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回国 温玉华刚结束一场案子。 这是个离婚案,男方与女方结婚三年,生了两个孩子但一直没领证,如今男方出轨,感情破裂,要求女方退还彩礼。 “温律师,温律师。” 听到声音,温玉华停住脚步。 “温律师,真是太谢谢你了。” 女人穿着得体,但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她声音略有些不忿,“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摆脱那个人渣!” 温玉华浅浅一笑,礼貌道:“这只是我的职责罢了。” 女人紧跟着她的脚步,喋喋不休:“温律师,你这么温柔,丈夫应该对你很好吧,不像我……” 温玉华没说话。 丈夫对她好吗? 她脑子顿了一下,翻遍记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走了。口袋里的手机叮叮地响,她打开锁屏,一连串消息弹了出来,大多都是姜榴发来的。 “华宝,你老公回来了你知道吗?” “林合川个死鬼,他竟然是和叶溪那个死绿茶一起回来的!” “啊啊啊啊一对贱人气死我了!” 温玉华点开最下面照片,照片里的林合川璀璨耀眼,单用一个帅字都难以形容,他高眉深目,骨相立体,一双凤眼睥睨着众人,散发出隐隐的威压。 几步之后就是叶溪,帝都曾经名冠全城的才女,模样清丽,温婉可人。 两人是青梅竹马,若不是温玉华,林太太的名头就要落在叶溪身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十分登对。 温玉华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她刚准备回姜榴的消息,对面已经急不可耐地打来了电话。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林合川这条狗真是恶心死我了!” 姜榴心直口快,“他就是癞蛤蟆套了青蛙皮,穿得不花玩得花。” 温玉华招了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骂他可以,别骂我。再过一个月我们俩就没关系了。” 她打开车窗看向窗外。 巨幅的屏幕上放映着那张熟悉的脸,男人侃侃而谈,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专业词汇,平平无奇的白大褂在他容貌的映衬下显得尊贵无比。 他就是温玉华的丈夫,站在帝都金字塔顶尖,让人望不可及的男人——林合川。 作为林家独子,林合川自小就被按照继承人的模样培养,他优雅大方、冷傲矜贵,是圈子里公认的天才。十五岁自学完高中全部的课程,考入了国内顶尖金融院校,而后出国深造,转而攻读医学,二十岁就获得了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博士学位。 少年天才并没有被埋没,再回国时,林合川已经成为了国际顶尖的外科医生。 当然,这些都是从姜榴给她转载的八卦小报上看到的。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 分别一年,与林合川的第一次相见竟然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屏幕里见到的。 温玉华自己都觉得可笑。 天边是热烈的火烧云,红彤彤一片映在她的脸上,她看着耸立的高楼大厦,心里却在想怎么才能体面地结束这段婚姻。 可这婚姻开始的就不体面,又怎么能体面地收尾呢? “我去陪你吧。” 姜榴的声音拉回了温玉华的意识,“正好我发了奖金,请你吃顿大餐去去晦气!” 温玉华说:“不用,我记得你前几天熬夜赶方案的,有时间还是多睡会儿吧。” “睡觉哪有我的宝重要,我去陪你。” 温玉华担心姜榴真的来了,忙道:“不用,你好好休息,改天我请你吃大餐,今晚我还得回律所整理案子。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工作就什么都忘了。” 姜榴半信半疑:“真的不用?” “真的,我快到律所了,先挂了。” 温玉华走进律所,扑面而来的冷风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她不愿意细想这一切,快步走到办公室,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温玉华不仅没感到疲惫,空荡荡的心反而因为这些纸山填满了。 再抬头,指针已经转到了十二点。 温玉华伸了个懒腰,拿起背包关上了灯。 深夜的帝都依旧热闹,她开着车到了位于浮云湾的别墅。 这里是两人的婚房,可林合川住在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将车开进地库,温玉华打开门的时候心突然跳得很快,男人接受完采访后会不会回家? 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可打开门之后她还是失望了。 空荡荡的房间关着灯,门前的鞋柜里并没有男人的皮鞋。 温玉华自嘲地笑了一声,都现在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草草吃了包泡面,临睡前她翻了翻朋友圈,正好看到叶溪不久前发的动态:“好久不见”。 还没点开大图,温玉华就一眼看见了林合川。纸醉金迷的环境里,男人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全然不复下午时那副正经的模样,他只穿了一件面料精贵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多了些慵懒散漫。 叶溪就坐在旁边,这张照片是她拿着手机拍的,照片里的两人紧靠在一起,模样十分亲昵。 温玉华忽然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关了手机放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包厢里。 林合川坐在最中间,众人分坐两边,靠他最近的分别是叶溪和郑乐。 郑乐看起来十分高兴,面红耳赤地举起酒杯:“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酒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荡漾,林合川慵懒地笑了一声,“我看你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想死我了?” “谁说的,自从你走了我就吃不好睡不下,这一年我瘦得腹肌都出来了!” 为表心意,郑乐就要掀开上衣,“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林合川轻踹了他一脚,“别给我油嘴滑舌的,你瘦得和白骨精似的,哪有什么腹肌。” 郑乐嘿嘿一笑,“哥,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 这时,一旁静默不语的叶溪忽然出声,笑意吟吟道:“郑乐,给合川接风没叫玉华吗?” 郑乐吊儿郎当的,“咱们兄弟在一起喝酒,叫个女人多麻烦。” 叶溪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林合川的脸上,“不好吧。合川,要不然我给玉华打个电话问问?” 林合川精致的黑瞳忽然没了笑意,他将手中刚刚燃起的香烟随手按灭,抛进垃圾桶。 “不用了。” 男人站起身,将外套耷拉在肩膀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我困了,你们玩吧。” 郑乐有些懵,不知道林合川怎么就变了态度。 “哥,你……” “嫂子,这怎么办?” 郑乐回头看向叶溪,后者恰当将眸中的不甘隐入眼底。 “没事,我们接着玩。” 叶溪笑得温柔,“合川坐了一天飞机确实累了。” 林合川站在浮云湾的别墅前,目光阴郁地看着面前的门锁。 试了三次,指纹还是对不上。 他看着黑洞洞的别墅,烦躁地拿出手机。 刚刚入眠的温玉华被手机铃声吵醒,还没来得及看是谁打的电话,手就比脑子快了一步。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沉默两秒,讥讽道:“温玉华,不过是一年没见而已就不认识我了?你老公是走了,又不是死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清醒过来。 “下来给我开门。” 林合川挂断电话,听见屋内传来“噔噔”下楼的声音。 不多时,门被打开。 温玉华披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里面穿着嫩粉色的吊带睡裙,眼神有些迷茫,嘴角还带着丝不知名的透明液体。 细长的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洁白如玉的肩膀上,林合川一低头就能看见睡裙内的风光。 他咽了咽口水,莫名有些燥热。 ------------ 第2章狗比丈夫重要 “林太太,不请你老公进屋吗?” 林合川似笑非笑,“长本事了,敢把我的指纹给删了。” 他说的是自己被关在门外的事情。 温玉华侧过身让男人进了屋,解释道:“不是删指纹,是之前家里进了贼,就把门锁换了。” 男人蹙眉,“小王和陈嫂呢?我不是让他们陪着你吗。” “小王被我调回公司了,陈嫂那两天正好回家探亲。”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问一答,像是审问犯人。 温玉华忽然想到,像自己和林合川这样不熟的夫妻不多见吧。 “我去洗澡。” 林合川去了一楼的淋浴间。 温玉华松了口气,转身回了二楼卧室。 一年没见,她真的不适应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一股清冽的香味袭来,清新的香柠檬夹杂着清甜的花香扑面而来,像是拂过一阵咸湿的海风,后调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道。 林合川不喜欢太浓重的香味,独爱这种清冷的香气。 身旁的大床陷下一块,温玉华有些紧张。 但男人迟迟都未有动作,这让她放松许多,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 温玉华醒来的时候林合川已经不在屋里了。 刚出卧室,她就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叫声。 温玉华心道不好,忙跑下楼。 果然见到自己收养的小黑狗对着林合川汪汪大叫。 林合川小时候被狗咬过,一直都有心理阴影。曾经温玉华想养一只金毛他都不允许,更别说从外面捡来的流浪狗呢。 “碳球,过来!” 张扬的小黑狗听到主人的声音后,尾巴摇得飞快,伸着舌头挤在温玉华腿边,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紧紧看着她。 “温玉华,给我解释一下这只狗是怎么回事!” 林合川狼狈极了。 他站在沙发上,衣领皱巴巴的,最上面的扣子被崩开三颗,露出麦色的肌肤。 “这是我前两天在律所旁捡到的流浪狗,本来想送出去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温玉华抱起小黑狗,将它关进屋子。 “我不管,这东西你今天必须弄走,要不然我就让人把他扔到外面!” “温玉华,我不过是一年没回来,你怎么就这么作!” 林合川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听到这话,温玉华忽然就觉得有些委屈,“许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别人,就不许我捡个小黑狗嘛!” “我花天酒地?温玉华你脑子没毛病吧?” 林合川气得够呛,他捞起外套径直走出别墅,“就一天时间,你看着办吧。” 温玉华看着劳斯莱斯缓缓驶出视线,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婚姻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桌上的铃声响起,温玉华胡乱洗了把脸,从冰箱里抓起一片吐司,连忙出门。 今天的案子也很离谱,结婚十年,男方出轨八年,女方最近才发现端倪,请来私人侦探查了一番后发现男方已经在外面有了家,儿子都六岁了。 “温律师,我只想维护自己和女儿的利益,该是我的东西必须是我的,最好让那个人渣净身出户!” 女人衣着光鲜,容貌姣好,眼中毫不掩饰对渣男的厌恶。 “周女士放心,我会尽最大力量保护您的财产安危。” 温玉华的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耐心地分析了当前的利弊。 送走了周女士,已经到了下午。 温玉华中午没吃饭,肚子叫了起来。 正准备点个外卖,忽然接到了萧珍珠的电话,叫她今晚回一趟老宅。 温玉华应下,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外卖界面,忽然就没有吃饭的欲望了。 下班后,温玉华开着她那辆mini先到商场买了些补品,这才向老宅驶去。 坐落在二环内的四合院宏伟大气,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自古就是林家的宅院。 这里像一座迷宫,温玉华第一次来的时候走错了路,自此再也不敢乱走了。 mini停在车库,与一旁的劳斯莱斯、宾利格格不入。 温玉华将补品放在桌上,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容,“妈。” 萧珍珠年逾五十,脸上却被保养品滋养的看不出年纪。 她眉头微蹙,扫过桌上的补品,“听说你养了条狗?” 温玉华并不惊异,陈嫂是老宅的人,自然要将浮云湾的发生的事无巨细的告诉萧珍珠。 “嗯,我没想到合川会回家,要不然不会养的。” 她乖乖低头认错。 萧珍珠嗔怒,“什么叫没想到合川会回家?你是怎么当妻子的,丈夫什么时候回国都不知道,你在林家享的福可都是我儿子一点一点挣来的!” 温玉华乖顺地听着训诫,反正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她已经麻木了。 萧珍珠喝了口茶,态度缓和了些,“这狗现在就得给我送走,反正合川回家的时候不能看见那畜牲。” “妈,现在还没找到收养的人,要是现在送走的话,我怕……” “怕什么?难不成在你心里狗比丈夫重要?” 萧珍珠重重地放下茶杯,名贵的茶具与楠木桌子相撞,发出“砰”的响声。 温玉华咬着唇,“没有。” “哼!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嫁进林家,三年都没怀上,难道养条狗就能怀上了?”萧珍珠的话十分刺耳,“我警告你别忘了三年前的约定,要是还怀不上孩子你知道后果的。” 温玉华面上不显,藏在身侧的双拳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我知道了妈。” 这种羞辱三年间她听过无数次,即使是当着林合川的面,男人也从没想过帮他说句话。 “这是我从香港找来的偏方,你试试。” 下人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液体,盛在小小的白色瓷碗里,散发出浓郁的苦味。 温玉华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像是无穷生长的藤蔓,锁住她的咽喉。 “趁着合川回家,你使使劲。”萧珍珠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男女不就是那点事么,你主动点不就行了。” 温玉华麻木地听着一切,林合川与她一年未见,就算是使劲又能往哪使?再说生孩子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行的,万一是林合川有毛病呢? 但这话她不敢当着萧珍珠的面说。 ------------ 第3章女流氓 “妈,怎么这么生气?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两人回头一看,父子俩已经到了门口。 男人将西装随意地挂在肩膀上,嘴角勾着散漫的笑容。 “你这孩子回家怎么不先说一声,吓我一跳。” 萧珍珠惊喜极了。 态度与之前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的她有多刻薄现在的她就有多可亲。 “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么。” 林合川揽住萧珍珠的胳膊,“我听我爸说你想我想得睡不好觉?” 萧珍珠睨了眼身后的林启铭,“你爸瞎说呢。” “既然不想我,那我可就回去了。”林合川脚一抬,准备离开。 “臭小子敢拿捏我了。”萧珍珠面上嗔怒,眼中却慈爱得很。 她紧紧拉着林合川,说一些母子间的亲昵话。 一旁的林父林启铭和温玉华显得十分多余。 林启铭作为林氏银行的掌舵人,常年身居高位,身上浸淫出的威严气质让温玉华有些怕他。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茶杯,低头装死。 幸好这种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没多久佣人就过来提醒开饭了。 萧珍珠拉着林合川的手又到了饭桌上,温玉华坐在林合川旁边,十分安静。 母子俩仿佛有说不尽的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整顿饭。 林启铭和温玉华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温玉华自得其乐。 林启铭爱吃鲁菜,桌上的菜大部分偏向咸口,温玉华最喜欢桌上的那道芙蓉鸡片,但她离那道菜实在远,只能望洋兴叹。 林合川一边与萧珍珠聊天,另一边有意无意地转动着桌面,那道芙蓉鸡片恰巧停在她面前。 温玉华眼都亮了,林合川这狗东西好歹是干了件好事。 “想吃不会说话嘛,狗都知道叫,你不会说?” 林合川斜了她一眼。 女人愣了一下,看着碗中的芙蓉鸡片,她忽然就没了食欲。 “玉华,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 林启铭觉得儿子说得有些过分了,出声化解。 温玉华放下筷子,乖巧地摇摇头,“不忙,谢谢爸关心。” “确实不忙,要是忙的话还能养狗嘛?” 林合川喝了口茶,举手投足都显露出常人难得的贵气,可他偏偏长了一张嘴。 这事儿林启铭也知道,但这属于人家夫妻俩的内部矛盾,他一个老公公过问属实有些过分。 温玉华吃不下去了。 饭后,林启铭和林合川在书房谈事,萧珍珠心系儿子也跟着进去了,只有温玉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像个外人。 昨天夜里没睡好,温玉华脑袋昏昏沉沉的,在被屋内安神的香薰一熏,迷迷糊糊的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她身上盖了层灰色的薄毯,书房门依旧紧紧地关着。 “太太,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温玉华揉了揉眼,“林合川呢?” “少爷还在书房,说今晚不走了。” “不走了?” 温玉华拉了拉身上的毯子,“那我去睡了,待会儿你告诉他一声。” ………… 林合川进屋的时候便看见了床上熟睡的女人。 屋里只开了一个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女人脸上,映出她恬淡的睡颜。 温玉华穿了件薰衣草紫的缎面睡裙,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映衬的如白玉一般细腻。她睡觉并不老实,睡裙褪到腰际,露出修长的双腿。 看着床上的人儿,林合川只觉得小腹有些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忙撇过头,进了浴室。 一阵淅沥的水声过后,男人围着浴巾出来了。 他躺在床上,身旁的女人依旧睡得安稳。 林合川歪头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过身去。 …… 翌日清晨。 温玉华这一觉睡得舒服得很。 原本还有些燥热,但半夜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刚一睁眼,男人英俊的睡颜便映入眼帘。 温玉华呆呆地看着对方。 高耸的眉眼,挺拔的鼻梁,一双含情凤眼紧紧闭着,男人即使睡着,也丝毫不见丑态。 不得不说,林合川虽然不是人,但是这模样却是一顶一的好。 温玉华看得入神,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好看吗?” 低哑的嗓音带着丝慵懒,听得人脸红心跳。 “你,流氓!” 温玉华脸一红,“谁让你抱我的?” 林合川上下扫量了她一眼,“我抱我老婆不是天经地义吗?况且……” 男人嘴角带了丝嘲弄,“到底是谁想抱谁啊?” 温玉华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搭在男人身上,并且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从床左侧睡到了右边,还把男人挤到了床边。 “你,我,我那是怕你夜里凉!” 女人羞极了,忙逃进浴室胡乱洗了把脸,跳动的心情这才渐渐平息。 真是丢死人了,怎么会跑到他怀里呢! 温玉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要和他离婚了,你能不能清醒点? 她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挪出来。 “我以为你掉进厕所里了呢。” 男人已经打开了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传遍室内。 温玉华没说话,瞥了他一眼后出了房间。 待林合川收拾好下楼之后,三人已经坐在餐桌上准备吃饭了。 萧珍珠看见林合川下楼,忙吩咐佣人将炉子上炖着的汤端来。 “合川,这是党参乌鸡汤,你好好补补。” “是该补补,要不然夜里睡觉凉。” 男人接过青花瓷碗,语气里带着不紧不慢的调侃。 温玉华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粥,听到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到碗里。 只要有爱子心切但不明真相的萧珍珠一脸疑惑,“凉?要不要加床被子?” “不用了,我有大暖炉。” 林合川这话意味实在明显,老夫妻俩不是未经人事的人,听到这也不再追问了。 林启铭轻咳一声,离开饭桌。 一顿饭吃完,温玉华原本想自己开车上班的,可不知怎的,那辆可爱的小mini怎么都打不着火了。 “太太,上车吧。” 一辆宾利缓缓停在她身边,司机老刘降下车窗。 温玉华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好。” 林合川坐在后排,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着世界新闻。 温玉华犹豫一瞬,打开了副驾的门。 老刘惊悚地看了眼后视镜,只见后排的男人并没有什么表情,他这才放下心来。 “老刘,麻烦你了。” 温玉华客气道。 “不麻烦不麻烦,太太言重了。” 宾利飞驰在马路上,车内三人并未说话,只有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乌云推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仿佛要吞噬整片天空。 过会儿就得下雨了吧。 温玉华忽然想到自己今天没拿伞,也不知道这车里有没有伞。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或许要向林合川道个谢。 还未等她开口,男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 “合川,我……” 扬声器里的女声温玉华并不陌生,是叶溪。 白嫩的手指微微收紧,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我有点事,你先下车。” 温玉华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车流,脑子里想着如果自己下了车会不会立刻被撞死? “听不到吗?下车。” 男人的声音已经带了些怒气。 温玉华没说话,转身下了车。 瞬间,一道惊雷响起,裹挟着暴雨扑面而来。 等到温玉华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宾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她站在车来车往的柏油路上,十分狼狈。 雨幕遮盖了视线,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雨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早晨的那点幸福果然是错觉。 林合川不爱她,从始至终。 ------------ 第4章你老公很有钱吧? 温玉华还是迟到了。 客户已经被另一个律师截走,她浑身湿漉漉的,发丝还往下滴着水。 “温律师,上班的时间麻烦注意一下仪表形象。” 刘雨桐说:“咱们律所可不允许形象不正的人存在。” 温玉华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要是有这条规定的话,那你怎么进来的?” 公言律所虽比不上那些顶尖律所,在帝都也算是中上,可不是一个刚刚从不知名院校毕业的大学生能进来的。 刘雨桐的事儿全律所都知道,不过是傍上了合伙人,才被塞到这里当律师助理。 连个法考都没通过,还动不动耀武扬威,在温玉华眼里,这人就是个跳梁小丑。 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温玉华不害怕与人起冲突,前提是别惹到她。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温玉华冷冷道。 刘雨桐气得说不出话,扭着屁股进了合伙人办公室。 “就她那小心眼,肯定又去告状了。”林悠悠冷哼一声,絮絮道:“你不知道,她把王律的开庭时间弄错了,十点说成了十点半,去到的时候法官说要按撤诉处理。” 温玉华接过林悠悠的毛巾,道:“那王律岂不是要气炸了。” “那当然,你来得晚没看见,王律直接冲到冯朝阳办公室要求开除她。” “肯定是又被压下去了吧。” 温玉华从工位上翻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她留在这的换洗衣物。 林悠悠啧了一声:“当然啦,有后台就是好,什么时候姐也能当关系户啊!” “就咱俩这本事,老老实实熬吧。” 温玉华提着袋子进了厕所,再出来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一丝不苟的温律师。 正如林悠悠所说,没多久温玉华就被叫到了冯朝阳的办公室。 内容无所谓就是要搞好同事关系,不能口空无凭地诬陷人。 温玉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不说话。 冯朝阳也没办法,只好让她出去了。 出来时,办公室里正在传八卦。 林悠悠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 林氏继承人林合川回国,与女友当街激吻! 温玉华点进去,是狗仔拍到的林合川与叶溪的身影,离得太远,两人又靠得太近,模样确实像在亲吻。 她看着这张图片,心底波澜不惊。 “没想到有钱人玩得这么花,我记得林合川三年前结婚了吧?”林悠悠一脸鄙夷,“回国之后不去见老婆,反而找‘女朋友’,无下限啊无下限。” 刘雨桐冷嗤一声:“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人家林合川和叶溪是青梅竹马,要不是那个所谓的原配横插一脚,两人早就结婚了。再说了,三年都没培养出感情,估计是那个原配长得太丑,林合川看不上。” 温玉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丑?!”林悠悠最看不惯刘雨桐的模样,“那张神图你不会没看过吧?就宣誓的那张,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也能看出那是个大美女啊!” 她翻遍相册找出那张神图。 古雅的教堂里,白色的茉莉花瓣飘在空中。男人目光低垂,长睫遮盖了眼瞳,看不清他的神色。对面的女人微微仰头,呈现出完美的侧颜,宛若纯洁的圣女,唯有面前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看到这张照片,几人讨论得更热切了。 “哇!美女美女,我爱美女!” “林合川真是眼瞎啊,这美女明显比叶溪好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哎?不过我怎么看着这女人和温律师这么像呢?” 听到这话,众人将目光转向温玉华。 “对了玉华姐,我记得你也是三年前结的婚吧?” 林悠悠好奇地望向她。 “是。” “那你……” “切,得了吧,人家林合川可是林氏投行的少当家,国内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之一,温律师就算想攀,能攀得上吗?”刘雨桐冷哼一声,“温律师,结婚三年都没把你老公叫出来给我们看看,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丑啊?” 温玉华看向屏幕的目光转到她身上,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老公丑得要命,脸比包拯还黑。我心里自卑,不敢让他来见你们。” “呵,那你老公一定很有钱吧?” 刘雨桐话音刚落,众人八卦的目光就落到了温玉华身上。 “对啊,找男人嘛,要不图他有钱,要不图他有权。我想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温玉华淡淡一笑,站起身去了厕所。 刘雨桐这才反应过来温玉华的话是什么意思,面色狰狞一瞬,下意识要抬手打人。 “刘雨桐你干什么呢!” 林悠悠护在温玉华身前,“好好聊着天呢,你要动手不成?” “你,你们俩欺负我!” 刘雨桐努努嘴,扭着屁股又去了冯朝阳的办公室。 对于刘雨桐这种人,温玉华她们都是敬而远之,又作又没有能力,说不定哪天冯朝阳玩够了就一脚踢了。 晚上温玉华回家的时候,陈嫂已经做好饭菜了。 她淡淡扫了一眼,八九道菜全是林合川的口味,她一样都不喜欢。 “少做点,又吃不完。” 温玉华坐在桌前,拿着筷子却无从下手。 陈嫂看着她的动作忙道:“太太,先生还没回来呢!” “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温玉华心想,林合川正在陪美人,怎么可能回家呢。 陈嫂又道:“这才九点,我们等等嘛,万一回来了呢。” 看她翘首以盼的模样,又望了望这整桌的饭菜,温玉华顿时歇了吃饭的念头。 “我不吃了,你等他回来吃吧。” 说罢,就放下筷子上了楼。 “拽什么拽,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我看你早晚得被赶走……” 温玉华听力很好,陈嫂的碎碎念她一字不落地收进耳中。 “我提醒你两件事。”她停住脚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嫂:“第一,我听力很好,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第二,你一个下人管不了主人的事儿;第三,我现在还是林家的媳妇,你的雇主,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干了我不介意把你辞退。”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转头回了房间,留下被吓得面如土色的陈嫂。 ------------ 第5章离婚吧 林合川果然没再回过家。若不是能经常在新闻里看到他的脸,温玉华都要将这个已经回国好几天的丈夫给忘了。 陈嫂将家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萧珍珠,萧珍珠一直给温玉华施压,电话接连不断地打来,吵得她都没法安心工作。 “三年了,要么怀孕,要么离婚,这是当初合约上签的,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你难道想赖着不走嘛?” 电话里的声音刺耳难听,萧珍珠厉声道:“要不是他奶奶让你们结婚,我才不愿意接你们家的烂摊子。你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合川,要不是你胡搅蛮缠,合川早就和叶溪在一起了。” 温玉华收拾着东西,麻木地听着耳机里的骂声,心脏已经痛得毫无知觉。 “合川这么长时间都没回家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知道我看着我儿子在外面受苦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你在家享福,我儿子在外面受委屈,凭什么?!凭什么!” 电话里的萧珍珠大吼大叫,毫无贵妇人姿态。 温玉华收拾好东西,看了眼窗外。 夏天的风夹着斜斜的雨滴砸向地面,院子外面的白色茉莉无助地随风摇摆,片片花瓣洒落下来,与雨水一起陷入泥泞。 “今天我会去找他谈离婚的事情,您放心。” ………… 仁爱医院是帝都有名的私立医院,无论是软件设备,还是硬件设施,在国内都是遥遥领先。 恢宏的医院大楼矗立在市中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温玉华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将mini停在楼下。 “华宝!” 姜榴一个猛冲扑在温玉华怀里,“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她用脑袋蹭了蹭温玉华的下巴,咕哝道:“天杀的资本家,合作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整天就是改方案改方案,我熬了半个月的夜,头发都快掉没了!” 温玉华安慰说:“好了好了,熬了这么久的夜,奖金不少吧?” 姜榴嘿嘿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姐发财了,今晚请你吃饭。” “行啊姜大富婆,办完事儿咱就去吃饭。” 两人挽着胳膊进了医院。 在外面看仁爱医院已经很壮观了,里面更是令人震惊,现代化的设施随处可见,科技感满满,这不像个医院,更像个科技馆。 温玉华刚进去就被人拦下,一名前台导医员笑眯眯问道:“你好,请问挂哪科?” “你好,我找林合川。”温玉华回答道。 “请问有预约吗?林医生现在正在手术。” “没有。” 听到这话,导医员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没办法见林医生噢。” “你是他老婆要什么预约!”姜榴手一拍桌面,对着前台道:“你给林合川打个电话,就说她老婆来查岗了。” 查岗? 导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恢复了标准的笑容。 “那麻烦稍微等一会儿,林医生做完手术我会通知他的。” “好的。” …… 林合川刚做完手术,就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 “老婆?"男人用手揉了揉眉心,冷声道:“那你让她进来吧。” 另一边的温玉华和姜榴正在聊天。 姜榴舔了舔嘴唇,回味道:“不愧是仁爱啊,连茶都这么好喝。” 温玉华抿唇一笑,嗅了嗅茶香。 这是祁门红茶,她的最爱。 “林太太,林医生让您上去。” 导医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三十一层。” 温玉华点点头,“谢谢。” 两人进了电梯,姜榴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从兜里悄咪咪摸出个黑色的圆筒,紧紧攥在手里。 温玉华:“这是什么?” 姜榴悄悄趴在她耳边:“防狼手电。要是林合川敢对你做什么,我就用这个电死他!” 温玉华:“谢谢……” 林合川正在看病历,他紧抿着唇,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 “进。” 男人没有抬头,垂落的发丝遮盖住他的脸。站在温玉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身形。 “林合川。” 听到声音,他微微抬眼,烦躁地将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撸到脑后。 “来这干嘛?” “丈夫不回家,她当然要来这看看是不是死了。”温玉华还没开口,姜榴这个小辣椒就率先打响了第一炮。 “林大医生您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还是脑子出了问题,这都回来多少天了,连家都不知道回一趟?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忙事业没空回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哪个狐狸窝舍不得走了呢。” 姜榴叉着腰挡在温玉华面前,右手悄咪咪的攥紧口袋里的防狼手电。 “她是谁?” 林合川皱眉,这种污言秽语明显打扰到林医生尊贵的耳朵了。 “她是我朋友。”温玉华揽住姜榴的胳膊,“我有事找你。” 他瞥了张牙舞爪的女人一眼,他只知道温玉华有个至交好友,但是从没见过面。 “有事不会发消息嘛。” 林合川收起视线,看着眼前的病例。 “我发了很多,你没回。” 温玉华平静地说。 “嗯,我最近没看消息。” 男人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儿说吧。” 女人沉默一会儿,郑重道:“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听到这话,林合川才再次抬起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三分钟。” “时间够了。” 林合川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姜榴:“她在这不合适吧。” 温玉华转头,“阿榴,你先出去。” “华宝,他……”姜榴怕温玉华吃亏。 “我没事。” “那好吧。” 临走前,姜榴将东西塞到她手中,嘱咐道:“我就在门外,有事情喊我。” 温玉华点点头,让她放心离开。 门再次被关上,屋内就剩了两人。 林合川站起身走到温玉华身旁,扫了她手中的东西一眼,轻笑一声:“林太太,你就用这个对付你老公?” 姜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太太当然不会用这个对付你,我就不一定了。” 温玉华将防狼手电装进包里,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离婚协议书,名字我已经签好了。” 女人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林合川,我们离婚吧。” ------------ 第6章出轨证据 “离婚?” 男人拧眉,好看的双眸酝酿着丝丝怒意,他烦躁地望着温玉华,“是钱不够用了还是陈嫂不听话?别闹了。” “我没闹,我要离婚。” 温玉华面色平静,将头偏向窗外,绿色的白杨树高大伟岸,风一吹便能听见树叶哗啦啦的响声。 林合川没说话。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办公室里,林合川微微有些洁癖,整间屋子除了摆放整齐的资料病历外,只有电脑边的一盆仙人球。 脆嫩的颜色在白色的屋子里十分显眼。 温玉华忽然想起男人出国之前,她也送过这么一盆仙人球。 只是不知道她送的那盆,现在在哪个垃圾堆里。 “温玉华,你真是长本事了,敢和我提离婚。”林合川将离婚协议书揉成一团,扔进黑色的废纸篓里。 雪白的纸团滚了几圈,与一堆纸屑融为一体。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嫩,青筋微微凸起,透露着几分克制。 “有什么事情我回家再说。”男人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露着几分不耐。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女人走近几步,堵在男人面前,双眸清明澄澈,透露出丝丝坚决。 以前的她妄想着所谓的狗屁爱情,以为只要努力,他就能看她一眼,可她错了。 爱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她的丈夫对她没有爱。 既然没有爱,不如放过自己。 可惜这个道理她用了三年才明白。 “这么迫不及待?” 男人轻笑一声,羽毛般轻柔地落在她耳朵里,痒痒的,酥酥的。 温玉华脸一红,这男人真不要脸,提离婚呢,竟然还要调戏她。 “是,迫不及待想和你离婚!” “那你等着吧。” 林合川扫了女人一眼,抬步走到办公桌前,用免洗洗手液一根一根地搓着手指,动作轻柔缓慢,“别忘了当初我们签的合约,做事前想想后果。” 温玉华一顿,咬了下唇,纠结道:“那个……我会尽量还上的。要不先打个欠条,我每个月还一部分怎么样?” 男人冷眸一抬,语气散漫:“对不起,我只接受一次性付清。” “你——” 温玉华的话还未说出口,门外就传来喧哗声,姜榴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 “哟,你怎么长得和勾引我闺蜜老公的那个死绿茶一模一样啊?” 温玉华:…… 自己的这个傻闺蜜只知道冲锋陷阵,阴阳人的本事是一点都没长。 “你是谁?在这干嘛?” 另一道声音响起,温玉华身体一僵,目光不自觉落到男人身上。 叶溪来了。 “当守门员啊,防止哪个没长眼的混球冲进去打扰我闺蜜和她老公谈情说爱。” 姜榴的声音抑扬顿挫,如果忽视内容,完全可以媲美诗歌朗诵。 “你来找谁?不会要找我闺蜜她老公吧?” 门外的争执还在继续,温玉华看着他,对方似乎没听到门外的声音,双眼专注地盯着病例。 男人低着头,一缕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黑眸沉静似水,长长的羽睫随着目光微微颤动,纸张在他手指间翻飞,宛若白色蝴蝶。 “我要进去。” “你不准进!我闺蜜和她老公聊天你进去干什么?!” 屋外的嘈杂拉回了她的注意力,温玉华忙拿起包,快步打开门:“阿榴,我们谈好了,走吧。” 她的目光扫过叶溪,女人穿了一件米白色吊带裙,外面套了个同色系罩衫,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披在肩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上次与叶溪见面还是在一年前,就在林合川即将起飞的私人飞机旁。 她依依不舍与冷漠的男人告别,叶溪却光明正大挽着他上了飞机。 “不好意思啊玉华,我不知道你在这。” 女人声音温柔,嘴角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娇嗔道:“都怪合川,昨晚他说想吃我做的红烧小排。对了,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温玉华冷冷地瞥了一眼她手中提的粉色保温桶,淡淡道:“不用了,我们先走,你们聊吧。” 姜榴跟在她身后,走到半路忽地想到了什么,站定身子扭头朝叶溪伸出小拇指做了个鬼脸。 死绿茶…… —— “华宝,你怎么拦着我啊!” 姜榴气哄哄的,小脸憋得通红,关车门的动作也大了许多,“死绿茶,耀武扬威什么呢!只要你不离婚,她永远都见不得光!” “你生气归生气,可别摔我的车门出气。”温玉华扣上安全带,开玩笑道:“要是和林合川离婚了,这辆mini我都修不起了。” “我修!我包养你!” 姜榴挺着胸脯,“姐们挣钱了,我请你吃大餐!满帝都人均十块以下的餐厅随便挑。” 温玉华扯起嘴角:“谢谢你啊,挺大方的。” “嘿嘿,开玩笑的,咱去哪吃?”姜榴扣上安全带。 “老地方吧。” 温玉华启动mini。 老地方是两人常去的一家川菜馆子。 温玉华喜欢吃辣,这家川菜馆子十分合她口味。 之前林合川在家的时候,家里从不允许辣椒出现,她只有偶尔才能来这解解馋。 夹了一口夫妻肺片塞入嘴里,姜榴斯哈斯哈的喝了口水。看着一旁正在和冷吃兔肉丁奋战的温玉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华宝,要是你和林合川离婚了,那你们的财产……” 姜榴心里的小算盘都快打得冒火星了,“我就等着你苟富贵了。” “别想了,我们签了婚前协议的,就算是离婚了我也分不了他的财产。”温玉华被辣得倒吸一口冷气,忙咬上吸管,喝了口冰饮料。 “啊?”这话将姜榴暴富的美梦打破,“那我的一百零八个小鲜肉岂不是还没来就没了……” “不仅没有小鲜肉,我还得打工还林家的债。” 冰饮料不解辣,温玉华又夹了一筷子肉香肉丝,酸甜的味道将充斥舌尖的辣味压下。 “就是说,你嫁入林家三年,离婚了还得还林家的债?”姜榴惊讶得连嘴里的菜都忘了嚼,“妈呀,人家离婚都是分割财产,你怎么就倒贴财产!” “因为我没给林合川生个孩子啊。” 气氛忽地滞了一下,姜榴有些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个破嘴哟! “华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没事的,我先去趟厕所。” 温玉华淡淡笑了一下,努力将眸中的悲伤按在眼底。 从一开始,她和林合川就是一段孽缘。 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碰见他。 温玉华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脑袋清醒许多。 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落入衣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回到饭桌,见姜榴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撅着屁股盯着窗外。 “阿榴,你干什么?” “嘘——”姜榴捂住温玉华的嘴,“我抓到你老公出轨的证据了!” ------------ 第7章你老公不行啊 温玉华只看到一个背影。 男人身形高大,天蓝色的衬衫扎进腰间,挺阔的西装裤包裹着长腿,外套斜搭在肩上,整个人矜贵又散漫。 林合川与郑乐正在聊天,微微侧头,凤眸微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在男人的脸上,让人看得不真切。 温玉华收回目光,“怎么了?” “你再看那。”姜榴指着另一边,面色愤恨。 她再往另一边瞧。 只见叶溪缓步而来,一身浅蓝色仙女裙,怀抱玫瑰,腰肢款款,笑颜明媚。 温玉华心中微刺,千万根针细密的扎向心脏,渗出痛意。 她以为三年的冷落能让她的心坚硬如铁,可心就是心,是柔软的,是看见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约会会心痛的。 “狗男女,死绿茶,臭人渣,偷情还知道躲着人呢。”姜榴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朝着这对渣男贱女狠狠地抽俩大耳刮子。 女人呆愣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大楼。 她收回目光,重新坐到桌前,下意识拿起筷子,机械似地往嘴里塞饭。 “我和林合川现在就差一个手续了,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我们继续吃饭。” “不行!他们都这么欺负你了,你凭什么忍着。”姜榴看不得渣男贱女这么快活,雷厉风行地拿起挎包,拽着温玉华,循着林合川的踪迹一路上了楼。 “死绿茶敢欺负你,看我不抓花她的脸!”姜榴摩拳擦掌,拉着温玉华一路小跑,嘱咐道:“我动手就行,你别上去,在后面录像,我要让这俩人臭名远扬!” “阿榴,别……” 她想说那群二代家大业大,轻轻松松就可以捏死她们俩,还是不要去招惹得好。但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姜榴拉到墙角躲了起来。 “嘘——你老公。”姜榴指着长廊另一侧,张了张嘴。 温玉华微微撇头,便看清了男人的身影。 林合川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只不过肩上搭着的外套消失了。他左手拎着玫瑰花,右手随意地垂在腰间,袖口被解开,袖子搂高,露出一截胳膊,步履间可见锃亮皮鞋与黑色西装裤间的脚踝。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条纹西装袜,可以微微透出脚踝间的肌肤,整个人性感又禁欲。 等到外面的身影过去了,两人才敢出来。 “死绿茶,狗男人,肯定是去开房了!” 姜榴愤愤不平。 温玉华冷漠地看了两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了答案,便不愿再纠缠。 这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穿堂风。 晚风乍起,吹动她的裙边。冷意渐渐涌上心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拉着姜榴的手,轻声道:“回家吧,不去了,我怕脏了我的眼。” “不能这么放过她们!你要是不愿意看到他那就我自己去,我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姜榴心中着急。 这三年温玉华是怎么过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老公精神出轨,心里挂念着青梅竹马,被婆婆逼着生孩子,每天都要喝那些稀奇古怪的偏方。 在外人眼里,温玉华是攀上高枝的麻雀,享尽荣华,可高处不胜寒,她这个麻雀原本就没想上高枝。 “没事,与其在渣男贱女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享受生活。”温玉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语气轻松,“我请你去酒吧啊,在林家花的钱我不用还,可要是离了婚,我就花不了林家的钱了。” 女人的背影窈窕柔软,姜榴看着她,眉头蜷成一团,拳头不自觉攥紧。 旋即她松开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追上去,道:“行啊,那我可要点最贵的!” 两人找了个最近的酒吧。 这里刚开业不久,装修精致,连门口的服务生都是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声声“姐姐”勾走了绝大部分女性的魂,姜榴看得眼都直了。 “我嘞个乖乖,这么好的地方我竟然不知道!” 两人仿佛唐僧进了盘丝洞,眼睛实在没处放。 嘈杂的酒吧里,各种颜色的灯光闪过眼前,灰暗的光源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息。唯有酒吧正中,巨大的独束灯光照在台上,一个只穿皮质短裤的肌肉型男正在围着一根钢管热舞,台下众人放声欢呼。 面前出现的男人眼花缭乱,各有千秋,白衣少年、正装绅士、肌肉型男…… 最后姜榴实在忍不住,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华宝,我要肾虚了。” 女人轻笑一声,灵动悦耳,“肾虚我可没办法。” 两人聊得正欢,却被一个男人打断:“美女,加个好友啊,我超强的。” 说着,他还吹了个口哨,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温玉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榴一把揽住脖子,“不好意思,她是我的。” 说着,她轻拉女人的手,自然而然地露出婚戒。 “你的?” 龅牙男大吃一惊,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是啊,看不出我们是一对吗?” 姜榴顶着他诧异的眼神,十分油腻地拉起温玉华的手,低头亲了一口,“宝贝~今晚住你家好不好?叫你男朋友一起啊。” “好啊,正好我老公出差了,家里没人。” 女人一本正经,甚至还极其配合地羞涩了一下,依偎在姜榴怀里。 龅牙男的认知仿佛遭到了巨大打击,他手指颤抖,指了指姜榴,又指了指温玉华:“你你你,你们,你,你们玩吧。” 憋红了脸他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看着男人灰溜溜逃走的背影,姜榴仰天大笑,十分猖狂。 “哈哈哈哈……什么见识就敢要老娘的好友。” 说完,她迅速靠近女人,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宝贝,我是不是很有魅力~” 温玉华浑身一震,姜榴的气泡音简直到了让人生理不适的地步。 她默默拉开距离,“嗯……” 被龅牙男这么一打搅,温玉华的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林合川而覆盖在心头的阴霾随着姜榴的笑声渐渐飘散,她哈哈大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林合川进门便看到了女人张扬肆意的笑颜。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她就是黑夜里最璀璨的那颗明星,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人今天没化妆,长发用夹子散散地挽在脑后,肤白胜雪,清眸澄澈,大笑时可以看见她俏皮的虎牙。茜色衬衫被利落地扎进浅蓝色微喇裤里,脚踩一双黑色尖头漆皮高跟鞋,整个人随意又洒脱。 叶溪见男人站在原地,目光略微一转便看见了温玉华。 “合川,那不是玉华么,要不然喊她一起啊。”身后的叶溪声音温柔,体贴入微,但仍旧可以在她颤抖的尾音中听出一丝嫉恨。 “嗯。” 男人没有犹豫,立刻抬步向女人走去。 叶溪微愣,没想到林合川真的会答应,回过神后紧跟着上前。 “玉华。” 女人声音传来,温玉华立刻噤声,正色而坐。 叶溪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藕粉色无袖连衣裙,外面搭了个卡其白的毛衫。 旁边的男人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目光冷峻,只是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什么。 温玉华略略皱眉。 “真巧,我和合川一进来就看见你们了。” 温玉华微微点头,面上浅浅一笑,“嗯,是挺巧的。” 一旁的姜榴狐疑地看了下男人,低声问道,“华宝,你说实话,林合川这狗东西是不是不行啊?” 她望向男人,表情一言难尽。 “这才十几分钟,连带着洗澡换衣服,他满打满算也就能撑个八九分钟。”姜榴蹙眉,略微遗憾地总结道:“你老公……唉……” 温玉华听见这话,身体一僵,双颊迅速发烫,目光也不自觉落到男人身上。 这,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做,可林合川莫名觉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一般。 他微微转了转身,那股不自然的感觉才消失。 “咳咳,既然碰上了,一起吧。” 男人轻咳两声,眼底带着幽深,偏头看向远处。 酒吧正中的舞台上,一个半裸的男人正在热舞,八块腹肌,血脉喷张,动作十分露骨。 他蹙眉,“走吧。” 清贵的男人步履匆匆,不给女人拒绝的机会。 温玉华心里实在搞不懂这男人。 自己去和别的女人约会,让老婆当电灯泡。这是什么癖好?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榴拉着起身。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想看看这对狗男女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走!” ------------ 第8章给青梅竹马过生日带着老婆? 巨大的私人包厢里,点缀着各种奢华标识的礼物堆砌在灰色雅致的大理石地板上,宛如小山。一张弧形水晶桌的中间摆着水晶酒瓶,琥珀色的液体来自于1988,香槟金色的水晶灯散发出奢靡而堂皇的光芒。 几个二代一溜站在墙边,目光乖巧地看着男人。 “都给我靠边站站,别让我的照片里看见你们的影子。”郑乐说这话的时候混得要命,可几个二代偏偏就听他的,急忙收了收脚尖。 就在他拍好照片正准备发过去的时候,包厢大门被打开了。 郑乐歪头一看,为首的正是林合川与叶溪。 郑乐喜笑颜开,“哥,嫂z……”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下意识将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 他没看错吧? 这是怎么回事? 给青梅竹马过生日还带上老婆? 川哥,你到底在搞什么! 呆滞的男人望了望叶溪,又看了看温玉华,那这个嫂子该喊谁? 不只是郑乐傻了,二代们也傻了,川哥今天玩得这么花吗? 林合川没心思猜他们的心思,长腿一迈,径直走到弧形长桌正中懒懒地坐下。 他的语气散漫而张扬:“都愣着干什么,叫嫂子啊!” “对,对,那个谁,都叫嫂子啊,愣什么!”郑乐回过神来,踹了一脚离他最近,嘴巴张得最大的二代。 “啊,嫂,嫂子。” 被踢了一脚的二代呆呆地睁大着眼睛,下意识地跟着郑乐喊人。 “嫂子好。” 几个二代乖乖站成一排,礼貌地叫了嫂子。 温玉华淡淡点头,随后拉着姜榴找了个离林合川最远的角落坐下。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郑乐如坐针毡,他开了这么多party,控了这么多场,还没见过比这个场子更难控的。 而当事人林合川正端着酒杯朝虚空凝望,看样子已经走神了。 “傻站着干什么,都坐下啊,不是要给我过生日嘛?” 叶溪坦然自若,走到林合川身边,小鸟依人地紧靠男人坐下。 “待会儿我可要吹蜡烛许愿的。” “对,快坐下,今天给嫂,叶溪姐过生日呢,都快坐下。” 郑乐招呼着人,目光瞥向温玉华的方向。 闺蜜俩正埋头说着小话,听着女人的一番话,姜榴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语气酸唧唧的,“还‘过生日’~两人靠得那么近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俩人的奸情嘛。” 温玉华轻笑一声,“我都没生气,你就别生气了,咱来蹭顿饭不好嘛。” 姜榴皱着眉,脸颊气鼓鼓的,“不!我就是看不惯这对狗男女在一起。” 说着,她狠狠地咬了口芒果条。 如果按照原定计划的话,郑乐和这些二代现在应该举杯祝福,祝叶溪早日上位,成为真嫂子。 可现在真嫂子就在这里,明显不能这么说。 还是郑乐脑袋转得快,端起酒杯张口就来:“嫂……叶溪姐,我祝你青春永驻,爱情丰收!” 叶溪抿唇一笑,“谢谢小乐。” “叶溪姐,我祝你……” “……” 二代们跟着郑乐七嘴八舌说祝福。 温玉华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与面前的原味瓜子奋战。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颈,香槟色的水晶灯照在她脸上,好似蒙上一层影影绰绰的轻纱,勾的人想揭开轻纱,窥探真容。 温玉华忽然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被猎人盯上一般,她抬头四下看了看,下意识望向主位,只见男人轻晃酒杯,目光穿越人群,不知在看什么。 她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绿色的假人正对她微笑。 温玉华秀眉微蹙,神经~ 姜榴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酒瓶上,她随手抓了个二代,好奇问道:“这瓶酒多少钱?” 二代像是看神经病一般,但看在真嫂子的面子上他还是客气回了一句,“大概两三万?这么便宜的酒我哪能记住它多少钱。” 便……宜…… 不得不说,姜榴真是被这句话打击到了,辛辛苦苦半个月的奖金竟然抵不上有钱人酒桌上的一瓶酒。 该死的资本家! 在握了好几个草之后,她郁闷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立下豪言壮语:“老子下辈子也要当富二代!” 说着,又倒了杯酒。 “你喝这么多要当饮水机啊?”女人夺下酒杯,“仇富也不带你这样仇的吧。” “华宝,你手里拿的那杯酒至少四位数。”姜榴幽幽道,“别洒了。” …… “那就多喝点。”温玉华不拦了,又拿了一瓶过来,“我也来点。” 琥珀色的酒液刚到喉咙,找茬的人就来了。 “玉华。”温柔的声音传来,她抬头,见叶溪娇柔的脸上溢满喜色,“我敬你一杯。” 温玉华点点头,站起身,举起酒杯微微一碰,“生日快乐。”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金褐色液体打了个旋儿。 女人仰头,一饮而尽。 几滴酒液挂在女人唇边,犹如清晨沾满露珠的红苹果,饱满多汁,让人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桌子另一旁的男人喉头微动。 “谢谢,其实我本来想喊你的,但是合川说你可能没时间,所以我……你不会生气吧?” 叶溪挂着笑,语气轻轻柔柔的。 “不会。” 温玉华喝完酒便坐下了,真皮沙发陷下一块,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在意,你放心,你的愿望会成真的。” “玉华,我想你误会了,我和合川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叶溪语气焦急,泫然欲泣,“你不要多想,是我硬拉合川来的。” 一旁的姜榴翻了个白眼。 要是这演技能当绿茶,那她们公司的扫地阿姨就是奥斯卡影星了。 “华宝,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绿茶味?” 姜榴故意吸了吸鼻子,“谁选的地方,你老公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一语双关,温玉华剥了粒瓜子塞入口中,“谁知道呢,可能是瞎了吧。” “谁瞎了?” 郑乐吊儿郎当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几人抬头一看,便见郑乐笑嘻嘻的,脸上堆着笑容,身后跟着男人。 林合川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斜睨女人一眼:“要是瞎了的话我认识一位很有名的眼科医生,说不定能帮到你。” 说着,男人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片。 “合川,你要走嘛?” 叶溪放下酒杯,拢了拢头发。 “嗯,困了,想走。” 男人眉目低垂,看不清眸中神色,语气懒懒的,倒像是十分困倦。 “那我陪你。” “想陪我?” 姜榴见这对狗男女当着温玉华的面要勾搭起来,怒从心起,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吓了温玉华一跳。 “你妈——” “我要回家,你去不合适。” 男人散漫地开口,眼神淡漠。 姜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妈最近身体不错哈?” 温玉华:…… 闹剧结束,她拍了拍手,将瓜子壳扔到垃圾桶里。 “咱们也走,明天还得去上班。” 温玉华伸出手要拉起姜榴,却在半空被另一只大手截住,“林太太,听到我要回家睡觉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女人的皓腕,凤眸似笑非笑,勾人神魄。 女人蜷起拳头,青筋鼓起,用力挣脱了男人的桎梏。 “阿榴,走。” 温玉华语气斩钉截铁,连个目光都没分给他。 “啊?哦!” 作为温玉华忠实的拥趸,姜榴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站起了身,作势要走。 林合川阴沉着脸,风雨欲来,喧闹的包厢里一时只剩下了音乐声,女歌手俏皮活泼的嗓音并没让气氛变得融洽,反而让人越来越紧张。 郑乐眼疾手快,拉着姜榴,连拖带拽将人弄走。 “你不是想喝酒嘛,我那里有瓶88年的拉菲,你尝尝怎么样。” “大傻博一吧你,快放开我。”姜榴可不是吃素的,最近才学成的女子防身术派上了用处。 郑乐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比过年的猪还难按的女人。 不仅如此,这女人竟然还用鞋跟踢他要害! “行了,人家夫妻俩聊天你在那凑什么热闹。” 郑乐捂着姜榴的嘴,一把将人放倒在沙发上。 一旁的小弟极有眼色地倒了杯酒递上去。 “诺,88年的拉菲。” 郑乐接过酒杯。 酒香入鼻,姜榴深深吸了口气。 “人家夫妻俩闹矛盾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要是掺和的话事儿就大了,我放开你,你别去耽误我哥的事儿,要是同意的话眨眨眼。” 姜榴看了看温玉华,又看了看红润的酒液,冷静了下来。 凭心而言,她是想让温玉华幸福的。 要是林合川那个狗男人能回头,温玉华是不是能更幸福一点呢? 想通了这事儿,她眨了眨眼睛。 对不起了华宝,有福我享,有难你当吧。 ------------ 第9章你有什么资格提离婚 郑乐拉着姜榴走了,只剩下了林合川、温玉华和叶溪。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两人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形的对峙,互不相让。 良久,只听一声轻叹。 “别闹了,回家。” 这话如同一只猫爪,搔弄着温玉华沉寂的心。 在记忆里某个深处,男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她酒品一直都不好。 那次回老宅参加奶奶的寿宴,席上她被灌了许多酒,事后不愿意回家,非要闹着去玩荡秋千。 男人只得抱着她在秋千椅上坐了大半夜,当时他也是这样无奈地说了一句,“别闹了,回家。” …… 记忆中的人渐渐与面前的男人重合。 温玉华有些恍惚。 “玉华,别闹了,快和合川一起回家。”叶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喝了很多酒,回家之后你最好给他熬些醒酒汤。” 女人霎时回过神来。 刚才她被装饰精致的记忆骗了,面前才是残酷的真相。 “叶小姐,作为林合川的太太,我有必要提醒你,怎么样是我们夫妻俩的事情,你作为一个外人还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女人冷静地看着叶溪,指出她越俎代庖的行为。 “玉华,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担心。” 不理会叶溪的解释,她拿起挎包转身离开。 关上包厢大门,温玉华如释重负。 屋内沉闷得不像话,连空气都像糊了一层粘液,堵得她喘不开气。 深呼吸几口,还没等她走到停车场,一辆宾利欧陆就缓缓停在身边。 “太太,我载你回家吧。” 司机老刘憨笑一声。 温玉华瞥了眼后座的男人,拒绝道:“不用了刘叔,我开车来的。” 男人轻咳一声,老刘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太太,您的车被开走维护了,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 “维护?” 温玉华踮起脚尖向远处看了看,果真不见自己的那辆小mini。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林合川这个王八蛋搞的鬼。 男人不动声色,一双黑眸隐藏在黑夜里,不知看向何方。 “不用,我打车。” 女人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已经关机了。 “太太,上车吧,这么晚了您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温玉华纠结半刻,还是坐上了车。 她绕过车一圈,准备打开副驾,却被老刘制止。 “太太,副驾有东西,您去后排吧。” 温玉华瞥了眼副驾,果然摞了一大堆东西。 她犹豫一下,不情愿地打开了后座车门,挑了个离男人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车内没人说话,只有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男人身上清新独特的冷香,这味道让温玉华感到十足的安全感。 车子启动没多久,她就晕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马上要与周公会面的时候,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砸到她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温玉华脾气好,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住想爆粗口。 这男人是有病吧,故意捉弄她嘛?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盒子上熠熠生辉的一串英文字符“Chanel”。 打开盒子,一个小巧精致的链条包映入眼帘。 Chanel的永恒钻石包,鳄鱼皮打造,logo上镶嵌着重达3.65克拉的碎钻,包链是18K白金的,可以随时拆卸,售价高达182万人民币。 这包国内根本没有,需要从海外运过来,乱七八糟一大堆费用加起来,这款包两百万都不一定能拿到手。 温玉华略显错愕。 “你给我这个干嘛?” 林合川眼也不抬一下,死死盯着手机,冷漠道:“求和礼物。” “求和?”温玉华拧眉,“你和我都要离婚了,求的是什么和?” 她盖上盒子,将“求和礼物”放得远远的。 林合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温玉华,你到底有完没完,能不能别任性了!整天把离婚两个字挂在嘴上,你以为你能离得开我嘛?我是去了国外,但是这些年你身上穿的,用的,不都是我给你挣来的,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提离婚?” 打工人老刘瑟瑟发抖,默默将前后排的挡板升起。 温玉华本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了,可林合川每次都能让她知道,心疼到底是什么滋味。 洁白细嫩的手指在黑暗中紧紧攥着,手心印出四个整齐的月牙儿。 清冷的月光照在脸上,缥缈的声音已经没了软弱。 “在林医生眼里,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嘛?” “难不成呢?” 男人语气不爽,眸中更是不加抑制的蔑视,“当初要不是我救了你,你以为现在的你能坐在宾利车上和我聊天,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了,这些你都忘了嘛?” “我没忘。”女人嗤笑一声,“所以这三年来我时刻提醒自己要对林医生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要不然你以为我能忍这么久。” “忍?” 林合川冷冷睨着她,“你是说,这三年,你无时无刻都在忍着和我在一起?” “是!我在忍着,可是现在我忍不了了,我要离婚!” 温玉华声音坚定。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唯有她的眼眸清亮无比。 林合川忽地笑了。 “既然你是忍着和我在一起的,那现在不用忍了。” 还没等温玉华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林合川忽地厉声道:“老刘,停车!” 老刘手一抖,银灰色宾利缓缓停在路边。 “下去吧,既然和我在一起那么难忍,那你不如不用忍了。” 被刺激到的温玉华果断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恰时,一阵夜风吹过,掀起茜色衬衫的荷叶领,冷意顺着缝隙钻入身体,她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宾利驶走。 不久,银灰色宾利又倒车至她身旁,从窗户缝里扔出一个盒子。 引擎再次发动,轰隆隆的声音遮盖了夜风吹过树叶的响声,温玉华呆呆站在路边,直到银灰色宾利驶入弯道尽头。 “少爷,那片地方正好打不到车,要不我们回去吧?” 老刘看了看后视镜,结结巴巴地提议道。 “你也想下车?” 林合川冷眸微掀。 这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警告。 老刘默默噤声。 ------------ 第10章民政局见 夜色沉沉,风吹树影。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一只野猫从树上跳下来,在女人身边好奇地逡巡几步。 林合川总是能伤害她一次又一次,上次是因为叶溪,这次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温玉华看着那被扔出来的包,忽然就生出了几分同命相怜的感觉。 需要你时,你是两百多万的奢侈品。不需要你时,你就是可以随意丢弃的野草。 她捡起包包,颇有些心疼地检查一番,见没有损坏这才放下心来。 感情破裂是事实,但是包包无罪。 况且现在她缺钱,很缺钱。 浮云湾是回不去了,但这里距离姜榴住的小区不远。 温玉华摸了摸挎包,今天刚好带了姜榴家的钥匙,要不然说不定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到她家时,姜榴还没回家。 温玉华将手机充上电,忽地弹出一个消息框。点进去是叶溪发的朋友圈,在下面专门艾特了她。 “今日礼物!谢谢川总不远万里,从大洋彼岸专门为我挑选的包包哦。” 图片里的女人捧着银粉色渐变手拿包,笑容灿烂,表情做作,十分夸张。 温玉华瞥了眼,认出那是lanamarks的埃及艳后包,一年只生产一个,而今年的这只在叶溪手里。 她将目光望向一旁的Chanel,原来所谓的“求和礼物”也是他顺手买来的东西。 屋内只开了盏昏黄的落地灯,温玉华倒了杯水,雾气氤氲,飘在朦胧的灯光上,女人呆呆地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当初,她们好像也是相爱过的。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那些幸福的点滴一点点积累蓄势,成了汪洋大海,冲破所有屏障。 夏日、午夜、盛大的烟花绽放在记忆里。 林合川这个人看着冷漠,但如果他愿意哄你,真的可以让你甜蜜地冒泡泡。 那时两人刚刚结婚。 温玉华并不反感这种契约式的婚姻,反而内心有些窃喜。 谁不喜欢林合川啊? 少年天才、风华月貌、富埒陶白、声名远扬。 而那时的她只是个出身普通、大学刚毕业的小白,除了人人都夸赞的美貌之外,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哪一点能配得上男人。 可男人对她百依百顺。 她喜欢茉莉,男人就将茉莉栽满浮云湾;她喜欢在吃饭时听历史,男人就把每日必听的财经频道改成历史传记;她喜欢养狗,从小怕狗的男人竟狠下心来不知从哪弄来一条黑色小犬豢养在后院…… 每日她要去遛狗的时候,林合川就会眼巴巴地抓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温玉华清楚地记得,那年她过生日,远在大洋彼岸出差的男人刚刚在电话里互道晚安,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 “老婆,生日快乐!” 男人看起来就很疲惫,整齐的发型凌乱地落在眉前,一丝不苟的衣角沾了大片灰尘,甚至还微微喘着粗气。 但他手中捧着的礼物却安然无恙,熠熠生辉。 那是一颗靛蓝色的宝石项链。 玲珑明巧的坦桑石静静地躺在灰色的盒子里,白金链条在灯光的折射下窜进女人眼底,像是盛大热烈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千万个星星点点。 “海洋之心!” 那段时间,温玉华正迷恋与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林合川不知陪她看过多少次。 女人每一次都会为两人之间的爱情流泪,尤其喜欢那条靛蓝色的宝石项链。 “是,我家的小宝贝终于可以不用羡慕露丝了。” 男人语气轻巧,刮了刮温玉华的鼻尖。 他虔诚地托起项链,向前一步,胳膊越过女人的脖颈,为她戴上这条著名的“海洋之心”。 清爽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路奔波的风尘仆仆,男人的胡渣蹭过她的额头,痒痒的。 温玉华轻轻向后扬了扬头。 硕大的蓝色宝石触感冰冷,她微微低眼,细细欣赏着颈上的美丽。 美人如玉,十万青丝如湍湍流淌的黑瀑铺在身前,黛眉细长,红唇轻抿。 “喜欢吗?” 男人的嗓音将女人唤到现实。 美人抬头,眉目如画。 男人滚了滚喉结,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林太太,可不可以邀请我进屋呢?” 温玉华这才发现,刚才太过惊诧,两人还开着门站在玄关。 脸颊微红,她侧过身让男人进屋。 林合川却在关门的一瞬间抱住她的腰肢,将女人压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我最喜欢《泰坦尼克》的哪一个情节嘛?” 男人嗓音醇厚,像一杯悠远的烈酒,熏得她昏昏沉沉的,脑子全然没了自主意识。 没等女人回答,林合川便俯下身,凑近女人的耳边,轻轻吹着热气,“是杰克给露丝作画的时候。”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温玉华双颊发烫,轻轻嘤咛,因为男人已经含住了她小巧精致的耳垂。 “合川,不,不要……” “不要什么?” 男人抬起头,眸中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不要我在这里?还是……不要我继续下去。” 林合川面上恢复了端然正经的模样,可大手却肆意游走在女人身上,他托起女人的小臀,架在腰间,蓄势待发。 温玉华早被男人撩拨得情迷意乱,整个人就像一滩温水,任由男人摆弄。 “不,不在这。” 女人声音婉转动听,林合川小腹间的热意更甚。 “好。” 两人的战场转移到了粉色的HelloKitty大床上。 男人独爱黑白灰的简约色彩,可女人却爱一切可爱漂亮的东西。 “老婆,老婆~” 林合川声音低沉动人,尾调扬起,带着丝情迷意乱,温玉华很快就沉溺在当中。 女人仿佛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着风浪飘摇翻飞。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一次高过一次,女人只得紧紧抓住船帆。 黄鹂嘤咛,娓娓动听。 屋内气氛暧昧沉溺,窗外是绿林翠竹,寂寥星空。 一声爆响,夜空升起一阵星星点点。 “阿玉,看外面。” 情到深处,男人从背后搂住她堪堪一握的细腰,停下了动作。 女人正对落地玻璃窗,微眯着眼,望向窗外。 夜空里璀璨的烟花在那一刻展开,华丽的星火渐渐消失,从烟火正中映出四个字——生日快乐。 “阿玉,生日快乐,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记忆被拉回,温玉华早已泪流满面。 他们确实相爱过,可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呢? 冒着热气的温水已经变凉,就像他们曾经沸腾过的爱意,明明什么都没变,可是水已经凉了。 手机叮咚一声。 她拿起手机,看见林合川发来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 温玉华扬起唇角,泪珠顺着脸颊没入衣襟。 她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 第11章车祸 还没等温玉华伤感,一阵聒噪的吵闹声就将她的思绪打断。 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耳中,“不能喝你还喝这么多,你酒品能不能好点啊。” 郑乐眉眼阴翳,一脸不爽,昂贵的牛仔外套背后是不知名污渍,身旁的女人走路东倒西歪,嘴里说着胡话。 他就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人! 一杯就倒,酒品不好。当着叶溪的面大骂勾引她闺蜜老公的绿茶,把对方气个半死,还死死抓住他不松手,又亲又吐,弄了他一身。 郑乐是忍了又忍,要不是川哥打电话让他把人送回来,他绝对要让这个女人死得很难看。 “别动,你肋骨压着我腰了,平板女。” 郑乐嫌恶的拽着姜榴的衣领,伸直胳膊,将人和他隔出一臂的距离。 “谁,谁,谁是小平板,我可是36D嘿嘿~” 说着话,她还挺了挺胸脯。 郑乐的目光幽幽飘过,“切~小平板。” 话音刚落,本来还在东倒西歪的姜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左勾拳上去。 郑乐只觉得面门一痛,回过神来的时候右眼已经睁不开了。 “臭流氓!”郑乐松开手,姜榴失去了支撑,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我,呃~我可不是好惹的。” 她挥了挥拳头。 郑大少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举起手:“我要杀了你,死平板!” “郑乐。”温玉华打开门,见郑乐脸色铁青,就知道肯定是姜榴耍酒疯了。 “不好意思,阿榴醉酒之后有点闹,给你添麻烦了。” 她忙搀起姜榴,桎梏住她乱动的手脚,一脸歉疚。 “嫂子,你交得都是什么朋友,这人简直就是疯子啊。” 右眼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捂着眼,呲牙咧嘴。 “那个,要不先进来处理一下。” 温玉华尴尬一笑,姜榴这次是真闯祸了,整个帝都谁敢在郑小爷面前亮拳头啊。 姜榴不仅亮了,还打了。 “不用了,我直接去医院吧。” 郑乐语气不爽,捂着眼离开了。 或许是刚才的打闹耗尽了她的力气,回到家后的姜榴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不吵不闹,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温玉华抬不动她,只能找了张厚厚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这一晚事情太多,温玉华早已没了困意,她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一夜无眠。 等到窗外天空微微泛白,金色的日光照进窗棂,温玉华依旧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 她眼底一片青白,眸光黯淡,嫣红的嘴唇衬得她的肌肤更显病态的白色。 不知哪里忽然响起闹铃,惊得躺在沙发的姜榴打了个激灵。 “上,上班迟到了!” 动作幅度太大,她撞到了茶几,头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嘶——头好痛,我昨天是不是被人揍了。” “想多了,是你把别人揍了。” 温玉华伸了个懒腰,将电脑合上。 “啊?你,你怎么在这?林合川那个狗东西不是带着你你侬我侬去了吗?” 姜榴一直觉得两人昨晚和好了,就本着不玩白不玩的精神放肆了点。 “想什么呢。林合川答应离婚了,今天下午三点民政局门口见面。” 女人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站起身进了厨房。 “吃玉米粥还是鸡蛋汤?” “鸡蛋汤!” 姜榴下意识回答,脑子却愣了三秒。 “什么?你要和林合川离婚!” “这事儿你不早就知道了嘛。”她掀起眼皮,语气轻飘飘道:“怎么还这么震惊。” “不是,那你们昨晚回家干什么了?” 姜榴冲进厨房,“我以为你们会解开心结,接着干柴烈火,一碰就着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一愣,立刻想到一个问题。 姜榴咬着嘴唇,似乎是怕伤害了温玉华似的,“难不成林合川真的不行?” “想什么呢你。”温玉华开火的动作停了一下,瞥了姜榴一眼,“昨晚我根本没回家。” “什么!” 温玉华将昨天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姜榴,包括两人争吵和那个包包。 “什么极品狗东西,傻逼绿茶女,一个精神出轨、无情不忠;一个死不要脸,小三上位,他俩就是烂车配备胎,廉价又百搭。” 小炮仗看着沙发上的包装盒越想越气,挥手就要将包包扔进垃圾桶:“垃圾送的垃圾应该放在垃圾桶里才对!” “香奈儿的永恒钻石,售价一百八十万人民币。”温玉华悠然的声音传来,“而且国内买不到,出去买还得加价,没有二百万下不来。” 姜榴动作一顿。 “啊啊啊啊——一百八十万!这个平平无奇的包竟然一百八十万!” 姜榴手抖心跳,下意识将包包扔在沙发上:“阿香,对不起,我这沾染了班味儿的手实在不配碰你啊。” 看着戏精上体的女人,温玉华立刻制止了她的表演:“别喊了,帮我拍几张好看的照片。” “怎么?你要发朋友圈让叶溪嫉妒死你?” 姜榴乖乖打开相机。 “不,我要卖了她。”谈话间,鸡蛋汤已经做好,香气溢满整间屋子,酸辣开口的味道惹得姜榴不自觉吸了吸口水。 温玉华又变出几道小菜端到桌上,“离婚之后我就得搬出浮云湾了,而且我还欠了林合川这么一大笔钱,这东西卖了比在家里供着强。” “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姜榴是做设计的,审美很有一套。为了拍照,她特意在窗前搭了个景,一顿连拍过后,又精挑细选了几个角度好的照片挂在网上。 下午两点,温玉华准时出发。 维修店离这并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温玉华决定先开车,再去民政局。 正是正午,日头高高挂起。 路旁高大的秋花栾树长得翠绿,偶有夏风拂过,就像掀起一层碧浪,缓解了钢筋水泥带给人的燥热。 温玉华穿了件白色娃娃领衬衫连衣裙,裙长只到膝盖,露出她线条优美的小腿。 她漫步在路旁行人道上,栾树高大,像是英勇的武士,为她遮蔽着烈日。 路上车辆并不多,偶有几辆呼啸而过,也都是来去匆匆。 她有些后悔出门没戴遮阳伞了。 路过红绿灯的时候,温玉华站在路口,白皙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通红,她用手机挡着眼睛,堪堪看清面前的路。 红灯变绿,她刚迈开腿,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 “闪开,快闪开!” 来不及反应,汽油味混合着飞扬的尘土涌入鼻腔,熏得她直皱眉,再接着就是忽然蹿出的银色轿跑。 “啊——出车祸了——” 这是温玉华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第12章她是替身 意识再次回拢的时候,鼻尖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温玉华努力动了动眼睫,终于睁开。 “华宝,别动。” 来不及放下手里提着的饭菜,姜榴慌忙扶住女人,“还疼吗?” “我这是怎么了?” 温玉华轻扶着脑袋,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缠了一层纱布。 “车祸。” 姜榴言简意赅,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不过你福大命大,只是擦破了点皮加轻微脑震荡。对方可就惨了,被安全气囊弹晕,双腿骨折,现在还在手术呢。” 姜榴压了压声音,又道:“听说对方是个小富婆,开的是八百万的法拉利。” 温玉华再次蹙眉,忽然想到今天是该去和林合川离婚的。 她歪头望去,天色已黑,时针已经指到了八点半。 “嘶~”温玉华微微蹙眉,“阿榴,快把我手机拿来。” 姜榴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了她的战损版手机。 按下开关键,一连串的消息弹了出来,还没等她仔细看,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林合川。 温玉华按下接听键,“喂,合川,今天我——” “温玉华,耍着我好玩吗?”男人声音冰冷镇定,“不是要办离婚手续么,你人呢?难不成是担心分不到林家的钱,不能再享受荣华富贵了?” 温玉华想说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墙上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跳着,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时的哗哗声。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攀附上男人的心脏,听着电话扭头诡异的沉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是你不想离,我们可以不……” “不好意思林医生,我今天有事,改天再约离婚可不可以?” “改天?”林合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像你那么闲?温玉华我没工夫和你闹,既然你失了约,那就别想再让我去了!” 电话被挂断,耳边重归寂静。 温玉华攥着手机,面色平静。 “华宝,你没事吧?” 姜榴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饿,医生说我可以吃饭吗?” 她仰起头,脸上看不清情绪。 “可以。”姜榴给她盛了碗乌鸡汤,女人接过,一勺一勺地咽下。 姜榴担心女人想不开,又担心女人想得太开,几次三番地望向她,温玉华终于憋不住了。 “怎么了阿榴?你好奇怪。”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姜榴斟酌着语气,委婉问道,“刚才……” “阿榴,我爱一个人才会失魂落魄,才会患得患失,可现在我不爱了。” 温玉华语气轻柔,脸色苍白,声音还带了些病态的脆弱。 可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决绝的模样让姜榴记了一辈子。 姜榴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好,华宝独美,就让他们这对狗男女一起变垃圾吧!” ———————— 林合川自此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甚至也没有联系过她。 这个男人仿佛在女人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要不是偶尔能在叶溪的朋友圈里窥见男人的身影,她都觉得这男人消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玉华请了一周的假养伤。 轻微脑震荡可大可小,她原本想回家的,可姜榴非得让她留在医院,说担心会有后遗症,她只好乖乖应下。 撞人的车主在ICU里待了三天,温玉华这边也不急。 听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撞人的车主当时是为了躲避一个闯红灯的老头,一时间打错了方向盘,这才撞到了人。 温玉华这属于无妄之灾。 姜榴气得要命,“凭什么她躲人要撞你啊!那些老头的家人能不能管好老人,为什么要横穿马路啊!” 温玉华合起手上的法典书,平心静气安慰道:“可能我命里就是有那么一个坎吧,而且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已经很幸运了。” “我就是气不过。”姜榴眼眶都红了,她吸了吸鼻子,“要不是这次车祸,你早就逃出林家那个魔窟了,也不会在这住院。” 温玉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不急。离不离婚对我来说只是一张证的区别,但是对他来说可是关系着他的终身大事,按理说他得比我更着急呢。” 女人浅浅一笑,轻抚着手上皮质封面的笔记。 “那倒是。”姜榴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削着皮,“不过你一天不离婚,我一天放心不下……” “你就是温玉华?!” 两人的谈话被一道声音打断。 来人坐着轮椅,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双腿都打了石膏,右手骨折,头上还缠着纱布,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要不是她还能说话,两人连她的性别都猜不到。 “抱歉,你是?” 温玉华想破脑袋也没找到对应的人。 “你竟然不认识我了!”女人音调骤然提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你是木乃伊啊,以为谁都得认识你?”姜榴腾一下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女人,“也是,你现在和木乃伊没什么两样。” 轮椅上的女人身残志坚的白了姜榴一眼,转而看向温玉华。 “你忘了,你老公出国之前,我们给他办了个party,当时你去找他回家。” 轮椅上的女人眼带讥讽,“我问他,到底为什么出国,他怎么回答的你忘了吗?” 温玉华眉心微顿,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 还是在一年前,两人的关系已经很差了,林合川单方面冷落她很长时间。 温玉华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更加温柔小意,悉心服侍男人。 那次她在家做好了饭,等了很久男人都没回家。 温玉华鼓起勇气去了医院,却被助理说男人早就走了。 她又打了郑乐的电话,这才知道林合川明天就要出国,众人正为他办送行宴。 瞬间,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气愤涌入脑中,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划过白皙娇柔的脸庞,一滴滴没入脖颈。 她以为两人只是暂时冷战,可林合川竟然要出国! 更过分的是作为枕边人,她竟然不知道男人要出国的消息。 她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记得心头闷闷的,一心想问男人要个说法。 为什么冷落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要出国?为什么给了她热烈的爱情后要泼冷水? 温玉华一路风驰电掣,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被压到了十几分钟。 刚上了楼,她就听见门内男女传来的欢笑声。 一个女孩声音俏皮,问道:“川哥为什么要出国啊?” 她也想知道答案,推门的手戛然而止。 没多久,男人低低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像拿着刻刀在她心脏上划字:“家里的替代品怎么比得上青梅竹马呢。” 顿时,哄堂大笑。 无人知道站在门外的她双手颤抖,泪如雨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悠长又温柔的梦,这一瞬间梦醒了,看到自己正睡在泥巴地里。 梦里的玫瑰变成了杂草,钻石只是路边不起眼的石子,连男人说的甜言蜜语都是花斑毒蛇化做的。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 第13章你有羞耻心吗 “记起来了吧。” 齐星晚语气微扬,“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着川哥不放,明知道他不喜欢你还不离婚,你不累吗?” “累不累好像不管你事吧。叶溪都没急,你急什么?” 温玉华低垂眼眸,细细抚摸着褐色皮质封面的边角。 这本书被她翻看过无数次,早已伤痕累累,皮质封面布满细小褶皱,密密麻麻。 “要不是你横插一刀,川哥和叶溪姐早就在一起了,你就是贪图林家的财产才不离婚的吧。” 女人的反应过于淡然,齐星晚恼羞成怒,“你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这样死缠着男人不放,你妈妈没教过你自尊自爱吗?” “别太过分!” 姜榴忍不住了,“你脑子有坑吧,不了解前因后果就来这耀武扬威,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要不是你,华宝早就和林合川那个狗东西离婚了,你以为华宝这么喜欢他吗?” 齐星晚错愕地盯着女人,“离婚?” “是,我和林合川本来是要去离婚的。” 温玉华将书放在一边,面色恬淡,“如果你真的希望叶溪嫁给林合川,那我麻烦你去劝劝他。” 齐星晚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干脆,“你你你,你没骗我?” “当然。” 温玉华合起身,“还有事吗?没事的话你可以先出去嘛,我要休息了。” 对方身上仿佛有一种强大又温柔的力量,齐星晚还没反应过来,就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乖乖走了出去。 姜榴撇着嘴,“那个叶溪不来恶心你了,别人又来恶心你,她们这群二代就是神经……” “只要别阻止我离婚,他们爱怎么神经就怎么神经吧。” 温玉华揉了揉眉心,“对了,前两天让你挂的那个包有人询价了嘛?” “还没有……你那个包太贵了。” “那再等等吧,我不急。” 七天后,温玉华正式出院。 她不愿意再回浮云湾,就直接搬到了姜榴家里。 林合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温玉华很烦这种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实在按捺不住,她给林合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通,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林合川。 “太太你好,我是林医生的私人助理,林医生他去香港出差了,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万和声音毕恭毕敬,让温玉华挑不出一点错。 拳头紧了又紧,女人的情绪明显有些不耐烦,“那麻烦你转告他,让他抽出一点时间去离婚,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好的太太,我会转告的。” “嗯。” 电话被挂断。 万和长舒一口气,将手机递给了旁边的男人。 “太太说……” “扬声器开着,我都听到了。” 座椅上的男人冷漠矜贵,正在翻看病历,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悦,“谁让你答应她了,什么叫转告我去离婚,我们俩的事情用你管?” 病历上的文字条理清晰,可他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一旁的万和成了最好的靶子。 万和:…… “算了,你走吧,下次机灵点。” 男人将病历扔到一边,正好碰到了旁边的墨水,万宝龙黑色墨汁慢慢泅上洁白的纸页,将规整的字迹侵蚀。 蔓延的墨水像是树木的枝桠,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密密麻麻横亘在纸面上。 他深呼吸一口气,大步迈出办公室。 ------------------------------------- 帝都的夏天阴晴不定,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就变了天。 温玉华望向窗外。 雨丝细斜,连绵不绝,视线中那一抹伶俜的茉莉树随风飘摇,白色花瓣一片片地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冲进泥土里。 她缩了缩肩,有些冷。 当初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身衣服,她的衣服还在浮云湾。 思虑再三,反正今天林合川不在家,不如回去收拾几件衣服,离婚之后的行李也轻松些。 说干就干,白色的mini驶入浮云湾别墅。 惊雷乍起,乌云遮天,温玉华一路小跑到门口,利落地输入指纹打开门。 “少爷,您回来了。” 陈嫂忙从厨房跑出来,笑意吟吟,这笑容在看到温玉华的时候就瞬间消失不见。 “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林合川的妻子,这是我家,我回来不应该吗?” 她斜睨了陈嫂一眼,换下沾满泥泞的帆布鞋。 “应该,我,我的意思是你回来得太突然了。” 陈嫂支支吾吾的,明显是心里有鬼。 温玉华才不管那些,径直往二楼走去。 “你,你等一下,先喝点水,楼上还没打扫……” 刚上楼,她就听见小狗呜咽痛苦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循着声音找去。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大了,雨丝变成雨滴撞在地面,再碎成雨花,顺着缝隙流下。 小黑狗被拴在露天阳台上,倾盆大雨直泄千里,就这么落到它身上。 栓它的绳子实在太短,碳球只能梗着脖子向前伸,下半身趴在水里,姿势十分怪异。 “碳球!”温玉华冲进大雨中,将紧紧拴住它的绳子解开,抱着小黑狗回了屋。 “太太,你不能抱到屋里,少爷怕狗你不知道吗?” “陈嫂!”温玉华步子不停,声音冷淡,“我离家前让你照顾碳球,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我,少爷怕狗,你也知道……”陈嫂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担心……” “那我有没有让你把狗放在后院的小平房?” “有没有准备狗粮?” “有没有每天给你打电话嘱咐你好好照顾?” 说着,女人脚步一停,跟在她身后的陈嫂差点撞到她。 怀里的小狗还在呜咽,但是温玉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了。 男人站在门口,身后是漫天乌云,遮天蔽日,气势汹汹。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高定西服套装,手工裁剪的西服严丝合缝,头发用发胶做了个造型,显得他雷厉风行。 “你不是说你去出差了?”温玉华下意识用浴巾将小黑狗盖住,用手轻抚着它的背部,轻轻安慰着。 男人没说话,紧抿薄唇,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浴巾上。 浴巾中的生物瑟瑟发抖,连盖着它的浴巾都泛起了好几个褶。 “你可以折磨我,可以羞辱我,但它是无辜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它,也嘱咐陈嫂把狗弄到后院平房,可你为什么还是要作弄它?” “林合川,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门外倾盆的大雨忽然一滞,接着就是贯耳的惊雷,闪电将天地照得好似白日一般。 女人的耐心已经用尽,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跑入雨幕。 ------------ 第14章幼儿园小班 男人不知是愣了,还是在思考什么,呆在原地许久。 “陈嫂。” 他眼眸轻抬,“我让你把狗放在二楼好好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他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丝轻飘飘的意味,可落入陈嫂耳中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少爷,我,我,我没想到会下雨,我只是想牵它出去晒晒太阳,我……” “行了,今晚你就回老宅,要是我妈问起来你就如实说吧。” 林合川换了鞋,瞥了眼饭桌上的菜。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就让她吃这些?” 这个话里的她指的当然是温玉华。 这桌上,除了那道清炒菠菜,其他都是温玉华或不吃,或过敏的食物。 林合川记得很清楚。 “是……”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回老宅了,明早收拾收拾直接走吧。”他汲着拖鞋,踩在羊绒地毯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年了,你还是没明白你服侍的到底是谁。” 声音逐渐飘远,陈嫂面如死灰。 雨越下越大。 温玉华抱着小狗钻进mini车里,碳球冻得浑身发抖,她急忙打开空调。 男人并未追过来。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因为男人的态度难过,可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因为在她心里,对方的地位连面前的这只小黑狗都不如。 至少当初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是碳球一直陪在她身边。 mini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宠物诊所,打了三个小时的针,碳球才恢复精神。 夜里睡得太晚,以至于第二天温玉华上班的时候,精神还有些萎靡。 “玉华,你怎么了?” 林悠悠看着精神萎靡的女人,脸上露出不可描述的微笑。 “你和你老公昨天该不会……” “想什么呢,我家的小狗生病了。” 温玉华蔫蔫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昨天带它去看病,打了三个多小时的针,回家的时候都一点多了。” “该不会是你在律所门口捡的那只流浪狗吧?”刘雨桐主动凑了上来,一脸嫌弃,“流浪狗这么脏你也不怕有细菌!” “要是没钱买宠物犬你给我说啊,正好我们家一万多买来的柴犬最近生了小狗,要不然我送你一只。” 两人早习惯了她指气高扬的模样的,都未说话。 刘雨桐也不生气,可能是找到了能压温玉华一头的事情,到处炫耀她家里的那条柴犬。 林悠悠看不惯她那副模样:“切~都是宠物,怎么就有等级之分了。那她连法考都没通过,是不是该给咱们端茶倒水啊。” 温玉华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这时,前台小姐姐过来喊了一声:“温律师,有人要委托你。” “谁?” “不知道,是一个女生。”前台小姐姐想了想,“看着挺有钱的样子,就是坐着轮椅,看那模样伤得不轻。” 温玉华点点头,“麻烦了,我这就过去。” 略微收拾了一下,她拿着笔记去了会客室。 刚打开门,齐星晚就冲了出来,“温玉华,我来找你了。” “是你啊。”温玉华略略错愕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齐星晚能来找她,“你来找我打什么官司?” 女人坐在沙发上,按规矩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齐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我连你家都知道在哪,要名片干嘛。”齐星晚摆摆手并不接。 温玉华收回名片,礼貌问:“请问你来找我打什么官司呢?” “当然是交通事故了。” 想起这事儿她就生气,语气急转直下,“我还没给那个老头算账呢,他们家人倒是先来找我了,说要我赔偿精神损失费!都是些什么人啊!” “那你不应该找我,我的主攻方向是婚姻,你应该找专攻交通事故的律师。”温玉华把刚刚打开的笔记合上,“我们律所的冯律师很擅长打这种官司,你不如换他给你处理。” “不,我就要你接。” 齐大小姐耍起了无赖,“我哥和这个律所的合伙人认识,你要是不接,我就让他不给你发年终奖。” 温玉华无语,只好耐着性子道:“那我再确定一下,我不是主攻这方面的,你确定要我当你的律师?” “嗯。” 齐星晚点点头。 “那好,感谢齐小姐的信任,接下来我们详述一下这个案件的过程……” 不得不说,温玉华作为律师十分负责,了解了案子的详情之后,她又整理了一下相关资料,再抬头的时候,公司内已经空无一人。 她对此早就习惯了。 刚进公言的时候,她每天也都是这么晚下班,当时她和林合川正在冷战,只有工作才能让她空洞的心充实些,所以她就拼命工作,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两年之内就能成为公言小有名气的婚姻律师。 说到这,温玉华还得感谢林合川呢。 关上灯,按电梯下楼。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小mini没油了。 算了算时间,从上次送去维修到现在就没加过油,没油也是情理之中。 就在她准备打车回家的时候,一辆雷克萨斯在她身边缓缓停下。 “玉华姐,车没油了?” 齐星晚笑眯眯地露出头,“上我车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吧。” “有车打什么车啊,上来吧,正好可以讨论一下案情。” 齐星晚让司机打开车门,目光殷切。 温玉华有些受不了这种期盼的眼神,只好上了车,“那去悦澜山吧。” “你家不是在浮云湾嘛?怎么去那?” 齐星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真的要和川哥离婚啊?” “嗯,已经搬出来了。” 温玉华扣上安全带,正色道:“好了齐小姐,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案情吧。” “玉华姐,其实,我不是来找你讨论案情的。”齐星晚支支吾吾的,“我就是,就是想知道当初你和川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温玉华思绪一顿,目光幽深。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啊~玉华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齐星晚撅起嘴,“我发四我不告诉别人!” 女人斜斜睨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你不是和叶溪玩得近嘛,你问她吧。” “不是,其实我和叶溪姐&*¥%。” “什么?” “我说我和叶溪姐其实早就不在一起玩了,我就是看不惯你才那么说的。” 齐星晚嘿嘿两声,“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也不行。”温玉华拒绝。 “啊~” 齐星晚缠了她一路,也没能从她嘴里撬出一个字。 到悦澜山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姜榴。 “阿榴!”温玉华叫住姜榴,“你要出去嘛?” 姜榴站定,“哪有,我要去找你,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以为你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呢。” 温玉华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不好意思阿榴,手机没电了。” 姜榴小跑过来,才发现温玉华坐的车十分奇怪。 “你就坐这个车来的啊?现在的出租车怎么这么古怪……” “你才古怪呢!” 齐星晚探出头,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没见识。” “你说谁没见识呢!小炮灰。” 姜榴不服输,硬气得回嘴。 齐星晚呆呆愣住,“小炮灰?谁是小炮灰?” “你啊。”姜榴努了努嘴,“你在霸总文里就是绿茶身边的小跟班,最后还得成炮灰的那种。” “我C!”齐星晚急眼了,“你个土包子!你还说我!” “土包子怎么了,总比炮灰强吧。” “土包子,我要杀了你!” “小炮灰,你来啊!裹得和木乃伊似的,能站起来嘛?”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来呀来呀。”姜榴拍拍屁股,做了个鬼脸,语气十分挑衅,“我看你怎么下来杀我。” 温玉华:…… 怎么有一种幼儿园小班吵架的感觉。 ------------ 第15章暗恋成真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姜榴挎着温玉华的胳膊一脸挑衅,“华宝,我们走,回去睡觉觉。” “哎!别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齐星晚被束缚在座椅上,手却不老实地抓住温玉华的衣角,“玉华姐,求求了,你就告诉我吧。” 她仰着头,眸中露出祈求的光芒,让人实在躲避不了。 “什么问题?” 姜榴拉住齐星晚的手,不让她碰到温玉华。 “就是,我想知道她和川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话,姜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缓缓道:“想知道?” “嗯,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齐星晚能屈能伸,刚才还被对方气得半死,现在就能撅着嘴可爱地叫姐姐。 “可以啊。”姜榴哼哼笑了两声。 “真的吗,姐姐你也太好……” “但是你必须要承认自己是小炮灰才能行哦。” “好他个大头鬼了吧!”齐星晚松开手,“你耍我呢。” “怎么啦!” 温玉华只觉得头疼,这两人看着成年了,其实内心年龄一个比一个幼稚。 “行!”齐星晚深呼吸几口气,攥紧双拳,“我是小炮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俩啊。”姜榴的嘴角扬起弧度,“是在帝都认识的。” “然后呢?” “没了啊。”姜榴理直气壮,拉着温玉华就走,“再见啦小炮灰。” “不行啊玉华姐,她欺骗我的感情,你要为我做主啊!” 齐星晚大嚎了一声,双手再次紧紧抓住温玉华的衣角,引得路人驻足观望。 “行了,别喊了。”温玉华捏了捏眉心。 她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的死缠烂打。 “上楼,我告诉你。” 听了这话,齐星晚兴高采烈地让司机将她扶到轮椅上,死死牵着温玉华的另一只胳膊,跟着两人进了小区。 温玉华还是不忍心让一个伤残人士跟在自己身后,她脚步一转,双手握住轮椅的把手,步履渐渐变缓。 上了楼,三人窝在灰棕色的沙发里面,屋内只开了一盏黄色的落地灯。 灯光透过灯罩照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打在女人脸上,让她凛冽的美貌变得柔和。 眼神落在窗外,大大小小的窗户溢出颜色各异的灯光,像是深海中的游鱼,从夜色中浮动出来。 齐星晚双眸露出星光,一脸期待。 姜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其实,我对林合川也算是暗恋成真。” 温玉华轻轻抿了口温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咽喉流下,一种舒服的感觉从血管流向心脏,像是在心头升起一个暖炉,烫烫的。 思绪像一列末班车,拉着她回到了穿着泛白校服的时光。 三中是帝都最好的学校,在这里上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里有钱有势,通过特招名额进校;另一种是学习好,只有中考考进了帝都前一百名才有资格进这个学校。 而林合川两者兼备。 被礼貌、高冷、成绩优异、风华月貌这些美好词汇包围的少年,无论站在哪里都是璀璨夺目的。 不论是在人声鼎沸的食堂,在明朗清净的教室,或是在被斜斜夕阳包裹成红色的操场,无数道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而温玉华就是无数个目光之一。 年少的情思像是一个青苹果,咬开一口,夹杂着酸涩与甜蜜。 她像每个少女一样偷偷给他写情书,暗暗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与他偶遇在天台,在小卖铺,在体育课的操场上。 甜蜜又羞涩的目光对于少年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并未因此对她产生过多关注。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淌着,像是放多了白糖的开水,连冒着热气的空气都是甜的。 两人就像平行的直线,永远不会相交,永远遥遥相望。 可有一天,不知是空间错乱,还是哪条直线拐了个弯,两人竟然有了相交的瞬间。 黑夜的站台只有头顶的一个路灯发光,光芒围成一个大圈,将女孩笼罩在里面。 温玉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刚刚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车。 寒风阵阵,她缩了缩脖子,将围巾向上拉了拉。 温玉华当初是因为成绩优异上的三中,自然而然,温家的家境并不好,父亲经营着一家渔具店,母亲在离家不远的单位上班。 要是赶不上这一趟末班车,她就必须走半个小时,搭另一条路上的末班车。 少女轻叹,呼出的热气飘渺地升上天空,与昏黄的灯光融为一体。 “你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听了无数遍,却从没有一遍如今日一样,让她恨不得将这声音围在耳朵里,播放循环无数遍。 “我,我错过了末班车。” 温玉华脚尖向内移了移,有些不敢直视豪车上坐着的少年。 “你家在哪,我让司机送你。” 少年的声音依旧生涩,隐约带了些变声器独有的喑哑。 “不,不用了,我走回去……” “上车。”少年的话将她的声音按回嗓子里,她紧紧抓住衣角,双颊涨得通红。 温玉华还是上了车,局促地坐在后排,身旁是风光霁月般的少年。 她有些后悔,今天不该穿这双鞋的。 老旧的白色帆布鞋已经磨出了毛边,在蓝色校服裤子的遮盖下依稀可见白色的绒毛。 她又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少年。 对方安稳放松地伸着腿,脚上的运动鞋是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国内并不售卖。 温玉华忘记了那次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她忙进门从窗户向外看。 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奔向远方,在长长的柏油路上射出两道光芒。 “再见。” 她轻轻说。 这一次的经历仿佛只是一场梦境,第二天的林合川依旧是高不可攀,她只能踮着脚才能望到远处一点缥缈的身影。 那条打了弯的直线或许只是忽然的善心爆发,在与她相交的刹那又转头回去了。 本以为两人从此就再没了交集。 可当她的母亲车祸去世,父亲莫名消失,被债主围堵在巷子里的时候。 那个曾经在站台载她回去的少年又再次出现拯救了她。 只不过这次的代价要重一些…… 回忆像是生了小刺的荆条,甩在她脸上,每一下都能扎进皮肤,渗出血迹。 她和林合川从头到尾都是两条平行的直线,从未相交过。 ------------ 第16章聊聊离婚 “呜呜呜~” 悲伤的哭声将她从回忆的沉塘中拽出来,温玉华失焦的眼神逐渐有了光彩。 齐星晚泪流满面,“呜呜~玉华姐,好感动。” 姜榴面色不悦,嫌弃地望着齐星晚,从茶几上拽了包抽纸,“擦擦鼻涕!” 齐星晚胡乱拽了几张纸巾往脸上抹,“玉华姐,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虽然叶溪姐和川哥是青梅竹马,但是你和川哥也好好磕啊!” 姜榴将纸巾一下扔到远处的沙发上:“磕什么磕,林合川那个狗东西有什么好磕的!华宝遇见他就是倒了八辈子霉,以后不准在我们面前提他和那个死绿茶的名字!” 她的情绪比温玉华本人还激动。 齐星晚哭得不能自拔,年少暗恋成了真,但到头却发现只是一场空,谁能意难平啊? 女人轻呼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齐星晚的肩膀:“回家吧,太晚了。” ------------------------------------- 一切又回归了寂静。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温玉华已经察觉不出现在和以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同了。 眼见着窗外的茉莉花叶子渐渐落下,温玉华有些烦躁。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男人就再没给她打过电话。 老宅倒是打来几次,也让她从萧珍珠口中知道林合川将陈嫂开了。 而后就是冗长的咒骂。 内容无非就是她生不出孩子也不愿意离婚,一定是贪图林家的财产,一定是不想让林合川过得幸福。 听到这话,温玉华只想冷笑,她都不幸福凭什么要让男人幸福。 可这话她不能在电话里说,只能低低地应一声,百般承诺一定会和他离婚。 这天,温玉华刚刚应付完萧珍珠劈头盖脸的训斥,面色紧绷,就像毛毛虫钻进她的胃里,恶心但吐不出来。 夕阳将天空照得昏黄,大楼的玻璃反射着红色的光芒,落在女人脸上。 她思考良久,开着车去了仁爱。 导医小姐姐已经认识了她,还没等温玉华说话,就直接替她刷了卡。 “林太太,林医生就在办公室,您去吧。” 看着对方充斥着笑意的脸,温玉华咽了咽口水,温声道:“谢谢。” 打开电梯,正好看见林合川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 她轻抬脚步,厚底马丁靴在白色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林合川?” 女人进了办公室,只见男人满头冷汗,脊背僵直地靠在椅背上,面露痛苦。 “林合川,你怎么了?” 温玉华快步走到男人身边,“哒哒”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男人疼得说不出话,只有额间不断流下的冷汗表明此刻他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你是不是颈椎病犯了?” 女人一边问着,一边拿了个杯子灌满热水。 她将热水轻轻按在男人颈间,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枕在男人后颈处。 然后伸出双手,用葱白的嫩指轻轻揉捏着男人的穴位,就像之前千万次一般。 这按摩的手法还是她专门去向一个老中医学的,就是为了缓解林合川的痛苦。 林合川有很严重的颈椎病。 以往在他犯病的时候,都是温玉华悉心照顾他,甚至在他痛得下不来床的那段时间,也是女人贴心在旁边守护。 熟悉的香味沁入鼻腔,林合川抬手握住女人的胳膊。 温玉华被吓了一跳,按摩的手指力道微微重了些。 男人睁开眼,正好对上女人的目光。 “玉华——” 他张了张嘴,一阵眩晕。 温玉华扶住他,轻声问:“现在好点了吗?” 林合川缓了会儿才舒服一些,“你知道的,老毛病了,不碍事。” 男人声音清冷,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颈间的温柔。 “听说,你把陈嫂开了?” 女人率先打破这片平静,温柔的声音仿佛轻纱似的,飘飘扬扬落在男人耳中。 “嗯。” 颈间的疼痛缓解不少,林合川却不愿意睁眼,生怕这片温柔下一秒就消散了。 “三年了,她连自己服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蠢。” “那你也得告诉妈……告诉萧阿姨一下,她毕竟是老宅的人。” 温玉华的手停在半空,男人已经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沉静如水,静静地注视着女人,“她去老宅告状了?” “嗯,萧阿姨给我提了一下。” 温玉华收起手。 男人看着她葱白细嫩的手指离开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语气也带了些颓丧,“我会处理,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我没放在心上。” 温玉华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隔着一个办公桌,遥遥相望。 女人忽然就想到了两条直线的比喻,自己和林合川现在就像两条直线。 “我来和你聊聊离婚的事情。” 听了这话,就见男人的眉心立刻升起不悦。 “这事儿拖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结果了。” “什么结果?你可以一次性还清债务还是你可以在一个月内生个孩子?你什么都办不到别和我说结果。” 男人偏过头看向窗外。 浩瀚星空中,偶有几颗星星闪了几下,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我可以慢慢还。” 女人声音沉稳平静,“孩子的事儿我没办法。再说老宅那边也想让我们离婚,还有叶溪,她……” “别找借口,我只有两个条件,要么一次性还清债务,要么一个月内给我个孩子。” 冷静自持的男人语气有些激动。 又一阵眩晕袭来,他摊在椅背上。 后颈的疼痛如潮水般一阵一阵地涌起,攻击着他的神经系统。 胃里也开始翻涌,就像平静海面上掀起的波浪,翻腾不止。 “嗯~” 压抑着的呻吟声从喉中漏出,男人的太阳穴因为用力鼓起青筋。 女人蹙起眉心,猛地站了起来,“你别着急。” 熟悉的气息再次袭来,痛意缓解。 “我记得上次你给我按摩,还是一年前。” 在他出国的前一夜。 参加完郑乐组织的party后他的颈椎病又犯了。 虽然女人当时情绪看起来很不好,但依旧贴心地准备了热水袋,为他按摩。 不知何时,温玉华停了动作。 冷白的灯光下,女人浑身都泛着圣洁的光芒,像是上天派来救他的天使。 男人心中一动,盯着女人粉嫩的唇,将她拉入怀中。 ------------ 第17章林合川,你真的很会哄人 林合川的动作太快,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男人怀里了。 温玉华呆了一瞬,接着拧起眉心,挣开男人的怀抱。 “不要脸!” 女人脸色微红,远远躲到一边。 刚刚被填满的心在女人离开的那一瞬间又变得空洞起来。 男人的眸底落了层失望。 “你是我老婆,抱抱你而已怎么就不要脸了。” 林合川站起身,拉住想要转身离开的女人,“别走,请我吃顿饭吧,或许还能再聊聊离婚的事儿。” “真的?” 黑色的马丁靴站定。 温玉华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团购界面,“想吃什么?家常菜还是火锅,西餐还是中餐?” “嗯,真的。但是我要吃你做的菜。” 林合川抱着胳膊,低头望着女人。 对方正在翻看着手机界面,细白的颈露出一截,在粉色衬衫的映衬下更显娇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这想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连男人自己都吃了一惊。 “在这?”温玉华四周望了望,这里明显不是可以做菜的地方。 “嗯,在这。” 男人脚步轻抬,走向另一个房间,温玉华跟着走了过去。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三十一楼只有两间办公室了。 因为这男人把另一间办公室改成了自己的私人住所,甚至还改造了一个小厨房。 “你先想想做什么菜。” 男人把她带到这个房间就离开了,估计是去买菜去了。 温玉华打量着这个房间,从浴室到厨房,从卧室到阳台,要不是知道自己进了仁爱的大门,她甚至觉得这里就是个单身公寓。 “你把办公室弄成这样,院长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她逛了一圈,呆呆地望向门口的男人,问道。 但随即,她就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蠢,谁敢管他呢? “不会,因为仁爱是林氏投建的。” 林合川淡然地望向女人,随后走向冰箱拿了瓶冰饮料,刚要开口,他又把冰饮料放回冰箱。 “我记得最近你不能喝冰的,红茶怎么样?” 还没等女人回答,他已经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秀丽细密的茶叶安静地躺在男人的掌心,随即被投入透明的玻璃杯。 随着热水的注入,乌润的茶叶开始舒展四肢,果香携带着兰花味扑鼻而来,像是让人漫步在花果林中。 这是温玉华的最爱,祁门红茶。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不方便……” 温玉华接过杯子,轻轻捏着杯壁,在透明的茶杯上按出个指印。 林合川睨了她一眼,抿了口冰水,“你什么我不知道。” 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样。 林合川真的很会哄人,就像现在,明明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可却还能这样关心着她。 是该说他多情还是说自己矫情? “川哥,太太,菜买来了。” 万和轻咳一声,打破屋内安静又带了丝暧昧的气氛。 林合川斜瞥他一眼,那目光似乎在说“你来得还真是巧”。 “放下吧。”男人指着门口的小桌子道,“今晚没事的话你可以先下班了。” 喜从天降,差点把万和的腰给砸断。 什么?他没听错吧? 工作狂魔竟然要让他下班?! 这才八点啊! 高兴归高兴,他也只是愣了一瞬就恢复了表情,感激地望了温玉华一眼,一溜烟跑了。 以前他只觉得林合川对叶溪好,现在看来他得换一条大腿了。 “你助理看起来怎么这么高兴?” 温玉华打开袋子,里面蔬菜水果一应俱全,甚至还买了一簇茉莉花。 洁白的花瓣舒展开,黄嫩的花芯乖乖坐在中间,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可能是觉得给林太太做事很荣幸吧。” 男人回头,见女人蹲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簇茉莉花,芳馨的香气溢满全屋。 呼吸之间全是香味,让人想要醉晕过去。 林合川勾起嘴角,帮她将袋子提到厨房。 “快做菜,要是不好吃的话我可不给钱哦。”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灌满清水,又将女人手上的茉莉花放到杯子里。 女人斜睨了他一眼,将人从厨房推出去。 这人站在旁边实在影响她做饭的速度。 林合川只说了做一顿饭,可没说想吃什么,她自然是捡着轻松简单的做了。 厨房门是透明玻璃的。 坐在小客厅的男人可以从厨房窥见女人忙碌的身影。 她在洗菜。 她在切菜。 她打开了油烟机。 …… 温玉华上次做菜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在国外的时候,每次将一成不变的西餐塞进嘴里的时候,他就无比想念女人的厨艺。 就想立刻飞跃太平洋,瞬移到女人面前。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令他口舌发腻的西餐也容易下咽了许多。 饭菜的香味钻过厨房门窗的缝隙涌入他的鼻腔。 回过神来的时候,女人正在叫他。 “林合川,帮我端个菜。” 男人起身,打开厨房门,那股让他心安的饭菜香更加浓郁。 “就炒了这些?” 他微微蹙眉,一菜一汤,实在是有些简单了。 “你自己吃,够了。” 女人没回头,端着清炒土豆丝出了门。 男人端起西红柿鸡蛋汤紧随而出。 不得不说,温玉华是有些做大厨的潜质的,简单的家常菜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林合川咽了咽口水,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他夹了几筷子,见女人一只低头玩手机,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你也吃!” 这是强迫的语气。 温玉华蹙眉,“我不饿。” “还想不想谈离婚的事儿了?”林合川紧紧捏住她的把柄,“要是想谈就陪我吃一顿饭。” 听了这话,温玉华明显有些不高兴。 可她还是拿起了竹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 “味道怎么样?” 男人很喜欢看她这副不情愿的模样,因为她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鼓起腮帮子,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好吃——” 她的声音带着些闷闷的不悦。 “再喝一碗汤。” “哦……” 一顿饭下来,女人原本空空如也的肠胃装满了东西,温暖的气息传遍四肢百骸,也从血管偷偷溜进了心脏。 “好了,我们先走可以谈谈离婚的事情了。” ------------ 第18章吃完就走,真没良心 声音传来,温玉华有些难以置信,她抬起头望着对方,眸中的震惊毫不掩饰:“真的?!” “你不想离了?” “不不不,不是,谈谈吧。” 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松口。 就因为她坐了一顿饭?! 早知道做饭这么管用她就做个满汉全席了,说不定连谈都不用谈,就能直接同意离婚。 “温玉华,我再问你一次,真的想离婚?” “是,想离婚。” 林合川双眸微眯,似乎想从女人坚定不移的脸上看出点破绽,可遗憾的是,女人没有一丝不坚定的模样。 “好吧。”他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下摊在椅子上,连挺直的脊背都弯下去了,“我能问为什么吗?” 温玉华动了动唇,“你知道的。” 婚内出轨,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她不能忍受的。 把她抛在国内一年不管不顾,让她受尽屈辱折磨,他凭什么说不离婚? 沉默良久,林合川点了点头,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般,骨头咯咯作响。 “可以离婚,但是我有个要求。” “债……我没办法一次性还清,但是我可以打借条。” 女人咬唇,这件事是她欠了男人。 “借条就不必了,我相信你。” 林合川望着女人,“我要你陪我演一场戏,在奶奶回家之前,你和我必须还是恩爱夫妻。” 温玉华蹙眉,刚想回绝,就被男人的话打断,“要是同意的话,债务我可以给你减免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 这数字实在令人心动。 “我和你演一场戏,可以减免百分之五十的债务,你确定?” 温玉华担心男人不认账,又问了一遍。 “当然,但是必须让奶奶看见我们是恩爱夫妻。” 男人点点头。 “好,我同意。” 温玉华想了一下,从包里掏出纸笔,“那我也有个要求,你必须签个协议。” 说完,她便低头“唰唰唰”地写了一份协议递给男人。 “你签上字,我录个证据,免得你日后反悔。” 林合川低头一瞥。 【林合川(身份证号:0000)今日就离婚后债务问题与温玉华(身份证号:0000)达成以下协议:在奶奶回家之前,双方需扮演恩爱夫妻,奶奶回家之后两人协议离婚,离婚后女方只需支付百分之五十的债务。若男方有违约,则天打雷劈,一胎八宝。】 …… “你不是律师吗?你这协议是这么写的吗?” 林合川睨了女人一眼,但还是心甘情愿地签下了名字。 “你管我怎么写!”温玉华找不到印泥,便掏出口红将拇指涂满,“你也按手印。” 她拽过男人的手,用红色口红涂满拇指,接着重重地在纸上按下手印。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我,离婚后还能祝福我一胎八宝,我得谢谢你。” 林合川蜷起手指,将拇指上的口红印按在手心,仿佛女人轻轻落下的一个暧昧吻痕。 “不谢,反正到时候哭得是叶溪。” 她小声嘟囔着,视若珍宝般将协议藏在包包里。 “我走了。” 目的达成,女人片刻都不想在这待着。 “这么无情?吃完就走。” 签完协议,林合川不复刚才那种颓丧的表情,语气揶揄,眼角上挑,“真没良心。” 什么叫吃完就走? 男人的话太有歧义,温玉华大脑宕机,愣了一会儿才道:“不要脸!” 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合川一把拉住她,“等……” 话没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震得男人发麻。 拿出手机,“奶奶”两个字在屏幕上不断跳动着。 “别走,奶奶打电话来了。”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林合川一把揽住她,接通了视频电话。 温玉华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想挣扎,却被男人牢牢按在怀里。 电话接通。 女人迫于协议不再挣扎,温声与屏幕对面的银丝老人聊天。 对于温玉华来说,林奶奶是整个林家最亲近的人,当初就是她促成了两人的姻缘。 虽说这段婚姻的后半部分和结果都不怎么好,但是一开始两人是相爱过的。 况且在她孤苦无依,被人磋磨的时候,只有林奶奶始终如一地关心她,照顾她。只是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愈加不好,半年前去了国外修养。 在临走之前,林奶奶还嘱咐她,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告诉她,她为她做主。 其实签下林合川的这个协议她也是有私心的。 温玉华并不想让林奶奶伤心。 就算是编造的一个温暖的谎言,她也不想让他伤心。 思绪回拢,温玉华笑意盈盈地挂了电话。 屋内又回归平静,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在耳后响起,那喘息声越来越重,烫得女人耳朵微红。 温玉华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亲密。 林合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搂住她的腰背,两人重叠地坐着,男人的唇贴在她耳后,只要稍微动一下,那冷薄的唇就能触到她的耳廓。 男人的大手逐渐不老实地攀上女人的后腰,轻抚着她尾椎旁边的两个腰窝。 “嗯~” 女人嘤咛一声,让男人更加激动。 浑身的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一般,烫得他头脑发晕。 “阿玉。” 薄唇轻动,触上女人的耳廓。 接着一路向下,含住她的耳垂,轻拢慢捻。 温玉华没想到男人的舌头会如此灵活,像只敏捷的小蛇,轻轻拨弄着她。 她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灼热的皮肤,以及身下明显的改变。 “不~” 情到深处,连拒绝的话都带着些挑逗的意味。 大手已经攀上女人的腰际,四处游离。 这么亲密的举动她不知期盼了多少次,在林合川冷漠对待她的时候,在林合川离开这里的一年里,她期盼着这个男人能够抱一抱她,至少不要再那么冷漠。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以前没有的,现在她不需要了。 “林合川!” 女人的声调陡然升高,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将男人脑中的情丝砍断。 他的眼神恢复清明。 ------------ 第19章以前挺持久的 “我先走了。” 温玉华快速逃离男人的怀抱。 耳尖的绯红还未消散,耳垂还沾染着男人的温度。 她有些局促,忙道:“我走了。” “我送你。”男人站起身,话音刚落,一旁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原木桌面上,手机屏幕亮着,微蓝色的光芒在黑夜里无比刺眼。 温玉华清楚地看见屏幕上的两个字——叶溪。 男人明显也看到了,他眉心紧蹙,面带犹豫。 女人心头发凉,冷冷道:“我不用送。” 迈过门槛,她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喂,叶溪,什么?!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急切的声音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她的血肉,让她在清晰的痛楚中再次明白,他不爱她。 走出仁爱的大门,外面已经歇了天光。 她裹了裹外套,准备开车回去。 发动机刚刚启动,她就接到了姜榴打来的电话,说要带她去西餐厅吃饭。 前两天她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中了个二等奖,是价值5999的五星级餐厅的双人餐套票,今天正好最后一天过期。 挂了电话,温玉华调转车头去找姜榴。 不得不说,姜榴的狗屎运确实好。 每次和她一起出门必遇到抽奖,每次抽奖她必中奖,小到钥匙玩偶,大到微波炉电冰箱,姜榴家里的一半家具都是抽奖中来的。 此时正是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绿灯与远处的车灯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宏大的海市蜃楼,仿佛无论走多久,永远都摸不着边。 温玉华望向窗外,昏黄的灯光照耀在每一个车里,像是星星的倒影。 地面是天空,一辆辆小车就是昏黄的星星。 “合川,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家?我好害怕……” 女人声音颤抖,还带了丝哭腔。 熟悉的声音传到温玉华耳中,她瞥了眼倒车镜。 熟悉的宾利欧陆停在她的左后方,透过车窗,娇小柔弱的女人趴在男人怀里,楚楚可怜,令人不忍。 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男人的脸。 但温玉华可以想象到,男人一定在温声细语地安慰叶溪,毕竟谁会让自己爱的女人流泪呢? 后车按了下喇叭,刺耳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远方的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她关上车窗,踩下油门。 宾利副驾驶的万和揉了揉眼睛。 “川哥,我好像看见太太了。” 话音刚落,车子再次启动,像是一盘规整的围棋被人打乱顺序,前面的人影随着车流消失。 万和回头一看,林合川正抿着唇,紧紧靠着车门,脸上满是不悦。 “咳咳,叶小姐。” 万和出声,叶溪忙坐远,与林合川拉开距离。 后者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叶小姐,我已经为您订了酒店套房,今天您先住在那边。” 万和恭敬道,“您的事情川哥已经交给了我,以后我会负责的。” 黑暗中的女人脸色一滞,呆呆望向男人,见对方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轻轻咬了咬唇。 “好的,万助理。” 万和微微一笑,心里无比庆幸这次没抱错大腿。 今晚只是给太太带了束花,这个月的假期就延长了两天,以后,太太,您就是我的神! ------------------------------------- 另一边的温玉华停好车后莫名其妙地连打三个喷嚏。 “华宝,在这!” 她抬头循着望去,今天的姜榴穿了身低胸米色连衣裙,跑过来的时候实在是波涛汹涌。 “你垫了几个?” 温玉华一眼便戳穿了她的真相。 “哎哟~不多不多,才三个。” “一共三个?” “每边三个。” 她挺了挺胸,“好不容易上这人均三千的地方吃顿饭,不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姜榴的视线像X光似地扫遍她全身,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今下午去找林合川了吧?” 温玉华震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容易。”姜榴揽住她的胳膊,“每次你被那狗男人扎心之后就会变成这副蔫巴样,和晒干的萝卜条没啥区别。” 萝卜条本人:…… “这么明显吗?” “当然,你以为呢。” 姜榴将手中的套票递给侍应生,对方便带着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温玉华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反光的窗户,正好从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玉华姐!” 女孩声音雀跃,和一旁的中年女人撒了个娇就跑了过来。 “玉华姐,好巧!幸好遇见你们了,要不然我妈又得拉着我去参加什么交友会。” 齐星晚拽了个侍应生,道:“给我在这加个座。” 她一边坐下一边道:“什么交友会,不就是相亲么。” 姜榴不解,“为什么你能加座,这里不是不允许加座么?” 齐星晚冷哼一声,表情傲娇,“我一年在这少说消费几百万,加个座是给他们面子。” 我恨有钱人!!! 姜榴狠狠咬了一口沙拉。 “话说玉华姐你真的要和川哥离婚啊?” 齐星晚叹了口气,“其实川哥这人挺好的,你要是不和他离婚我还能去浮云湾找你玩。” “听这样子你是不想让我和他离婚?”温玉华轻轻擦了擦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那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么。”齐星晚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觉得你和川哥比较好磕。” “磕磕磕,磕你个大头鬼啊!” 姜榴一直都是坚定的劝离党,这些年温玉华过的是什么日子,受了多少苦,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嘛! 正因如此,她才支持两人离婚,大不了那些债她和温玉华一起扛。 “林合川除了长得好点,钱多了点,脑子机灵点还有什么好?”姜榴大手一挥,“那方面都不行,以后怎么给华宝幸福。听我的,还是离了好,离了我带你去泡男大。” “不……行?” 齐星晚脑子有点宕机。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个高岭之花、二代们拥簇的天才少年,竟然不行! 询问的目光投向温玉华,后者移开目光。 “林合川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以前挺持久的。” 顿时,齐星晚心中的高塔坍塌,陨落,无异于火星撞地球般摧毁一切。 “呜呜呜,那还是离了吧。” “就是,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功能正常的男大有的是,改天带你长长见识。” 姜榴拍了拍齐星晚的肩以表示安慰。 ------------ 第20章律所修罗场 三人吃完饭,又从餐厅转战KTV。 也不知道两人的精力怎么都这么旺盛。 温玉华都困得睁不开眼了,两人却是又唱又跳,玩得不亦乐乎。 屏幕上出现了周杰伦的脸,他含混又特殊的嗓音轻轻吟唱着“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不知是因为今晚和林合川的亲密举动,还是别的什么,她的思绪忽然转到三年前。 她再一次见到林合川的时候。 当时,母亲车祸去世,父亲莫名消失。 沉浸在悲痛当中的她还没醒过神来就被要债地找上了门。 也是从那时候,她才知道父亲一直在外面赌,家里的积蓄被他赌光,连住了十几年的房子都被抵押还了债。 客厅的供桌上还摆着母亲的遗照,悲伤的气息笼罩在屋子里。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切,那伙人冲进屋内,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包括母亲的照片。 温玉华当时还没毕业,哪里知道该怎么办,瘦弱的肩膀没办法阻拦来势汹汹的灾难,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只提着一个行李箱,里面是母亲的照片。 温家是后来搬到帝都的,老家远在千里,亲戚都断了联系,姜榴也回老家做毕设了,她现在连个投奔的人都没有。 温玉华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当时也是夏天,日头正盛,晒得人发晕,下水沟传来的腐烂气息在鼻尖涌动,她的人生还没开启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风吹树动,不知从哪飘来一朵阴云,正正地落在她头上。 雨渐渐大了,闪电伴随着雷声响彻耳廓。 女孩跑到街边屋檐下,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 眼窝潮潮的,不知是哪个雨滴落到她心里,顺着血管流了出来。 天色渐渐变黑,大雨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温玉华坐在屋檐下,看着渐渐消失的天光,一颗心像被浸润在污水里一样,千万只臭虫顺着污水爬上她的心脏,将露出来的血肉一点点啃食,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她摸遍全身,只在口袋里摸到了三十块钱,手机也因为没电关了机。 本以为只能在屋檐下坐一夜了,可就在这时,林合川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是冥冥注定,还是老天不忍她这么可怜,所有派来一个天使拯救她。 狭长的弄巷满是污水,街边的牌子都泛着一层油光,男人长身玉立,端正冷肃,精致的皮鞋踏过溢满雨水的坑洼,站在她面前。 “温玉华?”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鸦睫上还挂着泪珠,将落未落的,一副可怜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 温玉华都忘了男人的模样,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青春里的记忆又鲜活起来,像是黑白照片染上了颜色。 “我没地方去。” 男人并未问她原因,而是让她上了车,将她带去了疗养院。 自此,温玉华有了第一份工作——在疗养院里照顾林奶奶,男人按月给她发工资。 说实话,那段时间真的很安逸。 林奶奶知道了她的遭遇,把她当成亲孙女一般疼爱,两人相处得十分和谐。 直到有一天,林奶奶病情危急,拉着她的手说,这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想看着林合川和她结婚,问她能不能同意。 呆呆傻傻的女孩双眼含泪,连连点头,当天下午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现在想来,老太太当时是在套路她。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奇迹,可她当时却傻傻地认为真的是她和林合川结了婚老太太才逐渐好转的。 两人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一开始的两人就像合租室友一般,只在早晚见一面,接着就回屋睡觉。 只是后来,男人在她面前展现出另一面,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从干柴烈火,浓情蜜意,到坠入冰窖。 对温玉华来说,林合川是救赎,也是地狱。 翌日。 温玉华醒来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昨晚睡得太晚,而且两人不知道抽什么疯,非得拽着她喝酒。 熬夜+酗酒,今天她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忙收拾了一下,她打车去了律所。 这次迟到,李雨桐竟然没在旁边阴阳怪气,实在是稀奇。 林悠悠撇了撇嘴,“人家现在攀高枝呢,哪有空理你。” “什么意思?” “今天咱们律所来了个大客户。”林悠悠低着头和温玉华咬耳朵,“开着宾利来的,一男一女,冯朝阳亲自去接待的。” 说到这,温玉华就明白了。 按照冯朝阳那个鼻孔朝天的性子,要不是大客户,他连办公室的门都不会出的。 “也不知道她上赶着去干嘛,这客户这么重要,就算是冯朝阳也不敢让她做啊。” 林悠悠瞄了眼会客室。 温玉华笑了笑,“别管她,咱们干好自己的就行,估计这个案子得是冯朝阳亲自接了。” 说着,她打开电脑。 她现在活儿不是很多,手上只压了四个案子,但是有几个有点复杂,得好好整理一下。 “估摸着也是。” 林悠悠四下张望一番,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你来得晚没看见,这两位客户气质真的绝了,长得比电视明星都好看,简直配一脸啊!” 她眸中闪着星星,一脸羡慕。 “这个世界上就该是俊男配美女,这样才养眼。” “真的有这么好看?” 温玉华问。 “当然!不过我感觉那个女客户没你好看,她属于清秀淡雅型的,你属于艳丽型的,我更喜欢你。” 林悠悠语气真诚,“对了,玉华姐,那你老公是不是也贼拉帅?要不然怎么配你。” “他啊,还行吧。” 温玉华想了想,林合川在相貌这一块倒是无人能比,至少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哪天叫出来一起玩啊,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征服你!” 林悠悠一脸八卦。 “他最近忙,可能——” “温律师,冯律师找你。” 李雨桐踩着高跟鞋,语气不善,“快点,别得罪了大客户。” 听着那酸唧唧的声音,林悠悠低声道:“肯定是被赶出来了,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温玉华微微一笑,“放心。” 奶白色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噔噔作响。 经过茉莉丛的时候,耀眼的日光忽然闪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下意识微眯,心头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她后退两步,接着向前走去。 刚握上门把手,她就听到门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冯律师,叶小姐的这件事很重要,你要明白。” “好的林总,我们律所的温律师主攻的就是这方面,她一定可以胜诉。” 冯朝阳谄媚的声音响起。 忽然,门“咔嚓”一声开了。 女人进屋,面色肃穆,朝着男人伸出手,“你好,我是温玉华。” ------------ 第21章等你下班 “玉华……” 叶溪面色一僵。 两人明显没想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温律师竟然是温玉华。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冯朝阳看了看两人,又望了望温玉华,“你们这是……认识?” “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温玉华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清明,语气礼貌。 林合川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堵。 虽然温玉华嘴上这么说,但是冯朝阳在职场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一眼就看到三人关系的不正常。 他脸上堆着笑,恭敬道:“既然认识的话就好办了,温律师,你好好和两位客户聊聊,我先出去一下。” 冯朝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内又重归安静。 窗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大,温玉华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玉华,你别误会,合川只是来帮我个忙。” 叶溪坐在林合川身边,声音急切。 “嗯,叶小姐,林先生,可以聊一下案情嘛?” 温玉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 “玉华,你……” 叶溪望向林合川,“合川,你解释一下啊,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的,别让玉华误会。” “没事,讲吧,和温律师好好聊聊。” 林合川双腿交叠,坐姿优雅,目光深沉地盯着女人,不肯移开一丝一毫。 “这件事,是我在美国的男朋友……” 叶溪语气犹豫,但最终还是全盘托出。 她在美国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以为与对方是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可是一年之后,男人莫名消失,接着债主找上门。 原来恋爱期间,男人哄骗着她,以她的名义做了巨额贷款,债主将她告上了法庭,她只能找律师来帮忙。 “债务具体数额是多少?” “一个亿。” 温玉华蹙眉,这数额确实太大。 “现在联系不上人了嘛?” “嗯。” 叶溪咬唇,“玉华,你能帮帮我吗?我实在没办法了。” 她向前一坐,双手抓住温玉华的胳膊,似乎在盯着自己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叶小姐您放心,我们律所会尽力的。” 温玉华浅浅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叶溪紧紧盯着女人,似乎在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 “我们律师在业内能立足的根本是信誉,我还不至于砸自己招牌的,况且叶小姐要是不放心的话,完全可以找其他人。” 温玉华语气平和,直视着她,眸中没有丝毫闪躲。 叶溪顿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林合川,想要让他为自己做个决定。 可男人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她身上。 叶溪蜷着手,下定决心似的,“好,温律师,我相信你。” “叶小姐,你确定自己讲述的事情没有一丝遗漏吗?” 温玉华看着笔记,目光紧锁。 叶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我确定。” “好。” 谈话全程,旁边的男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若不是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温玉华都忘记男人在场了。 情况了解结束,温玉华目送两人出了律所大门。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不断揉搓着手指,直到骨节泛白,手指被搓红,她才停下动作。 爱得这么深吗? 连她在外面找了男朋友你都要跟去。 她被骗了你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 那我这三年来的感情算什么? 温玉华只觉得自己可惜。 晶莹剔透的水流从狭小的管道中喷薄而出,积蓄着万千力量,一路欢歌,以为自己奔向的是宽广的大海,可到头来却进入了厕所的洗手盆,与各种污秽一起进入下水道。 既然一开始就要进入下水道的话,那还不如不出发。 -------------------------------------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温玉华背着包走出公司大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昨天宿醉,三个人都不敢开车,她就把车放在了KTV,现在得先去KTV才行。 她站在路边点开打车软件,等了许久却没人接单。 女人秀眉轻蹙,鼻尖微动,接着就是一声“阿嚏——” 感冒了啊。 她揉了揉鼻子,裹紧外套。 手机页面依旧是“正在派单中……” 温玉华看着路边的共享单车有些犹豫。 七公里,骑自行车,有点远了吧? “林太太,我就这么不显眼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玉华抬头。 男人靠在车上,他身后是一辆闪银色的劳斯莱斯。 月光清冷,不及男人半点贵气。 “你来干什么?” 温玉华没动,站在高大的白杨树下看着男人。 林合川轻笑一声,迈开长腿,穿越马路来到女人身旁,“当然是等你了。” 他拉起女人的手,“林太太,我们现在可是‘恩爱夫妻’,所以老公接老婆下班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温玉华还是没动,想甩开男人的手,却在听到男人的话之后顿了一下。 “这里又没人,不需要扮演什么恩爱夫妻。” “不一定,我可是林家的人,万一有狗仔跟着我怎么办?”林合川说得理直气壮,“要是被他们拍到咱俩不和,那份协议也算违约哦。” 女人迈开步子,小声嘟囔着,“真无赖……” 打开车门,她却不愿意坐进去,只是站在原地,任由男人的手拉着她。 “怎么了?” 林合川问。 温玉华偏头看向车门,“我不想坐这辆车。” 平心而论,她还没大度到可以容忍到待在老公和情人坐过的车上。 空气仿佛凝了一瞬,男人随即扑哧一声笑了。 “阿玉现在是在吃酸醋吗?” 林合川道,“她坐的是宾利,这辆是劳斯莱斯,颜色相同而已。” 温玉华被戳穿心事,虚张声势地瞪了男人一眼,随即钻入车内。 奇怪的是,老刘并没在车里,温玉华刚想问是谁开车,就见林合川坐到了驾驶座上。 “我让老刘去送叶溪了,今天我来当林太太的司机。” 闪银色的车身穿梭在大街小巷,在霓虹灯下泛着银光。 没多会儿就停在了悦澜山门口。 “我和你一起进去。” 温玉华解开安全带的手停了一下,“你进去干嘛?” “搬东西啊,恩爱夫妻怎么能分居呢。”林合川已经先她一步打开车门,“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她该多伤心。” 温玉华:…… 她现在怀疑自己昨天签的合约是个大坑了。 ------------ 第22章一个蛋还是两个蛋 姜榴本来还在开开心心地等着温玉华下班吃饭。 可一开门。 哎?怎么多了个人? 哎?怎么还是男人? 哎?这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像我闺蜜的花心前夫? 哎?他俩怎么还牵着手! 姜榴炸了。 “你你你你,你们——” 看着上蹿下跳的姜榴,温玉华忙挣脱男人的手,将她拽到卧室,把昨天的合约和盘托出。 “可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坑呢?” 姜榴若有所思地盯着客厅里的男人,“别到时候他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林家家大业大,不至于卖人的。”温玉华现在心里也有点后悔了,可当初合约是她起草的,也是她答应的男人,现在后悔也没办法。 “没事,回去之后我和他分房睡,大不了就当合租室友。” 温玉华不知是在宽慰姜榴还是在宽慰自己,她拍了拍姜榴的手。 “对了,我们有这个!” 姜榴从衣柜里摸出黑色的电筒,“要是他不安分,你就用这个电他。” 她龇牙咧嘴地向前一捅,电筒前端就闪出了蓝白色的光芒,伴随着呲呲的声音,十分骇人。 “拿着。” 两人做贼心虚似得朝着林合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将电筒塞进温玉华的口袋。 当初她搬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就不多,现在走了,东西也就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 粉色的行李箱被男人接过去,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女人细嫩的手指。 姜榴攥着拳头,目送两人离去。 臭男人,敢对我闺蜜不好我断了你的子孙根! 两人回到浮云湾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温玉华提着自己的小箱子找了个次卧。 浮云湾房间多,而且佣人天天打扫,只要找个床单铺上就能住。 林合川摇摇头,吩咐保姆多做几道菜。 半个小时后,林合川看着满桌子的菜,瞥着楼上微微蹙眉。 喊了三次了,这女人还不下来,到底在搞什么鬼。 二楼传来动静,男人顿时正襟危坐,结果下来的是保姆,她面带不安,“少爷,太太说她今天不饿。” “不饿也得吃,你快去让她下来。” 拖鞋的噔噔声变远又变近,保姆结结巴巴道:“少爷,太太说……说……” “说什么?” 林合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说看见您吃不下饭。” 林合川绷着脸,冷哼一声:“不用管她了,爱吃不吃!” 温玉华刚刚安顿好,姜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担心温玉华出事,声音都有些急促。 “林合川没对你做什么事儿吧?” “没有,我住次卧,他住主卧,两个房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再说门也被我反锁上了,他只能爬窗户进来。” 说着,温玉华还看了看窗户的高度。 房子很高,他要是想爬窗户上二楼还真不容易,除非他是蜘蛛侠。 “那就行。”姜榴安了心,“这样一想你签的那个合约也是个好事儿,只要演一段时间的戏就能抵三千万,要是我肯定同意。” 温玉华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况且你当初这么爱他,只要稍微表演出当时的十分之一就足够了。” 温玉华抽了抽嘴角,回想自己当初为了男人做的那些蠢事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最后被姜榴的boss打断。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个黄世仁肯定又是让我加班呢!” 姜榴气的要命,“晚点再聊吧华宝。” 温玉华的胃只撑到夜里十二点,就开始咕咕作响了。 她今天就吃了一顿饭,早就消化完了,现在饿得实在撑不住。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她还是决定披上衣服,偷偷溜出去找饭吃。 厨房空空如也,冰箱里也只剩下几根菜叶,零食柜里她藏的那些零食全都没了,不知道被扔了还是被分了。 不过大概率是被扔了。 以前林合川在家的时候就不允许她吃零食。 “保姆不是说做了一大桌子菜嘛?” 女人饿着肚子翻遍全屋,只翻到了不知是谁忘在厨房橱柜里的过期小面包。 松软的面包变得干硬,咬一口还会掉渣。 温玉华抽抽鼻子,早知道就不搬来了,在姜榴家还能点个外卖,在这里连外卖员的影子都见不到。 硬着头皮吃了半个面包,她再也吃不下去了。 刚准备把包装袋放回原处,结果“啪”一声,头顶的灯亮了。 温玉华手里拿着罪证,嘴角还残存着面包碎屑,她蹲在地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呆愣愣地看着开灯的人。 “我就说怎么听着厨房悉悉索索的,原来是有小老鼠偷吃东西。” 林合川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眼角微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是说不吃嘛?怎么这么晚了下来偷东西吃?” 温玉华面不改色地将面包塞进橱柜,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我口渴,下来找水喝。” “我记得二楼好像有水吧?” “我怕吵醒你。” 肚子虽然还是空洞洞的,但已经没有刚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温玉华站起身,越过男人出了厨房。 “我要下面吃,你要一个蛋还是两个蛋?” “一个蛋。” 几乎是不假思索,女人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脱口而出。 “不是不饿嘛?” 男人表情戏谑,不动声色就戳穿了她的谎言。 温玉华恼羞成怒,红着脸道:“你做不做吧,不做我就睡觉去了。” “当然做,饿着谁都不能饿着老婆啊。” 男人将挂在墙上的粉色围裙拿下,套在头上。 “过来给我寄上。” 男人胳膊够长,可柔韧性实在太差,怎么都够不着背后的系带。 温玉华皱皱眉,还是帮男人系上了带子。 夜色幽静,虫声悠扬。 屋内,只开了厨房一盏灯。 雾气朦胧,顺着光线飞到天花板。 锅内咕噜咕噜地冒泡,奶白色的浓汤传出勾人的香味,引得温玉华原本被压下的饿意重新冒了出来,而且更饿了。 温玉华托着腮看着厨房里面正在忙碌的男人,记忆回到了两年前。 两人那时浓情蜜意的,每次她夜里饿了,男人就会给她下一碗面,或者做其他好吃的。 林合川做饭的手艺也就是在那时练成的。 ------------ 第23章回老宅受难 “饭好了,来端吧。” 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温玉华站起身,跑到厨房将面端来。 清水面上卧了一个金黄的太阳蛋,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温玉华早就饿得撑不住了,此时什么都顾不了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吃相绝对算不上好看。 吃了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哒哒哒地跑到厨房,从橱柜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辣椒。 红色的半固体随着女人的动作在玻璃瓶中摇晃,在瓶壁上浮上一道水痕。 瓶盖被打开,猩红的气味顿时充斥餐桌。 林合川鼻尖微耸,蹙了蹙眉。 对面的女人用勺子挖起一大块辣椒放进碗里,顿时,乳白色的汤汁被晕成红色。 接着,她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吸了口面条,模样十分享受。 林合川顿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吃辣的。” 温玉华微愣,等到口中的面条顺着咽喉滑到胃里,她才抬头看向男人。 “以前不吃是因为你不吃。”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林合川蹙眉。 “说了又怎么样?陈嫂会迁就我的口味吗?” 温玉华语气平静,心头却是一直在克制,她想把这三年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反正现在都要离婚了。 心里堵得难受,连胃里都胀胀的,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林合川看着她没有说话。 紫色缎面吊带睡裙只到女人小腿,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或许是练过芭蕾的原因,女人仪态很好,从后面正好能看到她精致的蝴蝶骨和修长的玉颈。 视线再往下,一路滑到小腿,裙边随着女人的步伐飘扬晃荡,流光溢彩,衬得她的肌肤愈加白嫩。 她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 林合川偏过头,不再看她。 ------------------------------------- 翌日,温玉华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今天她休息,早就和姜榴约好去水上乐园玩,结果她刚刚收拾好衣服,老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是萧珍珠今天在家里请了几位夫人小聚,让温玉华过来帮着招待。 长叹一声,她只能推了和姜榴的约定。 小mini拐到林家老宅的车库,各色豪车将她的小mini衬得简陋无比。 “哎哟,太太你怎么才来,夫人都等急了。” 陈嫂在门口等着她,直接递过来一个围裙,“夫人说你来了直接跟我走就行,后厨现在太忙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温玉华看着她在前面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忽然就想把这围裙扔到地上再踩几脚。 可要是真的这样做,林合川大概会跟她翻脸,然后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拳头紧了又紧,她认命的把围裙系在身上。 “哎,太太,你快把这条鱼处理了,那边急着用呢。” 腥臭的气味钻进鼻中,面前的灰色鲫鱼被开膛破腹,可那双眼珠还是在滴溜溜转着,身体不住地痉挛。 突然,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间,她忙跑到水池边呕了两下。 “哎哟哟,太太,你怎么还不快干,前边都等急了!” 陈嫂见两条鱼还在盆里,不住地唠叨。 “你自己干吧。” 温玉华不愿再忍受这些东西了,心头的恶心克制不住。 “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夫人……” “如果什么都让我干的话,林家请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吃白食的嘛?” 温玉华冷眼瞥向陈嫂,后者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不干就不干嘛,这么凶干嘛……” 陈嫂觉得温玉华变了副模样。 跟在她身边三年,她的性格她可是了解得很,对少爷几乎是百依百顺,性子也软,就算她暗戳戳地欺负她,也忍着吞下。 可现在她眼里的那股劲儿变得不一样了。 温玉华才不理会这些,都离婚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就算待会儿萧珍珠训她,她也认了,就算林合川生气毁约,她也认了。 刚走到花园门口,就听见萧珍珠张扬的笑声,接着听见另一个和萧珍珠玩得好的夫人问道:“萧姐,你们家那位喝了这么多药了,管用吗?” 萧珍珠的笑声戛然而止:“地不好,就算再施肥有什么用。” “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另一人问,“做过体检嘛?” 在场的人大都知道温玉华嫁进林家的原因,话中也丝毫不隐藏对她的奚落。 “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万一身体不健康,可别耽误了你们家合川。” “谁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 垂在腰间的双手渐渐蜷起,月牙似的指甲深深嵌在肉里,里面的声音像是水池的塞子被拔了起来,顺着漩涡吸进某个看不到的地方。 又像是夏日蝉鸣过后的那一段寂静,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 话题被打开,温玉华站在门边听那群夫人们说着八卦,内容无非就是关于自己的闺房秘事。 “温律师?!” 声音传来,温玉华浑身一震,认真地辨认着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好,你是……” “我是周琳啊,你忘了吗?我的那场官司就是你打的。” 周琳欣喜地拉起她的手,“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你也是被邀请来参加萧夫人的聚会嘛?” “其实……” “谁啊琳琳?” 叙旧的话没说两句就被花园里的人声打断。 “萧阿姨,是之前给我打官司的温律师,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她。” 周琳没等温玉华说话,就牵着她闯进门内。 萧珍珠原本笑容满面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一双保养得当的杏眼带着微微怒意,像是受了蒙骗一般,语气颇为不善:“是你给琳琳打的官司?” “谁?萧阿姨,什么意思?” 周琳懵懵的,看向萧珍珠。 温玉华抿了抿唇,轻声道:“嗯,妈,是我。” “妈?”周琳蒙了,转头看向温玉华,“你是合川的妻子?” 温玉华点点头。 “这么巧啊!”周琳顿时展开笑颜,撒娇似的道:“萧阿姨,你们家有个这么厉害的律师怎么不早介绍给我,害得我绕了一大圈。” 萧珍珠不喜欢温玉华,自然不会多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律师,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萧珍珠笑了笑,宠溺道:“厉害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去找她。” 再转头和温玉华说话的时候,那语气就冷得能冻死人,“玉华,这是你周家的姐姐,以后她有什么事找你的话一定要办好。” “嗯。” 温玉华点点头,此后便不再加入夫人们的对话,倒是周琳还时不时的和她聊几句。 这聚会实在无聊,看着夫人们打麻将聊八卦,温玉华就像是背景板一样,在门边沉沉地站着,时不时听一耳朵八卦。 就在她无聊得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周琳忽然喊了一声,“玉华,李夫人走了,我们这桌缺一个人,你来吧。” 温玉华顿时清醒,茫然地看着周琳,正巧对上萧珍珠不满的目光。 ------------ 第24章对外别说是我的徒弟 “我,我不会玩。” 温玉华想推脱,她实在不想和萧珍珠在一个桌子上。 “没事的,慢慢学就能会。” 周琳站起身,拉着温玉华将她按在萧珍珠对面。 “那,好吧。” 温玉华只玩过一次麻将,还是过年的时候林合川和几个朋友一起,硬要教她玩麻将。 结果那天她输得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林合川力挽狂澜,不仅赢回了她输的钱,还小赚了一笔。 那时她才知道,林合川不止会学习,更会玩。 麻将、赛车、滑雪、跳伞、潜水……只有她想不到,没有林合川不会玩的东西。 思绪回到麻将桌上,萧珍珠打了一张“幺鸡”,周琳打了张“东风”,温玉华随便摸了个牌打了出去。 “胡了!” 牌还没落到桌子上,一旁的吴太太就笑开了花。 温玉华这才发现自己打了个“五筒”。 “你傻啊,这桌子上谁打筒了。”萧珍珠白了她一眼。 温玉华低着头不说话。 周琳在一旁打着哈哈,“没事没事,玉华第一次玩不熟练嘛,萧阿姨你也别生气。” 吴太太脸上的笑意根本停不下来,啧了一声,对着萧珍珠道:“你这媳妇真的是不会玩,可让我捡了大便宜了。” 听了这话,萧珍珠心中更加不爽,摸麻将的动作都重了不少。 “再玩。” 或许是温玉华技术确实太差,幸运女神一直都没眷顾她,连输了五六局,萧珍珠的脸色黑得和锅底一般。 倒是吴太太笑得和花似的,脸上的褶子都印出深深一道。 “哎哟,今天真是运气好哦,打得我都手软了。” “吴阿姨今天运气这么好嘛?” 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未看见男人,温玉华便灵敏地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柠檬味。 果然,下一秒男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哎呀,这不是合川嘛。”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太太更是高兴得要命,指着温玉华道:“你老婆今天运气是真不好,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就输了我六七把,我看她筹码可不多喽。” 众人看向温玉华面前的绿色筹码,原本高高一摞,如今只剩下三两张。 反倒是吴太太面前的,堆得和小山似的。 “你是用脚打得吗?” 林合川瞥了女人一眼,“对外可别说是我的徒弟。” 温玉华涨红了脸,幽怨地看着男人,并不说话。 吴太太赢了好几局,心中膨胀,冷不丁听见林合川这么一说,心里也不服气,“合川,你这话的意思是要来试试?” 林合川睨了温玉华一眼:“还不起来,我陪吴太太打几圈。” 温玉华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只要林合川一出门绝对能挽回损失。 于是乖乖地站了起来。 “站我旁边看着,我教你。” 男人声音微凉,压住了温玉华心中的燥热。 不知是幸运女神不再眷顾还是林合川的技术确实高超,原本在吴太太面前堆得和小山似的筹码一点点消失,全部到了林合川面前。 温玉华看得云里雾里的。 很快,吴太太手上的筹码没了,连萧珍珠和周琳手上的筹码也都所剩无几。 “好了,算算吧。” 男人拍了拍手,“我赢的全都发给我老婆。” “不行,再玩!” 吴太太猩红着眼,已经上了头。 萧珍珠眼中早已没了怒意,揶揄道:“吴太太,我们就是玩玩,这么上头干嘛,难道连这点钱都输不起吗?” “萧珍珠,你说什么,谁输不起,不就是筹码么,算算多少钱,我给!” 吴太太一拍桌子站起身,咬着牙道。 “算好了,一百三十万。” 林合川斜斜地瞥了一眼,“吴太太都要给钱了,还不快去接着。” 温玉华后知后觉。 一百三十万? 这一盘竟然一百三十万! 要是她输了的话,那不是底裤都要赔光! 听着一百三十万到账的消息,温玉华这才回过神来,眉眼间的喜色根本抑制不住。 “妈,琳琳姐,你们的也算好了。” 林合川一视同仁,对着两人道。 温玉华呆呆地拿着手机端到萧珍珠面前。 本以为萧珍珠得气得要命,可没成想对方不仅没生气,还多发了三万块钱凑了整数。 “天色晚了,都来吃点东西吧,今天我特意让厨房做了松鼠桂鱼,我记得玉华你最喜欢吃了。” 温玉华望了林合川一眼,男人仿佛和她心灵相通似的,道:“不了,我来找她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男人揽着女人的肩带着她离开。 老刘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温玉华还沉浸在赢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赢了二百三十万,她得挣多少年才能挣到啊! “高兴了?”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嗯。” 温玉华点头,随后十分纠结地看向男人,“那个,今天赢了二百三十万,我们两个人一人一半,我待会儿发你。” “这二百三十万可都是我赢的,你凭什么拿一半。” 男人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 温玉华一愣。 司机老刘随即憨笑两声:“太太,您不知道,少爷一听到您去了老宅,生怕您受委屈,立刻就抛下工作去救您了。” 林合川抬眼一瞥,“多嘴。” 老刘立刻就闭了嘴。 温玉华不太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男人傲娇的冷哼一声,不再给她一点目光。 巨款到手,温玉华才不在乎这些。 没想到今天能赚一百多万,她要是天天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岂不是一个月就能还清男人的债! “别想多了,这么好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林合川像是能看清她心里的想法一般,幽幽道:“吴太太和我妈是死对头,我能赢吴太太,她自然高兴。” 听到这,温玉华才后知后觉。 怎么萧珍珠一开始对她态度这么差,后面又这么好……虽然她根本不爱吃松鼠桂鱼。 这时,温玉华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她拿出手机,是姜榴发来的消息。 “华宝快来!你那个包有人要了!” “就在帝都,当面交货。” 看到这两条消息,温玉华只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幸运,立刻让老刘在路旁停了车。 “我先去找阿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男人盯着她许久,最后冷冷地“嗯”了一声。 ------------ 第25章在别的女人家里见到他 买主将交际地点定在近郊的一个小区。 白色的影壁上镌刻着两个大字——琉园。 这里虽比不上浮云湾,但在帝都也属于中上等的小区了。 湛蓝如玻璃球的天空下,温玉华将白色mini停在路边。 天边无云,地面被晒得冒着热气,偶尔飘来几片长云,也很快就飘走了。 她与姜榴约在琉园门口见面。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黄蓝色的出租车在琉园门口停下,姜榴抱着礼物盒从后座钻出来。 “阿榴,这里。” 温玉华打开车门,热气瞬间随着空气侵入车内。 姜榴小跑着钻进车里,忙把吹风口对准自己,长呼一口浊气。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 姜榴的皮肤被晒得有些泛红。 温玉华伸手将吹风口往下掰了掰,“别对着脸吹,小心面瘫。” 女人轻踩油门,顺利过了门卫的安检。 “哇,这里怎么都是别墅啊。” 姜榴颇没有见识地惊呼一声。 温玉华瞥了眼外面被刷成统一棕色的别墅,道:“我记得琉园是林氏开发的,这里好像还有林合川的一套房子。” “多少钱?” 小财迷姜榴关心的永远是这件事。 看她眼神闪亮,温玉华默默在心底算了算,“如果你能不吃不喝干五百年的话,大概能买得起这里最便宜的一个大平层吧。” 姜榴:…… 心好痛是怎么回事? 按照二奢店给的地址,两人在琉园里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地方。 看着宏大高耸的独栋别墅,姜榴真的心痛了。 温玉华将车停在指定位置,拿着包下了车。 太阳依然高悬在天上,刺眼的白光照得人发晕,眼前一片漆黑。 姜榴从包里拿出折叠伞,那种眩晕的感觉这才缓和一些。 “你确定是这里?” 温玉华问道。 姜榴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坚定地点了点头。 “放心,那个二奢店老板是我朋友介绍的,在业内很有信誉的。”姜榴一边走,一边将手机递给温玉华。 “他说这个包太贵了,买二奢的都是些图便宜的,买不起。不买二奢的,人家直接就买新包了。再说这个客人出价也还可以。” 温玉华点点头,按了下旁边的门铃。 清脆的“叮咚”声响在耳边,一瞬间连树上的蝉都不叫了,只有清脆的声音飘荡在云间,一大片白云刚刚溜过来,又被这响彻云霄的声音惊走了。 温玉华忽然感觉心脏很难受,耳边响起一阵轰鸣,盖过门铃声,盖过周遭的虫鸣鸟叫。 直到门内传来一声呼应,接着就是拖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踏踏”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着门锁机关被打开,“咔嚓”一声,温玉华与门内的人对上视线。 “玉华?” 叶溪微讶,精致的嘴巴张大成一个小圆圈,“你,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眼神下意识瞟向屋内。 温玉华顺着她的视线向里看。 夏日的光强烈刺眼,即使已经过了正午,女人也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焦灼的温度。日光垂泄而下,将人的影子揉成一个浓重的黑点。 林合川正坐在屋内的沙发上。他叉开腿,双臂撑在腿上,身子向前倾斜,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东西。 男人只穿了一件灰色衬衫,外套被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同色的西服裤脚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上翻,露出里面的西装袜。 “谁啊?” 男人的声音传来。 叶溪僵硬着脸,扯起嘴角,“玉,玉华,先进来吧。” 叶溪敞开大门,温玉华抱着盒子进了门。 姜榴跟在她身后,眼中的讶异还没消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更是气血上头。 “这这这,这……” 她呆呆地望着林合川,又看了看温玉华。 后者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和自己刚分别不久的老公出现在别的女人家里,而且这个女人住的还是自己老公的房子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好巧。” 温玉华脸上荡起笑意,正对上男人侧头看过来的目光。 男人拧眉,并没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妥,甚至还反问一句,“温玉华,你怎么在这里?” “卖包啊。”她露出怀中的Chanel礼盒,继而转身对叶溪道:“叶溪姐,先验货吧。” 叶溪望了望温玉华,又望了望林合川。 后者脸色阴沉不定,让叶溪的心往下沉了沉。 姜榴目光不善地盯着屋内两人,默默站到温玉华身旁。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胶着起来,像是一个斜边三角形,形状扭曲,但又十分稳定。 此刻三个人正站在三个角上,僵持不下。 “叶溪姐,不验一下货吗?” 温玉华语气轻柔,笑眼微眯。 叶溪犹豫了一下,“不,不验货了吧。” 温玉华道:“二百多万呢,确定不验一下吗?我可是概不退换的。” 叶溪看着递过来的白色防尘袋,犹豫地伸出手。 这时,男人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阴沉地盯着女人,“你就这么不喜欢它?” 温玉华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话而出现一丝裂隙。 