我，你还记得唐卡临死前的情绪吗？就算她继续活下去，也不过是活在无尽的痛苦中罢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帮她解脱？” “陈希恩！”韩延宇大声喊着。 陈希恩神情淡然：“在这样一个游戏的世界里，我们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救世主，任何人！” 韩延宇慢慢地吸收着陈希恩的这句话。 陈希恩继续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韩延宇，我希望在我的帮助下，你可以完成你想要做的一切，那些做检察官的时候，所不能去做的事，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陈希恩渐渐将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知道我为什么要做检察官吗？” 韩延宇看着她， 陈希恩摸着已经冰冷的咖啡：“因为，我替代了唐卡位置的同时，还替代了你以前的位置，这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帮你去做很多事了，我从来不觉得你不再是主角，这句话，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延宇问道。 陈希恩笑了，听到韩延宇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她笑出来，笑意很浓。 “这边是我今天出来见你想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我要你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你以为你是谁？”韩延宇问道。 陈希恩歪着头，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一样。 “在这里，我就是上帝，是救世主，是可以改变人命运的人。” “是吗？”韩延宇没有给陈希恩台阶，“虽然你变相地救了我姐姐，就算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我想说，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去救别人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救下自己？” 陈希恩的脸色骤然冷却：“我唯独改变不了的，就是我自己的命运，因为，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好了，我无能为力。” “任何人都是一样的。”韩延宇语气冰冷。 陈希恩换上笑容：“但你不一样。” “你错了，我比任何人都没有选择权。” 陈希恩一手撑着下巴，靠近韩延宇的方向：“没有人告诉你吗？还是，你自己都还没有彻底觉醒？” “什么意思？”韩延宇觉得陈希恩话里有话。 陈希恩笑盈盈地对韩延宇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就算现在张志远看上去是主角，但是，你的身边，却依然围绕着所有的关键人物，知道为什么吗？”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因为，在游戏的隐藏关卡里，你才是真正的主角，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 286食物中毒案 张志远隔着窗户，看到韩延宇和陈希恩两人对视着。 一个脸上带着疑惑，一个笑颜如花。 看上去，宛若一对儿璧人。 张志远淡淡地笑笑，转身，重新走回自己的车旁，背靠在车门上，双手环在胸前，低头。 原本，他是因为担心韩延宇才赶来的，现在看来，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从陈希恩的表情，能看出他们似乎聊得很好。 张志远下意识地再转头看向玻璃里面的两人。 与此同时，能看到陈希恩也转了过来，轻轻笑着看向张志远。 而后，陈希恩便跟韩延宇说了什么。 韩延宇转头，看到了张志远。 不知道为什么，张志远觉得自己现在的出现，似乎打破了两人原本的美好瞬间。 他思索着，有些纠结，现在是否应该离开....... 手机铃声响起，张志远低头看向手机，看到屏幕上，传来消息的人正是郑毅。 “志远，城中一家火锅店出事，定位发给你了。” 很快，张志远的手机上，郑毅将定位发给张志远。 张志远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准备踩下油门离开。 刚抬头，就看到韩延宇已经站在自己的车门边。 车窗摇下来，张志远对韩延宇说：“本来是怕你出事，来看看，刚有了新案子，我可能得去看看。” 韩延宇没有回话，直接从车头绕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我跟你一起去。” 张志远偏头看着韩延宇：“聊完了？” “嗯。”韩延宇没有回头，眼睛看着前方。 张志远也跟着我韩延宇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陈希恩远远地向两人的方向招手。 张志远眉峰轻锁，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从陈希恩的身边飞驰而过。 韩延宇不露声色的唇角上扬。 两人来到出事的火锅店的时候，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张志远下车，韩延宇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穿越人群，守在门口的警察拦住两人。 刹那，韩延宇想起刘春的案子事发时，自己还是检察官，带着检察官助理来到现场。 那时候，拦住自己的警察，好像也是眼前这个小警察。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他们仍在做着他们的工作。 韩延宇垂下头，轻轻地笑了。 张志远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韩延宇，拿出自己的警察证件。 小警察看了韩延宇一眼。 张志远解释道：“我们一起来的。” 小警察一句台词都没有，便打开了警卫绳，将两人放了进去。 火锅店里，不断有人因为呕吐，被护送出来，满地的呕吐物，令所有人都不禁皱起眉头。 说来奇怪。 这些警察们，平日见到腐烂的尸体，表情都不会这么痛苦。 韩延宇轻轻一笑。 最靠里面的郑毅也看到了韩延宇，他将视线转移到张志远的身上。 张志远没有看郑毅，他知道，郑毅不会因为自己带着韩延宇过来而生气。 韩延宇上前两步，对张志远伸出手。 张志远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很快从兜里掏出手套，递给韩延宇。 刚出手的瞬间，连张志远都惊呆了。 一旁的几个面生的警察小声问道：“张志远，这人是谁啊？新来的领导？” 身边的另一个警察拽了拽刚刚说话的警察：“说什么呢？！你忘了？这个人不就是之前那个连环凶杀案的......” 听到这里，张志远抬眼，眼神犀利得瞪着对方。 两个小警察很快闭嘴，向后退去几步。 韩延宇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微微一笑。 他蹲身下来，近距离靠近那些呕吐物，用手将呕吐物抓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时候，不是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即使在他还是检察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郑毅穿越人群，走到韩延宇的身边：“怎么跟来了？你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可能会给张志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点，韩延宇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突然出现的这件事，让他觉得不安。 他抬起头，看着郑毅：“郑老师。” 其实，韩延宇没有回答任何郑毅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张志远上前，站在韩延宇的身边：“是我让他来的，他现在没有身份，很容易出现危险。” 郑毅默默地点点头。 他的视线，看向人群的尽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 韩延宇从郑毅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他抬起头，也随着郑毅的视线看过去。 只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离去的背影。 那个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背后，听到郑毅开口说话：“小案子，原本是没有必要叫你们过来的，但是，事关民生民心民情，你们知道，现在上面对这些事抓得很严。” 两人都知道郑毅在哦说什么，点头笑笑。 “目前有多少伤者？”说话的是韩延宇。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韩延宇。 在现场额不少人已经认出了韩延宇的身份，对于他的身份，竟然敢这样跟郑毅说话。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郑毅的脸上。 毕竟，郑毅可是刑侦队的队长。 当所有人都以为郑毅准备发火的时候，他却好言好语地回答道：“火锅店呕吐事件已经不是第一天了，最近一个礼拜之内，出事的已经有多达二十余起。” 韩延宇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问话有问题，点点头，推到张志远的身后。 张志远对郑毅躬身点头：“师父，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郑毅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路上小心点，这件事，或许对你们要调查的事有帮助。” 已经回头离开的韩延宇，听到郑毅的这句话，转眼望着郑毅。 其实很难想，一个食物中毒的案子，郑毅竟然大张旗鼓地叫张志远过来。 其实从他叫张志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张志远一定会带着韩延宇一起来的。 所以，这件事上，郑毅就是故意要让韩延宇参与其中的。 两人走出大门。 郑毅始终看着两人的背影：“但愿，你们能解除这个关卡的危机吧.....” ------------ 287突然出现的旧人 医院里，总是人潮涌动。 姜黄色的大G停在急诊大楼门口的院子里。 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人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到不断有医生护士，将呕吐到几乎昏厥的病人推进去。 “怎么会这么严重？”韩延宇默默地说道，他的眉峰紧皱。 张志远眯着眼睛，走到韩延宇的身边：“看来，应该不是食物中毒那么简单的案子，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急诊大厅，大厅的病床上，躺着不少病患。 医生护士来回跑着。 两人的身后，一张护理车被几个人快速推着进来，差点撞到韩延宇。 张志远伸手一拉，将韩延宇拉到自己身旁。 护理床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上去奄奄一息。 呕吐物已经将护理床弄得很脏。 少年的身上，坐着一个女医生，她满头大汗，不断按压着少年的胸口，不断对少年说话。 “坚持住，我们已经到医院了，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护理床快速闪过，转弯，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张志远回头，看到韩延宇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医生？”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不是，我认识那个男孩，他叫冯耀。” “冯耀？”张志远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或许对张志远来说，冯耀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对于他的故事线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所以，张志远并没有经历冯耀的事。 韩延宇抬脚上前。 张志远一把拉住韩延宇的胳膊：“先去看看病人，这个人现在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应该是有目的的。” 韩延宇点头，跟着张志远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前，他仍然转头看向冯耀消失的地方。 看样子，冯耀也食物中毒了。 其中，一定有问题。 推开一个大通铺病房，里面住满了病患。 两人并肩而立，里面的护士医生们忙做一团。 空气里，满是呕吐物的味道。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不要站在这里，影响我们工作。” 回头，便看到刚刚坐在冯耀身上，给冯耀做按压急救的女医生。 她长发用一根黑色的简单皮筋绑在脑后，干净的素颜看上去有种素净的美感，她的黑眼圈很严重，明显能看出应该是最近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张志远拉着韩延宇，听话地朝一旁让出一些地方。 “我是警察，我们......”张志远刚要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 女医生根本就没有理会两人，径直走进去，走到其中一个病患的身边，低头帮病患做检查。 这时候，韩延宇看到女医生的工作牌，上面写着：急诊室主任桑以南 他收起视线，这个人，是以前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人物。 韩延宇不觉多看了对方两人。 桑以南看上去应该有30岁出头的样子，她做事非常干练，完全是一副女强人的模样。 桑以南很快检查完这个昏厥的病人，转头对护士麻利得说着诊断结果，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露出因为熬夜而双眼通红的眼睛。 见两人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桑以南将手中的圆珠笔装在白大褂上方的口袋里，走向两人：“还不走？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没看到我们现在很忙吗？” 桑以南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愤怒。 对警察都是如此，可见，不管是面对任何人，她都是一个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主任医师。 张志远正要说话，韩延宇轻轻拉住他的胳膊。 “辛苦了，我们在外面等着，方便的时候，我们想跟病情稍微轻一些的病人问几个问题。” 桑以南看了韩延宇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身后，有护士上前：“桑主任，又来了新病人。” 桑以南收回视线，侧身从两人的身边走过去，跟护士消失在走廊深处。 “这个人有点奇怪......”张志远小声跟韩延宇说道。 “重要线索人。”韩延宇已经习惯了这种猜测的可能性。 一般，这种有名字的人物，一定不会是普通出现的人，她的身上，一定会有重要线索。 韩延宇看了一眼刚刚桑以南检查的那个病人。 他脸色蜡黄，看样子中毒很深的样子。 韩延宇慢慢上前，想要靠近那个病人，突然，一个小护士拦在韩延宇的面前：“不好意思，请你们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韩延宇微微一顿，点点头。 小护士表情严肃，伸手帮两人打开了门，示意两人离开。 “抱歉。”张志远回应道，随后，便拉着韩延宇转身离开。 急诊室走廊，不断有人来来往往。 韩延宇和张志远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韩延宇表情严肃，他想要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拼接起来。 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了火锅中毒案，然后，又在急诊室遇见了冯耀，之后，又出现了新人物。 这所有的一切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的表情，知道他正在想事情，便也没有多说话。 韩延宇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这次的案子，是火锅中毒案？！” “怎么了？”张志远皱眉，问完这句话后，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你是怀疑.......”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几乎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两人想到了一处。 张志远点点头：“我去查这家火锅连锁店的法人。” 韩延宇接话道：“我留在这里，找机会跟冯耀搭上话，他一定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人物。而且，他刚刚的出现，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看到一样。” 张志远明白韩延宇在说什么，随后起身：“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小心，万一遇到问题，一定要及时跟我打电话。”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很多事做起来，其实更方便。”韩延宇回应到。 张志远点点头，转身奔跑着离开。 张志远刚走，桑以南再次出现在韩延宇的面前，她表情冰冷：“你怎么还在这里？” ------------ 288反派的结局 韩延宇站起身，与桑以南平视：“我在等你。” “等我？”桑以南皱着眉头，“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接受警方的调查。” “不是调查，也不是问话，我只是在等你，想问问这些病患的情况。” 桑以南似乎放下心来的样子：“今天已经送来二十三个食物中毒的病人，按照病人所说，几乎全都是因为吃了火锅后开始了上吐下泻的状态。” 韩延宇一眼不眨地望着桑以南。 桑以南别过头去，看着继续被送进来的病患：“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着我。” “多谢。”韩延宇不客气地主动上前。 桑以南微微一顿，他原以为韩延宇会拒绝。 桑以南犹豫一瞬，似乎在下定决心一般，便越过韩延宇，走到病患的旁边。 病患的呕吐物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情绪。 整个上午，韩延宇就这样跟着桑以南，看着桑以南救助病人的状态。 他一直在猜想，桑以南的出现，到底是为什么。 中午时分，桑以南终于从病房走出来，路过韩延宇身边的时候，摘下口罩。 “一起吃饭？”桑以南问道。 韩延宇笑笑：“好，我请客。” 桑以南跟着笑笑：“我没那么多时间，我们医院的食堂，口味还不错。” 韩延宇点头，没有拒绝，从第一次见到桑以南以特殊的状态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时，他就决定，今天跟着她，就一定有收获。 医院的食堂，说口味不错，确实有些牵强。 吃饭的时候，医院的所有人都不说话，大家都累坏了。 桑以南将餐盘放在韩延宇的面前：“吃吧。” 韩延宇看着桑以南，见她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却什么都不问。 韩延宇说道：“为什么不问我？” 桑以南向口中塞进一筷子米饭，慢慢地嚼着：“因为我认识你。” 韩延宇眼神一收。 桑以南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嘴里的那口米饭嚼完后，抬眼望着韩延宇：“冯耀跟我提起过你。” 韩延宇更是惊讶：“他说了什么？” 桑以南继续低头吃饭，表面看上去非常平常：“你现在不是应该更关心我是谁吗？但你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好像更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韩延宇没有说话。 桑以南点了点桌子：“吃饭，吃完饭，去见冯耀，很多事，你可以去问他。” 韩延宇总觉得桑以南好像在隐瞒什么，又好像一切都看上去坦坦荡荡。 电话铃声响起。 韩延宇看到电话屏幕上是张志远的号码，他起身，对桑以南示意后，走到一旁没有人的地方。 “查到什么了？” 对面的张志远立刻回答道：“果然，这火锅案不是那么简单的，所有出事的病人都是从同一个品牌的火锅店出来的，而这家连锁店的法人，就是江来。” 韩延宇听着，回头看向桑以南的方向。 正好看到桑以南正一只手扶着侧脸，嘴里嚼着饭，看着自己的方向。 韩延宇慌忙收回视线：“好，我知道了，下午我会去见一个相熟的病人，具体情况，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张志远轻嗯一声：“我现在就要出去去火锅店调查情况，有发现我第一时间跟你通气。” “好。”韩延宇挂断电话，回头看向桑以南的方向时候，却发现桑以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他慌忙上前，四处查看，整个食堂，却依然不见桑以南的身影。 很快，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上前，从背后拍了拍韩延宇的后背：“您就是韩检吧？” 韩延宇听到，惊得瞪大眼睛，没有回答。 小护士似乎不明白韩延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桑主任那边突然发生紧急情况，她去忙了，临走让我带你去找冯耀。” 韩延宇只是点点头。 小护士便带路，向食堂门外走去。 出门之前，他看到有几个医生护士正悄悄地抬头看着自己。 他回过头去，但总是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冯耀的病房，在急诊室角落很深的位置。 走廊很深，灯光也不算太亮，整体感觉就像是冯耀被特殊照顾一样。 韩延宇跟在小护士的身后，一边想着。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冯耀应该在专门学校，那是专门关有犯罪行为，但却够不上判刑年纪的孩子的地方。 所以，那种地方，别说是放学出来吃顿火锅，就算是他的父母愿意去接他出来，也是不太可能的。 但是冯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面的小护士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一扇门前，回头看一眼韩延宇，便伸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韩延宇刚站在门口，所谓的病房里，根本就没有冯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背后有人用力将他推了一把。 整个人跌进去。 背后的门被上了锁。 “开门！你们干什么？开门！”韩延宇愤怒地用脚踹门，但无济于事。 背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韩延宇，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转头，便看到陈瑜坐在房间的角落，身边，站着他的助理和秘书。 再旁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陈瑜将腿脚翘起来，双手十指交叉，一副淡然的笑容望着韩延宇。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都是老熟人了，不要这么拘谨，坐。” 韩延宇眼角一跳，上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确实是病房，但却并不是普通病房。 房间里有沙发，有茶壶，有水果，甚至还有一把按摩椅。 这是VIP病房。 “陈先生亲自找我，有事？” 陈瑜笑笑，对旁边的助理说道：“你们看，还是那个犟脾气。” 韩延宇想起从陈希恩处听到的关于姐姐的事。 眼前这个人，不，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 少女的性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冰冷地问道。 陈瑜歪着头，笑笑：“我已经放话要杀你，你竟然还敢出来？” 韩延宇笑笑：“因为你的存在，我就要放弃自己所有的人生自由？你以为自己才是主角吗？你可以掌控一切？” 陈瑜刚刚还笑着的脸突然冰冷。 韩延宇嗤笑一声：“不管你怎么努力，最终都会是一个失败者！你做的所有坏事，都将反噬在你自己的身上，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 ------------ 289奇怪的反应 陈瑜微微一扬手，旁边的两个保镖直接上前，一拳打向韩延宇。 韩延宇眼神一收，直接出手，一把抓住保镖的拳头。 他冷笑道：“陈先生小看我了。” 说着，便与陈瑜的两个保镖打了起来。 陈瑜一动不动地看着韩延宇的身手。 即使自己的保镖已经逐渐落败，但他却一点都不慌张的模样。 韩延宇的脸上已经被打出了血红。 但是，两个壮汉却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陈瑜站起身，直接向韩延宇的方向走去：“身手还是这么好。” 说着话，他的手放在韩延宇的肩膀上。 韩延宇身体一闪，喘着粗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陈瑜笑笑：“听说你没死，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啊。” “是吗？现在你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吗？”韩延宇死死地盯着陈瑜的眼睛。 韩延宇转身就走。 陈瑜在韩延宇的背后说道：“韩检，做点正事吧，你就算等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韩延宇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陈瑜继续说道：“整个宾县，现在都在我的掌控力，如果你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个现状的话，我想，你可能是要输的。” 韩延宇回过头，脸上带着血迹，但是仍然笑着：“不走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到底最终的胜者是谁。” 陈瑜一副无奈的笑容：“为我所用，我会给你最好的条件。” 韩延宇冷笑：“我现在不是主角，你不是已经选定了张志远吗？现在回头，又想做什么？” 陈瑜笑出声来：“我从不畏惧任何人，包括你。” 韩延宇回应了一个笑容：“但愿如此。” 陈瑜继续说道：“我女儿，好像对你特别上心。” 韩延宇猛地回头，盯着陈瑜。 陈瑜笑着对旁边的助理伸出手，助理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到陈瑜的面前。 陈瑜将小盒子放在桌子上，笑着对韩延宇招招手：“来，我女儿送你的，记得好好保管。” 韩延宇顿住，今天的陈瑜，看上去非常反常。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过来啊，这可是她很珍贵的东西，你要是不收下的话，她可能会伤心哦。” 韩延宇眯着眼睛，抬脚上前，拿起盒子。 “不打开看看吗？”陈瑜问道。 韩延宇慢慢地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 里面装着一小节小指，血迹已经干了，但是那修长的指尖，却让人触目惊心。 韩延宇抬眼望着陈瑜，近乎愤怒：“你疯了吧！