她将视线转向林合川,静静道:“我缺钱,很缺钱。” “哼——” 猝不及防,男人忽然轻笑一声,他踱步走到女人面前,“好,好,原来你这么缺钱啊。” 温玉华点点头。 姜榴眼中满是防备,心跳如鼓。 男人微微弯腰,贴近女人的脸。 距离太近,温玉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的鼻息,一下又一下,轻轻喷在她脸上,带着熟悉的香味。 “你离我太近了。” 她向后退了两步,却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 接着,林合川大力将她拉到怀中。 温玉华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手中的袋子没抓稳,随着惯性摔在地上。 接着,男人揽住她的腰,将人腾空抱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屋内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抱着女人大步离开了。 姜榴愣了一瞬,急忙追了出去。 叶溪眉心微蹙,粉拳紧攥,目光不善地看着门外。 忽然,姜榴又转头跑了进来,正巧看见叶溪狰狞的表情。 “哼。” 她冷冷地从鼻孔中发出音节,捞起地上的包就跑。 叶溪:…… ------------ 第26章唇为盾,舌为茅 温玉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男人怀里了。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女人不断挣扎着,想从男人的怀抱中脱离。 林合川冷着脸,大步向前迈去,手上更加用力,警示道:“你是想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你吗?” 温玉华这才注意到,许多目光隔着各色玻璃从周围的别墅中射出来,带着隐隐的八卦和兴奋,他们两人已经成了舞台的焦点。 温玉华惊呼一声,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你放我下来!” 男人忽视她的话,径直向前走,将她摔进迈巴赫的后座。 “老刘,回家。” 林合川禁锢着她的手脚,语气冷淡。 迈巴赫缓缓驶离琉园。 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屏幕亮了又亮。 温玉华挣扎着,想从男人的大手逃离。 “你放开我,我要接阿榴的电话。” 男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从她兜里掏出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果然是姜榴的电话。 林合川划下接听键,将听筒贴近耳边,“别打了,她没空。” 电话那头的姜榴顿时石化在原地,怎么是林合川接的电话,那华宝呢? 她脑子里霎时涌现出一堆不好的东西,譬如昨晚刷视频看到的富豪老公将老婆杀人分尸的案件。 “坏了!” 她大叫一声,忙朝外跑去。 温玉华见男人挂了电话,心里气得要命。 “你凭什么接我电话!” 林合川睨了她一眼,手中的力道加深,“那你又为什么把我的求和礼物送出去。” “我说了我缺钱啊,你听不明白吗?” 温玉华只被按着手,脚还是能动的。 气从心来,她抬腿向男人昂贵面料的裤子上踹了一脚。 灰色裤子上顿时印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嘶——” 林合川倒吸一口冷气,“你是驴吗,还会踹人!” 他抬腿将女人的双腿夹住,强劲的大腿紧紧贴合着女人,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层灼热。 “你……无耻!” 女人被压在男人身下,双手双脚都被禁锢着。 感受着后座传来的轻轻摇晃,老刘心领神会地将隔板升起,车速降了下来。 “我是你老公,我无耻怎么了,谁让你卖包的?” 温玉华被气笑了,紧绷的面容顿时松懈下来。 男人看着女人的笑颜,堵在心头的那团郁气不知怎地就莫名消散了。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女人粉嫩饱满的唇上印下一吻。 女人感受着唇间的柔软,双眼微睁,猛地偏过头去,大口大口地干呕着。 “温玉华!” 男人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这三个字。 他黑着脸,“你什么意思?” 温玉华惨白着脸,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并不说话,只是偏头不看男人。 许久,她才道:“我只是觉得你让我恶心。” “恶心是吗?” 男人的唇更加凑近女人。 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恶心,从脚底迅速爬满全身,渗透到每一个关节,让温玉华陡然升起一股想要逃离的感觉。 “少爷,太太,到家了。” 隔板外传来老刘的声音。 男人幽深的眸子盯着女人,猛地将她拖出车,大手死死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脚步急促地上了楼。 粉色的大床柔软舒适,像是毛茸茸的草地,又像是天边的云朵,女人被摔在床上的时候大床晃了晃,还没等她起身,男人就扑身而上,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侵略而来。 林合川呼吸急促,双眸带着血丝,将女人的双手掀到头顶,用手紧紧按在床上。 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 “你凭什么恶心我!” 温玉华并不开口,只是死死地瞪着男人,心却像一个面团,和玻璃渣揉在一起,那些滴下来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被这目光激怒的男人俯身吻下。 柔软的嘴唇变成了坚硬的盾牌,灵巧的小舌变成了锋利的长矛。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撬开牙齿,沾着薄荷香味的舌便轻易地游走在女人的领地。 两行反射着冷光的泪水从女人眼角流出,然后窜入发丝,隐没在粉色床单上。 桎梏她双手的枷锁逐渐松懈。 女人立刻挣脱,高高挥起,狠狠甩下去。 霎时,男人的俊脸浮起一层红色的指印。 女人躺在床上,悲伤在她身上扎了根,那些曾经的爱慕和美好,此刻被摔成一万零一个碎片,堵在下水道口,下不去也上不来。 就在这一片寂静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林合川从口袋里掏出还在震动的手机,贴近耳边,“有事?” 电话那头的郑乐被这语气晃了一下,尬笑道:“川哥在干嘛,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没空。” 男人轻轻吐出两个字,“要是没事的话就挂了。” “别,我虽然没啥事,就是,想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要不要出来散散心?” 郑乐这话犹犹豫豫的,听得林合川拧起眉头。 “不用散心,我这边在忙,没事就先挂了。” 说罢,还没等对面接话,林合川就挂了手机。 “嘟嘟嘟——” 郑乐关上手机塞回兜里:“没事,我哥心情还不错。” “谢谢你了郑乐哥。” 齐星晚甜甜笑了一下,乖乖道谢,又拽了拽一旁的姜榴。 姜榴摆弄着衣角,低下头乖乖道:“谢谢了。” “你竟然还会对我说谢谢?”郑乐揶揄似的看着姜榴,“真是老天开眼。” 姜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码归一码,你这人我看不惯,但是今天这事确实得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哈。” “哎,别改天了,今天吧,正好小爷我今晚没吃饭。” 郑乐捞起外套,大摇大摆地向外走。 见两人还停在原地,回头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喂!吃不吃啊?” “吃,吃!” 姜榴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实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拉着齐星晚,低声问道:“你们吃饭一般都去哪?” 齐星晚说了几个餐厅,姜榴的心是越听越沉。 好家伙,这是一顿饭要吃她一个月工资的架势啊。 ------------ 第27章太太是不是把您赶出来了? 另一边。 男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阴影笼罩着女人。 温玉华躺在床上,身后的床单泅了一圈水渍。 僵持良久,屋内只剩下男人重重一声冷哼和他远去的脚步声。 女人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头顶泛着微黄亮光的天花板。 许久,一旁的手机响了两声。 她划到接听键,“喂?” 姜榴心急如焚,如今听到对面的声音才稍稍安心。 “华宝,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和林合川吵了一架。” 温玉华抬起胳膊挡在额头上,“现在他走了。” “嗯……”姜榴应了一声,看着面前吃相优雅从容的两人,道:“要不你来找我,我和齐星晚她们在餐厅吃饭的。” “我不去了,你们吃吧。” 温玉华翻了个身,侧着身子道:“我今天有点累,就先睡了。” “好,有什么事虽然给我打电话。”姜榴抬眼瞥了一下账单,手微微一颤,语调也带了丝猝不及防。 “好,拜拜。” 挂了电话,姜榴这才叫出声来。 “九千八!” 她瞪大双眼望着侍应生,“你确定是九千八?!” “三个套餐加上百分之十的服务费的话确实是九千八。” 侍应生微笑着问,“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姜榴咬了咬牙,从包里掏出手机,“扫码。” ------------------------------------- 翌日。 温玉华下楼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 桌上摆了一桌子的早餐。 保姆正在忙碌,见她下来,立刻用围裙擦了擦手,道:“太太,吃早饭吧。” 温玉华点点头:“嗯。” 一桌子的中式早餐,要是林合川在这的话,肯定又指指点点,说中式早餐油腻不健康。 “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出差,您知道吗?” 保姆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这一桌子还是少爷嘱咐的,说您早晨喜欢吃小笼包,您看还符合您的口味吗?” 温玉华微愣,夹着小笼包的手也抖了一下:“他出差了?” “是啊,一大早就走了,让我收拾了一箱子衣服,看起来要走挺长时间。” “奥。” 女人咬下一口包子,松软的外皮和内里鲜香的虾仁馅结合在一起,十分味美。 走了也好,不走见面也是尴尬。 吃完饭,司机老刘准点出现在别墅前。 “太太。”老刘长了一张端正憨厚的脸,笑起来十分朴实,“上车吧,我送您去上班。” 温玉华想起自己的mini现在还不知所踪,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外风景不断的倒退,在窗户上划出几道马赛克般的秀丽线条。 到了律所,窗外的茉莉花已经被风吹散了,零落的枝桠上挂着几个残破的花蕊,十分凄凉。 她在那站了一会儿,等到后来的同事拍了拍她,温玉华这才如梦初醒。 进了律所,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冯朝阳的办公室,将叶溪的案子推掉。 她不想沾染任何关于男人的事情。 “你当初不都答应了嘛,现在推掉,我这可不好办。”冯朝阳在屋内踱着步子,颓败的眉头耸成山峰。 “冯律师,麻烦你了。” 女人低垂着眉目,语气却十分强硬,“如果叶小姐或者林先生有什么疑问的话,麻烦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听了这话,冯朝阳的老鼠眼盯着温玉华转了转。 “唉——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没办法,那我去和他们沟通吧。” 冯朝阳的算盘珠子打得响亮。 借着这个案子攀上叶溪,说不定还能攀上林家。 得了允许,温玉华这才离开。 不久后,李雨桐扭着屁股进来了。 “冯律师~温律师和你说什么呢?” 门半掩着,李雨桐一屁股坐在了冯朝阳腿上,胳膊攀住他的脖子。 “听说今年年底律所裁员,实行什么末位淘汰制,人家不会被裁吧。” 李雨桐消息灵通,小心思也多。 “别乱来,这可是律所。” 冯朝阳嘴上这么说,手却十分诚实地覆上女人的背,“你放心,有我在,裁谁也不会裁你啊。” 他眯着眼,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温玉华刚坐到工位上,一旁的林悠悠就探过脑袋来了。 “玉华姐,你有没有听说……”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听说咱们律所今年不太景气,公司到了年底会裁员一波。” 温玉华拿文件的动作停了一下,“裁员?” “嗯。说是实行什么末位淘汰制,执业律师弄一套,实习律师弄一套,不知道搞什么。” 林悠悠将椅子滑过来,皱眉道:“其实不还是看上面的心情,想让谁走谁就走。” 温玉华笑笑:“至少现在咱都没事,到时候看上面怎么安排吧。” 时间慢慢悠悠地过着,自从上次和林合川吵架之后,温玉华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仁爱医院。 三十一层寂静无声,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莫名让人烦躁。 门口的小护士昏昏欲睡,见万和站在办公室门口迟迟不敢敲门,开玩笑道:“万助,你进去的话可得小心别感冒了。林医生最近情绪不好,靠近他三米之内都能被冻晕。” 万和瞥了眼开玩笑的小护士,心想我这不是为你们争取休息呢。 做好心理准备之后,他深呼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男人的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可万和心里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半个月,林合川一直住在医院就没离开过,病人一波接着一波,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整个科室都没这么忙过。 医生护士怨声载道的,可这位偏偏没有察觉一般,脸色臭得要命。 可怜他这个助理,凌晨三点还能接到这位的工作电话。 “这是夫人介绍来的,说想插个队,让您亲自看诊。” 万和恭敬地将病历递给男人。 林合川接过来瞥了一眼,“行,你去安排一下,看我最近什么时间有空。” “好。” “对了。”林合川蹙着眉,“还有一件事得你去办,待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 万和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还有事?” 林合川这才抬起头,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万和心跳如雷,犹豫道:“川哥,太太是不是把你赶出来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林合川的手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如疾风一般射了过来,“想知道?” 只一眼,万和就浸出满背冷汗。 屋内传来叽哩哗啦玻璃打碎的声音,窗外树上的鸟儿被惊起一片。 半晌,万和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万助,我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小护士惊讶地盯着万和,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心里不住地佩服,“万助,你真厉害。” “哈哈哈,小事,小事。” 万和抬脚向前迈去,却突然卡住,保持迈脚的姿势没动。 “万助理?” 小护士跑到他身边。 “你,过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小护士连忙搀住他,这才摸到万和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 果然,没有人能逃过林医生强大的气场! ------------ 第28章林先生,迎接您的女王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反正温玉华最近挺爽的。 上次在老宅赢的钱,本来是发给林合川一半的,可男人或许是看不上这仨瓜俩枣,又给退了回来。 还有挂在网上的那个包包,很快又有人询价,成功卖了出去。 她算了算,现在银行卡里的数字得五开头,后面跟着六个零了。 按理说,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可残酷的是,她还欠着林合川的债,这些只是九牛一毛,连零头都还不上。 叹了口气,温玉华收起手机,准备去找姜榴看狗。 林合川怕狗,她回来的时候就没把碳球带回来,一直寄养在姜榴家里,每天下班去看一眼。 姜榴把狗照顾的非常好,说这条狗是她俩感情的结晶,拴住狗就能拴住她的心。 温玉华表示,姜榴的脑瓜子一直都很清奇。 mini刚刚开出车库,迎面就来了一辆熟悉的宾利。 宾利车按了下喇叭,打开车窗。 “去哪?” 男人声音有些粗粝,无精打采的。 青色的胡茬冒出头也没来得及修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杂乱粗糙,他面容疲倦,眼下微青,似乎是熬了很久的夜。 温玉华攥紧方向盘:“去找阿榴。” “先回家,今晚是有个宴会需要你跟我参加。” 林合川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要是你想毁约的话,不去也可以。” 窗户关上。 温玉华看着车后视镜,宾利逐渐消失在镜子里。 太阳从东方渐渐升起,然后落到树顶。 在温玉华的视角里,仿佛是这棵树托起了太阳一般。 她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轮胎最终还是调转了方向。 演戏就演戏吧,能值三千多万呢,娱乐圈明星的片酬都不一定有她高呢。 温玉华再次见到林合川的时候,是男人刚刚洗完澡,他正用一块粉色毛巾擦着头发,柔软的黑发翻腾在粉色棉织物中,像是黑色的波浪。 他身后的浴室里还氤氲着白色的水雾,湿海盐混合着薄荷的香味扑面而来。 林合川看见温玉华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冷道:“先去车里等我一下。” 接着就转头进了衣帽间。 别墅外,老刘已经等在门前了。 只不过此时开的不是宾利,而是她常坐的劳斯莱斯。 温玉华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老刘愁眉苦脸地坐在旁边,支支吾吾道:“太太,要不您坐后面?前面不舒服。” “没事。”温玉华抿唇笑了笑,“前面视线开阔,挺好的。” 劝阻无效,车内又回归了沉默。 温玉华看着窗外。 浮云湾别墅的前院种满了茉莉花,散发着幽幽的香味,随着清风涌入鼻腔,沁人心脾。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花儿,记忆中那些有关爱情和林合川的部分又被激活。 男人下来的时候,便看见温玉华坐在副驾,目不斜视,盯着屋前的那簇茉莉花丛。 他打开车门,冷声道:“老刘,开车。” 女人的思绪被这声音唤回,“去哪?” 林合川抬腕看了看时间,“先去做造型,今天的晚宴比较重要,是周家操办的。周家小少爷周霖远留学归来,所以这是个接风宴。” “周琳?”温玉华很快想到这个名字。 “嗯。”林合川补充道:“是周琳的弟弟。老爷子还健在的时候就和周老爷子是好友,所以林家和周家也算是世交。” 温玉华点头。 关于林家的这些亲戚往来,她是一概不知的。 当初和林合川结婚的时候只是一家人吃了个饭,就草率地领了证。 虽然林合川在两人感情还好的时候承诺过要给她办个盛大隆重的婚礼,但而后不到一年,男人就开始与她开始冷战,办婚礼的事宜被搁置,且大大小小的宴会也没带她去过,所以温玉华并不认识林家的亲戚好友。 可笑的是,现在都快离婚了,男人倒是主动要带她去参加这些宴会了。 温玉华天生丽质,从未对自己的美貌过多雕琢,所以也没想到做个造型竟然这么浪费时间。 从下午三点到傍晚六点,温玉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改造了一番。 等到最后换好礼服,造型师牵着她的手走出来的时候,温玉华这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这口气又被吸了回去,腰勒得实在太紧了! “林先生,来迎接您的女王吧。” 造型师半开玩笑道。 男人做造型总比女人简单很多,林合川身着一袭纯黑色燕尾服套装,米色领结正正地摆在脖颈间,翼领法式衬衫搭配枪驳领外套显得男人无比华贵。 他此刻正叠着腿,黑色条纹装饰的西裤随着男人的动作泛着些皱褶,黑色漆皮鞋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色的光晕。 未见其人,林合川就敏锐地闻到独属于温玉华身上的香气。 那是一股甜蜜的花香。 接着,女人身上的钻石首饰反射的冷光照在男人脸上。 他微眯着眼,看着一抹红色身影渐渐靠近。 温玉华身材很好,他一直都知道,每次捏着她的腰,他就有一种想把女人揉进自己身体的感觉。 如今站在水晶灯下的她,酒红色缎面吊带裙明明已经包裹住她的身体,甚至裙边都到了小腿,可他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条裙子太完美了,完美地展露了女人的身体曲线。 温玉华站在镜子前,双眸微睁。 明明什么都没动,可怎么感觉什么都变了。 黑色的直发被烫成波浪卷垂在肩上,迷人的狐狸眼在妆容的修饰下更显魅惑,纯洁无瑕的白钻项链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这份魅惑。 冰肌玉骨,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这是我?” 温玉华对自己的改变很是惊讶。 “当然。”造型师笑盈盈道,“林太太,林先生等了很久了。” 听到这话,女人才将视线移向男人。 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 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脚步却变得匆匆。 他挽起温玉华的胳膊,“走吧。” 温玉华没动,不解地看着两人交合在一起的胳膊。 “你忘了,我们可是恩爱夫妻。” 男人没再解释,拉着她走了。 ------------ 第29章这不是我老公的女朋友嘛? 两人一路上都没再交流,林合川坐在左边,温玉华就紧紧贴着右边的车门。 男人一路上都盯着手机。 温玉华轻轻瞥了一眼,屏幕上的英文字符密密麻麻,她看着就眼疼。 林合川微微偏头,语调里带着隐隐笑意,“干什么亏心事了,怎么偷偷摸摸的?” 温玉华微恼:“谁偷偷摸摸的了,这车就这么大,我想看哪儿就看哪儿。” “你还想看哪儿?” 温玉华本来想正经地和林合川争辩的,但见他一副没正形的模样,冷哼一声,偏头向外看去。 一路寂静。 两人在车上闹得不快,但下车的时候,男人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温玉华也会心地挽上了男人的胳膊。 两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恩爱情侣一般,接受着众人的艳羡。 林合川不论去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不断有人想上去搭话。 看着被人群围绕在其中的男人,她向后撤了一步,找了个偏僻的沙发等着他。 可美人就是美人,更别说她还是林家的儿媳。 虽一直都有传言说林合川不喜欢这个妻子,但面子还是要给的,不断有人拿着酒杯去敬酒。 温玉华有些社恐,有人来就应和两句,没人来就安静地坐着,倒是与世无争。 忽然,一束幽幽的目光像聚光灯似的盯着她,让温玉华浑身都不自在。 他一偏头,那束目光又没了。 难不成是错觉?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减少裸露在外的皮肤。 刚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就在她面前放大百倍,吓了她一跳。 “嘿嘿,玉华姐……” 齐星晚笑得乖巧,露出一双可爱的兔牙。 “你怎么在这?” 温玉华问了一句,很快发现不妥,帝都豪门就那几个,自然都是有交情的,齐星晚出现在这也不算什么。 “不止是我,还有熟人呢。” 她指了指门外。 只见叶溪站在门口,亭亭玉立,身上穿的礼服是与她类似款式但不同颜色的。 她身着白色缎面吊带礼服,一头乌黑的发如黑瀑般滑到腰际,硕大的粉色珍珠被白金链条坠在锁骨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左手拿着的那个银粉色包包——lanamarks埃及艳后,林合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哇哦,好惊喜。” 温玉华面无表情地惊讶了一声,转头看向齐星晚,“这不是我老公的女朋友嘛。” “不,不是叶溪姐,是……” 话音未落,就被从门外走进来的郑乐打断。 也不知他嗓门怎么这么大,一出声就引来全场半数人的关注。 “嫂子,你在这等我哥啊。” 这声嫂子明显不是喊温玉华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温玉华的存在。 其他人疑惑地看着叶溪,接着将目光转向温玉华。 嫂子?林合川又娶了一个? 叶溪挽了挽垂在耳边的鬓发,一片粉霞升上耳垂。 “小乐,别乱说,我和合川只是普通朋友。” 郑乐像大傻子一样,满不在乎地笑了两声,“别谦虚了叶溪姐,谁不知道你和川哥是青梅竹马。” 他的大嗓门引来全场人的注视。 远处的林合川自然也听到他的声音,端正冷肃的脸上带了些不怒自威的神情。 离他近的那些人明显能感觉到周身气温的下降,纷纷向外移了移脚步,正好露出林合川的脸。 郑乐见到男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身后的人骂了一句。 “你吃粑粑了吧?嘴里这么臭。” 姜榴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嘴臭就去洗洗,别在这放屁。” 她本来就是想来蹭顿饭的,结果听见郑乐这个白痴拿话戳温玉华心窝子,真是欠揍! 此刻场上还有一个男人和姜榴是同样的心思。 确实欠揍。 “你骂谁呢?” 郑乐眉头一皱,温玉华心道不好,忙上前拦在两人面前。 “不好意思,她说胡话呢,你多见谅。” “嫂子?” 郑乐没想到林合川这次会带温玉华参加宴会,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隐入眼底,随后看了看会场中心的林合川,语气不善道:“没事,我不跟沙比一般见识。” “你才是S啊——” 姜榴刚要骂回去,就被温玉华捂着嘴拽到一边。 “祖宗,你怎么这么莽啊!” “谁让他在背后偷偷揭你短的!就算你要把林合川踹了,但现在你还是他合法合规的老婆啊。郑乐那个白痴这不是骑在你头上拉屎嘛!” 姜榴越说越气,“不行,我还得和他掰扯掰扯。” 说着就要起身。 “那你去吧,要是郑乐发火了我可不去救你。” 温玉华幽幽道。 姜榴身形一顿,接着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齐星晚。 后者轻咳一声,默默移开目光。 “靠!你们俩怎么都这么不靠谱!” 姜榴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三人缩在沙发上,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华贵的人,默默吃着果盘。 “你怎么来了?” 温玉华拿了颗车厘子慢慢吃着,顿了一下,看向齐星晚,“不会是你带她来的吧?” “聪明!”姜榴拿了个草莓塞到她手里,“奖励一朵小红花。” “你们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 温玉华记得上次见面,两人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现在就能坐在一起和谐相处了? “也没什么,她就是被我的魅力征服了。” 姜榴甩了甩头发,一脸骄傲,“现在她是我的小跟班,我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一周!只当一周的小跟班好不好!” 齐星晚咬着叉子,目光凶狠,接着转向温玉华,娇滴滴道:“玉华姐,她给我下套,你得替我做主啊!” “你尽管撒,看华宝护着谁!” 姜榴傲娇的冷哼一声。 温玉华:…… “你们打什么赌了?” 齐星晚嘟着嘴,垂头丧气道:“那天碰到一个街头抽奖的,我答应她要是她中奖了我给她当跟班,要是她中奖了她就告诉我你的小秘密,结果我输了……” 温玉华扶额。 和姜榴比运气,真是想不开啊。 “那你让她当你跟班干嘛?” “装逼啊!” 姜榴回答得坦然,“她说他们家有几十台豪车,我准备让她用豪车接送我上下班,亮瞎我们老板的狗眼!” 温玉华无言以对,默默伸出大拇指。 “棒!” ------------ 第30章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生? 三人聊得正嗨,林合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咳一声,“周老爷子来了,我们去打个招呼。” 三人齐齐抬头,发现男人身边还跟着叶溪。 身穿白色晚礼服的叶溪盈盈一笑,对着温玉华道:“玉华,我可把合川交给你了哦。” “呵呵,谢谢你。” 温玉华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起身挽上林合川的胳膊。 男人斜斜地睨了女人一眼,用右手拉了下女人的胳膊。 温玉华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男人怀里。 “你干嘛!” “近一点,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他脸色端正,没有一丝异样。 两人身后跟着叶溪。 男人的小动作和女人的表情全被她收进眼中。 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 周老爷子和林老太太的年纪差不多大,八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此刻正被郑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看见林合川以后,老爷子一把将他拉到身前,“臭小子,回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来家里看看我,我看你是把我这个爷爷忘了。” 林合川道:“哪能啊周爷爷,我这不一直想去找您嘛,可我太太三天两头的不舒服,这事儿就耽误下来了。” “你太太?” 周老爷子将目光转向温玉华身上。 温玉华本来想当个隐形人的,可现在被林合川这么一说,不得不主动站出来给周老爷子打了声招呼。 狗男人干嘛拖她下水! 她脸色一片晕红,耳尖更是像要滴出血来。 老爷子见此放缓语气:“嗯!不错!你小子好福气。我就说怎么三年了都不带老婆出来见见人,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林合川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确实挺娇气的,这两天和我闹脾气呢。” “那肯定是你小子不老实,惹媳妇不高兴了!” 周老爷子轻踢了林合川一脚,“都三年了怎么还不生个孩子啊?你满世界到处跑,好歹得给媳妇留个念想吧。” 气氛一下凝固下来。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一点流言,都快离婚的人了还要什么孩子? 可周老爷子不知道啊,目光殷切地盯着两人。 温玉华扯了扯嘴角,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们都还在忙事业,暂时没空。” “年轻人是该多打拼打拼。” 周老爷子点点头,明显很认可这句话,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打拼事业也不影响生孩子啊,我看珍珠整天在家闲着,到时候生了她给你带,让你们小夫妻俩好好干事业。” 温玉华没话说了,求助的视线转向林合川。 对方似笑非笑的,抱着双臂好整以暇,似乎想要看她怎么应对。 温玉华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其实这事儿您不能问我,主要问题不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周老爷子脸上明显一僵,狐疑地看向林合川。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林合川身上。 他幽幽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生?” 温玉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具体原因还是你向周爷爷解释一下吧。” 气氛过于尴尬,温玉华受不了周围人的死亡视线,默默退出去当了个隐形人。 众人的目光仍旧没移开。 林合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郑乐被刚才的一番话劈得外焦里嫩的,他目光震惊地看着男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某个不可名状的地方,“川哥,你真的不能生啊?” “滚!” 林合川一把捂住他的嘴,“不想死就别说话。” ------------------------------------- 温玉华生怕男人找她麻烦,立刻逃到自己的小窝。 姜榴和齐星晚此刻正为一块车厘子蛋糕争得热火朝天。 温玉华有心调停,从别的地方又拿了块车厘子蛋糕,结果这俩人又开始争她刚拿来的这块蛋糕了。 齐星晚虽然蛮横,但毕竟大病初愈,根本比不上姜榴这种天赋型选手,最后的战斗以姜榴的胜利为结果。 齐星晚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转头向温玉华哭诉,烦得她实在受不了了,又拿了块蛋糕塞给她。 “嘿嘿,我的是玉华姐主动给我的。” 姜榴原本喜滋滋的,见到齐星晚手上的蛋糕,立刻变了脸色,瘫倒在沙发上,“华宝,你不爱我了嘛?” 温玉华:…… 一天当八十次幼儿园老师。 战争好不容易停止,温玉华坐在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 宴会渐渐到了结局,在场的人除了坐在沙发上的三人都有了些醉意。 林合川站在会场一旁与众人聊天,叶溪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 齐星晚以前毕竟是林叶党,于是不由自主说了一句:“这么看,川哥和叶溪姐还是配的。” 接着转过头对温玉华道:“玉华姐,你和川哥分手其实挺好的,毕竟他不爱你,这对你们俩都是解脱。” “好你个大头鬼啊!别逼我骂你。” 姜榴哼了一声,“不论怎么说,现在叶溪就是华宝婚姻的第三者,他们离婚也都是因为你那个叶溪姐。要不是你那个叶溪姐,说不定华宝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齐星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好像是往温玉华心窝子里扎刀子的。 “对不起,玉华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你知道我这人嘴上没有把门,你就当我刚才轻轻地放了一个屁行吗?” 齐星晚连忙找补。 温玉华瞥了她一眼:“没事,说吧,到时候我直接起诉离婚,你说的这些话都能成为叶溪插足我婚姻的证据。” 她抿了一口红酒,“到时候林合川是过错方,说不定我还能多分点财产。” 女人的表现太过豁达,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视线一转,再回来的时候就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温玉华眉心一蹙,转头就在窗外看见两人。 林合川站在茉莉树丛边打着电话,叶溪从窗户的另一边走过来,将手上拿的薄外套披在男人肩上。 真是一派浓情蜜意的好场面。 温玉华面色冷淡,不再理会窗外景象。 ------------ 第31章那个男人抱着你干什么 温玉华忽然想到,似乎所有看过的老套爱情电影里。 男主一定会带着女主逃离枯燥的宴会,去往一个充满花朵的美丽地方约会,直到恶毒女二横插一脚将他们分开,可这往往会加深男女主之间的感情。 她可不想当那个横插一脚的蠢货。 林合川还在打电话,叶溪先回了大厅。 在优雅的小提琴曲中,温玉华敏锐地识别到叶溪的声音。 “叶溪姐,听说川哥是为了你才去的美国,也是为了你才回来的,真是羡慕死人啦!” 叶溪耳垂微红,脸上露出羞赧之色,半吐半露道:“哪有,合川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哎哟,叶溪姐脸红了,谁不知道帝都歌剧院给你发了工作邀请函让你回国,要不然川哥在美国好好的怎么会回来呢?” “对了,川哥回来是想和那个谁离婚的吧?” 另一个人问道,“这正主都回来了,她再占着位就不好了吧。” “叶溪姐,那我可得提前恭喜你了。” “别乱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 温玉华瞥了一眼,叶溪正被众人围在正中心,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她就说林合川怎么会突然回国,原来是急着让她给别人让位啊。 酒红色的液体打了个旋儿,消失在高脚杯中。 温玉华“砰”的一声将酒杯放下,另一边说小话的众人听见这声音,急忙住了嘴不再言语。 毕竟现在她还是林家的儿媳,怎么着也得给林家一个面子。 她胸口闷闷的,不知是灌酒太猛上了头还是这屋里的空气不好,温玉华总觉得晕晕乎乎的,想出去吹吹风。 “我出去一趟。” 她对着正在与甜点奋战的两人道。 “上厕所嘛?” 姜榴嘴角还残留着奶油,她抬起头:“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待会儿就回来了。” …… 温玉华出了门,径直向右走去。 这里是周家的私人宅院,当初建造的时候是请了著名建筑大师来设计的,追求的就是一个闹中取静,隐于山水之间的意境。 向前直走过了拱门,就进了一个四合院。 四合院内有一个大池塘,池塘中间矗立着一座假山,边上还有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树。 月光荧荧,虫鸣鸟叫。 温玉华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望着一池绿水,偶尔还能听到游鱼划过水面的波浪声。 真舒服啊! 空间开阔许多,她的心境也宽广不少。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成为一条游鱼,或者一只鸟儿,又或者是静静开在池塘边的一棵花树。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念,只需要按照四时季节花开花落就行。 也不用为男人难过。 回想起那段只有自己的时光,简直就像是在一条阴暗潮湿的闷热洞穴里生存,让人喘不过气。 一阵凉风吹来,女人打了个寒战。 她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个披肩,棉纱的材质聊胜于无,根本无法抵御夏日夜晚吹来的冷风。 温玉华打了个喷嚏,准备回大厅。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像是蛇爬过草丛的响声。 她立刻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池塘里浮在水面上的游鱼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动静,立刻转头潜入水中。 虫鸣鸟叫声也顷刻停止。 女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 “砰——砰——砰——” 小时候她被蛇咬过,差点没了命,是母亲想办法从某个大山里请来专治蛇毒的老中医,她才能活下来。 时至今日,她右臂内侧还有两个小黑点,就是当时被咬的地方。 脑海中的记忆牵扯到身体,温玉华感觉自己右臂内侧的两个小口子隐隐作痛。 她浑身僵硬,精神高度集中,看着远处草丛中波浪似的踪迹。 翠绿色的波浪越来越近,女人似乎都能闻到鼻尖传来的腥臭味。 忽然,草丛里飞出一个身影。 “啊——” 温玉华一声尖叫,身子不自觉向后撤,可后面是她刚刚坐过的石头。 脚被绊了一下,她瞪大双眼望着草丛中扑出来的身影,这才发现是一只通体黝黑的猫。 就是它隐匿在草丛中,与夜色融为一体,让她误以为是蛇。 女人有些后悔,可现在为时已晚。 就在她要倒地的瞬间,一个结实的臂膀接住了她。 入鼻而来的是一股女生才会用的花果的清香,微微透着点甜。 “女士,你没事吧?” 温润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温玉华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被男人托着腰背拥入怀中。 “没,没事,谢谢你。” 她结结巴巴道。 刚才的事依然让她心有余悸,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你们干什么呢!” 更加熟悉的声音响起,温玉华下意识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们刚才干什么呢!” 林合川快走几步来到女人身边,他的眼中带着滔天的怒意,脸色阴郁。 温玉华皱眉,“什么干什么?” “你,和他,他刚才抱着你干什么呢?” 他在宴会厅门口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循着声音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结果就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着。 偏偏这个女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真是气死人了! “我被黑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这位先生正好接住了我,不行吗?” 温玉华冷哼一声。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真是莫名其妙。 只允许自己和青梅竹马你侬我侬,倒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有交集。 “既然这样,那你还离他这么近干嘛。” 林合川站在温玉华身旁,宽厚有力的手掌放在女人腰间,顺势一带,就把她带到了自己身前。 “谢了。” 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是吧合川,我才刚刚回国,你就这么对我?”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兄弟?” 温玉华呆呆地看着林合川,又望了望对面的男人。 “他就是周霖远,我的发小。”林合川冷眸轻瞥,语气傲娇,“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再不回来我怕你就想不起来有我这个朋友了。” 周霖远轻笑,接着抱起在他脚边“喵喵”地叫着的黑猫,“这是小白,真是对不起了。” “知道对不起还不把你那条臭猫拿远点,小心吓着我老婆。” 林合川揽紧温玉华,漫不经心道,“我们先回去了,老爷子刚才找你呢。” “嗯,我送完猫就回去。”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温玉华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迈过拱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见周霖远还在那站着,目光似乎正紧紧盯着自己? “别回头!” 林合川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以后离他远点。” 温玉华不知所以,这男人刚才还一副熟络的模样,可现在又让自己离他远点,什么意思? 真奇怪。 ------------ 第32章躺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又怎样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姜榴和齐星晚正在到处找她。 见她回来,两人齐齐扑进她怀里。 女人躲闪不及,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仰头倒在男人怀里。 林合川睨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温律师是想要投怀送抱嘛?” 温玉华站定,瞪了男人一眼,嗔怒道:“林合川,你真不要脸。” “谢谢夸奖。” 男人并没觉得这句话是在骂他,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闯了祸的姜榴和齐星晚两人乖乖地站在一旁听女人吩咐。 “玉华姐,人家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齐星晚头脑简单,可撒娇的本事是一绝。 就这一句话,就能被她说出九曲十八弯的感觉,温玉华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装什么装,小炮灰。” 姜榴趁着齐星晚撒娇的空儿,趁机上前一步揽住女人的胳膊,亲昵道:“华宝,人家困了,想觉觉~” “……”温玉华打了个冷战,“你别,你比她更恶心。” 忙了一天,温玉华明显有了倦意,精神萎靡许多。 叶溪在和小姐妹聊天,可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男人身上,他看见林合川搂着温玉华进来,又看见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紧,立刻抛下小姐妹来到林合川身边。 “合川,我有几个朋友想认识认识你,可以吗?”女人的脸上带着殷切的笑意,柔软得像个棉花糖。 林合川望了温玉华一眼,道:“不了,困了,回家睡觉。” 说罢,他将温玉华拽到身前,“去给老爷子打个招呼,我们先回去。” “可是霖远还没来。” 叶溪脸上的笑容消失,恨恨盯着两人的身影。 林合川没再理她,搂着女人给老爷子道了个别。 “这么早就走啊?” 周老爷子在和郑乐玩围棋,趁着郑乐回消息的空档,他瞅准机会换了棋。 “嗯,你孙媳妇困了,想回去睡觉。” 林合川轻瞥一眼棋盘,微微蹙起了眉,就把“下的什么东西”写在脸上了。 “睡觉?” 周老爷子顿时来了兴致,眼神颇有深意地望向林合川,“我屋里还有副六味地黄丸,你要不要?” 温玉华差点没吐口血出来。 她死死盯着棋盘不说话,耳垂早已通红,像鲜艳欲滴的草莓。 郑乐见老爷子的目光不在棋局上,立刻偷换了两枚棋子。 温玉华嘴巴微张。 这俩还真是臭棋篓子凑一起,一块耍赖皮呢。 “不用了,老爷子你就留着自己用吧,说不定还能给霖远造个小叔叔出来。” 林合川眉心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了弯下腰拨了个棋子。 “臭小子敢开你爷爷我的玩笑,真是倒反天罡。” 周老爷子怒骂道。 “倒反就倒反吧,我们先走了。” 他颇有些混不吝地挥了挥手,揽着女人就走了。 周老爷子笑骂一声,回头定睛一看,原本还颓丧的棋局经过这么一点拨顿时有了生气,就像泥龙入海,气势磅礴。 嗯,林家小子真不错! 周老爷子兴致一下上来了,打乱棋局,道:“重来重来!” 郑乐:努力付诸东流…… 温玉华临走时还带走了昏昏欲睡的姜榴。 周家离市区还很远,齐星晚跟着父母又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姜榴明天还得上班,综合考虑之下,她把姜榴给拽走了。 “哇!劳斯莱斯诶!” 姜榴趴在车头细细端详着自由女神标志,抬头问了一句:“这标我能带走吗?” 温玉华:…… 有点后悔把她带来了怎么办? “能,先挣三十万吧。” 温玉华将人拽到车上,姜榴坐在副驾扣上安全带,好奇地问一旁的刘叔:“叔,你开这车爽不爽?” 刘叔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坑,他看了眼后视镜,见男人没什么表情,道:“还行,主要是给少爷开车舒服。” 这是实话,因为林合川除了上下班基本不用司机,偶尔去趟老宅或者应酬一下,也会给他加班费。节假日还有休假和礼物,试问这么良心的雇主能有几个? 姜榴就像个多动症儿童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是些没头没脑的。 林合川见姜榴这样,转头问温玉华:“你交的朋友都是这种没脑子的吗?” 温玉华嗔怒:“你才没脑子。” 姜榴听到这话,伸头向后座看了看,“华宝说得对,我没脑子我快乐,你没脑子还眼瞎。” 或许是出身显贵的缘故,林合川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想抬头仰望男人的欲望。 那是骨子里天生高人一等的感觉。 平时她也害怕林合川,甚至在他面前说句话都得鼓起勇气的那种。 可不知是今天喝了点酒还是温玉华的事儿让她憋屈的难受的原因,今天直接当面对林合川开了火。 车内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姜榴,你找死。” 林合川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你知道我有多少方式能让你生不如死吗?” 温玉华立刻皱眉,反驳道:“你说谁找死?” 林合川淡淡地掠过她,“温玉华,刚才可是你朋友在骂我。” “谁说是在骂你,她明明说的是实话。” 温玉华偏过头不看男人。 车窗外的景象逐渐从河流山丘变成了霓虹高楼,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女人脸上,在眼底映出高楼倒影。 林合川无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么偏心,下辈子我也做你朋友。” “别,我不会说谎,你要是出轨了我兜不住底。” 副驾驶的姜榴很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接着就感觉一股能冻死人的目光直冲她而来。 “你瞪谁呢?” 温玉华蹙眉,挡住男人的视线,“不准瞪阿榴。” 林合川:…… 到了悦澜山,姜榴下了车。 林合川这才道:“到底是我和你亲还是她和你亲?” 这话说着说着竟然有了些醋意:“温玉华,咱俩才是躺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 女人没回答,冷冷地瞥了男人一眼。 许久,她才幽幽道:“确实,你躺了这么久,也该滚了。” 以前她脆弱的时候都是阿榴护着,躺在同一个户口本的男人又在哪儿?又照顾着哪个女人? ------------ 第33章不起反应不是男人 林合川最近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前两天还忙得晕头转向不着家的男人最近却闲得要命。 温玉华每天早晨出门都能看到他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吃早餐,每天下午下班后他一定会准时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只要温玉华在家,林合川一定会在家。 但两人一直没说话,准确的是温玉华一直没理林合川。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自己老公回国的原因是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准确的说不是不舒服,是膈应。 膈应她在林合川追爱的那段时间,心里一直念着他;膈应在自己心心念念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却和别的女人在共度良宵。 两人现在住在同一座房子里,却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更准确的形容是,一个像海水,一个像河水,即使强制将两种水放在同一个容器中,也会分层。 一个慢慢沉在底下,一个慢慢飘在上面。 温玉华刚刚洗完澡,正躺在床上敷面膜。 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姜榴分享的弱智冷笑话。 “猫会喵喵叫,狗会汪汪叫,鸭会嘎嘎叫,鸡会什么?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小虾老师问小鱼,你这次考得这么好抄谁的?小鱼说:我抄蚌的!小虾老师说:你帮个屁!” …… 温玉华:…… 不理解但尊重。 “哈哈哈哈哈超搞笑的!你快跟我一起笑。” 温玉华低着头打字,面膜布遮了眼,她空起一只手向上拽了拽,“现在像你这么快乐的人不多了。” “当然啊,因为我没脑子。” 姜榴坦然的不像话。 温玉华还没来得及打字,一旁的小闹钟就震动起来。 粉色的小花闹钟被震得摇头晃脑的,温玉华轻轻在它头上拍了一下。 “这倒是有道理,没脑子才快乐。” 接着,她将面膜揭下扔进垃圾桶里,踩着拖鞋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打字。 “对了,上次野餐没去成,明天我休息,咱们去尝尝那家网红咖啡吧。” “是那家有猛男表演的咖啡厅吗?!” 姜榴一下来了兴致,连发了几条表情包,“嘿嘿,姐早就想去一探究竟了。” 女人打开水龙头,将手机放到一边。 手机还在震动。 她闭着眼睛囫囵洗了把脸,用洗脸巾擦脸时顺便将沾满水滴的手机屏幕擦了一遍。 还没等她搓完面霜,卧室门就被大力敲响。 温玉华以为是保姆来送银耳羹,便道,“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吧,我现在有事走不开。” 说完,门外便没了动静。 她做完一切后重新打开手机,姜榴已经发了N条短信了。 温玉华慢慢往上划着,一条条地回着消息,漫不经心打开门。 还没来得及把对话框里的消息发出去,她就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嘶——” 林合川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心脏,面色难看,“温玉华,你要谋杀亲夫啊。” 温玉华被撞得晕晕乎乎的,“林合川,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林合川穿了身灰色棉质睡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露出分明的锁骨。 他靠着墙平了几口气,这才抬头看向女人。 或许是她刚刚护过肤的缘故,皮肤白皙透嫩,吹弹可破。 温玉华身穿一条玫粉色蕾丝吊带睡衣,细细的肩带挂在圆润的肩头,蕾丝裙边堪堪直到大腿。她扶着门弯着腰,正好露出胸前风光,男人清晰可见两道雪白的弧线。 林合川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下腹有些灼热。 女人抬头,这才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她脸色一红,护住胸前风光,“流氓!” 林合川真的冤枉! 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老婆穿得这么火辣还不起反应,那还是男人吗? “你来干什么!”女人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些怒意。 “不是你叫我来的?” 男人蹙眉,摇了摇手机。 “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你看看你给我发了什么。” 听到这话,温玉华忙打开聊天记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与姜榴的聊天记录转给了他。 “你发的最后一个冷笑话难道不是暗示我?” 温玉华划上去一看,是小鱼小虾的那条,“我暗示你什么了?” “你说我超棒。”林合川面不改色,“你夸我了。” “自恋狂吧你。”温玉华无语,“我误发了不行嘛。” “那你向我道歉。”男人理直气壮地分析:“你耽误了我的时间,你知道一个外科医生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吗?” “不可理喻。” 女人转头就要关门,却被男人一把拦住。 “又怎么了?”温玉华蹙眉,“我是不可能给你道歉的。” “喏,这个给你。” 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张黑卡,夹在两指之间,“你明天不是要去喝咖啡嘛……用这张卡。” 林合川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以前是我忽略了这点,以后你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就给我说。” 温玉华看着这张黑卡,脑海中忽然就想到两年前的事情。 当时两人已经冷战许久了。 自己还执迷不悟,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林合川才会这样的,就想着法地讨男人欢心,可是男人并没给她好脸色。 一次,萧珍珠领她去逛商场,中途有事暂时离开,让她付钱,可她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一分钱。 柜姐的白眼,萧珍珠的骂声,时至今日都回荡在耳边。 她出身低贱,她寒酸,她上不了台面。 这些刻薄的语言对于现在的她只是一句话,可对于当时满心想讨林合川欢喜的她,却像一根细密的针,穿针走线般在她千沟万壑的心脏表面穿梭。 这件事以后,温玉华马不停蹄找了个工作,从最难的实习律师开始,夜夜晚归,日日努力,才走到今天。 她不想再经历这么难捱的场面,不想再被人瞧不起。 “喂,收下啊。” 男人伸手,想要将卡片塞到她手里。 温玉华后退一步,“要还吗?” “什么?” 男人并不理解女人的意思。 温玉华冷漠地看着男人,缓缓开口:“我是说,离婚以后,这些钱我要还吗?” 林合川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话,立刻呆愣在原地。 良久,他缓过神来,怒气冲冲地将卡片扔在女人怀里,“又犯什么神经!” 等到男人走远,温玉华这才弯腰将地上的卡片捡起来。 传说中的黑卡,全世界限量二十张,不限额不限地区。 可惜是在快离婚了才给她。 怀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温玉华打开一看,是林合川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不用还。 女人轻笑一声,将黑卡收起来。 白送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 ------------ 第34章情侣套餐 第二天,当温玉华拿着黑卡请客的时候,齐星晚的眼都看直了。 “玉华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卡!” “什么黑卡?” 姜榴伸过头来看。 “你你你,你没看过霸总小说吗?那个黑卡,那个黑卡啊!” 齐星晚语无伦次,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姜榴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总必备卡?!” 齐星晚激动地点点头,“你知道吧你知道吧!” “并不。”姜榴摇摇头,“我看古言。” 齐星晚娇哼一声,不再理她,转头看向温玉华,眼睛扑闪扑闪的,“玉华姐,给我看看吧!” 温玉华将卡递过去,齐星晚爱不释手地翻看着,将黑卡对准灯光。 “哇——黑卡就是不一样,还是五彩斑斓的黑诶。” 齐星晚惊讶道。 “华宝,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姜榴忽然正襟危坐,眼神十分认真,“林合川是不是不想和你离婚了?” 温玉华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咖啡,冷冷道:“他倒是说过。” “同意同意同意!”一旁的齐星晚兴奋起来,举起双手,“我同意你们不离婚,我要磕你们一辈子!” “不准磕!”姜榴按下女孩蠢蠢欲动的胳膊,“要我说华宝就应该狠狠甩了他,让他尝尝被人抛弃的感觉。” 姜榴眼神微眯,嘴角勾起露出冷笑,“一年前一走了之,连句屁都没留下。现在回国了倒是想好好过日子了,凭什么答应他!凭他长得帅吗?!凭他有钱吗?全世界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多了,为什么不找个比他更年轻的呢?” 温玉华正在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完全没意识到姜榴刹不住车的嘴接下来将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年轻好,年轻妙,年轻的鸡儿邦邦叫。” “咳——” 温玉华被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咖啡呛到,咳嗽不断。 此时正是周末,咖啡馆里座无虚席,绝大部分人都听到了姜榴这番惊天动地的话,此刻全部目光都聚集到这里,让温玉华实在尴尬。 “咳咳,祖宗喂,下次你再开车能不能有个前摇?” 姜榴傲娇拒绝:“不,我喜欢开快车。” 对面的齐星晚举起大拇指:“你们都上高速了我还玛卡巴卡呢。” 姜榴和齐星晚再次因为观念不同闹了起来。 温玉华不愿意管两人。 这俩就像五岁小孩似的,动不动就吵架打仗,而且每次都是以姜榴单方面压制齐星晚为结果。 就像现在。 姜榴压着齐星晚,“服不服!你说支持华宝甩了臭男人!” “不!”齐星晚作为林温两人的忠实CP粉,就是一个宁死不屈的态度,“我要磕CP!” “那就别怪我了,哇啊啊啊啊——” 姜榴发动攻势,齐星晚招架不过,转头看向温玉华。 “玉华姐,救命啊!土包子要杀了我!” 温玉华看了眼两人,“不好意思,我不参加任何内部战争。” “啊——” “哼哼,华宝是向着我的吧!”姜榴狞笑两声,“受死吧!” 耳边听着两人打闹的声音,温玉华啜饮了一口咖啡。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风铃声。 不知从哪过来的穿堂风顺着大街小巷钻进了店里,惊起门边挂的铜质风铃。 一旁垂下的绿萝根茎随着微风飘舞,起起落落,最后搭在玻璃窗上。 温玉华的目光被门外的豪车吸引。 京A66888——是林合川的车。 面容姣好的女人从车上下来,笑意盈盈地对着车内撒娇,温玉华都能想象到叶溪撒娇的对象现在是什么表情。 叶溪走开,温玉华透过窗户看到男人的脸。 明明还是刚才的咖啡,可温玉华就是觉得苦了许多。 她用镊子夹起放糖,一个一个地放进去,直到本来还剩半杯的液体快要冒出杯沿。 “你好,一杯拿铁,一杯美式。” 温玉华抬眼,看见了贴在玻璃橱窗上的海报——今日情侣套餐,一杯拿铁一杯美式半价! 哦~情侣套餐啊。 “叶溪姐?” 齐星晚输得一败涂地,正懊恼地总结失败经验。 一抬头正好对上叶溪的目光。 “星晚?”叶溪浅浅一笑,“好巧。” 她若有若无地瞥了温玉华一眼,走到桌前熟络地打着招呼,“玉华,好久不见。” “嗯。” 温玉华点了点头,此后就不再说话了。 场面有些尴尬,只听姜榴冷哼一声,齐星晚怕她再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出来,忙问道:“叶溪姐你买了两杯啊?” “嗯,和……一个异性朋友出来逛街。” 叶溪这话说得暧昧,让人实在不得不浮想联翩。 这时,车上的男人也进了店,“买好了吗?” 叶溪转头,快步走到柜台将咖啡拎在手里,“好了好了,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的嘛,我来买就行。” 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自然地将美式递给男人。 林合川接过咖啡,目光环视一圈,停在背对他的一个女人身上。 这女人太熟悉了。 “温玉华?” 林合川推开叶溪横着的手臂,径直朝女人那边走去,“你在这喝咖啡?” “难不成呢?”温玉华冷冷地瞥了男人一眼,“我在这碍着您尊贵的眼睛了?要不我走?”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 林合川皱起眉头,问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没什么,就是想骂人。” 温玉华将咖啡放在桌上,对着姜榴和齐星晚道:“走,赶下一场。” “什么下一场?” 齐星晚说话不过脑子,立刻秃噜出来,一旁的姜榴忙捂住她的嘴。 “我们有黑卡,开什么场子不行。” 女人拿起包,率先离开。 姜榴和齐星晚小跑着跟上女人的脚步。 姜榴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齐星晚,你到底是和谁玩的?好好的叫叶溪干嘛,这不是故意破坏我们心情嘛。” 齐星晚撇撇嘴,委屈巴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川哥在后面。” “在不在都无所谓。”温玉华倒是淡然,她抬眼看向齐星晚,“你塌房了,你的正主出轨了。” 齐星晚:扎心…… ------------ 第35章白玫瑰和红玫瑰 这天,温玉华刚到律所,就被冯朝阳喊到办公室。 李雨桐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温律师,你快进去吧,别再让客人等急了。” 温玉华淡淡抬眼,从容地将文件合上,接着大踏步向前走去,“谢谢了,小李。” 李雨桐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差点跳起来,“你叫谁小李呢!” 林悠悠看着她跳脚的模样,顿时惊讶道:“李律师,你什么时候过的法考啊,我怎么不知道?” 李雨桐转头瞪着林悠悠,“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小心别在年终考核被刷了!” 林悠悠并不恼怒,朝着李雨桐离开的方向大声道:“谢谢小李提醒,我会努力的。” …… 温玉华想到了叶溪会来,因此推开门之后并不惊讶。 “叶小姐。” 她点了点头,走到与她相对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下。 屋外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溜到屋里,照在窗台绿萝的叶子上。 碧绿色的叶子也正因为这束阳光而显得如翠玉般澄澈。 “冯律师,我想和温律师单独谈谈可以吗?” 叶溪打破了这片平静,温玉华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到对面女人的脸上。 说实话,叶溪真的很漂亮。 不同于她的那份热烈艳丽,叶溪属于高贵淡雅的长相,让她想起了张爱玲诗里的白玫瑰。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时常在林合川身上见到。 “当然可以,您谈,您谈。”冯朝阳弓着腰,面色殷勤,像是烧烤摊上被铁签串起来的烤虾。 冯朝阳转头,面对温玉华的时候就不复殷勤了。 “温律师啊,可得好好招待叶小姐。” 他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话语中带着三分威胁的意味。 黑色的皮革沙发在阳光下微微散发着难闻的皮味,屋内开着空调,窗外的空调外机在嘶吼着。 温玉华仪态很好,脖颈修长,即使没有特意上过礼仪课,坐在那也是亭亭玉立,像是一朵热烈的红玫瑰。 叶溪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隐入眼底,“玉华,听说你不愿意接我的案子,为什么?” 她这事儿挺难办的,找了好几个业内的大牛,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最后还是经人介绍,说公言有位很专业的律师,她才找到这来的,可没想到是温玉华。 “如果你是因为我和合川的关系的话,那我先向你道个歉,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你不要误会。” 温玉华冷冷淡淡的,“误会没误会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不需要解释什么。” “玉华,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坦白,我确实还爱着合川。毕竟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高中的时候他还给我告过白,当时我年轻气盛,碍于面子没同意。其实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了,可你突然出现,再后来就是奶奶病危,然后就是你和他……” 叶溪没说下去,她抬头看着温玉华:“说实话,我很后悔,于是故意跑去美国测试合川的心意。” 说到这时,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幸好,我赢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小三,也不会横插一脚,我的教养不允许我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我会等着你们离婚了,再堂堂正正地和合川在一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是青梅竹马,清清白白。我才是你们感情里的那个不速之客?” 温玉华垂着眼,眸中露出一丝轻蔑。 真是可笑。 叶溪沉默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跳着,空调外机的声音愈加响亮,吵得人心烦。 她动了动嘴唇,许久才道:“玉华,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并不在乎。”温玉华冷声开口:“我先在这祝愿你们早日实现心愿,修成正果。” 她站起身,俯视着对方,“叶小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很忙。” “玉华!” 见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叶溪瞳孔微睁,忙站了起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我可以给你钱,付给你高于市价的律师费,只要你肯帮我。” 温玉华的手本已覆上了门把手,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 “叶小姐,什么叫‘不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你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什么大度的人?那我告诉你,我小气,小气得很,小气到不会同意给抢了我老公的人打官司。” 她睨着对方,眼中波澜不惊,“另请高明吧。” 说罢,她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切实在太快,当她走出来关上门的时候,正好与站在门口的林悠悠对上了视线。 温玉华:“你,什么都没听到是吗?” 林悠悠张大嘴巴,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东西。 她呆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温玉华见办公区已经有人朝这看过来了,她怕横生枝节,忙把人拽到门外。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林悠悠点点头,涣散的眼神这才有了聚焦,“你,你,你,她,她,你们……” 她指了指温玉华,又指了指门内,脑子转得飞快。 “哦——我想起来了!当初叶小姐是被林氏继承人送来的。你刚才在里面说她抢了你老公,所以你老公是林合——唔。” 还没等林悠悠说完,温玉华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嘘——” 女人看着林悠悠的眼睛,“今天下午我请你吃大餐,可以替我保密嘛?” 林悠悠点点头,她这才松开手。 “两顿!”林悠悠眼睛扑闪着,“为什么啊,你在律所被李雨桐欺负成那样,要是你老公来——” 她想起什么,朝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要是那个谁来了,她还敢欺负你嘛!” “我们要离婚了。” 温玉华平静道,“所以我不想多惹事端,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离婚?!” 林悠悠陡然提高声调,“为什么?” 她脑中灵光一闪,“叶小姐?!” 温玉华否认道,“不是她,是我们感情不好。快回去吧,待会儿冯朝阳看见了又得骂人了。” 再回去的时候,叶溪已经离开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叶溪并不死心。 ------------ 第36章乖,别生气了 不只是叶溪不死心,某个男人也不死心。 所以当那辆熟悉的宾利静静地停在律所门口的时候,温玉华就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林合川从那辆车上下来。 “温玉华,我有事找你。” 女人揽着林悠悠的胳膊,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直接拒绝道:“没空。” 林悠悠缩在一旁,她有些胆怵,林家继承人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男人听到这话并没有恼怒,只是拦在女人面前,重复道:“我有事找你。” “我说了没空,你听不懂吗?!” 温玉华一直都是十分平和的一个人,甚至是没有情绪。 与她共事一年多,林悠悠从没见过她发火,如今见到她生气,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林合川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我听说叶溪今天找你了?” “是,怎么?她找我不成,现在要你来说服我了?” “温玉华,你吃枪药了?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男人逐渐没了耐心,“为什么推掉她的案子?” “林先生,现在是下班时间,如果你要和我谈业务上的事情,麻烦明天在我工作的时候来找我。现在,我要和我的朋友去吃饭了。” 温玉华拽了拽林悠悠的袖子,后者愣愣地点点头。 “啊,对,嗯,我们要去吃饭了。” 林合川像是这才注意到林悠悠似的,眼里蓄满怒火。 后者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躲到温玉华身后。 “你吓我朋友干什么?” 温玉华隔开男人的视线,“有什么冲我来。” 林合川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可偏偏这个女人还不自觉。 他看着她平坦的眉心隆起一座小山丘,粉嫩饱满的嘴唇随着动作微微撅起,耳垂甚至因为愤怒染了些红意。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着车内道:“万和!” 万和立刻出现在林合川面前,“川哥。” “你,带着她,去吃饭!” 林合川指了指林悠悠。 万和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对着林悠悠道,“这位小姐,我们林总和太太有些话要谈。如果您饿了的话,我请您去吃饭可以吗?” “不可以!” “可以……” 温玉华与林悠悠的声音同时响起。 随即,女人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 林悠悠尴尬一笑。 老天呀,她只是个打工人,能不能不要让她卷入这种修罗场。 “玉华姐,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是怂蛋,我先跑了,待会儿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林悠悠就飞快地走了。 林荫小道上很快又剩下了两人。 金黄色的夕阳透过柳树的枝叶,影影绰绰地映在女人脸上,让她琥珀色的眸子泛起金光。 男人的语气软了下来,“乖,别生气了,我就是问一下。” 温玉华偏过头不看男人的脸,但正好看见叶溪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过来。 “合川,玉华。” 她走到跟前,面容真挚,“玉华,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但是只有你能帮我了。” 温玉华看着齐齐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冷笑一声:“怎么?是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 “玉华你别误会,我没想到合川回来找你,我……” “你是想说你和林合川没有商量过,但是你们心有灵犀,同时来找的我是吗?” 她眸中泛起一丝嘲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温玉华,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什么是心有灵犀,我根本不知道她要来找你。” 男人这句急于撇清关系的话让叶溪紧紧攥起拳头。 可这句话落在愤怒的温玉华耳中又是另一种意思,“是,我刻薄,那你就别听我说话!” 她抬腿要走,却被男人抓住胳膊。 温玉华立刻转头甩开,“别碰我!” 这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缓缓停下,姜榴打开车窗,欢呼道:“华宝!上车我们去嗨啊!” 驾驶座上的齐星晚看见三人的模样,长了个心眼子,拽了拽姜榴,“土包子,我看他们三个似乎有点奇怪,是不是修罗场啊?” 姜榴将手指圈成框远远看了看,“好像还真的是……。” “别说了,咱快去看看,玉华姐别再吃亏了。”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朝三人走过去。 三人的气氛着实焦灼,尤其是温玉华和林合川,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叶溪见齐星晚也来了,立刻道:“星晚,你帮我劝劝玉华,她不肯接我的案子。” 齐星晚站在原地,看了看叶溪,又望了望温玉华,“玉华姐,你要不然就……” 温玉华紧紧抿着嘴唇,面色冷淡。 “住嘴,齐星晚。” 姜榴小跑到温玉华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胳膊,转脸对叶溪道,“叶大小姐,你凭什么让华宝接你的案子?你有什么脸来让华宝接你的案子?” “是凭你把她老公勾引去美国,还是凭你插足他们的感情。做事之前麻烦先动动脑子,你和她是情敌,你找情敌给你打官司,你怎么想的?” 听了这话,温玉华的眉心微微缓和。 幸好,还有人站在她身边。 “土包子,话,话也不能这么说,叶溪姐……” “齐星晚,没想到你还是个两面派啊。”姜榴现在进入到了无差别攻击阶段,越说越有底气,“当初在我们面前你怎么说的,现在你又是向着谁?既然你这么喜欢叶溪,那你别和我们玩啊,在这装什么好人。” 齐星晚不说话了。 叶溪眼中带着怒意,“你是谁?不要随意诬陷别人,我和合川只是朋友。” “对对对,小三没上位之前都说自己和男人只是朋友。” 姜榴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确实和他是朋友。” “你……” “温玉华,管好你朋友的嘴,别到处惹事。” 林合川沉声训斥道。 温玉华冷笑一声,“姜榴说错了嘛?想让她管好嘴,你先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吧。” 说罢,她牵着姜榴的手便走了。 路过齐星晚时,姜榴冷哼一声,小声嘀咕道:“两面派死得快!” 随后快走两步赶上温玉华。 “华宝,我请你去喝酒,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第37章感情里的先来后到 林合川很烦,非常烦。 虽然他不说话,但是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烦躁。 因为你给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要么抿唇不说话,要不就勾起嘴角冲你冷笑。 连跟在他身边最长时间的万和,都被吓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林合川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还能吃了你?” “不是。” 万和颇没有骨气地摇摇头。 “那你多嘴干嘛。”林合川夹着手上的笔,目光落到桌子右侧的相框上,照片里女人的笑颜惹得他心烦。 知道对别人笑,怎么就不知道对他笑! 他伸出手将照片盖上,指着挂在墙上的画道:“谁这么没品味,把这东西挂在这干嘛,也不怕吓到人。” 万和抬头一看,这幅画是太太送给川哥一周年的礼物。 画的内容虽然很抽象,但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这是个男人。 “川哥,这是你亲自挂上的……” 不仅亲自挂上,还特意用玻璃罩保护起来。 “用你说,我不知道?我就是看着这个丑了,怎么了?” 万和立刻立正,“那我给您拿下来?” 林合川沉默一瞬,看着墙壁上的画,嫌弃道:“算了,丑就丑吧,看习惯了。” 万和:…… 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允许你这么无理取闹! 温玉华的心空落落的。 她攥紧酒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红。 海蓝色的液体在玻璃容器里摇晃,里面的青柠片也随着液体而摆动。 她眼神没有聚焦,呆愣地看着舞池里扭动的男男女女。 姜榴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大骂齐星晚,“真没看出来齐星晚是个两面派!” 她冷哼一声,将杯中液体喝了大半。 “我看她就是来我们这当卧底的!墙头草两面派,狗东西……呜呜……欺骗我的感情!” 骂着骂着,眼中的泪水就止不住了。 温玉华将面前的纸巾盒放在姜榴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别哭了,齐星晚也很为难。” “呜呜呜……就算她为难也不能向着叶溪啊。” 姜榴连拽了好几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擦着,“真是气死我了!” 温玉华没办法,只好拍着她的背耐心安慰。 姜榴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有什么说什么,以真心换真心,对所有人都很热情。 但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受伤害。 而温玉华不同,她长相浓烈,性格却很内敛。 如果你想走进她的内心,必须要给足偏爱她的底气,披荆斩棘走进她心里才可以。 曾经有一个男人是走进过她心里的,可惜现在不在了。 一杯接着一杯,姜榴已经有了些醉意,说话也迷迷糊糊的。 “哼,狗东西辜负我,我不喜欢她了!” 姜榴的妆已经哭花了,黑色的眼线在眼下晕成一团。 她扶着吧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先去趟厕所,酒喝多了。” 温玉华虚扶了她一下,道:“我陪你去。” “不,不用,我没醉。” 姜榴摆摆手,将温玉华推开,“你坐着,我待会儿就来。” 温玉华不放心,站起来跟着她。 可这时,一个男人忽然走过来撞了她一下。 对方力气很大,温玉华躲闪不及,背部正好撞到了吧台边上。 木制吧台用铁做了个复古包边,这一撞几乎要把温玉华五脏六腑撞得移了位。 “啊。” 她轻唤一声,眼眶红红的,用手扶着腰。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伸手扶住她。 接触的一瞬间,她感受到男人手掌里的湿润,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忙抽出手。 对方的手悬在半空中,温玉华抽出手时,他的手心就顺着她的小臂往下划,一直到手掌,手指。 这感觉实在不美妙。 几乎是瞬间,她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 “就是扶你一下啊。” 对方表情无辜,“好久不见了,林太太。” 温玉华娇眉竖起,防备道:“你认识我?” “当然,我见过你,但是你没见过我,就在林总的送别宴上。” 高宁笑得十分坦然,“当时我去上厕所,看见你站在包间门口,我还给你打了个招呼,你忘了吗?” 高宁看着女人,其实当时他并不是被邀请人之一。是他攀上了和郑乐玩得好的一个富二代,才获得了这场送别宴的入场券,要不然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混入林合川的圈子呢。 他给林合川敬酒,没想到男人一点都不卖他的面子。被捧惯了的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借口去厕所出去抽了支烟,没想到要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女人。 这女人是真漂亮啊!尤其是那腰,在床上一定很好玩。 这是高宁对温玉华的第一印象。 在看到她的脸时,男人心中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不为别的,这是林合川的女人。 温玉华蜷起拳头,她当然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在门口听到林合川那句伤人的话之后是准备离开的。 可是一个男人叫住了她,问她为什么不进去。 见温玉华无措的模样,男人眼中荡着笑意,“林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说实话,他和叶溪的关系在我们的圈子里早就心照不宣了,你还真厉害。” 就是这次,让温玉华明白,男人的心一直不在她这。 林合川和叶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是横插一脚,不速之客。 感情里的先来后到怎么能说清楚呢? 她喜欢上林合川的时候也是第一次喜欢啊。 “不好意思,忘记了。”温玉华转过头准备走。 高宁伸手拦住她,“别走啊,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要不要我陪你?” 温玉华蹙眉,准备绕另一边离开。 “不用,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麻烦你让开。” 高宁转过身,小臂忽然被另一个人截住。 “找死啊你,敢动我嫂子。” 温玉华回头,郑乐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板起脸来凶神恶煞地瞪着男人,颇有几分林合川发怒时的风范。 “郑,郑,郑大少。” 高宁没想到郑乐竟然也在这里! ------------ 第38章我丧偶,给你三千你陪我 “我问你,你要陪谁?” 郑乐板着脸,捏着高宁胳膊的手愈加用力,“我问你,你要陪谁?” 以往的郑乐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高宁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现在,高宁看着郑乐,竟然从心底涌起一股惧意。 “郑大少,是我眼拙,不认得嫂夫人真容,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高宁笑得僵硬,身上的冷汗不住往外冒。 温玉华心中感激,但也不希望把这事儿闹大,“郑乐,放了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郑乐不爽地瞪了男人一眼。 “就你,还想陪我嫂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子!” 郑乐甩开他的手臂,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滚吧!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高宁忙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屁滚尿流似的跑了。 温玉华没想到郑乐会出手帮助自己,张了张嘴,“谢谢你,郑乐。” “嗨,这谢什么。”郑乐挠了挠头发,“你是我哥的老婆,我是我哥的弟弟,你就是我嫂子,虽然……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既然是我哥的老婆,我就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 温玉华自然知道郑乐话中意犹未尽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但无论如何,郑乐这次确实帮了她。 “嫂子,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的嘛?” 温玉华摇摇头,用手捏着杯子,“阿榴和我一起来的,她去厕所了。” “你们两个女生在这有点危险啊。”郑乐道:“要不然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待会儿和阿榴打车就回去了。” 温玉华笑笑,“阿榴喝醉之后,行为有些放肆,就不打扰你了。” 郑乐想到之前自己被姜榴糟蹋的车和衣服,顿时收回了送人回家的想法。 “那好,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温玉华点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准备找姜榴回家。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湖蓝色的酒液并不如表面那样纯净,就像暗流汹涌的大海,平静的海面之下是处处是危险。 酒精很快在体内发挥作用。 她甚至没来得及拨通姜榴的电话。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玉华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可手脚的力气都被卸去,她的攻击就像挠痒痒似的。 “别动!” 林合川咬着牙,用力按住胡乱挥舞的双手,“再乱动就把你扔了!” 听了这话,怀里的女人果然安分不少。 天知道他接到郑乐的电话之后有多生气。 不是气别的,是气温玉华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怎么能自己在酒吧喝酒呢! 接到这消息之后,他立刻就带着万和来到了这里。 林合川这才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出了酒吧。 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外,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男人微微蹙眉,这女人怎么这么轻,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打开车门,弯腰将人塞入车内。 可女人却死不松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脖子,嘴里喃喃呓语,“别,不要,不要抛弃我,不要扔下我好吗?” 女人如蚊嘤般的声音让林合川的心揪成一团。 “乖,我不丢下你,我不丢下你。” 他一边安慰,一边抱着女人坐在了车里。 万和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 “开车。” 身后男人一声令下,万和默默升起了车挡板。 怀里的女人并不老实,白嫩的小脸上浮起一团绯红,平坦的眉头紧紧蹙成一团,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呼出淡淡酒香。 “热,我好热。” 温玉华不断扯着衣领,白色T恤的领子被扯得变形,露出她藏在衣服下的风光。 林合川按住她的手,“别动,回家再脱。” “脱?脱衣服。”温玉华半醉半醒地睁开眼,“你是谁,怎么抱着我?” 林合川不屑于和醉鬼讲道理,只是轻轻安抚着,“我是你老公。” “不,你不是!我老公,我老公他已经死了,嘿嘿……” 林合川:…… “我谢谢你!”他咬着牙,恨不得让温玉华立刻清醒,听听她都在讲什么东西。 “不,不谢谢,不谢谢。”温玉华揽住男人的脖子,“你,你别当我老公了,当我男朋友怎么样?一次三千!” 女人伸出两个手指头,“不对,是,三,三千!” 她掰着手指头,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算着数。 可手指就是不听话,怎么都算不好。 “不算了,一夜给你三千块钱,你当我男朋友吧!” “三千够吗?”林合川睨着她。 “那,四千!” 女人伸出五个手指头,语调嘤咛,撒娇似的,“我只有四千了,你就陪我吧,陪我吧。” “行,好,我陪你。”男人揽着温玉华,咬牙切齿道,“你明天可得记住你今天的这副样子。” 听了这话,温玉华面露惊恐,“啊!你不会要录视频发给我老公吧!他很厉害的,你敢拍视频我让他把你沙了,豆沙了!” 女人耀武扬威的模样让林合川很是喜欢。 他林合川的女人就该这样张扬! 低头看着温玉华的模样,他勾起嘴角,“你刚才不是说你老公死了嘛,那还怎么让他杀了我?” 听到这话,女人愣了一下。 醉酒之后的脑容量很明显不够用,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两句话的逻辑到底在哪里。 “对啊,我丧偶了,我怎么还能让他来找我呢?” 两行泪珠顺着女人纤细的脖颈流下,“对啊,我老公死了,就算我喊他想他也不会来了。” “我老公为什么要死啊。” 温玉华迷迷糊糊的,但是一颗心却酸涩得很,就像是泡在陈年老醋的坛子里一样,顺着血管从心里酸到了眼里。 “呜呜呜……不,我老公就算没死也不会来找我的。” 她再也抑制不住,泪珠一滴一滴的连成线,又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我老公已经爱上别人了,就算我让他来他也不会来的。” “你说我明明很爱我老公,他为什么爱上别的女人了呢?” 眼泪滴在手背上,比记忆力任何一次都要滚烫。 心上像插着把刀,男人握着刀柄,正在深深浅浅地捅着。 痛得她连呼吸都忘了。 对啊,为什么她这么爱男人,男人却不爱她? 既然不爱她,那为什么又要娶她? 为什么呢?林合川。 ------------ 第39章四千一夜,转账还是现金 郑乐觉得自己只要是碰到姜榴准没好事! 就像上次,崭新的科尼塞克他还没玩够,就被这女人吐得荣登洗车店。 看着这次不久前才漂洋过海,刚刚落地的路特斯,郑乐坚定地选择了打出租。 一旁的女人歪歪扭扭的,身子软得像条蚯蚓。 郑乐无比后悔三分钟前做的决定,他就不该上厕所! 天知道能在男厕所里碰到这个女人! 明明是她上错了厕所,还追着他打,说他是流氓。 谁是流氓还说不定呢。 郑乐一把将她甩开,扭头就走。 可走了几步之后,他就不争气地又转头回来了。 “要不是你和我嫂子交情好,我才不管你呢!” 傲娇的郑大少将醉成一滩的女人拽到酒吧门口,又打了个车。 出租车司机狐疑地打量着两人。 郑乐眉眼不羁,十分嫌弃地给姜榴扣上安全带,坐到另一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两人上车,接着扭过头,问道:“小兄弟,这是你女朋友哈?” “管你什么事儿!” 郑乐阴着脸,用手扶着毫无知觉,左摇右晃的女人。 “去哪里?” 司机撇了撇嘴,缩回头。 “悦澜山!” 郑乐没好气道,上次的记忆实在太糟糕,想到那他就浑身不舒服。 司机幽幽地看了看后视镜,“小兄弟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大,也不知道你女朋友怎么看上你的。” 郑乐心情正糟,听到这话直接回道:“是我看不上她!我眼光不好才会选她当女朋友。” 或许是车子颠簸的她头晕,姜榴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月色恬静,人也显得乖巧许多。 郑乐啧了一声,“也就这时候才像点女人的样子。” 车子缓缓停在悦澜山门口。 郑乐扶着人,歪歪扭扭地向前走去。 夏夜冷风拂过高大的梧桐树,翠绿的叶子便哗哗直响。 姜榴缩了缩脖子,自动朝着热源抱过去。 “唔……好冷。” “姜!榴!” “你给我松开!!” 郑乐扶额,看着树袋熊一样抱住自己的女人,真是无话可说。 “松开!” 男人咬着牙,“你松开!” 他拽着姜榴的手,想要将女人从他身上拉下来,可越是用力,对方抱得越紧。 “好冷……” “你特么……哈哈哈……我真是服你了。” 幸亏现在小区里面没人,要是被人看见郑乐这又哭又笑的模样,说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呢。 叹了口气。 郑乐已经突破了忍耐的极限,他深呼吸几下,拦腰将姜榴横抱起来。 他发誓,以后要是再好心管她,他就是傻X! …… 男人手指轻轻蜷着,眉眼低垂,望着怀里的女人。 温玉华泪流不止,一行行泪珠顺着眼角没入鬓角。 乌黑的长发湿了一块,结成一团,服帖地趴在女人脸上。 林合川用食指挑开女人的黑发,将她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 明明哭的是温玉华,可心疼的却是他。 那种疼痛是叫也叫不出来,喊也喊不出口的疼。 是从心一直蔓延到太阳穴的致命般的疼痛。 车窗外朦胧绚丽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很多个红的绿的蓝的光点一下又一下地闪过。 女人的脸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地忽明忽暗。 林合川抱着女人,紧紧收缩起手臂,像是想将她融入自己身体一般。 “温玉华,我没爱上别的女人。” 可惜说这话的时候,温玉华已经睡着了。 黑色的羽睫微微颤动,粉色的唇张开,一下又一下地呼出酒气。 林合川却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川哥,到家了。” 万和轻轻敲着窗户,也不敢开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可就完蛋了。 “嗯。” 万和提前打过电话,保姆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见男人下了车,她急忙跑过去准备搭把手。 林合川微微侧开身子,“不用,你先去放水,待会儿给她好好洗个澡。” 保姆忙应了一声,回头进了别墅。 “万和,明天你去帮我办件事。” 林合川嘱咐了几句,抱着女人进了别墅。 “先生,水已经放好了。” 保姆用围裙擦着手,“我去熬些醒酒汤给太太。” 男人点点头,嘱咐道:“再拿些养胃丸上来。” 保姆应下,忙跑到厨房熬汤。 林合川抱着女人来到卧室,将人放在床上。 不知是酒液还是汗液,胸前的白色T恤已经湿了大片,紧紧贴在皮肤上,随着起伏的胸膛上上下下。 林合川犹豫一瞬,伸手脱下女人的衣服。 这时,卧室门被人敲响。 “先生,醒酒汤熬好了。” 林合川打开门,将汤和药接过来。 “今晚没什么事了,你先去睡吧。” 保姆迟疑地瞥了眼屋内,“那太太……” “我照顾她。” …… 温玉华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先是梦到林合川在和她的婚礼上被叶溪拐跑,自己去追两人却被大卡车撞飞;又梦到林合川抓着自己的头发把她往水里按,那种沉溺濒死的感觉大口大口吞噬着她;接着梦到一群拿着刀子的人追她,就在刀尖逼到她面前的时候,拿刀的人忽然变成了林合川,他神情冷漠,说:“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和叶溪在一起。” 她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却没入另一把利刃。 拿刀的正是叶溪…… 温玉华心口一疼,突然惊醒,猛一抬头,却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啊——” 女人捂住头,眼角挤出几滴泪珠。 “温玉华,大早晨的你就要杀夫嘛!” 林合川倒吸一口冷气,烦躁的语气中藏着几分起床气。 昨晚为了照顾女人,他忙到天亮才睡下,结果没睡几个小时就被女人给撞醒。 嘶——真疼啊! “你,你来我的房间干嘛!” 梦中的林合川实在可恨,温玉华的语气带着一丝泄愤的意味。 “大早晨的吃枪药了?你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温玉华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林合川的床上。 她憋红了脸,“你,你把我弄到这干嘛,是不是另有图谋。” 男人眯着眸子,冷冷道:“不是四千一夜嘛?温律师什么时候把钱转给我?” 温玉华本来已经忘了昨天的事儿,经他这么一提醒,脑子像是被打开开关似的,涌入许多回忆。 “我老公已经就死了。” “一夜给你三千,当我男朋友怎么样?” “不,给四千。” …… 她错了,她就不该喝酒! ------------ 第40章吃干抹净不认账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的话,温玉华一定会回到昨天晚上用502把自己的嘴给粘上。 昨晚一定是有个恶魔控制了她的身体,要不然她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 嗯!绝对是被人控制了! “温律师,转账还是现金?”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揶揄,“我还支持信用卡付款哦。” “你,不要脸!” 女人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臂。 重心不稳的她向后一仰,跌在男人怀里。 “温律师还没付钱呢,这就要走?” 林合川将女人向后一拉,翻身压在她身上,“四千包夜,温律师不知道自己是犯法嘛?还是说,就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 “你,我,我那是喝醉了,一切都不作数!” 温玉华红着脸,咬牙道,“而且我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定是你杜撰的呢。” 林合川撇撇嘴,无辜道:“温律师你好没良心,昨晚你都把我吃干抹净了,现在说什么全忘了,是不是不想认账?” 他一只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玩弄着女人的头发。 “那你要怎样!” “不是说包夜四千嘛,给钱啊。” 林合川从床头摸出手机,“扫码转账还是现金?” 温玉华:…… 真把自己当鸭了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女人偏过头,“我还要去上班呢,快放开我。” “我幼稚?”林合川冷笑一声,将手机放回原处,“我幼稚也好过你去酒吧买醉,竟然还要叫鸭陪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已婚!” “我已婚怎么了?我不偷不抢不包养人,我就是想和年轻人聊聊天,我怎么了?”温玉华理直气壮地回道,“总好比某些人娶了一个,心里装着一个好。” “你说谁娶了一个心里装着一个?” 林合川眼神阴翳。 “说你啊,听不出来嘛?林医生不是少年天才嘛?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再说我们要离婚了,我都没管你怎么做,你管我想怎么样呢!”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林合川更不要脸的。 明明他才是过错方,现在搞得像她多对不起他似的。 “温玉华,我警告你收回这句话。” 林合川突然低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温玉华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甚至都能感受到他鼻间的热气。 “我说的不是实话嘛?我们都快离婚了,你凭什么管我,我……唔……” 女人的小嘴叭叭不停,没等她说完话,林合川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嘴。 温玉华愣住。 男人趁着这个机会长驱直入,顺着唇齿游到舌尖。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心一狠,嘴上就用了力。 男人舌尖一疼,立刻起身。 女人趁着这机会向后退了几步,翻身下床。 “林合川,既然选择了离婚就不要再做出那种让人恶心的举动,我怕我忍不住会扇你。” 温玉华冷声提醒道,“我最讨厌心口不一的男人,你的那些所谓情话让我恶心。” 她想不明白。 男人为什么能心里装着一个,嘴上却能和另一个人调情。 不恶心吗? 林合川脸色阴翳,目光紧紧盯着女人。 这时,床头的手机响起,林合川拿起手机摁了接听。 “说!” 郑乐听了这语气,微微一愣,呆呆道:“哥,你又和我嫂子吵架了?要我说你们还是早点离婚吧,要不然老是吵架对谁都不好。” “大早晨的你就要说这些?” 林合川的语气更加冷厉,“再说废话就挂了。” “别别别,哥,你能不能和我嫂子说别带着她闺蜜去喝酒了。” 郑乐语气不善,“也是奇了,她每次醉倒都能被我看见,上次吐了我一身,这次更是过分,我这不刚从她家出来,照顾了她一夜,” 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哪有他照顾过别人! “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林合川下意识抬眼望向浴室。 “没,就她那身材,我还不至于饥渴成那样。” “嗯。” “那你给我嫂子说一声?” “没空,这么点事你自己给她说。” 郑乐不明白男人的语气为什么忽然不耐烦起来。 两人住在一栋房子里,传个话就这么难嘛?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郑乐愣了,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 温玉华出来的时候,保姆已经做好早饭了。 各种中式早餐摆满桌面,唯有男人面前摆了几盘西式早餐。 温玉华皱了皱眉,扶着扶手下了楼梯。 她对保姆道:“我先走了,下午我要和朋友吃饭,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说罢,她掠过男人,朝玄关处走去。 “叶溪的案子你不用接了。” 男人优雅地用着刀叉,轻瞥了她一眼,“我已经让万和找了别人。” “嗯。” 女人兴致不高,“那我祝她成功。” “你怎么这么冷漠?谁又惹你了?” 林合川蹙眉,放下刀叉,“不吃饭就走?” “不吃了,看着你反胃。” 女人穿好鞋子,目光扫过男人,“对了,以后你和你女朋友别来我们律所了,影响不好。” 说罢,她转头便走,不给男人回答的机会。 林合川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已经没了身影。 坐上白色mini,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温玉华拿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 “华宝,我头好痛,是你送我回来的嘛?” 宿醉后的姜榴头脑晕晕乎乎的,她用拳头抵了抵额头,“我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温玉华沉默不语。 坏了,忘了这茬了。 “那个,我就记得你去了厕所,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 刚才还昏昏沉沉的女人立刻惊醒,“那我怎么回来的?” “不对,你又是怎么回家的?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宿醉后的阵痛再一次侵袭着脑仁。 “华宝,我得先挂了,我请个假,今天太难受了。” 挂了电话,温玉华内心斗争良久,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 “喂,温律师不是不让我找你嘛,怎么亲自来找我了?” 林合川这话有些阴阳怪气。 温玉华忍了忍,问道:“是你把阿榴送回家的嘛?” “不是。” 温玉华心中一惊。 “是郑乐送的。” 接着又复归原位。 这狗男人说话怎么还大喘气! “嗯,替我谢谢郑乐。”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林合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滴滴”,轻笑一声,“小没良心的。” ------------ 第41章甩了河童老公 “阿嚏阿嚏——” 温玉华连打两个喷嚏,她揉揉鼻子,酸胀的感觉这才有所缓解。 锁上车,她的脚还没踏进办公室呢,林悠悠就喊住了她。 “玉华姐!” 温玉华转头,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脸带羞涩,磕磕绊绊道:“那个,玉华姐,对不起……” 她扭扭捏捏的,温玉华自然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温玉华泯然一笑,“没事,我理解。当时是我唐突了,我还得向你道歉呢。” 林悠悠一愣,紧接着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我该向你道歉才是,我不该这么不讲义气的。”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盒手工饼干,“这是我自己做的黄油饼干,你尝尝怎么样。” 温玉华接过饼干,拿在手里挥了挥,“谢谢啦!” “嗯!” 林悠悠忽的眼睛一亮,扑闪扑闪地看着女人。 温玉华迈出去的脚又停在原地:“还有事?” “有的有的。” 林悠悠忙点点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玉华姐,你老公真的是那个谁啊?” 温玉华点点头,“你不都见了嘛。” 林悠悠继续跟在温玉华身后,“你们啥时候结的婚啊?” “三年前吧。” 温玉华将包放在桌子上,撩起裙子坐下。 “那你们是谁追的谁啊?” 温玉华拧眉,思考着怎么说出那个词,“我们俩是——包办婚姻,没谈恋爱。” “包办!”林悠悠睁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温玉华,“那你岂不是……” “不,我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律师。”温玉华知道林悠悠心里想的什么,立刻道:“不对,当初和他结婚的时候我连律师都不是。” “那你怎么……” “那我怎么撞了大运嫁入豪门的是吧?” “不是不是,我觉得你老公娶了你是他走运呢。” 林悠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玉华姐多好啊,她一开始进律所的时候,玉华姐帮了她不少,让她从一个实习律师成长为一名执业律师。 温玉华扯开文件袋的绳子,淡淡一笑,“你的想法倒不一样,别人都觉得我是飞上枝头的麻雀呢。” 林悠悠坐在一旁自己的工位上,支着胳膊拖着腮帮子。 “唉……” “我觉得豪门也就那样,除了钱多点之外还有什么,多的是勾心斗角和腌臜之事,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温玉华一怔。 受苦吗? 在一开始,她刚刚嫁给林合川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是苦,虽然是被欺骗才结的婚,这个男人也不爱她,可不管怎么说她又有家了,又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后来她爱上了林合川,虽然日日被婆婆训斥,被丈夫冷落,可也不觉得那是苦,因为心里的爱可以克制心中的恨。 再后来,自己不喜欢林合川了,就不在乎那些了,即使是苦,她也忍着,心里想的是忍忍就能离开。 纵观三年的婚姻生活,温玉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过得确实很苦。可因为在苦罐子里泡久了,连她自己都不觉得是苦了。 “你是第一个说我过得苦的人。” 温玉华笑了笑,向后仰靠着椅背,“他们觉得我傍上林合川便有钱有地位了,从不觉得我过得苦,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手里有林合川给的无限制的黑卡,有车库里任她使用的豪车,有在世界各地置办的豪宅,家里还有保姆伺候着……在物质上,林合川做得真的很好。 “这些理论你都是在哪看到的?” ”在电视剧里啊,那些苦情剧都说这么演得。“ 林悠悠说的理直气壮,“那你舍得离婚吗?” “舍得啊,这些钱和地位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舍不得。” 温玉华倒是看得开。 林悠悠盯着她,埋头低声问道:“那你们离婚,财产怎么分?” “我们签了婚前协议做过公证的,财产各归各,我分不了。” “啊?那你离婚不是吃亏了吗?” “离婚?!温律师你要离婚!” 李雨桐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这,兴奋地问道,“温律师你真的要离婚啊?” 本来还无精打采的同事们也不打哈欠了,也不摸鱼了,都勾着脑袋望过来,耳朵不自觉竖起。 温玉华:…… “是,怎么了?” 她神色淡漠,望着李雨桐,“听到我离婚你怎么这么高兴?” 李雨桐勾起唇角,“我这是为你高兴啊,你的河童老公终于把你甩了!哦不,是你把你的河童老公甩了……” 她眼中闪烁着洋洋自得的笑意,眸子亮了几分。 “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听到我离婚想捡二手货呢,毕竟你一直都很喜欢二手的。” 温玉华淡淡地扫过她。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屋里的同事们忍着不敢笑,但也有忍不住的。 扑哧一声,屋内顿时响起了零零散散的笑声。 原来笑容真的是会传染。 李雨桐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指着温玉华,凶神恶煞地放狠话,“你别得意,你等着!” 然后温玉华就被叫到了冯朝阳的办公室。 冯朝阳的地中海上趴着几缕像死老鼠似的灰白的头发,一双老鼠眼转了又转,落在温玉华身上,无框眼镜闪着精光,他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吸了一口。 “听说上午你和某些同事起了争执,我认为私人生活就不要到处宣扬了,影响不好。” 冯朝阳这老家伙是个实打实的色鬼。 当初温玉华进律所的时候,他就以各种名义亲近她,咸猪手摸摸这里,碰碰那里,被温玉华当场拒绝。 他面子上挂不住,就处处找她的事儿。 直到冯朝阳认识了李雨桐,将她带到律所之后,温玉华的职场生活才回归正常。 但是后来李雨桐不知从哪听说了冯朝阳和她的事儿,就处处针对她。 对此,温玉华真的想说一句——不是所有人都眼瞎,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她真的不稀得要。 “冯律师,这事儿到底是谁先挑起来的,你问一下办公室里的人就知道了。而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从未惹过她,她招惹我我也忍了。但是我不是放马的,如果她下次还敢动我,我就不客气了。” 温玉华的今天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多好,语气也 颇为不善。 冯朝阳被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就将温玉华赶出了办公室。 木门砰一下关上,李雨桐幸灾乐祸道,“被赶出来了吧?” 温玉华目光阴冷,并没答话。 李雨桐有些胆寒,咕咕囔囔道:“神经病……” ------------ 第42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温玉华的震慑还是起了作用的,尽管李雨桐心痒痒得要命,但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敢时不时向这边投来幽怨的目光。 昨天的晚饭没吃成,今天温玉华早早定了个地方,下班之后立刻带着林悠悠走了。 “玉华姐,你真是我亲姐!” 看着面前古香古色的中式招牌,林悠悠恨不得亲一口女人, “宣记!我早就想吃了!普通人得提前一个月预订,还不能取消预约。玉华姐你带我来这里吃饭,我真的哭死!” “那我炫耀一下,我不用提前预订,因为我是这里的黑钻会员。” 说笑间,温玉华将手中的卡片递给服务人员。 接着,立刻就有一个穿着复古红旗袍的小姐姐带着两人进了雅间。 假山流水,绿林翠竹,院内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 林悠悠算是开了眼了。 “温女士,您的雅间为高山,有什么事情的话按铃即可。” 旗袍小姐姐指着一旁的按钮提醒道。 “好,谢谢。” 温玉华礼貌地点点头,随即,一队传菜员从门中走出,身姿婀娜。 “您请慢用。” 林悠悠的目光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玉华姐,我真是开了眼了,原来有钱人的世界这么快乐,吃饭都不用等号。” 温玉华浅笑一声,“你要是觉得好吃,那就多吃几遍,明天我还请。” “不了不了,一次就行。”林悠悠有些局促,“你请我吃个麻辣烫就挺好,谁能想到吃的是宣记啊!” 不说菜品怎么样,单是这景色就绝了! 一顿饭吃得尽兴,林悠悠拍了拍肚子,“这才是美味啊——” “我送你回家?” 吃了饭,两人站在宣记门口,温玉华甩了甩手里的钥匙。 “不了不了,我男朋友待会儿来找我。” 林悠悠忙摆手,已经让温玉华破费这么大了,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行吧,我先走了。” 在宣记门口分别,温玉华开着mini准备回家。 如今正是晚高峰,白色的小车在五颜六色的车流中慢吞吞地挪动着,后面不知是哪个车已经没有了耐心,按了好几下喇叭,十分聒噪。 窗外的风已经带了些秋天的味道。 梧桐叶子也已经泛了黄,偶尔被刮下几片,落在某个过路的车上,又随着风扶摇直下。 放在副驾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下。 温玉华拿过手机,是男人发来的短信。 最早的一条是上午十点发的。 “我今晚要去英国出差,勿念。”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说话啊,还在生气?” “温玉华,我的耐心不多了。” “我说我去爱丁堡了,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 “温玉华,算你狠。” “……” 女人一条条翻看着信息,实在无语。 这男人抽的是什么风? 回到家,泊好车,再洗漱好,已经是半夜了。 温玉华最近睡眠不好,刚准备睡觉,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温玉华,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男人语气不善,咄咄逼人,“你解释一下。” 他上飞机之前就发了消息,这都好几个小时了,她到底是没看到还是故意装作看不到! “你那边现在几点?” 温玉华耐着性子问。 林合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下午四点,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帝都比爱丁堡早八个小时?” 温玉华声音依旧淡然。 林合川:…… 一时心急,这倒是没想到。 “挂了。” 女人没等对方说话,便按下了挂断键。 听着听筒里传来“滴滴”待机的声音,林合川眉心一蹙。 对面的万和招了招手,“川哥,上车吧。” 林合川眉心紧拧着,目光在宾利车上逡巡。 “这车颜色怎么什么丑,谁选的?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这么丑的车,立刻开除!” 男人斜睨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 万和呆呆地看了车身一眼,“川哥,这颜色是限量版,全世界只有三台呢……” “所以呢?”林合川冷冷一笑,“该丑还是丑,别狡辩。” 万和:…… 肯定是在太太那受了气在他这撒泼呢! 每次都是这样。 太太,您什么时候能给川哥一个好脸色啊! 我不想当背锅侠了。 ……………………………………………………… 林合川不在家,温玉华自己待着实在没意思,就去姜榴家住几天。 碳球被姜榴养得壮实极了。 半年前还是个不足巴掌大的小狗崽,如今已经活蹦乱跳,时不时还能拆个家。 姜榴指着沙发控诉碳球的罪过,“这个洞就是它咬的!还往里面塞狗粮,真是过分!” 黑色的小胖狗活蹦乱跳,看着十分喜人。 听见姜榴骂他,便缩着脑袋趴在温玉华身边装可怜。 姜榴气呼呼地指着它,“你看,还会装可怜呢!” 温玉华rua着狗头,毛茸茸的十分舒服。 “是不是你拆家?”温玉华拖着狗脸让小狗面对自己,“碳球,是不是你拆的洞,啊?” 小黑狗低着头,十分通人性般,并不叫喊。 “下次再敢拆家,我就把你的狗窝拿走,让你睡地板!” 碳球似有知觉,立刻哇哇地叫了起来,意思好像再说以后不敢了。 姜榴拍了拍碳球的屁股,问道:“那林老太太要是不回来,你和林合川就一直在一起喽?” 温玉华摸了摸碳球,“奶奶身体不好。当初答应林合川也是为了奶奶,她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个消息要是传进了她耳朵里,说不定会出现什么事儿呢。” “当初我在林家的时候,奶奶很照顾我,我不想让她出事儿。” 姜榴撅着嘴,“可当初是她骗你嫁给了林合川,让你走进婚姻的坟墓啊。” “就算不嫁给林合川,我的情况也不会好起来。至少嫁给林合川之后,我的债还清了。从此之后我只需要还他一个人的债。” 温玉华伸了个懒腰,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饿不饿?今晚吃什么?” “想吃大闸蟹!” “好!今晚就吃清蒸大闸蟹!” ------------ 第43章咱仨一起过吧 大闸蟹刚刚上桌,门铃叮咚叮咚响了,姜榴放下手上的蟹钳,嘟囔道:“谁这么会来,正好赶上饭点。”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去开门。” 只听“啊”的一声,温玉华扭头一看。 只见门外伸过来一只脚,姜榴刚才关门的时候正好夹到了这只脚。 “你来干什么!” 她按着门板,脸色扭曲,十分用力。 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半个身子,将腿夹在门缝里,正使劲往里挤。 “你!让!我!进!去!” 齐星晚的头还在外面,正面色狰狞地往里挤。 “进来干嘛——” 姜榴毫不让步。 “玉华姐!我要被夹死了——” 齐星晚朝门内哀嚎,“玉华姐!救救我!” 温玉华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来,“好了,阿榴,让她进来吧。” “不行!”姜榴还在用力,“来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准进!” 齐星晚眼睛一转,“恒祥斋的点心吃不吃!” “恒祥斋的十全十美套餐,不提前预约吃不到的!” 齐星晚放软声音,“阿榴,你不是早就想吃恒祥斋的点心了吗?” 听到这话,姜榴力气逐渐变小,齐星晚趁机挤进来,手上空空。 “你又骗我!” 姜榴呲牙,举起手要抓她。 齐星晚忙躲到温玉华身后,缩了缩脖子,“玉华姐救我!” “不,我救不了你。” 温玉华闪开,“你们俩自己闹吧。” “齐星晚!” 姜榴勾唇,“受死吧!” “别别别!” 齐星晚看着她阴恻恻的笑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她后退几步跌倒在沙发上,忙举起手机,“点了点了!” 姜榴定在原地,仔细看了看屏幕内容,“算你识相!” “嘿嘿,阿榴姐姐,还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啊。” “别,我不是你姐姐,你找你叶溪姐姐去吧。” 姜榴抱着胳膊高冷得很,偏起头不理她。 齐星晚站起来跑到姜榴面前,抱着她的隔壁摇,“阿榴姐姐,我错了,我不是墙头草,你就原谅我吧~” 姜榴不说话,冷哼一声,又把头偏向左边。 “阿~榴~姐~姐~你就原谅我吧~” 齐星晚又讨好地小跑着拉起姜榴另一只胳膊,“阿榴姐姐~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我要吃宣记的烤鸭!” 姜榴松口,“两只!” “宣记一天才出十只烤鸭,阿榴姐姐你换一个吧……” 齐星晚眼神幽怨,“宣记是林氏旗下的,你让玉华姐请你,我买单!” “不!” 姜榴拒绝。 “好!” 齐星晚咬了咬牙,“我请!” “吵完了吗?再不来大闸蟹就凉了。” 温玉华优雅地戴上手套,“刚才是谁说想吃来着?” “我我我!” 齐星晚举起双手,跑到温玉华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玉华姐,我要吃!” 转瞬之间,齐星晚已经贴在温玉华身边你侬我侬了。 姜榴这才反应过来,露出牙齿,“啊啊啊——过分!你是来抢华宝的!” 一顿饭吃完,桌上满是大闸蟹的残骸。 齐星晚摸着肚子,打开门接过外卖。 “恒祥斋的糕点到了,谁要吃!” 姜榴从厨房飘过来,幽幽地接过盒子,拿出一个桃花样式的糕点塞进温玉华嘴里。 “诺,桃花糕。” 温玉华正在洗碗,张嘴咬了一口。 入口便是桃花糕的香味,接着就是甜甜糯糯的味道。 姜榴抱着糕点盒子坐到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琼瑶剧。 齐星晚双腿盘在沙发上正在玩游戏,时不时怒骂几声。 “爽!”姜榴咬了一口绿豆糕,“要不咱仨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屁!”齐星晚瞪了姜榴一眼,“你没有男人要我可有。” “皮又痒了是吧!” 姜榴放下盒子,撸起袖子作势要揍人。 “啊——玉华姐救我!阿榴姐姐要打人家。” 温玉华解开围裙,将东西挂在厨房的墙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 “我不参加任何战争,我就是个路人。” 温玉华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拿了个造型精致但不知名的糕点。 姜榴切了一声,“我看你是和叶溪待久了,真绿茶!” 齐星晚撅起嘴,“什么嘛!” “其实我和叶溪姐也就在一起玩过那么一两次……” 齐星晚声音越来越小。 “谁信啊,玩过一两次你那么护着她。” “是真的!”齐星晚有些不好意思,“她们都比我大,不愿意带我玩。而且当时我们家比不上叶家,她们聚会都不带我玩的。” “那你还那么死心塌地。” 姜榴白了她一眼。 齐星晚憋着脸,“我没有死心塌地,当时我就顺口那么一说。而且我觉得叶溪姐真的挺好的,她们不带我玩,叶溪姐还给我说好话呢。” “哼哼……是挺好。” 姜榴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接着拿起温玉华的手机,点开密码,打开微信。 “你怎么知道玉华姐的手机密码!” “哼,她银行卡密码还是我生日呢。” 姜榴冷笑一声,打开朋友圈。 “那你问问你的好姐姐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什么事儿!这不就是正常的朋友圈嘛!” 齐星晚一开始还嘴硬,但越往后翻越没有底气。 “这个朋友圈……我怎么看不见……” 齐星晚指着叶溪朋友圈里的照片——林合川站在叶溪身后,正在为她系围裙,配文:今天下厨,林先生系的围裙是全天下最好的围裙! “就是啊,你为什么看不见呢?” 姜榴抱着手臂冷笑一声。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是郑乐组的局,叶溪姐烤肉的围裙开了,我本来想给系的,但是叶溪姐说川哥离她近,就让川哥给系上了。” 齐星晚茅塞顿开般,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叶溪的朋友圈。 “这条我也看不见。” “还有这条。” “这条。” “这条……” “……” “那这么多你为什么看不见呢?” 姜榴翘起二郎腿,“现在你还觉得你叶溪姐是好人嘛?” 齐星晚绷着脸不说话。 小时候那群女生不愿意和自己玩,叶溪姐确实是向着她的,还替她说好话。 可是现在细想,那群女生明明就是以叶溪姐为首,如果叶溪姐真的接受了她,那那群为什么不带她玩呢? 为什么还会嫌弃她年纪小呢?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之下全是端倪。 齐星晚不说话了。 ------------ 第44章不要Gucci,可以哭泣 “现在明天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叶溪了吧?”姜榴冷嗤一声,“因为她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 齐星晚有些不服气道:“万一是叶溪姐不小心把我屏蔽了呢……” 这话她说得没底气,声音也小。 她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温玉华,后者只是盯着电视,没有理她。 “呵呵,这么多条朋友圈都是不小心屏蔽了你?” 姜榴问,“那要是这么多朋友圈都屏蔽你了的话,你们俩还真是好朋友哈。” 这话说得极其讽刺。 “况且就算是不小心把你屏蔽了,那也是不小心把郑乐他们屏蔽了?” 当初温玉华和林合川感情好的时候,男人是带她见过几个朋友,互有联系方式的。 一些共同好友的点赞温玉华也能看到,可唯独这几条,温玉华从没看到有人点过赞。 就连一天刷八次朋友圈的郑乐,也从没给这几条点过赞。 “别自欺欺人了孩子,你那叶溪姐就不是个好东西。” 姜榴毫不客气地戳穿真相。 齐星晚不愿意相信这些,可姜榴都把话放桌子上掰开揉碎了,事实就是这样,叶溪就是用了这种手段让温玉华误会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有心机。 她的心情忽然down到谷底。 从小到大都温柔对你的大姐姐变成了阴暗自私的心机girl,任谁都难以接受。 “叶溪姐昨天还约我逛街呢,说Gucci上了几款新品。” 齐星晚颓丧地念叨着。 “那你真的可以哭泣了。”姜榴睨着她,“你想想你的好姐姐为什么回国之后不立刻找你玩,而是等到知道了咱们的关系之后,才这么殷勤地约你逛街呢?” “是想利用我打探你们的消息……” “对了孩子,真聪明!”姜榴拍了拍她的肩,“看来还有救。” 温玉华心里翻江倒海。 她只知道叶溪发的这些是仅她可见,但不知道有些照片是叶溪刻意营造的假象。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又反应过来。 就算某些照片是假的,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总是真的。 就像这张——陪你度过了二十四个生日,还要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配图是叶溪为他过生日时的场景。 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两人在美国的时候。 屋内关了灯昏暗一片,唯有餐桌上的生日蜡烛照亮一小片空间。 两人相对而坐,林合川闭着眼睛,双手合起贴在额头,正闭着眼睛许愿。 对面的叶溪双眸闪亮,眼中满是仰慕的爱意。 两人额头贴近,靠在一起,气氛十分暧昧。 …… 这时,她的手机叮咚一声,叶溪又发了条朋友圈。 镜头最前面的女人被虚化成模糊的影子,而她背后的湛蓝大海和乌云遍布的天空广阔辽远。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不远处男人的侧脸。 林合川手握着透明玻璃杯,抬头望向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那是一群盘旋飞舞的海鸥,正向远处的乌云飞去。 温玉华收回目光。 曾几何时,她向一个男人说过自己最想去英国看海鸥。 结果男人带着别的女人实现了她的愿望。 “你打开朋友圈看看这条,你能不能看到。” 姜榴戳了戳齐星晚。 后者点开朋友圈,空空如也。 齐星晚突然很丧,一下瘫在沙发上。 听别人讲,和自己亲眼看到是两种事情。 她亲眼见到了好姐姐用这么恶心的手段,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的,你的好姐姐就是这么恶心。” 姜榴再次刺激了她。 齐星晚将脸捂在靠枕上,不再说话。 温玉华收回手机,忽然接到一条信息。 林合川:你最爱的海鸥。 配图是远处大海上盘旋的一对海鸥。 对比刚才叶溪发的朋友圈,是一个地方。 刚才林合川大概就是在看这些海鸥? 温玉华蹙眉,这男人现在竟然还在装,明明在和别人约会,还要一边勾搭着她。 恶心!恶心至极! 温玉华打了几个字又快速删掉,最后索性蹙眉点开头像,直接将他拉黑! 远在英国的男人原本还兴致勃勃地等着对方回话,可再发消息的时候,对话框后面跟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林合川抓了抓头发。 又怎么了?! “合川,一起去喂海鸥啊。” 叶溪眼里闪着笑意,“你不是说最喜欢海鸥了嘛,我买了些面包,去喂海鸥啊!” “不去了。” 林合川的语气带了些躁意,“我先回去了。” “这就回去嘛?”叶溪有些慌张。 “嗯,晚上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林合川的声音并不疏远,但也不甚亲近,他淡漠地望着缓缓停下的宾利车,“怎么又是这辆?” 万和面露歉意,“哥,新车明天才到,今天你就先委屈地坐一下吧。” “行。”林合川翘起腿,望向车窗,眼神淡漠,“万助理办事不利,这个月奖金扣光。” 万和:…… 你等着,早晚让太太治你! ------------------------------------- 另一旁,心情降到谷底的齐星晚拽着姜榴的睡衣,“呜呜呜~我都这么可怜了,阿榴姐姐你就收留我吧。” “家里只有两张床,你没地方睡。” 姜榴往嘴里塞了个葡萄。 “我可以和玉华姐睡一起的,我没事。” “我有事。” 温玉华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起,婉拒了哈。” “那你和川哥怎么睡啊?” 齐星晚说这句话没过脑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来了。 “啊,我嘴笨我嘴笨,对不起玉华姐。” “没事。”温玉华淡淡瞥了她一眼,“知道嘴笨以后好好改改。” “呜呜,好感动,玉华姐你怎么这么好。” 齐星晚嗷了一声就要往温玉华那边扑过去。 姜榴拽住她的小腿,齐星晚磕在沙发上。 “土包子你要害我!” “我没那空。”姜榴站起身从橱柜里翻出一张被子。 “今晚你就住沙发,谁都不要你。” 姜榴睨了她一眼,将被子扔到沙发上,“别把被子弄脏了,敢弄脏我就要你狗命!” 齐星晚吸了吸鼻子,“玉华姐……” 温玉华瞄了她一眼,立刻开门回屋,不带一丝犹豫地关上了门。 齐星晚:…… 过分,自己睡就自己睡! ------------ 第45章男人赚钱养老婆 屋里只开了一个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将床头的那一小片照亮。 碳球乖乖趴在飘窗的狗窝里,小尾巴呼扇呼扇地摇着。 温玉华拿起床头上的《民法大全》,她最近在研究欧洲法学起源。 《民法大全》是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所编纂的,对欧洲各国的法学以及法律的发展都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她看得正入迷,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紧接着,一下又一下,连着震动了好几次。 温玉华蹙眉。 拿起手机,是银行发来的收款消息。 从十万到一百万,这些短信林林总总加起来已是个不小的数字。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着,源源不断的款项打入她的账户。 想都不用想,她忍着怒意拨通一个电话号码,“你故意的?” 男人慢条斯理,许久之后声音才缓缓响起,“什么事?” “你莫名其妙给我转账干嘛?!” “男人赚钱养老婆,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宾利停在古堡门前的红地毯上。 壮丽辉煌的城堡如童话一般梦幻,门口站岗的哨兵穿着最能代表苏格兰传统的方格短裙,头戴黑色无边软帽,腰间挂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万和朝门口身着正装的大胡子男人递上邀请函,一口流利而正宗的英式英语说明来意。 大胡子男人看了眼林合川,忙请两人进门。 大厅里雕刻着精美绝伦的雕像,绚烂的彩色玻璃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林合川环视一圈,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上的电话上。 “林合川,你知不知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灯光刺眼,温玉华伸手捏住开关将光线调暗。 飘窗上的小黑狗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趴在狗窝里,小尾巴摇得越来越慢。 “所以不要再做这些无用的东西了。”温玉华道,“待会儿我把钱给你转过去,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情,我给是我的事情,”林合川端起酒杯走到古堡的露台边,一双黑眸淡漠地望着不远处奔流向前的宽阔河流,抬手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 “玉华,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男人低哑淳厚的声音飘过万里重洋,越过高山峻岭,隔着薄薄的手机,落到女人耳中。 这几个字就像是开启月光宝盒的神秘咒语,隐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倾泻而出,漫过心脏表面,顺着血管淌到肺里,将四通八达的肺泡堵得严严实实。 窒息,酸涩。 温玉华敛声不语。 直到男人喝尽杯中的红酒,才听到那边的女人轻轻吐出五个字。 “神经病吧你——” 温玉华按下挂断键,将手机扔在一边,心中却翻江倒海,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想了想,她又捞起手机,将男人的电话号码拉黑删除。 花言巧语还花心的男人就该躺在黑名单里! 翌日一早,温玉华顶着黑眼圈踩着点到了律所。 刚坐下,她就觉得气氛莫名有些古怪。 一旁的林悠悠戳了戳她,努努嘴,“冯朝阳正在里面发疯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几个人都被叫进去了,你可得小心点,别触了他的霉头。” 温玉华点点头,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冯朝阳办公室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滚出去!” 一声怒吼传来,新来的律师助理面色惨白地逃了出来。 他刚毕业不久就被当众下了面子,心里五味杂陈,眼眶有些泛红。 正在众人怔愣之际,冯朝阳敲了敲窗,睨了眼温玉华,“温律师,你进来一下。” 林悠悠心道不好,忙趴下头,提醒道:“你小心点。” 温玉华拍了拍她的肩,点了点头,迈进冯朝阳办公室。 “冯律师,你要找我?” “把门关上。” 冯朝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温律师,听说你拒绝了叶小姐的委托?”冯朝阳扶了扶眼睛,语气不善,“叶小姐是上面介绍来的大客户,还和帝都林家有关系,谁让你擅自拒绝她的?” “冯律师,我想接谁的案子是我的自由。况且当时我就和您说明白了,也和叶小姐说明白了,那边也已经重新找了律师,不会对律所造成影响的。” 冯朝阳语气更加凌厉,“你让律所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你知道吗?!” 他没想到温玉华真的会推掉这个案子。 只要能办好这个案子,就能和帝都林家扯上关系,只要能和林家有关系,就能在富人圈里打出名声。 这么好的机会,哪个傻子会不接这个案子? 可他想不到的是,温玉华就是个傻子。 他本来可以凭借温玉华的这个案子让李雨桐转正,让他自己在律所的地位更上一层楼的,可惜现在都成了泡影。 温玉华皱眉,反驳道:“冯律师,我早就和您说我会推掉这个案子,那您当时为什么不说话呢?现在事情成了反而来怪我了,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 温玉华最近心情不好,说话也冲了不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冯朝阳一拍桌子站起来,横眉瞪眼地指着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怪我?” 温玉华偏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冯朝阳骂道:“我告诉你,你务必,一定要把叶溪这个大客户给我请回来,要不然你就别在这干了!” 冯朝阳气得脸通红,唾沫星子随着话一起喷出来。 温玉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冯律师,即使把我开除,我也不会接这个案子。” 她抿紧嘴唇,眼神愈发坚定。 冯朝阳大怒,“滚出去!” 温玉华转身离开,不再多说一句话。 出来的时候,李雨桐正站在办公室门口。 “被骂了吧?”李雨桐抱着手臂,表情十分得意,“别以为你能力强就能为所欲为。你记住,上面还有人压着你呢。” 温玉华冷笑一声,“你高兴什么?我就算离开了公言,也能在其他律所找到工作,因为我能力强。而你要是离开了冯朝阳,你觉得你还能生存下去吗?” “他这么想让我接这个案子,主要目的是想让我带着你办案的吧?”温玉华睨了她一眼,“到时候你手上握着这么一个大案子,至少年底的裁员是能躲过去了。但我推掉了叶溪的案子,他的计划落空了,所以你又高兴什么?” 温玉华慢慢靠近她,淡淡道:“人最珍贵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没有。” 李雨桐的脑瓜想不到这么多,她只是看到温玉华被骂心里高兴,但经过温玉华这么一说。 这件事儿似乎还很重要,那…… 不再多想,她忙冲进冯朝阳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 第46章他要做她的后盾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纸袋掉落的声音。 三人抬头一看,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条纹西服,戴了一副银丝无框眼睛,凌乱的发丝没过眉间,遮盖住他酝酿的怒意。 虽是七月酷暑,但三人明显感到周围气温下降,一股冷意从头至尾慢慢升起。 齐星晚打了个寒战。 “听说你出车祸,原本想来看看你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他轻扫众人一眼,“要不我先出去,你们聊?” 齐星晚脸色讪讪,“川哥……” “你个狗东西来这里干什么,不好好陪着你……唔——” 姜榴话没说完,就被齐星晚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在她全身上下只有两只手能动的情况下,硬是将姜榴捂着嘴拖了出去:“你们聊,你们聊,我们不打扰。” 姜榴挣脱齐星晚的束缚,她有些气恼,推开堵在门前的轮椅,“你拦着我干什么!林合川和华宝离婚不正合你嘛!” “你敢在川哥面前发疯,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齐星晚脸色惊恐,横着手挡在姜榴面前。 他们这群二代对林合川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但是这男人真的太优秀了,从小就是碾压一切的存在,让人看到就不自觉想仰头崇拜。 “要命干什么?我要华宝不要命!” 姜榴甩开她的手。 “嘘——里面有声音了。”齐星晚拉住姜榴,“听那样子是在进行财产划分,你确定不要听一听?” 姜榴沉默一瞬,立刻噤声,撑着身子用耳朵贴近门板。 齐星晚侧着身子,也趴在门板上。 两人凝神屏气,动作出奇的一致。 棕色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径直走向女人的病床。 “你就这么想要和我离婚?” 林合川轻轻弯腰,将女人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中。 温玉华鼻尖轻动,清新的香柠檬味扑面而来,赶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抬头,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 “是,林医生,什么时候再去一次民政局?” 女人眼中的眷恋已经消失,乌瞳明湛,声音清越,这让林合川有一丝不安。 凑近之后他才发现她脸色更苍白了些,乌黑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翻飞在白云间的黑鸦,但愈是这样,更衬得她苍白柔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要和我离婚?”低哑的声音循循善诱,“离开了我,你就再没办法得到那些奢牌新款了,也没办法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马术会所了,更别说恒祥斋的点心,你也吃不到了。” 温玉华脸色一顿。 “能正经点吗?”她偏过头不去看男人,目光盯着林合川腕上的手表,“我和你谈离婚呢。” “对啊,我们不是在谈财产划分问题嘛?” 林合川一本正经,他换了个姿势,抱着胳膊站在床边,“你可要好好考虑。” “你的意思是,我的债务不用还了?” “当然不是。”男人扶了扶无框眼镜,“财产怎么划分是我的事情,但是你的债务是必须要还的。” 温玉华无言以对。 她讨厌这种不被认真对待地感觉。 明明是他先移情别恋,可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对方的模样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们离婚这件事,而不是像开玩笑一样。” 温玉华认真的注视着男人的眸子,清冷的声音藏了丝愠怒。 林合川直起身来,双臂自然垂下,“我很认真,希望你在离婚之前认清自己的处境和这段婚姻带给你的好处,不要做错误的选择。” 看着男人认真的面庞,她真的很想问有什么选择比当初选择嫁给他更错误呢? 但她知道不能,于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男人今天戴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 深蓝为底,星星点点的光斑相互交错,天狼星和月亮在浩瀚星空中交织变换,璀璨耀眼,整圈的冰糖钻将星空包围,把时间圈在表盘之上。 这不仅是一款表,还是一个神秘的宇宙。 温玉华没再将男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只听到对方离开时皮鞋踩在白瓷砖地板上的声音。 温玉华将包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杯咖啡后直入主题。 心里想着若是男人同意,今天就赶紧去把证领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皱眉看着女人。 这让温玉华有些恼怒,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但看到男人的模样之后,温玉华惊呆了。 天啊!现在相亲男性的质量都这么高了嘛? 若不是自己在相亲,温玉华真会觉得自己是误入了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男人,可每一个能比上眼前这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场。 这种气质——是金钱堆积出来的! 男人与这快餐咖啡店的氛围格格不入,怪不得人满为患的咖啡馆在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对方眼眸清冷,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温玉华回过神来。 “我先说明,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结婚,但只能是形婚。” 温玉华说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双颊隐隐有些绯红。 此时她的咖啡也上来了,温玉华轻轻搅动着咖啡,喝了一口。 “行。” 男人薄唇轻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形婚,今天就结婚。” 这…… 这下轮到温玉华傻眼了,本以为自己这种果断的性格没人能接受,没想到这男人与自己一拍即合。 “好,那先把这个签了。” 温玉华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上面写着“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男人接过合同轻轻翻了翻,眉头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看到对方的样子,温玉华心中凉了半截。 虽然男人的容貌确实让她心动,但她不会让任何人逾越她的原则。 果然,男人将合同扔到一边。 “先生,你要是不签这个合同的话,我……” “签这个。” 男人打断了温玉华的话,动作利索的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温玉华拿起来一看,不禁有些咂舌,看向男人的目光带了丝怜悯。 这男人到底是多害怕结婚啊,这份婚前协议的厚度堪比新华字典了…… 她翻了几页,内容比她的那份细致多了,几乎包括了婚姻生活的方方面面。 ------------ 第47章寄错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 忽然,几声沉闷的巨雷滚过头顶,然后就听见砸在窗边玻璃上的细密的雨声。 碳球被这声音惊醒,伸了个懒腰跑到温玉华床边转了两圈,最后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屋内只有碳球不深不浅的呼噜声。 温玉华攥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几条信息,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嗯,谢谢你。” 临上台前,林合川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看着对面传来的信息,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紧接着,另一条信息接踵而至。 “不好意思,我忘了把这个账号拉到黑名单了。” 再发消息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林合川:…… 心情就像过山车。 翌日。 温玉华敲开冯朝阳的门,答应了他的要求。 “但是我先说清楚,既然你要她跟着我,那她必须要什么都听我的。” “当然这样。” 冯朝阳对着李雨桐使了个眼色,“听见了吗?一定要什么都听温律师的!” 李雨桐面上一派顺从,全然不复之前对温玉华指气高扬的模样。 “听见了,谢谢温律师,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玉华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她,“但愿吧。” 这个案子说来也简单。 丈夫威胁、家暴妻子长达三十多年。 妻子思想封建,为了孩子选择不离婚。 但父亲对母亲多年的家暴给孩子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孩子不愿意结婚生子,并劝导母亲离开父亲。 母亲同意,但父亲不愿意离婚并死死抓住她不放,利用跟踪、威胁等手段强迫母亲回家。 孩子气不过,就以母亲的名义把父亲告到了法庭。 这种老年人家暴离婚案件相对于其他案件来说不多见。 因为能忍受长期家暴的女人思维已经固化,潜意识里会替男人开脱,不断洗脑自己。尤其是老年人,会认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且过着吧。 临近开庭,温玉华将收集来的证据交给了李雨桐,让她把东西寄到法院。 一周后,由于证据不足,法院无法判定丈夫家暴的事实,离婚申请被驳回。 当事人哭天嚎地,当时昏倒在法庭上。 回到律所,温玉华面色凝重,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证据不足。 她明明将证据梳理好放在文件袋里的,可怎么会…… “李雨桐,你过来一下。” 温玉华面色凝重,“一周前我让你寄给法院的证据你寄了吗?” 李雨桐心中本就不爽跟在温玉华屁股后面,此时说话的语气更是夹枪带棒。 “你让我寄我敢不寄吗?” “给我看看你留存的快递面单。” 李雨桐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指甲,“扔了。” “那电子版的呢?!” “在手机上。” “给我看看!” 温玉华情绪有些激动,李雨桐撇了撇嘴,“你凶什么凶啊,我给你看就是了。” 说着,她掏出手机点开页面,“喏。” 温玉华接过手机认真比对,她的脸色越来越黑,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让你寄给法院,你这是寄给了谁?” 温玉华沉声质问。 她知道李雨桐没用,但没想到会这么没用,寄给法院的证据都能寄错! “我让你寄给法院,谁让你寄给被告了!” 李雨桐脸色迟疑一瞬,抢过手机仔细翻看。 “不,这不可能,当初我明明是填的法院!” 李雨桐面色惊恐,睁大双眼,“不,不可能,一定是法院搞错了,你去问问,去问问法院!” 她毫无形象地在地下车库大吵大闹。 “李雨桐!我没兴趣陪你闹,你想想这事儿怎么收场吧。” 温玉华冷眼睨着她。 李雨桐求救无望,咬了咬牙,急忙跑上楼去。 林悠悠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外面跑进来的李雨桐,对方脸色惊恐,跌跌撞撞,差点撞到她。 “看路啊你!” 林悠悠一个趔趄,忙扶着墙。 若是以前,李雨桐一定会停下来和她大吵一架,可是今天的她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连头都没回。 林悠悠嘴里念叨:“真是奇了怪了。” 转头就看见了温玉华。 “玉华姐,你回来了。” “嗯。” 温玉华脸色不悦,周身的气场有些许低迷。 她绷着脸径直走到冯朝阳的办公室。 “冯律师,这事儿怎么办吧?” 一旁的李雨桐哭哭啼啼,看那样子是已经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冯朝阳。 冯朝阳面色阴沉,目光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许久,他扶了扶眼睛,沉声道:“温律师啊,这事儿毕竟是你负责的,你看……” “案子是我负责的,但是人是你硬塞给我的,事情也是她做错的。冯律师现在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出去顶罪吧?” 她的这副样子惹怒了冯朝阳,后者语气不爽,“什么叫顶罪?同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 “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但是强迫我替她承担错误就不对了吧?凭什么这案子做不好怪我,做好了我要和她分功劳呢?凭什么是她做错了事,还要我给她擦屁股?” 温玉华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内心却倔得要命。 她以前对什么都不在乎是因为她认为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只有不重要才会不在乎。 可最近冯朝阳实在是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 先是逼迫她接叶溪的案子,再是让她带着李雨桐分功,现在又让她去顶罪。 凭什么?! “温律师,当初你只告诉我要寄文件,但是在我寄完之后又没检查,这事儿你没有责任吗?” 温玉华低头,“是,我有责任,我最大的责任就是认为你虽然是野鸡大学毕业的,但应该能认识字。但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不认字。” 她冷漠地瞥了对方一眼,转头对冯朝阳道:“冯律师,下次招人麻烦找一个智商正常认识字的,这种的我可用不起。” 温玉华的伶牙俐齿让两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雨桐立刻变了脸色,“温玉华,你个贱人!” 说罢,她伸手抓起温玉华的衣领就是一巴掌。 “啪——” ------------ 第48章敢给我老婆穿小鞋? 没有料想当中的疼痛,温玉华睁开眼睛,只见林悠悠挡在她面前,将李雨桐推倒在地。 “玉华姐,你没事吧?”林悠悠忙问道。 没等温玉华接话,李雨桐就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啊——你敢打我!” 李雨桐红了眼睛。 林悠悠伸手挡了一下,躲过她的手掌,骂道,“李雨桐你还要脸吗?你闯的祸为什么要栽赃在玉华姐头上?” 李雨桐气不过,见林悠悠躲了过去,反手抓住她的衣领。 林悠悠也是莽,手向后一捞便抓住了李雨桐的头发,然后将冯朝阳办公桌上的东西挥手撂到地面,将她按在办公桌上。 冯朝阳大怒,“林悠悠,你要干什么!这是反了天了!” 那边战况激烈,林悠悠并不理他。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户外面早已有同事时不时地路过了。 林悠悠扯着嗓子,声音透过门缝传到外面。 “李雨桐你个黑心肝的,自己闯了祸让玉华姐给你担责任,你是巨婴吗?还没断奶啊?玉华姐又不是你妈,凭什么管你!” 冯朝阳黑着脸。 门外众人大都按捺不住,伸着头往这边瞅,有的还拿出手机拍了照。 “已经有人拿手机拍视频了,你们还不嫌丢人吗?” 冯朝阳对着温玉华怒斥道:“还不快把她们拉开!” 温玉华惊呆了,看着两人的姿势,想拉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给我松手!再不松手的话统统开除!” 冯朝阳下了死命令。 李雨桐忙松开手,林悠悠趁着这个空档狠狠拽了一下李雨桐的头发。 后者惊呼一声,捂着头顶怒目瞪着对方。 “你们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了!这是律所吗?这就是强盗窝!” 冯朝阳冷着脸,唾沫横飞,拍着桌子说:“要是让客户知道了你们这个样子,谁还敢找你们办案,你们就是这样在外面宣传我们律所的?!” “明明是李雨桐先动手的……” 林悠悠的语气带着些不满,“我们是正当防卫。” 温玉华拽了拽她。 她以前可不知道林悠悠这么猛。 “谁说是李雨桐动的手?!我就看着是你冲进来先动的手。” “那还不是……” 温玉华将林悠悠拽到身后,“冯律师,话不能这么说,悠悠是为了护着我,况且刚才确实是李雨桐先动的手。” “行了!不管谁先动的手,这事儿就先不要提了!” 冯朝阳面色不虞,“小温,领导的决定就是这样,不管你听不听就这样办!” 温玉华攥紧拳头,咬紧牙关。 “要是还想在公言干下去就听我的,要是不想干了爱去哪去哪!我不伺候了!” 冯朝阳摆摆手,一副送客的模样。 温玉华的拳头紧了紧,但还是松开了。 她可以任意离开,但林悠悠不行。 表面上看是三人都挨了训,可实际是冯朝阳护住了李雨桐。 后者仰起头冷哼一声,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 “哼!活该!” 李雨桐站在门口,目光轻蔑。 温玉华拉着林悠悠,忍了又忍,走出办公室。 李雨桐气不过,就在两人要出去的时候,她悄悄向前伸了个腿。 温玉华没注意脚下,突然被绊倒。 林悠悠跟在她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温玉华向前一个踉跄。 她忙伸出手,女人也下意识用胳膊撑住。 直到她倒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头顶幽幽传来男人的声音。 “温律师,还没过年呢,有必要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温玉华颇有些狼狈地抬起头,胳膊撑在男人的胸膛。 “林合川,你怎么回来了?” 林合川还没说话,屋里的冯朝阳就冲了出来,卑躬屈膝地谄媚道:“林先生您来了,怎么不先通知一声,快进来坐会儿。” 接着冲旁边的男人点点头,“周律师您也来了,快进来坐坐。” 说罢,还瞪了温玉华一眼,“温律师,还不快去泡杯茶。” 温玉华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男人伸手拉住。 “你去哪儿?” “给你泡茶啊,没听到吗?” “不准去。” 男人强硬地拉住她的胳膊,黑色的眸子朝冯朝阳的办公室里扫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蹙眉,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 冯朝阳看着两人不正常的关系,心里正踌躇该怎么回答,旁边的林悠悠倒是嘴快,将事情和盘托出。 “李雨桐做错了事儿,冯律师心疼她,就要把玉华姐推出去顶罪,玉华姐不同意,李雨桐还想打她,幸好被我截下。” 她知道林合川和温玉华的真实关系,说话自然就肆无忌惮些,“还有好几次,明明是玉华姐的客户,冯朝阳看着是有权有势的,就抢去了,带着李雨桐一起欺负玉华姐!” 冯朝阳暗暗瞪了她一眼,“林律师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明明就是……” 林悠悠指着李雨桐,却被温玉华拦住。 “没事。” 她淡淡地瞥了眼男人,“没什么事儿。” “什么叫没事?”林合川明显有些不悦,“要不是我来了你早就被绊倒了知道吗?” 男人扫视众人一圈。 办公室的气温明显有了些下降的趋势。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忙缩回头,连竖着的耳朵都默默闭上了。 “怪不得在家里你老给我甩脸色,原来是在律所受了气啊。” 男人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朝阳。 “冯律师,听说你在律所给我老婆穿小鞋?” 冯朝阳心里大惊,背后立刻冒出冷汗,他惊恐地看着温玉华,又将目光转向林合川。 “你你你,他他他,你们……” “周律师,我老婆在你们律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可得给做主啊。” 林合川语气轻巧,“要是你不给做主的话,我可就要自己做主了。” 一旁的周律师脸色很不好看,瞪了眼冯朝阳,声音严厉,“你就是这么处理律所的事情的?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敢抢其他律师的工作,我看你这主任是不想当了!” 周律师的等级明显比冯朝阳高很多,他急忙解释,可周律师并不听他的话。 “够了!给温律师道歉!” 冯朝阳咬了咬牙,横下心来走到温玉华面前低着头道:“温律师对不起。” 周律师轻咳一声,问林合川:“林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 林合川淡淡地扫了冯朝阳一眼,“那要是他以后再给我老婆穿小鞋怎么办?” “不会不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周律师忙道,“冯律师,鉴于你的表现,年末奖金扣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干不好这个主任,那就别干了!” 冯朝阳哆哆嗦嗦地答应。 一旁的李雨桐早已被吓傻,她竭力向后缩着脖子,伪装成一个鹌鹑,让人尽力不注意到她。 林合川轻轻扫了她一眼,李雨桐的腿就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没等林合川说话,周律师就主动道:“李雨桐造成重大事故,损害公司利益,即刻开除!” 李雨桐心如死灰,眸光暗淡下来。 ------------ 第49章谋杀亲夫 ------------------------------------- “媒人给我说的相亲对象就是你吧?” 温玉华将包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杯咖啡后直入主题。 心里想着若是男人同意,今天就赶紧去把证领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皱眉看着女人。 这让温玉华有些恼怒,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但看到男人的模样之后,温玉华惊呆了。 天啊!现在相亲男性的质量都这么高了嘛? 若不是自己在相亲,温玉华真会觉得自己是误入了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男人,可每一个能比上眼前这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场。 这种气质——是金钱堆积出来的! 男人与这快餐咖啡店的氛围格格不入,怪不得人满为患的咖啡馆在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对方眼眸清冷,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温玉华回过神来。 “我先说明,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结婚,但只能是形婚。” 温玉华说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双颊隐隐有些绯红。 此时她的咖啡也上来了,温玉华轻轻搅动着咖啡,喝了一口。 “行。” 男人薄唇轻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形婚,今天就结婚。” 这…… 这下轮到温玉华傻眼了,本以为自己这种果断的性格没人能接受,没想到这男人与自己一拍即合。 “好,那先把这个签了。” 温玉华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上面写着“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男人接过合同轻轻翻了翻,眉头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看到对方的样子,温玉华心中凉了半截。 虽然男人的容貌确实让她心动,但她不会让任何人逾越她的原则。 果然,男人将合同扔到一边。 “先生,你要是不签这个合同的话,我……” “签这个。” 男人打断了温玉华的话,动作利索的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温玉华拿起来一看,不禁有些咂舌,看向男人的目光带了丝怜悯。 这男人到底是多害怕结婚啊,这份婚前协议的厚度堪比新华字典了…… 她翻了几页,内容比她的那份细致多了,几乎包括了婚姻生活的方方面面。 温玉华慢慢翻着,男人也不着急,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时不时啜饮一下咖啡。 “行,那可说好了,我签了字今天就去领证。” 温玉华抬头说道。 “可以。” 男人放下杯子,语气不带一丝犹豫。 两人一起签了字,还按了指印,婚前协议这就生效了。 “走吧。” 温玉华与男人一起出了咖啡厅,朝着旁边的民政局走去。 今天是520,民政局前已经排了长队。 温玉华看着面前的队伍,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排在后面,对着男人道,“看来今天得多费些时间了。”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跟在温玉华旁边,打开了一本法文原版的哲学书。 温玉华目瞪口呆,心想这人应该是大学教授之类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喜欢看书。 她看着男人,内心庆幸两人签了婚前协议,不会干扰对方的生活。 走着走着,温玉华忽然发现身旁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她回头看了眼男人,终于是体会到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男人对此却置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原版书。 温玉华回过头,心里对这位结婚对象产生了好奇。 结婚的队伍走的很慢,有些新人喜欢领证的仪式感,特意请了人在旁边跟拍,速度就慢了些。 温玉华便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好奇的瞥一眼身后的男人。 忽然,前面传来骂声,她踮脚看去,是离婚处的一对夫妻大打出手。 温玉华是有些八卦的,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前面的事情,这才听明白。 是离婚处的一对夫妻吵了起来。 妻子细数多年的委屈,埋怨丈夫不顾家,丈夫却说妻子只会在家吃喝玩乐,两人是为了孩子才坚持了十几年。 可就在刚才,妻子发现丈夫早已在外面包养了情人,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妻子自然不愿意,又哭又闹,丈夫觉得丢人,两人差点打了起来,直到民政局的保安将两人各自带走。 男人果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温玉华暗戳戳的想,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虽然是形婚,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婚内出轨。 看来需要和男人说一下这件事。 “宝宝,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以后肯定不会变心。” 温玉华前面的小情侣甜蜜的拥抱在一起,男孩正在发誓表明自己的真心。 “嗯,你对我最好。” 女孩羞涩的靠在男孩的怀里,满脸笑意。 温玉华只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失智的,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觉得能过一辈子,可殊不知对方已经有了犯错的苗头。 比如温玉华刚刚不小心瞥到男孩切换了小号,里面全是美女。 男人的话就像放屁一样,尤其是是甜言蜜语,谁信谁倒霉! 想着,前面的小情侣已经领了证,两人幸福的笑着,将结婚证揣到怀里。 温玉华和男人将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接着坐下拍照。 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冷漠无比,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你们确定要结婚?” “确定。” 温玉华点点头。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工作人员还想劝劝两人,主要是因为两人的表情实在不像要结婚。 “谢谢大姐,我们结婚。” 温玉华努力扯起嘴角,稍稍靠近男人。 工作人员只好为两人拍了照。 临走时,温玉华听工作人员小声嘀咕:“夫妻俩长得倒是登对,就是不像结婚的,像陌生人。” 温玉华心中道,可不是嘛,第一天见面就结婚的陌生人! 男人走到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接着将一把钥匙递给温玉华。 “这是我家的钥匙,云景小区8号楼603。既然我们俩结婚了,就搬过来吧,我公司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罢,出租车扬长而去,温玉华小声嘀咕道这男人还真冷漠。 她本想坐出租的,可看了自己的余额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还是公交环保…… 她倒了两站,这才到合租房。 过几天房子的租约就到期了,结婚对象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但温玉华想了,自己也不能白住,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自己肯定会多出些钱,不会多占便宜的。 温玉华不喜欢亏欠别人,即使是丈夫。 她将行李收拾好后交了个货拉拉,直接去了云景小区。 云景小区是海市的一处回迁房,里面房子小,人多。 她没想到这个气质清冷贵气的男人竟然住在那里。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云景小区这样的楼盘,她也买不起。 毕竟自己的工资涨幅实在跟不上这个一线城市房子的涨幅。 司机热心的帮她把行李送到了楼道里,这才回去。 她刚拿出男人给的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被人打开了。 温玉华有些手足无措,难不成家里有其他人? ------------ 第50章说!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翌日,冯朝阳和李雨桐的处罚结果很快就公示全律所。 冯朝阳取消年终奖金,李雨桐被开除。 林悠悠啧啧摇头,“李雨桐就是活该,谁让她老是欺负你的。倒是这个冯律师,我看只是扣除奖金的处罚对他来说真是轻了。” 温玉华正在准备二审的材料。 家暴案一审失败,温玉华正准备提起上诉。 这时,李雨桐抱着箱子走了过来,眼角还有残存的水渍。 她瞪着温玉华,“我被开除了,你满意了吧?” “你被开除关我什么事情?”温玉华想不通她的逻辑。 “你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是我把你开除的嘛?” 她看都没看她,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 李雨桐被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林悠悠在一旁扑哧笑了一声,瞬时挑起李雨桐敏感的神经。 “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无理取闹。” 林悠悠道,“你自己做错了事被开除,反而要怪到别人头上,这是什么理?” 李雨桐说不过两人,目光愤恨,放狠话道:“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好好,等着等着。” 温玉华敷衍地回了一声。 这种放狠话的伎俩像是小学生打击斗殴,幼稚得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雨桐踩着高跟鞋走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她早早就打卡离开,今天约好和姜榴一起去新开的川菜馆子吃饭。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她的车又打不着火了。 温玉华试了好几下,白色小车纹丝不动。 她下车,关上车门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她面前,里面的人降下车窗:“车坏了?” 男人身穿黑色西服正装,里面配了件白色暗纹衬衫,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含着笑意。 要是让温玉华形容的话,那就是柔和清朗,面若美玉。 她很久没见过能和林合川的相貌相抗衡的男人了。 不过两人身上的气质并不同,一个冷漠的拒人千里,一个温柔地和善无比。 温玉华看着男人,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忘了?”周霖远含着笑意,“我叫周霖远,我们见过的,我姐姐是周琳。” 记忆被唤醒。 上次见面的时候天正黑,她没看清男人的模样。 “啊!原来是周小姐。” 温玉华恍然大悟。 “嗯,我看你的车似乎有些问题,要去哪?要不要我载你?” 温玉华颇有些丧气道:“车坏了,我正准备打车呢。” “不用打车了,我载你,正好我没什么事。” 周霖远热情道,“我听我姐姐说你帮了她很大的忙,我们还没谢谢你呢,只是载你一趟而已,可别拒绝啊。” 听着男人半开玩笑的话,拒绝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好,那就谢谢了。” 温玉华上了车,扣好安全带,说出约定地点。 一路上,周霖远时不时询问两句,但话语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他将车上歌曲音量调大,两人便不再说话。 可温玉华口袋里的手机却叮铃不断,她以为是律所或者姜榴那边有了急事,打开一看,竟然是万和给他发的消息。 “太太你在哪?” “太太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家?川哥给你准备了礼物。” “太太,你上次给我发的孤儿名单有的联系不上,可以再确认一下嘛?” “太太……” 温玉华蹙眉,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犹豫片刻回了一条消息。 “明天我再对一遍,把正确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万和怎么这么奇怪。 将手机锁屏放入口袋,一旁的周霖远问道:“是合川嘛?” “不是。” 温玉华礼貌笑道。 “嗯。” 前面的路口绿灯变成了黄灯,周霖远轻踩刹车停下。 “听说你们两个最近要离婚?” “是,快了。” 温玉华望向窗外。 远处高楼顶端,一架飞机掠过天边,划出一道白色细长的线,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其实合川很喜欢你。”红灯变成绿灯,他踩下油门。 “喜欢我?恐怕喜欢的是另有其人。” 温玉华看着夕阳,烂漫的橙黄色散发出浓浓的悲伤,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染上了悲伤的意味。 周霖远望了一眼女人,轻轻道:“可能是少年天才带给他的压力,合川从小就不喜欢和别人玩,性子也冷得很,好像别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别看我和郑乐都是他的发小,其实他从来不主动和我们玩,但你不一样,他是真的动了感情的,我能看出他很喜欢你。” 温玉华微微一笑,“那你可能看错了。如果你想当林合川的说客的话,那就别说了。” “抱歉。”手机上的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附近,他踩下刹车。 “我不是来当说客的,刚才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你的话,我先说声抱歉。” “没事的,刚才我也有点激动了。”温玉华礼貌一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谢谢了,周先生。” “叫我霖远吧,合川也是这么叫的。” 温玉华微微一愣,接着点点头,“好的,霖远,路上小心点。” “嗯。” “对了!” 男人想到什么,从后座拿出一个礼盒,“这是谢礼,我姐姐的事情谢谢你了。” 温玉华看着昂贵的礼盒连连摆手,“不用,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我姐姐买的,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中。” 周霖远浅浅一笑,“你要是不收的话,我可就惨了。” 他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温玉华踌躇片刻,接过礼盒。 “谢谢。” 黑色的迈巴赫驶出老远,温玉华这才转身进去。 姜榴早就在座位上等着了,旁边还带了个齐星晚。 她刚坐下,两人就站起来一左一右夹着她,一副逼供的模样。 姜榴问道:“说!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谁!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齐星晚叹息:“玉华姐,我刚磕的CP不会就要塌房了吧?” 温玉华扫了两人一眼,“第一,那个男人是林合川的发小,我们偶遇的;第二,不是就要塌房,是已经塌房。” “可我觉得那男人好帅啊!” 姜榴坐回原位,双手抱着拳抵在桌子上,一副思春的模样。 “你看见他了?” 温玉华问。 刚才周霖远似乎没下车啊。 “没有,感觉,帅是一种感觉,凭他开的迈巴赫我就能感觉出他很帅。” 温玉华:…… 一旁的齐星晚皱了皱眉,问:“玉华姐,你说的不会是周霖远吧?” “嗯。” 温玉华点点头,将菜单递给姜榴。 “怎么了嘛?” “没什么,就是他高中以后就去国外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齐星晚犹豫道,“听说他出国是因为女朋友出车祸后精神出问题了,出国治疗呢。” 温玉华有些惊讶,回想刚才与男人交谈时的情况,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精神疾病。 “啊?精神有问题那就别在一起了,我怕他伤到你。” 姜榴将菜单上的菜都记好,然后递给服务员。 “不过也不一定,我当时还小,就是听了一耳朵。” 齐星晚道,“其实如果你和周霖远在一起的话我也是能接受的。” 两人双双看向她。 齐星晚回道:“我就是想磕帅哥美女,人不重要,重要是要美要帅。” 姜榴缓缓回头,“好的花痴。” 齐星晚:…… 吃饭的时候,温玉华的手机一直叮铃铃地响着。 她拿起一看,都是万和发来的消息。 “太太,你现在在干嘛?” “太太,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新名单,这边着急用。” “太太,川哥说今晚不回家了,让我转告您一声。” “……” 温玉华皱着眉打出一行字。 “好的,知道了,麻烦转告。” 接着,她又犹豫地按下几行字,道:“要是没有紧要的事情就先不要给我发消息了,手机内存不足,我担心接不到律所的消息。” 另一边,男人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怎么还不回信息! 接着,叮咚声响起,看见屏幕上的两段话,他立刻道:“万和!” 万和从门外走进来,“川哥,有什么事。” “去买一个最新款手机,现在就买。” “好。” “对了,要内存大的,1TB那种。” 万和迈出房门的步伐顿了一下,接着转过头道:“好的,川哥,律师拟定的离婚协议已经发你邮箱了,你看一遍。” 林合川冷冷地睨着他,“你觉得我现在心情怎么样?” 万和有些犹豫,道:“还行?” 林合川:“刚才还行,现在很不好,我让你去买手机你还站在这干嘛?” 万和:…… 谁说女人的心思难猜?男人的心思更难猜! ------------ 第51章奶奶回家了 既然林合川已经回了家,温玉华就没在姜榴家住。 晚上回家的时候,屋里黑洞洞的。 昨天保姆给她请了假,林合川今晚又不回家,今天得她自己在家了。 进门打开灯,她将鞋子换下,忽然听到一阵“扑簌”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飞过去。 细细簌簌的声音让温玉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猛然加快。 “谁!” 她靠着鞋柜,警惕地望着四周。 屋里开着灯,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跑进厨房捞起一把砍骨刀,战战兢兢地巡视着四周。 一楼没事。 忽然,又一阵“扑簌”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一声凄厉的叫声。 “谁!出来!我不怕!” 以往看得各种恐怖电影和狼人吸血鬼的故事涌入脑海。 温玉华紧紧攥着刀把,看向二楼。 声音是从二楼传出来的,除了被一楼的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外,此刻二楼的其他地方一片黑暗。 温玉华有些紧张,后悔给保姆放假了。 这房子这么大,以后至少得留一个看房子的人。 她抬起脚哆哆嗦嗦地向上走。 终于摸到开关,她将二楼的灯全部打开,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声音再次传出。 温玉华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将拉进黑名单的电话号码拉出来,连忙打了过去。 “叮铃铃,叮铃铃……” 面前的房间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 温玉华忽然就不怕了,她踹开门按下开关,挥舞着砍骨刀,嘴里念念有词:“砍死你,赶来偷东西,我砍死你!” 灯轰然一下被打开。 林合川挤在墙角,面色不虞,手上还提着个铁笼子。 “温玉华你要谋杀亲夫啊!” 温玉华的心脏还在快速跳动着,看到林合川之后顿时放松下来,身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忙扶住墙壁。 “林合川你有病啊!吓我干嘛!” “谁吓你了,我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只有惊没有喜吧。” 温玉华真的生气了。 她胆子很小,平时连恐怖电影都不敢看,林合川今天真的把她吓到了。 林合川提了提手上的笼子,道:“这是我从英国回来带给你的礼物。” 温玉华看着笼子里的鸽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只鸽子?” 男人开口解释道:“你说你想去英国喂鸽子,现在去不了,那我就把鸽子带回来。” 温玉华气笑了。 “林合川,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这狗东西带着叶溪去英国玩,轮到她就给带了只鸽子??? 真有意思啊! “你自己喂吧!” 她将砍骨刀扔在地下,没好气的说,“你总是这样,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开心快乐。” “别走。” 林合川拉住它的胳膊,“这个给你。” 他从一旁掏出一个盒子,“最新款的手机,1TB的,空间足够用了。” “你给我这个干嘛?” 温玉华拧眉。 “不是你说手机空间不够用嘛。” “万和告诉你的?” 林合川哑然,停了一下,道:“嗯,她说你手机内存不够。” “那你转告他没事不要给我发消息,我很忙。” 温玉华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手机!” “我不要。” 林合川看了眼手机,有些无奈。 难不成又做错了? 翌日,温玉华出门的时候万和早早地站在门前了,手中还提了个袋子。 “万助理?” “太太早上好。” 万和规矩而礼貌地问了个早,接着,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接过万和手中地袋子。 林合川带着些睡意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吃完早餐再走吧,恒祥斋的早餐,你不是最爱吃他们家的小笼包了嘛。” 温玉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 林合川用来示好的早餐没了用处。 他恼怒的将东西扔给万和,“拿去喂狗!” 万和:…… 买了双人份,反正最终还得有一份喂你这条舔狗…… …… 下班的时候,温玉华远远看见林合川站在劳斯莱斯车前。 长身玉立,眉目低垂,好一个帅哥配豪车。 和她一起走出来的林悠悠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玉华姐,这么帅还有钱的男人你真的舍得离婚啊?” 温玉华冷冷一笑:“现在我不离婚,我怕他和小三联合起来杀妻。” 她幽幽地看向林悠悠,“上个月你刚办了一个杀妻案,难不成你想办我的案子?” 林悠悠忙摇头。 “还是不了,还是不了吧。” 她不想理会林合川,便抄了近路拐了个弯。 林合川看着女人故意抄小道离开,心情颇有些不悦,迈开步拦住她。 “你躲什么躲?” 温玉华偏着头,“躲不躲关你什么事。” “你要在外面和我闹?” 林合川抬手捧住她的脸,把头掰正。 温玉华想挣脱男人的手,可他力气太大,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放开我!” 温玉华鼓着脸,精致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是秋天树上的柿子一样。 “温玉华,你好像个柿子啊。” 林合川的意思是夸她可爱,可落在温玉华耳朵里以后,意思就成了说她又圆又软。 “你才是软柿子呢!” 她没好气地说。 林合川觉得她更可爱了,“好,行,我是软柿子,我们全家都是软柿子。” 温玉华:…… 就在她思考到底该给这个男人脸上来一下还是裆上来一下地时候,劳斯莱斯的车门被打开。 “乖乖孙女,奶奶想死你了!” 林合川放下手,温玉华呆呆地看着林老太太,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酸意,这是林家对她最好的人。 “奶奶!” 她小跑着奔向奶奶,拉起她的手。 “奶奶,你怎么回来了?” “想我的乖孙女我就回来了啊。” 林老太太穿着棕色宋锦盘扣国风外套,上面绣了柿子图案,代表事事如意。她并没带项链或耳坠,一头白发盘在脑后,只用一根簪子插了起来,整个人显得贵气慈祥。 温玉华抱住林老太太,摸到她突出的骨头,“奶奶,你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怎么又瘦了。” 说着,她的眼眶涌起一阵酸意,泪珠就在眼角打着转。 “好了,有什么事先上车吧。爸妈都在家里等着呢。” 林合川打开车门道。 听了这话,温玉华问:“奶奶你还没回家?” “嗯啊,我想和我的乖乖孙女一起回家。” 老太太拉着温玉华的手坐上车,“回家吧乖孙。” ------------ 第52章镯子谁送的? 她倒了两站,这才到合租房。 过几天房子 但温玉华想了,自己也不能白住,如果有什------------------------------------- “媒人给我说的相亲对象就是你吧?” 温玉华将包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杯咖啡后直入主题。 心里想着若是男人同意,今天就赶紧去把证领了。 对方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皱眉看着女人。 这让温玉华有些恼怒,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但看到男人的模样之后,温玉华惊呆了。 天啊!现在相亲男性的质量都这么高了嘛? 若不是自己在相亲,温玉华真会觉得自己是误入了电视剧的拍摄现场。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男人,可每一个能比上眼前这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场。 的租约就到期了,结婚对象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这种气质——是金钱堆积出来的! 男人与这快餐咖啡店的氛围格格不入,怪不得人满为患的咖啡馆在这个地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对方眼眸清冷,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温玉华回过神来。 “我先说明,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结婚,但只能是形婚。” 温玉华说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双颊隐隐有些绯红。 此时她的咖啡也上来了,温玉华轻轻搅动着咖啡,喝了一口。 “行。” 男人薄唇轻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形婚,今天就结婚。” 这…… 这下轮到温玉华傻眼了,本以为自己这种果断的性格没人能接受,没想到这男人与自己一拍即合。 “好,那先把这个签了。” 温玉华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上面写着“婚前协议”四个大字。 男人接过合同轻轻翻了翻,眉头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看到对方的样子,温玉华心中凉了半截。 虽然男人的容貌确实让她心动,但她不会让任何人逾越她的原则。 果然,男人将合同扔到一边。 “先生,你要是不签这个合同的话,我……” “签这个。” 男人打断了温玉华的话,动作利索的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温玉华拿起来一看,不禁有些咂舌,看向男人的目光带了丝怜悯。 这男人到底是多害怕结婚啊,这份婚前协议的厚度堪比新华字典了…… 她翻了几页,内容比她的那份细致多了,几乎包括了婚姻生活的方方面面。 温玉华慢慢翻着,男人也不着急,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时不时啜饮一下咖啡。 “行,那可说好了,我签了字今天就去领证。” 温玉华抬头说道。 “可以。” 男人放下杯子,语气不带一丝犹豫。 两人一起签了字,还按了指印,婚前协议这就生效了。 “走吧。” 温玉华与男人一起出了咖啡厅,朝着旁边的民政局走去。 今天是520,民政局前已经排了长队。 温玉华看着面前的队伍,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排在后面,对着男人道,“看来今天得多费些时间了。”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跟在温玉华旁边,打开了一本法文原版的哲学书。 温玉华目瞪口呆,心想这人应该是大学教授之类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喜欢看书。 她看着男人,内心庆幸两人签了婚前协议,不会干扰对方的生活。 走着走着,温玉华忽然发现身旁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她回头看了眼男人,终于是体会到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男人对此却置若罔闻,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原版书。 温玉华回过头,心里对这位结婚对象产生了好奇。 结婚的队伍走的很慢,有些新人喜欢领证的仪式感,特意请了人在旁边跟拍,速度就慢了些。 温玉华便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好奇的瞥一眼身后的男人。 忽然,前面传来骂声,她踮脚看去,是离婚处的一对夫妻大打出手。 温玉华是有些八卦的,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前面的事情,这才听明白。 是离婚处的一对夫妻吵了起来。 妻子细数多年的委屈,埋怨丈夫不顾家,丈夫却说妻子只会在家吃喝玩乐,两人是为了孩子才坚持了十几年。 可就在刚才,妻子发现丈夫早已在外面包养了情人,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妻子自然不愿意,又哭又闹,丈夫觉得丢人,两人差点打了起来,直到民政局的保安将两人各自带走。 男人果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温玉华暗戳戳的想,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虽然是形婚,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婚内出轨。 看来需要和男人说一下这件事。 “宝宝,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以后肯定不会变心。” 温玉华前面的小情侣甜蜜的拥抱在一起,男孩正在发誓表明自己的真心。 “嗯,你对我最好。” 女孩羞涩的靠在男孩的怀里,满脸笑意。 温玉华只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失智的,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觉得能过一辈子,可殊不知对方已经有了犯错的苗头。 比如温玉华刚刚不小心瞥到男孩切换了小号,里面全是美女。 男人的话就像放屁一样,尤其是是甜言蜜语,谁信谁倒霉! 想着,前面的小情侣已经领了证,两人幸福的笑着,将结婚证揣到怀里。 温玉华和男人将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接着坐下拍照。 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冷漠无比,工作人员有些犹豫:“你们确定要结婚?” “确定。” 温玉华点点头。 “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工作人员还想劝劝两人,主要是因为两人的表情实在不像要结婚。 “谢谢大姐,我们结婚。” 温玉华努力扯起嘴角,稍稍靠近男人。 工作人员只好为两人拍了照。 临走时,温玉华听工作人员小声嘀咕:“夫妻俩长得倒是登对,就是不像结婚的,像陌生人。” 温玉华心中道,可不是嘛,第一天见面就结婚的陌生人! 男人走到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接着将一把钥匙递给温玉华。 “这是我家的钥匙,云景小区8号楼603。既然我们俩结婚了,就搬过来吧,我公司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罢,出租车扬长而去,温玉华小声嘀咕道这男人还真冷漠。 她本想坐出租的,可看了自己的余额后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还是公交环保……么需要的地方自己肯定会多出些钱,不会多占便宜的。 温玉华不喜欢亏欠别人,即使是丈夫。 她将行李收拾好后交了个货拉拉,直接去了云景小区。 云景小区是海市的一处回迁房,里面房子小,人多。 她没想到这个气质清冷贵气的男人竟然住在那里。 但转念一想,就算是云景小区这样的楼盘,她也买不起。 毕竟自己的工资涨幅实在跟不上这个一线城市房子的涨幅。 司机热心的帮她把行李送到了楼道里,这才回去。 她刚拿出男人给的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被人打开了。 温玉华有些手足无措,难不成家里有其他人? ------------ 第53章有了媳妇忘了娘 温玉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个镯子而有所缓和,反而更加阴沉。 “林合川,你给我的是这个镯子,那你给叶溪的是什么呢?” 此时已经要下车了,女人的话被淹没在车门的开合声和林老太太的欣喜声中。 林合川身形一顿,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温玉华张了张嘴,只觉得有些无力,她摇摇头,“没什么。” 下车以后,温玉华第一眼就看见了林老太太。 她穿着一袭深棕色中式盘扣马甲,上面绣着柿柿如意的图案,银白色的头发用乌木簪子挽在脑后。 她快走几步迎上来,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喜悦。 “乖孙回来啦。” 听到这声音,温玉华心头一酸,“奶奶。” “哎——” 温玉华走到老太太面前抱住她,那股酸涩便顺着骨节涌到眼眶。 老太太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慈爱道:“乖孙最近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温玉华咬唇将泪水逼回眼中,松开手,笑着道:“没有哦奶奶,最近贴秋膘,我还吃胖了不少呢。” “胖了好,胖了好,胖了有福气。” 林老太太握着温玉华的手不松开。 “妈,您身体不好,别在外面站着了,快回屋吧。” 一旁的萧珍珠劝道。 “对,奶奶,快回屋吧。”温玉华揽着她的胳膊,“我给您买了个围巾,您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乖孙买的什么都合适。” 林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眼尖地看到温玉华手腕上的玉镯。 “这玉镯谁买的,挺好看呢。” 温玉华压下心头的恶心,强颜欢笑道:“合川给我买的,要是奶奶你觉得好看就给你戴。” “我可不要。”老太太笑呵呵道,“是合川给你的心意,我要了算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还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合川一眼。 温玉华跟着老太太上了楼,林合川也跟在两人身后。 “你个臭小子来干嘛,女生换衣服你还想偷看啊。” “一条围巾算什么衣服。” 林合川散漫地靠在门框上,胳膊抱在胸前。 老太太不理他,接过温玉华手上的围巾,夸赞道:“这料子真好,又轻薄又保暖,正好以后天就冷了。” “嗯,我当时看到就觉得这个颜色很配您。” 温玉华浅浅笑道。 “嗯,乖孙的眼光真不错。” 没多会儿,下面就有人来请老太太去吃饭了。 老太太有糖尿病,吃饭前得先打一针胰岛素。 温玉华就先离开,让老太太打完胰岛素再下去。 出来的时候,林合川正在楼梯口等她。 “没想到你还挺会哄人开心的。” 温玉华没理他。 “这么会哄人开心你怎么就不哄哄我呢?” “离婚的事儿你告诉奶奶。” 温玉华没接他的话,兀自说道。 林合川笑了一声,“好人让你当,坏人让我当,你打得好算盘啊。” 温玉华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脚步随着旋转楼梯移动,却在拐弯处停下。 只见客厅里,萧珍珠与叶溪聊得正好,她从未见过萧珍珠对自己有过这样的好脸色。 霎时间,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爬上来,掠过每一个关节的时候,像是有浓硫酸泼在骨骼上,将身体融化。 她下意识向后转头,看了眼林合川。 男人的目光盯着叶溪,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所以是你嘛?林合川。 是你告诉她,奶奶今天回来,是你让她来的嘛? 就这么迫不及待嘛? 冰冷的心脏被人泼了一盆一百度的热水,红色的血液顺着心脏表面流下来,烫出一个个水泡,不能挤也不能碰,否则就会流出腥臭的脓液来。 “玉华。” 叶溪向上挥了挥手。 温玉华莫名就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内心有个声音对她说——看啊,她们才是一家人,你只是个被林合川救了的可怜虫而已。 她咬紧嘴唇,压抑着内心的不适,朝着叶溪点了点头。 至少现在她还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她就应该在这个家里。 “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叶溪给你打招呼呢,没看见吗?” 萧珍珠不满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温玉华在沙发上坐下。 “不好意思叶小姐,刚才我走神了。”温玉华不冷不热道。 “没事的玉华,别这么生疏嘛,都是一家人。” 叶溪扯着笑容。 一家人。 温玉华心中冷笑。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快就成一家人了。 “玉华,茶没了,你去泡点茶过来。” 萧珍珠看不上温玉华,众所周知。 所以她并不在乎温玉华的脸面。 “妈,我爸花钱养了这么多保姆,难不成一个都不会泡茶吗?” 温玉华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要是都不会泡茶的话,我新请的保姆会,可以让她来老宅侍候您。” 一直以来,温玉华对萧珍珠的话都是唯命是从,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顶撞她。 萧珍珠神色不快,“你说什么?” “就是啊,妈,家里养了这么多保姆,难不成一个都不会泡茶?” 林合川迈下楼梯,“要是没有会泡茶的,那可真都是废物了。” 一旁侍候的保姆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忙拿起茶壶去了厨房。 萧珍珠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儿子竟然会向着温玉华,道:“到底谁是你妈啊?你向着谁呢。” “你是我妈。” 林合川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但是你没听过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嘛?” 萧珍珠气得要吐血,叶溪忙上前拍拍她的背,语气带了丝埋怨:“合川你也是,明知道阿姨身体不好还这么气她。” 那语气,要是不明真相的知道了还真以为是林合川的老婆呢。 温玉华在一旁不语。 这时,林老太太出来了。 她面色有些苍白,被孙姨扶着缓缓下了楼。 “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叶溪站起身甜甜地给老太太打了声招呼。 “你是谁?”林老太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叶溪脸色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珍珠热情道,“妈,你忘了吗,她是叶家的闺女啊。” “你闭嘴!”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萧珍珠脸色讪讪。 不论老太太私下对她怎么样,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训斥她,一点都不给留面子。 “既然是叶家的人,来我家干嘛?” 老太太下了楼。 “我,我不是听说您回来了嘛,就想着来看看您。” 叶溪强撑着微笑道。 老太太看了看她,“既然来看我,没带点礼物嘛?” 叶溪忙道:“带了带了,奶奶,我给您带了根野山参,被保姆收起来了。” “哦。” 老太太应了一声。 叶溪有点摸不准老太太的套路,以往她这招数都是百试百灵的,今天不知怎么了。 “乖孙,快跟奶奶来吃饭。” 老太太热情地拉着温玉华的手,转头对叶溪道:“今天是我们家的家宴,我就不送你了。” “珍珠。” 她点了萧珍珠的名字,“你把叶小姐送出去,顺便从库房拿两盒燕窝。客人来送礼,没有不还礼的道理。” 叶溪脸色有些难看。 温玉华偷偷望向林合川。 都这时候了,这男人竟然还能憋得住? 对方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温玉华有些可怜叶溪。 什么眼光啊,找的男人怎么这么怂。 ------------ 第54章我在洗澡,你进来干嘛 萧珍珠将叶溪送到门口。 “老太太今天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你别放在心上。” 她拍了拍叶溪的手安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媳。” 叶溪苍白着脸淡淡一笑,“谢谢阿姨,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奶奶才会不高兴。” 萧珍珠又安慰她几句,让司机将她送走了。 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开饭了。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一脸和气。 因着照顾老太太的口味,桌上的饭食都是滋补且清淡的。 温玉华夹了一筷子蚝油生菜塞进嘴里。 再低头时,碗里多了块鱼肉。 “瘦得和柳枝似的,多吃点肉。” 温玉华皱眉,将鱼肉挑出去,“我不爱吃鱼。” 林合川又夹了块牛肉,“那吃牛肉。” “我也不爱吃牛肉。” 温玉华将牛肉夹出碗中。 老太太见两人闹脾气的模样微微蹙眉,放下筷子,忧心忡忡道:“乖孙,好久都没陪奶奶了,今晚在奶奶这睡吧。” 说罢便吩咐孙姨去收拾床铺,温玉华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乖孙啊,奶奶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现在是能熬一天是一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你。”林老太太面色苍白,急咳几声,“你会在这里陪奶奶吧?” 温玉华眼眶一酸,就有液体要流下来,她咬紧嘴唇。 林老太太年轻时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林家飘摇零落,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林老太爷却突发疾病,瘫痪在床,林家上下仅凭林老太太支撑。 可就是这么个女人,硬是靠着自己孱弱的肩膀撑起了林家上下。 一边照料家里,一边打理公司,还得防备着那些妄图割裂林家的股东。 林氏在她手里并未埋没,更是走上了新高度。 在帝都提起林老太太,无不会竖起大拇指称赞她为女中豪杰。 其实温玉华一开始是怕她的,在没见到她之前。 虽然她是新帝都人,但从各种市井小报中也听过林老太太的大名,但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温玉华的心里只有害怕。 能撑起一个企业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可真正见到她之后,才发现老太太和自己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 她慈爱幽默、明理知事,是她尊敬的长辈,更是她幽默的玩伴。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给她创造了一个不知世事的象牙塔。 在她嫁到林家以后,也是处处护着她。直到她病情恶化,不得不去国外修养。 因此听到老太太这么说自己,温玉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奶奶,您别这么说,您一定能活到一千岁。” 温玉华抽了抽鼻子。 “哎哟,乖乖,活到一万岁那就不是人,是老妖怪了!” 见温玉华伤心,林老太太不再多说,只说自己困了,让温玉华扶着她回去休息。 温玉华下来的时候,三人皆坐在沙发上。 萧珍珠蹙眉不安,叹息声此起彼伏。林启铭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满腹心事。 “奶奶睡了?” 林合川问。 “嗯,躺下了。” 温玉华坐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不多时,林启铭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你们也看到了,老太太身体不济,心脏也不好,受不了刺激。你们俩的事儿还是先瞒着她,等到有机会了再说吧。” 他转头看着温玉华:“玉华,你觉得呢?” 温玉华蜷着手,指甲在手心印出白色的月牙,她挣扎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嗯。” “合川?” “我没意见。” 林合川冷冷道。 “好,事情就先这么定了。” 林启铭道,“美国那边的医院传来消息,说是年末老太太得去做个小手术,至少到那时候你们再说吧。” 两人沉默着点点头。 萧珍珠此刻心里再不愿意,也得顾全大局,她无奈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随后,林启铭将林合川叫到书房商量事情。 温玉华便先回了卧室。 林合川的卧室原本在一楼,结婚后老太太嫌他之前的卧室太小,就让林合川和温玉华搬到了二楼,自己去了一楼的那个房间。 重新装修后的房间按照两人的想法做了很多改变,其中最合她心意的就是浴室里的那个大浴缸。 国外空运回来的,光是运费就花了10个W。 温玉华当时知道的时候,只觉得有钱人都是冤大头,可真正体验过了,她才发现贵有贵的道理。 但那浴缸放水很慢,温玉华等不及,就先打开淋浴冲了冲。 水雾升腾,热气飘荡。 温玉华白嫩的脸蛋因为热气的熏蒸显得红扑扑的,她冲了把脸,挤了泵洗面奶。 水滴顺着发尾落在细长坚韧的脊椎骨上,顺着腰肢的弧度缓缓流下。 乌发明艳,腰肢款款。 浓密茂盛的黑发显得她娇小无比,明艳动人的长相像是聊斋里沉睡在山林中不知世事的美丽精灵。 就在她准备裹上浴巾出去的时候,浴室门被打开。 白色的雾气争先恐后地朝外散去。 温玉华手忙脚乱地拿起浴巾,一个没注意掉到了地上,再拿起来时,湿哒哒地滴着水,已经没法用了。 她局促地用手捂着关键部位,恼怒地看向男人:“我在洗澡,你进来干嘛!” “你洗澡怎么不关门,我还以为里面进了贼呢。” 温玉华无语,“谁家贼进浴室洗澡啊!” 她情绪有些激动,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向前栽去。 林合川眼疾手快,想抱住女人,可脚下一滑,没等抱稳,就朝后栽倒了。 “扑通”一声,林合川的头砸到门框上。 温玉华栽倒在他身上,伤得不是很重。 “林合川,你没事吧!” 温玉华有些慌,忙爬起来用浴巾裹上自己,再去看男人的伤势。 林合川摔的那一下有点重,额头渗出些血迹。 温玉华神色慌张,“我,我去叫医生。” 林家随时都有家庭医生在老宅待命的。 “别去了。” 林合川捂着头爬起来。 “不是什么大伤,你帮我处理一下就行。” 男人坐在床上,道:“医药箱在左边第三个柜子里。” 温玉华找到医药箱,仔细给男人包扎。 毫无防备,女人的香味侵袭而来,林合川的鼻尖弥漫着清新的柠檬香味。 这是她亲自挑选的味道,林合川用的也是这个牌子的沐浴露。 消毒棉签带着凉意抹在伤口上,男人因为突然而来的疼痛稍稍动了动身体,不知怎么就踩到了浴巾。 粉色的浴巾顺着玉白的胴体滑下,林合川眼前白花花一片。 温玉华羞红了脸,“流氓!” 她将棉签用力按在男人头上。 林合川吃痛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人连推带拽弄到门外了。 “今晚你就睡在外面吧!” 温玉华的声音带了些怒气。 林合川:…… 我真不是故意的,谁信我啊? ------------ 第55章心理问题不能同房 “怎么样?睡了吗?” 黑夜中,孙姨偷偷摸摸地进了老太太的卧室。 “睡了。”孙姨犹犹豫豫的,“但是太太把少爷给赶出去了。” “赶出去了?” 老太太蹙眉,“你知道为什么嘛?” “不知道。”孙姨摇摇头,“不过少爷被赶出来的时候表情不是很好。” “唉~我那个傻孙子怎么这么没用!都三年了,连个老婆都搂不住。”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白长这么好一张脸了!” 孙姨上前坐到床边,轻轻揉捏着老太太的小腿。 “这事儿也急不得,说不定夫妻俩就是一时闹矛盾。”孙姨宽慰道。 “我这能不急嘛。”老太太长叹一口气,“你看今天下午我儿媳妇的模样,要不是我护着玉华,她们俩都不知道能把她欺负成什么样。” “我本来觉得让玉华嫁给合川是护着她,可没想到……唉,不说了。” 孙姨踌躇道,“吃完晚饭后老爷夫人他们开了个会,我听那意思,少爷和太太似乎要离婚。” “离婚?” 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怪不得叶家那丫头这么殷勤,肯定是我那儿媳妇说什么了。” 孙姨忙拍拍老太太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 “您可得注意好身体,别想这些了,都怪我不该给您说的。” 老太太缓了会儿,下定决心,“不行!这事儿我得想想办法。” ------------------------------------- 翌日清晨。 温玉华下楼的时候,老太太早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奶奶。” “哎,乖孙啊……”老太太有气无力的,精神头看起来不怎么好。 她招了招手,“快让奶奶看看乖孙,看一眼少一眼喽。” 温玉华心口一滞,悲伤酸痛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您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一万岁的。” 不久后,林合川睡眼惺忪地从一楼小卧室出来,坐到餐桌旁。 萧珍珠轻轻扫了小卧室一眼,不经意问:“合川你昨天没去二楼睡嘛?” 林合川淡淡道:“昨晚太困,不想上楼,就在小卧室睡了一夜。” 萧珍珠听到这,眉头已经拢起,看向温玉华,“玉华你也是,丈夫不回卧室不知道出去找找嘛?怎么当得妻子。” 温玉华低着头不准备说话。 “行了妈,昨晚是我不想回房间,你怪她干嘛。” 林合川慢吞吞地喝了口粥。 温玉华有些惊讶,低着头睨着男人。 她真没想到男人能替她说句话,毕竟昨天他对叶溪还是那种态度。 萧珍珠被噎了一下,转头看向林合川,“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林启恒见老婆受了委屈,忙制止道:“行了,吃饭吧。” 萧珍珠还想说什么,抬头正好对上老太太凌厉的目光,顿时熄了火。 餐桌陷入安静,只有轻微的吞咽声。 这时,老太太忽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唉~” “奶奶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嘛?” “唉~” 老太太没回答,又叹了口气。 “我这日子没几天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在走之前能看看我的重孙子重孙女。”老太太将目光幽幽投向温玉华,“也不知道这个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温玉华呛了一声,脸色一红,将头埋进碗里不说话。 老太太又将目光投向林合川。 “乖孙子,我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啊。” 林合川拿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一滞。 “现在就行,您要是着急要重孙子,把我当成您重孙子怎么样?” 林合川脸上带着笑意,指着温玉华说:“我当您重孙子,她当您重孙女,也算是儿女双全,以后我就叫您太奶奶。” 温玉华忽然被提到,嗔怒瞪了男人一眼。 在奶奶面前怎么能说这种话! “混小子!” 老太太黑着脸骂了一声。 “合川!快给奶奶道歉!”林启恒冷着脸,“怎么给奶奶说话呢!” “好好好,对不起,奶奶。”林合川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但是重孙子这事儿还真急不得,我有心理问题——” 此话一出,餐桌顿时陷入寂静。 温玉华惊讶地张大嘴巴,呆愣地看着男人。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秋风,萧瑟的气息隔着墙壁传入每一个人的鼻息里。 女人几乎能听到在座几人的心跳声。 良久,餐桌上的几人才找回声音。 “你说什么!!!” 萧珍珠猛地站起来,温玉华看见了她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膛。 “你再说一遍!” 她向后踉跄几步,小腿碰在红木椅子上发出阵痛。 而萧珍珠现在根本没心情注意到腿上的痛,满心满眼只有林合川说的那句“有心理问题”。 “我有心理问题,所以暂时不便和女性同房。” 林合川语气平静,扔下这一个惊天大雷。而后他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转头问温玉华:“你上班嘛?我顺便载你。” 温玉华愣了几秒,点点头,“啊,好,好,现在出发。” 她回头朝餐桌上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跟着男人走了。 身后的房子里传来萧珍珠的惊呼声,“妈!妈您别晕啊!” …… 上了车,温玉华的心跳依旧还没平静下来。 她踌躇片刻,“你……” “假的。” 男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假的,难道你想生孩子?” 温玉华摇头,心突然冷了下来。 宁愿说出自己“有心理问题”这种话也不愿意和她生孩子,应该是从结婚那一刻就没打算能和她走下去。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结婚呢? 心再一次成了碎片。 窗外秋阳明亮,透过车窗照在她的眼皮上。 温玉华闭上眼睛,看到很多游鱼似的光点在眼中交错移动。 像是数不清的火星烫出的星星点点的伤疤,是红色的。 “离婚协议拟好了嘛?” 女人睁眼,眼前像是胶片电影开场一般,从黑暗缓缓变得明亮。 “要是你们那边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弄。” 林合川绷着脸,“昨天晚上不是说瞒着奶奶嘛。” “我们可以先签协议。我会帮你瞒着奶奶的。” 女人语气清冷。 男人动了动嘴唇,不耐道:“等着吧,正在清算财产。” “清算财产?我们不是早就签好婚前协议了嘛。” “怎么?我想清算不可以嘛?” 林合川语气不善,盯着女人半晌,忽然冷笑一声,“温玉华,你真没良心。” ------------ 第56章怀孕? 林合川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以至于万和拿着报表进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总觉得背后阴飕飕的。 “川哥,这是二季度的财务报表,已经整理好放到您桌上了。” “嗯。”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阴沉地应了一声。 万和踌躇,鼓起勇气道:“之前把离婚协议发到您的邮箱了,您看了吗?” 男人微微抬头,清冷的眸子扫过万和,“万助理,你知道你最多余的地方是什么嘛?” 万和一愣,脊背冒出冷汗,“什么?” “就是长了张嘴。” 林合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打开邮箱。 万和:…… 那怎么办,我把嘴缝上。 “这文件怎么是word?不能做成PPT嘛。” 林合川不满道。 万和抽了抽嘴角,“离婚协议书好像都是word,没有做成PPT的……” “我就喜欢看PPT。” 林合川将文件打了回去,“做成PPT再发给我,要简约风的,一目了然的。” 万和:“收到。” 他刚准备离开办公室,忽然想到有件事还没汇报,转头道:“川哥,叶小姐说想请您过去陪陪她,她担心前男友会去找麻烦。还有,她说给您打了很多次电话您都没接,问您怎么回事。” 林合川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 说完,便不再言语。 万和硬着头皮又问道:“那叶小姐说想让您过去……” “你到底是她的人还是我的人?”林合川不耐道,“再说了她男朋友找麻烦我去有什么用,去挨揍嘛?” 顿了一下,他道:“要是她真的这么担心的话,你去调几个保镖去保护她,务必得保护好了。” 万和生怕再惹到这位不高兴,连忙应了几声,逃走了。 屋内重归安静。 林合川双目盯着屏幕上的离婚协议书,烦躁地抓着头发。 离婚,怎么就这么想离婚! ------------------------------------- 下午。 姜榴本来想约温玉华出去吃饭的,但她心里记挂着老太太的身体,便拒绝了姜榴的邀约。 刚走出律所,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就停在门口。 温玉华坐上车,发现男人并不在车里。 想到早上他说下午会和她一起回家,便问道:“刘叔,林合川呢?” 刘叔目光躲闪,不敢看她的脸,支支吾吾道:“少爷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再回家。” “嗯。” 既然有事,温玉华便不再问了。 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面色有些惨白。 这也情有可原,这么大年纪了忽然知道自己孙子心理有问题同不了房,任谁都会崩溃。 “奶奶。” 温玉华将包递给保姆,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 “乖孙,委屈你了。”林老太太握住温玉华的手,“我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个毛病。” 温玉华于心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她真相,但想起早晨男人的话,到嘴边的声音被咽下。 “不委屈,奶奶。” “那乖孙能不能答应奶奶,别离开他。”老太太目光殷切,断断续续地咳嗽几声,絮絮道:“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他,让你们俩早日给我生个乖重孙。” 温玉华的心里像是被挤了酸柠檬一样,不住的往外流酸水。 她有些难过,语气也带了些迟钝,“嗯,我答应奶奶。” “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孙。” 老太太笑得慈祥,拉着她上桌,疑惑道:“合川呢?那个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奶奶,合川他今下午有事,可能得晚点回来。” 温玉华忙道。 老太太不满,道:“有什么事能比回家找老婆重要,我看性子真是野了!” “可能是医院的事情。”温玉华道,“病人着急的话,合川也没办法离开啊,奶奶您就别生气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还是我乖孙贴心。” 饭桌上,温玉华给老太太讲了些律所的趣事以及一些经手的案件,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要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没钱就去网上勾搭小女生,有钱了就去线下勾搭女孩,真不要来脸!” 温玉华所经手的案件大多都与男性出轨有关,因此听到老太太的这段话,她并没反驳。 倒是一旁安静吃饭的林启恒像是被点了名似的,急咳几声,“妈,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不是挺好的嘛。” “你?”林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那是我教的好,要不然你也一样。” 不得不说,林家虽然显贵,但家风极正,不像一些豪门世家,表面光鲜亮丽,但私底下尽是些歪风邪气。 林启铭虽然忙于工作,但从不沾染那些陋习,做生意谈工作也都正正经经。 不过林合川…… 温玉华说不清楚,但除了叶溪,从没听过他与其他人有什么沾染。 想着想着,温玉华喝了口绿豆汤。 忽然,胃部一阵急促的痉挛。 像是有人捏着她的胃囊反复揉捏似的,胃酸顺着食道倒流到咽喉,刺激着舌根。 她捂住嘴起身,跑到厕所间呕吐。 林老太太担忧地望着她,“这孩子是怎么了。” 萧珍珠一激灵,身体不断抖动,她忍着激动道:“妈,该不会是怀了吧。” “胡说什么!” 老太太怒斥道,“今天早晨合川的话你没听到嘛!” “妈,合川离开整整一年,万一玉华她忍不住寂寞,再……” “再多说一句把你嘴给缝上!”老太太回过头瞪了她一眼,“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妈,我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万一……” 萧珍珠壮着胆子道,“咱们家的名声可就扫地了。” 在她眼里,小门小户出来的人,长得又这么漂亮,大多都是不安分的,所以看到温玉华呕吐,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萧珍珠!”老太太这次是真生气了,“玉华是你儿媳,有婆婆这么想儿媳的嘛?” 萧珍珠见老太太生气,不敢多言语,但目光还是有些不忿。 “妈,所以你是怀疑我在外面有人了嘛?” 温玉华就站在客厅,目光直直地望着萧珍珠。 林合川出国的那一年,她几乎是有空就回来陪陪萧珍珠,任劳任怨,可没想到在对方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笑,真是可笑啊! “乖孙你别误会,她就是嘴欠,奶奶相信你。” 林老太太见温玉华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奶奶,我知道您相信我,但我接手过的案子里,许多女孩都是因为造谣和误会走上了绝路,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温玉华平静道,掀起淡漠的眼眸看着她,“既然妈怀疑我,那我们就去做个鉴定吧。” 老太太看得心疼,不禁有些埋怨萧珍珠。 “不用去!我看谁敢怀疑你!” 老太太强硬道。 “奶奶,既然妈这样说了,那就是怀疑我,如果这个鉴定我不做,那一定会在心里埋下种子。万一以后在被人提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不如现在就去做个鉴定还我清白。” 温玉华面色平静。 “走吧。” 她心中冰冷一片,连带着透出的目光都带着寒意。 老太太回头瞪了萧珍珠一眼,“你不是怀疑她嘛!那你去跟着,你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事!” 萧珍珠低声嘟囔了一下,不知说的什么,灰溜溜跟上了。 看着两人出了门,老太太像是浑身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颓丧地倒在椅子上。 林启恒忙去扶住她,老太太甩开他的手,灰白的眼珠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她是不是错了? ------------ 第57章巧遇叶溪 温玉华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没说话。 车顶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被发丝分割成一团一团的阴影光亮。 漫长的时光像是阴暗潮湿的洞穴,洞穴里有鲜艳恶毒的花朵,有蛰伏已久的毒蛇,当有人路过的时候,毒蛇就会从花蕊里探出头,用它细长的獠牙在人的皮肤上咬出两个血迹斑驳的伤口。 心寒不过如此。 她走在洞穴中,以为总能看到光明,可遍布满地的鲜花毒蛇已让她伤痕累累。 萧珍珠那些刺耳恶毒的话语依旧回荡在她耳边。 温玉华轻轻蜷着手,心脏发出阵阵钝痛。 思绪被打断,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走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肚子里有没有东西!” 萧珍珠冷讽一声,唇角勾起的笑意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温玉华跟着她进了医院。 仁爱作为一个高档私立医院,二十四小时无间断营业。 带着黑色镜框的医生在询问了温玉华的情况后,开出了六七项繁琐的检查项目。 萧珍珠觉得麻烦,就让温玉华自己去跑。 她按照单子上的检查项目依次做了尿检、血检和B超,然后下楼去另一栋楼做其他检查。 电梯在三楼停下,温玉华收了收脚,让出位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叶溪坐在轮椅上,脸上荡漾着笑意,正向身后的男人说着什么。 林合川穿着白大褂站在她身后点了点头,目光一直盯在手机屏幕上。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吸进肺里的氧气生出尖利的冰凌,惨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温玉华垂着头没有表情。 原来所谓的有事就是这个意思。 “合川,进去吧。” 叶溪提醒一声,转头看见里面的人。 “玉华?”叶溪惊讶问道,“你来这干嘛?” 林合川看着她手上厚厚的一摞单子拧起眉头,“生病了?” 温玉华向后站了站,淡漠道:“没有,来做个小检查。” 林合川推着叶溪进了电梯,三人都沉默着,空气有些凝固。 “你自己来的?”林合川将手机塞回口袋。 “没有,妈陪我来的。” “妈呢。” “在休息室。” 温玉华应了一声。 等到电梯开了门,她侧过身子直接离开。 “等等!” 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按下接听键,道:“我在一楼大厅,你快来。” “你放手!” 温玉华用了十足的力气,却怎么都甩不开男人的手。 “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做检查。” “合川,那我呢?” 叶溪抓紧林合川的衣角,可怜巴巴道:“我的膝盖好疼。” 温玉华卸了力气,偏过头不看两人。 “待会儿万和就来了,让他陪着你。”他语气冷漠,将叶溪紧紧攥住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我们走。” 男人牵起女人的手,紧紧攥住,大跨步离开。 叶溪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轮椅扶手上。 眼底倒映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高大英武,女人娇小美丽,怎么看都是般配的一对。 温玉华!! 叶溪眸中沁出恶意,花朵般美丽的脸上生出骇人的恨意,像是散发着恶臭的蛆,摇摆着身体爬到她脸上,让美丽的花朵变得恶心。 “叶小姐。” 听到声音,叶溪收回目光,低头压下心中的不忿。 “川哥呢?”万和问道。 “走了。” 心中翻腾的恨意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叶溪低下头不再说话。 如此,万和也没多问,规规矩矩地推着她去复诊。 只是在握住轮椅把手的时候,他不小心拽到了她的衣领,叶溪身体一僵,万和忙松开手。 “不好意思叶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叶溪顿了顿,微微一笑,“没什么。” 她回过头看了眼被碰过的地方,眼中若有若无地浮现出一丝厌恶。 能坐到万和这个位置的说不上是人精,察言观色的能力是有的。 刚才那个厌恶的眼神不似作假。 万和缩了缩手,与其保持距离。 ------------------------------------- 走到门外,男人这才松开手。 温玉华立刻挣脱她的桎梏,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冷冷道:“你走吧,我不用你陪。” 男人张了张嘴,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上的检查单,蹙眉道:“你到底来检查什么?” 他瞥了一眼,“你做的什么孕检?” 温玉华动了动嘴唇,“你妈让做的。” “做这个干嘛?” 温玉华不想和男人再过多纠缠,抢过孕检单,道:“你问你妈去吧。” 说罢她就要走。 林合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别走,你做孕检干嘛。” 温玉华忽然感觉很泄气,连解释的力气都消失了。 男人还在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一圈刺眼的红痕,女人紧紧盯着他的手,一种屈辱的感觉漫过头顶,缓缓流入心脏,她一咬牙,抬脚朝男人踢过去。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按道理不会太疼,可她踢过去的时候没计算好距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扶着墙,脸色惨白,太阳穴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紧紧绷起,似乎是要穿透苍白的皮肤。 “林合川!林合川你没事吧!” 温玉华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我帮你叫人。” “别,不用,你扶我到那坐一下。” 林合川用力抓住她的手,声音虚弱。 温玉华心里愧疚,小心翼翼地扶着男人坐下。 那一脚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但男人的模样是痛到了极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玉华支支吾吾,“我,我没想到会踢错。” “没事……” 林合川哑着嗓子,声音断断续续,“我得谢谢你……今天没穿高跟鞋。” 听到这话,温玉华更加愧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玉华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别处。 仁爱的露天广场上种满了白色茉莉,秋风一吹,芬芳馥郁的香味便乘风袭来。 这片香味飘过落叶,掠过树梢,乘风直上,直至飞上天空吹散盘积在帝都上空的云雾。 不得不说仁爱果然有钱,在帝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能圈出这么大的一个广场,单是地皮的成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过了好一会儿,林合川终于缓和过来,声音还带了丝颤抖,“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来做孕检了嘛?” 温玉华沉默一瞬,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理解她,但我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温玉华声音平静。 男人却在这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哀伤气息。 当初的她被债主追得那么惨都不愿意堕落,现在的她又怎么能容忍被这样泼脏水。 一旁的林合川沉默一瞬,接着拉起温玉华,道:“别做了,跟我走。” “去哪?” “去找我妈,我给她说清楚。” ------------ 第58章你送叶小姐回家 温玉华冰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不用,我要的是清白,你的嘴还不了我的清白。” 她神色如常,声音带了些生疏,“用不用我扶你回办公室?” 林合川愣了一下,眸子盯着女人。 接着,忽然从男人的喉咙里传出几声促狭的笑:“你不相信我?” 温玉华垂头,抿着唇不说话。 秋风带着花香,浸着凉意,拂过两人的耳畔。 呼啸的风声不知是从耳边传来,还是从心底传来。 大概是心脏早已残缺,露出斑斑点点的洞,才能在看到对方时发出呼啸的风声。 毋庸置疑,女人的表现说明了一切。 男人松开她,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落下,垂在半空,“好,你去做吧。” 温玉华点点头,转身离开。 手再次被攥住,松松垮垮的,没了刚才的力气。 女人回头,“还有事?” 林合川解释道:“今天晚上我是真的有事情,不是去找叶溪。我负责的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刚刚结束手术,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值班医生。我和叶溪只是偶遇。” 温玉华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男人摇摇头,松开拽住她的手,“没事了。” 女人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看着对方渐渐远离的身影,林合川心头忽地降下一层浓重的阴霾,似乎是全帝都的雾霾都吹进了他心里。 那股厚重又窒息的感觉扼制着心脏的跳动,他此刻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愈加急促,愈加沉重。 ------------------------------------- 做完检查,她拿着厚厚的一摞单子去找医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盯着单子道:“没事,可能是暂时的胃痉挛。你今天是不是吃冰饮了?” 温玉华点点头:“嗯,下午和同事一起点了冰奶茶,晚上吃饭的时候又喝了一大碗冰镇绿豆汤。” “那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了。”黑框医生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几道,“没怀孕,要是不放心的话再去消化科看看。” 医生将单子递给她。 “嗯,谢谢医生。” 温玉华接过检查单,转头对萧珍珠道:“妈,你听见了,没事。” 她将薄薄的几张纸片递给萧珍珠,“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再去看看。” 萧珍珠冷着脸看着温玉华,“没事就好,回家吧。” 说完,她拿起包走了。 温玉华乖顺地跟在她身后。 刚走出医院大门,她便看见男人的身影。 林合川靠着墙壁,左手插兜,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快燃尽的香烟。 烟雾缭绕,雾气升腾。 温玉华瞥了他一眼,一旁的垃圾桶上还摆着几个烟蒂。 “合川,下班了?” 萧珍珠见到男人迎了上去,“怎么还不回家。” 林合川熄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道:“等你们的。” “你这孩子。”萧珍珠脸上浸了笑意,“下班直接回家就是了,还等我们干嘛。” 林合川面色平静,看了看温玉华,又将目光转向萧珍珠,问:“我听说你带她来做孕检?” 萧珍珠脸色一滞,恨恨地看向女人。 温玉华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不是她告密,我碰见她了。” 林合川道,“妈,我都说了我有心理问题,她那边肯定没消息,你带她来做孕检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我?” 萧珍珠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忙上前捂住他的嘴。 “别乱说!” 她左右望了望,见没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训斥道:“我看你是昏头了,这种话怎么能在外面说!” 林合川后退一步,指着温玉华,道:“你都能带她来做孕检,这话我怎么不能说。” “那能一样嘛!” 萧珍珠放下手,颇有些埋怨道:“总之这些话你不准在外面说。” “那结果怎么样?” “没事。” 萧珍珠道:“幸好没事,不影响你们离婚,要是真怀上了,这婚可就难离了。” 她絮絮说:“叶溪那孩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要是再不离婚,她可就……” “行了妈。”林合川被唠叨得有些头疼,“我和她的事您不用管,您就开开心心地过好日子,管好我爸就行了。” “你这孩子。” 萧珍珠作势要生气。 这时,万和推着叶溪从医院出来。 “阿姨?您怎么在这?” 叶溪娇柔的声音响起。 温玉华转头一看,叶溪的左腿打了石膏,右腿膝盖用纱布包扎着,嘴唇苍白,声音虚弱,看起来伤得挺重。 萧珍珠心中的怒火被压下,她回头一看,见叶溪坐在轮椅上,声音都带了几分心疼。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坐上轮椅了?” 叶溪柔柔一笑:“阿姨,我就是下楼的时候踩空一脚,没事的。” “没事还能来医院,没事还能坐轮椅嘛!”萧珍珠满目怜惜,“现在还疼吗?” “现在好了,医生说要回家休养一阵。” 听了这话,萧珍珠转头对林合川招了招手,“合川,你送叶溪回家。” 林合川看了看温玉华,只见对方面色平静,眉目低垂,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男人眉心微皱,应道:“好。” 再转头一看,女人依旧面无表情。 叶溪的脸上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欣喜转瞬即逝。 她为难地看了眼温玉华,犹豫道:“阿姨,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吧,玉华还在这里呢。” “没事,我陪妈一起回家,你送叶小姐回家。” 温玉华率先做了表率。 叶溪有些惊讶,煞有介事地看了眼她。 女人面色淡然,好似要送别的女人回家的不是她老公一般。 林合川怔了一瞬,霎时间黑了脸色,“你说什么?” 温玉华没理他,“妈,我们走吧,我送您回家。” 萧珍珠也实在意料不到,她原以为这个儿媳一定不愿意,毕竟之前她多爱林合川是有目共睹的,可现在,她仿佛没事人似的。 难不成是要离婚所以没感情了? “啊,好,你送我回家,让合川送叶溪回家。” 萧珍珠对林合川道:“务必把叶溪好好送回家,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罢,她便坐上了车。 温玉华跟在她身后,连个目光都没分给他。 林合川此时的脸色比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还难看。 叶溪张了张嘴:“合川……” 林合川冷着脸,语气也带了几分不善,“万和,送叶小姐回家。” 说罢,男人的身影便隐入黑夜之中。 叶溪愕然。 忽然明白林合川答应送自己回家的原因了。 温玉华! 叶溪喃喃念道,美丽的脸庞也变得扭曲。 万和看着林合川慢慢走远,随后恭敬而疏离道:“叶小姐,我送您回家。” ------------ 第59章做梦 温玉华回家的时候,老太太依然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模样。 头发灰白,双目无神,怔愣地望着大门。 温玉华心中酸涩,快走几步,强忍着泪意喊了一声,“奶奶。” 林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像是老电影一帧一帧地显示出动作来,她的眼神逐渐有了光彩。 “乖孙回来了,怎么样?” 林老太太强扯出笑意。 “我没事。” 温玉华摇摇头,脸上露出倦意,“奶奶,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林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好,乖孙明天还得上班,快睡去吧。” 温玉华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楼。 她步伐很慢,踏上楼梯,抬起脚,机械似的。 上了二楼,温玉华听到老太太训斥的声音:“闹了一晚上了,你闹够了没有!玉华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污蔑她!” 她面无表情地进入房间,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简单冲了个澡后,女人上了床。 她很累。 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疲倦,还有精神上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人送进撒哈拉沙漠深处,然后告诉你必须在一天内走出沙漠,否则就会变成千万粒沙子中的一颗。 那种长久奔波的疲惫,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双重夹击着她。 就在这种不安的感觉中,女人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到林合川指着她说她是替代品,一会儿梦到萧珍珠拽着她的头发说她不配嫁进林家。又梦到她大着肚子去找林合川,看见他和穿着婚纱的叶溪挽着胳膊走进礼堂。她扑过去说自己怀了孕,男人却一脚踢开她。她还想再追上去,繁花锦簇的小路变成危机四伏的沼泽地,花斑毒蛇埋伏在一旁的矮灌丛中,用阴冷的眸子盯着她,蓄势待发。 双腿止不住地下陷,温玉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沼泽将她吞没,腥臭的淤泥灌入鼻腔。 接着画面一转,阴暗潮湿的沼泽地变成了柔软的白云,她躺在云上,浑身酸软。 周围的温度不断上升,惹得她浑身炽热。 这时,一双大手捧住她的脸,冰冰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多蹭几下。 而后这双大手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额头、鼻梁、嘴唇,最终在唇间停下。 手指试探性地撬开她的粉嫩的嘴唇,在贝齿间游离。 另一只手一路向下,拂过起伏的山峰,平坦的原野,在丛林边停下。 这种舒服的感觉让女人忍不住轻吟一声。 那只手指便趁势而入,用柔软的指腹划过她的舌尖。 坚硬的贝齿抵着他的手指,柔软的指腹与小舌缠绵。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东西蹭上她的锁骨,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温玉华的意识猝然清醒。 她猛地睁开眼。 一个黑色的剪影靠在床前,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 温玉华忙打开灯,这看清对方的脸。 “林合川你要吓死谁啊。” 纵使女人再怎么从容淡定,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恼怒。 她秀眉微蹙,瞪大双眼,眸中含着丝愠怒。 林合川轻轻扫了她一眼,绕过床尾,道:“我今天出差,回来收拾行李。” 温玉华扑通乱跳的心脏稍稍恢复平静,她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五点。 窗外,太阳还未升起,树梢上泛着一团一团的白雾,冷蓝色的天空上仍挂着几颗星点。 偶尔有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划过窗前,下一秒就消失在白蒙蒙的天光中。 愣神之际,男人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印着LV老花的行李箱被放在地毯上,男人换了个外套。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女人身上逡巡。 “以后睡觉安分些。” 说完这句,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温玉华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及膝的蝴蝶兰紫色睡裙不知何时已经卷到了胸前,露出光洁平坦的小腹和修长白嫩的双腿。 女人脸色一红,忙拽下裙边。 流氓! ------------------------------------- 林合川真的去出差了。 接连几天温玉华都没见过他的身影。 或许是被老太太敲打了一番,萧珍珠最近也安分很多,偶尔言语讥讽,但不会故意找她的麻烦。 温玉华悠然自得,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之后就回家陪陪奶奶。 只是老太太生怕她离开似的,每天都要拉着她和林合川通话,似有似无地提醒两人早点要孩子。 温玉华十分乖巧听话,但这些她从不放在心上。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老太太开心,违着良心说的这些话谁都不会当真。 这天,好不容易将她约出来的姜榴一脸不满。 “要我说,你们家那位老太太就是人精,哪天你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温玉华抿了口果汁,“别这么说,林家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奶奶了,她不会害我的。” 姜榴撇了撇嘴,表示不同意。 “那你手机可别关机,要是有一天你被卖了我还能去救你。” 温玉华笑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等到天色渐黑,温玉华打包了一份核桃酥带走。 老太太最近念叨了很久,这家的核桃酥低糖低脂,味道很好。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回家时,老太太正与男人视频聊天,见她回来了,忙将她喊到身边。 温玉华看了一眼,林合川似乎正在酒桌上。 周围觥筹交错的声音略带了些嘈杂,传入这边的时候就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老太太的语气带了些嗔怒,“出差这么久还不回来,你老婆都想你了!” 温玉华听了这话佯装害羞,低下头。 那边的男人传来低低的笑意。 屏幕里的女人站在老太太后面,眉目轻垂,脸色微红,像是漫天晚霞皆赋予她身。 林合川心头一紧,忽然就想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的声音传进耳中,男人喉结微动,语气克制,“明天。” 听见这话,老太太苍老的脸上才泛出笑意,她转头对一旁的女人道:“听到了嘛,明天,看来是想你了。” 温玉华不说话,只是脸红。 “别脸红啊,和合川聊聊天。” 老太太将手机硬塞到女人手中, 一个猝不及防,温玉华正对上男人的眸。 她耳边的余红还未消失,透着隐隐的热意。 “你明天回来?” 她声音轻柔,像是一根羽毛从天上飘下来,落在人耳朵里的时候,让人的耳垂止不住地轻颤一下。 林合川低低应了一声,“嗯,想要什么礼物?” 温玉华摇摇头,“不用了,我把电话给奶奶了。” 说罢,她便将手机递给老太太。 林合川眸中的失望转瞬即逝。 “行了,等你回来再看老婆吧,隔着屏幕没意思。” 林老太太笑呵呵的,刚才的所有她都看在眼里,自己这个傻孙子绝对是动心了。 只要动心就有办法。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 第60章停电 翌日,温玉华下班的时候,看见男人的皮鞋摆在鞋柜上。 “奶奶?” 她进屋看了一圈,没找到老太太。 “爸妈带着奶奶去拜访老朋友了,明天才回来。” 林合川的声音传来。 温玉华转头,见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摆弄着手机。 他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头发应该是洗过了,柔顺地趴在头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是沐浴露的味道。 “嗯。”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应了一声,接着对厨房里忙活的保姆道:“孙姨,我今天晚上不吃饭了。” 孙姨着急地跑出来,“哎呀太太,不吃对肠胃不好的,老太太特意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的。” 温玉华已经上了楼,恹恹道:“今天胃口不好,就不吃了。你不说我不说,奶奶不会知道的。” 说完她便关上门进了屋。 全程被忽视的男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抿紧嘴唇,模样十分不爽。 “少爷,那这饭……” 孙姨看着他,有些犹豫。 “不用做了,我也不吃了。” 说罢,他也上了楼。 孙姨见两人都走了,忙掏出手机偷偷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对,少爷早就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等太太呢。就是太太不理他,两人都上楼了,按照计划行事嘛?” 另一边的老太太挂了电话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萧珍珠嘴快,问:“妈,是有什么好事儿让您这么开心?”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难得对她好声好气,道:“我快要抱重孙子了,能不高兴嘛。” 萧珍珠脸色一僵。 不会要坏事吧。 ------------------------------------- 林合川追到楼上。 女人已经换了身衣服,粉色的丝质长裙衬得女人的身材凹凸有致,一头柔顺浓密的黑发披在肩上,更显她温婉美丽。 她正坐在书桌前整理档案。 “温玉华。” 回头,男人扔过来一个丝绒红的小盒子。 温玉华没反应过来,盒子一下砸到她头上,接着反弹到地上,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女人捂着头,“你干什么?” 林合川的脸上难得显出歉意,他捡起盒子,动了动嘴唇,“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造型精巧的戒指。 戒指是纯银的,看起来像是手工打制,戒圈上还有捶打过的痕迹。 活口戒圈的衔接处做了两个造型,一边是花,一边是鸟。 银色的戒圈散发着冷冷的光芒,即使没有摸到,她也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观察半晌,温玉华轻轻蹙眉,问道:“这是花?这是鸟?” “嗯。”男人点点头,“这是茉莉花,这是海鸥。” 温玉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茉莉怎么可能和海鸥在一起,你这是胡说。” “卖戒指的老板告诉我就是海鸥和茉莉。” 林合川固执道,“你不喜欢这个戒指?” 温玉华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冷说:“我喜欢海鸥,也喜欢茉莉,但是海鸥和茉莉不会在一起。” 就像林合川当初为她种满庭院的茉莉。 明明是在江南的暖湿气候浸润中才能活下去的茉莉,被移到帝都后,即使再怎么精心呵护,也终会枯萎。 更何况早已没了精心的呵护,枯萎是迟早的事情。 “温玉华,你能不能别这么无情。” 女人冰冷的态度让他不爽,连带着眉眼都带了几分阴翳。 “不能。”女人果断拒绝他的话,“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先出去吧。” 生硬的语气刺痛男人的心。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关上丝绒盒子,手指渐渐用力攥紧。 男人就站在她身旁,并不说话,而是用一种幽深的目光盯着女人。 房间里像是有把火一般,炽热的温度烘烤着空气,也烘烤着两人的理智。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躁动不安的情绪回荡在男人心头。 他整理着自己的记忆,脑海中回荡的全身女人的温柔小意。 温玉华以前从来没这么冷漠过的。 一股怒火直冲脑海,他张了张嘴,清醒的理智克制着他的脾气,警示着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说出那些话。 而后他沉默一瞬,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道:“温玉华,是你说想我我才回来的。” 温玉华很明显愣了一瞬,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 “我想你?谁说的?” 林合川缓缓开口,道:“昨晚你和奶奶给我打电话,奶奶说你想我。” “我那是假装的,你懂吗。” 温玉华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让奶奶伤心。” 林合川沉下脸来,声音也带了几分冰霜似的:“那你就舍得让我伤心。” 温玉华不明白他这话矫情的什么劲儿。 都快离婚了,在这里争论想不想谁,伤不伤心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最终的结局都是离开,不如在离开之前给彼此一些体面,所有她并没开口。 忽然,明亮堂皇的屋子刹那间陷入黑暗,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响了起来。 在这寂静黑暗的夜里无端多添了几分恐怖。 两人一愣。 温玉华的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紧咬着嘴唇,身体因为害怕而有些发抖,失神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黑暗。 那天的梦,以及林合川捉弄她的那次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她总觉得黑暗中蛰伏着一只猛兽,只等黑暗来袭,它便冲过来将她吞入腹中。 “你怎么了?” 林合川听见黑暗中女人剧烈的喘息声,像是缺氧一般。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语气急促:“没事吧。” 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温玉华说不出话来,只能反手握住男人的手,用力攥着。 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一丝心安。 林合川忙打开手机灯光,这才发现温玉华面色苍白。 像是不会泅水的人不小心落入了湍急的河流,手足无措,唯有面前的救命稻草能抓住。 林合川面色凝重,举起手机,大手紧紧包裹着女人的手,叫着她的名字:“温玉华,你没事吧!” 冷白色的灯光成了温玉华的救命稻草,她像阴雨天浮出水面的游鱼,大口大口呼吸一般,紧张的情绪这才有所缓和。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停,停电了?” 林合川点头,用力握住女人的手,沉稳的声音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给了女人莫大的力量。 “大概是某个地方线路老化了,我们出去看看。” 男人的手大而有力,指尖传递的温度让温玉华感到心安。 惊恐敏感的情绪渐渐被抚平,她随着男人的脚步走到门边。 “门锁坏了。” 男人拧了几下门把手,怎么都拧不开。 “什么?” 温玉华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紧握住男人的手更加用力,“我试试。” 她的手握住冰冷的雕花门把手,用力拧紧却不见它有任何改变。 “真的坏了。” 女人的声音带了几丝泄气。 她紧张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局促不安的情绪重新攀上脑海。 “林合川,你不怕黑吧。” 温玉华靠着男人,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我不怕黑,我只怕你。” 林合川的声音带了些戏谑。 温玉华脸色一红,甩开男人的手,“你能不能别再油嘴滑舌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映进来几个影子,扑腾扑腾的声音传入屋内,在温玉华耳边放大数倍。 她立刻重新抓紧男人的手,紧张道:“有东西!” 说完,男人手上的灯光忽然熄灭。 温玉华急促地短叫了一声,扑进男人怀里。 林合川快按了几下手机,屏幕依然黑洞洞一片。 “没事,没事,只是手机没电了。” 他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用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女人焦躁紧张的内心。 “现在怎么办?” 温玉华不知所措。 “睡觉。” “啊?” “上床睡觉。” ------------ 第61章生个孩子 月光如水,夜色如尘。 窗外高大的银杏树叶子随着风哗啦啦地响,月光下的阴影像是黏稠的章鱼墨汁,无声无息地渗进窗棂。 温玉华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像是绷直的琴弦,黑暗中的未知恐惧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的神经。 “睡了?” 正懊恼着,男人的声音突然在黑夜里响起。 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吓得湖里的小鱼忙钻入湖底。 温玉华莫名从这沉稳的声音中得到一丝力量。 她掌心攥住丝绸被子,男人的体温透过丝绸传递到她身上,温玉华的声音带了丝局促,“没有。” “嗯。” 林合川低低地应了一声。 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沉寂的黑夜中,温玉华的眼眸明亮动人,像是森林里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 林合川咽了咽口水,喉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滚动。 此时已过仲夏,天气逐渐变凉,可男人总觉得这屋子莫名的燥热,他想应该是因为停电,屋子的恒温系统失效,所以才这么热吧。 “林合川。”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 男人微微转头,看到被月光笼罩的女人皮肤细腻洁白,眉目生花,圣洁高贵。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起了亵渎的心思。 “离婚协议什么时候拟好?” 女人仰面睡在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没有察觉到男人的眼神逐渐变得烦躁。 “你就这么想离婚吗?” 语气莫名不善,他也偏过头不看女人。 温玉华声音平静,“想啊,我都等了三年了。况且你从美国回来,不就是为了和我离婚嘛。” 然后让叶溪上位。 听了她的话,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猛地坐起来,声音好像蒙着一层薄雾,闷闷的,“谁告诉你我回来是和你离婚的?!” 温玉华没回答,脑海中却一遍遍地过着在周家时听到的那些话。 叶溪回来了,他就回来了。 心头莫名酸涩,像是流进心脏的血液掺了些柠檬汁,再从心脏泵到全身,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酸酸的。 “他们都这样说。” “他们是谁?” 林合川猛地靠近女人,宽大紧实的身体压在她身上。 鼻尖相接,她能感觉到男人从鼻腔喷薄出的温热气体和他身上散发出的柠檬香气。 男人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也是这样想的?” 女人薄弱瘦削的身体根本无法抗拒,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眼神中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语气淡淡,“难道不是吗?” “不是!” 他语气坚决,立刻否定,用手捧着女人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我说我不是为了和你离婚才回来的,也不是为了叶溪才回来的,你听到了嘛!” 温玉华不知道林合川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抬起手按住他的胳膊,蹙眉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女人语气轻飘飘的,却拱起了他心中的那团火。 温玉华还保持着按住他胳膊的动作,葱白细嫩的手指攀着男人坚实的臂膀,月牙似的指甲因为惊慌而深深陷入男人的肉里,可对方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眸中只有女人的脸。 女人乌发丰艳,双瞳明湛,眉心微微蹙起,却有种含辞未吐的气韵。 粉色的修身长裙紧紧包裹着女人的身体,未曾露出一分一毫,却让人心头一动。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漂亮的,脖颈修长,锁骨分明,高峰耸立,臀部饱满,再往下就是那双骨肉亭匀的腿。 愤怒和失意如鼓槌一般敲打着林合川脆弱的神经,清醒和失智不断拉扯着他的理智。 他俯下头,轻点朱唇,理智稍稍回拢。 女人明显没想到他会吻自己。 先是一愣,接着眉目蹙起,眸中聚起怒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林合川,你发什么疯!” 男人不知是失了智还是如何,目光逐渐幽深起来,似笑非笑道:“温玉华,要不我们别离婚了吧。” 女人面色一变,语气冷淡,像是腊月的冰,“你说什么?” 温玉华身上的幽香传入鼻腔,男人狠吸了一口。 她的脸像是白嫩柔软的面团,抚上之后就不想再拿开了。 “我们别离婚了。你不是担心我变心嘛,那我们现在生个孩子,你用孩子拴住我。只要孩子生下来,我也不用你还债了怎么样,你要是……” 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将男人打得偏过头去。 霎时,他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林合川,你真混蛋。” 女人的身体不断颤抖。 像是池塘突然被抽空了水一般,褐色的淤泥塞满七脏六腑。盎然生长的水草突然枯萎,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鱼儿下一秒就露出森森白骨。 她的力气随着水流全部被抽干。 男人暴露出的本性让她无比失望。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男人存有一丝感情的话,那刚才的一巴掌便将所有的情缘全部打断。 女人目光悲哀,掺杂着说不明的怜悯。 “林合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是你的玩物,孩子也不是拴住你的绳子,我爱的人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她筋疲力尽,按住男人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你说的这些话,不止伤害了我,更践踏了你自己的尊严。如果你想要孩子,外面有大把的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你放过我吧,好吗?” 男人保持着偏头的动作,半晌才缓过神来。 脸上散发出的灼热和疼痛像是一条带着倒刺的荆棘,划破他的皮肤,露出森森白骨和黑色的血液。 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合川一时间有些晃神。 林合川缓慢地站起身,像是被看不见的细线控制着的木偶,僵硬的骨骼吱吱作响,动作麻木而迟钝。 “抱歉。”他的声音风轻云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垂在身旁的手却不自觉攥紧,“我只是一时不清醒。” 女人没说话,安静地躺在床上。 隔着黑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判断她在哪里。 “离婚协议书我会尽快让万和弄出来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边。 不知鼓弄了什么,门锁“咔嚓”一声弹开,男人轻轻走了出去。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谁都看不见谁的眼泪,没了动作和声音,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黑暗中深深浅浅地流。 为什么现在两人的距离变得这么远了呢? 大概就像是一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河流,一开始可能只是一条小溪,稍微忍一忍就能淌过去,但就像很多条河流一样,在日积月累和风霜雨雪中慢慢积满流沙,扩宽河面,引来更多的流水。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像一条一千零九十五米的宽广河流,天堑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只要伸出脚来,冰冷阴暗的河水就能瞬间将人淹没。 ------------ 第62章温玉华,你真的走了 灯亮了。 晶莹的水晶灯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刚才在黑暗中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可是脸上残留的泪痕在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是事实。 温玉华擦了擦眼泪,换上衣服,然后将属于自己的行李全部打包,收进一个小袋子里。 她下楼的时候,孙姨正从门外走进来。 “太,太太……” 她有些心虚,眼神不敢直视女人的眸子。 “孙姨,我走了。”女人声音清越,语调里透着几分轻松。 “奶奶有高血糖,尽量不要吃甜的,粥升糖严重,不要让她多喝;她腿不好,昨天我给她买了个艾草护膝,就在左边数第三个橱子里,以后天冷了记得给她戴上;她爱吃的燕窝是那个白色包装的,千万不要拿成金色包装的那个;还有她不能吃酸的也不能吃冷的,一定要注意,不然的话牙齿和胃都不舒服……” 絮絮嘱咐了半晌,温玉华对着孙姨柔柔一笑,“以后就麻烦您多照顾着奶奶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孙姨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只觉得她有些奇怪,直到看到她远去的身影和手上提着的包,这才意识到女人的意思。 “太太,您去哪?!” 女人没有转身,更没有回答。 月色披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铠甲。 孙姨如梦初醒,忙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 翌日清晨。 仿佛受到什么指引,林合川在黑暗中睁开眼,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走出门,发现温玉华的房间房门大敞,那股不安的情绪愈加明显,林合川犹疑着走进卧室,却不见女人的身影。 温玉华呢?! 装着银戒指的红色丝绒盒子还放在梳妆台上。 林合川握紧盒子,匆忙下了楼。 正见孙姨从房间中出来,他语气急促,“温玉华呢?你看见她了吗?” “太太……走了。” 孙姨低着头。 林合川如遭雷劈,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 “走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什么时候走的?” 孙姨叹着气,一脸惋惜,“太太昨晚走的,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太太。之所以不给您说是因为老太太不让告诉您。” 见林合川没反应,她又叹了口气。 “太太真是好人,从没把我们当下人。平日里买菜做饭总是和我们一起,逢年过节还会给我们发节日祝福,给老太太带礼物,必定会有给我们的一份。前几天我儿子摔断腿,我忙不过来,不知道太太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让老太太给我放了好几天假,还给我介绍了一个有名的骨科医生……” 孙姨说着,眼眶忽然就变得热热的。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 没等她说完话,林合川就跨开步子,大步往外走。 拨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昨晚她还在这,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突然离开。 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他冲进车库,拉开车门,没等大门全部打开就冲了出去。 仪表盘的指针疯狂转动。 车身像是一道闪电快速掠过。 此时正是凌晨,霓虹灯还未亮起,马路上光景凄惨,只有环卫工人拿着扫把清理垃圾。 嗡嗡的引擎声响彻大街小巷。 打给温玉华的电话始终未接,听筒里那个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也是幸运,一路绿灯。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像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将车停在别墅门口,他甩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向前。 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掌心擦破了一层皮,粗涩的砂砾粘在被擦破的肌肤上,与血肉混合在一起。 男人却顾不上那么多,站起身踉跄着推开大门。 别墅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漫进来的幽蓝的月光。 他试着喊了一声:“温玉华!” 没有她的回答声,只有男人的声音在空洞的别墅里穿梭回荡。 林合川还是不相信。 一定是温玉华睡得太熟,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温玉华睡觉就像小猪一样,怎么叫都不会醒。 以前他总是趁着她睡着偷偷亲她,故意捏她的小脸,可她一直都没醒过。 走上二楼,依旧是黑洞洞一片。 林合川的心凉了半截。 他打开房门,屋内的感应灯同时亮起。 床上的粉色丝绸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男人烦躁地在屋里转了一圈。 衣帽间的奢侈高定一件没少,他送给温玉华的礼物都在原处。 明明一点都没少,那为什么不见女人的身影呢? 男人烦躁地挠了挠头,凌乱的头发搭在额前,遮盖着他阴翳迷茫的眼神。 林合川掏出手机,按下按键的手微微一顿,转而向下滑去。 他记得他存了姜榴的号码。 她们俩的关系这么好,温玉华一定会去找她的。 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却在翻找的过程中渐渐被磨灭。 怎么找不到? 怎么找不到? 手指不断颤抖,将通讯录来来回回划了好几遍,那个存在记忆里的号码却怎么都找不到。 林合川泄气地坐下,目光四处游荡,试图从屋内找出女人在家的蛛丝马迹。 忽然,他的目光停下。 视线紧紧盯着窗边的书桌。 实木书桌上摆着他之前送给女人的翡翠摆件,她看过的几本书乱糟糟地堆在一起。 整洁的桌面上只有一个台灯。 他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到书桌前。 修长的手指顺着实木桌面的肌理停在正中。 一颗湛蓝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旁边是碎成几段的紫玉镯子。 他拿起宝石细细端详。 这是两人感情甚笃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礼物。 她说这是她的幸运宝石,要永远带着。 回忆涌入脑海,男人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明明说过要永远带着的东西,你为什么就这么放下了。 窗外,还没有亮透的清晨里,蓝色的天空泛着阵阵冷意,大团大团的浓雾成群结队涌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被照射出光晕。 头顶是深秋清晨残存的星光。 男人颓败地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 一路绿灯怎么还赶不上你离开的速度? 温玉华,你真的走了? ------------ 第63章不辞而别 林合川用拇指抚摸着蓝色宝石。 光滑的切割面划过肌肤,轻轻的,像是从没存在过。 这种蓝色让他想起了温玉华常常穿着的那条淡蓝色纯棉连衣裙。 柔软又带着褶皱的布料掐出腰身,便衬托出了女人窈窕的身姿。 记忆里的她穿着这条蓝色棉裙帮他按摩颈椎,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对了,茉莉。 林合川望向窗外。 因为温玉华爱茉莉,所以他便将这种生长在湿润的江南的植物移到了帝都。 如今再看。 小巧精致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片枯黄、萎缩,好像蜷在枝头的虫卵。 繁盛翠绿的枝叶也无力地垂下脑袋,病恹恹的。 怎么会这样? 林合川蹙眉。 曾经的茉莉花开遍每一个枝头,白色的花朵像是融化的颜料,晕染在翠绿的树丛中,浓郁芬芳。 空气里浮动着醇厚的茉莉花香。 男人的眸子颤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将木质书桌上的东西攥在手里,然后转身飞奔出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潮湿,黏在身上。 他拉开车门大步迈上车,然后迅速踩下油门。 引擎声再次响彻大街小巷。 他明白了。 他要找到温玉华,他要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他要告诉她以前是他不好。 帝都气候寒冷干燥,根本不适合茉莉生长。 悉心呵护的花朵都会枯萎,何况是刻意无心照料的呢。 贝母白色的车身穿梭在帝都街头。 阳光渐渐升起,城市便一半暴露在橙黄色的日光下,一半隐藏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 光线在男人的脸上交织,他的眉目隐藏着淡淡的忧愁。 心脏不断加快。 随着车子的速度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奔驰车很快就停在了悦澜山门口。 大门紧紧关着,保安亭里的老头昏昏欲睡。 偶尔听到几声鸟叫也是带着寒意。 林合川拍了拍窗户,语气急切,“麻烦开一下门。” 披着灰蓝色保安服的浓眉老头狐疑地看了眼他,按下电动开关。 “现在的小伙子真是粗心……” 3栋1508。 脚步一刻不停。 心中燃起一团火,催促着他前行。 电梯里的红色数字飞快地跳动着,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 再快点,再快点! 手工定制的小牛皮鞋踩在白色瓷砖地面上。 光洁的地板映出男人愁眉不展的脸。 棕褐色的皮鞋在1508门口踱步,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 该怎么说呢? 到底该怎么说呢? 男人略显躁意,精致的眉眼因为眉心蹙起而微微上挑,拇指因为不安而紧紧蜷缩着。 以往沉静如水的黑眸露出紧张,像是无底的深潭因为一颗石子掀起惊涛骇浪。 踌躇不决。 最终,他还是停下,用修长的食指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冰冷的机械声。 若是让帝都的贵公子哥们看到了林合川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林合川永远是高傲矜贵、淡定从容的模样。 饶是让郑乐看到了,也一定会怀疑这副躯壳里是不是换了一个灵魂。 在门口等了许久,当他要再按下门铃的时候,终于听到里面絮絮的说话声还有拖鞋踢在地上的摩擦声。 “谁啊?!大早晨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里面的声音嘟囔着,“真没公德心,这才五点啊!” 黑色把手顺时针转了一下,头顶鸡窝的姜榴打开门,顿时愣在那里。 怎么会是这个男人?! “我类个乖乖!这又是做的什么梦?” 她喃喃自语,用手揉了揉眼睛。 林合川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又渐渐变得清晰。 是真的? 男人克制着自己的心情,但语气中仍然带了些焦躁不爽:“麻烦把温玉华叫出来。” 这时,屋里的另一道门打开,暖色的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 林合川目光热烈,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直到一双手伸出门外。 男人的目光瞬间黯淡。 不是温玉华—— “姜姜,谁啊?” 齐星晚揉着眼走出门,打了个哈欠,“这才五点,谁这么缺德……” 话音戛然而止。 齐星晚揉眼的手都忘了放下来。 “川,川哥?” 林合川收回目光,“温玉华呢?” “华宝不是在你家嘛!” 姜榴的声调猝然升高,“华宝没在家?” “没有。” 男人摇了摇头,“她是昨天晚上走的,我以为来你这里了。” “没来这……” 齐星晚的话还没说完,姜榴就嗖地从她面前闪过去,从沙发上拿了件外套披上,一边换鞋一边骂。 “你个死渣男,是不是又欺负华宝了?要不然她怎么会走!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处处欺负她,你还是人吗?” 齐星晚在一旁听得战战兢兢,好几次都想制止姜榴,可看到男人阴沉的脸色,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姜榴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听筒嘟嘟叫了两下,接着就是冰冷机械的女声。 滔天怒火要燃尽姜榴的身体,她的声音止不住发抖,“都是因为你,才让她这么痛苦!林合川你知不知道,你和叶溪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不好,有时候就问我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你才不够爱她。” 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最严重的时候……她,她甚至想过自杀。” 说不下去了,她胡乱擦了擦脸,吸着鼻子放下狠话,“姓林的!要是华宝出了什么事儿,我他妈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 说完,她一把推开男人跑了出去。 姜榴的身影消失,齐星晚恍然清醒,捞起外套追了上去。 “姜姜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 林合川保持着被推开的模样站在原地。 双拳紧紧攥着。 姜榴的声音像只利箭射断了他紧绷的神经。 耳朵发出巨大的轰鸣,身体像是被几十辆渣土车碾过,才会发出那种轰隆隆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穿堂风,巴掌似的拍在门上,发出巨响。 门锁卡扣合上的声音惊醒了男人。 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郑乐,醒了吗?我去找你,有事要你帮忙。” ------------ 第64章找到人 刚刚合上眼睛就被叫醒的郑乐满脸懵逼。 刚到楼下,就看见闪亮的奔驰S停在小区门口。 “哥,今天怎么开这个车?” 郑乐狐疑地看了两眼,接着打了个哈欠,扣上安全带,“你在电话里说嫂子走了什么意思,离开林家了?” “嗯。” 没等副驾驶上的人坐稳,车子就飞了出去。 郑乐哎哟一声倒在靠椅上。 “我记得郑叔叔有个朋友是警察局的?” “啊……你说的是刘局吧。” “嗯。”男人冷眸斜睨着他,“带我去找他。” 郑乐有些慌张,“哥,你要干吗?全城抓捕嫂子吗?” “我觉得嫂子虽然是不告而别,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 “想什么呢你?” 男人打断他的话,“看监控,找人。” 林合川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失踪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我等不及了。” 车窗外,太阳已经升起。 秋花栾树墨绿色的阴影像是画纸上黏稠的丙烯颜料,散发出刺鼻呛人的味道。 这味道飘进心里,让心脏都有些不舒服。 ------------------------------------- 三人赶来的时候,姜榴两人已经在这等着了。 看见两人过来,姜榴忙站起身,“怎么样?找到了吗?” 林合川摇摇头,而后对他身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麻烦了。” 对方摆摆手,没说什么,而后进了一个房间。 姜榴焦躁地在走廊中踱步,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林合川靠在墙上低头不语,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走廊中,阳光顺着玻璃照进来,顺着墙角流到几人脚边。 郑乐随意地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姜榴手背上的血迹。 “喂!你怎么了?” 他指着姜榴隐隐透出血迹的手问,“怎么破了?” 姜榴摆摆手:“没什么事,擦破皮了而已。” 齐星晚幽幽地看了两人一眼,补充道:“姜姜下楼的时候踩空了,手背、膝盖全都破了,头上还撞了个大包。” 郑乐抿着唇没说话,转身走了。 齐星晚有点失望,看着姜榴摇了摇头。 “唉~” 姜榴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没什么。” 齐星晚拍了拍她的肩,“好自为之吧。” 这话实在令人迷惑,姜榴索性不再理她。 齐星晚收回目光,中途恰巧对上男人的眼睛。 对方冷冷地勾着眼角,淡漠的眼神像是千年寒冰,只瞥一眼就能冻死人。 齐星晚缩了缩脖子,绕开目光。 没多会儿,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出来了。 “在哪?” 姜榴语气急切。 林合川垂下手,目光灼灼。 对方被这两道目光盯得实在有压力,清了清嗓子,道:“监控显示,温女士从林家老宅出来之后去了浮云湾,而后提着行李箱入住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到现在还没出来。” 听了这消息,男人稍稍放下心。 至少温玉华是亲自入住的酒店。 他点点头,黑沉的眸子溢出淡淡光彩,“麻烦了。” 而后大步迈出警局。 姜榴跟在他身后,牵着齐星晚,步履匆匆。 “郑乐哥呢?” 齐星晚左右扫视两圈。 “在这!” 郑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透明袋子,上面印着XX大药房的字样。 他一脸嫌弃地将袋子塞进姜榴手里,“快消毒,别死了。” 姜榴看着手里的袋子有些发懵,下意识想还给郑乐,但对方已经窜进了林合川的车里。 她顿了顿,将药抓在手上,拉着齐星晚进了车。 …… 正是早高峰,去市中心的路堵得要命。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仿佛是等不及似的,变绿之后迅速变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响彻在耳边,时不时传来因为车子堵路或者插队的骂声,紧接着另一个叫骂声就响了起来。 林合川双手握住方向盘,骨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嘴唇紧紧抿着,眼睛盯着前方的红绿灯,眼珠中白眼球的部分交织着几道红血丝。 男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般虔诚。 郑乐有些烦躁,靠着坐椅的后背仿佛被千万只小虫子爬一般,时不时直起腰或向后看,或看一眼后视镜。 绿灯亮了,白色的奔驰车踩下油门,各色各样的车像海滩上排队入海的乌龟,慢悠悠的。 等到了红绿灯跟前,那绿灯便又灭了。 “还有多远?” 林合川动作不变,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模样。 郑乐看了眼手机,道:“还有两公里,就在前面。” 思索片刻,男人的手松开方向盘,将缠在身上的安全带解开。 他声音沉稳,带着些道不清的急切,“你开车,我走过去。” 郑乐懵了,“哥,两公里啊,你怎么走?” 林合川没理他。 车门被大力关上,男人的身影钻入车流,不一会儿出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真是恋爱脑……” 郑乐嘟囔了一声,就听到车后的喇叭声,伴随而来的还有男性中气十足且含妈量极高的叫骂声。 抬头一看,原来是绿灯亮了。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绕到驾驶座,无视身后的骂声,静静等着绿灯进入倒数。 紧接着,趁着黄灯快亮起的时候潇洒离去。 黄灯变红。 后面的车被压在十字路口,郑乐欢快地吹了个口哨,向后面的车摇了摇手,尽显郑家小少爷吊儿郎当的本性。 滴我可以,骂人不行。 白晃晃的日光挂在头顶上。 枯黄的树梢孤零零地挂着几片叶子,时不时就会落下一两片来。 男人出门时穿了件黑色的薄款羊绒毛衣,此时被日光照得有些发热。 细密的汗珠浮在额头上,亮晶晶的。 不知跑了多久,面前酒店的牌子越来越清晰,身后的白色奔驰越来越远。 市中心的酒店是个连锁的牌子,当他进入大堂的时候,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的前台忽然就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合川也没废话,要到温玉华的房间号之后就进了电梯。 3602…… 黑金色的房间门紧紧闭着,林合川伸手拍了拍门板。 温玉华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的,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眶。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谁啊?” 门外的声音停止了。 女人打开灯,瞳孔因为光线突然亮起而急剧收缩,她下意识用胳膊遮了下眼,然后起身答道:“等一下。” 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tata”的声音。 她打开门,正巧对上男人的目光。 温玉华有些懵,甚至是怀疑自己还没醒,她茫然地看了看门牌号,又看了看男人,“你怎么找到这的?” 林合川很狼狈。 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因为他现在正靠着墙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鼻尖冒出几滴珍珠大小的细密的汗珠,头发乱糟糟的,应该是没有精心打理过,米白色休闲裤的膝盖部分蹭了些脏脏的灰尘。 最重要的是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要么是一夜没睡,要么是休息不好。 林合川气喘吁吁地望着她。 对方换了条棉麻质感的白色荷叶边睡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起床气,白净的小脸素面朝天,唇边还挂着一丝不知名液体。 他眼睛盯着女人唇边,手指也不自觉抬起。 温玉华一脸防备地望着他,向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林合川面色平静,声音清越,道:“你流口水了。” 温玉华:…… ------------ 第65章等老婆 被无缘无故吵醒的温玉华瞪了他一眼,“你大清早拍我的门就是想告诉我这事儿的?” “为什么不告而别!” 男人平静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语气也有些凶,目光灼灼地盯着女人,“为什么不接电话!” 温玉华愣了愣,茫然地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有了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其中一半是林合川打来的,另一半是姜榴、齐星晚打来的。 男人的语气实在太凶,听得温玉华蹙起了眉,语气也变得冷淡,“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林合川自诩克制,但如今听到女人的话,无端怒火猝尔从身体中升起,炙烤着他的肺部,所以发出的声音便带了些火气,“温玉华,我是你合法的丈夫,你走不应该告诉我一下吗?” “合法丈夫?”温玉华蹙眉,困倦的双眸恢复清明,像一场大雾被风吹开,“林医生,你在对我冷暴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我的合法丈夫?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我的合法丈夫?现在我走了你说你是我的合法丈夫?可不可笑?” “况且我们快要离婚了,你管是不是的有些多了。” 女人的左手握着黑色的金属把手,右手悬在腰间,眉眼间蒙上一层薄薄的怒意。 林合川想反驳。 可嘴唇不知被空气中的什么给粘住了。 空气变得黏稠,一些莫名的东西掺杂其中,浑浊不清。 他努力动了动唇,终于从齿间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我只是……” 男人神色诚恳,只是落在温玉华眼中便带了一丝演戏的意味。 人总是这样,一贯会用深情和道歉掩饰自己肮脏不堪的内心。 嘴上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但心里仍然认为自己没错,甚至在下次遇到相同的事情的时候还会做出和上次一样的选择。 林合川就是这样。 温玉华早已看透。 她勾了勾唇角,蹙起的眉眼因为这丝笑意稍稍变得平缓,“难得听到林医生道歉,但我不准备原谅你,所以请你离开,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黑金色的大门猛地关上。 林合川就呆呆地站在门口,保持着道歉时候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的什么东西越来越浑浊了。 黏在人的鼻腔、口腔、耳道,甚至双眼中都挤进一些黏稠的东西。 不舒服。 …… 睡得正香被叫醒,温玉华也没有了困意。 她拉开窗帘,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太阳已经到了枝头,在温玉华的视角看去,就像是脆弱的树梢顶着一个巨大的白黄相间的散发着浓烈热意的圆球一般。 她又将窗帘拉上。 实在是太晒了。 昨晚她已给律所请了假,因此今天她准备好好休息一天。 只不过早晨补觉的美好时光被男人打断,这让她心情有些不妙。 没有了睡意,女人伸了个懒腰踏进浴室。 薄荷味的牙膏刚刚挤出来,房门又被敲响,而且这次更加急促,更加有力。 温玉华叹了口气,烦躁地打开门。 只是还未看清敲门的人,就被一个熊抱扑进屋里。 一次性拖鞋的摩擦力实在是有些大,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幸好旁边就是墙面,她用胳膊撑住这才没摔倒。 怀里的人发出哭腔,嘤嘤的声音让温玉华的心萱萱软软的。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快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又想不开了。” 姜榴毫无形象地大哭,紧紧抱着她,用力实在太大,让她有种胸腔里的空气全被排干净的感觉。 姜榴颤抖着身体,声音带着哭泣过后的悲伤,“以后不准不接电话,也不准给手机静音。” “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别哭了宝。” 温玉华声音温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是我的错,别哭了。我昨天夜里本来想去找你的,但是我又担心你睡着了,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先住下。你今天要是不来的话,我待会儿就去找你了。” 听了这话,姜榴总算止住了泪水,松开怀抱,抽抽搭搭地耸着肩。 “真的吗?” 温玉华笑了笑,“当然,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全靠着你收留我呢。” 这笑容很奇怪。 反正姜榴是看不懂,有种释怀的感觉,又有一种绝望和悲伤的意思。 为什么呢? 索性不想了。 姜榴抹了抹眼泪,揽住女人的胳膊,“那好,我和你一起搬。” 说着,齐星晚也凑上来,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玉华姐,我的车车就在楼下,我也帮你搬!” 三人顺理成章地进了屋,留下林合川与郑乐两人站在门口。 郑乐看了看三人的背影,又望了望男人的脸。 抬腿也准备跟着进去,只是还没踏入房间就被林合川揪着领子拽了出来。 “哥,不进去吗?” 郑乐挠了挠头发,表情懵懂。 林合川抿着唇没说话。 只是脸色实在不好,郑乐也没多问,默默站在男人旁边一起等着。 两人好似门神一般。 送外卖的小哥、打扫房间卫生的阿姨、上楼维修的工人……只要经过这儿,一定会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好奇地多看两眼。 一开始郑乐还有些烦躁,但后来慢慢就麻木了。 呆着脸盯着房门。 林合川倒是一直很平静,只是郑乐总觉得空气中莫名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不得不说女人真的很磨蹭。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8变成12,来来往往的人让郑乐觉得自己都变成景点了。 三人还是没出来。 他的心情从烦躁到平静,再从平静到发狂,最终实在受不了了。 “哥,走吧!实在不行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都饿死了!” 郑乐说这话,男人的表情和动作却一点都没变,于是郑乐絮絮道:“哥,从来都是别人等我们,哪里有我们等别人的道理,我看嫂子就是不想出来,要不咱们走吧,在这里等着也是没用!” 说完,林合川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他淡淡抬眉,眼中氤氲着看不清的情绪,薄唇轻轻吐出几句话。 “等不及你就先走。” 而后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动作。 郑乐觉得林合川一定是疯魔了,要不就是身体里换了个灵魂。 他挠挠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陪着林合川继续等着。 可怜他郑大少潇洒一世,却在这里陪川哥等老婆。 ------------ 第66章我是我哥,嫁给我吧 不知等了多久,在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终于蹦到13的时候,她们终于出来了。 她的行李很少,只装了一个24寸的行李箱。 白色的条纹凹凸面行李箱不是衣帽间里任何一个昂贵的、有着字母logo的大牌行李箱,而是她当初搬来林家时提着的那个。 普通的行李箱,是大街上在平常不过的。 林合川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有了动静。 他拉住女人细长白皙的手腕,道:“回家。” 女人右手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把手,左手被男人攥紧。 她脸色平静淡定,像是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般,冷冷道:“我的家在母亲去世之后就没了,你口中所说的家是哪个?” 女人的眸子不算锐利,但林合川就是从中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被遏制的感觉。 这感觉实在不舒服,所以他松开女人的腕摸了摸脖子。 一定是这黑色羊绒毛衣的领子太紧了。 温玉华说得没错,在母亲去世、父亲失踪之后,她们家的房子便被银行强制收回了。 听说是因为父亲还欠了银行一大笔债。 她在决心离开之前去过曾经的家,那座记忆里的六层小楼变成了被蓝色铁皮围着的废墟,听说是市政准备在这里建一个湿地公园,所以里面的人都搬去了三公里之外的一个安置区。 最后的念想都没了,只有存在脑海中虚无缥缈的记忆。 林合川还想说些什么,可温玉华直接无视他,拉着行李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想追,可步伐却怎么都迈不开。 追上去之后说什么呢? 手无力地垂下,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这才叹了口气,对着郑乐道:“回家吧。” 看着男人孤单萧条的背影,郑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他哥被女人给甩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摇摇头,将这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从来都是他哥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甩他哥的份儿。 何况林合川原本就不喜欢温玉华,他喜欢的是叶溪,刚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忙追上去。 哥,你等着,我肯定要为你找到幸福! ------------------------------------- 温玉华顺利搬进了姜榴的房子。 姜榴父母本来是帝都一中的老师,后来自愿报名参加了山区支教活动,可意外发生,他们支教的山区地震,姜榴父母为了救孩子被埋在了山土石渣下,找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姜榴彻底变成了孤儿,和外婆相依为命,后来外婆也走了,就只剩下了这座房子。 房子是简单的两居室,姜榴一间,另一间用来待客,不过最近齐星晚一直赖在她家,成了齐星晚的固定居所。 姜榴将行李箱搬到另一间卧室,对齐星晚道,“你,回家住!” 齐星晚嘟着嘴不愿意,“我们家除了保姆就是保安,我爸妈都在国外,你就让我在这里住吧~” 她开始了撒泼打滚的那一套,揽住温玉华和姜榴的胳膊不松手。 “好姐姐们,你们真的愿意让我回到那个冰冷空荡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吗?” 齐星晚扑闪着大眼睛。 温玉华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刚准备说话就被姜榴拦住。 她指着齐星晚道:“你,可以在这住,但是要和我一起住,不准打扰华宝!” 齐星晚连忙点头,眼里闪着小星星,“行,姜姜说什么都行!” “还有哈,你要是和我睡,有几个方面我得说清楚。第一十点之前必须睡觉,第二不准把零食带到床上,第三不准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第四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去客厅的厕所,我也去客厅的厕所,第五……” 齐星晚:…… 听了半晌,她毅然松开姜榴的手,转头看向温玉华,可怜巴巴道:“玉华姐我还是和你一起睡吧,我打地铺也可以。” “不行!” 姜榴拽过她,坚定地否决了她的话,“你睡觉的时候比过年的猪还难按,万一哼唧醒了华宝怎么办!” 齐星晚噘着嘴不满地反驳道:“你才是过年的猪呢……” “那我睡客厅,但是我申请买一张床!” 她站起身比量了一下,“正好能放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我就睡这了。” …… 一番争执过后,齐星晚一米八的大床还是没买成。 齐星晚咬着牙看着屏幕上一米五的字样。 算了,忍一步海阔天空,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 三人闹了一早晨,此时都饥肠辘辘。 这事儿毕竟是因自己而起,温玉华主动包揽了做饭的工作。 姜榴便去给她打下手。 齐星晚没进过厨房,就去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 没多会儿,三菜一汤端出了厨房。 看着色香俱全的菜,齐星晚忍不住了,忙用手捏了一个排骨送进嘴里。 囫囵嚼了几下咽下肚里,她满目深情地看着温玉华,单膝跪地牵住温玉华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道:“姐,我是我哥,嫁给我吧。” 温玉华抽出手,冷冷道:“不好意思,不嫁姓林的。” 齐星晚改了口,“姐,我不是我哥了,嫁给我吧。” “不嫁女的。” 齐星晚:伤心…… 温玉华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一顿风卷残云,桌子上只剩下了残羹剩饭。 三人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 齐星晚扑闪着眼睛看着两人,问:“玉华姐,你真的要和川哥离婚?” 温玉华扫了她一眼,“嗯,签完离婚协议书就离。” “那什么时候签啊?” “等等!” 姜榴从沙发上跳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慢慢靠近,“齐星晚,你不会是要和那个死绿茶通风报信吧?” 齐星晚立刻否认,“哪有!” 姜榴保持着动作看着他,一副“不说实话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齐星晚败下阵来,小声嘟囔道,“其实我就是想知道玉华姐能分走多少钱……” “嗯?” 齐星晚靠近温玉华,凑到她身旁道:“我爸说单单林氏一个企业就超过千亿的市值,更别说林家其他产业和那些在国外的财产。要是全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别说能绕地球三圈了,把地球铺满都没问题。” “林家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 齐星晚目光灼灼,“所以你能分走多少啊玉华姐。” “一分都分不走。” 温玉华冷冷出声,打断她的幻想,“我们签过婚前协议了,我一分都分不走的。” 齐星晚:…… “啊——我还打算让你养我一辈子呢。” 齐星晚懊恼。 姜榴拍了拍她的肩,“年纪小小想得倒是好。排后面去,要养也是先养我!” ------------ 第67章婚姻围城 翌日起床之后,温玉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是把一直戴在头上的枷锁撤去一般,头脑、颈椎连带着腰身都能昂扬地直起来。 怪不得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如今只是离开了林家,她都觉得浑身轻松,更不要说以后再与林合川离婚了。 这样想着,步伐都带着些意气风发的意味。 踏入律所,林悠悠忙凑上来,好奇地打量她一眼,“中彩票了?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差不多吧。” 温玉华莞尔一笑,声调清润悠扬,像是山涧溪流,唱着欢快的歌奔向远方。 “你真的中彩票了啊?”林悠悠托腮看着她。 只觉得今天的温玉华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十分特别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是从她勾起的嘴角、弯弯的眼眸和说话的语调来看,她的心情十分特别非常的好。 真是奇怪。 温玉华笑了笑。 没等她回答,林悠悠又转了转椅子靠近她,小声道:“我们律所刚刚又来了个帅哥,模样比你老公差不了多少,看冯朝阳那个谄媚的态度,应该又是个贵客。” 她仰天长叹,哎了一声,身体后仰靠在办公椅上,惆怅道:“这么帅,我既想让他找我办案,又不想让他找我办案,真是纠结。” 林悠悠和温玉华一样,专业是民事诉讼、婚姻援助。 温玉华淡淡一笑,“你这么说的话我可真就有点好奇了,到底是多好看才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我发誓,真的很帅!” 林悠悠直起身,举起三个手指头,“而且是如沐春风,风光月霁的帅。一看就是个温柔暖男。” “帅就冲啊。” 温玉华打开电脑,眸子平淡如水。 她的上一段婚姻告诉她,男人帅没有什么用,就是他帅成莱昂纳多,该出轨的还是会出轨。 “你不懂。” 林悠悠神色正经起来,“在我们颜狗眼里,帅并不一定要追。就像是公园里的鲜花一样,我,们觉得他好看,但不一定要摘,美好的事物应该让大家欣赏才是。” “所以你追求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温玉华问。 “对了!” “那如果给你个机会让你和他谈恋爱你会同意吗?” “当然!”林悠悠不假思索,“野花哪有家花香!精神共鸣的前提是身体也要共鸣!” 温玉华:…… “你还真是个善变的小女孩呢。” 话音刚落,冯朝阳从外面走进来点了点温玉华的桌子。 他脸色阴翳,看起来不是很好。 温玉华莫名其妙地,朝着林悠悠皱了皱眉。 林悠悠耸了耸肩,很明显也不知道冯朝阳的意思。 还没踏进贵宾室,冯朝阳的腰先弯了,而后脸上扯起谄媚的笑容,指着温玉华道,“周先生,这就是温律师。” 温玉华不解,抬头一看,顿时怔愣在原地。 果真是如沐春风,风光霁月。 “温律师。” 周远霖站起身,黑色皮质沙发发出“cucu”的声音。 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窗外的白云大朵大朵地走过天空,分割着太阳射出来的白色光线。 英英玉立,芳兰竟体。 周远霖脸上挂着恰当的笑,只让人觉得他说话都是一阵温暖且带着花香的春风拂面而过。 论相貌,他较之林合川各有千秋,只在眉眼处稍稍逊色。 论气质,周霖远是春风拂柳,温文尔雅;林合川是三尺寒冰,高高在上。 “周先生。” 温玉华点点头,主动伸出手礼貌握了一下。 “温律师,周先生有个案子想找你处理。” 冯朝阳不冷不热道,“你可得好好做啊!” 表情虽然还是笑着,但温玉华明显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啊”分明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温玉华当然知道冯朝阳为什么如此。 奖金没了,李雨桐走了,他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怎么能不记恨始作俑者。 不敢记恨林合川,自然就想拿捏她。 只不过碍于林合川的身份不敢下手罢了。 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 “冯律师放心。”温玉华脸色淡淡,“我会尽专业所能帮助客户解决问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火药味。 周霖远有些不解,道:“冯律师,我要委托温律师的话,是不是可以单独与她聊聊案件?” 冯朝阳收起眸中的那丝恨意,脸上恢复谄媚的笑容。 “自然,自然,周先生您随意,我先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两人。 挂在窗边的碧绿色的吊兰被微风吹得打了个转儿,叶子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你和冯律师之前有过节?” 周远霖问,“他好像对你有些敌意。” 温玉华笑笑,“没什么,可能是工作中有些摩擦吧。” 她不愿意说,周远霖也适时住嘴。 “你来找我办什么案件?” 温玉华狐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 话没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呼之欲出。 周远霖愣了一下,失笑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他被女朋友骗了三百万,委托我找个靠谱的律师追回。”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温玉华拿出笔记本。 细嫩修长的手指握住黑色笔杆,右手扫过洁白的书页,留下一行行蝇头小字。 “他在国外。” 周远霖解释道:“他和女朋友谈了半年,约定先结婚再领证,可没想到结了婚之后,女朋友就带着三百万的彩礼消失了。” “三百万不多,他也不在乎,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自己半年的感情全白费了。” “但是他并不愿意以盗窃罪起诉女友,只是想追回彩礼,所以才来找你。” 周霖远声音沉静镇定,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的眸子弯起,语气中满是肯定,“你帮了我姐姐很大的忙,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你一定可以,麻烦了。” 接了案子,温玉华又与周霖远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 男人偏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黑色的指针已经跳到了12。 周霖远直起身来,长呼一口气,脸上噙着笑意,“玉华,时候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温玉华明显一滞。 周霖远对她的称谓实在有些亲密,让她措手不及。 反应慢了一拍,周霖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忙道:“抱歉,叫习惯了,之前跟着合川的时候就这样叫。” 温玉华摆摆手,略有些尴尬,“没事,这样叫就可以。我只是在想中午要去吃什么饭。” 男人站起身,道:“我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川菜馆子,我们可以去尝尝。” 温玉华点头,内心却琢磨同样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周霖远彬彬有礼,即使让人偶尔不舒服了也会立刻道歉。林合川怎么就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做错了事情也是怎么都不低头。 真是差距…… ------------ 第68章我送你 周霖远将温玉华送到律所之后便离开了。 她刚刚坐下,一旁的林悠悠就绕了过来,拿着玩具刀抵着她的脖子,张牙舞爪道:“说清楚!你和这男的什么关系,不然就杀了你!” 温玉华淡淡瞥了她一眼,“周琳的弟弟,林合川的朋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周琳?”林悠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好熟悉的名字。” “前几天的那个离婚案,凤凰男的那个。” 温玉华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林悠悠收起玩具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亮,“对了,你不是要和……” 她左右看了看,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要和那个谁离婚么!我觉得这个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温玉华:…… 她淡淡抬眸,道:“发烧的话我有药。” 说完就不理她低头整理档案了。 林悠悠八卦地凑过来,“信我,我觉得他对你绝对有感觉!” 温玉华奇怪地瞄了她一眼,“离异少妇和豪门继承人?写成书确实挺带感。” 林悠悠:…… “反正等着吧,我就是觉得他对你有感觉。” 林悠悠的话温玉华并没放在心上,就像她说的,离异少妇怎么可能会和豪门继承人牵扯上关系。 下午回家的时候,或许是正值晚高峰。 等了十多分钟,一直打不来车。 温玉华又狠不下心加价,便一直在律所外等着。 这时,一辆祖母绿的迈巴赫在她身边停下。 “玉华,怎么还没走?” 周霖远降下车窗,露出那张含着笑意的脸。 “晚高峰,打不到车。” 温玉华摇了摇手机,苦笑一声,“看来我得再等等了。” “那恭喜你幸运地遇到了我,不用再等了。” 周霖远半开玩笑地示意道,“上车吧。” 温玉华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屏幕上一直显示的“正在召唤中……”,下定了心。 “那好,我给你路费。” 温玉华想起什么,又道:“我现在住在悦澜山,挺远的,顺路吗?” “悦澜山?” 周霖远不解,“你不在浮云湾住了?” “嗯。” 她淡淡点头。 周霖远自然知道其中关节,不再提起这事,微微点了点头,“当然,但是路费就不用给了。” 他微微一笑,眸子弯成好看的弧度,“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提钱就太生分了。” 温玉华微微点头,“好,那我改天请你吃饭,麻烦了。” 她上了车,迈巴赫渐渐驶入主干道。 落日余晖,云兴霞蔚。 秋天的落日会带给人什么感觉呢? 或许是又到了伤春悲秋的日子了。 每每看到这种落日,温玉华心中总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胀胀的,酸酸的。 无关任何人,也无关此刻的心境。 只是总有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像是把人整个按在黑褐色的醋坛子里。 祖母石绿色的迈巴赫飞驰在道路上,镜子似的反射出眼花缭乱的绿。 面前是浩大的夕阳云海,几束金色的光芒穿过云层,被空气中的灰尘杂质反射成绚丽的粉色,铺满整片天空。 壮丽的火烧云映在人的脸上,连人的心都染上几分血红色的悲壮。 女人怔怔地盯着落日,眼中是让人看不明的情绪。 而周霖远则认真负责地当着司机,一路上都没说话。 “玉华,到家了。” 男人温暖的声音响起,暂时打断了她悲伤的心绪。 “啊,谢谢。” 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霖远,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或许是还没从那种悲伤的心境走出来,温玉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语调上扬,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周霖远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看不清的笑意,“好啊,我等你。” 话刚说完,一股大力就将车门打开。 灰色的袖子摔在空中发出飒飒的声音。 接着,温玉华的手腕就被一双手钳制住,男人阴鸷且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会在他车上!” 温玉华眉心蹙起,抬头看着林合川,只觉得一片阴云笼罩着自己。 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薄唇抿起,脸色木然,呼吸因为愤怒而微微重了些,他的双眸中浮现出一簇浅薄的怒火,因为更多的怒火被他压制在体内,从其他方面显现出来。 譬如紧紧抓着她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手背浮出道道青筋,青紫色的血管顺着手腕向上,直到钻进灰色的袖口才看不见。 规整饱满的太阳直晃晃地坠入地面,只一小片还留在地面上,像是破碎的圆盘。 温玉华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问题。 众人都说碎碎平安,可若东西真的碎了,再也无法成为原样,那又如何才能碎碎平安呢? 血红色的光芒照射在男人脸上,映在男人深井般的眸子里,像是燃起的一簇火苗。 同时映在他眸中的还有她的脸。 温玉华眨了眨眼睛,眸中的她也眨了眨眼睛。 气氛有些僵持,林合川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伸出去的手像是握住了遍布尖刺的荆棘,狠狠地扎进皮肤。 温玉华的态度实在太过冷淡,甚至没有反应,这让他更加生气。 “家里有这么多迈巴赫都不坐,就喜欢这个颜色吗?” 男人的声音冷漠至极,紧拽着女人的胳膊将她拉出车子。 温玉华一个踉跄,摔到男人坚实的怀抱中。 灰色的休闲服拉链咯得她下巴有些疼。 温玉华下意识推开男人,冷冷的语气染上一丝火意,“你干什么!” 被推开之后,男人就冷冷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阴沉不定。 周霖远见事情不对,忙道:“合川你别多想,我只是下班路过公言,玉华又恰好打不到车,就顺理成章送她过来了。” “你家在城东,送她来城西,倒是挺顺理成章的。”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酸味。 林合川的话阴阳怪气的,听得温玉华都蹙起了眉。 “你好好说话。” 听见女人的声音,林合川冷哼一声,偏头不语。 “这次真是不好意思了,下次再请你上去坐坐。” 温玉华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 周霖远浅浅一笑,“没事的,我先走了。” 祖母绿的迈巴赫驶出视线。 “舍不得?” 林合川阴着脸。 温玉华没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漠地转身,而后朝单元门走去。 “别走。”林合川再次攥住她的手腕,“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 第69章无赖行径 “解释什么?” 温玉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双眸浮着一层薄薄的寒气。 只一眼,就好像是如坠冰窖。 林合川动了动唇,松开女人的手腕。 “解释一下为什么是他送你来的,别忘了你还是个有夫之妇。” 看着女人的眸,他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双眼望向别处,不敢直视女人。 “他已经解释完了,仅此而已。” 温玉华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却堵得男人心头一梗,像是被人顺着血管塞进了一团黏腻的东西,正好堵在心口,迅速膨胀,挤压着身体一般。 “还有事吗?” 男人半晌不说话,温玉华瞥了他一眼,“没事的话我就上去了。” “别。” 林合川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灰色的夹克像一堵水泥墙面,连光线都遮住几分。 此时温玉华已经迈出一步,来不及收腿,然后便直接撞在了男人身上。 “嘶~” 温玉华下意识捂着额头蹲下。 “你没事吧。” 林合川后撤一步蹲下,用胳膊圈住女人,沉寂又带了些怒火的脸上多了丝着急。 他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因为着急而紧紧绷着脸,眼中是无比的认真,“怎么样?破了吗?疼不疼?” 温玉华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赤脚在屋里打扫卫生时,小拇指不小心绊到了实木桌脚。 疼痛是以一个中心为原点呈放射性扩散的,而且是一阵比一阵疼。 唯有静静等着疼痛的浪潮从身体里扩散出去,才能缓过神来。 温玉华就是如此。 “你怎么样?” “我……没事。” 她推开男人站起身,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印了一个红色的印子,就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十分突兀。 “你突然闯到我面前干什么。” 额头的红印还在发出隐隐的疼痛,她用手摸了一下,语气颇为不善。 她生气的时候,耳朵总是先变红,接着嘴巴微微撅起,再然后就是眉毛上挑,鼻尖耸动,最后才会说出一种带着些撒娇意味的愤怒的话。 她不是真的撒娇,而是在愤怒说话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浓重的鼻音,所以才让人感觉或许是在撒娇。 这是林合川观察了很久才得到的结论。 于是当温玉华真的这样生气了的时候,他立刻乖乖认错。 “对不起。”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被地底伸出的触手裹住了脚面。 “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温玉华语气冷淡。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女人的怒意,反而能听进去男人的话了。 他转头回到车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温玉华透过透明袋子看到那里面的纸页上写了“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她攥紧手,有些紧张。 “这是律师拟好的离婚协议,如果你没什么异议就签了吧。” 男人低着头将文件袋递给女人。 她接过文件袋,嘴唇微微勾起。 “费心了。” 温玉华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真心,十分敷衍。 林合川也不放在心上,他抱着胳膊靠着车门,温玉华的表情变化一举一动都印在他的眼中。 看到女人默默勾起的唇角和微微上挑的眼眸,他的心里就十分不爽。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看到离婚协议的时候要这么高兴?! 心情不悦,脸色就变得又黑又臭。 趁着温玉华打开文件的时候,他望着女人,冷声道:“这么想离婚?” 温玉华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 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却是一副“你不早就知道”的模样。 烦! 林合川深呼吸几下,压制住心头的躁意,索性偏过头不看她那副得意的模样。 日落西山。 太阳成了一条闪着金光的线段,只在西面的天空留下几分颜色。 再看东面,月亮已经上来了——弯弯的一角,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身后跟着斑斑点点的星光,大有要与太阳平分秋色的气势。 路灯亮了。 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投射出淡淡的白色的光芒,像是用圆规画好了范围似的,投下一个正圆,一半隐藏在路边的草丛中,另一半照在路上。 远远看去,像是海中的波浪,起起伏伏。 林合川的目光又不自觉投向了女人。 她看得实在是认真。 站在路灯下,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表情十分严肃,严肃到连她的脸都是面无表情。 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低马尾,瀑布般落在女人的灰色外套上。 灰色外套…… 他伸出胳膊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 “林合川,你故意的吧。” 她将离婚协议按在男人身上,眉心紧紧蹙起,冰冷的语气带着怒意,“先不说我的名字都是错别字,单说这财产部分,为什么只写了我的私有财产?还有子女部分,谁说碳球是你儿子了?” 林合川拿起协议慢慢扫过去,淡漠的眸子看着协议,慢慢解释道。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离婚的时候如果没有孩子你就要全数归还我替你还清的债务,之前我答应你,如果你能等到奶奶回来,债务就减一半,所以你现在还欠我三千五百六十八万零六百,那我清算你的私人资产有错吗?我只是担心你还不上债而已。” 他又指着子女部分的协议沉声道:“碳球是在我们婚姻续存期收养的,所以理应是我们两人的子女,我舍爱将它让给你,难道不应该享有探视权?而且一周三次不过分吧?” 最后,他又蹙眉,看着白色纸页上的错别字道:“这个错别字是律师的问题,回去扣他奖金。” “你……你无耻!” 温玉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一向冷漠矜贵的林医生怎么会搞这种无赖行径? 她冷哼一声,转头进了单元。 林合川一贯冷漠正经的脸上荡出笑意,目送女人进了电梯,这才上了车。 万和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川哥,回家吗?” 林合川脸上的笑意氤氲开来,渐渐又变成冷漠的一张脸。 ------------ 第70章追妻? 车内安静下来。 黑夜带着冷意侵蚀着车窗,万和打了个喷嚏,忙将窗户关上。 “万和,你谈过恋爱吗?” 被点名的万和立刻绷直身体,目光朝后视镜望了一眼。 男人摊在座位上,眼睛微阖,身体后仰,头部结结实实地倚在靠背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断按压着额头,似乎十分疲惫。 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他睁开眸子,面露不悦。 “谈过。” 万和回过神,视线又落到前方的路上。 “本科大三的时候谈过,我学的是理工类,女生极少,我当时的女朋友是外语系的系花,长得特别漂亮。” “嗯。” 林合川应了一声,没再往下说。 三分钟后。 “那当时是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 万和疑惑,又默默看了眼男人。 对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斟酌了一下,道:“是她追的我。” “嗯。” 再三分钟后。 “那她是怎么追的你?” 万和:…… 他总觉得男人今天怪怪的。 林合川并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喜欢过问下属的私事,今天怎么就这么不对劲? 万和说:“也没怎么追,就是下课等我,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给我买奶茶,让我陪她上课什么的,然后就在微信表白了,我就同意了。” “嗯。” 男人又冷冷地回了一声。 万和再次看向后视镜。 林合川眉心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又半晌。 “真的就这么简单?” 万和一愣,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开口,“嗯,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嘛,当时恋爱经验也不足,就被拿下了。” “嗯。” 林合川再次沉默,眉心蹙得更紧。 万和似有觉悟。 今天问他这么多,该不会是想重新追求太太吧? 他清了清嗓子,道:“川哥,您听过‘好女怕缠郎’这句话吗?其实想要让一个人和你谈恋爱,首先就要迷惑对方的意志,让对方产生一种你非她不可的感觉,日日缠着她,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心。” “至于怎么让对方感受到真心呢?很简单,就是花钱。网上有那么一句话,意思大概是‘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您听起来可能觉得有些三观不正,但不得不说,这话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万和的这番话让他皱了眉。 上万字的纯英文论文他能读懂,晦涩难懂的医学著作他也能看懂,可唯独刚刚万和的几句话,让他不明白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就乖乖投降呢? 就像他当初专门托人从法国为温玉华带来CHANEL的永恒钻石包包,她不还是给卖了? 还有那一整个房间的奢侈品衣服包包首饰,她走的时候一件都没带。 所以按照这种方法,温玉华就不可能被拿下。 幽深的眸看向万和。 林合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万和意志不坚定。 像是温玉华这种意志坚定的人,糖衣炮弹是攻不下的。 至于“缠”这种方法,倒是能试一试。 可是怎么“缠”呢? 男人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眸,陷入沉思。 车子内再次陷入沉默。 万和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川哥,是不是太太……” “不是!” 林合川回答得十分斩钉截铁,几乎是立刻掀起眸子,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管她的事,有个朋友托我了解一下怎么追女生,你不要多想。” 他回答得倒是干脆。 可越是干脆,越能让人感觉到他话语中的紧张。 万和点头应下。 一分钟后,男人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语气恢复一贯的冷漠,“这件事不准告诉别人,否则今年的奖金全部扣光。” 万和:…… “收到。” 他默默看了男人一眼,暗暗腹诽。 这么骄傲冷漠的人竟然会用这种手段,看来这婚属实离不成啊—— ------------------------------------- 林合川最近很闲。 闲到没事就会拿着一份离婚协议在小区门口等她。 而每次的离婚协议要么是错别字满篇,要么是缺页少页,总之没有一次是完整的。 温玉华一开始还能忍,可后来她根本就不愿意再搭理男人。 她算看明白了,这狗男人每次都拿这种东西糊弄她,就是故意拖她时间的。 如果只在小区门口等也就罢了,这男人还登堂入室。 这天,温玉华下班之后难得没在小区门口遇见他,可刚刚推开家门,就察觉到一股莫名严肃的气氛。 姜榴抱着抱枕窝在小沙发里,目光警惕地看着靠在沙发正中的男人。 齐星晚从厨房里拿来个玻璃杯,倒满温水。 “川哥,喝水——” 林合川抿了一口水便把杯子放下,淡淡问道:“这水不是矿泉水?” “不是,是净化水。”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不再说话。 屋里的气氛着实有些胶着。 这么尊大佛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屋子里的气温都低了三度。 姜榴默默靠在齐星晚身旁咬耳朵,“有这么个人形空调,我估计仁爱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了。” 齐星晚听了这话捂住她的嘴示意不要说下去,再转眼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睛。 他表情放松,语气淡然,眸中却渗出冷意,“我听力很好,尽量不要在我面前说我的坏话。” 姜榴呵了一声,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来这里干什么?” 温玉华放下包,眉间浮起淡薄的烦躁,但语气依旧冷淡。 “等你。” 男人简短而有力的回答让温玉华蹙起了眉。 齐星晚仿佛看到了救星,惊喜地站起来,“玉华姐,你回来了!” 温玉华点点头,顿了一下,接着道:“阿榴,星晚,你们俩去买点螃蟹。我上楼的时候看到有人提了一袋子大闸蟹,看起来很好吃,你们去买我做给你们吃。” “嗯!” 齐星晚点点头,拉起姜榴就要走。 姜榴却止住脚步,警惕地看了眼面色淡然的男人,道:“华宝,让齐星晚自己去吧,我在这陪着你。” 温玉华当然明白姜榴的好心,可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且有林合川在,姜榴很拘束。 “不用了阿榴,你快去快回,我和他就说两句话。” 她拍拍姜榴的肩示意她放心。 姜榴咬着唇,点点头,“好,我快去快回,你小心。” 接着,她趴在温玉华耳边提醒道:“卧室抽屉里有电棍,他要是对你不轨你就电死他!” 温玉华失笑,语气轻松许多,“好,快去吧,要不然待会儿就吃不上了。” “好嘞!” 姜榴挽着齐星晚出了房门。 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内就只剩下温玉华与林合川两人。 女人向前走几步坐在沙发上,目光冷漠,“谈谈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 第71章走光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男人反问。 草绿色棉麻沙发正中凹下一块,男人长腿交叠,脊背紧靠沙发,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闲散的模样。 “林医生,仁爱不忙吗?” 温玉华微微皱眉,绕到小沙发上坐下。 她真的想问,仁爱每天这么多病人,他作为一个医生,到底是怎么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的? “忙,但是我不忙。”林合川道,“仁爱请了这么多位医生,就算再忙也不缺我一个。” …… “你这次来又是干什么?给我新的离婚协议?” 温玉华冷冷地睨着他,想看看他这次又能有什么新的借口。 男人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你的项链忘了带了。” 打开盒子,一枚湛蓝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里面,在灯光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这是他们在还相爱的时候,男人送她的那条海洋之心同款项链。 她一直很喜欢这条项链的。 林合川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她每每都要握着这条项链才能睡得安稳。 直到男人从美国回来—— 莫名的,没有原因,她不再喜欢这条项链了。 因此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它。 温玉华看着项链入了神。 如今已是仲秋时节。 每到傍晚窗外便会落下一层寒露。 而后月亮升起,黑暗匆匆赶来,窗台上的白露便成了月光的倒影。 屋外麻雀蹦蹦跳跳的,站在窗台上好奇地望向两人,叽叽喳喳地叫着。 温玉华冷冷地扫了一眼宝石,将项链推给男人,“这不是我的东西。” 树影婆娑,屋内飘着淡淡的柑橘香味。 湛蓝色的宝石晶莹剔透,被切割成的无数平面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男人的声音寒冷而平静,他望着桌上的蓝色宝石,问:“我送给你的,怎么不是你的东西?” 温玉华道:“我们签了婚前协议的,你的财产和我的财产分开,这不是我的东西。” 林合川蹙眉,伸手将宝石攥在掌心。 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真的不要?” “不要。” 温玉华语气坚定。 “你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说罢,他作势起身要扔下掉项链。 “你疯了。”温玉华忙按住他的手,冷漠的语调中略带些恼怒,“上亿美元的东西你就这样扔了!” “那你要不要?” 温玉华嚅了嚅唇,偏头执拗道:“不要!” “好。” 听了这话,林合川当即挥手,只看见一个闪着银光的链条直挺挺地飞到窗外,撞在树上,然后滚到楼下的草丛里。 鸟儿被突然飞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相对于林合川的气定神闲,温玉华是真的心疼了。 她虽然不要那项链,但怎么着都是上亿美元的东西,怎么真说扔就扔了! “林合川你真的疯了!” 她推开男人,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 林合川默不作声,跟着她走了出去。 姜榴家楼下是一片绿化带,平整的冬青今天刚刚被修剪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汁液的香气。 女人今天穿了深棕色毛线连衣长裙,踏进冬青丛的时候正好刮到了一旁的灌木枝叶,所幸里面穿了个打底裤,温玉华便撩起裙摆塞在腰带中,露出弧线修长的腿部。 此时正是傍晚,天色渐黑,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小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男人见她动作如此豪放,不由得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将她的裙子拉下。 “你干什么?” 温玉华立刻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可绿化带中的小路本就狭窄,这样一退,差点向后栽倒。 多亏林合川伸出手拉住了她。 只是用力过猛,将女人拉到自己怀里的同时他又一个没注意向后退了几步,绊倒在路边装饰的石头上。 摔倒了! “啊!” 女人惊呼一声,倒在男人身上。 剧烈的动作吸引了周围的人。 “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都不知道避着点……” 不知从哪传来的讨论声,让女人羞红了脸。 她忙从男人身上爬起来。 “你刚才干嘛!” 她怒视着男人,薄薄的面皮上浮着丝微红的愠怒。 林合川拍拍手站起来:“你走光了。” 温玉华下意识向后看,林合川又补充道:“刚才,你走光了。” “哦。” 她声音闷闷的,刚才的恼怒一扫而光。 原来是这样。 “温玉华,你不觉得你对我的防备心太重了吗?” 林合川一顿,“还有你朋友。” 温玉华知道这男人肯定是听见姜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了,便淡淡道:“女性作为社会上的弱势群体,防范心强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但又说得没错。 只是林合川越想越觉得不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把他当坏人嘛。 但看到女人又走进灌木丛里找项链,这话他便没问出口。 “那项链你真的不要?” 林合川陪着她一起在灌木丛中寻找,只是心不在焉地,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温玉华的脸。 “不要。” 女人再次拒绝。 “那项链我送给你,任你处置,你可以把它卖了,也可以收藏保存,怎么样?” 林合川循循善诱,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显得无比悦耳。 温玉华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很快她就把这心动压下。 “我又没有渠道能把这项链卖了,你给我有什么用。” 她声音淡漠,目光却在灌木丛中四处逡巡。 天太黑了,只靠路灯的光芒根本就没办法看见,她只好打开手机灯光慢慢寻找。 这话噎了男人一下,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心中起了躁意。 怎么糖衣炮弹对万和有用,对这女人就没用呢! 其实温玉华不想要这项链更多在于这项链带给她的回忆实在太痛苦了。 一看到它,女人就能想到自己苦苦等待男人的那段时光,简直是暗无天日。 虽然这项链也见证过两人的爱情,可对她来说,痛苦的意义大于幸福。 话音刚落,又听旁边的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找到了!” 冬青翠绿,宝石幽蓝。 银色的铂金链条挂在灌木枝上,蓝色宝石被叶子拖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女人先他一步拿起宝石。 “呐,找到了,你走吧。” ------------ 第72章搬家 将项链递给男人后,温玉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留男人站在那定定地看着她。 上去没多久,姜榴和齐星晚就回来了。 姜榴风风火火地打开门,见屋内没有男人,立刻冲到温玉华面前,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那狗男人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电棍用没用上?” “威力大不大。” “我特意买的最大电流,就是为了对付林合川这种色狼的。” 色狼…… 要是让林合川知道他被人说成色狼,不知道脸能黑成什么样呢…… “没用,不知道。” 温玉华用小刷子认真地刷着螃蟹。 “那你们干什么了?” 温玉华想到刚刚在楼下的场景,有些赧然,淡淡道:“没干什么呢,就是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姜榴:…… “你看我信吗?” “我也不信。” 齐星晚端着果盘走了进来,递给温玉华一瓣已经切好的橙子。 “玉华姐,你不觉得川哥最近很怪异吗?” 说到这,她拿着螃蟹的手一顿,目光望向齐星晚。 “什么意思?” 齐星晚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我胡乱猜的。” 姜榴有些忍不住,她接过齐星晚手中的橙子道:“你快说呀。” “玉华姐,你大学谈过恋爱吗?” 温玉华愣了一下,没等说话一旁的姜榴就接过话茬,略带骄傲道:“我们华宝在大学可是鼎鼎有名的法学院一枝花,追她的人能排到法国呢!” “所以说是高岭之花,没谈过恋爱那种。” 齐星晚幽幽道。 这话对了,温玉华大学的时候真没想过谈恋爱。 厚厚的法学书她都啃不完,怎么有时间谈恋爱呢。 “说林合川呢,你又提谈恋爱的事干吗?” 姜榴不解。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温玉华。 “那你们总看到过晚上在宿舍楼底下等女朋友的男生吧,还有在宿舍下面告白的那种。” “这倒是看到过。” 这话勾起了温玉华一段不好的回忆。 当初一个隔壁专业的男生追她,她不同意,那个男生就死缠烂打,每天晚上都在宿舍楼下告白,温玉华最终还是找了导员才解决了这个事儿。 “那你们不觉得川哥的行为和那些男生的行为差不多吗?” “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温玉华下意识想反驳,可随即想到这两天男人的异常举动,这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不会吧!” 姜榴瞪大了眼睛,“你说林合川用那么幼稚的手法追求华宝?” “我只能说有可能……” “不可能。” 温玉华断然否决,声音冷漠,“以我对林合川的了解,他这么傲娇的一个人,不可能会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更何况,他心里爱的是叶溪,对我只不过是新鲜感作祟而已,这点我很清楚。” “唰唰”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玉华面无表情地刷着螃蟹,面色冷漠。 两人见她这样,立刻禁了声。 姜榴拽着齐星晚走出厨房,叹气道:“华宝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早日离婚,可林合川那狗男人每次都故意下绊子,这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啊。” 姜榴的声音渐渐飘远,温玉华面无表情。 是啊,这婚什么时候才能离…… ------------------------------------- 林合川依旧是每天下午都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但这次换了花样。 不再用离婚协议糊弄她了,而是每次都带着不同的礼物。 要么是Hermes的新款皮包,要么是Chanel的高定成衣,要么是Chaumet的珠宝首饰…… 温玉华很不耐烦。 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林合川永远都在糊弄她,永远都不把她的想法当回事,永远以自己的想法裹挟她。 无论是当初的冷暴力还是出国,亦或者是如今的离婚,都是林合川一意孤行,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 心里有烦心事,注意力便不集中。 周霖远说完话,见温玉华愣在那里,便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温玉华意识回拢,见周霖远正盯着自己,微微有些羞愧,“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你说什么?” 周霖远又重复一遍,关心道:“改天再聊也可以。” “不用。”温玉华浅浅一笑,道:“只是最近有点事情让我分身乏术,所以才会走神,你继续说。” 周霖远又道:“什么事?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温玉华看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霖远,你有朋友要出租房子吗?” 说我这话,她又有些微微懊恼。 租房子应该找中介,问他算是怎么回事,况且他还是林合川的朋友,若是告诉了林合川怎么办。 周霖远低下头想了想,笑道:“还真有个朋友想出租房子,就在你们律所附近,是个三百平的大平层。他被公司外派到国外工作一年,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便让我找个租客。不过因为时间的问题,房子只能租半年。” “真的?” 温玉华眸子一亮。 “嗯,他主要是担心房子长久不住会出问题,所以房租也很便宜,一个月只要三千块钱。” 周霖远认真道。 温玉华这次是真的心动了。 三百平大平层,在律所附近,一个月只要三千的租金。 这样的条件在帝都真的难找第二家。 虽然只能租半年,但半年之后她和林合川的事情应该就已经结束了,这点不是问题。 “怎么?你要租吗?” “嗯。”温玉华点头,“自从搬出来就一直住在朋友家,最近那边有点事,想出来自己住。” 她没说是因为林合川才想搬出来的,心里还有些防备。 末了,她犹豫道:“霖远,我搬家这事能不告诉林合川吗?” 周霖远一愣,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止住了好奇。 “好,今天下午你下班以后我带你去看看,如果你要搬的话我叫个阿姨先去打扫一下卫生,你确定好时间搬过去。” 温玉华有些欣喜,一贯淡漠的语气也带着丝雀跃,“好,我先转你房租,大概两三天之后就会搬。” 周霖远收下转账,下班后带着她去大平层看了一圈。 这个小区确实在律所附近,步行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附近配套设施极全。 而且这小区安保也好,正适合温玉华这样的独居女性。 敲定搬家的事,温玉华说搬就搬,特意请了一天假避开林合川搬了出来。 只是姜榴和齐星晚有些舍不得她,抱着她的大腿哭。 “华宝,你搬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是啊!玉华姐,你把我的嘴养刁了我还怎么吃外卖啊!” 温玉华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过于好笑了,便拍了拍两人的头。 “我只是搬走,又不是不见面。再说你们可以去我那里住啊,有三个卧室呢,够住了。” 听到这话,两人眼睛一亮。 一边搬着东西,一边商量房间的分配权。 温玉华无奈摇头。 这真的,太像养了两个孩子了。 ------------ 第73章搬家2 叫了个货拉拉,拉上三人的行李,温玉华和姜榴坐上了齐星晚的保时捷,一起去新小区。 是了,姜榴和齐星晚舍不得温玉华,一起搬去了那个大平层。 按照姜榴的话就是“有福同享,有难你当”,好姐妹住上了大平层,怎么能不一起享福呢! 到了地方,众人才惊叹于新住址的豪华。 望江景是近两年才发开的新小区,定位高档,安保性强,配套设施齐全。 之所以叫望江景,就是因为小区内有一个楼盘可以俯瞰小区后面湿地公园的河景。帝都人多地少,能在这么个地方建个湿地公园,周围小区的房价自然也不会低。 温玉华本以为这个大平层也就是在小区内偏僻的地方,毕竟一个月三千的房租能住这种地方都算是奢侈了,但没想到的是,周霖远那“朋友”的房子就是小区里那个能看到江景的楼盘。 楼高十层,两厅两户,她在八层,毫无视线遮掩的情况下,拉开窗帘就能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的景色。 进了家门便是客厅。 温玉华四处打量了一下。 房子整体是黑白调简约风。 客厅没有茶几,铺了层厚厚的黑色羊绒地毯,几个造型奇特的沙发摆在正中,对面是一面墙,隐藏式电视嵌在墙上,墙后便是餐厨一体的开放式厨房,厨具齐全。 左右两边分别是卧室与休闲区。 三个卧室都在左边,分布在过道两侧,右边被设计成了休闲区,运动器械、茶几座椅等应有尽有。 最吸引目光的还是右侧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如今正是中午,天色蔚蓝,阳光明媚,落在人身上的时候暖洋洋的。放眼望去,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湿地公园,绿树成荫,鸟雀成群,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偶有几条小船划过,赏心悦目。 这里虽比不上浮云湾,但也不是常人能住的地方。 温玉华有些心惊。 一个月三千……是不是太少了…… 正踌躇着,姜榴和齐星晚已经挑好自己的房间了。 三个卧室,两人一人一间次卧,把正中的主卧留给了温玉华。 简单收拾一番,又歇了会儿,温玉华便被姜榴两人拉着去试新开的咖啡店了。 另一边。 林合川等了一晚上也没等来温玉华,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15楼连灯都没亮。 他蹙了蹙眉,心中莫名有些恐慌,快走几步上了电梯。 万和见男人急切的模样,也跟着一起上去了。 敲了半天的门,屋内一片安静,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楼道中只有不知从哪传来的狗叫声,吵得人心烦。 林合川烦躁地靠在墙上拉了拉领带。 这时,邻居打开小窗疑惑地看着两人。 “你们找谁?” 林合川抿了抿嘴,神色不悦,声音低沉,似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这家的人呢?” “你说阿榴啊,今天早晨就搬家了,叮叮咚咚的,哎哟,都吵得我睡不着觉。” 邻居埋怨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回到正题,“你们找她们干吗?” 万和笑着上前交涉,“姐姐,我们家太太和先生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说是来这里找朋友了,没想到她们搬走了。这样,能不能加个您的联系方式,要是她们回来的话您就联系我,怎么样?” 邻居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舒展,捂着嘴笑道:“哎哟,你这小伙子嘴甜,不像他和块木头似的。行!姐姐答应你了,只不过她们才搬走,什么时候回来可不确定,还有我也得上班,要是没看住你可别怪我哈。” 邻居大姐笑得和朵花似的,斜斜地扫了一眼林合川。 后者依旧黑着脸,木着身子。 “谢谢姐姐了,您只要看到她们回来联系我就行,其他不用您管。” 万和长得周正,笑得也甜,正好就是中年妇女们最喜欢的女婿类型。 门内的大姐眼睛一亮,“对了,你这小伙子有对象吗?我正好有个侄女今年刚毕业,要是你后面这小伙子离婚了的话,我这还有刚离异的,可以介绍给他……” 万和脸色一僵,干笑两声,忙找了个借口跑了。 回到车上,林合川一直没有说话。 车内气氛降到冰点。 男人直着身子,双眸望向窗外,眼神冰冷,似是有块散不开的冰。 窗外是傍晚散步的行人。 偶有一对情侣经过,女孩趴在男孩的背上,两人你侬我侬。 这场景实在有些刺眼,男人关上了窗。 “你查查她搬到哪儿去了,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给我汇报。” “收到。” 顿了一会儿,万和又听到男人淡淡道:“死缠烂打和糖衣炮弹我朋友都试了,没用。” “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万和眼皮一跳,尬笑两声。 “川哥,我这是没什么主意了,毕竟我的恋爱经验也不丰富。要不您去问问小郑总,他在这方面有经验。” 后面的人噤声不语,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嗯,转头,找郑乐。” 红色的尾灯亮起,曜岩黑的迈巴赫在路口停下,右转。 优美的车身划过一道弧线,昏黄的路灯在车上反射出斑斓的光芒。 林合川掏出手机,点进对话页面。 红色的感叹号鲜艳刺眼,他发了个问号,依旧是红色感叹号。 退出消息界面。 林合川低头给温玉华转账,附言。 “你搬家了?” “你搬到哪里了?”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们签离婚协议。” “这次不骗你。” 发完消息,他将手机的震动和声音调到最大,便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听见万和叫他。 “川哥,到了。” 林合川低低地应了一声,打开手机,只见屏幕上一条消息都没收到。 一股难以抑制的躁意涌上心头。 他明明记得温玉华的脾气一贯温柔,可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冷漠。 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手机。 “太太,离婚协议拟好了,您看去哪里找你比较合适?” …… 晚上八点,三人才刚刚回到家。 温玉华今天累得够呛。 平日里她就是个实打实的宅女,结果今天被两人拉着整整逛了五个小时,腿都快没了! 累得要命,身体便不想动,温玉华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手机忽然响了。 她一看,发现是林合川又给她转了好几笔款,每一笔都不低于六位数。 大晚上的,这是又犯什么神经。 简单扫了一眼,她将界面划走,接着看到了万和的消息。 “明天下午,律所门口见。” ------------ 第74章温律师,老婆和我闹离婚怎么办? 住得近了,温玉华早晨上班的时候便没再开车。 刚到律所,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悠悠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怎么了?” 林悠悠把他拉到一边,面色急切,“你离婚的事是不是被冯朝阳知道了?” “不知道啊,到底怎么了?”温玉华漂亮的眸子微微蹙起。 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上半年的奖金全扣光了,公告栏上也没有你的名字。” “什么?” 温玉华顿时脸色一变,眉心皱得更紧。 公言的奖金半年一发,每次都会公示,根据考勤打卡、执业年限、办案成效、业务水平等综合评估发放。 温玉华虽然执业年限少,但是办案成效和业务水平以及客户反馈都是数一数二了,往常她的奖金都是前几名,可为什么这次的奖金会被扣光? 来不及多想,她便去了财务室。 财务室主管是冯朝阳的亲戚,对方颐指气使,道:“你那个案子给律所带来这么大的损失,只扣你奖金算是放你一马了,怎么还有脸来要呢!” “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律所已经发通知了,你没看到吗?” 温玉华冷着脸,声音如万丈寒冰,“我完成了本职工作,做到了全勤,无论如何奖金都不应该是0吧?” 对方头都不抬,也不废话,不耐道:“这话你别和我说,谁扣得你奖金你和谁说。” 温玉华沉着脸转头离开。 敲响了冯朝阳办公室的门,她开门见山,问道:“冯律师,我上半年的奖金为什么是0?” 冯朝阳似是早就知道了她会来,并不着急,悠悠道:“温律师,你忘了记错证据的事儿了?到现在律所还在和他们掰扯。扣你奖金只是以示惩罚而已,和你一起办案子的李雨桐可是被开了。” 冯朝阳冷哼一声,一双鼠眼中满是蔑视,他打开茶杯吹了下茶沫,“你能留在这已经很幸运了,可不要不识好歹!” “冯律师,当时的事不是说清楚了么,记错证据的是李雨桐,所以她才被开了。我已经做好了本职工作,为什么要扣我的奖金?” 女人蜷着手,面容严肃,头脑却无比清晰。 窗外飒飒风声吹响玻璃,偶有几片落叶飘进来,又被旋风吹走。 屋内的吊兰被风吹得张牙舞爪。 变天了。 冯朝阳听了这话,“啪”一声将茶杯砸在了桌子上。 “温玉华!你别以为你有个有权有势的丈夫我就怕了你!律所的决定就算是你老公也不能干涉!” “李雨桐是做错了,那你就没错吗?你作为一个成熟的执业律师,她的前辈,是不是要负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我把她托付给你是信任你,可你呢?你不仅没把她教好,还让她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我以后还能让你带新人吗?还能相信你吗?” 冯朝阳这个老狐狸,明明是李雨桐一个人的错,竟然还能颠倒黑白。 温玉华攥紧拳头,面皮紧绷,冷声道:“冯律师,大可不必给我加这么多责任,当初李雨桐是你硬塞到我这里的。” “我看我们这尊小庙是容不下你了!”冯朝阳气得猛拍桌子,“你是有多大的能力,连上级的话都不听,要不然我这个主任让给你来当怎么样!” “好啊。” 温玉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男人睨着冷眸,声音幽幽传到屋内人耳中,“冯律师要是不想当这个主任了,我可以和周律师聊聊。” 林合川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里面穿了同色系带条纹的西装,一双棕色手工定制小牛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走进屋内站定。 风仪玉立,端正冷肃。 他望着温玉华,眉目舒张,“外面的公告栏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怎么,今年没发奖金?” 温玉华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冯朝阳等不了了,忙道:“林总,温律师上半年犯了个小错误,所以就扣了奖金小小示惩一下。” “到底是多大的小错误,能把她的奖金全部扣光?” 林合川走到温玉华旁边,一双黑眸盯着冯朝阳,“冯律师,你说,我听听。”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便又大了起来,拍着窗户,发出巨大的响声。 窗外卷进来的狂风吹乱冯朝阳少得可怜的头发,他咽了咽口水,背上冷汗直流。 “哎哟!”他一拍脑袋,“您瞧我这记性,我把这茬给忘了。” 冯朝阳从桌子抽屉里拿出张纸。 “温律师的考核名单在我这,我昨天忘了拿给财务了,我这就去让她补上!” 林合川半坐半靠在桌子上,恍然大悟的模样,冷声道:“原来是这样,那就麻烦冯律师快给温律师补上吧。” “言重了,您言重了。” 他讪笑几声,趁着机会连忙溜走了。 “你又来干什么,有事?” 温玉华淡漠地瞥了男人一眼,语气平静 窗外的大风吹散她的头发,秋天的寒冷海浪般一下一下地朝屋内涌来。 温玉华走到窗边,用力拉着窗户。 这时,一双大手同他一起握住窗框,两人合力将窗户关紧。 “来签离婚协议。” 林合川言简意赅,拍了拍手。 窗外的大风依旧肆虐,轰隆隆地在两人耳边炸开,屋内却安静得不成样子,甚至可以听到灯光电流滋啦滋啦的声音。 男人盯着她。 那双眸子中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一罐劣质蜂蜜——黏稠、腻得人心慌。 “我以为会是万和来这里。”温玉华走到会客桌旁抽了张湿巾,细致地擦着手指。 忽然想起林合川的医生本性,她拿起湿巾递给男人,“要不要擦一擦手?” 林合川接过湿巾抽了一张。 “而且我和他约的是下班之后,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来签离婚协议……顺便想委托温律师帮我处理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 温玉华警惕地望着男人,莫名觉得他的下一句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秒,林合川的声音便幽幽响起。 “想问问温律师,老婆和我闹离婚怎么办?” ------------ 第75章爱过吗? “老婆闹离婚你应该问问自己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而不是到这里找律师。” 温玉华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要走。 林合川迈开一步挡在她面前,“别走,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儿。” 温玉华站住,恬淡的眸看着男人,“签完离婚协议我们就没关系了,你问这么多干嘛。” 男人沉默着,唇角抿成平淡的一条直线。 房内寂寂无声。 晶莹圆润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这让林合川想起了老宅别院的那个池塘。 小时候他总是跑去池塘旁听歌看书,仿佛这就能躲开那些漫无边际的书山卷海和萧珍珠殷切的目光。 每当夏天时,雨声便时不时地打在湖面上,也是这样噼啪作响。只不过当时只觉得轻松愉悦的声音,现在却十分沉闷,雨声隐入湖面,躲在荷叶下喧闹的青蛙也被带走了,世界一片寂静。 见林合川没说话,温玉华绕过他拉开门把手,这时听到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玉华,你爱过我吗?” 爱? 不爱? 温玉华握住银色门把手的手僵住。 细密的鸦睫微微颤抖,眼神变得游移不定。 手心忽然涌起一阵痒意,莫名其妙,从手心攀到手腕,再从手腕攀到小臂、大臂、肩膀,接着慢慢向下,一直游到心脏,在心脏扎了根。 她不受控制地耸了耸肩,仿佛这样就能抑住心脏中的痒意。 “爱与不爱,现在说还有什么意思?” 她沉默地背着男人,纤细的背影在此刻显得执着有力。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疏离,扔下这句话后便开门离去。 窗外的张牙舞爪的风声不断碰撞着玻璃,下一秒便能冲破透明的屏障在屋内肆虐。 忽然,风声有一瞬间停止,远处赶来的闪电照亮天空,连带着整个屋内都亮得吓人。 林合川就站在那一动不动,时间静止了一般,连着窗外肆虐的闪电大风都停了。 接着,一道惊雷轰然炸开,耀眼的紫色光芒闪过一瞬,照亮男人沉寂的脸庞。 他木然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雷雨天,在看到闪电,听到雷声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 不得不说,冯朝阳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温玉华出来的时候,公告栏上已经出现了她的名字。 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写着她的奖金额度。 冯朝阳见温玉华出来,表情和气许多,“林总还在里面?” “嗯。”温玉华点点头。 冯朝阳整理好表情,脸上端着笑意,声音掐起,一边开门一边道:“林总,我看这快到午餐时间了,要不咱……” 刚打开门,黑色大衣便从眼前闪过。 冯朝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林总,你……” 话只说了半截,男人的眼神却没有停顿。 路过温玉华时,林合川也丝毫没有停留。 林悠悠见他这样步履匆匆的模样,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玉华姐,你老公他是怎么了?” 温玉华抬眼淡淡扫了门口一眼,不温不火道:“不知道,可能有事要忙吧。” 林悠悠见温玉华不甚上心的模样,也闭嘴不说了。 晚上下班之后,刚打开门,便见姜榴抱着胳膊冷冷地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既不说话也不看人。倒是齐星晚忙里忙外的,在收拾着东西。 “阿榴,怎么这么不高兴?” 温玉华将包放在玄关处,扶着墙壁换鞋。 姜榴见温玉华下班,脸色也不甚高兴,只是比刚才还是稍微缓和一些。 像是见到可以依靠的人了,声音也带了些委屈,“你问她!” 温玉华望向齐星晚。 后者眼神躲躲闪闪,模样十分心虚。 “玉华姐……” “到底怎么了?” “就是,叶溪姐受了伤,她父母都在国外,身边也没人照顾,想让我去照顾几天。” 齐星晚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温玉华,接着撇过头去,“我主要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 她已经换了身衣裳,手里提着个粉色的包,大概是想趁温玉华不在家就走了的,不过显然她没计算好温玉华到家的时候,正好被抓了包。 “不方便可以找护工啊,用你去献殷勤了?” 姜榴心直口快,大概也是接受不了齐星晚突然倒戈阵营要去照顾叶溪的事情。 “好了阿榴。”温玉华抬手,微微示意阻止了一下,接着转过头看向齐星晚。 “星晚,我理解你,你去吧。”温玉华淡淡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得随时打电话。” “玉华姐,你真的不怪我?” 齐星晚懵了。 她是想趁着温玉华不在家偷偷走得,毕竟这事是她做的不地道,明知道叶溪是抢了玉华姐的丈夫还…… 可叶溪确实很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病房,她纠结极了。 “华宝!” 姜榴急了,抓住温玉华的袖子,“你真的要让她走?!” “姜姜……” “走吧,没事。” 温玉华显得十分从容,反手握住姜榴的手让开路。 齐星晚感激地看了眼温玉华,转身走了。 “华宝,你——” 姜榴有些气恼,转头跑回了屋里。 阿榴自幼丧父丧母,被外婆抚养长大,性子里其实有些缺爱。 正因为这样,她对朋友十分用心,但也最不能容忍朋友的“背叛”。 齐星晚这样在姜榴眼里无异于背叛,也不怪她会那么应激。 温玉华想了想,转身进了厨房。 一小时后,饭菜香味飘出。 温玉华擦了擦手敲响房门。 “吃饭了。” 缓缓的,房门打开,姜榴红着眼,默不作声坐到餐桌旁一口一口地扒饭。 温玉华脸上荡着笑意。 “只吃饭不吃菜吗?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的回锅肉。” 姜榴吸了吸鼻子,“回锅肉太肥,会长胖。” “长胖就减肥。” 她夹了块回锅肉放在姜榴碗里。 “对不起,我该考虑你的心情的。” 温玉华放下筷子,声音清冷而沉稳,一点点解释着原因。 “齐星晚和叶溪终究是朋友,而且现在叶溪受伤,她去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你想想,上次我车祸受伤,你是不是一直守在我身边?你和我,齐星晚和叶溪是一样的。” 听着温玉华的话,姜榴扒饭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还有,我相信如果是你或者我受了伤,星晚一定也会这么陪着我们。” “可是她也说过她和叶溪交情不深,那为什么还要去照顾她。” 姜榴还是有些不高兴。 “星晚说小时候一直想加入叶溪的朋友圈但其他人都嫌弃她,只有叶溪处处为她说好话,所以叶溪相当于她的一个执念,只要不亲自看到叶溪性格中的阴暗面,这份情谊她会一直记着,即使是我们告诉她叶溪这人并不好。” “所以,有的东西需要当事人自己发现……” 说着,她垂目看向桌上的饭菜。 就像结婚一样,不结婚永远发现不了婚姻其实是带着闪亮星光的透明玻璃纸包了一个腐烂的榴莲尸体。 看到的时候只顾着看那层星星点点的玻璃纸,自动忽视了弥漫在鼻尖的臭味,直到一层层地打开包装,看到了那具黑乎乎且流着黏液的榴莲尸体,才发现自己已经误入歧途了。 即使将那包榴莲扔掉,可身上沾染到的臭味就算再怎么洗都洗不掉了,直到融进皮肤,循环到生命里,变成无法磨灭的污点,紧紧跟随你一辈子。 ------------ 第76章滑稽的戒指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纸袋掉落的声音。 三人抬头一看,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条纹西服,戴了一副银丝无框眼睛,凌乱的发丝没过眉间,遮盖住他酝酿的怒意。 虽是七月酷暑,但三人明显感到周围气温下降,一股冷意从头至尾慢慢升起。 齐星晚打了个寒战。 “听说你出车祸,原本想来看看你的,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他轻扫众人一眼,“要不我先出去,你们聊?” 