你简直就是一个疯了的恶魔！她是你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陈瑜见韩延宇生气的模样，笑出声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背叛我的话，我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是你！一个被废掉的主角，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想要破坏我的人生，将来，我一定会让你想要跪下来求我......” 韩延宇紧握着手中精致的盒子，紧咬着牙：“陈瑜！” 话到嘴边，他却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从VIP病房出来，黑暗的走廊，让他觉得心慌。 长久萦绕在他内心深处的梦魇，好像又一次出现，揪着他的心。 他觉得呼吸困难，一手扶在墙面上，想要令自己清醒过来。 他抬眼，看到前方的路开始变得摇晃了起来，就像是一条即将坍塌的虚拟城墙。 “韩检......” 韩延宇听到背后好像有人在叫他。 他想要回头，但身体失重一般，一点都无法移动。 “韩检，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这个时候，能叫自己韩检的人并不多。 想必，已经是很熟悉的人。 韩延宇头疼欲裂，他在脑海中回忆着这个声音的来源。 终于。 冯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双手用力扶住自己。 虽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力气却好像比成年人还要大上一些。 “冯耀......”韩延宇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的耳边能听到不少奔跑的脚步声。 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听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雪白的房间。 周围有人在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韩延宇努力转头，看到了冯耀亮晶晶的眼睛。 “冯耀......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 韩延宇用力想要起身，但觉得全身瘫软，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冯耀慌忙扶住韩延宇的胳膊：“快躺下，一声说你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不过.......” 冯耀的话没有说完，好像在胆怯一般。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韩延宇问道。 冯耀抿着嘴：“韩检，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死者的残肢？” 韩延宇一惊，头脑一片混乱：“什么？什么死者？”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陈希恩淡淡的笑容。 他想起所谓的暴露即死亡，这句话是江来说的。 但是现在......难道.......换了人？ 韩延宇用力按住冯耀：“谁死了？” 冯耀皱着眉头：“检察院的一个女检察官，听说能力很强，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全部身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了，我只是听医院的人说的。” 韩延宇越听越糊涂，他紧紧抓着冯耀的胳膊：“先不说别的，你为什么会叫我韩检？” 冯耀不解：“你就是韩检啊，我认识你啊。” 韩延宇仍不死心：“我......现在仍然是检察官？” 冯耀看着韩延宇的表情，有些疑惑：“韩检，你到底怎么了？”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进来的人，正是桑以南，她一语不发地上前，走到韩延宇的身边，对他进行身体检查。 韩延宇完全懵住：“桑主任，这到底怎么回事？” 桑以南微微皱着眉头：“韩检，不要乱动，我是医生，只负责帮你检查身体，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如果你想问警察的事，就请等警察过来再说。” ------------ 290是记忆，还是回忆 张志远跟在郑毅的身后，推开面前的大门。 门里充斥着恶心的臭味，混杂着呕吐物的味道。 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是食品监管局的工作人员，看到背后的张志远和郑毅，一个上了年轻的工作人员上前。 “公安局来得有点早，我们这边查完之后，会写好报告交上去。” 张志远护在郑毅身前：“咱们各查各的，这样效果更快。” 年轻男人轻笑一声：“怎么？你们公安局也开始学检察院那位了？” 郑毅和张志远对视一眼，没有明白男人话的意思。 他摆摆手：“随便你们吧，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体系的，做法类似也能理解。” 话毕，那年轻人转头继续要取样。 但是张志远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刚才说的人是谁？ 张志远上前一步，拉起刚刚没有礼貌的年轻人：“检察院的谁？” 年轻人厌烦的模样，瞪了一眼张志远，甩开他的手：“还能是谁？宾县出了名的，喜欢提前介入的检察官，除了那个韩延宇还能是谁？” 张志远一惊，回头瞪大眼睛看着郑毅。 很明显，这件事似乎也在郑毅的预料之外。 设定在不知不觉间，又发生了诡异的改变。 但是，郑毅和张志远似乎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所有人，在场不少人听着，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么，只能说明，在场觉得这句话奇怪的人，应该只有张志远和郑毅两个人。 不等张志远再多问什么，一旁有个女公务员大叫一声。 众人朝着女公务员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废弃的蓝色垃圾桶里，一只人的耳朵混在一堆黑色的头发里，陪着脏污的火锅剩菜，混杂着地沟油的污浊之气。 只一瞬，在场不少年轻人冲出去呕吐起来。 张志远和郑毅对视一眼：“师父。” 郑毅讳莫如深：“本来是来查视频安全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凶杀案。” 刚刚还在跟张志远呛口的年轻人直接冲上来：“你们真是料事如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的是奔着残肢来的。” 张志远眯着眼睛，上前，认真地戴上手套，用证物袋将那只耳朵装进去。 透明的证物袋里，能清楚地看到，这只耳朵，应该是一个女性的耳朵，她的耳垂上，还挂着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蓝色宝石耳钉。 张志远神情有些恍惚，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只耳钉。 他闭上眼睛，想要将记忆抽取，但是却发现，这段记忆越想要想起来，却越模糊起来。 身边，郑毅见张志远的神色不太对劲，推了他一把。 没想到，张志远却直接栽倒在现场，引起现场一众人的惊呼。 昏迷中的张志远，脑海中不断回闪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像是一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艳阳高照，他双手扒在地下室的窗户上。 狭小的窗户外面，是广阔的天地，但是，他却出不去。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弟弟，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张志远低头，发现自己身型很小，转头，便是一块几乎无法用的立柜镜子。 镜子里，张志远看到自己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常年没有梳理的头发，乱糟糟地趴在头上。 他的眼圈乌黑，侧脸一动就疼。 他转眼看向对面，是一个比他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正背靠在墙上。 看上去，似乎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他身上的伤更加严重，几乎动弹不得，血水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 “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活着的话，我们当警察，把他抓起来！” 张志远的意识突然从小男孩的身体里跳跃出来。 他能看到小男孩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被他叫做哥哥的人身边。 轻轻地，小手抱住那个七八岁的男孩。 张志远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 之后，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警车的后排。 开车的是郑毅，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警察。 “郑队，张志远醒了。” 张志远用力从车座上爬起身，头还有些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毅从后视镜看着张志远，眼神中透着怀疑。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张志远又问道。 郑毅用力踩下油门，一路无言。 最终，警车停在张志远家门口。 郑毅回过头：“回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之后回局里来找我。” “不是，师父......” 张志远还想说什么，坐在副驾驶的同事随着张志远抬手的动作，下意识地掩嘴口鼻。 张志远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倒在一片脏污之中。 他的衣服已经沾满了恶心的东西。 张志远倒吸一口气：“师父，洗车的钱，从我工资里扣吧。” “滚下去！话多！”郑毅板着脸。 张志远咧嘴笑笑，下了车，抬手跟郑毅打招呼，却见郑毅已经开着警车离开。 张志远讪讪地回头，推门走进家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心情突然低落下来，直接推开门，走进浴室。 水流穿过他的身体，温温热热。 张志远闭上眼睛，刚刚的那个梦境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闪着。 那到底是什么？ 洗澡水突然变亮，惊得张志远整个人弹起来。 下一秒，一个跟刚才的梦境中同样场景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冬天，一整桶冰水从那个被张志远叫做哥哥的男孩子身上浇了下来。 他的身体在冒着白色的烟，倔强的眼神看着刚刚做这件事的人。 “让你跑！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离开了我，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活！” 张志远猛地睁开眼睛。 因为，他看到说这句话的那个男人的胸口上，带着一个徽章。 那个徽章，正是之前一直出现在他身边的金属徽章，那个所谓九个人都有的徽章。 那个，代表着黑客联盟公司的徽章...... 那个梦境，到底是记忆，还是回忆....... ------------ 291总有人要在固定的人物线上 张志远洗完澡，换好衣服，重新回到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 他从车上下来，站在公安局的门口，没有着急进门，先是给韩延宇打了一个电话。 但是，电话很久都没有接通。 张志远不解地皱起眉：“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正要继续拨电话的时候，只见郑毅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志远，快！快进来！” 郑毅的背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警察。 最后面，就连公安局副局长秦勇都一脸焦虑地冲了出来。 张志远思索一瞬后，将手机装起来，小跑着到郑毅的身边。 “怎么了师父？出什么事了？”张志远焦急地问道。 郑毅悄悄对张志远摆摆手，示意他现在不要说话。 对面的公安局副局长开始着急下命令：“紧急关头，必须将尸体给我找齐全了！死者不是一般人，必须，务必！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大声回应着：“是！” 大家快速散去后，郑毅将张志远拉到一边，下意识地闻了闻张志远的身上。 “洗过了，师父.....”张志远撇着嘴，“什么情况？连秦副局都出动了？” 郑毅低着头，掏出一根烟点上：“几个分局一起调查了散布在整个巴诺的火锅连锁店，你猜，发现了什么？” 张志远突然想起刚刚在店里看到的耳朵，瞪大了眼睛：“不会是.......” 郑毅见张志远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已经猜到了，点点头：“所有的火锅汤里，都发现了人体残肢。” 张志远突然觉得胃里翻山倒海：“人查出来了吗？” 郑毅看着张志远，没有说话。 张志远的心里已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是我认识的人？” 郑毅点点头，将手里的资料递到张志远的面前：“其实也不算太认识，你看看。” 张志远看着法医给出的报告，看到上面的人名，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她？那天，我还见过她的......” 张志远话音刚落，脑海中终于想起了那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宝石耳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火锅汤底里的耳朵残肢和咖啡店里，陈希恩妩媚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她不是陈瑜的.......” 张志远还没有说完，郑毅对张志远默默的摇摇头。 “那现在......凶手.......”张志远觉得脑子有些慌乱，“不行，我得去趟医院。” 不等郑毅回答，张志远直接转头就向外跑去。 郑毅一把抓住张志远的胳膊：“志远，一切，小心行事，千万不要鲁莽，否则.......” “我知道！”张志远将胳膊从郑毅的手中抽离出来，奋力向外冲去。 远远地，郑毅看到张志远上了自己那辆姜黄色的大G。 车子呼啸而过...... 郑毅回头，见秦勇也站在公安局的门口，望着远去的张志远。 看到郑毅在看自己，他别过头去，转身走进大门里。 “事情......开始向结尾加速了......”郑毅低着头，默默地说道。 张志远的车停在急诊室的院子里。 他冲进急诊大厅，四处寻找着韩延宇的身影。 他不断拨打韩延宇的电话，但是，电话始终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 现在，陈希恩死了，韩延宇又是没有身份的，该怎么办？ 会不会下一个就是韩延宇？ 张志远越想脑子越乱，慌乱中，只觉有人从背后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猛地转头，看到韩延宇一脸憔悴。 张志远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怒从心起：“韩延宇，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有点害怕！出事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韩延宇就这样听着张志远的愤怒，一语不发，脸上刚刚的憔悴，似乎也在一瞬间弱下去。 张志远抓住韩延宇的手腕：“什么情况？你为什么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错过了什么？” 病房里。 张志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韩延宇半躺在病床上。 “我一直猜到了。”韩延宇轻轻地说道。 张志远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在医院吗？到底怎么回事？” 病房里现在没有人，韩延宇抬头看了一眼顶端的监控，之后对张志远招招手。 随后，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纸笔，在纸上快速写画。 避开监控，将纸递到张志远的面前。 上面写着：时间好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向前推移了好几天。 张志远刚要开口，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 他继续在纸上写着：“而且，在我的记忆里，我中午的时候见过陈瑜。” 张志远从韩延宇手中拿过笔：“他想干什么？” 韩延宇继续写道：“我怀疑，陈希恩是他杀的，他给了我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陈希恩的手指。” 张志远看着上面的字，一脸惊讶地歪头，疑惑的表情。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抓起笔：“而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小手指送给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那你呢？怎么回事？为什么护在病房里？”张志远开口问道。 韩延宇将手中的纸张揉碎，紧紧握在手中：“我不知道，见过那个人之后，我晕倒了，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很多事都变了，我的手机也消失了。” “什么变了？”张志远刚刚问完，突然想起在火锅店的时候，那个食品监管局的年轻公务员提起韩延宇。 他眼神一收：“回去了，是吗？” 韩延宇似乎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也发现了这件事，随后点点头：“我想，或许跟陈希恩的消失有关，在游戏的主线上，总是需要一个重要的角色，在检察院，跟沈安成为上下级。” 张志远顿了顿：“我师父的记忆好像是完全连接着的。” “所以，他们九个人的记忆，应该都是连接着的，跟我们两个人一样......” 说着话，病房的门被推开。 两人惊讶抬头，看到沈安正站在门口，表情温和地望着韩延宇。 “延宇，恭喜回家。” 沈安说话的语气平和，就像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292就算在监控下，我一样能随时杀了你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分开一些。 沈安直接走进来，将新鲜的水果和鲜花放在韩延宇旁边的茶几上。 走近韩延宇，他没有想要隐瞒任何事，直接开口：“我知道，再见到我，你心里已经有很多事情觉得奇怪。” 韩延宇只是看着沈安。 眼前这个人，是他崇拜了五年，跟随了五年，信任了五年的人。 但是现在，除了失望，再无其他。 沈安见状，叹口气，坐在韩延宇的身边。 “其实，我是想要计划让你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是，我上次的计划好像失败了而已。” 沈安解释着。 虽然听上去好像有点听不懂。 但是，韩延宇还是明白了沈安的意思。 张志远上前，护在韩延宇的身前：“你觉得我们还会相信你吗？从一开始，你连身份都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后来，你做的那些事，全都是疑问点，你凭什么......” 背后，韩延宇轻轻地拽了拽张志远的衣服：“你先出去，我想跟沈检单独聊聊。” “韩延宇！你还想相信他！”张志远有些生气。 韩延宇轻轻笑笑：“没事，给我点时间，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沈检。” 沈安转头看着张志远，唇角淡淡的笑着，就像是他曾经的样子。 张志远却没有准备要离开，反而上前，站在沈安的面前：“沈检，正好，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沈安笑笑：“我让你去找江来那件事吗？” 张志远眯着眼睛：“江来告诉我，你才是......” 张志远话还没有说完，被沈安打断：“有些事，我没有必要跟你说得太明白，但是，既然你没有悟出来的话，希望总有一天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张志远之前是告诉过韩延宇的。 听到沈安如此淡定地将这件事说出来，韩延宇也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少了。 张志远被问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看一眼韩延宇后，愤愤然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韩延宇抬起头，沈安正在看着自己。 两人之间，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沈安收回视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慢慢地剥开。 很快，空气里就满是橘子的清香味。 “沈检，该说说你的事了。” 沈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将剥好的橘子递到韩延宇的面前。 韩延宇却不接。 沈安淡然地将橘子放在一旁，之后才慢慢开口：“以前，我确实没有跟你说很多事，但不管我在做什么，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你。” 韩延宇直接说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这些话吗？” 沈安默默地点点头：“我是那九个人中的一个，我们九个人都有徽章，我们九个人都跟黑客联盟有关系。” 沈安直接给出韩延宇想要的答案。 韩延宇默默地盯着沈安：“戒指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父母的死，确实与我有关。”沈安没有想要回避。 韩延宇愤怒起身，狠狠地瞪着沈安：“所以，杀了我家人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却认贼作父？” 沈安见状，摇摇头：“你出去过，见到外面那个人了吗？” 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知道外面那个人？” 沈安点点头：“听说，你举枪杀了他？” 韩延宇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沈安竟然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 见韩延宇不说话，沈安继续说道：“今天，我原本就想要将我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我希望能够跟你化解所有的误会，以后，需要什么，我也都会继续帮助你。” 韩延宇仍然沉寂在震惊中：“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外面的事。” “正如你所知，所谓外面的事，也不全都是外面的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沈安重新将放在一旁的橘子举起来，递到韩延宇的手中。 这次，韩延宇虽然没有接，但是，也没有拒绝。 沈安满意的笑笑：“当时，车里的人，并不是只有我，还有一个人。” “陈瑜？”韩延宇接话。 沈安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你的成长，需要有人去出手，这是你的命数，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所以，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我不懂，张志远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沈安笑笑：“我跟他，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韩延宇皱着眉头：“你.....跟张志远之间.......” 沈安低头，看着韩延宇手中的橘子：“这个橘子，跟袋子里的橘子，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所以，你就会认为，它们之间没有关联。” 韩延宇看着手中的橘子。 沈安继续说道：“我就像是被从里面放出来，放进大环境中的橘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听从指挥的，但是，有时候，我不想伤害你，不想按照原本设定的路线，去做那些伤害你的事，所以，我有时候会显得很......矛盾。” 韩延宇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听懂了的。 沈安笑笑：“只此一件事，除了你父母的事以外，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那次的过错，即使，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其实在韩延宇的心中，很多事依然无法原谅，但是，望着沈安眼睛的时候，他还是温和了很多。 “沈检，上次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你在跟谁表演？” 沈安微微一顿，低着头。 “不能说吗？还是只有现在不能说？以后还是可以告诉我？”韩延宇继续问道。 沈安轻笑一声：“演给外面的人。” 说着话，他抬起头，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那些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人，我想让他们知道，就算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我一样能随时杀了你。” ------------ 293回归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沈安。 沈安却突然笑了：“我希望一切我可以归位，所以，你必须死一次，他们害怕你真的会死。” 天空一阵惊雷。 郑毅站在公安局的门口，抬头看着天空的惊雷，微微皱起眉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 说罢，他转身，走进公安局内部。 穿越正在工作的人群，他看到副局长秦勇正在跟人打电话。 郑毅轻轻地笑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最底层的抽屉，他拿出那个上次收到短信的陈旧老人机，开机，短信的最上端就是那个号码。 郑毅思索一瞬后，拨通了电话。 两声铃后，电话很快被接通。 “有什么话快说！”对面的人语气愤怒。 郑毅笑着说道：“我打过来，只是想要通知你，你的时候，快要到了。” 对面的人愤怒地咒骂着。 郑毅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对面的人停止了咒骂，问道：“郑毅！如果你不想像其他人一样惨死的话，最好保住我！” “我放弃了，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我早就已经想出去了。”郑毅说道。 