齐星晚脸色讪讪,“川哥……” “你个狗东西来这里干什么,不好好陪着你……唔——” 姜榴话没说完,就被齐星晚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在她全身上下只有两只手能动的情况下,硬是将姜榴捂着嘴拖了出去:“你们聊,你们聊,我们不打扰。” 姜榴挣脱齐星晚的束缚,她有些气恼,推开堵在门前的轮椅,“你拦着我干什么!林合川和华宝离婚不正合你嘛!” “你敢在川哥面前发疯,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齐星晚脸色惊恐,横着手挡在姜榴面前。 他们这群二代对林合川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但是这男人真的太优秀了,从小就是碾压一切的存在,让人看到就不自觉想仰头崇拜。 “要命干什么?我要华宝不要命!” 姜榴甩开她的手。 “嘘——里面有声音了。”齐星晚拉住姜榴,“听那样子是在进行财产划分,你确定不要听一听?” 姜榴沉默一瞬,立刻噤声,撑着身子用耳朵贴近门板。 齐星晚侧着身子,也趴在门板上。 两人凝神屏气,动作出奇的一致。 棕色的皮鞋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径直走向女人的病床。 “你就这么想要和我离婚?” 林合川轻轻弯腰,将女人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中。 温玉华鼻尖轻动,清新的香柠檬味扑面而来,赶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抬头,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 “是,林医生,什么时候再去一次民政局?” 女人眼中的眷恋已经消失,乌瞳明湛,声音清越,这让林合川有一丝不安。 凑近之后他才发现她脸色更苍白了些,乌黑的眼睫轻轻颤抖,像是翻飞在白云间的黑鸦,但愈是这样,更衬得她苍白柔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要和我离婚?”低哑的声音循循善诱,“离开了我,你就再没办法得到那些奢牌新款了,也没办法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马术会所了,更别说恒祥斋的点心,你也吃不到了。” 温玉华脸色一顿。 “能正经点吗?”她偏过头不去看男人,目光盯着林合川腕上的手表,“我和你谈离婚呢。” “对啊,我们不是在谈财产划分问题嘛?” 林合川一本正经,他换了个姿势,抱着胳膊站在床边,“你可要好好考虑。” “你的意思是,我的债务不用还了?” “当然不是。”男人扶了扶无框眼镜,“财产怎么划分是我的事情,但是你的债务是必须要还的。” 温玉华无言以对。 她讨厌这种不被认真对待地感觉。 明明是他先移情别恋,可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对方的模样就像是过家家一样。 “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们离婚这件事,而不是像开玩笑一样。” 温玉华认真的注视着男人的眸子,清冷的声音藏了丝愠怒。 林合川直起身来,双臂自然垂下,“我很认真,希望你在离婚之前认清自己的处境和这段婚姻带给你的好处,不要做错误的选择。” 看着男人认真的面庞,她真的很想问有什么选择比当初选择嫁给他更错误呢? 但她知道不能,于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男人今天戴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 深蓝为底,星星点点的光斑相互交错,天狼星和月亮在浩瀚星空中交织变换,璀璨耀眼,整圈的冰糖钻将星空包围,把时间圈在表盘之上。 这不仅是一款表,还是一个神秘的宇宙。 温玉华没再将男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只听到对方离开时皮鞋踩在白瓷砖地板上的声音。 一个案件 男人家暴,女人反击,生命危在旦夕 温玉华接案件,林合川做手术被人骂 温玉华说不反对,理解他 “谈什么?” 林合川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双腿交叠,脊背靠在草绿色的棉麻沙发上,双手放在腿上,黑眸直直地看着她。 温玉华坐下。 同样草绿色的沙发凹下一小片。 亚麻浅棕色的长裙蹙起褶皱。 女人今天穿了双棕色漆皮粗高跟鞋,坐下的时候裙子缩上去,便露出了一截脚踝。 这样温柔的颜色,穿在女人身上十分适配。 “林合川,你这样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温玉华冷冷开口,面容紧绷,连带着身上温柔的颜色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把离婚协议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林合川冷笑一声,“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三千多万呢,怎么好聚好散?” 温玉华的眉落下来,冷声道:“钱我一定会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林合川抿着嘴不说话。 狭小的客厅寂静无边,像是被浸泡在水里。 时间在这一刹那停止了生长。 温玉华的抗拒让林合川内心不爽。 林合川的无理取闹又让温玉华感到厌恶和疲倦。 两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停滞,似是在无声对抗。 女人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会和男人到这种地步。 她叹了一声,眉心紧紧蹙起,“林合川,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很累。” 放过? 为什么是放过? 他明明这么爱她,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嘛?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在你那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爱意。” “你用你自以为是的爱意绑着我,从没问过我的想法,你觉得你是爱吗?” “你的爱太廉价了,也太窒息了。” 温玉华紧紧攥着手,她本不想和男人吵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可男人的咄咄不休让她破了戒。 ------------ 第77章插足者 第二天一早,温玉华被萧珍珠的一通电话叫到了林家。 她在电话里声音急切,听那样子似乎是林老太太出了什么事。 温玉华心慌,不管不顾地直接去了林家老宅。 朱门大户,青砖绿瓦。 温玉华以前都是直接从地库进门,如今站在正门看着面前高深的围墙,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太太回来了,夫人就在花厅等着您呢。” 温玉华脚步一顿。 “花厅?” 她跟着保姆的脚步,心中猜想万千。 若是真的奶奶病重,又怎么会让她去花厅? 看来是故意用借口诓她回来。 “除了妈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 温玉华垂目,心中有了确切的猜想。 花厅。 萧珍珠穿着一袭米白色绣同色系牡丹暗纹的旗袍,颈上戴着一条维纳斯澳白珍珠项链,头发用乌木簪挽在一起。 珠光宝气,傲气凌人。 这样好的南珠,是温玉华从未见过的。 她右手拿了个中式造型的陶瓷喷水壶,左手拖着花萼,正细细浇养。 墨紫色的青龙卧墨池垂在她手上,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此时室外温度已经接近零下,树木凋零,百花枯萎,可林家这栋专为花草修建的花厅内却温暖湿润,四季如春,各式花朵争奇斗艳,其中不乏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名贵花朵。 温玉华站在不远处,礼貌地叫了声,“妈。” 萧珍珠淡淡扫了她一眼,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我今天让你来是什么意思吗?” 她略一抬手,旁边的保姆便心领神会地将陶瓷壶接下。 温玉华问:“什么事情?” 萧珍珠接过湿毛巾擦了擦手,“你和合川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她面色略有不满,悠悠坐下。 “拖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乳白色骨瓷雕花杯被萧珍珠捧在手心,她掀起茶盖,轻抿了一口。 顿时,玫瑰花香充斥唇齿。 郁结在心头的郁气微微压下,她抬眸看向温玉华。 “你知不知道媒体都在传什么东西,我让你离婚是为了你好。” 温玉华略有些不解,光洁的额头蹙起一小片,“媒体?什么意思?” “自己看看吧。” 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手机,只看了几行她便抿直了唇。 不知哪里传来的娱乐新闻,绘声绘色地讲着林合川现任太太是如何用卑劣手段上位,又是如何逼走他的青梅竹马。 不得不说,这篇文章的作者文笔极好,内容极佳,活灵活现的形象引得评论区都在大骂“插足者”。 温玉华翻看着屏幕,已经有了三十多万的转载量。 这还只是一个营销号。 她深呼一口气。 还没等她说话,萧珍珠又讲道:“我已经通知公司去处理这件事了,想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放下茶杯,乳白色的茶碟撞在石质圆桌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淡红色茶汤微微漾起,浮浮沉沉,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没什么想法,只想离婚。” 温玉华将手机递给保姆。 “那就好办了。” 萧珍珠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送上一份文件。 “这里面是离婚协议书,你签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温玉华拿起文件定定看了几眼。 该少的一分不少,该多的倒是给得足足。 只是这债…… “M……萧阿姨,债务没写上去。” 她放下文件,指了指空缺,“这里。” “债就不用了。” 萧珍珠瞥了一眼,“七千万而已,林家又不是出不起,就当是你这三年的报酬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头发。 温玉华喉间一涩。 报酬? 什么人嫁给林合川才需要报酬?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实在十足,温玉华像是被一层蜡封住了身体,每一根跳动的血管都被这些油腻的东西堵上,连呼吸都能感受到细枝末节处散发出的隐动的疼痛。 “不用了。” 她放下笔,“该还的债我会还清,不用报酬。” 林家是好,权贵滔天,富埒陶白。 可当她踏入这里时,只感觉每一寸汗毛都会竖起,小心翼翼地应付一切。 像是踏入困境的动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不属于这里。 惨白的太阳挂在天上,温玉华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逃出林家,竟然有种茫然自失的无措。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意识。 接下来该干嘛? 对了,该上班的。 流言愈演愈烈。 先前只不过是一则捕风捉影的讯息,很快被林家压下。 可后来,这讯息不知又从哪钻了出来,攀附在互联网上,滋生出各种的肆无忌惮和流言蜚语。 温玉华想大概就像被排进大海的核污水污染的生物一样,长出奇形怪状的触角和丑陋不堪的容貌,进化成各种的怪异。 有人说她是爬上了林合川的床,奉子成婚;有人说她命格特殊,是林家挡灾的工具;有人说她其实喜欢的是林合川的青梅竹马,只是利用林合川故意接近青梅竹马罢了…… 姜榴气得要将这始作俑者扒皮抽筋。 温玉华说她太血腥,不要放在心上。 可流言蜚语一旦传开,就像是巫师下的诅咒,时时刻刻跟着你。 律所渐渐有了传言。 不知是谁透露的,温玉华就是那个踩人上位的“插足者”。 众人惊讶于她是林合川妻子的同时,更好奇网上的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更甚者更是开玩笑似的当面问她:“温律师,网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温玉华吞下最后一口饭,这才扫了他一眼。 对方的叔叔是律所的人事部主任,主管招聘和公司晋升,这位一开始也是法考没过被弄进来,在律所带薪学习了一年擦边过了法考,又带薪学习一年,刚刚考下律师资格证。 林悠悠有些恼怒,“陈明良你嘴别太脏,你有多少条舌头啊,怎么什么话都传。” 听了这话,陈明良刚准备发货,就被温玉华的声音拦了下来。 “这么多条,你说的是哪条?” 女人声音极轻,从容不迫地收拾着餐盘。 陈明良愣了,接着邪笑一声,“当然是你奉子成婚的事啦。” 温玉华端起餐盘,淡淡道:“不是。” “但是我想提醒一下陈律师,侮辱诽谤最高三年。” “我记得你是昨天刚考的试,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她的眼眸古井无波,她的声音不悲不喜,可这句话却轻而易举地挑动了对方的怒火。 被激怒的陈明良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温玉华没理他,径直走开。 陈明良想追上去,却被平时交好的一些朋友拉着。 劝解他,如今温玉华还是林家的人,轻易动不得。 陈明良鼓着腮,舌头滚了两下。 林家的人? 我倒是想看看以后没了林家你怎么嚣张! ------------ 第78章网暴 一路上,林悠悠欲言又止。 温玉华的反应太过安静了,甚至安静得有些古怪。 “玉华姐,你没事吧。” “没事。” 温玉华忽然站定脚步,转头向她道:“悠悠,你先回去,我有事打个电话。” 林悠悠知道她心中有事,不敢耽搁。 温玉华看着她离去的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不出意外,这通电话是打给林合川的。 电话响了两声,被对方挂断。 温玉华拿下手机疑惑地看着屏幕,刚准备解除拉黑私信消息,林合川的电话便打过来。 女人按下接听键,将听筒压在耳边。 “喂。” 男人先出了声。 只不过声音略带些喑哑,是长久工作后的疲惫,深深刻进了声音里。 温玉华绷直了唇。 “什么时候签离婚协议?” 对方沉默一瞬。 “等我回去吧。” “你不在帝都?” “嗯,出差了。” 男人仰坐在灰色小羊皮沙发上,白色的衬衫潦草地敞开,青色的胡茬在下巴上冒出了头,结实且优美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颈后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痛意。 他的颈椎病又犯了。 “什么时候回来?” 对话里的声音变得微弱,他头有些晕。 耳边泛起波浪似的鸣响,一阵接着一阵,将女人的声音全部吞没。 林合川按了按眉心,压下跳动的血管。 “林合川,你听到了吗?” “什么?” 耳中的鸣响渐渐变远直至消失。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签离婚协议。” 深秋路寒,枫树却红得要命。 温玉华仰头看向那棵高大的枫树。 看着是热意滚烫,可当真的靠近了却依旧是那么寒冷。 她目光看向别处。 “等等吧,这里的事比较麻烦。” “能给个确切时间吗?”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秋风乍起,吹响一树红枫。 两人都沉默着。 温玉华这边的风声顺着听筒传到另一边,林合川略有些烦躁的心被渐渐抚平。 “一周吧,最多一周。” 他的后颈越来越疼了。 此刻的他只怀念温玉华的手。 女人的双手白皙如玉,指节修长,手指是不长不短,不胖不瘦的均匀。指甲整齐圆润,根部的月牙儿透着微微的白。 多一分显得臃肿,少一分显得瘦弱。 她掌心的纹路整齐规范,捏在他颈后的时候透着丝温暖,那股暖意似乎能直接从指尖传到皮下,再依附到骨骼。 温玉华特意学过按摩。 这事林合川知道。 毕竟每次被按摩的人是她,女人进步神速的手法怎么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了这个事实。 只是女人以为他不知道。 既然她愿意藏着,那他就瞒着。 只是现在他想戳破这个事实,想证明温玉华心里其实曾经是有过他的。 于是,他开口了。 “你之前是不是为了我偷偷学过按摩?” 男人的话钻入她耳中,温玉华不由得一怔。 “说这个干吗?” “那你说,有没有学过。” 这次轮到温玉华沉默了,她的喉间不由得涌出一股涩意。 “嗯,学过。” 听了这话,林合川的深黑的眸中荡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波纹。 “只不过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奶奶。” 那波纹立刻止于平静。 林老太太有腿疾。 有段时间她很不舒服,只能坐在轮椅上。 医生担心老太太肌肉会萎缩,便嘱咐要天天按摩,锻炼肌群。 这事本可以找个经验丰富的保姆做的。 可温玉华心里惦念奶奶,偷偷学了按摩手法,保姆上午按一次,她便下午按一次,直到林老太太能站起来。 心头被什么东西堵着,奔腾的血液泵不进来,全都压在胸前的血管,随时就要炸裂。 林合川不说话。 “没事吗?没事的话挂了。” 女人果真挂了电话,提示音响起后那边就再没了声音。 林合川阴着脸,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 温玉华将手机从耳边卸下。 她说谎了。 结婚之后知道男人有颈椎病后,便去学了按摩,怎么可能是为了奶奶学的。 只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男人说出差一周,这一周果然没有消息。 网上的流言没被压住,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不知哪里的自诩正义的网络高手把“插足者”的信息开了盒。 温玉华的照片在网络上传得昏天黑地。 有人说她长了张狐媚脸,尽做些下流事。 有人问她约不约,一次多少。 有人骂她,骂她父母,骂和她所有有关的人。 …… 温玉华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网络暴力。 律所的工作被暂停,冯朝阳在电话里得意扬扬的阴阳她靠脸上位。 就连早已删除好友的李雨桐不知从哪弄来了她的号码,发短信阴阳怪气。 温玉华没了工作,闲散在家。 幸亏这里安保极严,正义者们进不来,也不知道她住在这。 姜榴曾经回过一次家里,门口被人堆满了垃圾,墙上也被红色油漆划了道大大的“小三”“下贱”等字眼。 这事她没敢和温玉华说。 “林合川呢,让林合川出面解释啊!” 姜榴情绪十分激动。 倒是温玉华,面色平静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说在出差,等他回来吧。” 姜榴蹙眉。 温玉华真的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样。 姜榴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海面,虽然现在风和日丽,可下一秒就会有雷暴闪电,风雨交加。 温玉华得过抑郁症。 姜榴不敢想象。 好不容易才填满的心脏,要是再次开裂的话,会不会变成一滩碎片? 永远捧不起来,缝补不好的碎片。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 姜榴时刻关注着温玉华的表现,就算是上班也会抽时间打电话给她。 温玉华不久后就明白了姜榴的意思。 吃完饭的时候,她看着姜榴,声音温柔。 “他们说我插足,我就真的插足了吗?只要我问心无愧,真相总会大白的。” “况且他们谴责我,不是因为我是所谓的‘插足者’,只是想正当地发泄自己生活中的不满罢了。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他们的做法又何其的不正义呢?” “所以我不会在乎这些里面的任何人,所以他们挑动不了我的任何情绪,你别担心。” “可你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让你为了这些事情烦恼。所以答应我,不要多想,好吗?” 听了这些话后,姜榴的心安稳下来。 温玉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时,女人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是林合川发来的消息。 “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午见个面吧。” 手机在键盘上逡巡良久。 “好。” ------------ 第79章无耻的男人 刚刚放下手机,便有人打来了电话。 她按下开关,对面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玉华。”周霖远那边有些嘈杂,声音略显急切,“我刚刚回国,才看到网上的消息,你没事吧?” 温玉华攥着手机,轻声道:“我没事,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罢了。” “合川那边知道吗?” “我不清楚。” 她摇摇头。 或许是不知道吧。 但又可能是知道的,毕竟这篇文章里的他和叶溪都是无辜的,只有她是个万人唾弃的第三者,插足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的人,他当然不会在意。 “你准备怎么办?” 周远霖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聒噪,他的声音有些轻飘飘。 “再说吧,只要我和林合川离了婚,这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周霖远从机场里挤出来。 里面有个人昏倒了,值班员忙成一片,声音便嘈杂了些。 他坐上车子以后,那声音便小了许多。 “嗯,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周远霖的声音又恢复了清明。 温玉华应下。 一旁的姜榴满脸姨母笑,直到两人挂了电话才问道。 “是不是那次送你来的帅哥?” 温玉华点点头。 “其实我觉得他和你真的很配,你和林合川离婚了要不要试试他?” 温玉华轻笑一声,忽然想起了林悠悠说过的话,她也是这样说的。 “什么啊,你让我一个离异妇女去勾搭人家豪门富少。就算我同意人家也不会同意啊。” “这可不一定,我就觉得他那次送你来就是对你有意思。” 温玉华摇摇头。 “那叫礼貌。” “林合川就很没礼貌!”姜榴的思维有些跳跃,“你离婚是林合川这狗东西没有福气。”说到这姜榴就气呼呼的,“叶溪那样子一看就是绿茶,也就齐星晚那个没脑子的和林合川那个瞎了眼的看不清。” 说到齐星晚,姜榴就有些恼气。 “这家伙刚刚还给我发消息说她的叶溪姐是好人,气死我了!” 姜榴皱着脸,咬牙切齿的。 温玉华看了一眼屏幕,齐星晚说叶溪好是真心,担心温玉华生气也是真心。 她安抚地摸了摸姜榴的背,“别生气了,你告诉星晚我不生气,你也不准生气。” 姜榴哼了一声,怒道:“等齐星晚回来,我要让她买二十个宣记的烤鸭!” 温玉华:…… 烤鸭真的这么好吃吗? …… 天光渐白。 温玉华戴上口罩,拦车去往约定地点。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端咖啡店。 周霖远早在店里等着,见她来便带她去了早早定下的包间。 “这是我朋友开的咖啡店,私密性很好。” 周霖远解释道,“不会有人来打扰。” 温玉华点点头。 他们坐在隔间靠窗一侧,窗户紧紧关着,窗外正长了一棵红枫,与律所那棵一模一样。 温玉华瞟了一眼。 之前觉得红枫冷漠,现在坐在咖啡馆里看却又感觉它美丽招摇,又是另一番感受。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候,窗外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她抿了口咖啡,与周霖远商量案件细节。 “他真的回不来?” 温玉华蹙眉,洁白圆润的手指按着电脑上的一处空缺。 “嗯,生意缠身,他现在已经在国外定居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温玉华略略低头思考一下,抬眸道,“根据《诉讼法》的规定,倒是可以委托朋友代本人开庭,只不过受到的限制比较多……” “按亲戚关系来说,他是我堂兄,这样可以吗?” 温玉华点头,“近亲属关系只需要让本人出具一份授权委托书或者在公证处视频委托。” “这样啊……” 周霖远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玉华,你先坐,这事我需要和他通个电话。” “好的。” 男人端着手机,高大雄伟的背影走出隔间。 温玉华拿出手机,回了几个消息。 忽然,路上传来喧哗。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附近的办公楼下班了。 三三两两的人走在一起,或并排,或挽着胳膊,脸上也是表情各异。 如果不是她被律所强制赋闲在家,如果不是周霖远约她出来谈事,她或许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 温玉华此时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林合川。 茫茫人海,能在七十亿人中和林合川相遇,这也算是一种缘分。 只不过是孽缘罢了。 “看什么呢?” 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闯进温玉华的视线。 熟悉的声音勾回了她的思绪,大雾般的眼睛渐渐聚焦,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林合川穿了件黑色大衣,似乎还是上次见她的那件外套,里面倒是换了身黑色高领毛衣。 他今天没穿西装,头发也没有刻意打理,只温顺地落在眉间,少了几分叱咤商场的凌冽,多了些居家的人夫感。 人夫感? 她的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个词语? 赶走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她重新整理了语言。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林合川扫了眼桌上的咖啡,两杯都是美式,只不过女人面前多了几块白色的方糖。 黑褐色的咖啡液中还浮沉着几块未化了的糖块。 他在另一杯面前坐下,伸手捏着糖块问,“温玉华,你真怪,喝美式怎么还加糖。” 男人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温玉华捏起勺子转了转咖啡。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一周后吗?” 林合川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怎么?打扰你和情夫了?” 这话太难听,温玉华的语气隐隐有些发怒:“别乱说,我和霖远只是讨论案子。” 这话听起来平常,只是落在林合川耳朵里就有种替对方开脱的意味,这样想着,他的语气更加混不吝,“只是说了句情夫,这就生气了?” 温玉华捏着勺子的手落在桌子上。 “林合川,你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我怎么了?” 男人拉着椅子靠近她。 “你怎么了还用我说吗?” “用,你说我怎么了?” 男人像是耍赖一般,脸上挂着的表情不甚严肃,语气却咄咄逼人。 温玉华自诩作为律师口齿伶俐,但实在受不了男人这副模样。 金尊玉贵的高岭之花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动了动嘴唇。 “你真无耻。” ------------ 第80章被困厕所 “能被温律师说我无耻,是我的荣幸。” 林合川笑着,眼尾不自觉下沉,目光似乎在看向别处。 “你在看什么?” 温玉华也发现了男人的怪异。 “没。” 他轻轻道,身下动作一顿,又恢复如常, 既然他不说,温玉华也无心再问。 气氛沉默下来。 咖啡厅内放着轻柔缓和的轻音乐。 林合川用中指指节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温玉华低头看手机,露出白嫩的脖颈。 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羊绒衫加修身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和林合川的那件款式类似。 他静静地盯着她。 室内温度略高,她脱下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只穿了件米白色羊绒衫。 明明什么都没露,可林合川看着就是烦心。 温玉华的身材太好了,修身的衣裳正好能勾勒出她优美的身体线条。 饱满的胸,纤细的腰,浑圆的臀和修长的腿。 他仔细打量着温玉华。 在男凝视角下,温玉华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也正是同为男人的林合川所担心的事。 她站起身来。 “去哪?” 男人下意识站起身,那模样似乎要跟着过去。 “女厕所。”温玉华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一起去吗?” 林合川:…… 刚迈出去的左脚默默收了回来。 “你去吧。” 刚刚坐下,他便扫到了女人落在桌上的手机。 心神一动,他向外看了一眼。 头脑中的理智和欲望不断挣扎,最终战胜了理智。 刚拿起手机,女人溢满怒气的声音便传进耳中。 “林合川,你在干什么。” 温玉华快走几步,从他手里夺下手机,眉间酝着怒意。 林合川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回来,他发誓,他只是想把自己从黑名单拉出来。 “我只是想……” “林合川,你果然无耻。” 女人面沉如水,转头离开。 林合川无言,紧抿嘴唇追了上去。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想把自己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他一边解释道。 女人根本没心思听他的解释,闷头向前走。 “温玉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拉住女人,两人在厕所门口僵持住。 “放手。”温玉华面无温色,声音冷冷。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话未说完,林合川身后便突生一股大力,推着他打了个趔趄。 “啊——”女人惊呼一声,两人齐齐摔进厕所。 摔倒的时候,林合川有意识地抱住女人,向后一倒自己当了肉垫。 “嘶——” 他的脊背撞在墙上,在骨节处发生隐隐钝痛。 因着林合川这个肉垫,温玉华倒是安然无恙,只是摔倒时力气一脱,手机飞了出去。 等两人有了意识,这才发现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温玉华的心里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快步上前拉住门把手,果然没拉动。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 温玉华咬着牙,拍着门板。 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林合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疾步上前拽住门把手用力一拽,大门丝毫未动。 真是倒霉了。 这门不知用了哪种材料,不仅安全性高,隔音效果也很好,两人在里面折腾了这么半天硬是没人发现。 “别喊了,外面肯定没人听见。” 这个咖啡厅是新开的店,还在试营业,人流本来就少。 何况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二楼根本没人。 温玉华扫了眼厕所,在墙角发现了早已战损的手机。 一番踅摸,手机屏幕早已损坏,连亮都亮不起来了。 “你的手机呢?” 温玉华扭头看向男人。 林合川摸了摸口袋,“应该是落在隔间了。” 女人转过头,将手机放进口袋,寻了个离男人最远的地方坐下。 不知是厕所里的香薰过于浓郁,还是昏黄的光照让人晕眩,总之女人有些昏沉。 她将洗手间的窗户打开,微凉的秋风吹进来,倒是让她清醒了许多。 温玉华探出窗外,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 洗手间在二楼,咖啡厅的挑高又高,从这里到地面目测得有七八米的距离。 咖啡厅旁边有搭的几个小棚子,粉粉白白的,俯视着看倒是挺好看。 从这跳下去的话摔是摔不死,只是不知道要在医院住多久。 温玉华还是惜命的。 她又望了望男人,对方狼狈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凝视许久,她最终还是将目光望向了厕所门。 这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厚厚一块,推也推不动。 温玉华慢慢蹲下。 到底是谁要作弄她?是冲着她来的还是他来的? 职业习惯,温玉华逐渐上了头,脑子里猜想出各种犯罪事实。 “温玉华。” 男人突然抬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合川说:“网上的谣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是公司真的很忙还是林合川有意忙碌躲过女人的追问,总之这两天他像个陀螺似地连轴转,从未停下过,要不是昨晚万和将这事告诉他,他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向他们证明我不是你和青梅竹马的插足者吗?” 温玉华语气淡淡,脸色看不出表情。 “只要我们都不理会,这些传言都会慢慢消失。” “你打算冷处理?” 林合川拧起眉头。 “嗯,先冷处理。” 女人的声音没有温度,“过几天我们把离婚证领了,这件事情也就平息了。 然后她会用收集到的证据状告那些以讹传讹的营销号和大V。 她不是想冷处理,而是现在只能冷处理。 “需不需要我帮你压压热搜?” “不用。” 女人拒绝的声音像是零下一百五十度的天气,冷得直插人心。 林合川语气略带不满,“温玉华,你怎么总是拒绝我。” 女人冷漠的眸子掀起,“因为我不需要。” 林合川的心像是被攥住一样,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看着心脏的血慢慢被挤出,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变成干瘪的一块。 以前的温玉华不是这样的…… ------------ 第81章乖点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 温玉华那时候应当是爱着他的,脾气也不如现在冷淡,在他面前时脸上会出现小女孩似的害羞的红晕。 会在他下班回家之后一路小跑到门口迎接他。 会研究一大桌子稀奇古怪的菜品等他回来一起品尝。 会赖床。 会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会让他亲亲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以前两个人相隔重洋都要每天开视频互道晚安,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都会觉得没话可说。 空气变得安静。 窗外风声吹过,在狭窄的窗缝间引起不知什么的震动,发出“呼呼”的声音。 真吵! 林合川冷着脸。 天色慢慢从白日变成黄昏,再从黄昏变成幽蓝色的傍晚。 温玉华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目光盯着窗外的天空。 每在太阳出现之前或者落下之后,天上会出现迷人的淡紫色光芒。 此时正是。 天色将灭未灭,日头已经落下西山,天空中却还留着日光的残影,淡紫色的微光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淡淡的,浮在空气中,笼罩在每一个生物的身上,神秘美丽。 女人的思绪正在神游,灯却突然灭了。 温玉华略有些讶异地轻呼一声,紧紧抱住双腿。 瞳孔渐渐放大,适应着猝然袭来的黑暗。 “要不要到我身边来?” 林合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温玉华茫然地循着声源望去。 男人宽阔的身影落入眼眸。 窗外的紫色光芒消失,高挂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层云盖上,透不出一丝缝隙,于是男人的身影就被黑夜染成了黑色。 “不用。” 她拒绝道。 男人轻叹一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 温玉华看见那团黑色的影子渐渐舒展,慢慢靠近,然后坐到她身边。 深秋夜寒,温度呈直线式下降。 温玉华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羊绒衫,根本不足以抵挡秋天夜里的温度。 她的手冻得冰凉。 男人靠过来的时候,是连带着炽热的温度一起偎过来的。 “手怎么这么冰?” 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握住,或许是冻的时间太长没有了知觉,所以被男人握住的时候也没有知觉。 温玉华缩着肩膀。 突然,一只大掌将她揽入怀中。 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连带着身体的温度侵略着女人的防线。 她有些抗拒地挣扎了一下。 “你干什么。” “不想被冻死就乖点。” 林合川声音冷漠,按住她不老实的胳膊,“这么冷都不知道说,哑巴了吗?” 他斜睨着女人。 莹白的月光照出女人饱满的额头和高耸的鼻梁,她垂目的时候,乌色的睫毛轻轻颤抖,嘴唇也会跟着不自觉地微微嘟起。 皓质呈露。 单用一个成语实在形容不了女人的美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她微僵的手有了知觉,冰冷的脸蛋也变得红扑扑。 原本幻觉似的声音也有了实质。 原来是林合川的心跳。 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上一次听见男人的心跳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床上时男人克制的眼神和张合的嘴巴。 似乎是说着“我爱你”。 是爱我吗?还是把我当成别人呢? 温玉华觉得记忆真的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会在美好的记忆里获取力量,另一方面又会在悲伤难过的记忆里挣扎。 就像是散发着恶臭味道的美丽花朵。 人们喜欢欣赏它的美丽,却又痛恨它的味道。 真是奇怪的东西。 温玉华的身体渐渐变暖,手脚也都有了知觉。 这时,窗外闪过几道光束。 温玉华眼睛一亮,忙站起身小跑着推开窗户挥舞胳膊。 “喂!这里!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啊!” 男人站起身,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来找人的是周霖远。 他面色匆匆,打开门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你们怎么被困在这里了?” 周霖远推开门。 林合川抿着唇没打算回答。 温玉华掏出手机道:“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推进来了,手机都摔坏了。” 周霖远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声音还有些喘息的感觉,“怪不得和你打电话你没接。” “嗯。” 温玉华摆弄着手机,语气听起来有些丧气,“这手机里还有好多照片文件呢,不知道摔没摔坏。” “那交给我吧。”周霖远笑道,“我大学里学的就是电子相关专业,懂一点这个。” “真的?!那麻烦你了。” 温玉华有些惊喜。 林合川见女人不理他,心头有些烦闷,大力靠在墙上。 “温玉华,这就忘了我了?” 女人转过头,动了动唇,说了声“谢谢”。 呵! 他要的是这声谢谢吗? “你……” 话还没说出口,一阵手机铃声忽然传遍厕所。 温玉华茫然地向四周望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男人身上。 悠扬的纯音乐一直响着,发出嗡嗡的震动。 “那是什么?” 温玉华指着他的口袋,看着他,问道:“林合川,那是什么?” 林合川突然就心慌了。 他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言。 温玉华看着他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 刚刚被他捂热的温度正在缓慢下降。 “告诉我,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 他好不容易捂热的温度。 气氛过于胶着。 空气都变成一大团一大团的,像是三四月份漫天飞舞的柳絮。 钻到人的嗓子眼里,痒痒的。 温玉华走了。 跟着周霖远走了。 林合川这才缓慢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最上面的那个电话。 “有事快说。” 对方怔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川哥?” “没。” 他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扔在桌子上,颓废地坐下,“上次你给我朋友出的主意没用。” 林合川没有抽烟的嗜好。 可今天他却想抽一支。 细长的烟杆被握在手中,烟头在黑暗中散发出橙红色的荧火,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郑乐一愣,“不能啊,是不是你那朋友用错招了?” 林合川没说话,缭袅的烟雾从口中喷出。 郑乐没喋喋道,“再怎么说,咱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有名的情圣啊,这么多女朋友可不是白谈的。” “哥,你信我,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得会说,也得能说。而且追女孩有时候必须耍个心机,女人的心都是软的,表面上看见坚硬,可能你耍了心机之后她的心就软了……” 郑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林合川却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女人的心怎么可能都是软的? 温玉华的心就很硬,硬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撬不开…… ------------ 第82章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温玉华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姜榴已经去上班了。 她伸了个懒腰,先点了早餐的外卖,这才起床洗漱。 牙膏刚刚放进嘴里,薄荷味还没散开,门铃就响了。 温玉华略有些疑惑。 这么快吗? “稍等啊师傅。” 她小跑过去打开门,见林合川一身高定西装站在门外。 “师傅?谁是你师傅?” 林合川似笑非笑,一双眼眸望着她。 “牙膏沫要溢出来了。” 男人伸手,温玉华下意识向后退一步。 “噶嘛……” 嘴里的薄荷味散开,她忙闭上嘴。 “手机,选一个。” 男人这霸总似的发言着实很霸道。 温玉华望着他手里提着的白色奢侈品袋子,里面装了不少整齐的白色盒子。 “不知道你喜欢哪款手机,就全买来了。” “你——” “砰”! 门关上了。 林合川还没抬起来的手差点撞上门板。 林合川:…… 等到门铃再次响起,温玉华先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的人,确认是外卖之后才打开门。 刚接过外卖倒了谢,林合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嘴唇微微干涩,沉声道:“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 空气有一瞬间的尴尬。 林合川冰山似的面庞略略有些红意。 温玉华呆呆站在门口,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林合川的额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阵迟来的恶寒从头到脚贯穿全身,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分子都在重复男人的话。 你在我心里…… “神经。” 温玉华甩上门。 虽然知道林合川早晚会找到这边,但当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点烦躁。 像是在基建游戏里好不容易建好的家突然乱入了冒险游戏里的怪兽,对方一身长毛嗷嗷大叫说要摧毁你精心建起的家园。 现在林合川对她来说就是那只怪兽。 吃完饭温玉华先处理了一些当日工作,然后开始打扫卫生。 大平层好是好,就是打扫卫生的时候才会真正让你体会到为什么叫“大”平层。 腰快累断的时候,总算做完了全部的卫生。 温玉华躺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看见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了三点,这才幽幽地打开门准备扔垃圾。 “到底要哪个?”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女人下意识转身。 “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 林合川还是没走,姿势闲散地靠在走廊墙上耍手机。 听见门开,他直起身走到女人面前。 “选一个。” 温玉华瞥了他一眼,冷冷略过,扭头就往电梯走。 电梯里,温玉华目不斜视地盯着冰冷的银色电梯门,浑身上下散发着“别惹我”的气势。 林合川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温玉华的耳朵精致小巧,不论是生气还是害羞亦或者是哭泣,耳垂一定会红。 像是晚霞的红色。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秘密呢? 因为每每温玉华在床上呢喃哭泣时,她的耳垂就会变红。 然后他便恶作剧似地故意用牙齿轻轻磨着她的耳。 听着女人更加婉转的娇吟。 “叮咚”。 电梯门开了。 温玉华快步走出电梯。 林合川顺着她的脚印迈开步伐。 “走慢点。” 他轻笑。 心情因为刚才的回忆变得好些。 真是烦啊。 心情怎么会因为回忆而变好呢? 林合川看着面前面色冷漠的女人,实在想不明白。 原来靠回忆心情就能变好。 望江景内的垃圾桶不似别的小区随意放在路边,而是专门在小区下风向的西北角设了个垃圾回收站。 这就导致温玉华每次扔垃圾的时候都要多走几十米。 林合川也是耐得住性子,一直跟在她身后。 温玉华也只当没看见他,径直向前走着。 “你的车呢?” “报废了。” 女人懒懒回答道。 “怎么不说?”他皱起眉头,“家里又不是没车让你开,想开什么?我让老刘送来。” “不用了。” 温玉华提着垃圾向前走。 “我记得你喜欢奔驰?” “那辆珠光白的迈巴赫怎么样?” 他喋喋不休。 温玉华也没想到林合川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话唠。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 男人因为这个眼神似乎受到了激励。 郑乐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快步上前,与女人同频同步,斟酌一下,问道:“喜欢粉色还是蓝色?” “家里有辆保时捷很适合你,只是是黑色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皱着眉,又道:“不过最安全的还是雇个司机,要不然我让老刘跟着你?” …… “你很吵。” 女人将分类好的垃圾扔进垃圾堆,转头冷冷道,“能不能别这么聒噪。” 林合川:…… 他轻咳一声住了嘴。 温玉华转过头来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林合川,我们就要离婚了你知道吗?” 女人目光没停,望向别处。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林合川脚步一顿,面容变得绷直。 “你还记得之前对我是什么样子吗?” 温玉华的身影逐渐远离,声音飘在空气中,慢慢地传到他耳中。 “我不懂你是为了什么缠着我,我们都说好的要去离婚的,别再搞什么把戏了。” “如果我身上还有吸引你的地方的话,我改。” 听完这话,林合川的原本还带了些笑意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呼吸有些困难。 他下意识拽了拽领带,才发现今天的衣服没扎领带。 原来不是因为这个。 心头被堵得胀胀的。 女人离去的背影冷漠坚决。 这是多少次她这么离开? 林合川数不清了。 温玉华像是一块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做手术可以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地来,只要耐心就能看到结果。 可温玉华,你能告诉我该怎么追你吗? 颈椎发出隐隐的钝痛。 他摸着脖颈低下头。 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阴影。 他下意识抬头,却发现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手里拿着一瓶不知名液体,亦趋亦步地跟在女人身后。 “温玉华!” 神秘人叫了一声。 顾不得颈椎的钝痛,他飞身上前将女人拽入怀中。 “啊——” 温玉华喉中发出一道短促的叫声。 “林合川,你没事吧?” 男人被那股惯性压得踉跄几步摔在草地,后脑正好磕上石块。 “他,他……” 男人指着那人,温玉华匆忙转头。 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手中的透明玻璃瓶撞在地上四分八裂。 瓶中的液体迅速冒出白烟,地面被烧了个大洞,刺啦刺啦地冒泡。 浓硫酸! 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 是谁会这么恶毒? “温,温玉华……” 男人的手无力的拽了拽她的衣角,而后头一垂,昏过去了。 “林合川!” ------------ 第83章失忆 温玉华当机立断,联系了物业帮忙把林合川送去了医院,在路上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她惶惶不安地站在检查门口,心有余悸。 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 看那人的模样是冲她来的,可她得罪过谁? 叶溪? 她自认为和叶溪的矛盾还到不了这么深。 毕竟她和林合川就要离婚了,不至于这么做让人捉了尾巴。 难不成是李雨桐? 可李雨桐被开除后就回老家了,人都不在帝都。 那还能是谁呢? 正想着,警察来了。 林合川在做手术,暂时无法问话,便只问了温玉华。 温玉华攥着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细节说了清楚。 送走警察,林合川也被推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 温玉华扶着推床的栏杆,匆匆问道。 “大概是脑震荡,初步判定没有问题,不过需要留院观察,先去办住院吧。” 给男人做检查的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医生,只是一直低着头,看起来不是很想理会她。 “好,谢谢医生。” 温玉华一颗心终于平稳下来。 “你是他什么人?” 医生从空隙中抬眼扫了一眼,“挺面生。” “他,他的一个朋友。” 温玉华下意识答道。 “奥。” 医生点点头,叫来一个护士,指着林合川道:“去找个双人间,他身娇,不喜欢大通铺。” 温玉华一愣。 两人很熟? 来不及思考,她跟着小护士去了病房又去办了住院。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林合川已经醒了。 只是目光呆滞,看模样是有些缓不过神。 “醒了?感觉怎么样?” 温玉华拿着从护士站要来的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水。 “我怎么了?” 林合川缓缓转过头,木然地望着女人。 “你忘了?” 温玉华将纸杯递给男人,“你为了救我磕到了石头上,昏倒了。” “救你?” 林合川还有点懵,模样看着呆呆地。 他皱起眉,深邃的眉眼蒙上一层迷雾。 “我记不起来了。” 他用手按了按眉心,“明天爸妈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温玉华的手一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爸妈回来?” “是啊。” 他点点头,脸上的模样不似骗人,“对了,你那次说喜欢Juliet玫瑰,我让万和去英国出差的时候带了一束回来,就在家里,要不要回家看看?” Juliet玫瑰…… 温玉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眸子隐隐颤动。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两人那时感情正好,奶奶的身体却突然急转直下,糖尿病和各种并发症找上身来。动了几次大手术之后,医生建议去国外一个著名的疗养院修养一段时间,于是林启铭便将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了林合川,与萧珍珠带着奶奶去了国外。 一去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林合川的压力倍增。 他十六岁时就学着处理公司事务,到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应对。 只是温玉华心疼。 林氏的产业早几年就遍布国内外了,每日的工作繁杂纷乱。 日报周报月报,这个公司效益不好,那个公司领导不行,从林氏到仁爱,再从国内到国外…… 那段时间,林合川就像停不下来的陀螺,转了又转,忙得不可开交。 每天他休息的时候,温玉华早已入睡了。 为了不打扰她,男人便直接在书房休息。 最狠的时候,温玉华整整三天都没见到他一面。 一次,她吃过饭窝在沙发上等男人回家。 随手抓起一个杂志,那杂志上满是名模美女,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她竟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鼻尖笼罩着一股青柠薄荷的味道。 男人正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自己手里的那本杂志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手里。 “喜欢?” 他指着杂志上外国名模手里拿的那束花,指尖轻轻划过,“口水都流到上面了。” 温玉华脸色一红,颇有些不满,“还不是为了等你。” “那你喜欢这个吗?” 他又指了指杂志。 “喜欢!”温玉华扑到他怀里,“只要你送得都喜欢。” 于是两天之后,她收到了男人送来的Juliet玫瑰。 低饱和的暖粉色,波浪似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绽放,与名模手上的花束一模一样。 “万和去英国出差顺路带的,喜欢吗?” 男人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以至于让她忘了玫瑰娇嫩,若是不悉心照料怎么能越过万里重洋送到她手中。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万和当时去的是加拿大,与英国隔着十万八千里,要是说顺路的话实在牵强。 可那束玫瑰是切切实实地放在了她手里。 甜蜜的回忆像是一记重锤,让温玉华的心摇摆不定。 但这种甜蜜像是将人浸入蜜罐,却突然发现蜜罐中还残存着马蜂的毒针,顷刻间便将人扎伤。 林合川蹙眉,“阿玉,怎么了?” 久违的称呼让女人心神一颤。 “没事。” 温玉华偏头,将眉间最后一丝犹豫压下,“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下。” 林合川不理解温玉华忽然冷淡的态度。 他看着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平静无波的沉眸有了丝颤动。 在他的记忆里,女人对他从来都是温婉娇俏,从不会露出这副冷漠的模样。 房门轻轻关上。 男人半坐半躺,倚在墙上。 正对他的是一扇蒙着白色纱帘的窗户,一棵缀满果实的银杏树昂着头,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个味道他十分熟悉。 公司不久后就要在帝都市中心建起一座高端私立医院,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梦想。 其实当初和温玉华结婚并不是他的本意。 林合川一直信奉的是第一眼感觉,他认为自己第一眼看到喜欢的人应当是惊喜、愉悦,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概括的感觉。 但是他见到温玉华时,内心只有深渊般的平静。 只是想起这个正在哭泣的人是他的高中同学,于是善心大发地将人安排到了老太太身边。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女孩,甚至动了为他配婚的念头。 林家势大,根基深厚,不需要牺牲婚姻来成就事业。 萧珍珠在任何方面对林合川都十分严厉,唯有婚姻,或者说是女人,她毫不在意。 可当林合川到了二十多岁还未曾谈过恋爱时,她急了。 林老太太也急,但谁都没想到她会让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护工当她的孙媳妇。 林合川觉得她疯了,不愿答应,林老太太却用仁爱来威胁他。 答应如果他娶了温玉华,就会支持他做仁爱。 如果他不娶,那她就会和萧珍珠一个战线。 不得不说,这招数很管用。 萧珍珠对他寄予厚望,这二十多年的时光,唯有去国外读了医学是他唯一的一次叛逆。 他绝对不会再同意自己的儿子开什么医院。 林合川考虑了几天,还是答应了老太太。 婚后的日子平淡无波,两人相敬如宾。 就在他以为他要维系这平淡且毫无激情的婚姻一辈子的时候。 他动心了。 ------------ 第84章感情破裂 很奇怪,他动心了。 对一个没有第一眼感觉的人动心了。 或许是温玉华日日的关心呵护,夜夜的陪伴相随让他心动。 亦或者是女人胆怯的眸子和欲言又止的嘴巴让他不爽,想看看这双眼眸和这副嘴巴亲近他的模样。 总之,他动心了。 感情这事真的很奇怪。 动心之前只想着两人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甚至分房、分床。 动心之后他却日日想着温玉华,用各种借口和女人赖在一起。 他担心女人会不喜欢他,担心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担心自己会随时被女人抛弃…… 他有能力,就尽力满足她的愿望。 女人似有感触,对他的动作有了回应。 她会在早晨八点五十三分的时候和他吻别。 会在午夜时分打开书房的大门递上一杯热牛奶。 会在他面前放肆地笑。 会在床上一声一声地娇吟着他的名字…… 可在一周前,他却听到女人说的那些话。 …… 林合川的举动实在奇怪,温玉华心里有些不安。 她找到刚才的医生。 “李医生。”她轻瞄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工牌,道:“林合川他……好像记不起事情了。” “失忆了?” 李恪拧眉,“大概率是逆行性失忆,脑震荡的后遗症,可能会短暂地忘记失忆之前几个小时或者几个月的事情。” “那大概会失忆多长时间呢?” 温玉华有些不安。 李恪站起身,道:“不一定,短暂的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如果脑损伤严重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温玉华眉心一跳,心里咯噔一下,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李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先去病房看看吧。” 温玉华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鼓,惴惴不安。 打开房门,林合川正坐在床上发呆。 “林合川。” 李恪喊了一声。 男人缓缓转过头,眉眼间聚起不解。 “李恪?你怎么回国了?” “早就回了。” 李恪十分熟稔地坐下,脸上挂着笑容,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温玉华。 “这是……你朋友?” 温玉华面上有些挂不住,心虚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乱说。”林合川的语气不甚热情,眉心蹙起,“这是我妻子。” “妻子……” 李恪可是还记得刚刚温玉华说的那句话。 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怎么了?” “逆行性失忆。” 林合川沉默一瞬,将目光移向女人。 他便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忘记了多少?” 温玉华咬着唇,缓缓道:“大概是……两年。” 两年啊。 林合川倒是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去联系萧阿姨。” 温玉华攥着手机要出去,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不用。” 他脸色有些木然,静静地看着女人,“萧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温玉华没说话。 怎么说? 说这两年她们感情破裂,现在在闹离婚? 李恪颇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中隐隐闪着兴奋,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换。 “你出去。” 男人看着他,冷冷道:“现在。” 李恪轻吐了一口气,切了一声,“真没意思。” 然后便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林合川的眸紧紧盯着女人。 “为什么叫萧阿姨?发生了什么。” 温玉华半晌没说话,而后抬头,“林合川,你不爱我了,我也不爱你了,我们约好离婚的。” 离婚? 怎么可能? 他这么爱她,怎么可能会提出离婚! “骗我?” 男人的眸定在女人身上,似乎想要在她脸上找出一丝谎言的裂隙。 可是他失败了。 “没有,没骗你。” 温玉华摇摇头,“离婚协议都准备好了。” 林合川还是不信,拿出手机拨通了万和的号码。 “川哥。” 万和秒接。 “万助理,能否把我之前拟定的离婚协议拿来,在人民医院。” 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生疏冷漠。 万和梦回两年前,刚刚跟着男人时,他就是这么冷漠。 “好。” 他下意识又问道:“是拿那份律师拟好的还是另一份?” “怎么会有两份?” 林合川不解。 “律师拟好的那份是夫人给您的,另一份是您自己拟的,用来应付太太。” 手机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女人耳中。 林合川脸色微变,目光下意识望向女人。 见对方并无什么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都拿来吧。” 林合川吩咐道。 挂了电话,他抬头望向女人。 女人正垂着头削苹果。 细白圆润的手指把弄着水果刀,银白色的刀刃在女人手中盘桓。 鲜红的苹果被一层层脱下外衣,露出白嫩的果肉。 温玉华十分认真,认真到他看着她都入了神。 “吃吗?” 女人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眸中。 男人是圆润的杏眼,眼角顿圆。 他看人的时候眸中总会泛起一股雾气,那雾气不知从哪出来又从哪消失,总之是很神奇。 可当他在床上的时候,这杏眼又变得深情,眼角微微发红,用力的时候更是溢出满满的情欲。 勾人心魄。 “不吃。” 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温玉华便把苹果放在了桌上,下面用厚厚的纸巾垫着。 这苹果本来就是给林合川削的,他不吃,她也不想吃。 两人都有些沉默,直到削好的苹果氧化发黄,万和这才将协议拿来。 很显然,万和不知道温玉华在这里,因此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讶的表情。 “太太?” 温玉华点点头。 万和不知道两人又在弄什么,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最终定在林合川身上,“川哥,这是您要的协议。” 林合川接过牛皮纸袋,耐心地将绕在上面的白色线条绕开。 打开纸袋,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两份离婚协议。 男人蹙眉,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转头看向万和,“你说,我和她真的要离婚了?” 万和犹疑不定。 “嗯,您和太太确实要离婚了。” 林合川快速翻动着纸页,将协议书掀到离婚原因那一页。 显眼醒目的黑字写在上面。 离婚原因——感情破裂。 ------------ 第85章我林合川要被老婆甩了! 林合川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光洁的纸张被抓出一道皱痕。 感情破裂?怎么会是感情破裂? “这是假的。” 林合川笃定地将这份离婚协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面不改色地拿起另一份协议。 另一份协议更离谱,男女双方的名字都写错了。还有这个碳球是谁,怎么是两人的共同子女。 “这两份协议都不对。” 他将单薄的纸张揉成一团,捏在手心。 目光看向温玉华,对方只站在门边不说话,低头垂目。 林合川收回目光,“万助理,这两份协议都不对。” 万和不语,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往。 这协议是他十分确定之后才拿来的。 但……不对就不对吧。 “是,应该是我拿错了。” 万和恭敬道,“川哥,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合川点点头,万和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砰”的一声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相对无言。 林合川犹豫半晌,“我们真的是感情破裂才离的婚?” 温玉华点头,坦然道:“是,在你去美国的那段时间,你爱上了别人。” 随后她纠正道:“不对,应该说,你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别人。” 林合川蹙眉,心脏的跳动似乎都慢了一拍。 “我爱上了谁?” 温玉华停顿一下,告诉自己的丈夫他到底爱的是谁? 真是讽刺。 “叶……” “川哥!” 病房门被一脚踢开,截断了温玉华的话。 郑乐不知是从哪跑来的。 精致的发型被风吹乱,乱糟糟一团糊在头上,几根狼狈的发丝搭在额间,垂头丧气。外套衣领被揉乱,橙色卫衣的帽子窝在一起,皱巴巴的。纯白色的高奢运动鞋也变得灰扑扑。 鼻息错乱,没有节奏,脸上还带着被深秋的风摧残之后的红色龟裂痕迹。 “川哥!你怎么样了?” 郑乐跑到病床前,按住林合川的胳膊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圈。 “有没有事?头疼不疼?” 他像机关枪似地输出一顿,接着转头看向温玉华,语气不善:“嫂子,我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给个交代吗?” 林合川苍白的嘴唇紧抿,撇开他的手。 “不关她的事,你问她要什么交代。” 郑乐一愣,转头看向林合川。 “川哥,你……” “我自己摔的。” 他低下头,手里还攥着那团白色的纸球。 “自己摔的……” 郑乐有些无措,茫然地看向温玉华。 “你老是看她干嘛,你来是看谁的?” 林合川的脸色依旧绷着,只是郑乐莫名就从这股语气中听出一股酸味。 醋坛子倒了? 温玉华见两人如此亲密,便道:“你们聊吧,我先出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 林合川莫名从心头生了一股躁气。 他抬手将纸团扔进垃圾桶,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郑乐摸了摸头,“我听说你出事了。” “听谁说的?” “姜榴。” 林合川蹙眉,“姜榴是谁?” 郑乐睁大眼睛,面容惊恐,双手扶着他的胳膊,道:“哥,你把姜榴给忘了?!” “她是温玉华的闺蜜啊,毛毛躁躁的那个。” 林合川隐隐有些不悦,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褪下,“以后不准叫她名字。” “谁?” 郑乐一拍脑袋,“你是说我嫂子啊。” 林合川淡淡抬眼,郑乐这才后知后觉,颇有些单纯地问道:“我嫂子不是叶溪么。” “叶溪什么时候成你嫂子了!” 林合川这次是真的头疼了。 不止是脑后受伤的地方,还有额前,纱布绕着的一圈都隐隐作痛,像是神经里住着的密密麻麻的小人拿着棒槌不断敲打他的神经一般。 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他失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说的话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圈里公认的啊。”郑乐道,“你出国之前不是说温……嫂子是叶溪姐的替身么,从那以后我们都叫叶溪姐嫂子了。” 林合川脸色一僵。 他讲过这个? “而且你出国追妻这件事在帝都闹得可是沸沸扬扬,八卦小报都等着你和叶溪姐结婚的那天呢。” 郑乐越说越兴奋,眼中的光闪亮无比,丝毫没注意到林合川黑如锅底的脸色。 “哥,你什么时候离婚?到时候我们搞个party庆祝一下。” “庆祝?”林合川勾起嘴角,冷笑一声,严肃幽凉的声音传遍房间。 “你想要怎么庆祝?” 这话配上他的表情,看不出高兴,反而有些阴嗖嗖的寒冷。 郑乐这才发现不对劲。 “哥……” “你怎么不高兴?” 林合川睨着他,嘴角一直勾着,眸中流出冰冷且淡淡的笑意。 那模样比他发怒还让人心惊。 “我怎么高兴?” “我林合川要被老婆甩了我怎么高兴?!” 房间一瞬间的寂静,时间都缓慢了流速。 郑乐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哥……” 林合川收起笑意,凌冽的目光看向他,“我失忆了。” “你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郑乐如遭雷劈,“哥,你脑子不好了?” 林合川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说。” 郑乐咽下喉咙中的疑问,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 闭上嘴,他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男人,“哥,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听到这问题,林合川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容。 温玉华。 从始至终都是温玉华。 可在郑乐口中,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不在乎她的模样。 难不成是因为那句话…… 压下心头的疑问,林合川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说网上都是你嫂子的黑粉?” “嗯。” 林合川略一思考,道:“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做。” “什么?开party吗?” 林合川淡淡扫了他一眼,顿了一下才道。 “你去找鲲鹏科技的经理,让他帮我做件事……” 得了任务的郑乐出来的时候看见温玉华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目光向外看去,不知看的是黑洞洞的天空还是高大的银杏影子。 “嫂子!” 郑乐挥了挥手。 温玉华听到声音转头,莫名觉得郑乐的这声嫂子叫得比以前更诚恳了些。 他一路小跑,站在温玉华面前,笑嘻嘻的,“嫂子,以前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道歉,以后你和我哥一定要好好的啊。” 说完,他便一溜烟钻进电梯走了。 ------------ 第86章陪我过夜 温玉华不解。 受刺激了? 她收起手机准备回房间,抬头看到林合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她快走几步扶着男人,蓝白色条纹病服上还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有事就按铃,护士会来的。” “护士怎么陪我上厕所。” 男人扫了她一眼,反手搀住她的胳膊。 温玉华看着房间道:“房间里不是有厕所么,怎么出来了?” “找你。” “找我?” 她面露不解,疑惑的眸子盯着男人,对方面色不变。 今天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莫名其妙。 “你找我能让我替你上厕所?” “腿有点疼,你扶着我。” 林合川索性过分地将半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 宽厚的肩膀笼罩着她的脊背,男人的左手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胳膊。 灼热,还带了些痒意。 温玉华反应不及,被压得踉跄几步,还是男人抓着她的手稳稳扶住了她。 女人的左手贴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另一只手被林合川握着,手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四目相对,男人忽然轻笑一声。 “真弱。” 温玉华甩开他的手,朝公共洗手间走去。 “干嘛?不理我这个病号了?” 温玉华没理他,脚步都没有停顿。 林合川轻叹一口气,无奈地回了房间。 温玉华回来的时候两只手臂都湿漉漉的,还带了丝消毒洗手液的味道。 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胳膊,一边对躺在床上的男人道:“我先走了,明早再来看你。” 病床上的男人合起书页,眉心打了个转,“走?你不陪我过夜?” 温玉华淡淡道:“你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只是失忆了,不用人陪着过夜。” “那也不行。” 林合川强硬道:“留院观察就是担心病人的病情不稳定才观察的,我看似只是脑震荡,可万一夜里大出血了怎么办?” 温玉华对林合川的话存疑,但又不是没有道理。 想了想,她转身在另一张床坐下。 “那你睡吧,我看着你。” 另一张床没有人,温玉华坐下的时候床面还是凉的。 林合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离我这么远,怎么观察我,万一我声道堵塞没法发声怎么办?” 这话又有点道理。 温玉华从电视柜旁拉出一个椅子放在他床前,“我坐在这看着你,睡吧。” 林合川躺下。 半晌,他睁开眼,“灯开着,睡不着。” 温玉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冷冷地站起身将灯关上。 屋内陷入黑暗。 “这样可以了吗?” “嗯。” 男人点头,幽幽的目光一直盯着女人。 窗外,莹莹的月色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内。 倾斜的月光正好将女人笼罩在内,像是古代神话中自带光芒和气场的女神,高洁冷傲。 她坐在木质斜躺椅上,背部紧紧贴着靠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她的目光缓和平静,只是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她在盯着哪里。 “你盯着我,我睡不着。” 林合川又道,“要不然你闭上眼睛?” 温玉华:…… 得寸进尺…… “我闭上眼睛怎么观察你?” 林合川认真道:“我认为如果我真的脑出血了,还是有机会叫醒你的。” “行,你说什么都行。” 她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椅子上。 林合川全无睡意。 一双黑眸注视着女人,直到对方呼吸变得缓和平稳,男人这才开口。 “温玉华?” 没动静。 他轻轻拉了拉女人的手。 “有事?”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深秋夜寒,露重。 屋外已经没了声响,连秋风吹落叶的声音都消失大半。 除了窗外的月光再就是路旁昏黄的路灯。 “啪”。 这下连路灯也灭了。 不知从哪传到屋内的“滴滴”声,应该是隔壁的监护器在响动。 “是你先不喜欢我的。” 温玉华闭着眼睛,眸子里的一滩水露亮晶晶的。 只是她不愿让男人看到。 过于生疏的语气让林合川感到不适,“我没有不喜欢你。” 她没应声。 “我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她还是不说话。 男人的语气这时软了下来。 “阿玉,如果我还爱着你,那你能继续喜欢我吗?” “喜欢就行。” 走廊里忽然穿出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护士小姐姐快走几步,打开隔壁的门,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然后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和病人回答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有些模糊,她听不清。 对了,刚才林合川说什么来着? “不能。” 温玉华的声音比室外的温度还冷。 林合川有些丧气,好看的眉眼耷下来。 “为什么?” “你喜欢我,我可能还会喜欢你,但你都不喜欢我了,凭什么让我再喜欢你?” 她睁开眼。 乌瞳明湛,明眸善睐。 “况且你现在失忆说喜欢我,那以后你想起来了,还会不会喜欢我?” “还是再次抛下我呢?” 黑暗中,林合川的眸微微睁大。 “阿玉,我不可能抛下——” “好了,睡吧。” 温玉华将头偏向另一边,并不想再与男人有所交谈。 “阿玉……” 他嘴唇张张合合,始终没叫出那个名字,声音好像哽在喉咙里一样,怎么都发不出来。 闭着眸子的温玉华,听到林合川翻身的声音。 棉质病号服与被褥相撞,蹭出声音。 “睡吧……”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叹息,还有些忧伤。 温玉华自然知道这忧伤是从哪里来的。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黑夜侵入神经,她的意识变得模糊。 只是梦中总是不安,一双大手克制又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 看不清脸庞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阿玉”。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眼皮却有如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直到最后那双点火的手要伸到那处,她这才下定决心狠狠咬了自己的唇。 霎时,一股咸腥的味道流入嘴中,那个压在眼皮上的力量终于轻了些。 她睁开眼,恍然发现已经到了白日。 男人还在安睡。 只是苍白的唇色有些不安。 她看了看他,轻悄悄地打开房门出去了。 林合川这才睁开眼睛。 眸子幽深。 ------------ 第87章她要相亲了? 温玉华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份豆浆和小笼包。 林合川正在打电话。 男人站在飘窗前,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他倒三角般宽厚的背影,接着就听见了他冷淡恭敬的声音。 “嗯,我知道了。” 开门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回头,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着又转过身,与电话里的人沟通。 温玉华下意识放轻脚步,慢慢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在桌边坐下,默不作声。 窗户开着。 屋外的天空还带着影影绰绰的夜色。 男人的手机音量调得极低。 可在空旷的房间中,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放大,即使是有心避开,温玉华还是听到了萧珍珠的声音。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叶溪等了你多久你不知道吗?” “现在外面传得多难听,早知道这样我怎么都不答应老太太把她嫁给你了。” “好了,我知道了。” 林合川绷着脸,面色看不出好坏,“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将手机放在飘窗,转头问道:“今天吃什么?” “包子豆浆。” 温玉华拿起杯子喝了口豆浆。 “没有燕窝粥吗?” 林合川蹙起眉,走到另一张椅子旁坐下。 竹制半躺椅随着男人的动作响动几声,很快又恢复平静。 “没有,只有豆浆。” 温玉华放下豆浆纸杯,“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东西给李医生。” “你给他干嘛。” 男人不喜,伸手攥住黄色的豆浆纸杯,“这是我的。” 温玉华淡淡瞥了他一眼,安静地吃起包子。 外面卖的小笼包果真不如家里的好吃,刚吃了几口她就放下了。 男人则慢慢吞吞地喝着豆浆。 见她放下筷子,他便也放下了豆浆。 “不吃了?” 温玉华收起早餐,“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桌上的食物剩了大半。 温玉华觉得可惜,准备打包回家给碳球。 她对碳球的态度就是散养,给吃狗粮狗罐头,也给吃饭菜。 九个月的小狗结结实实,每次回家都会热情地欢迎。 大平层给了碳球活动的空间,温玉华在想,半年以后如果要搬出去的话就要租个小院子了,能晒太阳的那种。 约莫半小时后,万和急匆匆地赶来了。 左手抱着一大摞文件,右手提着一个白色的古风纸袋,右上角用楷体写着一个小小的“宣记”。 “宣记的早餐,燕窝银耳粥和小笼包。” 林合川接过袋子递给女人,“你喜欢的。” 温玉华没接。 “吃过早饭了。” “那就尝一口,剩的给我,我还饿着。” 他将纸袋塞到女人怀中,转头与万和聊起了工作。 乳白色的纸袋还热乎着,隔着一层还能感受到食物的温度。 她打开纸袋。 精致小巧的包装映入眼帘。 宣记始创于1888,据说是从宫廷传出来的,包装一直坚持古朴文雅的造型,坚持用竹木制品。 原木色的小勺子轻轻舀起一勺燕窝粥放入嘴中,清香甘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难为林合川竟然记得她喜欢吃燕窝银耳粥。 放下勺子,她突然警觉现在的林合川其实是两年前的林合川。 所以这是两年前的男人对她的爱。 一勺一勺地咽下。 新鲜的燕窝粥变了质。 吞下肚里的时候夹着泪水味道的苦涩。 默默喝完粥,她将造型精美的木碗放下。 “吃完了?” 林合川翻开一本蓝色封面的文件,“饱了吗?” “嗯。” 女人的心情莫名变得低落。 “要是好吃就让万和每天都送一份过来。” 他握着笔,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着鼻尖,淡淡露出的青筋莫名透着一种浓浓的禁欲感。 “不用了,麻烦。” 她将垃圾收拾干净,擦了桌子后准备下楼扔垃圾。 一旁的万和笑着接过垃圾袋,“太太,我正好要下去,这就交给我吧。” 他话说完准头就走了,温玉华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无事可做。 她逡巡一圈,在竹椅子上坐下。 虽然现在不能去上班,但她手上还有几个案件,都是信任她的老主顾推荐来的朋友,其中最早开庭的是周霖远朋友的案子。 她翻了翻通讯录。 大体流程已经梳理清楚了,资料也都准备齐全,只是细节处还要在开庭前对接一下。 想了想,她将周霖远约在了医院。 接着她又打开置顶的群,一条条地翻看着消息。 其中有不少艾特她的,得慢慢地回。 林合川看了会儿文件,这才发现温玉华很安静。 十分安静地坐在飘窗旁的竹椅上看着手机。 她昨天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家居的白色羊绒毛衣,配了一条修身的牛仔裤。 复古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她的腿,修饰出优美、有弧度的曲线。 饱满的臀,修长的腿…… 看到便移不开眼睛。 她回复消息的模样实在认真,反光的手机屏幕映出她的表情。 屏幕再次一闪,林合川脸色一变。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屏幕中的文字应该是“相亲”…… 温玉华要相亲了! 婚都还没离,就这么急着相亲? 心头起初升腾起的一丝喜悦烟消云散。 他冷着脸,眉目浮着一层寒意。 手心慢慢蜷起,揉皱白色的A4纸。 他多想跑到温玉华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相亲。 可又想到她对自己的心灰意冷。 他的立场又开始摇摆了。 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厌恶自己。 心在摇摆,文件也看不下去了。 索性合上文件。 “屋里太闷,你陪我出去走走。” 林合川披上外套。 黑色的高奢定制大衣穿在男人身上比穿在秀场模特身上更加迷人。 倒三角完美身材,腰腹、手臂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即使被衣服遮着,饱满的肌肉也能衬出弧度来。 温玉华下意识按灭屏幕。 “去哪?” “去哪儿都行。” 林合川垂着眉目,指节绕过琥珀色的衣扣,一个一个地扣上。 温玉华穿上羽绒服,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将拉链拉到最上面,道:“走吧。” 男人默默走在前面,并不说话。 ------------ 第88章男人也会作 失去了张牙舞爪的炎热,深秋的太阳乖乖地挂在天上,尽职尽力的散着热意。 暖融融的晒在人身上,实在舒服极了。 温玉华伸了个懒腰,笑眼眯眯。 医院住院部大楼后面有个小花园,里面种了许多银杏树。 此时银杏的叶子已然全部蒙上一层金黄。 两人漫步在银杏林中。 阳光顺着叶与叶之间的缝隙零碎地洒下来,再映到每个人的脸上。 林合川慢慢走在前面。 在路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时,阳光的影子便蹦到他的肩上、背上、头发里。 看得入了神,男人猛然停下的时候她的步子来不及刹住,便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嘶——” 温玉华揉着鼻子,“你干嘛停下。” “不想逛了,回去吧。” 男人说得理直气壮。 温玉华皱起脸,顿了一下才跟过去。 莫名其妙。 林合川最近真的是抽风。 若不是他的鉴定报告上切切实实地写着“脑震荡”,温玉华都快要认为他是把大脑给摔出来了。 大晚上要去散步,刚收拾好还没出门呢,又决定不去了。 早晨就想吃宣记的烤鸭,温玉华专门去宣记门口排队等待,可把烤鸭拿来的时候他又嫌弃凉了,味道不好,不肯吃了。 还有总是像刺猬似得,将他的毒舌发挥的淋漓尽致,温玉华和谁说话他总是要呛两句嘴。 要不是今天,她还不知道这男人的嘴这么毒。 她是忍了又忍。 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男人作起来也这么让人难受呢。 难受归难受,只要再忍几天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这留院观察的时间怎么这么长。 林合川在这住了快小一周了,各种大检查小检查做了个遍,可李恪还是让再留院观察几天。 无奈,她也只能每天在医院陪着。 期间她也回家过几次,但都是到家不久,就被男人以各种事情叫了回去。 姜榴说林合川绝对是装的,太鸡贼了。 温玉华却对此存疑。 林合川虽然不是什么好丈夫,但好歹是个正人君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姜榴啧啧,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林合川这边离不开身,温玉华手上的工作又不能停。 便将周霖远约到了医院。 林合川看到他时,脸上是藏不住的讶异 周霖远也是如此,他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惊讶,“合川,你住院了?” 林合川愣了一下,冷冷地点了点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来。 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燥火,尤其是看到温玉华接过他的礼物时,那不经意碰触的一下简直让人抓狂! 奇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周霖远见林合川垂着眉,淡淡笑道:“本来以为是玉华生病,买的东西都是些女性专用的补品,改天我再重新买一份。” 林合川心里的火气更大,眉眼低垂下来。 玉华……什么关系,还叫得这么亲密—— 温玉华接过礼物放到桌上,忙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霖远。林合川这次是意外,没来得及通知大家,他伤得也不重,过几天就好了。” 这话属实有些牵强。 打电话发语音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到底是多意外时间才会这么紧张。 “没事,我理解。” 他眉间带着笑意,看起来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礼貌而体贴的笑容在温玉华眼里是理解万岁,在林合川眼中却像扎进肉里的木刺,越是想挑出来,越是钻的更深。 笑这么灿烂干什么…… 还有凭什么叫他霖远,叫自己就是全名。 谁亲谁远不知道吗? 乌黑的发遮住了他阴翳的眉眼,掩盖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酸味。 温玉华听了这话愈加愧疚,忙扯了个话题引到案子上。 这次来是为了开庭做的最后一次准备,两人俯在桌上看着文件档案,时不时掀起一页指指点点。 明明聊得都是案子,可落在林合川耳中就成了冒着甜蜜泡泡的互动。 不只是声音,连动作都是刺眼的。 为什么要贴地这么近? 她怎么碰到他的手了? 你那手放在她背后干嘛? 还有你们俩,脸都快贴在一起了知道吗?!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渴了。” 温玉华扭头,眉眼带这些不悦,“杯子在柜子上,水在门口,自己接。” “腿麻了,动不了。” 男人的语气颇为无辜,淡淡道:“真的很麻。” 温玉华攥了攥手,“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一杯水。” 说罢,她拿起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水。 “喝吧。” 温玉华将水放在他桌前,转身继续与周霖远聊案子。 “太烫,喝不下去。”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温玉华耐着性子抓起杯子重新接了一杯。 “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她略有歉意地笑了笑。 周霖远颇有深意的扫了林合川一眼,接着对温玉华笑道:“没事,合川生病肯定有很多地方都不方便,我理解。” 不得不说,周霖远的这番话很大程度上抚平了女人的心里愧疚。 看人家是什么素质,再看林合川…… 天壤之别。 温玉华暗暗摇头。 三秒钟后,林合川又道:“这次冷了,我只喝温水。” 温玉华:…… 心里莫名想把这杯冷水浇在他头上怎么办? 攥紧拳头忍了又忍,她踱步来到男人面前。 “好,温水,给你接温水。” 女人冷漠的眼神带着微微怒意,连带着关门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接连再三的支使,任谁都能看出林合川的心思。 “合川,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防范的,我和玉华只是普通朋友。” 周霖远盯着他,眸中带着淡淡笑意。 林合川同样抬起头盯着他,眸光冷淡。 这样僵持许久,他冷声道:“随意,但是我决不允许她受任何伤害,你懂得。” 周霖远没来得及说话。 因为温玉华回来了。 她将装满温水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温水。” 林合川拿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嗯,这次确实是温的。” 他语调不急不慢,着实让人有些恼怒。 他这边话音刚落,周霖远忽然又道今天有事,要离开了。 送走周霖远,温玉华默默坐下,沉声道:“林合川,你什么意思。” ------------ 第89章争吵 温玉华攥着拳,眉心紧锁,眸中耐着怒火。 “没什么意思,口渴而已。” 他泰然自若地喝了口水,又将杯子放在桌上,“以后你和他少联系。” “凭什么。” 林合川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瞥了她一眼,“哪有什么凭什么,总之以后不准你和他联系。” 温玉华冷笑一声,“林合川,你做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干涉我的交际圈还要干涉我的工作。” “下一步还要干涉什么?” 温玉华的话让林合川越听越不爽,脸上带了片阴云,“我没要干涉你,我只是提醒你,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好意。” “那你知道我手上的案子越来越少了吗?” 女人秀美的唇角微微向下,冷淡的声音显出些不悦。 网络上的流言还在发酵。 许多老客户扛不住压力另找了律师,她手上已经没几个案子了。 周霖远这个案子对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可林合川却闹这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刚才就是故意的。 “不就是案子么,大不了我把你调到仁爱的法务部,民事纠纷你想打多少案子就打多少案子。” 林合川阴着脸。 “林家又不是养不起你,大不了不干了。” 温玉华目光略有错愕,她定定地盯着男人,“你真是浑蛋。” 她在乎的是这个案子吗?她在乎的是这份工作和带给她的自我价值感。 以前觉得只要有爱情和爱人就够了。 可这两年,林合川带给她的一切让她警觉,人这辈子最可靠的就是自己。 爱情只能饮水饱。 她那段时间全身心围着男人转,关心她的一切。 但这种关心并没有让她感到满足,反而有一种极大的空虚感,常常怀疑自己的能力。 直到男人最终冷淡,那股空虚感彻底笼罩着她,以至于让她的身心都出现了问题。 医生建议她多看看世界。 看看宇宙的纵横,世界的交错,看看历史人文、花草树木。 于是她走出了第一步。 她大学学的是法律,于是她便找了个小律师实习,一年后成功拿了执业证书,办了几个漂亮的案子后,她才跳槽到公言。 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找她的客户也越来越多。 温玉华这才明白看看更大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人的一生需要经历的太多了,如果只沉溺在爱情、亲情或者友情的阴影面当中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颓废。 世界万千,还有其他更好的需要我们珍惜。 这份工作对她的意义不只是单纯的发工资的工作,而是救了她的人生。 林合川这么说,还是没有认同她的价值。 可能对他而言,她这辈子只配在他的羽翼下乞哀告怜。 所以他对她的爱,也只是以爱的名义禁锢的枷锁。 女人很生气。 胸脯不断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因为怒意而泛红,连抓住椅子扶手的手都鼓起青筋。 她浑身都在抑制着怒意。 林合川没再说话,只是面上的阴郁表明他此时的心情。 “我先出去走走。”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外套打开门。 “砰”。 门被关上。 林合川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室内一片寂静。 身后的窗户正对南面,血红色的夕阳打进屋内,照得人心里发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女人从住院部大门出来,向西面的银杏林走去。 粉白色的外套越来越远,直至钻入林中。 内心依旧躁动。 他的话好像每次都能惹到她。 为什么现在不想和他说话了呢? 爱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能聊两句,不爱的时候说一句话都觉得是种恩赐。 温玉华,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后脑隐隐作痛。 像是用尖锐的小石头一下一下地慢慢敲击着痛处。 从大脑传到神经,再传到全身每一处。 有点晕。 他扶着墙踉跄走到沙发旁坐下。 头部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边缘。 硬邦邦的竹椅压在痛处,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一点痛意。 规律的疼痛让人逐渐麻痹,不知不觉他竟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夜猛然惊醒。 窗依然开着,刺骨的寒风从窗外钻进来。 他打了个喷嚏,忙站起身将窗关紧。 女人还没回来。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温玉华回来了。 门被打开,女人的身上还带着清冷的寒意。 她的手微微发红,发丝暂时,蒙上一层雾。 “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忙将屋内的空调温度调高,向前一步要攥住女人的手。 只是那大手还未沾边,女人就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了他。 一夜无言。 翌日温玉华还是像往常那样照顾他,只是总觉得多了些隔阂。 上午十点,李恪准时来查房。 “恢复得不错,只是还要再观察几天,以免发生脑出血。” 林合川暗暗瞥了他一眼,对方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那大概还需要几天?” 温玉华蹙眉,这个答案可不是她想要听的。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人观察三天五天就行,有的人却可能需要一两个月,具体的观察时间都是根据个人情况而定的。” 李恪扶了扶眼镜,面带笑意。 林合川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收回目光。 “华宝?” 温玉华抬头,见姜榴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纸盒。 “阿榴,你怎么来了。” 姜榴走进屋内,嘟着嘴一边埋怨道:“你都多久没回家了,我和碳球一人一狗孤零零地守空房,难受死了。” 温玉华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响起了一串清朗的笑声。 姜榴下意识回头看,正对上李恪的双眸。 男人的眸子是勾人的狐狸眼,一双剑眉中和了狐狸眼的妖媚,显得英气又勾人。 “不好意思,你说的话实在太好玩了。” 李恪手蜷成拳放在嘴边,而后转头对林合川道:“好好休息,有事叫我,走了。” 他摆摆手,飘逸的医生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李恪走了,姜榴的目光却一直黏在他身上。 不知为何,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从来不相信会一见钟情,可现在她信了。 按住欢快的心脏。 温玉华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了?” 姜榴反身攥着她的胳膊,目光灼灼。 “华宝,我好像要恋爱了。” ------------ 第90章铁树开花 真是稀罕啊,铁树开花了! 温玉华狐疑地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门外。 “你不会是……” 姜榴忙捂住温玉华的嘴,一边将盒子放下,拉着她出了房间。 拉着温玉华到了走廊尽头姜榴才松开手。 “你不会是喜欢上李恪了吧?” 温玉华震惊。 姜榴扭扭捏捏的,脸色出现两团莫名的绯红,她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 温玉华看她娇羞的模样,心里顿时了然。 “想追?” 姜榴捂着脸,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 “也不是啦,就是,就是觉得他长得和我喜欢的那个擦边男网红一模一样。” 温玉华:??? “哎呀,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心动之类的。” 姜榴的模样扭捏。 温玉华拍了拍她的肩,“想追我帮你,到底想不想?” 上一秒还在扭捏的姜榴下一秒忽然正气凌然地抬起头,“想!” 想就好办了。 “林合川这几天还出不了院,你没事就来这边,我帮你打听清楚他喜欢什么。” 温玉华想了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抓住这个机会。 听了这话,姜榴一把揽住她的胳膊,将脸塞在她脖颈里蹭了蹭,“呜呜呜好华宝,我要是和李医生成了绝对请你吃大餐!” “大餐就别了,能让你谈恋爱就行。” 姜榴性格好,长得也标志,就是不知为什么在恋爱这方面像是脑子缺根筋似的。 大学时候有好几个男生追她,只是每个都因各种原因而胎死腹中。 光是温玉华知道的就有三个。 一个是系里的花心男,缠着姜榴被她猛揍一顿,不了了之。 另一个男生倒是不花心还暗恋姜榴,可姜榴不知道啊。只知道室友喜欢他,她就每天替室友递情书,各种撮合主动疏远,最后室友和男生在一起了。 还有一个各方面都好,也暗恋姜榴,只是姜榴太过“孔武有力”,大学体育课当场表演了一组跆拳道,把那男生吓得再也不敢接近她了。 …… 当然,以上的“暗恋”姜榴都不知道。 温玉华一开始还以为姜榴是不喜欢人家所以在装傻,但是这种误会越来越多,她才知道姜榴原来真的是看不出人家暗恋她…… “不错,铁树开花了。” 她拍了拍姜榴的肩,语重心长道:“放心,姐妹喜欢的男人我会努力的。” 聊完,温玉华先去厕所,姜榴就站在走廊等她。 “你喜欢李恪?” 姜榴此时还扭扭捏捏地沉浸在幸福泡泡里,这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谁!” 她回头,只见一张俊脸在面前无限放大。 下一秒,姜榴抬手,一个红色的掌印出现在对方脸上。 “啪——” 郑乐捂着脸龇牙咧嘴跳开,“你属牛的吧!力气这么大!” “谁让你站在我后面吓我的!” 姜榴脸红着,心里还被吓得扑通扑通地跳。 “我没吓你。” 郑乐搓了搓脸,真疼啊。 “你下死手啊。” 姜榴虽然一脸理直气壮,但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愧疚。 “你,你没事吧?” “被你打了一巴掌了还能没事!” 郑乐捂着脸,一脸幽怨。 姜榴说:“我也不知道你在嘛!而且是你先吓我的……” “我只是想给你打个招呼。” 姜榴不说话了。 “你刚才说你喜欢李恪?” 听了这话,姜榴的脸登时就红了。 郑乐觉得像夏天的晚霞,因为其他季节的晚霞都没这么好看。 “你怎么知道!” 郑乐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一脸不屑,“你和嫂子的声音那么大,说不定李恪也听见了呢。” “啊?真的嘛。” 姜榴顿手足无措,慌张地眨了眨眼睛,“不至于吧。” 郑乐点点头,“昂,确实不至于,骗你的。” 姜榴:…… 郑乐见姜榴不理他,想了想主动挑开话题。 “你真的喜欢李恪?” 姜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说话嘛。”郑乐道:“我和李恪算是表兄弟,你要是喜欢他我帮你啊。” 听了这话,姜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 郑乐点点头,站直身体走到她旁边。 “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我肠胃不好,你每天下午帮我做份晚餐送给我。” 姜榴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他,“痴心妄想。” “你确定?” 郑乐将她的脸掰过来看着自己,声音带着诱惑似的,“你给我做饭,我帮你追男友,要是到时候你们成了我还得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算来算去还是我吃亏了。” 姜榴有些犹豫了。 这话说得好像也对。 不就是做饭嘛,她手艺虽然比不上温玉华,但至少还是能吃的。 “你们家阿姨不做饭吗?” 郑乐愣了一下,挠挠头,“那个,我们家阿姨是南方人,做的菜我吃不惯。” 姜榴点点头。 “那行,我帮你。” 想来想去,这交易确实不亏。 姜榴这次志在必得。 有温玉华帮着她打探消息,还有郑乐帮着她追爱,要是这还都不行的话那可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温玉华出来的时候,见姜榴和郑乐站在一起,只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进了病房,温玉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链落在洗手台上没拿,便又返回去拿手链。 姜榴不愿和两人在一起,也跟着去了。 “说吧,结果怎么样。” 林合川从文件中略一抬头,问道。 “查出来了,不少骂人的评论都是虚拟IP,这种IP差不多占了一大半。” 郑乐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林合川接过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还有零零散散的IP地址都是骂人点赞数超过五百的真人,应该是收了钱的水军,差不多有上百个。” “至于这篇文章是从哪传出来的……他们查不到。” “查不到?” 林合川拿着报告的手一顿,缓缓抬头,“什么意思?” “大概是用虚拟号码注册的地址,或者是发完文章就把账号删除了,网络上的日志备份也删了,总之追不到。” 林合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不过找到了第一个转载这篇文章的账号。” 郑乐掏出手机,“就是这个,IP地址就在帝都,琉园。” 琉园? ------------ 第91章偶遇 说来也巧,姜榴等温玉华的时候竟然碰到了齐星晚。 她从厕所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姜姜,你生病了?”齐星晚有些心虚。 姜榴的语气也很冷淡,嗯了一声,然后回了句:“没有,来看朋友。” 气氛低迷。 两人间隔了一层不透气的玻璃,将两人的联系切断。 看得见也听得着,只是没有了心意相通的感觉罢了。 温玉华从厕所出来,手还是湿的。 姜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星晚,你也在这里?” 温玉华的反应比较姜榴倒是坦然,这让齐星晚心里舒服很多。 “嗯,玉华姐。”齐星晚嘴角浅浅勾起笑容,“下面的厕所坏了,我来这上厕所。” “奥,最近怎么样,叶溪怎么样?” 温玉华说着,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叶溪姐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齐星晚道,“这次也是叶溪姐时运不好,竟然在琉园被前男友抓住了,之前一直都平安无事。说来这也得多亏川哥,叶家在帝都就一套房产,其他都没了,要不是川哥让叶溪姐住进琉园,估计她早被前男友抓住了。” “嗯。”温玉华语气淡淡的,“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发消息。” 齐星晚点点头,下意识瞄了姜榴一眼。 对方的脸还是很臭,她自觉不去招惹,只对温玉华道:“玉华姐,那我先回去了。” 齐星晚匆匆走过,路过姜榴的时候低声道:“姜姜,我先回去了。” 姜榴没说话,只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温玉华想起了上次卖包。 叶溪应该就是那时候住进的琉园,而她或许也没想到卖包的人就是她,才无所顾忌地填了琉园的地址。 让她撞破了不堪,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回到病房,郑乐已经走了,姜榴接到上司的消息回公司加班。 温玉华打开门,见林合川一直坐在窗前看文件,欲言又止。 “你和李恪是朋友?” 林合川抬头,扫了她一眼,接着低头看文件。 “算是朋友。” “他和郑乐是表兄弟,小时候见过几面,后来在国外是校友。” 温玉华弯腰,将姜榴提来的盒子放在柜子里。 “那你了解他吗?” 林合川掀起纸页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 他声音懒懒的,听不出情绪。 “没什么。” 温玉华倒也没想藏着掖着,只是这事情没成之前最好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 “李医生有女朋友吗?” 林合川这次没抬头,闷闷道:“没有。” “那李医生是帝都本地人吗?” “是。” 温玉华掏出手机,将打探到的消息发了过去。 林合川偷偷瞥了一眼,女人眉目如画,长颈白皙,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不经意地起身,掠过她身旁。 温玉华只感觉一阵影子飘过来,她向内转了转身。 这动作在林合川看来便是心虚。 心头压抑,连窗边麻雀的叫声都是吵闹的。 他敛起眉,走向窗边,挥手赶走了麻雀。 …… 齐星晚回到病房的时候,叶溪正在打电话。 “我告诉你了不要再联系我,你怎么就不听呢?” 她语气不耐,凌乱的床铺散作一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眉间的厌烦还没来得及压下。 齐星晚看到之后心里莫名有些反感。 “星晚。” 叶溪脸色一僵,旋即恢复表情,忙将手机按灭。 “你不是出去了么?” 齐星晚懂了动嘴,“我去上厕所了。” 她走进病房。 “阿姨还没来吗?” 齐星晚说是来照顾叶溪,其实只是陪着聊聊天。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照顾人。 病房内乱糟糟的,有些无处下脚。 “还没,她昨晚请了半天的假说是要去看孩子。” 叶溪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我给了她这么多钱还干请假,真是不知好歹。” 齐星晚一愣。 目光定定地盯着叶溪。 对方这才发现齐星晚还在这,忙温柔笑道:“星晚,饿了吗?我在宣记点了些早餐,待会儿就送来了。” 齐星晚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这笑不甚真切。 她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突然感觉叶溪远不如她想得那么好。 “对了叶溪姐,川哥好像也生病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在病房里,玉华姐也在那。” “真的?” 叶溪眸光一闪,忙走到齐星晚跟前,“合川生病了?在哪儿?” “嗯。” 齐星晚点头,看着叶溪的模样有些瑟缩,“就在楼上。” 她指了指天花板。 叶溪听了这话,慢慢转身走到床边,抬头问道:“你说玉华也在那?” “嗯,应该是玉华姐在照顾川哥。” “你知道合川是为什么住院的吗?” 齐星晚摇摇头。 叶溪垂眸,手心攥紧,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倏地,她松开手。 “对了,星晚,我忽然想起来有份文件落在琉园了,你能帮我找来吗?” 叶溪柔柔道:“很重要。” 齐星晚不疑有他,“现在就要吗?” “嗯,麻烦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没再多想,出了门。 刚出住院部大门,齐星晚就见姜榴站在门外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聊得正欢。 “李医生,你这么帅一定很多人追吧?” 她语气隐晦,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略带娇羞的表情。 李恪推了推眼镜,“也没有。” 他道:“医生压力大,私人时间少,没时间谈。” 说罢,他抬手看了看手表,“不好意思姜小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李恪微微一笑,如和煦春风般拂过姜榴的心。 她脸色一红,忙道:“啊,好的好的,打扰了打扰了,你先走。” 目视着他转过树林,姜榴才收回目光。 不经意一瞥,正好对上她的双眸。 齐星晚笑着,语气里略有些扭捏,“姜姜,还没走,要不要我送你?” 姜榴没答话,转过身。 齐星晚略略一滞,低下头…… “等什么?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姜榴的语气略有不耐,眉心蹙起,回头看着齐星晚,“你变卦了?” 齐星晚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姜榴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颇为傲娇道:“以为我们俩闹掰了?” 她冷哼一声,“我有这么小气么。” 齐星晚笑着挎着她的胳膊,两人贴着手臂朝外走。 “没有没有,姜姜最大气了!” 齐星晚脸上的表情笑得开心。 姜榴可不轻易放过她,“这次我要十只宣记的烤鸭,少一只都不行!” 齐星晚点点头,“姜姜说什么都对!” ------------ 第92章勾引 温玉华回到病房不久,就接到电话说嫌疑人被抓住了。 警局那边是想让林合川与她一起去的。 但由着林家的地位和林合川现今的身体状况,便只由温玉华一人去完成辨认程序。 温玉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 林合川本以为是万和或者郑乐,便道:“进来。” 叶溪开门的时候,男人正伏在书桌上忙碌。 宽大的蓝白条纹病服被穿出了别样的感觉,俊朗而矜贵。 一头墨发不经打理,只散散地落在额前,垂在眉间,参差交错。 男人眉头紧锁,手指攥着一只万宝龙宝曦皇家系列钢笔,尖利昂贵的笔尖划过文件,发出轻微的刷刷声。 此时阳光正盛,屋内闭着窗户,拉上白色纱帘,阳光偶尔透过纱帘缝隙照在男人身上,中和了眉间的郁气。 叶溪心中愈加膨胀,手指攥住门把手,微微泛起青筋。 她的意识告诉她。 这男人不止风华正茂,更是站在帝都金字塔顶尖的人。 嫁给他! 林合川许久没听到来人的声音,这才缓慢地抬头看了一眼。 “叶溪,怎么是你?”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耸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造物主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这男人太俊了。 俊到每一分毫,每一动作都充斥着高贵的气质。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她走到桌旁,微微低头,露出细白修长的颈。 见男人没接话,又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渗出水光,“怎么不告诉我?” 林合川听到这话才接了一声,“小伤,无碍。” 他的语气不甚热络,叶溪自然也能听出来。 只是冷淡的语气而已,暂时无法打击到她的自尊。 于是她走了几步转到男人身旁,语气甚怪道:“我就在楼下,怎么说也该上来看看你的。” 她抬眼一瞥。 男人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于是她用手扶着桌子,不经意间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白底青花的瓷杯被碰到后打了个旋,咕噜噜滚到桌边掉下去了。 “啪” 明净素雅的瓷杯变成碎片。 桌上留下一片四溢的水痕。 叶溪面色紧张,四下找不到纸巾,攥着袖子擦桌子。 “不好意思合川,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 林合川面色不悦,“不用,小心别碰着了,我让护工来收拾,你先出去吧。” 叶溪面色一僵,胳膊上湿漉漉的感觉实在难受。 她挤着泪,目光盈盈,“合川,还是我收拾吧。” 林合川捞起纸质文件放在飘窗上,而后打开窗户。 屋内本来开了暖气,四季如春。 窗户一打开,冰冷的寒风顿时灌了进来,叶溪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纵使现在日头正好,也抵不住满室寒冷。 “不用。” 男人的目光已经变了。 叶溪心脏一抖,顿时知晓自己逾越太多,立刻正色道:“好,我先出去。” 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男人,可惜后者实在不解风情,目光只盯着窗外。 叶溪有些丧气。 …… 温玉华那边倒是顺利。 到了警局,警察让她站在只透一面的玻璃窗前观察窗后的五个人。 温玉华没见过嫌疑人的正脸,但却看到了他后脖颈正中的那颗大痦子。 她细细辨认,指着最右侧一个矮小的男生,问道:“警官,可以让他转过身吗?” 那边得到消息,五个人齐齐转身。 温玉华这次确定了,就是他。 只是有些疑惑。 那时见到的嫌疑人身材高大,完全不是这么矮小的模样。 “我没看清脸,但是那嫌疑人脖颈后面有一个黑色痦子我看得清楚,就是他。” 温玉华犹豫道:“只是那天见到他时,他身材高大,不是现在的模样。” 几名警察对视一眼,点点头,恭敬道:“嗯,带林太太去做笔录。” 听到这话,温玉华不由得自嘲一笑。 以前千般万般地盼着林合川能将自己介绍给众人。 现在要闹离婚了,才让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了她这原配的名头。 做了笔录,温玉华出门的时候听见几名警察闲谈。 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那几名警察就站在门口,离她不远。 才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只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的炫技之作。 他是计算机专业的,搞软件,技术不错。 只是身高不高,先天矮小,因此被人嘲笑,脾气愈加孤僻。 每每出门都要戴上口罩帽子,还得再穿上特制的内增高。 之前因为炒币差点被叫来喝茶,只不过及时收手,才免了祸患。 这次的插足者事件沸沸扬扬,他或许是内心不忿,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擅自将温玉华的个人信息爆了出来,也就是俗称的“开盒”。 之后,他在网上迅速获得了众多拥趸,称他为“大神”。 网上源源不断的夸赞让他越来越膨胀,最后竟然主动摸到温玉华的住处去泼硫酸。 也幸亏林合川在那,要不然可能就被他得逞了。 听完故事,她就默默离开。 回到病房的时候,林合川正闭着眼休憩。 她放下东西将门关上,而后出了住院部大楼。 天气越来越冷了。 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一周后就是冬至了。 银杏园的叶子开始脱落。 一片一片地,慢悠悠的,落在地上。 她坐在银杏园旁的木质躺椅上,拢紧驼色大衣的袖口。 冬天阳光落得也快,只不过坐了会儿的功夫,日头就快被黑阴阴的天空湮没。 她坐的椅子背后正有一棵挺拔的银杏。 黄澄澄的叶子落在椅子上,也落在她肩上。 越来越冷。 她站起身,拍了拍大衣,进了住院部。 走进大厅,正好看见了叶溪。 对方明显也看见了她,脸上的错愕避之不及。 温玉华移开目光。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走进去。 叶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玉华,等等我。” 于是温玉华按下电梯的开门键。 叶溪匆忙跑进来。 “几楼?” “三楼。” 温玉华便按了三楼,又按了一个四楼。 叶溪扫了一眼,柔声道:“玉华,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合川吗?” 温玉华“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电梯很快。 一问一答的功夫就到了三楼。 叶溪下了楼,笑道:“再见。” 温玉华点点头,按下关门键。 ------------ 第93章重新爱上我 再回去的时候,林合川已经醒了。 屋内开着灯,白晃晃的。 他正站在窗边向外看,幽深的眸不知道在看什么。 “回来了?” 听到声音,他回头。 温玉华应了一声:“回来了。” 她弯下腰放东西,忽然感觉一股阴影笼罩着她。 抬头。 林合川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 “别动。” 男人的嗓音低沉。 温玉华绷直身体,“怎么?” 林合川伸出手,指尖拂过她的发缝,酥酥麻麻的。 女人的耳廓止不住地颤抖。 “叶子。” 再看见他的手指时,食指和中指间加了个黄色的扇形树叶。 银杏叶。 应当是刚才坐在那儿时落在头上的。 温玉华直起身子,接了杯水。 “怎么样?” 林合川将叶子放到书桌上,转头,看见了女人带着弧度的修长的颈。 他眼色晦暗不明,撇开头。 温玉华毫不知情,喝完水将杯子放到桌上。 “顺利。” 她将事情讲了一遍,又蹙眉:“只是不知道那几名警察是故意还是偶然。” 林合川道:“不用理会。” 顺水人情罢了。 只要不触及底线,林合川并不在乎这些。 男人靠在墙边,抬头问:“你是怎么想的?” 温玉华一愣。 “当然是起诉。” 忙了一天,女人的腿实在酸软,她绕到桌旁坐下。 “他开盒侵犯我的隐私,在网上传播不实消息,还故意伤害我,我不起诉他都对不起我自己。” 温玉华难得这么生气,“我又不是圣母,我不管他是自卑自私还是什么,总之这不是我要考虑的。” 她心肠软,善良,但不是一味地释放自己的圣母心。 这种危害到自身安全的事情当然要重重出击! “好。” 林合川一笑,爽朗恣睢。 他抬手从书桌上拿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 “这是我让郑乐统计的黑粉,传播不实消息超过五百的,统统起诉。” 温玉华讶异。 这男人不是失忆了么,怎么工作能力还这么强。 “林合川,我真是怀疑你到底失忆了吗?” 她看着手上一串串网名,实在是惊讶。 听了这话,林合川脸色一僵,蛮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我只是失忆,又没失去工作能力。” 他转过头掩饰住眸中闪过的一丝促狭。 温玉华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文件上,没注意到男人的不自在。 林林总总算下来,这些账号累计超过一千条,最高点赞数达到了五十多万。 文件中还有几个划了红圈的。 林合川解释说这些都是闹得最凶的。 不仅传播不实消息,还恶意造谣中伤,侮辱诽谤。 温玉华惊叹于林合川的工作能力。 短短几天就将所有账号全部归纳整理好,实在是不易。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不经意勾起唇角。 “怎么?重新爱上我了?” 温玉华心头涌起的一丝崇拜顿时消失,她偏过头,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不要自恋。” 林合川略有些失意,但很快调整好心情。 “温玉华,要不要考虑一下重新喜欢上我?” 林合川面色不似作假,“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温玉华冷瞥了他一眼,“洗洗睡吧。” 林合川被女人的态度弄得闷闷的。 “我说真的。” 温玉华偏头看向他,整理床铺的动作停下。 “你现在失忆了,只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我。” 她道,“可是我经历了你不爱我的那段时光,我很痛苦。” “你口中所说的‘不在那样对我’是哪样你知道吗?你忘了,你不知道,你也不能知道我的感受。” “所以,洗洗睡吧。” 她继续俯身,整理床铺。 林合川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 可听到女人给他说这么多话,又觉得有些高兴。 他要裂开了。 相顾无言。 屋内只有温玉华窸窸窣窣整理床铺的声音。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一阵铿锵的脚步声。 这声音带着极大的力气踩在地上,一步一步。 那脚步声走到门边,停下。 “合川,你生病怎么不告诉家里?” 萧珍珠推开门,见到身穿病服的林合川不由得面色一变,慌忙跑到他身边,面色惨白,心疼道:“伤哪里了?” 林合川撇开她的手。 “没伤到哪里,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 林合川手上的纱布还没拆,看着就唬人。 萧珍珠怜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转头怒视着温玉华。 “我只是让你去找合川签协议,怎么会弄成这样?你是不是存心的?” 萧珍珠气得不轻,指着温玉华的手都在发抖,“自从你嫁到林家就没有好事情,合川离开不都是因为你,真是麻烦精!幸亏现在你们要离婚了,要不然我看林家没有安宁的日子!” 林合川愣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这么恶毒的话,竟然是从他贵妇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小到大,萧珍珠总是体体面面的。 不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衣装打扮,处处体现着林家矜贵的风范。 在各位豪门贵妇口中,林夫人是最为优雅高傲的存在,是众位贵妇小姐的典范。 可为什么。 她对温玉华这么恶毒? 错愕的目光转向女人。 对方低着头,不反驳不说话,只默默听着萧珍珠的训斥。 这三年,他冷落她的日子,不在家的日子,难不成温玉华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的人生是被用优秀、权贵、体面圈住的人生。 他的妻子竟然过的也是这种生活。 气从心来,萧珍珠四处巡视着趁手的东西,捞起桌上的纸杯砸过去。 只是这动作到了半截就被止住。 林合川握住她的胳膊,眼眸泛着冷意。 “妈,这事和她没关系。” 纸杯落下,砸在地面上没有声音。 温玉华抬头看着他,眸光闪动。 萧珍珠没想到林合川会在温玉华面前落她的面子,心头一恼,甩开他的手。 “合川,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林合川松开手,垂在腰间,漫不经心道:“我不用你为了我,我们夫妻俩的事自己会解决。” 他的眸子依旧泛着冷意,“妈,温玉华是我的妻子,与我一体,我不希望你这么对她。” 萧珍珠眼前一黑,竭力稳住身形,“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而已。” 他说得云淡风轻,萧珍珠被气得够呛。 “行,行,行。” 萧珍珠后退几步,“就当没养你这个儿子。” 她重重地甩开门走了。 ------------ 第94章相亲拼得是综合实力 房间内一片寂静。 只是这次的寂静不似之前,多了些莫明鲜活的东西。 “怎么不反驳?” 林合川站在原地看着她。 温玉华动了动唇,看着他道:“以前是不敢,现在是没必要。” 林合川顿住。 似乎在思考这话中的意思。 不敢的意思是当时还是林家的儿媳,没必要的意思是即将离开林家…… 这两个意思哪一个都不是林合川喜欢的。 他竖起眉,按住她的肩膀,“以后妈要是再这么说你,你不准不说话。” 温玉华看着他的眸。 认真、严肃,不似开玩笑。 温玉华觉得有些滑稽,便撇开他的手。 “离婚了她就不会再说我了。” 简而言之就是离婚了,两人就没有关系了,既然没有关系了,就不能再以婆婆的威严训斥她。 林合川冷着脸抿直唇角。 这时,温玉华的手机响了一下。 男人不经意撇了一眼,只见屏幕上闪过“相亲”两个字。 相亲? 温玉华真的要相亲? 一股挫败感重新包围着男人。 他无力地垂下手,颓败地坐下。 温玉华没说慌,她心里真的没有他了。 …… 林合川最近很奇怪。 自从姜榴上次说喜欢李医生,温玉华便想着法地从林合川嘴里套话。 只是他有问必答这点实在奇怪。 温玉华问他李恪喜不喜欢健身。 林合川冷笑一声,说不知道,然后当天晚上就脱了上衣,若有若无在她面前秀起了肌肉。 温玉华问李恪大学时成绩怎么样。 这男人第二天让万和把他的大学毕业证书和获得的各项奖项证书都整理好送了过来。 三四十本证书,都是晦涩难懂的比赛项目和稀奇古怪的外文词汇。 温玉华问李恪家庭条件怎么样。 林合川便让连夜让万和整理了一份林氏企业概要以及他名下企业盈利亏损明细做成PPT交给温玉华。 温玉华忍不了了,将PPT关上,怒气冲冲地骂了林合川一顿。 这男人是孔雀吗? 林合川看着自己的做法起了反作用,实在想不通。 相亲比的是自身的综合实力,财富、地位、相貌、人品、学历等,按道理说他每一项在帝都豪门圈里都是顶顶尖的存在,只有他挑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说他一个不好。 可温玉华竟对此熟视无睹。 两人的想法南辕北辙。 温玉华想套出李恪的爱好兴趣,林合川却觉得温玉华想找下家。 因着,温玉华并未在林合川口中套出什么有效信息,还看了男人的不少“资本”。 她有些丧气,姜榴却安慰她,说爱情就要主动出击,她决定亲自出马。 于是第二天一早,姜榴就踩着高跟鞋来了医院。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香奈儿小香风套装,梳了个温婉的公主头,在温玉华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好不好看?” 温玉华惊讶,眼睛都直了,“你换风格了?” 姜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娇羞道:“齐星晚说现在最流行这种风格,显得人温婉。” “你知道李医生的喜好了?” 温玉华疑惑。 说到这姜榴就有些丧气,“没呢。” 不过她转瞬就信心爆棚似得,“但是我的魅力我知道,一定能把他拿下!” 正聊着,李恪从走廊尽头拐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住院医生。 男人身着白色医生袍,与身后几人有说有笑。 面若美誉,目若朗星。 “好帅啊——” 姜榴开始犯花痴。 温玉华忙把她拉到屋内。 一直沉默的林合川不知两人搞的什么鬼,抬眸多看了两眼,而后闭目养神。 敲门声响起。 姜榴小跑着走到门边。 只是这高跟鞋她不常穿,实在难以驯服,走到半路崴了下脚,身子一倾,向前扑倒。 眼看着就要倒地,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清风袭来,将她稳稳接住。 “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磁性迷人,落在姜榴耳中更是诱惑至深。 睁眼。 李恪的脸在面前放大。 时间霎时停止。 鼻尖传来他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很奇怪,像是消毒水,又像是花园里馨香甜蜜的花果味道。 是沉寂在记忆里的甜香。 她眼睛一眨不眨,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如雷震耳。 姜榴甚至能感受到身体内快速扩张的血液,从心脏流到四肢,再从四肢流到心脏。 肾上激素成倍地分泌,心头不禁涌起一股莽意。 她头脑不甚灵活地看着李恪:“李医生,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此话一出,李恪的脸上的表情有着短暂的停顿。 而后不知从哪发出几声沉闷的低笑。 温玉华面色一滞,一拍脑袋。 坏了! “咳咳。” 林合川清了清嗓子。 姜榴这才反应过来,忙从李恪的怀抱中挣脱,站起身。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怎么闹了这么大一个洋相啊! 温玉华猛一起身,“阿榴,我要去厕所,你去吗?” 姜榴忙回头,“去去去,我陪你!” 说完,两人便慌忙出了门。 “喂!” 李恪叫住她。 姜榴停下,回头懵懵地看着他,“啊?” “我身上的味道是消毒水味,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瓶怎么样。” 他脸上噙着笑意。 姜榴尴尬得不行,恨不得莫名冒出个地缝钻进去。 丢死人了,真的丢死人了! 李恪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脸上笑意盈盈地回头,“你老婆这朋友还挺好玩。” 林合川没接话,淡淡道:“查你的房。” “无趣……” 李恪噫了一声,查完房走了。 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林合川心里轻松许多—— 原来温玉华不是为了自己相亲啊。 但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面前。 那个相亲群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仓惶逃出来的姜榴尴尬地想撞墙。 “啊啊啊啊!华宝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我绝对是脑抽!” 姜榴哭天抢地,“但是他身上真的很好闻呜呜,我还蛮想知道他喷的什么香水。” 温玉华扶额。 姜榴到底还是少了点恋爱经验,闹了今天这么个大笑话。 “没事没事,下次努力。” 她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心里喜欢谁就是喜欢谁,要不然弄成她和林合川这样更尴尬。 又安慰了姜榴几句,两人才分开。 温玉华回到病房时,万和正在汇报工作。 于是她站在外面等了会儿才进去。 刚一进去,林合川就盯着她,脸上似有似无的显着笑意。 “怎么?你那朋友看上李恪了?” 温玉华动作一顿,“这么明显吗?” “她满脸都写着‘我是花痴’四个大字,谁看不出来。” 林合川轻瞥她一眼,女人脸色冷冰冰的。 “她是没头脑,你是不高兴,怪不得能玩到一起去。” 温玉华:…… ------------ 第95章林家不要你,我要你 第二天一早,温玉华便去了法院。 带着林合川整理好的证据,还有一纸诉状。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那些在网上造谣诽谤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万和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只有林合川在病房里。 他眉心紧锁,手握着鼠标。 万和将今日文件放在桌上,看着他欲言又止。 “说。” 男人抬眸扫了他一眼,而后垂目继续看着屏幕。 “夫人向太太的单位施压了,公言那边的意思是……” 他顿了一下,见林合川面色不变,继续道:“是想问问您的意思。” 两尊大佛,公言谁都得罪不起,索性将这问题抛给林合川。 “公言没把消息泄露出去吧?” 他停下动作,向后一靠,紧闭双眼,面容尽是疲惫。 “还没有。” 万和道:“只是周律说了,最多三天,如果您这边没有态度的话,那边就兜不住了。” 林合川啧了一声。 “我这个妈,自小就惯会圈禁、管束我,没想到我的妻子也是这样。” 林合川轻笑一声。 其实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萧珍珠炫耀的工具,还是她亲生的儿子。 他的人生看似顺利美满,但其实都是按照萧珍珠的意思走的。 除了出国学医和娶了温玉华。 万和看着他,不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斟酌道:“您还要在医院待多久?” 男人轻启双眸,木然地盯着头顶。 “快了。” 万和看着他,道:“川哥,以我的身份其实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 “但是太太性格刚烈,您这样欺骗太太,如果她最后知道了真相,一定会与您决裂的。” 室内一瞬寂静。 书上的麻雀跳到窗边。 往常这时候,温玉华都会打开窗户撒些面包屑给它们,如今没见到面包屑,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半晌,男人才道:“嗯,知道了。” 林合川抬起头看着他,“还有事情吗?” “没事就走吧,我有点累。” 万和抬脚要走,林合川又道:“万和,这事先瞒着她,还有奶奶。” 他轻叹了口气,“奶奶身体不好,就不要用这些琐事烦她了。” “是。” 万和点点头,转身走了。 打开门,迎面撞上叶溪。 叶溪的眸间闪过一瞬慌张,而后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万助理,合川在吗?” 万和礼貌地让开步,声音淡漠,“在。” 而后就走了。 叶溪推开门,见林合川头靠在椅背上,满目疲惫。 她心思一动,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背后。 林合川听见脚步声,便问:“回来了?” 对方并未答话。 而后一双手抚上他的肩颈。 只是这手过于瘦弱,干巴巴的咯人,并不像温玉华的手。 他睁开眼,正与叶溪四目相对。 接着,林合川忙拉开距离,面色略有不悦:“怎么进来不说话?” 叶溪收回手,柔着声音,“我看你好像不是很舒服,不想打扰你。” “有什么事吗?” 他站起身,从餐桌上抓了片面包,打开窗户撕成碎屑洒在窗台上。 叶溪看着他的动作,道:“合川,你受伤怎么没告诉我?” 麻雀一开始被他的动作惊起。 等他关上窗户后又绕了回来,站在窗台上一点一点地啄着碎屑。 “上次不是说了么,小事而已。” 男人拍拍手,抽出湿巾一点点擦着手指。 叶溪眼眸一红,“合川,你怎么对我这么疏远?我们之前不是这样的。” “叶小姐!” 林合川的声音陡然升高,“我们俩谈不上疏远或者不疏远,之前你救了我一命,报答到现在也够了。” “法院那边的判决不久就会下来,你那男朋友大概是永远出不来了。” 他将湿巾抛到垃圾桶中,重新坐下,“你可以放心了。” 叶溪没应声,也没动。 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双杏眸泪眼朦胧,眼角泛着红意。 她身上穿的是医院的病号服,宽宽大大地罩着她,肤白如雪,乍一看颇有病美人的风范。 可林合川不是个解风情的男人。 他连目光都未在她身上停留。 “我还有事。” 他冷冷道。 这逐客令下的直接。 叶溪吸了吸鼻子,“我走了,合川。” 回到病房,叶溪一脚踢开护工整理好的箱子。 而后拽了个椅子到窗台一屁股坐下。 “温玉华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把林合川拢得服服帖帖的,还做样子要离婚。” “我看她离婚是假,吊着林合川是真!” 她横眉瞪眼,拿着手机埋怨,不知是给谁打的电话。 “你说我到底哪点比不上温玉华!”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她刚要说话,就听见厕所有一阵轻微的响声。 齐星晚从厕所走出来。 叶溪脸色一僵,眼神有些躲闪。 “星晚,你,你在里面啊。” “嗯。”她态度疏离,拿起吧台上的钥匙转身要走。 “星晚,你不陪着我吗?” 叶溪已经关了手机,可怜巴巴道:“我怕黑,你知道的。” “怕黑有护工,我没空。” 齐星晚转过身,想到什么又转回来。 “我小时候一直很崇拜你,所以你替我说话我也都记在心里。但是现在一想,若是你真心为我说话,她们怎么还会欺负我。说到底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齐星晚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眸子,“你刚刚问什么地方比不上玉华姐,那我告诉你,玉华姐从没因为我和你关系好疏远我,也没在背后说你一句坏话,更没有像你一样费尽心机地勾搭川哥。” “你处处比不上她。” 说完,她便推门走了。 …… 温玉华交了证据和诉状正要回医院,便打了个出租车。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她面前。 温玉华看了看手机,她订的车还有1公里才能到。 车窗缓缓降下。 高宁的脸出现在温玉华面前。 他打量着她。 目光肆无忌惮,是男人看猎物似的打量。 从上到下,由里到外。 “林太太,要不我载你一程?” 温玉华紧了紧外套,眸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我打车。” “啧啧啧,林家豪车司机这么多,怎么能让林太太打车呢?” 他陷在车座里,目光玩味,脸色隐在黑暗中。 “林太太,听说你和林总要离婚?” 温玉华抿着嘴,目光紧紧盯着远方并不理睬他。 背后的鸡皮疙瘩涌起。 心头泛起恶心。 高宁自说自话,语气揶揄:“林太太,要是林总不要你的话,我要你。” 他紧盯着温玉华,舔了舔嘴唇,“还不知道林合川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呢。” “滴滴滴——” 后面有车在按喇叭。 “林太太,后会有期。” 高宁关上窗户,扬长而去。 温玉华一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忙钻进了出租车。 ------------ 第96章萧珍珠的身世 回到医院的时候,林合川正挂了电话。 他眉心紧拧,额头青筋暴起,一手攥紧电话,另一只手扶着窗台,目光望着昏黄的天。 冬日的黄昏最不漂亮。 黄澄澄的,像是染了颜料的橘子汽水,没半晌就下了。 出生在豪门的对他来说,是幸运,也是痛苦。 林合川的眸中映着窗外的树影。 萧珍珠年轻时,萧家破败,跌入谷底。 亏得她当时的男朋友林启铭恋爱脑,放着帝都众人豪门世家的千金不娶,非要娶这个破落户的女儿。 林老太太气得动用家法也没止住两人的感情,最后奉子成婚,嫁入林家。 豪门大家要的是面子。 有时候面子甚至比里子重要。 奉子成婚、未婚先孕、破落户……这几个词无论拿出哪一个都是令众多豪门不齿的存在。 可林家三样全占了。 众人嘴上不说,恭维林家娶了个好儿媳,可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小话。 碍于林家的地位和林老太太的颜面才三缄其口。 萧珍珠自然知道,于是她嫁进林家之后大摆阔太太架势,用金钱和地位堆砌着她的光鲜亮丽。 对于林合川,她也力求完美。 为了所谓“天才少年”的虚名,林合川的童年没有游戏,没有玩伴,只有各种课程与他为伴。 本以为到她这,萧珍珠那强大的控制欲可以停止。 可没想到她竟然将手伸到了温玉华身上。 有时候林合川真想问问她,到底是虚名重要,还是他重要。 叹了口气的功夫,清冷的月光就攀上树枝。 他回眸,这才发现温玉华已经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 温玉华抬头,将手机放到桌面上,“很顺利。” 林合川不经意瞥了一眼,依旧是那什么“相亲群”。 “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去了趟警局,快结案了。” “嗯,证据确凿的话就直接提起诉讼。”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道。 温玉华忽然想到明天是李恪查房的日子,便准备通知姜榴。 目光扫到男人身上。 只见他左侧颈窝处带着淡淡的,轻轻的一个红色痕迹。 不像是蹭的,反倒像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 温玉华收回目光。 那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姜榴第二天上午准时来到医院。 今天她穿了件黑色的修身丝绒裙,妆容精致,脚踩暗红色漆皮高跟鞋,头发烫成波浪大卷披在背上。 姜榴眨巴着眼,“好看吗?齐星晚弄的,说这是成熟姐姐风,像李恪这种表面文质彬彬的人最喜欢这种反差。” 林合川听了这话眼皮跳了一下。 女人的思想都这么奇怪吗? 那怪不得他抓不住温玉华的心。 温玉华打量着她。 姜榴的可塑能力还是很强的,但以前她走的一直是清纯可爱风,乍一变风格,有些惊艳。 “好看是好看,就是人家大姐姐都是一米七往上,你……算个小姐姐吧。” 姜榴不信邪,“身高不够,高跟鞋凑。” 她摇摇晃晃地站在温玉华面前。 “你看,都快比你高了。” 温玉华说:“我才一米七,要是李恪真喜欢这样的风格,你不能总是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和他在一起吧。” 姜榴想了想,“可以穿平底鞋垫内增高。” 正说着,李恪进来了。 按照程序查完房,李恪似乎才看见一旁的姜榴。 “嗨,李医生。” 姜榴甜甜笑着。 李恪看到她也笑了,文质彬彬的脸上冒出几道混不吝的神情,道:“酒精妹妹,今天去我办公室拿瓶酒精?” 姜榴一顿,脸皮霎时就红了。 这人,怎么揭她的底啊! 正聊着,郑乐推门进来。 他愣了一下。 撤回一步看了看门牌,又看了看屋内。 “这么多人,在医院搞party怎么不喊我?” 又将目光移向姜榴,“眼圈这么黑,没睡好啊?” 姜榴一跺脚。 要不是李恪在这,她非得上去给这男人一巴掌,真是臭嘴。 “想搞party去外面搞。” 李恪推了推眼镜,乜了他一眼,“敢在医院搞,打乱你的腿。” 郑乐切了一声。 不再理他。 李恪说要送酒精,果真让小护士来送了酒精。 姜榴看着手里透明的塑料瓶,脸色羞红。 将瓶子放到包里,她便匆匆走了。 温玉华送走姜榴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郑乐。 “不多坐会儿?” 她客气道。 郑乐摆摆手笑了一声,“不了嫂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推门进了病房,温玉华道:“我怎么感觉郑乐有点怪?” 林合川合上电脑屏幕,看着她,淡淡一笑。 郑乐出了住院部大楼,在医院门口追上了姜榴。 她正拿着手机准备打车。 “姜榴!” 郑乐快步走到她面前,“你去哪儿,我送你。” 姜榴看了看手机,“去望江景,顺路吗?” “顺。” 郑乐今天开的是一辆银白色的跑车,车标十分奇怪,绿色的三角标外围了一圈黄色的椭圆。 她看不懂。 总觉得这种跑车一直都是千奇百怪,造型怪异的。 “坐稳。” 系上安全带。 跑车却在拥挤的马路上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医院门口本来就堵,如今正是周末,更堵了。 蜗牛一般慢吞吞地移到第三个红绿灯,这才走出层层包围。 郑乐一踩油门。 跑车“轰”一下就弹射出去。 姜榴被这突然的加速度摔在靠背上。 硬邦邦的。 “哎呦”一声,郑乐又把车速降了下来。 “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 姜榴捂着头。 前面又到了红灯。 他将车速慢慢降下,从后视镜里悄悄地看着副驾上的女人。 这小土包子今天还挺好看的。 以前见面都是休闲服运动裤,最多穿个可爱风的小裙子。 可如今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不一样的韵味。 她的唇不厚不薄,不涂口红显得清纯,涂了口红竟有一种别样的女人味。 他细细打量着,目光向下。 今天的裙子是修身的,凹凸有致,不似之前宽大的休闲外套。 不得不说,这女人身材还挺好,得有碗口这么大了吧? 正想着,姜榴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 “死流氓,看什么呢!” 说罢,她粉拳一握,照着郑乐的脸就是一拳。 “你干什么呢!” 郑乐捂着眼睛,“下手真狠啊!这么狠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姜榴嗔怒,精致的眉毛向内竖起,“死流氓你刚才看什么呢!” “我看后车啊!” 郑乐捂着眼睛信誓旦旦道。 “我这车贵,万一被后车剐蹭了怎么办!” “真的?” 姜榴明显不信。 “要不你看!” 他将后视镜掰向副驾,“你看能看到我吗?” 姜榴看了看,果真望不到。 “那对不起……” 姜榴蔫蔫的,可刚才就是感觉有人在偷看她。 这时,一名交警走过来敲了敲他的窗。 郑乐降下车窗。 “路特斯啊?” 郑乐愣了一下,点点头,“怎么了?” 交警指着绿灯道:“路特斯也不能看见绿灯不走啊。” 郑乐:…… ------------ 第97章打探 “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我们这就走。” 姜榴尬笑两声道了歉,郑乐关上窗,一脚油门踩过红绿灯。 “人家也就三十来岁,你这岁数叫他警察叔叔羞不羞?” 郑乐瞥了一眼,抬手将后视镜移到合适的位置。 “要你管。” 姜榴虽然没有抓到证据,但直觉就是郑乐搞的鬼。 一路无声,直到送到望江景小区门口郑乐才道:“不请我进去喝茶?”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你请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李恪的消息。” 姜榴狐疑地看着他,解开安全带的手停下来,“你不会是想打探我们的住处吧?” 郑乐:…… 他一顿,狡辩道:“川哥已经找到你们家在哪了,我还打探什么,就是口渴想喝水而已。” 郑乐直接将车子开进小区。 姜榴看到门卫保安无动于衷,愤愤道:“不是说望江景最安全了么!怎么把你这个漏网之鱼放进去了。” 郑乐乜斜她一眼:“我在这有房,车牌录入了。” 姜榴不说话了。 好烦,有钱人在炫耀什么。 将车停到地库,顺着电梯上了八楼。 刚一打开门,郑乐就情不自禁地喊了出声:“哟,楼王啊。” 深秋候鸟全都飞走了,湿地公园寂寥许多,但秋天有秋天的韵味。 漫山遍野的银杏枫叶,像火焰,也像他上学时不小心打翻的颜料盘。 “是啊,没想到三千一月的房子能这么好。” 姜榴从鞋柜里拿出双一次性拖鞋。 郑乐换上,进屋,四处打量。 屋内井井有条,但从细节处能看出生活气息。 几个女孩子的房门都紧闭着,他先是到阳台转了一圈,又去了厨房、客厅。 全是女孩子的衣服。 姜榴见他绕过来绕过去以为是嫌乱,尴尬道:“没想到会有人来。” “没事。” 郑乐坐下,半躺在沙发上。 “喝什么?” 姜榴打开冰箱。 郑乐道:“喝冰水就行。” 姜榴将手中的饮料放下,从冰箱底层拿了瓶冰水扔给他。 “你们这挺好啊。” 郑乐闲聊,“平时就你们两个住吗?” 姜榴不疑有诈,道:“不是,还有个人。” 郑乐心里一跳,看着她。 “齐星晚也住在这。” 这瓶盖被水冻上,姜榴怎么拧都拧不开。 “我来。” 郑乐接过,隔着衣服大力拧开瓶盖。 “那除了齐星晚呢?” 姜榴摇摇头,“没了。” “我和华宝在帝都都没什么亲戚,朋友都是同事,经常见面,用不着回家聚。齐星晚聚会的话一般都会在外面。” 她喝了口水,突然想到什么,拧眉道:“你问我这些干吗?” “关心你。” 他站起身,手里握着冰水,道:“下周李恪要参加一个聚会,你去不去?” “去去去!” 姜榴举着手,忙道:“我怎么去。” “我带你。” 郑乐道:“到时候给你发消息,一起去。” 他换下拖鞋,停了一下,对姜榴道:“下次别做可乐鸡翅了。” “难吃。” 姜榴:…… 还挑挑拣拣上了! 关上车门,郑乐忙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哥,看了,没人在那,放心。” 按下发送键,他将手机暗灭,一脚油门出了车库。 另一边。 听到震动的林合川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而后立刻按灭。 顿了顿,他看向温玉华,女人正在看卷宗。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疑难问题,眉头紧紧锁着。 林合川抬手想抚平。 而后顿了顿,又收回。 “我有份文件,就在浮云湾书房左侧的第二个抽屉里,万和没空,你帮我去拿一下。” 温玉华抬头,满目不解,锁住的眉心还没来得及化开。 “让保姆送来不可以吗?” 两人对视。 男人的眸像是一池沉潭,望不到底。 他喉结滚了滚,强调:“很重要,别人我不放心。” 别人不放心,快离婚的老婆就放心了…… 算了。 她起身,“急吗?” “暂时不急,但是很重要。” 林合川又埋头开始看文件。 温玉华关上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窗外的麻雀又来探访了。 林合川这才再次抬头,仰身靠在椅背上。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男人的侧脸。 扑簌的叶子哗哗落下,时光便在男人脸上流淌。 他按下手机,打开聊天界面,向对方发了条消息。 齐星晚正与朋友在外面逛街,看到林合川的消息很是意外。 推了朋友的约就赶忙去了医院。 敲开门,万和正在汇报工作。 林合川对着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 屁股刚沾到板凳,脑子里就冒出了各种可能。 相对于姜榴,她乖得很。 姜榴过的是平头百姓的日子,无牵无挂,与林家扯不上关系,面对林合川时顶多是为温玉华打抱不平的心态。 齐星晚不一样,她背后有齐家。 帝都豪门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敢懈怠。 半晌,万和离开,男人这才将目光分给她,淡淡开口:“你和玉华关系很好?” 齐星晚这才抬头,心里战战兢兢的。 “还可以。” 林合川起身,打开窗户。 汹涌的秋风顺着缝隙灌了进来,吹起桌上的文件。 哗啦啦的。 林合川又转头将文件用东西压上,这才又将面包屑洒在窗台。 “那你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吗?” 这问题问得齐星晚一愣。 “没,没干什么啊,一直在这陪着您。” “真没有?” 男人的语气变重。 “没有。” 齐星晚摇头,愈加心惊胆战。 林合川拍拍手,回头看她模样不似作假,便直白道:“那我怎么听说她要相亲?” 齐星晚彻底懵了,连心里的惧意都消失大半。 “玉华姐要相亲?” “嗯。” 男人点点头。 “我不知道。” 齐星晚这下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可能!以玉华姐的性格不可能没离婚就相亲的。” 她坚定道:“除非拿出真相。” 林合川收回目光,见麻雀将窗台上的碎屑吃完,又扯了几块撒下去。 “那你问问,是和谁相亲,怎么相亲,见过面没有。” 他转过头,眉目低垂,平淡的语气莫名让人听出一丝醋劲儿来。 齐星晚明白了,便掏出手机和姜榴通了电话。 …… 半晌之后,齐星晚将一个微信群推到林合川手机上。 “这是玉华姐建的相亲群,您看是不是这个?” “姜姜也只知道这相亲群的群主是玉华姐,其他一概不知。” 齐星晚看了一眼男人。 对方正摆弄着手机。 犹豫一瞬,她问道:“川哥,你是不是没失忆?” ------------ 第98章笑不出来 林合川的动作停住,抬头看了眼她。 只一眼,便像万丈寒潭,冻得人直打哆嗦。 “你觉得呢?” 他一笑。 这回答模棱两可,齐星晚看不透。 医院外等她的好友已经不耐烦地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握着震动的手机,“川哥,有朋友等我,我先走了。” 林合川点点头,而后就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没多会儿,进群申请通过。 温玉华攥着手机下了出租。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她内心升起了难以言说的感觉。 上次踏进这里还是什么时候呢? 迈开步伐。 院子里的茉莉已经没了,全部换成了耐寒耐旱的灌木和落叶树种。 想来茉莉确实难以在北方扎根。 强留也留不住。 微顿,她回头打开门。 保姆听到声音急匆匆赶来。 “先生,您……” 对方的话噎在喉咙里,“太太?” 温玉华点点头。 陈嫂被开除后,林合川又从外面找了个保姆,做得一手好菜,最擅长的就是正宗的芙蓉鸡片。 “我来拿点东西。” 她转身上了二楼。 刚到楼上,手机就嗡嗡地震动开来。 打开锁屏,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不及点开就又出现了下一条。 其中不少都是艾特她的。 A:玉华,来新人了,不介绍介绍? B:就是,男的女的啊?可急死我了 C:哈哈哈王哥一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快让进群的新人爆个照! D:爆照爆照爆照!!!!! …… 温玉华点开对话框。 “大家稍安勿躁,这位朋友可能是有点害羞。” 而后她拉到进群申请那一列,这才看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误触屏幕同意了对方的进群申请。 只是……这人怎么是万和?! 温玉华忙点开万和的对话框。 “万和?” “你怎么进的群?” 对方一直“正在输入中”,不知在忙什么。 “被人推了个群,就加上了。” 对方斟酌着,又道:“群主是您啊,太太。” 温玉华一边走,一边回答。 “嗯,你也要相亲吗?” 万和:“是,工作太忙,没空谈恋爱,家里催得紧,只能相亲。” 温玉华蹙眉,伸手推开书房门走进去。 书房已经很久没人来了,有些冷清,空气中带着淡淡的书香。 林合川的书房不似老宅的中式古朴,房间的装修设计是他亲自操刀。 书房以大面积的白色为底色,曲线直线错落有致,流畅且有种特殊的韵味。 温玉华最喜欢的就是这里,设计简洁,功能齐全。 四周的墙壁上还有着高大的书柜,排满了书籍杂志。 东面的墙是林合川的,他爱看医学、经济类著作。 西面的墙是她的,有整理好的卷宗、笔记、法律专著,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杂书。 屋内还有个小沙发,闲来无事时,她便寻一本杂书,窝在小沙发上。 而林合川则坐在书桌前处理公事,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站在门边,她低下头回消息。 “嗯,但是我们群里的成员可能不太适合你……” 她斟酌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群里又闹了起来,吵着让新进群的成员爆照。 林合川点进去大体浏览了一下。 群里一百多个成员,男女都有。 男人不解。 难不成温玉华在做媒人? 群里的消息飞快地刷,温玉华的消息同时发来。 “群里要求每个成员都要爆照,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林合川略一思考,向万和要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刚刚发送,群里就炸开了锅。 A:哇!大帅哥大帅哥! B:帅哥年纪多大了?家住哪儿?家里几口人?接不接受离异少妇? C:@温玉华,群主,下次多找点这种优质男! …… 林合川有些头疼。 手机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提示音叮铃铃地响。 手机卡顿,开始发烫。 好不容易点进去,又弹出许多好友申请。 他一条条浏览过去。 有的只单纯打个招呼,有的贴出自己的相亲条件,还有的直接爆了照…… 吓得林合川一抖,手机掉到地上。 …… 另一边。 温玉华正回着消息,手机却突然黑了屏。 她按了按开关,才发现是没电了。 书房就有感应充电器,充着电,她翻找着男人口中的“重要文件”。 “左侧,第二个抽屉……” 她嘴里念叨着,一个个地数着柜子。 拉开抽屉,不见文件,反而见到一个粉色的四四方方的口袋。 记忆的阀门霎时被打开。 她拉开拉链,包里是一沓照片。 这上面是她。 全部是她。 每一张都是她。 她吃饭时候的照片、生气时候的照片、发呆时候的照片…… 很多都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拍的,有的化了妆,有的素颜,有的穿着睡衣,有的穿着裙子。 温玉华一张张地看着。 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她无论何时被拍都是笑着的,眼角弯弯,嘴角也弯弯,可现在—— 她笑不出来了。 心里被紧紧攥住,曾经汹涌的爱意又席卷到身体的每一处。 将相片放下,袋子里还有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相机。 指尖发烫。 心头也发烫。 这个是他们度蜜月时在日本淘来的。 拿起CCD,里面还有几段录像。 那时,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趁男人下班回家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小跑过去揽住他的脖颈,再用双腿攀上他的腰。 这时男人便会放下手上的东西,拖住她的臀,亲她一口,再问她:“喜不喜欢老公?” “喜欢!” 屏幕中的她脸上扬着笑意,放肆道。 “老公是谁?” “老公是小猪~” 她坏笑一声,而后镜头一阵晃动,屏幕变黑。 两人的声音却又在镜头后面响起。 “看来老公今天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了……” 沉默无声。 温玉华知道,林合川会抓住她,把她按在腿上,然后问她“老公是谁”。 如果她不说的话,便会狠狠地亲她一口。 直到她投降作罢。 视频结束,最后一点声音消失。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在屏幕上。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号码她不认识。 “喂?” 拿起手机,对方的声音很陌生。 “你说什么?” 温玉华的脸色愈加铁青,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 血液直冲头顶,而后被冻结在原地,整个人都僵硬得不得了。 愣了几秒,听力再次恢复。 “嗯,谢谢你,我这就过去,麻烦你们一定要全力抢救他!” 挂了电话,原本镇定冷静的眼神开始变得慌张。 她随手拽了把钥匙,三两步到了地库开了辆车。 一路风驰电掣。 道路两旁的景物全都变成模糊的漩涡,面前只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医院的路。 林合川!你不准出事! ------------ 第99章民政局见 赶到医院,刚刚泊好车,就在大厅碰见了叶溪。 对方面色急躁,正在打电话。 温玉华无暇顾及这些,路过她直接冲上楼。 不知怎么,电梯今天特别拥挤。 不过几层楼的高度,开开合合,上上下下费了劲才到病房门口。 可奇怪的是,走廊内十分安静。 没有医生、没有护士,偶尔有几个病人路过去厕所,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她无措地看着一切,慌忙跑到病房门口。 隔着不透明玻璃,她依稀能看到飘窗旁男人伟岸的身影。 她被耍了?! 温玉华蹙起眉,手搭上门把手。 谁耍了她? 刚准备握紧,男人的声音从门缝中钻出来。 他应当是在打电话。 声音覆着一层解不透的寒冰。 “妈。” 温玉华收紧的手渐渐松开。 “为什么要向公言施压。” 施压? 温玉华眼眸微动,怪不得林悠悠给她发消息,说林家有人找了周律。 不知萧珍珠说了什么,激起他薄薄的一层怒意。 “我说过,我的伤不关她的事。” “你总是怪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叶溪说我失忆?” 林合川冷冷道,“我根本没失忆,她在骗你!” 说着,他转过头,拿起桌上的杯子饮了口茶,听着话筒对面的喋喋不休。 躁。 他推开窗户,屋外的冷空气涌进屋内。 窗外的银杏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 在接近顶尖的树杈上,几只麻雀在那造了个窝。 是用柴火、木棒和塑料搭建起来的。 仔细看过去,似乎还有他前几天放在窗台的随手记纸条。 耳边响起聒噪。 注意力又回到电话那端。 他可以解决任何事情,但唯独母亲,他没有办法。 在记忆里,这是他和她第二次争吵。 上一次还是在十三岁的时候。 林合川小时候溺过水。 自他有记忆起,萧珍珠的生活除了和太太们喝下午茶,打麻将之外,就是以各种方式逼他变得优秀。 譬如所谓的“头悬梁锥刺股”,再譬如体罚,或者是用威逼利诱的方式让他学习。 童年记忆除了一张张苍白的卷子之外,就是在各种场合被萧珍珠推出去,当成标杆似的夸奖。 炫耀他的优秀,炫耀她的教育能力。 过目不忘的记忆、强大的学习能力、冷静自持的态度……在她的认知当中,他应该是最优秀的,没有人可以把他比下去。 所以当一位太太炫耀自己的孩子刚刚获得市游泳冠军的时候,萧珍珠的好胜心登时被激发出来。 而林合川倔劲儿却上来了,怎么都不愿意下水,还出言顶撞她。 或许是青春期脾气差,又或许是他对萧珍珠积怨已久,并不想再顺从她的意思。 他还记得,萧珍珠将他拽到一边,冷冷地盯着他,问他愿不愿意下水。 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孩子,更像是在看仇人。 阴森森,冷幽幽的。 林合川说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里期盼母亲的爱,又恐惧母亲的怒。 威逼之下,他松了口。 但当时他不过刚开始学习游泳,面对比自己大三岁的孩子时,他根本就追不上。 萧珍珠在岸上急得很,让他快点,再快点。 听到母亲的话,他心里一鼓作气,脚上用力,却忽然抽了筋。 对方已经快到终点了,萧珍珠着急,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嘴上说的满是“再快点,再快点”! 林合川昏迷之前看了眼萧珍珠,她的眸里没有对他的怜惜着急,只有对他输了比赛之后的失望憎恶。 再醒来的时候,奶奶坐在床边。 后来提起这事的时候,萧珍珠的语气是还是埋怨,怨他让她丢了面子。 自此,他才隐隐约约的明白。 母亲对他的爱是带着条件的。 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郁闷压下。 “另外,我不希望你再管她,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会自己解决。” 说完这话,他便直接挂了电话。 室内寂静一片。 忽然刮起了风。 窗外呼呼的风声涌进屋内,灌满整室。 他伸手准备关上窗户,房门却被大风突然吹开。 抬眼一瞥,温玉华正站在那。 关窗的动作一停,而后他转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 温玉华面无表情。 没回答他的话,也没看他一眼。 进屋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 林合川关上窗,皱着眉头脸色一僵。 “你要干什么?” 温玉华已经将全部的行李都收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简单的几件洗漱用品,一个挎包就能装满。 温玉华还是没说话,起身要走。 林合川跨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为什么要走?” 温玉华这才分出一份目光看向他,冷漠问道:“林总,装失忆很好玩吗?耍我很好玩吗?” 她向右走了一步,准备离开。 男人后退,又挡在她身前。 林合川舔了舔嘴唇,沉着脸,声音缓和却不平静:“阿玉,对不起。” 温玉华淡淡瞥了他一眼,“麻烦让开。” “不,阿玉,你听我说。” 林合川站在原地,紧攥着双手,眸底掀起巨浪。 “我确实失忆了,只是……只是过了几天就恢复了记忆。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我看到你和周霖远走得那么近,我心里……” 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男人声音变软,目光也软软的。 杏眸湿润,眼尾泛红。 温玉华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可现在…… 她偏过头,脸上显出厌恶。 “林合川,我们要离婚了!” 她后退一步,眼中波澜不惊。 女人的眼从未这么冰冷过,像是浸了毒药的匕首,插进他的心。 心脏不断收缩,匕首的刀刃越插越紧。 “你真的这么决绝?” 林合川的四肢百骸泛起冷意,不知道是因为气温下降还是刚刚温玉华的那番话。 总之,心脏、身体都不舒服。 “嗯。” 温玉华回答的坚定。 室内寂静半晌,林合川忽然冷笑一声。 促狭地,从喉咙中发出的笑声。 声音温润,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 “温玉华,你可想好了,现在走只有一身债。你再跟我几年,哄我高兴了,房、车、钱,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些债我也不用你……” 啪—— 男人的右脸浮起一大片红印。 火辣辣的。 温玉华的手来不及收回,颤抖着,修长细白,白得晃眼。 她动了动唇,声音冷厉。 “林合川,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说这种话。” “你真让我失望。” 她躲开男人,向外走去。 这次男人没再拦她,静静地站在原地。 温玉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见。” 倏地,她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会起诉你。” 话音一落,房门被关上。 ------------ 第100章离婚 林合川静静站在那儿。 所有的声音,全都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借助着固体、液体、气体。 就比如他能听到鸟叫,可温玉华听不到他心底的呐喊。 温玉华真的走了。 男人回过头,看着寂静走廊没说话。 半晌,走廊里突兀地响起铃声。 林合川掏出手机,是奶奶打来的电话。 接了电话,他乖乖地叫了声“奶奶”。 “玉华和你在一起吗?我让人给我抢了两张演唱会的票,今儿晚上的。”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林合川低下头,沉沉地回了病房。 “她没空。” 老太太疑惑了,“怎么没空呢,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林合川没答话,坐在温玉华的床上,道:“我们要离婚了,明天领证。” 说罢,他躺下,枕着女人曾经枕过的枕头,捏住手机,“奶奶,我留不住她了。” 听到这话,对方先是沉默一会儿。 “林合川,你是要气死我!” 老太太握紧龙头拐杖,用力砸着地面,梆梆作响。 “你说!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挂那个叶溪!” 林合川眉眼间疲惫,嘴角却勾着笑意,声音传到听筒对面时懒懒的,“怎么?想让叶溪当你孙媳了?” 这话混不吝,气得老太太破口大骂。 维持多年的慈爱风范此刻荡然无存。 “我不管,你必须把玉华给我留住!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孙子!” 末了,老太太又加了句。 “除了玉华,我谁都不认,你要是敢带叶溪回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林合川哄着她,“骂我可以,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您……” 他话没说话,耳边就传来滴滴声。 手僵在半空,黑色的屏幕忽地亮起。 他的锁屏是一双手。 温玉华的手。 定定地看了几秒,收起手机。 转身,闭眼,将脸埋在枕头中深吸一口气…… …… 第二天。 温玉华早早就到了民政局。 昨晚姜榴和齐星晚听说她今天要离婚,拉着她选了一晚上的衣服,今天一大早又拉着她洗澡洗头化妆,势必要在今天艳压民政局。 温玉华心里闷闷,不愿意弄。 可姜榴说结婚的时候就不体面,离婚的时候当然要体体面面的! 她站在民政局路旁的树下,等着男人。 看着身后雄伟的大楼,依稀记得三年前她来这的时候,确实不体面。 当时听到要与男人结婚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来不及收拾一下,就被拉到了这里。 结婚证下来的时候,她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眼神迷茫,身上是穿了两天的白体恤和牛仔裤,胸前还有刚沾上的脏东西。 完全不像结婚的模样。 倒是男人体体面面的,一副高冷矜贵的模样。 衬得她更傻了。 在门口等了会儿,林合川还不见踪迹。 温玉华有些不耐,给他打了个电话。 手机沉闷地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电话。 “喂?” 温玉华攥紧手机,“林总,十点十分了,你在哪儿?” 林合川顿了一下。 透过听筒,温玉华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悠悠的,他开了口。 “再等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女人拧眉,“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还是你要爽约?” 那边又不说话了。 手机烫烫的。 温玉华不愿多说,便道:“最多十分钟,再不来明天法院的通知书就到林家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远处劳斯莱斯车里。 林合川紧紧攥着手机,看着不远处的女人。 温玉华,你心怎么这么狠? 刘叔犹犹豫豫。 “少爷,现在过去吗?” “嗯。” 林合川点头。 他早就到了,将车停在不远处,远远地看着女人。 谁成想她连十分钟都等不及。 刘叔泊好车在车里等着。 林合川拿着证件下了车。 他穿了件灰色大衣,行迹萧索,背后是光秃秃的树干枝丫和阴沉的天空。 冬天就是这样。 她打量着男人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今天的她尤其美丽。 可以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妆容精致,头发柔顺,一袭酒红色针织长裙,外面套了个厚重的杏白色大衣。 林合川瞥了一眼,冷冷道:“温律师,今天的你不像是来离婚,倒像是来结婚的。”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道:“很美。” 温玉华没理他,径直朝门内走去。 林合川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结婚处喜气洋洋,男男女女的头顶都冒着粉红泡泡。 离婚处严肃冷漠,有些气性小的,盖了章之后还得再骂两句,鲜少有人打扮精致。 温玉华一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浑不在意,拿号排队。 等待的时候,林合川拿来一份离婚协议。 协议右下角他已经签了字。 “离婚之后债务两清,你不欠我什么。”林合川从容不迫道,“浮云湾的房子归你。” 温玉华蹙眉,“你想清楚。” 林合川偏头看她,眸子深沉。 “我林合川不至于离婚了还要亏待你,林家家大业大,三千万和一套房子而已。” 眼见着就要叫到两人,温玉华也不想过多纠缠,便拿起笔签了名。 林合川字体冷静克制,相比下来,温玉华的字迹就放肆随性许多。 男人看着并排的两个名字,心里忽然空了一下。 刚签完字,工作人员就把两人叫了过去。 交上证件核对好是本人后,例行公事的问了几个问题。 “什么原因离的婚?” 温玉华抢先道:“感情破裂。” 林合川蹙眉。 缓缓开口,“不是感情破裂。”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抬头问:“那是因为什么?” “我精神出轨。” 他语气风轻云淡,目光也淡淡的。 温玉华刚准备张开的嘴又闭上。 这原因也不错。 工作人员皱起眉,但又例行公事地劝了两句,见两人都不搭腔,也没有悔过的意思,便将两份文件推了过去。 “两位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温玉华看都没看,拿起笔就干脆地签下名字。 倒是林合川犹犹豫豫的。 攥着笔迟迟未落。 ------------ 第101章前夫 “林总,还想犹豫什么?” 温玉华盯着他,脸上露出嘲弄,“签下这个你就能和叶小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叶小姐跟着你不就图个名分吗?也不用我夹在你们中间恶心了。” 林合川攥紧笔筒,“温玉华,你一定要这么说嘛?” 他黑着脸,眉间蹙起。 黑色的笔尖无意识钉在纸页上,泅出一小块墨迹。 工作人员又打了一张,“重新签吧,这张脏了。” 崭新的,带着热气的纸页重新放在两人面前。 温玉华依旧是毫不犹豫签下了字,而后转身,“林总要是不签的话,明天我就去法院。” 说完她就走了。 林合川回头看了一眼她决绝的背影,心里硬了几分,回头签下名字。 工作人员要收起的时候,他忽然按住纸张,抬眸问。 “什么时候能复婚?”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道:“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内可以撤回离婚申请。三十天之后六十天之内不来取离婚证视为自动撤回。” 林合川点点头,追了出去。 温玉华站在民政局门口等车。 林合川放缓脚步,慢慢走过去,而后在女人身旁站定。 温玉华扫了一眼,并未理会。 男人的眸子深沉幽远,像一滩化不开的墨迹。 “一周后是奶奶的生日,你来不来?” 听到这话,温玉华才转过头,道:“我私下会去看奶奶。”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去参加宴会。 林合川站在她身边,静静地,“奶奶希望你去。” 他又补充道:“她想你了。” 提起老太太,温玉华的心被攥得紧紧地,流出酸水来。 酸水熏得眼眶也酸酸的。 她握紧拳头,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会考虑的。” 民政局前来来往往。 办结婚证的喜笑颜开,女生带着头纱,男生拿着花束,在门口留影,恨不得要永远把这一刻记下来。 办结婚证的要么出门就转身离开,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要么在门口大闹一场,用最恶毒的诅咒攻击对方。 像林合川与温玉华这样的倒是少见。 说结婚,不像。 说离婚,又太平静。 半晌,林合川道:“温玉华,你爱过我吗?” “没有。” 温玉华斩钉截铁道。 林合川不死心,又问,“那你心里还有我吗?” “没有。” 女人不带一丝犹豫。 可越如此,越让人觉得欲拒还迎。 爱,不爱。 有,没有。 都离婚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不想让自己受伤,那就把自己当成死人。 足够冷漠,足够冷酷,不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 三年的时间已经把她的心打磨成了一颗光滑的鹅卵石。 其中过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在这段婚姻里,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自己的爱可以换来对方同等的爱。 可其实,置换过来的只有同等的痛苦。 林合川看向她。 温玉华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望着远方,凝视虚空,眸中带着无尽的悲伤。浸淫的他的一颗心都酸酸软软的。 “温玉华。” 他又问,声音酸涩,“当初你是为了钱才嫁给我的吗?” 两年前。 他们两个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林合川偶然听到了她打电话。 对方不知是谁,但温玉华语气亲昵,关系一定不一般。 他站住脚步。 听到她说。 “对对对,我不爱他,和他结婚是为了分他的财产,我们离婚以后我们就私奔,我们拿着他给我的分手费买个房子,我养你。” 后面的话他就没再听了。 因为他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了。 再听下去,他会抓狂。 于是自从那天,男人便不再回主卧,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住,偶尔回来一趟也是住次卧,不再与她亲近。 温玉华一开始和他闹,后来百依百顺。 可男人不为所动。 一年后,他出国了。 可能是想躲开女人,也可能是想离开这个伤心的,总之他出国了,在康奈尔大学进修了一年。 可在国外的日日夜夜,他每时每刻不再思念着女人,想问她为什么不爱他。 在他决定回国的那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见温玉华。 就算她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爱她就够了。 可没想到她会提离婚。 拖了这么久,这个婚还是离了。 他攥着手,“你是不是爱着其他男人?你说过和我离婚之后要用分手费养他的。” 温玉华愣了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两年前。”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听到了你和他打的电话。” 想了很久,女人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这份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阿榴。” 温玉华无语,“我们两个开玩笑,我有钱了养她,她有钱了养我,你听成什么了?” “所以你没有爱上别人,你也不是为了贪图我的钱?” 林合川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看着女人,目光灼灼,颤抖的声音有了些失控。 想抓着女人问个明白,心里却有些害怕,只能攥紧拳头乞怜似的望着她。 温玉华抿着唇不说话。 “林合川,我们的婚姻从没有其他男人插足。”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心脏的灼热遇到冬天变成了氤氲的雾气。 头顶是白寥寥的天光,在冬日的天空中飘荡。 林合川的心脏被一团浓重冰冷的晨雾包围。 晦涩、钝重。 她不是不爱他,她只是在开玩笑。 男人的太阳穴嗡嗡作响,像是被一把沉闷的木棍打在头上。 他竟然为了一个笑话冷落她。 他都干了什么?! 温玉华的车来了。 女人迈开大步,打开车门。 林合川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女人回头,眉目不满。 男人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一个温润柔软的东西凑上她的嘴唇,而后又匆匆离开。 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远了。 端正冷肃的背影配着寂寥惶惶的冬日,颇为相衬。 “神经!” 女人秀眉横竖,坐上出租。 出租司机嘿嘿一声。 “姑娘,刚结婚吧?你和你老公感情真好。” 温玉华看向窗外,淡淡道:“刚离婚,前夫。” 司机:…… ------------ 第102章礼物 心脏空空的,但又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大山终于倒塌。 回家之后,她大睡一场。 晚上姜榴把她拽起来,说一起出去玩。 温玉华还是困,眼睛都睁不开,便拒绝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榴和齐星晚都不在,打电话也不通。 她去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昨天穿的衣服。将衣服一件件分类,需要洗的塞到脏衣篓,不用洗的挂到阳台。 掏了掏大衣的口袋,指尖摸到冰冰凉的一块东西。 温玉华蹙眉,将口袋翻过来。 一块靛蓝色的,闪着荧光的宝石滑下来,摔到沙发上。 温玉华呆住。 这是……她留在浮云湾的“海洋之心”。 什么时候放在她口袋的呢? 女人想起来昨天的那个柔软的吻。 男人的手似乎碰了碰她的腰,应该是在那时将东西放在了她口袋中。 愣了片刻,她将那枚宝石握在手心。 直到那宝石的温度升高,她才摊开手。 宝石莹润,衬得她皮肤更加的细腻。 凝视良久,藏在项链中的汹涌爱意终究被压下。 她起身,将项链压在卧室橱柜最下面。 爱意不复,这项链只是块石头而已。 …… 刚刚拧开洗衣机,手机就响了起来,律所打电话让她今天回去上班。 温玉华讶异。 每个公司,包括律所,都是趋利避害的。 公司犯了事都会让员工背锅,更别说员工本人有事了。要不是看在林合川的面子上,她估计早就被开除了。 说来这事还得感谢林合川。 思绪收回。 本以为得打了官司之后才能回去,没想到这么快。 挂了电话,她又给林悠悠通了电话。 林悠悠语气惊喜,“周律今天一早来了之后就让冯朝阳把你叫回来,还说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律所应该在确定员工清白的情况下无条件支持,而不是让员工停职、离职降低损失。” 说完,她问道:“玉华姐,你今天来不来?” 温玉华早已应允了冯朝阳,自然会回去。 只是…… 略一思考,她打开手机。 果然。 她、林合川、叶溪的词条竟然消失一空。 前两天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如今像是一场梦。 ——只是个萦绕着她的噩梦。 忽然,闹铃响了,嗡嗡的声音震得人心烦。 关上闹铃,打开门,一路赶到了律所。 下车的时候,她瞥见另一条马路上有辆熟悉的奔驰S开过去。 多看了两眼,她收回目光,迈进律所。 林悠悠一下扑上来,紧紧抱住她。 “玉华姐!我想死你了!” 温玉华拍拍她的肩,笑道:“两天之前刚刚一起吃过饭,怎么就想死了?” 林悠悠道:“那不一样,吃饭是吃饭,工作是工作,没了你的工作真是让人难过啊。” 说着,两人走到工位坐下。 趁着没人,林悠悠八卦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 她凑近温玉华问道:“玉华姐,你和你老公……” “离婚了。” 温玉华语气淡淡。 林悠悠一噎。 而后垂着头道歉:“对不起啊玉华姐,我不知道……” “没事。” 温玉华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早就该离的。” 她起身,去了厕所。 一旁的陈明良眼眸一闪,转身去了冯朝阳的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前台小姐姐给了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是外卖送来的,说是给你的礼物,不知道是谁。” 她偷笑着,语气中是明目张胆的暧昧,“温律师,该不会是老公寄给你的惊喜吧。” 温玉华笑了笑,淡淡寒暄两句,拿着东西回了工位。 看见礼物盒,林悠悠也凑过来。 “玉华姐,这是谁送的?” “不知道……” 她翻看着包装,没有任何字迹和信息。 “该不会是送错了吧。” 她嘟囔着。 林悠悠却兴奋极了。 “该不会是林总给你的复合礼物吧!” 她将头靠在温玉华身上,语气调笑:“玉华姐,肯定是林总昨晚回去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你的好了,今天特意送了礼物来求复合。” 她狡黠一笑,“快拆开看看吧。” 温玉华却摇摇头,假装嗔怒地看了眼她,道:“再乱说的话我可生气了。” 说罢,她找来美工刀划开包装。 精美的包装纸被拆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纸盒,深棕色的盒子朴实无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掀开盒子,霎时一愣。 “照片?” 林悠悠凑过头来,奇怪道:“玉华姐,怎么是你的照片?” 盒子里的东西正是温玉华被偷拍的生活照。 只有她的侧脸,但看穿着打扮和身后的摆设,应该是她之前和姜榴出去吃饭时被拍的。 温玉华坐在工位上,浑身的血液冰冷下来,一股寒意直冲脑壳。 这人是怎么拍到的? 是偶遇? 还是蓄谋已久的跟踪? 林悠悠疑惑地看着照片。 “这照片上是什么?怎么白花花的?” 说着,她伸手要拿。 “别动!” 温玉华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语气冷厉。 林悠悠被吓了一条。 “玉华姐,怎么了?” 她茫然地望向她。 温玉华攥着拳头,语气冷漠,“这照片上有东西,我怕不干净。” 说着,她连抽几张纸巾,铺成一叠,隔着盒子将东西拿了起来。 “悠悠,有火吗?” 林悠悠平时不抽烟,忙借了个火机给她。 温玉华抿着唇,走到厕所,在水池里将东西烧了个干净,而后将灰烬冲进下水道。 她打开水龙头,面无表情地搓着手指。 修长细白的指头被搓得泛红,皮肤像是搓下一层皮似的发疼。 洗手液打了一泵又一泵,可她还是觉得脏! 真脏! 到底是谁给她寄的这个照片? 那白花花的东西更是恶心。 如果她没看错,那照片上覆着的东西正是男人干涸的…… 突然,胃里一阵翻腾。 胃液上涌,顺着食道冲出口腔。 温玉华今天早晨没吃饭,只干呕了几声,嗓子被灼得生疼。 她绷着脸,直到双手全部被搓红,这才关上水龙头,冷冷地拽了纸巾擦干净手。 回到工位的时候,林悠悠一脸好奇。 “玉华姐,那是什么?” 温玉华没说话,呆住一般,只定定地看着桌面。 “玉华姐?” 她戳了温玉华一下。 对方像是应激了似的,反应剧烈,猛地回头吓了林悠悠一跳。 “玉华姐,你怎么了?” 温玉华喝了口水,道:“没什么。” 而后,她对林悠悠道:“如果以后再有人给我邮寄这种东西,直接拒签。” 嘱咐完林悠悠,她又特意嘱咐了一遍前台小姐,这才惴惴不安地坐回工位。 ------------ 第103章要不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整整一天,温玉华的心都是惴惴不安。 能悄悄拍下她的照片,还能把照片寄到公司,一定是注意她很长时间。 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回家之后,姜榴已经做好了饭。 温玉华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啊?”姜榴支支吾吾,脸红道:“我,我今天请了假。” “奥。” 温玉华回房间换好了家居服,出来的时候姜榴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 “对了,昨天你们一夜没回家?” 说到这,姜榴的脸更红了,那模样恨不得把头埋到碗里。 “嗯,玩了一夜。” 温玉华看似并没有发现姜榴的异常,点了点头。 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 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 吃完饭,温玉华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进了厨房。 姜榴则偷偷摸摸回了卧室。 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已经刷新了几十条,全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姜榴咬着牙,恶狠狠地打开聊天界面。 “干嘛!” 郑乐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 “阿榴,我的姜榴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喝断片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榴仰天长叹一口气,倒在床上。 天杀的,她怎么就这么背啊! 昨晚李恪去参加聚会,郑乐把她和齐星晚都带去了。 结果齐星晚接到家里的电话早早回去,就留下他们俩。 结果今天…… 姜榴醒过来的时候是和郑乐躺在一张床上! 气死了! 不过姜榴是穿着衣服的,只是郑乐,脱得精光。 问他,他就说自己在家就喜欢裸睡。 只看过漫画的姜榴哪里见过这么个阵仗,想闭眼都来不及。 要长针眼了! 她刚准备回消息,房门被敲响。 姜榴立刻心虚地将手机塞到屁股下面。 “对了,星晚呢?” 姜榴局促道:“齐星晚的父母回家了,她最近都在家里睡。” 温玉华靠在门框边,点点头。 “你昨天去玩得怎么样?” 温玉华忽然想起这事。 说起这,姜榴的脸色就变得沮丧,眉眼都皱在一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感觉李医生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和善,一视同仁的模样。” 姜榴不敢说郑乐的事情,只能挑拣些能说的。 温玉华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意外,脸色淡淡。 “李医生人确实不错,家世也清白,我支持你。” 温玉华拍拍她的肩,心不在焉地。 “我走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房间。 姜榴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 该死的郑乐! …… 温玉华心里乱得很。 她站在阳台边,看着远处公园的夜景,心中酝酿的一滩惆怅似要灌满四肢百骸。 到底是谁? 晚风吹进室内,掀起一室寒意。 温玉华忙拉上阳台的门,转身回了卧室。 第二天,刚刚有了意识,她便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 像是被人用棍子打了一样。 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晕头转向的。 吸了吸鼻涕,她这才发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昨晚吹了一夜的风,想来今天也得生病。 找了药吃了,姜榴又不知跑哪去了。 以往她从没这么早去上班过,今天不知怎的。 懒懒地洗漱完,再无力做饭,便准备出门随便找一家早餐店吃饭。 出了小区,一辆保时捷从面前经过,透过车窗,她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阿榴?” 温玉华的脑袋钝钝的痛,来不及细想,先随便找了个早餐店坐下。 另一边,姜榴惊讶地看着温玉华闪身而过,忙用帽子将脸遮住,可无济于事。 郑乐的车速太快,温玉华一定看见她了。 “都怪你!” 姜榴气冲冲的,“我说了不要吃饭不要吃饭,你非要在小区门口吃早餐,现在好了,华宝看见了!” 郑乐被这一通弄得摸不到头脑。 “为什么不能让看见?” “就是不能啊!要是知道昨晚的事情怎么办!” 姜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这事不准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华宝和李恪,要不然我和你同归于尽!” 她呲着牙。 郑乐觉得像小猫。 她今天没穿那身显身材的丝绒裙子,郑乐觉得有些可惜。 “为什么?” 郑乐开着车悠悠道:“你不让李恪知道我还理解,可为什么不让嫂子知道?” 姜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说实话,她在某些方面是把温玉华看成母亲一样的角色的。 温柔、强大、有力、处变不惊,似乎遇到什么难题她都能顺利解决。 当初还没做朋友的时候,她就很羡慕她身上这种强大的感觉。 所以死皮赖脸地赖着她成了挚友。 现在的心态,大概是做了错事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的心态。 郑乐又道:“而且我们没干嘛,只是睡了一觉。” 姜榴怒从心来,忘了这是在车上,一拳头砸到他身上。 “嘶~” 他捂着肩膀,忙在路旁把车停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吃菠菜长大的啊!下手这么重!” 姜榴不理他这茬,咬牙道:“你个王八蛋!昨天你到底对我怎么样了!狗东西,你敢玩到姑奶奶头上,我非得砸死你个臭王八!你怎么不阳痿呢!” 昨天她醒过来的时候一脸懵,匆匆逃跑了,今天才反应过来,此时只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清白就这样被这个狗东西毁了,心里要多难过有多难过。 她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往郑乐身上砸。 车里空间狭小,郑乐根本躲不了,只能用胳膊挡住女人的攻势。 “行了,听我说!” “臭东西,狗东西,强奸犯,我杀了你!” 话没说完,郑乐便用手攥紧她的手腕,再举到头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 “你还说!” 姜榴红着眼,眸中燃起熊熊怒火,有愤怒,也有屈辱。 “好好好我不说,我们是穿着衣服的。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那样。” 说着,郑乐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我对你负责,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姜榴看着他,恨得实在牙痒痒。 “呸!你个狗东西还想占老娘便宜呢!” 姜榴转过身,对着男人的小腿就是一脚。 郑乐一疼,连忙松手。 “你怎么这么野蛮!” 姜榴拿起包,恶狠狠道:“我告诉你!这事儿你给我保密,要是敢在外面乱说,我就让你尝尝太监的滋味!” 放完狠话,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乐呲着牙,捂着伤处。 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真疼啊! ------------ 第104章生病 昏昏沉沉一上午,温玉华吸了吸鼻子。 林悠悠凑过头,担忧道:“玉华姐,我陪你去看看吧。” 温玉华摸了摸额头,早晨吃的药似乎不管用,现在更烫了。 “好。” 她点点头,披上外套。 拿完药回来,前台小姐支支吾吾的。 “温律师,又有个快递给你。” 温玉华皱眉。 前台小姐将相同包装精致的礼盒递过来,见温玉华脸色不好,忙道:“我说不要,他扔下就走了。” 温玉华接过礼盒,黑底白纹的包装精致美丽。 “好,谢谢,下次再收到直接让阿姨扔了就好。” 她面色冷漠地将东西扔进垃圾桶。 顺着指尖,那股恶心的战栗传到心脏。 她抿着唇,快步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恶心,真的恶心。 这种事情不说就像吃了苍蝇,但说了又无济于事。 和谁说?怎么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 嘴里闷了一口苍蝇,恶心得人心慌,连带着胃液都翻滚不止。 一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 临近下班的时候,温玉华接到了老太太的电话。 “奶奶,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只是接电话的不是老太太,而是孙姨,她道:“太太,老太太病了,一直念叨您,您看看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她吧。” “病了?” 温玉华猛地站起身,眉间蹙起,心里一空。 “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孙姨语气焦急,“老刘早在门口等着您呢,您上车就行。” 温玉华匆忙跑出律所,一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刘叔早在上面等着了。 “太太。”老刘笑呵呵的,“上车吧。” 温玉华上了车,问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刘叔却一问三不知。 温玉华双腿并拢,拳头攥得紧紧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老太太身体本就不好,刚从国外修养回来,怎么这么快又病了! 汹涌的思绪像是奔腾的潮水,涌入脑海将她整个人都浸在其中。 涩涩麻麻的。 迈巴赫渐渐驶入林家老宅。 孙姨见温玉华回来,忙回去告诉老太太。 温玉华下了车,匆匆跑进四合院,直奔老太太的屋。 老太太不与林启铭和萧珍珠住一个院子,而是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按她的说法,人老了是要被嫌弃的。与其被嫌弃,还不如哪凉快哪待着去。 其实她知道,是老太太和萧珍珠不对付,不愿意让林启铭夹在其中为难,所以才找了这偏僻的院子。 “奶奶,奶奶您怎么样了?” 温玉华语气急切,面色紧张。 进门的时候没注意,高跟鞋尖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倒。 孙姨扔下手里的东西,忙上前扶住她。 “哎哟我的太太哦,小心点。” 温玉华扑在孙姨怀里,抓住她的胳膊,“奶奶呢?奶奶怎么样?” “老太太刚吃了药,已经稳定下来了,就在卧室,您去看看吧。” 得了消息,温玉华又匆忙跑进室内。 “奶奶……” 刚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古香古色的房间内,老太太虚弱地躺在宽大的金丝檀木床上,面容枯槁。 老太太本来闭着眼,如今听到温玉华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 “乖孙来看奶奶了。” 老人伸出手,瘦弱的手露出青筋,上面还扎着几个针眼,颤颤巍巍的。 温玉华心中酸涩,忙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 “乖孙怎么哭了。” 老太太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抹她的泪。 “我都听说了。”她叹一口气,“都是合川那小子不好,是他对不起你。” “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乖孙。” 她拍了拍温玉华的手,目光慈爱。 “做不成孙媳,咱们就做干孙女,你不要觉得以后就和我生疏了,想来看我随时就来,我看谁敢拦着你!” 这话说到了温玉华心里。 离了婚,没了林家孙媳这个身份,实在不好来看老太太,如今老太太这么一说,算是解了她的心结。 “奶奶~” 她尾音发颤,将脸埋在老太太怀里。 林老太太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背。 “这事儿都怪我。”老太太看着窗外,眼神悲伤,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孤苦无依,性格又弱,我担心你去外面受委屈,就想把你留在身边。” “可我老了,终有一天会走的,护不了你一辈子,就想把你托付给谁。” “想来想去,合川最合适,他是好孩子,不会亏待你;而且林家强大,不需要靠什么联姻来维持家族荣誉,你嫁给他再怎么都能衣食无忧,所以……” “可惜我错了。” 老太太拍肩背的节奏缓下来。 “我没想到,合川竟然会那样待你,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嫁给他,怎么着也得把你带在我身边。” “奶奶,不怪您,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温玉华起身,攥住她的手,一汪眼眸闪闪的,蓄满一池春水。 “您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我打心眼里感激您。” 她顿了顿,又道:“以后咱不提这种伤心事了好吗?我陪着您。” 老太太点点头,干枯的眼神望向她,“玉华,在这陪我两天吧?”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萧珍珠披着白狐皮草大衣跨入大门。 雪白的狐狸毛,浑身不掺一点杂色,脖颈带着串流光溢彩的南珠项链,整个人珠光宝气,精神奕奕。 她走过来时身上还泛着寒气。 “妈,听说您又病了?” 萧珍珠笑意盈盈,“您是咱家的主心骨,可得好好照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老太太绷着脸,“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这话萧珍珠听惯了,并未放在心上,悠悠地将目光转向了温玉华。 “玉华,你怎么在这?” 她走到一旁坐下,指尖百无聊赖地轻拨着吊兰叶片,慢悠悠问道:“听说你和合川离婚了?” 温玉华脸色一顿,“嗯,萧阿姨,前天离的婚。” 萧珍珠一叱,转过头看着她,“离了婚就少来林家,我知道你是来看老太太,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再传出合川和前妻纠缠不清,这怎么说?” 这话说得于公于私都十分在理。 温玉华没说话。 毕竟老太太还在这。 老太太看着她心烦,道:“没事你就回去,这里有玉华陪我,你做好你的阔太太就行。” 萧珍珠佯装惊讶,“妈您怎么这么说,我作为儿媳服侍您是应该的啊!” 她猛地站起来,淡淡瞥了温玉华一眼,“不过,既然有人来服侍了,我就先走了。” 她悠悠的,走到门口又道:“妈,有什么事您可一定要通知我。” 说罢,这才离开。 老太太冷哼一声,“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之前还能压她气盛,自从养病回来,老太太看她是越来越放肆。 温玉华柔柔顺了顺她的气,“奶奶您别生气,萧阿姨就是这样,不值当给她置气。” “哼!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嫁进林家。” 说起这事儿,老太太更是气得要命。 玩了一辈子鹰,没想到被这个小雏鹰啄了眼睛。 在她眼皮底下,还能爆出个未婚先孕的事儿来!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林启铭,老子厉害,没想到儿子竟这么无用。 老太太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都是上一代的事儿了,你们这一代过好就行。” 哄了老太太半晌,她这股邪气才消下去。 ------------ 第105章前妻 看到老太太睡着,她这才轻轻退出来。 孙姨在门口等着她。 “睡着啦?” “嗯,孙姨,您也快去睡吧。” 孙姨点点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 “太太……” “孙姨。”温玉华打断她,“您叫我玉华就好。” 她垂着眉。 孙姨看她这样,悬在嗓子眼里的话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其实,少爷还是很爱您的。那天回来和夫人吵了一架,让她别在干涉您的自由,然后再没回来过,您要是……” “孙姨,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温玉华不说不接受,也不说接受,只说知道了。 孙姨私心里是想让温玉华和林合川重归于好的。 但主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便噤了声。 温玉华这一天连感冒带着忧心被折磨的难受,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她窸窸窣窣地做了个梦。 匿名人又送来一个盒子,她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里面却是空的。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伸出手把她推到了盒子里,顺势盖上了盖子。 盒子里一片黑暗,还有股腐朽的臭味,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打开盖子却打不开,挣扎了许久,直到力气全部用尽了,还是徒劳无功。 最后不知是用力太猛还是怎的,腿抽筋把她疼醒了。 天刚蒙蒙亮,屋外还泛着雾气。 女人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眼瞳,她惊叫着打开灯。 “谁!”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睛微微眯起。 林合川下意识抬起胳膊。 “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温玉华一愣,接着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扔,“你要吓死谁啊!” 林合川死皮赖脸地,道:“我的房间,我想进就进。” 温玉华缩着坐在床头,一双沾了水雾的眼瞳湿漉漉的,瞪着男人。 林合川应该是刚回来不久,身上还氲着雾气,头发乱糟糟的,下巴布满青灰色的胡茬。 他靠在墙上,平整考究的衬衫皱在一起,面色阴翳。 温玉华没理。 这房间确实是他的房间,老太太让她在这暂时住着。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玉华下了床,换上拖鞋。 她被他这么一吓,毫无睡意。 林合川跟在她身后,“听说你回来了,关心一下。” 温玉华抽出牙刷,睨着他。 问道:“昨天印尼火山爆发了你知道吗?” 林合川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不知道,那关我什么事?” “所以你关我什么事?” 温玉华开启电动牙刷,嘴里很快酝出很多泡沫。 林合川看着她,忽然失笑一声。 “阿玉离婚之后怎么变得这么幽默了?” 温玉华不再理他,漱口洗脸一气呵成,再下楼去找奶奶吃早餐。 老太太睡了一觉,精神头好了很多。 看见温玉华和林合川从楼上走下来,不禁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林合川懒懒地坐下,“想回来就回来了。” 桌上满是温玉华爱吃的东西。 老太太笑眯眯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喂给她。 吃了饭,温玉华要去上班,老太太便让刘叔接送她。 林家门卫认车不认人,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必须用林家的车子接送才能进出。 林合川站在门廊下,定定地站着,双手插兜,目光灼热,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老太太凑上前,目光转向月洞门,又碰了碰林合川的肩。 “你前妻要上班了?” 林合川偏头看着她。 “老太太真不正经,老是耍花招骗我老婆。” “我可没耍花招。”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老婆被你丢了,等着后悔吧。” 后悔? 老太太走了。 林合川定定地望着门外。 天知道,他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少爷。” 孙姨笑眯眯的,手里拿着食盒。 “嗯。” 林合川转头,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你拿着这个干什么。” “这是给太太准备的午饭,老太太让我上午送去。” 眸子一闪,他接下食盒。 “我送吧,你好好照顾她。” 孙姨看着林合川出了门。 老太太打开窗户,问:“给他了?” “哎!” 孙姨点点头。 老太太冷哼一声,“让他离婚,我看他后不后悔。” …… 劳斯莱斯停在律所不远处的咖啡厅旁。 他看着律所大门,又抬腕看了看时间。 还早。 温玉华十二点才会下班吃饭。 冬天气温低,即使车里开着暖气,食盒里的食物还是冰了个彻底。 他调转车头,赶到宣记重新做了份,还片了一只她最爱的烤鸭。 中午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才敢端着食盒进门。 只是一进门,工位上除了林悠悠心事重重地在那,其余人都走了。 “她呢?” 或许是外面的温度太低,林合川的声音也染上一丝寒意,比空气冷得更彻底。 林悠悠看到他立刻愣住,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道:“玉华姐被冯律喊进办公室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林合川蹙起眉,将食盒放到她的位置,迈步朝冯朝阳办公室走去。 还没靠近,他就听到冯朝阳的怒吼声。 “谁不知道你和林家早没关系了,没了后台你算什么东西?我说这个案子给我,就必须给我!” 冯朝阳暴怒。 要不是陈明良,他还真不知道温玉华被林合川踹了。 以前仗着林家的势,温玉华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没了这层关系,看她还怎么办! 温玉华低着头不说话,手指紧紧攥住,面色冷淡,冯朝阳的暴跳如雷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场玩笑。 “我再问你,这案子给不给我?!” 冯朝阳捏着杯子喝了口水。 他说的是周霖远的那案子,那案子不久就能开庭了,冯朝阳这么想往上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讨好周家。 “不给。” 她声音决绝,轻轻睨着他,“我的案子,凭什么给你?” “你敢不给?!” 冯朝阳一摔杯子,站着茶叶片的玻璃顿时七分八裂地散在地板上。 室内一瞬间的寂静。 办公室门把手一转,房门被拉开。 冯朝阳烦躁地吼:“谁瞎了眼了,敢——” 目光转向来人,他说出的最后一个字变了腔调。 “林总?!” 冯朝阳瞪大眼睛,“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林合川低头看了眼门口碎成一滩的玻璃片,又看了看垂着脑袋的温玉华。 问:“这是发生什么了?冯律师怎么这么大火气?” 他眯着眼看着冯朝阳,面色不变。 可一股莫名的冷意顺着脊椎窜到他的脑中,背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冯朝阳看着林合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 ------------ 第106章陪你吃饭 “你怎么来了?” 温玉华转头问,声音冷淡。 男人看着她,“奶奶的寿宴你去不去?” 女人不解,微微蹙眉,“当然去。” 一旁的冯朝阳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大惊。 这关系哪里像离婚的样子。 若是离婚了,林合川哪还能让温玉华去参加林家老太太的寿宴。 可若是没离婚,难不成是他打探的消息有误? 眼睛滴溜溜地转,他想破脑袋也没想通两人的关系。 林合川踢了下脚边的碎片,问道:“冯律还没说呢,什么事儿这么上火。” 冯朝阳心里一惊,陪着笑脸道:“林总笑话,手,手抖了。” 林合川扫过他一眼,道:“以我的经验来看,在冯律师这个岁数手抖,不排除是帕金森、特发性震颤和肝性脑病等情况的发生,我劝冯律早些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怎么样?” 冯朝阳额上的汗流了下来,顺着眉间的川字纹流到四周,“是,是,是,林总说得对,感谢林总提醒,改天我一定去查查。” 林合川看向温玉华,“走,吃饭,奶奶担心你吃不好,特意让我拿了个食盒。” 温玉华默默道:“我们律所有食堂。” “那正好,去食堂吃。” 他踱步走到门外,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着冯朝阳。 “对了,冯律,我刚进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后台倒了’之类的话。我想问问,是谁的后台倒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 冯朝阳身体一僵,不敢接话,又不敢不接话。 说什么? 刺骨的目光像是一片片地剜着他的皮肉,在把他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林总,您听错了。” 冯朝阳强扯出笑容,嘴角因为僵硬翘起到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说的是花盆倒了。” 他指着窗台上的吊兰花盆。 果真,椭圆白色的吊兰花盆倒了,露出一滩黑褐色的土壤和白花花的根部。 嫩绿色的叶子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奥~原来是这个。”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还以为有人欺负我们家阿玉呢。” 温玉华脸色一红,娇眉微竖。 冯朝阳见到此哪里还能不懂。 所谓的狗屁离婚是陈明良错传来整他的消息! 拳头慢慢攥紧,眉目间溢出一股狠辣。 …… 离开冯朝阳的办公室,温玉华眉目变冷,“食盒给我,你走吧。” “怎么这么冷漠。” 林合川按住食盒,一双眸子直直看着她,有玩味。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你,冯朝阳不会针对我。” 她提起食盒,朝食堂走去。 林合川叹了口气,朝女人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到食堂,温玉华找到正在吃饭的林悠悠。 “不是说等我吗?” 林悠悠一噎,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和林总一起吃饭呢。” 她低着头扒饭。 温玉华打开食盒,精致华美的菜碟出现了眼前,食量少而精,菜色繁而华。 糖醋里脊、油焖大虾、四喜丸子、芙蓉鸡片…… 最后是宣记限量的烤鸭,规整地片成小片,旁边佐着葱白条和鸭饼鸭酱。 温玉华一碟一碟地拿出来。 这香味实在霸道,林悠悠吸了吸鼻子,顿时觉得面前的红烧肉不好吃了。 “玉华姐……” “我吃不完,一起。” 温玉华笑笑。 “太爱玉华姐了!” 林悠悠狠狠地亲了一口女人。 顿时,有道带着杀气的目光袭来。 她左右顾盼,这才发现林合川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食堂。 林悠悠咽了咽口水。 “那个,玉华姐,我忽然想到我有份文件还没整理完,我先走了。” 说完,她端着餐盘就跑了。 温玉华凝眉,“不吃了?” “吃。” 男人自然而然地在她对面坐下,摸起一双筷子,声音悠悠道:“我陪你吃。” 温玉华放下筷子。 “我不吃了。” 说着就要走。 林合川抓住她的衣角。 “奶奶要是看着食盒里的东西没少,明天一定会亲自来看着你吃饭。” 听了这话,温玉华放缓脚步,停下。 她默默回到座位坐下,看着林合川,“你威胁我?” 林合川夹起一片芙蓉鸡片放到她面前的餐盘中,语气放软,“不算威胁。乖乖吃饭,你不吃饭会胃痛的。”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拿起筷子,乖乖端来米饭一口一口吃着。 不得不说,温玉华吃饭时真的很可爱。 腮帮一鼓一鼓的,眉眼低垂,目中全是菜肴。 她夹菜的时候总是挨着她自己那边夹菜,吃饭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林合川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吃完一碗米,把筷子放下,这才问:“吃完了?” “嗯。” 刚要收拾餐碟,林合川伸手制止,道:“你吃完了我还没吃呢。” 温玉华站起身,向餐厅要了个袋子,将一口没动的糖醋里脊装进袋子。 道:“那你吃吧,我走了。” “不行。” 男人拒绝道:“你陪着我,要不然我吃不下。” 温玉华冷冷道:“吃不下就别吃。” 她系好袋子抬脚要走。 林合川抱着胳膊,道:“如果你要是不在这陪我的话,我就把菜端到你工位旁边,让你看着我吃。” 这耍无赖的语气实在让温玉华绷不住了。 她有些恼怒,道:“林总,你怎么这么无赖?” “陪我吃饭,我饿了。” 林合川本就是吸引人眼球的存在,如此一闹,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在这边逡巡了。 温玉华忍着恼意,赌气坐下。 林合川吃饭很优雅。 夹菜的动作慢条斯理的,连吞咽都带着名门贵子的风雅。 温玉华的记忆回到刚结婚那阵。 那是第一次家宴,她本就拘束,吃饭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可萧珍珠却嘲讽她说是小门小户出来了,吃相都难看。 这话说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堵在嘴里的笋片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这顿饭结束后,她专门请了位礼仪老师,纠正她的吃穿住行,一举一动,最终勉强入了萧珍珠的眼。 想当初为了萧珍珠的认可做的那些努力,真是笑话。 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人,对方再怎么努力,在她眼里也只是像小丑一样。 收回目光,林合川已经吃完了。 男人手指修长,将食盒收拾干净。 “奶奶不喜铺张浪费,寿宴就在老宅举办,周三你请个假,好好陪陪奶奶。” 林合川用纸巾擦着手,道:“她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 温玉华垂首,点头。 ------------ 第107章寿宴 老太太寿宴的时候,正好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温玉华还没起床,转头就看到了窗外的皑皑白雪。 野茫茫地。 打开门,家里的阿姨正在扫雪,贴“寿”字,一派喜气洋洋。 老太太今年七十九,她的想法是今年请亲戚朋友小聚一下,等来年八十整了再大操大办。 林启铭没拗过老太太,只能同意。 去看老太太的时候,孙姨正拿着两件外套纠结。 两件云锦唐装,一件是大红色底衬绣着松鹤延年图,一件是紫色底衬用金线绣着福禄双全图。 “太……玉华小姐,刚好您来了,您看老太太穿哪件好看?” 孙姨拿着衣服问道。 温玉华今天穿了身淡粉色旗袍,脖颈与手腕处都绣了圈羊毛,既保暖又好看。 她今天配的是水滴状碧玉耳坠,脖子、手腕空空如也。 老太太眼前一亮,将人拉到身前,从梳妆匣里拿出翠绿色的叮当镯套在她手上。 一边说:“小孙的眼光老气,乖孙你说穿哪件好看?” 温玉华见此,忙要将手镯褪下,“奶奶,我还没给您送礼物呢!” “戴着。”老太太的语气不容置喙,“奶奶给你的,就戴着!” “是啊玉华小姐,您戴着这镯子正好看。” 孙姨笑嘻嘻的,三两句又将话题引到衣服上。 温玉华笑着挑选一番,选了那件紫色的福禄双全图。 “紫色衬您。” 温玉华接过外套,服侍着老太太穿上。 “嗯,我的乖孙就是会选,我也喜欢这件。” 老太太喜滋滋的,笑出一脸褶子。 宴会设在了老宅东侧的厅堂,那厅里有个祖上传下来的戏台,据说上面的匾额还是某位皇帝的题词。 温玉华扶着老太太去的时候,台上正在唱戏。 这是林合川费心思请来的京剧大腕。 老太太没别的爱好,就爱听戏,年轻时还是某位名伶大腕的忠实粉丝。 台上此时唱的正是老太太最喜欢的《贵妃醉酒》。 见老太太过来,众位宾客连忙起身恭贺。 吉祥话、祝福语不绝于耳。 老太太一一受着。 众人不知林合川与温玉华离婚之事,见温玉华扶着老太太过来,只以为两人关系重归于好。 有人打趣让温玉华赶快生个重孙子给老太太玩。 温玉华面色尴尬,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玉华以后就是我干孙女了,再不准开这种玩笑。” 众人一惊,诧异的眸子看向温玉华,又看向林合川。 后者板着脸,眼神瞟过众人,目光不善。 众人立刻回过头,接着围着老太太说吉祥话。 看了半晌的戏,正到精彩时刻,老太太看得眼都直了。 这时,叶溪才匆匆来迟。 她穿了件鹅黄色底裙,外面配了相近颜色的唐装马甲,头发简单挽起,插了根珍珠簪子。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整个人贵气又大方。 “奶奶好,今天路上积雪,来迟了。”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嗯,去坐吧。” 她的帖子里就没有叶溪的名字,想来肯定是自己那儿媳给加上去的。 果然。 萧珍珠看到叶溪来此,笑着就迎了上去。 “小叶来了。” “伯母好。” 叶溪微微一笑。 “来,坐我这边。” 她让人从后面搬了个圈椅,“这地方正对着戏台,能看清。” 叶溪羞涩地点点头,抬眸望了林合川一眼。 男人正坐在萧珍珠右手边,她则坐在萧珍珠左手边。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想起了前两天八卦小报上的消息。 再者圈内人都知道林叶两人青梅竹马。 只怕这离婚,就是为叶溪铺路了。 想到这,众人看叶溪的目光更加热切。 林合川并无感觉,只是叶溪总是用那种不清不楚的目光望着他,他不免浑身都有些难受。 便起身,越过萧珍珠与叶溪,朝老太太那边走去。 众人目光跟着他,见他在温玉华身旁坐下,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听戏?” 林合川坐在温玉华身边低头问她。 温玉华没说话。 男人拽了拽她的袖子,沉声道:“我问你话。” 女人不看他,目光还盯在台上。 “你要是喜欢看,我天天去请。” 温玉华还是没接话。 她的态度实在让男人有几分挫败。 “到底喜不喜欢?”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揽住温玉华的肩,对他道:“别打扰我乖孙,听你的戏!” 林合川噤声,只是目光有些灼灼的烫人。 被这目光盯了半晌,她着实受不住,便低头向老太太道自己要去厕所。 老太太看得正在兴头上,立刻应允。 温玉华猫着腰出了戏厅。 刚从厕所出来,她打眼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姜榴与郑乐一前一后,刚刚赶来。 “嫂子!” 郑乐乖乖地,笑着喊了声嫂子。 温玉华没来得及纠正,狐疑地看着姜榴:“阿榴,你怎么来了?” 姜榴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瞪了郑乐一眼,将人拉到一旁。 “我听郑乐说李恪参加宴会,就跟来了,谁能想到是林家的家宴。” 说起这,姜榴就愤愤,“我要走,这臭狗屎说来都来了,非让我进来。” 听了这话,温玉华双眸变得幽深,望了望不远处的郑乐,问:“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姜榴更加扭捏了,道:“郑乐说,以朋友的身份来。” 温玉华又问:“这种长辈都在的宴会,以朋友的身份来,合适吗?” 姜榴愣住,“那我该怎么办?” 温玉华想了想,道:“这样,你就以我朋友的身份参加怎么样?我带你去见奶奶一面。” 姜榴忙点头。 “亲亲好华宝,谢谢你了!” 她一把抱住女人。 再看向郑乐时,眼中带了些戒备。 “臭狗屎骗我!” 她阴着脸,狠狠踹了郑乐一脚,“你自己去吧,我和华宝一起。” 郑乐根本没听见去她的话,摸着小腿,脸都疼得皱在一起。 “你,你这个女人绝对是吃菠菜长大的!” 姜榴没理他,道:“你自己去吧,下次我再信你我就是狗屎!” 郑乐不明,“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善变,我好心带你来宴会你恩将仇报,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 他嘟囔着,姜榴一听更气,推着他走。 温玉华本以为郑乐别有用心的,但刚刚听到他那番话,忽然发觉以郑乐的智商,似乎到不了别有用心的地步…… 姜榴去上厕所,温玉华在门口等着。 她站在连廊下,看着外面的雪景。 这大雪下了一夜,如今堪堪停止,时下时不下。 她伸出手,接住雪花。 她曾看过一个文章,说这世上每一个落下的雪花形状都是不同的。 还没等她看出这雪花相同还是不同,温热的手掌就已将雪花融化了。 她又伸出手,接了一片。 ------------ 第108章你前夫 “阿玉好兴致。” 林合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顺着连廊,悄无声息地就走到她身后。 温玉华蹙眉,攥拳将雪花护在手心。 “你怎么来了?” 林合川望着茫茫雪景,道:“来找你。” 风声吹过耳边,她出来的时候没拿围巾,耳垂被冻得泛红。 林合川默不作声,将自己与女人调换了个方向。 有面前这堵人墙,寒风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寒意被缓解。 “什么事?” 温玉华问。 看着男人刚准备开口,目光就落在了一旁。 她回头。 叶溪盈盈走过来,手中捧着一只手表,“合川,你的手表。” 温玉华这才注意到,男人手腕空空。 男人面无表情地接过手表,“谢谢。” 夜蓝色的表盘华丽精致,是请百达翡丽的大师专门定制的,世上独一无二。 温玉华瞥了一眼,她记得这只手表。 两人结婚时男人戴的,一只女表,一只男表。 她的那个还在浮云湾。 林合川接过手表之后只放在手心摩挲,并不戴上。 三人站在廊下,气氛莫名尴尬。 温玉华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干嘛在这陪着前夫和他的青梅竹马做苦情戏。 想着,她抬腿要走。 林合川攥住她的胳膊,“走什么?我找你有事。” “那就说。”温玉华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林合川见此,眼神晦暗不明,道:“你和我的礼物,已经送上去了。” 听了这话,温玉华立即蹙眉:“怎么是你和我的礼物?我送我的,你送你的。你快把送礼名册改回去。” 男人绷着脸。 叶溪见林合川脸色不好看,趁机道:“玉华,合川也是好心,你的态度不用这么差的。” “好心也会办坏事。” 温玉华立刻反驳,瞥见姜榴出来,便道:“不打扰你们,我和阿榴先走了。” 回到戏厅的时候,“贵妃醉酒”已经到了尾声。 老太太兴致依旧,见温玉华这才回来,嗔怪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刚刚你错过了好些精彩片段。” “怪我怪我。”温玉华笑笑,纠结道:“奶奶,跟您说件事儿。您过大寿,把我朋友喊来了,这事儿没先给您说,你别怪我。” 她拽着姜榴上前,“奶奶,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阿榴。” 姜榴有些紧张,大冬天的手心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浅浅一笑,乖乖道:“奶奶您好,我叫姜榴,是我想来见您一面,才缠着华宝带我来的,您别怪她。” 姜榴打量着老太太。 作为帝都的传奇,她自小就听过这位的事迹,譬如以一己之力撑起门楣,在狼虎环伺的情况下带着林氏更上一层楼等等。 本以为她是个严厉的老太太。 但今天一见。 老太太慈眉善目,隐约间还有外婆的影子。 想到外婆,她的眼眶一酸,泪珠差点滚了下来。 老太太看姜榴眼眶一红,忙问道:“这丫头怎么了,老太太我还没发脾气呢。” 台上的《贵妃醉酒》到了尾声,咿咿呀呀地唱着。 温玉华拽了几张纸巾递给姜榴,拍着她的背,答道:“奶奶,阿榴是外婆带大的,可能是想到她外婆了。” 姜榴吸了吸鼻子,“奶奶对不起,我想起我外婆了。您比我外婆还要慈祥。” 听了这话,老太太哈哈一笑,“第一次说老太太我慈祥。” 她拽住姜榴的手,“玉华是好孩子,你是玉华的好朋友,也是好孩子。” 老太太道:“以后想外婆了,来看看我也成,只要你不嫌弃。” 姜榴忙摇头,支支吾吾不知道接什么话。 温玉华接着话,眼眸弯弯,笑道:“奶奶,您这话要是让被人听见了,可得说您是偏心眼。怎么我是好孩子,和我一起玩的就是好孩子了。” “那怎么不是,和我乖孙一起玩的,都和我乖孙一样都是好孩子。” 正说着,台上的戏唱完了。 老太太听得尽兴,心情也高兴,扶着温玉华到了大厅。 有的不愿意听戏的就在大厅等着。 此刻见老太太一来,立即围上去贺寿。 围着老太太说吉祥话的人多了,她便赶着温玉华去和姜榴随便看看,别拘束在自己身边。 孙姨也道有她陪着老太太就够了,让温玉华四处看看玩玩。 听到此,她也只能拉着姜榴到别处去。 两人躲在门口当小透明,与面前的果盘奋战。 收礼登记的册子正好就在门口,姜榴随意瞥了两眼,不禁有些咋舌。 “华宝,有钱人的货币单位是不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她丧气道:“礼册上最便宜的都是六位数起步。” “你说呢?”温玉华拍拍她的肩,见怪不怪的模样,“没事,现在觉得惊讶,等到多经历两次,就觉得这上面的东西只是一串数字了。” 钱,在某些程度上就是一块敲门砖,就比如购买某些高奢品牌要验资一样。 老太太的寿宴看起来只是普通过个大寿,可背后是豪门世家实力的较量,是各家族攀点关系的媒介,所谓的六位数七位数,甚至八位数的贺寿礼只是门票而已。 有能力进入今天这场宴会,才有资格和在座众位结交关系。 当然,这些事与她们无关,她们只要安心吃顿饭就好。 姜榴似乎是化悲愤为食欲,小蛋糕吃了一个又一个。 周霖远今天有事来迟了,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门口的温玉华。 “我先去给奶奶贺寿,待会儿找你。” 一旁的姜榴看着男人的背影,戳了戳她:“阿榴,这就是周霖远?” 温玉华点点头,转头道:“说来也是有缘分,他姐姐与他都来找我办案。” 姜榴嘿嘿笑了一声,一脸“果真如此”的模样。 “华宝,我还是坚持,你离婚之后可以找他试试。” 温玉华听了这话,忙捂住她的嘴,见四处没人听到,这才道:“人家是高门贵子,我是豪门弃妇,根本没有可比性,这话以后可不准再说了。” 正说着,周霖远从人山人海中挤出来。 径直走到温玉华身旁,坐下,问道:“温律师怎么坐在这?” 温玉华摇晃着杯中的果汁,淡淡一笑:“按身份就该坐这。” 周霖远明了,识相不说话。 过了会儿,男人垂着眉,认真地看着她,问道:“温律师,不久就开庭了,宴会过后可不可以讨论一下开庭的具体事宜?” 温玉华回头看他,不解。 之前所有的事情全都确认完了,怎么还要商量? 他轻笑:“第一次开庭,不懂。” 温玉华想着,如此风光月霁的豪门贵子确实难得上一次法庭,没有经验是理所应当的,便点头同意了。 这时,一旁的姜榴拽了拽她的袖子,指着门口道:“你前夫。” ------------ 第109章紫色很有韵味 温玉华望去。 屋外仍旧断断续续地下着雪,形状各异的雪花落在他身上,浅棕色的毛呢大衣氤湿一小片。 他鞋底沾了些雪水与泥巴的混合物,踩过的地方立刻被泅湿。 走进厅内,他巡视一周,目光定在温玉华身上。 他踱步过去,脸色一点点变黑,直到站在温玉华身后。 “周总怎么不去贺寿?” 男人脸上挂着笑,却不是舒畅坦荡的笑容。 他将双手扶在女人座位两旁的扶手上,弯腰、低头,刹那拉近两人的距离。 强势又清洌的香水味入侵着女人的鼻腔。 她微微蹙眉。 周霖远见此,起身,脸上同样挂着浅淡的笑意,道:“刚刚已经见过奶奶了。” 林合川瞥他一眼,顺势坐下,看向温玉华,道:“跟我去给奶奶贺寿。” 周霖远见此,噤声不语。 温玉华捏着果盘里的葡萄,蹙眉望向他,“我和阿榴待会儿去,你先去吧。” “跟我去。” 男人强调,“是跟我去。” “林总,我们离婚了。” 她提醒道。 温玉华声音清冷,捏着的葡萄微微泛出汁水,紫红色的葡萄汁液顺着指尖向下滑。 她直起身子抽了两张纸。 林合川冷冷道:“只是签了协议,还没走完程序,不算离婚。” 女人抿唇。 这话不错,只要没拿到离婚证,就不算离婚。 林合川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胳膊,“走。” 温玉华没动。 两人僵持一瞬,周霖远截住他的手,语气淡淡:“林总,温律师不想去,何必强求?” 林合川睨了他一眼,撇开他的手,问:“周总对我们的家事很感兴趣?” 这话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许多人已经注意到这。 周霖远眸子一暗,松开手,“抱歉,是我逾矩了。” 他抿唇,后退一步,“只是我认为,林总的动作过分了些。我来时路过竹林听见了叶小姐的哭声,如果林总喜欢温律师,我认为不应该如此。” 他淡淡一笑,而后转身离开。 林合川面色不虞,紧抓着温玉华的手渐渐松开。 温玉华趁机挣脱男人的桎梏,转头对姜榴道:“阿榴,我们去给奶奶贺寿。” 姜榴忙站起身,两人走了。 林合川站在那里,面色不善。 有不明真相的人端着酒上去攀谈,林合川冷冷瞥他一眼。 那人顿时感觉凉意窜上脊背,默默逃了。 林合川烦躁地搓搓手,出了大厅。 温玉华拉着姜榴刚走到老太太身边,就有个女人使劲凑上前,将两人挤了出去。 姜榴刚要抓狂,温玉华便按住了她的手,静静等着人群退散。 好不容易挨到跟前,刚才的那个女人不知从哪被绊了一下,手中的琥珀色洋酒全部洒出来,泼到了温玉华的身上。 淡粉色的旗袍顿时湿了一大片。 酒液的颜色难洗,这旗袍算是废了。 老太太忙让孙姨带着她去换身衣服。 温玉华不放心老太太,让姜榴多关照着些,这才跟着孙姨走了。 她来林家时倒是带了几件常服,只是在这种场合穿难免违和。 正纠结时,孙姨笑着从林合川的衣橱里拿出件旗袍。 紫罗兰的颜色,清雅高贵,韵味十足。 脖颈、袖口与下摆都用金线封边,上面是蝙蝠的暗纹,衣角左侧下摆绣了朵小小的紫罗兰,十分相衬。 这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是普通衣料。 孙姨喜气洋洋道:“这是少爷给您准备的,担心您不穿就没拿出来。看这料子和绣工,是专门请苏州的大师在寿宴前赶制出来的。” 宋锦苏绣。 温玉华摸了摸衣服,垂着眼:“那谢谢林合川了。” 她道:“孙姨,您出去吧,我换衣服。” 孙姨关上门,出去了。 旗袍很合身,看着很美,穿在她身上更美。 这种偏冷的紫色很衬她的肌肤,更显得乌瞳明湛。 乌黑的瀑发一半挽起,一半披在肩上,实在是个俏丽的美人。 肤白凝脂,瑰姿艳逸。 不得不说,林合川的审美是极好的。 相对于刚才穿的旗袍,这身明显更衬她。 一个是工业品,一个是工艺品。 门外,孙姨在催。 温玉华弯腰穿上高跟鞋,应了一声,“哎!” 再抬头,目光落在橱柜底层的白色包装盒上。 白色凹凸不平的鳄鱼皮纹路,正中央印了个大大的黑色的CHANEL标识。 她心思一动,不自觉伸手将白色礼盒拿出来。 磁吸扣被慢慢打开,里面是用防尘袋包住的精致手包。 看这大小,再看这纹路。 她颤着手将防尘袋拉开,无数颗闪着亮光的晶莹的钻石在水晶灯下散发出光辉。 温玉华咬着唇。 这是她卖出去的那个包,防尘袋上还有她不小心蹭上去的灰色印记。 这包怎么会是林合川买了? 心绪翻滚。 当时联系她买包的是个面生的男人,当面交易的,说是急着用,就以高于市价两倍的价格买了下来,到她手里的时候,整整五百八十万。 压下翻滚的思绪,她不可能不明白,这是林合川故意让人去买的。 说来,她还是得感谢男人。 孙姨又再催。 温玉华忙整理好礼物盒塞到最底下,而后穿上高平跟鞋打开门。 “孙姨。” 温玉华笑语晏晏。 只见对方错愕一愣,目光定在她身上。 “孙姨?” 温玉华又喊道。 孙姨这才回过神,喜滋滋地看着她,道:“玉华小姐,您真好看!这衣服配您是相得益彰。” 温玉华轻轻一笑,“孙姨您可别打趣我了,。” 两人聊着,回了大厅。 如今大多都贺完寿,一部分女人围着老太太恭维,一部分男人零零落落站在厅内举杯聊天。 温玉华进来的时候,厅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全场目光齐刷刷望向了她。 有欣赏,有艳羡,有惊讶,还有憎恶…… 温玉华看向对自己敌意最大的那处。 林合川正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闷着头喝酒。 旁边是叶溪,以及围着他的一圈恭维的人。 有人道:“林太太真是天仙下凡啊。” 旁边一人看了眼叶溪,又看了眼脸色阴沉的林合川,接着说:“再天仙下凡我看也不如叶小姐清雅。” 林合川眸中的阴云更甚。 他抬头,看向那个夸赞温玉华的男人,问道:“你是封天地产的?” 那人点点头,胆战心惊问道,“林总,您……” “我记得帝都北郊有个旅游村的项目,不知道封天有没有兴趣?”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恭维叶溪的那人立刻傻了,呆呆地望向两人。 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他晃着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像是月光莹莹时的海面。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听不到对方的回答,他这才抬眸,“没兴趣?” “不不不,有的有的。” 那人连忙点头,喜不自胜,眉间的抬头纹都被笑出来了,“林总,我敬您,我一定把这项目做好!” 林合川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起身道:“不了,家里管得严,不让多喝。”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炸了! 所以……所以到底离没离婚?! ------------ 第110章座位 温玉华看着男人朝她走过来,一步一步地,棕色大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摆弄,步步生风。 “这旗袍很漂亮,很衬你。” 他站在她面前,这样说。 温玉华听了这话只轻轻点了头,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嗯,谢谢你。” 林合川觉得这个“谢谢”包含的意思不只是夸她的那一句,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不懂。 女人从左边迈出脚步,朝着老太太走去。 男人眸子转瞬即逝地闪过一丝黯淡,看着她的身量,跟了过去。 老太太累了一天,精神有些恹恹,熬到吉时,终于开席。 宽大的中式圆桌摆了七桌,每桌九张凳子。 在中文的语境里,“九”代表长久、长寿。 如果真的可能,温玉华希望可以让面前的小老太太真的长寿无疆。 她刚准备坐下,就被孙姨牵着手拉到主桌。 老太太将她按在身旁的圈椅上,“就坐这。” 桌上的目光射向她。 林合川旁边还空了个位置,见她坐在了老太太身边,眸子一暗。 “奶奶,我是小辈,坐这不合适,而且我和林合川……” 她低着头,能参加老太太的寿宴已是不合规矩,更遑论其他。 老太太攥住温玉华的手,和和气气道:“你和合川不还没拿到离婚证么?再说你是我干孙女,当然要坐主桌。至于坐在这……就当是老太太我的私心。” 她声调大了些,目光在林启铭与萧珍珠之间逡巡。 “我看谁敢不让我乖孙坐这!” 林启铭被老妈搞得没法子了,捏了捏眉心,“玉华,坐奶奶旁边吧。” 听了这话,温玉华只好安稳坐下。 萧珍珠一贯看重自己的位置,如今看到温玉华的位置把她压了一头,不由得气上心来,嘟囔道:“没教养的东西。” “萧阿姨。”她同样低声道:“我妈妈告诉我嚼人舌根同样也是没教养,你觉得呢?” 她眯着眼微微一笑。 萧珍珠被堵得说不出话,刚准备发火就被林启铭的目光定在原地。 萧珍珠看着餐桌,心思一动,朝旁边的桌子招了招手。 “叶溪,这有位置,你坐这。” 叶溪听到这话走过来。 “萧阿姨,什么事?” 萧珍珠握着叶溪的手,笑道:“合川旁边有位置,你坐那。” 老太太沉了沉脸色。 林合川也绷着脸不说话。 叶溪见势不对,推脱道:“阿姨,我回去吧。” 萧珍珠却必须让她坐在林合川旁边,几番争执,这位置才终于坐下。 林合川旁边是叶溪,温玉华旁边是老太太。 吃饭时,叶溪见男人兴致缺缺,主动夹了道菜,“合川,我记得你最爱吃糯米丸子。” 林合川瞥了盘子一眼,“现在不爱吃了。” 饭桌上有些尴尬。 叶溪倒是时不时给男人加些菜,只是他一口没吃。 林合川从头到尾只吃了两口芙蓉鸡片,心思不知在哪里。 温玉华默默吃着碗里“奶奶的爱”,与老太太互动。 只是莫名其妙地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可她想知道是谁的时候,那目光又消失了。 奇怪。 半晌,叶溪忽然起身举杯。 “奶奶,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希望以后可以常见奶奶的面,让我多多服侍您。” 她笑着。 老太太放下筷子,语气听不出情绪,脸上浅淡的笑意也几乎消失:“祝福我收下了。” 而后,她偏头看向温玉华,搀住她的胳膊:“乖孙,我有点不舒服,扶我回房休息吧。” 听了这话,温玉华忙扶住老太太离开。 叶溪举着杯,僵站着。 只收下祝福,这是明着拒绝她啊。 拳头攥紧,玻璃酒杯似乎要被捏碎。 众人也不明所以。 听这,老太太不喜欢叶溪?可萧珍珠那模样,又是喜欢叶溪的。 那林合川呢? 众人的目光齐齐在男人身上掠过。 林合川面容平静,放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奶奶。” 叶溪放下酒杯也要跟过去。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看奶奶,只怕奶奶会更不舒服,你就不用了。” 叶溪:…… 温玉华掀开蚕丝棉被,扶着老太太上了床。 老太太其实不难受,就是累。 她握着温玉华的手不让走。 “乖孙你放心,就算是你们离婚了,我也不让叶溪进林家。” 这话说得有点可爱,温玉华心都软了。 “奶奶,那是林合川的自由,您别因为我与他生了间隙。” 老太太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年纪最大,他们都得依着我,你放心。” 温玉华见老太太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忙道:“奶奶您睡觉吧,我在这陪着。” “那你可不准走。” 老太太临睡前还念叨着,“你要走了就是小狗。” 温玉华攥着老太太的手,安抚道:“不走,我不走。” 林合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站在门边,脚步不由得放缓。 老太太睡着了,温玉华趴在她身上,右手牵着老太太的手,左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冷紫色的旗袍身量微微放宽了些,站着的时候端庄,坐着的时候就尽显窈窕。 林合川心头一烫。 在那儿站了许久。 下午,寿宴结束,林合川在门口送客。 温玉华手里提着包,穿了件白色毛呢外套。 林合川瞥她一眼,女人已经将旗袍脱下了。 老太太抓着温玉华的手,颤颤巍巍,眼中尽是不舍。 “乖孙,以后常来看看奶奶。” 温玉华俯身,吻了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奶奶,我会的。” 她转头,道:“孙姨,外面冷,扶奶奶回去。” “不。”老太太固执道:“我要看着你离开。” 温玉华笑了笑,温声道:“奶奶,您生病了怎么办,回去吧。” 老太太依依不舍,林合川道:“老太太不听话,以后你别来看她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说着,或许也是担心温玉华不来看她,搀着孙姨的手回去了。 姜榴这时才凑过来,一脸不悦。 “李医生根本没来……” 她咬着牙,愤愤道:“郑乐个狗屎坑我!” 正说着,郑乐不知从哪蹦出来,笑嘻嘻道:“叫我干嘛?想我了?” 姜榴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还说!李医生今天是不是没来。” 郑乐挠挠头,“这,来了啊,就是来了就走了,你没看见吗?” 姜榴愤愤,不理他。 客人走了大半,屋檐下只剩了几人。 林合川看了看外面,走到温玉华跟前,垂着眉道:“我送你。” 话音刚落,门外驶来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口。 周霖远降下车窗,“玉华,上车,我载你。” ------------ 第111章我可以追你吗 温玉华只犹豫一瞬,便朝周霖远走过去。 林合川阴着脸,抓住她手里的包。 “你确定要他载你?” 温玉华蹙眉,抢过包,递给姜榴。 郑乐还没来得及抓住她。 姜榴就接过包,身姿敏捷地小跑过去打开车门,钻进周霖远的迈巴赫。 她朝温玉华招了招手:“华宝,快上来!” 林合川有些懊恼,当初就应该把温玉华这个小跟班赶出去的。 他看着女人,略有些遗憾,道:“你的小跟班挺敬业。” 温玉华皱着眉,“别乱说。” 姜榴坐在车里,看着两人,问周霖远。 “周先生,你是不是喜欢华宝?” 周霖远略带惊讶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很明显吗?” “很明显。”姜榴狡黠一笑,而后道:“我希望华宝可以幸福,所以如果你真的喜欢华宝,我可以当内应哦。” 周霖远的眸子看向女人,道:“如果玉华愿意选择开启一段新生活的话,我会陪着她。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冒昧。” 两人僵持。 林合川舔了舔唇,又问:“你确定让周霖远载你?” 温玉华看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走了,我会回来看奶奶的。” 林合川看着温玉华上了周霖远的车。 黑色的迈巴赫立刻驶出很远,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渐渐攒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眼底。 林合川绷着脸,不言不语。 萧珍珠挽着叶溪走出来,笑盈盈道:“合川,送叶溪回家。” 叶溪娇羞地瞥了眼男人,推脱道:“萧阿姨,不用了。” 萧珍珠拍拍她的手,“怎么不用。” 她看向林合川,对方正在发愣,于是她语气加重,“合川!” 林合川依旧不说话。 郑乐见势头不对,忙道:“哎,叶溪姐,我记得你住在琉园是吧?我朋友也住那,我顺路送你。”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拽着叶溪走了。 萧珍珠略有不满。 走过去道:“为什么不送叶溪?” 林合川这才回过神,淡淡看她一眼:“不想送。” 萧珍珠蹙眉,喋喋不休:“你和叶溪关系这么好,怎么不能送?” 林合川不想理会她,转过身跨进大门。 古朴、厚重的朱门缓缓合上,丹漆金钉铜环撞在楠木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珍珠跟在林合川身后。 “你和叶溪青梅竹马,叶家是流传下来的勋爵之家,虽然已经没落,但好歹出身名门,她对你又情深义重,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冷漠?” 萧珍珠脸色阴翳,又道:“林合川!你和温玉华已经离婚了,何况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你!你知道你们结婚之后外面都在说什么吗?天生贵子自甘堕落!” 她又想起吃饭时被占的席位,怒道:“她就是个没家教的东西,连基本礼貌都没有。” 听见这话,原本默默向前走的男人猛地停下脚步。 萧珍珠反应一迟,站在原地。 男人眉眼不羁,眸子深沉,像是干枯的陈塘下卷起的汹涌旋涡。 “妈,我不喜欢你这样说她。” 萧珍珠要恼,又听林合川道。 “我爸最近几年要退下来,这事你应该知道。要是我上去了,你说我会荣养你还是把你送到国外呢?” “我爸这个人你也知道,没个主见,要是奶奶发话,你说他会向着谁?” 林合川声音轻飘飘的。 “我不是威胁,只是提醒。” 他看向萧珍珠,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却无端给人压力:“妈,我不希望你再贬低她。” 他快走几步,又站定:“我和叶溪之间没有事,也永远不会有事,你别白费心思了。” 男人声音悠悠,传到她耳中。 萧珍珠咬着牙,胸脯不断起伏。 好,真是好儿子,真是她养出来的好儿子! 呼吸变得急促,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郑乐勤勤恳恳将叶溪送回琉园。 他打开车窗笑嘻嘻道:“叶溪姐,我忽然想起来我朋友不在这住了,我先走了哈。” 叶溪叫住他,“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不对?” “啊?什么故意?”郑乐摸了摸鼻子,尬笑两声。 叶溪盯着他,垂在腰间的拳头攥紧,“你故意载我回来,就是不想让合川载我对不对?” 郑乐打着哈哈,“没有啊叶溪姐,你想多了。” 他踩下油门,大声道:“我先走了哈,我朋友还等我呢。” 叶溪看着郑乐远去的车影,面无表情地进了小区。 …… 温玉华精神恹恹。 周霖远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提醒道:“还有十五分钟到达目的地,可以在车上小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温玉华摇摇头:“不用,我不困,谢谢。” 周霖远看着前方逐渐变红的红绿灯,慢慢踩下刹车。 “玉华,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 他转过头,笑道:“我们是好朋友,干嘛这么客气。” 坐在另一边的姜榴默默竖起耳朵。 温玉华柔柔一笑:“朋友之间也需要客气客气,意思意思的。” 红绿灯变绿。 这不是周霖远想要听到的答案。 两个人心照不宣,可都没说出口。 十五分钟的车程不远不近,迈巴赫缓缓停在望江景楼下。 姜榴看了看两人,率先跳下车,道:“我先上去。” 说完,她就拿着包跑了。 温玉华看着男人,道:“对了,你不是要商量一下案情么?要不上去?” 周霖远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盘,道:“今天来不及了,改天再约吧。” 温玉华点头,准备下车。 “那今天谢谢你了。” 她盈盈一笑。 周霖远抿着唇,叫住她。 “玉华。” 女人下车的动作一顿,懵懂地望着男人,“怎么了?” 周霖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听说,你和合川离婚了?” “嗯。”女人点头,“一个月后去拿离婚证,怎么了?”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攥紧,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黏在真皮方向盘上,不舒服。 “那我,可以追你吗?” 男人声音低哑,尾音上扬,默默透着一股紧张。 温玉华愣住,惊讶地看着男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追你吗?玉华。” ------------ 第112章你的内衣肩带很性感 温玉华呆住。 她看见周霖远的脸慢慢变红,连耳根都变得粉粉软软的。 她从未见过男人会耳红。 收回目光,温玉华看着他。 周霖远明显很紧张,柔顺的贴着头皮的头发因为汗渍变得潮湿。 车外是皑皑白雪,车内却燥得要命。 他松了松领带。 原来不是因为这才喘不开气。 温玉华愣了片刻,道:“不好意思,霖远,我暂时还没有别的想法。” 周霖远的眸子明显暗了下来。 但他依旧和煦笑着,道:“没事,我等你。” 温玉华看着他,有些为难,“霖远,其实你不用特意对我这么好的。” 周霖远直起身子,“玉华,对不起,我没有刻意对你怎么样,只是觉得追求者就应该有追求者的态度。你如果不舒服,我们保持原来的关系,可以吗?” 温玉华敛着眸。 如果不是到特别亲密的程度,她是不习惯让别人对她太好的。 这种好她经历的多了,可一开始越好,代表着结局她会越痛苦。 所以在这种“好”中,她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不想像以前那么痛苦的话,就不要接受对方的爱,也不要付出自己的爱。 因此在感情中,她往往是被动的一方。 “好。” 她点头,下了车。 “路上慢点,到了地方给我发个消息。” 温玉华就像往常一样,将周霖远当成朋友似的,微微笑着,看着他远去。 进了电梯。 她长呼一口气,恹恹地靠在电梯壁上,闭目养神。 电梯打开,温玉华浑身疲惫至极。 有了宴会上一遭,再有刚才下面那一遭,让她身体精神双重疲惫。 姜榴听到门打开,赤着脚激动地冲过来,“华宝?怎么样?答应了吗?” 温玉华看着她,忽地抬手轻轻敲了她的头一下。 “是不是你和周霖远说了什么?” 她问道。 姜榴有些心虚,但仍旧梗着脖子,道:“没说。” “你没说他怎么会向我告白?” 听到这,姜榴的眼眸亮起。 “那你同意了吗?” 温玉华摇摇头。 姜榴顿时丧了脸,“啊?” “我婚还没离,况且我现在不想想这些。” 温玉华换上拖鞋,捶了捶肩。 “阿榴,我回房了,今晚不吃饭了。” 她懒懒地踏进房间,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是第二天早晨。 后天就是周霖远开庭的日子,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约男人出来对一下。 刚踏进律所,迎面就撞见了陈明良。 他垂头丧气,嘴里咕哝咕哝地说着什么,紧抓着的包系都被揉得皱巴巴的。 温玉华好奇地多看几眼。 刚到工位,林悠悠就凑过来。 “玉华姐,大消息。” “什么?” 林悠悠埋着头,贴到她耳边,“陈明良被开除了。” 温玉华略微讶异,“他亲戚不是人事部主任嘛?怎么被开除了?” “听说是开庭前出了重大事故,他和原告有私交,这事儿没告诉被告,被被告发现了,投诉到了所里,冯朝阳当即拍板要开除。这事儿陈明良不占理,人事部主任也没话说。” 说到这,林悠悠又低下头,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至于被开除,你看之前李雨桐犯了这么多错,冯朝阳还不是网开一面。估计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被搞得这么惨。” 温玉华捂住她的嘴,左右逡巡,见没人注意到这,才稍稍安心。 “以后可不准说这种话,陈明良走了,他亲戚还在这呢。” 林悠悠立刻噤了声。 温玉华昨天请假,手上的工作落了一大摊,如今正是忙的时候,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正忙着,她身体一僵,第六感让她察觉到危险。 温玉华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几乎要黏在她身上。 高宁从门外踱步走进来,在温玉华的位置前停下。 “林太太,又见面了。” 他眼神玩味,带着横扫一切的侵略,由上到下打量着女人。 温玉华只感觉那目光像是将她整个人生剥了一般,赤裸着,舒展着身体,被高宁的目光侵犯。 压下心头的不适,温玉华疏离而礼貌地点了点头,“高总。” 高宁站在原地,忽然弯下腰,靠近温玉华耳边,流氓似的,“温律师,你的内衣肩带很性感,玫瑰的颜色,我最喜欢了。” 他喷出的气息灼到女人脸上。 温玉华的脑袋像是炸开一般,一种战栗感传遍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抗拒着面前的人。 她立刻起身拉开距离,大声怒斥道:“高总!自重!” 温玉华声音不算小,连前台都向这里扫了一眼。 她绷着脸,高宁依旧嬉皮笑脸地混不吝模样。 “温律师,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严肃。” 这时,冯律师从办公室出来。 “高总?” 他走过来,狐疑地看向温玉华,而后殷勤道:“不是约好十点么,您提前来怎么不通知,要不然我就亲自下去迎接您了。” 高宁恋恋不舍地从温玉华身上收回目光,“冯律客气了。” 冯朝阳笑着,拉着高宁进了办公室。 温玉华垂着眼。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就在刚刚,敏感的神经末梢让她警铃大作。 女人可以确信,那张送照片的人,就是高宁。 不一会儿,温玉华被叫到冯朝阳的办公室。 “温律师。”冯朝阳笑呵呵的,“高总想请你给他打个官司,是税务方面的,你看……” 冯朝阳吃了三次亏,明白了一件事——不论外界怎么传,人家夫妻俩一定没问题。 说不定这还是人家夫妻间的小情趣。 别人昏,他不能昏头。 反正在他眼里,温玉华把林合川拿捏得死死的。 虽然高宁也惹不起,但毕竟是新帝都人,根基不稳,哪有盘踞百年的林家根基深厚。 比较之下,温玉华的重量更胜一筹。 温玉华凝眉,冷冷道:“不好意思高总,税务的问题我不精通,麻烦另请高明吧。” 高宁双脚搭在桌面上,轻勾着唇,吊儿郎当的,“温律,我可是真心想让你帮我这个案子的。” 温玉华攥紧手,脸色木然,“不好意思高总,这个案子我没法接。” 接着,她抬头向冯朝阳道:“冯律,我手头还有事情,先走了。” “啪”一声,门被关上。 高宁看着紧闭的大门,猝尔一笑。 这女人,他要定了! ------------ 第113章线索 下了班,姜榴约她出去吃饭。 温玉华低头打车。 她那辆mini的发动机报废,返厂维修不值得,温玉华准备再买辆经济实用型的新车,只是最近忙,一直没空去买。 走在路上,面前一道阴影投射下来。 她向右躲,那人向右走。 她向左躲,那人向左走。 女人蹙眉,抬头轻瞥。 高宁堵在她面前,吊儿郎当地抱起胳膊,“温律师,回家吗?我送你啊?” 温玉华放下手机,“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知道对方住处的地步。” 说完,她便准备绕过去。 高宁却迈开一步堵在她面前,道:“温律师,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冷漠,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嘛。” 他低头,靠近女人。 那股令人恶寒的感觉再次袭来,温玉华忙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我们还不是朋友。” 远处,一辆熟悉的迈巴赫缓缓停下,按了两下喇叭。 周霖远降下车窗。 “玉华。” 他的目光又望向高宁,问女人:“你朋友?” 温玉华摇摇头,忙快步绕开他上了车。 高宁看见温玉华上了周霖远,略微惊讶,而后又恢复笑意。 “周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见过的。” 周霖远淡漠的眸冷冷扫他一眼。 “高林建投,高宁。” 周霖远见的人多了,想攀附他的人也多,自然不会特意记住某一个人的名字。 他微微点头,合上车窗走了。 高宁看着远去的车影,脸上的笑意更甚。 没想到啊没想到。 先是林合川,再是周霖远。 这女人果真不一般。 只是不知道,这么令人着迷的女人床上功夫怎么样。 他舔了舔嘴唇,眸光一闪。 更有趣了。 另一边,坐在劳斯莱斯车中的男人狠狠攥着手里的文件。 目光阴沉地盯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以及高宁。 林合川早早就来这等着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先他一步带走女人。 还有那个高宁…… 林合川的脸色更黑了。 这种不入流的男人怎么配追她。 万和打开车门,坐到副驾。 “川哥,查到了。” 他将文件递给林合川,道:“跟着您提供的线索,我将人安插进琉园,查到这些IP地址都是从同一栋别墅发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道:“住在这栋别墅的人,太太也认识。” 林合川这才抬头,问:“是谁?” 万和道:“李雨桐。” 男人额头紧蹙,努力思考着这个人名。 万和提醒道:“之前陷害太太被您赶走的那个女人。” 林合川这才隐隐约约地有了记忆,手里翻看着文件:“继续。” 万和又道:“这个李雨桐与冯朝阳有不正当关系,自从那次被赶走之后,她便定了车票准备回老家的,但是不知道听了什么,又忽然改变了注意,从车站回来了。” “回来之后她没联系冯朝阳,直接住进了琉园。” 听到这个名字,林合川神色一顿。 万也想不通,蹙眉道:“琉园的别墅就算是租,一个月至少也得五位数。先不说冯朝阳的工资没办法负担,就算真的能负担得起……” 说到这,万和脸上露出隐约的笑意:“冯朝阳虽然在外面乱搞,但他是有名的妻管严,工资每月乖乖上交,绝不可能有闲钱租别墅。” 林合川翻看着文件。 “还有什么查出来的嘛?” 万和摇头,“暂时没了。” “嗯。”男人合上文件,“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李雨桐会和什么人联系,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林合川想起什么,看着万和又道:“对了,那些虚拟IP有办法找到嘛?” 万和犹豫:“可以是可以,只是有些地方得需要上面的人。” 林合川拿起手机,敛眉道:“找刘局,就说我说的。” 万和点头。 劳斯莱斯缓缓驶走,卷起尘埃。 …… 周霖远将人送到约定地点。 姜榴已经站在馆子门口等着了,温玉华拿起包,问他:“霖远,要不要一起吃点?” 周霖远笑笑,“最近口腔溃疡,川菜吃不了,就不吃了。” 温玉华脸上泛起笑意:“那好,改天再请你吃。” 解开安全带,她道:“明天开庭,别忘了。” 周霖远点头,看着温玉华与姜榴进了店里。 如今正是下班,川菜馆里的人乌泱泱地,亏得姜榴来得早,找了个空位。 姜榴一脸姨母笑,碰了碰温玉华的肩,“我怎么看着是周霖远送你来的?” 温玉华倒了一小碗热水,将勺子筷子泛干净。 “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遇到点情况,正好碰上了他,就载我来了。” 温玉华将小碗里的热水倒掉,又拿过姜榴的烫了烫。 姜榴托着腮帮,长叹一声,“唉——我滴宝,你真不考虑周霖远吗?他挺好的。” 温玉华倒了水,“不考虑,我谁都不考虑。” 姜榴又道:“那不如你考虑考虑我怎么样?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也挺好。” 温玉华这才抬头,似笑非笑道:“我们俩在一起领不了证,那叫非法同居。” “非法就非法,我就缠着你了。” 吃完饭,两人打车回了家。 刚刚走出电梯,姜榴就眼尖地看见了门口鞋架上的礼物盒。 “你买快递了?” 温玉华摇头,“最近没买过。” “该不会送错了吧?” 姜榴嘀咕着,伸手要拿起来。 这时,一道冷意直冲天灵盖,温玉华浑身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抓住姜榴的手,大喝道:“别拿!” 女人声音严厉,吓了姜榴一跳。 “怎么了?” 温玉华绷着脸,套了层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礼物盒,打开。 果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静静躺着温玉华的照片。 姜榴惊掉下巴,愣愣地看着照片。 “华宝,这,这是精……” 温玉华点头,“之前在律所也收到过,只是没想到这次会送到家里。” “妈的傻逼,哪个狗杂种不长眼做这种事情!猪精上身吗?对着照片都能射出来,我看他是阳痿早泄治不好了吧。” 姜榴气得破口大骂,“华宝,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温玉华冷着脸,语气木然,“我以为这事儿会很快过去。” 姜榴从柜子上掏出打火机,一脸嫌弃地将盒子揉成一团,拿到水池里用打火机点燃,直到燃尽,再将灰烬掏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拉着温玉华好好搓了搓手。 “以后你上下班我跟着,我就不信,我严防死守还能让那个狗杂种捡了漏。” 姜榴气得要命,当场就在网上下单了单手电动锯。 “这狗东西敢来,我就让他有去无回!” ------------ 第114章偷窥 第二天,周霖远朋友的案子开庭,他特意到楼下接她。 姜榴本打算送她去上班的,如今看到周霖远,立刻放下心。 “周先生,我们家玉华就拜托你喽。” 她看着两人,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我磕的CP要成真了的模样”。 温玉华有些不好意思,白嫩的脸皮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意。 周霖远嘴角含笑,看着姜榴,又看向温玉华,道:“你这个朋友很有趣。” “阿榴总是会开玩笑。”温玉华尬笑道:“你别放在心上。” 周霖远的开庭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两人先去法院附近的咖啡厅对了证词,到了时间这才进去。 毫无疑问,这次庭审两人大获全胜。 对方以结婚的名义侵占彩礼却不履行结婚的义务是铁定的事实,再加上这边的证据准备充分,对方基本可以以诈骗罪处刑。 三百万不是个小数目,预计刑期得在十年以上。 当庭判决,判决下来的时候,对方立即傻了眼,嘴里嚷嚷自己不是故意的,求着周霖远给他发消息让他出具谅解书。 周霖远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去。 温玉华从法庭里出来的时候,姜榴正好打来电话。 她接通,对方听筒中传出噪音,姜榴喘着粗气解释。 她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得立刻出差,现在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温玉华忙安慰她:“你专心处理工作,我这里不用你担心。” 姜榴心急如焚,语气也带着火气,“我不放心你,已经给齐星晚打了电话,她今天没空,明天一早去陪你。” 温玉华心里暖暖的,嘴上应道:“好,好,你专心处理工作,有什么事情我会立刻给你说的,不要担心我。” 两人又匆匆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 周霖远走过来,语调轻松:“案子结束了,之前你说要请我吃饭?吃不吃?” “当然,你想吃什么?” 温玉华将手机塞进包里,道:“西餐还是中餐?” 两人并排走着,周霖远略略思考一下,道:“中餐吧,刚好我知道一个著名的鲁菜馆子,里面的大厨师承鲁菜泰斗,荷花鱼翅是一绝。” 温玉华打开车门,笑道:“我请你,当然是你说了算。” 周霖远说得不错,这里的菜很有滋味,与林家私养的鲁菜大师不遑相让,尤其是那道荷花鱼翅,不亏是镇店之菜。 温玉华口味重,爱吃咸鲜,也爱麻辣,最爱鲁菜川菜。 这一顿吃得她心满意足。 温玉华准备结账的时候,才被告知周霖远刚刚已经结过了。 女人微微错愕,上车时故意嗔怪道:“说好我请你,你却请了我,下次再请你可不准提前结账了。” 周霖远打趣道:“那我如果一直这样坐,温律师岂不是要一直请我吃饭?那我就可以一直有理由约你出来了。” 听了这话,她呆呆地看向男人,许久才道:“以前没发现,周总怎么这么心机。” 她声音揶揄。 周霖远将人送到门口才离开。 温玉华看着迈巴赫渐渐离去,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周霖远打了个双闪,车体顿时隐匿在了黑夜中。 温玉华低头给姜榴发消息。 姜榴刚到酒店,放下行李之后就得去现场。 温玉华走进电梯,安慰她这里没事,她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 “叮——” 电梯门打开,她抬头,直直地撞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啊!” 温玉华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扶住墙。 “林合川你有病吧,故意吓我!”她眉心一蹙,将手里的包狠狠砸在男人身上。 温玉华的心跳得极快,这两天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男人默默承受着女人的怒火,黑着脸,跟在她身后,“你怎么又是和他一起来的。” 温玉华站定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而后她打开门,一个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砰一声。 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拍在了门外。 林合川:…… 温玉华换了身居家服,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屁股刚刚坐下,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 林合川手里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板着脸道:“打包了宣记的菜,陪我吃。” 温玉华一拍门板,关上门。 还没等她走到沙发,门铃又响了。 她这次只打开智能猫眼的面板,看着男人站在门口。 问他:“什么事?” 林合川好奇地望向声音来源,抿了抿唇,“我饿,陪我吃饭。” 温玉华蹙眉,冷声道:“饿了就吃,我没空陪你。” “那你就有空陪周霖远?” 林合川语气愤愤,这话说得好像温玉华偏心似的。 女人又按下通话键,“林合川,你不要无理取闹。” 温玉华冷着声音,“大晚上的你在前妻家门口纠缠,有意思吗?” 男人垂着眉,“我们还没拿到证。” “是,没拿到证,但是我们离婚是既定的事实。” 温玉华不愿再与男人多说,又道:“我不会开门的,你死了这条心。” 说完她便关了界面。 大门再未被敲响过。温玉华以为林合川走了,可五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 她有些不耐烦,汲着拖鞋走了两步,门铃又不响了。 温玉华身体一顿,停下脚步。 “林合川?” 她站在原地,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的人没答话。 “林合川!” 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说话。 温玉华蹙眉,脱下鞋,小心翼翼地踱到门边。 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是鞋跟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门外有人! 有人,但不是林合川——意识到这点,她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直冲大脑皮层,将她浑身沸腾的血液冻住。 惨白的灯光照在女人脸上,看不见一丝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抽干精气似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她的脑子像是糊了一团马赛克,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时,门铃又响了。 声音愈加急促,随着女人鼓一般的心跳,如雷贯耳。 狠狠咬了下唇,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清醒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温玉华立刻冲进厨房,将所有能防身的东西一股脑绑在身上。 她双手发抖,拿手机的动作重复了三四遍,这才将手机握紧在手中,打开可视门铃界面。 屏幕是黑的,看不见一点东西。 门铃声急促可怖。 冰冷的机械声回荡在走廊中,经过墙面的反射,变成各式各样刺耳的声音,像是猛兽低吟,又像是魔鬼嚎叫。 “是谁?” 没人说话,回答她的只有急促的铃声。 温玉华绷紧身体,严阵以待地看着大门,鼓起勇气,厉声道:“我已经报了警,再不离开警察就来了!” 急促的铃声滞了一瞬,门外的人停下动作。 望江景小区东面就是个派出所,出警速度很快。 门外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温玉华看向屏幕界面,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逐渐远离屏幕,门铃的焦点慢慢变换,最终定格在黑褐色的瞳仁中。 那是一双眼,一双男人的眼,眼白居多,眼黑只在中心一点,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 温玉华眼皮一跳,喉中的尖叫声还没溢出来就被她捂在嘴里。 怪不得门铃黑漆漆的,怪不得什么都看不到,这男人竟然妄想从门铃看到房间内的情况。 温玉华后怕的同时也在庆幸,庆幸自己没开门,庆幸自己没到门边轻举妄动。 “叮”。 电梯门打开,那皮鞋声越传越远,直至消失在耳廓。 女人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菜刀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肾上腺素降低。 虚弱、无力。 她摊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凝成一股水旋,顺着女人的脸流下。 温玉华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湿透了。 望江景也不安全了。 忽然,门铃声再次响起! 温玉华被吓了一跳,虚弱的身体再次紧绷。 她咽了咽口水,厉声道:“警察快要来了,你还不走!” ------------ 第115章打 “玉华,是我,怎么了?” 听到是周霖远的声音,温玉华紧绷的精神这才松懈下来。 “没,没事,我去给你开门。” 她的腿已经软了。 女人扶着沙发用力,却站不起来。 在原地歇了半晌,她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 温玉华脸色惨白,头顶的白色射灯照在她脸上,更显得人毫无血色。 “你的东西落在我车上了。”周霖远紧皱着眉看着她,“玉华,你怎么了?” “刚才有人按门铃,我不认识。” 女人心有余悸。 周霖远安抚道:“你别害怕,望江景的安保在帝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肯定跑不远,我去找人调监控。” 温玉华紧紧抓着门把手,迟疑地点点头。 男人又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如先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 温玉华摇头,深呼吸一口,道:“望江景这边好歹有人守着,如果去了外面,我担心……” 周霖远明白她的意思,又问:“那这样,楼上是我的房子,你去楼上住,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再来的话,我联系保安趁机把人捉住。” 温玉华有些错愕,指了指头顶,“楼上是你的房子?” 周霖远笑笑,语气轻松道:“这个楼盘是周氏旗下的,建成之后专门留了几层。” 温玉华噤声。 “好,谢谢你。” 周霖远亲自将人送到了楼上,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屋内,这才离开。 温玉华抱着双腿缩在床头,心乱如麻。 这一遭实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先是照片,再是高宁示威,然后是今天晚上…… 她没办法不把这三件事联系在一起,可就算是高宁做的,她又怎么证明呢? 他既然能明目张胆地这样做,一定是处理好了尾巴,就算报案去查,说不定那边还没查到她这边就出事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的心却是浸了冰水一般,又冷又硬。 刚才的事儿冲撞着她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万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林合川一早就打包了宣记的早餐来到了女人楼下。 哑光黑的迈巴赫停在旁边。 林合川眉心微蹙,他认得,这车是周霖远的。 可这车怎么会停在这? 门铃声按得急促。 门内传来稀稀拉拉的拖鞋声。 林合川心头涌动,竭力压制着翻腾的内心。 男人脸色黑得要命,一双杏眸微微眯着,拿着食盒的手攥出根根青筋。 “谁啊?” 是男人的声音,他的心凉了半截。 那拖鞋声渐渐逼近,他放下食盒,手攥成拳,蓄势待发。 门被打开。 周霖远刚醒,眼睛都还没睁开,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是青黑的胡茬。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睡衣。 “你怎么会在这?” 林合川目眦欲裂,眼红的要命,胳膊上的青筋鼓起一滩。 “周霖远,你混蛋!” 话音刚落,男人的拳头就迎面挥了上来,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合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蹙着眉,躲过男人的攻击。 林合川被气疯了,哪还能听见他的话,挥出的拳头丝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他有散打的底子,每天都坚持健身,如今看着周霖远,只觉得他就是昨晚练拳击时的沙包,下手越来越重。 “真是小看你了,趁我离婚来挖墙脚,你是不是早就想登堂入室了!”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下一下地挥着拳头。 周霖远躲闪不及,右脸颊挨了一下。 “林合川!” 温玉华刚下楼就看到这一幕,她冲到男人面前,厉声道:“林合川你住手!” 男人怒红的双眼愣住,挥起的拳头停在半空。 “阿玉,你……” 他看着温玉华,又呆呆地望向周霖远,收起拳头,脸色黑下来,“你让他住在这?你们俩……” 听到这话,温玉华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气上心头,举起手狠狠扇了男人一巴掌。 “林合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声音颤抖,胸脯起起伏伏,似是有一股怒火在身体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就是一个还没离婚就急着找下家的女人?” 温玉华的呼吸逐渐急促,眼尾变红。 “不是。” 林合川否认,下意识拉起女人的手,“玉华,我只是一时上头,我不是不相信你。” 温玉华冷冷甩开他。 “林总,我不论你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心中怒火滔天,连皮肤都变得滚烫。 可她越是如此,她的眸子越是冰冷,目光中射出丝丝点点的寒意,看得男人心头一紧。 林合川抿着唇,目光愈发失落。 许久,他指着一旁的食盒道:“这是宣记的早餐,记得吃,要不然胃痛。” “我走了。” 男人转头离开,目光带着丝眷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女人这才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猛地瘫在墙上。 周霖远伸出手虚虚扶了一下。 “玉华。” 温玉华摆摆手,“我没事。” 她将早餐提起,“一起吃吧?” 周霖远摇头,看着她,“先不吃了,我去找保卫科让他们将监控调出来,然后去报案。“ “那我和你一起。” 温玉华放下早餐。 两人去到的时候,那边已经将监控调出来了。 这人是从地下车库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就戴了帽子口罩,一路从车库摸到温玉华所在的楼下,顺着电梯上了八层。 看那模样,是事先知道了温玉华的住址才行动的。 女人心中一惊,背后顿时渗出冷汗。 这绝对不是偶然,是预先有密谋的。 接待两人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周霖远很是恭敬。 “赵科长,那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这个小区非本小区车辆不准进入。” 对方一脸为难:“周总,我问了值班的保安,昨天就没有生人。估计是在本小区有房子或者是混在别人的车里进来的,业主是上帝,咱们也不好挨个查车不是。” 周霖远看向温玉华,问:“你打算怎么办?” 温玉华捏了捏额头,垂眸道:“麻烦赵科长把这视频拷下来发给我,我去报警。” 赵姓科长一愣,看向周霖远。 望江景以景美、安全、保姆式服务闻名,这要是报了警,恐怕会损失小区形象啊。 周霖远点点头。 对方立即将拷好的片子给了女人,两人一起去派出所报了案。 ------------ 第116章现在想干你 温玉华立刻去派出所报了案,并将这两天的“礼盒”事件讲了出来。 虽然有了视频证据,但对方只是在门口按门铃,并没有其他危险举动,而且财物和人身安全并未受到伤害,如果不能确定对方有明显的强奸意图的话,很难以强奸未遂立案,连非法入侵都不算。 礼盒若不能证明是昨晚的人邮寄的,就算找到了人,顶多以违反治安管理法的名义拘留或者罚款,对对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对方做的这些事无关痛痒,只在法律边缘徘徊,目的就是为了恶心她。虽然报案之前,女人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从对方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不免失望。 综合考虑之下,派出所依然立了案,但温玉华知道,抓住了也顶多拘留几天,何况这人遮得严严实实的,真不一定能抓住。 周霖远看她有些颓丧,安慰道:“最近你先住在九层,别回家。” 温玉华淡笑一声,道:“不用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天星晚会来陪我,何况你已经嘱咐了保卫处会加强巡逻,有事我直接报警就是。” 见女人如此,周霖远也不强求,便道:“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先送你上班。” 温玉华点头,心事重重地坐上车。 下午下班的时候,是齐星晚特意开车来接的她。 “玉华姐,姜姜都和我说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回家的!” 齐星晚咬着牙,“狗东西要是敢来,姑奶奶绝对让他有去无回!” 温玉华拍了拍她的肩,“你和阿榴真不愧是好朋友,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齐星晚嘿嘿两声,“玉华姐,趁着姜姜不在我带你去吃大餐啊。” 温玉华摇头,笑道:“碳球还在宠物店,我们先去把他接回家。路上经过菜市场再买点菜,回家我炖排骨给你吃。” 听了这话,齐星晚眼睛一亮! “好耶!排骨!晚上我一定要和姜姜开视频馋她!” 碳球昨天正好被送到了宠物店,要不然温玉华也不至于这么害怕。 或许是温玉华进进出出都有人陪着,也或许是对方知道女人报警不敢再回来,总之这两天,温玉华再没收到过包裹,也再没有陌生人敲门。 周霖远时不时给发个短信,倒是林合川,没再出现过,只让万和每天早晨准时送去宣记的早餐。 而且只送早餐,绝不多说话。 齐星晚作为坚定的温林CP党,真的要被林合川的精神感动了。 这可是宣记的早餐,不准外带而且每种只限量五十份的宣记! 她一口一个蟹黄汤包塞满嘴,叽里咕噜道:“玉华姐,要不你先委屈一下自己,等我吃够了宣记你再甩了川哥行吗?” 温玉华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就你机灵。说不定我回心转意之后,林合川不要我了呢。” “不可能!综合种种迹象,川哥就是个恋爱脑,最害怕的事情估计就是担心你不要他。” 她又夹了块粉蒸肉。 粉粉糯糯,入口即化。 太香了! 温玉华笑笑,并未接话。 晚上回来的时候,姜榴买的快递到了。 粉色的便携式电锯,一共三个。 齐星晚拿起来试了试,锋利程度与大电锯相比毫不逊色。 她将东西放到房间,“以后拿着这个出门,我看谁敢靠近!” 吃完饭,齐星晚出门扔垃圾,温玉华在家里刷碗。 晚上八点,小区里的人不算少。 望江景有专门的健身房、游泳馆,小区中心还有个极大的露天儿童游乐场。 今天是晴天,温度也不低,许多家长领着孩子去玩,下面热闹得很,还有不少人刚从健身房出来。 温玉华刷完碗刚准备休息,就发现碳球没了。 她吃饭前特意给它喂了狗粮,尖尖的一坨被吃得差不多,说明是吃完饭才没了,大概率是跟着齐星晚下了楼。 她打电话给齐星晚,一直打不通,最后索性是已关机状态。 温玉华的脑袋轰一下炸了。 杂乱的思绪像是纠缠不清的乱线头,各种莫须有的想法冒出。 该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难不成是手机被人抢了? …… 越想越害怕,她走到床边看了眼楼下。 楼下很热闹。 她下定决心,将姜榴送给她的小电锯放在包里,提着包下了楼。 按照扔垃圾的路越走越远,直到到了垃圾处理站,仍旧不见齐星晚的影子。 温玉华越来越心慌,“星晚?齐星晚?” 她喊了两声,没人回答。 心慌得越来越厉害。 垃圾处理站的灯年久失修,闪着黯淡惨白的光芒,阴恻恻的。 手中紧握着电锯,她忙跑到主干道上,快步回了家。 楼下玩耍的孩子,聊天的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游乐场空荡荡的。 来不及多看一眼,她忙走进大厅,按下电梯。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 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女人裹胁了进去。 大手捂住女人的鼻子。 还没等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温玉华就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她竟是躺在卧室的床上。 目光四处逡巡,装修、床铺确是她的卧室。 可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卧室里面?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嘴上贴着胶布。 她慌张地扯着双手,细长的麻绳勒在腕上,很疼。 女人呜呜叫着,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 “醒了?” 熟悉的影子迈进卧室。 高宁手里勾着温玉华晒在阳台的白色内衣,食指与中指轻轻撵着肩带,放在鼻尖闻了闻。 温玉华想吐。 果然,从照片开始,一切都是高宁做的。 她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发出的声音如蚊嘤一般,细长柔弱。 “我劝你别叫,省点力气留在床上。” 温玉华喘着粗气,眼睛恨恨瞪着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生吞活剥。 他皱皱眉,将内衣扔到一旁。 “白色不适合你,你皮肤白,更衬红色,玫瑰的颜色。” 说着,高宁走进衣帽间,声音传来。 “温玉华,你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么细的腰,这么俏的臀,在床上一定很带劲。你学律师,声音却比那些唱歌的还好听,我真想听听你叫床的声音。” 衣帽间外,温玉华的目光看向四周。 随手带着的小电锯不知被扔在了哪里,卧室根本没有能防身的东西,除了床头柜上放着的花瓶。 对!花瓶! 她努力挣扎着身体,用头将花瓶顶了下去。 霎时,精美的艺术品变成一滩碎片。 高宁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他走出来,看到一地狼藉,面色阴鸷。 “怎么不听话呢?想逃跑?” 他手里攥着那天温玉华穿过的红色内衣,一步一步走过来。 女人咬着牙,愤恨地看着她,泪水却不自觉从眸中滑落。 这是身体在遇到危险时的下意识反应。 “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你和林合川在床上时会用什么姿势,会怎么叫。”他眯着眼靠近女人,捏着女人的脸,“看见那几张照片了吗?单用照片就能让我弄出来的,你是第一个。” 说着,他猛地缩短距离,热气吹在女人耳边,“所以我现在就想干你。” ------------ 第117章烈女 林合川在犹豫。 他十分钟前就来了,到现在一直在门口徘徊。 男人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 不对,准确的应该是十一分钟三十七秒,三十八秒…… 秒针每走一下,手腕上的表便会颤一下,连着腕上的皮肤和皮肤下面鼓起的血管,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还是在犹豫。 如果他敲了门,温玉华会不会生气? 上次她说过不准他再来缠着她了。 可如果不敲门,他又怎么见她的面和她道歉。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看到周霖远从房内出来的时候,怒火掩盖了理智。 这怒火不是针对温玉华,是对着周霖远。周霖远不是好人,接近女人也是另有目的,他提醒过的,可她不听。 男人捻着手指,眉心紧紧拢起,手腕上的高奢名表颤颤地转着。 心跳时快时慢,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男人将耳朵靠在门前,想要听听里面的声音,可这房门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 烦!改天就让人把这门给换了! 走廊里很安静,手工牛皮鞋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断断续续。 窗外,落了叶的枯树直挺挺地立在地上,直冲天空,空荡、丑陋,呼呼地响着。 是风的声音。 突然起来的大风让走廊都阴嗖嗖的。 他快走几步关上窗,被外面的寒风冻得打了个颤。 被冻了这么一下,脑子清醒不少。 算生气就生气吧,今天必须把这事情说明白。 男人抬手,按下门铃。 霎时,空洞的走廊里顿时响起了冰冷的机械声。 没人? 他拧眉,又按了一下。 楼下没见到周霖远的车,说明他没来。 可怎么不开门呢? 上来的时候他还特意从窗边看了看,确定房间里开了灯才上来的。 难不成是洗澡没听见? 可她们三个人不是一起住的吗,总不能在一起洗澡吧。 男人思索,打了女人的手机,显示对方已关机。 他又拨通了齐星晚的号码,也显示对方已关机…… 林合川:…… 这几人总不能都把他拉到黑名单吧。 “阿玉!” 他又按了按门铃,机械音的回声响彻走廊,“我知道你在里面,阿玉,我只是想来道歉,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男人眸子暗了下来,“你原谅我好不好?” 门内。 高宁听到铃声,动作一顿,细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有人来! 温玉华眸中燃起希望,只要有人来,她就有救! 女人大力挣着麻绳,嘴边贴的胶带密不透风,声音也透不出去。 高宁俯身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贴在她耳边,嘴角露出微笑:“你听,是林合川的声音。” 温玉华面色一滞,眸子里盛满的泪水卡在眼窝。 高宁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隐隐约约。 “林合川来找你,给你道歉了。” 他看着女人,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兽欲,语气揶揄,“你说,他以后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我在里面干你,会是什么样呢?” 温玉华浑身动弹不得,除了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 门铃还在响,林合川还没走。 温玉华一点都动弹不了。 难不成她今天就要栽在这人的手里?! 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抖,脸颊憋得通红,女人心如死灰。 门铃声停了。 她眸中的最后一丝亮光也变得黯淡。 高宁看着她,眼里渗出笑意,丝丝点点的阴狠,像是嗜命的毒蛇。 今晚过后,木已成舟,他就不信女人刚烈到自杀或是去局子里把她被侮辱的过程说出来。 何况这种女人她见得多了,做之前要多刚烈就多刚烈,事成之后还不是都乖乖地任他使唤。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愿意干,谁会和钱过不去? 再说就算温玉华真的是烈女又如何。 他搞得就是烈女! “认命吧,林合川不要你了,以后我要你。” 他从女人身旁捞起那件红色内衣,把玩着肩带。 “我找了很多女人,都没有你白,红色穿上都不好看。” 他伸手解开女人外衣上的扣子 温玉华咬着牙,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露出的肌肤泛着冷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混蛋!我一定要你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地,踩在女人心间。 房门被人撞了几下,轰隆隆的,发出巨响。 高宁下意识回头望向大门。 门开了。 林合川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玄关处是一排射灯,幽冷的白光照在男人脸上,阴森森的,可怖极了。 “混蛋!” 看清屋内的场景,林合川原本焦躁不安的心腾时起了杀意。 赤裸的、不带一丝饶恕的杀意。 他攥紧拳头,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女人,呼吸因为滔天怒意而乱了节奏。 胳膊、太阳穴上盘旋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咚咚地跳。 看着对方大步跨过来,高宁的第一想法竟然是痛快。 你是林合川又如何,你的女人还不是被我搞到了床上。 拳头带着劲风,砸到高宁脸上。 顿时,鲜血如注。 看着像死狗一般的男人,他厌恶地将人拎起来扔到一边。 温玉华有些惊恐过度,看向男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知不觉地就涌了出来,浸湿身下的枕头。 林合川的一颗心像是被生生剜出来一般,空洞的痛楚。 他咬着牙将拴在女人身上的麻绳解开,又将贴在她嘴上的胶布撕下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到温玉华觉得是在挠痒痒。 可男人手背、胳膊上鼓动的青筋似乎又表明男人这是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火。 将女人抱到门外的沙发上,轻软的沙发陷下一个圆,将女人包裹其中。 林合川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 “阿玉,等我。” 他揭过一旁的小狗毛毯盖在女人身上,捂住她的眼。 毛毯上的气息是温玉华常用的沐浴露香味。 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是记忆中的味道。 他大步走入房中,关上了门。 ------------ 第118章回家 温玉华垂着眼,手里死死攥着林合川盖在她身上的那片小狗毛毯。 她不知道房内发生了什么。 但是那一夜,高宁的嚎叫声响彻整栋大楼。 几名保安围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 里面是高宁的求饶、惨叫的声音。 温玉华坐在沙发上,用力捂着脸。 最终还是保卫科的赵姓科长颤颤巍巍地敲了门。 “林总,您,您别打了,至少留条命下来啊。” 里面没人应声,只有高宁的惨叫声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不知道男人用了多大力气。 直到最后,高宁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 赵科长担心真出事,又求温玉华。 “温小姐,您让林总别打了吧,要是真出了人命可就完了!” 温玉华没应声。 她恨透了高宁,恨不得生啖了他的血肉,怎么会制止。 可林合川不能有事,至少不能为了她背上杀人犯的名声。 她抬头。 男人正好开了门。 脸色阴翳,生着腾腾的杀意,俊俏的眉眼间是无尽的怒火。 他的右拳还滴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规整矜贵的衬衫已看不出是意大利手工定做的痕迹,皱得难看。 柔顺的头发落在眉间,滴着汗,与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划出一道可怖的红痕。 林合川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发怒了。 至少在温玉华记忆里,他永远是冷漠、高高在上的模样。 林合川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阿玉,没事了。” 他想抱住女人,身上却湿淋淋地流着血。 男人蹙眉,索性将衬衫脱掉团成一团扔到地上,这才伸出胳膊圈住女人。 温玉华在抖,抖得厉害。 女人的手都是冰的,嘴唇苍白得没有了血迹。 林合川心中闷闷的痛。 “阿玉,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们回家好吗?” 他披上大衣,将女人裹在怀里。 陈科长见林合川出来,连忙跑进房内。 里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因为到处都是血迹,脏得不成样子。 高宁张着嘴,死鱼一般躺在一堆碎玻璃渣上,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 陈科长心道不好,这位就算死也不能死在望江景的地界上啊。 林合川抱起温玉华,淡淡地瞥了一眼。 陈科长一脸为难,“林总,这……” “不用管,待会儿有人来善后。” 林合川声音冷硬,抬头看着他,“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他立刻明白,再三保证。 “林总放心,望江景这边一定不会有人多嘴,今天我们来就看到他躺在地上,其余一律没有看到。” 听到这话,男人才悠悠转身。 一旁的小保安见林合川走了,忙问道:“赵科长,那咱还打不打急救电话?” “想死你就打!” 赵科长瞪了他一眼,又道:“都把手机给我拿出来,要是拍了照片视频就给我删掉,今天看到的事情也都不准存在脑子里,我告诉你们,谁要敢把这事泄露出去,不仅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一个个都得完蛋!” …… 夜深了。 他抱着女人下楼的时候,外面竟飘起了雪花。 温玉华伸出手接了一片。 这是今年下的第二场雪。 刘叔在车里,看见林合川是抱着温玉华下来的,立刻将车间的隔板打开。 “去浮云湾。” 车内温度舒适,温玉华手里的雪花已经化成了雪水,亮晶晶的一小滩,在女人的手心。 林合川抱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今夜的帝都很是冷清,大街上空荡荡的。 温玉华透过车窗看见了外面的漫天雪花。 雪花在橙黄色的灯光下飞舞,漂亮极了。 她蠕蠕唇,头靠在男人胸前,眼睫轻轻颤着。 “别告诉奶奶。” 林合川眉眼一跳,心像是一张白纸,被揉皱了又展开,泛着酸意。 “嗯。” 他点点头,“这事儿不会传到奶奶耳朵里的。” 听了男人的保证,她这才放下心。 车厢里摇摇晃晃的,像是一叶孤舟,飘在海面上。 温玉华想起了之前与林合川度蜜月的日子。 环球旅行的蜜月,那次去了圣托里尼。 在号称“最美海上日落”的小岛上,两人手握着手躺在皮划艇中漂流。 金色的余晖撒过,海面上波光粼粼,万千颗碎钻宝石落在海面,缓缓流淌。海风吹拂而过,带来咸湿的海水以及温暖的余晖。 那一刻的圣托里尼,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身旁是爱人,身后是美景。 温玉华还记得,她当时的愿望就是能一直这么下去。 可惜物是人非。 “少爷,太太,到家了。” 刘叔下车,恭敬地低着头将车门打开。 林合川抱着女人,低头下了车。 温玉华此时已经缓过来些,看到刘叔有些羞赧,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 “你,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好不容易才能抱得的温柔乡,林合川怎么会轻易撒手。 他紧了紧怀抱,看着女人,“到家了还羞什么,刘叔不是外人。” 男人竟一语中的。 她眸中掀起一层薄薄的怒意,冷哼一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林合川滚了滚喉结。 多少次,多少次再没见到这么温顺的女人了。 分开之后的温玉华就像是浑身扎满刺的小刺猬,每次见面都对他带着敌意。 天知道他真的会改,真的想让温玉华回来。 男人站在门前,轻声道:“开门。” 温玉华按下指纹。 林合川迈进去前开玩笑似地道:“温小姐,这座房子是你的财产了,能不能让我进去呢?” 温玉华鼻尖通红,吸了吸鼻子,道:“只允许这一次。” 听到这话,男人才迈开步子进了屋。 林合川将这房子留给温玉华的时候,将保姆也留了下来。 温玉华不常住,他就让保姆仔细打扫着,万一有一天她回来也能住得安心。 一进门,感应式地灯随着男人的步伐依次亮起,又灭下。 男人将她放在沙发上,客厅的水晶灯登时亮了起来。 客厅的窗户没关紧,寒风顺着缝隙钻进客厅,示威似的发出呜鸣的嚎叫声。 林合川蹙眉,四处寻找着,终于将那扇没关紧的窗户关上了。 屋内渐渐恢复了温度。 ------------ 第119章我是替代品吗? 温度高了,温玉华的心还是冷的。 林合川关上窗户,又四处看了一遍,确定已将所有窗户都关好了,这才回到沙发上。 “还冷吗?” 他问。 “不冷了。” 她回。 时间如同一条沉静缓慢而黏稠的长河,将两人浸在水中,稀稀拉拉地淌着。 这所房子是两人的婚房,见证了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从相敬如宾到相知相伴的过程,如今又见证了两人分离后的生疏。 刚搬来的时候,林合川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风格,就只做了简单的装修。 林合川喜欢简约冷淡北欧风,他常在书房,就负责书房装修。 温玉华喜欢各种可可爱爱的东西,她最喜欢窝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看书,于是她装修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超级可爱超级舒服的沙发放在了客厅。 后来萧珍珠来浮云湾看到这沙发,明里暗里地讽刺她审美不好。 但这沙发真的舒服,温玉华就一直没有换。 柜子上还摆着她从国外的跳蚤市场淘来的企鹅摆件,冰箱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她与林合川一起画的卡通肖像画——黑色长发的是她,眼睛大大的是林合川。 一切都没变。 气氛有些局促,林合川主动起身,道:“喝水吗?” 温玉华浅浅地“嗯”了一声,语调里还带着惊吓之后的颤意。 他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情侣杯,上面还各自画着两人的卡通头像。 男人递过水杯,坐下的动作微微剧烈了些,肩后便立刻疼了起来。 “嘶——” 温玉华握着杯子,“怎么了?” “右肩疼。”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 女人站起身,剥开他的大衣,才发现男人右肩上有个伤口。 黑色的大衣上浸满了血液,温玉华抽出手,手上都是鲜血。 “你受伤了!” 温玉华来不及哭,忙掏出手机,“我让刘叔回来送你去医院。” “别。” 林合川抓住她的手,制止。 “小伤口,不碍事的。楼上书房有医药箱,你帮我包扎。” “我?” 女人瞪大眼睛,眼尾的泪痕轻轻划过都没在意,“可你留了这么多血,不会因为失血昏倒吗?” 林合川回头,轻笑一声,“你前夫身体好得很,这么点血没事,况且这血还不一定是我的。” “等我。” 她三两步上了二楼,从书房找出医药箱,又匆忙下来。 “怎么弄,你告诉我。” 温玉华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 先用消毒酒精擦干净周围的肌肤,再用洁净的纱布将伤口覆上。 林合川斜坐在沙发上,他的前方正是客厅的电视大屏,黑色的屏幕里,正能看到女人的身影。 她眉眼低垂着,认真摆弄手里的纱布,白色的纱布在她手指间缠绕着,像是灵巧的游蛇。女人双腿曲起跪坐在身下,长发披在肩后,白色高领修身毛衣将女人的曲线勾勒出来,黑发白衣形成鲜明对比。 若是温玉华对他能一直这么温柔,林合川恨不得天天受伤。 “我要开始了。” 温玉华扯着纱布,在男人的臂膀间缠绕。 他的皮肤刚消了毒,带了淡淡的酒精味,萦绕在她鼻尖,不难闻。 温玉华仔细地看着男人,鸦睫微颤。 林合川很白,白到发光,是温玉华都会嫉妒的程度。 可男人虽然白,却不显娇媚柔弱。 因为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是棱角分明,可以在大学课堂当做教具的程度。 说实话,无论长相或身材,林合川无疑是最符合她审美的人。 长相俊朗,气质矜贵,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淡漠的劲儿。 他的身材也很好,标准的八块腹肌,胸肌、肱二头肌一样不差,但又不是那种违背人类审美的极端大块,正正好好。 温玉华的目光向下移,标准的倒三角身材。 她想到了齐星晚说过的公狗腰,或许这就是? 女人的意识在九天外神游,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林合川轻呼一声,女人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忙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男人一边指导,女人一边包扎,只是她手脚未免有些笨拙,指尖总能无意扫过男人的胸前和肱二头肌。 林合川觉得身体莫名燥热起来,女人柔弱无骨的小手触到哪儿,哪儿便能燃起火。 是不是客厅的暖气开得太高? 气氛逐渐灼热起来,林合川滚了滚喉结。 “阿玉……” 他嗓音低沉,脑子里想到一句温玉华曾经和他说过的很狗血的话。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如今的他真的像一团火,随时都能将人灼伤的那种。 气氛变得灼热。 女人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起身走开,语气也变得冰冷。 “我上个厕所。” 林合川一噎,看着女人离开。 再回来时,男人的情绪明显平静许多,她这才又重新坐下包扎伤口。 “如果疼的话你说出来,我轻点。” 缠了纱布,温玉华才发现她手脚是真的笨拙,好几次都碰到了男人的伤口。 林合川只是忍着,并不言语。 好容易包好伤口,男人转身轻抓住她的腕。 温玉华却像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惊恐地将男人的手甩走。 “别碰我!” 林合川愣在原地。 温玉华咬着唇,眼尾红红的,“对不起。” 她语气生硬,泛着酸意。 林合川心痛得要命,声音软了下来,慢慢拉住她的手,道:“阿玉,你的手腕受伤了,我帮你消毒。” 她垂眸,这才发现细长白嫩的腕上红了一圈,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大概是刚才惊恐过度,没发觉疼痛,如今看到,竟有丝丝点点钻心的痛楚。 她乖顺地坐下,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轻声道:“对不起……” 林合川用夹子捏起棉球,打趣道:“今天可是离婚以来温律师和我说话最多的一天,值得纪念。” 温玉华瞥着他,冷硬的声音有丝松动,“林合川,你怎么这么油嘴滑舌。” 话音刚落,女人一愣。 猛然想到记忆里的他似乎也有过这么“油嘴滑舌”的一段日子,而后就变得愈加高冷,愈加让人难以接近。 想到这,女人的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知道林合川出发去美国之前的那一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温玉华看着他,问道:“林合川,我真的是叶溪的替代品吗?” ------------ 第120章误会 听到这话,男人的手狠狠一抖,镊子都握不住。 温玉华还在问。 “如果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叶溪的替代品的话,那你和我结婚是不是因为奶奶的压力?”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直直看着男人。 声音落在男人耳中,像是刚刚落在窗沿的雪花。 轻柔、冰冷。 林合川掀起眼皮,“谁告诉你,你是她的替代品?” “你。”温玉华道,她低下头看着林合川紧握她的手,眼中是说不明的情绪。 “在你出国之前,郑乐组的局,我去了,就在门外。” 林合川只觉得心脏停了一瞬,记忆瞬间被扯回。 “阿玉,这句话是我说的。”林合川收紧手腕,“但那是我的气话,如果我知道你在门外,我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他目光一闪,“那时,我以为你找工作是为了离开我……” 男人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忆起了当时。 出国是他在极端压力下做出的无奈之举。 林合川一直以为女人有个不可宣告的恋人,而那是温玉华为了纾解心情到处找工作,他便以为她是在为离开他做准备。 再加上当时萧珍珠强迫他接班林氏。 重重压力下,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场聚会说是为林合川践行,但林合川在那的时间很短,去到了也只是喝闷酒。 看到他一副郁郁的模样,有的人起哄,问他出国带不带老婆。 林合川冷冷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方不知是圈内的新人还有出于什么心情,又起哄,问他不带老婆是不是为了和叶溪团聚。 当时外面已经有了很多传闻说他出国就是为了去找叶溪。 只是林合川从不在意,也从来无意知道。 男人的眉间已有了薄薄的怒意。 没想到那人变本加厉,问当初为什么娶她。 林合川的心情降到了最低点,他捏着酒杯,看着玻璃容器里的琥珀色液体,语气轻飘飘的,却莫名让人感到压力。 他问:“你是想从我嘴里听到‘家里的替代品比不上青梅竹马’这种话吗?” 对方愣了。 郑乐见气氛不对,忙将那人打发走。 “你说什么?” 温玉华愣了,她当时只听到一句“家里的替代品比不上青梅竹马”,可事实却是这样? 仔细想一想,她当时的心情因为林合川闹得沸沸扬扬的出国事件低到了极点,心里一直觉得林合川不爱她,一心想寻求个答案,结果去到就听到了这句话,脑袋为了做实猜想会自动截取有利片段也说不定。 “你,你真的是这样说的?”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 “真的,要不然我可以把包厢里的监控调出来,一年而已,应该可以找到。” 林合川目光灼灼,双手捧着她的脸。 “阿玉,相信我,我爱你。你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任何人也无法替代你。和你结婚是我的本意,奶奶逼迫只是一方面。” 谈到这,他的脸上略有些绯色,支支吾吾的,“我,我的想法是先与你谈恋爱,再求婚、订婚、结婚……我没想这么快的。” 温玉华眼眸微微放大,面上是掩不住的惊讶,“你这么想的?” “嗯。”他摸了摸鼻子,“阿玉,在我心里,应当要按照这个顺序才不会亏待你,可是奶奶重病,又逼我尽快和你成婚,我只好略过所有程序。” “我觉得很亏欠你。” 他语气略显丧气,“没有情感基础的婚姻是不牢固的,果然……“ 这话说得深沉。 温玉华想到他听到两人婚讯的模样。 当时他十分不耐烦,问可不可以晚一点,奶奶没同意。 她以为晚一点是男人抗拒与她结婚,没想到是如此。 “阿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再次见到你时,我只觉得你可怜,后来又觉得你可爱,可细细一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如果看你可怜我大可让万和在公司为你谋个职位,为什么要把你带在身边照顾奶奶?我只是想让你时时在我眼前罢了。” 看着对方眸中释出的灼热,女人冰冷生硬的内心似乎陷下一块,露出柔软的、鲜活的心脏。 “我爱你,阿玉。“ 林合川见她面上一阵松动,诱导似的,逐句问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不对,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他的手微微用了力,让女人直视着他的眸。 女人垂眼,黑密的睫毛遮住眼瞳,许久都未说话。 林合川喜不自胜,“是不是还喜欢我?是不是放不下我?阿玉,我们……” “不是!” 话被截住,温玉华冷冷的声音像沾着血的利刃,刀刃刚刚从他的心脏拔出来,还带着丝丝热气。 “我承认,我曾经喜欢过你,但是现在不喜欢了。” 她看着他的眸,坚定、沉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松动。 林合川的眸光暗淡下来,捧着她的双手也渐渐松开。 “这是真心话吗?” 男人的语气有些颓丧。 “是。” 温玉华点头,眸子望着他,“从你离开我的那一瞬间,我就不喜欢你了。” 她偏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悸动。 男人正好错过这丝波澜的情绪,他颓唐地坐下。 昂贵的de.sede沙发此时也显得灰白不堪。 “阿玉,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在离开帝都土地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男人絮絮说着,“在大洋彼岸的三百多天里,我几乎无时无刻地想着你,我吃牛排时会想到你给我炖的酱牛肉,我刷牙时会想到你爱用青苹果味道的牙膏,我上班的路上会想到你每天早晨送我出门都会嘱咐一句‘路上慢点’,我颈椎病发作的时候总会想到你为我学了按摩……阿玉,我早就后悔了。” 林合川喃喃自语,“可我怕你会让我离婚,我不敢回来。” 他看向女人。 温玉华没回答。 气氛逐渐暧昧,男人的眼神略有些迷离。 林合川的目光像是一把轻柔的鹅毛刷,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尖,最后到嘴唇,一一轻轻扫过。 他的目光盯着唇。 刚刚还苍白颤抖的唇部如今已恢复血色,饱满圆润。 她的唇很美,是标准的花瓣唇,下唇中间有明显凹弧。不擦口红时清雅,擦口红艳丽。 之前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她擦完口红,再慢慢用唇将口红吃掉。 温玉华看过来时,正对上男人暧昧的眼神。 她心里柔软的那片地方蠢蠢欲动。 “阿玉……”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微微嘶哑,似是在克制着心底的触动。 她听见对方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周围的空气变得灼热,逐渐膨胀,在耳边发出声声震栗。 他误会了她,她也误会了他。 ------------ 第121章买年货 误会解开,是不是就应该顺理成章地重新在一起? 林合川的唇慢慢接近,他要亲她。 男人的唇灼热,女人的唇冰冷,两片柔软刚刚覆上,一阵手机铃声直接拉回了女人的意识。 “我接个电话。” 她推开男人,攥着手机去了一楼露台。 外面的雪还在下,飘飘洒洒,鹅毛大雪。 林合川看着女人的影子发愣。 真是错得离谱。 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心,竟然是被两个误会分开的。 若是回到以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那种蠢事。 温玉华将手机贴在耳边,“星晚。” 齐星晚急得要命,“姐……” 刚出声,她眼中的酸意就憋不住了,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她抽抽搭搭的,声音染上了哭腔,“都怪我,姜姜让我好好跟着你的。我扔完垃圾之后就想回去,可半路碰见了碳球,我想我先把它追过来一起回去,忘了和你说,我没想到你会……“ 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温玉华心里一软,安慰道:“没事的星晚,我现在没事啊。” 她语气放柔,“这事不怪你,高宁处心积虑,这次不得逞还有下次,我总会出事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望江景不能住了,你现在最关键的是找个地方住下好不好?” 这事真怪不得齐星晚。 谁能想到碳球会跑出去,谁能想到高宁阴魂不散,真的敢迷昏她。 又安慰了齐星晚几句,她的哭声才就此停止。 “玉华姐,要不要和霖远哥聊几句?” 齐星晚将手机递给周霖远。 男人语气克制,他道:“你放心,星晚今天住我家,你照顾好自己。” 温玉华点点头,但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又道:“好,谢谢你霖远,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周霖远揶揄的声音传来,“温律师,那你欠我两顿饭什么时候还呢?” 对方的声音轻松,明显是故意这样的,温玉华笑道:“周总想什么时候吃,我就什么时候还,麻烦周总照顾星晚了。” 对方还要开口,耳边突然传来林合川的声音。 “阿玉,喝水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温玉华与周霖远都能听清的程度。 对方立刻明了,“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挂断电话,周围的空气也冷了下来。 她回头,见林合川一手拿着一个杯子。 “你故意的。” 温玉华瞪了他一眼,接过杯子放到桌上。 “不是,只是问你喝不喝水。” 女人睨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我睡主卧,你睡客房。” “哦——” 林合川有些失落。 “对了。” 女人停下,扶住栏杆望着他。 林合川抬头。 “误会解开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也不代表我们两个人能重新在一起,误会是假的,但是你给我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离婚证该拿还是要拿。”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男人,“林总,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朋友…… 他想做的不是朋友。 林合川听见温玉华的拖鞋踩在铺着毛毯的柔软地面上,听见她打开门走进去,又听见她关上门。 真的关上了。 男人垂头丧气,目光锁定在桌面的粉色杯子上。 他伸手,将杯子轻轻攥在手心。 温玉华。 …… 望江景是住不了了。 卧室一大滩一大滩的血迹,要重新装修。 温玉华实在不好意思,让周霖远向他朋友赔罪,自己愿意承担所有的装修费用。 周霖远说他已经向朋友说了,只要将房间再装修好就愿意让她继续住下去。 温玉华很高兴。 但目前的问题是,这房子住不了了。 思来想去,她准备回浮云湾。 浮云湾的安保比望江景高一个层次,又是她名下的房子,她住得习惯。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 只是齐星晚有点闷闷不乐,直到温玉华说她能随意去住,她这才开心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地溜过去。 接近年关,律所忙得很。 温玉华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息日,又得被律所或是当事人喊回去。 这天周末,难得的休息日。 温玉华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被一串电话惊醒。 她以为又是律所的电话,慌张起身摸到手机。 “喂,你好,请问哪位?” 先意识一步,话已经说了出来。 对方愣了一瞬,轻笑一声这才道:“你前夫。” 她这才清醒过来。 猛地看向手机,问:“你怎么能打通我的电话?” 她确实将他的号码拉到了黑名单。 “我会魔法。” 男人语气揶揄,“下来,带你去买东西。” “买什么?” 温玉华叹了一声睡倒,“什么都不买,别烦我。” “谁烦你了,你奶奶来了。”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蹙眉,就听得一旁老太太的声音,“把手机给我,你倒是聊上了。” 温玉华猛地坐起身,“奶奶?” “哎!乖孙!” 老太太声音和煦,“乖孙快下楼,奶奶带你买年货。” “年货?” 温玉华拿开手机,这才发现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还有一周就过年。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她霎时清醒,“奶奶等我,五分钟。” 换上衣服,随意抹了把脸,再用宽大的羽绒服将自己套上,她这才出门。 “奶奶?” 敲了敲车窗,白色劳斯莱斯降下车窗。 “乖孙快上车,外面冷。” 老太太向右挤了挤,对林合川怒道:“你去副驾。” “后排可以坐三个人。” 林合川无奈。 “你在这碍眼,快出去。” 老太太伸手打开男人那边的门,将人赶出去之后才让温玉华上车。 林合川打开车门坐进去。 刘叔笑呵呵的:“少爷。” 林合川别过头,冷漠道:“开车。” 刘叔:…… “乖孙没吃饭?”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 温玉华有些尴尬,“奶奶,昨天熬得太晚,我刚醒……” “正好奶奶也没吃早饭,我们吃完饭才有力气逛,老刘,去宣记。” 老太太笑呵呵的。 林合川看着后视镜,悠悠道:“她没吃早饭,你也没吃早饭,那早晨是谁吃了两个土豆煎饼还喝了一杯牛奶?” 老太太:…… 车里暖洋洋的。 温玉华藏在羽绒服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 可爱极了。 林合川收回目光。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刘,把隔板给我升上去,不想见他。” 老刘看了眼林合川,见对方脸色没有异样,这才升上隔板。 ------------ 第122章挖墙脚 林老太太抓住她的手,“我听合川说你回来住了?” 温玉华心里一惊,见老太太脸色不变,这才道,“是,家里安全。” “是安全,是安全。” 她喜笑颜开,褶子都冒了出来。 随后,她犹犹豫豫,“我听说……你和周家那小子走得很近?” 老太太担心温玉华多想,又急忙道:“奶奶的意思是,你和合川也离婚了,如果有合适的,能考虑就考虑,我不会拦着的。” 温玉华心头一软,“奶奶……” 老太太叹一口气,“这事儿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是真看上周家的了,我去给你说,豁出这张老脸也得让你满意。” “没这回事,你别听别人瞎说。” 温玉华反握住她的手,“我和周霖远是朋友,之前他找我办过案子,林合川知道的。” 女人垂眸,“现在我的心很乱,暂时不会想这些东西。” “唉——”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到底是我的错。” 静默几秒,温玉华努力调出微笑。 “奶奶,我们是去备年货,可不能垂头丧气的,你笑笑。” 温玉华对旁人冷漠,但对老太太,只竭尽全力想让她开心。 “乖孙说得对,都不伤心,去备年货不能伤心!” …… 劳斯莱斯直奔帝都最顶尖的商场。 说是备年货,但好歹是京城名门,不可能一个店一个店地买,但不这样买又失去了购物的乐趣。 林启铭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好法子哄老太太开心。 将商场的VIP层全部包下,各个门店自带货品在这里设摊,不论是奢侈名牌还是地摊小货,一概不拘。 下了车,几人直奔电梯到了VIP层。 温玉华率先踏出电梯门。 林合川与老太太迟一步。 林合川瞥了眼老人,问:“老太太,您怎么挖孙子的墙角。”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怪我挖墙脚不如怪你自己守不住,想想怎么讨好玉华别拿离婚证吧。” 老太太嘀嘀咕咕地被孙姨搀扶着出了电梯。 林合川目光幽深,望向女人。 温玉华确实胃不好,刚下电梯她就感觉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胃液被搅得天翻地覆。 她面露痛苦,捂住肚子。 “乖孙怎么了?” 老太太心里一颤,忙扶上去。 林合川快走两步,抿直唇角,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她胃不好,得吃早餐。” “那我赶紧让人做好送上来,乖孙你别急。” 老太太刚要吩咐下去,温玉华便抓住她的手,“没事的奶奶,就是胃酸分泌过多,老毛病了。” “还没事?”林合川莫名绷起脸,“胃穿孔住院手术的不是你?” 温玉华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合川没说话,转身离开。 老太太拍拍她的背,满脸心疼,“乖孙做手术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 她咬着唇。 律所工作繁忙,作息混乱,饮食也不规律。 温玉华养成了不吃早餐的陋习。 一顿不吃还好,顿顿不吃就成了问题。 这样熬了大半年,她越来越瘦,常常恶心呕吐,去医院一查才发现是慢性胃穿孔。 医生埋怨她怎么熬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再发展下去就成了急性腹膜炎了。 温玉华问他怎么处理,医生说只能手术。 无奈,她只好请了假做了手术。 当时老太太还没回来,林合川又在美国,她谁都没说,自己去做的手术。 只是这事林合川怎么会知道? 思绪收回,老太太心疼得不成样子,眼眶都红了一半。 “乖乖受大委屈了。” 林合川走过来,将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 “宣记的早餐,快吃吧。” 温玉华诧异地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早餐?” “嗯。” 女人的样子引得他忍不住多看几眼,“我说了我会魔法,快点吃吧。” 老太太帮着打开包装。 饭香味扑面而来,都是些养胃的早餐。 温玉华喝了几口枸杞小米粥,胃部的不适这才稍稍缓解。 “乖孙现在怎么样?” 老太太急切地盯着她。 温玉华点点头,“没事了。奶奶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看着乖孙吃就够了。” 她笑着,贴在温玉华耳边道:“乖乖,奶奶藏了好多私房钱,想买什么奶奶给你买,他们都不知道。” 温玉华哭笑不得。 “嗯,奶奶最疼我了。” “奶奶这么疼你,那你能不能跟着奶奶回家过年?” 老太太看着她,期盼道:“我想乖孙了。” 温玉华没说话。 林合川站在一旁,若无其事似的。 只是目光偶然投射到女人脸上,耳朵默默竖起来,仔细听着她说话。 “再说吧。” 温玉华用勺子舀起米粥,道,“我的身份不合适,再说吧。” 男人的目光略有些黯淡。 老太太不给力啊。 老太太心里着急,还想再说什么,未说出的话被林合川截住。 “老太太真心机,用我买的早餐引诱你孙女回家过年。” 他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眼神戏谑。 老太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小跟班别多嘴。” 林合川:…… 等着温玉华吃了早饭,老太太便拉着她开始逛街。 看看衣服,看看首饰,看看化妆品护肤品…… 林合川不理解,这些东西直接让人送到家不就行了,逛街有什么意思。 临来之前,他还旁敲侧击地问了万和,逛街应该注意什么。 没想到万和一脸悲痛,说逛街就是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狱。 女人可以穿着高跟鞋连逛好几个小时不休息,而男人就被迫沦落成跟班、拎包员、剩饭剩菜处理师、情绪垃圾桶、问你好不好看不能敷衍一定要夸夸大师…… 还不能随便找地方休息。 林合川不信,逛街而已,哪有这么可怕,一定是万和前女友事多。 温玉华的事就不多。 他跟在两人身后,抬头看了一眼女人。 她正与老太太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她也眉眼弯弯笑了几声。 林合川默默勾起唇角,随即绷直。 为什么温玉华就不能事多一点…… ------------ 第123章猪 林合川忽然记起万和说,女人在逛街上的天赋值是满的,他的前女友最高纪录是连逛十个小时不吃不喝。 男人眼皮一跳,看向前面的两人,心中影影绰绰的危机感。 果然,万和说对了。 即使是八十岁的林老太太,在逛街这件事上也有超脱的天赋。 三个小时,两人仍旧兴致勃勃,只是林合川的小腿开始发麻。 所幸他不用做拎包的、也不用当剩饭处理师,只需要在老太太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点个头就行。 他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当个应声虫。 温玉华倒是一件东西都没买。 可刚才的那个耳环和裙子都很衬她,难不成是没钱了? 男人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温玉华总觉得有种被人盯上的束缚感。 她回头,正对上男人的目光。 林合川似乎是在发愣,她可以快走两步拉开距离,用衣架挡住身体,那股束缚感才消失。 老太太的战斗力还是不如年轻人,不消一会儿,她便觉得腿部又麻又酸想休息。 商场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特意设了个休息间接待贵客,装修一应俱全。 累得狠了。 老太太被孙姨搀着去休息,临走时她还嘱咐让温玉华多买些,都算在她的账上。 女人只点头应下,待老太太走了之后,她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处理工作。 年后有几个案子要开庭,她正与当事人沟通。 这位当事人正与丈夫闹离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她曾说过。 小时候父母重男轻女,她在家里当牛做马服侍一家人,上学都是因为村里看不下去主动交了学杂费,她初中还没毕业,父母就将她说给了邻村的瘸子。 她不愿意,父亲就打,母亲就骂,将她关在杂物间不给吃喝,直到她松口。 结婚前一晚,她跑了出来,偷偷上了辆大巴来了帝都。 幸好她十九岁了,能去打工,她刷过碗捡过剩菜去过KTV。 有一次KTV里的老头摸着她的腿问她为什么干这个,说不如去自考大专,她还小,未来还有希望。 藏在心底的那股火忽地又冒出了头。第二天她就辞了职全心全力备考。 第一年落榜,第二年擦边上了个公办,她开始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一边上学。后来她升本、考研、进大厂……事情慢慢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工作第二年,她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公是帝都本地人,父母都是教师,他们并不嫌弃女孩的出身,不久就办了婚宴,第二年生下一对儿女。 然后,她发现她被男同骗婚了。 生活就是这么可笑,明明都看到光了,靠近了之后才发现是碎玻璃片反射的月光。 接着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让她还抚养费和弟弟娶老婆的钱。 另一边,公公婆婆也劝她息事宁人,要不然就打官司,不准她带走孩子。 她说,“这辈子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孩子必须给她。” 这种固执可能就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小缺爱,到了现在唯一与她有关系的就是孩子。 没了孩子,她可能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 每每与这位当事人聊天时,她便会有一种悲伤的共鸣,如同呜咽的小兽,一点一点啃食着她的心。 她低着头,紧攥着的手指微微泛白。 忽然,一只粉色的毛绒小猪咧着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小猪滑稽的表情令人不由得发笑,温玉华不自觉勾起嘴角,心中的郁气一消而散。 她抬头,林合川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不逛?” “不想逛。” 男人无意瞥到她的手机界面,便问:“律师工作很累吗?” 女人想了一下,道:“累,也不累。” 这话让男人轻笑一声,他将小猪放在桌上,问:“我听说律师会接到各种奇葩的案子,你也会吗?” “会的。”说到这,温玉华的眸子暗淡下来,“会见到婚姻中的各种不幸,不论男人女人,受害者不分性别。” 半晌,她抬起头,看着男人说:“但这些案子让我重新审视了婚姻,我才发现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也发现我们两个其实不合适。” 听了这话,林合川原本溢满笑意的眉眼顿时染上一层阴翳,平静的内心再次掀起波涛。 旁边的侍应生端了杯白水,温玉华接过白水道了声谢,“既然我们不合适,那就不必强求。” “我没有强求。” 男人声音闷闷,像是夏日雨季之前昏黄的天空。 “那过年之后去和我拿离婚证。” 温玉华抿了口水放在桌上。 林合川看着那支玻璃杯,心口像被浸在白水中,心脏每跳动一下,便有咕噜噜的声音冒出来,像是嘲笑。 “温玉华,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林合川透不上气,听着心脏里的水声咕噜咕噜地响。 女人合上手机,看他一眼,道:“那天不是说明白了么。” 林合川抬起头,“我还想再听一遍。” 温玉华一愣,身体凝滞一瞬,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男人抬手一挥,偏开脸,“我没发烧。” “没发烧那就正常点,别演什么苦情戏。” 女人起身要走,林合川一下抓住她的衣角。 “把猪拿走。” 她还要走。 “不拿走我就不去拿离婚证。” 温玉华蹙眉,撒开他的手:“你在无理取闹?” “是,怎么样?”男人理直气壮,看着小猪半晌,低声又道:“不准丢,丢了我也不去拿。” 温玉华:…… 无奈,她只好把那只猪抱着,只要放下,林合川便鬼魅似的出现在她身旁。 老太太出来之后看着她抱着猪,笑道:“乖孙喜欢猪啊,那奶奶给你买个金猪怎么样?” 温玉华汗颜,忙道:“不用奶奶,这猪……” 她瞥了眼男人,对方指了指手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温玉华气恼地转过头,咬着牙,道:“是,奶奶,我很喜欢。” 老太太有钱豪横,孙女说喜欢,当即买了个大金猪送给她。 温玉华欲哭无泪,推辞不过,只好拿着大金猪回家。 ------------ 第124章过年 车停在浮云湾别墅前。 老太太握紧温玉华的手,忧心忡忡:“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过年,你要是不去林家,那我就来这找你,总之不能抛下你一个人。” “您倒是不抛下她了,可别抛下咱们全家啊。”林合川转头,无奈地看着她道:“您来了我爸就得来,我妈也得来,结果就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让你自己一个人过也好。” 温玉华担心老太太真的会来这过年,只好点头答应。 “您放心,过年我一定去找您。” 下了车,她站在路旁目送白色的劳斯莱斯开出老远,然后又倒了回来。 老太太降下车窗,认真看着她,“乖孙,你可得回家过年,奶奶等你。” 温玉华笑,“您放心,到时候我肯定去找您。”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那我让老刘来接你,接完你再给他放假。” 刘叔一家都住在老宅,回家不过是两三分钟的路程,只是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苛待刘叔了。 “为了刘叔,我一定回家。” 老刘憨厚地笑了两声,目光一转,只见林合川一脸不悦。 他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 温玉华俯身吻老太太的脸,“再见,奶奶。” 劳斯莱斯走远了。 老太太从窗户看着温玉华的身影愈来愈小,她挑衅似的对林合川道:“玉华给我打了招呼也给老刘打了招呼,你呢?” 林合川瞥她一眼,没说话。 …… 温玉华看着车子远去,低下头又看手里的两只猪。 金猪笑得福气满满,小粉猪……越看笑得越猥琐。 像是刚刚男人明目张胆威胁的笑容。 看了烦心! 她回去后将粉猪扔进洗衣机转,又将金猪压在首饰盒底下,便开始卸妆洗漱。 半晌,轰隆隆的洗衣机没了动静。 她忙关掉电源。 估计是有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温玉华俯身打开门,伸手在里面摸了两圈,终于从洗衣机凹槽里摸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卡片。 她拿出来。 上面是林氏银行的标志。 她见过,这是林合川那张无限额的卡。 这卡是什么时候给她的? 温玉华又将目光转向小粉猪。 毛绒的粉色小猪浑身湿漉漉的,扯着嘴对她笑。 无聊! 她重重地盖上洗衣机,“哗啦啦”的,又转动起来。 三天后,律所宣布放假。 林悠悠提着大包小包回去过年,温玉华特意将她送到了车站,还给她带了帝都特产拿回家。 “呜呜呜玉华姐我爱你,回来之后我给你带我们家的特产。” 林悠悠给了温玉华一个大大的熊抱。 温玉华拍拍她的背,道:“那我就等着了!” 送走林悠悠,温玉华回家开始打扫卫生。 浮云湾别墅太大了。 她三天前就放保姆回家过年了,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收拾。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地方。 保姆每天尽职尽责地打扫,连颗灰尘都见不到。 她正收拾书房,之前发现了许多林合川都没带走的文件,得收拾收拾打包之后让他来拿,别以后找不到文件就来这打扰她。 正收拾着,姜榴的电话打来了。 姜榴带着白色安全帽,一旁是呜呜作响的吊车,她被晒黑了不少。 “过年大概是回不去了,天杀的领导让我在这守着,昨晚就跑了。” 她皱着眉,“工程又不能停,想再见你估计得明年了。” “没事,你忙。”温玉华停下来安慰道:“奶奶让我去林家过年,我只担心你。” 听了这话,姜榴蹙眉,动了动鼻尖,“你别不信,老太太绝对是想办法撮合你和她孙子呢。” “不能吧。”温玉华想了想,“前两天她还说支持我找个男朋友呢。” 姜榴撇撇嘴,“反正我觉得不对劲,你问问齐星晚看看她怎么说。” “行。”温玉华点头,“对了,我搬回浮云湾了。” “什么?” “浮云湾现在是我的房产,你回来之后直接来这里住吧,望江景得重新装修。” 上次的事儿她没让告诉姜榴。 以姜榴的脾气,肯定是要发疯找高宁算账,但现在高宁还在医院躺着,据说警察天天去探望,只等着他醒了做笔录走程序。 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高家竟然忍了下来。 温玉华猜测是林合川施压,高家不得已为之,毕竟一个已经没用的子弟实在比不上高家的前途。 “你的房产?” 思绪回拢,姜榴的惊讶声传入耳中。 “是的,以后我包养你。” 她脸上荡起笑容,丝丝点点的甜。 “嘿嘿,富婆姐姐我爱你!” 姜榴捂着头盔,向前看去,“华宝先不聊了,我这边有点事,改天再聊吧。” “好,你放心,我这边没事的。” 话没说完,便显示“对方已挂断”。 收起手机,她看着面前的文件袋叹了口气。 努力收拾吧。 这别墅确实大,温玉华连着干了三天才堪堪将所有看得见的地方打扫一遍。 至于看不见的,另说吧。 这天早晨,她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昨天打扫卫生,半夜三点才得空睡着。 这么一大早就被惊醒,未免有些起床气。 摸到手机,她语气略带些不耐,“谁?” “你前夫。” 林合川听出她刚睡醒的鼻音,调侃道:“小猪都起床了,你怎么还不起?” 温玉华翻了个身,将手机盖在耳朵边。 “什么事。” “下楼,带你回林家,今天除夕,奶奶一早就催着我来接你。” 听到这,温玉华才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她从床上直起身,“不是刘叔来接吗?” “刘叔今年回老家,昨天走的。” 如今男人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 “哦……” “那你等我。” 女人下了床。 挂了电话,不消一会儿,林合川就见大门开了。 女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 她上了车,先将袋子放进后座,这才来到副驾。 “送给大家的礼物。” 林合川默默勾起唇角,“送谁?” “奶奶,林叔叔,萧阿姨。” 林合川:…… “没了?” 男人扭头问她。 “没了。” 林合川指着自己问:“我不是人呐?” 温玉华偏头看向车外,并不理会。 半晌,她听到男人的话。 “我的老婆是小懒猪,我也是小猪,我不是人。” 温玉华:…… ------------ 第125章过年琐事 到林家时,星星点点的雪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温玉华下车,见老太太披着狐皮大衣,站在门口,心急如焚。 温玉华小跑过去,弯腰扶住她,“奶奶您怎么站在这?天凉别冻坏了身体。” “老太太担心您不来,说您要是不来她直接去找您。” 孙姨笑着搀住老太太。 温玉华语气嗔怪,“下次您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来了。” 老太太轻拍孙姨一下,“多嘴!” 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待林合川停好车,廊下已没了人。 他面色沉静,看着飘扬的大雪,迈开步踏着温玉华的脚步追进客厅。 一入正厅,便有股热气扑面而来。 越过红木屏风,飘飘渺渺的紫檀香缠着人钻入鼻中。 林家惯用紫檀香,一入林宅便能闻到。 林启铭端着报纸看得正酣,萧珍珠站在窗边,捂着电话不知与谁约定明年的聚会。 老太太的龙头拐杖一落地,林启铭放下报纸,萧珍珠也挂了电话。 “林叔叔,萧阿姨。” 温玉华弯起嘴角,露出两个旋涡。 林启铭笑着点头,“玉华来了。” 萧珍珠虽不情愿,但也勉为其难地向她点了点头。 “先生,午餐备好了。” 保姆站在屏风边,没进屋。 林启铭招了招手,“吃饭吧。” 几人浩浩汤汤去往饭厅。 林合川刚刚追上来,正在檐下跺脚,金尊玉贵的少爷像是被忽视了似的,一行人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又追上去。 饭桌上,温玉华默默低头吃饭,时不时与老太太聊几句。 林启铭中途接了个电话,工作上的事儿,离了席。 萧珍珠心不在焉,草草吃了几口也借故离开。 桌上便只剩林合川陪着温玉华与老太太。 没了拘束,温玉华也放松许多。 只是刚起床胃口不好,浅尝辄止便放下了筷子。 林合川看起来胃口倒是大得很,一直在转桌吃菜,转到温玉华面前的都是她以往爱吃的口味。 见菜品精致,女人咽了咽口水,又拿起筷子夹了几口。 饭停了,雪竟也停了。 两人陪着老太太逛花园。 顺着古朴的长廊向前走,温玉华搀着老太太,林合川漫不经心地跟在身后,目光瞟向院子。 边走着,老太太边和温玉华讲林合川小时候的糗事。 “合川五岁之前还是个调皮的性子,可不知怎么,一上了学就便成了个结冰的闷葫芦。” 老太太笑着道:“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喜欢吃鱼,可不会挑刺,就端着小鱼碗来找我,还操着一口小奶音说‘奶奶吃一块,我吃一块’,那模样简直可爱到人心里头。” 温玉华听着老太太的话,目光狐疑地望向男人。 看着如今冰冷似雪的男人,真没想到他小时竟这么可爱。 可惜,性子长残了。 几人走着,越过月牙门,就听得前面不远处的暖房中传出“咕咕”的叫声。 温玉华耳尖。 老太太靠近才听见。 “小孙,这是什么声音?” 老太太招招手。 孙姨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道:“是只鸟。” 她道:“看不准是什么鸟,好像是……海鸥?” 海鸥? 温玉华猝然想到了男人从英国给她带的“礼物”。 林合川面色波澜不惊,他道:“我从英国带来的,冬天养在这里。” 老太太觉得惊奇,“倒是稀奇,这海鸥还能在帝都养。” 孙姨接过话茬,“少爷用心,日日来这里看着。” 温玉华更是狐疑。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道:“心思不用在正地方,倒是都用在这海鸥身上了。” 又逛了几圈,老太太腿疼受不住先回去了。 安静的回廊下只剩下了温玉华和林合川。 女人走在前面,男人走在后面。 林合川目不斜视,紧紧盯着走廊尽头的梧桐窗。 “林合川。” 他听见女人的声音,这才随意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温玉华站定,回头看他。 女人的脸有些红,大概是被风吹的,宽大的毛线帽将她的额头遮住,下面便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嗯?” 他答得漫不经心。 “你送给我的那只香奈儿是你买回去的吗?” 男人一滞,“嗯。” “为什么?” “没什么,看你卖就买了。”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扇雕花的梧桐窗。 窗外是被风雪压住的翠竹,浓郁苍绿的颜色。 温玉华快走几步,掀开窗子拍了拍雪。 那翠竹便重获生机。 风雪飞扬,竹叶摇晃,翠绿的身影重新立起,挺拔壮阔。 女人拍了拍手,“走吧,该回去了。” …… 到门口的时候,保姆正喜气洋洋地贴春联。 温玉华看见了,忍不住也想参与。 贴春联的浆糊都是用浓粥熬出来的,闻着很香。 她举着春联站在一旁,擎等着人贴完了递过去。 这时,有保姆叫一声,笑道:“玉华小姐,您手里的春联是少爷写的。” 温玉华歪头看。 字体遒劲有力,字形沉稳大气,是林合川的笔迹。 “以往也都是他写吗?” 保姆摇头,“以往不是,是老爷写。” “那真奇怪了。” 她笑,未再说话。 吃完晚饭,厅堂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 大大的中国结,门口的红对联,房间外响起的烟火,处处揭示着新年的到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回卧房躺了会儿。 林启铭与萧珍珠在客厅聊天,林合川出去了,不知去了哪儿。 温玉华收回目光,手指在键盘按了几个字。 “新年好啊。” “新年好!家人们!” 齐星晚立刻回道,“让大家看看我们家的年夜饭!” 齐家人丁兴旺,单单齐老爷子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别再说还有各种堂兄,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连饭桌都分了三派。 一派男人,一派女人,一派小孩。 “那你坐小孩那桌?” 姜榴上线,问了个致命问题。 齐星晚:“姐姐,人家才十六,你说应该坐哪桌呢?” 她配了个手指点唇的表情包。 姜榴回了个锤人的表情包。 接着拍了张图,两个白馒头,三菜一汤,还有零零散散的几瓶酒几盒饺子。 “你们都吃大餐,就我孤苦伶仃啃馒头。” 齐星晚发了个表情,“摸摸头,回来请你吃大餐。” 倒是温玉华眼尖,放大图片,问她。 “你自己一个人喝酒?” 群里的消息多,这话被顶了上去。 紧接着齐星晚拍了张和碳球的合影,温玉华看到便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了。 “玉华姐放心,碳球也有小红包。” 黑色小狗肥了一圈,脖子上挂着红绳,坠了根纯金骨头。 温玉华笑得灿烂,上次齐星晚直接将碳球带回了齐家,一直忙没空接回来。 “姨姨真疼碳球。” 正聊着,从窗外伸来一只带着宝蓝色名表的胳膊。 女人一惊,抬头望他。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深灰色的大衣上落了雪片。 屋内热气腾腾,不消片刻雪片就融在身上。 他鼻尖、耳垂都微微泛红,应该是出去一趟被风吹的。 风霜粒粒。 他摘下皮手套隔着女人扔到桌上,低头一瞥,正看见三人聊天。 “这是你?” 他蹙眉指着其中一个头像。 ------------ 第126章新年快乐 最近网上掀起了一波“潮流复古”风,最喜用莲花、荷花做头像。 温玉华这图还是齐星晚传过来的三人姐妹图。 温玉华是荷花,齐星晚是荷叶,姜榴是花上停下的蜻蜓。 林合川欣赏半晌,最终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道:“嗯,你最好看。” 温玉华一噎,再想说什么时男人已经走了。 潇洒恣意的背影隐进黑夜,灰色大衣渐渐消失在眼前。 电视里,新年联欢晚会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老太太匆忙从门外赶来。 “没错过吧?” 林启铭忙上前扶住,“没错过,没错过,您放心。” 老太太招招手,让温玉华坐到她身边。 林合川也从门外赶来,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毛衣,勾出他健硕的身姿。 温玉华莫名想到那天为他抹药时候的场景。 八块腹肌公狗腰,肌肉健硕却极富美感。 正呆呆看着,湿海盐与青柠檬混合的香气带着灼热在身旁坐下。 她回过神。 老太太热情地招呼着两人, “快来,快来。” 萧珍珠与林启铭又坐到老太太另一旁。 主持人已经讲完致辞稿开始倒计时。 窗外开始响起焰火声。 声声入耳,振聋发聩。 老太太紧紧攥着她的手,全心全意地看着大屏。 今年春晚的主题是新生。 3D大屏上,日晷形状的表盘闪着数字。 一粒种子从天而降,随着闪烁的数字,从种子变成嫩芽,茁壮成长,长出枝叶,开出花朵,结出果实,成为参天大树。 “新年快乐,阿玉。” 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左耳边响起了男人低沉温润的声音。 轻薄的热气喷在她的耳廓边缘,发烫。 爆竹声更加响亮,屋内都照得发白。 “新年快乐玉华!” 老太太满脸笑意,眼角的鱼尾纹攒成一团。 “奶奶过年好。” 温玉华站起身给老太太拜年。 她从口袋里摸出红包递给温玉华,道:“最大的给我的乖孙。” 林合川的目光从屏幕上转到老太太身上,说她:“偏心。” “不偏心,这是你的。” 老太太难得没有与孙子计较,将大红包塞给林合川,又塞给林启铭与萧珍珠。 林启铭的红包是早就准备好的,他递给温玉华。 “林叔叔过年好。” 温玉华浅浅一笑。 “玉华过年好。” 她又看向萧珍珠,“萧阿姨过年好。” 萧珍珠虽讨厌这个儿媳,但毕竟全家都在,又是新年,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好脸色。 “玉华过年好。” 她从保姆手里接过红包递给温玉华。 温玉华看到这,莫名觉得受宠若惊。 这位前婆婆怎么这么和蔼了? 她下意识看向林合川。 对方正收下萧珍珠的红包,见她目光扫过来,嘴角勾起,语气莫名带着宠溺,问:“怎么?还想要我的红包?” 温玉华偏过头。 算了,收下了。 林启铭和萧珍珠包红包是图吉利,老太太可就是实实在在的给钱了。 厚厚一沓都攥不住。 老太太早就乏了,发完红包就被孙姨搀着回了屋。 送走她,温玉华身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齐星晚与姜榴在群里互刷表情包,炫耀着在群里抢到红包的战果。 她举着手机拍烟花,默默将刚刚收到的三个红包拍进照片。 “红包不看多少,只看厚度。” 各种平时潜水的群聊都被炸了上来,有人发红包,有人刷屏新年快乐。 温玉华往下翻了翻,看到一个孤单单的红点,是周霖远发的新年祝福。 他是卡着点在零点发的,只是群消息太多将他压了下去。 “新年快乐。” 温玉华在后面加了个笑脸,而后退出界面关掉手机。 萧珍珠要睡美容觉,林启铭今天被喊出去忙了一天,身体也是乏得很,两人都走了。 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了温玉华和林合川。 屏幕中,主持人开始播报下一个节目。 零点过后的节目大多都是歌舞,温玉华不爱看歌舞,从没看过零点之后的春节晚会。 嫁给林合川后过得三个新年,竟然只有这一次是来了林家老宅。 第一年林启铭夫妇环球旅行过春节,老宅没人。 第二年萧珍珠不喜她,不准她回家,而林合川也在零点前被公司叫了回去,她孤孤单单地过了个新年。 第三年终于来了老宅,只是不久后她与林家大概就没什么关系了。 林合川点了点桌子。 “给你,当我送你的新春礼物。” 林合川将红包扔到黄花梨木的桌子上。 红艳艳的。 温玉华抬头,男人已插着兜上了楼。 棉拖鞋踩在木楼梯上,发出轻微的异响。 温玉华拿起红包,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 男人站在二楼,埋怨道,“真没礼貌,明明是我先和你说的新年快乐。” 没等她再回,男人已经回到房间落了锁。 …… 第二天,温玉华要走。 老太太拉住她的手,站在雪地里看着她。 “乖孙,以后常回家看看,奶奶想你。” 老太太七十九岁了,见一面少一面的年纪。 温玉华心尖一疼,搂住老太太,“您放心,我会来看您的。” 老太太将头枕在她耳旁,道:“乖孙,你是风筝,奶奶就是牵住你的线,无论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你得知道家里还有个老太婆等着你呢,放心回家。” 老太太这话狠狠地戳进了她心里。 自从没了父母,她就觉得自己像颗无根的浮萍,到哪儿都不是家。 曾经以为嫁给林合川就有了家,可他从未给过她想要的安全感。 一直以来,只有老太太给了她足够的偏爱和安全感。 大颗滚热的泪水盈在眼眶,她强忍着不落下来。 “嗯。” 老太太拍拍温玉华的肩,“走吧。” 她不敢再看老太太一眼,低着头跑了出去。 看着温玉华的影子,老太太忽然心口一窒。 “小孙。” 孙姨上前扶住她。 “你说要是启婉还在,该多好啊。” 老太太仰头看着天。 天光尚浅,雾气还未散尽。 麻雀扑棱棱地飞过,在眼前划了一道曲线。 孙姨忙劝慰她:“您别太伤心,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要是启婉小姐知道您为她这么伤心,该多难过。” 老太太没回答。 孙姨看着她,又犹豫道:“只是玉华小姐是玉华小姐,启婉小姐是启婉小姐……” “我知道,玉华不是启婉。” 老太太看向遥远的天空,“我一直没搞混。” ------------ 第127章母亲 林合川开着车将她送到了别墅前。 一路上喜气洋洋的氛围在这戛然而止。 孤零零的一栋房子,只物业在大门贴了对联。 二楼拉着窗帘,昏暗的玻璃窗映出了树的倒影。 盖满雪花的树桠同样凄凉。 “谢谢。” 温玉华解开安全带,转身下车。 “等等。” 男人叫住她。 温玉华回头,林合川也下车。 “我去上个厕所。” “好。” 驼色的大衣是这片白茫茫中最亮眼的颜色。 男人顺手接过她的包,先她一步迈出了腿,而后站在门前等着温玉华开门。 女人迈的步子又小,又缓,正好贴在他踩出的脚印的正中。 林合川垂眼看着。 温玉华将食指贴在指纹内,大门瞬间打开。 房间里涌出的暖气灼得人发烫。 换下鞋子,温玉华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静等林合川上完厕所出门。 被男人放在茶几上的包露出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是林家给的红包,还有林合川给她的那份。 好奇之下,她拆开红封,林启铭夫妇一人给了五千做个彩头,老太太那份快装不下的红包给了一万,外加一张卡。 林合川那份也都是五千。 对了,卡。 她拆红包的动作一顿,转身上楼将副卡翻了出来。 下楼时,林合川正巧从卫生间出来。 “给你?” 她将卡放在他手心,道:“离婚你给我的够多了,我不要了。” 林合川刚刚被烘干的手又变得冰冷。 “真不要?我的副卡,没人知道。” 林合川张着手,副卡就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不要了,以后也不用费心给我送钱。” 温玉华想到那只粉色的猪就觉得可笑,笑那只猪长得可笑。 “不要,是为了和我划清关系吗?” 温玉华心口滞涩,点点头。 “奥。” 他应了一声,将副卡握紧,随后扔在柜子上。 “不要了就扔,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林合川这次只是来上厕所,没留下,换了鞋就走了。 温玉华看着门关上,驼色大衣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她偏头看了一眼。 副卡上,一个小小的“林”字用银粉刻在右下角。 她捡起卡片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舍得扔进垃圾桶。 林合川走后。 温玉华洗了澡,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 温玉华从衣帽间翻出一袭庄重的黑衣,起床后开始做饭。 鸡蛋饼、青椒炒肉……都是些家常菜。 做好一切,她将饭菜放在保温盒中,提着出了门。 先去超市,再去花店,最后去丧葬店。 出租车顺着大路从城东跑到城西,她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 大年初二,正是出嫁女回家的日子。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远的近的,只要能回家的都回了家。 路边还有些孩子在玩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时不时吓路人一跳。 声音渐渐变小。 四周的光景凄凉起来,浓烈的树荫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雪花压在枝干上,连麻雀的踪迹也压没了。 车子最终停在墓园门口。 “美女。” 出租车司机是个面善的中年人,他提醒道:“这边偏僻,没车经过,你回去的时候打不到车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她,“打不到车打这个电话,我下午三点前一直跑车。” 温玉华莞尔,接过名片。 “谢谢师傅。” 看见蓝白色出租车离开,她这才抱着花进了墓园。 之前下过雪,工作人员回家过年没来得及清理,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路滑。 她穿着麂皮雪地靴,小心翼翼地护住花,生怕摔倒。 天空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云朵停在头顶,随时随地都会砸下来。 墓园很安静。 雪地靴踩在雪堆上,咯吱咯吱的,唯独能听到风缠着树梢,雪扑簌扑簌落下的声音。 温玉华看着脚底,眼眸低低垂下。 母亲离开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家包饺子。 温家是新帝都人,亲戚都在老家断了联系,大年初二没有回娘家的习俗,只在家里只一顿团团圆圆的饺子。 温玉华不信母亲只是出去买包盐就出了车祸。 六神无主的她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判定了母亲的生死。 站在急诊室门口,她迟迟不愿进去。 隔着铁门,她听见了里面痛苦的嚎叫声,没有一个声音属于母亲。 太吵了,吵得人头疼。 温玉华下意识想走,她笃定母亲一定不在里面。 女警抹着眼泪推她一下,“妹妹,进去见最后一面吧,别留遗憾。” 她的心咯噔一下,眼泪似乎就是这时候悄无声息流出来的。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推开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墙边的母亲。 母亲很安静,不吵不闹,静静地躺在床上。 只是脸色苍白,又冷,像是小区楼下还没来得及扫干净的雪花。 她跑过去握住母亲的手。 “妈。” 母亲也握住她的手。 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睛看着她,嗬嗬地发出声音。 鲜血从口中溢出来,温玉华这才发现母亲的嘴里灌满了血液。 那样红的血,红得艳丽,红得骇人。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走的时候很痛苦,胸椎刺穿了心脏,血管里的血流到了气管,喘不开气也说不出话。 然后就像电视剧里的一样。 她看着母亲的手无力垂下,眼睛慢慢闭上,一切都像是缓慢播放的影片。 只不过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母亲已经走了。 在此后很长时间,她见不了红色和白色。 这会让她想起母亲死前的惨状。 浑身漆黑的乌鸦飞过头顶,嘎嘎叫了两声,声音粗粝。 温玉华回过神。 帝都寸土寸金,不仅是活人的房价贵,去世的人房价更贵。 家里的房子被抢走,积蓄所剩无几,她连给母亲买一块墓地的钱都没有。 还是林合川提议在结婚之前让母亲入土为安,在城西买下了这块墓地。 母亲的墓地很好找,就在松树林底下第一排。 这位置还是林合川选的,说醒目。 冰冷的墓碑立在坟前,上面贴着的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她与母亲长得很像,只是母亲脸型略圆,她的脸型略尖。 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墓前,她解开围巾就地坐了下来。 寒风呼啸不息,丝丝点点从衣领处钻进去,温玉华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摘下麂皮手套与围巾扔在一旁,她掀开饭盒,一个个摆到墓前。 “妈,我来看您了。” 话未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声音也变了腔调。 一朵朵泪花掉在地上,没入雪堆,与冰融在一起。 ------------ 第128章岳母的忌日 “妈,我离婚了。” 寒风乍起,瑟缩的花瓣被风吹乱,飘得满地都是。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温玉华眼角泛红,泪珠盈在眼窝,将流未流。 她来之前,已经想好如何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向母亲诉苦。 可到了地方,只说出这一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 母亲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若是她在上面过得不好,母亲在下面一定不安稳。 心口像是被一团淤泥堵上,温玉华只流泪。 不知多久,饭菜没了热意,她的哭声还未歇。 远处传来格叽格叽的踩雪声。 忽远忽近,像是从天边传来,下一秒又到了跟前。 温玉华伤心至极,无心探寻是谁。 她半跪半坐在墓前,伤心欲绝。 不一会儿,那踩雪声愈加靠近,如有实质。 她这才抹抹眼泪,转头看去。 男人打了把黑伞。 伞面遮住他大半脸庞,只露出一张薄唇。 左手怀里抱着一束菊花,躺在胸前,惨淡的白衬的黑色羊绒大衣愈发黑沉。 他每一步都踩得很重,鳄鱼皮牛津鞋面沾了些雪渍,而后迅速化成水珠被男人甩开。 温玉华看着他脚步不停,直到站在她身前。 撇开伞,是林合川的脸。 他先恭敬地将花朵放在母亲墓前,而后郑重地鞠了一躬。 温玉华看着他熟练地做完一切,而后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一方棉帕。 白色的棉帕,右下角绣着一片翠竹。 他蹲下身,用伞面围住女人,肆意的寒风顿时没了踪影。 “乖,别哭了。” 他蹲下身,声音轻柔,伸出手用棉帕擦拭女人的泪珠。 泪水温热,寒风冰冷,她的脸已经变得麻木。 湿漉漉的睫毛滴着水,隐约结成冰碴。 柔软的棉布在脸上仔细地沾着泪水,直到手帕浸湿一小片。 “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一说话眼泪又挤了出来,男人只得耐心地重新擦一遍。 “岳母的忌日,我不来不合规矩。” 温玉华看着他。 她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她才会记得母亲的忌日。 收起手帕,林合川扶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来。 “地上冷。”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传到温玉华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氤氲的热气。 男人身上除了清洌的香水味,还掺和了几分花香。 她想大概是从花店出来的时候沾上的。 味道很好闻,她吸了吸鼻子,又问:“那之前也都是你送的?” 林合川点头,将手中的伞塞到她手里。 “你和岳母再聊会儿,我在那边等你。这里不好打车,我带你走。” 男人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他走到松树林前停住脚步,站在青石阶上,并不看他。 林合川站的那处正是风口,呼啸的寒风将他的大衣掀起。 温玉华渐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 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她的心在摇摆。 “妈,我和林合川离婚了。” 寒风呼啸而过,在耳边发出猎猎响声,几乎要掩盖她微弱的声音。 “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可我现在犹豫了,怎么办?” 温玉华走的时候,风已经停了。 她合上伞,将摆出的食盒一个个收起来,又将垃圾清理干净。 “妈,我还会再来的。” 她鞠了躬,目光转向林合川。 男人倚在树上,抱着胳膊缩在胸前,目光瞥向这边,见温玉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立刻走过来接下她手里的垃圾。 “走吗?” 温玉华点头。 天空依旧阴沉,黑压压地盖在人头上。 青石阶上的积雪全部凝成了冰。 路不好走,温玉华踩在台阶上时滑了一下。 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亏得男人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林合川挽住她的胳膊,道:“你扶着我,跟我走。” 女人心有余悸,点点头反抓住他。 清洌香水混着花香,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台阶很滑,男人的步子却很稳。 温玉华下台阶的时候小心翼翼,却还是打了几次滑,每次都被男人稳稳扶住。 路上,她忍不住问他,“三年以来的花都是你送的?” 第一年她与林合川还不甚熟悉,第二年她与林合川关系降到冰点,第三年她与林合川要离婚。 “上一年我在美国,没法回来,拜托郑乐送过来的。” 林合川解释,“美国不过中国新年,那时学业太忙,连吃饭的功夫都是硬挤出来的。” “你在美国很忙吗?” 温玉华坐在副驾,目光飘摇在路旁。 “很忙。” 林合川点头,按了下喇叭,路中间的小狗受惊跑远。 “康奈尔大学修够学分就可以毕业,一般来说进修课程是三年,但我等不及。” 等不及什么? 温玉华没问。 “其实国外的生活很枯燥,我为了早点修够学分,几乎每天都是两点一线,从教室到公寓,白天学习,晚上办公,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他自嘲笑了两声,“可能是太想念你的炖牛肉了。” 温玉华一愣,轻松地笑了一声,“我欠你太多人情,你要是喜欢吃炖牛肉,我每天都炖。” 林合川没回答,车内又陷入寂静。 他将人送到别墅。 温玉华下车时让他等一下。 不多时,女人端着饭盒小跑过来。 “你不是喜欢炖牛肉吗?这是我早晨炖的,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 林合川接过粉色饭盒,轻轻打开。 里面的香气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他合上盖子点点头,“嗯。” 林合川刚准备踩下油门,又被温玉华叫住。 他眸子一动,“什么事?” 温玉华抿着唇,而后一字一句道:“一周后就能拿离婚证,你别忘了。” 林合川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停滞。 嘴角勾起的不显眼的笑意渐渐变淡,他看着温玉华。 “一定要去吗?” 温玉华点点头,“一周后去拿,限期三十天,只要你有空我们就去。” “没空。” 林合川冷冷道,“一周后我要出差,归期不定。” “你……” 温玉华的话没说话被半途截住。 林合川关上车窗,昂贵的跑车哄了几声油门,走了。 她再反应过来时,跑车已经消失在拐角。 ------------ 第129章对峙 虽说已经放假,但温玉华一刻都不得闲,趁着有空将开庭资料整理出来只等开工。 大年初八,律所开工,给员工发了8.8的开工红包。 按姜榴的话来说,律所有良心,但不多。 林悠悠来的时候,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看到温玉华兴冲冲的。 “这是我们家那边的特产,我妈说我能留在帝都全靠你,这是腊肉,这是牛肉干,还有这些,都是些地方特色。” 尽是些极具地方特色的食物。 林悠悠又拆了些小包分给同事。 温玉华也尝了,麻麻辣辣的味道,好吃。 “还有哦,你知道我来的时候碰见谁了吗?” 林悠悠一副神秘的模样,没等温玉华回答她便说出来了:“李雨桐!” 温玉华脸色正常,道:“或许是她又在帝都找到新工作了呢。” 可林悠悠并不觉得这么简单,“我见她出门就上了辆奔驰,还是新款的S,就算是冯朝阳,到现在不过开了个A6。若说她找了富豪男友,可那穿着打扮又不像,穿的还是淘宝货。” “这事儿总不是那么简单。” 林悠悠下了结论。 温玉华曲指轻敲她额头,“林律师,别想这些了,您还记得和当事人约了几点吗?” 林悠悠下意识瞥向钟表。 九点五十! “天呐!迟到了!” 她着急出门,碰掉桌上的文件,“玉华姐你帮我收拾,我要迟到了!” 冲出去的时候还撞上了正进门的冯朝阳。 温玉华收拾着文件看着他,想到李雨桐时心里说不上的怪异。 算了。 自从上次高宁那事她就疑心得很,想来是受惊后的潜意识反应。 下班是齐星晚过来接的她。 “玉华姐,我要被我妈折磨死了。” 温玉华坐上车就听见齐星晚惨叫一声,“我妈逼我相亲——” “各种叔叔姨姨哥哥弟弟叫了个遍,她说我要是再找不到结婚对象,就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 温玉华看她,一笑。 “二十四确实该找男友了,阿姨也是操废了心。” 豪门联姻讲究的是强强联合,你看上我的财权,我看上你的人脉,铁桶似的联姻规矩,只是出了温玉华这么个异类。 “帝都适婚男青年我妈看了个遍,上到三十下到二十,不是不堪重任的花花公子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我喜欢长相清秀的爹系男友,可不是长得像爹性格却像我儿子。” 她一脚油门冲出去,吐槽着最近遇见的奇葩男人。 温玉华才知道,原来豪门相亲也有这么多奇葩。 齐星晚说她心闷想喝酒,两人来了酒吧。 刚进门,就见周霖远靠着吧台恹恹喝酒。 他一身卫衣外套牛仔裤,戴了副金丝边护目镜,若是上大学城里走一圈,不知要上多少表白墙。 对方也看到了她们,霎时收起恹恹的表情,招了招手。 两人走过去,齐星晚因为上次的事情与周霖远熟识了些,打趣道:“霖远哥,你穿这一身我还以为是附近大学的校草呢。” 周霖远眯着眼笑了笑,“今天和朋友一起出来,就穿得休闲了些。” 说着,他举手示意服务员来这边。 温玉华问:“你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他临时有事走了,正好遇见你们,要不要拼个桌?” “好啊好啊!” 齐星晚点点头,坏笑道:“那霖远哥你得请我们。” …… 林合川进门之后立刻看到女人。 温玉华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粗格针织毛衣,宽大地将她笼住,下身穿了件简单的修身牛仔裤,在裤脚边做了个简单的分叉设计。 她今天没化妆,将头发绑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青春洋溢。 与昏暗嘈杂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又瞥了眼周霖远,将目光偏向一边。 “哥,嫂子在那。” 郑乐眼睛一亮,下意识挥了挥手,“嫂子!” 温玉华向那边看去,笑容凝在脸上。 郑乐看了看周霖远,问:“嫂子,霖远哥,要不拼个桌?我们就几个人。” 一旁的二代下意识问:“乐哥,不上包厢了?” 郑乐瞥他一眼,又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周霖远。 “既然都认识,那就拼个桌。” 周霖远低头问她,“你觉得呢,玉华。” 温玉华点头,向里坐了坐,齐星晚正巧挡在外面,挨着林合川。 这位置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齐星晚清了清嗓子,余光瞥向林合川,看不见他的面色。 “那个,玉华姐,我去上个厕所。” 她戳戳温玉华,逃了。 林合川的身体放松下来,郑乐又说:“太挤了太挤了,向四周散散。” 他自然而然地向里靠了靠。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 女人身上的香味带着淡淡的酒香,唇瓣还沾了些酒液。 温玉华紧绷着身体。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林合川捏起杯子仰头咽下,湖蓝色的液体只剩一半。 女人蹙眉,“你喝了我的酒。” 林合川淡淡看着她,手中的杯子捏得更紧。 周霖远举起手,让侍应生重新端来杯酒。 他笑,解释道:“说好我请玉华的。” 林合川看着侍应生将酒杯放下,目光看向对方。 “霖远,我记得你上一次女朋友也是在酒吧认识的吧?” 林合川倚在沙发上,右手晃着酒液。 温玉华蹙眉回头看他,见他脸色平平,眼中略带些戏谑。 又听他说:“也是点了杯酒?” 周霖远脸色一变。 “合川,我只是单纯请她喝杯酒而已。” 他的语气莫名阴冷,数九寒天都比不上的刺骨。 蓦然回头,周霖远面色黑沉,敛眸垂目,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只是额头鼓起青筋,眉心紧蹙,拳头隐在桌下看不清是紧还是松。 但只是一瞬,那怒火竟莫名消失。 再次抬头的时候,周霖远眼中含笑,“你误会了。” 林合川将杯中的酒液尽数喝下,捏着杯子问他:“我真的误会了吗?” 六棱杯咯手,边缘方方正正,糜红的光线穿过杯体,铺在林合川脸上。 他面露讽刺。 气氛变得古怪。 周霖远面色含笑,似乎刚才一瞬而逝的怒火只是她的幻觉。