对面的人愤怒地大吼：“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郑毅深吸一口气：“不管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安稳地活下去，但是，只要是能帮助他们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对面的人仍在说话，但郑毅已经将电话挂断，随后，将手机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看到陈旧的手机，轻笑出声：“终于......要回家了.......” 郑毅收回视线的瞬间，那个老人机竟然凭空在垃圾桶里消失不见。 郑毅就像是无所谓的模样，抬手，将存放在抽屉最深处的徽章拿出来，轻轻地别在自己的衬衣上。 随后，抬脚走出门去。 医院病房。 张志远一直等在走廊。 病房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沈安温和的笑容。 张志远白了沈安一眼，抬脚走进病房里。 沈安仍站在原地，看着张志远的背影：“对不起，辛苦了.....志远。” 张志远焦急地坐在韩延宇的床边：“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韩延宇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在思考，默默地摇摇头。 “你怎么了？”张志远仍然不放心。 韩延宇收回失神的双眼，看着张志远：“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慢慢地说道：“其实，我们真正要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这里的问题，我们要解决的，是外面的问题。” “嗯？”张志远不解，他没有关于第一次时间重置之前的记忆。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上次出去，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外面的世界，而是整个游戏空间的第二层，也就是我们通常玩游戏时候，所说的副本。”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游戏？”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张志远：“所以，我不明白的就是，上一次，你带我从黑客联盟出去，所谓的外面的世界，目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那个世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世界吗？” 张志远被问住：“我......我不是他.......” 韩延宇却没有收回情绪。 “如果，你是呢？” 韩延宇的话，令张志远全身发麻。 “感觉，是不会出错的，如果，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呢？就像刚刚沈检所说的，他跟外面那个人戴着金戒指的人，本就是同一个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他其实就是副本游戏中那个人在主线中的傀儡......” 张志远默默地摇摇头：“也有可能是倒过来的。” 韩延宇点头：“对，或许，那个副本，根本就是外面一层游戏，而是，更深层更靠内部的游戏副本。”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张志远继续说道。 韩延宇眯着眼睛：“为什么......游戏副本，一定是为了让我寻找到某个关卡的钥匙，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他帮不上忙，就连记忆，他都是缺失的。 但是，他很高兴韩延宇认为他就是那个人。 他很高兴，韩延宇终于将自己看作是身边那个重要的人。 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走。”韩延宇说着话，从床上起身。 “去哪儿？”张志远问道。 他能清楚地看出，韩延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他一点都不担心。 韩延宇伸手抓起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病号服换下来。 “送我回检察院！” 张志远一顿：“为了陈希恩的案子吗？也不着急这一时，你太久没有回去，应该做好准备。” 韩延宇已经将身上的衣服换好，他笑看着张志远：“做检察官，比作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对我来说更容易。” 张志远也笑了：“不过，话说回来，陈希恩的死，为什么你一点情绪的变化都没有？” 韩延宇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对陈希恩的惨死，没有任何情感的变化。 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了。 他被问住。 张志远继续说道：“自从上次唐检死后，我就发现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张志远话音刚落，韩延宇突然顿住。 张志远没有看向韩延宇，他背过身去，帮韩延宇收拾着桌子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对了，你的手机不是丢了吗？回检察院之前，我带你先去买个新手机吧。” 回过头，发现韩延宇似乎仍然沉浸在思考中。 张志远上前，用手在韩延宇的眼前晃动了两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韩延宇心跳很快：“你说，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什么不是真的变了一个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就是你啊。”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眼睛，半晌后，没有回话。 他原本确实想要跟张志远沟通这件事，但是现在的张志远就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张志远的傀儡，却没有关于他过去的记忆...... “不重要了，先走吧。”韩延宇收回视线，从张志远你的手中拿过东西率先出门。 张志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回到检察院的时候，门口已经人潮涌动。 张志远的车子就开不进去，被死死地挡在检察院的门外。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唇角一勾：“我还没有回来，准备推到我身上的事倒是先行了......” 话音刚落。 人群中，姜宇轩的母亲就已经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韩延宇，她带头冲了过来。 “韩检！五天时间已经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交代！” 张志远半张着嘴，转头看向韩延宇：“这个事儿.....是我答应他们的......” 韩延宇撇着嘴：“你揽的事儿，现在也落到我头上了？” ------------ 294你答应的事，我来解决 韩延宇摇摇头，从车上下来。 姜宇轩的母亲一把抓住韩延宇的胳膊：“今天你别想走！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都不会罢休的！” 韩延宇望着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低头一笑：“今天晚上之前，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结果。” 这件事，韩延宇还没有跟张志远沟通过，他不知道张志远办到什么程度了。 张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背后转来转去，算了算日子，今天正好是第四天，他慌忙冲上前去。 “今天是2024年1月19号，我当时.......”张志远低一下头，干咳一声，“我记得当时韩检给你们写的单子上，应该是承诺2024年1月20号，我没记错的话。” 众人听到这话，都熄了声音。 韩延宇点点头，直接走到姜宇轩母亲的面前：“大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按照单子上所有的条款，给你们最满意的答复。” 姜宇轩的母亲却丝毫不为所动：“说得好听，你们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糊弄我们是不是，要不是我们今天过来，你们还记得帮我们办事吗？” 背后的人又一次被拱起火来。 韩延宇抿着嘴，转头看向张志远，他小声地靠近张志远的耳朵说道：“你单子上到底签了什么？” 张志远有些为难，半晌不说话。 韩延宇看张志远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 “咬什么耳朵！”姜宇轩的母亲撕扯着韩延宇的衣服，“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 韩延宇叹口气，摇摇头。 想当初，姜宇轩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孩子，老姜是何等宽厚的人，即使他后来做错了事..... 但姜宇轩的母亲......却从来都是跋扈的样子。 说来也是可怜的。 韩延宇安抚地拍了拍姜宇轩母亲的手背：“大姐，放心，我刚刚说了，今天一定给你们交代，请你们先回去，今天我什么都不做，只干这一件事，明天一早，你们就会收到结果。” 姜宇轩的母亲看着韩延宇眼神中的真诚，原还想要蛮横下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韩延宇对姜宇轩的母亲轻轻地笑着。 其实，他从心底同情这个中年女人，因为设定的关系，她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孤苦伶仃。 人群中，网红女孩走出来，拉着姜宇轩母亲的手：“阿姨，要不我们就相信韩检一次，最后一次，反正按照协议来说，时间确实还没有到。” 女孩的手软软的，她的年纪，比姜宇轩大不了几岁。 姜宇轩的母亲看到女孩，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笑着反手拉住女孩的手：“好。” 转回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脸色阴沉：“最好不要让我再来主动找你！” 韩延宇躬身，送众人离开。 张志远仍站在原地，满眼不好意思。 韩延宇上前，对张志远伸出手：“留底了吗？我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张志远咧嘴笑笑：“没留底，我就写，1月20号给他们一个结果。” “就这样？还有吗？”韩延宇一边唇角上扬。 他看着张志远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张志远嘴里支支吾吾道，像是在说什么。 韩延宇将耳朵靠近过去：“啊？说什么？” 张志远重重地叹口气：“我说，如果1月20号之前搞不定的话，我帮所有的业主付那笔钱，每家十万！” 韩延宇瞪着眼睛，歪着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张志远：“你......” “这几天不是出了陈希恩的案子嘛.......”说到陈希恩，两人的情绪又重新荡了下来。 张志远继续说道：“所以，花溪庄园的案子，我就.......” “没关系，”韩延宇收回视线，“我承诺了今天，如果搞不定的话，这钱还是你出，反正我没钱，你知道的。” 说罢，韩延宇便抬脚，继续向里面走去。 张志远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跟上去：“不过话说，之前那个江来说，你拿了他伍仟万，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韩延宇完全不想理会张志远。 “我倒觉得很有可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张志远一边跟上去，一边继续说道，“你想啊，他能这么说，肯定不可能凭空捏造吧？” 韩延宇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歪着头：“想明白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没有回话，继续向前走去。 “不是，韩延宇，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你想想，可能会在哪里？”张志远一直叨叨着。 韩延宇无奈地说道：“就算真的有，难道你还想用不成?” “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是游戏的世界，游戏你没玩过吗？捡到的宝箱，是可以装进自己的装备里的。” 韩延宇摇摇头，上楼。 走廊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沈安望着远去的两人，唇角上扬，若有所思。 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但是，对面的桌子却空了下来。 韩延宇想起以前办案子的时候，唐卡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样子。 那时候的唐卡，笑起来那么好看。 一切，都回不去了。 张志远站在桌子旁，镜子里，映照出张志远的身影。 他脚上穿着最新款的AJ，但他却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跟曾经完全不同。 其实，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变了。 韩延宇默默地将桌子上那些没有办理的案子整理好，从中间翻找到花溪庄园的资料。 资料被整理得整整齐齐。 “我不在的时候，唐卡还是那么认真在整理着这些资料，我以前还凶她，让她不要碰我的东西，她就是不听.......” 张志远却轻声说道：“有没有可能，在唐卡之后，还有别人用过你的这间办公室？” 韩延宇想起了陈希恩。 他突然觉得，好像只要是跟自己牵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从姐姐，到父母，到唐党生，到唐卡....... “走吧。”韩延宇转头对张志远说道，“去规划管理局。” 韩延宇话音刚落，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从花溪庄园的资料中间落到地上。 信是被折成一个爱心的样子。 韩延宇和张志远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睛被刺痛。 他们的心里，都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陈希恩....... ------------ 295初次见面？ 韩延宇低头，将信捡起来。 张志远屏住呼吸：“韩延宇......” 韩延宇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地将信展开。 因为信被折叠的层次很多，展开的时候，字与字之间充满了折痕，让上面的字看上去有些斑驳。 称呼上写着：韩延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意思死了。 看到这里，韩延宇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眼神不太对劲，上前，看向信的内容。 张志远有点不敢相信：“从字面意思看上去，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死，甚至知道你会回到这个位置......” 韩延宇眼角一跳：“以为脱离了设定，其实，又好像再次回到了设定里.......” 信上，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对韩延宇往后生活的挂念和鼓励。 韩延宇看完信，心中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或许，并不是因为告诉我这些话而死，而是她知道自己的时间要到了，所以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 张志远听着韩延宇的话，思度着：“我倒觉得不一定是那种可能。” 韩延宇指着信上的内容：“我是两天前见到她的，但是这封信看上去，时间一定不可能是两天前，虽然上面没有日期，但是你看，纸张折痕的边缘，已经有些毛边和陈旧，说明.......” 张志远明白了韩延宇的意思。 “所以说明，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在被控制着，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设定。” 韩延宇不解：“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那些事？” 沈安推开韩延宇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笑意：“回来了？” 韩延宇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藏在背后：“沈检。” 沈安看到韩延宇的动作，他并不在意地上前，拍了拍韩延宇的肩膀：“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完成接下来的事。” “我知道。”韩延宇回答得干净利落。 沈安看看张志远，笑道：“你也是，好好保护自己。” 张志远却不给沈安好脸色，他别过头去，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沈安却不生气：“陈希恩的案子，可能也会到你手里，希望你不会太累。” 韩延宇点头：“这是我应该做的，闲了很久，也该好好忙起来了，毕竟，所有的事还得我亲自去解决，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这不是你们一直跟我说的话吗？” 沈安笑了：“现在的人物关系，比以前复杂了一些。” “或许还好，如果这些人都是可以串联起来的话，抽丝剥茧，一定会揪出幕后那条大鱼。” 听到这里，沈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低下头，叹口气：“来跟你打个招呼，我这就走了。” 沈安说完，像是有些失落的转身。 韩延宇在背后叫住沈安：“沈检，以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信任您吗？” 沈安停下脚步，没有回答。 韩延宇继续问道：“以后，我还能寻求您的帮助吗？” 沈安依然没有回答，这次，他直接抬脚离开。 韩延宇看着沈安的背影。 他知道，很多事情，沈安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或许，他只是不敢给韩延宇任何约定，他害怕自己做不到...... 沈安走后，张志远推了推韩延宇的胳膊：“还去吗？城市规划管理局？” “去！”韩延宇说着话，将陈希恩留下的那封信好好地装进自己的斜挎包里。 因为，他一直都觉得陈希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 如果给自己留下信的话，应该不会单纯的只是说一些鼓励的话。 他相信，在信里，一定隐藏着什么还没有破解的秘密线索。 不管这些线索是跟谁有关系的....... 韩延宇想起，在最后一次见到陈希恩的时候，她说过，以后，她会帮助自己。 如果，她早早就给韩延宇留下了这样的遗嘱，就说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会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跟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这是悖论。 只有一种可能，陈希恩所谓的帮助，或许就隐藏在这封信里。 “想什么呢？”张志远推了推韩延宇。 韩延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不知觉间，已经走到了张志远的车子旁边。 “没什么。”韩延宇上了车，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觉得很累，闭上眼睛。 车子启动。 阳光很好，即使闭着眼睛，韩延宇也能感受到阳光明暗交替。 很暖，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什么都知道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很累，但是，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有时候，人活着，无知一些，反而会过得更幸福，即使心中带着仇恨，也比看透了世界真谛更幸运。 韩延宇的脸，在太阳的照耀下，温暖着。 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温暖了起来。 那些死去的人，他现在已经看透了。 他们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就像是谁说的一样，是谁？韩延宇忘记了。 但是，不重要了。 他总是要往前走的。 他确实变了，将一切都看淡然了，便能更好地走下去，活下去...... 一路，张志远都没有跟韩延宇说话。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韩延宇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阳光也非常好，他看到了韩晚晚和父母，看到了唐卡和唐党生。 他看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韩延宇为他们高兴，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活得很好。 转头，看到陈希恩正站在自己的背后。 唯独陈希恩的脸上，带着哀怨与悲伤。 韩延宇上前，想要跟陈希恩说话，但却发现，自己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惊醒。 韩延宇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两人已经到了城市规划管理局的院子。 韩延宇突然想起来，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将两人拦住，并从保安处听到了关于局长史宁与小明星的桃色事件。 “到了。”张志远说完，拍了拍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转头看向张志远。 他的脸被阳光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正门口，已经有人快步走出来。 这个人是谁？ 韩延宇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但一时没有想起来。 只见张志远已经下车，走向迎面而来的男人。 韩延宇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走下车，走到张志远的身边。 张志远跟韩延宇介绍：“韩检，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城市规划管理局局长，辛策。” 话音刚落，韩延宇顿时想起了这个人。 在看守所里，他被江来吊在房顶上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江来的身边。 在移动的卡车里，站在江来身边的打手，也是他。 在渔船上的时候，站在陈希恩身边给自己脱下西装的男人，也是他。 在游轮上，陪沈安一起做戏要杀了自己的人，仍然有他...... 韩延宇抬眼，跟这个人叫做辛策的男人四目相对。 辛策眯着眼睛笑道：“韩检您好，初次见面。” ------------ 296软柿子硬捏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韩延宇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辛策的表情看上去稀疏平常，他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很温暖，但却透着冰冷。 “怎么会？我是刚刚才从巴诺调任过来的，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宾县，想来，应该是韩检认错了人，这倒显得我们很有缘分。” 辛策一大段话说出来，反而让韩延宇觉得他像是在隐藏什么。 韩延宇没有揭穿他，只是笑笑：“或许就是向您说的，我们确实有缘分，而且，史宁的案子，也是我办的。” 辛策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以前从来不知道一样：“真的吗？”他笑道，“那种人，不配为老百姓办事，您真是为民除害！” 韩延宇冷笑。 这种人，并不好动，他表面的伪装已经令他变成了一个机器人。 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张志远看出韩延宇奇怪的表情，他尴尬地笑笑，推了推韩延宇，小声说道：“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韩延宇收起冰冷的笑意，换上小绵羊一般的招牌笑容。 跟着两人走进了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大厅，边策突然停下脚步，招呼一旁的一个女公务员： “你先带两位领导到会客厅，茶水水果都准备好。” 女公务员点头，笑着对韩延宇和张志远说道：“请跟我过来。” 韩延宇有些不太满意，他觉得，现在的城市规划管理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高级的会所，让人觉得难受。 这辛策，是将工作人员当成服务员了不成？ 辛策看出韩延宇的表情，笑着上前：“不好意思，您二位先到会客厅等我一会儿，我上楼去忙一会儿，你们知道的，我这新官上任，总是有很多前辈留下来的案子没有解决的，希望您二位能体谅一下。” 张志远笑笑：“我们今天过来，也是因着公事，您先忙。”他看了一眼手表，“半个小时，可以吗？” “当然当然。”辛策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弯着腰的，尽显卑微。 这一点，跟之前的史宁倒是截然不同。 韩延宇没有想到，明明是一个不起眼的NPC，如今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要知道，这个位置，以前可以九个人觉醒者所在的位置。 抛开这个不说，这九个人，到现在落得好下场的也不多。 这辛策，又为什么会自愿坐上这个位置，一上来，就与韩延宇和张志远接上了头。 难不成，他是个被扔出来戴着白手套的人？ 韩延宇一边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走廊深处，环视四周。 上次来的时候，他跟张志远直接上了史宁的办公室。 而这一次，这新官上任，将两人直接请到了会客厅里。 里面早就已经摆上了茶水和水果坚果。 就好像，在早早地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轻轻皱着眉头：“有什么问题，咱们出去再说，你这个表情，能不能收敛一点？” 韩延宇小声说道：“你相信我的记忆吗？” 张志远点头：“我相信这个人你以前真的见过，不过是真的，我倒是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韩延宇眯着眼睛，观察四周是否有监控。 发现这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想来，是以前史宁在的时候设置的。 毕竟，他有很多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勾当。 韩延宇笑笑：“你可能没有正面见过他，但是，你打过他。” “什么？”张志远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在哪里？”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表情，笑出声来：“好像还打得下手挺狠。” 张志远撇撇嘴：“开玩笑的吧？” 