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锋,火花四溅。 互不相让。 迟钝如郑乐,也看出了这份不对劲。 桌上安静下来,只听酒吧嘈杂的音乐在耳廓响起。 ------------ 第130章游戏 郑乐挥手打圆场,向酒保要了两副扑克。 “干喝酒多没意思,玩个游戏。” 他嘿嘿笑着发牌,“钓鱼都玩过吧?最后谁手里的牌多可以支使在场的任何一人做一件事。” “乐哥,你这游戏可是欺负在场的两位女士啊。” 那人嘿嘿一笑。 郑乐瞥了眼他,这人就是刚才出言的子弟。 他家里在北省做建材,一家独大,不满足,想在帝都开个路子,攀上了郑家。 只是送过来的子辈实在像个满脑子装粪的淫棍。 不争气。 郑乐收回目光,没理他这茬。 那人讪讪,脸色有点不好。 在北省只有他不给别人面子的份,可在帝都被人这样羞辱两次。 他不服。 气氛缓和不少。 林合川摸着牌,百无聊赖地想温玉华手里瞥一眼。 女人十分防备地侧过身,“想看牌?” 林合川没说话,只笑。 笑得让温玉华觉得她刚才的行为实在幼稚。 她瞪男人一眼,专心致志地发牌。 林合川的心思似乎不在牌面上,扔牌的动作懒散,目光游移不定。 温玉华打得倒是起劲。 大学时宿舍四个人缩在被窝里打牌,她不会斗地主,不会桥牌,不会21点,只会玩小猫钓鱼。 把把都赢。 宿舍另外三个看不过,硬是要教会她玩其他的,可她怎么学都学不会。 一场下来,周霖远逡巡四周,“大家手里有多少牌?” “我有18张!” 温玉华举着牌,眼珠亮闪闪。 “嫂子,不好意思了,我19张。” 郑乐嘻嘻笑。 温玉华叹口气,将牌扔在桌面上。 林合川将牌推开,问:“输了不高兴?” 温玉华摇头。 “你骗人。” 林合川身体向左倾,故意似的,将热气吹在她耳边。 “你脸上都写着不高兴了。” 温玉华被热气熏得浑身绷直,从包里掏出小镜子。 女人面容精致,素唇间一抹亮红,清纯漂亮。 她左前方正是舞台,粉蓝色的灯光划过她面庞,从镜子中反射出男人笑意弥漫的眼眸。 她气愤地藏起镜子,骂道:“你真无聊。” 郑乐站起身看了众人一眼,嘴角噙着坏笑,“我指定川哥必须一整局都拉着嫂子的手,不准松开!” 众人听了哗然,目光望向温玉华,又看向周霖远,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 周霖远面色倒是淡定。 林合川看向她。 纵使屋内灯光昏暗,他也看清了女人鲜艳欲滴的耳垂。 红,羞红。 可她面色还是从容,甚至有些冷漠。 “玉华姐,这可是玩之前答应好的。” 郑乐忙道:“不准反悔。” 温玉华没说话,林合川就势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 女人手指微颤。 不可察觉的一丝颤抖被男人的温热掩盖。 “我只抓你一根手指。” 其余指头被松开,男人只握住一根手指。 女人手指天生白嫩细长,稍微握重一点都会留下红痕。 他轻轻攥在手里,如珍似宝,不敢用力。 第二局开始的时候,齐星晚回来了。 她正纠结着坐在哪儿,郑乐立刻将人安排在自己与周霖远中间。 “上局我赢了,川哥听我的要抓嫂子的手一整晚。” 郑乐又开始发牌,“咱们就别当那个电灯泡了。” 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齐星晚默默看向周霖远。 他倒是淡定,淡定得不像样子。 她收回目光,无意瞥见他紧攥酒杯的手,力道之大将酒杯握出指痕。 指痕慢慢消失,杯里的橙红色液体却荡漾不断。 齐星晚心中戚戚,不多说话。 被牵着手,温玉华施展不开,索性将牌摆在桌面。 这次她没了松懈,眉眼间全是认真,连小指都紧绷起来。 林合川轻笑。 “你笑什么?” 女人不满,目光只瞥他一下,又连忙转到牌局。 “我笑我牌技生疏。” 林合川漫不经心打出一张。 温玉华紧跟一张,蓄势待发。 又一盘下来。 温玉华信心满满,“我有二十张。” “对不起了嫂子。”郑乐亮出牌,“我有二十一张。” 温玉华的颓丧,眉眼都耷下来。 郑乐巡视一圈,道:“嫂子,你亲我哥一下。” 温玉华愣住,抬头。 郑乐呲着牙,眼中全无恶作剧的愧疚,只是开玩笑一般。 周围人起哄。 “嫂子害羞了?” “亲一个,老夫老妻怕什么。” “对,亲一个,亲一个!” …… 温玉华蹙眉,面色为难。 周霖远看不下去,出声阻止。 “阿乐,过了。” 他眼里荡着笑意,稀松平常地劝说。 “不行啊,嫂子又不是没亲过,若是害羞只亲脸就好。” 众人都看着。 温玉华抿紧嘴唇不表态。 她离婚的事情早已在圈子里传开,只差个离婚证。 都是心里门清的事情,郑乐却提这么个要求,说他不是故意她真的不信。 荧黄灯光闪过,男人的眸子一沉。 气氛僵持着。 齐星晚目光扫过三人。 温玉华为难,林合川阴沉,周霖远…… 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似是不满,似是不甘,又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林合川叹一口气。 直起身子,薄唇轻轻扫过女人脸颊。 蜻蜓点水一般,似触未触的样子。 温玉华只觉得脸颊微微痒,而后男人就坐了回去。 “行吗?” 林合川问郑乐。 郑乐笑着,“行,行,反正你们是夫妻,谁亲谁都一样。” 温玉华绷着脸,甩开林合川的手。 手心空空。 男人动了动手指,握住仅存的那抹余温。 “我去上个厕所。” 她声音冷淡,站起身离开。 郑乐一愣,转头看向林合川。 他没理他,也站起身,道:“我上个厕所。” 这场局的主人公都走了,也没什么玩的意思。 周霖远捏起杯子一饮而尽,目光望向郑乐,幽远深沉。 齐星晚心里不安,默默移了移座位。 “阿乐,我没得罪你吧?” 郑乐直直看着他,笑容满面,“没有啊霖远哥,怎么这么说?” “那你和他是什么意思?” 周霖远将胳膊支在腿上,“为了耍骗玉华?” 齐星晚惊讶,目光落在郑乐脸上。 郑乐脸上的表情收敛,他摸摸头。 “这事儿我的错,川哥不知道。” 他又道:“川哥喜欢玉华姐,我帮川哥而已。” 周霖远直起身,面色不善,“那玉华也喜欢林合川?” “这我不管。” 郑乐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我只知道川哥喜欢嫂子,况且他们还没离婚,亲一口拉拉手算不了什么。” 像是被击中了软肋,周霖远面色惨淡,绷直唇角,不再言语。 ------------ 第131章双性恋 酒吧嘈杂,人声鼎沸。 女人步履匆匆,穿梭在众人之间。 面容姣好却透着丝丝怒意。 有非分之想的手还未伸到她面前,就被一道阴冷的目光盯住。 感觉像是被毒蝎蛰了一口,条件反射般立刻缩回。 随后便闪过男人高冷矜贵的身影。 “阿玉。” 他叫她,她却不停脚步,只管闷着头向前冲。 林合川无奈,到了空处,他这才有机会快走一步挤到女人跟前。 温玉华只管埋头向前,其余没注意,咚一下撞到他结实的胸膛。 将男主撞到墙上。 她捂着头,辛辣的痛楚将眼泪逼出来。 “你干嘛!” 林合川同样捂着胸膛,面色难耐,“阿玉怎么开始练铁头功了。” 这打趣实在过分,温玉华面含怒意,声音冷淡:“林总,麻烦让开。” “阿玉。”林合川语气放软,抓住她的手,“郑乐做的事情我不知情,我只是来拼桌。” 温玉华听了这话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指使,郑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瞳孔黑圆,透着恼怒,“我们离婚的事情只差一张证件,他们会不知道?” “明明你是始作俑者,却在我面前装作无辜,你真可耻。” 林合川不怒反笑:“阿玉,我只是看不惯你和周霖远总在一起,我提醒过你,他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些,为什么不听我话?” 温玉华攥着拳头,“他至少不会骗我。” 又道:“你总是说他处心积虑接近我,可他钱权不缺,我只是个律师,他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女人目光紧紧盯着他。 两相抗衡,终究是林合川输了。 他叹口气,“暂时不能告诉你。” 温玉华被气笑,“一面说他接近我不怀好意,一面说暂时无法告诉我真相。林合川,那你让我说什么?” 她用手撇开男人的手,进了厕所。 林合川心中不爽,却没法发泄。 郑乐也是好心,只不过好心办了错事。 女人哪里是要去上厕所,不过是想透透气。 她洗了把脸便出去了。 林合川不在门口,应该是回去了。 温玉华穿过包厢的时候,忽然看见李恪的身影。 高高瘦瘦,没戴眼镜,穿着一套工装服,与他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倒是让温玉华讶异。 他牵着一短发人的手走进包厢,没注意到她。 那短发的人不知道是男是女,只不过两人行为举止亲密,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温玉华一愣,下意识跟上去。 她倒没有跟踪的癖好,只不过阿榴好不容易准备恋爱,别因为误会伤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酒吧的包厢隔音很好,门上封了一扇不透明玻璃,看不清里面。 她在门口逡巡许久,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情告诉姜榴,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影子将她围上,男人伸出手拍她的肩。 “干什么呢?” 温玉华一颤,手机掉到地上,“谁?” 她转头,正见林合川看着她。 “鬼鬼祟祟的,这包厢里有谁?” 温玉华捡起手机,“不管你事。” 她要走,被男人一把抓住。 男人指节分明,却很有力量。 林合川攥住他的胳膊,见白嫩的皮肤印上一道红痕,接着又松开手。 “散播谣言最为活跃的那几个IP地址我已经查到了。” 酒吧声音嘈杂,他担心她听不到,贴近她的面颊,道:“大部分都是从琉园发出,万和正在跟踪。还有一小部分是虚拟IP,还在查。” 男人沾了些酒气。 混合着他常喷的香水味和家里的洗衣液味。 喷在她面上的时候带着灼灼的热气。 “琉园那部分很可能和你的前同事李雨桐有关。现在已经有确切证据表明李雨桐参与此事,你是想向法院递交证据,还是再等等?” 女人黑睫微颤。 被热气勾得痒痒的。 “李雨桐——”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包厢房门猝然打开。 李恪揽着另一人的腰,面色惊讶。 温玉华这才发现,自己与林合川距离太近。 落在别人眼中,便是在接吻。 她目光慌张,脸色煞红,猛地将人推开。 林合川踉跄两步,抬眼看见李恪,若无其事地揽住温玉华的腰。 “好巧。” 李恪一副了然的模样,哈哈大笑,“明白,我明白,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罢,他揽着人就走了。 温玉华眼神轻轻瞟过。 他揽着的那人短发大眼瓜子脸,一双狐狸眼分不出男女。 温玉华心中一沉。 阿榴是没机会了。 林合川见她心不在焉,问:“好看吗?” 温玉华恼怒瞪他一眼,踩住他的皮鞋,赌气似的:“好看!” “好看也没有用。” 温玉华转头走开,林合川就跟在她身后。 “李恪男女通吃,最爱狐狸眼,如今看是名草有主。” 他乜她一眼,“你那朋友是没希望了。” 温玉华停住脚步,惊讶不已。 “你刚说什么?” 她有些接受不了,“你说李医生男女通吃?” 林合川点头,“大学里他就是有名的玩咖,白男白女,亚男亚女一概不拘。只是恋情两只手就数不清。” “你那朋友以为她隐藏得好,其实一开始就是他的池中物。” 林合川面色淡然,“我提醒过你的。” 温玉华停住的脚步又迈开,“你什么时候提醒过?” 男人道:“你没见住院的时候我对他态度不好吗?” “这也算提醒?!”温玉华气急,脚步加快回到座位。 谁能想到表面礼貌大方的李恪背地里竟然是个玩咖? 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要帮阿榴将他追到手,如今怎么交代? 阿榴知道又怎么想? 她握着手机,心事重重。 回到座位时,只剩下了齐星晚一人。 “玉华姐。” 她招招手,“霖远哥家中有事先回去了,郑乐哥他们也走了。” “嗯,我们也走。” 温玉华神色不安。 齐星晚好奇,“姐,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温玉华停住脚步,“星晚,你知道李恪是双性恋吗?” “双性恋?!” 齐星晚差点站不住,面容惊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是。” 温玉华点头,“双性恋,要是阿榴知道了……” 她垂眸。 情窦初开便胎死腹中。 她担心伤了阿榴的心。 ------------ 第132章羁押 齐星晚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玉华姐,要不然先瞒住姜姜,等她回来再说?” 温玉华没回答。 如今她的思绪已经漂游到九天之外了。 不止是姜榴的事情,还有李雨桐。 温玉华大胆设想。 或许李雨桐自被开除起就从未离开过帝都,一直潜伏在某处默默监视她。 正如这次的舆论,是她一手谋划出来的。 为的就是让她的声名尽毁,以泄私愤。 但旋即,她推翻猜想。 李雨桐在帝都无人脉、无势力、无靠山,仅仅单凭她自己,或许连这种阴毒的方法都想不到。 且早晨林悠悠说亲眼见她上了辆奔驰,她肯定不会是一个人。 温玉华曲指,无意识轻敲大腿。 反过来想,这场舆论的最大获利者会是谁呢? 她是“横插一脚”,林合川是“无可奈何”,叶溪是“含泪离开”。 所有的罪名在她身上,其余两人都是无奈。 林合川她了解,掀起舆论除了影响林氏之外别无他用,百害无一利。 可叶溪就不一样了。 但问题又出现了。 她早就告诉叶溪她会与林合川离婚,且她搬出林家的事情齐星晚应当是告诉过叶溪,既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若是被林家查到了,岂不是会让她陷入绝境,她图什么呢? 可若不是叶溪干的,又会是谁? 谁会在这场舆论中获利且能与李雨桐有联系。 网络谣言传播广,难取证,虽然她之前已经将诉状提交到法院,可因为种种原因,到目前为止还尚未开庭。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李雨桐的事情,可若当前就把李雨桐起诉了,她背后的大鱼挣挣身子就能跑。 可不能让背后的人跑了。 思索再三,她决定按兵不动,一切都等到林合川摸到鱼尾巴再说。 思绪明了,心中的郁气消散大半。 齐星晚刹住车,见温玉华仍旧发愣,以为她是为周霖远之事。 便道:“玉华姐,霖远哥好是好,但我希望你能多多考虑。” 她想起今晚周霖远的反常举动,道:“我总觉得霖远哥不如表面那么良善。” 说不出来的感觉。 周霖远总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温玉华回过神。 “周霖远?” “嗯。” 绿灯亮起,齐星晚踩下油门,道:“我之前托小姐妹打听过。霖远哥在国外谈了女朋友,后来两人准备回国的时候,女生忽然发生了车祸,不治身亡。自此他再没找过女朋友。” “还有这么一段?”温玉华想不到周霖远如此深情。 “是。” 齐星晚道:“另外,我听说他与这个女朋友初中就在一起了,只是周家家规森严,早早给他铺好了路,嫁娶不随他,谈女朋友也不允许,两人被强制分开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女生去了英国,周霖远也在英国上学,旧情复燃,顺利在一起。” 说到这,她叹一口气:“造化弄人。” 温玉华望向窗外,不置可否。 多少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藏着的无奈唯有自己才知道。 众人羡慕高门豪贵,想方设法往上爬。 可高门有高门的无奈,豪贵有豪贵的痛苦。 林家势大,但不是每一个豪门都是林家。 为了家族,牺牲几个子辈的婚姻算得了什么。 思绪飞上九重天。 温玉华望着窗外悠悠的月亮,心中五味杂陈,莫名感到悲凉。 她温玉华能经历这一段,也算是人生幸运。 回到家,她发消息给林合川。 此事先按下不做处理,等到李雨桐背后的人露了面再一并处理。 林合川应该是在忙。 这条消息一直等到她睡前才得到回信。 男人只发了一个字:“好。” 她没再回,将手机放到一旁。 脑中轰鸣。 波浪似的,搅得脑海翻滚。 林合川、叶溪、周霖远…… 一切只等她拿到离婚证就能结束了。 …… 这两日,温玉华一直游走在各个法院,忙得团团转。 年前堆积的案子太多,有几个当事人本应该年前开庭,但因为某些原因推迟到年后。 这天,温玉华刚刚忙完一场案子。 这案子的争论点是离婚后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归属问题。 女方是被骗同妻,生下双胞胎后得知丈夫是同性恋骗婚,伤心欲绝之下提起离婚诉讼。 根据女方提供的证据,法院认定男方骗婚属实,需要支付女方一定的经济补偿。 虽然女方暂时没有工作,但考虑到双胞胎都还小,判定由女方抚养,男方支付相应的抚养费,保留其探视权利。 当法槌敲响的那一刻,女方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她腿一软,倒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住温玉华的胳膊。 “温律师,我赢了,我赢了!” 她嘴中喃喃,泪水顺着脸庞落下。 温玉华心中戚戚,拍拍她的手,“过去了,都过去了。” 闭庭之后,当事人非要邀请温玉华吃饭。 她说:“温律师,没有你我是打不赢这场官司的。” 说着,对方的泪流了出来,“我这段时间几乎崩溃,是您一直安慰我,要不然我撑不到这里,只请一顿饭而已,温律师一定要同意。” 她抓住温玉华的胳膊不松手,一定要请。 温玉华没办法,两人便去了法院附近的快餐店点了两盘菜。 吃饭时,温玉华问她以后如何。 她说,她手里还有些存款,准备先在外面租个房子养孩子。 等到孩子长大了再出去找工作。 温玉华欲言又止,好心提醒,道:“既然在外租房子,我建议租得隐蔽一些,不要让父母知道。” 对方用力点头,愤恨道:“我逃出来的那一刻就再没想过当他们的血包,下半辈子我只为我和孩子而活。” 温玉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她看见过太多女孩掏出家庭之后变成了家庭的血包。 因为缺爱,所以想用钱换爱。 可爱是无价的,用金钱换来的爱能维持多久? 分别之前,温玉华对她说,如果遇到困难就给她打电话,能帮的事情尽量会帮。 对方感激涕零,温玉华又安慰了好久才离开。 回到家后,她才发现手机有三四个未接电话,都是安省的陌生号码打来。 温玉华一向谨慎。 以为是诈骗电话,没再回过去。 第二天中午,陌生号码又打来。 “喂。” “你好,请问是温玉华女士吗?” “是。” 对方语气严肃,扰得温玉华心有些乱。 “姜榴是你朋友吗?” “是。” 她攥紧纸团,心脏怦怦跳,“请问阿榴有什么事?” “您好,我是安省公安局的民警,你的朋友姜榴因涉嫌重大事故安全罪被我局拘留,现通知您相关情况……” 轰—— 温玉华脑中炸开。 面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像是在她眼前蒙了层薄纱,昏暗的、迷茫的,变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摊在椅背上,耳中轰鸣不止。 ------------ 第133章替死鬼 林合川刚刚开完会。 他最近正忙一个收购案,滨海集团的总经理贪污,公司流动资金被席卷一空,便想断臂求生,出售地产业务。 滨海的地产是其王牌业务之一,如今出售,可见其公司内部确实动荡不已。 “林总,滨海传来消息,国外有家资本公司也看上这块肥肉。” 万和补充道:“听说对方亚洲区的CEO是个华人,具体是谁目前还不知道。” “加紧追踪。” 林合川抽出文件,抬头问他,“另一件事怎么样?跟到了吗?” 万和低着头,“李雨桐从家乡回到帝都之后被一辆奔驰车送到了琉园,在没出去过,只每周三去附近的菜市场采买些生活用品,没有异动。” “奔驰车呢?” “套牌。” 万和简明道,“已经派人去查了。” “嗯。”他点头,鸦睫在洁白的文件纸上铺下一层光影。 “三件事,第一查清楚那华人的底细,第二急需盯紧李雨桐,不要被人发现,第三找出奔驰车的来源。” 他拳头攥紧,目光难得流出狠辣,“李雨桐就是个蹦跶的虾米,掀不起风浪,要是迟迟找不到背后的人,先把虾米做了。” 万和应声,恭敬退了出去。 这位脾气越来越好,倒是让众人忘了他二十岁时初入商场时的气魄。 捏紧手机,大拇指摩挲着屏幕。 林合川站在三十三层向下俯瞰。 只揪出李雨桐万万不够,若不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只怕后续风浪不止,温玉华还会受伤。 想到这,他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播了三遍,对方一开始只是无人接听,后来竟是不在服务区。 林合川心跳缓一拍。 抓起外套就向外跑。 一边跑,一边给齐星晚通话。 齐星晚也不接电话。 他心中更惊,踩油门的速度更快。 …… 另一边,温玉华已经到了高铁站。 安省距太远,事情又急,今天的机票全部售空,只抢到高铁商务座。 齐星晚还有事,今天赶不过去,得明天才能过去。 温玉华头脑发胀。 窗外重重叠叠的阳光闪得耀眼,让人发躁。 警局的意思是姜榴参与的工程出了问题,涉嫌重大事故安全罪,且已经被羁押拘留,说明已有证据证明这事与她有关。 但姜榴在设计院只是个设计助理,熬夜做了大半个月的设计图甚至都没署上她的名字。她曾吐槽设计主任不干实事,将任务分派给下属,最后却只署了他自己的名字。 于情于理,这责任都不应该分摊在姜榴头上。 可姜榴成了主犯之一。 她想不通。 眉心隐隐作痛,太阳穴像是被人提起一样紧绷着,稍一用力,便会头疼欲裂。 她揉揉眉,拉下窗帘。 不想了。 在这想这么多不如到时候多了解些情况! 到安省时,已经是半夜三点钟。 她早早在附近订了酒店,招了辆出租车坐上。 半路,正遇到还未竣工的工程。 鹏远建设—— 司机见温玉华目光不移,开了话匣。 “小姑娘你不知道,这工地过年时违规开工,砸死了人,听说一系领导班子全都进去了。” 对方口音带着浓厚的安省气息,温玉华竖起耳朵细听。 “我表弟在里面承包了工程,前两天被警局传唤过去问话,刚被放出来,还只准待在家里,随时过去问话。” “师傅,你刚才说领导班子全进去了?” “嗯啊!”司机越说越兴奋,“我还听人说不只是违规开工砸死人的问题,上面派人去检查,还发现建筑材料不合格,粗制滥造,那地板一戳就是一个窟窿。” 他摇头,“啧啧啧,现在的开发商真是大胆,这小区刚建的时候还宣传说是容纳万人的山海城,就这质量,谁敢来住?!” 温玉华无心应和,脑子思绪翻飞。 重大事故安全,砸死了人、违规开工、建筑材料不合格…… 每一条,都是至少五年以上。 她的心沉了沉。 一夜无眠。 翌日,齐星晚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赶来。 温玉华去接机,与之同行的是个戴墨镜男人。 “玉华姐!” 她招手,忙跑过去。 郑乐摘下墨镜,面色沉沉。 “嫂子,我哥有事暂时过不来,有什么事我帮你。” 温玉华目光复杂,滚过他身上。 “好,先回酒店。” 郑乐不知从哪弄来的车,载着三人回了酒店。 路上,她将昨天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没说一条罪名,郑乐的脸色就黑一分。 直到最后,他面如乌云,黑沉压顶。 温玉华看向他,语气威严,如雷如电,“你和姜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郑乐不敢再瞒,“嫂子,我过年时来找过阿榴,我们……” 温玉华想到过年时图片里的那两瓶酒。 “那你现在还喜不喜欢阿榴?” 温玉华问。 郑乐忙答:“当然!” 温玉华点头,拍拍他的肩,“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现在我认为应该立刻委任律师和阿榴见面。” 她略略思考,指挥两人:“郑乐,你去找律师。我是离婚律师,又在帝都,安省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远不如本地律师专业。” 郑乐应下,她又看向齐星晚。 “星晚,你陪我去见阿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得听听阿榴怎么说。” 事情紧急,温玉华回到酒店开始递交会见申请,郑乐去找律师。 会见申请批示需要时间,温玉华又趁着这空档去联系律所。 公言在安省的业务不多,她只能托关系打听可靠的律师。 这边正问着,那边郑乐急匆匆地闯进门。 “别问了。” 他倒了杯温水大口大口咽下,“没人接。” 郑乐跑了一圈,托了关系,可不管是大律所还是小律所,一开始还有说有笑,但听到是有关年初建筑案的,一概没了消息,不论他加多少钱,这案子就是没人接。 “能打听到原因吗?” 温玉华心里一跳,沉了大半。 郑乐摇头,攥起拳头道:“郑家的根基在帝都,在安省的业务范围不广,了解不到具体情况。” 听到这,她坐不住了。 没人敢接这个案子,说明案子牵扯巨大。 牵扯巨大,说明涉案人员背后势力强,说明这个案子最后可能会找个替死鬼顶上。 而这个替死鬼,很可能就是姜榴! ------------ 第134章见面 温玉华踌躇片刻。 黄昏已到,玻璃上遮覆着一层暖橙色的光芒。 她走到窗边,眺望。 不远处就是鹏远工程。 三十多层的人大楼刚刚封顶,却因丑闻戛然而止,如今工程区内冷冷清清,透着股骇人的煞气。 心寒,身体也寒。 姜榴不该吃这个亏! “没人敢接,我接!” 温玉华转过头,目光坚毅,“星晚,批示下来之后你陪我去见阿榴。” “郑乐。”她抬眼,“尽量搞清楚鹏远背后的势力,对症下药。”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垂下的眉眼间却见一丝心慌。 “努努力,至少得努努力。” 她又转身看向窗外。 太阳已退到地平线之下,只在空中留了片粉黄色的光,照在鹏远工程四个大字上,让人心中莫名流出酸涩。 路边的柳枝已冒出新芽,一簇一簇鹅黄的骨朵儿,被料峭的寒风缠绕。 室内寂静无声,天光一刻刻暗了下去。 …… 第二日一早,警局通知可以会见。 齐星晚与温玉华便去了拘留所。 涉嫌刑事犯罪被拘留人员只准律师见面,齐星晚便在门口等着。 算下来,温玉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姜榴了。 再见到姜榴时,对方双眼红肿,似核桃一般。 看见温玉华的瞬间,原本枯竭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流。 窗外有刺眼的光线一闪而过,高大的围墙遮住光,遮住人的影子。 “华宝~” 她委屈。 委屈死了。 出趟差,最后却被关进了警局,甚至要面临指控,她怎么能不委屈。 温玉华鼻尖一酸,乱跳的心脏逐渐镇定下来。 “阿榴,时间有限,你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温玉华语气匆匆,“我、星晚、郑乐都来了,你在里面安心,好好照顾自己。” 姜榴一愣,泪水顺着脸颊滑过,“郑乐也来了?” “来了。”温玉华应下,“所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有信心。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分析道:“警方检测出工程建筑材料不合格,这与你有关系吗?是工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姜榴摇摇头,面露痛苦。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主任的命令签了字,他常常不在工地,让我替他签收工程材料,这些材料都是仔细检查过之后我才签的字。” 她懊恼,“我知道不该乱签字,可主任说没事,我信他……” 温玉华面色凝重,深呼吸一口气,“主任让你签字时是发的消息还是打的电话,有没有录音录像?” 姜榴忙点头,“有!他有时当面说,有时打电话,有时发消息,除了当面说没来得及录下外,其余都有录音录像。我住处的黑色行李箱里有个储存卡,东西都放在里面。” 听到这话,温玉华心脏稍稍安定些。 有证据就好办。 她又问道:“除此之外,违规开工和砸死人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姜榴摇摇头,紧攥双拳,“我确认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过年不回家?” 姜榴略愣一下,道:“主任告诉我还有一批建筑材料最近就要到,他不准我回家,让我在这里签字。” “有记录吗?” 温玉华问。 姜榴丧气低下头,身子佝偻着,“没有……他当面与我说的,不过工地的监控应该能拍下。” 温玉华面色严肃,声音略带些紧张,“那违规开工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姜榴如实回答,“工地开工需要监理单位签发开工令,我是设计单位的人,开工不归我管。” 温玉华心里咯噔一下,“可是有证据表明,是你伪造开工令擅自让人开工的。” “什么?” “不,不可能,华宝我不可能知法犯法的,安省政府统一规定了停工和复工的时间,我怎么会拿这开玩笑,我不可能的。“ 姜榴急躁不已,咬着唇道:“华宝,你相信我。而且过年时我与……与郑乐在安省逛了几圈,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工地。” “我信你。” 温玉华握紧笔尖,目光平顺祥和,带着抚慰。 姜榴躁动的心被慢慢抚平。 “我们都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别颓废。” 会见时间快到了,温玉华收起文件。 “阿榴,我们不会放弃。” 她看着姜榴又被带回去。 银色的不锈钢栅栏门重新被关上,姜榴回头,泪光闪闪。 温玉华心中泛起酸意。 像是夏天的柠檬,热腾腾地,烧得人心慌。 她强忍着酸涩,快步出门。 齐星晚已经在外面等着,温玉华脚步匆匆,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去阿榴的住所。” 姜榴的公司为其在工地附近租了个房间作为宿舍,她的行李都留在了那边。 这次去顺便将行李全都收拾干净。 可翻遍了姜榴所说的黑色行李箱,始终没找到储存卡。 温玉华暗道不好,回酒店问询,这才知道在她们之前有人来过这房间,说是姜榴的哥哥,有东西忘在这里了。 走出酒店时,日头正盛。 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人身上,却让她两股战战,寒意不止。 刚刚在拘留所得知了储存卡的下落,可竟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她们一步取走。 到底是谁? 温玉华双眸黑沉,前方是路,却又看不清路。 她踉跄两步扶住车窗。 齐星晚忙扶住她,“玉华姐。” 她摆摆手,“没事。” 这才上了车。 齐星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以往她只看到温玉华温柔坚韧,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不止温柔坚韧,更如避风港一般,为亲近之人遮风挡雨。 姜榴心思浅,不深想,烦恼少,但不稳重。 温玉华稳重,但心思深,从不轻易将困难宣泄于口,对方无论如何对她,她都是默默忍耐,直到最后绝望离开。 她于林合川就是如此。 怪不得林合川费尽心思还是抓不住她。 因为温玉华已经被林合川伤透了,心门紧紧合上。 让一个从未动心的人打开心门容易。 可让一个打开过,但又关紧心门的人重新张开心扉,难如登天。 ------------ 第135章有求于人 “警方提供的证据主要有以下三点。” 温玉华写写画画道,“第一是证人的证词,这个证人也是嫌疑人之一,是他从阿榴手里接过所谓的‘开工证明’;第二是阿榴签字的工程材料接收单;第三是工地的监控。” 她抬头,环视一圈。 “警方暂时还未向检察院递交材料,不过时间不多了。”温玉华道,“我担心阿榴的精神会崩溃。” 郑乐沉着脸不说话。 “郑乐,你打探的情况怎么样?” 她问。 郑乐摇摇头,“鹏远建设的老板是安省某位大佬的干儿子,强龙难压地头蛇。” 顿了顿,他又道:“大佬实力深厚,关系盘根错节,这水太浑。” 温玉华心一惊。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管大佬背景是什么,总之我们必须先证明阿榴无罪。” 温玉华深吸一口气,心口却堵得窒息。 储存卡不翼而飞,证人证词确定无误,还有监控。 “对了,工地监控可以弄到吗?” 温玉华问郑乐。 郑乐点点头,面容严肃,“其他不敢保证,监控还是可以的,好歹是帝都郑家,至少得给些面子。” “那你明天去弄监控。” 她嘱咐道:“弄到监控之后只好找安省之外的专业机构检测监控的真实性。” “不仅是真实性,还有两段监控是否有拼接的嫌疑。” “明白,嫂子,拿到监控之后我先回帝都检测,检测结果出来再回安省。” 郑乐重重挥拳,面色痛苦,“我就不应该离开阿榴!” 温玉华没说话,走进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们已经找好了阿榴做替死鬼,就算你一直在阿榴身边,他们也总会找到突破口,当下最不应该懊悔,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越过郑乐,缓缓走向房间。 门被关上。 房间内除了她的脚步声外,落针可闻。 鹏远建设背后一定有猫腻,她道行浅薄,看不透。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只想救出阿榴而已,旁人的死活她管不到。 阿榴是朋友,是亲人,是会义无反顾挡在对方身前的人。 她见过姜榴的外婆,保证会照顾好姜榴的,可现在她身陷囹圄,她却无能为力。 春风乍起,裹挟着三分寒意涌入室内。 白色纱帘被掀起,落下,绕着房间吹。 温玉华不耐冷,脖间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快走两步关上窗,屋内这才重新安静下来。 是夜。 窗外川流不息的灯光渐渐消失,温玉华只开了一盏小暖灯。 屋内漆黑,只有布质灯罩下的暖灯氤氲出一片暖意。 她披着毯子,手里摩挲着书页。 高挺的鼻梁将光线挡住,一边是明,一边是暗。 温玉华神色认真,攥着笔尖写写画画。 齐星晚心疼她,来送了饭,但又不敢打扰她学习,只送了饭便出去了。 如今,那份盒饭在餐桌上变得冷硬。 温玉华一口未动。 看了书页许久,目光沉沉,有些昏晕。 她向外凝望,目光所及便是鹏远建设。 高大的建筑在黑夜里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静等着吞噬一切。 它要吃人。 女人定定凝望着窗外,直到困意袭来,禁不住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啪嗒”。 门响一声,高大的身影游鱼般进入房内。 男人的身上带着夜的气息。 冷绒绒的毛呢沾着水雾,进入屋内时,水雾便隐没了。 他定定站着,一双黑眸锁在女人身上。 她睡得很不安稳。 暖色调灯光不带一丝温度,她身上的毯子紧了又紧,还是冷。 温玉华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时而皱眉,时而喃喃。 男人靠近一些,听见她嘴里喊的是“阿榴,阿榴”,又喊“不要离开我”。 让谁不要离开你呢? 男人弯下腰,突觉大衣沾了浓露,潮乎乎的。 便脱了大衣,这才弯腰将女人抱起。 女人很轻,缩在他怀里时,眉间的皱纹被抚平。 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又轻轻盖上被子。 临走时,女人忽然伸出手。 “别走。” 他回头,见温玉华依旧闭着眼。 大概是在说梦话。 他索性屈膝盘腿坐在地板上,任由女人抓紧他的手。 春夜微凉。 安省在秦岭以南,不开暖气,但温度却堪比北方。 地板冰凉。 窗外是料峭寒风,屋内是女人恬淡的睡颜。 他静静看着。 温玉华睡得香,喷薄出的暖湿气流染在他手指。 如此,连地板都不觉凉了。 翌日。 温玉华最近心神不宁,好久都没睡得这么香过。 睁眼,正看见男人的脸。 再闭眼。 再睁眼。 依旧是他。 温玉华愣住,良久才缓过神。 “你怎么在这?” 林合川睡眠浅,稍微一动就醒了。 见女人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他道:“昨晚可是有人强拉着我不让我走的。” 他直起腰,问她:“怎么,你要赖账?” 林合川穿着灰麻色大孔针织毛衣,头发散乱地披在额前,下巴已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模样有些狼狈,但又带着些矜贵的潇洒。 女人努力想了想,依旧没想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 温玉华脑中缓了缓,步入正题。 “我说了,我会魔法,你知道穿墙术吗?” 林合川模样不正经,温玉华也没了问的心思,大概又是拿着结婚证问前台要的房卡。 见温玉华不理她,他主动凑上去问:“今天忙什么?我可以帮忙。” “郑乐去找监控,我和星晚要去见证人,你……” 温玉华上下打量一番,思考后道:“你能帮我们打探一下鹏远工程背后的人是谁吗?” 林合川挑眉,“这么简单?” “郑乐打探不出来……” 温玉华垂着眉,这才发现是自己紧握着男人的手指。 她忙松开,抬手扎头发。 林合川心底一空,伸手拽了下她的马尾,道:“好,我帮你。” 女人眉眼略恼,但忽然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恼怒的眉眼霎时变得温顺。 林合川看着她笑道:“想起来是有求于人,所以小狐狸把爪子收起来了?” “正经点。” 温玉华起身下床,走进卫生间洗漱。 这时,房外有人敲门。 温玉华正洗脸,林合川迈开步上前打开门。 齐星晚本来是想找温玉华一起吃早餐的,可没想到开门的是林合川。 她脸色微愣。 “川哥,那个……” 齐星晚脑子转得飞快,“那个,你告诉玉华姐别忘了下去吃早餐,就在二楼,我饿了就先去了,再见!” 说罢,她立刻离开。 ------------ 第136章天上龙,水里蛇 “是谁?” 温玉华刚洗了脸,鬓发弯弯曲曲地沾在脸上。 水珠顺着鬓角流下来,没入脖颈深处。 “齐星晚说让我带你下去吃早餐。” 林合川拿起毛巾递给她。 女人接过擦了擦脸,动作幅度略大,紧扎着的发圈顺着头发落下。 温玉华的头发黑、浓、厚,溜光水滑。 她大学时就是著名的乌发美人,涂上红唇别有一番风情。 林合川弯腰将发圈捡起,捏着她的头发轻轻挽起。 这动作些许暧昧。 温玉华偏过头,“我自己来。” 她将毛巾递给男人,捏住头发用发圈扎紧,再用木簪将头发盘成一个卷。 木簪乌青,被黑发遮住。 林合川只看见女人双手一晃,黑发便被挽起,规规矩矩地盘在脑后,端庄大方。 两人并肩进入电梯。 或许是时间还早,走廊、电梯内空无一人,偶尔碰见个保洁阿姨打扫卫生。 “你怎么来了?” 温玉华扭头问他,白皙的脖颈露出一小片来。 林合川双手插在裤兜中,神色闲暇,“安省有工作,顺便来看看。” 温玉华点点头,“哦。” 电梯下行,到二楼打开门。 齐星晚正坐在电梯正对着的圆桌旁,见两人过来,她挥挥手。 温玉华拿起餐盘,记起什么,转头问他,“你有工作的话先去做工作。” 林合川对着菜品皱皱眉,勉为其难地夹起两片菜叶,道:“没事,我处理工作,让万和帮你查。” “嗯。” 林合川愿意帮忙,温玉华就承这个情。 饭后,温玉华与齐星晚一起去见证人。 温玉华见对方时,对方还穿着工地上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蓝色条纹POLO衫一看就是穿了很久。 脸色木讷,双手指节粗大,应该是经常干重活。 “刘建国?” 温玉华问他。 “哎!” 对方憨厚地点点头,只是目光乱瞟,不敢看温玉华。 “是你亲手从姜榴手里拿到了开工令?” 对方身体一僵,重重点头,“是,是姜设计师给我的。” 他低着头,咬紧牙关。 温玉华看着他,目光摄人心魄。 许久,她收回目光,翻出笔记本问:“那可以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对方如释重负,偷偷松了口气,按照记忆里的话又叙述一遍。 “当时姜设计师给我打电话让我找她,到了之后她就递给我一张开工令,让我拿着开工令去通知开工。” 他担心她不信,又道:“你可以去看监控,工地的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哦?” 温玉华屈指敲着桌面,“怎么这么凑巧,她就是在监控下把开工令交给你的呢?” 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刘建国心里的时候无端变得沉重。 像是一杆破烂的天平,心脏在一端,温玉华施加的力气在另一端。 天平在倾斜。 “还有,按道理说你当时应该回家过年,为什么会在工地?” 他嗫嚅着声音,“工地有废弃的钢筋、铁钉,捡了能卖钱。” 这话应是真的。 看他穿的衣服就能看出来。 温玉华又问了几个问题,刘建国对答如流。 可就是因为对答如流,温玉华更怀疑他。 出去之后,齐星晚问她情况怎么样。 温玉华拧着眉,“他在心虚,而且我问什么他答什么。” 齐星晚微愣,“这有问题?” 女人抬头看她一眼,解释道:“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天,你还能记得十一天之前的事情吗?从早晨到晚上,叙述一遍。” “我……” 齐星晚挠挠头,想破脑袋也只道:“我只能记清楚那天大概做了什么。” “问题就出现在这,他不仅能记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能记清早晨吃了什么,几点出的门,走了哪条路去的工地等,你不觉得这些事实在太详细了吗?” “像是有人写了稿子让他背下来一样。” “是。” 温玉华叹一口气,身体酸软下来。 “我怀疑他被人收买了。” 正说着,手机端传来验证信息。 温玉华看着这则验证信息拧眉。 对方怎么说自己是万和? 她不是早就加了万和的微信了吗? 翻找到万和的聊天界面,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玉华姐?” 齐星晚问她。 “没事。” 她点开验证信息同意加上好友,接着万和发来一份文件。 “太太,这是与姜小姐一同关押进去的几个人的个人信息,鹏远工程的还在查,您别着急。” 温玉华低头打字,“好,麻烦万助理了。” “您客气。” 女人没再回,而是点开文件。 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了五个人的档案,包括个人信息、亲属关系、家庭背景等等,可谓是详细至极。 齐星晚十分惊讶:“玉华姐,万和不去当卧底简直是屈才。” 划到刘建国的页面,她看到刘建国在乡下有个老妈,除此之外还有妻子和女儿。 女儿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到如今还在安省第一医院躺着。 他家庭本就不富裕,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为了让妻子走出伤痛,上一年两人刚刚生了个小儿子,如今一岁不到。 “玉华姐,你看那女人是不是就是这上面的那个人?” 齐星晚低下头,拽拽温玉华的衣服。 温玉华看去,刚刚进入警局的女人,正是刘建国的老婆李丽梅。 温玉华心下一动,“星晚,在这等着,我们守株待兔。” 另一边,林合川正与人谈生意。 酒桌上觥筹交错,却无人敢劝他的酒。 他懒散地靠在红木椅子上,捏着酒杯,并不说话。 他不说话,众人也不敢多说,只互相劝酒吆喝。 不多时,门被敲开。 万和形色匆匆进门来,趴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确定?” 他面色布满阴云。 “确定。” 万和点头。 林合川止住话,面色沉沉。 房间内气氛一刹那间陷入凝滞。 众人见他脸色变得乌青,顿时汗意涔涔。 想擦汗,却碍于林合川的面子不敢拿出纸巾。 “刘总,我还有事,先离席了。” 被叫做刘总那人忙掏出汗巾擦了擦脸,恭敬道:“林总先忙,林总先忙,我们改天再聚。” 林合川拿起外套,雷厉风行走出门,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旁的小辈问他,“刘总,这位帝都来的林总什么来头?较之安省这位,谁更胜一筹?” 刘总瞪他一眼,慢悠悠呼了口气。 “一个是天上龙,一个是水里蛇,你说谁更胜一筹?” ------------ 第137章威胁 约莫一个小时后,李丽梅从警局出来。 齐星晚开车跟过去。 资料上显示刘建国的家在近郊一座回迁房小区。 李丽梅不舍得打车,坐上公交。 齐星晚只得跟着公交走走停停,一个半小时后,终于到站。 温玉华看着她下车,道:“星晚,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她谈谈。” 齐星晚拉住她,“玉华姐,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上次高宁的事,她心有余悸,不敢再让温玉华独自冒险。 “那你先停好车,我跟着她进去。” 眼看着李丽梅进了小区,温玉华忙下车追上去。 齐星晚不敢耽搁,忙去停车。 不知刘建国与李丽梅说了什么,她的情绪似乎很低迷,连身后跟了个人都不知道。 “李女士。” 温玉华追上去。 李丽梅停下脚步,面容带着防备。 “你是谁?” “我叫温玉华。” 她递出名片给她,“姜榴女士的律师。” 听到这名字,李丽梅脸色一变,话都不说就将名片扔给温玉华。 “我不知道是谁。” 她快走两步想离开。 温玉华抓住她的手,“李女士,我想问您些事情可以吗?”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问这么多干嘛?” 李丽梅力气大得很,挣脱温玉华之后就跑了。 温玉华追上去,“李女士!” 回迁房小区人多,房子多,楼也多,没走几圈温玉华就迷路了。 幸运的是齐星晚此时找了过来。 “走吧。” 温玉华有些泄气,“跟丢了。” “跟丢了?” 齐星晚气愤道,“肯定是有猫腻,要不然怎么会逃跑。” “先回去吧。” 温玉华低着头,心事重重。 …… 两人走到小区外的一条小路时,忽然从耳边响起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响彻街道,让人耳鸣。 那耳鸣声由远及近,似乎要炸破耳膜。 齐星晚回头看一眼。 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两人就冲了过来。 “玉华姐小心——” 温玉华没反应过来,身体被一股大力提起。 身上背的托特包被人抢走。 包带捆在她的肩膀上,披散下来的头发缠在了拉链上。 两人不管不顾,拽了包就跑。 温玉华被摩托车拖行一段路程,头发又被扯下大片。 密密麻麻的疼,像是无数小虫子啃噬脑袋。 她眸中渗出泪水,溢满眼眶。 初春时节穿得还算多,厚厚的毛呢大衣卸下一部分撞击的力量,但还是疼得要命。 “玉华姐!” 齐星晚声音变了调子,她跑过去,“玉华姐你怎么样?你别出事啊。” 想扶又不敢扶,生怕让温玉华二次受伤。 “别急……” 她趴在地上缓了许久,胳膊、腿一动就疼。 “快报警,有人抢劫。” 齐星晚哭着掏出手机,“报,报警,我报警!” 附近就是派出所,挂断电话没多久警察就赶了过来。 两人戴着头盔,专门选了这条没有监控的小路,绝对是有备而来。 温玉华伤得不轻。 裤子被水泥地磨破,露出皮肤,膝盖也被磨掉一层皮。 胳膊青青紫紫,肿了一大片,看着就吓人。 齐星晚咬着唇,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温玉华安慰她,“没事,皮外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她受了伤,警察先将她送到附近诊所稍微包扎、休息了一下,这才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早春的黄昏别有一番景色。 两人刚出了警局,齐星晚一眼就看到了垃圾桶上的棕色托特包。 “姐!这是你的包?” 她快走两步,捏着鼻子将包拿起来。 包带上挂着姜榴送给她的小熊,她的是白色的,齐星晚的是粉色的,姜榴的是黄色的。 如今,白色小熊浑身脏兮兮地摊在垃圾桶上,无精打采。 温玉华轻吐一口气,接过包。 包里的东西全没了。 幸好当时她将手机拿在了手里,要不然损失更严重。 “玉华姐,这……” 温玉华从夹缝里捡出一张纸。 白纸黑字,字迹潦草。 上面写着:“再查,要你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温玉华冷静地将纸条放回包内,接着将包放到后备箱。 她回头一看,黄昏已逝,太阳直直坠落在地。 “回去吧。” 路上,她接到郑乐的电话,说监控视频已经取到,他已经联系到了一个靠谱的检测机构,正在机场候机飞回帝都。 温玉华一直空荡荡的心,这才稳稳地落下一块。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踏入酒店大堂,她就看见自己的行李孤零零放在一旁的休息区内。 温玉华拎着行李要上电梯,前台忙跑过来劝阻。 “温小姐,您稍等,楼上房间已经住满了。” “可我订了半个月的房,现在只住了三天,凭什么将我赶出来。” 她眼神凌厉,说话振振有词,将在法庭上的气势拿了出来。 前台小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要回房间,又被另一个人拦下。 “温小姐。” 她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您剩余的房费和酒店给您的精神赔偿,实在不好意思。” 她面露难色,“我们也是听上面的吩咐,麻烦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温玉华看了一眼信封,没接。 “我不管是谁吩咐的,我也不管你们为不为难,要么重新让我入住,要么给我个说法,否则我不会走的。” 温玉华撇开她的手执意上电梯。 齐星晚拉着行李箱也上去。 只是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酒店为了不让她们入住,竟大费周章地将门锁换了个遍,她手里的房卡没了用。 “玉华姐,我们被人摆了。” 齐星晚恹恹将房卡扔到地上。 温玉华攥着拳,紧紧咬着牙,“走!我就不信我在安省还找不到一个住处了!” 她下楼。 大堂经理仍然端着信封站在电梯口。 “温小姐。” 齐星晚夺过信封,跟着温玉华离开。 如今是旅游淡季,按理说酒店应该不少。 可试了一个又一个,见到两人之后只说房满了。 直到夜深,两人倦容难掩。 一个面善的大堂经理提醒两人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安省的酒店几乎全被打了招呼。 对方目的很明确——逼着温玉华离开安省,停止查案。 ------------ 第138章别查下去 可对方越是这样,温玉华越是不甘心。 凭什么阿榴要当替死鬼? 凭什么你们犯了罪不用受到惩罚? 凭什么你们可以把普通人当成蝼蚁? 她就是不甘心。 拖着行李箱出了酒店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不问世事。 初春的街道,冷空气仍旧肆虐,无孔不入地钻进她怀里。 齐星晚拉下后备箱,搓了搓手。 温玉华将她的手拽过来塞到口袋,“星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今晚在车里先住一宿,明天我们去租房子。” 齐星晚原本是一肚子的泪和委屈。 看到温玉华这样,心里的委屈实在发不出来。 她吸吸鼻子,露出笑意,“姐,不是你连累了我,我自愿的,为了姜姜这点苦算什么。” 这时,一辆深蓝色的SUV开过来。 车灯亮得晃眼。 温玉华用胳膊遮住灯光,堪堪看清来人。 车停下。 林合川打开车门出来。 夜色幽深,男人的眸比夜色更幽深,像是不动声色就能摄人心魄一般。 他的眼里只有她。 其实温玉华以前是很讨厌这种救世主似的爱情的。 自从被林合川伤害过之后她就明白。 人,不能靠任何人。 所以这种救世主似的爱情只能在影视剧里见到。 可当林合川真正站在她面前,并且说:“阿玉,怎么乱跑,我找你好久了。” 她的眼里只有他。 林合川将两人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他把钥匙递给她。 “前两年林氏地产在国内扩张市场的时候,专门在每一座城市都留下了一套房子。” 他向温玉华解释道:“你和齐星晚住在这,没人会赶你。” “嗯,谢谢。” 林合川没再回答,他靠在墙上,看着温玉华收拾床铺。 女人低着头,动作很是优美,至少在林合川眼里是如此。 她的神情十分专注,没有注意到他在看她。 温玉华关上衣柜,转头问他:“你也在这住吗?” 林合川没回答。 他踱步走到卧室阳台处,看着对面的河景。 夜深了,路灯都暗了下来。 “阿玉。” 他喊她。 温玉华抬头看着他,轻轻一声:“嗯?” “别再查下去了,听我的话,回帝都吧。” 他难得想抽一次烟,享受那种烟雾缭绕、堵住浑身上下所有血管和孔窍的感觉。 温玉华身体一僵,动作慢下来。 “阿榴怎么办?” 男人垂着眉,手里把玩着腕上的表。 名贵的手表属于国外的某个顶尖奢牌,买这品牌的表需要验资,身家少于千万不接待;需要排队,纯手工定制的表,一年只有一百块。 可谓是千金难求。 而他手上这块,是奢牌主动为他定制,表盘下方刻了他名字的缩写“LHC”。 有的东西出生没有的,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沉默片刻,他道:“姜榴在里面待几年,出来之后直接入职林氏,年薪百万。” 温度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不止是窗外的空气。 温玉华面色平静,看着他,问:“为什么?” 林合川漫不经心地将表塞入口袋,“林氏在安省有生意,得罪了不好。”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温玉华将手中的毯子放下,她讥笑:“帝都林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林合川没说话,迈步出了门。 “就这样,你考虑考虑,最好明天就回帝都,我还有事,先走了。” 像是命令一般,他踱步离开。 精致高昂的小牛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伶仃作响。 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合川走了。 像是窒息,又像忘了呼吸。 反正不知怎么回事,鼻腔被堵住。 不止是鼻腔,还有眼睛、嘴巴、耳朵……所有能感受到外界的通道全部被堵上。 像是在沉溺在铺满落叶的池塘,也像是在灌满淤泥的沼泽。 心一点点的沉落,降到胃里、降到地面、越降越低,直到断绝与身体的沟通。 她错了。 他还是他,高傲矜贵、冷漠淡然,人命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林氏。 …… “叮”。 电梯门开。 林合川走出大楼,站在门口朝上看了一眼。 卧室的灯光还在亮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睡。 “林总。” 深蓝色的迈巴赫停在他面前,万和叫他。 林合川这才回头,“说。”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阴云密布。 车子开动。 “虚拟IP已经查到了,在美国纽约,已经锁定了区域。” “第二件事,您之前让我查的关于那位华人的事情有了眉目,是周家旁支的人,暂时没查出与周霖远有关系。” “第三件事,叶溪小姐的父母已经到帝都了,下一步应该去拜访老夫人。” “……” 万和井井有条地汇报着,林合川心不在焉。 他把玩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摩挲。 “林总,接下来您要怎么办?” 林合川叠着腿,目光阴沉,“回帝都,先解决第一件事。” “那太太这边……” “不用管。” 林合川面色冷淡,不再多说。 车内重归寂静。 许久,他摩挲在手心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按下开关。 “我会查到底。” …… 第二日,警局消息传来,已经将证据递交到检察院。 温玉华心中着急,一夜都没睡好觉。 她准备再次驱车去找李丽梅。 只是到她家之后,回迁房已经没了人。 拍她的门,邻居出来说她昨晚就走了。 带着行李走的,行色匆匆。 温玉华心里冷了半截。 齐星晚扶住她,“姐,下一步该怎么办?” 温玉华没答话,她坐在门前的长椅上,脑中思绪翻腾。 “去医院!她女儿还在医院!” 眼眸一亮,两人又赶到医院,却听值班护士讲刘建国的女儿刘灵昨晚就转院了,具体转到哪儿她不清楚。 这真是要断她路了。 温玉华失魂落魄坐在路边,看着医院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莫名产生一股无助。 齐星晚心里难受。 “玉华姐,我们是不是没办法了?” 从小到大她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短短几天她精神就有些崩溃,可每次看到温玉华,总觉得有了主心骨。 可这次…… “有,一定有。” 温玉华站起来,眸中重新燃起希望,“找不到刘建国的老婆和女儿,我们去找他母亲。” 刘建国的母亲在乡下,李丽梅和刘灵很可能也在乡下。 何况她的儿子还小,不可能长途奔波,只能送到乡下。 “星晚,走,去合县。” ------------ 第139章证人 合县在安省省会东边,开车一个小时就到。 刘建国的老家正在合县边上的村子,与省会挨着边。 温玉华按照档案上的地址寻到刘建国的老家。 木门青瓦墙。 同村的大都盖起了二层三层的小楼,刘家还保持着十年前的风格,刘建国挣的钱大概都为女儿续命了。 车子刚刚停在门口,就看见木门被打开。 出来的不是李丽梅,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提着一袋垃圾,温玉华扫了一眼,下了车。 “你好,请问是刘建国家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呆呆地点点头,“是,你们是……” “我们是姜榴的……” 齐星晚话没说完被温玉华截住,“我们是李姐的朋友,她让我们来给她送东西呢。” 她今天没化妆,笑容满面,亲和力十足。 齐星晚反应过来,甜甜道:“是啊阿姨,我们来给李姐送东西。” 齐星晚是可爱挂,这么一笑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老太太略有些犹豫。 她道:“梅梅没回家,你们去她家找吧。” 正说着,她向家里退了两步,手扶着门框就要关门。 “可能是我们听错了。” 温玉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阿姨您回家,我们帮您扔。” 她使了个眼色,让齐星晚上车,自己提着垃圾袋去街边扔垃圾。 半晌,两人缩在路对面的小道上盯着刘家。 “玉华姐,你怎么知道李丽梅就在这里?那阿姨不是说她没回家吗?” 齐星晚关紧车窗。 温玉华道:“那阿姨骗我们呢。” 她解释:“垃圾袋里有纸尿裤,刘建国的母亲身体健康,暂时用不到,只能是刘建国的小儿子或者是刘灵用的。” 齐星晚恍然大悟,“对哦!我就说有点奇怪。” 话音刚落,刘家大门悄然露出一条小缝。 先是老太太探出头看了看,然后才是李丽梅出来。 她带着帽子口罩和老太太说话。 “梅梅,刚才有人找过来了,你带着幺儿先回娘家躲躲,我照顾刘灵。” 李丽梅怀里抱着熟睡的儿子,抹了抹眼泪,“妈,我和建国对不住您,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操心。” 老太太训道:“快走吧,哭哭啼啼干什么!” 李丽梅擦干净眼泪,抱着儿子转身走了。 刚到路口,她就被人截住。 “李女士。” 温玉华站在她面前,“又见面了。” 李丽梅脸色一惊,转头就要回家。 齐星晚快走两步堵在门前。 “你们要干什么!” 李丽梅语气严厉,“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清楚。” “李女士,你以为用别人的卡收钱警察就查不出来了吗?” 温玉华声调陡然升高,脸上也没了和煦的模样。 李丽梅身体一僵,没了刚才的气势。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温玉华冷着脸,“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想救出我的朋友。” 半晌,李丽梅败下阵来,她咬着牙,“跟我进来吧。” 温玉华与齐星晚对视一眼,随着她进了门。 老太太见李丽梅回了家,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见温玉华跟了进来。 她脸色一变,“你们是谁?!” 李丽梅丧着脸,“妈,您不是想知道事情经过吗,我给您说。” …… 三分钟后,温玉华见到了刘灵。 白白净净的姑娘躺在床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会说话,瘦骨嶙峋,活生生的一副骷髅架子。 李丽梅抹了把眼泪,“三年前出了场车祸,自那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温玉华心里一酸。 大好年华成了植物人,任谁能接受得了啊。 “要做康复训练,要用营养液……可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可怜刘灵跟着我们受苦,我只怕有一天我和她爸都走了没人管她。” 李丽梅这话道出无尽辛酸。 “所以您生二胎是为了照顾她?” 温玉华问她。 李丽梅摇摇头,擦擦眼泪,“不是,不是,老二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愿在我活着的时候照顾好刘灵,等我走了,要么将她送到养老院,要么带着她一起走。” 温玉华沉默良久,“李女士,我理解您有难处,可我的朋友是无辜的。” 她看着李丽梅,道:“你用别人的卡收了五十万,这事儿纸包不住火的。” 老太太原本还在擦眼泪,听到温玉华这话,立刻止住泪水,一把拽住她,“梅梅,她说什么?” 李丽梅一边说,一边流泪,“妈,我骗您了,我回家是因为我和建国把房子卖了,付了刘灵的医药费。” 她哭着道:“建国也不是出去打工,是去蹲监狱了。我收了别人五十万,代价是让建国进去蹲五年,五年内刘灵的医疗费他们全包,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我们没办法啊。” “你,你……” 听到这话,老太太顿时气急攻心,两眼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妈!妈您别吓我。” 老太太直挺挺倒下,温玉华眼疾手快,忙从背后扶住她。 “星晚,拿椅子来。” 齐星晚忙搬来椅子让老太太坐下。 “你,你,你丧良心啊。”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就算再怎么样,咱们也不能干那种丧良心的事情,要是你公公在天上知道了会怪我啊——” “妈。” 李丽梅两人抱头痛哭。 温玉华看不得这种场面,眼眶一酸躲了出去。 世间的苦各有各的苦法。 她以为自己父母双亡算是天底下最苦的人了,可做律师这些年,她见到的皆是苦难人。 刘灵可怜,刘建国无奈,可姜榴却无辜。 屋内的哭声渐渐停止,李丽梅肿着个核桃眼让两人进去。 “丫头,我们家对不住你那朋友。” 老太太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温玉华心惊,忙上前扶住她,“阿姨,您别这样,我理解。” 老太太重新坐起,“我一定会让梅梅去劝建国,这种昧良心的钱我们不要!” 她拍着温玉华的手,“你放心回去。” 得了承诺,温玉华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只是看到刘灵之后,总觉得心里难受。 一直到上了车回到安省,眼眶还是泛酸。 齐星晚察觉她情绪不对,没敢说话。 这时,空荡荡的车厢响起铃声。 “喂。” 温玉华拿起手机贴在面颊,话中藏着郁气。 “嫂子!监控是假的,拼接的!”郑乐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真的!” 温玉华眼睛一亮,重新焕发神采。 “是!检验报告都出来了,我这就回安省,等我!” 电话那头,登机叫号的声音传来,郑乐来不及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温玉华放下心。 证人证词解决了,监控是假的,只剩下SD卡。 只是这SD卡怎么查,倒是难处。 ------------ 第140章投诉 郑乐很快就赶回了安省,翌日,温玉华立刻将检测报告递交上去。 检察院审查后认定证据存疑,决定补充侦查。 几人松了口气。 当今拼的就是时间。 多一分钟,就能多找些证据,就能多一丝希望。 案子陷入难关。 思来想去,温玉华决定再去那家酒店一趟。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进酒店大厅就看见了周霖远。 对方侧身,正与面前的酒店经理聊天,没注意到她。 周霖远今天穿了件黑色条纹西服,脚踩同色系手工定制皮鞋,深蓝色的领带打了半温莎结,庄重但不疏离。 丰神俊秀,不怒自威,莫名有种强大的气场,与林合川比起来不遑相让。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正在工作中的周霖远。 温玉华之前对他的印象只有温文尔雅四个字,如今倒是有些颠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前台小姐拦住她,面露为难,“温女士,不好意思,真的不能让您入住。” 温玉华面色生冷,保持着基本礼貌:“我不是入住的,我只是想再看看我朋友住的那间房子,可以吗?” 这事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大堂经理迎上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对不起温女士,您朋友之前住的那间房子已经有人入住了。” 温玉华攥紧拳头,却无可奈何。 他们也没办法。 “嗯,谢谢。” 只是她还没走出大堂,就被周霖远叫住。 “玉华。” 温玉华转头,他招招手,“等我一下。” 周霖远回头嘱咐了那人几句,让人离开。 他走过来时,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霎时减弱,“玉华,你怎么在安省?” 温玉华垂着眉,“阿榴遇到麻烦了,需要打官司。” “这样啊……” 周霖远蹙起眉,“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温玉华犹豫片刻,道:“你能带我进这家酒店看看吗?” “什么?” 温玉华道:“阿榴之前住在这,我想上她之前住的房间看看。” “门牌号?” “3508。” “稍等。” 周霖远不知对那大堂经理说了什么,对方连连点头,迟疑地看向温玉华。 “走吧。” 周霖远走过来道。 温玉华讶异,“你是这里的VIP?” VIP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权力吧,她可是被安省酒店拉到黑名单的人。 周霖远笑笑,“不是,这家酒店是周氏旗下的,我来安省巡店。” “自己一个人?” “嗯。”电梯门打开,他伸手挡住电梯,让温玉华先进。 “我习惯自己一个人巡店。” 温玉华走进去,按下楼层键。 她倒是没想到周霖远会亲自出来巡店,不过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游手好闲的草包。 大堂经理刷了门卡,3508根本没人入住。 “麻烦问一下这里之后还有人住过吗?” 温玉华进门,蹙紧眉心。 大堂经理看了周霖远一眼,得到允许后才道:“除了安排了客房打扫之外没人入住。” 说完她又补充道:“阿姨打扫的时候如果找到贵重物品会通知住客的。” 她没接到电话,说明清扫阿姨没找到贵重物品,那SD卡很有可能还在这屋子里。 只是翻遍了房间,也没见到SD卡,倒是从房间缝隙里翻出不少灰尘垃圾。 周霖远的脸登时就黑了,责令以后打扫卫生必须细致。 这时,温玉华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霖远,可以看下酒店的监控吗?” 她解释道:“前台之前说过我来之前另有个男人以阿榴哥哥的名义进了房间,但是阿榴是独生女,我想看看那个哥哥到底是谁。” 听了这话,周霖远脸色更黑。 仅凭对方一句“哥哥”就能让人随意进出房间,酒店的安全怎么保证? 大堂经理见周霖远的表情,心中一惊。 酒店负责人怕是要遭殃了。 对方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相貌。 温玉华看见他进了房间,约莫十分钟后出了房间,手上倒是没拿东西。 手上…… “稍等。” 保安立刻点了暂停。 温玉华指着屏幕,问:“这里可以放大吗?” 保安将屏幕放大。 只见那人左手虎口处有个小小的纹身,依稀可以看清是个笑脸。 她立刻想到那次被抢包威胁,抢劫她的人虎口处也有个类似的纹身。 是一个人? 温玉华思绪纷飞,有些心不在焉。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周霖远见她注意力不在此,又补充道:“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我母亲是安省人,在这里有些关系。” 温玉华心里藏着事情,恹恹地道了谢,说她自己开了车,不用送,有事会联系他。 这一趟总归是没白来,至少知道了拿SD卡的人与抢包威胁她的人或许是同一人。 只是这人是谁? 放在中控的手机传来震动,温玉华放缓速度接了电话。 “喂?” “喂,温律师吗?” 李丽梅声音有些紧张,呼吸节奏也不对,温玉华立刻警觉起来。 “建国说的话都是实话,没有人逼他,而且你之前说的五十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归那钱不在我手上。如果你再威胁逼迫我的话,我就要告你逼供了。” “李姐,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没有!” 对方斩钉截铁,“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的朋友无辜,我的丈夫也很可怜。”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嘟嘟的提示音响在耳边,温玉华心一冷,立刻调头赶去合县。 到刘家时已经天黑。 木门拉环被拍得叮叮作响,可一直没人出来。 邻居家的狗被惊得大叫,“干什么的?” 邻居出来了。 温玉华着急问道:“大姐,这家人呢?” “今天下午走了。” “走了?到哪儿了你知道吗?” “这谁知道,听说她家儿子进去了,别人赔了好几百万,可能是搬到城里了吧。” 邻居嘟嘟囔囔的,语气里带着轻蔑。 夜黑,风冷。 小巷子里的穿堂风卷着初春的寒意,冻得人手脚冰凉。 她回到车上,一遍遍地回拨电话。 一开始还是无人接通,到后来索性变成了关机。 完了。 温玉华茫然四顾,缓了许久这才明白该回去了。 从合县到安省,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她想了许多。 昨天李丽梅还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就出尔反尔。 要么是受人威胁,要么是对方加码,报酬给得更高。 只是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不利。 回了安省,见到齐星晚,她吞吞吐吐道:“玉华姐……” 她回头看了眼郑乐,道:“还是你说吧。” 郑乐憋的脸通红,“嫂子,那个……” “什么?” 郑乐抿着唇,“刚刚警局打来电话,有人投诉你贿赂证人家属,不准你再接阿榴的案子。” 听到这话,她只觉天塌地陷,四周一片昏暗。 “谁投诉的?” 她身体晃了两晃,抓住齐星晚的手。 齐星晚回头看了郑乐一眼,犹犹豫豫道:“川哥,警方说是川哥投诉的。” ------------ 第141章叶家来访 冰冷的水晶灯反射着冷蓝色的光。 满室寂静,像是夏日蝉鸣停止后,那一小段空白的寂静。 还有寂静中温玉华急促的呼吸声和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巨大的愤怒吞噬了理智,她的心却如冰天雪地一般。 强大的割裂感仿佛将她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心里,寒意彻骨;一半在脑中,怒火滔天。 她想问问林合川。 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比不上那些生意吗?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还是他一直以来都这么冷血。 “玉华姐……”齐星晚小心翼翼问她,“现在怎么办?” 温玉华攥着拳头,没说话,进了房间。 房门被重重关上。 齐星晚与郑乐面面相觑。 “郑乐哥……” 郑乐也抿唇不语。 他想不通,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林合川为什么会这样。 明知道姜榴对嫂子那么重要。 明知道他喜欢姜榴。 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 温玉华回到房间打开窗户。 冷硬的风呼呼灌满房间,极度寒冷中,她混沌的思绪才有了丝头绪。 拨通林合川的电话。 她现在只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铃声响了两下被挂断。 温玉华不死心,接着打过去。 还是响了两下被挂断。 就在她要打第三遍的时候,万和发来消息。 “林总劝过您放弃查案,是您执意妄为,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希望您早日回帝都见面。另,林总说的条件一直作数,只要姜小姐出狱,林氏将直聘她为高级设计师,年薪百万。” “林总已经将您拉入黑名单,等您冷静之后再沟通。” 快速浏览完消息,温玉华再打过去的时候,果然显示无法接通。 温玉华站在原地,望着窗外幽冷的光芒。 那些她曾经沉溺过的温柔,那些男人说的话,此刻就像下水道里腐烂的淤泥,发了大水之后,臭味带着垃圾翻涌上来,慢慢淹没到头顶。 恶心。 …… 林合川发了消息,接着将温玉华拉黑。 他这几天不知加了多少班,林氏几乎变成了另一个家。 不应该说是家,应该是一个住处。 冰箱、餐桌、电视、衣柜、床铺……应有尽有,可还是冰冷得不成样子。 目光扫过去,幽蓝色的灯光反射在桌面上,孤寂清冷。 他叹一口气,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后颈又犯病了。 万和敲门进来。 “林总,叶家下了拜帖,明日拜访老太太。” 林合川睁开眼睛。 水晶灯的光芒刺眼,他又下意识闭上眼睛。 “推掉明天的会议,我回老宅。” 万和有些犹豫,他道:“明天的会议是与滨海集团商议收购事宜,您确定要推?” “并且下午要与资源管理部的副部吃饭,也要推吗?” “推。” 林合川直起脖颈,目光冷淡,“都推。” 万和哑言。 他现在一点都看不透这位了。 之前这么喜欢太太,可现在忽然不管不顾,甚至还让他去投诉太太。 还有滨海的案子,这位一向是个工作狂,容不得半分差池,可现在竟然为了叶溪推掉一切。 万和踌躇,“林总,叶小姐……不是良配。” 林合川脸色一变,眸中凝出化作实质的威胁,“万助理,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 万色脸色一凝,脊背绷得挺直。 他直起身子,冷冷道:“扣一个月奖金,若还有下次,直接辞去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是——” 万和乖乖认错,“是我逾矩了。” 他有些心寒。 林合川真的变了。 …… 门被关上,屋内重归平静。 他的后颈依然痛得要命。 林合川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灯光,绵延到尽头。 月亮泛着幽冷的光,如同男人眸中的寒意。 他从口袋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久久未点燃。 第二天,林合川早早地回到了老宅。 过了冬日,园子里的花草便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只三月,柳条儿、草丛便若有若无地开始冒尖。 他到的时候,叶家还没来,萧珍珠正在客厅吩咐保姆迎客。 可以看出萧珍珠是很高兴,身上穿的是前不久裁制的新衣,项链、耳环都是个顶个的奢靡。 男人看了一圈,没见老太太的身影。 “合川。” 萧珍珠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叶家不愧是贵族后裔,处处都合规矩,前两天下了拜帖,经老太太同意这才约定好今日来拜访。“ 她指着身后的礼物,道:“这不,人没到礼先到了,都是好东西。” 萧珍珠笑得合不拢嘴,“温玉华那种小门小户可是比不上……” 说完这话,她顿觉不对,上次林合川威胁她的话历历在耳。 她瞥他一眼。 林合川仿佛没注意到这茬,只问:“妈,奶奶呢?” “你奶奶身体不舒服,还在屋里休息呢。” 提起这,萧珍珠未免有些不满。 “嗯。” 婆媳俩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何况老太太不喜叶溪,今天能露个面就算是给叶家面子了。 他懒散坐下,摸了摸口袋没摸到东西,他这才想起烟被他落在了公司。 脑中涌起烦躁,太阳穴的青筋按捺不住地跳动。 林合川靠着椅背,檀木椅发出幽幽的清香,微微压住他心底的烦闷。 “叶家什么时候到?” 林合川问萧珍珠,他没见拜帖。 “快了快了。” 萧珍珠吩咐着保姆,“叶溪不喜欢姜味,把饭后甜点里面的姜撞奶去掉,还有这个葱烧海参,叶溪也不喜欢,去掉……” 林合川见母亲兴致勃勃,心底不由地起了一丝不满。 “我去找奶奶。” 他站起身,言语冷漠。 萧珍珠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嘱咐道:“快去快回,叶家待会儿就到了,你父亲不在你得接客。” 林合川没回她,迈步朝别院走去。 “奶奶。” 林合川掀开帘子进了屋。 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冷畏寒,屋内的热气开得足足的,房门又用厚厚的帘子遮住,热气出不去,冷气进不来。 她果真是不舒服,精神不振,正躺在床上休息。 屋内熏着安神香,淡淡的。 “哼,现在记起我这个老婆子了?” 老太太耍起了小性子,“我要我乖孙来,我不要你来。” 她转过身不看林合川。 “那我走了。” 林合川抬腿,佯装离开,“我真走了?”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还在屋里,气道:“你走你走!” 半晌,她坐起身,看着他问:“你真的要和玉华离婚?” 林合川的目光不经意瞟向窗外。 天气回暖,连燕子都飞了回来,盘旋在廊下。 他点头,“再过几天就能拿离婚证了。” “我告诉你!就算你们离婚了,我也不认叶溪这个孙媳妇!玉华永远是我的乖孙,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老太太被他的话惹怒,“你滚出去!” 林合川深吸一口气,安神香压住他心头的躁动。 “行,我走。” 林合川无奈道:“但是待会儿叶家来人,奶奶你得去见一面。” 老太太被逼急了,怒道:“滚!快滚!” 她捞起一旁的枕头砸出去,正中男人脊背。 林合川顿了一下,缓缓离开。 老太太大喘气,呼吸都不畅快。 孙姨忙拍拍她的背,“哎哟我的老太太,您别生气了,再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老太太深呼吸几口稳住气息,她抿着唇,缓缓道:“小孙,合川这孩子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曾经那么汹涌的爱意,现在怎么就没了? 人心这么容易改变吗? ------------ 第142章夫妻情尽 严格来说,叶家并不姓叶。 往前倒推几百年,叶家是实打实的皇胄贵族,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去了美国,但他们的衣食住行与言行举止都保持着在国内的习惯。 也是十岁之前一直养在国内,十岁之后才随父母去了国外。 但她不习惯国外的生活,只待了两三年便又回来了。 叶家到的时候,萧珍珠亲自出去迎接。 黑色的商务奔驰在林家老宅门口停下。 叶溪穿了身粉色丝绒长裙,头发乖乖束成公主头,模样乖巧,彬彬有礼。 “萧阿姨。” 她乖巧地喊了一声,接着转身将后座车门拉开。 首先入目的是一只黑色皮鞋,鞋面被擦得锃亮,但隐隐有些折痕。 萧珍珠下了两个台阶,笑容满面。 紧接着叶先生探出车门,他身着西式礼服,手里握着司的克,头发梳成大背头,油光水滑。 “林夫人,您好。” 叶溪又将母亲扶下车。 叶夫人穿了身白色旗袍,披着狐毛大氅,头发、耳朵、脖颈皆有首饰,只是身上戴着的首饰并不配套,看起来有些违和。 尤其是她今日穿的白色旗袍,与萧珍珠撞了型。布料、绣工明显不如萧珍珠身上的那件。 叶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叶先生微微点头,“林夫人,我们回国之后才知道林家老太太身体抱恙,本想早日来探望的,只是回国之后事情繁多,误了时间,林夫人不要怪罪。” 对方彬彬有礼,萧珍珠挽住叶溪的胳膊,道:“关系这么亲近,晚一两天也没事,快进来。” 她喜笑颜开,“启铭前不久出差,明日才能回来,不过合川在家,他与叶溪熟识,正好让两个孩子多聊聊。” 萧珍珠眼皮浅,没注意到星星点点的不对劲,心里只畏惧叶家皇胄贵族的根基,说话都礼貌三分。 她迎着几人进了客厅。 林合川恰时从屋外进门,见到叶家来人,只礼貌而淡淡地喊了:“叶叔叔,叶阿姨。” 而后便不发一言,坐在檀木沙发上,不知是出神还是如何。 萧珍珠倒是热络,嘘寒问暖。 以往都是别人恭维她,如今竟轮着她恭维别人了。 叶先生也不多说,只是萧珍珠说话,叶夫人答话。 两人的兴趣一致,聊得倒也投机。 “哎呀呀,今天我可算知道谁是珠宝高手了,前几年我听信朋友的话囤了一整个库房的翡翠原石,没想到那个朋友是个骗子,所谓的上等翡翠原石都是加工过后的‘公斤料’,他卷了我上千万跑了,到现在都没捉住,那些公斤料还在库房放着呢。”萧珍珠握着叶夫人的手,真情实感道:“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我也不会被骗。” “那说好了,林夫人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来找我。” 叶夫人爽快答应了萧珍珠,“我在家无事做,平时最爱研究玉石珠宝。” 这话说到萧珍珠心坎里,“是啊,明明是他们男人没空,没办法陪着我们。还嫌弃我们女人在家里喝茶聚会,研究珠宝首饰是肤浅。我和老林说了,等到他退休我就不研究这些,天天缠着他旅游,看他还怎么说我。” 萧珍珠话里话外无意间的炫耀让叶夫人脸色一变。 那抹不自在转瞬即逝,迅速隐藏在眉眼间。 叶溪笑着打趣,“萧阿姨,您和我妈妈真是天生的姐妹,连想法都是一样,在家里我爸爸少不了遭她念叨。” 叶先生哈哈大笑,“是啊,我这个头都要被念大了,只好躲出去。” …… 久久未说话的林合川站起身,语气疏离,“我去看看奶奶。” “哎!”萧珍珠,起身拉起叶溪,“让叶溪陪着你一起,顺便熟悉熟悉老宅。” 她笑眼眯眯,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确。 叶溪的脸色一红,羞赧道:“萧阿姨……” 她抬眼看着林合川,男人脸色不变,淡淡点头。 “好,跟我来吧。” 老太太住的别院在东面。 出了客厅往东边的月牙门拐,绕过花园和几座四合院,这才到地方。 路上,她听到几声奇怪的鸟叫,眼神狐疑地往暖房里一瞥。 林合川问她,声音温柔,“要不要去看看?” 叶溪有些错愕,“可以吗?” 林合川点头,打开暖房的门。 这暖房原是花园的一部分,后来为了林启铭养鱼,便特意隔了一半搭了暖房。 刚入房内,一股浓烈花香便扑面而来,争奇斗艳。 叶溪微微扫了一眼,各种珍品都被养的硕大,散出扑鼻花香。 她指着墙角的一小株茉莉,问道:“帝都还能养茉莉?” 林合川扫过一眼,轻飘飘道:“养着玩,没想到活了。” 他牵起叶溪的手,“不是想知道是什么鸟叫的么,我带你看看。” 感受上手上柔软的触感,叶溪心神一动,愣愣望向他。 紧接着,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 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浑身都轻飘飘,软绵绵的,就这么任由林合川牵着手。 “就是这个。” 叶溪微讶,“这个,这是……海鸥?” “嗯,海鸥。” 暖房一角,造了个巨大的笼子,海鸥便被关在笼子里。 虽是关着,但并不见它萎靡,见到林合川来,声音嘹亮,十分亲昵。 林合川摸了摸它的头。 “见到了?去找奶奶吧。” 自被牵了手,林合川就再没放开。 见到老太太时也是如此。 老太太不高兴,但叶家来就是为了探望她,她只好换衣出门。 期间叶溪想凑上去搀扶,可老太太只冷冷甩了手,只让孙姨搀着。 林合川安慰她:“奶奶就这个脾气,等到你和她熟识了,就不会如此了,放宽心。” 听到这话,叶溪心里宽慰,柔柔道:“嗯,我都听你的。” 老太太说是露个面,真的只是露了面,坐了没两分钟就回去了,连中饭都没入席。 叶先生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萧珍珠心中埋怨。 临走时,叶先生问林合川。 “我听说你和你的前妻离婚了。我们家叶溪可是等了你许久,什么时候能给她一个交代?” 这话颇有些逼婚的意思。 萧珍珠知道林合川的脾性,担心他会生事,心吊在嗓子眼里。 叶溪看向林合川,也有些紧张。 她很不自信。 表面上都在传她与林合川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可她知道,他的心从来不在她身上,即使是一年前随她出国,两人也从未有过真实的进展。 “叶叔叔您放心,我和她夫妻缘分已尽,待到冷静期过后我们便去领证,而后我再与叶溪堂堂正正在一起。” 林合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认真 叶先生心中喜悦,哈哈大笑,“好小子,我等你来娶叶溪。” 送走叶家人,萧珍珠开心得不成样子。 只是萧珍珠疑惑。 林合川为了温玉华都能威胁她这么亲妈,怎么现在变了心思。 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林合川脑袋转过来了。 温玉华出身不好,脾气又刁蛮无理。 叶溪家世好,脾气好,又是青梅竹马。 任谁选择都会选择第二者。 想通这事,她最后一丝顾虑也无,心情更加畅快。 ------------ 第143章断线的风筝 萧珍珠畅快了,老太太却心闷得要命。 “你看她那副讨好的样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宅子改姓叶了呢!一个往上数八百年才能够得着皇亲贵胄边边的人,值得她处心积虑地讨好?” 老太太喘了两口,孙姨为她拍了拍背,“你别生气,夫人就那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整日说着玉华小门小户出来的,她萧家倒是大门大户,那怎么就败落了?那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卑躬屈膝欺软怕硬的性子?这都解放多少年了,这腰怎么就直不起来?”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当初进林家的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果然,这么些年了,还是那副性子,仗势欺人,欺软怕硬,嘴上说的为了合川好,为了林家好,其实谁不知道她就是为了她自己能有个好名声,能让别人捧着她敬着她!” 老太太越说越来气,“还有她那个儿子,我是看不懂了,我是看不懂了,以后我就跟着我乖孙过日子,不来他们眼皮子底下逛了!” 她向孙姨要了电话,“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乖孙打电话。” 老太太自从会玩智能手机之后常常熬夜,孙姨为了控制她的睡眠时间,特意把手机给扣下。 如今孙姨见她气冲冲的模样,实在不敢耽搁,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滴滴的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电话。 “喂。” 温玉华说话有气无力,听着十分虚弱。 “乖孙,怎么了?怎么听着这么消沉,谁欺负你了?给奶奶说。”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温玉华这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心中的酸涩像是青苹果汁,刺激着眼眶。 “奶奶,是您啊。” “哟,乖孙哭了?谁欺负你了?” 温玉华擦干眼泪,努力压着声音。 “没,没人欺负我。” 她下了床,将窗帘拉上。 “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没事。”老太太故作埋怨道:“有个小风筝说过了年回来看我,可我坐等右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小风筝回家。我就想小风筝是不是断了线了啊?” 温玉华被老太太的比喻逗笑,“您放心,小风筝没断线,只是最近有些忙,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您。” 女人眉心舒展,清冷的眸带了丝丝笑意。 “还带您最喜欢吃的玫瑰饼。” “好好好!”老太太喜笑颜开,偷瞄了一眼孙姨,抬手挡着手机,轻声道:“别告诉小孙,她不允许我吃。” “行。” 温玉华郁结的心情缓和不少。 这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安省本地号码。 她担心是警方传来的消息,忙道:“奶奶,我这种进来一个电话,待会儿再打给您。” “别打了别打了。”老太太道:“你先忙,有什么用得上我老婆子的再给我打,我不耽误你工作。” 老太太说完就挂了电话。 接通另一个号码,熟悉的声音传来,李丽梅声音悲怆,“温律师,您帮帮我,我,我没办法了。” “别急,你在哪儿?” 温玉华立刻敲响齐星晚的门,“我们去找你” “在,在合县人民医院。” 她擦着眼泪,“医生说是脑疝,救不了,得去大医院,您帮帮我。” 略一思考,她道:“你快去联系救护车,我们在安省等你,一起去帝都仁爱医院。” 来不及多想,她又挂了电话,拨通老太太的号码。 “奶奶,有件事得让您帮忙。” 她将情况简言概之,道:“仁爱神经外科手术室一号难求,希望您能给加个急,可以吗?” “乖孙难得有事让我老太婆帮忙,当然可以,到时候直接进仁爱,有人等着。” “嗯,谢谢奶奶。” 温玉华心头一暖,拽着齐星晚立刻赶上高速。 一路风驰电掣。 幸亏早早与高速警察打了招呼,救护车加足马力跑了十个小时,终于到了仁爱。 到仁爱时已经是半夜。 脑疝本就是疑难的急症,普通人得了都是危及生命,更何况刘灵这种神经系统早已遭到破坏的植物人,更是加大了手术难度。 李丽梅站在手术室门外,双腿发软。 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目光盯住手术室,生怕错过一点情况。 温玉华扶着她坐下,宽慰她道:“仁爱的神经外科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你放宽心,刘灵一定会没事的。” 李丽梅抽噎着。 “建国让我照顾好孩子,要是刘灵出了事,我也跟着刘灵走。” 她反手握紧温玉华的手,“温律师,谢谢您,我谢谢您。” 她说着就要跪下。 温玉华帮搀扶住她,让齐星晚帮着将人抬上座位。 “没事,你能想到我,说明是信任我。” 温玉华猜想上次李丽梅说的那番话一定是受人威胁,并不放在心上。 “温律师,我昨天是……” “这话以后再说,先等刘灵做完手术。” 她拍拍手。 仁爱有专门为病人家属准备的房间,可三个人没一个愿意去睡,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阳光洒到她脸上的时候,手术室终于有人出来。 刘灵的病情稳定下来,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李丽梅擦着眼泪,跟了上去。 温玉华昨夜就没睡着,这么熬了两天,心脏不禁有些难受,微微有些喘不开气。 齐星晚正看着刘灵,没注意到这边。 温玉华捂着心脏,眼前忽然黑了一片。 她向后退几步,踉跄要摔倒,一双大手从背后托住她。 沉稳有力。 隔着衣物,那双手的温度传到皮肤表层,灼得人发烫。 “谢,谢谢。” 那人扶着她坐下,并未言语。 温玉华缓和过来,就听叶溪喊道:“合川!” 听到这名字,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男人淡漠的双眸。 那双眸子除了疏离与陌生之外,并无其他感情。 扶住她的手也是点到即止,立刻缩回。 听到叶溪的声音,他迎上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叶溪瞄了她一眼,拽着林合川的胳膊撒娇,道:“我听林家的阿姨说你做了一夜的手术,想着你肯定累了,专门熬了汤给你补补身子。” 她将手中的保温桶提起来,“我可是熬了一整夜呢!” 林合川眉眼间有了笑意。 “那我得好好尝尝,不能浪费你的心意。” 他攥住叶溪的手,拉着她离开。 叶溪这才像是看到温玉华似得,问她:“玉华你在这儿啊?要不要喝一点?” 温玉华冷冷瞥她一眼,“不用,谢谢。” 叶溪看向林合川。 男人连目光都没分给她一点,兀自攥住叶溪的手,“走。” 叶溪心中窃喜,却忧心忡忡,问:“合川,你还没离婚,我们这样不好。” 她想挣脱,却被男人紧紧攥住手腕。 “都快离婚了,没什么不好的。” 林合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温玉华耳中。 叶溪看她一眼。 女人面色沉沉,用力抓着心脏,很不舒服的模样。 可林合川仍旧未看她一眼。 叶溪收回目光,心中的猜疑减了大半。 ------------ 第144章二手货 两人走后,立刻有小护士过来,问她怎么样,是不是需要帮助。 温玉华摆摆手,解释道:“大概是熬了两天夜,心脏不舒服。” 小护士蹙紧眉心,“熬夜心脏难受不是小事,我建议您查个心电图。” 温玉华摆摆手,“没事的。” “那我扶您去休息一下,至少得睡会儿觉。” 拗不过小护士,温玉华只得给齐星晚发消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去休息,待会儿去替她的班。 齐星晚回了“OK”。 不得不说,人到了极致的困乏时真的会秒睡。 刚刚躺下,她便睡了过去。 小护士拿出手机发消息,“万助理,她不肯查心脏,先扶着她去休息了,还用做什么吗?” 对方简单回了个“不用”,就再没回消息了。 另一边,叶溪随着林合川到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冷冷清清。 叶溪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四处巡视。 她的目光扫到一个纸箱,纸箱中满是废纸杂物,她从箱子一角瞥见温玉华的照片。 女人趴在林合川背上,笑得张扬。 可如今这张照片被塞在纸箱里,张扬的笑未免带了些讽刺。 叶溪问他:“这里面的东西都不要了吗?” 林合川用湿纸巾擦了擦勺子,目光冷冷撇过,道:“都是些杂物,不要了。” “那我待会儿下去的时候帮你搬下去吧。” 叶溪走到办公桌前,端起小碗盛了一碗汤。 林合川拽住她的手,捏住勺柄又盛了一碗,道:“你也喝。” “味道怎么样?” 林合川喝了一口,叶溪便迫不及待问道。 “不错。” 他点点头,又喝一勺。 “你不用搬,待会儿让保洁阿姨把那箱子清理了就好。” 林合川忽然温柔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搬。” 叶溪见林合川死心塌地,不疑有他。 “合川,你以前可没这么温柔。” 林合川轻笑一声,“以前不温柔,现在温柔还来得及。” 他喝了一口汤,忽然问道:“琉园住得习不习惯?” 叶溪点点头,“还可以,怎么了?” 林合川道:“琉园离仁爱太远,你来见我,我去见你不方便,我在金悦府还有套房子,搬去那里吧。” 叶溪如今心里甜得如蜜一般,自是林合川说什么都好。 男人低着头喝汤,声音传入她耳中,“金悦府只做了简装,你喜欢什么风格,就装成什么风格。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 叶溪被这巨大的惊喜砸的头晕,恍恍惚惚的,不真切。 “真的吗?” 她又问一遍。 “当然。” 林合川喝干净碗中的汤,“尽快搬吧,越快越好。” …… 温玉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之后面前一片漆黑。 她向窗外望去,路灯的光源影影绰绰地照在玻璃窗上。 在房间内投下无边无痕的、波浪似的光。 她嗓子有些干渴,嘴里泛着苦涩。 起身下床,房门被敲响。 温玉华拖沓着鞋打开灯,“进来吧。” 她打开门,是齐星晚。 “玉华姐,醒了。” “嗯。” 温玉华有气无力地走回房间,将桌上的水饮尽。 “吃点东西吧。” 齐星晚特意打包了宣记的烤鸭来,她摇了摇外卖盒,“今天真幸运,最后一只烤鸭被我抢到了。” 温玉华没胃口,食不下咽。 她又倒了杯水喝掉。 “刘灵怎么样了?” 温玉华看着缩在窗台上的暖黄色灯光,轻轻呵了口气。 “病情稳定下来了,不过还要在重症监护室待几天观察情况。李姐正看着她呢。” 温玉华眉心一跳,深藏在脑中的记忆翻涌而来,像是狂乱的鼓点。 她用力按了按眉心。 “李姐吃饭了吗?” “还没有。” 齐星晚站起身,“我去叫她。” 温玉华应了一声,松了口气。 她起身,打开门去厕所。 只是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她就听见屋外传来的声音。 叶溪从门外经过,语气娇嗔,带了几分羞涩。 “合川说琉园和仁爱距离太远,我来回不方便,他让我搬到金悦府。” 她靠在墙上,不知与谁在打电话,声音里尽是甜蜜,腻得人发慌。 “他还说以后金悦府的装修交给我。”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对方又道:“别乱说,他还没离婚呢,我算不上什么林太太。” 话音刚落,温玉华一把拉开门。 叶溪吓了一跳,一个趔趄退了几步。 “玉,玉华。” 她脸上隐隐有些窃喜,“你听到了?” “嗯。” 温玉华面无表情地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 叶溪跟在她身后,絮絮道:“玉华,那你甘心吗?” 这话说得温玉华隐隐蹙眉,“你要是不放心,你把林合川约出来,明天就能去拿离婚证。” 她身量高些,脚步不停,叶溪跟不住,还是不相信,“你真的甘心?” 温玉华猝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她,问道:“那怎么?今晚你让民政局开门我去拿离婚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玉华你误会了。”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来。 她自诩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可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种种郁气结于心中让她有些烦躁,语气也跟着凌厉了许多。 她说:“叶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用二手货的。现在林合川又不在,收起你的惺惺作态。你既然不放心那我就告诉你,我不稀罕了,麻烦你让林合川早些与我拿离婚证,我在这恭祝你们俩一胎八宝,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她呆呆摇头。 温玉华转过身,正见林合川站在身后。 他眸子冷淡许多,看着温玉华的时候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温玉华只瞥他一眼,便越过他去了厕所。 身后,叶溪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合川,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没想到玉华会说出那番话。” 林合川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别人说什么不关我事,你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玉华已经进了厕所。 不知这声音有没有被她听到。 叶溪拉着他上楼,道:“我知道你忙了一天都没得空休息,特意做了些补气血的餐食,你可得注意点身体……”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声音消失。 温玉华站在洗手台前,用力撑着身体,嘴唇苍白,眼前变黑。 低血糖了啊—— ------------ 第145章答案 缓了许久,那股湮灭的窒息感这才消息。 她稳了稳身形,回到房间。 正在门口碰上李丽梅。 齐星晚替了她的班,让她先来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昨日因为刘灵的病情她无心过问其他,如今看到温玉华,莫须有地从心底升上一阵心虚。 “温律师。” 温玉华打开门,“李姐,先吃点饭。”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她刚刚关上门,就听“扑通”一声,再回头时,看见李丽梅跪在地上。 “温律师,我对不起你。” “李姐,你,没事的,你先起来。” 温玉华有些头疼。 “我不起来。” 李丽梅铁了心了跪在地上,温玉华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温律师,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办法啊。” 她道:“那天你们走了之后,我本想去找建国的,可还没出村就被人拦了下来,他们威胁我说收了钱就得办事,要是事情办不好家人可就倒霉了。” 李丽梅伸出手比划着,泪眼中满是惊恐。 “这么长,他们用这么长的刀拍在刘灵脸上,只半寸就割到气管了,我真的害怕。” 她声音哽咽,紧紧拽住温玉华的胳膊。 “对不起,我真的不敢拿全家人的命去赌。” 许久,温玉华叹口气。 “李姐,我明白你的为难,我也不怪你,你先起来吃饭好吗?” 她声调放缓,慢慢安慰着她,“我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从始至终我只想救出我的朋友,不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温玉华不是圣人,怎么不会怪。 可当她看到刘家一家子孤儿寡母,心中的埋怨变成了同情,又变成了无奈。 她为难,谁不为难? 李丽梅逐渐止住哭声。 温玉华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先吃饭,一切饭后再说。” 或许是担心温玉华吃不下饭,齐星晚专门驱车在宣记买的餐食,为的就是让她多吃些。 可温玉华还是吃不下。 她心里堵得慌。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几乎要把她逼到了绝路。 阿榴还在里面等着她把她救出来,可如今她连为她打官司的资格都没有了。 林合川为什么会这么狠心? 三年的夫妻情分真的这么脆弱? 面前鲜美的鸡丝汤变得寡淡无味。 她无意识地用勺子一遍遍搅动着鸡汤,可并不想喝。 忽然,她将勺子放下。 大力的动作惊得李丽梅吓了一跳。 “李姐,你先吃,我待会儿来。” 温玉华站起身冲出门外。 三楼是家属休息区,走廊里十分安静,漆黑一片。 随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冷白色的声控灯依次亮起,露出女人光洁漂亮的脸蛋。 她步伐坚定,一步步朝着电梯间走去。 她要去问问林合川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要问问他之前说的那些还爱着她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可如果是假的,又为什么要哄骗她。 为了好玩吗? 不知怎的,今日的电梯莫名拥挤,从三十二楼到三楼的距离,变得如此漫长。 她看着屏幕里跳动的红色字体一层层地停靠,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她等不及。 下一瞬,温玉华打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 若是平常,她必定不会傻到从三层爬楼梯到三十二层。 可今天她一分都等不及,只想向男人要个答案。 楼梯间空旷,鲜少有人进来。 正因为如此,任何一丝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她的脚步声、她的喘息声。 甚至连她心中的疑问都传遍整个楼梯间。 温玉华的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可当温玉华真的爬到了三十二层,她那不顾一切的满腔热血却像是被消耗尽了一般,心中竟生了怯意。 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又何必要再纠结这些问题。 温玉华站在三十二层楼梯出口暗暗懊悔,硬着头皮走出楼梯间。 她按下电梯按钮。 看着电梯从负一层慢慢往上跳动。 可……来都来了。 正纠结着,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三十二层。 她看着电梯门打开,正见到万和提着购物袋出来。 “太太?” 万和让了一步,“您怎么在这?” 温玉华哑口无言,目光瞥了眼他手中提着的袋子。 “来给他送东西?” “嗯。” 万和有些尴尬地将袋子藏到身后,正露出购物袋中“女士内衣”的字样。 温玉华眸光一暗,藏在心底的话变成冰冷而尖锐的刺,扎在喉中。 走廊上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可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一阵风,透过她身上薄薄的布料浸入骨头。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太太,您和我一起进去?” 万和问她。 温玉华摇摇头,骨缝里的冰霜攀上脊背,又钻进她的眸子。 “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大步踏入电梯,昂首挺胸。 可当电梯门关上时,压在胸中的那股气忽然消散,她无力地靠在电梯上,失魂落魄。 她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了…… 再回来时,李丽梅已经不见了,桌上的饭菜已没了热气。 鲜美的鸡丝汤泛起一层腻味的鸡油,黄黄地覆盖在表面。 她盖上盖子,胃里翻江倒海。 心头涌起一股恶心,却吐不出来。 一回头,她见桌上压着个纸条。 “温律师,您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帮您,我回安省了,请您帮忙照顾刘灵。” 李丽梅回安省了?! 温玉华惊愕。 掏出手机拨通李丽梅的电话,她连忙赶去找齐星晚。 电话已经关机。 她止住脚步,略一思考,转身回了房间。 拨通齐星晚的号码,她道:“李丽梅回安省了,我担心她鲁莽出了事,我也回去,刘灵交给你了。” 又嘱咐了几句,她又让郑乐赶去安省车站截住李丽梅。 这才订票飞了回去。 她是想让刘建国帮忙作证,可她更不想因为姜榴让刘家出事。 温玉华本想先把刘家人偷偷送出安省再让刘建国作证的,可如今李丽梅这么莽撞地回了安省,岂不是回去送死。 不敢再细想。 她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了回去。 临走前,她咬咬牙从账户划了一百万给刘灵缴了医药费。 仁爱技术好,但收费也高,这一百万不知道能用多长时间。 ------------ 第146章新律师 下了飞机,她又马不停蹄赶到火车站。 郑乐蹲守在汽车站,两人约定找到李丽梅之后立刻带到住处。 她刚刚赶到火车站,电话就响了起来。 温玉华忙接听,问:“找到了?” 对方微微错愕,这才缓声道:“玉华,是我。” 温玉华拿开手机一看,原来是周霖远。 她揉揉脑袋,“抱歉,我以为是郑乐。” “没事,不用说抱歉。” 他问:“我听说合川把你举报了,你找到律师了吗?” 温玉华讶异,但转念一想,上次他说过他母亲就是安省人,想来有些人脉,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没有,安省的律师不敢接。” 她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出站口。 “那我向你推荐一位,只是他专业不在工程纠纷上,可以吗?” “可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怕是民事律师,她能找到都是万幸。 “好,明日我带他见你。” 周霖远欲言又止,“玉华。” “嗯?” 透过电话,她听到对面男人紧张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道:“帝都传来消息,叶溪父母回国以探望老太太的名义拜访了林家,期间可能是谈到了两家的婚事……” 这话说得足够明白。 这个婚事指的自然是林合川与叶溪的婚事。 温玉华没应声。 她想到前几天老太太忽然打来的电话,又想到林合川与叶溪万般亲昵的动作。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周霖远听不到温玉华的声音有些心慌,“玉华,你怎么样?” “我没事。” 她声音十分平静。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觉这平静下藏着的是滔天波澜。 “我和他的缘分早就到了尽头。” 胸腔里缺了块东西,冷嗖嗖的。 像是不知从身体哪一处钻进去的穿堂风,在胸腔周围肆虐,寒风凌冽,寸草不生。 不知周霖远是什么时候挂得电话,还是郑乐赶来,叫了声“嫂子”,她才反应过来。 “嫂子,汽车站关门了,估计是坐的火车。” 郑乐这几天也不好过,瘦削许多。 像是一颗无人打理的小树杈,潦草但带着隐隐的生机。 他的脸色依旧稚嫩,但不同于以往顽劣的二代气质,竟是有了些豪门贵子的矜贵气势。 “嗯。” 温玉华应了一声,又将手机收起,她道:“郑乐,以后不用叫我嫂子了。” 郑乐一愣,问她:“你知道了?” 温玉华点点头。 林家是风向标,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叶家人前脚踏入林家老宅,后脚就有消息传了出去——叶家假借探望林老太太的名义商议两人的婚事。 林合川虽是二婚,但林家是豪门世家,实打实传承下来的祖宗基业,叶家算是高攀。 郑乐本在犹豫,不知如何说起这事,只是他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 “玉华姐……”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没事,我和他早就要离婚的。” 郑乐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烦躁。 “玉华姐,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歪身靠在栏杆上,目光盯着出站口,道:“其实他真的很爱你,至少以前是这样。之前你铁了心要和他离婚,他不想离,想重新追你,就来问我怎么做。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说是有一个朋友问的。” 说到这他都觉得有些可笑,“谁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就等于‘我’。那些关在同一个房间和失忆的招数都是我想的,只是我没想到别的女孩遇到这种事会肾上腺素飙升,坠入爱河,你却是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心思。” 这还是温玉华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 想到外界传言高冷清贵的男人背地里竟会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变成这样……” 这也是让郑乐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林合川不是容易变心的人,可从他让温玉华停止查案的那一瞬间,一切几乎就颠倒过来了。 人心易变。 温玉华只能把林合川的反常行为归结于此…… 半夜的安省火车站依旧热闹,隔三岔五就会有火车到站,出站口挤满了人。 两人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终于等来了李丽梅。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温玉华,错愕不已,“温律师?” 温玉华拽着她上了车,“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先跟我们走。” 到了住处,温玉华脑中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 当今最重要的是保证刘家人的安全,只要保证了他们的安全,刘建国就没有后顾之忧,也更会心甘情愿说出真相。 只是两个人的目标太大,不一定能出得了安省。 若是只转移到安全地方呢? 温玉华想到了周霖远。 翌日,当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周霖远时,后者立刻同意。 “周家在合县有一个项目正在建设,让她们躲在周家的地盘,一般人不敢去招惹。”周霖远语气揶揄,问道:“那温律师怎么感谢我?” “我请你吃饭。” 她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狡黠一笑,“一直都说要请你,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趁着这顿饭把之前帮得忙、欠得饭,一并感谢了。” 周霖远一副震惊的样子,“温律师打的好算盘啊,欠我这么多顿饭竟然要合成一顿一并感谢,那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周霖远一连帮她解决了两个困难,温玉华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语气也轻巧起来。 “自助餐,里面有川鲁粤淮四大菜系,算是请你吃了四顿。这样算你还倒欠我一顿饭。” 温玉华难得的俏皮可爱,周霖远目光紧紧盯着她,“这么说,我还得……” “表哥。” 咖啡厅门前的风铃响起,止住周霖远的话。 温玉华抬起头打量来人。 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带着金丝眼镜,穿了身白色西服,从上至下没有一丝杂色,他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他的模样与周霖远有三四分相似,但周霖远外貌卓绝,还是胜他几分。 温玉华看人一向很准,这人表面虽然文文弱弱,但他眼神凌厉,气势斐然,只是表现得随和而已。 看到这,温玉华放心许多。 律师说白了就是个“以理服人”的职业,口唇之战少不了,若是气势太弱,上庭就先矮了对方半截。 温玉华率先站起身,伸出左手,“你好安律师,我是温玉华。” 安修然眉目一转,目光瞥向温玉华。 顿时,他脸色一变,讶异得说不出话。 温玉华见他愣在原地,主动上前,“安律师?” 安修然看了眼周霖远,只见他脸色淡然。 安修然又将目光转向温玉华,道:“不好意思,失态了,只是你长得与一位故人实在相似。” “故人?” 温玉华狐疑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只是还没把话问出口,她就见安修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将板凳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这……” 周霖远笑笑:“别见怪,我表弟有洁癖,他在家时也这样。” “好。” 等他擦完椅子,小心翼翼坐下,温玉华才将事情起末说清楚。 同为律师,安修然与温玉华的观点一样。 先找证据,逐个击破。 “现在还不到上庭的时候,能在检察院解决的就尽量在检察院解决。” 他道:“若是有需要,及时找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算是卖我表哥一个面子。” 他不怀好意地看了周霖远一眼。 对方正拿着平板处理公事,模样认真,似乎没听见安修然的话。 “对了,温律师,加个联系方式。” 安修然掏出手机,“以后来安省找我,我带你玩。” 温玉华觉得安修然的性格有些跳脱,这点与周霖远不甚相像。 ------------ 第147章想当林太太吗? 谈完正事,周霖远去上厕所。 安修然与温玉华相对而坐,对方审视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安律师。” 她蹙眉,提醒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安修然啧啧两声,目光更加灼热。 “没事,只是看你看不够。” 说完这话,两人沉默一瞬,安修然的脸色明显有了慌张。 他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很久都没见这张脸了,看不够。” 这话让她想起刚才安修然那微微错愕的眼神。 “你说我长得像一个故人,像谁?” 安修然大大咧咧,“像我表哥他前——” “走吧,吃饭。” 周霖远截止他的话,而后用手捏着他的后颈,道:“你去吗?” 安修然忽然顿住,而后大叫一声跳起来。 “别碰我!” 他连抽几张消毒湿巾,用力抹着后颈,咬牙切齿,“周霖远,你别太过分!” “过分怎么了?又要向我妈打小报告?” 周霖远捏住了安修然的命门。 他脸色一变,“谁打小报告了,你别冤枉人。” “行,我不冤枉你。” 周霖远拿起平板,向温玉华道:“去吃饭吧,不是要请我吃自助么。” 温玉华错愕地看着一切。 她想不到衣冠楚楚的安修然会在背后偷偷打小报告。 也想不到看似高岭之花的周霖远会这么捉弄小表弟。 她跟着周霖远出门,问:“不带安律师么?” 周霖远淡淡向后瞥了一眼,道:“他要回家洗澡,不用管他。” 温玉华回首望了一眼,安修然气得跳脚,脸色涨红。 她收回眸子,上了车。 温玉华选了家评分高、人均消费也高的徽州菜馆。 听到地址后,周霖远一挑眉毛,“不吃自助餐了?” “不吃了。” 温玉华系上安全带,道:“请你尝尝徽州风味。” 周霖远语气揶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那我还倒欠温律师一顿饭吗?” 车内开着暖风,熏得温玉华脸色通红,她闷声道:“不欠了!” 周霖远翘起唇角。 以前他与温玉华虽是朋友,但总隔着一座看不清,摸不到的墙。 如今,墙终于倒了,他得以看见女人如此可爱的一面。 温玉华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问:“你和安律师关系很好?” 周霖远看着后视镜踩下油门,道:“十岁之前我被养在安省。” 怪不得。 他提醒道:“修然父母一心想让他接班,所以他本科学的是金融。但修然一心想当律师,就在读硕士时修了金融、法学双学位,通过了法考。” “然后他与父母达成协议,放他三年自由,三年后再回家继承家产。到今年,正好三年。” 周霖远说:“这点与合川很像。” 听到这话,温玉华眉心微微一蹙,没接话。 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我失言了。” 她摇摇头,笑道:“没事,我只是在想安律师和网上段子一模一样,不努力工作真的会回家继承家产的。” 说完,车内哄笑一片。 她三言两语,成功化解尴尬气氛。 …… 叶溪今天很忙,忙着搬家。 她没想到,昨晚林合川刚刚说完让她搬到金悦府,当天夜里就让人将房子打扫干净,今日就能搬进去。 叶溪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懵,可当她听到从男人嘴里说出“想和你早点在一起”这句话时,所有的疑惑不解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满脑的甜蜜。 温玉华算什么。 不过是林合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而已,她才是正正经经的林太太! “妈,合川担心我住不惯,特意让搬家公司把琉园的家具摆件全都搬到金悦府。” 叶溪脸上露出羞涩。 她从沙发起身,踱步走到窗边,道:“妈,合川都对我这么好了,您不会还不相信他吧?” 叶夫人抿着唇,“溪溪,男人分两种,一种像你爸爸,花心多情;另一种恰恰相反,他们长情坚定,可以为伴侣做任何事。你能确定林合川是哪种吗?” “妈!合川与我爸爸是两种人。”叶溪语气不满。 “男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成长,温玉华不是良配,伤了合川的心。如今他回心转意,你应该替我高兴才对。” 她向后看一眼,又躲到厨房,声音带着冷冽,“你也清楚叶家如今是外强中干,早就是穷途末路,你们让我回国不就是为了搭上林家?我现在与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你却给我泼冷水。有时候我真是怀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说完这话,叶溪心中微微酸涩,连着肢体都僵硬起来。 自小被扔在国内,十年后终于被接到父母身边,本以为等待她的是父母的疼爱,可事实却是因为大姐嫁了出去,两人急需一个便宜保姆,这才想到了被自己扔在国内的女儿。 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叶家财产早被一代一代地挥霍干净,到叶父时,只剩下一个莫须有的头衔。 叶父凭着这个头衔招摇撞骗,大姐成了他最好的商品,大姐过后,就到了她。 叶溪不甘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偷偷回了国,只有攀上林合川,她的命运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叶夫人久久不语。 “算了,你也是他的提线木偶而已。”叶溪冷着声音,“挂了,没事情不要再找我,等我成了林太太,你们想要的自然会有。” 她挂了电话,转身,蓦然装上一道幽深的目光。 林合川抱着胳膊,倚靠在门外。 风流潇洒,活脱脱像画里走出的人物。 叶溪心里一惊,慌乱地攥着手机。 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合川,你怎么在这里?” 林合川正身,慢慢靠近她,“我担心你一人应付不来,特意请假帮你搬家。” 听了这话,叶溪赧然,“合川……” “别动。” 林合川忽然站定,“你头上有虫子。” 叶溪身体一僵,“在,在哪?” 男人慢慢靠近她,左手向后一摆,从空中掏出一朵玫瑰递到叶溪面前。 “在这。” 他语气深沉,音调中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叶溪一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讨厌!” 她接过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甜香四溢。 林合川攥住她的手,摊开掌心一笔一划描绘着纹路,问:“想当林太太吗?” 男人低着头,目光专注。 叶溪抬头。 她的心脏从未跳得如此之快,像是被一根细绳拽着,一下又一下,如鼓一般,节奏细密。 鼻尖溢满香气,不知是手中的花香,还是男人身上淡雅的香水味道,总之这香味将她迷晕,让她眼中只有面前的男人。 这是多少次在梦中盼着的情景,如今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叶溪反手攥住男人的大手,声音颤抖,她说:“我想。” ------------ 第148章风雨欲来 林合川似乎是真的转了心意。 他亲自将叶溪送到金悦府,又在金悦府呆了大半日,直到天黑才出来。 他在里面干了什么,不得而知。 万和见他出来,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林总。”他语气恭敬而疏离,“东西交上去了。” 清冷的夜里,林合川泛起笑意,嘴角的一点灼热,将黑烫了个洞。 “嗯,干得不错。” 男人拍拍他的肩,语调上扬,心情非常不错。 万和的心沉了沉,依旧保持着那抹冷淡。 “阿玉那边怎么样了?” 他坐上车,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上。 万和一顿,“太……温小姐已经找到了新律师,是周总的表弟,安修然。另外温小姐回安省之前为刘灵付了一笔一百万的医药费,目前刘灵恢复良好,不久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他将所有的信息详细汇报。 林合川越听,眉心皱得越紧,连嘴角雀跃的笑意都隐没许多。 他抬眼关上平板,语调严肃,“还没离婚叫什么温小姐,叫太太。” 万和看向后视镜,男人脸色认真,不像开玩笑。 可这位不是要和叶溪结婚? 大脑宕机一瞬,又立刻活跃起来。 万和眉眼溢满惊喜,“是!指向姜小姐的三个证据,太太已解决两个,剩下一个迟迟没有进展,您要不要帮她一把?” 林合川将手搭在车门处,按下车窗。 瞬时,呼啸的风涌进车内,在车厢里逡巡盘旋。 男人的头脑清醒许多,一双沉沉的杏眸暴露在路灯下,晦暗不明,如同浓重的黑色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被狠狠地卷进去。 他轻轻呵出一口冷气,道:“不用,我相信她。” 说完这,他又补充道:“明日约见滨海集团,我将手机给你,不准任何人打扰。” 这任何人自然就包括叶溪。 翌日,林合川果然消失,叶溪发过去的几条甜言蜜语也石沉大海。 她躺在金悦府的大床上,洋洋得意。 林太太—— 以后她就是林太太了。 美梦还未做足,就看见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池塘,扰乱她美好的幻想。 叶溪汲着拖鞋走到衣帽间,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手机。 银色的手机款式老旧,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就是刚才给她发消息的陌生号。 刚刚打通电话,另一边就传来急促的求救声。 “叶小姐!今天一早我接到了警局的传唤,你得救救我!” 李雨桐语气急切,但声音低沉,这电话明显是偷偷接的。 叶溪一慌,微微蹙眉。 “警察找你干什么?” “他们查到温玉华的事情与我有关了。” 李雨桐毛毛躁躁地,“你答应我的,答应我做成这事儿就送我去美国,你别想耍赖。” 她语气狠厉,“我听说你和林合川最近打得火热,如果他知道自己未来的老婆做了那样的事,你觉得他还会娶你吗?” “你威胁我?!” 叶溪眉眼间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李雨桐压低声音,“不算威胁,自保而已。一周之内我要出国,要不然你就等着林合川收到证据吧!” 对方挂了电话。 “砰”一声,手机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叶溪咬着指尖,不断踱步。 她之前见过李雨桐,也知道李雨桐与温玉华关系不好,所以在她被开除之后立刻将她带到了琉园。 那些水军黑料和小作文都是她爆料的,本想着等用完了她再将这个麻烦解决。 没想到这麻烦滚雪球似得越来越大,如果李雨桐真的把事情爆料出来。 她完了! 心急如焚。 叶溪下意识拨通林合川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她心下恐惧,害怕李雨桐将事情爆料出来,立刻赶往林氏。 只是没想到她连林合川的面都没见到,万和强硬地将她拦在会议室外,告诉他今天林总没空。 叶溪恨恨地瞪他一眼。 “你不知道合川与我的关系吗?你敢拦我?” 万和轻轻一笑,“叶小姐,如果您想用林太太的角色向我施压的话,请先别忘了,林总和太太还没离婚呢。” “您算是什么身份?” 他向来毒舌,只是往往用在工作上。 这么冷厉地对待一个女人,不是他的风度。 叶溪气急,可万和说得没错。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紧闭的会议室,咬着牙不情愿地离开。 事情变得复杂。 叶溪心烦意乱。 叶家是给不了她什么帮助的,叶母只会哭哭啼啼,叶父只会把她带回美国卖更高的价钱。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他最稳妥。 回到金悦府,她找到那个深存在脑海的号码。 “李雨桐太多事,让她出点意外。” 对方传来混不吝的声音,“大小姐,上次的款还没结呢,怎么又有任务?” 黏腻的声音像是一条鼻涕虫,顺着脊背向上爬。 她忍住恶心,“等我嫁到林家,给你三倍结清。” 对方嘿嘿一笑,口中呼出的浊气似乎都能透过话筒喷到她脸上,“我不要三倍款项,你陪我一夜,怎么样?” 叶溪眉心鼓起,若不是还要用他,她真想把他送进去。 “春哥,这种时候就不要开这些玩笑了,我是真的很急,你帮帮我,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她好商好量,语气都低了几分,“我知道你为了我受苦了,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名叫春哥的男人眯着眼,用舌舔了舔牙,道:“一千万,我让你当上林太太。” 叶溪咬着牙,“你……” 她将后面的话憋到喉中,“行,你帮我。” 挂了电话,叶溪还是有些不安。 春天多风,卷起残云。 将大块的云朵切成碎屑。 她站在窗前,看着刚刚露出嫩芽的柳条被疾风甩得晕头转向,她心里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像是刚刚抓紧的高枝,狂风大作,轻轻松松就被甩了下去。 风雨欲来。 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林合川的心。 想着,她打开灶火,炖上鸡汤。 人见不到,但东西总能送上去。 只要让林合川知道她心里记挂着他就行了。 ------------ 第149章林家要翻天 有了周霖远的帮助,事情顺利不少。 李丽梅的律师约见了刘建国,将李丽梅的想法表达给他,刘建国当即同意。 检察院补充侦查的结果显示此视频确实为拼接视频,不能作为证据,要求警方再次提供完整视频作为证据。 检察院认定证据不足,不予出具起诉书。 这大大为姜榴争取了时间。 从案发到现在已过去将近一月时间,再过几天,姜榴就能办理取保候审,到时候情形会更有利于他们。 只是这内存卡仍旧没找到,仍然不能证明姜榴签字是受人指使,到时候还是会牵连到她。 温玉华正心急,帝都警方打来电话,表示有人递交了相应证据,舆论案有了新的进展。 她大喜过望,忙将这里的一切交给郑乐,自己回了帝都。 到了警局她才知道,新证据都是林合川递交的,上面有李雨桐购买水军诬陷她的交易记录。 她出来时,正碰上李雨桐被传唤到警局。 她冷漠地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扪心自问,她没有任何对不起李雨桐的地方,无论是被惩罚、被开除都是她咎由自取。 擦肩而过时,李雨桐叫住她:“温玉华,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她回头,见对方猩红着眼,脸上满是嫉恨。 温玉华摇头,眸中淡然无波。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得意是什么意思,如果说是看着陷害我的罪魁祸首得到惩罚的话,我很得意。” 李雨桐嗤笑一声,接着怒目圆睁,“果然,我如此都是你害的,你个贱人!” 她暴露出心底隐瞒最深的恶意,“我最恶心你用那种眼神看我,虚伪!你一个没爹没妈的人,凭什么能过得这么好?你找男人能找林合川,凭什么我只能找冯朝阳,每次他在我身上蠕动的时候我都恶心得要反胃。而你,你那时候正在林家的大宅子里和林合川睡在一起吧?” 她语气中的单纯的恨意,“我恨你,恨你故作清高,更恨你踩了狗屎运嫁进林家。” 李雨桐疯到极致,说话都颠三倒四。 温玉华看着她,眼神冷漠,溢出丝丝怜悯。 “你真可怜。” 她只留下这话,未过多解释便离开。 若是之前她对李雨桐还有些怜悯,可如今听到这些话,她心中只有不屑。 明明是她自己不努力,却要把事情怪到别人头上,认为自己生活的不幸全怪别人。 这样的人……只能说她又笨又活该。 身后,李雨桐歇斯底里,崩溃大叫。 温玉华拦了出租去仁爱。 齐星晚留在了帝都照看刘灵,日日都在小群里汇报刘灵的情况。 刘灵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进行康复。 除此之外,她的主治医师知道刘家家境不好,还特意为她们申请了一笔基金用于刘灵的治疗和后续的复健,数额庞大,足够将在仁爱的费用结清。 温玉华检查刘灵的医疗账户,发现那一百万竟一分未动。 她问护士,对方只说费用足够,用不着账户里的钱。 可仁爱的重症监护室住一天就要一万多,李丽梅之前缴纳的住院费早被扣光了,怎么说都得扣一部分才对。 她思来想去,温玉华只能想到是老太太帮她先垫付的药费。 毕竟当初就是老太太帮她进的仁爱。 她去看刘灵,齐星晚正在那看护。 看着她过来,对方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玉华姐,明日叶家要去林家商议婚事,这事你知道吗?” 温玉华只是微微错愕,而后神态自若道:“我不知道。” 她看向刘灵。 二八年华的少女瘦骨嶙峋,如骷髅一般,身上插满了管子。她一个外人看了这些都难受得要命,更不敢想李丽梅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心头一窒,酸意涌上鼻腔。 齐星晚偷偷看她,“玉华姐,你们拿离婚证了吗?” 只一瞬,温玉华收紧眼泪,曲指轻轻敲了敲玻璃墙,摇头,“还没来得及。” 冷蓝色的灯光下,玻璃幕墙映出女人的脸。 温玉华双目含水,面上流露出一种悲悯表情,不知是为了谁。 齐星晚担心她难过,伸手挽住女人的胳膊,声音故作轻巧,安慰道:“玉华姐你放心,等你领了离婚证,我给你介绍男大!一天换一个。” 听完这话,原本冷荡荡的胸腔突然涌来一股暖流。 温玉华转身摸摸她的头,幽默道:“一个不够,我要一天换两个。” 齐星晚大笑,又扯开话题。 温玉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思飘向别的地方。 她在担心老太太。 老太太对她不薄,身体又不好,若是知道了林合川要与叶溪议婚,真不知道她会如何。只盼望林合川能顾及老太太的身体瞒住此事。 手指顶着玻璃,从指尖泛出丝丝冷意。 “我去打个电话。” 她将手指抽离,疾走几步,去了楼梯间。 另一边,林合川斜着靠在门前,目光淡然,道:“奶奶,这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您知道我的性格的。” 男人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插在白玉瓶里的鲜花。 粉嫩硕大的花苞将开未开,只露出个小口,散发着丝丝点点、沁人心脾的香味。 林老太太嘴唇嗡动,许久说不出话。 “你和玉华还没拿离婚证,真就这么等不及要把她领回家?” “嗯,等不及。” 林合川一拍花苞,香气更甚,“给孙子个面子,明天露个面。” 老太太心口一窒,漏气似的呼哧呼哧地喘不上气。 “你,你,不孝儿孙!不孝儿孙!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种。”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男人,“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闹出还没与妻子离婚就把继室领回家的事情。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老爹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当初就该将你老爹溺死在尿盆,林家也不会闹出这么些笑话!” 林老太太被气得不轻,林合川却仍旧一副不惊不楚的模样。 他揪下一片花瓣放在台面上,不疾不徐道:“奶奶,骂我们别把你自己也骂了啊。” 老太太气急,随意捞起个东西便向他身上扔。 林合川没躲,装满热水的茶杯砸在他胸前,冒着热气的花茶水溅了他胸前一大片。 孙姨惊呼一声,青花瓷杯刹那间四分五裂。 “滚!给我滚!” 老太太又摸到果盘旁边的水果刀。 孙姨见状,忙将东西夺下来,劝他:“少爷您快走啊!” 林合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太太,顿了顿,提醒道:“奶奶,消消气,别忘了你乖孙。” 男人转身,又回头接了一句,“孙姨,备好救心丸,我走了。” 这话活要将老太太气死。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孙姨一看,是温玉华打来的,她用手顺着老太太的背,道:“祖宗哟您消消气,玉华小姐打电话来了,您消消气。” 老太太急咳几声,又灌了一杯水,这才缓和下来,只是接过电话的时候还在大喘气,一阵一阵的。 温玉华听得揪心。 “奶奶,您怎么样,我现在去看您。” “不用,不用,乖孙不用来。” 老太太道,“这几天都别来了,林家要翻天!” 她这话咬得极重,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林家这天是怎么翻过来的!” ------------ 第150章贵客 温玉华咬着唇,“奶奶,我将您接出来吧,去浮云湾住。” 老太太眼眸一亮,话还没说出口又止在嘴边。 “不用了乖孙,你忙自己的。我在林家一时,林家就安稳一时,我要真的走了,林家真的就翻了天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苍凉悲哀。 “乖孙,好好照顾好自己,奶奶当你的后盾。” 临挂电话时,她又嘱咐道,“是林家对不起你。” 温玉华眼眶一酸,将手机收回口袋。 她又给郑乐通了电话。 三天后帝都法院开庭审理舆论案,她走不开,将安省的事情交给他。 郑乐拍拍胸脯,保证道:“交给我,我一定找到那内存卡。” 第二天。 林家喜事传遍帝都城。 虽是议亲,但明眼人都知道林叶两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喜事。议亲、订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叶家亲属都在国外,因此今日议亲的客人大都是林家亲属与世交好友。 放眼望去,在座众人皆是跺跺脚就能让帝都商场抖三抖的人。 萧珍珠笑得合不拢嘴,迎来送往,喜笑颜开。 她今日打扮张扬,单是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就值接近八位数,尽显珠光宝气。 老太太不喜奢靡,而萧珍珠却极尽奢靡。 其中婆媳关系可见一斑。 林合川昨夜住在老宅,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丝绒西装,颈间打了个简单的四手结,硬挺的西装背心勾勒出男人健硕的身躯。 他只站在那里,便赢来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百年家族熏养出的子弟自是非凡。 林合川做的事不地道,可没人敢说,只敢恭维。 林家老宅喜气洋洋,擎等着女主角的到来。 另一边,叶溪心脏总是惴惴。 她今日特意换了件深红色暗纹旗袍,带珍珠饰品,长发挽起,用碧玉簪在脑后。 她长相清纯,如今打扮得却带着成熟丰满的韵味,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叶母见她心中忐忑,紧紧抓住她的手。 “溪溪怎么啦?” 叶溪摇头,“没怎么。” 叶父坐在中间,向后瞥她一眼,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自豪,“溪溪今天要与林家订了婚,那我可就是林合川的岳父,林家的颜面谁敢不给?” 叶溪眸色一暗,语气咄咄逼人:“我警告你,不准打着林家的名义招摇撞骗。你也不想让林家知道你是个卖女求荣的货色吧。” 叶父脸色一凝,“叶溪,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推开叶母的手,用湿巾擦了擦指缝,“林家是我自己求来的,与你无关。我只是警告你不要打着林家的名义招摇撞骗,否则林家如何对你,我可不管!” “你——” 话音刚落,车子停下。 萧珍珠笑容满面,林合川更是亲自过来打开车门迎叶溪下车。 “溪溪。” 他伸出手将她扶下来。 叶父脸色凌厉,打开车门时还未来得及转换表情。 看到林合川亲自前来,他表情僵在脸上。 林合川看向他,语气淡淡,“岳父不满意?” 叶溪偷偷瞪他一眼,叶父这才转换过表情,堆满笑意。 “我只是惊喜,林家看中溪溪,我们也高兴。” 他牵着叶母的手下了车。 众人一派和气,共同进了门。 三分钟后,林合川与叶溪牵手进门的图片传遍八卦小报。 齐星晚心惊,担心温玉华刷着会难过,忙去找她。 没想到温玉华心思根本不在这,她正靠在重症监护室前,端着卷宗细看。 齐星晚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委屈,像是一粒微小的种子落在心房,生根发芽,将心脏的养分一点点汲取,最后只剩下一栋空壳。 这委屈不为自己,而为温玉华。 不止齐星晚,郑乐看到照片更是抓狂。 他拨通林合川的电话,接听的却是个甜腻女声。 “阿乐。” 叶溪笑意盈盈,“合川在忙,有事吗?” 郑乐抿着唇,语气冷冽,“你把手机给我哥,我找他。” 叶溪捧着手机,看向林合川。 男人正与一人聊天,说是聊天,只是对方说一堆,他应一句,不落对方面子而已。 “我说了合川在忙,待会儿我会让他给你回电话的,先挂了。”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而后不放心地将手机关机锁屏,扔到客厅。 今天是她最重要的日子,一定不能被人打扰。 “合川,你的手机突然关机,我让保姆拿下去充电了。” 她盈盈一笑,走到男人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对方见此,立刻止住话题告辞。 林合川在想其他的东西,没理她。 叶溪紧了紧胳膊,男人这才察觉到她似得,不动声色将手抽出来。 “你说什么?” 叶溪眸色黯淡,将目停留在那只手上。 “我说你的手机关机了,让保姆拿下去充电。” “嗯。” 男人淡淡点头。 萧珍珠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拉住叶溪的手,“溪溪,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叶溪脸色一羞,“萧阿姨……” “该改口了。”萧珍珠挽着她的胳膊,又对林合川道:“合川,现在开始吗?” “不急。”他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接着望向厅堂,“我请了两位贵客还没来。” “哪家的客,怎么摆了这么大的阵仗,真不把我林家放在眼里了?” 萧珍珠不满,拉着叶溪的手破口大骂。 叶溪却莫名觉得心虚,她总觉得林合川话里有话。 “合川,等谁?” 她甜甜一笑,掩饰内心的慌张。 林合川淡淡瞥她一眼,指着门口,道:“人到了,就等他。” 叶溪转眼望去。 只见李雨桐站在门前,怒气冲冲。 看到叶溪,她的理智几乎被怒火烧得无一残存,“叶溪,你个贱人,不得好死!” 霎时,满堂静默。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阵风从门前刮到厅内,接着就是一巴掌。 啪—— 叶溪脸颊红肿一片,高高耸起。 在场众人惊愣在原地,竟是齐齐看着叶溪单方面挨揍。 还是叶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护住叶溪。 “你是谁?” 萧珍珠紧接着反应过来,命人拉住李雨桐。 “保安!保安在哪里!都在哪里!” …… 宴会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 第151章真相大白 两人浆糊似的,来了三四个人都拽不开,东拉西扯,她硬拽着叶溪的头发不松手,破口大骂。 众人在骂声里东拼西凑,终于找出真相。 原来之前的舆论案是叶溪一手策划,只为了早日逼走温玉华,嫁入林家。 她答应李雨桐事成之后将人送到美国,可没想到事情败露,叶溪竟然找人要害她于死地,幸亏她福大命大才躲过一劫。 李雨桐不是好惹的,别人说她一句就得还十句的主儿,面对叶溪更是换着花样地骂,令人听得面红心跳。 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叶溪已变得狼狈不堪。 挽在脑后的玉簪子不知踪影,发髻散落下来,头顶还隐约秃了一片。 暗红色旗袍皱巴巴的,领口崩开两颗扣子,露出洁白的皮肤。 她瘫坐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尚有些迟钝。 李雨桐咄咄逼人,看那模样仍旧不解气,还是想再来几拳。 叶母哆哆嗦嗦搂着叶溪哭泣,叶父竟是躲到了叶溪身后,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合川眼底浮出一丝笑意。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老太太来了。 众人像是见了救星,蹒跚走来的老太太莫名生出一股豪壮之意。 “不是议亲吗?这是干什么?” 萧珍珠让出一条道,老太太高坐堂上,目光凌冽逡巡一周。 “说啊!” 还未等众人开口,李雨桐倒是先告了状。 “林老太太,你们林家的儿媳害我坐牢,这事你管不管?” 老太太眼神一扫,惊得李雨桐双腿不自觉酸软,差点就要跪下。 只这一眼,她才记起老太太的赫赫威名,态度恭敬许多。 “你这未过门的儿媳设计陷害温玉华,造谣诬陷,之前那些黑料舆论都是她的手笔。” 李雨桐指着叶溪。 众人目光落到叶溪身上。 她此时也缓过劲来,意识逐渐清醒,听到这话,她死不认账,道:“李小姐,我不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恶意,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我陷害玉华,有证据吗?” 她目光阴冷,死死咬着牙。 李雨桐哑口无言。 证据,她来得匆忙,哪有证据。 叶溪见她的模样松了口气,只是这气刚松一半就潦草止住了。 她的目光看向门外。 万和提着牛皮箱悠悠进门,身后还跟了个刀疤脸。 叶溪一愣,顿时面色惨白。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她手足无措,目光撞进林合川的眸中。 男人的眸子冷淡默然,看她的眼神中流不出一丝爱意。 像是博爱但又冷淡的神,众生万象对他只是一场戏。 杂乱的环境中,他精致华贵的西服外套没有一丝褶皱,脸色不变,嘴角勾起不紧不慢的笑意,与狼狈的她对比鲜明。 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狗屁的林太太,全是林合川的谎话!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娶她,也没想过要放弃温玉华。 是她太天真! 刀疤脸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溪溪,又见面了。” 众人不解,目光在两人间逡巡。 万和贴心解释,道:“这位是叶小姐的前男友,为救叶小姐毁容,差点丧命。后被叶小姐诬告偷盗,刚刚出来不久。” 众人了然。 而后,万和又从箱子里翻出三个牛皮纸袋。 “各位请看,这一份是叶小姐诬陷林太太的证据,里面是她与李雨桐的通话往来和购买水军的票据证据。” 万和又指着另一份,“这一份是叶小姐买凶杀人,妄图掩盖事实的证据。” “这一份是叶家资产清算证明和被叶先生所蒙骗的受害人的资料。” 他将证据一一介绍,而后道:“林总已将证据递交到法院,只等法院开庭,真相大白。” 两个人,三份证据,将叶溪锤得死死的。 叶先生面色慌张,嘴里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你,我,林总,我是美国国籍,你们无权处置我。” 叶太太搂着叶溪哭泣。 林合川缓缓一笑,“叶先生放心,你是美国人,自然要被美国法律制裁,我今日不针对你,只针对叶小姐。” 叶溪面如死灰,听到林合川的声音才抬起眸子。 “林合川,你故意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设下的局对不对?!” 她抹了抹脸,挣脱叶夫人的怀抱站起来。 “从我父母踏入林家的第一步开始,到搬家,再到议亲,都是你算好的。先是让我放下戒备,再借搬家的名义拿走证据,再到今日的制裁,你好狠的心!” 叶溪咬着牙,“我可是救过你一命!” 听到这话,林合川这才将紫砂杯放下,目光淡然扫她一眼。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叶溪耳朵里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你知道?” “知道。” 一旁的保姆重新倒了杯茶,男人捏起茶杯。 “买凶杀我,然后再以命护我,既将劫匪解决,又得我一个恩情,好算盘。” 叶溪抿着唇,环视一圈,眸光一亮,猛地扑到怔愣在一旁的萧珍珠身上,流泪乞求:“萧阿姨,您帮帮我,您不是说把我当成亲女儿的嘛,帮帮我。” 萧珍珠刚被吓到,如今见叶溪扑上来,下意识向她踢了一脚。 “你滚开,滚开。” 她哪里是喜欢叶溪,是喜欢叶溪的身份而已。 现在叶家都变成骗子了,她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 萧珍珠顾不得颜面逃走了。 叶溪被这脚踢得透心凉。 没人能救她了! 众人惊愣在原地。 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实在太戏剧化了。 这是他们能听到看到的东西吗? 林合川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叶溪像是个丢了魂的木偶娃娃,眼中没了光彩。 她看向林合川,哈哈大笑,像是失了心智。 “林合川,你揭穿我又怎么样,你能得到温玉华的心吗?你把她伤透了!” 叶溪已然疯癫,“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孤独终老,永远得不到温玉华的心!”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向林合川。 男人定定地坐在椅子上,金尊玉贵的模样睨着她。 “万和,将叶小姐带下去交给警局,就说她是投案自首。” 他的目光又扫过另外两人。 “这两位也带走,都是投案自首。” 林合川站起身,向在场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各位见笑了。” “若是想在林府吃个便饭的,就请留下,若是还有事,就请各位自便。” 林合川笑着道:“今天的事情给各位添麻烦了。” 众人摇头,一个两个的都匆匆离开。 没多会儿,大堂便空了一片。 老太太不声不响地走过来,敲敲他的脑壳, “臭小子,打算盘都不告诉我了是吧!还记得当初是谁教你认算盘珠子的么!” 她气,气林合川做这些事竟然不透露一点风声。 她又喜,喜林合川如此缜密不动声色,以后林氏交给他也能放心了。 “奶奶,我要是给您说了,您今天不得喜气洋洋地过来祝贺,那不就露馅了。” 林合川笑一声,提醒道:“昨天您扔我的那杯茶我可记住了,崭新的衣裳,您得赔。”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摸摸他的头,“我活了大半辈子,演个戏有什么难的。” 她又问:“玉华知道这事吗?” 林合川摇摇头。 “那还不快去解释,再晚了连老婆都没了!” 她用拐杖捅了一下男人,让他快些过去。 ------------ 第152章遇险 林合川赶到仁爱时,温玉华正下楼准备吃饭。 她低着头,手里捧着的手机上密密麻麻地记了许多笔记。 后天就要开庭了。 叮—— 电梯响了一声,广播中优美的女声喊“一楼到了”。 她低着头,随着人流出去。 屏幕上忽然投射出一道阴影。 手机亮度猝然减小。 她蹙蹙眉,余光瞥见一抹暗红。 脚步没来得及停住,额头结结实实撞上那抹红。 嗡的一声,她抬头,还未发怒就看见了男人灼热的目光。 “阿玉……” 林合川忙扶住她,“怎么样?没事吧?” 温玉华捂着额头,感受到男人大手碰触她胳膊的温度,立刻甩开。 “别碰我。” 女人语气冷漠,将手机塞到口袋,绕过他离开。 林合川追出去。 “阿玉。” 温玉华像是听不见似的,脚步愈发迅速。 前两天帝都来了场倒春寒,气温急转直下。 她是从安省直奔了医院,身上只穿了件灰色毛衣。 步子刚迈出大门,穿堂风就涌了过来。 带着零下温度的风透过毛孔钻进脊骨,自内而外的寒意,她打了个冷颤。 这时,林合川追上来。 “阿玉,你是不是听说我今天与叶溪议亲?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没想过和她议亲,也没想过和她在一起,我那是为了诈她。” 温玉华步伐不停,语气冷漠。 “林总,我不管你与谁议亲,我们已经离婚了,麻烦你与我保持距离。” 林合川跟着她,心脏扑通通地跳:“阿玉,还没拿离婚证,我们还没离婚。” 温玉华脚步停下,转过头看向男人,“你觉得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男人心中一紧。 女人说这话时,脸上竟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滚了滚喉结,心下紧张起来。 “你爱我吗?” 温玉华偏过头没答话。 “那你恨我吗?” 他激动地攥紧女人的胳膊。 “不爱,更不恨。” 她眸光冷淡,“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尖厉的风声拂过耳畔,吱吱作响,让人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林合川心里仿佛生了个小洞,那小洞慢慢扩大,直到变成一个大洞。 穿堂风顺洞趾高气扬地钻进来,又趾高气扬地冲出去。 见他呆愣,温玉华挣脱开他的桎梏,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合川嘴中念念有词。 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 舆论案如实开庭。 开庭当天,媒体记者围住法庭大门,将进出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场案子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全网关注。 豪门、隐婚、第三者……满足了看客的好奇心。 此刻又迎来反转,哪家媒体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大新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 林合川一改往常的形象,今日穿了身休闲十足的套装,戴着墨镜,雅痞贵气。 温玉华坐在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 她作为原告,也作为律师。 女人今天只化了个淡妆,精致干练,气场全开,秒杀一切所谓的人间富贵花。 男人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来,像把刷子轻轻扫过。 她偏头,只见男人戴在脸上的墨镜。 席上窃窃私语。 有人将两人的照片传到网上,配文“金童玉女”。 评论区一片惊讶。 “这是林太太???” “姐姐杀我!还缺老婆吗?” “林总林总,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婆啊,还记得我吗?” “有钱人又不是瞎子,就这位和叶溪一比,那肯定是这位啊!” “听说两人还是高中同学,青梅竹马最好磕了!” 齐星晚坐在旁听席上,刷着手机乐了,给每一条夸夸的评论都点了赞。 法官的法槌一敲,正式开庭。 先是原告举证。 林合川收集的证据本就详细,温玉华又详细整理一番,在法庭上的发言更是逻辑缜密,无懈可击。 叶溪败诉。 李雨桐败诉。 法官当庭判决,叶溪与李雨桐构造、传播虚假信息侵犯了温玉华的名誉权,构成侮辱、诽谤罪;且组织水军、买水军构成非法经营罪。 数罪并罚,处三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事情真相大白。 叶溪不服,叫嚣要上诉。 “温玉华,你害了我,就是你害了我!” 她神色癫狂,“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就是林太太了!” “都怪你!都怪你!” 温玉华站在原告席,冷面睨着她,并不言语。 叶溪与李雨桐本质上都是一种人,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往上爬这无可厚非。 但她们太容易嫉恨别人,认为自己的不幸全部都是别人带来的。 从不反思自己。 叶溪形状癫狂,被媒体拍下。 她与温玉华的事情结束了,可林合川早已雇凶杀人的名义又起诉了她以及那位“春哥”,当然其中的案子往来就与温玉华无关了。 结束案子,她马不停蹄赶往安省。 姜榴已在拘留所待了一个月,内存卡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头绪,这案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临走前她特意去了一趟仁爱,嘱咐齐星晚照顾好刘灵,又打了通电话给老太太。 老太太的情绪好了很多,说话都是中气十足。 “乖孙找奶奶什么事情啊?” “奶奶,我的案子胜诉了。”她嘴角勾起,又道:“但是我朋友的案子还有问题,我得再去安省一趟,回来之后我去看您,到时候您别生气。” 老太太笑呵呵地应下,又道:“让合川陪你去?他最近没事。” 温玉华拒绝,道:“我与他要离婚了,在一起不方便。” 老太太没再多说,跳过这个话题,只说让温玉华回来之后聚一聚。 女人挂了电话,正好赶到机场。 她的飞机四点起飞,到安省时正好是半夜。 她打电话让郑乐接她。 下机时,郑乐发来消息,说是机场里面不好停车,他在机场外面等她。 温玉华回了个好,拽着行李走出机场大门。 刚刚出去,便有一个面善的男人跑过来,问:“是温女士吗?” 温玉华心中疑惑,留了个心眼,摇摇头,“不是。” 那男人不依不饶,“是郑乐先生让我来接你的,你不是温玉华温女士吗?” 温玉华听到郑乐的名字,心中戒备微微放下,但仍旧道:“不是,我朋友来接我的。” “那是弄错了?” 那人挠挠头,憨厚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哈,是我搞错了。” 他背过身时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温女士吗?我记得是的啊……” 温玉华动了动嘴唇,“等等。” “你说是郑乐让你来的?” “嗯嗯。”对方忙点头,“是郑乐先生,他说机场里面车太多,我先带您出去。” 说着,对方伸出三个手指,嘿嘿一笑,“他说带出去付我三倍的车费呢!” 温玉华汗颜,这倒是郑乐能做出的事情…… “行,我就是温女士,我跟你上车。” 那人一听,赶忙接过温玉华手中的行李包,道:“车就在那边,您快来。” 温玉华跟着那人走到车前,郑乐的电话打过来。 她接通:“喂?” “玉华姐,你还没出来吗?” 郑乐问她,“要不然我进去?” 温玉华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心中警铃大作,“你没让人来接我?” “没有啊,我没有啊玉华姐,你在哪?你现在在哪?” 郑乐的声音急切起来,“你,你别上车!” 女人只感觉身体僵住,头脑缺氧一般嗡嗡的叫。 她松开车门,对那人道:“我不坐了,你把行李给我!” 话音刚落,面前的车门被大力推开,她一个不注意,被人挤进车里…… ------------ 第153章绑架 林合川最近忙得要命,滨海的案子还没成功,那位“华人”一直以高于林氏百分之五的价格与其对峙。 林合川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指使,可他让万和去查却没个线索。 这倒是奇怪。 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走到迈巴赫前打开车门。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是万和的号码。 他打开,只见温玉华发来一个“救”字。 救? 救谁? 正想着,郑乐打来电话。语气急促。 “哥,我嫂子被人绑架了,就在安省机场,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是谁绑的,你快来,我现在在警局,先挂了。” 短短的说了那么几句话,郑乐便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一辆疾驰的迈巴赫冲出地库。 路灯迅速闪过,映出男人的脸。 林合川黑着脸,双手紧攥成拳,一层怒意在脸上滚了又滚,炙热地拷打着他的神经。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行车道空无一人,连周围的几座CBD大楼都鸦雀无声。 黑夜隐匿着迈巴赫车身,游鱼般穿梭在大街上。 电话响了一声被接起。 “万和,最近的去安省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男人语气深沉,带着隐隐而不可察觉的怒意。 万和的语气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懵懂,他忙打开软件搜索。 “今日的航班已经没了,不过可以中转,最快五个小时可以到安省。” “太慢,我要最快的!” 林合川攥住方向盘,“不管什么代价,我要最快的!” …… 无边的恐惧一下下地捶打着温玉华的心脏。 她的嘴被胶带封住,眼睛被黑布蒙住,双手双脚都被缠住。 动也动不得,喊也喊不得,看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耳边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车子疾驰的声音。 他们是谁?要带她去哪儿? 温玉华咬紧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镇定、冷静才有最后一丝希望。 滴滴滴—— 喇叭响了三声,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温玉华努力分辨着方向,她被粗鲁地推下来带到一个房间。 这房间应该是卧房,身下是布料粗粝的床垫。 她轻轻嗅着,空气中带着潮湿和淡淡的霉味,这地方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 时间如同潮汐,去而复返,一遍遍冲刷着人的意志。 人们惧怕的往往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未知的恐怖。 温玉华想到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上面详细介绍了古代刑罚的残酷,其中有一项叫“幽闭”。 通俗来说称为关小黑屋。 幽闭刑罚的残酷性在于它不仅仅是一种身体上的惩罚,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犯人在长期的禁锢和折磨中,会逐渐失去对生活的希望和信心,最终可能导致精神崩溃或死亡。 思绪飞远,压制了女人心中的恐惧。 温玉华心中坚定这是对方给的下马威,目的就是为了摧毁她的意志。 对方越是如此,自己更应越是心安。 这样想着,女人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不久后,汹涌的困意席卷大脑,迷迷糊糊的,她竟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醒了?” 耳边乍然响起一道浑厚憨厚的声音,“这都能睡得着。” 温玉华眉心一跳,挣扎着坐起身,“你是昨晚的司机?” “是,我叫宋鹏远,鹏远建筑的老板。” 那男人应下。 温玉华依旧被蒙着眼,只能靠声音分辨对方的动作。 “温律师,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左右踱步,声音在女人耳边盘旋,“能带着那两个不着调的富二代在我眼皮底下翻出浪花,真是不一般。” 宋鹏远脚步停下,“你要是个男人,我绝对要交你这个朋友。” 温玉华被蒙着眼,但仍旧能感受到投射在身上的阴冷目光,令人胆寒。 那目光盯了她许久,对方又开始踱步,气定神闲,“告诉你,从找律师开始,内存卡、抢劫、被酒店驱赶都是我的安排。我本意不想动你的,只想赶走你,让这事尽快过去,可你太执着了。” 温玉华忍不住问他,“你知道我们的底细?” “知道。”他语气揶揄,“不清楚你们的底线我敢动你们?” “郑家的业务在北方和欧洲,齐家更是早早就举家搬迁到了北美,我们互不相干。况且我没动他俩,郑家齐家找不到我的头上。” 温玉华心里咯噔一下,又听他说。 “至于你……”宋鹏远停顿一下,“你若现在还是帝都林家明面上的太太,我是真不敢动你。可你现在不是林家太太了。” 他哂笑,喉头涌动,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 温玉华心里恶心,身上泛起鸡皮疙瘩,“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狠厉。 他猛地靠近女人,向后扯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拧住女人的脸。 “林太太,你知道你身上最迷人的地方是什么吗?” 温玉华头皮一痛,被对方的力气牵制住,迫不得已仰起头。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浮在女人额头,明明是暖阳,却冻得人心发慌。 没等女人回答,他自说自话道:“第一是你的美貌;第二是你的身份。” 宋鹏远舔舔嘴唇,大手游移在她身上。 “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尝尝林合川的女人是什么味道。” 温玉华被扯得头痛,胸口一闷。 不知从哪忽然爆发了一股力气,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她不知踹到哪里,对方狠狠倒吸一口冷气,怒气愈发旺盛,“温玉华,我要你死在男人身下!” 温玉华心惊,大叫一声:“等等!我是林老太太的干孙女,你不怕林家来找你麻烦?!” 听到这话,对方一愣。 只是温玉华心还未放下,就听见对方哈哈大笑。 宋鹏远向前疾走几步,俯身按住温玉华,语气狠辣。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上面有人护着,况且林老太太一个快死的老东西,怎么为你报仇?死了之后来找我吗?” 温玉华咬着牙,攥紧拳头蓄势,只是双脚还没碰到对方就被一把握住。 “想要故技重施?” 宋鹏远冷笑,扬起手重重落下。 霎时,女人右耳嗡嗡作响,脸颊高高肿起,带着清晰的五个巴掌印。 她被打昏,浑身瘫软,失去意识。 对方趁着机会解开女人的外套,想再往下一步时,门外却传来异响。 只听见一声闷哼,房门被重重敲响。 “谁!” 敲门的人没说话,仍旧在敲。 声音咚咚作响,搞得人心烦。 他不满地松开女人打开门,“谁他妈让你敲门的,我……” 话没说完,一只拳头带着狠厉的劲风扑面而来。 他躲闪不及被打翻在地,惊叫一声,正中眉心。 ------------ 第154章脱险 宋鹏远被这拳头打得昏迷意乱。 “你他妈是谁?” 他捂着脑袋想要站起来,却看到一只暗红色的裤腿冲着命根踩过来。 他心里大惊,屁滚尿流地躲到墙边,依旧没看清来人。 “你他妈敢动我,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迎面又冲来一个拳头,沉默中带着暴怒,用尽全力。 这次他躲无可躲,被击中左眼,剧烈的疼痛顺着经络传遍全身,差点要了半条命。 宋鹏远的身体顿时被卸了力气,心里直骂娘,养了这么多保镖连一个人都拦不住,都是什么废物! 他捂着眼,心下发狠,仔细听着对方的拳风,惊险躲过。 对方攻势更甚,拳拳直击命门。 他被逼到墙角,眼前是黑红色的血迹,顺着脑门留下。 “等等!” 宋鹏远喊道:“就算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怎么招惹你了?” 话音落下,对方果然没有了动作。 他心中庆幸,一只手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另一只手偷偷摸到身后。 眼前的血迹被擦干,视线清明起来,却正对上来人阴狠的目光。 “林,林合川?!” 男人脸色阴沉得骇人,身上的暗红色西装衬得他如同刚从鲜血中走了一遍,浑身带着嗜血的气息。 像虎,像豹,狠狠盯着猎物。 “明白了吗?” 男人压抑的声线里藏着极致的隐忍。 他攥紧拳头,鲜血顺着骨节一滴一滴落下,在地上流出一小滩血迹。 宋鹏远双腿一软,他慌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林合川要杀人! 意识到这点,宋鹏远手比脑子快一步,从身后摸出枪管对准面前的人。 “别动!” 林合川身体一滞。 他望着黑洞洞的枪管,眉眼阴翳,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宋鹏远咬着牙,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手指紧紧攥住把手。 “林合川,你我无冤无仇,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合川目光瞥向温玉华。 女人正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住。 她的外套已经被脱下来,贴身的粉色衬衫解开两个扣子,露出精致白皙的皮肤,胸脯起起伏伏,不知是昏迷还是清醒。 温玉华的右脸高高肿起,在阳光下透着丝丝血渍,上面刻着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宋鹏远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哂笑一声,吐了口血唾沫。 “嘿!林总这是意犹未尽?要不你先?” 他语气轻佻,仗着手里的玩意儿肆无忌惮地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两王一后的把戏我可很久都没玩过了,今天林总大驾光临,我不介意陪您玩玩。” “放下枪,我还能放你一马。” 男人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冷淡。 这时,女人竟然有了动静。 她轻咳几声,从喉中喷出一滩血污。 温玉华其实一直都有意识,只不过耳朵嗡鸣,喉咙堵着东西,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 但她知道有人冲了进来,也知道这人是林合川。 她太熟悉男人身上的味道了。 “林合川?” “我在。” 男人答话,声音带着风尘仆仆的喑哑。 “你怎么来了。” 连温玉华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腔调。 空气中散发着香柠檬的味道,或许是因为这,女人的眼眶有些酸涩。 她紧咬着下唇,堪堪忍住。 “来带你回家。” 林合川语气温柔。 接着,他目光阴沉,望向宋鹏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放下枪,我饶你。” “狗屁!” 宋鹏远止住两人,挥了挥手里的家伙,“别给我搞什么情深的把戏!林总,我这可是正经家伙,专门让人从国外搞来防身的,你猜里面有几颗子弹?你再猜几颗子弹能让你丧命?” 他勾起唇角,道:“我也给你个机会,给我跪下,跪下我就饶你们一命。” 男人低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抬眸,“真的?” 宋鹏远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黝黑的枪管,突然哈哈大笑。 “都说帝都林家高高在上,我看你林合川不过是个怂蛋而已!什么狗屁金字塔顶端,什么百年世家,这么深厚的家底竟然养出了一个懦夫,也不知道林家列祖列宗会不会在底下骂娘!” “林合川,你说什么?”温玉华讶异地张着嘴巴。 她不敢相信这男人竟真的会同意这种要求。 林合川并未因为他这番羞辱的话发怒,目光反而愈加平静。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 “当然!我宋鹏远说话算话,你给我磕头,我饶你们狗命!” 他目光流转,在温玉华身上徘徊,笑容阴狠,“不过我要让你亲眼看我干死这个女人。” “林合川!” 温玉华不敢相信,她声嘶力竭,眼眶的酸涩再也止不住。 “别答应他!我们再等等,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你要是跪了,怎么回家面对奶奶。林合川!” “住嘴!” 宋鹏远举起手,按下扳机。 “砰”一声,女人惊呼。 黑黝的枪管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惊起一片山鸟。 “我只问你,你同不同意?” 宋鹏远目光紧紧盯着他,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林合川攥紧拳头,“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什么都同意。” 听到这话的宋鹏远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什么狗屁林家,统统是废物! 他就是要踩在林合川头上,就是要踩在林家头上! “跪!” 宋鹏远用枪管指着男人的头,目光灼灼。 耳边传来女人低低的泣诉声。 林合川低着头,右腿缓缓弓起落在地上,左腿踩住地面。 宋鹏远嘴角勾起弧度,目光中印着迫切,洋洋得意。 这时,男人缓慢的动作忽然变得迅速起来。 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宋鹏远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脚腕一痛,竟是被男人甩了个扫堂腿。 他身上本就有伤,这么一撞,直接是跪倒在地。 手肘脱力,枪被甩了出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暗红色的影子一闪,再睁眼时那把枪就到了林合川手里。 宋鹏远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起来。 他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林合川慢慢靠近他。 黑洞洞的枪管。 就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稍不注意就能将自己劈开。 “林,林总,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话音刚落,“砰”一声。 男人竟然扣动了扳机,子弹狠狠嵌在宋鹏远右膝盖上。 “啊——” 灼热的疼痛炙烤着他的血肉。 子弹狠狠扎在他右膝盖深处,宋鹏远痛地惊呼,死死咬住牙关,“林总,我干爹可是安——” “啊——” 林合川又射出一发子弹。 这次是打在了他的左膝盖。 宋鹏远额上被疼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抬头。 林合川面色冷漠,高傲矜贵,看他如同看猪看狗。 他觉得这男人一定是个怪物,怎么会有人杀人不眨眼? 宋鹏远挣扎,“林总,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你也会身败名裂!” 话音刚落,又是一发子弹狠狠射进他的身体! 接连几发子弹,死死地将宋鹏远钉在地上。 溅起的血液迸溅到男人脸上,他抬起手,慢慢拂去。 枪里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 ------------ 第155章法律处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合川忽然收起手枪,冷睨他一眼,朝女人踱步而去。 宋鹏远松了口气。 心惊胆战之后,他才感受到从身体传来的巨大痛楚。 一波又一波,席卷全身。 林合川走到床边。 女人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看起来是被吓得不轻。 也是,温玉华自小在和谐友爱的社会里长大,哪里见过那种东西。 他放下枪管,抬手轻柔地解开蒙着女人眼睛的黑布,再抬手轻轻捂住她的双眼。 “林合川?” 女人声音颤抖,黑睫扫过男人掌心,带着酸酸涩涩地味道。 林合川手心一痒,心脏酸酸软软地,“没事,我没事。” 他用双臂围住女人,单手解开捆住她手脚的麻绳。 麻绳粗涩,温玉华细皮嫩肉的,被勒出一道血印,有的地方已经结了痂。 他怜惜地拂过伤口,问:“疼不疼?” 女人摇头。 “之前会疼,现在不疼了。” 男人没说话,静静地抱着她,用手捂着她的眼睛。 香柠檬带着咸湿海风的气息钻入鼻腔,一下一下地抚慰着女人的心脏。 告诉她没事了,很安全。 女人吸吸鼻子,“我好了。” 林合川这才慢慢松开手,一点点地让光线溢进去。 温玉华面前出现一道亮光,她这才看清男人的身影。 林合川依旧穿着昨日的暗红色西装,只是西装不知为何变得深浅不一,有些地方更暗一些。 他应该是一夜都没睡觉,眼下泛着椭圆的一道青黑,胡茬又茂密地钻了出来,眼神疲倦但充满爱意,简直要把人看出水来。 温玉华问:“你怎么来的?” “我说了我会魔法,当然是飞过来的。” 林合川语气揶揄,“我在帝都听到一个声音,说‘我遇到危险了,林合川这个狗东西怎么还不来救我’,我就顺着声音过来了。” 温玉华皱皱眉,下了床,道:“我才没说这话。” “是,这是我说的。” 林合川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住她的视线,“走吧。” 温玉华后退一步,眼底显出愤恨。 “等一下,还有件事。” 女人直接越过他,眸光直视躺在血泊里的男人。 她慢慢靠近,在他身旁蹲下,接着高高扬起手—— 啪! “这一巴掌是为你打我!” 啪! “这一巴掌是为阿榴!” 啪! “这一巴掌是为因为你的私欲受到伤害的那些人!” 她气喘吁吁,掌心冒着热气,混合着血液。 林合川眸中闪过一丝惊愣,而后勾起笑意,牵起她的手,用西装将她手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你亲自动手,脏了你的手。” 男人低声道,将一把带着他体温的东西塞到她的掌心,“用这个。” 温玉华看向掌心。 是一把沉甸甸的黑色铁疙瘩。 她抿紧嘴唇,眼中迸发出恨意。 宋鹏远如今已经被废,毫无威胁。 他看着温玉华,眸中闪出惊恐,不断求饶,鲜血混着唾液自嘴里溢出,恶心极了! “饶了我,饶,饶我……“ 狭黑的枪管就堵在脑门。 女人只要微微用力,就能要了他的命! 许久,温玉华松开手指,将东西归还给林合川。 “他该被法律审判。” 温玉华是名律师,开学第一课学的就是要以法律为准绳处理一切事务。 宋鹏远是死是活,应当交给法律审判。 林合川笑了一声,道:“算你走运,我太太是个律师,很专业的律师。” 他将枪卸了子弹,塞到宋鹏远手里,这才跟上温玉华的脚步出门。 门外,安省警察已经制服了院内所有人。 林合川忧心忡忡,“何队,宋鹏远很可能涉嫌走私和违法持有枪支,他在屋内开枪时不小心走了火,炸伤了自己,何队一定要小心。” 对方脸色一僵,猛地绷紧。 “是,谢谢林总提醒,我有数了。” 他点点头,牵着温玉华走出大院。 站在门口,女人这才发现她被带到了个山沟沟里,这里四面环山,唯有一条路进出。 这么偏僻的地方,林合川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面前停下一辆劳斯莱斯。 万和从驾驶座下车,为两人打开车门。 温玉华面露狐疑,问他,“你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林合川身体一僵,给万和递了个眼色。 后者顿时领悟,上前道:“太太,从宋鹏远房间翻出的内存卡,您看是不是姜小姐的?” 果然,这话成功将温玉华的注意力转移。 她接过东西观察良久。 “有电脑吗?” 万和立刻转到车子后备箱掏出电脑和移动电源,将内存卡插了进去。 姜榴性子大大咧咧,文件夹也弄得七零八碎,温玉华找了许久,终于找到姜榴嘴里说的那些照片。 不止是照片,还有视频,特意点开了对方的头像,一目了然。 温玉华点点头,是这。 她将内存卡仔细收起来。 三人上了车。 温玉华这一天可谓是惊险无比,耗尽了她的心神意志。 车厢内温度适宜,摇摇晃晃更催人眠。 慢慢地,她竟是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竟是到了床上。 柔软的大床软软绵绵,像是踩在云朵。 屋内的窗帘被拉上,只留了个昏暗的床头灯,不刺眼。 她记得自己是在车上,怎么就到了床上? 女人翻了个身,意识这才清醒一些,认出这是林合川在安省的别墅。 房门轻轻被打开。 “醒了?” 来人逆光,只看出身形。 她点点头,嗓子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喝点粥,你一天没吃饭了。” 男人转身关上门,端着小碗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温玉华这才看见,林合川已经换了身衣服。 灰色的家居服,腰上的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男人刚刚洗完澡,发尾还湿漉漉得泛着洗发水的香味。 凝结的水珠滴在肩膀处,而后顺着肌肉滚进胸膛。 温玉华接过小碗,喝了一口。 是甜滋滋的银耳粥。 “万和已经将内存卡交给警察了,你放心。” 他道:“姜榴很快就能出来。” 女人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便再不说话。 屋里安静的很,只有温玉华吃粥时碗勺相碰的声音。 骨瓷碗,白瓷勺。 都比不得女人双手白嫩细腻。 男人的喉结滚了又滚。 温玉华吃完粥,林合川伸手接住小碗,顺势攥住她的双手。 女人心头一跳,蹙眉防备,“你干嘛?” ------------ 第156章无声交锋 温玉华抬眼一看。 男人眸色深重,如同黝黑洞穴,瞥一眼便会沉在里面。 女人皱眉,用力拽出双手。 “还有事吗?没事你先走吧,我还想休息一会儿。” 林合川没有动作,绷起面膛轻声问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温玉华没说话,拽起薄被翻身背对他。 “阿玉……” 林合川目光晦暗不明,“我是担心你会出事。” “鹏远在安省经营多年,背靠大树,根基深厚,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男人慢慢解释,“你身边有郑乐、齐星晚在,他可能会忌惮于郑、齐两家的威慑不敢动你,可我怕他会下阴手。我当时又忙,不能时时待在你身旁,实在害怕你出事,就出此下策。但我并没有想要不管不顾的意思,我早早让万和联系了相关律师,只等收集证据将他们一举拿下。” 他将手中碗放下,大掌轻抚女人脊背。 “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锲而不舍,也没想到周霖远会插一腿。” 女人换了件睡衣,这睡衣还是他换下的。 棉麻料子柔软透气,上面还印着跳脱活泼的黑白色小狗。 温玉华依旧没说话。 林合川叹口气,满腹委屈。 “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出叶溪藏的证据,主动献身。奶奶差点没打死我,还说我是不肖子孙,应该将我出生就溺死在尿盆里。” 男人嗓音低沉,语气却委屈巴巴的,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温玉华轻笑一声,骂道:“你那是活该,奶奶最疼我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真相大白之后我埋怨她偏心。” 林合川听见女人的语气溢出丝笑意,趁机而入,问道:“那你回去之后和我回家看看奶奶好不好?” 男人问她。 温玉华回过头,“我早略过你答应奶奶回去看她。” 女人此刻没了睡意。 一想到证据找齐,阿榴不久后就能出来,她心里就激动,迫不及待想起来整理案子。 “好啊你们,可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现在倒是直接略过我了。” 林合川跟着她的脚步走出卧室。 女人抬手扎头发,向后瞥他一眼,没说话。 林合川看着她,心里像是被灌满蜂蜜似得。 甜滋滋。 真不明白女人的手为什么这么灵巧。 尤其是温玉华,扎个头发都这么赏心悦目。 “对了。”林合川想到一件事,“能不能把周霖远介绍的律师换掉?安家的那个不专业。” 女人冷睨他一眼,“不能,我相信安律师。” 正说着,门铃响起。 温玉华去开门,见周霖远气喘吁吁跑来,面色紧张,往常的风雅矜贵不知被抛到了哪里。 “玉华!你没事!” 他伸手紧紧攥住女人的腕,语气急切,模样像是担心她受到什么伤害似得。 “我没事啊。” 温玉华只觉得周霖远的模样实在莫名其妙,问他:“你怎么来了?之前你不是说要回帝都了吗?” 周霖远面色一顿,嚅了嚅唇,才道:“安省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我明天才回帝都。” 话音刚落,温玉华身后便浮上一层熟悉的味道,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周总,就算你和我太太关系再好,也不至于手牵手聊天吧?” 林合川走到门边,睨他一眼。 强势地将男人的手打落。 周霖远吃痛松开,林合川趁机攥紧女人。 他大手向上摩挲,停在周霖远握住的地方。 温玉华觉得他有些过分了,出声制止,“你干什么?” 林合川看着她,声音有些无辜,“没干什么,只是提醒周总要和有家室的异性朋友保持距离。” 周霖远看着他,目光盯紧一处,面色霎时变得冰冷。 “你和玉华离婚了,她算不上有家室。” “还没拿结婚证。”他悠悠将手上的婚戒显出来,嘴角勾起,“不算离婚。” 周霖远握紧拳头,幽深的眸紧紧盯着对方,如同平静无波的海面,底下藏着惊天浪涛。 林合川不遑相让,眸子透出丝丝尖厉,像是蓄势待发的虎狼。 两人目光交锋,无声地打起擂台。 温玉华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她挡在两人面前,对周霖远道:“霖远,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聊,今天不好意思了。” 温玉华眉目弯弯,“明日你去机场,我送你。” 听闻这话,周霖远收回目光,笑意吟吟,“好,说定了。” 他又将目光落到林合川身上,缓缓道:“林总,提醒你一句,小把戏用多了容易翻车,尤其是对女人。” 林合川脸色一沉,而后扬起笑意,“多谢周总提醒,我会注意的,再见。” 说罢,他便关上了门。 砰一声! 周霖远面色阴沉,眉目流转间全是不甘。 他攥紧拳头,步伐凝重地下了楼。 温玉华回头,见林合川匆忙转身,手足无措拉出纸巾。 “你干什么!” 女人快走过去拦住他,正看见他赤裸的脖颈上的口红印。 圆圆的形状,带着细细的唇纹。 怪不得刚才周霖远模样如此怪异,该不会是误会…… “这是什么?” 温玉华指着他脖子上的印记,心中泛起怒意:“林合川,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口红印是什么意思?” 男人装傻,“没什么意思啊,我刚才去了卫生间,看到你的口红想闻闻什么味道,可能是当时蹭上去了吧。” “蹭上去能这么圆?” 温玉华叉着腰,无情揭穿他。 “那你为什么要提出送他去机场?”林合川扯开话题。 他堵在女人面前,“我说过让你离他远点。他性格不稳定,我担心伤到你,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温玉华轻笑一声,言语中藏着怒意,“那我得谢谢你?” “不用谢。” 也不知男人的脸皮功夫是在哪里修炼的,竟然这么恬不知耻。 他拥上来,被温玉华轻巧躲开。 “说真的,林合川,我真是怀念你当初那股子冷漠高傲的样子,现在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她踱步进了厨房,将脏碗放进洗碗机。 男人站在厨房门口,倚着墙壁笑一声,“阿玉,我只对你才这样。” 追妻嘛,不丢人。 ------------ 第157章复仇? 三天后,刘建国翻供,承认自己是收了好处诬陷姜榴,主动交代了罪行。 除此之外,内存卡中的信息被证明是真实的。 姜榴无罪,被放了出来。 接她出来那天,是温玉华和郑乐一起去的。 齐星晚在帝都赶不过来,吵着闹着要开视频,电子接人。 今日的安省是个实打实的晴天。 以往的春日寒风料峭,今日则散着一股暖烘烘的意味。 温玉华垂眸,她记得刚来安省时柳条儿还是枯枝,如今竟已经抽了条,露出嫩绿的芽儿来。 真是时光匆匆。 手机里,齐星晚等不及,问:“姜姜什么时候出来啊?” “快了。” 温玉华抬腕看了看表,说:“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 看守所的大门缓缓打开。 几人直起身子,目光盯着铁门。 姜榴穿了身不合时宜的灰色棉服,头发长长许多,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门外。 “阿榴。” 温玉华声音未落,鼻尖便传来酸楚,女人眉心一拧,紧接着就变了腔调。 “华宝!” 姜榴看着温玉华,眼泪汪汪。 她等不及大门打开,直接跑了出去。 “华宝——” 姜榴一头栽到女人怀里,哇哇大哭。 她哽咽着、抽泣着,说不出话。 张张嘴,泪水便涌进嘴巴。 咸涩的味道,是她在里面担惊受怕的三十二天。 整整三十二天,支撑她的唯一理由就是温玉华还在外面努力地救她。 眼泪顺着脸庞落在女人肩头。 灰色毛衣被湿透。 她摸摸姜榴的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温玉华的声音也变了调子。 她松开姜榴,道:“这次也多亏了郑乐。” 她指着身后的男人。 姜榴目光望过去。 郑乐同她一样,瘦了很多。 但同时,磨去的还有男人身上的青涩、稚气、顽劣。 如今的郑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不吝二代。 “阿榴。” 郑乐快走几步,声音中是长久的思念。 姜榴没说话,倒是男人张开嘴之后就流下泪,接着紧紧拥住她。 刚刚进入热恋的小情侣经此一遭,郑乐依旧不离不弃,这让温玉华放心许多。 “玉华姐!我看看姜姜!” 齐星晚端着手机急得直跳脚。 温玉华摆正摄像头,正对相拥的两人,道:“看吧。” 齐星晚这才得意,道:“狗屎姜姜竟然偷偷谈恋爱不让我们知道,回帝都一定得请我们吃饭,要贵的!” “知道了知道了……” 姜榴松开郑乐,扭捏道:“我本来是想回帝都再告诉你们的,谁知道出了这些事儿。” 她撅起嘴,声音却透出甜蜜滋味,“回去请你们吃宣记好不?” “谁付钱?!” 齐星晚问出致命问题。 三人的犀利的目光齐齐看向郑乐。 男人傻笑着点头,“我,我,我,当然是我!” 姜榴被无罪释放,但又作为重要证人需要在安省待一段时间。 刘建国翻供之后。 许多受害者家属联合起来状告鹏远建筑知法犯法、违规操作、草菅人命,鹏远建筑受直接影响,查出不少类似的顶包案件。 除此之外,警方还在宋鹏远家中查封了不少枪支弹药,顺着这条线又牵连出一桩走私大案…… 当然,这些与她们无关。 郑乐陪着姜榴留在安省。 温玉华则早就定好了明天早晨的票回帝都。 这段时间她落下了不少工作,要是再耽误下去,估计冯朝阳又得阴阳怪气了。 两人将温玉华送回小区。 “玉华姐,我带阿榴去附近逛逛。” 郑乐呲着牙乐,“我们就不回去了哈。” 温玉华挥挥手,“走吧走吧。” 又嘱咐道:“但是晚上一定要回家,不准在外留宿。” 姜榴嘿嘿一笑:“当然了华宝,你放心。” 看着棕灰色的保时捷疾驰而去。 温玉华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老母亲生怕黄毛拐走自家亲闺女的感觉。 实在是可怕。 …… 林合川名下的这栋别墅是林氏地产的高端小区,私密性强,安全性高,基础设施更是一应俱全。 保卫科的基本都是退伍军人或者警察,小区物业高薪聘请,全天候巡逻,联动报警。 其中住户不乏高端人士、政界名流以及一些安省老板的小蜜。 所以当温玉华看到别墅门口站着两个大汉时,心里最先有的想法是物业巡逻。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物业都有统一的制服、装备,这两人只穿着便衣,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发觉他们在干嘛。 可两人又死盯着别墅,防备着让人进去。 温玉华的心脏渐渐冷了下去,像是让人当头一棒一般,脑中随即涌入一个不妙的想法。 该不会是宋鹏远来寻仇了吧! 宋鹏远在安省盘踞多年,交友众多,背靠大山,说不定就有人过来替他寻仇,找不到温玉华,便找上林合川…… 温玉华知道林合川拳脚功夫厉害,可她并不觉得男人一对多的情况下还能成功脱险。 想到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顿时冷汗直流。 要是林合川真的出了事,她该怎么面对奶奶? 女人心跳如雷,像是被人死死扼制住,腿怎么也迈不开,话也说不出来。 不行!她要是擅自停在这里,肯定会被两人找过来,她不能坐以待毙,这不是她的性格。 温玉华死咬着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用力之大,泪水霎时涌上眼眶,剧烈的疼痛让她缓过神来。 她面色如常地走过别墅。 万幸,那两人很快收回目光。 安全离开以后,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搬救兵。 路上给林合川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事情更糟了…… 耳边是轰隆隆的深渊巨响,是刀光剑影,是血肉淋淋。 温玉华忙找到物业搬救兵。 物业经理听闻此事差点心梗,急急忙忙赶过来,正见温玉华一人坐在值班处。 这女人他在网上见过。 插足绯闻闹得最轰轰烈烈的时候,这张脸被传遍全网。 当时他其实是觉得叶溪输得不亏,这么美丽的女人插足,没几个男人能不动心。 他先让保卫科全员出动打探消息、封锁出口,又带着女人去了监控室。 那两人是跟着一辆奥迪进来的。 小区的政界名流不喜奢侈浮华,出门只开一辆老款的商务奥迪,车虽老,车牌确实别出心裁的数字,任谁看一眼都不会忘。 “是业主的车。” 他断定,看向女人,“或许是林总的朋友过来。” 女人咬着唇,眼中是惴惴不安。 他又提议,“要不我陪您找找这辆车的司机?或许就在小区的爱心驿站。” 高端小区注重人文关怀和业主隐私,过来访客的司机保安若是不便进门便会到爱心驿站吃顿便饭休息休息。 温玉华同意。 只是两人还没赶到爱心驿站,另一边就传来消息。 歹徒被制服了。 ------------ 第158章暧昧 与此同时,林合川听到房子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他心下疑惑。 出门一看,只见小区保安与两人扭打在一起,拳脚相接,不分伯仲。 他沉着脸。 还未出声,就见女人从远处跑来。 女人的头发黑亮,像是海藻般披在肩头。她面色焦急,眉间停着错愕。美丽的脸庞沐浴着金色的夕阳,像是遗落人间的神祇,朝男人跑来。 林合川心停一瞬,呼吸缓了又缓。 他大步迈开,快步跑上前接住她。 “阿玉,怎么了?” 温玉华喘着气,双臂被男人扶住,一双懵懂杏眼浸满水润。 “你没事啊?” 女人的声音颤抖,手指却十分有力地攥紧他的衬衣。 白色的真丝衬衣被攥出褶皱。 “我没事啊。”林合川见她慌张,语气缓和一些,问道:“怎么了?” 如此,温玉华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鸦睫颤抖一瞬,眸中蓄着的泪珠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男人见她落小珍珠,更是手足无措。 “怎么了乖乖,怎么哭了?” 林合川拽起袖子为女人擦泪。 温玉华推开男人的胳膊,“我以为宋鹏远来寻仇了。” 林合川一愣,心脏温温热热。 像是一团棉花糖塞到心脏后被融化,甜丝丝的,软绵绵的。 男人语气变柔,嘴角却挑起来,黑眸带着甜甜的笑意,将女人拥在怀中轻轻拍背。 “没事,宋鹏远早被送进去了,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怀中女人抽搭两声,忙将男人推开。 “有人。” 她低着头偷偷擦泪。 林合川向后望一眼,众人先是呆愣,后则迅速偏头,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温玉华脸色微红,转过身整理仪表。 这时,门口站着未说过话的老人开口了。 他上前几步,问林合川:“这位就是林太太?” 又笑道:“果真是天姝绝色,聪慧无双。” 温玉华抬眼,见面前这人须发全白,戴一副金丝圆框眼镜,神态温和,气质儒雅,颇有些文人之风。 女人不解,看向林合川。 他至今还沉浸在女人对他的关心中,声音温和道:“这位安副厅,是宋鹏远的干爹。“ 听到这话,女人眼眸微缩,下意识攥紧拳头,面色露出防备。 宋鹏远的大山…… 安文元见温玉华如此防备,道:“林太太多虑,是我教子无方,今日是特意来向你与你朋友道歉的。” 他道:“听说你爱喝祁门红茶,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 话音未落,温玉华的眉眼便阴沉下来。 她后退一步与两人拉开距离。 “抱歉,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说完,温玉华便进了门,上了楼。 安文元一愣,看看温玉华,又看看林合川,“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林合川上一秒还是眼角含笑,下一秒便语气平平。 “安副厅,我太太不接受你的道歉。麻烦将礼物拿回去吧。” …… 房间内,温玉华在收拾行李。 她自己的行李只一个背包,其余都是齐星晚带来的东西。 那天她走得急,而后又留在了帝都,只能让温玉华帮忙把行李带回去。 男人步伐轻轻,站在门边。 温玉华没发现他,兀自低着头收拾行李,脸上没有表情。 男人细细观摩。 她的皮肤很白,手更是细长美丽,标标准准的方形手,掌色洁白,透丽润明。五指的月牙儿齐齐地镶在指甲根,白白胖胖的圆月牙。 林合川想到之前,两人浓情蜜意之时,女人听说手指甲的月牙儿能看出一个人的健康程度。 由此,那段时间她致力于为男人养月牙儿,各种食补、药补,补得男人半夜冒鼻血,这才吓得她不敢再补下去。 他将目光移向手掌。 白白胖胖的粉色月牙,如女人的手指如出一辙。 温玉华已经装好了行李。 两个巨大的28寸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费力地抬起箱子,目光正撞上一双黑眸。 那眸子似笑非笑,眼中荡着甜腻而汹涌的滚滚爱意,如海浪般激荡地冲向她。 温玉华脸色一滞。 “干嘛?” 她有些不高兴。 林合川走进房间,道:“我已经让安文元把东西拿走了。” 温玉华拖着行李箱到门外,男人拽着另一个跟着她,解释说:“我也没想到他会来。” 温玉华没答话,默默走进厨房。 “嗯,麻烦你了。” 她生疏的语气惹得男人蹙起了眉。 “这算什么麻烦,是否原谅的决定权本来就在你。” 过了会儿,温玉华忽然抬头,眼眸含笑。 “想吃什么?我做。” 林合川愣一瞬,有些不知所措,干巴巴道:“吃什么都可以。” 温玉华打开冰箱,目光在里面梭巡,解释道:“今天晚上郑乐和阿榴不回来吃饭,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听完这话,巨大喜悦如洪水一般,冲破他所有理智。 他殷切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女人想了想,伸手从冰箱中拿出番茄。 “番茄牛腩面。” 温玉华举着番茄,笑眼弯弯,“行不行?” “行!” 男人接过番茄,“我帮你。” 林合川从小娇生惯养,厨房都没进过,如今做个番茄牛肉面更是难倒了他。 切番茄忘记切掉番茄梗,锅里的水还没干就急着倒油,结果崩了他一身油渍…… 这双手可以签上亿的合同,却握不了厨房的锅铲。 温玉华无奈,一边和面一边处理烂摊子。 亏得两人都有耐心,过程虽然磕磕绊绊,但成品是好了。 在厨房忙了三四个小时,番茄牛腩面终于有了雏形。 此刻,厨房内雾气氤氲。 一口砂锅炖着番茄牛腩,另一口锅煮着劲道的手擀面。 番茄牛腩的肉香、白面的麦香混杂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开。 林合川嘴角泛起笑意。 手指向后一戳,他这才察觉到右手食指有个微小的伤口正冒着鲜血。 还未等他说什么,女人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合川看着她,心头暖乎乎的。 呆愣愣的被牵住手,任由女人摆弄。 “忍着点,会疼。” 她用棉签沾了碘伏涂到男人手上,又揭了一层创可贴贴到手上,将伤口包得结结实实。 她做这些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只要女人抬头,他的唇便能沾上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鼻尖浮动着专属于温玉华的洗发水香味。 茉莉花的清香。 她不爱喷香水,只爱在洗浴用品上下功夫,独爱C家的茉莉味洗发水。 也爱浴球,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形状,漂浮着不一样的香味,泡完之后还要用沐浴露洗一遍。 女人的沐浴露也多种多样,不同的香味。 他还记得,每次洗澡都是女人占主卧的大浴室,他去侧卧的小浴室。 每次回房间,都是不同的香味。 可唯有她的头发,始终如一的茉莉香。 思绪渐渐收回,男人的眼前清晰地映出女人的发。 他低头,落下一吻。 温玉华没想到他会吻下去,受惊抬头。 温热的唇正擦过她冰冷的额头。 四目相对。 一个爱意汹涌,一个平静无波。 香味更浓了,浮动的香气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荷尔蒙气息。 影影绰绰的暧昧。 ------------ 第159章回去离婚 只是林合川还未吻上去,厨房里的定时电饭煲突然发出响声。 像是一辆邮轮猝不及防撞上冰山。 激荡的爱意被冰冷湮灭。 女人立刻起身,与他拉开距离,背对着他走到厨房。 “吃饭吧。” 她道。 “嗯。” 林合川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虽只两人吃饭,温玉华还是多做了两道小菜。 一道凉拌腐竹,一道酸辣土豆丝,都是用来清口的家常菜。 不得不说,女人手艺确实好。 只看着碗里鲜红的番茄牛腩,口中就开始情不自禁地分泌起唾液来。 胃里的馋虫被勾上来,男人挑起一筷子,大快朵颐。 温玉华吃的倒是寥寥,小半碗面就吃饱了。 林合川又盛一碗。 他不是贪嘴的人,可不知为何,今天的面尤其好吃,竟让他忍不住感到微微有些撑意。 放下碗筷,他才察觉到女人的目光。 一种幽深不见底,极其特殊的目光,以前从未在女人眼中看到过的。 “吃完了?” 温玉华起身,收起两人的碗筷。 “吃完了。” 林合川应一声,起身和温玉华一起收拾餐桌。 温玉华又问:“好吃吗?” 男人点头,见温玉华目光一直不在自己身上,又道:“好吃。” 女人收起碗筷,放到洗碗机内。 她直起腰,靠在大理石台面旁抱起胳膊,静静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做饭,做的就是番茄牛腩面吗?” 温玉华面色沉静。 她看着林合川,暖色水晶灯反射出千变万化的光彩,晕在女人脸庞,将她的脸照得柔和。 鸦睫在眼下投射出一段小小的光影,染在卧蚕处。 林合川心神一动,抬腿走到厨房门口。 正站在厨房暖色光与客厅冷色光的交界处。 让他的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 “怎么不记得。” 说起这话时,男人眼角有了笑意。 “那次是奶奶在家,你要逞能,说自己会做饭,煮了锅番茄牛腩面。番茄没去皮,牛腩没煮熟,面条又煮得稀碎,那口牛肉差点没把奶奶的假牙崩掉。” “是啊……” “自从那次以后,你痛定思痛,专门报了厨艺班苦练做菜,一个月以后就成了小厨神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浸出甜蜜。 温玉华也笑了。 记忆被粉色的画笔描上了一圈花边。 那时的苦累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学成之后再做番茄牛腩面,林合川吃过后说了声“不错”。 这句不错成了温玉华的动力,做一个贤妻良母的动力。 “那你知道,在你出国的那天,我在家做的也是番茄牛腩面吗?” 温玉华的脸色依旧温和,但是脸上的那抹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声音变得锋利冰冷,像是闪着银光的刀刃,戳进人心深不见底。 一股难以抑制的惊慌失措笼罩着男人。 他变了表情,脸上的温和笑意猝然消失,变成惊恐失措。 温玉华收起目光,将视线转到窗外。 “我以为至少你会回家。”她道。 洗碗机发出细微的震动声,夹着女人的声音。 林合川听不真切。 “我想你昨夜喝了酒,胃一定不会舒服,就炖了牛肉,做了面条。只等你回家就能吃到温热的早饭。” 温玉华依旧是抱着胳膊的动作。 不知何时,窗外筑了一窝燕子,她的声音又被掺杂在燕子的叫声中。 “可你走了,我是在朋友圈里刷到你离开的消息,我赶过去的时候,叶溪搂着你的胳膊,你们俩被一群朋友围着道别。” “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人是不是就是贱啊。明知道你会和叶溪一起走,也明知道你不愿让我知道你离开的消息,我还紧赶慢赶地凑上去,去自讨没趣吗?所以当时我就走了。” 她又将视线转向男人。 男人的面色已经沉到了底,是万丈深渊,也是惊涛骇浪。 “林合川,这顿饭,是我给你做的最后一顿番茄牛腩面。”温玉华直起身,脸色平静,“明天回了帝都就去拿离婚证吧,别拖延了。” 洗碗机叮叮地发出提示。 碗洗好了。 温玉华却没再动,她绕过男人,嘱咐道:“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别忘了。” “温玉华!” 男人转身,意图抓住女人,却被女人预感先知,闪身躲了过去。 他扑了个空。 温玉华向后冷眼一瞥,道:“林总好好休息,别错过了明天的飞机。” 她上楼。 面前是万丈深渊,身后却是刀山火海。 林合川被夹在中间,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他的心在愧疚和悲切中反复横跳,一寸寸裂开又一点点愈合。 伤得他鲜血淋漓又痛彻心扉。 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难过。 当初他这么果断地放弃女人时,温玉华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郑乐与姜榴玩了大半夜回到别墅时,打开门便见林合川枯坐在沙发上。 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做。 眼中的血丝遍布,像是盘根错节的蜘蛛网,看一眼便骇人。 “川哥?” 郑乐发觉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坐下,“怎么了?” 林合川收回注意力,他压着嗓子,艰难道:“明天我们回帝都。” 郑乐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阿玉要和我领离婚证。” 姜榴黑沉的脸霎时变得轻松,她拍拍郑乐,“我上去了,明天见。” “等等!” 男人抬头,看向姜榴。 姜榴冷哼一声,“怎么?” 林合川脸色阴沉,目光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悯。 “你说阿玉曾经想过自杀?能讲一下吗?” 姜榴抿着唇,面色不虞。 “凭什么要和你讲?” 她转身踏上楼梯。 “阿榴!” 郑乐起身抓住她的胳膊。 姜榴气得不轻,回头指着他,“怎么?你要为了他逼我?” 郑乐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榴,川哥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解开玉华姐的心结而已。” “哼哼。”她冷哼一声,甩开郑乐的手,叉腰大骂:“我早该知道你们男人都是狼狈为奸的狗东西的。嘴上说着爱我,做出的事情却全是向着你的好哥哥,那你和你的好哥哥谈恋爱去吧!” 接着,她又炮仗似的将枪口对准了林合川,骂道:“林合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狗的男人。现在嘴上说舍不得华宝想挽救了,那你早干嘛呢?” 她翻了个白眼,道:“还想让我揭华宝的伤疤,做梦!我告诉你,你就是华宝的心结,你走了,她的心结也就了了,你要是真的为她好,就早点去领离婚证,别在这装深情,真恶心!” 姜榴一顿输出,心中畅快许多。 她又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这话你不知道吗?” 说完,便果断上了楼。 男人眉眼愈加阴翳,他紧攥着拳,默不作声。 郑乐倒是想安慰,只是一面是女朋友,一面是好兄弟,话到嘴边都不知怎么说出来。 “川哥,你去哪儿?” 思索之间,林合川已经披上了大衣。 黑沉沉的,如同他的脸色。 林合川没回答,一头钻入黑夜,再没回来。 ------------ 第160章老宅偶遇 第二天一早,温玉华在楼下等着,却迟迟不见男人下来。 “太太。” 万和将车停在门口,解释道:“林总昨夜被叫走出差,短时间内回不来。” 温玉华没应声,目光盯着他,似乎在忖度这话的真实性。 万和抿直唇角,沉默着任由女人打量。 他面色不变。 跟在林合川身边几年,早已被浸淫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温玉华目光定定看了几秒,而后点点头。 “好吧,那我自己先回去。” 听到这话,万和心中松懈,默默呼出一口浊气。 老板和老板娘闹矛盾,怎么倒霉的却是他…… 上午九点的飞机,下午五点到帝都机场。 两人到时,齐星晚正在机场门口等着。 红色的保时捷鲜亮耀眼,一眼就能看到。 齐星晚眼眸一亮,招招手迎上来,一下扑在温玉华的怀里。 “玉华姐!我想死你了!” “想死我就快帮我提箱子!” 温玉华咬着牙点了点她的头,“真不知道你这里面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齐星晚嘿嘿一笑。 “没什么,都是些日常用品嘛!” 她转过头道:“也谢谢万助理啦,帮我拿箱子,改天请你吃饭。” 万和微微一笑,“谢谢齐小姐。” 刘灵还未出院,但是恢复良好,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李丽梅从安省回来便一直在仁爱看着刘灵。 如今见到温玉华,恨不得将心肝肺掏出来感谢。 “温律师,真的感谢您。” 李丽梅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眼里有了光。 “灵灵现在恢复得不错,仁爱的医生还在医院帮我找了份工作,工资足够我在这租个小房子陪着灵灵了。我准备明年就把我妈和老二接过来,日子苦点就苦点,只要灵灵和老二能平安长大我就知足了。” 她握着温玉华的手,絮絮道:“建国的判决书还没下来,不论他判多久我都认了,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要不是我们你的朋友也不会进去,这事儿的我们对不起您,等到建国出来,我们一家为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李丽梅一说就止不住话,一会儿聊刘灵的小时候的趣事,一会儿说刘母的身体,碎碎点点全是生活。 她说着,温玉华也不觉乏味,仔细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最后,李丽梅问她。 “温律师,您结婚了吗?” 温玉华一愣,点点头。 又听李丽梅絮叨:“结婚了可先别急着要孩子,没孩子还能再空闲两年,要是有了孩子可就没有空了,得整天围着孩子转,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尿了,一会儿哭了,一会儿又睡不着了。” 李丽梅看向刘灵,嘴角噙着笑意,“当初灵灵还好,不吵不闹乖得很。老二就不行了,特别容易哭,必须让人抱着。” 温玉华转头,看向刘灵。 刚结婚时,她也想过以后会和林合川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男孩女孩不拘,只是要她的孩子,都喜欢。 可现在…… 她没这个想法了。 林合川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她不敢赌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 第二天,温玉华要去看老太太,特意绕原路打包了核桃酥带过去。 老太太嗜甜,却又忌甜,孙姨看她看得紧,不容易吃一块点心。 她特意挑了低糖版本,花大价钱让老板做了一锅。 温玉华到老宅时,萧珍珠与林启铭都不在家,这倒是有些奇怪。 萧珍珠喜欢自抬身价,炫耀自己,爱在林家老宅举办小型聚会,就算别人家办了小聚会,也得是亲自来请才肯去。 她跟着孙姨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正坐在外面的摇椅上晒太阳。 院里的桃树杏树都开了花,争奇斗艳的一派好景色。 老太太就坐在杏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她身上,花白的头发也有了几分生机。 她半眯着眼,旁边的手机放着京剧。 手机里唱一句,老太太随着哼一声,好不惬意。 “这是谁家的老太太?这么会享受。” 温玉华笑着走到林老太太身旁,将刚买来的核桃酥放下。 “东平街马记糕点,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听到温玉华的声音,林老太太猛地直起身。 “哟,乖孙来喽!” 老太太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 她唤孙姨,道:“快去屋里给我乖孙搬个椅子,我要和玉华一起晒太阳。” 看着孙姨走开,老太太才显露真颜。 “乖孙懂我,我都一个多月没尝过核桃酥的味道了。” 温玉华忙不迭打开包装,将糕点递给她,“怎么了奶奶,孙姨又克扣给你的糕点了?” 老太太告状似的,道:“乖孙聪明。小孙成天监视着我,不让我吃这,不让我吃那,就这一口我都盼了一个多月了!” 老太太抓着核桃酥不松手,心满意足地咬了口。 霎时,香甜的气息满足着她的味觉。 只是还未吃几口,她便忙将东西塞到温玉华手中,兀自躺下,悠悠哉哉地晒太阳。 果然,孙姨拿着板凳出来,狐疑地望着女人手里的核桃酥。 “玉华小姐,请坐。” 温玉华坐下,哭笑不得。 老小孩老小孩,老了果真就成了小孩了。 孙姨收起核桃酥,道:“老太太,这东西一个月只准吃一次,今天吃了,这些就不准吃了。” 老太太耍赖,指着温玉华,“你问玉华,这不是我吃的,是她吃的。” 孙姨又看向温玉华,“玉华小姐,您不会说谎话,您说是谁吃的?” 温玉华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索性退出战场,跑去小厨房盯汤药。 老太太用中医调理身体,西医紧急抢救。 每日一天三顿苦涩的中药,却又靠这保着命。 只是没想到,会在小厨房碰见林合川。 男人穿着休闲宽松的米棕色运动服,却一副披星戴月的劳累模样。 与着西装时的高傲矜贵不同,也与穿睡衣时的懒散诱人不同。 现在的他收敛了那副骨子里的冷傲懒散,颇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质,像是单纯的男大学生。 只是温玉华心不在此,只皱眉问他:“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在这?” ------------ 第161章叶家来见 林合川看着女人防备的目光,从骨头深处钻出钝钝的痛意。 脊髓被切开,里面灌满了岩浆。炙热又痛苦,从骨髓溢出皮肤,烫的让人窒息。 喘息间都是浓重的热意,比这小厨房高燎的灶火还要旺。 他是去香城出差,可他更止不住心底的怅惘。 他想知道温玉华在他走之后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姜榴这么敌视他的原因,于是他又回来了。 连夜彻查。 温玉华的行踪非常容易查到。 他走后的一年里,除了上班以及回老宅被萧珍珠训诫讽刺之外,就是去帝都五院。 全国最著名的心理治疗中心之一。 时间起于他离开后的第一个月,止于他回来后的第一周。 整整十一个月,335天。 雪白的诊疗单上用浓重的墨迹记录着女人的病情——抑郁症,睡眠障碍、食欲不振、胸闷气短,伴有强烈的自杀意愿、社交退缩以及动机下降。 他昨日亲自见了那位著名的心理医生,威逼利诱从他口中套出温玉华的情况。 医生说温玉华的防备心很重,刚来时满眼满口皆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但从她的言语中,又听懂她在求救。 像是溺水的人想拼命抓住稻草,可又怕这稻草只是无根浮萍。 如此四五次,她才一点一点吐露心声,但仍旧防备心浓重,总留后退的余地。 她说这世上没有人能靠得住,不论是亲身父母还是无间恋人,都会抛弃她、愚弄她,将她当成累赘,在需要时召之即来,不需要时挥之即去。 她不想再当累赘,也不再当谁的附庸。 可她的爱已然深入骨髓,若想将这份爱剜去,必定要破腹刮心,夺她半条命去。 由此,摆在她面前的唯有两条路。 一条是死路,会解决所有痛苦。 一条是生路,却要让她在谎言欺骗中沉沦下去。 温玉华宁要死,也不要自我欺骗式的沉沦。 …… 温玉华浑身不适,对于男人这种浓稠深邃的目光有种隐隐的抗拒。 她收回视线,转身要走。 “玉华。” 林合川大跨一步堵在她面前。 “欺骗我出差,然后偷偷回家。” 温玉华的眸中溢满怒火,是火焰山喷发,声声质问:“就是为了拖延去民政局的时间?林合川,你太过分了不是吗?” 男人低头不语,神色变换间,蒙上一层自心而出的愧疚。 “玉华,说实话,我不想离婚。” 他坦诚相待,“我认错,可我不想离婚,我可以改——” 话未说出口。 他的左脸传来镇痛。 女人的右手还贴在他脸上,手心发麻,烫着滚滚热意,是大力挥出的后遗症。 “住嘴!” 她的理智要用尽。 脑子里最后的清醒消失殆尽。 折磨,实在是折磨,比百吨重的推土机压在身上还要折磨。 为什么林合川要在她心灰意冷之后再挽留? 为什么他要让她独自经过那片荆棘林,扎得头破血流、面目可憎之后再拉起她的手安慰她,说这种已经没用的屁话! 温玉华的手在颤抖。 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他看不清他的神态、相貌,只能看清他孤冷的轮廓,久久伫立在那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爱你时你推开我,将我拒之千里;我不爱你时你却要抱紧我,恨不得将我融进你的骨血。可我是我,一个独立的人格,林合川,我不爱你,你放过我好吗?没有了叶溪你可以找江溪河溪,唯独不要再找我……” 女人的话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林合川的脸顷刻间变大,她看到他浓密微颤的睫毛,看到他高耸精致的鼻梁,看到他眸底深沉的爱意。 温玉华惊悚得睁大眼眶。 瞬间,伸手将他推开。 可男人不动如山,像是巍峨耸峙的高峰,雄伟冷冽,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闯入她的口舌,撬开她的唇舌,攻城略地。 温玉华反抗,用舌将他推开,可这种动作在男人眼中像是欲拒还迎,再推进时更带着更强烈的侵略。 女人被吻的喘不开气。 鼻间呼吸出的热意也逐渐攀升,带了丝暧昧气氛。 这时,女人狠下心来抿直唇角,贝齿锋利,咬得男人舌头渗出血色。 他这才退缩,捂着嘴看她,目光却依旧热切。 一旁的保姆这才敢上前禀告。 “少爷,太太,叶家来人求见。” “不见!” 林合川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温度,眼神却热烈强势。 保姆低着头,艰难汇报:“是老太太让我来请您,还有……太太。” 温玉华朝她一望。 小保姆是今年才招进来的,日常侍奉老太太,算是老太太的人。 她点头,绕开男人。 与林合川并肩时,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回头告诉小保姆,“这就去,你先走。” 小保姆如蒙大赦,低头逃开。 林合川攥紧温玉华的手依旧牢牢攥着。 女人要挣脱,他愈加握紧。 “还想不想离婚?” 这话成了威胁她最好的利刃。 顷刻间,女人不动,乖乖松手,连紧绷着的肌肉都被掸开。 两人就如依旧恩爱一样,手牵手走到正厅。 只是一个脸色松缓平和,一个黑沉阴翳。 老太太看不透两人的关系,脸色也不甚和蔼。 温玉华望过去。 下首坐着两人,一个中年男人戴高礼帽,神色左顾右盼,华人的容貌却一身洋人装扮;一个中年女人身着棕蓝色条纹旗袍,神色内敛,眸间却透出哀思。 温玉华收回视线,敛着眉目乖乖向老太太请安。 “奶奶。” “坐吧。” 林合川不等老太太说话,便兀自坐下。 温玉华则是听了话之后才乖乖坐到下首,迎面正是叶家父母。 “二位有何事,直言吧。” 老太太威仪依旧,话里藏着力量,听得人震慑心扉。 叶先生先出声。 “老太太,小林总,林太太。” 他脱下礼帽,恭敬点头,“叶溪糊涂,但她做的那些事我与贱内都不清楚。若是让我们知道了这些蝇营狗苟之事,必定不会姑息,幸好如今她已认罪伏法,但我与贱内仍不心安,今日特来道歉。” 他一番大义鼎然的模样,看向温玉华,“林太太,此次前来是专门向您道歉。” 他说着,一旁的叶太太站起身来,与他朝温玉华齐齐鞠了个躬。 “备下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望林太太海涵。” 恰逢正午,日光透过雕花玻璃铺满正厅,温玉华直着身子,黑发挽于耳后,露出娇小精致的耳垂,玻璃折射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显出坚毅,露出热烈,却远不如她眼眸闪亮。 温玉华静静盯着两人,沉默不语。 男人懒散地坐在一旁,目光如蝶翼翩跹,落无定处。 ------------ 第162章迈巴赫,不坐白不坐! 堂上一片寂静。 屋外尚且有保姆走动,鸟儿嘤咛,风吹树叶,屋内却落针可闻。 老太太脸色虽难看,但仍旧轻咳一声提醒温玉华。 “玉华,既然叶先生叶太太是向你道歉,你怎么看?” 温玉华站起身朝两人点了点头。 “叶先生叶太太备此厚礼来向我道歉,玉华实在承受不起。” 温玉华表明态度,“叶溪一事已经过去,她诬陷我的自有法律定夺,我本就不放在心上了,用不着叶先生大费周章来让我松口。” 叶先生松一口气。 但随即,女人话锋一转,道:“但我想问叶先生一个问题。” 听了这话,堂上众人目光聚集于女人身上。 林合川坐在女人上首,偏头时正能瞧见她逆光而立,一派纤细有力的轮廓。 他嘴角含笑,有了兴趣。 叶先生答:“林太太请问。” 温玉华不紧不慢问道:“叶先生既是华人,那可否听过华国的一句古话,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叶先生点头,笑道:“林太太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叶太太却脸色大变,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两步,扶住椅子才堪堪稳住身形。 温玉华余光瞄向叶太太,字字珠玑。 “父母爱子,愿为子殚精竭虑;子女敬父母,拳拳之心无以为报。可在叶先生与叶太太身上,我竟看不出一点父母爱子的迹象。” 她眼神锐利,直逼叶先生,“你口口声声以不清楚不知道为借口摘了责任,将过错推到叶溪身上,可‘子不教,父之过’,叶溪做出此事,我是否能理解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话音刚落,叶先生拍桌激愤,却碍于老太太与林合川在侧,不敢发作,脸色青白相接,额头直冒冷汗。 叶夫人一脸颓丧,脸色煞白,向后一倒,正坐在梨花木圈椅上。 她无话可说,无话能说。 温玉华步步紧逼。 “叶溪有罪,罪在诬陷造谣,意图不轨;你们亦是同犯,罪在教育不力,她有法律制裁,你们却逍遥法外。对于害我的同犯,我只能说声抱歉,我不会原谅!” 女人声声掷地,皆是控诉。 她轻蜷着手,美目间满是怒火,这些话是刀,是剑,是埋藏在她心中多年过不去的牵绊。 叶先生已被她逼到犄角,堪堪站稳。 温玉华呼吸急促,胸脯鼓起又下落,温润的面容也蓄着锋芒。 她转头,沉声敛起眉眼,向老太太道:“奶奶,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林老太太没想到温玉华会如此爆发,但随即,眉眼有了笑意。 她不满于叶家,除了叶溪之外,更是看清叶先生薄情寡义,叶太太软弱无能,毫无亲情可言。 “走吧,走吧。” 温玉华转身离开。 这时,男人站起身,动作大喇喇吓叶先生一跳,惊恐地看向他。 只是林合川连余光都未恩赐他一点,大步朝女人飞奔而去。 堂上寂静,老太太又恢复不悦模样。 “来人,送客!” 她道,又转向两人,“两位看明白了,玉华不愿原谅你们,老太太我也没法子。” ------------------------------------- 温玉华最终是在林宅门口被男人截住。 “怎么,是我无礼,你要挟我向他们赔罪?” 女人的气还未消,说话腔调也似炮仗一般,一点就炸。 她眼眸璀璨,比这日光都盛。 不消一会儿,在这璀璨中竟落下两颗珍珠,大滴大滴顺着脸颊滚入脖颈。 林合川身形僵硬,举起的手都愣一瞬。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掏出怀中棉帕递给女人,双手垂在腰侧,目光却紧紧追随。 “你现在离开,正赶上下班潮,不好打车,需不需要我送你?” 温玉华推开棉帕,兀自掏出纸巾拭去眼泪。 “不用。” 她拒绝,而后跨步迈出林家大门。 五分钟后,林家巷子口,温玉华站在墙根低头看手机。 屏幕里是“正在打车中”,计时标明三分钟二十四秒。 她眼神空洞,似是在看手机,又不像在看手机。 身后传来两声喇叭。 她自觉让开位置,那喇叭却如影随形。 向后一看,熟悉的迈巴赫,三叉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冷孤傲,睥睨一切。 驾驶位打开窗户,林合川探出头。 “上车。” 女人不依,转过头只当没听见。 林合川轻踩油门,越过她停下。 “上车。” 他又喊一遍,“我载你是顺路。” “林氏在北面,仁爱在东面,浮云湾在南面,你顺的哪门子路?” 温玉华反驳,依旧站在原地。 春日阳光将她的影子攒成一个小点,斜斜地投在墙根。 红墙根,黑影子,纤细又倔强。 林合川下车,强硬地夺过她的手机取消订单。 温玉华目眦,“你干什么!” 男人没说话,拿着她的手机上了车,这才从车窗探头道:“你就当我是出租司机,按路程给我费用。” 他将手机捏在手心,口中威胁道:“不然我就将手机带到公司。” 温玉华恼了,“你无耻!” 她冲上去想夺过手机,掌中物却被男人轻巧地从左手传到右手。 女人扑了个空,掌心擦过男人拇指,被他反手握住。 “上车。” 林合川将手机放到后排,“你上车就给你。” 温玉华咬咬牙。 迈巴赫,不坐白不坐! 打车还不一定能打到这么高档的车型呢。 她打开车后座的门,男人长手一伸,又将手机从后排捞到副驾。 温玉华瞪他,甩上车门。 “坐副驾。”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这次不骗你。再骗你我明日就与你拿离婚证。” 林合川脸色认真。 遮光板被他拉下,在鼻梁处划出一道斜斜的明暗交界线。 眉眼隐匿在阴暗中,却柔和清明;嘴唇暴露在阳光下,弯起一丝笑意。 这笑容不怀好意,像是设好陷阱的猎人在等猎物主动跳进陷阱。 女人气冲冲,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下。 她就是那个猎物,如今主动跳进了猎人的陷阱。 ------------ 第163章小青蛙 两人不语。 车厢内是清爽的柑橘香味,来自迈巴赫自带香氛系统。 耳边传来柔和庄重的古典音乐,熏得她昏昏欲睡。 温玉华晕车,除非她攥着方向盘,否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头晕。 林合川见她闭着眼,问:“不舒服?” 温玉华点头,轻轻将按下车窗,开了浅浅的一条缝隙。 窗外涌进来的春风稀薄了车内的柑橘清香,她深呼吸一口,清醒许多。 神志清醒,心脏却闷闷的。 温玉华目光望向窗外。 春日多风,扬起沙尘,和在水里。 泥浆灌满心脏,堵上七窍,塞上五孔,呼吸都难耐。 她喘粗气,身体剧烈抖动。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映出整齐的牙印。 林合川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右侧后视镜看到女人悲痛的表情,急忙在路边停下车。 “阿玉,怎么了?” 温玉华攥紧手,手指嵌在手心,指甲因为用力成了白灰色。 林合川握紧她手,将手指用力掰开,又脱下腕表塞到她手心,让她用力也掐不住自己的掌心肉。 “阿玉。” 林合川再唤她,双手掰过她的头。 黑发细密潮湿,落在他手背,分明的白和黑。 看见女人时,他心里惊骇。 不知何时,温玉华早已泪流满面。 鸦睫微颤,被泪水打湿。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溢出,熏得眼眶红,鼻尖也红。 泪水横流,汇集在下颌,成一条小溪,汩汩流淌。 女人喉中发出低声呜咽,却不敢再大声些。 男人心头软烂,如同被撒了一把盐在炉灶上小火慢炖。 慢慢将他心肝炖软。 来不及多想,他拥住女人,掌根拂过女人发尾落在脊背上,轻轻安抚。 女人的胸脯起伏,耳边的呜咽声大些。 “没事了乖乖。” 林合川哄小孩似的,语气柔情似水。 温玉华不知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失控。 除了母亲去世,她再没这么悲伤过。 身躯中的器官被一股脑打包扔掉,五脏六腑灌满咸咸的泪水,盐渍侵蚀着五脏腑壁,蚕食着她的身躯。 日光渐渐被黑夜湮灭。 温玉华渐渐止住哭声,只是眼泪还在流。 林合川轻轻调整副驾驶靠背,将女人松开,温声道:“乖乖,我先送你回家。” 温玉华顺着她的力气歪倒在椅背上,瘫软着身子,手里攥着林合川的腕表。 名贵的机械腕表秒针不断跳动。 它跳一下,女人的心便跳一下。 哑光夜晚黑迈巴赫穿梭在马路上,一路无阻。 温玉华昏昏沉沉,脑仁混沌,身体却轻飘飘的。 到了浮云湾,他偏头一瞥,女人睡得正酣。 温玉华歪着头,被安全带紧紧绑在副驾驶。 她泪痕已干,眼眶泛红,只不过下巴还兜着几颗泪珠,将落未落。 一副可怜模样。 女人呼吸已逐渐平稳,她手心里还攥着那块机械表盘,银白色的表带在月光下晶亮剔透。 月色浓,男人眸子里的深情更浓,浓到车内清洌的柑橘香味都盖不住。 车灯灭。 车门打开,黑夜中渐渐浮动出清洌的柑橘香味,比院内的花香更为浓烈。 男人轮廓分明,长腿劲腰,伫立车前。 关车门的力气精确控制,啪嗒一声磁吸。 轻巧微妙,比虫鸣声更细微。 他小心翼翼抬头,女人神色依旧。 林合川绕到副驾,将安全带解开,弯腰屈膝抱出女人,视若珍宝。 月色如华。 水波似的影子融为一体,荡起波纹。 ------------------------------------- 翌日。 温玉华醒过来时,只觉得眼皮肿胀酸软,像是压了千斤砝码。 嗓子干哑,生出枯烟。 她穿鞋下楼,脚部浮肿无力,软踏踏地下阶梯,找到水台灌了两大杯温水。 “醒了?” 声音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温玉华被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识转身向后,软腰撞上水台的棱角,磕得她痛呼一声。 “嘶——” 吸口冷气,温热的掌心捂住她腰间。 “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合川这话实在是颠倒是非,温玉华骂他,“你吓得我,怪我不小心?” 四目相对。 林合川眼中并无愠怒,反倒是盯着她,噗嗤笑出声来。 “小青蛙。” 温玉华:…… 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双眼肿胀,可不就是个青蛙。 女人恼怒,抬脚踢他小腿,被男人轻易躲开。 “下次别总踢我,换个招数。” 林合川笑意浓郁,眉眼映着光。 他换了身衣服,深蓝色的系带家居服,一体式,露出胸前大片肌肤。 颇有几分色诱的嫌疑。 只是温玉华现在早已不吃这套,偏过头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走了,谁做早饭?” 他问,“你把我雇来的保姆赶走了,这么大一栋房子,你自己住?” 说来从卖包到如今,为了凑足离婚的债,她手下倒是有不少积蓄。 雇个保姆轻轻松松。 只是她一日三餐自己能做,只想找个打扫卫生的小时工,不让被人干涉到她的生活。 尤其是林合川雇来的保姆,她总感觉被监视一般,索性就放走了。 “你不用管,这房子现在成了我的财产,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温玉华放下杯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早早冷冻在里面的铁勺。 早晨脸上浮肿,用冰铁勺滚一圈,能消大半。 林合川倒也没因温玉华的态度恼怒,反而好脾气地从厨房端出来一个砂锅佐着几道小菜,另外还有一碟灌汤包、一碟虾饺。 林合川家庭煮夫般又端来两个碗,一边盛一碗。 今日的汤粥是红枣枸杞南瓜粥,甜口。 准备好一切时,温玉华正洗漱完,正在护肤。 女人仗着美貌,护肤也十分简陋,早晨涂层水乳,晚上涂层水、精华和霜。 精简护肤,倒是省了不少钱。 “吃饭吧。” 再出来时,温玉华换好衣服,日常职场装。 米棕色喇叭裤配灰色修身低领毛衣,头发盘在脑后,用棕色夹子夹起来。 低饱和度的装扮让人看起来十分干练。 温玉华坐下,瞥餐桌一眼,问:“你做的?” “可以这么说。”男人坐下,道:“粥是万和送过来之后我放在砂锅里保温的,灌汤包与虾饺上桌前我又重新叮了一下,这小菜是冰箱里本来就有的。” 女人被气笑,“那按照你这个意思,我做菜只需要点外卖,在微波炉里叮一下便能说是我自己做的了?” 林合川动动唇,“这么说也可以……” ------------ 第164章上班 林合川真是无理走遍天,一副厚脸皮模样。 女人索性不理他,低头吃饭。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铃声,男人起身开门,接过袋子。 透明塑料袋里是一只铝管药膏。 等到温玉华吃完饭,他截在面前,将她手里的墨镜拿下。 “总不能戴一天墨镜吧。” 他扭开盖子,“这药膏消肿有奇效,抹完再走。” 男人强制拽着她在沙发坐下。 “闭眼。” 温玉华伸手想夺过药膏,双手攀住男人的小臂,“我自己来。” 林合川大掌握住她的手腕,将两只手钳制在一起,又重复了一遍:“闭眼。” 他有耐心,有时间。 温玉华上班却要准时,耽误不了。 女人索性不再与他争抢,安心靠在沙发上。 男人挤出药膏,淡黄色的膏体凝结在指腹,被他轻轻揉开。 温玉华鼻吸两下,只觉柔软温热的指腹贴上她的眼帘。 轻柔柔的。 夹杂着男性体温的药香扑面而来,抹在皮肤上的感觉却如同薄荷一般,清新凉爽,让她感觉鼻子都通气不少。 “我觉得你昨日说的很对。” 耳边传来温热的水汽,林合川醇厚低沉的声音随着轻柔的动作响起:“叶家薄情寡义,你没错,你要是原谅了我才觉得是怪事。” 温玉华抿着唇,肌肉紧绷。 她昨日那样失态,确实是被叶家父母影响。 她气愤伤心的点不只是叶溪做的那些错事,也不只是“子不教父之过”,更多是叶家父母太绝情,绝情到让人心寒,竟是一点为人父母的舐犊之情也没有,出事后的第一反应是将与叶溪撇清关系。 如此凉薄,如此让人寒心。 她做离婚律师,当事人争财产,争房车,争得最多的是孩子的抚养权。 若是争不到,也得争探视权,生活费给得足足的。 当然,也有烂人不爱孩子不给钱,但父母总有一方是负责的。 可叶溪的父母却烂得一致。 她哭,是为叶溪哭,也是为自己哭。 若是温父还在,温母没死,她肯定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可一切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叶家四个孩子,叶溪行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十岁前留在国内,大姐嫁人之后去国外帮叶母照看弟弟妹妹,不久后回了国。叶家本来是想靠叶溪攀上林家,但事情败露,且叶溪的妹妹不久前已嫁给美国一高龄富豪,叶家便果断放弃了叶溪。” 他声音沉稳,解释道。 “叶家外强中干。叶父是国际有名的骗子,靠叶家祖上的名声在华人圈里招摇撞骗,已经是劣迹斑斑。他若是回了国,便会立刻被美国警察拿下,是以只能在国内逗留。又怕林家对他不利,所以才来求饶。” 说着,他的声音带了笑意,“你昨天骂他那一顿,解气又得理,怕是他最近几天都要睡不着了。” 眼帘上的力度骤轻。 “好了,抹完了。” 他拧上盖子,“去上班吧。” ------------------------------------- 抹完药膏也不能立即生效,她还是带着墨镜。 林悠悠早就听说她今日会来上班,心里激动,早早在门口等着。 见温玉华出现,恨不得飞过去给个熊抱。 “玉华姐!你终于回来了!” 林悠悠喜笑颜开,挽着她的胳膊,嘴里叨叨地埋怨,“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吃饭都觉得没味道。” “我是盐还是醋,还能给你添味道?” “玉华姐是糖,还是最甜最甜的那种糖,多了不多,少了没味,提鲜又过瘾。” 温玉华点了点她的头,“嬉皮笑脸!” 回了律所,见到了冯朝阳。 对方脸上一派和气,甚至关切道:“温律师回来了?” 温玉华惊悚,起了鸡皮疙瘩,点点头,“嗯。” “回来就好好上班,遇到问题及时上报领导。” 冯朝阳絮絮,又关心了她几句,这才乐悠悠地离开。 温玉华立刻问林悠悠,“冯朝阳怎么这么和气?” 她打个冷颤,道:“太惊悚了。” 林悠悠低笑一声,凑在她耳边八卦。 “你不知道吧。李雨桐进去之前向他打了电话求救,结果被他老婆发现了,吵着闹着要离婚,都闹到了律所。” 她啧啧几声,“冯律老婆是真厉害,带了三四个人砸了他的办公室,拧着他要去离婚。结果林总路过,说了几句话就把人安抚了下来,不吵也不闹了。” “听说两人又和好了,昨天我还看见冯律老婆来给他送饭呢。” 温玉华惊讶,“林合川劝好的?” “嗯啊。”林悠悠点头,“就是大概半月前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在安省没回来呢。” 半月前…… 那正是男人强烈反对她接下案子的时候。 “那你知道他来公言有什么事吗?” 温玉华忙问。 林悠悠细想之后摇头,“不知道,他是来找周律的,说有大案子要找周律帮忙。” 周律是刑事方面的专家,主攻建筑纠纷。 原来他那时回帝都是在寻找合适的律师替换她…… 温玉华轻蜷起手。 早晨眼帘上的温热再次涌上心头,像一池温泉,泡得人心神舒畅。 林合川给抹的药膏果然有用。 温玉华上洗手间时,眼睛已经不肿了,只在眼周围残留着红痕。 中午吃饭时,前台小姐拿来一个食盒,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律,这是你老公送来的,还是宣记的呢。” “宣记!” 林悠悠听到这名字,如饿虎扑食一般缠着温玉华打开食盒。 招牌烤鸭、清炒时蔬、红烧肉、狮子头……都是用小碟装,菜量不多但贵在数量多。 “哟,还有主厨最拿手的糖醋鲤鱼呢!” 有人指着一小盘鱼腹道。 宣记中午忙,立下规矩十点到十四点不外送。 不管你是用钞能力还是地位高,只能在店里吃,且宣记有低消,至少四位数打底。 温玉华这盒子菜算是特殊。 菜类齐全,量却少,是一锅一锅炒好之后分装出来的。 “玉华姐!” 林悠悠扑闪扑闪眨着眼,“好香。” 她笑笑,“香就一起吃,总归我吃不完,会浪费。” 温玉华大方,众人也过足了瘾。 下午下班时,温玉华约定与林悠悠一起打车的,却没想到林合川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林悠悠审时度势,嘿嘿一笑,“玉华姐,我忽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拿,你先走吧。” 她轻巧地回了律所。 男人靠着身后的碳黑色迈巴赫,端着手机,身形放松,冷峻内敛中自带一股懒散劲头。 他站在斜垂的柳条儿旁。 春日多风,柳树已长了枝叶,时不时浮动着柳枝轻搔车窗,椭圆形状的叶子便落到男人脚下。 温玉华主动迎上去。 “你来干嘛?” 男人听到声音,收起手机,视线望向她,结果女人手里的包。 “接你回家。” ------------ 第165章看我儿子 怪的是,温玉华竟然顺从地上了他的车。 林合川纳闷了。 关上车门,笑道:“小猫今天怎么不喵喵叫了?” 小猫是温玉华,以往见到林合川总要呲牙咧嘴一番,可今天却安静地异常。 女人心底是暄软的,说出的话也带了丝柔柔甜甜的味道。 “林合川,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吧。” 女人思及此,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她几次三番涉险,被安全救下,全凭男人。 且姜榴一事,是她错怪林合川。再者,舆论案她昭雪,也是林合川帮忙。 窗外春柳腰肢细软,嫩叶拨弄着过路的行人心荡漾。 他的心也荡起一池春水,从眼眸中透出来。 浓重地流连在女人周身。 “你,说什么?” 男人声音颤抖,听不真切一般,“再重复一遍。” 温玉华生于南方,长于北方,语气带着南方的温婉,腔调却凸显北方的干练。 她道:“我说答应你一个条件。你位高权重,不需要我这个承诺,但是我心不安,以后只要你让我做,我一定做到。” 见男人一副深情模样,她又道:“离婚除外,我铁了心了。” 霎时,林合川眼中朦胧的春水变得澄澈。 “你不诚心。” 他颇有些幽怨。 温玉华别过头。 耳边电锯声聒噪,是城市环卫的工作人员正在工作。 春柳易生,一年要修整一次,不然枝叶横生,阻碍视线,容易酿成交通事故。 聒噪声中,她又说:“我诚心诚意,除了离婚。” 林合川将车窗关上,噪音被隔绝于外。 两人一路无言。 温玉华又扯过话题。 “对了,我想把浮云湾卖掉。” 她道:“浮云湾物业费太高,另有水电燃气地暖。我工资只能负担起物业费,不划算。” 温玉华指着不远处一个新建成的小区道:“这个小区我看很久了,中端社区,安保也不错,适合我。” 林合川放眼望去。 这小区是周家的项目,周霖远全权负责,主打的就是保密、安全,房价还不高,属于上班族咬咬牙就能交上首付的那种。 在寸土寸金的帝都算是实惠又划算。 “这里新建成,基础配套设施不全,且装修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你住哪?” 林合川循循善诱,“不如住金悦府?离公言很近,离这小区也很近。” 离仁爱更近。 金悦府属于中高端社区,主打轻奢,建成已经三年,基础配套都很完善。 “不用,我住姜榴家。” 男人的算盘珠子打得太响,被她听到了。 林合川讪讪,又道:“林氏旗下新建成个地产项目,与这类似,房价不高,基础设施很健全,而且最近要通地铁,不如买那里的,比这里划算很多。” 林合川像个卖力的销售,夸赞着自己旗下的产品。 温玉华听了一路,只嗯嗯答应,却没点头。 到了浮云湾,林合川紧跟女人下车。 温玉华停住脚步,转头问:“你下车干嘛?” 男人脚步停顿,动了动唇,毫不心虚,道:“我来看我儿子。” “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温玉华一脸疑惑,挡在他身前,秀目微讶。 春风吹,猎猎作响。 她米色风衣的飘带被卷起来,打在男人身上,好像也是在阻止他进入。 “碳球,我儿子。” 林合川说得有理有据,挽住女人的手。 “你在我们婚姻存在期间收留的碳球,那他就算我们婚后共同财产,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他掌心温热烫人,溢出细密的汗珠。 温玉华皱着眉,男人的话有道理,但似乎又说不通。 “不对,你不是怕狗吗?” 温玉华反应过来,但男人已经登堂入室,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女人惊呼,尾音被隐没在关门声中。 碳球平日都是到处撒欢,常常去了花园又回屋内弄得一团脏,温玉华便训斥它。 训了几次,碳球也通人性,都是自己乖乖洗了脚之后才进屋。 若是来了客人,温玉华便把它关在玩具房或者花园,以免吓到客人。 可今天男人长驱直入,自然直接与碳球“狭路相逢”。 几个月不见,碳球的体型大了两倍不止。 小狗变成了大狗,叫声也洪亮许多。 碳球认识妈妈,吐舌摇尾巴扑向温玉华。 但它可不认识林合川,朝着男人龇牙咧嘴,汪汪叫几声。 林合川心惊。 玄关处灯光昏暗,橙黄色的光线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无端增添了几分可怖。 男人沉默着。 像是身处冰天雪地,又如同深陷泥沼,有人拿着利刃从动脉处切开他的血管,灌入冰雪泥浆,浑身的血液凝固,又冰冷。 脚下生根,灰绿色的藤蔓拽住他的脚脖,慢慢拽他进恐惧,童年时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他双腿发麻,却生出想要逃跑的心思。 心脏如鼓槌,砰砰砰几声,快要跳到嗓子眼。 温玉华叫他也不应。 脸色惨白,满头汗珠。 等到男人再缓过神来时,大气一喘,踉跄靠在墙上。 “它,它呢?” 温玉华掏出棉帕为他擦汗。 米白色的棉帕上沾湿一大片。 “碳球被我抱走了。” 温玉华安抚他,“没事了,没事了。” 她搀扶男人坐在沙发,又从厨房端了杯温开水。 此时林合川已从惊恐情绪中逃脱,脸色稍稍缓和红润,他攥紧杯子,黑眸中满是惊惧。 温玉华心下不忍,抬手轻抚他脊背。 男人身体却瑟缩一下,抬头看向温玉华,目光中满带着敌意。 女人微愣。 下一秒,她已被男人抱紧。 用力之大,似乎是要揉她进骨血。 男人胸膛紧致坚硬,她侧脸搁在左胸,只给她露出半张侧脸呼吸。 另一端,男人的心跳强健有力,顺着骨血肌肉传到她耳廓,又通过耳道振鸣耳蜗,与女人心跳同步。 两颗心紧紧连在一起,同频同音。 温玉华不知男人怎么这么大反应,但依旧生涩地轻拍他脊背安慰。 两人沉默,不说话,但她依然感受到了对方渐渐归于正常的心跳。 “我,小时候被她放狗咬过。” 粗粝、干哑的嗓音响起,女人觉得男人抱她的动作松懈一些。 “我十五岁参加马拉松,只得了第三名。她觉得丢了她的脸,对我进行魔鬼训练,我跑不动,她就放狗咬我。” 林合川顿了一瞬,似是在组织声音,“两条乌青的大狼狗,饿了三天,眼珠都是血红的,追着我不放。我求她放过我,她只坐在一旁看好戏。” “我摔倒了,立刻爬起来。我鞋跑掉了,不敢回头捡。这事情父亲奶奶都不知道,她是借着陪我研学的名义把我带去的。” 话已如此,温玉华怎么听不出,这个“她”就是“萧珍珠”。 心尖似乎被滴了柠檬汁,酸涩得让人麻木,泪水却奔涌不息。 “没事。” 她安慰他,可这两个字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没事。” 林合川的双臂又收紧,喘息间听到他心中隆隆的雷电雨水声。 心脏被雨水泡得发软,流不出来,便积蓄在心房…… ------------ 第166章热恋期 “我知道,她不爱我,她爱的是权贵荣华。” 林合川声音闷闷,像是七月云雨,藏在云层中,“我的优秀和荣誉都是她在夫人圈炫耀的资本。正因这样,她容不得我有半分的平凡,我只有优秀,才能获得她乞怜的一点母爱。” 林合川越说,声音越颤抖,却不带哭腔。 他松开手,“她大包大揽地把控着我的人生,把我变成她炫耀的资本。除了你和仁爱,是我这辈子唯二做过的超出她掌控的事情。” 温玉华看着男人,眼神温柔如水。 一颗心颤颤地跳动。 他黑眸如星,神采奕奕,划过一瞬亮光,“但以后,她永远不能再掌控我了。” 女人黑睫微颤,她在男人话中听到了势如破竹的力量,如冬笋藏于地底,春日一晒,春风一吹,便勇猛地冲破坚硬地壳,昂扬着头,迅速成长。 “玉华,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随了她的意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女结婚生子。你是我生命中的意外,感谢你救了我。” 温玉华垂着眉眼,心里却五味俱全,如同打翻了的调料瓶,酸甜苦辣咸全都和在一起。 愣神之际,一枚触感冰凉的东西轻轻地落在脖颈。 幽蓝温润,但不刺眼。 一汪碧蓝的海水,静静地在她锁骨间流动。 她茫然抬头,愣愣地看着男人。 林合川蓦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男人眼睛明亮,攥紧她的手,又将她手贴在“海洋之心”上。 他手心是热的,项链却又是冷的。 温玉华的手就停在这冷热之间,既萌动,又冷静。 她看着男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他的声音发散。 像是池塘投入石子后泛起的一圈一圈波纹,荡漾着涌入她的耳道。 “阿玉,我要让这颗心重新跳动起来。” 再有意识,是姜榴回家。 她关上门,将托特包摔在玄关柜上。 气喘吁吁地换了鞋子,跑到水台咕咚咕咚灌了两杯水,心情这才舒畅些。 “我真是服了,恋爱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她端着杯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强劲的弹簧震得温玉华轻轻弹起,她僵硬转头,问:“怎么了?” “还不是郑乐!” 姜榴挥手,杯子磕在大理石桌面上。 “今天他送我回家,还没到地方呢,那群狐朋狗友就喊他泡妞。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待会儿就去!!!” 姜榴的巴掌拍得咚咚作响,“我一个正牌女友在旁边,他竟然答应兄弟待会儿出去泡妞,我真是……” 越想越生气,她坐都坐不住。 在客厅来回踱步,一边吐槽郑乐。 “男人至死是少年。多棒的借口,十岁能用,二十岁能用,八十岁还能用,要我说男人都是狼心狗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只有挂在墙上才能安静!” 她絮絮,“郑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油嘴滑舌。” 姜榴气恼,温玉华却神游一般,意识遨游于九霄之外。 不接她的话,也不理她。 她好奇抬眼一瞥,正看见女人脖子挂着的银色项链。 “这是什么?”她快走一步,“项链?” 温玉华没来得及阻止,姜榴一把扯出来。 靛蓝色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如清泉,如海波。 姜榴嗅觉敏感,眼中有了敌意,立刻问她,“林合川来过了?” 温玉华点头,只是意识还未回拢,行为有些迟缓。 “对了,碳球呢?” 姜榴记起碳球,以往回家总是直接扑到人怀里,今天却安静的稀奇。 她四处寻找,终于在玩具房找到正在玩积木的碳球。 姜榴抱起它亲一口,“乖乖碳球,二妈下班了。” 抱着狗下楼,她又看到桌面上的杯子,问:“这是他用过的杯子?” 没等温玉华回答,姜榴一脸嫌弃地捏起杯子扔到盥洗槽,而后坐下问她:“他又强迫你了?” 温玉华呆呆摇头,“没,什么都没,只给了我这个项链。” 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姜榴不自觉眯起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温玉华被看得心虚,强撑起腰背,紧绷绷的直着身子。 “真的。” 她心跳加快,怕露了馅,忙站起来背过身走向厨房,转移话题:“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今天被气饱了,不饿!” 正说着,她包里的手机铃铃地响,吵的人心烦。 她接通电话。 温玉华在厨房刚打开冰箱,就听见客厅姜榴的怒骂声:“对,你说的都对,他们没恶意,我有恶意,你和你兄弟过去吧!” 她好奇看过去,就见姜榴抱着碳球噔噔噔上了二楼,气势汹汹。 温玉华:…… 热恋期的小情侣哟。 ------------------------------------- 与此同时,郑乐拧成苦瓜脸,听筒里传来的“滴滴”声异常刺耳。 他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哥,挂电话了。” 郑乐抬头,求助地看着林合川,“怎么办啊?” 林合川只低头看文件,“没办法。” “怎么可能!”郑乐不相信,瞪大双眼,“你可是有过结婚经验的,哄女人这事儿我得向你取经啊。” “你不是传说中的情圣吗?” 林合川揶揄道,轻轻掀起眼皮,“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对我说,女人最喜欢的就是甜言蜜语。” 郑乐:…… 他心虚,没了底气。 “谁知道有的人吃这套,有的人不吃这套。” 郑乐一脸苦涩,说:“阿榴就和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火爆辣椒似的,脾气大着呢。”停了一下,见林合川没理他,又好奇问道:“哥,当初嫂子生气你是怎么哄好的?买包?买首饰?” 林合川望他一眼,又收回目光,视线专注在笔尖。 温玉华似乎……没有脾气。 在他记忆里,温玉华对他总是好脾气,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从不生气。 只是现在,她对他总是冷脸,偶尔也会呛两句。 不过发脾气也很可爱。 这样想着,嘴角勾起笑意,目光也变得柔和。 郑乐见林合川没了动静,走到桌前敲了敲桌子,“干嘛呢,川哥,求求你就给我想想办法吧!” 他将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你要是不给我想办法,我就赖着不走了!” 林合川揉揉眉心,嘴角残存的一丝笑意也无。 “姜榴讨厌你乱混,那你就不乱混。” 他简言概之。 郑乐迷茫,挠了挠头,“可我不和他们混,应该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合川笔尖停下,提醒他,“男人,立业成家。你想过和姜榴的未来吗?” 郑乐这次是彻底迷茫了。 他是老二,上面有个哥哥。 哥哥比他年长十岁,少言寡语,早早接班郑氏。自他有记忆起,哥哥总在外面忙碌,他便理所当然的成了父母的掌中宝、溺爱对象。 家里不用他操心,只需要吃喝玩乐。 长了二十四年,他还真没想过自己想干什么。 “哥,我明白了!” 郑乐只觉得自己现在自信心爆棚,“我想和姜榴有以后,就得负起责任,有事业,有担当。” 林合川虽不明白郑乐这莫名的自信心从哪里来,但不妨碍他鼓励他。 “对,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最好做份规划书出来。” 鼓励奏效,郑乐气冲斗牛,信誓旦旦要给姜榴一个美满的未来。 林合川:…… ------------ 第167章卖房 郑乐打开门,迎面正碰见万和。 “小郑总。” 万和后退一步,点点头。 郑乐正心潮澎湃,听见有人叫他小郑总,更是情绪高涨。 他迈出的步子又收回,目光灼灼。 “叫我什么?” 万和狐疑地看着他,“小郑总?” “再叫一遍!” “小郑总……” “哈哈哈哈哈好好,改天我让我哥给你涨工资。” 郑乐拍拍万和的肩,喜气洋洋离开,步伐都轻快许多。 万和:…… 这话他不信。 半晌,他整理好表情,敲门进屋。 “林总。” 万和将手上的文件放在桌面,“刚传来的消息,那个华人与周家无关,但与安家有关,有传言说是安老爷子在外流落的私生子,欧洲出生,是个混血。” 他顿一顿,抬眼见林合川没其他动作,又道:“此人叫安林,即将上任速通亚洲区总裁。” “速通?” 听到这,林合川才有所反应。 笔尖停止,落在纸上,泅出一团墨迹。 “那个做国际快运的公司?” 黑夜已至,头顶的冷白色水晶灯平白增添森森寒意。 男人俊眉微蹙,一双黑眸如水似冰。 万和看一眼,只觉得像是在无边深渊,雾气朦胧看不到谷底。 “是,据调查,速通没有涉及地产项目的打算——” 话无需说满。 速通不涉及地产项目,安林却要与林氏一争高下,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林合川静默。 笔尖泅出的墨迹越来越重,越来越浓,沤烂纸张。 “安文元的底细查到了吗?” “还在查。”万和道:“安文元老狐狸,我们的人动作不敢太明显。” “尽快。” 男人语气冷漠,“找到证据之后立刻递交纪检委,找赵主任。” “是。” 办公室门被关上,屋内静了下来。 手机忽然震动,一阵铃声。 他伸手关掉闹钟,起身踱步。 路灯如蜿蜒的长河,延展到世界尽头。 车水马龙。 高层中空夹层玻璃好似湖面水镜,倒映出男人挺拔生冷的轮廓。 渐渐地,窗外云层有了变化。 如夜一般黑的乌云集聚成一团,化不开的墨点一般。 紫白色的闪电雷雨酝酿其中,雷霆滚滚,势不可当。 林合川眯着眼,不经意屈指敲响玻璃。 风雨欲来……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温玉华站在窗前,心乱如麻。 窗户大开,雨滴砸到窗台,散开生花,少部分落到房内。 女人身上的纯棉小狗睡衣也濡湿一片。 可她并没有注意。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心头,助长了纷乱的思绪。 藤蔓一般裹紧她的内心,攥得人转不过气来。 她在想白日里林合川说的那些话是真心所想还是逢场作戏。 说实话,她身世平平,只空有一张脸,还到不了让林合川痴迷的程度。 上层圈子里,美貌是最不稀缺的资源。 可他为什么要突然表白,还将“海洋之心”留给了她,说要让这颗心重新跳动。 还有之前,他帮她那么些事情。 本来以为是夫妻间少得可怜的情分以及林大少爷刚回国那短暂的新奇感作祟。 可林合川回国都小半年,再狂热的新奇感也该消磨殆尽了。 如今还是要缠着她不想离婚,为什么? 若三年前,她还敢相信是林合川真心爱她,可现在她不敢相信了。 夜色渐浓。 窗外雨声渐渐停止。 浮云湾外,仅亮起的一盏昏黄灯光也归于黑夜。 翌日,温玉华顶着黑眼圈下楼。 昨夜睡得太晚,又不安稳,到凌晨才堪堪睡着,实在是困乏。 她这副模样吓了姜榴一大跳。 “你干嘛?cos国宝?” 姜榴盯着她眼下的青黑问,“咱家碳球都没你眼袋黑。” “没睡好。” 她伸个懒腰,恹恹地坐在餐桌旁。 浮云湾定位高端,家家户户都有保姆阿姨,早餐店、小饭馆在这里几乎绝迹。 她们俩在这群有钱人中是妥妥的“穷人”,三餐只能自己动手。 温玉华起得晚了,姜榴便烤了几片面包,炒了个鸡蛋做早餐。 “富人区好是好,就是没有麻辣烫和小笼包。” 姜榴叹口气,嘴里嚼着干巴巴的面包片。 温玉华打了个哈欠,“对了,我想把浮云湾卖了,再从别的地方买套小三居。” 她捏起面包,“物业费太贵了,住不起。” “得!只要能让我蹭住,都行。” 姜榴财迷,道:“卖归卖,你衣帽间里的那些首饰包包衣服给我留点。” “都是你的。” 温玉华打不起精神,吃了两口面包干就吃不下了。 “还有星晚,最近来这里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过两天我就卖掉这套房子。” “收到!” 提起这,姜榴可就来劲了,忙在小群里艾特了齐星晚,两人约定下班之后碰头,直接来收割。 齐星晚在群里大放厥词。 “我要开着卡车过去,都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说是开卡车,帝都市区限行,重卡车怎么可能进去。 不过齐星晚还是如约开了辆大猛禽,荧光蓝的车身,炫彩夺目。 齐星晚一套黑色工装,英姿飒爽。 “我的新座驾好看吗?” 最近她迷上了越野摩托,齐母嫌弃危险,不准买。齐星晚退而求其次,选了辆越野。 “不错,以后我俩搬家就不用叫货拉拉了。” 姜榴打量一番,做出评语。 齐星晚翻了个白眼,“不懂欣赏,没有品味。” 她搂住温玉华的胳膊,“玉华姐,你真的要卖啊?这可是浮云湾,有钱人争着抢着都买不到呢。” “那让他们抢去吧,我住不起。” 温玉华看得开,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买什么东西,她这种工薪阶层住大别野,不配! 齐星晚劝不动也不劝了,只有温玉华能给她留个住处就行。 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衣帽间! 林合川买的这栋别墅是浮云湾系列里的楼王,最大、风景最好的那栋。 占地面积广,衣帽间自然就大,顶一个小三居的面积。 推开门,两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玉华姐,你,真的舍得?” 齐星晚惊呆了。 这哪是衣帽间,足够办一场小型展览会了。 “舍得。” 温玉华扣扣手指,“这里是今年送来的,上面有一层仓库,里面都是往年过时了的衣服首饰,你们要是喜欢就去看看。” 看着这一幕,姜榴与齐星晚两人竟然共生出一个想法——我恨有钱人! ------------ 第168章自杀 姜榴啧啧称赞,“怪不得有人想嫁豪门,就凭这个,我也想!” 齐星晚比姜榴动作快,拿起一只H家的包包,惊叹:“这可是20年限定款,湖蓝色小牛皮,难抢中的难抢!我妈只有一个银白色的,还是花高价弄来的。” 她手捏着包包,回头问:“玉华姐,我不客气了?” “装吧,装吧。” 温玉华提醒说:“这里的成衣大多数是ML码的,你们看能穿的就穿,不能穿的就留下。” “行!” 两人齐齐答应,眸光血红,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温玉华见两人拿得起劲,独自下去做饭。 只是刚到厨房系上围裙,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她只以为是垃圾信息,可心脏突然猛跳几下,惴惴不安。 身体有股巨大的牵引力牵着她打开手机。 屏幕中信息上红色的小点异常刺眼,像是鲜红的血液,让她想起了母亲去世时那些不好的回忆。 用手轻轻压住胸腔。 心脏狂跳不止。 温玉华手指微颤,点开信息。 是个陌生号码,发的内容却让人揪心。 “温律师,我撑不住了,爸妈弟弟还有那家人逼我上绝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我走了,感谢您。” 温玉华如遭雷劈,脑中还没有反应,身体下意识拨通了报警电话。 是她,是那个同妻。 她脸色僵硬,身体如同灌注了冰水,冻得她手指青紫,按号码的手都颤抖不止。 回拨过去。 一遍又一遍,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关机了! “星晚!星晚!出事了!” 女人面色慌张,双手扑棱棱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齐星晚听到声音,连忙跑下楼。 “怎么了怎么了?” 温玉华手脚慌乱,“快,你带我去个地方,我有个客户要自杀。” 听到这话,齐星晚绷紧脸,拿了钥匙上了车。 温玉华紧随其后,嘱咐道:“阿榴,你在家。” 姜榴上前将她身上的围裙解开,安慰她,“好,你快去,我在家等着你们。” 待女人系上安全带,荧光蓝色的猛禽顿时窜了出去,如风如雷。 看着车子离开,姜榴心里担忧,拨了郑乐的电话…… 此刻已到傍晚,天空弥漫着绚烂的火烧云。 路边有不少行人驻足停下,拿出手机拍照。 若是以前,温玉华还能感慨造物主的神奇,自然的多变,可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件事。 快一些,再快一些! 齐星晚见她脸色不善,趁着红灯的间隙握紧她手安慰:“没事的玉华姐,你放心,肯定没事。” 女人浑身冰凉,如同腊九寒天当头浇下来一盆冰水。 冷,彻骨的冷,冷到毛孔收缩,鸡皮疙瘩浮现,心脏都因为这丝冷意停止跳动。 齐星晚心脏一紧。 温玉华艰难扯出一个笑容。 “放心,我没事。” 天边的火烧云红灿灿,像血。 透过车窗照在女人脸上,蝴蝶般的阴影在她鼻翼下侧绽放,毫无美感,反而增加了几分可怖。 压着限速,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她的住处。 敲门没人应答,又接到一个电话。 说是在附近的墓园发现一具女尸,与温玉华描述的相差无二。 女人心里一惊,又拉着齐星晚赶到墓园。 残阳似血。 这处墓园偏僻,长久无人打理。 生机勃勃的松树柳树绿得人心惶惶。 温玉华去到的时候只见一个担架,上面蒙了一层白布。 有只手垂在担架外,手腕青筋凸起,骨骼分明,戴着一蓝一粉两只儿童手表。 温玉华知道这两只手表,是她担心孩子被抱走,戴在孩子脚腕上用来追踪行迹的。 有警察过来盘问她。 “你认识她?” 温玉华觉得眼角湿润,似乎有泪水涌出。 她身体冰冷僵硬,蜷起手抹干净泪珠,神志异常清晰。 “我认识,我是她的律师。” “有办法联系到家属吗?” “我可以尝试一下。” 温玉华手机里存着他那个同性恋丈夫的号码,打过去之后,只听对方一声“喂”,背景是孩子的哭声。 “你前妻自杀了,在东环路墓园,你来一下吧。” 她语气生冷,浸了寒霜。 对方沉默一瞬,冷冰冰道:“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事你告诉她父母,别来烦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温玉华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对方关机。 另一边,警方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了身份证和一份遗书。 遗书指名道姓,讲了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是谁以及事情的起因经过。 最后,她说。 她来到这世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一双儿女。让她们来受苦。 她对不起儿子女儿。 可她坚持不住了,父母弟弟催命一般让她拿钱出来,没有钱就把孩子卖了。 另一边的公公婆婆前夫与她争夺孩子,屡屡从精神上打压讽刺她,让她觉得自己百无一用。 她受不住了,下辈子宁愿当狗当猫都不愿再做人。 ------------------------------------- 从墓园回来以后,温玉华整个人便昏昏沉沉的,脚步虚浮无力。 姜榴喊她吃饭,她没有力气。 齐星晚安慰她,她只当作没听见。 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温玉华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就像是在高山悬崖上,悬崖下是一座深湖,她从悬崖跳下去,身体在下坠,意识却在上升。 甚至能剥离出来看到自己砸在湖面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撞击被砸成一滩血肉,然后慢慢沉入湖底。 湖水很绿。 比她以往看过的所有翡翠玉石珠宝都绿,绿得鲜艳,绿得刺眼。 可她却能透过这层绿色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湖里的鱼儿分食,直至成为一具白骨。 她的意识还在飞升。 到云层之上,看到了许多人站在柔软的云上朝她挥手。 认识的,不认识的。 有姜榴、有齐星晚、有郑乐、有叶溪……还有林合川。 再往上一层,她看见了母亲。 然后,意识停止上升,化作人形。 母亲对她张开怀抱,让她过去。 “妈妈……” 泪水如串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蓝色格子床单湿了一片。 ------------ 第169章发烧 林合川过来时,便看见女人如此。 屋内昏暗,不见五指,唯有窗边玻璃铺满月色,将光线一圈圈荡漾到大床上。 蓝白色格子的真丝被罩,中央鼓起一个小丘。 他只打开一个门缝,看不清屋内的场景。 一楼,姜榴怒不可遏地站在楼梯口,面前是郑乐,正死死把住栏杆,不让她向前多走一步。 “郑乐,我让你来我帮姐们,你把他带来干嘛!” 郑乐拦不住,“哎哟,祖宗您消消气,川哥和玉华姐毕竟没离婚呢。” 他昨天回家以后壮志酬筹,正熬夜鼓捣策划案呢。 就接到姜榴的电话,忙与林合川递了消息这才赶来,没想到林合川来得比他早。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姜榴没他力气大,推也推不动,拽也拽不开。 “齐星晚,你去!” 姜榴指着二楼,咬着牙道:“把那个狗男人给我轰走!别想再伤害华宝!” “啊?我?” 齐星晚本想当个背景,没想到被突然点名,还有些怔愣。 她抬头看了看,视线再转下来时变成个苦瓜脸。 “姜姜,要不我们……别去了。” 她害怕…… “川哥和玉华姐毕竟是夫妻呢,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们都三年了,我看川哥不会对玉华姐做什么的,我们就@¥#%……” 她越说越心虚,最后索性背过身装死。 “齐星晚!你还是不是好闺蜜!” 姜榴气个半死。 “我算明白了,你们都是和林合川一伙儿的!气死我了——” 郑乐向齐星晚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立刻离开。 “阿榴,小点声,你想吵醒玉华姐吗?” 郑乐拿温玉华出来说事,姜榴便被扼住了喉咙,顿时噤了声。 “玉华姐是心结,这心结你能解开吗?” 沉默一瞬,姜榴摇摇头。 郑乐见她冷静下来,揽着人坐到沙发上。 “你解不开,我也解不开,为什么不让川哥试试呢?” “他以前……” “以前是以前,至少现在他变了。”郑乐与她讲道理,“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川哥对玉华姐是真心的,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他一次呢?” 姜榴抿着唇,攥紧拳头,沉默不语。 半晌,她抬起头,“郑乐,我没办法再重新相信林合川,有些教训一次就够了。” “玉华被他伤得多深,你不知道,齐星晚不知道,林合川他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不愿意让她再次经受那种痛苦。” 姜榴抬头看着二楼。 走廊的灯灭了,只有别墅中心垂下来的巨型水晶灯发出光芒。 透过微弱的光,姜榴看见温玉华房门前男人的身影。 黑色风衣的轮廓朦胧,潜入屋内。 “只这一次。”姜榴松了口,“我决不允许让那个男人再伤害玉华。” ------------------------------------- 温玉华睡着了。 林合川放缓脚步绕到床侧,脱下外套扔到一旁,然后轻轻掀起被子。 女人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膝盖上,黑藻般的秀发散落在脸上,遮住她紧皱的眉和眼角的泪。 男人伸手轻轻掸开头发,露出她红扑扑的脸颊。 温玉华在睡梦中也很不安稳。 眼角的泪如汩汩清泉,绵延不息。 她嘴角向下撇,死死咬着唇。 男人扒开她的唇。 下唇已被咬得血红,林合川四下巡视,抽了湿纸巾将拇指擦干净,塞进她嘴里。 拇指被牙齿抵着,贝齿用力,在他拇指咯出一小排牙印。 不疼。 男人坐在地板,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用另一只手描绘女人的眉眼。 鹅蛋脸、柳叶眉。 极其古典的长相,却生了一双狐狸眼。 矛盾的搭配,在她脸上又十分相称。 睁开时如小狐狸般灵动,闭上时又温婉娴静。 林氏娱乐旗下不少女星都营销人间富贵花,可没一个能比得上温玉华。 …… 月光如水,窗外竹叶如水中鱼。 春风一吹,鱼儿游动,水波荡漾,一圈一圈地掀起波浪。 女人的脸正在波浪最外围。 竹叶映在她脸上。 四下寂静。 只听到女人和男人的呼吸声。 交融、重合。 就在这时,她松开牙齿,嘴里喃喃。 男人抽出手,侧耳仔细听她说话。 只听见温玉华道:“妈妈。” 唇齿相碰,这一声“妈妈”清晰入耳。 他的五脏六腑似乎被拧成一团,越用力,越能挤出难过的汁水。 汁水化成雨露灌注全身,说不上来的悲伤。 “乖乖想妈妈了。” 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才发现女人的额头烫人。 他只以为温玉华是噩梦呓语,原来是发烧。 男人不敢惊动熟睡的女人,慢慢退出房间,掩上门。 接着脚步匆匆下楼。 别墅内空无一人。 不知道郑乐是怎么把姜榴弄走的,大厅里的灯都关了。 随着男人的脚步,墙上的感应灯线依次亮起。 他走下楼,忽然听到一声狗叫。 霎时,双腿犹如灌了水泥似得,比铅还重。 他停下脚步,脸色灰白。 汪! 又听一声狗叫。 细细分辨,狗叫是在屋内,并不在大厅。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踱步下楼打开灯,翻找到小药箱。 药箱里排列整齐,上层是创可贴纱布一类,下层才是胶囊药丸。 打开下面一层,最先入目的是各种精神类药物。 氟西汀、舍曲林、博乐欣……这些药他都见过,在温玉华的诊疗单上。 副作用分别是失眠、厌食、眩晕、震颤…… 怪不得刚回国时温玉华这么瘦,原来都是因为他。 心脏骤然收紧,手指麻木。 他哆嗦着手找出退烧药,匆匆上了楼。 先吃退烧药,再用物理降温法。 他忙了大半夜,终于让女人的体温恢复了正常。 温玉华半夜苏醒一瞬。 见林合川和衣睡在身侧,她身体又酸软无力,眼皮沉沉如铅一般。 便又睡了过去。 翌日,再醒来时,男人果真睡在身侧。 只是他脸色灰扑扑,像是熬了大夜。 女人起身,发现额头贴着退烧贴。 她发烧了? 怔愣一瞬,惊动了林合川。 男人起身揉眼睛,伸手揭下她额头上的退烧贴,用掌背试温度。 “退烧了。” ------------ 第170章不是去民政局的路 温玉华睡眼惺忪,嗓音还带着睡醒之后的喑哑。 “我发烧了?” “嗯,三十九度,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说什么?” 温玉华霎时清醒,面露警惕。 “昨天你对我说后悔了,不愿意离婚。” 林合川望着她的表情,笑一声继续道:“还抱着我的手不让我走,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温玉华愣住。 仔细搜寻昨晚的记忆,可她发高烧,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 抬眼见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她这才反应过来,秀眉微竖,拿起抱枕砸到他身上。 “你骗我!” 林合川笑意吟吟地接过抱枕,拉住女人的腕,“我骗你,是我对你说的。” 他眼神灼热,像是大暑时节的太阳,璀璨生辉。 温玉华被照地透不过气,她这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了。 近在咫尺,只要男人微微低头就可以亲到她的脸。 林合川抓住她腕部的手烫得吓人。 “我,我要上班,迟到了。” 她语气带了点惊慌,向后要逃却又被男人的手拉回来,直直撞在他胸膛。 “你发高烧,身体虚弱,我让万和帮你请了一天假。” 头顶悠悠响起他的声音。 隔着布料,她都能感受到男人胸膛处的灼热。 以及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太近了。 两人睡在同一张床,又盖着同一个被子。 这关系哪像即将离婚的前夫前妻。 “听到了吗?” 这话让人不明所以,她抬头,正撞上男人的下巴。 青色刺密的胡茬划过额头,她微微皱眉,“听到什么?” “我的心跳。” 耳廓传来强劲有力的跳动声,连接着血管脉络,身体所有的鲜血都会回流,而后被强大的动力泵到全身,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这颗心为你跳动。” 他牵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掌心烫人,她跳动的血管与他的心脏渐渐同步。 男人又指着她的心脏,道:“我也希望这颗心能为我跳动。” 温玉华收回手。 手心还残留着刚刚感受到的澎湃热意。 她垂眸不语。 林合川的目光悬在头顶,如同装备精良的坦克战甲,要将她内心筑起的高墙推倒。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许久,女人抿唇,脸色绷直。 她抬头正对男人双眸。 他的眸子黑沉幽深,看久了仿佛有强大的魔力能将人吸进去。 温玉华看着这双眸,缓缓开口,“林合川,今天去拿离婚证吧。” 细细数来,两人办手续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 在安省耽误了三十多天,回帝都又耽误了不少日子。 算下来,明天就到了截止日期。 就算林合川不帮她请这个假,她也要去林氏挟他去民政局的。 时间静默一瞬。 窗外哗哗作响。 春日多风,尤其是帝都,会有小型的沙尘。 沙子颗粒噼啪地撞着玻璃,发出细微又明显的声音。 林合川脸色变了一瞬。 他忽地松开手,站立在床边,问:“你确定?” 温玉华点头,“确定。”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像是交锋,又像是试探。 最终是他败下阵来,女人眼中的坚定像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看一眼就烧上身。 他偏头,走出房间。 温玉华下床,要跟着走出去。 “等一下吧,就算是离婚也要先吃早饭,我让万和送餐。” “不用,家里有菜,我可以做。” 林合川脚步停下,站在门前回头看。 蓬松的发丝遮住他半边脸,看不清神情。 “我答应你离婚,你连这点要求都答应不了我吗?” 女人动作一顿,默默收回腿,“好。” ------------------------------------- 温玉华在房间里并不安心。 她汲着拖鞋出门,见林合川正站在二楼露台旁。 春日,花草树木全都不安分,发了芽、抽了条、长了花。 芬芳馥郁,眼花缭乱。 露台上的花草一直都被精心打理,林合川在一群红的绿的中十分夺目。 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 他小臂搭在木栏杆上,上身微屈,垂下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 微风拂起发丝,白茫茫的烟雾随风飘走。 看起来满腹心事。 他警觉,转头看见温玉华,手指微微向后,隔开她的视线。 “再等会儿。” “嗯,我先洗漱。” 女人拉开二楼的洗漱间的门,走进去。 隔着朦胧的玻璃,她看见男人转身,又恢复了静默的身姿。 收回目光,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是坚定的。 这婚,非离不可。 洗漱完出门,男人已经不在阳台。 她顺势向下一瞥,他正在门口拿东西。 万和递过来两个大包,上面标注着宣记的名号。 烫金滚花字体耀眼。 男人似有所感,关上门后向上看了一眼,“下来,吃早餐。” 温玉华踩着拖鞋,下楼。 两个大包,一个装了中式早餐,一个装了西式早餐。 林合川吃惯了西式的面包牛排,以往与她吃饭时都是迁就了她的口味。 一顿饭,既丰盛又沉默,既美味又味同嚼蜡。 两人心思都不在此,再美味的饭菜功能只是果腹而已。 吃了饭,温玉华收拾餐桌,林合川在一楼露台踱步打电话。 她听到只言片语,有“准备好”之类的话。 “走吧。” 温玉华换了身衣服。 去办手续时是三九寒天,穿了针织长裙套了大衣。 来拿离婚证时,气温回升,穿大衣都嫌热了。 她只穿了一件亚麻色长裙。 男人衬衫褶皱,看着倒和她不般配了。 林合川又当司机。 温玉华疑惑,问他:“刘叔呢?最近怎么不见刘叔?” 刘叔是林合川的司机,平日男人出门都是用他。 “刘叔车技稳,跟老太太了。” 男人脸不红心不跳。 林家光司机就养了七八个,有专门跟老太太的,跟萧珍珠的,甚至买菜都有专门的司机,怎么就让刘叔跟了老太太。 她没揭穿他,坐上车。 只是越走越迷惑。 女人蹙眉,“这不是去民政局的路!” 她气愤,以为男人要反悔,红灯停下时打开车门要离开。 林合川先行锁住车门。 “我不反悔,我们先照相,拿着相片去民政局。” “我带着。” 温玉华从包里翻出相片,蓝底两寸照片,女人弯着眼角,脸上带笑容却不露牙齿。 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不好看,重拍。” 男人语气强硬,“这是在哪拍的?怎么把你拍得这么丑?” 温玉华无语,“离婚证而已,在乎那么多干嘛?” “我在乎。” 林合川说得理直气壮。 红灯变绿,他踩下油门。 “你重拍,要不然我今天就不去拿离婚证了。” 温玉华想呛他几句,但又讪讪他后面说的那句话,只好忍耐,将两寸照片塞回皮包。 ------------ 第171章离婚证 林合川没直接去摄影馆,而是先带着她去了造型馆。 上次周霖远接风宴,他就是带他来这里做的造型,惊艳众人。 今天离婚还来这里。 林合川兀自下了车。 温玉华蹙眉,紧跟过去,“来这干嘛?” “做造型,去拍照。” “两寸证件照而已,这么隆重?” 温玉华耐心耗尽,停住脚步,“你在拖延?” “是。” 男人坦然承认,这倒是让她措手不及了。 女人转头要走,被他拉起手臂拽入怀中,“我拖延,但是在民政局下班之前会和你一起过去。现在听我的话,做造型,要不然我今下午会出差,或者突然有个重要会议必须参加。” 温玉华恼怒,身后是男人的身躯,“你威胁我!” “是。” 他拽着她的手,强硬拉她进门。 造型馆经理听说林合川大驾光临,刚吃了一口饭就撂筷子过来迎接。 “林总稀客,大驾光临,不知是参加什么宴会,让设计师亲自为您和林太太设计造型。” “离婚。” 他冷冷抛下这句话,抓着温玉华进了VIP室。 经理一脸懵。 他刚才没听错吧?离婚?谁和谁? 谁家离婚先来这做造型? 温玉华被强制带到VIP室,她故意绷脸不理男人。 墙上的机械电子钟一秒一秒地跳着。 十二点了。 民政局刚好下班。 她心里烦躁,在屋内踱步。 灰棕色乐福鞋跟敲在大理石砖上,登登地响。 林合川恣睢许多,躺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 昨天照顾女人照顾了大半夜,睡眠不足,正好趁这机会补觉。 没多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高挑,女的可爱。 女设计师直奔温玉华,脸色犹疑,余光瞥向林合川,问她:“林太太,您喜欢什么造型?” 温玉华气不过,沉稳大气全被她抛到一边。 “要浓妆,大浓妆,以红色为主。” 不知这话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赌气的成分。 女设计师委婉劝道:“拍离婚证件照不能浓妆,您确定?” 温玉华不确定了,沉默一瞬,“那素颜,不化了。” “化淡妆,不影响。” 林合川悠悠出声。 女设计师心里有了底,又沟通穿搭造型细节。 没多久,温玉华被带到另一个房间。 化妆、换衣服、做造型。 三小时后,温玉华出来。 林合川早就做好造型在门口等着了。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棉麻西服,酒红色领带是针织材料,庄重中透出一股休闲,与他身上的慵懒气质莫名相配。 温玉华化了淡妆,锦上添花。 酒红色长袖真丝裙,头发高高束起,扎成公主头。 妆容清雅,打扮浓烈,温玉华硬是靠长相撑起来了。 女设计师担心林合川怪罪,忙道:“这是林太太自己选的造型。” 林合川收起手机,上下打量一眼,淡淡点头:“嗯,不错,很适合。” 三个小时,温玉华冷静下来,默默与林合川打擂台,不言不语直接离开。 “你们造型馆有摄像服务吗?” “有!” 女设计师点头,“就在一楼。” “带我们去。” 林合川吩咐道,快走几步抓住女人,“这里能拍照,省得找摄像馆了。” 温玉华撇开他手,跟着女设计师离开。 “要红白蓝一寸两寸照片单人双人各四张。” 林合川吩咐摄像师。 温玉华冷声提醒:“林总,离婚只需要两寸蓝底单人照,不需要你说得这么多。” 林合川反驳。 “备用,万一有用呢?” 先拍单人照,摄像师灯光架好,咔嚓咔嚓一顿拍。 再拍双人照。 温玉华不乐意,笑不出来,两人的距离又隔得远,取景器框不下。 “林太太靠一靠林总。” 摄像师端着相机,将头埋在取景器上。 温玉华不情不愿靠近。 “再靠一靠。” 这次是林合川主动挪位置,紧紧挨着她的臀。 温玉华身体绷直,又感受到男人大手搂在她肩膀,整个人都贴近自己。 她扭头,目光错愕。 这时,摄像师按下快门,连拍好几下。 “好了。” 听到这话,她如蒙大赦,立刻起身离开。 摄像师讨好林合川,端着相机屏幕给他看。 “林总您觉得怎么样?” 林合川看一眼。 红色背景布,男人俊朗,女人娇媚。 她错愕看向他的姿态在相机里好似深情凝视。 林合川很满意。 “嗯,不错。” 他不常夸人,可今日在这里却连说两个不错,看来心里确实喜悦。 拍好照片,温玉华换衣服催他。 林合川这次没绕圈子,载着她去了民政局。 去到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工作人员见林合川西服领带是酒红色,好心提醒:“旁边是结婚,这里是离婚队伍。” 她指了指相邻的窗口。 “不,我们来拿离婚证。” 温玉华斩钉截铁,“两个月前在这办的手续,过了冷静期了,现在就可以拿,是吗?” 工作人员呆呆点头,只是目光狐疑。 查了档案,两人还真是在两个月前办的手续,今天是最后一天。 “四张单人照片,男女双方各两张。” 照片攥在林合川手里,他递给工作人员的是两张红底单人照。 女人穿红裙,男人红领带,照片又是红底。 这倒是蹊跷。 谁家离婚这么高兴? “不后悔?” 她多问一句,“后悔了就不发了,明日离婚手续自动撤销。” “不后悔。” 女人担心男人多嘴,连忙道:“麻烦大姐,我还有事。” 工作人员看了眼站在女人身后的男人。 “好。” 她应声,拿过两张红本本,戳下大印。 温玉华看着两张离婚证书。 热腾腾的,烫手。 温玉华忙接过,真心实意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以往的一幕幕,一件件,全都消散。 如同冬日清晨树梢挂着的雾气,太阳一出来,便烟消云散了。 她轻呼一口气,是三年以来受的委屈,吃过的苦,全都在这口气当中。 温玉华转身,将离婚证递给林合川,眼眸明亮,语气轻快。 “林总,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林合川迟迟未接过离婚证。 温玉华也不气恼,固执地伸着手。 她今天心情好,不计较这些。 直到工作人员出声喊:“让开让开,挡道了,下一位。” 男人这才有知觉似的,动动脚步移开。 他伸手,接过离婚证。 烫金红封面。 上一次拿在手里的时候,封页上的鎏金大字还是“结婚证”。 “嗯,好聚好散。” 他脸色阴郁。 逆着光,昏黄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映出他挺硬的轮廓。 黑色西装平白又增添了一分沉闷。 男人将离婚证攥在手心。 滚烫炙热。 他与温玉华,没关系了。 ------------ 第172章重新追你 来时太阳高挂天空,洒下热意与金黄。 回时太阳西沉,淡薄的橙黄光线只留几分寒意。 林合川跟在温玉华身后。 她倒是高兴,嘴里还哼着歌。 声音被风吹到耳廓,曲调似乎是“好日子”。 这么冷的天,见鬼的好日子。 “等等。” 他快走几步拦住女人。 “干什么?” 温玉华眼带着警惕,“离婚证已经拿了,你就算反悔也没机会了。” 他抿唇,“我不反悔,我只问你我还能追你吗?” 温玉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心里惊讶,脸上的表情也带着惊讶。 “你说什么?” “我要追你。” 再次确定后,女人脸上才显露出笑意。 “林总,我没听错吧,我们两个刚从民政局领了离婚证,你说你要追我?” 温玉华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可男人的脸上一派沉重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就是要追你。” 他指着女人的胸腔,语气郑重:“我说过,我要让这颗心重新为我跳动。” “荒谬可笑!” 她冷笑,推开男人,却推不动。 林合川目光灼灼,带着燎人的烫意。 她不理会,绕过男人。 …… 民政局外,停了辆深灰色的保时捷。 司机是周霖远。 姜榴与齐星晚坐在后排。 见温玉华出来,姜榴下车挥手。 “拿到了吗?” 温玉华心不在焉地掏出一张离婚证。 大红色封面,里面的单人照片亦是大红色。 齐星晚看了一眼,问:“怎么这么喜庆?” 姜榴看着照片欢喜,道:“喜庆是好事,恭喜华宝逃离魔窟。” 话音刚落,齐星晚拽了拽她的袖子,悄悄指了指门后。 林合川穿着黑色西服现身。 看模样是听清了刚才姜榴的话。 姜榴不惧,声音又大些,故意道:“华宝离婚是好事,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林合川面色阴沉,脸上酝着一团黑浓,是化不开的墨点。 夕阳橙红色光线,蒙在他身上不添一丝温暖,反而多几分冰冷。 她拽着温玉华上周霖远的车。 温玉华牵线木偶似的坐上车,满腹心事的模样。 周霖远见林合川也在,客套地下了车。 “合川。” 他眉眼带温柔清雅的笑意。 “周总不在周氏忙,反而跑到民政局,真是闲情雅致。” 林合川声音带刺,语气疏离,一句“周总”不复往日亲昵。 两人的发小情分早就断了。 “比不上林总,林氏上百亿的流水,林总竟然能抽出时间来民政局领离婚证。” 他这话有讽刺,专挑他痛处戳。 可他面上一派清风雅逸,看不出是在戳人痛处。 林合川大笑。 猖狂、阴翳,而后倏地停止。 “周总,我不过刚离婚就来挖墙脚?周家的教养是如此吗?” “不算挖墙脚。”他道:“朋友间有喜事,我们庆贺而已。” 车外在交锋,车内温玉华回过神来。 转头问姜榴,“你把他喊过来的?” 姜榴眨眼,“是,你离婚了,若是周霖远喜欢你,不如给他个机会,我看他比林合川适合,是个温文尔雅的端正君子。” 听了这话,她微微蹙眉。 “只这一次,我一段时间内不会考虑感情问题。” 温玉华回过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姜榴一愣,心里有了较量。 半晌,周霖远坐上车。 “去哪儿?” 没人应声。 姜榴本打算带着温玉华去庆贺的,可看她刚才的模样,不像是高兴,反而忧心忡忡藏着事。 温玉华转起头,问:“阿榴,你去哪儿?” 她语气有些尴尬,是刚才她话太重了。 姜榴又问她,“本来打算是带你去酒吧不醉不归的,现在……” “就去酒吧,我心情好。” 话音落,深灰色保时捷扬起一路尘土。 林合川正站在汽车尾部,扬起的尘土全数落在他身上。 灰头土脸。 郑乐不知从哪儿赶来,递过来一包湿巾。 “川哥,你真离婚了?” 林合川接过湿巾,擦了擦脸和手臂。 触感清凉的湿巾带了薄荷味,提神醒脑,让他脑中的规划愈加清晰。 “离婚了。” 口袋里放着崭新的离婚证。 “你这不是让周霖远有机可乘么!” 郑乐愤愤,“本来以为他正人君子,结果背后挖你墙角,要是早几年知道,就不和他玩了。” 林合川瞥他一眼,将用过的湿巾扔在他身上,“你怎么连女朋友都管不住。” 除了姜榴,没人会费心撮合两人。 郑乐讪讪。 “这……女人是花,得好好呵护。” “妻管严。” 他瞥他一眼,冷冷道。 郑乐小声嘟囔,“您不也是妻管严,要是您不想离,谁能逼您啊——” 他说话腔调七拐八拐,怪声怪气的。 林合川坐上副驾驶,郑乐坐上驾驶座。 “说真的,明天到期手续就撤了,你到底为什么非得离婚?” 郑乐打开发动机,踩下油门。 “今天我不离婚,明天林家就能收到起诉书。” 他轻描淡写,“离婚在她心里是个坎,我帮她过了这个坎,再重新追求,一样。” 郑乐明白了,但还是问他,“你不怕周霖远挖你墙角了?” 林合川斜乜他一眼,冷冷道:“开你的车,多嘴。” 半晌,他自言自语,声音恰好能让人听到的程度。 “我能让玉华爱我一次,就能让她再重新喜欢上我。” 天色渐浓。 黑暗吞噬夕阳,橙红色的天空变了颜色。 底色的明湛的蓝黑,闪着星光。 酒吧鱼龙混杂,周霖远早早让人准备了包间。 这家酒吧挂着周霖远的名字,安全些。 说是为温玉华庆祝,可一直都是姜榴和齐星晚又疯又闹。 两人一会儿对唱情歌,唱《纤夫的爱》动作夸张,一会儿玩游戏对饮,不亦乐乎。 倒是温玉华本人,安安静静在一旁喝酒。 不凑热闹也不说话,沉默的过分。 周霖远捏着酒杯。 棕红色酒液诱人,杯口处的红樱桃为这份诱人又增添了几分暧昧。 曼哈顿入口柔甜,慢慢苦涩,又逐渐变得醇厚浓烈。 正如温玉华。 初见只觉她性格恬静温和,后来才知她是骨子里的倔强。 这一点与她很不一样。 往事浮上心头,男人眸子渐渐变浓重。 姜榴嘴上唱歌,心里却暗自注意两人。 一首歌唱罢,她借口肚子不舒服要上厕所,拽着齐星晚一起去。 出门之后却又偷偷站在门边,不说话,静静听里面的声音。 齐星晚拍她,“玉华姐不是说了最近不考虑感情问题!” 姜榴捂住她的嘴,“看看情况。” 姜榴声音压低,被一阵高过一阵的音浪覆盖,“我觉得华宝心里还念着那个男人,我想让她看清自己的心。” “天涯何处无芳草,周霖远哪里比不上林合川,我想让华宝选择一个对自己好的。” ------------ 第173章从一而终 房内安静,屏幕上的女歌手唱着缠绵悱恻的情歌。 经过哈曼卡顿音响的精细雕琢,让这声音更加暧昧迷离。 两人互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酒杯。 温玉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高兴吗?并不算高兴。 难过吗?更谈不上难过。 只是有一种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推翻的感觉,可推翻了这个大石块,另一个石块又覆上心头。 比之前的更重,更压抑。 杯中酒只剩杯底,周霖远端着曼哈顿放到她面前。 “试试这个。” 他声音清扬,穿透女歌手甜腻的嗓音。 温玉华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曼哈顿,入口微甜回苦,后劲很大,慢慢喝。” 他坐在沙发上,身子向前倾,胳膊支在腿上,眼神幽冥晦暗,目光好似利刃穿透她。 “谢谢。” 温玉华啜饮一口,捏着酒杯不说话。 “玉华。” “嗯?” 他问:“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吗?” 周霖远天生一副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 尤其是现在,气氛暧昧得不成样子。 女歌手甜腻的嗓音化为实质,像是将人浸在糖罐,糖浆流入喉咙,甜到极致的痒意。 她浑身不自在,连身子、手脚都黏糊糊、湿漉漉的。 “抱歉,我先去洗手间。” 桃花攻势让她溃不成军。 温玉华溜走。 周霖远眼眸如水,倒映着女人的背影。 外界所有的声音、色彩落在他眼中,都被吸纳,沉入水底,只留下深不可测的黑。 温玉华逃到洗手间将双手、胳膊洗了一遍,那种甜腻的感觉才消失。 再次回到包间,依旧只有周霖远一个人。 温玉华斟酌语句,道:“不好意思,我仔细想了,目前还没有开展一段新恋情的打算。” 她清清声音,“你很好,但不适合我。” “还没相处怎么就不适合?”周霖远眼里荡着笑意,“玉华,你不用这么着急下结论,上次我说过,我会等你,就只保持朋友关系,直到你接受我。” 他语气是那么真诚,那么温柔。 温玉华甚至在潜意识产生出愧疚。 其实她不值当让别人对她这么好的。 “霖远,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劝道:“你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周霖远脸色一变,讳莫如深。 炫丽的霓虹灯遮盖住他一瞬的表情,又渐渐缓和下来。 “如果你说的新生活是指放弃你的话,那我做不到。” 周霖远语气莫名变得强硬,“我这个人喜欢从一而终,即使结果不如人意,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而后,他又缓和,“我们暂且就当普通朋友,好吗?” 温玉华觉得他太固执。 但固执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周霖远向后靠,脊背松懈地靠在羊皮软沙发上。 他的脸隐匿在霓虹之外,黑暗之中。 问她:“玉华,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合川?” 温玉华沉默。 沉默代表不承认,但也不反对。 气氛胶着,那股窒息的黏腻感重新糊上皮肤。 她到底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三分钟后,姜榴与齐星晚跑回来,手里提了两提啤酒。 “酒吧搞活动,飞镖三次满分送一提啤酒,星晚厉害,赢了两提。” 姜榴洋洋得意。 齐星晚还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限定参赛次数,那一百箱我都能赢过来!” 两人的出现打破了胶着的气氛。 温玉华只当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拆开瓶盖递给众人。 “不醉不归!” 周霖远接过,眼中含笑,却一口没喝。 考虑到有三个人需要上班,这场狂欢只到十点就结束。 两箱啤酒一瓶不剩。 姜榴喝得最多,发酒疯,哇哇大哭。 哭诉郑乐是王八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哭诉林合川是狗东西,伤她精神母亲的心;还哭诉灯光太花哨,刺眼…… 温玉华尚能维持清醒的意志,搀扶着姜榴将人运到车上。 周霖远没喝酒,神清气爽,将人送到浮云湾。 别墅楼下,一个黑色身影倚靠着梧桐枝干。 手里夹着微弱星光,白色烟雾飘飘渺渺。 林合川本不爱抽烟,可不知为何,最近有些上瘾。 他掏出棕色皮夹掀开,内页是今日刚刚洗出来的红色双人照。 双人照都在他手里,温玉华不要。 真狠心啊,一点与他相关的东西都要抛下。 连房子都舍得。 拇指轻轻摩挲着女人的脸庞,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先是有一道刺眼的灯光,再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林合川抬头,深灰色保时捷停在他车后。 姜榴哭泣,控诉,骂声不止。 十句话两句骂郑乐,八句骂他。 林合川不屑于和醉鬼打交道,她说的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温玉华与齐星晚各搀扶一边胳膊,没空理会他。 倒是周霖远有空,笑吟吟走过来。 “林总这是来前妻门前回忆围城生活?” 林合川睨他一眼,又垂下眼将烟灰抖散。 “警告你,离她远点。” “谁?” 周霖远笑意不变,“我不明白。” “温玉华。” 一支烟烧到尽头,他按在垃圾桶上,火星覆灭。 “凭什么呢?” “周霖远,温玉华是温玉华。” 他眼神带着寒意,冰天雪地,冻彻心扉,“你分清了吗?” 霎时,周霖远眼中笑意熄灭。 他沉默着,沉默到极点变成压抑。 月色被乌云遮盖,星光变得黯淡。 “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他维持着扬起的嘴角,浑身的气势骤然变得可怖。 林合川将棕色皮夹放进西服内侧口袋,仔细珍重保存。 “听不懂就不要懂了。”他扯开话题,状作无心,“周总对滨海地产也有兴趣?” 周霖远眉毛一挑,“哦?林总也有兴趣?” “正在接触。”林合川毫不避讳,问道:“周总呢?” “滨海地产这么大个家业,周氏也想从中分一杯羹,不过分吧?”他语气变得轻缓,“何况周氏地产起家,理所应当。倒是林氏,看不上金融行业,过来插手实业了?” “林氏是百花齐放,不如周氏专一。” 唇枪舌战。 两人话中带刺,互相试探,又留有余地。 温玉华安顿好姜榴,出门。 “霖远,今天谢谢你。” 她有些尴尬,“阿榴酒品差,今天太放纵了。” “没事。” 周霖远故意瞥一眼林合川,“能把你送回家是我的荣幸,我才会安心。” 他极有分寸,说完之后就告别,上车走了。 温玉华转头回家。 林合川恼怒,快走几步问她,“你没看见我?” 温玉华握住门把手,“没看见。” 说完,“砰”一声关上门。 林合川心有不甘,走到门前按密码。 按到一半,又忽地停下动作。 他烦躁地拉拉领带,忽然一抹。 密码输入错误。 他转身离开。 ------------ 第174章分不清 夜深浓,月明星疏。 皎色月光下,深灰色保时捷奔驰在高架桥。 陷在阴影里的男人眉目不明,一双桃花眸晦暗,掺杂了许多。 有情,有恨,有爱,有狂…… 各个分明,又如绞索一般紧密缠绕。 深灰色车身踪影如鬼魅,一路驶向高速。 汹涌的怒意锁在心胸,如困兽争夺,撕咬着他的血肉。 将五脏六腑、血液脊髓搅成一团稠红的血浆,只剩下一张皮。 血淋淋的皮。 高速路疾驰。 他却打开窗户,风声赫赫,幻化作无数细密的荆条,鞭打着他。 柔顺的黑发被吹乱,露出一张恨意磅礴的脸,全然不复白日里温顺的模样。 他分得清!他分得清吗? 左手把持着方向盘,右手摸到手套箱。 手套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周霖远与一名被扣去面部的长发女人笑容灿烂,相依相偎。 与如今满目憎恨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凝望着那片空洞的黑暗,眸中迸发无尽悔恨。 倏地。 男人脸色一滞。 松手将照片扔掉。 他目视前方,眉眼依旧阴翳,速度愈加快。 轰鸣的风声、发动机声、摩擦声,像汹涌的海水,灌进耳廓,在大脑皮层回荡。 他没有目的地,只向前开。 …… 萧珍珠最近过得很不爽。 自从上次叶溪一事让她丢尽了脸面。 尤其是之前她大张旗鼓带着叶溪走亲访友,就差把“儿媳妇”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谁知闹出这么一出。 她心里埋怨叶溪,破落户的女儿高攀林家还要作秀;埋怨林合川不私下悄悄解决这事,非要摆到明面上丢人;埋怨温玉华不早日离婚,把事情说明白;埋怨林启铭与叶家结亲不先查明底细,最后招了个骗子亲家;埋怨林老太太不在当时拉着林合川…… 总之没有一个不怨、不气的。 心里憋着火,身体现出反应,红肿的脓包在脸上起了三个,口齿生疮,说话都要喷火。 这段时间,林家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生怕惹到这尊大佛。 林启铭体谅老婆,受不住每晚回家喷火龙似得啰嗦。 专门撂挑子,将重担转给林合川,抽出一周的时间带萧珍珠去北欧潇洒。 挪威零下的温度总算缓解了她身上的火气。 只是再回国,还是生气。 “你还有那闲心看电视,你知道外界怎么传我们林家的吗?” 萧珍珠挡在他面前,遮住视线。 “说合川薄情寡义,让女骗子勾了魂儿,林家要完蛋了!” 林启铭满不在乎,挪挪屁股到另一边,“谁说的!合川不是干得挺好。我准备明年卸任,让合川接任,到时候我整天在家侍弄花草逗逗鸟,闲了再带你环球旅游,争取在七十岁之前逛遍七大洲四大洋。” 林启铭老子儿子能力都强,只他能力平庸,志向又不高。 若是林家两个孩子,他绝对不当这林氏董事。 只是他这一辈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个早夭的姐姐,传接林氏的任务只好落在他身上。 幸亏现在儿子长大,他能卸任。 提到退休,倒是转移了萧珍珠的注意力。 “那股份呢?” 林氏家族企业,传承百年。 每任林氏董事接任之后自动继承10%股份,另外多的自己努力。 “按传统,10%给合川,另外手里的零碎股,够我们吃穿了。” 萧珍珠没接话,垂眸敛眉不出声。 或许是看她太安静,林启铭拽拽她衣角,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 他目光盯着屏幕,看电视里喜剧演员表演。 “没事。”萧珍珠柔和了目光,“启铭,我弟弟……” “你还和你弟弟有联系?” 林启铭敛起笑容,目光骤然变得凶猛,直插人心。 到底是在林氏董事位子上磋磨多年的人,气势大开大合,磅礴汹涌。 萧珍珠心中惊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最近没和他联系。我连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不信你看!” 萧明朗果真躺在黑名单中。 萧珍珠又道:“最近他用其他号码加我,我都拒绝了的。” “嗯。” 林启铭脸色稍霁,声音放缓,“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珍惜,一个赌狗不值当可怜。” 他揽住萧珍珠,“卖妻卖女这种事他都做得出,你想他心里会有你这个姐姐?” 萧珍珠点头,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萧家破败,与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些关联。 父母娇宠,嗜赌成性。 当年在澳门,一夜砸下一亿美金,全部输光。 萧家没了钱,他利用职务之便转移公司财产,足足八个亿的大洞,堵也堵不上。 萧母被活生生气死。 萧父心力交瘁变卖股份、家产,临死之前立下遗嘱与萧明朗断绝关系,不准他来墓前磕头。 萧家败落。 萧明朗没钱,便与人贩子打交道,卖妻卖女。 萧明朗妻子家族在外省,听闻此事连夜赶到帝都签下离婚协议,将两人一起带走。 自此两家断了联系。 萧明朗依旧不知足,在外知道姐姐傍上林家之后,几次三番向萧珍珠要钱。 萧珍珠看不得同胞弟弟在外受苦,偷偷打钱,一次至少七位数,最后被林老太太发觉,将这事交给林启铭决断。 林启铭给过机会。 让他在东省一家分公司做设计。 可他嫌弃工资低,宣扬自己是林董小舅子,几次三番挪用账上流动资金。 分公司经理兜不住,向总部报告,林启铭大怒,亲自赶过去要给他教训,可他已经溜走。 临走前偷了分公司已经做好的设计图卖给对家,赚了一百万。 林启铭气得昏头,当场晕倒,再也没了帮助的心思。 这么多年,“萧明朗”这三个字在林家就是禁忌,绝对的禁忌! “珍珠,这么多年我没亏待你,只希望你不要迷途不返,做了让我伤心的事情。” 林启铭对萧珍珠一贯温和,这句话却冷厉如冰,十足的林董气派。 “嗯。” 萧珍珠轻声应下。 敲打惊醒,又温言以待。 林启铭觉得足够,拍拍她肩膀,“合川长大了,自己有打算,我们做父母的不便干涉,你让他自己做决定就够。” 他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养老喽。” 萧珍珠附和,面色恢复如常,“你要是真的退了下来,可别嫌我唠叨。” “不嫌不嫌,要是真的受不住,我就去隔壁找老刘。他家养了三条狼青,你不敢进去。” 萧珍珠嗔怒,拍他脊背。 堂上恢复和气。 ------------ 第175章打麻将 温玉华自从上次碰到林合川之后,这段时间他就像消失一样,终于让她有了离婚的实感。 上班,下班,生活有条不紊。 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只是心脏上似乎重新长了块石头,压得她夜寐不安。 还有一个月,浮云湾物业费到期。 温玉华想趁这一个月把房子卖出去。 浮云湾的房子趋之若鹜,可真正买得起的,整个帝都都没几家。 无他,浮云湾房子即使二手出售也需要验资,贷款手续麻烦还有各种规定。 浮云湾的房子是珍宝,但有价无市。 中介那边也无人询问,此事搁置下来。 林合川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连加了好几天班。 像是无情的工作机器,眼下青黑,胡子拉碴。 但他有一点好处,工作狂只虐自己,不虐下属。 深夜,万和拿着报告敲门进屋。 跟了林合川这么长时间,即使是在美国,也没见他如此狼狈模样。 “安林三天后走马上任,一直以高于我们1%价格出价,看样子是故意压我们一头。” “滨海外强中干,想趁着这个空当大捞一笔填窟窿,我们的出价是透明。” 他揉揉眼眶,向后靠着椅背。 万和问:“那需要再向滨海报价吗?” “不用了。”林合川闭眼回答,面容疲倦,“明日帮我约见滨海王总,我亲自去一趟。” 万和应下,只是还没走。 “川哥。” 他道。 这次是私事,林合川睁眼。 “太太想卖掉浮云湾的房子。” 他瞥他一眼,看林合川神色,“这房子……” “她卖多少?” “五千万。” 听到这话,林合川沉默一瞬。 “五千万?她就这么急着要出手?五千万买个客厅都不够。” 当初浮云湾是婚房,三亿美金买的,后续装修、家具又花了千万。 五千万就卖房,果真是急着出手。 林合川发恼,万和也不敢吱声。 过了半晌,他挥挥手。 “算了,你出去吧。” 他心情不好,这事儿今天说不了。 万和乖乖离开。 心下烦躁,林合川掏出手机。 屏幕上一串红色感叹号,他叹口气,将手机摔在桌上。 离婚之后,温玉华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除了银行转账附带的备注。 早知道这婚不该离的—— ------------------------------------- 萧珍珠在家待了几天,耐不住寂寞。 终于,密友请她去宣园打麻将。 宣园与宣记同属林氏旗下。 其实两者关系很密切,以前宣记是宣园的后厨,因为菜品做得实在好吃,独立出来成立了宣记。 但宣园仍旧保留宣记的菜品,宣记有创新菜,宣园同有一份。 萧珍珠虽答应,心里却纠结,特意精装打扮,一身的珠光宝气。 果然,刚去到就镇住了场面。 刘夫人看到她进门,哎呀呀止不住称赞打趣。 “这玉镯三天前还在苏富比拍卖呢,今天就戴在手上了?” 萧珍珠淡淡笑,语气漫不经心。 “老林送的,看着种水不错就买了。” “哎哟哟,这哪是不错,这是极品啊!” 另一位太太附和,语气夸张,“六位数打底吧?” “成交额将近八位数。” 她抬头摸摸发髻,若有若无的炫耀意味。 几位夫人太太互相交流眼色,带着几丝嘲讽意味,视线不明。 萧珍珠悠悠然坐在主位。 几位夫人太太按夫家身份依次坐下。 够格上桌打麻将的不过四人,其余人三五成群聚一起聊天,要么端茶倒水小心侍奉。 夫人圈也有阶层划分。 打麻将的是中心人物,夫家娘家都有实力。 三五成群的是底蕴深厚的豪门夫人。 端茶倒水的是新晋豪门或富豪太太。 当然,这种规则林家不适用。 萧珍珠能做中心主位,靠的是林家的名声,要不然她连这门都进不来。 “林夫人,小林总最近有空不拉?” 刘夫人母亲是沪城人,口音带些沪城风范,但不标准。 “怎么?” 刘夫人打出个三万,正好被她摸到,“碰!” “前几天,有人看到小林总和那谁去了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兜里揣着红本本啦。” 那谁是温玉华。 萧珍珠不喜欢温玉华众人皆知,刘夫人用“那谁”代替不触她霉头。 萧珍珠摸牌的手一顿,嘴里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 “这话确实?” 另一个夫人接话。 “确实确实。”刘夫人点头,“我家保姆的侄子在民政局上班,亲眼看见的,还拍了照片给我。” 她眼睛余光瞥着萧珍珠,又缓缓道:“只是小林总脸色不太高兴,那谁倒是风平浪静的。” 萧珍珠摸牌出牌,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还有呢。”刘夫人话音一顿,吊足了众人胃口。 “还有什么?” 对面的夫人心急了。 刘夫人家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她家可是有个未嫁女待字闺中,两年前在宴会上目睹了林合川的风采,吵着非他不嫁,要么孤独终老。 “还有,那谁出门,坐的是周家小子的车。” 众人吃惊,对面的夫人连牌都摸不住。 “扑棱”一下掉在牌桌上。 萧珍珠皱眉。 “周霖远?” 那夫人问。 “嗯。”刘夫人点头,“周夫人一年前病逝,周家小子只出现一瞬就离开,我看是母子不和。这次他刚回国时,许多家族豪门递上女儿照片,他看都不看,对外说是以事业为重,没想到被那谁勾了魂儿。” 刘夫人不动声色给萧珍珠喂牌。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众人心思各异。 周家夫人若是在,也是这牌桌上的一员,可惜早逝。 林家这位虽是二婚,但家族显赫,盖过周家。 何况林合川本身优秀有目共睹。 满帝都打听打听,谁不想和林家结亲,谁不想做林合川泰山岳父? 有心思活络的夫人立刻想通,恭维萧珍珠。 但牌桌上四人不说话,她们不敢出声。 倏地,与刘夫人对话那人笑一声,道:“林夫人,我那花圃刚得了两株冠世墨玉,改天去赏赏花?” “碰!”萧珍珠又碰一个,喜上眉梢,“赵夫人诚心邀请,我自当去赏赏那名花。” 话里有话。 赵夫人心中欢喜,主动点了炮。 这炮没人接,落在萧珍珠手上。 “胡了!” ------------ 第176章三喜临门 三喜临门,喜得萧珍珠红光满面,心头郁气一扫而光。 一喜林合川与温玉华离婚,从了她的意思。 二喜这事盖住流言传闻。 三喜林合川单身,多少世家豪门蠢蠢欲动都得先过她这关。 牌局也顺利,在场夫人的筹码尽数被她赢走。 喜上眉梢。 “不玩了不玩了,林夫人今天手气太好,要把我家底赢走。” 刘夫人假装嗔怒,将玉低竹面麻将牌一扔,牌局散乱。 萧珍珠脸上含笑,“你呀你,就你会耍赖。” “再不耍赖,我们老刘要说我败家啦。” 萧珍珠摸摸发髻,意犹未尽。 “今天就饶了你,下次我要把你衣服都赢走。” 她起身,几位夫人互相道别,走得走散的散。 萧珍珠还未迈出宣园大门,正遇上周霖远送客。 她若无其事瞥一眼,那人穿深蓝色行政夹克,戴银丝方框眼镜,地中海,大肚腩。 不知道底细。 收回视线,她转身出门,被周霖远叫住。 “萧阿姨。” 萧珍珠顿足,不知周霖远打得什么主意。 “霖远?你也在这?” 萧珍珠脸上荡着笑意。 林周两家是故交,萧珍珠与去世的周夫人还是闺中密友,怎么都得停下聊两句。 “是,来陪客户。” 周霖远面上笑容和煦,清风朗逸。 他恭维几句,话题一转,道:“对了,萧阿姨,我听说您最近喜欢上旗袍?” 萧珍珠笑,“是,年纪大了,看这些老玩意倒是越看越喜欢。” “巧了,前几天有人送我一件波点旗袍,听说是民国孙夫人穿过的,与博物馆那件相差不大。” 萧珍珠眼眸一亮,“在哪儿?” “就在宣园,您忙我掌掌眼。” 周霖远一派谦逊,带着萧珍珠去了小院。 果真,打开门,一件白底蓝色波点旗袍挂在檀木衣架上。 “哎呀呀呀!” 她忍不住惊叹,快走几步,围着圈观赏。 “哎呀呀呀!这是真品!” 她目光全然被吸引,“有手套吗?” 旗袍面料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发霉发黄、污渍横生,不得不小心。 周霖远递过棉质白色手套。 萧珍珠戴上,爱不释手。 “萧阿姨,这旗袍如何?” 萧珍珠反应过来,“珍品!能保存成这幅样子,绝对的珍品!” “萧阿姨喜欢?送您了。” 周霖远这话让萧珍珠内心欢喜,但随即,她警惕。 “多少钱,我买。” 周霖远面上浮着笑容,话也柔和,“萧阿姨您也知道,这旗袍难得,无价之宝。再说您和周家的关系,谈钱生分。” 萧珍珠虽爱钱权地位,但也不傻,周霖远下大功夫,一定另有所图。 她猜测,“你要让我绝了合川对玉华的念想?” 周霖远接走温玉华这事早已传了遍,不算秘密。 男人摇头。 “我爱玉华,但尊重她的意愿,这种事情我不会做。” 萧珍珠思忖,又听对方道:“舍妹爱慕小林总已久,想请萧阿姨牵个线。” 周霖远脸上和气,抿了一口茶。 萧珍珠脑子转了转,“是圆圆吗?” 周圆圆不是周霖远的亲妹妹,他只有个亲姐姐是周琳。 周圆圆与他是堂兄妹关系,其父母在三年前出差时遭遇车祸,周圆圆就一直跟着周家父母生活。 “是。” 周霖远坦然承认。 “说来不怕萧阿姨笑话。” 他放下杯子,“圆圆对小林总是一见倾心,现在听说他离婚,吵着让我与她牵线,所以来拜托萧阿姨。” 周霖远话落,萧珍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周圆圆虽然不是周家老大血脉,但好歹是周家人,林周两家结亲外界叫强强联合。 周家又知根知底,不会出现叶溪那样的情况。 而且现在周霖远正喜欢温玉华,这样既帮了周霖远,又断绝了林合川的心思,一箭双雕。 只一瞬,她便点头同意,笑眯眯道:“既然圆圆真心喜欢合川,我就试试。说来我也好久没见圆圆了,心里想念,明天让她去老宅找我。” “感谢萧阿姨。” “那这旗袍……” “自然是送给萧阿姨的礼物。” 周霖远令人将旗袍仔细收起来,亲自递交到萧珍珠手上。 送走萧珍珠,周霖远脸上的一派清风朗和霎时消失。 秘书推门进来,面色匆匆。 “周总。” 他见四下无人,这才凑在周霖远耳边小声汇报。 周霖远脸色愈加黑沉,如海上暴风旋雨,阴沉不可测。 “消息属实?” “属实。” 秘书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纪检委赵主任亲自抓的人,证据属实,安老这次是逃不掉了。” “东南亚的那条线呢?” “宋鹏远被抓之后,线路暴露,断了。但宋鹏远被林合川打了半死,供不出我们。” 秘书越说声音越小,“周总,滨海地产还争吗?” 男人没回答。 阴着一张脸喝茶。 周霖远爱喝普洱,尤其是多年的熟普洱。 风味醇厚,口感复杂。 能品出万般滋味。 秘书见他不说话,又道:“安省旅游村项目注资庞大,若是再分一部分争滨海地产,只怕会全盘皆输……” “争!” 男人眸子阴沉,“滨海地产必须要争!” ------------------------------------- 萧珍珠心情大好。 萦绕在心头的难题全部解决,后顾无忧。 心情好,脸色也温和。 她坐上车,给林合川发了消息,让他明日回一趟老宅。 车子驶出不远,旁边羊肠小道忽然现出一个人影。 萧珍珠心中一惊。 “停车!” 司机乖乖靠边停下。 “你在这等着,我下车散散心。” 这附近是公园,风景秀丽。 正值傍晚,许多人都在这散步。 萧珍珠下了车,钻入旁边的小路。 向后一瞥,看不见司机,这才高声道:“出来吧!” 不多时,从旁边隐藏的树林之中钻出一个男人。 男人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体型瘦弱,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霉味。 放在人群中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流浪汉。 “怎么弄成这样?” 萧珍珠皱眉,捂着鼻子,“之前给你的五百万花光了?” 流浪汉呲着黄牙,“好久不见,姐姐。” ------------ 第177章相亲 萧明朗一副若无其事模样,道:“五百万,还了赌债,不够在澳门潇洒一夜。” “你又赌!” 萧珍珠大怒,几乎要歇斯底里,“你说你只还赌债不再赌的。” 萧明朗换了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耸耸肩,“我想着这一次能将之前输的都赢回来,谁知道运气这么差,第一把就输了个精光。” 一阵怒气袭来,萧珍珠呼吸急促,只觉眼前一黑,晃晃悠悠要摔倒。 萧明朗伸出扶住她,视线瞄上她腕上的玉镯。 “这镯子不错。” 他伸手要摘,被萧珍珠制止。 “别动!启铭不久前买给我的,你摘了,我怎么向他交代。” “姐夫还生我气呢。” 他缩回手,只是目光还在她腕上游荡。 “你为了一百万就卖了你姐夫,他不生气才怪!” 萧珍珠此刻也恼怒,不想再和他多说,从随身挎的皮包中掏出今日打麻将赢下的钱。 “这给你,短时间内别再来找我。” 周明朗接过钱,啧啧,“怎么才十三万,这够做什么的?” “要么拿钱滚蛋,要么把钱还我。” 萧珍珠语气不善。 萧明朗知道这是惹怒了她,忙点头,“好好好,我滚我滚。” 临走前他嘱咐:“姐,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弟弟,这世上只有我们两是最亲的,你不帮我,我可就完蛋了。” 这话说了无数遍,每次拿到钱就来这套攻心。 萧珍珠无可奈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她这辈子算是被萧明朗拴住了。 …… 翌日,林合川回老宅。 他昨晚熬了一夜,身心疲劳不敢开车,让刘叔去公司接的他。 刘叔看着林合川长大,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少爷,您这么熬下去,对身体不好,再说老太太会心疼的。” 林合川捏捏眉心,声音中溢出疲惫。 “滨海项目紧张,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他不再多说。 仰头,闭目养神。 刘叔放缓车速,车厢的颠簸缓解。 半梦半醒间,便到了老宅。 这几天,林合川没去浮云湾,也没回老宅。 不回老宅就是怕老太太问两人的事情。 她受不了打击了。 男人站在廊下,还未入客厅,就听见屏风后传来娇滴滴的说笑声。 他眉心一蹙,大步迈过门槛,声音冷厉:“妈,叫我回来什么事?” 人未到声先至。 苏绣屏风后,逆光出现一男人的身影,高大的倒影映在漓江山水图案上,更添磅礴气势。 长身玉立,威仪堂堂。 她看得呆住,目光跟着男人的脚步走。 潇洒恣意,大开大合,直到林合川站在屏风前。 她看得更呆住。 男人模样疲惫,幽深眼眸布满血丝,眼下青黑,胡茬冒出,屯在下巴处。 如此狼狈的模样,可在男人身上却自带一股潇洒矜贵。 他看你一眼,是恩赐。 他不看你,你却景仰。 周圆圆脸皮霎时红透,垂下头只敢用余光看他。 萧珍珠脸上带笑:“合川,快来,这是你圆圆妹妹。” 林合川这才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女孩,微微点点头。 “你好。” 周圆圆羞赧极了,起身脆生生叫了“合川哥哥”,便不再言语。 林合川冷着脸,也不说话。 萧珍珠为两人牵线,拉住周圆圆的手,亲昵道:“圆圆,这么生分干嘛。忘记你合川哥哥了?小时候他带你下河摸鱼,被你林叔叔揍了一顿呢。” 周圆圆点点头:“认识。” “合川,你过来坐。” 萧珍珠啧一声,“你圆圆妹妹听说老宅养了只海鸥,想来看看,待会儿你带她去。” 林合川眼神冷漠,似乎能结出冰来。 “那海鸥是我送给玉华的礼物,周小姐要是想看海鸥,不如去海边。” 他慢慢踱步,在最远处坐下,勾勾手,吩咐保姆上了杯浓咖啡。 咖啡味苦,却提神醒脑。 萧珍珠皱眉。 “圆圆刚从国外回来,你带她到处逛逛。” 林合川语气生硬:“周霖远不在家还是周琳不在家?周家没人带孩子要我带?” 这话太难听,周园园脸皮薄,听不下去。 萧珍珠恼怒,怒声训斥,“林合川!你说的什么浑话!” 男人不恼不怒,寒冰覆面。 客厅温度霎时降到零下,周圆圆裸露的小腿起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仰头,将浓咖啡一饮而尽。 “我说话一直难听。”林合川放下咖啡杯,白瓷杯与金丝楠木桌面磕出声响。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没等人应答,男人大步离开,风驰电掣消失在眼前,全然不管身后萧珍珠灼灼的怒气。 周圆圆被吓得瑟缩。 她当初是亲眼目睹父母在眼前死亡的,自那以后,胆子愈发小。 “萧阿姨……” 萧珍珠听到她声音,回过神来。 “圆圆,不关你事,别害怕。“ 她拍拍周圆圆手,“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合川哥哥?” 周圆圆眼角划过泪水,下意识抬手擦拭。 听到萧珍珠的话,顿时语塞。 “我……我……喜欢……” “喜欢便好,阿姨帮你。” 今天这样子,林合川对温玉华还不死心。 萧珍珠决不允许温玉华二嫁林家,铁了心要撮合周圆圆。 若是周圆圆不行,不还有赵家闺女么。 她不信整个帝都的豪门千金没有他能看上眼的! 出了老宅,林合川面上一片冰冷。 离婚的事传出消息了。 他本就没打算能保密,只求晚点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心下生出一股躁意,他问刘叔,“老刘,奶奶最近出去过嘛?” 刘叔摇头,“没有,老太太最近迷上织毛衣,成天待在屋里不出门。” 听了这话,他心里稍微平静。 “少爷,去哪儿?” 刘叔又问。 “去浮云湾。” 他下意识说完,又觉得有些恍惚。 老宅一趟,让他身心疲惫,内心急需一个可以让她停歇的地方。 即使是在浮云湾门口转转,都让人觉得幸福。 车厢慢慢晃,浑身的困意像潮汐海水,一波接一波涌上岸,洗刷着他的末梢神经。 稍微闭一下眼,便能昏睡过去。 昏迷中,无意识喃喃。 刘叔在前面开车,听到林合川的声音,若有若无,似远似近。 “阿玉…… ------------ 第178章富婆 等了小半个月,卖房的事情终于有了苗头。 海外一位老华侨想回国养老,看中她这套房子。 中介问温玉华什么时候有空看房,温玉华回答随时。 可当两人约定好之后,老华侨又推脱有事,先付上了定金。 一千万说打就打,极其爽快。 姜榴捧着温玉华的手机,眼冒金光,“七个零,华宝,你成富婆了!” “什么什么?” 齐星晚正在上面打游戏呢,听到这话,急忙下楼,“多少?” “七个零,一千万。” 姜榴惊喜开口,接着回过神来,屈膝跪下,再抱住女人的大腿,动作行云流水。 “富婆,求包养。” “富婆求包养!” 齐星晚也如是做。 温玉华被逗笑,“平身。今晚你们两人把我陪好了,保证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嗻——” 姜榴动作夸张,学着清宫剧里的大臣行了个礼。 温玉华又被逗笑,轻轻点两人的额头。 “华宝,今天出去happy一下吧?” 姜榴眨着眼睛,“待会儿我和郑乐要去滨海大酒店,一起啊。” 温玉华看她一眼,关上手机,“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我们去?” “别说了!” 说起这,姜榴就生气,说话没了分寸,“才不是我和他的二人世界,是他和他哥的二人世界,要是让他从我和他哥里选一个共度下半辈子的人,他肯定选他哥。” 齐星晚悄悄拽拽她衣裳,示意她别说了。 姜榴这才意识到不对,看温玉华脸色。 女人正看手机,似乎没听到她这边的声音。 姜榴又凑上去,搂着她胳膊撒娇。 “华宝,去嘛去嘛~” “星晚,你呢?” 温玉华收起手机抬头问她。 齐星晚道:“只要你去我就去。” “只要郑乐不嫌弃我们俩是大灯泡我就去。” 姜榴嘿嘿一笑,道:“那咱就去!” 收拾好,到了约定时间,郑乐在门外滴了两声喇叭。 三人出门,温玉华第一眼不是郑乐,而是郑乐旁边的男人。 黑色风衣,气质休闲。 下巴胡茬一团嘈杂,眉眼青黑一片。 林合川最近熬夜了。 温玉华脚步一顿,心口的石头猛然涨大千万倍,将心脏挤压得缩成一团。 浑身血液顿时流向四肢,脚尖充血,她的双腿僵硬迟缓。 姜榴也看见了林合川,冷笑一声,拉着温玉华转头要离开。 郑乐追上她拦住。 “祖宗哟,我发誓我和川哥是偶遇。” “你说这话我会信?” 姜榴咬着牙锤他一拳,“你和你哥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就替他兜着吧!” 这拳头是咬着牙锤的,用了十足力气。 郑乐只觉得大臂一疼,呲着牙握住她手,“怎么像个锤子。” 他又求救似的看温玉华:“玉华姐,我和我哥真是偶遇,你总信我吧。” 温玉华眸子看向林合川,他垂着眉,将烟头暗灭。 又看郑乐,还没说话就听男人道:“我和郑乐确实是偶遇,刘叔送我来的。” 他朝旁边柏油路指了指。 果然,是林家老宅的车。 温玉华回过头劝,“阿榴,确实是刘叔送他过来,你误会郑乐了。” 姜榴冲动,认错也快,说了声对不起径直上车。 齐星晚与郑乐也上了车。 车外,只剩下温玉华与林合川。 夕阳斜照在女人身上,安静祥和。 她今天化了淡妆,白色吊带裙配棕色毛衣开衫,温柔恬静又有气质。 他这般邋遢的模样与她倒是不相衬了。 “有事?” 她问。 林合川张张嘴,有些后悔,该先找好借口再来浮云湾的。 “我有东西忘在这里。” 温玉华挑眉,后退一步,“该不会是你儿子吧?” 上次林合川说来看儿子,结果被儿子吓个半死。 “这次不是。” 林合川偏头,清清嗓子。 幸亏今日火烧云,看不出他脸上异样表情。 温玉华说着,打开门,“在哪里?” “书房。” 藏在口袋里的拳头握紧,步伐都带了僵硬。 重新回到浮云湾,没想到是用了如此拙劣的借口。 “你自己找,我就不进去了。” 家门大开,温玉华站在门口,垂眸,用鞋尖画圆。 男人心头一颤。 “玉华,刚离婚而已,不至于这么疏离吧。” 他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模样,眸中却透露出淡淡的伤感。 “没疏离,你自己找吧,我还有事。” 女人声音冷淡,也不看他,只是浑身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林合川自嘲一笑,去了书房。 温玉华立在门前,背着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的背是暖的,毛茸茸的暖。 她的脸却是冷的,深入骨髓的冷。 在这一冷一热之间,温玉华不知该如何自持。 半晌,林合川下楼,手上空空。 “大概是忘在老宅了,没找到。” 温玉华侧过身,让出道路。 林合川手掌若有若无轻轻擦过她发尾。 柔顺如绸缎,搔得他皮肤痒痒的。 “我走了。” 林合川没回头,留下这句话后径直向前走。 温玉华关上门,回头看他。 男人双手插着口袋,行销锁骨的模样。 糜红夕阳下,徒增一份绚烂伤感。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 “快来快来!今晚去滨海大酒店。” 姜榴欢快的声音响起,笑的眼都没了。 滨海大酒店人均五位数,只做高端西餐,不亲民。 郑乐这次要下血本了。 滨海大酒店晚餐是预约制。 郑乐动用他哥哥的会员插了座位。 穿着统一米色包臀裙的服务员带四人上顶层。 透明电梯,一览帝都美景,不远处就是紫禁城。 这也是滨海大酒店高端、爆满的原因。 刚落座,不远处有人向温玉华打招呼。 “玉华。”周霖远穿燕尾服,打领结,胸前戴着钻石胸针,一派清雅贵气,像是漫画里走出的翩翩贵公子。 他双眸似水,微微弯起,“能拼个座吗?” 温玉华看菜单,抬眸时无意撞进他眼眸。 “今晚是阿乐请我们,得问阿乐的意思。” 郑乐自然是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姜榴的手就摸到了他大腿根。 无奈,他咬牙,“当然,都听玉华姐的。” 周霖远招手,加了个座。 郑乐灵机一动,笑嘻嘻问他:“周总,今天怎么这么凑巧?” “今晚有个晚宴,谁知道晚宴临时取消,只能在附近找餐厅填饱肚子,没想到会碰到你们。”周霖远知道郑乐是故意与他生疏,也不挑明,指着温玉华的菜单,道:“这里的木姜子牛舌和番茄浓汤很出名,可以试一试。” 温玉华点点头,不拒绝。 郑乐眸子一转,掏出手机发消息。 ------------ 第179章我爱人 上菜的片刻,气氛有些尴尬。 温玉华沉默不语,周霖远也不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 姜榴打着哈哈找话题,“我们要搬到悦澜山,以后周总找华宝的话要绕远了。” 周霖远神色一顿,翻看手机的手也僵住。 “悦澜山?那玉华姐上班岂不是就麻烦了。” 郑乐先叫了杯水,大喇喇的喝着。 “嗯,我看中的房子还在建,先搬到悦澜山过渡。” 温玉华一笑。 “玉华不如……” “哎!玉华姐,你不如去金悦府住,我有套房子在那,离公言近,也离阿榴上班的地方近,公交地铁也方便,你们住那呗。” 郑乐有意无意打断周霖远的话。 后者乜一眼他,低头看着桌面。 “金悦府啊……” 温玉华犹豫。 林合川的房子也在那。 “要不然还是去住望江景吧。” 周霖远提议道:“我那朋友决定在国外定居了,你要是想租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 “太便宜了吧。” 这话让温玉华有些心动。 “我朋友不在意租金,只是不想让房子空着。” 周霖远有理有据。 温玉华在犹豫,又听郑乐道:“可望江景的房子不安全啊。” 他笑嘻嘻道:“上次玉华姐差点出事,不如金悦府安全。” 这倒是事实…… “望江景已经加强了安保,不会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了。” 周霖远耐心解释。 “这可不一定,万一……” “行了,哪这么多万一,快吃饭吧!” 姜榴捂住他嘴,狠狠踩他一脚。 郑乐吃痛,咬紧牙关不说话了。 这时,服务员上菜。 一场闹剧结束。 温玉华低头戳盘子里的开胃沙拉。 这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然从头顶响起。 “好巧。” 温玉华抬头。 不知何时,林合川换了身衣服。 棕色棉麻西服,低调朴素,暗含奢华。 他下巴上的青涩胡茬被刮尽,目光炯炯有神,只是眼下青黑遮盖不住。 但这并未影响他的容貌,反而在矜贵的气质上增添一丝成熟味道。 越发迷人了。 “林总要不拼个桌?” 周霖远主动邀请,颇有些主人风范。 “不了,请了人吃饭,就不一起了。” 他挥挥手,在另一张桌子坐下。 目光扫过几人,全程没在温玉华脸上停留。 女人也不应声。 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生疏的膜,摸不到,看不见,却如天堑一样实实在在横亘在两人之间。 林合川在旁边落座,余光正好能将温玉华笼罩在内。 三分钟后,一穿着粉白色淑女裙的圆脸女孩出现在餐厅门口,张望。 林合川举手,“在这。” 周圆圆心下惊喜,小跑过去。 今天中午林合川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晚上就约她吃饭。 幸福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临时请了化妆师来家里打扮了一番,这才过来。 “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 周圆圆落座,脸颊绯红。 林合川礼貌微笑:“不晚,时间刚好。” 他抬手,示意服务员点单。 温玉华余光瞥到圆脸女孩。 可爱挂,眼睛大大的,一派清纯模样。 原来他还是喜欢清纯型的。 “哥哥,你也在这?” 周圆圆惊讶,“好巧。” 周霖远招招手,笑道:“确实巧,没想到林总会在这约你。” 哥哥? 姜榴目光惊讶,在两人之间逡巡。 周霖远解释:“圆圆是我堂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除了温玉华,三人听见这话不淡定了。 目光一会儿在温玉华脸上扫,一会儿又看林合川。 十足十的八卦。 “算不上约会,吃顿便饭而已。” 林合川点完单,又问周圆圆。 “林总的便饭竟然在五位数打底的餐厅吃,真是财大气粗。”周霖远揶揄,“什么时候我有这个荣幸与林总吃一顿饭。” “我只和女人还有朋友吃饭。” 林合川轻描淡写,“周总是朋友吗?” 周霖远轻笑:“怎么不是,三岁玩到大的情谊不算朋友了?” 林合川冷嗤一声,不说话。 两人都在笑。 一个清贵,一个讽刺。 无声交锋。 西餐厅大提琴低音弦乐优雅,朦胧深情,潺潺流水一般在众人耳廓流动。 “我去洗手间。” 温玉华的声音打破这片胶着。 浓稠的空气逐渐变得清新,其余人这才轻轻深呼吸一口。 周圆圆一脸单纯,轻轻问林合川:“合川哥哥,去厕所的那位姐姐是谁?长得好漂亮。” 林合川收回目光,问她:“漂亮吗?” “嗯。” 周圆圆点头,“比我见过的所有明星都漂亮。” 他勾起嘴唇,笑意浓深:“温玉华,我爱人。” 周圆圆神情一敛,脸上笑意淡些。 温玉华再回来时,脸色缓和不少。 她坐下时,手背不小心碰到齐星晚胳膊。 “怎么这么冷?” 齐星晚握住她手。 “没事,水太凉。” 温玉华拍拍她。 侍者撤盘,开始上浓汤。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转头看过去,灼热目光又消失,反而升起另一股打量。 这打量不带敌意,是好奇,是疑惑。 “圆圆自小爱慕合川,声称非他不嫁。” 周霖远舀起一勺奶油汤,“萧阿姨有意与周家联姻。” 温玉华闷闷喝汤。 鲜红的番茄浓汤酸甜可口,可落在她口中,只有酸,没有甜。 酸加上涩,再加上洋葱大蒜的辣。 憋得人眼眶酸涩,恨不得能流出几滴咸水中和翻涌的酸意。 一顿饭吃得人怏怏。 周霖远中途借口上厕所结了账。 五个人,六位数。 郑乐省了这笔钱,对周霖远态度缓和不少,送他走时还欢喜地挥了挥手。 这可气坏了姜榴。 “你没血亏,白吃一顿饭,让周总血亏了。” “什么话。” 郑乐起身,目光瞟向林合川,“要不是我,他怎么能获得一个与玉华姐共度晚餐的机会?” “油嘴滑舌。” 姜榴挽住温玉华胳膊。 温玉华没说话,一行人吃完饭就走了。 林合川垂目,问周圆圆:“你还吃吗?” 周圆圆一愣,看着面前刚上来的牛排错愕,“不饿。” “不饿就走吧,我公司还有事。” 男人起身,高大的身影轮廓遮住灯光,影子打到她脸上。 周圆圆放下刀叉,抿了抿唇。 “合川哥,你心里是不是放不下温玉华?” ------------ 第180章是喜欢,是崇拜 “很明显吗?” 林合川没否认,眉眼似笑非笑。 周圆圆心里一紧,咬着唇,“可你离婚了。” 林合川没说话,站在那里,周身却像起了风暴一样,一双沉沉黑眸如鹰隼,紧紧盯着她,让人心发慌。 周圆圆想逃。 她胆子小,男人气势太过惊骇,汹涌而至让人窒息。 “离婚了可以复婚。” 林合川倏地一笑,气氛和缓下来,“我送你回家。” 周圆圆愣了。 他说可以复婚,又说送她回家,什么意思? 来不及想,林合川步伐已至西餐厅门口。 周圆圆追上去。 到停车场时,两人正与郑乐的奔驰擦肩而过。 温玉华视线朝外,越过水泥柱拐弯处时,对面迎上林合川。 周圆圆跟在他身后,小鸟依人的模样。 车窗贴了透视玻璃贴膜,他看不见她。 一瞬间,车子拐出停车场。 迎面是微风星云。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咽下喉中苦涩。 林合川果真将周圆圆送回周家。 彼时周霖远还未回家,他将车停下,与周圆圆一起进了门。 林合川双手插在腰间口袋,一派闲散富贵模样,“圆圆,带我去看看周爷爷,许久都没见面了。” 周圆圆点头,目光狐疑落在他身上,带着人去了周老爷子的院落。 周家院落与林家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家传老宅,一个是斥巨资购入。 周老爷子精神抖擞,正斗蛐蛐。 满堂皆是蛐蛐叫声,聒噪。 老爷子偏好这一口。 “周爷爷,您这可不像七八十岁的老人,活像个十七八的顽皮少年。” 林合川打趣他,“谁家老头斗蛐蛐啊。” “嗯!可想起我来了,多久没来看过我了?” 周老爷子精气神正好,看见林合川,更是神采奕奕。 “最近忙,这才有空。” 林合川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您听外界传我离婚消息了吗?” 周老爷子放下手中蛐蛐,睨他,“离了?” “离了。” 周圆圆默默坐在下首听两人说话。 “我都离了,您孙子什么时候结婚?” 他说的是周霖远。 这话说到老爷子心坎里,“劝不动。” “要是知道他现在会这样,当初我也不……” 说到这,老爷子唏嘘,“不说了不说了,说多无用。” 他摆摆手,面上一阵惆怅,似是想起往事。 林合川接过保姆端来的茶,啜饮一口。 他宽慰:“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也不用着急,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人了。” 接着,男人话锋一转,“只不过单凭他自己,恐怕想要遇到合适的人,太难。” 周老爷子看他,忽地哈哈大笑。 “你小子,今天该不会来吹耳旁风,让我给霖远相亲的吧。” 林合川微微一笑,不否认。 “帝都适龄豪门千金少说有七八个,赵家女儿今年二十三,年龄正合适,况且另有富家千金多如牛毛。这么些人,您不为他寻找,怎么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呢?” “况且周家偌大家业,您能眼睁睁地看着后继无人吗?” 林合川循循善诱,说的话有魔力似的,硬是让老爷子动了心,“况且您不想抱重孙,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话说到了周老爷子心坎里。 直到林合川离开,周老爷子都怏怏,打不起精神。 周圆圆随他一同离开,送他到门口。 刚才林合川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圆圆,你喜欢我?” 林合川站在周家门前,靠着那支红柱子。 鲜红的门柱,上面挂着的灯笼也鲜红。 周圆圆咬着唇,她脸上遮了一层红晕,不知是灯笼红,还是脸红。 “喜欢。” 她声如蚊蝇。 整个帝都哪家女儿不喜欢林合川,年龄大的小的,成熟的幼稚的。 看一眼林合川就痴迷。 天生的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男人。 家世显赫、清白,长相英俊,气质脱俗。 “你了解我吗?” 林合川摸摸口袋,这才记得自己换衣服时将口袋中的东西一起换走了。 她摇摇头。 “你喜欢的是我,是我这副皮囊,还是我的家世?” 他问。 周圆圆懵了,抬眼看他,无话可说。 “你若爱的是我,我会给你机会相处。可你若爱的是我的皮囊和家世,我不接受,那样对你我都不公平。” 林合川轻呼一口气,“圆圆,你还小,你对我可能只是一种身份崇拜,而不是喜欢和爱。如果换一个人,与我有同样的地位,长相英俊,那你是否会喜欢上他呢?” 周圆圆哑言。 “我……” 男人转身,下台阶,最后停下。 “圆圆,想清楚。” 周圆圆看着男人上车。 黑色敞篷轿跑快速驶出,消失在街角。 她愣愣地看着那片黑暗,犹豫了。 她对他,是喜欢和爱吗? 黑色轿跑穿梭在黑夜。 磨砂面碳黑车身在灯光下,镀上一层漂亮易碎的光泽。 驾驶座的男人眼神坚毅,脸色透出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要去找温玉华。 今晚这顿饭吃得不上不下。 他气恼周霖远撬墙角,气恼自己轻易就办了离婚,气恼姜榴多管闲事故意撮合温玉华与周霖远…… 所以他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让女人伤心,更让他伤心。 车子穿梭在黑暗与灯光之中,像是时光飞船,光速一般疾跑。 跑车停在浮云湾门口。 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一气呵成,大步走向门前。 门铃声响。 温玉华正在吹头发,听到响声问:“谁啊?” “是我。” 急促的铃声停下,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怪异崎岖的贝壳堆中挤出来,沧桑又隐忍。 温玉华抿着唇,打开门。 林合川的棕色西服披上一层深浓的夜色,连他的眉眼都柔和下来。 “有事吗?” “为什么周霖远可以追你?”男人问得理直气壮。 温玉华蹙眉,“你发烧了?” 林合川前进一步,问她:“为什么周霖远可以追你?” 这语气像个撒泼滚打的小孩。 “没追。” “那他为什么和你一起吃饭?” “朋友间偶遇,一起吃饭怎么了?” 温玉华也上了脾气,“就允许你和周圆圆一起吃饭,不允许我和周霖远一起聚餐吗?” 听到这话,林合川的脸上忽然扬起笑意。 急促的笑意、爽朗的笑声,带着穿透力十足的味道刺穿耳廓。 温玉华后退一步,脸上的疑惑不减。 “你,你怎么了?” “阿玉,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急促走一步,堵在温玉华面前,脸上泛着光彩,“要不然你怎么会吃醋。” 温玉华垂着眉,语气骤然下降,想是千年寒冰,捂不热。 “我没吃醋。” “你说谎,你每次说谎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合川伸出抓住她双臂,“告诉我,阿玉,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温玉华被逼到墙角,脊背抵着墙壁,她蹙眉,挣脱不开。 “林合川,如果这么晚你过来只是为了像神经病一样发一顿疯的话,麻烦你滚出去,我要休息。” 她攥起拳,用力推他胸膛。 男人狠抓住她的手忽然松开,卸了力气。 就在女人面前,后脑着地,直挺挺倒下去。 ------------ 第181章玉华园 温玉华喉中猝然响起一声短叫。 “林合川!” 林合川半躺在门边,垂着头。 她捋起他的头发,手背触到男人额头,像是炽热的岩浆,滚烫。 温玉华的视线落在门前停着的黑色敞篷轿跑上。 春夜,风依旧寒冷,吹得门前树梢落下簌簌的影子。 “林合川,你故意的吧!” 女人蹙眉,泄气似得拍他,“活该发烧!”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弯下腰将男人架起。 男人身形高大,硬挺的轮廓在顶灯下透出一团氤氲的灰色影子。 女人影子小,男人影子大。 大的吞噬小的,小的碰撞大的。 今夜齐星晚回家,姜榴被郑乐约到山顶看日出,家里只剩下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人拖到沙发。 她撂下男人,坐在一旁大喘气。 “阿玉……” 男人迷惘呓语,嘴里喃喃不清。 温玉华动作停下,仔细听他说话,“你说什么?” “你过来。” 男人躺在沙发上,说话没有力气。 眸子眯着,半睁不睁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光。 温玉华对生病的人不设防,偏头将耳朵凑过去。 刹那间,温软的唇夹着生硬的胡茬蹭到她的面庞,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红痕。 女人呆愣,转头看他。 林合川的脸上却泛起得逞的笑意。 眼角泛红,烧得不轻。 温玉华猛地站起来,话中带着怒火,“臭流氓!” 发烧还不忘占便宜,什么矜贵公子,都是假的。 “阿玉,我难受。” 他看着她,眼睛蒙上一层雾,“我好热,身体冷。” “你发烧了。” 温玉华说着,一边翻出小药箱,轻车熟路地从底下掏出药片。 铝箔药板哗啦啦地响,吵得人头疼。 他在缝隙里瞥到抑郁症药片被女人翻到一旁。 “阿玉……” 身上是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心里是酸甜交织。 愧疚折磨着他。 温玉华只以为他是难受,“别急,我去倒杯水,药片太大,咽不下去。” 她去水台端了杯温开水回来。 林合川这病来得急,又来得猛,霎时掏空他身体,起来吃药的力气都没有。 温玉华托住他脊背,将药片塞到男人嘴里,又灌了一大口水。 “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她从卧室拿出张毯子,盖在男人身上。 她力气小,拽不动他,只能委屈他在沙发上睡一夜了。 折腾了大半天,流了一身汗,刚洗完的澡也白费了。 又重新冲洗一遍,再用温度计量了量男人的体温,给他贴了个退烧贴,这才上楼睡觉。 温玉华第二天下楼的时候,林合川已经醒了。 只是脚步虚浮,嘴唇发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我叫了宣记的外卖,待会儿就到。” 他身上的浅棕色衬衫还是昨天的那件,皱皱巴巴的,随着主人一样的颓丧。 “嗯。” 温玉华应一声,扎起头发进了洗浴间。 再出来时,餐桌上摆满了早餐。 “你生病,别吃西式早餐了。” 温玉华将面前的米粥换到他面前。 林合川道:“阿玉,研究表明,米粥不如牛奶有营养。” 女人手一顿,撤回米粥,语气不善。 “那你喝牛奶,我喝米粥。” “两份米粥,你全喝光?” 林合川伸手拿另一份。 温玉华觉得他无理取闹,不想理他,就默默地低着头喝粥。 吃完早餐,温玉华收拾桌面的空,问男人:“你什么时候走?” 林合川颇有些受伤,“我病还没好你就赶我,太过分了吧。” “这房子我卖了,半个月之内要搬空。”温玉华将垃圾捆好,提醒他:“严格意义上说,现在这房子已经不是我的了。” “那你住哪儿?” “今天找小时工把悦澜山扫干净,明天搬到那儿去。” 温玉华开始换鞋,临走前提醒他,“对了,别忘了吃药,你还发烧呢。” 说完这话,她沉默一秒,又道:“你还是去医院吧,直接挂水比较好。” 说着,她拿起捆好的垃圾,关上门,上班去了。 林合川被定在原地似的,思忖良久,这才掏出手机。 …… 下午快下班时,温玉华接到姜榴的电话。 说是黑心BOSS又临时派她去外地出差,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温玉华担心她,多问了几句。 姜榴说这次郑乐陪她一起去,让她放心。 何况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公司内大清查一番,设计主任直接被辞退,如今正惨兮兮蹲大狱。新上任的BOSS是组内一个能力很强的姐姐。 温玉华又聊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回到浮云湾,那辆黑色敞篷超跑依旧停在院内。 有杨絮飘进来,落在跑车上,像是托着一团白软软的云朵。 温玉华多看两眼,进了门,看见林合川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托着蓝色文件夹。 “你怎么还没走?” 她换上拖鞋,又紧跟着问了一句:“还发烧吗?” “不知道。” 林合川将手里托着的文件放到桌上。 “怎么不知道?” 温玉华蹙眉,找出小药箱,“药箱在电视柜最底下,里面有体温计。” 女人翻出体温计,照着他额头试了一下。 38度。 昨天好像是39度来着。 退了一点。 “没去医院,那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 林合川目光不自觉瞥阳台上盆养的玉兰。 “想吃什么,我做。” 温玉华又补充一句,“吃完你就走。” 林合川听到前半句,心里还是暖暖的,可听到后半句时,心头的火忽地被浇灭了。 “我是病人,你要赶一个病人走?” 林合川讲歪理,“我在这里生的病,你就应该让我痊愈之后再离开。” 温玉华被气笑,肩头一耸一耸的。 “你不该叫林合川,该叫林厚脸皮。” “那你就不是林合川的太太,是林厚脸皮的太太了。” 男人缠着她,气息缠,动作也缠,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太亲密了。 温玉华身体霎时僵硬,下意识挣扎着要离开。 “别动。” 林合川虽然生病,力气却仍旧比温玉华的大,将人圈禁在怀里,腾出一只手翻阅文件。 蓝色文件夹被摊开放在茶几上。 男人食指指着封面的图纸,问她:“熟悉吗?” 温玉华抬眼看过去,目光惊讶又狐疑。 “这是……” “这是北城湿地公园项目。” 林合川解释,“滨海地产旗下的。” 温玉华眼神怔怔,也不挣扎了,只望着那份图纸。 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如今变成了纸上的废墟,擎等着企业家们规划着用处。 “知道这座湿地公园建成之后会叫什么吗?” 林合川抱她抱得更紧了,双臂收缩,整个人都埋在她怀里,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 “叫玉华园。” ------------ 第182章见不得人 林合川裹得太紧,胸腔的空气全数被挤压出去。 温玉华呼吸不开,也忘了呼吸。 半晌,她大喘气,推开林合川。 “你要争这块地?” “争。” 林合川说得斩钉截铁。 滨海集团要卖亲生儿子这事儿她也有所耳闻。 公言周律就在滨海做律师顾问。 据说是滨海内部出了问题,资不抵债,只能自断一臂求生。 她站起身,离林合川远些。 男人怀里一空,眸色黯淡下来。 “那就预先祝你成功。” 温玉华挽起披肩发,将路上买的菜提到厨房。 “不一定能成功了。” 林合川也起身,跟着她进厨房。 温玉华将袖子挽得高高的,从袋子里拿出条杀好的活鱼清洗。 白臂如嫩藕一般,鱼血鲜红,衬出不一样的美感。 “为什么?” 林合川回过神,揶揄:“你那新男友蓄着力和我争呢,不仅自己争,还把别人拖下水一起争。” 听了这话,她动作缓下来,皱眉看他:“谁的新男友?” “你的啊。” 男人也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 他常常锻炼,专门在林氏的办公室圈了间屋子做健身房,每天至少锻炼半小时。 但他不痴迷健身,只是作为维持健康的手段,因此肌肉的线条是优美的,并不狰狞。 他接过温玉华手里的鱼,“今晚喝鱼汤?” “不喝鱼汤。”温玉华下意识回答之后,又蹙眉道:“你别乱说,我和霖远只是普通朋友,他争滨海或许是因为企业规划。” “那这鱼做什么?” “做糖醋……” 温玉华话说了一半,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她擦擦手掏出手机,是姜榴弹过来的视频通话。 “你出去。” 温玉华赶男人走。 “为什么?” 林合川耍起了脾气,“我不走。” 温玉华担心时间长了姜榴怀疑,按下接听键要逃出去,“你不走我走。” 可林合川似乎预知了先机,反手将厨房推拉门关上,断了她的出路。 此时姜榴的视频已经接通,进退无路。 温玉华咬着牙站在燃气灶前,尽量不露出林合川身影。 对面的男人挑眉,一脸幸灾乐祸。 “阿榴。” “怎么这么晚才接?” 姜榴随口问了一句,没注意到温玉华的不对劲。 “我,我在洗菜,手是湿的,不方便。” “哦。” 姜榴低着头翻东西。 温玉华娇眉横竖,趁这机会踢男人一脚,正中他膝盖。 林合川脸色一变,疼得身形不稳,向前扑倒,黑压压地正倒在她身上。 温玉华支撑不住向后退一步,腰正撞上灶台,锐角搁到了骨头。 “嘶——” 声音惊动了姜榴,她抬头,“怎么了?” 温玉华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推男人,推到窗边。 “没事。”她咬着牙,愤恨看着男人,“刚才有老鼠,现在没了。” “浮云湾有老鼠?” 姜榴震惊,手里拿着的琉璃也忘了介绍。 “是,还是大老鼠呢!” 她指桑骂槐,“臭烘烘、病恹恹的大老鼠。” 听了这话,林合川不怒反笑,恶作剧似得凑近温玉华,牵住她的手。 她眼神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 “看我在淄城淘来的琉璃摆件。” 姜榴笑嘻嘻介绍,“还有琉璃手串,我挑了三条,好看吗?” 林合川却不怕温玉华威胁,身影渐渐靠近她,掌心从女人的手渐渐滑到小臂。 男人的手刚刚沾了水,冰冷的触感惊起她一片鸡皮疙瘩。 “好看,好看,” 温玉华忙点头,身体受不了林合川的挑弄,颤着声音道:“阿榴,有个工作电话打进来了,我先挂了,改天再聊。” 不等对面回答,温玉华便挂了电话。 姜榴感觉奇怪,要再打回去,一旁的郑乐终于有机会说话。 “可能玉华姐要做饭了,你不如待会儿再打。” 姜榴想了想,这话有道理,“好,我听你的。” 郑乐憋着气,“你听我的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们是情侣,怎么搞得像偷情一样?” “别生气嘛,我担心华宝误会我们住一间房。” 姜榴抱着他胳膊晃。 郑乐被气笑,捏她肉脸,“一间房怎么了,我们你情我愿,玉华姐也管不着。” 姜榴呲牙,“管的着!” “那你以后洞房也得经过玉华姐同意?” “流氓!你脑子里怎么尽是这种事情!” 姜榴指着他,两人闹起来。 与此同时,温玉华恼怒,反手拍掉林合川的手。 “你故意的!” 男人挑眉,“是。” 他架着胳膊退到墙边倚着,“我见不得人?怎么和你小跟班说话要我离开。” 女人抿唇。 姜榴不喜欢他,全都是因为她。 想起之前种种,温玉华心头重新蒙上一层灰沉沉的阴霾。 这段时间对男人产生的一丝好感也消失不见。 “见不得人。” 女人又变成了冰,冷冰冰的。 她重新捞起鱼,洗干净后放在案板上。 一刀下去,一分为二。 鱼头鱼身分离。 林合川手一抖,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时,客厅传来手机振动声音。 林合川打开玻璃门,捞起手机看一眼,去阳台接了电话。 “喂?” 暮色沉沉,只露一丝余晖。 “林总,事情有变。”万和绷着声音,“滨海集团临时决定以招标的形式打包出售滨海地产,招标对象就是北城项目……” “原因?” 男人倚在栏杆上,视线追随女人。 “周氏入局,三家竞争,滨海认为有利可图,想扩大竞争,趁乱赚一把。” 温玉华打开油烟机,准备做鱼。 她关推拉门的时候,视线穿过客厅,只对上男人双眸。 傍晚已至,天空是朦胧的蓝紫色。 林合川沐浴其中,发梢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温玉华收回视线。 “林总,怎么办?” 林合川轻笑一声,“滨海打的好算盘,可算盘珠子不一定会乖乖听话。滨海地产可不是小米小虾能吞下的东西,他们要面向社会招标,几家敢投?” 或许是气氛迷人,他声音也带了丝蛊惑,“你去准备投标书,按规矩投标。” “那周氏……” “周霖远等不及了。” 林合川话音一顿,眸子在夜色中更加深沉。 “去查周氏流水,尤其查最近周氏负责项目的流水。” 他道:“我记得周氏在安省有个旅游村项目吧?” 万和应声:“是。” “重点查,一定要查到蛛丝马迹。” “是。” ------------ 第183章狗皮膏药 与此同时,周霖远得到消息。 “您出手,滨海果然有了贪心。他们准备公开招标,就以北城湿地公园项目作为招标对象。” 周霖远夹着香烟,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包厢内吵闹。 颜色鲜艳的灯光在头顶晃动,周氏一群董事怀里抱着、腿上坐着、身旁揽着的女人,个个前凸后翘,红唇黑发,十足十的大美女。 唯有他,身旁没人,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似得,形成真空地带。 橙黄色的暧昧灯光也不敢在他头上晃,生怕亵渎了这份神秘。 “周总,怎么不一起玩?” 有心思活络的女人刻意踏破真空地带,扑倒周霖远身边,蹭他手臂。 男人挽起袖子,露出一段小臂。 古铜色皮肤和银色表盘,形成十足的视觉冲击。 “玩什么?” 周霖远声音漫不经心,他用拇指抖抖烟,烟灰撒在水晶缸中。 “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这话暧昧,引人遐想。 女人万种风情,是花街的“头牌”,性子温顺,善解人意,也善解人衣。 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数不胜数。 周霖远笑一声,美玉一般温润。 鼻尖是浮动的高级香水味道。 周霖远此时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温玉华身上的茉莉香。 目光恍惚一瞬,让女人得了机会抱住他。 “周总~” “滚!” 男人脸色忽变,声音更是冷厉至极,猛地推开她。 美玉裂开缝隙。 如此的周霖远,周氏董事没见过,外人没见过,秘书见得却多。 室内安静下来。 董事们面面相觑,一贯温润的周总竟然破了功。 女人羞愤之极,呆愣坐在沙发。 周霖远起身,面上恢复笑意,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似得,道:“各位叔叔伯伯,我还有事,先走了。” 刚刚出门,男人就解下腕上的手表递给秘书,“这个扔了。” 秘书战战兢兢接过。 男人脚步不停,道:“继续汇报。” “是。”秘书打开文件,“北城项目涵盖幸福家园、祥和苑等小区,占地五百公顷,预估造价五亿。若真想投标,安省项目必须停。” “那笔钱呢?” 周霖远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今天是圆月,月光清冷稀薄,照得人寒意彻骨。 “在国外,短时间内大笔资金转入境内,银行会发觉,难办。” “尽快。” 话说完,他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是周老太爷。 他打一个手势让秘书住嘴,“爷爷。” 秘书为他拉开车门,男人上了车。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生疏冷漠,周老爷子心头一梗,闷闷道:“什么时候回家?” 周霖远摩挲着手机,目光望向车外。 花街迷离的灯光闪过他脸庞,映出男人一双沉眸,讳莫如深。 “忙完这段时间。” 他松了口,周老爷子也松一口气。 接着,周老爷子又问他。 “听说你越过你父亲,请周氏董事在花街聚会,有这事吗?” “有。” 周霖远回答地坦然,“周氏总有一天是我的,与董事们联络感情,我的分内之事。” 这话太狂妄。 周董,也就是周霖远的父亲,如今不过五十多岁,正值壮年,雄心勃勃。 周霖远这话颇有夺权篡位的味道。 周老爷子沉默。 自从周霖远回国,他便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 车子驶过小巷,灯光的间歇中,投下一道阴影。 周霖远余光迟滞一下,不等老太爷说完话,就道:“先挂了,有事。” 周霖远语气简洁,示意司机在路边停车。 他下车,换上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秘书抬眼看他,心里一慌。 阴影下,藏着一个人。 那人靠着电线杆,破衣烂衫,狼狈不堪,不远处是下水道,花街的脏水污水全都顺着这条下水道被冲走。 不过一路之隔,一边是声色犬马,灯光璀璨;一边是肮脏污秽,臭气熏天。 秘书捂着鼻子。 周霖远语气恭敬,站在黑色的污水前,问:“萧叔叔,是您吗?” 萧明朗呆滞一瞬,缓慢抬头,像是骨骼经络都灌了水泥,麻木僵劲。 多少年没人这样叫过他。 “你是?” “我是霖远,周霖远,您忘了吗?” 周霖远笑得从容和气。 萧明朗其实是记不清周霖远是谁的,可他下意识就绽出笑容。 他只看到面前的人气质不凡,衣着光鲜,或许能讹上一顿饱饭也说不定。 “啊,霖远啊。” 萧明朗感慨一声,目光慈祥和蔼,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这么长时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他演戏是把好手,要不然早就死在高利贷的棍棒下了。 “是。” 周霖远弯腰扶起他,“您怎么在这?春夜露多霜重,别感冒了。” 萧明朗叹一口气,撑着周霖远站起来。 “家门不幸。本以为血脉相连的姐姐会帮我一把,可她连钱都不愿意借我,生怕我拖累她。”萧明朗诉苦水,一把鼻涕一把泪,擤到他西装外套上。 “霖远,我虽然赌,但我还有良知,可她不愿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卖妻卖女的片子,周霖远或许真的会被他打动。 “萧叔叔,我不愿看您受苦。”周霖远也演,演技比萧明朗更高超,字字句句皆是真心。 “我虽与萧叔叔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您后辈,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却不顾您。您要是愿意,先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虽比不上萧家富贵,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一番推辞,萧明朗跟他去了望江景。 安顿好他,周霖远脱下西装,扔到垃圾桶。 “周总,您真信他?”秘书犹豫,“花街背后就是聚财楼,那可是帝都有名的地下赌场……” 周霖远接过消毒湿巾,一根一根擦着手指,语气阴沉,“信一个赌狗,不如信狗会说话。” 湿巾擦不干净,他干脆不擦了。 “要是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粘上了你,你会怎么做?” 男人嘴角浸出笑意,还是那副温润模样。 秘书懂了。 “您的意思是想让林家扒掉一层皮下来?” 月明星稀,清冷月光笼罩着他,男人是清风玉树的风流。 “扒层皮不至于,林家好歹是百年基业,轻易不会倒塌。”周霖远倒是想得清楚,“我只是觉得,合川的日子过得太平淡,该有点滋味了。” 男人笑眼弯弯,影子倒映在黑色的车窗上。 秘书瑟缩,打开车门。 周霖远抬起一只脚,脸色一变,又收回。 “换辆车。” 秘书一窥,后车厢飘着股难闻的气息,是萧明朗身上的味道。 果然是臭烘烘的狗皮膏药…… ------------ 第184章崇拜是爱的基础 翌日清晨,温玉华上班,被冯朝阳叫走。 “有客人特意点名找你。” 冯朝阳拍拍她肩,笑容中是看不明白的意味。 林悠悠趴在她耳边提醒,“每次他这样笑就准没好事,你小心。” 女人拍拍她手应下。 进了门,温玉华主动打招呼,“你好。” 对方坐在沙发上,逆着光,看不清模样。 “你好,温律师。” 周圆圆起身,面对她,伸出手。 温玉华一愣。 怪不得觉得熟悉,这不是之前在滨海大酒店西餐厅与林合川一起吃饭的女孩么。 圆脸女孩笑容恬淡,脸上露出淡淡绯红,星星眼扑闪扑闪。 “玉华……姐?你好漂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温玉华不知对方什么意思,客气道:“周小姐?您叫什么是您的自由。” 她坐下,脸上挂着礼貌而生疏的笑容。 周圆圆似乎有些紧张,手心紧紧攥着,脸被憋得通红说不出话。 温玉华问:“周小姐有什么案子点名让我做?” 周圆圆摇头,说了实话。 “玉华姐,我没有案子,只是想见你。” 她小心翼翼地瞥女人。 鹅蛋脸,柳叶眉,狐狸眼,丰腴而不肥胖,是该有肉就有肉,该没肉就没肉的曲线。 即使她只静静坐在那,浑身就散发着一股强大而温柔的力量,抚慰着每个人的心。 她又低头看自己的平板身材,有些自卑。 这就是成熟职场姐姐的魅力吗? “见我?” 温玉华被这女孩逗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周圆圆声音愈发小,“可你让合川哥哥一直念念不忘……” 昨天她纠结了一天,还是过来找了温玉华。 她就是想看看,温玉华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林合川一直记挂。 女人蹙眉,看着面前的女孩。 单纯、天真、不谙世事。 她问:“你很喜欢林合川?” 周圆圆点头,接着又摇头,“我分不清。” 她道:“我分不清是崇拜,还是喜欢,或者是爱。” 她将林合川那天说的话复述一遍。 “我喜欢他这个人,但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他,还是崇拜他的权势地位、财富、外貌。” 提起男人,周圆圆脸上带了丝羞涩,一双眼睛中满是男人的背影。 记忆回溯。 曾经,自己的眼睛中,也全是男人。 林合川太优秀了,在那时候的她眼里,他就是个完美无缺的神祇。 对林合川的盲目崇拜,狂热喜欢,让她内心生出一股不安和自卑。 她也曾经怀疑自己,到底是崇拜、是喜欢还是爱。 “崇拜是爱的基础。” 温玉华的眼睛看着她,却又不是看着她。 “你怀疑自己只是崇拜他的权势地位、财富、外貌,可你崇拜的每一部分都是他。不过由崇拜产生的爱又是最不稳固的,因为崇拜源于差距和距离,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死于柴米油盐就是这个道理。因为有些差距是可以弥补的,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崇拜的高度就会下降,而距离被柴米油盐消耗过后,再风光鲜亮的人也会露出皮囊之下的不堪。” “所以你要想好,当你真正面对他,要与他生活时,你的崇拜足够维持你对他的爱吗?” 女人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周圆圆愣住。 她没想到温玉华会和她说这么多。 人们在面对情敌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敌意。 她今天来是好奇,也是试探。 可温玉华这么坦诚,让她内心有些不安。 不过周圆圆好奇,便问道:“玉华姐……那你,现在是崇拜合川哥哥,还是喜欢他爱他呢?” 温玉华面色平静,缓缓道:“不崇拜,婚姻已经消磨了我对他的崇拜。没有了崇拜,自然也没有了喜欢和爱。” “那你能把合川哥哥让给我吗?” 女孩声音清脆,如雨滴掉入水面,一下击中温玉华的心。 心口闷住,像是将她一颗心放入浆糊中,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变得浓稠,缓慢。 温玉华僵住。 她确定,自己对林合川没了崇拜,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窒息的感觉? …… 下午,温玉华回家的时候,林合川正坐在沙发打电话。 女人垂下眉眼,走到厨房。 他最近很忙,忙到顾不上高烧,身体支撑着连轴转。 无数次夜里,她下楼喝水时都能看到男人在客厅工作的孤寂身影。 她今天特意买了雪梨,做梨汤。 “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林合川从后面圈住她,将人揽在怀中。 温热的胸膛炙烤着女人单薄的背。 烧得人心慌。 温玉华想到今天周圆圆说的那些话,心脏下意识颤了颤。 “没什么。” 温玉华从袋子中掏出雪梨,道:“你发烧一直不好,今天做梨汤。” 提起这事,就让女人纳闷,“这么些天一直发烧,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林合川眼神明灭,道:“我是医生,我了解,没事的。” 既然这样,温玉华也不再与他争执。 “最近出门一定要小心。” 林合川提醒她,语气里溢满了宠溺,“不认识的人不要理会,陌生人给糖吃也不准要,有困难找警察叔叔,不准独自涉险。” “我是三岁小孩啊。”温玉华哭笑不得,“我这个年纪要是再喊警察叔叔,人家会以为我是傻子的。” “不是傻子,是二十六岁的小朋友。” 林合川圈住她腰,下巴窝在女人脖颈,温玉华头发上的茉莉花香清晰可闻。 两颗心脏相贴,杂乱无章的跳动变得规律。 他闷闷道:“我舅舅回来了,我担心他伤害你。” 女人停一下。 “舅舅?萧家?” “嗯。” 温玉华只知道萧家败落,不知道萧珍珠还有个弟弟。 “萧明朗是个赌狗,卖妻卖女,萧家在他手上败落,他没有下限。最近他来公司闹,要见我,我没见,我担心他会找到你。” 林合川一颗心惴惴,又乱了节奏。 女人放下雪梨回过身,“可我们离婚了。” 男人抿唇,正大光明将女人拥进怀里,“赌狗不会考虑你是前妻还是现任,只会觉得能用你控制我。” 温玉华的头埋在男人胸膛,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阿玉,我已经让你涉险两次,我不敢再赌一次了。” 男人声音颤抖。 “答应我,注意安全。” 温玉华攥紧手,拍拍他背,“嗯,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不知是因为知道萧明朗回来,还是什么,林合川最近对她热切许多,上班下班一定要车接车送,实在没空就让万和或者刘叔过来,弄得她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林悠悠笑称这叫“甜蜜的负担”。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天她回老宅,绕路去买核桃酥,在茶楼里看见了萧明朗。 ------------ 185章当枪 温玉华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 借着点心铺的招牌遮挡,女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高颧骨,薄嘴唇,和萧珍珠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但是林合川给他看的照片上,萧明朗破衣烂衫,打扮得和街头流浪汉如出一辙。 可如今的萧明朗衣着光鲜,全然不是照片上的狼狈模样。 这就奇怪了。 林合川说过,萧明朗有钱就会赌,直到输干净才作罢。 难不成是手气大好,成赌神了? 瞬息之间,一辆棕色SUV停在路旁。 萧明朗开门、上车,SUV缓缓驶离。 温玉华觉得有问题,匆忙付钱上了车。 今日接她的是刘叔。 “刘叔,跟上那辆棕色卡宴。” 温玉华说,一边掏出手机,将林合川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另一边,男人正焦头烂额。 萧明朗在林氏大闹这招数不算高明,但影响恶劣。 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舆论消息传得比风都快,已经影响到了林氏的股价。 “喂?阿玉?” 林合川声音中显露着疲惫,高烧不断,烧得他嗓子喑哑。 “吃药了吗?” 温玉华怀里抱着核桃酥。 新出炉的核桃酥又香又烫,熏得人暖烘烘的。 “吃了,放心。”林合川的声音柔下来,“你……” “我看见萧明朗了。” 话音未落,女人的话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他,踉跄几步,倒在软皮沙发上。 “你在哪?我去找你。” 回过神,他立刻站起,吩咐万和准备车。 “我没事,王叔陪着我。”温玉华解释,“我单方面看到萧明朗,他没看到我,也不认识我。” 女人蹙起眉,目光盯着车窗。 两车平齐,只隔了两个车道的距离,只是有黑色保护膜,她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萧明朗衣着光鲜靓丽,上了一辆车,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让王叔跟来了。” 林合川动作一滞,松口气,但又道:“阿玉,这件事与你没关系,你快回来,我再让人去跟。” 温玉华咬着牙。 红灯变绿,棕色SUV重新起步。 “没事,他不认识我,我更安全些。” 她体会林合川害怕她受伤的苦心,但她有自己的想法。 “与其一直避着他,让我在明,他在暗;不如主动出击搞清楚他的目的,让他在明,我在暗。” 一味等待不是她的性格,温玉华声音急切,“有事发消息联络,我先挂了。” 话刚说完,女人便果断挂了电话。 耳边传来待机声。 林合川呆滞一瞬,脑中如雷劈电闪,神经霎时绷直。 是他错了! 他以为温玉华是笼中鸟,金丝雀,一直将她当成三年前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可三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成长。 他再用对待小白兔的手段对她,是本末倒置。 温玉华现在需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枝叶繁茂的大树。 他想不通之前帮她、救她,为什么她还是抗拒他,现在他想通了! 万和见林合川呆滞,犹豫一瞬,问他:“林总,车备好了,去哪儿?” “不去了。” 林合川摆摆手,欣喜一瞬,他心又惶恐起来。 问万和:“萧明朗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万和恭敬回答:“萧明朗三天前在花街地下赌场露了最后一面,再出现,就是在林氏。这些年,夫人陆续给他打了不少钱,这些钱要么还了赌债,要么被他在赌桌上败光。这次他回帝都,是签了澳门赌场三百万还不清,别人要剁他手脚,这才回了帝都……” 文件上记录着萧明朗最近三个月的详细行踪。 林合川没出声,低头沉思。 …… 温玉华跟着车一路来到宣记。 萧明朗下车,她也下车。 男人根本没察觉到她,一路无阻上了楼。 温玉华要上楼,却被阻止。 “女士,您有预约吗?” 宣记是预约制,她忘了—— “我……” 话未说完,另一道声音让她心惊,温玉华回头,见周霖远大步走来。 “玉华。”他并肩与她站在一起,风华月貌,温润如玉。 他向侍者道:“这是我朋友。” 侍者眼中现出光芒,似是为男人的气质震惊。 抬头多看两眼,让开步子。 温玉华进了宣记,她问他:“霖远,你来吃饭?” 周霖远笑意温和,“是,与朋友谈些事情。” 温玉华警惕,故意试探。 她跟踪萧明朗是秘密,不知周霖远看没看到,故意道:“本来想给奶奶买这儿的烤鸭的,结果忘了宣记是预约制,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周霖远垂着眉,笑道:“这个容易,我让后厨多给你做两份,也当是我的孝心。” “真的?”温玉华惊喜,“谢谢霖远。” 周霖远笑笑,招招手让侍者去后厨,而后道:“你在大厅等着,我先上去了。” 温玉华乖乖点头。 上了楼,拐到包间。 只见萧明朗站在窗边啧啧,见他进来打趣道:“霖远艳福不浅。” 他指着温玉华舔舌头,“极品中的极品,多少年没碰到过了。” 周霖远眼色一暗,声音冷下去:“艳福?她是你外甥的前妻。” 听到这,萧明朗更加放浪,“怪不得把我那外甥迷得神魂颠倒,要是我,我怕是连床都不愿意下。” “今天什么日子你别忘了,正经点。”他声音中带着冷厉:“还有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周霖远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 衬衫颜色文雅,衬得他也柔和清朗,只是黑眸沉沉,如一片死水。 他刚才露出的气质,霸道、狰狞、强势,不像他。 萧明朗被噎住。 他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将自己放在了周霖远前辈的位置上。 可现在,他清醒过来,自己哪是狗屁前辈,是周霖远手里的枪罢了。 当不当这个枪呢? 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萧明朗静静站在窗边,再回头,周霖远已经坐下饮茶。 “萧叔叔,我帮你进林氏怎么样?” 他语气平常,像是与他聊家常,说出的话却能让整个帝都抖三抖。 林氏,屹立不倒的百年企业,他说让进就能进? 萧明朗看他,似乎在揣度这件事的可靠性。 男人端坐主位,他身上是与生俱来的清贵,白金色灯光倾泻而下,却照不透他黑眸。 “真的?” 他试探。 林氏,谁不想进? 可面前这人又有什么目的? “只要你愿意,我就帮你。” 周霖远脸上又恢复平和笑容。 没等他再说下去,秘书敲门进来,低头道:“周总,贵客来了。” 周霖远放下紫砂杯,站起身,“萧叔叔,见贵客吧。” “什么贵客?” 萧明朗目光盯着他,一步不离。 周霖远脚步已经掠过他,不止。 秘书在一旁恭敬道:“自然是让萧先生进入林氏的贵客——” ------------ 第186章哪个是你? 温玉华在犹豫上不上楼。 上去了不一定能找到萧明朗,但可能会遇到周霖远。兹事体大,她不愿牵扯他下水。 细想来,她还是决定要闯一闯。将帽檐压低,女人裹着衣服上了楼。 一间一间的包厢,迷宫似的,隔音极好,趴着听都听不到声音。 忽地,面前的包厢打开门。 温玉华一惊,下意识躲到安全通道,身体已然浸出冷汗。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 “感谢周总给我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让周总失望。” 洋洋得意的声音顺着门缝钻进来,她躲在门内,透过玻璃向外看。 可玻璃是磨砂面的,看不清,只看到一团熟悉又亮眼的浅蓝色。 果然,是周霖远。 “萧叔叔是长辈,长辈有难,晚辈自当鼎力相助。” 男人声线沉稳,磨砂玻璃映出他一团朦胧的轮廓。 温玉华心头一跳。 萧叔叔? 这个萧叔叔,是萧明朗? 她弄不清,只想知道两人到底聊了什么?关系才这么好。 是达成了交易还是约好了合作? 脑中荆棘丛生,每出现一个想法,尖锐的枝干便会穿透她的大脑皮层。 萧明朗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周霖远呢? 女人只觉得惊恐,四肢百骸流淌的热血慢慢变冷,变冰,变成零下十八度。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极快,轰隆耳鸣,像是大厦倒塌。 门外两人有说有笑,移到另一个包房。 温玉华见几人离开,慌慌张张下了楼。 萧明朗则跟着周霖远进到另一个包厢。 进门之后。 周霖远站定脚步,向萧明朗介绍,“萧叔叔,这几位叔叔伯伯都是林氏董事会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依次介绍完,极尽谦逊。 萧明朗虽落魄已久,可骨子里终究是带了富家贵子的傲然。 与三位董事相比,气势毫不落下风。 林氏三位董事目光交织,互相使了个眼色,目光看向周霖远,丝毫不将萧明朗放进眼里。 “不知周总叫我们来,有何贵干。” 萧明朗脸色一黑。 周霖远只是笑,随手夹起桌上一道菜尝了尝,道:“何伯伯,我记得你是北川人?” 何董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应声:“是。” “北川嗜辣、嗜麻,火锅一绝。”他笑,眼底却不见笑意,“曾经在令夫人的餐馆吃到过地道的北川火锅,滋味果然与帝都本地的不同。” 何董心惊,血液霎时间凝固。 他说的餐馆,是何董在外面养的小情儿开的馆子。 何董的原配性格泼辣强势,家中颇有势力,是林家一个亲近的旁支。他能坐上林氏董事一位,全凭岳家支持。 名不见经传时像面团,任何太太揉捏。有地位了自觉腰杆挺直,受不了何太太脾性,在外养了个小的。 这事其实不算大,可何太太眼中不容沙子,若是让她知道,必会玉石俱焚…… 何董抬头,对上周霖远眼睛,不自觉打个冷颤。 杀鸡儆猴。 男人放下筷子,将筷尖对准赵董。 他笑眯眯,“赵叔叔,听说您负责的基金项目赔了三个亿,这事林总知道吗?” 赵董缩缩脑袋,不吱声。 只听他又道:“赔钱不要紧,只担心这钱不知赔到了哪里。金融项目不好做,稍微不注意就沾染官司,可得小心啊赵叔叔。” 赵董胆子小,贪欲却重。 这事不是经他手办的,只是没想到周霖远这么厉害,查的这么细致。 他又看向另一位董事,“王叔叔,您……” “我,我,我全都听周总的!” 王董面色苍白,被吓破了胆。 这都是豪门秘辛,家里的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位却知道。 三位董事不敢再轻视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目光愈发惊惧。 “叔叔伯伯们年纪大了,操劳林氏的琐事不如回家享清福,各位认为呢?” 他摆摆手,秘书端上一杯茶。 熟普洱。 茶汤黑亮,入口是千般滋味。 三位董事你看我,我看你,下不定决心。 林氏是条大船,船上的人即使是小喽啰也能吃到鱼肉,何况是他们…… “下不定决心?” 周霖远不恼不怒,向萧明朗招招手,认真推荐,“萧叔叔,宣记烤鸭特别出名,您尝尝。” 萧明朗看看三位董事,又看看周霖远。 最终接过周霖远递来的鸭饼。 “怎么样?” “鲜脆香,果然好吃。” “鸭子好吃,饼皮也韧,可多韧的饼皮都抗不过唇齿,上下一碰,就断了筋骨。” 周霖远话里有话,三位董事听得心惊胆战。 要财,还是要命? …… 周霖远下楼的时候,温玉华还没走。 女人像天鹅,脖颈修长,肤白胜雪。 倔强又美丽。 熟悉又陌生。 周霖远脚步一顿,招招手,让秘书送萧明朗走。 “玉华。” 周霖远眼中含笑,温文尔雅。 温玉华顺着看过去,却起了鸡皮疙瘩。 温顺清朗的是你,诡计满腹的也是你,在我面前,哪个是真的你? 她沉默,艰难牵起嘴角。 “霖远,你忙吗?刘叔有事先回家了,你能送我吗?” 周霖远自然乐得,开玩笑道:“我的荣幸。” 两人上了车,后视镜刚好驶过棕色SUV。 温玉华下意识看周霖远。 男人面色不变,身上的清贵气质不减。 一路无言。 温玉华到林家,关上车门向周霖远道谢。 “下次请你吃饭。” 周霖远一愣,含笑点头,“好,温律师算算现在欠我几顿饭了,够三十顿我就去温律师家蹭饭,让温律师给我当大厨。” 这话终于逗笑温玉华。 “行,我算算,你来蹭饭我好好招待。” 看着跑车驶离拐入街道,汇入车流,她这才转身回头,正碰上孙姨寻她。 孙姨道:“玉华小姐您可算来了,老太太拿到核桃酥就坐不住了,非要上门口等,我好说歹说才劝她止住心思,您快去看看她。” 孙姨喜气洋洋拽着她进老太太住的四合院。 进门时,林老太太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老花镜,手里颤颤巍巍抓着两根棒针,摆弄面前的黄色毛线。 “奶奶。” 温玉华将烤鸭递给孙姨,“您干嘛呢?” 林老太太听到温玉华的声音,内心欢喜,炫耀自己的成果。 “为我乖重孙勾虎头帽呢!” 老太太放下棒针,撑圆脑壳。 橙黄色虎头帽,可爱极了。 温玉华心中酸涩,不忍将她与林合川已经离婚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只忍着泪意,问:“奶奶累不累?” “不累不累。” 老太太笑道:“我年纪大手艺好,只勾了一顶就上手。” 孙姨在一旁插话,“是啊,老太太勾了五六个,才勾出一个正正好的,辛苦着呢。” 温玉华一愣,狐疑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挂不住,骂孙姨,“小孙,你是和谁一头的,揭我短,罚你赔我两个核桃酥。” 这下轮到孙姨愣住了。 温玉华被这两人搞得哭笑不得,索性笑出声。 这时,老太太忽然抓住她手,低声问她:“乖孙,与合川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 第187章闹 温玉华没想到,战火忽然就引到她身上了。 她看看老太太,又求救似的看向孙姨。 孙姨低着头,不说话。 “奶奶。” 温玉华无奈,反手拍在她手上,“您知道我和他,没缘分的。” 老太太叹口气,“罢了罢了,算我多事。” 她摆弄手中的虎头帽,脸上怅惘,嘴里嘟囔:“无论你以后如何,这虎头帽都是我送我乖乖重孙的礼物,全当是太姥姥的一片心意。” 温玉华没应声。 门前挂着香囊,苏绣精致,茉莉花味道清新且细腻,香味悠长。 一丝一缕地钻满屋子,待久了发梢都是香味。 老太太绕着棒针,竹制针在空气中扑簌簌划过。 温玉华缠着毛线球,两人无言。 孙姨端着茶盏,放轻脚步。 这时,门外有保姆来,脚步又乱又急。 她扒着门板,气喘吁吁。 “老太太,您去看看吧!老爷要杀了夫人!” 话音落,老太太手一抖,棒针没抓住。 “你说什么?” “老太太您去看看,老爷真的要杀了夫人。” 保姆没见过那么个阵势,声音带了哭腔。 温玉华眼皮一跳,拽着老太太道:“奶奶,快去看看吧,别真的出了事情。” 老太太来不及多想,被搀着出了院子。 …… 林家正厅。 萧珍珠跪坐在地上,哭声低续呜咽。 左耳垂珍珠耳环缺了一个,檀木簪子低低垂着,将落未落,绾好的发髻也变得松散。 哪里还有半点雍容华贵的林家夫人架势。 林启铭高坐堂上,胸膛起起伏伏,满腔怒火烧得他脖子红肿。 地毯被泼了热茶,脚底下是碎渣一般的骨瓷茶杯。 满堂狼狈中,唯有端坐下首的林合川不惊不楚,端着杯热茶细细品着。 他眸中凉薄,只当看不见坐在地上的女人。 “你说!你到底还和萧明朗有过联系吗?!” 说着,林启铭举起茶杯,高高砸下。 萧珍珠被吓了一跳。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萧珍珠摇头,扑到林启铭脚边,抱着他,“启铭,三十年的夫妻感情,我怎么会骗你!” “你不骗我!萧明朗总不会骗我!他乞丐装扮到林氏哭穷,林氏股票下跌惨淡,你那好弟弟大肆宣扬姐夫外甥不念亲情,唯独撇去你,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缘由?” 林启铭指着她,怒气不消,“珍珠,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骗我?” 萧珍珠心头一惊,嘴里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呜咽地哭。 林合川看完闹剧,这才冷静道:“爸,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多说也无益,不如看看该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让她去解决,她不是愿意偷偷帮着萧明朗嘛!就把林氏送给萧明朗,你我净身出户!” 林启铭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霎时,眼前一片漆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身形摇晃,胸口一窒。 萧珍珠大叫一声,“启铭!” 手忙脚乱安抚他,让人端来救心丸。 霎时,堂上乱成一片。 温玉华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 林老太太见儿子被气得昏头,也只觉脑中眩晕,倒在温玉华身上。 “奶奶!” 温玉华搀着她坐到椅子上,给她顺气。 “您别动气,您别动气。” 林合川见温玉华,一颗心镇定下来,“阿玉……”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回家再说。” 