不等韩延宇接话，背后，就传来辛策的声音：“哎呀不好意思啊，让两位久等了。” 说着话，他将手中的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两人的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职业而虚假的温和笑容：“是这样啊，我知道你们今天过来，是为了花溪庄园你的案子。” 张志远唇角一扯，露出一个保不住情绪的冷笑。 那辛策明明看在眼里，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道：“还辛苦两位跑一趟，我刚刚上楼就是去找这个资料的，你们看一下。” 说着话，辛策已经将文件推到两人的面前。 韩延宇看一眼辛策。 辛策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总是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韩延宇看文件的功夫，张志远跟辛策聊起来：“辛局什么时候上任的？我们都不知道，早知道，应该来恭喜您的。” 辛策笑着低头摆手：“嗳？不敢不敢，您二位工作繁忙，上次又为民除害，我这官儿做得也踏实，心里想着，有像您二位这样的好公仆在，咱们宾县，总是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听着辛策的一番话，张志远不自觉的唇角抽动着。 这马屁拍得让人应接不暇，但是好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却又好像满屏的废话文学。 不对，废话跟文学可是不沾边儿的。 张志远不想再跟这个打官腔的人说话，转头看向韩延宇。 却见韩延宇眉峰紧锁。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伸手指着签名栏里的一行字：“你看这边，这个文件，业主们竟然是签了字的。” “什么？”张志远不敢相信地从韩延宇的手中将文件拿过来。 白纸黑字。 难道这辛策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将文件拿下来给两人看，原来真的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抬头，便看到辛策的脸上依然带着虚伪的笑容，看上去和蔼，却让人生厌。 “确实是这样的，说起来，最开始出了这个每家补十万块钱的政策，也是想让这些业主们能尽快住进自己的房子里，他们一直住在毛坯里面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不是？别说是毛坯了，水电也不通，万一哪天出了意外的话，怪谁去？” 韩延宇和张志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演。 辛策就像是看不出两人的嘲讽眼神一般，继续说道：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现在经济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我们真的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了，我们也不容易的，之前那个负责人王强啊，还有史宁啊，他们贪了太多了，我新官上任，真的是没有办法......” 韩延宇冷笑一声：“所以，这个每家多交十万块钱的事，是你出的主意？” “是啊，”辛策一脸无辜，看上去像是真的在为老百姓们为难，“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的办法了.......” 见韩延宇和张志远没有回话。 辛策继续说道：“你们看，这文件上，他们也都是签了字的，说到底，这文件上签了字，就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您二位都是学法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张志远被怼得哑口无言。 韩延宇晃着手中的文件：“这文件，还有没有副本，能不能让我拿走一用？” 辛策摆摆手：“当然可以，韩检您手里这个，就是副本，您想拿走就拿走，我这边没有问题，不过，也请你们检察官和警方能多多体谅我们城市管理规划局的工作，这些年房地产的行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请你们多多帮忙啊.....” 一番话下来，倒显得好像成了韩延宇和张志远的错。 那辛策反而成了受害者。 从城市规划管理局出来的时候，韩延宇冷笑一声，上了张志远的车：“这个辛策，是个不好拿捏的，这种人，比史宁那种硬刚的人，更难对付......” “现在呢？怎么办？”张志远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下午两点了，距离下班还有四小时。” “去花溪庄园。”韩延宇说着话，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大门。 门口，辛策正站在原地，也同样看着即将离去的两人。 但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令人觉得虚伪的温暖笑容....... ------------ 297我希望你永远困在这里 韩延宇和张志远来到花溪庄园。 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抬头，也看到整个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情况......”张志远说道。 韩延宇紧锁着眉头：“进去看看。” 跨进大门的瞬间，整个环境让人觉得压抑而惶恐。 在院子的最深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就像是等待发号施令，没有灵魂的傀儡。 刚开始看到，两人还觉得有些瘆人，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韩延宇一语不发，向众人方向走去。 张志远拉住韩延宇的胳膊：“不太对劲，就算以前也是这种情况，但是，只要是我们出现的话，他们就会动起来。” 韩延宇眯着眼睛：“所以，越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就越是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韩延宇对张志远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原以为，靠近就会启动他们身上的NPC机关，但是，众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韩延宇眼角一跳。 “不对劲啊......”张志远轻轻上前，用手指戳了一下靠得最近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慢慢地转回头，用一种极度阴冷的眼神望着张志远。 随即，男人慢慢地向张志远的方向走过来。 韩延宇拉着张志远慢慢向后退去。 一带二，二带四，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动了起来，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姜宇轩的母亲算是最后动起来，但却是最先清醒过来的。 她看到两人，大喊一声：“大家看！他们来了！我的房子有救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眼神里刚刚那种没有灵魂的状态骤然消失。 韩延宇默默地看向姜宇轩的母亲，见她神色最为精神，甚至，更像是跟韩延宇和张志远一样清醒的人。 韩延宇刚向靠近姜宇轩的母亲，被身后的人拉住：“韩检，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韩延宇不得不收回视线，转头，便看到之前做直播的小女孩。 他皱起眉头，从包里拿出文件，举过头顶：“有没有人给我详细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韩延宇拿出了文件，都默默地向后退去。 张志远看到众人的表现，就知道，他们都明白韩延宇的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所以，文件，确实是他们签的。 韩延宇无奈地摇头笑笑：“你们已经签了文件，说明你们愿意支付每家十万的费用，难道你们不明白吗？这份文件，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姜宇轩的母亲从人群中冲出来：“这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知道，你既然揽下了这件事，就要给我们负责到底！” 众人听到姜宇轩母亲的话，都开始跟着叫嚷起来：“就是！你之前答应我们的！” 韩延宇无语地将文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在我答应你们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你们已经签过这个协议！” 众人开始叫嚷起来：“你们都是官老爷，拿我们老百姓开涮不成？” 张志远生气上前：“你这话说得倒是有趣，你们事先不跟我说明情况，让我们跟无头苍蝇一样冲到城市规划管理局，结果吃了瘪，现在你们还是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你们讲不讲道理？” 一连串的指责，令业主们都说不出话来。 只有姜宇轩的母亲还保持着跋扈的样子，她站在人群最前端：“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我们是委托检察官大人的！你掺和什么劲？” 张志远还想说话，却哽住 韩延宇一眼不眨地望着姜宇轩的母亲。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姜宇轩的母亲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嫂子，能不能聊聊？”韩延宇是用很小的声音跟姜宇轩的母亲说话的。 姜宇轩的母亲微微一迟疑，正要回头跟身后的人大喊什么，被韩延宇打断。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想要跟您聊聊，如果您非要招呼大家一起的话，我也不介意当众说这件事。” 姜宇轩的母亲立刻停下了话茬。 韩延宇笑笑，对张志远眨眨眼，随后冲破人群，向一旁的空地走去。 姜宇轩的母亲思考一瞬后，便跟了上去。 众人也想要跟上去，被张志远拦了下来：“你们还想不想好好解决这件事了？” 众人安静下来，只是担心地看着姜宇轩的母亲离去， 一处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是听不到说话声的角落。 “说吧，你想说什么？”姜宇轩的母亲一副无理模样，说道。 韩延宇笑笑：“你想要什么结果？” “什么什么结果！”姜宇轩的母亲愤怒地瞪着韩延宇，“让我们住上好房子，我们业主都得感激你十八代祖宗！” 听上去像是在夸人，实际上，是在骂人。 韩延宇笑道：“你到底是谁？” 姜宇轩的母亲一愣：“你有病吧？” 说着，就要离开。 “你在躲避吗？这件事你做得一点都不聪明，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往前走？” 韩延宇的声音灌进姜宇轩母亲的耳朵里，她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解决得了吗？”她问道。 韩延宇见状，看出她几乎已经向韩延宇摊牌，虽然话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试试看，但是，希望您不要再添乱，这是我叫您过来的主要目的。”韩延宇语气平和。 姜宇轩的母亲笑笑：“不添乱，你怎么通关？这个地图，你好像已经拖拖拉拉了太久，久到，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听到她这么说，韩延宇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至少说明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可怜，丧夫丧子...... 起码，这个NPC原本的思维已经被关起来，现在，是外面某个人在操控着这个角色的运动。 这样很好。 韩延宇上前两步，走到姜宇轩母亲的身边，问道：“那你是希望我通过，还是不通过？” 姜宇轩的母亲的眼神越来越冷，但唇角带着笑意：“我希望你......永远困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出去！” ------------ 298我也出现了这样的梦魇 韩延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姜宇轩的母亲重新回到人群中。 她最后看一眼仍然站在原地的韩延宇，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韩延宇低一下头，抬脚向前，走到张志远的身边，对众人说道：“明天，事情会解决，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诧异地望着韩延宇，不明白，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突然解决。 特别是姜宇轩的母亲，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韩延宇看着姜宇轩的母亲笑笑：“这份文件，确实具有法律效力，你们手里的单子，在我这里也具有法律效力。” 张志远一边听着韩延宇说话，一边点头。 突然想明白，转头，看着韩延宇：“你什么意思？” 韩延宇唇角一勾，小声靠近张志远的耳朵：“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没有提前把事情调查清楚就夸下海口？” “不是，你.......”张志远还想说什么，但是哽住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韩延宇说得不错，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群业主竟然会如此不懂法。 见业主们都露出满意的笑容，韩延宇拉住张志远的胳膊，没有再说一句话，便离开了花溪庄园。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张志远甩开韩延宇的手。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真让我把这些钱出了？” 韩延宇笑得眼睛眯起来：“你刚刚也看了，我确实想要震慑他们，让他们害怕，但是，就是因为他们太不懂法，所以，才会蛮横不讲理，你跟他们讲法，还不如自己想办法解决。” 张志远被绕进去：“不是，他们不懂法，我就得给他们买单？” “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吗？”韩延宇说道。 张志远回应道：“那我当时也不知道........我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啊.......” 韩延宇抬手阻止张志远的话：“可以了，现在，事情就这么办，速战速决，就像姜宇轩母亲说的......” 话到此处，韩延宇停下话头，呆呆地站着。 “怎么了？她又说什么了？”张志远上前两步，问道。 韩延宇想起刚刚看到的姜宇轩母亲的表情，她说，她希望韩延宇永远困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出去。 韩延宇猛地转回头：“你想过出去吗？” “啊？”张志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去外面的世界。”韩延宇补充道。 张志远下意识地身体后撤：“没有，我觉得里面挺好的。” 韩延宇眯着眼睛，靠近张志远：“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思考着，却没有直接回答张志远的话：“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话毕，韩延宇直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张志远仍愣在原地：“不是，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啊。” 上了车，两人并排而坐。 韩延宇已经闭上眼睛，窝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养神。 张志远皱着眉头：“真让我出了？你不继续想办法了？” “解决不了，死局，你出钱是唯一的办法。”韩延宇依然闭着眼睛，说道。 张志远无语地笑道：“不是，既然是这样的话，今天咱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见人。”韩延宇回答道。 “姜宇轩的母亲？” 韩延宇点点头，没有回话。 张志远吐口气，踩下油门：“搞不懂你。” 韩延宇笑了：“我替业主们谢谢你了！” 张志远摇着头，车子开出去。 韩延宇背过身去，面对着副驾驶的车门，沉沉睡去。 一直到检察院门口的时候，张志远才将韩延宇叫醒。 韩延宇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回检察院干什么？去你家。” “啊？干嘛？” “拿支票啊，不就放在你房间床边左手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吗？” 听着韩延宇的话，张志远已经无语到极点。 “你翻我抽屉干嘛？” 韩延宇坐正了身体：“反正这里面的钱，你又不能拿出去用，反正你是有钱人家的富二代，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什么背景，但是......稍微拿出个几千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张志远听着韩延宇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笑着点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韩延宇笑道：“那还不赶紧？你看那些业主多可怜，他们都还在等着呢。” 张志远撇着嘴：“你真的不帮我解决？” 韩延宇摇头：“没办法。” 张志远还不放弃：“真的没办法？” “没有。”韩延宇继续摇头，“你是人民警察，是最伟大的人民公仆，人民有难，公仆上线。” “什么歪理？”张志远脸上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重新踩下油门。 车子在路上调转方向，快速朝着郊区别墅的方向而去。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莫名觉得可爱。 “外面的世界里，如果还能见面，就好了。”韩延宇不自觉地说道。 张志远的手指轻轻一颤，没有回答。 韩延宇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不知道还有几件事需要我去解决，我希望，可以尽快走到终点。” “为什么？”张志远轻声问道。 韩延宇的黑色瞳仁中，映照出路边树木的影子，光影交错。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 韩延宇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张志远说起这件事。 “怎么了？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吗？”张志远问道。 韩延宇转头，望着张志远的侧脸：“最近，我有一些新的梦魇出现。” 张志远听到韩延宇的话，眉峰一紧，他踩下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梦魇？” 张志远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想起在火锅店的时候，突然晕倒后，那个可怕的梦魇。 两个小男孩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狭小房间里，他确定，其中那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男孩子就是自己。 韩延宇定定地看着窗外，好像没有看到张志远的表情。 只听他说道：“我最近总是梦见两个小男孩......” 张志远觉得自己的全身被抽离。 韩延宇继续说道：“我梦见，他们挨打，满身是伤，他们被困在一个地下室杂物间里，我还看到了一个手里拿着皮带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 “韩延宇！”张志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韩延宇回头，看到张志远惊恐的眼神：“怎么了？” 张志远回答道：“我也......出现了这样的梦魇.......” ------------ 299第十个人 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两人有了共同的梦魇，这意味着，两人的生命轨迹，开始有了相同的目标。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做过主人公，系统出现了错误？”张志远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延宇默默地摇摇头：“但也许，是因为我们正在走向真相。” 张志远低下头，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跟韩延宇做了同样的梦，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里。 重要的是，这个梦境，并不是他们两人生活轨迹中的任何事。 看上去，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陌生记忆。 更像是......其他人的生活...... 韩延宇轻轻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先把手上的事做好，我们可以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去追寻真相，你以前......” 话到此处，韩延宇转换了说法：“以前你告诉我，如果想要找到答案，就要走到最后，也许，我们应该正视这件事。” 张志远没有回答，慢慢地，他踩下了油门，车子继续向前走去。 张志远家客厅。 他手里拿着一张空头支票，握着笔：“真的要这样？” 韩延宇将一张计算好总额度的草纸推到张志远的面前。 “一家十万，237户，一共是两千三百七十万。”韩延宇露出标志性的小绵羊一样的笑容。 张志远挑起一边眉头：“你.......” “单子是你签的，跟我无关，我解决不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韩延宇直接将一切关系撇得清清楚楚。 张志远深吸一口气，低头，直接在支票上写下数字，并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呢？” 韩延宇拿过支票，对着阳光的影子，仔细观察支票。 “没假的，放心吧。”张志远无语。 韩延宇收起支票：“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钱？你爸不会生气？” 还不等张志远说话。 韩延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天天这样出生入死的，你爸好像没有管过你，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志远低下头，不说话。 韩延宇见状，笑笑：“没关系，不想说以后不问就是了。” 他拽着张志远起身：“走，给那个新官上任的大局长送过去，让花溪庄园尽快动工。” 张志远站在原地，只是定定地望着韩延宇。 “走啊，愣着干什么？” 张志远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么大的金额，我爸一定会.......出面的。” 韩延宇看出张志远的犹豫，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绪：“知道错了？下回就不要再随便答应别人。” 张志远动了动嘴，好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韩延宇故意假装自己没有看清张志远的表情，拽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走吧。” 张志远抿着嘴，没有拒绝，直接跟着出去。 一路无言。 能很明显地看出，张志远在慌张。 这张支票一旦给出去，张志远的父亲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那么，很多事，就真的瞒不住了...... 韩延宇明明看出张志远的焦虑，但却假装看不见的样子，整个人面对着车门的方向，闭上眼睛，窝在座位上。 到城市规划管理局的时候，门口的保安见了这辆姜黄色的大G，早早就将大门打开。 想来，今天上去两人去花溪庄园的事，应该已经传到了城市规划管理局。 很快，新局长辛策快快步出来，又是一脸堆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银行的工作人员。 这架势，一看就是知道两人是来送钱的。 韩延宇倒是没什么，笑盈盈地下车，也是跟辛策一样，满脸的假笑。 张志远手里拿着支票，依然在犹豫。 他站在韩延宇的身后，最后一次求生一般问道：“要不，咱们在协议上再找找漏洞？” 韩延宇轻轻笑着，靠近张志远的耳朵：“这点钱，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不是钱的事，而是......” 对面的辛策已经走到韩延宇的身边，跟他说道：“一早就听说您准备自己垫付，为了节省时间，您看，我把人都安排好了。” 韩延宇倒也没有给辛策面子，笑着说道：“还是辛局长轻车熟路，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的事能最快把钱拿到手。”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韩延宇话里有话。 但是辛策就是不生气，微微弓着身体，将韩延宇迎了进去：“来来，两位跟我进来，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把这事儿盘算清楚。” 韩延宇回应道：“那倒是，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也希望经过这件事之后，咱们以后能不用再见面。” 辛策微微一顿，还是笑出声来：“韩检真会开玩笑。” 韩延宇没有回答辛策的话，回头对张志远笑着眨眨眼。 但是张志远却是一脸愁容的状态，张了张嘴，低下头，跟了上去。 一众人，连带着几个城市规划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一间大会议室。 会议室是四方桌子，上面刷着红色的油漆，每个位置上，摆放着一杯白瓷杯子的茶水。 茶叶清新，茶杯的旁边，还放着每个人的名字。 韩延宇唇角一勾。 这辛策，官场的事倒是做得明明白白。 众人按照自己的座位落座后，韩延宇故意低着头，掀开杯盖，喝起了手中白瓷杯子里的茶。 宛若正常开会时的样子。 辛策双手交叠，笑容已经堆在脸上，他抬头对众人说道：“今天，咱们很隆重地邀请到咱们检察院的韩延宇检察官，和公安局的张志远警官，为咱们这个......这个这个老板姓办了事实啊！大家鼓掌！” 瞬间，整个会议室里，便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 韩延宇只是微微笑着。 张志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 又是尴尬又是无用。 韩延宇偏头看一眼张志远笑道：“开始吗？” 张志远的头像小鸡叨米一样快速点着：“速战速决行吗？我不想喝这里的茶。” 韩延宇笑着说道：“好，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辛策还想说话，韩延宇直接站起身：“不用辛局多说了，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说完，韩延宇低头看一眼一旁按住头的张志远。 他心里想着：“对不住了，张志远......原谅我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韩延宇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梦魇内容全部都告诉张志远。 因为，在他的梦魇里，出现了一个从来都不曾出现的人...... 而这个人，似乎跟张志远有关..... 史宁当初给他的照片上，确实是九个人，但是，如果算上拍照的人，他们，一共应该是十个人。 但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第十个人。 他们在害怕什么...... ------------ 300小少爷 这场韩延宇特意定制的虚伪闹剧，很快就到了尾声。 韩延宇转回头望着张志远，他表情凝重，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一会儿请你喝酒去。”韩延宇小声凑近张志远的耳朵。 张志远恍惚中笑笑：“我又不能喝。” 韩延宇手指轻轻得在茶杯上敲打着：“今天请你喝，我来开车。” 张志远仰着头，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因为我付了钱？” “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韩延宇没头没尾得说道。 张志远的心揪起来，他不知道韩延宇到底知道了什么，更让他觉得心慌。 辛策收好了钱，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核对，跟银行的工作人员交接手续。 韩延宇和张志远就这样远远的看着。 走出城市规划管理局的时候，辛策亲自将两人送上了车。 他满眼虚伪的笑意，对韩延宇伸出手：“感谢韩检慷慨，又帮老百姓办了事实啊！” 韩延宇笑道：“这件事，本不该是我负责的，现在既然是我出钱办了事儿，说明其中必然有环节是出了问题的。” 辛策就像是听不懂一样，点头道：“是是是，宾县有您二位，真是百姓之福。” 韩延宇听着辛策说话，觉得恶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头看张志远的时候，却见他痴痴地发着呆。 韩延宇心中一疼，他其实有点后悔。 因为一个梦魇，他就要是试探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其实也有点害怕，害怕梦魇中的一切，都会变成真相。 次南侧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提线木偶，表演着自己该表演的一切。 韩延宇倒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轻轻推了推张志远。 “我们走吧。” “哦。”张志远回过头，谁都没有看一眼，便踩下油门离开。 一路上，谁都没说要去哪里，谁也没有问。 车子就这样在道路上行驶着。 其实，两人现在都没有目的，都在等着电话。 然后，根据电话所传递的信息，到达另外一个地方。 刚才所谓的请喝酒，其实，两人都知道，今天应该是实现不了的。 车子刚出了城市规划管理局所在的那条巷子，便看到张志远的车载电话响起。 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电话，没有备注任何人的名字，只是一串数字。 韩延宇心中一颤。 张志远只看了一眼号码，却没有接。 韩延宇垂下头：“有点口渴，前面有个小超市，我去买两瓶水，你想喝什么？” 张志远回过神：“啊？哦，好啊。” 两人对话间，车载电话已经停止了铃声。 韩延宇复又问道：“我问你想喝什么？” “都可以，跟你一样就好。”张志远回应道，他的眼神中有明显的惊慌。 “好。”韩延宇轻声回应着。 车子停靠在小超市的门口路边，韩延宇最后我看一眼张志远的侧脸，抬脚下车。 他站在马路边，透过车窗看向里面的张志远。 而张志远恍恍惚惚的样子，却丝毫没有看韩延宇一眼。 他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能听见车载电话再次响起，张志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接听。 韩延宇没有再站在原地，而是转身，真的走进了小超市里。 他随意走动着。 小超市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货架因为常年没有清理，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就连架子上的小食品，看起来似乎都失去包装上该有的光泽。 老板娘是个肥胖的女人。 她看一眼韩延宇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真的要进来买东西的。 远远的，也不招呼，却给了韩延宇一个大大的白眼。 “哎，那个人，跟你朋友说一下，不要把车停在我家店门口，当着我生意了。” 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怨气。 韩延宇点点头：“抱歉。” 他快步走出去，站在车子旁边，却看到车载电话仍然在响着。 但是张志远一动不动，没有接通。 韩延宇敲了敲车窗玻璃。 张志远半晌才反应过来，按下车窗玻璃：“回来了？我们走吧。” 韩延宇笑笑：“还没买到，我还想再多买点东西回去，”说着话，他回头看一眼肥胖的老板娘，笑笑，“老板娘说让你把车停远一点，妨碍她做生意了。” 张志远慌忙点头：“哦，我这就开走。” 这种状态，完全不应该是张志远应该有的样子。 他是因为心里有事。 张志远说完，跟韩延宇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将车子开到对面路上的停车位去。 韩延宇远远看着张志远离去的背影，没有再走进小超市，他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远远的，看着张志远。 大约十分钟后，张志远才接通了电话。 韩延宇能看到张志远的每一个表情，他的嘴一开一合。 他看到，张志远好像叫着“爸”。 韩延宇的猜测已经印证了一半，接下来呢？ 他赢了，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开心。 即使现在他所面临的，是一个即将要取得证据事实，但他却真的后悔了。 韩延宇叹口气，起身，重新回到超市，开始报复性的购物。 刚刚还翻白眼的老板娘见状，笑盈盈地上前：“小帅哥，需要小推车吗？我去帮你拿？” 韩延宇摇摇头：“我自己拿。” 说着，他转回头，抱着一堆东西，走到大门口的位置，一股脑地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推车上。 老板娘撇撇嘴，给了韩延宇一个白眼。 韩延宇抬眼，仍看向马路对面的张志远，见张志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恍惚不安。 他将自己的头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 韩延宇皱眉，不看老板娘：“老板娘，买单！” “不再拿点儿东西了？”老板娘问道。 韩延宇根本就没有将老板娘的话放进耳朵里，而是一直看着张志远的方向。 身后，突然冲出来两个黑衣人。 “韩检，我们老板想见见你。” 说话的黑衣人一边说着话，已经扯住了韩延宇的胳膊。 韩延宇眼神一收，笑道：“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黑衣人不说话。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韩延宇推开拉扯着自己的黑衣人，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我去跟张警官打个招呼。” 那两个黑衣人冰冷着脸：“老板说了，如果让小少爷......” 另一个黑衣人用力推了说话的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下意识地干咳一声：“张警官......” 韩延宇唇角一勾：“好，我懂，但是一会儿你们家小少爷看到我不在了，一定会找我，你猜，他会不会猜到是谁带走了我？” ------------ 301听话的狗 背后的老板娘听了，不干了，上前一把推开两个黑衣人的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的客人还没付钱呢！拉他去哪儿？” 两个黑衣人一愣，就连韩延宇都呆住。 这个NPC倒是很会给自己加戏。 韩延宇撇撇嘴：“你看，连善良的老板娘都看出你们不是好人。” 老板娘听了这话，横在韩延宇和两个黑衣人的中间，一副蛮横的模样：“你们要是敢这样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两个黑衣人哪里会这样惯着老板娘，其中一个上前伸手，一下就抓向老板娘的肩膀。 只一瞬间，韩延宇眼神一收，抬手便将黑衣人抓向老板娘的手狠狠抓住，轻松向后一推，黑衣人便整个人向后倒去。 “韩延宇！”黑衣人生气地叫着韩延宇的名字。 韩延宇微微一笑：“等我付了钱，就走。” 老板娘被刚刚韩延宇的动作帅到，半张着嘴，满眼冒着星星。 “你是运动员吗？还是会武功？”老板娘随口说道。 韩延宇笑着将一张大钞放在透明的柜台上：“东西，我先放在这里，回头空了再过来拿。” 话毕，韩延宇率先抬脚，走出小超市。 老板娘在背后看着韩延宇的背影，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太帅了.....” 韩延宇坐上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两个黑衣人分别坐在韩延宇的两边，开车的，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 韩延宇只看了一眼，便想起曾经见过这个人。 “你们到底是谁？！”韩延宇警觉起来。 因为那个开车的人，已经暴露了身份，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要等的，张志远父亲的人。 两个黑衣人听到韩延宇问话，瞬间将韩延宇的双手铐起来，是的，用的是手铐。 另一个人拿出电棍，一下子就电在韩延宇的腰上。 一阵贯穿全身的痛感，让韩延宇倒吸一口冷气，缓不过气来。 黑色的轿车从张志远那辆姜黄色的车子旁边驶过。 韩延宇转头，用尽力气，想要叫出张志远的名字，但嘴已经被黑衣人用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 下一秒，韩延宇便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张志远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抬头看向窗外，却没有发现异常。 他扭头看向背后的小超市，抬手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觉得有些心慌，索性下车，径直朝着小超市的方向走去。 站在门口张望，却没有看到里面的韩延宇。 而肥胖的老板娘依然保持着刚刚痴迷的模样，双手交叉放在唇边。 “那个，请问.......”张志远刚一开口，老板娘转头，看到张志远的瞬间，两眼满是桃花。 “什么事啊？小帅哥有事吗？”老板娘全身都觉得如沐春风。 张志远低头干咳一声：“那个，我想问一下，刚刚进来的那个.......” “哦哦哦，你想问刚刚那个小帅哥是吗？” 听老板娘这么说，张志远微微一顿，笑道：“嗯，他人呢？” 老板娘靠近张志远：“他被两个看上去很凶的人带走了。” 张志远眼神一收：“什么人？他们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韩延宇脸上全是惊慌。 老板娘收起自己的花痴模样：“就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还说什么小少爷，什么老板，什么的，具体，我也没有听得太明白。” 张志远眼神冰冷，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直接冲出了小超市的大门。 “嗳？小帅哥，下次再来啊。”老板娘叫着。 虽然张志远没有回头，但是看着张志远的背影，老板娘还是露出了姨母笑。 “果然，好看的男人只跟好看的男人做朋友.......” 张志远上了车，就开始拨打电话。 还是之前那个只有数字，没有名字的号码。 但是，那串数字，却像是印在张志远的心里一样，不假思索地就被按了出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怎么了？志远？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我让佣人提前准备好，你刚刚说要带朋友一起来，那就带来吧。” 张志远焦急地大喊：“人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没有想到张志远会说这句话，愣住半晌。 张志远愤怒地说道：“爸，我从来不打搅你的生意，但是，也请你不要碰我的朋友，起码现在，他没有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电话那头的人，是张志远的父亲，在游戏里，人物设置中的父亲。 也是张志远心中，于韩延宇而言，最大的秘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志云的父亲声音很轻，听上去，好像真的很难过。 张志远气红了眼睛：“你还撒谎，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话毕，张志远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想了半晌，打开自己的手机，拨通韩延宇的电话。 但电话已经被关机。 再打开定位功能，却发现监测不到韩延宇的动向。 他愤怒得将手机摔倒一旁的座椅上，用力捏着方向盘。 “谁！到底是谁干的！” 他收回视线，看着正前方。 绿灯亮起，张志远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穿越一众车流，朝着市中心的别墅区而去。 韩延宇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废弃铁轨上。 他的手脚都被捆绑着，无法动弹。 他的脖子，正好被放在铁轨的一边，双腿耷拉在另一边。 “谁！出来！”韩延宇用力叫喊着。 周围传来脚步声，韩延宇想要看清来人，却因为视觉受限而看不清。 只看到一双穿着黑色锃亮皮鞋的脚，站在自己的头旁边。 “韩检，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说话的声音，韩延宇很快听出对方的身份：“江来？！为什么会是你？” 江来大笑出声：“韩检耳朵倒是不错，区区几面，您就听出我的声音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你在公安局竟然也有......” “有！怎么会没有呢？” 江来说着话，用自己的鞋子用力踩在韩延宇的脸上。 碾压着他的尊严。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延宇问道。 江来笑道：“你自己设的局，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 “我要见的人不是你！”韩延宇笑道，“没吃出事，你都会被放出来顶包，就像是一条听话的狗，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权利？” 江来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愤怒地抬脚。 重重的一下，便踢到了韩延宇的头上。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嚣张跋扈，我想让你死，你一样得死！” ------------ 302杀了陈希恩的另有其人 韩延宇被踢得七荤八素，晕得睁不开眼。 江来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以为这么做就能炸出谁来？太蠢了！” 韩延宇张着嘴，想要说话，但头疼的感觉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觉得有些想吐，口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江来嫌弃地瞪了韩延宇一眼，笑道：“韩检，我好言相劝你不听，现在出了事，就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 韩延宇笑出声来。 江来见状，生气地上前：“你笑什么？” “笑你。”韩延宇强忍着难受，回答道，“笑你自以为是，笑你被扔出来，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江来蹲身下来，正对着韩延宇的脸：“别想诈我，你这张嘴，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韩延宇紧咬着牙，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江来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山：“你是喜欢山，还是喜欢水？” 韩延宇的嘴里反出血腥味，他吐了一口血水：“你以为，在这种地方杀了我，张志远就会放过你们？” 见江来不说话。 韩延宇继续说道：“张志远什么身份，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记得以前的事，更应该知道，过去那些得罪过我的半路出现的人，他们，好像都死得很惨。” 江来脸上的肉在颤抖着。 韩延宇见似乎有了作用，便继续说道：“不说别的，为什么上面那个人不让别人来抓我，只让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你受重用吧？” 提到这件事，江来整个人紧绷起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韩延宇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 江来气得全身颤抖，来回走动着。 旁边的几个黑衣人见状，劝慰道：“江总，这个韩延宇话多得很，您千万别信。” 江来仍然生气，没有回答。 是因为他觉得韩延宇说的是对的。 他不知道韩延宇到底知道多少事。 特别是总派他招惹韩延宇这件事，其实也是他心里最难受的地方，现在被韩延宇看穿不说穿，更是令他觉得焦灼。 江来上前，重新回到韩延宇的身边：“你有办法帮我脱困？” 韩延宇不语。 除了想要让江来更难受以外，他也真的是胃里翻江倒海。 想来，应该是刚才那一下，脑震荡了..... 江来生气，但显得有些无奈：“韩延宇！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谁愿意总是针对主人公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韩延宇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视线里，天空和地面看上去都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的倒影。 能看出江来的焦灼。 韩延宇轻轻笑出来，仍是不说话。 江来索性坐在轨道上，韩延宇头的旁边。 韩延宇皱起眉头，江来的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火锅味。 以前怎么就没有闻到呢？ 韩延宇突然瞪大了眼睛，火锅？？ 他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江来。 江来以为韩延宇有兴趣跟自己说话，探过头去：“我跟你说，二十年来，我一直都窝在背后，我真的是受够了，我想逃出去，你有没有办法？” 韩延宇眼中全是惊讶。 果然，出现的人，就一定不会是简单出现。 陈希恩出现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她的出现，却推动着整个事件的发展。 或许，就是为了引出这个看似不太重要的人——江来..... 韩延宇因为慌张，喉结滚动着。 江来也看出韩延宇眼神中的惊慌：“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 韩延宇一字一句地说道：“火锅连锁店，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来大惊，一下子从韩延宇的身边跳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延宇即使被绑着手脚，但依然没有准备要放过江来，他严肃地问道： “火锅店发现陈希恩的碎尸，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江来整个人呆住，下意识地退到一众黑衣人的背后。 “如果这件事真的跟你有关系的话，你以为，公安局的人，不管是不是你们九个人中的一员，他们真的会放过你吗？” 江来虚脱，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 韩延宇发现自己可能猜对了方向，他惊叹，如果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收网一个人的话。 这一次的对象，应该就是江来了。 韩延宇说道：“你被利用了，你应该很清楚。” 江来不说话，只觉得身体在颤抖着：“该我了吗？” 韩延宇思考一瞬后，继续说道：“很明显，轮到你了，还记得史宁吗？王强？刘春？他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逃过了最后的审判。” “不，我不相信，我说过，我不想暴露即死亡。”江来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韩延宇低头看一眼自己被束缚的手：“放开我，我们可以谈一笔交易。” 江来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别忘了，现在我的身份是什么，如果你想活的话，能救你的人，只有我！”韩延宇继续补充道。 江来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一步步地靠近韩延宇，就像是一个精神被抽离的傀儡。 背后，几个黑衣人上前，拦住江来：“老板交代的事可不是这样的，你可得想清楚，现在是你立大功的时候。” 江来呆住。 韩延宇见江来在犹豫，继续说道：“邪不压正，不管什么时候，赢的人一定是我，现在，是你重新站队的时候，你要想清楚。” 几个黑衣人仍然拦在江来和韩延宇的中间，不让开。 韩延宇笑道：“江总，你好好想想，就算是要抓我，公安局派出来的人，拿着手铐和电棍，却没有暴露身份，现在，你们这些人里，唯一全部暴露身份在我面前的人，只有你！” 江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是这样的，说好的合作一起抓韩延宇。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江来，抓住韩延宇，之后呢？ 火锅店出事的事，也将江来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切都太明显了。 反！ 眼前的韩延宇已经开了口，这恐怕是江来最后的出路，如果他真的想活的话..... 韩延宇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总，你仔细想想，陈瑜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用来作为扔你出来送死的线索，你以为，他还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江来默默地摇摇头：“不......杀了陈希恩的人......不是陈瑜.......” “那是谁？”韩延宇问道。 ------------ 303别让我们为难 江来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他跌倒在地上，半张着嘴，瞪着眼睛。 “我其实被抛弃了吗.......” 韩延宇仰着头，看着逐渐后退失魂落魄的江来。 “江总，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韩延宇大喊。 但是，此刻的江来已经完全沉寂在一片死寂之中。 他爬起身，慢慢地后退，不断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再想起刚刚韩延宇所说的一切。 几个黑衣人似乎很生气，一把将江来推到韩延宇的旁边。 江来一个趔趄，重新倒在韩延宇的身边。 再加上他身上的火锅味，太明显了。 因为之前跟江来接触的时候，根本就闻不到他身上的火锅味。 这一次出现，对方知道韩延宇根本就弄不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江来暴露。 但是，为什么？ 韩延宇伸出已经被困住的手，死死抓住倒在自己身边的江来。 “告诉我，杀了陈希恩的人，不是陈瑜，到底是谁？” 江来就像是陷入了无限梦魇一般，他痴痴地望着天空，似乎在害怕。 “江来！”韩延宇愤怒地喊道。 江来慢慢地回过神来，刚要开口，两个黑衣人突然冲了过来，将江来从地上拽了起来。 “如果你敢乱说的话，真的会死得很惨！”一个黑衣人警告道。 是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保镖或者打手，他们是张志远的同事...... 江来突然用力推开两个黑衣人，冲到韩延宇的身边，用手一拽，便将束缚着韩延宇一只手的绳子拽开。 韩延宇的一只手脱困，快速将手脚的绳子全部解开。 背后的黑衣人想要冲过来拦住韩延宇，但被江来困住。 “你们不过是最低级的受支配者！我看谁敢动我！”江来疯了，他红着眼睛大喊。 几个黑衣人果然站定在原地。 江来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比你们更重要，如果你们敢动我的话，我不信他们会放过你们！” 见几个黑衣人不说话，江来继续说道：“就算是死，我也不应该死在你们的手里！你们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黑衣人对视一眼：“老板没有下达命令之前，你自作主张，不怕死吗？” 江来大笑：“死？怕，我就是因为怕死，才决定要跟韩延宇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江来！” 此刻，韩延宇已经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索，站在江来的背后。 “等这次回去，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韩延宇在江来的身边轻声说道。 江来笑笑，没有回答。 对面的几个黑衣人下定决心一般，突然朝着江来和韩延宇的方向冲了过来。 “靠边！”韩延宇大喝一声，将江来推到一边，自己一个人以一对多。 几招下来，几个黑衣人全部被撂倒在地。 韩延宇唇角一勾：“你们打不过我的，不如，联络上面的人来救你们？”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不服输，继续向韩延宇的方向袭击而来。 韩延宇几个漂亮的闪身，灵活地躲过了来人的攻击。 几个黑衣人拿出了电棍，发出呲呲声。 韩延宇冷笑一声：“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是你自找的！” 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 下一秒，几人便举着电棍冲上前。 韩延宇躲闪不及，很快，连续的几下电棍打在韩延宇的身上。 疼得他咧着嘴：“不是，来真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然呢？不管你是谁，我们都是要完成任务的！” “说的也是。”韩延宇话毕，笑出来，“那就继续，不过今天，我一定会带着江来离开这里。” 黑衣人相视而笑：“韩检，你信错了人，你回头看看，江来在哪？” 韩延宇回过头，发现背后，江来已经不见了踪迹。 更远处，能看到江来笨拙的身影逐渐远去。 韩延宇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带着笑意。 “这样更好，我没有任何负担。”韩延宇慢慢收起笑容，做出攻击的架势。 他继续说道，“我想，你们将我带到这里绑起来，想必周围应该是没有监控的，在这里，就算你们被我打成重伤，也证明不了是我下的手。” 黑衣人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背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谁说只有他一个人？” 韩延宇唇角一勾，没有回头：“怎么找到我的？” 背后的人上前，与韩延宇并肩而战：“这种事，不需要问太多吧，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不重要。” “江来呢？”韩延宇直接问道。 因为他知道，张志远如果看见逃跑的江来，一定不会轻易放着不管。 张志远回答道：“被我绑在后备箱里，可还满意？” 韩延宇笑出声来：“非常满意，回去好好审一下。” 张志远扬扬下巴，跟对面的几个黑衣人说道：“喂，你们几个，我全部都认识。”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衣兜，“手机开着录像功能，你们猜，等我回去，会不会把这些精彩的武打视频交给郑队？你们再猜，上面会怎么从处罚？” 几个黑衣人站在原地不动。 张志远见有了效果，他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举到黑衣人的面前，打开了播放键。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人围攻韩延宇的画面。 张志远撇撇嘴：“一点都不光彩，虽然你们都是公职人员，但是，韩检也是公职人员，这个说出去的话，对大家都不太好。” “你想干什么？”对面的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黑衣人终于说道。 张志远笑盈盈地上前，他非常小声地靠近对方的耳朵：“我甚至知道你的名字，你猜我想干什么？” 黑衣人一愣。 张志远有些惋惜的表情。 背后的韩延宇将张志远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笑着，完全放松了下来。 双手环在胸前，等待着张志远耍宝。 他知道，张志远出现，这个架应该是不用打了。 黑衣人冷着脸：“小公子可别让我们为难。” 黑衣人是故意说出这句话的，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韩延宇方向的。 见张志远脸色瞬间铁青。 黑衣人笑道：“原来，韩检到现在还都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嘛，要不要我帮你跟韩检说说清楚？” 张志远的眼神中透着杀气。 ------------ 304自爆 韩延宇冷笑一声，刚刚两人之间的对话，韩延宇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做决定，要让张志远开支票出钱，从而炸出张志远父亲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不管张志远是谁，他都不会将张志远跟那些人混为一谈。 因为，在他的心里，张志远，就是张志远，再无其他。 从汪彬那时候开始，他就猜到，张志远的身份非同一般。 后来，因为经历了外面黑客联盟的事，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到现在，张志远的身份依然成迷，因为，现在的张志远，跟之前的张志远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 再后来，上次见到沈安的时候。 他说自己是张志远外面父亲的傀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张志远的父亲会有这么多的傀儡？他们到底分别分担着什么样的身份和角色？ 这也是他从一开始设下这个局的主要原因之一。 韩延宇淡淡的笑着，看着张志远，上前两步，轻轻地拉住张志远的胳膊，令他向后，靠近自己。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朋友，与他的家人无关，这样说，你们听得懂吗？” 韩延宇的话，令张志远有些吃惊，他默默地看着韩延宇的侧脸，眼睛微红。 韩延宇笑笑：“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果然是好兄弟！” 他伸手，挽住张志远的肩膀，裂开嘴笑着。 他的笑容，跟开朗时候的张志远几乎一模一样。 张志远内心深处觉得有些酸楚。 他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韩延宇，但是刚走出半步，就被韩延宇扯了回来。 韩延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眼神都没有。 他正对着黑衣人：“现在，你们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警察，否则，有损你们的形象，所以，如果我们两个打伤了你们，也都不过是公职人员面对匪徒的行动。” 韩延宇一边说着话，终于回头看向张志远：“我说得对吧？”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笑容，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其实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心乱如麻。 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去面对韩延宇。 现在看来，刚刚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多虑罢了。 “对。” 张志远咧嘴一笑，看着对面的黑衣人：“如果你们的身份被揭穿的话，恐怕以后，能活下去的概率也就不大了。” 几个黑衣人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 张志远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他会放过你们，但是，在主线上，你们以为真的还会再出现吗？会去哪里？你们想过吗？” 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绷不住，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能不能给条生路？” 这一下，韩延宇完全没有想到，他瞪大了眼睛。 戏路不太一样了啊。 张志远上前，蹲在跪地的黑衣人面前：“不如，聊聊你们背后的人？为什么要为难我？” 黑衣人听到张志远的话，满眼的惊讶。 韩延宇跟着惊讶。 按照张志远的意思，他现在的话，是在给自己洗脱罪名？ 但是看黑衣人的表情，似乎是印证了他刚刚的话？ 难道从一开始，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错误的？ 张志远一下抓住黑衣人的下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眼神中却透着冰冷：“说，到底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话毕，他抬起头，在几个黑衣人中间来回看着。 几个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张志远用力一推，便将刚刚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推倒。 他站起身，背对着几个人：“看在我们是同事的份上，我今天不想跟你们真的动手的，但是！” 几个人吓得全部都跪倒在地上：“小公子请吩咐。” 张志远眼角一跳。 几个黑衣人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张警官，有什么事您请说。” 张志远对韩延宇眨眨眼：“回去告诉设局的人，就说，我今天很生气，如果他再这样一意孤行的话，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几个黑衣人听出，张志远今天是真的要放过几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刚跑出几步，张志远叫住几人： “等等。” 几个人脸上满是慌张：“张警官还是什么事？” 张志远指着韩延宇：“道歉。” “啊？”几人好像没有明白张志远的意思。 张志远挑着眉头，一副慵懒的模样：“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暴露我的身份，那就暴好了，我不怕。” 说着，他回头正面对着韩延宇说道：“反正你也一直在猜我到底是谁，今天上杆子，我自爆。” 韩延宇突然觉得，眼前的张志远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他上前两步：“老张，你......” 张志远抬手，对其中一个黑衣人摆摆手：“你，过来，把你刚才想说的，直接告诉韩检。” 那黑衣人听话的上前，却愣在原地：“我.....说什么？” 张志远瞪着眼睛：“应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啊，反正我不想跟你打，要是打过我，你就是死，打不过我......你也是死！这可是我给你唯一的生路，最好不要让我生气。” 张志远说完，脸上露出笑容，看上去无害而可爱。 韩延宇望着张志远，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张志远的身份地位，看上去，似乎比自己以为的更高。 那黑衣人吓得满头出汗：“张警官......我......” “你不说？那我自己说？你这将功折罪的机会可就没有了，想好了说。” 张志远的一系列话，在韩延宇看来，应该不是简单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或许，是为了将背后的人诈出来？ 但，如果对方就是张志远的父亲......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韩延宇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甚至觉得，好像有些什么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比如，自己和张志远之间的关系。 见黑衣人不说话。 张志远突然从黑衣人的手中抢过电棍，抬起，只一下，就打在对方的身上。 用力的样子，令韩延宇心生畏惧。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张志远的样子。 他一向阳光开朗，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冰冷的大佬..... ------------ 305被改变的人，或许不止是张志远一个人 韩延宇突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觉得有些害怕。 他慌乱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想要离张志远远一些。 张志远似乎也察觉到韩延宇的举动，他伸手一拉，便将韩延宇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韩延宇，你不用查了。”张志远说着话，回头看着韩延宇。 他笑笑，继续说道：“你听到过的，从在白金会所的时候，汪彬叫我小公子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的。” “我曾以为陈瑜是你的父亲。” 韩延宇说的是真的，因为白金会所那样的地方，张志远作为一个小警察，竟然是有黑卡的，这根本看上去就不是很合理。 而且，进去之后，明显能看到陈瑜的助理和秘书，对张志远的态度都是完全没有阻拦行为的。 虽然说不上是保护，但完全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张志远笑了，开口说道：“我父亲，就是你猜到的那个人。” “谁？”韩延宇心跳很快。 张志远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哀伤：“第十个人。” 韩延宇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心脏有了一秒钟的空白。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真相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震惊的。 张志远笑道：“我想带你去见他。” 韩延宇有些生畏。 不管在故事主线里，还是在副本里，张志远的父亲，都是真正的幕后大佬。 其实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怎么了？”张志远笑着道。 背后的几个黑衣人似乎没有想到张志远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睛。 张志远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管他们，走到韩延宇的面前。 “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想知道我到底是谁，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张志远说着话，声音里带着颤抖。 因为两个人都知道，其实，当这件事曝光的时候，可能就是两人正式开始对立的时候。 但是，韩延宇在医院住院的时候。 那时候，韩延宇才刚刚觉醒，是张志远给他的线索觉醒的。 那天晚上，张志远接到了父亲让他回家吃饭的电话。 张志远是抗拒的，他不想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不想跟韩延宇站在对立面，从来都不想的。 张志远笑着道，但眼神中满是哀伤：“就像你刚刚说的，真的，不管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们都是好朋友吗？” 韩延宇的身体后退半步。 张志远的手悬在半空中，他没有抓住张志远的胳膊。 他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指，默默地摇摇头，笑了。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所以今天的事，是你父亲......” 张志远摇头：“不是，我问过了，今天的事，不是他做的。” 韩延宇没有回应。 张志远觉得，韩延宇应该是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因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别人已经没有了绑架他的理由。 除了第十个人。 张志远默默地点点头，转身。 看向几个还没有离开的黑衣人的时候，大家都吓得向后退去。 他们所表现出的样子，明显比刚刚张志远出现的时候更加恐惧。 韩延宇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他..... 张志远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他现在已经不想听韩延宇的回答了。 他害怕。 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几个黑衣人见张志远离开，便抬脚，跟着张志远的方向走去。 走出几步后，张志远停下脚步回头：“江来，我会送回公安局，如果有任何问题的话，你可以到公安局来找......我师父。” 不等韩延宇回答，张志远已经抬脚离开。 现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绑架自己。 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让张志远的身份暴露在韩延宇的面前..... 但是，暴露身份这件事，明明就是张志远自爆的，没有人用强逼他这么做..... 为什么？ 韩延宇的第一反应，就是张志远是不是有什么被背后那个设局的人拿捏了。 他没有办法.....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如果张志远的父亲是第十个人。 一个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人的话，那么，在整个游戏世界里，能够撼动他身份的人，除了他的父亲以外，根本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韩延宇拖着受伤的腿脚，一步一步走在废弃铁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 前面，停放着刚刚掳走他的那辆黑色的车。 想来，应该是张志远让那几个黑衣人留下的。 想到这里，韩延宇下意识地淡淡笑出来。 这种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变了味道......韩延宇自己都说不好。 他仰起头，深深地叹口气。 就像刚刚江来所表现的样子。 韩延宇突然停下脚步，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第十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宾县并不大，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提起过张志远的家人。 难道是游戏线索中的遗漏？ 还是说......这个人，真的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韩延宇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惊讶。 或许，黑客联盟里的那个人物关系，并不一定完全是设定..... 如果是真的呢？ 就像刚刚江来的惶恐与惊讶一样，当韩延宇问他到底是谁杀了陈希恩的时候。 江来的表现，是惊恐地看着天空..... 他所指的，会不会是外面的人。 真正的外面世界。 韩延宇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他的生命，就像是一个迷宫，怎么绕都绕不出去，让人觉得心慌。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韩延宇突然加快了脚步。 刚刚张志远给自己留下了线索，下一个关键点，应该就在公安局里。 他越走越快，最终，变成了奔跑。 黑色的轿车停在原地，钥匙，就放在车头位置。 韩延宇不假思索地按开钥匙，开门上车。 车上的导航已经帮韩延宇调试好。 韩延宇相信我张志远所做的一切，他用力踩下油门，车子驶进了眼前的一条悠长深邃的隧道。 这样的隧道，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一定会惶恐不安。 但是现在，他的心跳很正常，没有一丝变化...... 为什么？ 韩延宇突然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难道，不光是张志远一个人发生了变化？ 难道，发生变化的人，还包括他自己？ 就像是科学理论中所提到的，人，每七年，全身的细胞就会替换一次。 但是记忆是会被保存下来的。 你，是否还是原来那个你? 如果只是按照记忆来推算一个人的身份，那么，换脑技术，是不是也能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那现在，他.....到底是谁..... ------------ 306破案，不过是破除某些人的谎言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韩延宇的眼前，黑暗的隧道里，出现了一行字。 这字，就像是悬空在黑暗中。 当韩延宇看完这些字后，字就会瞬间消失不见。 韩延宇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隧道中。 周围一片漆黑。 外面的人能听到他的心声......这种情况，以前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韩延宇抬头，看着黑暗深处：“你是谁？” 很快，黑暗中再次出现一行字：“我是你要找的人，但是能不能找到我，却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如果游戏是这样的话，那玩起来似乎失去了体验感，一点都没意思。”韩延宇唇角轻扬。 他现在情绪已经开始变得非常平稳。 黑暗中半晌没有再出现字。 韩延宇继续说道：“怎么？你怕在游戏里输给我？” 终于，黑暗中，字再次出现：“你赢不了我。” 韩延宇笑了，他没有再说话，重新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将面前“你赢不了我”这几个字撞碎在空气中。 输赢，对他来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重要。 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不是赢，就是死。 这，便是游戏中的生存法则。 黑色的商务车冲破黑暗隧道的瞬间，外面的天空下起雨来。 雨水敲打在车窗上，滴滴答答地响着。 韩延宇唇角上扬。 因为，背后的人，已经慌了......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大雨中，韩延宇开着车来到公安局。 门口空空荡荡，今天格外安静，就连普通的民事案件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门口的屋檐下，有两个年轻的警察正躲在角落里抽着烟。 眼圈浑浊在空气中，散落在雨水中。 韩延宇只看了对方一眼，便收回视线，他大踏步地走向大门。 门口的女警站起身来，看到韩延宇的瞬间，开口说道：“郑队说了，您来的话，让我带您过去。” 韩延宇眉角一挑：“案子归郑队了？” 女警没有回答他的话，便先行带路。 韩延宇跟着女警穿行过熟悉的公安局大厅。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好像都在看着韩延宇的一举一动。 韩延宇不动声色，但身体已经开始紧绷起来。 悠长的走廊，他已经走过很多次。 女警回头，看一眼韩延宇，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韩延宇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张志远呢？也在里面等着我吗？”韩延宇问道。 女警没有正面回答韩延宇的问题：“请跟我来，该来的人都来了，只差您一个。” 韩延宇眉峰紧锁，跟着女警走到郑毅办公室的门口。 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有人似乎在说着话。 女警推开门的瞬间，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大家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张志远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办公室里，还有郑毅、公安局副局长秦勇。 两人看到韩延宇的时候，都抬起头。 张志远难过的眼神望着韩延宇：“来了？进来吧。” 韩延宇上前，身后的女警便将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江来呢？”韩延宇一连串地问题。 但是i，对面的人似乎都没有想要回答韩延宇的问题。 郑毅对韩延宇抬手：“过来坐。” 韩延宇抬脚，坐在张志远的身边，张志远抬眼，对韩延宇露出一个苦笑。 “发生什么事了？”韩延宇问张志远。 张志远摇摇头：“有点乱。” 对面，秦勇的脸上露出一些不太好看的笑容：“韩检，我们见过的，记得吧？” “记得，在沈检的办公室里。”韩延宇的记忆里，跟秦勇接触最近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 虽然，他并不知道秦勇是否说的是那一次。 秦勇的脸色不好看，他看一眼郑毅，之后将身体向后靠去，点燃一根烟。 “江来的事，我想，韩检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韩延宇一听，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秦勇更是不高兴，脸色很难看，眉头皱起来。 韩延宇抬起头，眼神中依然透着笑意：“我还以为你们会想要他死。” 直接被揭穿的秦勇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 他狠狠地瞪着郑毅。 郑毅却不看他，表情上，一点都没有对秦勇的畏惧。 韩延宇见状，更是对秦勇语气不客气：“那按照秦局的意思，江来的案子怎么说？” “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们就把人抓回来了？这算什么？被外面的人知道，还以为我们公安局是吃干饭的。” 秦勇说话的时候，口水四溅。 韩延宇无奈地站起身：“证据是需要去找的，而是坐享其成？难道警察就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老百姓自己把证据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再整理到检察院，等待检察官的裁决吗？” “韩延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秦勇真的怒了。 或许，是因为韩延宇的话，正好说到了秦勇最想隐藏的东西。 韩延宇笑出声来：“既然秦局想要坐享其成，不如，让我们去找答案！” 说着话，韩延宇伸手将张志远拉起来。 张志远眉峰一紧，看着韩延宇。 秦勇死死地瞪着韩延宇，突然冷笑一声：“既然韩检知道很多事，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些人，根本就活不到你找到证据的这一天。” “你威胁我？”韩延宇收起脸上的笑意，冰冷地瞪着秦勇。 秦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管你是谁，这里就是我的地盘！” “所以呢？秦局现在是要跟我公开对决？”韩延宇问道。 秦勇嗤笑一声：“你？还不够资格。” 话毕，他看向张志远：“你说呢？小公子？” 韩延宇眼角一跳，秦勇也叫张志远小公子。 而且，从刚才开始，张志远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张志远，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张志远慢慢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向韩延宇，而是怒视着秦勇： “秦局，你可是想好了？” 秦勇刚刚的嚣张模样瞬间消失。 张志远继续说道：“那就把江来看管好，剩下的事，我们会去处理。” 话毕，他看一眼郑毅：“师父，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江来，请您申请戴罪立功的可能，如果他愿意合作的话，我希望可以帮他减刑。” 韩延宇淡淡地笑了。 只要有张志远的帮助，不管再难的案子，都一定会完美解决。 所谓破案，不过是破除某些人的谎言，一切，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 307临时住所 张志远说完，直接拉着韩延宇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郑毅的办公室。 走出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张志远和韩延宇。 张志远目不斜视，就这样拉着韩延宇的胳膊。 走出大门，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地面潮湿，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 刚才站在门口抽烟的两个年轻的警察，还站在原地。 看到张志远和韩延宇出来，两人与张志远对视一眼后，立刻低着头离开。 他们现在的表现，就好像是在害怕张志远一样。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侧脸：“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志远松开韩延宇的胳膊，转回头来，看着他的脸，笑道：“没什么啊。” “你刚刚的脸色，明显就很.......” 张志远直接打断了韩延宇的话：“我就是很烦那个秦勇，一整天没有一句正经话，跟他开会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这句话，韩延宇倒是很认同，他笑了。 张志远看到韩延宇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你真的不怪我没有告诉你？” “怪，怎么会不怪？”韩延宇认真地说道，“现在，就要看你的立场了。” 张志远低下头：“我就知道，有一天会这样。” 韩延宇轻轻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你们不一样。” 张志远抬头笑笑，眼神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就好像一个讨到糖果的孩子。 他笑着说道：“我们的关系不算太好。” “嗯。”这种事情，韩延宇不方便发表意见。 张志远正要说下去的时候，被韩延宇打断。 “花溪星院的事情解决了，这件事还得多谢他，”顿了顿，韩延宇继续说道，“我是说，你的父亲。” 张志远低头笑笑，这笑容里，带着苦涩。 韩延宇继续问道：“不过，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张志远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半晌没有回答。 韩延宇见状，伸手揉了揉鼻子，笑道：“没事，以后再说。” 张志远笑着：“谢谢。” “现在去看看花溪庄园的业主们？”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点头笑道：“好。” 两人到花溪庄园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热闹起来。 工人们陆续进入工地，现场摆放着很多建筑垃圾。 大门口，业主们围在一处，所有人都露出愤怒的神色。 大家看到张志远姜黄色的大G开过来，便一窝蜂地围上来。 张志远的车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延宇坐在车上，瞬间就想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 是他想少了，这件事，他怎么会没有想到。 很明显，张志远也跟韩延宇想到了同样的事。 两人对视点头后，下车。 众人一下子便将两人围了起来。 领头的，仍然是姜宇轩的母亲：“韩检！你们这算什么事儿？是怕我们活得太久了吗？” 韩延宇直接没有看向任何人，走到姜宇轩母亲的身边。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是我的错。” 姜宇轩的母亲不饶人：“我看你就没有诚心想要帮我们办事，我早就说过，你们就是一伙儿的！现在看实在说不过去了，作秀是不是？现在把我们赶出来，所有的东西也都给我们扔了出来，想让我们怎么办？” 背后的众人也跟着大声应和着。 确实是这样，老百姓，不过衣食住行罢了。 张志远见众人围攻韩延宇，直接上前，将韩延宇护在身后： “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我们过来，就是帮大家解决这件事的。” 众人根本不相信张志远的话，笑道：“吹什么牛？要是有本事，今天就让我们有地方可住！” 正当众人觉得将张志远难住的时候，却没想到，张志远直接笑道：“没问题。” 说完，他便拿出手机，当众拨通了一个电话。 韩延宇轻声问道：“有没有谱儿？” 张志远对韩延宇眨眨眼，示意他放心。 从张志远的表情，能看出对面的人已经接通了电话。 张志远看一眼姜宇轩的母亲，随后环视四周，大概计算了一下。 “现在需要你们公司帮个忙.......对......需要两栋楼，237户，每个户型都要在一百平以上......对.......就是今天。” 听不到对面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韩延宇和所有的业主，都呆呆地望着张志远，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张志远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好像帮237户人家找房子，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甚至，韩延宇突然觉得，要是早点揭穿张志远的身份，是不是很多案子办理起来，反而会更轻松？ 刚想到这里，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摇摇头。 还是被张志远看到，他已经挂上电话：“怎么了？这是你希望我能做的事吗？” 韩延宇一时哽住，其实之前让张志远出钱，也没有想到这么多。 张志远靠近韩延宇的耳朵，小声说道：“反正现在已经暴露了，我倒是可以帮他们做更多事。” 韩延宇一顿，点点头：“那我也替大家谢谢你。” 众人看到两人小声说话，有些不满。 姜宇轩的母亲上前，指着张志远：“你们别想糊弄我们！237户人家，不是说有地方住就有地方住的！你们别把我们当傻子！” 其实，不光是姜宇轩的母亲不相信，背后的其他业主们都不敢相信。 他们还不知道张志远的身份，更不知道张志远在这个世界的话语权。 第十个人的儿子.......应该算是一人之下的存在了...... 其实韩延宇是相信的，因为，这种事，对张志远来说，其实不算是什么大事。 张志远上前，笑容温和好看：“大姐，别着急，事情是我们答应下来的，就一定会帮你们处理干净，稍等一下，很快......” 众人还是不敢相信，但是看着张志远自信的表情，却又觉得他不像是说谎。 姜宇轩的母亲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你......我不相信，你一个小警察，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张志远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浩浩荡荡地出现了一排双层大巴。 “呐，来了。”张志远笑容里带着自信。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宇轩的母亲更是惊得合不拢下巴：“这，是什么意思？” 张志远弯下腰，尽量与姜宇轩的母亲平时，笑道：“接你们去临时居所的大巴车，一共十辆双层大巴，够大家坐了，有多没少，大姐，可还满意？” ------------ 308不被理解的好意 最终，十辆双层巴士，还空了两辆车，浩浩荡荡的，将所有的业主都带走。 临走前，姜宇轩的母亲用她充满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等着张志远。 韩延宇笑着撞了一下张志远的胳膊：“其实，做第十个人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张志远笑着笑着，却透着难过。 他不想被韩延宇看到自己的表情，抬脚走上车：“走，看着他们都安顿好，这件事，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韩延宇察觉到张志远的异样，但是没有说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透的模样，跟着张志远上了车。 张志远的车子，紧紧地跟在大巴车的最后。 这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宾县街道穿越而行的时候，引来不少人侧目。 张志远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只手撑着额头，不想被外面的人看到自己。 韩延宇看着张志远的样子，笑出声来：“说实话，你这张脸，还没有你这辆车让人熟悉。” 张志远偏头，对韩延宇露出一个大大的假笑：“现在你满意了？” 韩延宇笑意更浓：“这次倒好，赔了钱赔了车，还赔上了身份。” “也就只有你。”张志远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韩延宇停止了笑容，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张志远却已经回过头去，或许是因为觉得韩延宇刚刚的话说得对，他索性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县城中心一处已经盖好的新房子。 这里，正是一处精装房，看上去，比花溪庄园还要好上一些。 业主们纷纷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的楼，都睁大了眼睛。 他们的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相互说着话，激动的神色无以言表。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引来了不少群众的围观。 有人问其中一个业主：“你们这是干什么？” 业主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公安局的张警官，就是张志远，你们知道的吧？他真是个大好人。” 那人似乎不知道张志远，业主便伸手指向张志远的方向：“就是那个，公安局的张警官，不仅出了两千多万，帮我们交上了房子的建筑款项，还帮我们找了这个新房子做临时住所。” 那人露出羡慕的目光，有些不敢相信：“有这好事？” “可不是嘛！”业主好像的合不拢嘴，“我们真是遇上好人了，就是已经过世的那几个没有福分......” 这话被我姜宇轩的母亲听了去，愤怒上前，用力推了一把说话的业主，说道： “要不是我们家的牺牲，你们现在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家老姜当时为了房子的事跑前跑后，跟检察官的人和警察都打好关系，你们都忘了吗？”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姜宇轩的母亲哭诉。 其实，虽然姜宇轩的母亲跋扈，但是，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当初，要不是老姜和最开始跳楼自杀的那个老人的信任，事情应该也不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只是，中间发生了太多没有解决好的事，令房子的事这么晚才得到解决。 韩延宇的心里，也是有些愧疚的。 张志远拉了拉韩延宇的胳膊：“事情解决了就好，不管是什么事，终归是要有人牺牲的。” 韩延宇默默地点点头：“如果从一开始，那些签了合同的人就能够负责到底的话，那该有多好。” 张志远笑笑：“这个世界上，不负责任的人，还是要比负责任的人多一些，所以，才会需要我们。”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谢谢。” 张志远笑容僵持：“不用，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不远处，姜宇轩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她突然冲向两人的方向，一把揪住张志远的衣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众人惊讶，不明白姜宇轩的母亲为什么要这样。 说起来，明明事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她应该高兴才是。 姜宇轩的母亲却已经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原来，想要解决这件事是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非要拖到现在？为什么要让我老公和儿子无端牺牲.....为什么........” 她哭得撕心裂肺，在场的所有人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大家都占了光，不便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说出来罢了。 张志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被韩延宇一把抓住。 “这不是你的错。”韩延宇的声音低沉，却透着力量。 张志远抿着嘴，低着头，他有些难过。 只见韩延宇上前啊，走到姜宇轩母亲的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的身上。 谁都知道，这两者，其实都没有错。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明明都没有错的双方，交叠在一起，却似乎错了太多。 姜宇轩的母亲仰起头，看着韩延宇的眼神中透着愤怒：“韩延宇，为什么要让我的老公和儿子白死？为什么？！” 韩延宇伸手，慢慢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他的声音干净而有力：“我和张警官都是公职人员，我们有自己的职业职责。” 姜宇轩的母亲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被韩延宇打断。 他继续说道：“我能明白您现在的心情，老姜，我跟他之间也算是很熟悉的关系，姜宇轩，他死前也帮助过我很多事，其实，对于他们的死，我也很难过。” “谁要听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姜宇轩的母亲声音很大，大大的眼泪珠子从眼角滚落而下。 身边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等待着韩延宇的回答。 韩延宇没有慌乱，他轻轻地扶着姜宇轩母亲的胳膊：“您说得不错。” 大家对韩延宇的回答有些吃惊。 韩延宇继续说道：“但是，我们有我们办案子的规章制度，这次，不管是张警官出了两千多万，帮大家交上了钱，让花溪庄园继续盖下来，还是帮大家找到了临时住所，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众人听懂了韩延宇的意思。 韩延宇看到有人在点头，看着姜宇轩的母亲：“老姜和姜宇轩的死，我真的很抱歉，但是站在我们公职人员的角度，我们应该继续努力向上级申请。” 旁边，终于有人上前，扶住姜宇轩的母亲：“韩检说得不错，其实，不是所有的公职人员都能拿出这么多钱帮我们的，我们应该知足。” 人群中也出现了附和者：“是啊，要是所有的公职人员都得这样办案子的话，那太不公平了，没有点家底和身份背景，大家都办不成案子了吗？” 姜宇轩的母亲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一个中年业主走出来，对韩延宇和张志远的方向躬身说道：“我们业主都很感激你们的做法，我们......遇到了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又一次听到这个词，韩延宇笑了。 他回头看向张志远的时候，却发现张志远一点都没有开心的表情，反而脸色铁青，低着头。 就好像，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拥有这样的感恩一样...... ------------ 309我不想停止对儿子和亡夫的想念 韩延宇和张志远，两人跟着众人一起走进小区。 这处住所，其实根本就不是安置房，而是一处高档小区。 所有的业主们都非常高兴，自己能住上这样的地方。 韩延宇仰头看着精致的外观：“这房子，是王强死前最后一个项目。” 张志远点头：“是的，当时他就是想要用这个项目替陈瑜洗钱。” 韩延宇笑笑，其实他倒是很喜欢现在跟张志远直接的交流。 很多事情不需要藏着掖着地问。 特别是张志远，什么都么一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一群业主围在一起，等待着负责人安排住所房子。 但每个楼层的都是不一样的，业主们因为想要选择某一层某一户而吵架。 令负责人有些为难，他被团团围住，脱不开手脚。 张志远见状，轻轻皱着眉头：“韩延宇，你看，有时候.......帮助他们，他们的感恩不过尔尔，他们脑子里所想的，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韩延宇没有答话，因为，他心里的感觉其实跟张志远是不一样的。 他觉得，老百姓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们惶恐不安。 他们得到得太少，所以，在面对利益的时候，才会奋不顾身。 他们穷怕了，饿怕了，一旦见到这些，他们就想要先占有最优势。 他们害怕，这一生，或许没有更多的机会有这样的好选择。 所以，他们的心态其实跟张志远的心态是不同的。 这些业主们现在争先恐后所选择的东西，不过是张志远唾手可得的东西。 甚至，只要他开口，就可以得到比这些东西更好的东西。 韩延宇轻轻地低头一笑，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 虽然他跟张志远的想法不同，但是，双方的做法和想法，他都能理解。 毕竟立场不同。 张志远叹口气：“我过去看看。” 韩延宇没有回应，他远远地站着。 见张志远推开人群，站在负责人的身边，开始给现场那些为了楼层和房号吵起来的业主们想办法。 韩延宇歪着头，看着张志远，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或许，张志远反而就是那个攻破第十个人的重要突破口。 韩延宇的笑容骤然停止，他突然意识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志远就已经成了自己利用的工具。 他所利用的，不过是张志远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和情感...... 他的心有些压抑，转回头去，不看张志远。 远处的张志远忙碌着，抬眼看向韩延宇，却发现韩延宇并没有看向自己的方向。 他刚想叫韩延宇，却被旁边的业主一把拉住。 “张警官，你看，我腿脚不好，我就想要二楼这个靠阳光的房子，我还想能晒晒太阳。” 张志远还没有回话，旁边的另一个阿姨就大声嚷嚷着：“就你奸诈！你年纪大，腿脚不好，去住一楼啊，还不用上楼呢！” 说要二楼的业主大声说道：“这房子是电梯房！我住二楼也不费腿脚！” “哟哟哟，你看，这就承认了?你不是说因为腿脚不好才想住二楼向阳的房子吗？好房子就这么多，就你精明！” 张志远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再抬头，见韩延宇正看着另一边的黑暗处。 他顺着韩延宇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他有些担心，想要从人群中抽离出来。 但是，那些业主根本不会轻易放张志远离开。 姜宇轩的母亲抓住张志远的胳膊：“张警官，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张志远回头，一脸疑惑：“怎么？” 姜宇轩的母亲转身，又开始跟在场的所有人挑事儿：“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们争吵，让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真正想住的地方，他们就是想看咱们吵架，报复咱们！” 张志远生气：“大姐，说话是要负责的！” “那你们两个真的负责了吗？现在把我们扔在这里，然后呢？”姜宇轩的母亲仍然不肯放过张志远。 张志远被气笑：“好，现在，我一分钟就能给你们把这房子分得清清楚楚！” 业主们都惊住了。 张志远将视线从韩延宇的身上挪来，走到负责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给我吧。” “小张总......”负责人轻声叫着张志远。 张志远悄悄对负责人眨眨眼，负责人很快收起话头，低身退后。 张志远快速翻看手中的表格，唇角上扬。 “赶紧的，张警官，我们都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腿脚都麻了。”有人大声喊道。 张志远心中不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直接将手中的名单和户型收起来，笑看着对面的业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选了吗？”姜宇轩的母亲大喊道。 张志远唇角一勾：“对，巧了，这个户型竟然跟花溪庄园的户型一模一样，只是比花溪庄园的房子稍大一点而已，你们根本不需要为了选房子而吵架。” 一瞬，大家都明白了张志远的意思。 有人不满意地撇撇嘴的。 张志远笑道：“好了，各自按照自己买花溪庄园的门牌号对号入住，如果再让我看到有人因为住房子的事情争吵的话，谁就给我回到花溪庄园门口打地铺！” “你这说的什么话？！”有年纪大的业主不高兴了，“你这是当警察的人该说的话吗？” 张志远没有后退，反而笑意更浓：“我现在干的事，也不是警察该干的事，如果按照我的工作职责来说的话，我可不负责给你们找房子，人，要善良！” 一句话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而后，有人小声说着什么，人群逐渐开始散开。 最后，只剩下姜宇轩的母亲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张志远抬头，见韩延宇仍站在原地等着。 他放下心来，走到姜宇轩母亲的面前：“您还有问题？” 姜宇轩的母亲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跋扈，她红了眼眶：“落幕了吗？” “什么？”张志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姜宇轩的母亲，脸上眼泪滚落下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什么都知道.....走进这个门洞之后，我们花溪庄园所有的事情，就要这样落幕了吧......” 张志远反应过来，半晌点点头：“应该是的，但是，事情有个好的结局，总比一直闹下去要好些。” 张志远温暖地笑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姜宇轩的母亲并不是那么跋扈。 而是不想失去所有的意识，不想要就此落幕罢了。 只见她点点头，声音低沉：“我懂，我都懂，我只是.....不想停止想念我的儿子和亡夫.......算了......这都是命......” 看着姜宇轩的母亲逐渐远去的背影，张志远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一件事情出的结束，如果会成为一些人的落幕，是不是最后，就会只剩下他和韩延宇两个人？ 抬头，正好与韩延宇四目相对。 ------------ 310我会保护你 安置完花溪庄园的业主，两人上了车。 街上的人群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大家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 只是，张志远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街边小卖部的肥胖老板娘，仍然坐在柜台前嗑着瓜子。 旁边卖水果大妈，坐在摊位前刷着视频，一切都跟以前见过他们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们，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他们，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吃着同样的饭，说着同样的话吗？ 他们如果知道每天都在重复的话，他们还想要继续活下去吗？ 还是，他们会努力去冲破这阻碍，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韩延宇偏头，看着张志远，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似乎也没有准备要开车的样子。 “怎么了？”韩延宇问道。 张志远回过神来：“没什么，”他回头看一眼刚刚的安置房，“你说，他们在房间里，还在动吗？” 韩延宇眉峰一紧。 张志远笑笑：“虽然知道一切，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还是会有点.....难过。” 韩延宇伸手轻轻抚摸着张志远的头：“没事的，我们还要继续生活。” 张志远的头突然一疼，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跟刚刚类似的场景。 只不过，他变成了之前在梦魇中所看到过的那个小男孩。 对面，年纪稍大一些的哥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道：“没事的，我们总能出去的，等我们出去了，还要继续生活，但是，未来的生活，都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以后，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小男孩倔强地抿着嘴：“不，以后，我要保护你！” 这个画面，和小男孩的声音不断在张志远的脑海中响起，他疼得弓起身子。 “不，以后，我要保护你！” 这句话，不断在张志远的耳边回荡着。 “张志远！你到底怎么了！”韩延宇慌张地扶着张志远的手臂。 张志远突然反手一抓，他双眼通红，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韩延宇的眼睛。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韩延宇一顿：“你在说什么......” 张志远紧咬着牙，强忍着头疼：“我们.......” 张志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一辆银白色的商务车停了下来。 从上面下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他透过车窗，看一眼张志远，眼神微动。 下车，直接走到大G的旁边，伸手敲响车门。 张志远仍然拉着韩延宇的胳膊：“别，别开门.....” 然而，车门外的那个精致的男人，却像是无情的机器，继续敲响了车门。 张志远强忍着头疼，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穿越人群，开得非常快。 “张志远！停下！”韩延宇大声喊道。 但是，张志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更加用力地打着方向盘。 “张志远！”韩延宇大喊，“你疯了吗？” 张志远半低着头，眼神冰冷，白眼球里全都是红血丝，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已经开出了宾县县城。 最终，停靠在郊外的小路上。 背后，根本就没有人和车子追上来，但是张志远看上去却像是在逃离一般。 韩延宇心疼地看着张志远的侧脸。 他用力喘着粗气，整个身体弓着，几乎埋在方向盘的下方。 韩延宇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张志远的肩膀上。 一瞬间，张志远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整个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斜眼看到旁边的人是韩延宇，才放下心来。 韩延宇也轻轻地拍着张志远的后背：“没事了，那个人没有跟上来。” 半晌，张志远声音嘶哑地说道：“为什么不问我那个人是谁。” “就像以前一样，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如果我问了，也不过是给你平添苦恼罢了。” 张志远偏头，看向韩延宇，张了张嘴，半晌，却只说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韩延宇脸上都是对张志远的担心：“回家吧。” 这句话，砸在张志远的心上，他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 韩延宇轻轻地说道：“下车，我来开。” “我可以。”张志远仍在嘴硬。 韩延宇不由分说，打开车门，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望着驾驶座上的张志远。 突然，他就想起，去最开始刘春强奸案的受害人小女孩家时，在那个几乎180°转弯的斜坡处。 当时开车的人是韩延宇，他的情绪有问题。 张志远愤怒地将韩延宇从驾驶座上拉扯了下来，愤怒地斥责他不要命的话不要带着自己。 现在，一切都变了。 张志远偏头，看着韩延宇等待着自己的脸，慢慢打开车门，下车。 “对不起......” 说完话，张志远没有等韩延宇回答，便抬脚，向另一边走去。 “其实，在刚刚你跟那些业主说话的时候，那个人就出现了。” 韩延宇慢慢转过身，看着张志远的背影。 张志远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停下脚步。 两人的旁边，是一大片甘蔗田。 甘蔗还没有成熟，立在水边的淤泥之中随风飘荡着。 韩延宇没有靠近：“他刚才在你跟业主说话的时候，来找过我。” 能明显地看出，张志远整个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慢慢回头：“他说了什么？” “你很紧张他说的话？”韩延宇反问。 张志远微微皱起眉头，再次问道：“他说了什么？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快步走到韩延宇的面前。 他的眼神中，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情感。 韩延宇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张志远，你在怕什么？就算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我了解你，你在让我害怕，你在怕什么？” 张志远紧咬着后牙槽：“有些事，并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韩延宇，你明白吗?” 韩延宇点头：“就像我刚刚说的，不过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未来的路，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张志远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风吹过他的头发：“你......” “我会保护你。”韩延宇接话道。 ------------ 311三层空间的世界 张志远立刻回答道：“他是我的助理。” 韩延宇没有说话。 张志远垂下头：“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助理，他总是想控制我，总是想按照我父亲的要求控制我，但是，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变成下一个傀儡，更不想变成下一个陈希恩，你能明白吧？” “明白。”韩延宇的回答干净利落。 张志远的眼神变得哀伤起来，他上前，轻轻地抱住韩延宇，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 韩延宇轻拍着张志远的后背。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在。” “为什么你总会跟我说，你在。”张志远哭了，他不想抬头让韩延宇看到自己脸上的哀伤。 韩延宇叹口气：“让你有安全感。” 张志远紧咬着嘴唇，没有回话。 后来，韩延宇开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张志远定定地看着窗外。 两人没有再说起那个助理，韩延宇也没有跟张志远说起那个所谓的助理跟自己说了什么。 但是，那个助理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字，却都深深地印在韩延宇的心里。 车子开到张志远家别墅的门口，韩延宇将车停好后，从车上下来。 “我该回宿舍了。” 张志远这才反应过来，是的，韩延宇已经恢复了自己检察官的身份。 其实，他已经不用继续住在这里。 但是，张志远已经习惯了韩延宇的存在，他不想让韩延宇离开。 两个人在一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有什么事，也好有些商量。 但是这些话，张志远都没有说出口。 韩延宇笑笑：“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多少会有人说些杂七杂八的话，我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志远皱着眉头：“我不在意。” 韩延宇默默地摇头：“我也希望你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想，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张志远知道韩延宇所指的是什么，他沉默了。 韩延宇轻笑一声：“你没有想好，而且，你需要独立的空间。” 说罢，他转头准备离开。 张志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车子你开走吧。” “嗯？”韩延宇回头看着张志远。 张志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将手中刚刚拿回来的钥匙扔向韩延宇：“反正一切都是虚假的，一辆车而已，我还有很多，你开走吧。” 韩延宇笑了：“好。” 张志远满意地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走进别墅大门。 韩延宇仍然站在原地，几分钟后，他看到韩延宇打开了窗户，站在窗户里面看着外面的韩延宇。 他又一次想起，以前，好像总是张志远在外面，背靠在车上等着自己的。 就像是救赎，又像是偿还...... 韩延宇收回视线，上车离开。 张志远看着远去的那辆姜黄色的车子，慢慢地收回视线，转身的瞬间，表情变得冷漠。 “你好大的胆子！” 对面，正站着刚刚在安置房出现的那个男人。 他干净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即使是面对张志远冷漠的问话，他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 张志远见状，突然上前，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手里，整个人向后倒去，身体撞在墙面上，反弹回来，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男人用力从地上爬起身来，低着头，却不敢看张志远一眼。 张志远唇角一勾，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一把将男人的下巴捏住：“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不经过我的同意，接近我的人？！” 男人低着头，白皙的脸显得更白。 张志远冷哼一声：“如果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我就把你剁了，扔出去喂狗！” 男人依然低着头，他双手交叠在一起，身体慢慢地颤抖着。 “对不起，我只是想在一旁远远地等着，万一您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可以......”男人仍在解释。 但张志远的脸上却满是不屑和冷漠：“滚出去！” 男人抬头：“张总，韩延宇不可信，我今天出现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想要在您面前印证这件事。” “这是我的事。”张志远回应道，他看着男人的眼神透着冰冷。 看上去，跟以前的张志远完全不同。 就像是一个从来都不曾出现的人。 这个人，不是张志远原本开朗大方的模样。 张志远眯着眼睛，继续说道：“陈方，你跟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秉性，不要总是挑战我的极限！” 这个被叫做陈方的男人点点头：“张总，现实，终归是现实，游戏终归是游戏，您......” 张志远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瓶，一下子，便打在陈方的头上。 瞬间，瓷瓶子碎裂开来，在空中碎成了渣。 “滚！”张志远暴躁地喊出声来。 陈方白皙的脸上，血水流了下来，模糊了他漂亮的眼睛。 张志远却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陈方从卧室走出来，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默默地走到餐厅，用手清理自己头上的血迹。 即使他知道，这些伤痕，现在虽然很疼，但只要离开游戏，伤痕也会跟着消失。 但是，他还是想要用这种疼痛感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跟随张志远其实已经十年，他亲眼看到过张志远的疯狂，看到过他为了找到那个人而痴迷的样子，看到过他因为实验成功而发出的尖叫。 他都知道，但是，他不想看着曾经令他崇拜的张总，就这样永远被困在游戏里...... 甚至，他为了不让自己轻易走出去，设置了密码和防火墙，还设置了病毒入侵自己的游戏......更甚者...... 陈方低头，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上的游戏页面。 游戏的名字叫《交锋》，其实，《利刃》不过是游戏的副本.....其实......一层又一层的游戏，不想走出去的人，不是别人。 而是张志远自己...... 陈方叹口气，看着指尖的血迹慢慢消失。 背后的灯逐渐变亮。 他没有回头，已经知道，自己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找到了吗？”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陈方慢慢回头，看向背后的女人。 ------------ 312要打就打我，别碰我弟弟 韩延宇回到宿舍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准备落山。 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半片海水，看上去煞是好看。 韩延宇站在窗户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房间，长久的疲惫让他几乎要忘记了缓和自己的生活。 他叹口气，身上穿着自己宽松的睡衣。 再次回来，一切都已经回到了原本的样子，只是，唐卡却从所有人的心中消失不见。 死者仍是一样地死了，同样的办公室里，同样的身份。 只是，在普通NPC的记忆中，从唐卡换成了陈希恩。 陈希恩的案子，现在在郑毅的手中，不知道已经查到什么程度了。 韩延宇知道，这个案子，一定会落到自己手上，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叹口气，转身望着整个房间里的陈设。 过去，张志远经常睡在背后的沙发上，他总是将所有的资料都摆在地上，杂乱无章，而唐卡，总是喜欢帮他收拾乱糟糟的一切。 但是现在，三个人的关系已经全部都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房间里，非常整洁，就像是被人收拾过一样。 韩延宇想着，或许是因为唐卡在这里住过，所以房间不像自己以前一样乱。 抬头，夕阳正好透过窗户，照耀在桌面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上。 韩延宇突然想起这个东西，是上次在检察院办公室里发现的。 是陈希恩临死前，留下的信。 当时，他并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奇怪的内容，看上去就只是一份离别。 但是他和张志远都怀疑过信上的内容。 因为在信里，陈希恩似乎是知道自己死期的，但是，却留下了一封没有意义的信，这一点都不合理。 他抬脚上前，从盒子里再次拿出那封信。 信纸已经折成了正常的样子，并不是最开始发现这封信时候的爱心形状。 他慢慢地打开信纸，在折叠的每个角的交叠处，出现了交叉的折痕。 而最复杂的折痕，每个字都像是被重点画出来的一样，在整个信上，显得异常扎眼。 韩延宇眼神一收。 他拿出一张新的白纸，拿出笔，将目前看上去最扎眼的几个字写在纸上。 一行字明显地出现在韩延宇的面前。 他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凶手在身边......” 韩延宇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什么意思？”韩延宇默默地说道，“什么凶手？幕后的凶手？还是杀了陈希恩的凶手？” 韩延宇仔细观察着这封信上其他的字，想要从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果然，很快，他便发现了几个也是类似几何图形的重点位置上所暴露出的字。 他认真地将每一个字都写在纸上，将他们重新排列组合。 几段看上去似乎不是很顺畅的句子出现在他面前的纸上。 他用钢笔划掉，重新排列组合。 他的眼角有些亮晶晶的水滴，他的眼神中有焦躁，他的头发里渗出了汗水。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看出另一个完全通顺的答案，而是因为他不想将那几个字写出来。 天色越来越暗，他换了太多种组合，但是，却没有任何一种是合理顺畅的。 直到夜幕降临，他再也看不清纸上的任何一个字。 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转头，望着月上海面的美景。 “张志远.......”韩延宇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一间黑暗的房间里。 七岁的大童和五岁的小童相对而坐。 黑暗的仓库地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袋子里是一个已经干裂的馒头。 头顶的窗户，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是两个孩子唯一能感受到的光亮。 小童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他脏着脸，盘腿坐在地上，眼巴巴得望着对面的大童。 “哥哥.......”小童开口说话，他嘴唇干裂，有血迹。 靠在墙上的大童睁开眼睛：“把那个馒头吃了吧，我不饿。” “哥哥，你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我跟哥哥一人一半好不好？”小童眨巴着眼睛。 大童看一眼馒头，其实他饿得已经头脑发晕。 他偏过头去，不看地上的馒头：“那个人应该快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会带热乎的食物，或许是明天，我才不要吃这种干掉的东西。” 小童知道大童在说谎，他慢慢地爬到大童的身边。 小小的脑袋靠在大童的身上：“哥哥不吃，我也不吃，我们明天一起等那个人带软馒头好不好？” 大童一下将小童推开，眼神中带着嫌弃。 伸手从地上抓起馒头，分成两半，一大一小。 他将手中大块的馒头推到小童的面前：“快吃！真拿你没办法！” 小童笑了，笑容映照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可爱。 “哥哥一起吃。” 说着话，小童已经将馒头塞进嘴巴里嚼着。 但是，因为馒头实在太硬，他小小的嘴巴被刮破了皮，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慢点吃，小心噎着。” 大童一边说着话，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童的后背。 小童仰着头笑：“哥哥，我们永远都不分开，等有一天我们能逃出去的话，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大童笑着说道：“谁要带你这个拖油瓶？你又帮不到我什么.......等出去了，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哥哥，我也想去......”小童知道大童说不带自己是假话，他一点都不在意，将身体靠在大童的身边。 “哥哥，以后，换我保护你，我一定会把你保护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还会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很多钱，让你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大童笑着，轻轻拍着小童的肩膀：“好。” 小童仰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大童：“哥哥，你将来长大了最想干什么？” 大童想了想，说道：“我想给那些坏蛋定罪，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职业，但是，我将来就想干这个事，我要让那些坏蛋一个都逃不掉，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小童抿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随后，便是铁链子被解开的声音。 两个孩子受惊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烁着光芒。 大童将小童紧紧地抱在怀中。 面前生了铁锈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男人，一手拿着皮鞭，一手拿着一袋已经冷掉的馒头。 站在门外。 “别碰我弟弟，要打就打我！”大童将小童护在身后，仰头望着面前的男人。 ------------ 313回归现实（终章） 张志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 梦里的一切都太清晰，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梦境里的大童。 “哥......我做到了，可是你又在哪......”张志远默默地说道。 黑暗中，陈方推开门走进来。 张志远没有回头，脸上刚刚的惊慌消失不见：“为什么又回来了？” 陈方躬身说道：“张总，该结束了。” 张志远从床上下来，站在窗边。 陈方继续上前：“我们把线索给他了。” 张志远眉峰一动：“等陈希恩的案子结束。” 陈方垂下头，默默地退出房间。 张志远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机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就是韩延宇的号码。 他犹豫着，想要拨通他的电话，但是，手指放在按键上，最终没有按下去。 “哥，我真的要走了......”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上面是韩延宇的名字。 张志远轻轻叹口气，接通：“喂，韩延宇。” 对面的韩延宇声音嘶哑：“我找到答案了。” 张志远的心，压抑得难受：“为什么这么着急？” 对面的韩延宇回应道：“我早该想到的......” 张志远红了眼眶，没有回答。 韩延宇轻声说道：“出来喝酒？” “好。” 像往常一样，张志远淡淡地笑着。 张志远换好衣服，推开别墅大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姜黄色的大G正停在门口。 他默默地望着车里坐着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看到他几次。 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便大踏步地朝着韩延宇的方向走去。 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韩延宇叹口气，踩下油门。 车子飞窜出去。 路灯闪烁着，很快，就驶进了县城中心。 韩延宇将车子停在两人常来的烧烤摊前，转头望着张志远：“今天一起喝，不开车了。” “好。”张志远笑着回应道。 烧烤摊的老板对两人很是熟悉，见两人来了，忙出来招呼。 热气腾腾的竹炭在燃烧着，空气里都是烧烤的香味。 里面坐满了人，唯有两人常坐的位置是空着的。 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张志远始终一眼不眨地望着韩延宇。 “你什么时候离开？”韩延宇问道，一边倒了酒，推到张志远的面前。 张志远红着眼眶：“我是第十......” “我知道了。”韩延宇打断了张志远的话，他脸上带着笑容，“你是第十个人，那个帮他们拍照的人是你。” 张志远觉得自己几乎呼吸不上来。 背后的人全部都定格了，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韩延宇和张志远在活动着。 张志远低下头：“我也是这两天才想起来的。” 韩延宇没有回话，他想好听张志远的解释。 虽然，他现在已经从那封信里知道了所有的答案。 张志远一口将杯中的酒喝掉：“之前，我的记忆在进入游戏的时候，被抽离了。” “嗯。”韩延宇也将自己面前的酒喝下去。 张志远失声痛哭起来：“是我自私，是我想要跟你待在一起，哥.....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帮你实现愿望.......” 韩延宇也红了眼眶，虽然他现在对于背后的真相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张志远哭了，自己也就跟着难过。 张志远叹口气，抬头，便看到陈方站在门口望着两人。 他哭着哭着就笑出来：“为了能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游戏里，我设置了进入游戏就会忘记原始世界的所有记忆，游戏是我设计的，我没有骗你。” 韩延宇没有说话，再次将酒倒入杯中，一口喝掉，他虽然笑着，但是脸上满是哀伤。 张志远狠狠地瞪了门口的陈方一眼，伸手指着他：“是他给你的线索，对吗？我的记忆，也是他在外面系统里操作，恢复的......玩不下去了.....” 张志远一边笑一边哭。 韩延宇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志远的手背：“想知道那天陈方跟我说了什么吗？” 张志远流着眼泪，望着面前的韩延宇。 韩延宇笑着继续说道：“那天，他说，如果你一直在这个世界里的话，将会永远失去自己的生活，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可是，哥......” 韩延宇转身，从背后的斜挎包里拿出一双帆布鞋，姜黄色的，他一语不发地蹲身下来。 “从重新回到检察官身份的那天开始，我就不断做梦，梦里，我和你年纪都很小。” 张志远不想听下去，他哭得说不出话来。 韩延宇慢慢地将手中的帆布鞋套在张志远的脚上。 他仰起头：“梦里，七岁的我承诺，总有一天，一定要给你买一双帆布鞋，你最喜欢的姜黄色。” 张志远再也支撑不住，他哭出声来。 这双鞋，其实他早就提醒过韩延宇的。 那时候，即使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姜黄色的帆布鞋有执念。 那时候，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韩延宇会对帆布鞋有执念。 原来，一切都是他们两个小时候的约定。 “正合适。”韩延宇笑着，对张志远伸出手，“站起来看看。” 张志远听话地将手放在韩延宇的手中，他站起身来。 “真好看，原来，最适合穿帆布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哥.....别说了......”张志远低着头，抽泣着，“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韩延宇回过头，看一眼背后的陈方。 陈方会意地对韩延宇点点头，走到张志远的面前：“张总......” 张志远的眼神仍然看着韩延宇。 韩延宇轻轻地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走吧。接下来的事，我会自己做到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张志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韩延宇笑着继续说道：“第十个人，其实就是制造一切的人，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镜头之外的人，创造整个事件的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志远紧咬着嘴唇，想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做不到。 韩延宇笑着说道：“我弟弟真聪明。” 张志远双手紧紧蜷起来。 韩延宇轻轻抱住张志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曾经一样：“辛苦了.......” “我想带你一起走......”张志远因为哭泣，声音变得模糊。 韩延宇笑出声来：“哪有NPC能走出设定世界的道理？” 张志远紧紧抓住韩延宇的衣服：“哥，哥......” 韩延宇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红着眼睛，对张志远摆手。 “相信我。” 远远地，张志远能看到韩延宇的嘴型。 张志远转头，冷冷地看着陈方：“为什么这么着急找我出去？” 陈方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张志远眼角一跳：“什么？” 陈方继续解释道：“韩延宇.......找到了。” “在哪儿？”张志远问道。 陈方将手机消息推到张志远的面前：“今天的飞机，一小时后降落，因为您一直都沉浸在游戏里，我们无法跟您汇报每一步动向，所以.......” 明明刚刚黑暗的夜色，顿时变成了白天。 热闹的夜景，也变成了室内的环境。 抬头，便看到黑客联盟几个字高高地悬挂在正上空的墙面上。 眼前的黑客联盟公司，跟之前见到过的却不是同一个场景。 张志远从眼球上摘下隐形眼镜，放入精致的盒子里。 对面的陈方也瞬间变了样子，是郑毅的脸。 张志远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周围的人，曾经在游戏世界里的重要角色都出现在他的身边。 女秘书走上前：“张总，游戏上市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随时等您下命令。” 说话的女秘书，是程妶的脸。 张志远丝毫没有停留，再转头，看到一众熟悉的脸。 “游戏的事，你们自己定就好，通知下去，修改程序，删除张志远这个角色。” 女秘书听到张志远的话，一惊：“张总，这是个大工程！” 张志远笑笑：“我哥一个人能搞定很多事，他根本不需要我帮他。” 说完，张志远从太阳穴拿下两个精致的蓝色晶体，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飞奔出来。 张志远的车就停在大门口。 阳光正好，他用力呼吸：“哥，等我。” 二十年前。 黑暗的地下室里。 七岁的韩延宇将五岁的张志远护在身后，眼神坚定地望着对面走进来的男人。 “要打就打我！别碰我弟弟！” 男人长着一张跟陈瑜一模一样的脸，但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陈瑜那么优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酒鬼。 男人伸手指着对面的面前的两个孩子：“我真的没有虐待他们，你们看，他们两个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男人侧身，让开一条通道，背后，沈安和唐党生的脸出现在韩延宇和张志远的面前。 “别怕。”七岁的韩延宇护着弟弟，“没事的，哥哥会保护你的。” 沈安的脸上带着担忧，他轻轻地上前，抚摸着韩延宇的脸：“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什么？”七岁的韩延宇似乎不敢相信沈安的话，他问道。 沈安的背后，唐党生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心疼。 背后的男人仍在解释：“你们不要抓我......我真的没有虐童啊......他们两个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 两个警察出现，将手铐戴在男人的手上。 塑料袋里装着的馒头滚落而下，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五岁的张志远睁大了眼睛：“哥哥，真的，他真的给我们带回了新的馒头。” 说着话，张志远向前爬起，想要将地上的馒头捡起来。 沈安抓住张志远的胳膊，心疼地说道：“脏了，一会儿出去，带你们去吃热饭。” 韩延宇不相信沈安的话：“你是谁？！” 沈安说话的声音尽量轻：“我们是检察官，我是沈安，他是唐党生，是你们可以信任的人。” 后来，沈安和唐党生带着年幼的韩延宇和张志远，吃了他们记忆中最美味的饭菜。 再后来，兄弟两个被送到福利院里。 在福利院里，他们认识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几个月后，他们分别被不同的家庭领养。 一个叫韩延宇。 另一个，叫张志远。 他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机场门口。 张志远紧张地冲进大厅，他期待地看着大厅里的人来人往。 期待着韩延宇的出现，二十年不见......但是他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哥哥。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穿着姜黄色大衣的男人走出来。 他的心跳得很快。 “哥！”张志远大喊出声。 人群中的韩延宇也看到了张志远，远远地向张志远摆手。 他的样子，跟张志远在游戏中所画的样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