温玉华犹豫,决定回家再告诉他萧明朗与周霖远的事情。 老太太和林启铭都被喂了救心丸,这才缓过神。 “珍珠,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和萧明朗联系?” 老太太一脸哀切,“你说个实话吧!” 萧珍珠瞥林启铭一眼,又看向老太太,重重点点头。 “可我没唆使他闹事,我只给了他十三万,想让他重头改过。” “你……糊涂啊!” 老太太被气得说不出话。 林启铭咬着牙,也不出声。 “启铭,妈……你们相信我,这真不是我干的!” 萧珍珠求救无门,将目光盯向林合川。 “合川,你总该信妈吧?” 林合川没说话,默默将萧珍珠扶到椅子上。 “奶奶,爸,我相信妈,她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让萧明朗来闹。” 他声音淡淡,一字一句分析,“事情已经发生,不如想怎么弥补,我想萧明朗闹一定是有目的,改天我请他吃顿饭,问一问,若是钱财能打发的就打发了,若是打发不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巡视一圈,又道:“我妈毕竟是林家夫人,这样闹出去,不好看。” 萧珍珠算是有了救星,抓住林合川不松手。 林启铭大喘气,厉声道:“今天这事儿不准传出去!谁敢乱传,我林氏法务部也不是吃白饭的!” 他提醒众人。 所幸在场除了传话的保姆和孙姨外,并无其他人,两人都是在林家多年的老人,不会乱说。 “红红,把夫人带回房间。” 小保姆忙搀过萧珍珠,带她离开。 老太太身体不堪重负,被孙姨扶走。 林启铭冷哼一声,大步出了门。 堂上只剩下温玉华与林合川两人。 檀香缥缈。 男人大力拉过她,拥入怀中。 温玉华错愕,避之不及,“你松开我。” 她推,推不动。 男人心跳如鼓,一下一下震慑她耳廓,颤音顺着耳道刺激耳蜗。 “你松开我,门外有人。” 温玉华用十足的力气推开他,目光望向窗外。 林合川怀中一空,也不恼,只严肃地板着脸:“为什么要涉险!为什么不听我劝告!” 女人的肩被他捏得生疼。 “萧明朗又不认识我,我去反而是最安全的。” 温玉华语气倔强,一双美眸看着男人。 不久,他败下阵来。 “阿玉。” 林合川软了声音,不再是顽固的命令和保护,而是劝她:“那你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考虑好再做好吗?我很担心。” 温玉华鸦睫轻颤,垂下眉。 浑身像是泡在温泉中,暖洋洋的。 心中的石块也有松动的痕迹,温泉水落入心房,再将这股暖意泵到四肢百骸。 “好。” 她退一步,“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冒进。” “对了。”温玉华想起在宣记的事情,“我看见周霖远与萧明朗在一起,但是,我不确定……兴许是我看错了。” 温玉华是真的不确定,毕竟周霖远风光霁月,怎么会……怎么会和那种人待在一起。 “阿玉。”林合川声音中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你真是,真是我的福星,大福星!” ------------ 第188章复仇 只是林合川最终也没告诉温玉华,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喜悦。 林合川带温玉华回浮云湾。 老华侨前不久将尾款打给了她,问她什么时候能搬家。 温玉华还没找到住处,心里着急,如实应承要晚两天,所幸老华侨此刻还在国外,也不着急。 他不着急,温玉华却着急。 女人坐在沙发上翻看租房软件,林合川坐另一头开视频会议。 全英口语。 温玉华咋舌,她英语差,顶天考了个六级证书,就学不下去了,如今是个只会做题的英语呆子,听不懂口语。 不知何时,男人关了会议凑近她。 “在干什么?” 温玉华摇摇手机,“看房。” “老华侨半个月后到达国内,我得搬家。” 林合川蹙眉,“我名下房子不够你住的?还要租房。” 温玉华没理他,划着手机,“你是你,我是我,我租房关你的房子什么事。” 女人傲娇,林合川也没法子。 伸手捏捏她的脸,“阿玉,你始乱终弃。” “谁始乱终弃了!” 女人撇开他的手,皱起眉,很不满意他的动作。 “你!” 林合川托住她大腿,又揽着她肩,轻巧地将女人抱到自己腿上。 “你包养我,不负责。” 男人精壮,腿骨突出,咯到她臀骨。 女人哎哟一声。 林合川着急,松开揽着她的手,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温玉华趁机逃脱灰狼怀抱,坐到另一个沙发。 “那不叫包养,叫收留。” 她纠正他,“或者叫收养。” 林合川哭笑不得,问她:“你收养我?你几岁,我几岁,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什么随你,总之不是包养。” 她撇清关系,背对林合川。 男人又靠近她,从后面拥住,小心翼翼。 “那我叫你老婆,你收养我。” “做梦!” 女人踹他一脚,脚心正贴在他胸膛,被男人抓住脚腕。 “阿玉!” 林合川板着脸,却偷偷用拇指搔她脚心。 温玉华怕痒,被搔弄地勾起脚趾。 “你不要脸!放开我……” 女人声音渐弱,挣扎着腿哈哈笑,“林合川,你再弄,我杀了你!” 这话丝毫没有威慑,反而让他愈加起劲。 这时,手机震动,咚咚响。 林合川蹙眉,松开动作。 温玉华趁机踹他一脚,匆匆上了楼。 另一边,被关在房间的萧珍珠哭闹。 保姆红红劝不住她。 “夫人,您这么样老爷少爷会心疼的!” “谁心疼,这个家还有心疼我的吗?” 萧珍珠不依不饶,“一个个当我是叛徒,是害了林家的叛徒,我算什么!” 她自暴自弃。 红红没办法,只能在房间看着她别过火。 这时,她口袋中手机响起。 红红忙道:“夫人,您看看是不是老爷打来的,一定是他关心您,您快看看。” 萧珍珠果然止住哭腔,只是刚刚看到号码,她脸色霎时变白。 慌得不成样子。 “夫人,您……” “出去!” 萧珍珠忽然绷了脸,抿紧嘴唇,眼中有惊有怒。 红红心一颤,不敢再多说,低着头逃出去,临走时还关上了房门。 萧珍珠心中翻腾,恨意汹涌,大喇喇接起电话。 “你打电话来干什么?又要来害我吗?!” 她咬着牙,怒火几乎要烧掉理智,不断在屋里踱步:“萧明朗,我待你不薄吧,你怎么对我的?我那些钱全是喂了狼心狗肺的家伙了!” 听到萧珍珠骂他,萧明朗也不急,端坐在圈椅上,掏掏耳朵,语气混不吝。 “姐姐,你我是亲姐弟,我狼心狗肺,你呢?” “别贫嘴!”萧珍珠吸吸鼻子,“干什么?要钱?还是要害我?” “帮你。” 萧明朗嘴角露出笑意,“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也知道姐夫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骂你打你了?” 萧珍珠绷着脸,舔舔嘴唇,“没有!” “姐姐,你在林家过得怎么样你我都知道,你在我面前维持那可笑的颜面有什么用?”萧明朗站起身,踱步到窗台,看着漫天星光问她:“你进门时林家老太太就横眉竖眼,怎么看你都不满意,过了这么些年,还是如此,你一直忍着。可如今我姐夫又对你这样,你还要忍吗?” 他愈说愈激烈,愈说愈疯癫,疯得不像样子,“萧家不该败落,你我不该沦落到这么个地步!” 萧珍珠尚有理智,“混账!不争气的玩意!萧家落败全是因为你嗜赌,你要怪谁?怪林家吗?” “怪林家!就是要怪林家!”萧明朗语气愈发狠厉,“要不是林老太太不肯放那笔贷款,萧家能败落?你我能沦落到现在!就算我要复仇,也是林家欠我的!” 她抓住床沿,越听越心惊,“住嘴!你到底要干什么!” “复仇!” 萧明朗压着嗓音,“姐姐,加入我,等到萧家重回顶峰,你还是风光无限的萧家大小姐,林家夫人。比现在被林老太太压着不知好多少倍,你……” 萧珍珠心惶恐,不敢再听下去,将手机扔到一边,“住嘴!住嘴!” 红红听到声音闯进来,见萧珍珠目眦欲裂,手脚慌乱的模样,红红失了分寸,不知该怎么样。 “夫人,您怎么了?” 她抱住萧珍珠,怕她伤害了她自己。 萧珍珠听到这声音恢复理智,逐渐镇定下来,见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忙不迭抢过手机,怒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她趁机挂掉电话。 霎时,满堂安静了。 萧明朗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电子声,关掉手机。 “你觉得,多少把握?” 周霖远背着他在泡茶,冷蓝色光束打在他头顶,脸上圈出一层阴翳来。 投茶、醒茶、注水,一举一动皆是清贵风范。 萧明朗注视着他,却怎么都看不透。 这人藏得太深。 “十之八九。”萧明朗踱步坐下,接过男人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我姐姐这人最是自私自利,心口不一,她会想明白的。” 他仰头喝尽,问:“林氏那边呢?” 周霖远又倒一杯,细细品尝,“三天之内。” ------------ 第189章骗她 林合川在浮云湾缠了温玉华三天,养了三天。 大病初愈,脸上终于有了气色。 温玉华递给他一杯水,“小小的发烧,怎么养了这么些日子,你身体这么弱?” 林合川听不得别人说他身体弱,捏着她脸:“什么叫身体弱?男人不能说弱。” “你不弱怎么迟迟不退烧?” 温玉华拿起体温枪试了下温度。 37度。 “说明这次病毒来得急来得凶。”林合川夺过测温枪,模样有些心虚,“阿玉,不搬到金悦府吗?” “再看看。” 温玉华推脱,去阳台浇花。 紫罗兰开得正好。 她捏着粉色浇水壶壶柄,细密的水珠洒到花叶与根部。花朵儿娇气,得用专门的纯净水或者去了氟的自来水长得才好。 前不久立夏了,春日成了夏日,太阳都大一圈。 水壶喷洒出水珠,在阳光下生出一条彩虹。 她惊奇,“林合川,快来看彩虹。” 男人循着声音走出来,倚在阳台门前。 “彩虹美,不如阿玉更美。” “贫嘴!” 她骂他,递过去手机,“给我拍照片,我发给阿榴和星晚。” 男人拍照一贯手笨,也没有技巧,可林合川不同,他先蹲下,指导温玉华摆动作。 头往哪儿偏,身子往哪儿转,手怎么摆,颇有研究。 转着转着,女人视线无意瞥到紫罗兰花盆下的一堆白色粉末。 林合川照了相片正打量,抬头便看见女人弯下腰摸东西。 “玉华!” 他急了,伸手拽她,却迟了一步。 哪是白色粉末!是退烧药被水湿透化成的药沫! “林合川!你个骗子!” 温玉华伸着手指,“这是什么?” “这……” 男人哑口无言了。 她恼怒,“你在浮云湾养了小半月,我照顾了小半月,这就是照顾的结果?” 女人早有疑惑,林合川身体并不弱,一次风寒怎么可能就掏空了身体。 她甩开药沫,夺过手机,要去上班。 林合川一路小跑着追她。 “阿玉,别生气,我送你。” 温玉华不理他,站在门口打车。 早高峰,又是浮云湾这种地界,顺风车打不到,专车不易打。 林合川开着银色法拉利在她面前求饶。 “阿玉,我担心你不让我在这住,才耍了花招,你原谅我,我再也不骗你了。” 他信誓旦旦保证,“再骗你我就变成小狗,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 温玉华不说话,不理他,只低头看手机。 她真的生气了。 “阿玉?” 林合川说再多,她也不抬头。 男人没了耐心,下车打开副驾驶门。 温玉华一个没注意,身体腾空,像是坐了过山车。 她大呼一声,顺势抓住男人肩背。 再反应过来,是被林合川塞到了车里。 跑车的副驾驶座位低矮,他弯着腰,趴着头,将安全带系上。 温玉华要打开安全带,“我不——” 话没说完,唇被堵上。 同样的温热,同样的柔软,男人的脸霎时放大了千百倍。 他身上的青柠檬气息也放大,肆无忌惮钻入鼻腔,轰轰烈烈的熏入脑壳。 林合川这吻不是蜻蜓点水,是攻城略地。 她被吻着,男人再用手指上的茧子磨蹭她耳垂。 不消半会儿,耳垂便泛红,身体软摊在坐椅上。 男人这才罢休,问她:“还闹吗?” 温玉华没回答,大口喘着粗气。 林合川又低头吻一下,这次是蜻蜓点水。 而后才绕过车头,进入驾驶座。 银色法拉利,拉风炫酷,一路上获得不少仰慕的目光。 温玉华沉默不语。 到了地方直接下车,连话都没说一句。 林合川目送她进公司,这才缓缓驶离。 只是车子没开出去多久,律所门口便停了辆熟悉的灰色奔驰。 男人刹那踩下刹车,目光专注盯着后视镜。 开车门。 果然是张熟悉的脸。 林合川攥紧方向盘,脸色难看。 周霖远穿了一身牛仔服,休闲青春。 他长腿一迈,进了律所。 林合川踩油门,打方向盘,要调转车头。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不耐拿起,“喂。” “林总。” 又是万和。 “您快来林氏,今日开董事会,要出大事。” 他脸色一变,方向盘又不自觉打正。 今日董事会是关于“北城项目”的投标会,投资一亿的项目,必须经董事会投票决定。 “什么事?” “有传闻,何董赵董王董有意转让股份,新董事人选尚未确定。” 越听,林合川脸色越可怖。 “事发突然,实在没有准备。” 他抿唇,不说话了。 六位董事,三位要转让股份。 这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他向后看一眼,咬咬牙,猛踩油门去了林氏。 ------------------------------------- 温玉华心惴惴。 不是惊恐的跳动,也不是害羞的跳动,倒像是初恋时情意萌动的小鹿乱撞。 她捂着胸口,迎面撞上人。 “玉华。” 周霖远今天穿得休闲,美式风格,与他一贯温润性格不相配,可又别有一番风格。 “霖远?” 她倒退几步,“你,你来这有事?” “找冯主任,咨询他些事情。” 男人风度翩翩,笑的时候更是迷人心魄,“冯律在吗?” “在。” 温玉华在前面带路,“我带你去。” 她耳边有未消的红痕。 粉粉一块,火烧云的颜色。 周霖远看到了,问她:“合川的车在外面,你和他和好了?” 温玉华一顿,道:“不算和好,是朋友。” 他不说话。 温玉华将人送到冯朝阳办公室便走了。 与此同时,林合川急匆匆赶到公司。 万和已经在楼下等着,见他进来,忙汇报。 “六位董事全部到齐,林董在办公室等着。只知道三位董事要退出,不知道新董事是谁。您是直接去会议室,还是先回办公室?” “去会议室。” 他脸色沉得很。 万和不多说话,跟着他上了电梯。 只是刚按下关门按钮,就有人又打开门。 电梯门开。 门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合川,终于见面了。” ------------ 第190章针锋相对 万和惊疑不定。 面前这人正是萧明朗! 他穿得正式,深蓝色西服、红色领带,红光满面。 小牛皮高奢定制皮鞋踩在地上,梆梆作响。 “合川,见到舅舅不打招呼?” 他笑得像个和蔼的长辈,可衣冠楚楚的皮囊下却是一副禽兽心肠。 万和偷看林合川脸色,他没说话,也没生气。 一副矜贵淡然的样子。 电梯顶灯直射,他眉骨、鼻梁、脸颊各透出一团阴影,越是冷静,越是可怖。 萧明朗也不恼,与他并肩而立。 电梯上行,在一楼停住。 打开电梯门,门外众人见是林合川,纷纷止住脚步。 他面色不善,太吓人。 门又关上。 萧明朗揶揄,“合川好大的本事,吓得林氏员工个个敬而远之了。” 林合川依旧没理会他。 到了顶层,他下电梯。 正碰到林启铭来会议室,三人在走廊碰见。 林合川先下电梯,他没看到萧明朗,脸上凝重,“老何他们今天不对劲,你……” 电梯门还没合上,他向后一瞥,正与萧明朗对上视线。 林启铭神色一顿。 “姐夫,好久不见。” 萧明朗打招呼,礼貌,恭敬。 若是不知道他的恶劣行径,真可能会信了他这副皮囊。 “你怎么在这!” 林启铭被气得喘粗气,太阳穴青筋一下一下跳动,似枯萎盘旋的老树根。 “合川,你带来的?!” 鹰眼四顾,盯着林合川。 他脸色不变,摇摇头,黑眸中是看不透的情绪。 “不是,我与萧先生没关系。” “萧先生?” 萧明朗要用手搭上他的肩膀。 万和上前一步,推开萧明朗,护着林合川。 萧明朗的手扑空,被挤到一旁。 他不怒,反而哂笑,“没有一点舅甥情意了?” 林启铭大怒,“保安,小李,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助理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慢!”萧明朗手一顿,“我来,为了林氏。” 话音落,会议室里六位董事冲出来。 何董为首,面色难堪。 林启铭再怎么都看透了。 “老何,你……” 他捂着心脏,难以置信。 “林董,林总,此举委实无奈。” 何董解释,上前一步扶住他。 林启铭推开他。 林合川倒是显得淡定,双手插兜,“叔叔伯伯们,开会吧。” 万和打开会议室玻璃门,众人鱼贯而入。 萧明朗走在最后,与林合川并列。 “合川,你比你父亲强。” 他点评,“姐夫沉不住气,你沉得住,能干大事。” 林合川这才睨他一眼,恩赐一般开了口:“萧先生,我比我父亲强是因为父亲栽培。而你……外祖能力强,品德高,你是他人生唯一的污点。” 说罢,他先一步迈进会议室。 萧明朗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根根暴起。 ------------------------------------- 温玉华吃午饭时,正碰上周霖远。 冯朝阳热情邀请他吃顿饭。 看到她,道:“正好温律师也在,一起出去吃一顿吧。” 这话果然说动周霖远,刚刚还推辞的男人看她,“玉华,一起?” 温玉华想推辞。但话没说出口就被冯朝阳止住。 “我做主了,温律师跟我们一起去。” 他拽着林悠悠,道:“林律也去吧,与温律做个伴。” 这话截断了温玉华的退路。 冯朝阳在前面给周霖远带路,有说有笑,温玉华与林悠悠跟在后面。 “周总想吃什么?” 冯朝阳系上安全带。 “川菜吧。” 他问温玉华,“我记得玉华爱吃川菜,附近有个川菜馆很有名,去那儿。” 女人没回答,低头垂眸,攥紧手。 四人一路到川菜馆子。 古香古色的装修风格,服务员一水儿的辣妹子装扮。 冯朝阳去上厕所,三人先进了包厢。 周霖远让温玉华点菜。 “想吃什么?麻辣兔丁怎么样?” “我都可以。” 她点点头,一颗心不在这上面。 周霖远为她斟茶,温玉华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向后仰身子,躲开。 男人手一顿,茶杯溢满,热水流出来。 林悠悠忙拽纸巾擦桌子。 周霖远脸上笑意淡了些,“玉华,你躲我?” 温玉华抿着唇,“没有,我在想事情。” 周霖远笑意不复,拆开湿巾擦手,“有心事?” 女人点头。 “你和萧明朗……” 她问,目光看着周霖远。 那副桃花眸中没了情绪,幽深无边,再掀不起波澜。 “有关系。” 他坦然承认,“萧叔叔可怜,我帮他一把。” 温玉华分不出这话真假,“你知道他会毁了林氏,你还……” “玉华。” 男人停了动作,将湿巾团成团投进垃圾桶。 “他与林家的恩怨,我管不着。” 周霖远态度明确了,他帮萧明朗,是看着可怜,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林家和林氏。 温玉华嘴角绷直,忽而明白。 “你故意的?” 这话周霖远没正面回答,只为她重新换了个杯子,将杯口擦拭干净。 “夏日出汗多,多喝水。” “为什么故意?” 温玉华面皮绷紧了,一派严肃,脸上一贯的温和没了。 “因为老天不公。” 周霖远放下杯子,磕在桌上,表情一瞬间狰狞。 “砰”一声。 正巧冯朝阳进来,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温玉华脸色缓和,摇摇头,“没事。” 她看着男人,刚才那瞬间,才是他真实面目吗? 冯朝阳又看周霖远,男人脸色也缓和,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这才放心,又奉承几句。 一顿饭吃得不上不下。 一张桌子,四个人,两人心思各异。 吃了饭,送走周霖远,温玉华心中忽然不安。 像是被冷油慢火地煎着,渐渐地升温,慢慢地疼。 下午也没事,她索性请了假,叫了出租。 出租问她去哪儿。 温玉华不知不觉报了林家老宅的名号。 浮云湾冷清,老宅还有奶奶在。 车子开出去不远,一通电话打过来,惊出她一身冷汗。 “喂?” 号码是林合川的,声音却是万和。 “太太,您来浮云湾吧,林总吐血,昏倒了!” 此话一出,晴天霹雳,顾不得想再多,她让师傅调头,加足马力回了浮云湾。 ------------ 第191章有这样的母亲正常吗? 浮云湾内。 门外站了一排保镖。 两辆车停泊在路边。 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凉了一半。 下车的时候,温玉华攥着手机的手已经没了温度。 一步一步,像在鞋底塞了秤砣,怎么走都走不动。 万和早在门前等着。 “太太。” 他拉开门,迎上去,一脸彷徨。 “林合川呢?” 温玉华失了声,嘴巴张开,声带却如生锈了的铁履带一般,叽叽嘎嘎,说不出话。 万和保持距离,让女保镖扶着她手臂。 “太太,您别急,林总在楼上等您。” 他安慰,语气却沉重。 温玉华已经没了主张,任由女保镖拖着她进门。 二楼,左拐,客房。 迎面正遇上家庭医生。 “林总高烧未愈,又受了刺激,是气急攻心,连着肺部也有了大块阴影,像是感染。” 温玉华心里紧张,“怎么办?送医院?” 医生摇头,“林总脾气大,不愿去医院,我束手无策了。只能先开些消炎去火的药静静调养。” 他让开脚步,留下一条门缝。 万和支开众人,独留她在。 女人抬头,轻轻推开门。 林合川刚吃了药,正准备休息。 “阿玉。” 他唤她名字。 温玉华挤进去。 窗帘拉着,缝隙中晃进一丝暖黄色夕阳。 室内的床头灯也是暖色,一半浮动在米黄色墙壁上,一半浮动在男人脸上。 林合川嘴唇苍白,嘴角还沾着些血迹,不知是吐血时蹭上还是如何。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女人鼻子一酸,强忍下眼泪。 “不是不爱惜,是被逼迫,无奈。” 林合川苦笑,“阿玉,萧明朗成林氏大股东了。” 女人卷起一张棉帕,沾水,擦他嘴角。 嘴角血迹在棉布上晕开,星星点点的梅花一般。 听他又道:“我妈妈不爱我,只想着掌控我;我舅舅来林氏,与我作对。这正常吗?” 温玉华抬眸,他也看她。 只是眼睛里是不甘、委屈、可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悲怆,毁天灭地。 可他表现出来的,是平静无波。 “不正常。” 温玉华应和他。 “是啊,你也看出不正常了。” 林合川促狭笑,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丝和腥味。 她心里更痛。 林合川受伤的事情瞒不住,萧珍珠第二天早早就过来了。 她指责温玉华,“合川留给你这么多分手费,你就这么照顾他?高烧不退,气急攻心,你是照顾他还是害他,他给你的不够多吗?” 古铜色房门敞开一条缝隙。 温玉华垂着头撇缝隙,没听她说话。 “我给你说话呢!”她声调猝然提高、拉长。 萧珍珠一肚子气,先是林启铭与她冷战,再是萧明朗拉她复仇,到现在林合川突然吐血、昏倒,她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 “林夫人!” 温玉华恼怒,咬字重些,“林合川在睡觉,你声音这么大,到底是关心他还是要吵醒他!” 萧珍珠愣住,又听屋内传来的喑哑声音。 “别吵了,是谁?” 林合川嗓子干,说出的话也像表面粗粝的石子。 “合川,你总算醒了!” 萧珍珠闯进去。 屋里拉着窗帘,没开灯,昏暗无比。 她皱眉打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男人瞳孔骤然收缩。 他抬胳膊挡住光,余光瞥萧珍珠。 “你来干嘛?” 这语气生疏,带了几分质问。 萧珍珠在外面被呛,刚进门又被他呛,脾气当即按捺不住了。 “我是你亲生母亲,来看生病的儿子,有错吗?” 萧珍珠板着脸,怒视着他。 温玉华递来一杯温水,“温热的,掺了蜂蜜。” 这杯水林合川没接过来,是萧珍珠接过来的。 她递到他嘴边,语气强硬,“喝。” 温玉华蹙眉,要抢过来。 林合川摆摆手,止住她动作,张口喝光了水。 杯子砸到桌面。 萧珍珠脸色这才缓和。 “你和你舅舅起矛盾了?” “我没有舅舅,只是与董事会的一个董事起了矛盾。”他说话直白。 温玉华扶着他半躺下,又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混账!那不是你舅舅是谁?” 萧珍珠压下去的怒火又有了苗头,“我姓萧,他也姓萧,你母亲是我,他自然是你的舅舅。” “母亲想要一个逼死父亲,卖妻卖女的弟弟,我可不想要一个嗜赌成性的舅舅!” 林合川脾气也倔。 两人针锋相对,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萧珍珠走的时候摔了门,怒气冲冲。 他却很平静,像是看不见,听不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阿玉,想喝一杯蜂蜜水,可以吗?” 温玉华点头,捏起杯子出了门。 门锁刚刚合上,屋内便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重重地隔绝在门内。 ------------------------------------- 这场战役,萧明朗大获全胜。 他洋洋得意,“何董退位,我替补上,接了他的职务和股份,另外还有赵董王董各一半的股份,统共占11%,算起来,我是第三大股东了。” 林氏股份,林启铭占20%,林合川占16%,他占11%,确实是第三大股东。 “够了?” 周霖远端着茶杯,品茗。 他吹一口,雾气便散开,迎着灯光又合并。 台上唱的是黄梅戏,周霖远外婆爱听,他也受了熏陶。 “不够!” 萧明朗攥着杯子,眼中贪婪更甚,“他林家害我萧家覆灭,我让他林家这个滋味!” 周霖远看他,没说话。 “只是这次董事会同意了林合川的提案,你与他要争一争,决个高下了。” 萧明朗脸色逐渐缓和,问他,“需不需用我将他投标书内容传给你?” 男人闭目摇头,不答话。 台上《女驸马》正是最高潮,周霖远身随声动,全心全意浸染在氛围当中。 萧明朗看台上,皱眉。 他不懂戏曲,不爱听戏,小时候母亲喜欢听戏,带着他去戏园子。 他逃跑,谎称去厕所,其实是去了隔壁一条街的酒吧泡妹。 良久,高潮尽,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 “不急,合川生病,我该去看看他。” 周霖远招招手,秘书进门,“周总,您说。” “备厚礼,明日我去林家。” ------------ 第192章公平竞争 周霖远到浮云湾时,温玉华正在外面浇花。 林合川坐在轮椅上,披着外套晒太阳。 他走进庭院,声音清朗悦耳,“合川,好兴致,竟然是在晒太阳。” 林合川余光瞥他一眼,没答他的话。 周霖远也不恼,将手上提的礼物放下。 “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花了大价钱请老师傅配的特质版本,清热解毒,适合你。” 这话是嘲讽。 温玉华也听出来了。 “阿玉,周总特意送地礼物,你拿到储藏室去。” 林合川挥挥手,“毕竟是周总的一片心意。” 温玉华点头,拿着东西走。 “对了玉华。” 周霖远拦住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我前几天在澳洲出差看到的戒指,很适合你。” 丝绒蓝盒面,打开。 里面是一颗镶嵌着硕大澳白的银戒指。 澳白品相极佳,珠光璀璨,相比较萧珍珠的那条澳白项链,有过之而无不及。 戒圈做成波浪图案,戒托则是贝壳,周围撒着碎钻,似乎是黑月夜沙滩上亮晶晶的潮汐波浪。 温玉华凝视一瞬,合上盖子,推辞:“霖远,这太贵重了。” “你喜欢吗?喜欢就收着,不喜欢我就扔了。” 他笑,站在树荫下,眉眼蒙上一层阴翳:“礼物送的是心意,心意被糟蹋了,礼物也就没用了。” 男人的笑容是多么纯粹,她却看不透。 “阿玉,收下。” 林合川咳两声,转头道:“算是周总送我们的复合礼物。” 听了这话,他眉眼猝然黯淡,问:“你们复合了?” “没。”温玉华否认,“我和他没关系。” 她犹豫一瞬,收下戒指。 “你说得对,心意不该被辜负,我收了。” 女人眉眼弯弯,轻巧地进了门。 林合川眯着眼,食指搭在摇椅扶手上,一下又一下点着。 “周总想挖墙脚?” 周霖远回过头,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石凳旁边是银杏树。 如今正是浓绿,翠意盎然。 他坐在树下,也染了几分盎然勃发的味道,衬得林合川羸弱。 “不算挖墙脚,公平竞争。” 石桌上有茶壶水杯,他倒了两杯,“男未娶,女未嫁,我追玉华,与你一样。” 林合川哂笑一声,端起一杯茶抿一口。 “周总,几年不见,口舌越发厉害了!” 周霖远笑了笑,喝口水,“不算厉害。” 树上有虫鸣声,一唱一和。 林合川又问:“萧明朗与你有关吗?” 周霖远点头,一派淡定自若模样,“有关。” “你唆使的?” “我只帮他牵线搭桥。” “哦?”林合川眯着眼,“周总好大的本事,牵的线竟然是林氏董事会的线。” “我爱交朋友,林氏董事也是朋友。” 一问一答,两者遑不相让。 这时,门铃又响。 “周总,开门吧。” 周霖远站起身,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几人错愕,呆愣,不说话了。 反倒是男人不急不躁偏过身子,“合川,你有客人来,我不打扰了。” 他迈步出门,门外何董几人不自觉让出一条路。 林合川面色不虞,阴沉着脸。 温玉华追出来,问:“周霖远呢?” 男人点点下巴,“走了。” “我去找他,待会儿回来。” 她急匆匆的,手里抱着铁盒子,冲了出去。 林合川脸色更差,抿着唇不说话了。 何董几人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何伯伯,愣着干什么,进来吧。” ------------------------------------- “霖远。” 温玉华叫他。 周霖远一只脚踏入车内,又缩回来,让秘书关上车门。 “玉华,有事?” 温玉华给他铁盒,“这是我在家自己做的黄油饼干,你不嫌弃的话收下。” 周霖远接过铁盒,放到口袋,笑着应下。 “今天送礼物冒昧了吗?” “没有。” 温玉华摇头,“我很喜欢。” “那个……”温玉华指着前面的拐角,道:“那园子里的向日葵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男人回头,远远地就见到向日葵摇着身体。 他点头,摆摆手示意秘书先走。 “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邀请我赏花?” 他跟在温玉华身后,脸上挂着笑。 金灿灿的硕大花朵迎着阳光也在笑。 温玉华站在一束向日葵前,伸手抚摸。 周霖远在她身边站着,俯视她。 她今天没化妆,素颜清纯。 长发挽在脑后,用粉色毛织三角巾围着碎发,也做装饰。偶有几根调皮的发丝落下,也是披在她肩上。 “玉华,今天的你,很漂亮。” 周霖远夸她,目光眷恋。 温玉华抬头,撞上他视线,霎时的胆战心惊。 这目光不是在看她,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她惊愣一瞬,稳定心神,问:“霖远,你帮萧明朗,与合川作对,是因为什么?” 前几日的饭桌上,周霖远说老天不公。 为何不公? “合川让你来探消息的?” 他敛了眉眼间的笑意。 温玉华摇头,“我好奇。” 时间凝固一瞬。 周霖远长舒一口气,问她:“玉华,你有朋友吗?” 没等她回答,他又道:“是有的吧,姜榴、齐星晚、还有律所的那个小姑娘……你有这么多朋友,可是我没有。不,有一个,可惜她……已经走了。” 男人惆怅,眼神黯淡几分,像是苍茫地分不清面前的岔路。 “我从小就被母亲逼着努力,不准交朋友,不准玩乐,不准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因为我父亲在外面有两个私生子和无数个私生女。我不敢停下,孤零零长大,那种孤独感,不被认可的感受,你有过吗?” 他抬眸,看温玉华。 温玉华动动嘴唇,道:“林合川和郑乐……” “玉华,朋友也是分亲疏远近的,你明白吗?”他反问,“是幼时玩伴,五岁之后我去了南方,再没回来。” 他怅惘,“二十多年,只有人生的前五年我是自由自在的,后来的每一步都是裹胁,除了她。” 温玉华不知道怎么劝,只攥紧拳头。 他与林合川的经历多么相似。 “可她被害死,被无情无义的家族利益和所谓的幼时玩伴害死。” 周霖远声音猝然,急转直下,带着阴狠,像是浸满毒液的鞭子,“我恨所有人,我要让所有人为她陪葬,让他尝尝我的滋味!” 女人哑然,心头疑问又多一分。 “害死?被谁?林合川吗?” 话音刚落,周霖远手机响起。 秘书打来电话,周氏有急事。 周霖远匆匆离开。 离开前,他对温玉华道:“玉华,我恨所有人,但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话莫名其妙,温玉华想不通。 ------------ 第193章真相 再回浮云湾时,客人都走了。 林合川独坐在银杏树下,盖着毛毯,眼微眯,端着手机看照片。 见温玉华进门,问道:“周霖远走了?” “嗯。” 她点头,心不在焉。 林合川将手机关上,“怎么了?” 温玉华哑然,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的周霖远像是一头暴戾的兽,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和周霖远,有过节?” 她斟酌语句,在石桌旁坐下。 林合川脸色一滞,“他说什么了?” “说了一些往事。”温玉华道:“说他没有朋友,说他唯一的朋友被害死。” 女人眸子静静盯着他,没说话,却充满审问意味。 林合川沉着脸,没答话。 或许是在斟酌,或许是犹豫,许久,他问:“玉华,你信我吗?” 说着,男人将手机掏出来,划到相册。 照片上,是周霖远和他,还有一个女孩。 女孩十八九岁光景,青春洋溢,穿着牛仔裙。她搂着周霖远的脖颈,一副亲密模样。 “这是?” 温玉华讶异,讶异的是这女孩与她有四五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同样的柳叶眉狐狸眼。 只是一个成熟,一个稚嫩。 “周霖远的前女友,他嘴里那个唯一的朋友。” 林合川缓缓叙述,她这才知晓真相。 周家家风严苛,周父却浪荡,处处留情。 周夫人将这种精神虐待转嫁到周霖远身上,逼迫他努力,限制他交友,让他优秀,让他各方面赶超私生子。 由此,周霖远的性格愈加孤僻,与这些幼时玩伴逐渐断了联系。 直到这个女孩闯入周霖远的生活,他鲜活的生命力才逐渐被唤醒。 可周夫人不许他早恋,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早恋的消息,高三未毕业就将他送到了国外。 可距离并未消磨掉两人的感情,阻碍反而让这份感情愈加坚弥。 高中毕业后,周霖远偷偷将女孩接到了身边。 林合川去英国公干时,发现了两人的秘密。 他央求他不要说出去,林合川同意了。 可周夫人耳聪目明,不知道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强拆两人。 再有消息时,周霖远已得了PTSD,女孩车祸身亡。 “他以为是我告密,内心恨我。”林合川笑得苦涩,“你又与那女孩四五分相似,我怕他为了报复伤害你,才让你离他远些。” 怪不得。 脑海中一瞬间地闪过雷电,劈醒她。 温玉华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周霖远眼中都是滔天恨意,明白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恨的是林合川告密,说的是她和女孩是四五分相似。 原来是把她当成了女孩的替身。 “你怎么不去解释?” “我解释过。可周夫人生病去世,死无对证,他不信我。” 林合川叹口气,“玉华,小心点吧。” 温玉华点头,倒杯水,“你和他,难兄难弟。” 林合川伸手接水,“一样,也不一样,我母亲爱的是权贵荣华;他母亲虽被逼疯,可爱的还是他,只是用错了方式,爱成了禁锢他的牢笼。” 温玉华听得入神。 林合川伸手拿杯子,被女人截住。 她冷哼一声,“要喝水自己倒,这是我的!” …… 周霖远被匆匆叫回周家。 “不是说公司有事,怎么又让我回家?” 他进门,坐在下首。 保姆上了普洱,便退下了。 周老太爷扔出照片。 十几张照片,环肥燕瘦各不相同,都是家世清白的贵女。 “林家小子都离婚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要急死谁?这些你选一选。” 他强硬,“至少处几天。” 周霖远睨他一眼,将口中水咽下,才说话:“不看,不选。” “那你这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了?” 周老爷子问他。 “不谈,不结。” 他盖上茶碗,话里是威胁,“爷爷,周家逼我成什么样你是见过的,您再逼迫我,不怕全帝都知道周家继承人是个精神病?” “混账!” 老太爷拍桌子,气势汹汹,“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恋爱结婚是大事,你不听话,外面的那群最擅长的可就是听话。你父亲浪荡,心思不正,我老了,有一天他要是真的把外面那群接回来,你怎么办?” 听见这话,周霖远脸色缓和一些。 老太爷叹口气,目光悲戚,“霖远,走出来吧,她在天上也不愿意见到你这样的。” “爷爷,我走不出来了。” 周霖远捏着杯子,沉着脸,“周家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算在周董事长头上,您放心,您老了,我会给您养老送终。” 这话决绝,有力。 周老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哥哥。” 周圆圆捧着一簇茉莉花进门,清香迷人。 “你回来了?” 周霖远收敛了目光,脸色缓和些,“圆圆。” 他拍拍他肩,“还喜欢林合川吗?喜欢的话哥哥帮你。” 周圆圆摇摇头,抽了一枝花递给周霖远。 “喜欢,但不想追了,他喜欢的是玉华姐。” 他接过花,放在鼻下嗅了嗅。 馥郁芬芳。 “花不错,以后家里的香袋换成茉莉吧。” 他攥着花枝走,道:“照顾好爷爷,我有事,先离开了。” 男人长身玉立,缓缓走出正厅。 周圆圆愣一瞬,回头,见周老爷子脸色枯黄,大惊。 “爷爷,您怎么了?” 周老爷子只摆摆手,“没事,没事。” 他嘴里念念有词,“周家来报应了……” 到宣园时,萧明朗已点好饭菜等着了。 “周总,下次不如约在花街。” 他眯着眼,“这儿只吃饭,没意思,不如花街姑娘多,陪个乐呵。” 周霖远没理他,让秘书汇报。 “周总,滨海那边,招标会日期初步定在下月十六,商务部门正准备标书。另外,周董知道您私下联系各位董事,大怒,五位董事倒戈,今日饭局都不来了。” 他点点头,想事情。 秘书主动退出门,屋内只剩下两人。 萧明朗活跃了心思。 “周总,用我帮一把吗?” 周霖远目光聚焦,“怎么帮?” “我毕竟是林氏董事,查看标书的资格还是有的,到时候……” “没那么简单。” 他脱下外套,坐下,“林氏的标书没用了,林合川真的想争这块地的话,也一定会做两手准备。” 男人沉思,“对了,你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她心动摇了,只需加一把火,怎么做?” 周霖远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脊背却绷直,永不颓败的样子。 “你先把她说动,我再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他揉揉眉,脸色阴郁,讳莫如深。 ------------ 第194章赌徒 宣园是标标准准的京派建筑,红墙黄瓦,斗拱飞檐。 林合川挽着温玉华,进门。 路过池塘,见一只白猫,懒洋洋地趴在石台上,搭着爪子。 树影婆娑,掀起一池水纹。 红色黄色的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有调皮的鱼儿故意碰猫爪。 猫儿眯着眼打呼噜。 “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林合川止住脚步,问温玉华。 她摇头,不知不觉进入男人的骗局。 “你知道?” “当然。” 林合川指着小猫,道:“它叫玉喵,你叫玉华,是她姐姐。” 话音落,猫儿忽然弓起身子喵喵叫,抓住水中鱼。 刹那间,激起一片浪花。 再反应过来时,猫儿已经叼着鱼逃走,轻巧地跳上墙头,走了。 “不仅名字像,狡黠的样子也像。” 林合川点头,毋庸置疑的模样。 温玉华瞪他,秀眉微竖。 “你再贫,我可走了!” 今天她是被林合川抓壮丁拉来的。 他参加商业沙龙,正好缺个女伴,温玉华是被他“雇”来的。 “不贫不贫了。” 林合川眼角扬起,微眯着,拉她走。 也是巧,正在走廊遇到周霖远与萧明朗。 周霖远打量两人,目光探索。 林合川脸色不变,依旧保持笑颜,不过右臂揽过女人细腰,紧紧收缩在怀里。 “林总,玉华。” 周霖远先打了招呼。 “周总。” 林合川迎面上前,怀里裹着女人。 温玉华的背紧靠他胸膛,臀挨着腿根,亲密得不得了。 她偷偷踩他脚发泄不满。 “真是不巧,早知道我就晚些再过来了,还能与你们拼桌。” 周霖远在笑,只是笑容里带着不可名状的意味。 有威胁,有不满。 “那可真是巧,我和玉华是被人邀请,拼桌,拼不成。” 林合川神态自若。 温玉华没说话,注意力似乎不在这。 周霖远看她,她也没反应。 倒是林合川缩了缩她的腰,“没事麻烦让开,我和玉华要迟到了。” 周霖远嘴角的笑意敛起,盯着他眸子。 两人的目光像利刃,像惊雷,像狂风,在空中无声交锋。 时间凝固一刹,他让开道,向旁边绕了绕。 “请吧,林总。” 自始至终,三人眸子从未放在萧明朗身上。 萧明朗绷着脸,不说话。 越过回廊,转过拐角。 林合川收起手时,趁机拍女人屁股。 “怎么不和你新男友聊天,是新鲜感过去了?” 温玉华蹙眉,推他。 “你再动手动脚,我可真走了。” 她绷着脸向前走,面上毫无表情。 “要是你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当做好朋友的人其实是拿你当替身,你也恼怒,也生气。” 她是真心把周霖远当朋友的。 可他呢? 眼见着温玉华是真的生气了,男人也不敢多说,默默陪在身后。 …… 周霖远坐上车,甩给萧明朗一份文件。 “这是林合川在美国时创办的京鹏投资基本信息,你看看。” 他打开牛皮纸袋,一边听到秘书说:“京鹏投资一直在美国活动,做出不少成功案例,按理说是蒸蒸日上。可前不久,京鹏投资将活动阵地转移到国内,投资了不少科创方面的小微企业,目前正蠢蠢欲动扩张地盘。” 萧明朗翻开扉页。 “京鹏投资,林合川是幕后老板,资料里的这个男人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翻动着资料,问:“你怀疑他准备以京鹏投资的名义投标?” “是。” 周霖远点头,“你入职林氏,他不可能不防备,林氏的标书算是无用了。” “要我做什么?” “你说动你姐姐,监视林合川,若是发现他用京鹏名义做标书,让她摸清投标底价。” 男人曲指,敲着皮面座椅。 “你确定能说动你姐姐?” “确定!” 萧明朗信誓旦旦,“我们俩一个肚皮生出来的,我能摸不清她,其实全天下最自私自利,虚荣傲慢就是她。用财富和地位诱惑比打亲情牌容易得多。” “好,交给你了。”周霖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萧明朗欲言又止。 “周总。”他恭敬问,语气中再没一开始长辈的傲慢神色。 “说。” “我想问您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睁开眼,“你是赌徒,我也是赌徒,只不过你的赌局在赌桌,我的赌局在其他地方。我帮你,是为了赢赌局;而你帮我,也是为了你的赌局,不是吗?” 天色渐晚,车内打开了阅读灯。 昏黄的顶灯倾泻而下,灯光铺开。 将两人面上蒙一层轻纱。 周霖远笑着,却不像在笑。 萧明朗一颗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他有所图就好。 最可怕是事情在于,有的人帮你是无所图。 无所图的东西最昂贵了,他承担不起。 将人送到住处,黑色劳斯莱斯调转车头,去周氏。 “国外的钱还没办法弄进来吗?” 他揉揉眉心,疲惫极了。 秘书恭敬,“正在运作,不过数额巨大,想以正当途径转移到国内,风险很大。” 他犹豫,又劝周霖远,“周总,不如停了安省的项目?” “不!” 他拒绝,“安省项目不能停,资金流转数额巨大,擅自停工会引起上头的注意。” 秘书没了办法,不吱声听他命令。 “这样,你让安修远去找安林,让他联系我。” 周霖远有了定夺。 夜色澄澈。 洒下一片星光。 林合川接到消息,匆匆结束沙龙聚会。 拉着温玉华出来时,万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林总,下月十六是滨海的招标会,林氏商务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标书。” 他言简意赅,又问:“京鹏的需要开始准备吗?” 温玉华讶异,问他:“京鹏是你的公司?” 男人点头,对万和道:“京鹏的标书我来做,你做林氏的标书。” 万和错愕,不知这举动什么意思,但并没多问。 林合川揽过温玉华。 “我不理你,生气了?” 万和愣一瞬,忙让司机挡板。 “林合川,我们离婚了,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温玉华不满,撇开他胳膊,挨着车门坐。 男人怀里落空。 他哭笑不得,“我离你远点,出事怎么办?周霖远虎视眈眈,萧明朗狼心狗肺,他们都是威胁。” “威胁又威胁不到我。” 温玉华道:“周霖远说不会伤害我,萧明朗的目的是你,是林氏,与我更无关。” 她道:“其实现在我才是最安全的。” “那也不一定,万一他们输了,气急败坏绑了你怎么办?” 林合川循循善诱,“待在我身边,有我保护你。” 她没说话,瞥他一眼,是不信任。 这时,林合川手机响起。 他接听后,脸色阴暗。 “阿玉。” 林合川攥住她的手,蹙眉,“老宅传来消息,萧明朗明日要拜访奶奶。” ------------ 第195章母子情分有个度 温玉华心中一跳,愣神了。 “那奶奶……” “奶奶知道了。” 话音落,司机一个急转弯,女人没防备,从左侧滚到右侧,跌坐在男人怀里。 一瞬间,温软在怀。 司机刹车。 “林总,太太,你们没事吧?” 万和不敢打开挡板,只在前面解释,“路中间有个下水井盖被掀开,天太黑没看到,看到时只能急打方向盘。” “无事,开车。” 林合川圈住女人,抱紧。 她不舒服,侧坐在男人腿上,他眼睛正平视她胸脯,“你放开我。” 男人一本正经训斥,“我放开,司机急刹,你磕到碰到怎么办。” 温玉华看穿他目的,伸手拽他头发。 男人吃痛,“你再拽,我就成地中海了。” 她趁机挣脱怀抱。 林合川捂着头,“我成了地中海,你还愿意和我亲嘴吗?” 温玉华瞪他一眼,“别闹了。” 又坐到另一侧拽紧安全带,“你送我去找奶奶,今晚我和奶奶一起睡。” 她担心老太太。 上次离开时,林家就因为萧明朗大闹一场,保不准这次又是一场闹剧。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林家老宅门口。 红红上前迎接,面色焦急。 “少爷,太太,两位去看看吧,夫人又摔东西呢。” 果然,闹起来了。 林合川与温玉华一起进门,又听红红说:“老爷好几天没回老宅留宿了。夫人今晚给他打电话,老爷还是不愿意回来,夫人就生气了。” 三人正走到厢房。 听见里面摔摔打打,萧珍珠全然不顾体面,污言秽语地咒骂。 林合川冷着脸,面无表情。 温玉华问红红:“老太太知道这事儿吗?” 红红咬着唇,摇头。 “老太太早休息了,她身体不好,没敢惊动。” 听到这话,她安心了,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红红走了。 男人撒开她手,向前迈一大步,踢开门。 “砰”一声,黄花梨木大门摔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您要干什么?” 林合川步子迈进门槛,声音冷肃。 温玉华只站在门外向里瞥。 地上一摊狼藉,碎成粉末的分不清是瓷瓶还是什么东西。 萧珍珠散着头发,面容狰狞,眼圈红了一片。 她收起视线,没进去。 萧珍珠本只是哭,看见林合川进来又起劲,埋怨道:“你们一个老的,一个小的,都不听我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指着他,随手捞起枕头砸到他身上。 男人没动。 枕头砸到身上,又滚到地上。 他沉默着,耳边是萧珍珠的哭闹声掺杂着窗外的鸟叫虫鸣。 聒噪的要命,脑袋像是要炸开。 萧珍珠喋喋不休,看见屋外温玉华,指着她骂。 “当初我不让你娶她,现在怎么样,是离婚了吧。你早点听我的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现在你遇到难处也能帮你。她呢?没用的废物。” 林合川抿唇,拳头也攥紧,根根青筋挣开,盘虬在手背、手腕。 “还有你爸,我只让他回家露个面,见见我弟弟,难吗?什么工作忙,什么要出差,都是借口!” 她越说越气,干脆站起身奔向温玉华。 “要我说,我们家闹成今天这样都怨这个贱人!就是她在当中挑拨离间!” 温玉华没说话,心里只觉得可笑。 林合川忽地抬手,截住她,攥着她胳膊,用力将人甩在床上。 “您闹够了没有!” 霎时,屋内安静下来。 床铺柔软,摔不痛,但自尊心能被摔碎。 萧珍珠满脸惊诧,指着他,“你,你个不孝子!” “妈,我不孝,那到底怎样您才满意?” 林合川声音沉沉,一字一句是悲鸣,是失望,是难过…… “萧明朗坑害我父亲这么惨,你让我父亲全当没发生去迎接他,这可能吗?你只想让你自己面上好看,顾上我父亲的颜面了吗?” “您骂玉华,我与她结婚的时候您骂,离婚了您还骂,您说她挑拨离间,她挑拨谁?她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要承受你的怒火?!” 温玉华伫立在门前,手扶着白墙,不作声。 夏夜少风,空气也凝固,灼热得要冒出水泡来。 点点灯火如同洒下的火星,烫在每个人心里。 林合川站在门后。 行销锁骨,一团轮廓黑乎乎的,全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心口痛。 温玉华捂着胸脯,不知是灌了风还是怎样。 萧珍珠气急,恼得要命,听不进他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我弟弟来,让你父亲出面见一下怎么了?再说那温玉华,她就是灾星,就是祸害,她帮不了你,是啊——” 话未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急促的短叫。 她惊恐地看着林合川。 男人咬着牙,腮帮又硬又鼓。 一双眼如鹰隼,是化不开的黑浓。 他手上攥着碎瓷片,旁边是花瓶残骸,清水和着血液顺着瓷片滴下,落在残破的茉莉花瓣上,洇湿一滩。 愁红惨绿。 “您是我母亲,我敬重您、爱护您。可每件事都有个度,您越过了度,将最后一丝母子情消磨掉,我对您就只剩敬重了。” 这是提醒,更是警告。 萧珍珠看他一眼,咬着牙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讪讪闭了嘴。 男人扔掉瓷片,走出房门。 “红红!收拾屋子,夫人要休息了。” 温玉华心口酸涩,似乎要流出柠檬汁来。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嗯。” 他应声,视线却无神地盯着虚空。 温玉华主动牵起他的手。 冰冷,寒凉…… 林合川有所感,扣住她的五指用了力,紧紧握住。 “你若不想见,又怕萧阿姨闹,不若我帮你应对。我是奶奶的干孙女,按理说有资格迎客的。” 温玉华宽慰他,“最重要的是别让奶奶受刺激,上次之后医生特意嘱咐不能再生气了。” “没事。”林合川声音也透着寒气,“我去见,你照顾好奶奶。” 他大概是心里结了冰,所以四肢百骸,连同气息、声音都是冷的。 温玉华点点头,紧紧握住他手,答应了。 ------------ 第196章教唆 翌日,萧明朗果真备厚礼拜访。 入门,引到正厅。 萧珍珠在堂上坐着,林合川在下首,冷着脸。 他今天穿了白色西服套装,黑领结,黑衬衣,黑皮鞋,油光水亮的大背头,倒是显出几分萧家少爷的风范。 “姐。” 他叫一声,萧珍珠站起身,没敢答话。 “你是……明朗?” 上次见他,他是衣衫褴褛,像个乞丐,这次见他,大不相同。 她不敢认了。 “是,姐,我是明朗,萧明朗。” 萧明朗意气风发,萧珍珠眼中含泪。 “你回来了。” 她哽咽,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萧明朗扶住她,声音染了几分真情。 “是,姐姐,我回来了,我如今是林氏董事,我再不赌了。” 姐弟抱头痛哭。 林合川冷漠地看着一切,吩咐保姆上茶、备饭、招待客人。 处处尽显主人风范,却处处都生疏。 萧明朗笑着看他,“合川长大了,只是也与舅舅生疏了。你小时候在舅舅脖颈上骑大马,尿了一大滩,我不嫌你臭,还夸你‘壶嘴大’,你全忘了?” 萧珍珠瞪他,“怎么,你们见过面?那怎么不叫舅舅?” 林合川倚着靠背,一副懒散模样,“萧董让公司董事何董赵董王董三人退贤让位,将股份全分给他了,我惧怕萧董本事大,不敢喊。” “什么不敢喊?血浓于水的亲情摆在这里,不喊也得喊。” 萧珍珠逼迫他。 男人目光冷淡,瞥过去。 看来昨天的话萧珍珠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愿意,拒绝得也巧妙,“你们聊,我去看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 说完,他便离开。 萧明朗目送他离开,目光倏地阴沉下来,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姐姐,你在林家怎么样?” 他声音不似之前一样爽利,“姐夫呢?老太太呢?我打着探望老太太的名义过来,怎么没见她?” 萧珍珠翘起的眉眼落下,表情平白添了几分烦躁。 “你姐夫出差来不及赶回,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不见客了。” 她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掩饰脸上的不耐。 萧明朗看透她的尴尬,却步步紧逼,“我看是姐夫和老太太不愿见我,让一个毛头小子来搪塞我吧。” 他端起茶杯,鼻嗅一下,扑面而来的茶香。 “西湖龙井,我多久没喝过这样好的茶了。” 萧珍珠脸上一顿,没说话。 “姐姐,你瞒不住我的。单说老太太,自你进门就瞧不起你,处处为难。我姐夫护着你也罢,可现在你人老珠黄,难保我姐夫不在面前养个小的。还有那林合川,你看他刚才的样子、语气,是和你一条心吗?姐姐,你在林家真的过得好吗?” 他放下茶杯,叹一口气,余光时刻注意着她。 “我来一是为了探望老太太,二是为了向姐夫道歉,三是为了看我姐姐在林家过得怎么样,可现在……” 萧珍珠捏着茶杯的手颤抖一下。 她默不作声,又喝了口水。 萧明朗又道:“姐姐,我看你受苦,我心里难受。” 他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好歹你也是父母千宠万宠娇养大的姑娘。若是父母在,萧家风光,你在林家怎么又会这么不受重视,说到底还是娘家实力太弱,都怪我啊!” 萧珍珠放下茶杯,“我在林家一切都好,你放心。” 她索性把话挑明了讲,“再说,要是我有事,也是你害的。上次你说的那话,我记在心里了。” 萧明朗抹了一把泪,依旧是好弟弟的模样,“姐姐的话我不知什么意思,但是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只是我想让姐姐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己有权有钱了,才不惧任何人。” 他靠近她,压低声音,“姐姐只想当林家媳妇,不想当萧家女主人吗?” 萧珍珠面容惊骇,问他:“你要干什么?” 萧明朗又恢复平静,“我不奢求姐姐与我一条心,只想让你偶尔能够帮我一把,你……” 这时,红红过来。 “夫人,午饭好了,少爷请您去饭厅。” 萧珍珠明了,摆摆手让她下去。 红红一路小跑到老太太院子。 林合川早在那等着,“听到什么消息?” 红红一五一十,如实回答。 林合川点点头,“不错,红红,谢谢你。” 红红羞赧,“在其位谋其事罢了,我领的是林家的工资。” “嗯,改天让老太太给你涨工资。” 他说笑,打发了红红,进院子。 院里的花开了,一团锦簇,姹紫嫣红。 孙姨寻来柳枝,又掐了几朵小花,祖孙俩在编花环。 柳条儿软,却不如温玉华手指软嫩。 林合川倚在柳树下,看入了神。 “少爷来了。” 还是孙姨先看到林合川,给两人提了醒。 老太太回头睨他一眼,问:“前面怎么样了?” “正在吃午饭。”林合川回过神,视线从女人手上收回。 “你不陪着,你妈又闹。”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温玉华。 林合川眉心微蹙,“谁在您面前说闲话了?” 昨夜的事儿他下了命令让瞒着老太太的。 “老宅我住了几十年了,一点风吹草动能瞒住我?” 她倒是不放在心上,“你们担心我受惊,玉华还特意来陪我,我都知道。” 老太太握着温玉华的手,对她说:“可你们把我想得太弱了,一个萧明朗而已,吓不到我。你们不用担心我,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她笑眯眯。 温玉华抬眼,看着她。 树荫缝隙中,漏下熹微的阳光,铺在她一头银发上。 老太太是和蔼,可她也是一路风雨走过来的人。 老太爷死后,她先是扛起林氏大旗,又辅佐林启铭上位,如今又看着林合川成长。 狼环虎伺的时候她都能挺过来,何况现在。 林合川也想到这点,坦白,“萧明朗卷土重来,入了林氏董事会了。他背后有推手,是周霖远。而今林氏与周氏争夺北城项目,这么一个双面间谍在,我不放心。” 他停顿了一霎,看着温玉华,“也不放心玉华。担心周霖远追她,也担心萧明朗狗急跳墙挟持她。” 老太太明了,哈哈笑,“现在担心玉华被人追了,那你怎么就把老婆弄没了?” 这回轮到温玉华傻眼了。 “您怎么知道我与他离婚了的?” 老太太笑而不语,只说这世上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行了,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顾忌我。我老了,身体弱,可总比那柳枝儿强硬些,我还得抱抱乖重孙再走呢。” 有了这话,两人也放心了。 林合川再没回前院过,只让萧珍珠招待的萧明朗。 吃过午饭,萧明朗离开,他站在门前,叮嘱道:“姐姐,林家对我的态度,就是对你的态度。我在外磋磨了这么些年,只懂得两个道理,一是这世上唯有同胞亲情坚不可摧,二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好好想想。” 说完,不顾萧珍珠惊讶,他下了台阶,上车。 车内早已有人等着了。 ------------ 第197章爱是生命的火焰 车上,周霖远在等着。 “怎么样?” 借着黑色窗膜的遮挡,他目光落在萧珍珠身上。 萧明朗抬起脚,翘着二郎腿,“您放心,我姐姐我了解,事情差不多了。” 周霖远收回目光,讳莫如深。 他道:“文件。” 秘书恭敬将牛皮纸袋递到他手中。 “我答应你要救你,兑现诺言了。” 他将东西扔给萧明朗。 后者听到这话,霎时直起脊背,将牛皮袋抢过来。 “你在澳门赌场的借条一笔勾销,帝都地下赌场的借条也都作废。” 周霖远冷漠看着他,“你如今成了堂堂正正的人了。” 萧明朗激动,不敢再与周霖远坐一起,扑通跪到地上。 “三亿的债务,您全一笔勾销了?!” 他不敢置信。 亲如姐弟,萧珍珠都不能轻易还清三亿债务,周霖远却做到了。 只能说他仗义,或者底蕴深厚,根本不在意这三亿。 “嗯。” 他点点头,脸上微笑,“以后用萧董的地方多,您得帮我。” 萧明朗低着头表忠心,“周总,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话音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周总,是我姐姐。” 周霖远不作声,看着前方。 他接听。 萧珍珠惴惴不安的声音传来,穿透车厢。 “你想让我干嘛?” ------------------------------------- 林合川与温玉华待到下午,与老太太吃完了饭才回家。 路上,温玉华感慨,“奶奶若是生在古代,也必定是巾帼英雄似的人物。” 林合川不置可否。老太太的英姿他是见过的,说到底是他们小看了老太太。 不过现在他在想另一件事。 萧明朗已经被拴在周霖远船上了,可他是赌徒,贪欲这么重,周霖远到底是如何收服的他? “明天我要上班,你还在浮云湾吗?”温玉华见他不说话,推推他,“我找好房子了,过几天阿榴回来我们要搬家。” 林合川回过神。 “搬去哪儿?” “悦澜山。” 阅读灯是开着的。 他看她身影,一半被他影子包裹,另一半露在灯光下。 林合川趁她不注意,又向她那边坐了坐,大影子将小影子尽数吞噬,融为一体。 温玉华低头打字。 林合川递过去一瓶水,目光有意无意往她屏幕上瞟。 “在和谁聊天?” “周霖远。”温玉华无意识接过水瓶,“他说有案子找我。” 林合川没说话,目光又往她屏幕上看。 两人约定第二天见面再聊。 他嘟囔:“什么话必须见面才能聊……我看他就是心机,想见你的。” 女人蹙眉,将水瓶放到杯架上,这才发现他坐得这么近。 “你再挤,我就要挤下去了。” 林合川露了笑,伸手圈住她,“有我在,你怎么会掉下去。” 温玉华没防备,被他得逞拥在怀里。 他只穿了件衬衣,皮肤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织物传出。 “你放手。” “不放,上次放手多了个情敌,这次我再放手你跑了怎么办?” 他说的是离婚,多了周霖远这么个情敌。 “那你想干嘛?” 车内开着空调,但还是闷。 他身上太热,她又畏热,没多久便满头大汗。 “你搬去金悦府。”男人抱着她不松手,将下巴搭在她肩窝,“周霖远蠢蠢欲动,萧明朗胆大妄为,你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金悦府是林氏开发的地产项目,安保也是林氏集团的人,你在那儿安全。” 说到底,他更不放心的是周霖远。 温玉华犹豫,下不定决心。 “你犹豫什么?” “阿榴……她不让我和你一起。住金悦府,她知道是你的房产。” 温玉华顾忌姜榴。 姜榴心疼她,不愿再让她受伤害,三令五申让她远离林合川。 “那就交房租,租客和房东的关系,她总该是管不到吧。” 他贪恋着她的发香,鼻尖满是茉莉花味道,“我看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说,她能明白的。” 温玉华没说话,心头梗塞一下,最终还是说出,“这段时间,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些太亲密了。” 她有主见,别人的案子和感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她自己的却乱了分寸。 明明已经离婚,明明划清了界限,可怎么又混在一起了? “怎么亲密?” 林合川明知故问。 “就像现在。” 温玉华推他,没推动,就放弃了。 “我在追你,这些都是男女朋友应该做的。” 林合川用胳膊围着她,“你说,你欠我一个愿望,无论什么都会答应,那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你的男朋友。” 他盯着她,道:“我与周圆圆在一起时,你心痛不痛?” 温玉华蠕蠕唇,压着嗓子道:“不痛。” “你骗人。”林合川揭穿她,“不痛怎么留下发烧的我,悉心照顾。不痛怎么听说我晕倒了,着急赶过来。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温玉华没话说了,垂着眉。 他又道:“你不承认没关系,我说。我看到你与周霖远坐在一起时,觉得碍眼;我约周圆圆吃饭,就是想看你吃醋抓狂。我还爱你,玉华。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行吗?” 他手臂收紧,压缩两人距离。 趁着女人没反应过来,他吻她。 蜻蜓点水,得逞之后笑。 温玉华气恼,用鞋跟踩他脚,重重践踏。 男人变了脸色,抱住她的手依然没松开。 “阿玉,这是我的决心。”林合川道:“你松松口,答应我吧。” 他死皮赖打。 “你不要脸。” 温玉华骂他,没说答没答应。 罗曼罗兰说:“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夜。” 这团火焰曾经照亮过她的生命,拉她出深渊;可也曾随着冬日不息的风将她烧成灰烬。 她不敢再赌。 但总有火星偶尔燃起,又迅速陨落。 “脸皮算什么,脸皮比不上老婆。” 林合川早就想通,以前含蓄,结果老婆没了;现在他死皮赖脸,只要温玉华不赶他,他就一直粘着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林合川双臂这才松开。 温玉华眼中情绪翻滚,“你这叫妄断,我没说话。” “你没说不同意,那就是同意。” 男人松开她,重新坐正。 “我也没说同意。” “你也没说不同意。” 温玉华想反驳,又觉得是小孩把戏,索性不说话了。 她望着窗外。 栾树高大,浓绿满枝。 偶尔有吹来一阵晚风,树叶便摩擦摇晃,像海浪潮汐,伴着声声蝉鸣。 夏天到了。 ------------ 第198章重婚罪 周霖远站在窗边,一双眸阴鸷又晦暗,像是浓黑的深潭,望不到底,深沉得令人寒心、发怵。 今日立夏,蝉鸣不止。 她就是在立夏出的车祸。 周霖远呼一口气,觉得聒噪,拉上窗帘,声音却顺着缝隙,四面八方地传进来。 有人敲门。 “进来。” 他声音也冷。 秘书恭敬走进门。 “安林有办法将国外资金弄进来,只是需要时间,最快一个月。” 他眯着眼,靠在椅背上,计算时间。 招标会是下月十六,今天二十号,来不及。 他挥挥手,“告诉安林,最迟一个月,我替他拖延时间。” 秘书点头,要退下。 “周董事长最近在哪儿?” 秘书抬头看着他。 屋内只开一盏水晶灯,橙黄色灯光。 他拿着文件在读,连白色纸页都被染成黄色。 “在翡翠公馆。三个月前郭小姐在仁爱生下了个男孩,董事长高兴,最近都在那儿留宿。” 秘书讽刺,“周董五十五岁,老当益壮。” “慎言!” 周霖远看文件,脸上没有表情,他训斥道,“周董正值壮年,精子活力强,不足为奇。” 他虽是训斥,却听不出半点怒气。 秘书立刻噤声,不再言语,退出门外。 半晌,周霖远曲指,敲桌面。 一下又一下。 正房儿子二十六尚未娶妻生子,五十五岁父亲老当益壮又生了孩子,不知是佳话,还是笑话。 他情人众多,生下的孩子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一年的抚养费能建一艘火箭。 若不是周氏底蕴深厚,财大气粗,周董哪能快活这么多年。 可靠着周氏快活了这么多年,总该付出点代价了吧—— 周霖远停止了动作,忽而一笑。 既然想快活,那就再快活两天吧! ------------------------------------- 第二天,林合川叫了搬家队来打包收拾行李。 温玉华来不及,喝两口粥就要走。 “再喝一口。” 林合川劝她。 温玉华摆摆手,“不喝了,快迟到了。” “那我送你。” 他撂下筷子。 温玉华穿鞋,背对他嘱咐:“别送了,待会儿搬家队的人要来,你帮帮忙。” 她站起身,回头。 两片柔软触她唇角,又迅速离开。 林合川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亲她一口。 她一愣,下意识拿包打他。 “送别吻,宝贝,国外都流行这个。” 这声宝贝叫的肉麻,温玉华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再这么肉麻,我放碳球咬你。” 她威胁,手上动作不停。 林合川凝视她,脸上有些惧意,汗珠从头上滴下来。 温玉华瞥他一眼,弯着腰笑他,“骗你的!碳球早被星晚带走了。” 怪不得这几天没听到狗叫…… “你下班直接去金悦府,我在那儿等你。” 林合川捏捏她脸。 温玉华应下,打车去了律所。 刚上班的时间,律所早有人等着了。 林悠悠招招手,“玉华姐,你的老客户,在贵宾室等着的。” 温玉华点头,放下包拿起笔往贵宾室走。 门打开,房间内只有周霖远一人。 他今天穿黑色衬衫,军绿工装裤配黑色运动鞋,不像老板,像学生。 温玉华坐下,例行公事的冷漠。 “周总。” 周霖远抿抿唇,眼中荡着笑意,“玉华,我和你的关系这么疏远了吗?” 温玉华抬头,他还是柔和清朗风范。 她没答话,问他:“周总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讨厌我。”他答非所问,“我向你坦白之后,你觉得我把你当替身,你怨我,是吗?” 周霖远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光一直盯住她。 温玉华不自在,偏过头。 可那目光却如火舌一般咬住她,灼烫她,让她后背发汗。 “不是。”温玉华攥紧手中笔,抬头,目光相撞。 一双眸是烈火,一双眸是寒冰。 “你来要是说这些,那麻烦离开,我很忙。” 周霖远摇头,“对不起。” 温玉华不愿意听,站起身要离开。 男人也起身,堵在她面前,“你长得确实很像她,我一开始是把你当她。可你与她又不同,她胆小,多愁善感;你坚毅,像是疯长的野草。认识你以后,我再没把你当成她。” 温玉华忍到了极致,一张脸冷若冰霜。 “你再多说一句,我叫保安过来。” 周霖远愣一瞬,笑容苦涩。 “对不起,我多嘴了。” 他重新坐下,“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打个官司。” 听到这话,温玉华脸色才缓和些,坐下拿出笔记录。 “什么官司?” “重婚、谋杀官司。” 她一顿,笔尖糊成一团。 “重婚?谋杀?” 温玉华狐疑,看着他。 周霖远面色风轻云淡,“是。” “我要告我父亲,周氏董事长周安良与我母亲在婚姻续存期内与多名女子有不正当关系,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且用慢性毒药毒害我母亲,致使她身体虚弱而亡。” 他声音听不出悲欢苦恨,冷冷清清,回荡在耳边。 温玉华一时没回过神。 “可笑吗?我父亲五十五岁了,又生了个儿子。” 周霖远捏着杯子,印出指痕。 “你要告,有证据吗?” 温玉华低着头,不多问。 “有,人证是他身边的秘书,物证是他多次购买违禁药品的转账记录。” 周霖远身体倏地放松下来,塌腰靠在沙发上。 半晌,屋内无人说话。 “玉华,你觉得我心狠吗?” 他忽然问她,目光灼灼。 温玉华硬着头皮,只说:“你有你的苦衷。” 听到这话,他笑出声,道:“你一定认为我心狠。上次我对你说我母亲对我严格,你也以为我恨她是吗?” “其实我不恨。我在她葬礼只露了面就离开,那是因为我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佳,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时间长。” 温玉华拿着笔记录,又听他道:“我母亲对我严格,害我女友,我也不怪她。她是可怜人,罪魁祸首是周安良。周安良精神虐待她,她虐待我、管控我,让我精神出了问题。周安良觉得我不堪大用,把我当做弃子,可我硬生生挺了过来,回了国,进了周氏。” 他眸子闪过一瞬暗光,紧紧咬住牙关。 “我回来为了女友,也为了母亲。” ------------ 第199章我吃醋 周霖远的坦白比之前更热切,更真实。 “玉华,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你信我吗?” 温玉华合上笔记,“你放心,律师无条件相信每一位当事人。” 这话官方又客套,不是周霖远想听到的。 他目光黯淡,又问。 “你会告诉林合川吗?” 温玉华直视着他,“当事人的一切资料,我都会保密,这是律师的基本素养。” 周霖远点头,“我信你。” 他脸上重新现出笑容,不复颓废,是清明朗和的微笑,又成了风度翩翩的周家大公子。 “最近老爷子按着我相亲。”他语气调笑,若有若无透露消息。 温玉华附和他,脸上有了点笑意:“你年纪大,找不到女友,周爷爷是想抱孙子了。” 周霖远笑,“是,他说合川都是离婚的人了,我连结婚都没结过,他心急。” 温玉华一顿,脸上刚扬起的笑意平息下来。 周霖远翘起二郎腿,看着她,“玉华,之前我问你能不能追你,你说不想说这些事情,现在呢?” 桃花眸深情,水波漾漾,溺死人不偿命。 她没回答,桃花眸盯着她,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还喜欢合川?“ 周霖远又问。 温玉华抿着唇,眼中唯一一点笑意也没了。 上次的沉默是不清楚自己的内心,这次的沉默是不知道如何说。 如今的周霖远是定时炸弹,若是承认了,他会怎么做? 汹涌的潮汐一下一下放逐着爱意,洗刷着她的灵魂。 半晌,她才语气生硬道:“周总,先谈公事。” 周霖远忽地扑簌一笑,桃花眼也眯着,“玉华,我喜欢你,我也向你说真话。我恨周安良,恨他花天酒地,处处留情。所以我一心一意,只认定一人。玉华,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这种告白的话说得人心惊,她没法应答。 周霖远看出她窘迫,也不逼她,只让她快些起诉,越快越好。 下午,林合川亲自来接她,带她去宣园参加应酬。 他牵着温玉华入场,众人恭维。 温玉华听这些人不叫他林总,反而叫林董。 落座后,她小声问:“你‘谋权篡位’,林叔叔知道吗?” 林合川笑,“我在林氏是林总,在京鹏投资是林董,这不算篡位,顶多是土皇帝过把瘾。” 他用力攥住她胳膊,捏小臂软肉。 温玉华挣了几下,没挣脱,便不再白费力气了。 她只低头吃菜,默默听众人聊天。 原来还是为了北城项目的事情。 她皱着眉,捂住鼻子。 林合川偏头,问:“怎么了?” “酒气熏人,难闻。” 应酬桌上,烟酒色当道。 抽烟、喝酒、陪酒女郎是标配,只是林合川从不搞这些,在场几人也只喝酒。 “隔壁有茶楼,你去那坐会儿,待会我去找你。” 他小声嘱咐,让侍应生带她去茶楼。 茶楼中,多为女客,三五成群坐在大厅,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黄梅戏。 她多看了两眼。 侍应生有些骄傲,“宣园一三五唱京剧,二四六唱黄梅戏,都是名家驻场,花了大价钱的。” 温玉华礼貌点头,随着侍应生上二楼包房。 她平日不听戏,但也觉得黄梅戏韵味十足。 侍应生上了壶茶,恭敬道:“今年新上的祁门红茶,您尝尝。” 她捏着玉瓷杯柄,轻啜一口。 果香醇厚,余味悠长,是新茶。 “霖远,你喜欢黄梅戏?” 这时,楼下大堂传来一道女声,娇俏活泼。 温玉华好奇,探头向下看。 果真是周霖远。 他换了身黑色西服,头发精心打理过,轮廓硬挺,气质却温润。 两种极端掺杂糅合,生出不一样的气质。 大堂坐着的女人们,目光全黏在他身上。 “嗯。” 周霖远应声,只是语气疏离,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 温玉华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大概是相亲,上午他还说周老爷子逼着他相亲。 只是没想到,她只晃了下神,周霖远就发现了她。 “玉华。” 温玉华脸色一僵,回头。 男人站在门外,身旁跟着陌生女人。 “在这喝茶?” 他笑意真挚,不似刚才一般冷漠。 “是。”温玉华坦然起身,落落大方打招呼,“这位是……” “赵蓉,我父亲是滨海地产部主管。” 女人高傲,自报家门。 温玉华听出这是下马威。 权贵圈生人见面常用的试探,搬出家中长辈的名号比较高低。 只是像赵蓉这么张扬,这么有敌意,她还是第一次见。 “温玉华。” 她伸出手,冷漠疏离。 她又不攀附权贵圈,这种威胁对她没用。 赵蓉冷笑一声,却不接她的茬,反而向周霖远撒娇,“霖远,我不喜欢这儿,去其他包厢。” 温玉华抿唇,收回手。 周霖远却淡淡,直接无视她,“玉华,不如拼个桌?” 温玉华没来得及应声,一道身影闪过来。 “周总,这桌大概是拼不成了。” 日光沉沉西坠,林合川站在门口,逆着光,轮廓泛红,看不见他藏在阴影中的表情。 赵蓉看痴了。 他越过门槛,一张俊美的面庞才显出笑容。 不过笑容里有冰有雪,不似表面平静。 “合川。” 周霖远目光瞥向他身后,是京鹏投资的股东,“来这谈生意?” 林合川没回答,反而看向赵蓉,笑道:“周总好大的福气,赵小姐漂亮伶俐,与周总正配,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喝杯喜酒。” 他说着,拿起温玉华的包挎着。 这是宣示主权。 温润如玉的面庞变得冷硬。 半晌他哈哈大笑,“托林总的福,有好事一定叫林总喝喜酒。” 周霖远说着,一边看向温玉华,含情脉脉。 林合川拧眉,握住她手。 “走了,玉华,我饿了,回家吃饭。” 温玉华没说话,随他离开。 只是背后阴寒,两道目光如刀如刃,恨不得要剜她的心,钻她的骨。 可她一回头,那道目光又消失不见。 …… 林合川沉默了一路,开车时脸是黑的。 回到金悦府,他输入密码,打开门。 温玉华率先进屋,没防备。 林合川紧跟其后,拽着她将人按在门板上,伸手护住她后背。 温玉华愣一瞬,没反应过来。 “你干嘛——” 话音未落,上扬的尾音被堵在喉咙。 唇对唇,舌对舌。 一方进攻掠夺,一方溃不成军。 直到吻得温玉华呼吸声都不顺了,他才松口,语气中有微微怒意,“你去茶楼,怎么和周霖远在一起。” 温玉华以为林合川是犯病,喘了几口回过神来。 “你什么意思?质问我?” 她有些恼怒,推开男人,摸到开关,打开灯。 只见林合川一脸幽怨,咬着牙,“你和他在一起,我吃醋!” ------------ 第200章二十多岁也是小孩 这话惊得温玉华半晌没缓过劲来,许久才明白他这是妒意大发。 她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林合川咬着牙,鼓起腮,紧紧压着她。 两人鼻尖对鼻尖,林合川鼻腔鼻喷的热气吹到她脖颈,酥酥麻麻。 “我说我吃醋。你和他这么近,你存心勾我吃醋对不对?” 他这副无赖模样倒是引得温玉华发笑,心口的闷气一扫而光。 “你真是无赖,我惹你吃醋干嘛?” 她偏了偏头,拉开距离,“是你自己像个醋缸,酸味冲鼻子。” 林合川不饶她。 她偏头,他便追上去,两人距离比之前更短。 “我是醋缸,你是什么?” 男人使坏,故意朝她耳朵吹气。 温玉华耳朵敏感,他吹几下,她腿就软了。 春水似得瘫软在他怀里。 攥起的拳头都不自觉松开。 林合川箍着她不松手,朝她耳朵吹气,又问:“我吃醋了,那你吃不吃醋?” “我吃什么?” 温玉华娇眉横竖,瞪他。 却是虚张声势,腿都站不稳。 “和周霖远相亲的女人叫赵蓉,曾经在大学里追我,我没同意,她今天看我的眼神那么热切,你不吃醋吗?” 怪不得—— 她与赵蓉第一次见面,按理她不应该对她有这么大敌意,原来罪魁祸首是林合川。 “不吃。” 她摇头,把脸撇向另一边。 “真的不吃?” 林合川故意亲她耳廓。 “不吃!” 温玉华踢他,“你让开。” “那追你的人去追周霖远了,你吃醋吗?” 她趁机躲到一旁,进了房间。 “不吃。” 林合川摇头,“我只吃你的飞醋。” 金悦府是四室三厅的房子,两个主卧,一个儿童房,一个次卧。 房型南北通透。 温玉华的行李已经被归置好,独占一个主卧。 她挨个房间巡视,林合川跟在她身后,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 “你还不走?” 看了一圈,温玉华忽然问他。 林合川声音忽然软下来,一双眸子可怜兮兮。 “阿玉,今天姜榴不在,齐星晚也不在,不如我……” “不行!” 温玉华蹙眉,推他出去,“说了你不准在这住,就是不准在这住。” “我住儿童房……” “那是碳球的房间,你不准住!” 温玉华不饶他,强硬赶他出去。 “那我睡沙发,这个沙发能变单人床。” 林合川一屁股赖在沙发上,任她推打拉拽,不走了。 温玉华累得喘粗气,红着脸指着他,略有嗔怒:“你要耍赖?” “我担心你,万一周霖远半夜敲你门,你怎么办?”林合川振振有词,不急不忙拿出手机,“万一萧明朗掳走你,我怎么办?” 话音落,下一秒便有人敲门。 温玉华开门前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发现是万和才开门。 万和笑得明朗:“太太,林总的电脑和资料文件都在这,麻烦您了。” 温玉华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林合川,指着他问:“你们两个打配合,故意的?” 万和可是无辜的,他只是接到BOSS命令来送个东西。 “太太,我冤枉啊——” 温玉华才不听他解释,夺过东西要关门。 突然,她大叫一声,文件撒满地。 林合川脸色一变,起身见她跌坐一旁,问:“怎么了?” 温玉华面色恐慌,指着牛皮纸袋,声音颤抖,“有虫子……” 林合川有些轻微近视,看不清,弯腰凑近,“在哪儿?” “在这。” 温玉华指着一处。 林合川越凑越近,没看到虫子,只有棕色牛皮纸袋颜色。 忽然,他后背一冷。 还没等他回头,就见一人影闪到他背后,猛踹一脚。 “下次再耍无赖,门都别想进!” 他堪堪扶住墙,就听女人训斥声音。 林合川一转头。 万和正站在一旁,表情复杂,“林总,妻管严……也挺好。” 男人瞪他,面上恢复冷漠,他掸一掸西装裤上的灰尘,问:“林氏的标书做好了?” 万和后背发寒,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 他摇摇头,“正加班,被您叫来。” “那还不回去做!” 林合川极有威严的喊一声,吓得万和匆匆离开。 没办法,年薪将近八位数,老板脾气不好也能忍! 只是林总什么时候能把在老婆那儿受到的气别撒到他头上就更好了。 ------------------------------------- 翌日,温玉华刚洗漱完就听到门铃声。 她开门,见是林合川,手里提着宣记早餐的袋子,笑盈盈站在门口。 “早。” 温玉华眉心一蹙,关上门。 她还记很昨晚的事。 林合川也不恼,输入密码,自己开了门。 “阿玉,吃早餐。” 温玉华没理他,去找医药箱。 刚搬来金悦府她还不习惯。 早晨洗漱时,膝盖不小心磕到了墙壁棱角,流了血。 她坐在沙发上药,林合川过来,问她:“怎么弄的?” 他手握着女人脚踝,满眼疼惜。 “别动我。” 温玉华声音冷淡,拿着棉签只敢抹伤口边缘。 她怕疼,自己狠不下心。 林合川接过她手里的棉棒,“你别动,我上药。” 男人动作细致,也轻柔。 棕褐色液体顺着伤口边缘,一圈一圈打转,直到贴到伤口。 猝不及防,她小腿绷直,打了个趄趔。 伤口正好戳到棉棒,更疼了。 她眼角溢出泪痕,咬着唇不作声。 “乖宝宝,不哭闹。” 林合川将棉棒扔到垃圾桶,拍拍她头安慰。 温玉华蹭蹭身子,瞪他,“你哄小孩呢!” 男人又从医药箱找出创可贴,呼呼吹她伤口,用粉色的HelloKitty贴在她伤口上。 “二十多岁的小孩也是小孩。” 他回道:“还是喜欢粉色HelloKitty的小孩。” 温玉华:…… “无赖。” 她起身,坐到餐桌边。 “今天我把碳球接回家,看你还敢不敢赖在这儿。” 她狠狠地咬了口小笼包,威胁他。 林合川身体一僵,“你总用碳球威胁我,不讲武德。” “你耍无赖,没资格说我。” 温玉华又夹了一个奶黄包。 林合川索性不吃了,只看着她吃。 “对了,今晚陪我回老宅吧。” 他略显犹豫,道:“我妈说……想我了。” ------------ 第201章慈母 温玉华脸上的表情一刹那僵硬,而后渐渐缓和。 林合川与萧珍珠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在她心里,林合川就是一个为她锦上添花的工具,一个把荣誉和地位看得比儿子还重要的女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说出“想”这个字眼呢? “好啊,正好去看看奶奶。” 她轻松应下,咬了口奶黄包。 林合川不作声,内心似乎还在挣扎。 温玉华主动拍拍他手,“怎么?” 林合川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汗津津的。 “我担心,她被萧明朗说动,掉进萧明朗的陷阱了。” 纵使萧珍珠对他这么恶劣,纵使他厌恶萧明朗,可萧珍珠有句话说得很对。 血浓于水。 他对她,还是割舍不下。 “不如赌一把。” 温玉华放下筷子,提议道:“你内心纠结,是你把亲情看得比其他都重要。那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看看,在她心里,你又是什么地位。” 他半晌无话。 夏季,日光直射北回归线,太阳升起的时间更早,更高。 此刻阳光透过窗棂,正照在餐桌上。 男人一张俊脸被明暗分界线分成两边,一边是决绝,一边是犹豫。 忽然,他手机又响起。 林合川看看屏幕,又看看温玉华,去阳台接了电话。 温玉华低头,仔细吃早饭。 相比于林合川,她是幸运,也算不幸。 幸运在于父母都爱她,不幸在于父亲失踪,母亲去世。 可正因为如此,她更珍惜身边每一段情意,也不想让身边人受以爱为名义的牵绊桎梏。 她是自私的。 一顿饭吃完,温玉华不经意抬头,见林合川在阳台伫立,正抽烟。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抽烟。 第一次是离婚,那时候他也如这样,满腹心事。 林合川背对着她,佝偻着身子趴在栏杆上,再无林家公子的清雅矜贵。 阳光直照下,他轮廓露出虚影。 缥缈的烟雾渐渐升起,又在空中挥散,周而复始。 像是蕴藏无限心事,吹不散、烧不尽。 “林合川,送我上班吗?” 温玉华问。 林合川这才醒过神,慌忙将手中烟头掐灭,抛入垃圾桶。 “走。” …… 下午,林合川接温玉华回了老宅。 萧珍珠一反常态,嘘寒问暖,对温玉华都多了几分好脸色。 可越反常,越让人心慌。 饭桌上,萧珍珠絮絮,旁敲侧击问林启铭在哪儿。 林合川放下筷子,“不清楚,最近忙,父亲的行踪我不知道。” 萧珍珠叹一口气,语气幽怨。 “这事情是我不对,可你父亲连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好狠心。” 林合川没答话。 他明白,萧珍珠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错了,甚至还埋怨林启铭不讲人情,只是林启铭与她冷战时间太长,害怕了。 温玉华见他愣神,给他夹了青菜。 萧珍珠见此,忙皱眉,“合川自小不爱吃青菜。” 她将青菜又夹出去,得意洋洋道:“他口刁,蔬菜自小只爱吃白菜芯。” 温玉华狐疑看他一眼,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去看奶奶。今晚我和奶奶一起睡。” 她和林合川如今没名没分,留宿也只用干孙女的身份。 林合川起身,道:“我送你。” 温玉华见萧珍珠脸色不好,回道:“你在这陪萧阿姨吧,让红红陪我去。” 她偷偷拉拉他手,示意他留下。 林合川点头,又在原位置坐下。 临出门前,温玉华回头看他一眼。 男人目光晦暗不明,直直盯着碗中白菜芯,面无表情,说不上来的孤寂冷漠。 温玉华看他几秒,离开。 待温玉华走了,林合川才慢慢开口道:“妈,我吃青菜,唯独不吃白菜芯,您忘了?” 萧珍珠脸色一顿。 接着,像是被撕扯了蒙面遮羞的布,她脸色变得更差,“你小时候我喂你菜心你吃,这怎么又不吃了?” “你把我扔长跑队那一年,天天吃白菜,吃腻了。” 他淡淡道,另外夹了青菜塞入口中。 萧珍珠面色不好,一阵青一阵白,像是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 她绷着脸不吃饭,林合川吃了几口,便道:“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先回房间。” 听闻这话,萧珍珠眼眸亮起,不自觉问:“是北城项目吗?” 林合川抬起的腿又收回,他目光审视,“您怎么知道北城项目的事情?” 萧珍珠从不关心公司的事情,只关心每月打到卡上的分红与利息。 这么一问,确实可疑。 林合川瞳仁黑浓却亮,如探照灯,她压在心底的一切不堪都能照亮。 萧珍珠心跳加快几分,忽地皱眉,反而赖他,“你这孩子,我关心你,我的错了?” 林合川蠕蠕唇,“北城项目事关重大,我多想了。” 萧珍珠迎上去,脸上换了副笑容,极其亲切和蔼。 “我知道,是因为你压力大。这些年你自己一个人撑着,苦了你了。” 她温声细语,拍拍他肩膀,感慨:“儿子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回去吧,早点睡。” “嗯。” 林合川闷闷应一声,转头走了。 温玉华在院外等他。 “奶奶睡了,我陪你走段路。” “嗯。” 林合川心中忐忑,握紧她的手也出了冷汗。 海棠树花期已过,树上浓绿中藏着知了,蝉鸣声不止。 可知了声再大,都盖不住他紧张的心跳。 两人无言,一路到厢房。 忽地,林合川紧紧抱住她,力气之大,似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阿玉……” 他喃喃,却不多说什么。 温玉华迟疑一瞬,轻轻抱住他,并不说话。 半晌,他松开手,也松开怀抱。 温玉华嘱咐他,理理他衣领,道:“你病还没好,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林合川心不在焉点头,回了房间。 夜已深,他趴在书桌看报表。 京鹏投资已全线转入国内,林合川慧眼独具,投资选定的企业皆是投入小,回报大,深得股东信任。 只是北城项目有些特殊,前期耗资巨大,只怕有些股东会有异议。 他捏捏眉心,脑中思绪复杂万千。 这时,门被敲响,萧珍珠端着牛奶进屋。 “还没睡?” ------------ 第202章百日宴 “妈。” 林合川站起身,接过牛奶,“这种事让保姆来就好了,你怎么亲自来了。” 萧珍珠今晚是慈母,和蔼道:“保姆手脚毛躁,我不放心。” 她余光瞥向书桌,“还在忙?” “嗯。” 林合川随手将牛奶杯放在书桌上,道:“最近事情多,一直在忙。” “事情多更得注意身体。” 她按着林合川坐下,“我给你捏捏肩。” 萧珍珠喜奢侈,平日喷的香水都是高奢品牌线私人订制,世上独一无二。 林合川闻着,只觉不如温玉华身上的味道的朴素馨香。 “上次我对你发火,是心急。你突然吐血,又昏倒,我心疼你忙,更埋怨你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父亲就是年轻时忙碌落下的病根,现在一到刮风下雨就头疼,我不想让你老了也这么难受。” 林合川听着,默默点头。 他与母亲,多久没这么亲近过了。 是从十二岁被送到寄宿学校开始?还是从十岁被送到长跑队开始? 他心里怨她,刻意与她疏离。 可越疏离,越又期盼她能多看他两眼。 “嘶——” 肩上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林合川倒吸一口冷气。 萧珍珠用力太大,捏着他颈椎病患处了。 “合川,怎么了?” “没事……” 他蹙眉,咬牙忍着。 萧珍珠放轻力道,无声无息乜一眼书桌,道:“牛奶冷了,我再换一杯。” “妈!” 林合川脸色变黑沉,截住她手腕,“让保姆换吧。” 他抬头,一双眸子直视她眼睛,有渴求、有期盼,也有失望…… 萧珍珠没注意,目光直直望着书桌,“保姆做事我不放心。” 男人不说话了。 黑瞳阴晦,仿若窗外夜色,浓成墨,化不开。 他看着萧珍珠捏住杯子,又看着她失手,杯子滑落。 大片奶渍泅湿桌面,乳白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地板也脏了。 林合川抿着唇,他的胸腔也灌满牛奶,膻腥、令人作呕。 一颗心泡在牛奶中,咕噜噜冒泡。 “合川,快去拿抹布。” 萧珍珠惊呼,语气焦急,“在浴室,你去找找。” 林合川沉默着,去了浴室。 “合川,找到了吗?” 萧珍珠问,“我让保姆来处理吧。” 她声音渐远,直到听见门被关上,林合川才出来。 他拿着抹布,看着面前书桌上的一片狼藉,心里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一般。 所有的情绪都被吸进去。 无悲无喜。 所以他在萧珍珠心里是什么地位? ------------------------------------- 萧明朗接到萧珍珠的消息时,正与周霖远在清水湾吃饭。 他邀功似的将手机端过去。 “我姐姐发消息来了,是京鹏投资的投标书。” 周霖远放下筷子,接过手机睨着。 对方似乎拍得很着急,不少书页是模糊的,但重点的几行字却清晰。 他唤来秘书,“按这,再做一份投标书。” 秘书点头,又退下。 萧明朗笑出声来,得意道:“周总,我早说我姐姐绝对会答应,您看这不是答应了么。” 周霖远不急不躁又拿起筷子,“你倒是很了解你姐姐。” “我和她一个肚皮爬出来的,我自私,她比我更自私,更狠毒。为了自己的地位连亲儿子都下得去手,更别说这种小事了。” 听到这话,周霖远有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萧明朗笑一声,道:“她当初奉子成婚,心底不踏实。一方面是老太太不满她借子上位,另一方面是林启铭有个娃娃亲未婚妻,而她手里除了孩子,没其他筹码。所以她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慈母救儿,感天动地。” 萧明朗脸上嘲弄意味更足,“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老太太竟被这幼稚把戏给蒙骗了,承认了她的身份,进了周家。” 周霖远一张脸阴沉着,在灯光下也如黑夜一般浓重。 萧明朗不知不觉,评价道:“世上这么自私,连孩子都不爱的母亲,少见。” “行了。” 他打断话,“你在林氏如何?” 听到这话,萧明朗变了脸色,用力靠着椅背。 “我如今是只有股份,没有实权,涉及林氏集团核心的裁决,他们打着配合忽悠我,防备我,我连那些秘书都不如。” 周霖远淡淡地听他抱怨。 “林氏北城项目投标书,你能接触吗?” “按理说可以……您有事吩咐?” “十号之前,弄清楚投标书内容,最好能弄到投标价格。” 他慢条斯理,夹了口菜。 “可您不是说林合川大概率不会用林氏招标吗?” 周霖远动作一停,睨他一眼,是强大的气场,让人无力招架。 萧明朗心惊一瞬,快速跳动。 这种眼神他只在边境线附近见过,是亡命徒的眼神,震骇、惊悚。 “我多嘴,是我多嘴了。” 萧明朗吓出一身冷汗,双腿一软,情不自禁跪下。 “出去。” 周霖远收回目光,冷冷扔下一句。 萧明朗屁滚尿流跑出去,不敢再回头。 不消一会儿,秘书敲门。 “周总,周董在隔壁包厢,您去打招呼吗?” 他解释,“今日是郭小姐孩子百日宴,周董特意在清水湾设宴,只请了郭小姐亲眷朋友。” 周霖远忽地放下筷子,玉竹筷子砸在白瓷盘上,磕坏一个缺口。 可他脸上却弥漫着笑意,黑瞳仁深邃莫测。 “按礼数,我该见见我那从未谋面的弟弟的。” 他起身,径直朝隔壁走去。 周霖远到时,正举行抓周宴。 百日大的孩子懵懵懂懂,看着围在身旁金算盘、狼毫笔不知如何是好,嚎啕大哭。 周安良看到这不怒反笑,哄着奶娃娃抓算盘。 “周氏这么大企业,你若不抓金算盘,我传给谁?” 他哈哈笑。 郭倩倩心神一动,也在旁边哄着孩子抓算盘。 周霖远进门,却不声张,伫立在门前,远远地看着热闹。 他多久没在周家看见周安良了? 正想着,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哄笑。 他回过神,原来是那孩子抓到了金算盘,不松手,哭闹着扑到周安良怀里。 倒是个小人精。 他这才敲敲门,笑容满面,温和优雅。 “父亲,弟弟百日宴,您怎么不通知周家?” ------------ 第203章姜榴回来 此话一出,霎时,满堂寂静。 众人觑着他,是打量,是窥探。 周安良的笑容迟滞在脸上,来不及收回。 可眼神变得凌冽、阴鸷,如同青天白日蒙上一层阴云,闷雷滚滚。 他质问:“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是不欢迎。 堂上变得胶着,众人大气不敢喘,默默看着两人。 周霖远面色如常,脸上是清隽润和的笑容。 “我在隔壁谈生意,听说弟弟在这里办百日宴,过来看看。” 他走进,目光望向周安良怀里的婴孩。 周安良蹙着眉,不满他不请自来。 “父亲,弟弟过生日,怎么不通知周家,如今我贺礼也没准备,失了礼数。” 他弯腰,伸手逗弄。 百日大的婴孩不知成年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被这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郭倩倩心中惊恐,攥紧周安良衣角。 她惧怕周霖远。 周安良没发现,将孩子递给母亲,“百日宴而已,没准备就没准备罢。” 女人动作略显慌乱,抱紧孩子,微微侧身背对两人。 周霖远伸出的手扑个空。 他也不恼,依旧是清润的笑。 “弟弟身体康健有力,又抓住了金算盘,以后一定是周家枭雄。” 没等周安良开口,郭倩倩便低头,忙道:“小儿愚笨,不如周大公子,以后他只要能平安长大就好,不用做什么枭雄。” 这话惹得周安良怜爱,越发觉得周霖远来是威胁。 他不悦,“你看也看了,回去吧。” 周霖远动作一顿,低头解开颈上戴着的翠玉项链,道:“这是我母亲给我从普度寺求的平安符,送给弟弟,就当是他的贺礼了。” 他伸手,周安良没接,面目阴翳,一双眸如鹰隼,狠狠盯着他。 郭倩倩看他脸色,也没敢动。 周霖远弯腰,十分恭敬。 两人僵持。 半晌,周安良才接过翠玉项链,促狭一笑,“霖远有心了。” 周霖远直起腰,道:“不算有心。父亲,爷爷想您了,哪天回家看看吧。“ 他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停在百日大的孩子脸上,“把这位抱回家,爷爷一定会喜欢的。” “来日一定。” 话毕,周霖远道别,出了门。 房门还未关紧,泛着绿光的翠玉项链被摔在门边,碎成两半…… 周家的案子不算难做,人证物证皆有。 只是儿子告父亲,这案子在帝都算是头一件。 且周氏在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真要开庭,必定又是一场风雨。 忙了几天,她总算将起诉状和整理好的证据材料递交到了法院,只等审核通过就能开庭。 而林合川自从上次在董事会吐血发病,就挂了闲职在家养病。 也不去医院,大多数时间与温玉华黏在一起。 温玉华整理案子,他便坐在旁边看文件。 看到她合上电脑,林合川这才凑过去,道:“你那追求者要与我争一争了。” 她接过文件,一看。 周氏下午召开新闻发布会,周霖远明确表示也要争夺“北城项目”。 如今北城项目成炙手可热的宝贝了。 林家抢,周家争,帝都豪门没有敢再出手的,一不小心得罪两家,麻烦。 温玉华一蹙眉心,扔回去,“你们商场上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 男人抱着她,他穿着灰色半袖家居服,与温玉华身上的粉色是情侣装。 “他是你追求者,还是你客户,我争这个项目,也为了你。” 林合川将头埋在女人发间。 茉莉香味混合着清新的牛奶沐浴露味道,味道淡却十分勾人。 温玉华推他两下没推动,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那你不为我,别争了。” 今晚没做饭,一直忙工作,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 “不行,我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要争。” 男人捏着手机夺过来,“我点了外送了,宣记的芙蓉鸡片和烤鸭。” 温玉华按着他手臂又抢过手机,“晚上吃肉,增肥。” “你增肥之后顶多算丰腴。” 他摸着她小腹,手心传出的温度暖烘烘的。 “专家说了,女人臀腹部多些脂肪有好处。” 温玉华扇他手背,“摸哪儿呢!”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大概是外送到了。” 温玉华推开他,要开门。 可只看了眼猫眼,便待住了。 “怎么了?” 林合川见她愣在原地,起身要开门。 “别动。” 她抱住男人,手上汗津津的,“是阿榴,阿榴出差回来了!” 温玉华急了,四处张望,推着男人东躲西藏。 “我们俩不是谈恋爱么?为什么要藏?” “住嘴!” 温玉华声调陡然提高,拉着人进了卧室。 门铃声愈加急促。 “你藏这。” 她将人塞进卧室衣柜,威胁道:“别出声,一定别出声,要不然你死定了!” “可是我们——” 话音未完,林合川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关进衣柜。 ------------------------------------- 温玉华巡视客厅,将林合川的文件电脑一股脑藏到沙发靠枕背后。 “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跳,开了门。 “华宝,我想死你了!” 刚开门,迎面冲进来的身影就来了个熊抱。 温玉华没招架住,向后退两步磕到柜子上,正好踩到林合川的皮鞋。 她心一惊,忙将皮鞋踢到柜子下面。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温玉华弯腰,从鞋柜拿出拖鞋,趁机将皮鞋塞到鞋柜最下层。 “工作完了就回来了呗。” 她招招手,郑乐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门,气喘吁吁。 温玉华忙接过行李,问她,“你去的时候就一个行李箱,回来怎么多了这么些东西。” “特产啊。” 她兴致冲冲提过粉色行李箱打开,“这是琉璃,这是炒锅饼,还有这手串,我们三人一人一个。” 郑乐喘口气,“玉华姐,我真怕了你们女人了,转机的功夫还能再逛一圈。” 他摊在沙发上,“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咯人?” 郑乐刚回头,就被温玉华喝止。 “哎!别!” 她声调猝然提高,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了?” 郑乐不敢动,举着手。 温玉华尬笑两声,目光瞟卧室,“我想,今天姜榴回家,不如我去外面给你们接风。” 卧室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林合川白着脸摇头。 她这才想到,碳球就被关在她卧室里—— 完了! 或许是她行踪太过诡异,姜榴停下动作,目光专注盯着她。 看得人心慌。 “怎么了?” 温玉华久违的心虚。 “你,这么心虚干嘛?” 姜榴摸着下巴,审视她,“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 第204章遥控赛车 “没有!” 温玉华果断拒绝,绷紧身体,“我们整天通话,有什么事情会瞒着你?” 姜榴不信,反问她:“真的?” “真的!”温玉华点头,手心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她看着姜榴在客厅一圈圈地转,又打开卧室逐个审查。 “碳球呢?” 她问。 温玉华趁机堵在卧室门前,道:“碳球在里面,我抱出来。” 姜榴拽住她,挥挥手,“不用了,不是说要出去吃嘛,我给齐星晚打电话,我们现在去。” “那我去换衣服。” 她心脏噗噗跳,溜进卧室。 郑乐抱着胳膊碰碰她肩膀,“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 姜榴睨着他,反问。 郑乐狐疑看她一眼,摇摇头,“那没什么了。” 温玉华慌忙开了灯。 只见林合川站在墙角,碳球趴在飘窗睡觉。 见她进来,男人绷直的身体骤然放松。 “你没事吧?” 温玉华扯了几张纸巾,沾了沾他头上的汗珠。 “没事……” 男人嘴唇发白,说出的话都轻飘飘的。 “你在这等一下,我们待会儿出去吃饭,你再离开。” 林合川点点头,紧闭着眼不说话。 温玉华见他闭上眼,这才脱衣服。 只是脱了一半,一道炽热的目光便扫过来。 她转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流氓!闭眼!” “你没告诉我不能睁眼……” 林合川狡辩,眼神还黏在她身上。 温玉华忙拿出裙子穿上,随手抓住小熊玩偶砸在他身上,忙抱着碳球出了门。 “嘶——” 林合川摸摸鼻子。 劲儿还挺大…… 听见房门打开,姜榴问:“东北菜怎么样?附近的一家东北菜馆评分挺高,我打电话给齐星晚先让她去了。” “啊,都可以。” 温玉华拽拽裙子,将碳球塞到儿童房。 “玉华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郑乐从拿着杯子从厨房走出来,问她,“耳朵也红,怎么了?” “红,吗?” 她摸了摸脸。 “红,特别红。” 姜榴伸手摸摸她脸,“还烫,特别烫。” “啊哈哈,那可能是我房间太热。” “不可能啊,金悦府的房型都是统一的新风系统,难不成你那屋子的机器坏了?” 郑乐摸着下巴问。 “不知道啊。” 温玉华急匆匆推着两人,“我们快走吧,别让星晚等急了。” “鞋子,还没换鞋呢!” 姜榴大叫。 ------------------------------------- 正是宵夜时间,东北菜馆热火朝天。 齐星晚早就占了座位等她们。 “这里!” 她招招手,骄傲道:“最后一个包厢,被我抢到了。” “那你很棒棒哦。” 姜榴敷衍地竖了个大拇指。 齐星晚哈哈笑,“姐就是棒,大棒!” 四人点了菜,温玉华搀着姜榴去便利店买纸巾,正好遇到周霖远。 他站在路灯下,指间夹着烟,正端着手机通话。 缥缈的烟雾顺着灯光散开,将他的身影熏黄。 温玉华低着头,隐约听到他说:“可以爆料,林氏……” 只是没说完,姜榴就兴冲冲地拍拍他,“周总!” 周霖远看到温玉华,脸上忽地露出笑意,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有事,待会再聊。” 便挂了电话。 姜榴对周霖远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好巧!” “确实巧。” 他笑,清风般抚慰人心,目光紧紧盯着温玉华。 “你们在附近吃饭?” “嗯,阿榴回家,为她接风。” 温玉华道。 “吃东北菜?” 他挑挑眉,指着身后的东北菜馆。 温玉华点头,笑道:“是,换换口味。” “东北菜确实好吃,我前女友就是东北人。” 他语气云淡风轻,将手中星火按在垃圾桶上。 温玉华身体一滞,没接话。 他笑了笑,“改天去我那里,我做东北菜给你们吃。” 姜榴惊讶,“周总还会做东北菜?” 她扯扯温玉华袖子,“人家也是总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看你那前夫,厨房都没进过吧。” “合川有合川的好处。” 他道:“合川的性格内敛些,但动手能力很强。高中时他做了个遥控赛车递情书,只是那女孩可能没注意脚下,把遥控赛车踩坏了,也没看到情书。为了这,阿乐嘲笑他好一阵。” “遥控赛车?” 这四个字好似遥控开关,汹涌的记忆拉着她回到高中。 帝都三中有统一的午休时间。 可那天她没午睡,偷偷拿着卷子去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 温玉华这次月考没考好。 看着试卷上鲜红的叉号,她整个人仿佛是被泡在酸水中,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滴在试卷上。 没人会怪她,甚至老师家长还会安慰她下次再努力。 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 就在这时,一辆遥控赛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被吓了一跳,慌乱中正好踩中那赛车。 等到她反应过来,赛车已经变成了残骸。 她不知所措。 林合川就是这时候冒出来的。 他阴着脸,看着地上一堆狼藉,只抿了抿唇。 “对不起——” 温玉华有些惊慌,试卷被揉在手心,“我,我可以赔你一辆,多少钱?” 少年没说话,蹲下身将残骸拢成一堆,然后默默塞进口袋。 “不用赔。” 他声音冷硬,视线落到女孩的试卷上。 “八十九分?” “嗯……” 温玉华有些难堪,脸上火烧火燎的,解释道:“数学是我的弱项科目,我其实没那么差的……” 她越解释,越像遮掩。 少年冷着脸,“我看一下。” 她有些害羞,还是将试卷递给了他。 那时的林合川很快看了一遍,道:“这次的月考难度确实很大,你不用灰心,不少理科班尖子生也没及格,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她抬头,正对上少年目光。 后面的情况她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少年逆着光的轮廓和花园中馥郁的茉莉花香。 正因为此,她爱上了茉莉。 “华宝,华宝——” 姜榴拽她,“别看了,人都走了。” 温玉华回过神,“谁走了?” “周总啊,周总走了,说下次让我们去他家吃饭,他亲自下厨呢。” 姜榴偷笑,“周总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深情啊——” 温玉华没说话,心口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慢慢涨满。 她思绪根本不在这里。 她以为她喜欢上他,比他喜欢上她早。 可没想到…… ------------ 第205章好白菜又让猪拱了 一顿饭吃得温玉华神游天外。 周霖远的话让她心猿意马,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迸发出无尽思念。 她忽然就很想见林合川,现在就想。 姜榴看她呆滞,拉拉她手,“怎么了?” “没事。” 温玉华回过神,心脏带来的压力愈加大。 半晌,她忽然放下筷子,起身。 “阿榴,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处理完,我先走了。” “哎!吃完饭再去不行吗?” “不行,很急。” 说着,她跑出去。 姜榴看她着急,心里也着急,推推郑乐,“你问问玉华姐去哪儿,送她去。” 郑乐夹起一块锅包肉,塞到她嘴里。 “说不定玉华姐是办私事的呢,我去合适吗?” 他面色了然。 “什么私事?” 姜榴愣住。 郑乐见她的模样,叹口气,又塞了口锅包肉。 “你还是吃菜吧。” 温玉华出了菜馆,拨通林合川的号码。 她语气焦急,呼吸都乱了节奏,“喂?你在哪儿?” “阿玉?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急?” 林合川情绪坠到谷底,语气生冷,“是不是萧明朗威胁你了?!” “不,不是。” 她抬手拦下出租车,“我只是想见你,现在。” “见,我?” 林合川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揉揉眼,拿开手机看了看,又贴近耳廓,“是你吗?阿玉。” “是。”温玉华上了车,“你在哪儿?” “在,在金悦府。” 林合川难得的结巴,差点咬到舌头。 “嗯,我去找你。” 温玉华急匆匆挂断电话。 可挂了电话,她又后悔了。 她太冲动了。 这么去找林合川,这狗东西会不会笑话她? 脑中有两个小人在斗争,一个说该勇敢点,另一说要矜持些。 她手里攥紧裙摆,微微浸出冷汗。 二十分钟的车程,脑子像是在放电影。 从高中到结婚,再到现在。 脑中一帧一帧地划过画面,有酸有甜,有好有坏。 她对周圆圆说过,柴米油盐会消耗两人的距离,露出底下的不堪。 可她现在回忆的一点一滴,都是柴米油盐的小事。 生活会消磨爱情,也会打磨爱情。 有的消耗殆尽,走向离婚;有的却愈加坚贞。 那他们呢? 下了车,她便看见了林合川。 男人换了身衣服。 藏青色西服配红色领带,端庄郑重又带着些喜庆。 他抿抿唇,有些紧张。 温玉华慢慢走向他,打量一圈,先开了口。 “你不热吗?” 大夏天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确实诡异。 他笑道:“热,但这样显得正式。” 温玉华没话说了,垂着头。 林合川舔了舔嘴唇,他心跳得太快,有些忐忑。 盛夏。 头顶的树枝上,知了在叫。 藏在梧桐树盛大的浓绿阴影中,更显静谧幽深。 女人站在树荫下,路灯倾泻的昏黄灯光笼罩着她,将她窈窕的身影缩成一个黑点。 在林合川的视角里,她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眉目如画,衣衫翩跹。 浓密的黑睫每颤一下,便搔他心脏一下。 痒痒的,酥酥麻麻。 “你来……” “我想问……” 知了吵得人耳鸣,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林合川抿着唇,“你先说。” 温玉华低头,脚尖点着地,“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高中?婚后?记不清了。” 林合川很坦诚,“高中的时候可能是懵懵懂懂的喜欢,结婚后才真的爱上你。”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笑一声,问:“你还记得咪咪吗?” 年少时的爱意汹涌澎湃,像浪潮席卷着他的记忆。 温玉华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那只三花?” “嗯。” 她有记忆了。 高中压力大,上晚自习前她习惯在小花园遛弯,偶然一次遇到三花,喂了根火腿,自那以后三花便天天等着她。 “你的猫?” “是。” 她更惊讶了,“你把猫养在学校?” 林合川点头,用手扯了扯领带,“当时压力太大,家里又不准养猫,我只能在学校养,晚上再让郑乐带回家。” “仅仅因为我喂了三花?” 温玉华不明白。 “这个原因是其中之一吧。” 他靠近,将她发间的落叶撇干净,“高中时,你是小太阳,学习好性格好,父母疼爱,老师朋友都喜欢。而那时的我孤僻、冷漠,父亲不管,母亲对我施加高压。我羡慕你,偷偷观察你,可能就是在那时喜欢上你。” 温玉华眼神逐渐黯淡。 高中时,她有朋友、父母,如今她只有朋友了。 他看出温玉华眼中遗憾,轻轻靠近,拉住她的手。 “结婚之后我才发现,你这么好。如果不是我太蠢,我们或许已经有孩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她的伤感。 温玉华盈在眼眶的泪珠消失,甩开他的手,“谁要和你生孩子,自作多情。” “你啊。” 林合川不死心,又贴上去搂住她,将人抱在怀里。 温玉华没挣扎。 “其实在国外的时候我都想好了,我们生龙凤胎,凑成一个好字,男孩叫慕华,女孩叫慕玉。” 说实话,他在国外时,真的无数次幻想过这种生活。 一家四口,平平淡淡。 只是那时的他以为温玉华不爱他,错过了这么多。 “不生双胎你就不喜欢了?” “喜欢,最好是双胎,不是双胎我也爱。” 他低头,用额角抵着她,得逞的笑意,“那你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生孩子了?” 温玉华落入陷阱,又羞又愤。 挣脱又挣不开。 她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 林合川呼吸滚烫,灼得她脸皮也发热。 灯光逐渐朦胧,两人身影贴合。 匆忙赶到现场的三人躲在车里,看着灯光下两人相拥,又看着她主动踮脚蜻蜓点水,又看见男人强势霸道的深吻。 姜榴咬着牙,愤恨不已。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好白菜又让猪拱了!” 她打开车门,“不行,我要去阻止。” 郑乐见势不对,将人拉进怀里,“你阻止什么呀我的姑奶奶,我看他俩挺好的。” “谁说好!没看华宝在反抗吗?” 姜榴指着你侬我侬的两人信誓旦旦道。 郑乐:…… “那是玉华姐自愿的,而且川哥也不是什么坏人——” 郑乐话说了一半,被姜榴的眼神堵上,“好吧,他曾经确实做了错事。但他不是解释清楚了么,而且现在是玉华姐想和他复合,两情相悦,我觉得挺好的。” 姜榴踢他小腿,“你个叛徒!” 然后又回头看齐星晚,问:“你呢!” 齐星晚没想到战火又引到了自己身上,“那个,我……” 她挠挠头,“你知道的,我是温林CP头子——” 姜榴:…… 叛徒!都是叛徒! ------------ 第206章父子相争 温玉华没敢和林合川待在一起太长时间。 她早早回来,不知道姜榴她们什么时候回家,只是千万不能在楼下碰上了。 推开男人时,林合川还很失落。 他捏捏温玉华被亲得透粉的脸颊,“你这样与我偷偷摸摸的,总让我感觉我见不得人。” 温玉华粗喘着,呼吸空气。 “没办法,阿榴不喜欢你。” 提到这,林合川的心情一下就到了谷底。 在温玉华心里,他是一定比不上姜榴的。 “好狠的心啊,用完就丢。” 他控诉,捏着她脸颊的力道重了些。 温玉华撇开他手,推着他,“你快走吧。” 林合川无奈,笑着点头,“好好好,我走我走。” 他坐上迈巴赫,降下车窗,眸子闪亮。 “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温玉华没动,站在人行道上,哼一声。 “你这借口太拙劣了。” 说完,她俯身,唇轻轻在男人额头点了一下。 只触碰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温暖。 林合川愣住。 再反应过来时,温玉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呆呆看着那道背影进了小区,忽地一笑,踩下油门。 原本温玉华的心门紧紧闭合,任他敲打,总是紧闭着。 后来,那扇门开了一条小缝,是试探他的态度。 现在,那扇门敞开一半,是意味着开始接受他。 尽管另一半门是关上的,可他已经很满足了。 林合川相信水滴石穿的奇迹,温玉华的心总不能比石头还硬。 …… 第二天温玉华起床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昨夜姜榴与齐星晚回家之后,三人聚在一起聊天到半夜。 聊得倒是没什么,只是姜榴一直痛骂林合川渣男,让她有些心虚。 “阿榴,起床了。” 温玉华打个哈欠,敲敲她房门。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很羡慕齐星晚吗,没工作没负担,最重要的是不用早起。 姜榴还没睡醒,搓着眼皮,嘴里含糊不清,“几点了?” “八点!” “那我再睡会儿,睡到八点半再说……” 她公司离金悦府路程十分钟,确实有睡到八点半的资本。 只是公言离金悦府有点远,再晚点起床就要迟到了。 温玉华认命的洗漱完。 这时,门被敲响。 若有若无的声音。 她打开门,见是林合川。 男人晃了晃袋子,压低声音,“给她俩带的早餐。” 彼时温玉华已经清醒,她接过早餐袋,“谢谢。” 她要关门,被林合川握住手。 她挣脱,也挣不开。 忽然,姜榴房内传来闹铃声响。 温玉华顿时呆住,急忙甩开他手,将人推出去,砰一下关上房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紧张兮兮地盯着姜榴房间。 没动静。 原来是虚惊一场…… 温玉华松口气,将早餐放到桌子上,这才又赶紧打开门。 林合川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握住手将人拉出来,下了楼。 “去哪儿?” 温玉华迷迷糊糊被拽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宣记。”林合川关上车门,“前两天你说想吃新鲜的菠萝包,现在去吃。” 温玉华没想到他能把前两天她说过的一句不经意的话记在心里。 林合川带她吃了菠萝包,又送她回了律所,这才回公司。 只是还没到公司,秘书办的电话就打到他手机上。 “林总,您快看看新闻!北城项目的标书价格被人泄露了!” 对方语气匆匆,“事发突然,没有紧急预案,林董又临时出差,您看该怎么办?” 他没说话,点开热搜词条,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 不仅是标书价格,其他详细资料也全部都被放到了网上。 “通知法务部十分钟后开会。” 他抿紧唇,不言不语。 看来萧明朗蠢蠢欲动了。 ------------------------------------- 另一边,周霖远与安林刚刚通完电话。 “滨海那边怎么样?” 秘书喜笑颜开,“周总英明,林氏标书被公开,滨海地产立刻发通知推迟招标截止日期,时间向后延了一周。” 周霖远捏着手机,“林氏呢?” “林氏大乱,刚刚召开新闻发布会,林合川亲自出席,表明会严查到底。” 秘书有些犹豫,“这一查,萧明朗就会暴露,万一他供出周氏……” “他不敢,他——” 话未说完,只见周安良一脚踢开大门,怒气冲冲。 秘书审时度势,借口有事慌忙离开。 临走时还关上了大门。 “父亲,有事?” 周霖远抬眸轻睨他一眼。 周安良沉着脸,太阳穴青筋一道道虬起,他声音粗粝,是警告和威胁。 “你让律师告我重婚谋杀?我怎么重婚,我谋杀了谁?” “怎么重婚,又谋杀了谁,您心里最清楚。” 男人掏出镜布,仔细擦着镜片。 周安良怒不可遏,“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怪不得,怪不得教出一个精神病来,你与你母亲一样,不堪大用!” 他骂,气急了随手拽了桌上的墨水瓶摔到地上。 黑乎乎的墨汁飞溅到他手中的镜片上,周霖远动作顿一下。 仍是不急不慢,声音清隽。 “是您先逼疯了我母亲,我母亲才逼疯了我。” 他道:“这二十多年,你让我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外人知道她是周夫人,光鲜亮丽,可在家呢?婆婆刁难她你管过吗?她生病你管过吗?我和姐姐被人欺负你又管过吗?” “你没管过!因为那时候你不知在哪个温柔乡徘徊。” 他语气变得急促,手中的镜片越擦越黑,连带着镜布也被染成乌色。 “哼!混账!” 周安良冷笑一声,猛地出手扇他耳光。周霖远手中的镜片飞出去,结结实实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霎时,他左脸高肿。 “我告诉你,她占着周夫人的位置三十年我已经给足她面子。豪门里的龌龊事多了,她能稳坐周夫人宝座,是我给她的恩惠,包括你和你姐姐,是我养着你们。我养你是让你乖乖听我话,不是让你和我作对!” 周霖远紧抿着唇,镜布上墨水糊在他手心,掌心纹路斑驳,墨汁顺着路径流淌。 “我听说你最近追个女孩追得很紧。”周安良勾起笑意,笑容中是不轨的意味,“叫什么来着?温玉华?对不对?” 周霖远面色一变,看向他的目光愈加凌冽。 窗外,云层翻滚,紫光雷电酝酿其中。 “您要做什么?” ------------ 第207章洗钱? “做什么?法治社会我能做得了什么?” 周安良儒雅,文质彬彬,笑起来有一份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文雅感。 若不是那半头白发,旁人是看不出他真实年龄。 他曲指,敲着书桌,震颤感顺着大理石桌面传到周霖远胸前。 房间内没开灯,一片昏暗。 周霖远的表情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明。 “你长得最像我,性格却不像。” 周安良眯着眼,评价他,“我在你这个年纪,从不敢和父亲叫板。” 这是威胁,是恐吓,是不听话就会被换掉的噩梦。 童年阴影再次袭来,男人面色苍白,眸子却冷到极致,仿佛蕴藏无尽锋利的冰刃,恨意快要刺破瞳孔。 父子间,相似的容颜、相似的目光、相似的杀意。 时光停滞几秒。 窗外云层慢慢变厚、发黑,成了乌云。 青紫色雷电藏不住能量。 轰隆一声,释放了。 电光爆炸的一瞬间,照得满室发亮。 周霖远的影子被投射在白色大理石地砖上,轮廓狰狞,像困兽。 他倏地一笑,神情变得谦卑,“我这个年纪,也不敢与父亲叫板。” 他突如其来的低头让周安良一愣,接着脸色也变柔和。 “霖远,你是我重视的长子,周家的未来,在你身上。” 他拍拍他肩。 父子两人,情真意切。 这情意却是演戏演出来的。 周安良走了。 秘书迟疑几秒,敲门进去。 周霖远脸上的风光霁月尽数消失,他手心依旧握着镜布,黑色墨水蔓延到他手腕,不像墨,像血。 “说。” “澳门赌场传来消息,那两位,上钩了。” 秘书大气不敢喘,埋着头,愈加恭敬。 听闻这个消息,男人脸色才稍稍缓和。 阴翳的眉眼下,衬得一双黑眸发亮、他将手中镜布扔到垃圾桶,轻飘飘道:“叫保洁,打扫卫生。” ------------------------------------- 林氏标书泄露一事冲上热搜。 林合川叫停项目,亲自召开新闻发布会,明确表示会追查到底。 他办事雷厉风行,收获不少好评。 只是问题在于林氏标书泄露,北城项目争,还是不争。 原本六位董事,如今只剩四位。 萧明朗投票不争,林合川投票争,林启铭跟票。 余下一位董事弃权。 萧明朗双手插兜,满面讥讽,大摇大摆离开董事会。 事情来得突然,林合川忙完一切后已是下午。 他回办公室加班,处理文件。 整个总裁办忙得不可开交,一丝都不敢懈怠。 只是林合川脸上藏着火气,小秘书害怕。 “万助,您行行好帮我把文件递进去,改天我请您吃饭。” 打扮靓丽的小秘书求他。 万和在工作上严肃认真,私下却十分好说话。 小秘书语气夸张,“林总脸色黑得像炸弹,万一我说错话,炸伤我,我可刚过实习期,还想留着小命为林氏添砖加瓦呢。” 万和被这话逗笑,吓唬她,“你不知道私下讨论林总会被扣钱吗?” 小秘书惊讶,捂着嘴不敢再说了。 万和接过文件,“算了,我当做好人好事了。” “那饭不用请了?” 小秘书眼睛一亮。 “怎么不用。” 万和起身,“我做好事,你付报酬。”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起,备注“祖宗”。 小秘书八卦,问:“是女朋友?” 万和拿起手机匆匆离开,“我女朋友不是祖宗,林总女朋友才是祖宗。” …… 温玉华进门的时候,林合川正心烦。 标书泄露事小,关键在于为什么正好是在这个时间点泄露。 周霖远不可能对京鹏的动向没有察觉,可他依旧让萧明朗泄露了林氏投标价格。 为什么? 阴天。 雾蒙蒙。 电闪雷鸣。 他立在落地窗前远望。 惊起的青蓝色雷电将他面庞照亮,是忧郁阴鸷。 反射的玻璃上,他看到温玉华身影闪进门内。 “外面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他转身,忙走几步,看着水滴从她发尾滴下,不久就泅成水窝。 “来送晚餐。” 温玉华打量他,见他没事这才安心。 上午她就看到了林氏标书泄露的热搜,给林合川打电话时,他正在开新闻发布会。 万和告诉她待会儿林合川还要开董事会,手机会一直保存在他那儿。温玉华便没再打过去,只是一整天都惴惴不安,下班后就直接来了这里。 林合川严肃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他抬脚关上门,拥住她。 “关心我?” “你肺炎还没好,医生说了要好好养着。” 温玉华任由男人贴着自己,顿了顿,而后闷闷应了声,“嗯,怕你死了。” 她偏头,耳边微红,脸颊也泛起红晕。 林合川闷笑,笑声清脆悦耳。 一下下撞在她心尖,扑通扑通地响。 男人捧着她脸,亲了一口,又捏捏她腮。 温玉华蹙眉,拍掉他手,“干嘛!” “亲老婆。” 林合川腻着她,心情都没由来的好了几分。 “卧室有浴室,用不用洗个热水澡?” “不用,待会儿我直接回家。” 她将保温桶放在书桌上,面前是摊开的大摞文件。 “回家啊……” 林合川眸光黯淡些。 “但是我可以陪你吃顿饭再回去。” 听到这话,他黯淡的眸子又重新亮了起来。 “你不怕姜榴说你了?” 他揶揄。 温玉华有些窘迫,“我骗她说和同事一起吃饭。” 他顿一下,半晌忽地大笑,搂着她的双臂收紧,狠狠亲她一口。 温玉华又羞又恼,挣脱他怀抱,“吃不吃?” “吃,当然吃。” 林合川这顿饭吃得极满足。 粗茶淡饭,味道却比宣记的大厨做出的菜还要香。 万和进来时,差点惊得说不出来话。 林氏女员工心中的皎皎月光竟然在洗碗。 这要是让秘书办那些女秘书看到,又得哀嚎。 “什么事?” 男人睨一眼他,用毛巾擦了擦手。 万和回过神,道:“您前几天让注意的项目有动静了。” 林合川收拾好餐具,递给温玉华。 “安省的项目当年预估为一亿,可周氏签协议时,签订的是十亿。我找人在项目园门口蹲守,这项目表面大张旗鼓,热火朝天,可实际这些水泥材料白天一袋袋往里拉,晚上一车车向外拉,据说有工人抱怨已经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了……” 他语气停顿一下,斟酌道:“林总,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林合川没表态。 房间内十分寂静。 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停止,更显清冷。 任温玉华学的不是经济法相关也听出了端倪。 预估一亿,签的合同却是十亿。 表面干得热火朝天,实际连工资都发不出。 若这十亿真的投到了项目上,又怎么至于连工资都发不出? 她目光不自觉看向男人,“合川。” 温玉华嘴唇颤抖,目光交合,黑深的眸中映出她几分的难以置信。 “这项目,是在洗钱?” ------------ 第208章行差踏错 林合川最终也没给她答案,只是他晦暗的目光中又镀了一层寒霜。 六月二十三,招标会正式开始。 林合川与周霖远在会场门口相遇。 一个穿黑西装,目光阴沉。 一个穿白西装,温文尔雅。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波涛汹涌。 周霖远面露笑意,主动破冰。 “合川,林氏标书泄露闹得沸沸扬扬,查清楚了吗?” 听闻此,大小公司参会人员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林氏家大业大,公司职位规范、人事管控十分严格。 可尽管如此,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实在令人好奇。 林合川睨他,神情喜怒不辨“多谢周总关心,周总放心,将来不论查出是内鬼还是外奸,都会给周总一个交代。” 众人听闻摸不到头脑,又听周霖远笑一声,“合川真是说笑,若是真查清了事件,你心里清楚罢,告诉我干吗?” 林合川泛起笑意,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周总,为什么告诉你,你不清楚吗?” “不清楚。” 两人视线又交锋,气氛无声胶着起来,安静地诡异。 周围众人大气不敢喘,连忙逃进会场。 看来两人,有过节。 滨海赵主管听闻林氏、周氏两位总裁大驾光临,忙不迭出来迎接。 打破僵局。 “林总,周总,两位快请进,快请进。” 他拿出手帕擦擦头上汗珠,目光不自觉瞟周霖远。 后者面色一派清风气朗,视线并不看他。 赵主管低头,请两人进门。 周霖远先迈步,踏上台阶。 林合川未动,站在原地,目光贴在他身上。 感受到他视线,周霖远顿住,回头,“林总,进会场吧。” 他逆着光,一半脸隐在黑暗中,黑瞳如泥沼,稍不注意就会陷进去。 林合川静静乜他,目光平静无波,又像是惋惜。 许久,才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时拍拍他肩。 “霖远,行差踏错。” 这次,他称他名字。 仿佛两人又恢复亲密无间。 这次轮到周霖远伫立门前。 他一双眸如虎狼鹰隼,紧紧盯着男人挺直的后背。 气氛压抑,阴森森。 赵主管擦汗的巾帕湿透了。 待林合川身影远去,他这才有机会凑上去。 “周总,事情有变。” “怎么?” 周霖远脸色未缓和,吓了赵主管一跳,他缩着脖子,“临截止前,郑家小少爷郑乐亲自送来标书,以个人名义投标,投标资金六个亿。” 听着,他一张脸更加阴沉,乌云拂面。 “为什么不说?!” 周霖远攥着拳,目光骤然落到他身上,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开气。 赵主管咽咽口水,战战兢兢,“临截止前送来,通知您也晚了,况且当时我被封在公司,实在出不去……” 他声音愈加小,最后没了底气。 这段时间的努力全白费了。 周霖远没说话,久久立在门前,喘息声粗重,没一下都带着怒火。 赵主管不敢再多说话。 直到门内有人催促,他才胆怯提醒道:“周总,进去吧,要关门了。” 周霖远桃花眸微眯,倏地发笑。 “林合川啊林合川,用林氏骗我,用京鹏诈我,我防了一个两个,没防住第三个,果真是帝都出了名的少年天才。” 他喃喃,目光阴翳。 “走!看看这位少年天才是怎么大放光彩的!” 他大踏步,走进会场。 …… 午饭时,温玉华接到老太太电话。 她诉苦。 说是林启铭出差不回家,萧珍珠报了欧洲的旅游团,要在北欧各国玩一个月。 偌大的老宅冷冷清清,连听只鸟叫都觉得稀奇了。 温玉华安慰几句,应承下班回去看她,老太太这才罢休。 挂电话,她吃了口面。 脑海中却忽然闪出一道惊雷,劈开她混沌的思维。 不对! 她忽然记起一件事。 前年过年,萧珍珠的牌友报了个旅游团。 她与牌友通话时,傲娇道:“旅游团一大伙人,闹哄哄,像是逛街。我要是旅游,一定自己玩,不报团,不拼人,那样玩得才畅快。” 牌友讪讪,找借口挂了电话。 温玉华那时就在一旁斟茶,听萧珍珠讽刺她,“去欧洲竟然还报旅游团,一副穷酸相,果真是插上凤凰翅膀也变不成凤凰。” 萧珍珠自诩贵妇典范,出门旅游都会带两个保姆服侍,可如今竟然说报了旅游团,实在可疑。 “今天几号?” 温玉华猛地放下筷子,急促问道。 林悠悠看了眼手机,“六月二十三。” 坏了! 六月二十三是北城项目的招标会,萧珍珠怎么偏偏选择今天去旅游? 她心里不安,连饭都吃不下去。 左右踱步。 林合川的电话如今是一定打不通的。 思来想去,她拨通万和号码。 手机响了两下,万和便接通电话。 “太太。” “林合川呢?!他人在哪儿?还安全吗?” 一连几个问题,炸的万和晕头转向。 “林总在招标会这,很安全,您放心。” 他抬头,正见会议散场。 男人神采飞扬,迈出门。 他道:“太太,林总出来了,您与他通话吧。” 温玉华咬着唇,听到男人声音。 “怎么了?” “合川,奶奶打来电话,说萧阿姨去报团去欧洲旅游,可她最不喜团体旅游,我怀疑当中有诈,你……” 话音未落,对方嘟嘟两声挂了电话。 林合川拿开手机,递给万和,“怎么回事,关机了?” 他蹙眉,又道:“用我号码,给我母亲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万和应声,拨打号码。 这时,周霖远走过来,面上覆着笑意,恭维他:“林总厉害,一出手便力压众人夺了项目。” 林合川也笑,笑意不达眼底。 “要多谢周总,为我留了喘息余地。” 两人话中带着机锋。 周霖远面色顿时一变,眸光看向远处,“林氏一张牌,京鹏一张牌,真是防不胜防。罢了,是我不如合川厉害。” 他视线又聚焦到林合川脸上。 这次的笑意,直达眼底,桃花眸里水波汪汪,“林总,后会有期。” 他拍拍他肩,上了车。 林合川板着脸,表情僵硬。 周霖远这话不对劲。 “打通了吗?” 他问万和。 “没有,连打三个,前两个还是无人接听,第三个成了对方关机了。” 林合川伫立在原地,烈日灼人,衬得他一双眼睛高深莫测。 忽然,有警车闯入会场。 众人惊愕,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了,慌忙避难。 滨海赵主管在送客,看到警车迎上去。 “二位警官,这是怎么了?” 穿制服的瘦高男人目光如炬,绕到林合川面前。 “林总,您公司的萧总举报您涉嫌金融诈骗,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 第209章喜欢你像野草 温玉华心不安宁,在胸腔里乱跳。 极速地升到嗓子眼,又极速坠回胸腔,来来回回,搅得她整个人混沌不堪。 她握着手机。 手心都渗出冷汗。 时间慢慢过去了,临到下班对方都没再打来电话。 上午,林合川答应她接她下班。 可如今,律所外并没他的影子。 温玉华等不下去,拨通林合川电话。 没人接。 她又打万和的号码,还是没人接。 若是林合川参加会议,万和一定拿着他手机,会接听。 可现在…… 她拦下出租车,去了林氏。 夕阳黄昏,天边出现火烧云。 血红的影子倒映在林氏大厦的反光玻璃上,莫名为这座建筑增添几分哀愁。 温玉华进门,前台认出她,带着人去了秘书办。 如今的秘书办乱成了一团。 她蹙眉,抓着个小秘书问,“你们万助理呢?” 小秘书新来的,不认识温玉华,没敢开口。 有老员工认出林太太,忙道:“万助理与林总一块被警察传唤,董事会萧总举报林总涉嫌金融诈骗,林董在外地听闻这件事,正往回赶呢。” 温玉华心中不安落实,反而让她多了几分镇定。 她眸子清明,匆匆离开。 纷飞的黑白色裙摆如浪花,簇拥着她前行。 赶到周氏时,天边火烧云只剩下残骸,大片大片孤寂的黑吞噬了光亮。 朦胧的蓝紫色天光笼罩着温玉华的轮廓。 周氏保安拦下她。 温玉华直接拨通周霖远电话,他略有些惊讶,“玉华,有事?” 温玉华看着玻璃门,道:“我在周氏楼下,想见你。” 对方停顿几秒,“稍等。” 便挂了电话。 不消一会儿,周霖远秘书匆匆下楼。 “温小姐。”他客气,摆出请的姿势,“周氏保安不认识您,得罪了。” “没事。” 温玉华随他进门,上电梯,“请问林氏萧总在吗?” 她问秘书。 秘书只笑,“林氏的事情,我不清楚。” 听闻此话,她缄默,不再说话。 电梯叮一声,到了顶层。 周氏总裁室与董事长办公室在同一层,出门左拐是总裁办。 秘书引着她,敲门。 “温小姐来了。” 温玉华在门缝里瞧见他拿着文件,旁边是萧明朗。 果真在这。 萧明朗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默默打量。 她敛眉,听见周霖远让萧明朗先出去,又听见秘书与萧明朗脚步离开,这才进去。 典雅的红木双开门被关上,萧明朗才收回目光。 他脚步一顿,问旁边的秘书。 “她是合川前妻?姓温?” “是。” 萧明朗眉头一挑,张扬的眉目霎时收缩,爬上一层阴冷。 ------------------------------------- 周霖远的办公室是规规矩矩的厅局风。 红木桌、紫檀书架,大簇大簇碧绿的招财树,各种名人列传、天文地理巨著放置在书架上,用金线封边。 温玉华默默打量着,视线最后才定格到男人身上。 周霖远的脸上似乎一直挂着笑。 就如现在,他温和的笑意,让人春风拂面一般。 可温玉华莫名觉得心头一阵寒意。 “喝水吗?” 周霖远桃花眸微眯,“有白水、果汁和咖啡,我让秘书端来。” “我不喝。” 她摇头,目光直视他,直奔正题。 “林合川被萧明朗举报涉嫌金融诈骗,是你的主意吗?” 男人握着听筒的手一顿,指尖停留在按键上。 他没回答,拨通秘书专线,要了两杯白水。 “果汁会长胖,傍晚喝咖啡睡不着,喝白水吧。” 温玉华没回答,目光审视着他,似要将他内心看透。 “玉华,你今天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男人不紧不慢。 夜色浓,他看她的目光更浓,浓郁得让人闻到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檀香。 “尽管你是为了林合川,可我依旧欢喜雀跃。” 温玉华目光清明,见他笑容消失,露出原本面目。 “至少你能想到我,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温玉华迟疑,道:“是,你曾经是我认为的好朋友。” “只曾经吗?” 男人站起身,步伐轻缓,靠近她。 檀香味更加熏人,迷得她头昏脑涨。 “只能是朋友吗?” 他又问:“你知道我喜欢你。” 温玉华伫立在原地,看着他,质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张皮囊下的另外一个人?” 男人抿唇,“我承认,我曾经喜欢的是你的皮囊,可现在我喜欢你。” “你执着坚贞、勇敢纯粹。像路边野草,生命力蓬勃,看到你我才觉得我是在活着,感受到我的心跳。” 话音落,秘书敲门,端进来两杯水。 温玉华不言语,盯着他,似在忖度这话的真实性。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林合川。” “放过?” 周霖远听不明白一般,拿起杯白水递给她,“我无所谓害他,又谈什么放过?萧明朗告他,没人证没物证,待警察查清他就能被放出来。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没动作,目光灼灼盯着他。 利箭、锋刃、刮骨刀,穿过他双眸,直达内心。 她想明白了。 “你的目的根本不是陷害林合川,你只是想让他身败名裂、拖延时间。” 北城项目重大,有政府背景。 林合川有了疑似涉嫌诈骗的罪名,纵使他中标,政府也会存疑。 这时若有人再推波助澜,将周霖远推到政府面前,斟酌之下,谁是更好的选择,一览无余。 “玉华聪明。” 他轻笑,清越舒和。 檀香味更浓重了。 周霖远伸手抚她发尾,空气是浮动的茉莉花香。 温玉华浑身一颤,抬眸,他目光里是眷恋,“玉华。” 他手掌温度高,抚她发尾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可她内心却冰冷寒凉,“周霖远,你这么算计幼年玩伴,还有良心吗?” “良心?” 周霖远不怒,默默动唇念着,反复咀嚼。 “可能有吧。” 两人对视,时间一点一滴流走。 温玉华放下杯子,转身离去。 “行差踏错,霖远,你回头我们还是好朋友。” 她叮咛。 周霖远看着那杯水打了个旋儿,又慢慢平静下来。 行差踏错…… 事已至此,即使是错路他也只能向前了。 ------------ 第210章卧底 入夜。 路灯也灭了。 一辆碳黑色迈巴赫穿梭在路上。 猛然,尾灯亮起,停在巷子口。 花街经理早早等着,见车子停下,他打开车门。 “周总,人到了,在一号包厢。” 周霖远点头,上楼。 花街包厢分档次,一到六号是贵宾专属。 权贵包厢,机密性极高,墙体是国外运来的特殊材质。 隔音,防弹。 他上三楼。 六号到二号包厢,声色犬马。 侍者开门时依稀可听里面喧哗。 唯有一号包厢,安静得不像样。 他开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一惊。 腿软,跪倒在地。 “周总。” 周霖远睨她一眼,脱下外套扔到沙发。 未等他坐下,女人便乖巧地倒杯洋酒奉上。 周霖远接过杯子,坐下。 黑色真皮沙发陷下一块。 女人依旧跪着,不敢抬头。 周霖远喝一口酒,靠着沙发背,表情隐匿在黑暗中。 “倩倩,怎么不敢看我?” 郭倩倩犹豫,慢慢抬头,目光里是警惕和不安。 “孩子怎么样?我父亲很喜欢他。” 周霖远晃着酒杯。 琥铂色液体也摇晃,偶尔看着像是要漫出杯沿,却又倏地退回去。 “承蒙您照料,孩子一切都好。” 她语气恭敬又惧怕。 男人停下动作,乜着她,“不用这么怕我,我不会用孩子威胁你。” “就当是我仅剩的最后一点良心。” 他童年痛苦,深有体会。 郭倩倩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她默默舒一口气。 “周总,您找我是要我做什么?” 周霖远并不直说,而是问:“周安良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 “周董身体硬朗,注意养生,常常带着女儿晨练。” 郭倩倩战战兢兢,如实回答。 她是在三年前遇见周霖远。 当时她还是藉藉无名的十八线女演员,他找上门开出天价片酬,让她演戏。 她心动了,签下合同被送到花街调教了三个月,才知道是这种戏。 她原本是有机会离开的,可她太贪。 贪财、贪势、贪面前这个男人的垂怜…… 可三年了,她渐渐明白自己的地位,如今对她来说,只有孩子最重要。 “呵!我母亲四十五岁就离世,他倒是健康,比我母亲多活十年。” 周霖远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他语气阴狠,带着讽刺。 一张脸是与平日不同的气势,卸掉了温润如玉的面具,是最纯粹的他。 郭倩倩不敢说话,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她发怵。 周霖远敲桌子,门外有黑衣保镖进来,目不斜视将东西放到桌上。 郭倩倩看着他,听他道:“周安良在翡翠公馆住了这么长时间,你知道他重要文件都放在哪儿吗?” “在书房暗格,密码是他生日。” 她诚实回答。 “这东西,趁机放到他暗格里,别被发现了。” 周霖远点点桌子。 女人犹豫,鼓起勇气问他,“这东西,会让他有生命危险吗?” “怎么,有感情,不舍得他了?” 她忙摇头,面如土色,“不不不,我只担心对孩子有威胁。” 周霖远倏地笑了,笑容清隽,又恢复平日表情。 “放心吧倩倩,你听我话,我保你和孩子平安。不听话,你知道后果。” 听了这话,郭倩倩再不敢犹豫,主动拿了桌上的文件袋。 “是。” 她应下。 这时,保镖敲门,只敞开一条小缝汇报:“周总,赵经理来了,在七号包厢,您去见他吗?” 周霖远理理袖子,目光阴冷。 “见。” ------------------------------------- 两天后,北城项目中标结果公示。 不出所料,周霖远拿下北城项目,滨海地产并入周氏。 次日,林合川被释放。 他出警局时,温玉华在外面等着,郑乐的车子停泊在不远处。 女人急切,看到林合川的身影便忙不迭闯过去。 飞扑在他怀里。 林合川摸着她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你进去他们怎么审问的?有没有亏待你?” 温玉华捏着他胳膊仔细打量,生怕哪里有问题。 “没事,你放心,我没事。” 林合川搂住她,“林家虽从商,可到底是有些背景的,他们不敢动我。” 温玉华听了这话稍稍心安。 郑乐将车开了过来,三人上了车。 这次是林合川与万和一起被传唤羁押,两人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郑乐有些颓丧,“北城项目成周氏的掌中物了,连滨海地产都被并入周氏集团。” 林合川并不恼怒,暗自沉思。 温玉华担心他想不通,默默握住他手,“人没事最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周霖远心思阴狠,不论我中没中标,他都会诬告我抢过项目,这倒是无碍。” 男人停顿一分,又道:“我在想,我母亲在这其中是什么角色,她是否知道周霖远的计划。” 温玉华面色僵硬起来。 萧珍珠在林合川被抓走时逃走,太过巧合。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如同消失一般,彻底断了联系。 她想安慰,蠕蠕嘴却不知怎么说。 倒是林合川看出她心事,“你放心,我与她母子情缘已经没了。我在意的是她是否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可从她那里下手。可她如今已经断联,就没用了。” 温玉华注意他表情,表情无碍,语气轻飘飘。 看来是被伤透了心。 她握住他的手更紧。 “那现在去哪儿?去林氏还是金悦府或是老宅?” 郑乐在红灯前停下,回头问他。 林合川垂眸,而后道:“不去林氏也不回老宅,去仁爱。” “仁爱?” 郑乐不明白,但还是拐了弯。 “我气急攻心,旧病复发,被拉去仁爱急救。” 他道,搂着温玉华不松手。 两人你侬我侬,正被郑乐看到。 他噫一声,“万助理,有人撒狗粮,你吃吗?” 万和目不斜视,表忠心。 “吃,林总撒的狗粮好吃。” 温玉华面色羞赧,推开他。 林合川怀中一空,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他声音冷淡,“这次投标不成功,你那计划书没通过,重写一份切合实际的。” “要不然,别想从我这儿拿一分钱。” 半晌,郑乐哀嚎。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 第211章青葡萄 林氏输了周氏。 林合川气急攻心,旧病复发,出了警局就被拉到仁爱急救。 而周霖远能力出众、超群,成了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 得到这消息时,林合川正在仁爱。 温玉华借故请了陪护假期待在他身边照顾。 她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念新闻。 “这上面说你心性软弱,不堪大用,说林氏穷途末路,下一代或许要易主了。” 温玉华逗他,“你承认吗?” 林合川捏起一个葡萄塞到她嘴里,“我连老婆都没追到手,确实不堪大用。” 温玉华瞥他,腮帮一鼓一鼓吃着葡萄。 “别油嘴滑舌。” 她端着手机,林合川剥葡萄给她吃,“这八卦稿虽然离谱,但是文笔真的不错,只是褒贬倾向过于明显,一半骂你,一半夸周霖远,说你长相尚可但能力不行,说他清风玉树,威仪堂堂且能力超群出众,是帝都新一代年轻人当中的楷模。” 她张嘴,咬一口葡萄。 酸的! “嘶——” 酸得她眉眼五官都不自觉皱起来。 温玉华秀眉微竖,“这葡萄怎么这么酸?” 男人摆摆手,一副无辜模样,眼角却微微弯起,他道:“我不知道,可能就捏着酸葡萄了吧。” “紫葡萄是甜的,青葡萄是酸的,你总不能是色盲认不清吧!” 紫色青色葡萄摆在果篮里,颜色泾渭分明。 要说是手误,她真不信。 林合川面色苍白,轻咳几声,“阿玉,你知道的,我病重,精神恍惚。” “扮可怜对我没用。” 温玉华心知肚明。 林合川见这招数没用,又说:“我不是扮可怜,本来没病的,可你在我耳边总夸周霖远,没病我也被气出病了。你不信就摸我额头,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温玉华表情松动,要抬手。 只是没等摸到他额头,女人手一偏,攥成拳打在他胸前。 “这招对我也没用。” 温玉华逼他,“这青葡萄你全吃了,紫葡萄给我。” 话音落,门外传来喧哗声。 仁爱的高级特护病房只接待政商要员,每层两个房间,有保安巡视,未经允许邀请不能擅自进房间。 “我有要事找林总,你凭什么拦我!” 女人语气刁蛮,“真动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蓉瞪着他,“让开!” 保安为难,仍旧坚守岗位。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有规定……” “等一下。” 温玉华打开门,阻止两人。 赵蓉见是她,忙道:“我来找林合川林总,你让我进去。” 温玉华瞧瞧她,又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林合川。 男人掌心合十,冲她摇头。 “林总等着你呢,进来吧。” 温玉华打开门,转身时冲男人狡黠地眨了眨眼。 林合川一脸幽怨,却不敢多说。 得到允许,保安这才放行,赵蓉颐指气使走进病房,冲温玉华冷哼一声。 这敌意来得太突然,让人错愕。 温玉华目光瞟着男人,无视他求救的目光,端着洗好的紫葡萄道:“你们先聊,我去洗葡萄。” 女人走得利索。 林合川叹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开那玩笑了。 见温玉华离开,赵蓉忙不迭放下包坐到林合川床前。 “合……林总,你身体怎么样?”赵蓉的关心情真意切,“我听说你病重,特意来看你,你要是因为北城项目的事情伤心,不然我让我爸爸帮你。” 林合川咳嗽,默默拉开距离,他语气疏离,“谢谢赵小姐关心,我身体好多了。” “合川,你不用这么生疏,我们好歹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赵蓉坐得靠近他些,“你要是真的是因为北城项目的问题,我去求我父亲,让他给你另想办法,怎么样?” 林合川绷紧太阳穴,他不动声色移了移身体,“不用。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周总技高一筹,我认输。你和周总模样身份相配,好好珍惜他吧。” “你怨我和他相亲?” 赵蓉目光幽怨,捏起葡萄剥着,“我和他见面不是我本意,是我父亲逼我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去见他。” 她一颗一颗剥好葡萄,放在盘子里。 林合川看见她动作,只觉得牙根酸软。 “之前我妈妈听萧阿姨说你离婚了,我窃喜还能与你再续前缘。可你现在天天与温玉华腻在一起,你说,是不是她巴着你不放?” “赵小姐,慎言!” 林合川扬起声调,他面色喜怒不辨,阴沉着,“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你说这些话,我太太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赵蓉脸色难看了。 她咬着唇,“萧阿姨说……” “我母亲不满意我太太才说那些话。”林合川并不给萧珍珠面子,声音冷厉,“你和周总很般配,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赵蓉长相不差,性格也傲娇,从来都是她占上风。 如今被林合川落了面子,心里酸酸涩涩,拿着手提包飞奔离开了。 她拉开门正遇到温玉华。 赵蓉眼圈通红,捂着脸,没理会她,走了。 温玉华看着她身影觉得稀奇,少见地没冲她有敌意。 她进病房,见林合川阴着脸,旁边是剥好的青葡萄。 “赵小姐蛮体贴,将葡萄都剥好了。” 男人心里一惊,面色装作虚弱模样,“阿玉,我好像真的发烧了。” 温玉华笑眯眯,“发烧了,正好补充水分。” 她端着青葡萄,“不能浪费了赵小姐一片好心。” 林合川没办法,用牙签挑个葡萄塞进嘴里。 “怎么样?” 温玉华问他。 林合川咀嚼几下,满目难以置信,“甜,是甜的!” “甜?青葡萄是酸的。” 温玉华疑惑,捏起牙签戳个葡萄塞进嘴里。 “嘶……” 只舌头沾了葡萄汁,就酸得她五官皱起。 她看林合川,男人眯着眼笑她,五官也被酸得不像样。 “你耍心机!” 女人倒吸冷气,忙喝水。 男人笑着,出了眼泪,不知是被酸得还是笑的。 “你还笑!” 温玉华气恼,捏着他嘴将酸葡萄一股脑地倒进去。 林合川没挣脱开,道歉也没用了。 温玉华又剥了两个葡萄塞到他嘴里才解气,“让你骗我。” 林合川这次真被酸出泪。 他心下一动,抱紧女人,强吻他。 男人的气息势不可当。 圆润的、酸溜溜的葡萄顺着牙缝挤进女人口腔。 厮磨、交缠。 酸涩的葡萄也有了甜味。 “阿玉。” 他起身,目光朦胧而缠绵。 两人头靠着头,手拉着手。 喘息、暧昧。 屋内气氛变得灼热。 窗外阳光正好,笼罩着两人,蒙上一层迷离的光辉。 温玉华垂着眼,脸颊发烫。 耳边是男人的呼吸声,轻缓深浅。 这时,门外响起姜榴声音。 “我说了不想来,你偏让我来干嘛?” “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不好。你以后总得见川哥的。” 郑乐应声。 刹那,屋内暧昧气息一扫而光。 温玉华绷紧身体,面色慌张,攥着男人肩膀的手也浸出冷汗。 “怎么办?是阿榴!” ------------ 第212章露馅 姜榴虽然绷着脸,心里不舒服,但进门之后还是给郑乐面子扯了个笑容。 郑乐牵着她手,将果篮放下,“阿榴听说川哥你不舒服,特地来看望,这果篮还是她买的呢。” 林合川点点头,算是认了他的说法。 郑乐今天来是为了计划书的事情。 之前林合川毙了他的提案,是因为想法不切实际。 方案无法落地,和异想天开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毙了方案的同时,又给了他一个新思路。 郑乐这次学聪明了,先来问问这想法能不能落地,能成再做计划书。 姜榴在一旁无所事事,巡视着病房内的摆设。 她心中啧啧。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个病房都做成了大两室。 若不是林合川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和显目的四处可见的医院标徽,一眼看去以为是在旁人家做客呢。 林合川听着郑乐汇报,余光紧紧跟着姜榴。 “等一下。” 姜榴的手顿了一下。 她回头,见林合川一脸冷漠,“这个厕所坏了,你去另一个房间。” 姜榴哦一声,去了房间外。 与此同时,厕所内的温玉华松了口气。 要是真开了门,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来探病? 探病用得着躲着她么。 不对! 温玉华又想到一件事。 她的包还在床边,上面挂着姜榴出差带回来的琉璃串珠。 这……麻烦了。 她身体陡然绷紧,只期盼林合川能把她的包给藏起来。 姜榴回房间,目光狐疑盯着厕所门。 温玉华隔着玻璃与她对视。 惊悚万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她紧紧抓住门把手,放缓呼吸。 “怎么了?” 郑乐问她。 姜榴目光移走,指着门,“这厕所门的样式与金悦府厕所门的样式一样。” “厕所门款式类似,大概率会撞款。” 林合川解释道。 姜榴点点头,目光依依不舍。 林合川视线不自觉瞥向厕所,又收回。 半途正瞥见她白色挎包放在床边,他趁姜榴不注意,拽进被子里。 郑乐这次的方案,切实可行。 林合川只稍加提点,便让他回去写计划书。 等两人离开房间,林合川敲厕所门,温玉华才开门。 她拍拍胸脯,“我觉得阿榴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她犹豫。 门外,姜榴怒气冲冲走进电梯。 郑乐小跑追上去。 “怎么了?” “华宝在房间。” 姜榴噘着嘴,“就在厕所,我看到她的包了,包包上的挂件还是我出差回来带给她的礼物。” 郑乐惊诧,“你确定?” “嗯。” 她点点头,问郑乐,“你说她为什么吃回头草啊,林合川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又怒又怕。 怒的是温玉华与林合川和好,瞒着她;怕的是温玉华再受伤害。 “玉华姐直到分寸,要是她没感受到川哥的真心,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郑乐劝她,“你别太担心。” “道理我都懂。” 姜榴心口酸涩,眼眶也湿润,“可大道理这么多,有多少人能按照这些道理生活?” 她抹抹眼泪,任由郑乐抱着,“爱得越深,陷地越深。她当初的痛苦,我不想让她再经历一遍。” ------------------------------------- 周父的案子不日后开庭。 临开庭前,温玉华约周霖远见了一面。 两人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就再没见过面,如今再见,温玉华担心尴尬,约在了第一次谈事情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生意依旧很好。 她上二楼,周霖远已经在那儿等着。 见温玉华过去,他指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女人点头,站在外面等着。 “玉华。” 周霖远叫她,她进去。 “在外面干嘛?” “尊重客户隐私。”她半开玩笑的模样,将厚厚一沓文件案例抽出,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总结的证据资料,想让你核实一下。” 周霖远不看文件,专心看她。 温玉华今天扎了高马尾,用棕绿色抓夹盘在后脑。 乌发红唇,职业干练。 这形象愈发离他心中的轮廓远了,可却愈加迷人,愈加有魅力。 “周总,你看这。” 她轻叩桌面,周霖远回过神。 “除您之外,周董婚外子众多,最大的与您同岁,完全可以通过这点作为突破口。此外,谋杀只有购买记录作为证据的话,略显单薄。我的建议是谋杀与重婚分开上诉,找一位更专业的律师。” “不用。” 周霖远摇摇头,“我相信你。” 他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一双桃花眼真挚多情。 窗外阳光正盛,透过百叶窗,洒在他肩膀,蒙上一层光晕。 若不是知道他的伪装,温玉华定会被他蒙骗。 “时间太晚,不然边吃晚饭边聊?” 他看看表,提议道:“去滨海酒店怎么样?” 温玉华没拒绝,“好。” 她将资料装回包里,“我请你,之前欠了你这么多顿饭,这次我请。” 周霖远面色略略诧异,似是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合川最近怎么样?” 他旁敲侧击,试探她态度。 “不错。” 温玉华也坦诚,“除了他生病住院之外,一切都好。” 她又补充道:“你放心,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分得清。” 周霖远审视她,忽地笑起来,拎着她包走。 两人最后选了家中餐馆。 餐馆样式典雅,两人边聊案子边吃饭。 出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路灯璀璨,照着碳黑色迈巴赫。 “走,我送你。” 看他模样,周霖远心情不错。 温玉华坐上副驾。 车内氤氲的香气,是迈巴赫自带的香氛系统。 “这香味喜欢吗?” 周霖远忽然问她,“茉莉味,我特意定制的。” 温玉华抿唇,半晌后点头。 “香。” “同样是茉莉,可我觉得不如你发香。” 周霖远嗅嗅鼻子。 若是平常人说这话,定会显得猥琐万分。 可他清风玉树的潇洒倜傥,仪表堂堂,说这话并不显轻佻,反而多几分深情。 温玉华不知该回什么了。 车子发动。 温玉华看着窗外一排排灯影,忽地问他。 “霖远,能不能带我去花街逛逛?” ------------ 第213章花街 夜深。 迈巴赫尾灯倏地一闪,车停下。 周霖远看着她,怀疑、打量。 温玉华一脸坦荡。 去花街这话题太突然,让周霖远怀疑了。 “你怎么知道花街是我的产业?” 温玉华诧异了,“不是你把花街产业企划书夹到给我的文件里的吗?” 周霖远观察她,细致,不放过一分一毫的表情。 温玉华并不心虚,只惊讶地看他。 “怎么了?” “没事。” 周霖远调转车头,“是我粗心大意。” 他放歌,女歌手声音轻缓柔和,缓解了车厢内的尴尬氛围。 “怎么突然想去花街看?” “好奇啊。” 温玉华眨眼,“花街有女模男模吗?” “正经的,有。” 女人颇有些失望,“以前阿榴说带我去会所看男模跳脱衣舞,我没去。看来现在没机会了。” 这话逗笑了周霖远,“以前?合川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她摇头,“当时我胆子小,恪守节操没敢去。现在能去了,却没机会看了。” 温玉华语气遗憾。 “要是你有机会出国,我请你。”周霖远回忆往事,“我大学时的舍友是个斯拉夫壮汉,常年混迹于各种酒吧。一次他说学校后街开了家酒吧要请我们去玩,去到之后我们发现酒吧里全是男性,台上表演的也都是瘦瘦小小的脱衣舞男郎。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那斯拉夫室友跳起来大喊‘有人摸我屁股’,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gay吧,而我那斯拉夫室友又长了张娃娃脸,这才被人占了便宜。” 温玉华被逗得大笑,“那你呢?你被占便宜了吗?” “我听说欧洲男人最喜欢瘦瘦小小的亚洲男人。” 周霖远反驳,“你也说是瘦瘦小小,我一米八九的身高,没人会觊觎。” 谈笑间,两人间的尴尬气氛消失,不久便到了花街。 花街原本是帝都植物园所在地,后来植物园搬走,变成风情场所聚居地,其中最大的会所被冠以花街的名头。 倒也名副其实。 迈巴赫一停在门口,花街经理便出来迎接。 “周总。” 他脸上是讨好的笑容,目光瞥见后面的温玉华。 “这是我朋友,来逛一逛。” 周霖远点点头,迈步进了花街。 经理跟在身后,弯腰,恭敬请温玉华进门。 女人整理衣领,又摸摸头上发夹,跟在周霖远身后,进了门。 一入场,是个大圆台。 台上有女舞蹈演员表演古典舞,仙袂飘飘且雅致万分。 衣着打扮并无过度暴露的嫌疑。 见温玉华视线落在女舞蹈演员上,经理道:“这位是帝都音乐学院的学生,基本功十分扎实,这舞蹈是她的拿手曲目。” 这时,一曲终了。 台下众人欢呼喝彩,女演员鞠一躬,回了后台。 “上楼看看?” 周霖远低下头,在她耳边提议。 温玉华眸子扫视全场,大堂、雅间虽都是男性,但衣冠楚楚,端正清肃,连身旁伺候的女服务生都裹着长裤。 真的只是来看舞蹈表演? “好。” 她点头,跟周霖远上了楼。 二楼包厢全封闭,只听屋内喧哗却不见人影。 温玉华打量走廊墙上挂画。 一幅幅,一张张,都是古今中外大家手笔。 经理见她好奇,又道:“这些都是周总天南海北搜寻而来,皆是真迹。” 女人震惊。 目光带几分惊骇,看画作的眼神愈加恭敬。 若都是真迹,那只这一个走廊就值九位数,可能还不止。 “不怕被偷吗?” 她快步走上前,问他。 周霖远勾着唇,“花街的墙壁、大门都设置了报警器,不怕小偷来,只怕小偷不来。” 女人仔细听他说话,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被地毯边缘绊住,正扑倒在包厢门上。 周霖远脸色一变。 门被推开,房间内是公司聚餐,众人诧异地看着门外,面面相觑。 温玉华额头撞在合金门把手上,疼得溢出眼泪。 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门把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唱歌呢,你们干嘛。” 房间内有人不满。 周霖远扶着她,经理上来打圆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晚消费给您打九折怎么样……” 温玉华被扶到空包厢,随即有人递来冰袋。 她额头已经起了个大包,热乎乎的。 周霖远将冰袋递给她。 “对不起,霖远。” 温玉华有些内疚,“那包厢打折的钱,我补上。” 她眼眶红了一圈,看来是结结实实撞到门上了。 “没事,这点钱花街还是能负担得起的。”他又拿来一个冰袋,将她手里的冰袋换掉,“我看看。” 周霖远凑近,拇指摩挲着她伤处。 红肿的一个大包,热乎乎的。 “地毯多久没换了?” 他问经理。 经理战战兢兢,“半,半年。” “明天花街开始休息,换地毯,换好地毯再开张。” 他命令道,语气冷下来。 两人距离近,温玉华看到他下颌青涩的胡茬。 一根一根冒出头。 “霖远,不用大费周章。” 她说着,将冰袋按在伤处,隔开两人距离。 周霖远手指落空,略有失望。 “地毯早该换了。”他收回手,“今天是你绊倒,若明天有别人绊倒,后天再有其他人绊倒,他们都找我要医药费,我这花街还开不开?” 他笑,将话题遮过去。 温玉华反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不问你要医药费呢?” 周霖远维持着笑意,“你要问就多问些,到时候我把花街赔给你。” 温玉华一滞,忽地满面恼意,“你耍花招!” 她眉眼愠怒却生动。 周霖远不恼反笑。 “玉华,有时我真羡慕合川,能看到你生动活泼的样子。” 她一开始对他生疏,后来熟识了,接着他与林合川对立,她对他也防备得很。 多久,他多久没看到过女人这么活泼生动的样子。 这话让温玉华面色顿一下。 她脸上的怒气一消而散,蠕蠕唇,“霖远,如果……” “好了,天色太晚,我送你回去吧。” 周霖远截住她的话,一旁有女侍者拿来活络油。 “女孩都注重容貌外表,你磕了个大包不好看,这个活络油是我找老中医配的,很好用,你试试。” 周霖远将玻璃瓶递给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 温玉华嘴唇抖一下,最终还是将话咽进肚子里。 ------------ 第214章我代替他 周霖远送她回家。 刚坐上车,就听警笛声四起。 温玉华错愕,目光看向周霖远。 男人镇定如常,嘴角泛着微微笑意,问她:“去哪儿?” 温玉华报了金悦府名字。 迈巴赫驶出街道,女人回头看了一眼。 花街已经被警车包围。 她指着后面,“有警察。” “大概是检查消防或者扫黄。” 男人握着方向盘,“花街鱼龙混杂,我只能保证会所内是干净的。” 女人观察着他表情,又收回视线。 夏日多雨。 仅回家这一段路,天上就轰隆隆地响闷雷。 乌云狂风四起,卷起的砂砾打着窗户。 到金悦府时,雨水瞬时砸下。 风雨太大,伞也抵挡不了,温玉华暂时躲在车内避雨。 周霖远打开阅读灯。 昏黄光线笼罩着两人,如孤岛泊在汪洋。 温玉华将头上发夹塞到包里,又重新整理头发。 周霖远看着她,目光深邃,是连灯光都照不进的灰暗。 “玉华。” 他忽然叫她,“若是我像合川一样待你,你能接受我吗?” 温玉华动作停顿一瞬,呆愣看着他,“什么意思?” “如果合川出了事,我代替他,怎么样?” 周霖远又重复一遍。 他抬手捡起她唇角发丝,“你会接受我吗?” 女人感受到他指尖冰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恐贯穿全身。 像是毒蛇钻到她后背,引得她汗毛根根竖起。 “你要干什么?” 温玉华手一松,黑发倾泻而下。 周霖远把弄着她发尾,鼻尖是丝丝缕缕的茉莉花香。 车内气氛紧张起来。 两人无言,唯有雨滴拍打车窗发出噪音。 “开个玩笑。” 半晌,他脸上的幽深一扫而光,露出稀薄笑意,“若是在非洲、美国,我与他能真刀真枪拼搏决战;可如今是法治社会,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温玉华的精神并没因为这话感到松懈,反而更加紧绷。 车内空气稀薄起来。 温玉华忽地握紧他手。 周霖远微微诧异,抬眸看她。 女人眸中是害怕、担心、紧张。 “别做错事。” 她叮嘱,“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 雨势渐渐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 周霖远坐在车里,目送温玉华离开。 路边花坛,粉色木槿花遭受摧残,落了一地花瓣。 周霖远手指夹着烟,星火点点。 呼吸间,白色烟雾在灯下缥缈升腾。 男人开了车窗,有雨丝刮进来,打湿他衣袖。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周霖远打开听筒,“说。” 他抖抖烟灰。 “周总,有人举报花街聚众淫秽。” 秘书汇报,“是上面的人亲自来查的。” 周霖远没说话,盯着落在地上的花瓣出神。 秘书大气不敢喘,静静听着他声音。 一支烟抽完,男人才开口,道:“明日开始,花街停业装修,避风头。” 挂了电话。 他看向金悦府高楼,眼中闪过一瞬杀意。 ------------------------------------- 温玉华第二天又去仁爱。 刚推开门,她看见林合川在床边通电话。 男人穿着病服,身形轮廓略显消瘦。 温玉华默默关上门,不发出声音。 半晌,男人打完电话回头,这才发现她。 “怎么不出声?” 林合川走过去抱住她,深深吸一口气。 “怕打扰你。” “你额头怎么肿了?” 男人注意到她头上有处青紫,“昨天磕的?” “嗯,在花街。” 她从包里掏出发夹,递给林合川,“怎么样了?” “没结果。” 男人心疼地看着那处红肿,摇摇头,“本想趁着昨天杀他一马,可没想到花街干干净净,处处清白,连消防都合格得不得了。” 末了,他补充一句,“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准伤害自己。”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温玉华摸摸伤口,“昨天我进去看,除了表演的演员,不论男女侍者,都穿长袖长裤,半点肌肤不露。” 林合川从水晶发夹里抠出一微型摄像头,连到电脑仔细观看。 “花街内里雅俗共赏,阳春白雪有,下里巴人不缺。若是我,我也喜欢去那儿玩。” 温玉华从柜子上拿了个绿橘子剥开。 “你想看脱衣舞男模?” 林合川按下鼠标键,声音停顿下来。 温玉华面色一红,心虚地不敢看他,“我只是想把话题引过去而已。” 林合川阴着脸,呵呵一笑,将视频片段截取发给了郑乐。 “那姜榴看过脱衣舞男模表演?” 温玉华没撒谎,“大学时候她舍友过生日,带她去的。” “你没去?” 他又问。 “我倒是想去,可还没等我去,那边就被扫黄扫光了。” “扫的好!”林合川赞扬,“要是人人都养成不看黄的自觉性,哪里还累的着警察叔叔。”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 温玉华剥了橘子塞到嘴里,“你针对我。” “我只是痛斥这种社会现象。” 林合川振振有词。 看了全程,听了全程,确实没有一处不规矩。 “花街几层楼?” “三层。” 温玉华道:“一层大厅表演,二层包厢玩乐,三层是行政办公室。我仔细听了,二层的歌声嘹亮,三层没有一点声音,确实是办公室。” “这就怪了……” 林合川眯着眼,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 “你刚刚说‘二楼歌声嘹亮’?” “对,简直是群魔乱舞。尤其是站在走廊,脑袋都快炸了。” 温玉华问,“怎么了?” “会所包厢最怕声音混杂,一来包厢内有事情外面听不到,二来观感不好。可花街二楼的声音竟然这么混杂,实在反常。” 林合川摇摇头,“花街定位是高端休闲,高端会所不可能做不好隔音。” 温玉华愣一下,“除非是为了掩盖某些更不可令人听闻的声音!” “嗯。”男人眉头紧锁,“我怀疑三层才是关键。” “可花街已经歇业装修了。” 温玉华恍然大悟,“会不会周霖远已经猜到我昨天的所作所为?” 林合川没说话,眉头紧锁。 这时,万和敲门进来,“林总,您让查的消息查到了。” ------------ 第215章温文斌 林合川接过文件袋。 还未等他说话,万和便道:“萧明朗二十多年前遭仇家追杀离开帝都,去了澳门。此间从帝都到澳门来去至少一年一趟,与夫人见面。唯独四年前,夫人只给他打款,未与他见面。” 林合川将文件递给温玉华,一张一张翻看。 万和又补充,“澳门势力林立,林家在其中,掣襟肘见。” 林家势力虽强,但只限于大陆与欧美,若想在别人地盘上做动作,必会受到阻碍。 林合川早有预料,“萧明朗最近有什么动静?” “萧明朗以您被捕为理由,提议让你退出现有职位,可惜提案在酝酿阶段就被腰斩。”万和露出笑容,“这次不仅是林董不同意,连万董也不同意。” 林合川的能力有目共睹,虽只任总经理,但实际早已操控全局,短短几年便让林氏又登一层楼。 商人利字当头,大股东自然不会轻易听信萧明朗的话。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以为成了大股东就能将林氏踩在脚下耀武扬威。可他当赌徒时明白利益是第一位,当董事时却忘了这事。” 林合川一针见血。 温玉华不说话,默默凝视书页。 “万和。” 她指着书页文字,“四年前,这个与萧明朗一同被卖到缅北的人,有照片吗?” 万和摇摇头,“没有,澳门赌场亲自押送的人,查不到。” “怎么了?” 林合川抱住她,这才发觉她身体颤抖。 “怎么了?” 他捏住她胳膊,她身体颤抖幅度不减弱,反而愈加激烈。 “这是我父亲的名字。” 温玉华声音平静,食指敲着白纸。 温文斌。 林合川目光未收回,温玉华忽然站起。 她握紧包带,“我去找萧明朗,他知道我父亲下落。” “阿玉!” 林合川惊慌,拉住她手,“你贸然去找他,他以此为威胁迫害你怎么办?” 温玉华力气变得极大,挣脱开他掌心。 “他要害就害,我要问问他,我父亲到底在哪。” 女人从未如此执拗过。 “阿玉!” 林合川抱紧她,扳过她身体,直视她面庞,“你……” 话音戛然而止。 温玉华一张脸惨白,没血色。 她咬着唇,力气之大,贝齿间已有血珠渗出,大颗大颗流到下巴。 可女人没了知觉,面上无悲无喜,仿若失了表情与生机。 “阿玉。” 林合川心口滞涩,被人用粗盐灌了心腔,渗透到五脏六腑,万般折磨。 他伸手撬她牙齿,“你张开嘴。” 女人没理会他,呆滞半晌要向门外冲。 “不行,不行,我要去见他,我父亲失踪五年,到底是死是活?我要问问他,要是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如今,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萧明朗问个明白。 林合川拦她,“如今萧明朗正耀武扬威,你去,他只会以这理由要挟你。” “阿玉,你想清楚。” “我想不清楚!” 温玉华摔了包,眼中恨意漫天。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没有。我妈因他而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死因,我怎么想清楚?” 她质问,声声泣泪,双腿倏地一软颓坐在地上。 林合川没了脾气,声音轻缓,“阿玉……” 他抱住她,动动嘴唇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温玉华肩头耸动,小声呜咽。 “我恨他,恨他不告而别,留下巨额债务;恨他让我妈出了车祸……可我又记得他的好,他临走时,带我买了我期盼已久的相机。” 女人声音颤抖,有恨有怒有悲。 多少次午夜梦回,是母亲车祸后的惨状。 她拉着她的手,嘴里喃喃,叫的是“温文斌”三个字。 这三个字成了她的梦魇,她的心结。 解不开,梦魇便永远不会离开她。 “阿玉。”林合川双手颤抖,抚摸她脸庞。 她脸庞也是冰冷。 温玉华理智稍稍回拢,“你说得对,刚才是我冲动了。” 女人惨淡一笑,目光如死灰。 “我不去找他了。” ------------------------------------- 城南公寓。 萧明朗付了钱,下车。 楼道阴暗狭窄,不见天光。 他顺楼梯上顶楼,脚步急切有力,声音回荡在楼梯间内。 “萧珍珠!” 他一脚踢开门,又慌忙锁上。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萧明朗目光阴狠,质问她。 “我瞒你什么了?!” 萧珍珠这么多天一直憋在这房间,有火无处撒。如今见到罪魁祸首,恨不得吃了他。 “当初你说我忙你,你重振萧家声名,现在呢?现在呢?” 她一拍桌子,恼怒道:“我养只狗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你呢?给你还了这么多赌债,你就回报我这个?当初你承诺的那些东西呢?萧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我废物?” 萧明朗倏地一笑,扯下墨镜,讽刺她,“我废物也总比你不顾亲情卖了林家好。你有本事你就现在回去,看看林家到底还接不接受你!” 他语气一变,面容阴鸷,“你如今怪我无能,可当初是你找上的我。林合川是你亲儿子,你不顾亲情卖了他;林启铭这么多年对你千般万般的好,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说到底,你现在怨不得旁人,是你贪心不足,是你利欲熏心,是你无情无义。” “住嘴!” 萧珍珠捂着耳朵狂叫,“就是怪你,你诱惑我!” “若不是你贪得无厌,又怎么会被我诱惑?” 萧明朗扯着她胳膊拖着她,将人摔在沙发上,“你说,你那儿媳妇到底是什么身份!” 萧珍珠额头磕在沙发木扶手上,头脑晕沉沉。 “温玉华?” 她扶着额,讥讽道:“她能是什么身份,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走了狗屎运才能嫁入林家,当上林太太。” “这不是我想听的!” 萧明朗摔了墨镜,“我问你,她父母是谁,叫什么!” “不知道!” 萧珍珠脾气也大,“她父母是谁关我什么事。” 萧明朗看着她,只觉得这女人蠢笨如猪。 “也就是林启铭脑残,娶了你这么爱慕虚荣的蠢货。” 他声音奚落,而后道:“温玉华的父亲,叫温文斌!你还记得吗?” 话音落,萧珍珠霎时没了声音。 半晌,她颤颤巍巍问:“温文斌,是四年前那个温文斌?” ------------ 第216章莽撞 温玉华情绪低落,整个人如同被人抽了魂魄,六神无主。 林合川担忧她,派万和去查温文斌下落。 “阿玉。” 他握紧她手,“萧明朗如今正得势,做事肆意妄为,你贸然过去,安全问题是其一,其二在于他会利用你胁迫我。” 温玉华垂着头,声音无精打采。 “嗯,我明白的。” 她颓丧又难过。 林合川似乎每时每刻都那么理智。 可理智填不满她内心冒着寒意的空洞。 男人的手心那么烫,烫得她心尖尖上冒了水泡,流出的脓水却像冻人。 像寒冰,四处冒着冷气,心肝脾胃都结了冰,血液也凝固了。 耳边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她咬紧牙关,下了决心。 “萧明朗背后有周霖远撑腰,等以后他成了弃子,我们再——” 话音戛然而止,女人推开他的手。 林合川愣了。 刹那间的错愕,温玉华已经站起身,绷着脸,声音里是说不清楚的沉闷。 “明天假期截止,我回去上班。” 她收拾东西。 “那今天呢?” 林合川问,他心头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且不安感愈加膨胀,要破开他心脏似得。 “今天要回去准备一下。” 她像一道风,匆匆离开,“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一切发生的太快,林合川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女人的身影。 他追下楼,步伐匆匆。 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只看到女人上车的残影。 “阿——” 话未说出口,出租车已经拐到街角。 眨眼间没了踪影…… 温玉华靠在椅背上,目光颓然,死气沉沉的模样,没了生机。 她心脏在膨胀,将整个胸腔都堵上。 闷,太闷,闷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氏总裁,做事严谨,说一不二。 他说,现在找萧明朗,是助长他人气焰。 他说,萧明朗正得势,找他有危险。 他说,担心萧明朗会用她来挟制他。 他又说,要等到萧明朗成了弃子,才是最容易挟持他的时候。 …… 他是林总,是林氏大股东,是少年天才,是游戏的参与者。 他所有的决定都是站在执棋者的角度,纵横贯通。 理智相信他,崇拜他。 可情感又痛斥他冷漠。 她不是执棋者,看不清全局,没有纵横商场的本领,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父亲的消息。 父亲失踪、母亲惨死。 多少年都是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 如今抓住机会,消息近在咫尺,她怎能不心动? 她想莽撞一次。 无论撞得是头破血流还是人仰马翻。 总得抓住那点机会。 温玉华低头,捏住手里的文件。 她临走收拾东西时拿出来的,纸上写着萧明朗如今的住处。 在望江景。 ------------------------------------- 萧明朗理一理西装,关上门。 屋内,萧珍珠在哀嚎。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的女儿……” 房门隔绝了声音,楼道里的气息腐朽、沉闷。 他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匆匆下楼。 出租车停在楼下,他招手,上车。 心事重重。 谁能想到温玉华是温文斌的女儿?那四年前那件事她知道吗? 温文斌…… 车停在小区外。 他下车,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萧明朗心里咯噔一下,动作微顿,面上无波。 温玉华上前,拦住他,“萧总。” 萧明朗打量她。 温玉华也审视着他,目光如炬,鹰隼一般。 “萧总,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温文斌的人?” 萧明朗认真思考。 “温文斌?似乎有印象。” 他道,豁然一笑,“你就是玉华?按辈分应当叫我一声舅公。叫萧总,太生疏。” 温玉华没应声,仍旧叫萧总,“萧总,他与你一同在澳门,你还能记得多少?” 微顿,她又解释,声音带些哽咽,“温文斌,是我父亲。” 萧明朗看着她,试探道:“你父亲没回来找过你?” “没有。” 她声音微哑,“失踪之后就没在回来,萧总,我父亲还活着吗?” 萧明朗眼睛微眯,忖度这话的真实性。 “萧总,您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吗?” 温玉华心焦,向前一步,追问他。 萧明朗脑中混沌一片,倏地亮起一道光,他笑眯眯,道:“四年前我与他见过面,现在没了联系,但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活着。” 不知从哪里卷起一阵风,吹拂她面庞,风中隐隐有花香扑面。 远处传来车辆鸣笛声,嗡嗡震响。 嗡鸣声震得她五脏六腑发溃。 活着,竟然还活着…… 可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她? 让母亲苦苦等待,磋磨时光。 她心中怨怒更甚。 “玉华,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吗?” 萧明朗问她,观察她脸色。 “能找到下落?” 女人急促问他。 “我可以拜托朋友试着找一找。” 他只说试试,没说一定与不一定。 温玉华冲动,但理智还在。 萧明朗是赌徒,做事从来都是以利为先,这么痛快答应她,一定有自己打算。 “条件是什么?” 她问,端详着他表情。 萧明朗笑出声,“玉华,我们是一家人,这么说太生分。” 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与合川关系太差,我帮你,他会认为我另有所图。” 温玉华抿紧唇,又听他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他这个外甥,如果你能从中幹旋……” 女人拒绝,“抱歉,我和他已经离婚了,可能没办法帮你。” 萧明朗笑的慈祥和蔼,“没事,玉华,到时你能帮我说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 温玉华失魂落魄回了金悦府。 今天她情绪起伏太大,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做什么事情都蔫蔫的。 晚上姜榴下班回家,见到她。 “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 温玉华翻动着锅里的鸡肉,虚虚一笑,“想你了。” 蒸腾的雾气缥缈在空中,温玉华今天过于安静了。 姜榴心头一动,“怎么了?” 她上前揽住她胳膊,将头靠在她肩窝。 “工作不顺心了?” 姜榴揉搓她脸蛋,做鬼脸逗她。 女人没回答,愣愣看着汤锅。 半晌,她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阿榴,我好累。” ------------ 第217章黑寡妇 温玉华心里怨他,可理智又理解他。 如同水火不相容,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所幸工作能冲淡一切。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她心中安稳许多。 感情能够伤害人,可工作永远不会。 在地球爆炸之前,它只会规规矩矩地伫立在那儿等你做完。 “玉华姐,下班了。” 林悠悠敲她桌面,“卷王,你再加班,明天冯朝阳就该开会骂人了。” 最近冯朝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搞起了狼性文化,倡导主动出击和适者生存。 逼着她们加班加点加任务量。 “几点了?” 温玉华揉揉眉心。 “六点五十八。” 林悠悠收拾好了东西,“玉华姐,我先走了,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呢。” 她狡黠眨眨眼睛,“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嗯,拜拜。” 温玉华招招手,又埋头看文件。 忙碌总是能抚慰人心,再抬头时,办公室已经没人了。 空荡荡的房间,孤影伶俜。 温玉华伸了个懒腰,按照往常程序收拾东西、关灯、关门。 她低着头向外走,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忽地,面前出现一团黑影,她没抬头,向左让步,那团黑影向左移。 向右让步,那团黑影向右移。 僵持半晌,女人蹙眉抬头,冷不丁撞上一抹幽怨目光。 “阿玉,你忘记我了?” 林合川耷拉着脸,“这么久不去看我,你是在惩罚我。” 温玉华表情冷下来,目光只落在他影子上。 “最近忙,一直加班没时间。” 黑影团色彩浓重,像是夜色投射在灯光下。 她抬脚尖,轻轻磨影子边。 “我知道你忙,所以我来找你。” 林合川深谙追妻要义,堵上她话,“以后我天天来找你。” 他抬手要牵她,却倏地落空。 男人惊诧,见女人向后移了一步。 “我打的车到了,我要回家。” 她指着街边蓝色出租,要走。 林合川不愿意,执拗道:“你取消订单,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阿榴还在家等着我。” 她摇头,迈开步子要上车。 林合川堵在她身前,“听话,有正事。” 她扭头,向前迈一步,他便向后退一步。 她再向前走,他再退一步,堵着她的路。 出租车司机等不及了,降下车窗,“姑娘,还走不走?” “走!” 温玉华招手,另一只手突然被男人抓住,她大叫,“师傅,帮我报警,我不认识这个人。” 司机犹豫,看着两人。 林合川面色更加阴沉,目光盯着女人,咬咬牙,“长本事了,睡了三年,现在说不认识我。” 出租车司机不知该怎么办,又问:“姑娘,你真不认识他?” “真的!” 温玉华点头,“他是流氓。” 话音落,男人忽地笑了。 他挥挥手,司机下车。 林合川从怀里掏出皮夹,又抽出一沓红票子。 “你把这照片给他看,再把这给他,让他走。” 司机照实去办。 不消一会儿,出租车车窗蓦地关上,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温玉华颓然,最后一点希望消失,她恶狠狠踩着男人影子。 “上车。”林合川绷着声音,“要么你自己上去,要么被我抱上去。” “我要回家。” 温玉华秀眉微竖,挣开他手。 林合川勾唇邪笑,“你不愿意自己上去,那我抱你上去。” “你敢?!”女人举着手机,“你抱我,我就报警。” “你报警,我也抱你。” 他说完,拽着她胳膊的手向后一拉,温玉华失去平衡。 “林合川,你混蛋!” 她尖叫着,被男人扶住腰。 温玉华刚松一口气,下一秒便感觉面前天旋地转。 再睁眼,她倒立着,趴在男人肩背。 “混蛋,放开我!” 温玉华挣扎,双腿却被男人紧紧缚住。 “再骂我混蛋!” 林合川扛着她,啪一声,耀武扬威拍她屁股。 温玉华又羞又怒,捂着脸,咬牙切齿骂他:“混蛋,放我下来!” “你再骂我!” 他又拍一下。 “你——” 温玉华蠕蠕唇,将两个字咽下去,“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还骂我么?” “不骂了!” 她咬着牙,恨恨道。 “叫老公,我放你下来。” 林合川得寸进尺,勒着她腰。 女人胸腔里憋着火,却不怒反笑,“好啊。” 温玉华脚尖勾着他大腿,剐蹭,打转。 “你听好。” 林合川被扰得心猿意马,“阿玉,你不是骗我?” “不是。” 她应下,脚尖荡在他大腿内侧。 “一,二,三!” 话音落,温玉华蓄力重重一击。 林合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紧抱她的双臂松开。 女人趁机滑到地上,高跟鞋尖踩着红砖地面,噔噔作响。 她冷笑,“下次再敢戏弄我,踢的可就不只是大腿了。” 男人吃痛,扶着路边装饰灯柱,双腿打颤。 他说不出话。 司机扶他上车。 温玉华正端着手机聊天。 “阿玉,你好狠心。” 他摸着大腿,“只三公分,你想当寡妇?还是黑寡妇。” 温玉华声音冷淡,睨着他,“林总,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因为你当寡妇。” 她贴着车门坐,两人中间留出巨大空隙。 “阿玉,你生我气是不是。” 林合川说一句,往她那儿移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冷漠,不把你放在心上?” 他问,字字句句都掐在温玉华心尖。 “没有。” 女人嘴硬摇头,“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是我的错,与林总无关。” 林合川轻笑一声,“我记得你大学学的是法学?是法律的法还是法术的法?阴阳学学得不错。” 说着,他抬手将女人嘴角的发丝勾下,“我不让你找萧明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太奸诈。澳门天高地远,你我都不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他编一个谎言诈骗你,你是信还是不信?要是他以条件引诱你与他交易,那你做不做这个交易?” 温玉华没说话,抿抿唇,偏过头。 林合川捏着她脸庞,轻轻揉搓,“我知道你心焦,可我担心你被他骗,所以这两天找了个更可靠的人帮你打探。” 温玉华脸色松动了,但仍旧没回头。 林合川透过车窗看她表情,逗她,“只可惜我想带你去见他,你却不愿意,那我只好……小天,掉头回金悦府,太太困了,要休息。” 小天犹疑,看着后视镜。 “你,别……” 温玉华抓住他衣袖,低头闷闷问他,“你真的能找到我父亲消息?” ------------ 第218章机会 “十有五六。” 林合川道:“我不敢骗你,不能保证百分百找到岳父。毕竟是从澳门到缅北,一路突发情况太多。” 温玉华敛眉,抠手指。 “我找他,就是想问问,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父走母亡,她心里永远的痛。 林合川拍她背,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严格意义上说,他从未感受过真正的母爱,所以对温玉华的感受,并不能切身体会。 他只知道她痛苦。 “岳父不告而别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到时候找到他,我陪你一起问。” 他语气轻柔,印在女人耳廓。 温玉华停顿半晌,倏地抬头,“谁是你岳父,别乱叫。” “怎么?利用我之后就不认账了?”他眯着眼,“你始乱终弃,要是见到岳父,我一定告你的状!” “别自作多情了,谁告谁的状还说不定呢。” 两人争执。 起风了,窗外玉兰花飘摇陨落,砸在车窗上。 小天默默升起挡板。 汽车驶入宣园。 驶过路灯时,车厢内场景被照亮。 周霖远伫立车前,看清温玉华轮廓。 他冷着脸,上楼。 …… 下车时,林合川大腿内侧仍旧隐隐作痛。 温玉华扶着他,让小天去停车。 他一瘸一拐,两人进电梯。 温玉华有些心急,拽着他走。 林合川埋怨:“阿玉,你这么心狠,只有我愿意受你虐待了。” 说话间,他打开门。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门前闪过一道黑影。 “林总。” 赵董低头,扑通跪下,“当初退出董事会,是我一时糊涂,我走投无路了,您饶过我。周霖远知道我的底细,威胁我们,不然我们怎么能甘心情愿退出。” 温玉华微微一愣,不自觉看向林合川。 男人指着座位,她扶他坐下。 赵董花白着头发,跪着,林合川在哪儿,他跪向哪儿。 “什么底细?” 林合川面容冷漠,用湿巾擦手。 赵董踌躇,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滴到地板上。 男人的皮鞋锃光瓦亮,赵董跪伏在地上,不肯说话。 “赵董,你来求我让我帮你,可我不知你底细,怎么帮你?” 赵董咬着牙,心下一横,“一年前的基金项目,经由我手,让公司损失了三个亿。” “你到手多少?” “八千万,另外的两亿多全都赔偿客户了。” 林合川手拿茶盏,点头。 “林总,我岳父病重,如若没有这八千万,他早去世了,我真是没办法。” 赵董哭诉,声音悲恸。 “证监会查到我头上,我父母妻子儿女都被带走调查,您救救我,求您了。” 他磕头,磕在地板上,砰砰响。 温玉华有些心软,动动唇,没说话。 “算了,你起来吧。” 赵董这才抬头,泪流满面。 林合川起身搀扶他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笑。 “赵叔叔,你看着我长大,我也不忍让你进去坐牢,这八千万我替你补上。” 赵董一愣,看着他。 男人目光平静安和,似幽潭沉水,接受一切审视打量。 “您放过我?” 他又跪下。 林合川扶住他,“证监会调查漏洞缺陷,是因为林氏项目出了问题。如今项目漏洞被堵上,林氏不再追责。” 赵董大口呼吸,仿佛瓢泼大雨中濒死的鱼儿,张开口,胸膛一下一下起伏。 许久,他匍匐跪倒,任林合川怎么劝都不愿意起身。 “我心服口服了。林总,以后我跟着您,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赵叔叔言重,我是晚辈,能让您做什么?” 他喊温玉华,“阿玉,这是赵叔叔,从小看我长大。” “赵叔叔。” 她礼貌问候。 赵董低头,“太太。” 林合川搀扶他起身,让侍者上菜。 “赵叔叔,何董王董的把柄是什么,您知道吗?” 赵董不敢犹豫,答道:“老何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老王的老婆在澳门赌博,欠了巨债,偷偷回帝都了。” “赌博?”林合川有了兴致。 赵董点头,侍者鱼贯而入,进门上菜。 他灭了声音。 待人走光,他才道:“老王老婆本来是去香港购物的,结果中了局,被人架到澳门玩赌博。上头了,把身上的资金全部输光,她红着眼继续赌,不仅输光老本还欠了高利贷,让人逼着立了字据。” “竟然还有这种事。” 林合川剥了个虾,递给温玉华。 女人一口吃下,她晚饭没吃,如今早就饿饿了。 “是啊,老王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正焦头烂额。” 赵董感慨,“这世上沾什么,都不能沾上赌,好好的一个家如今成什么样了。风风光光的王董和人人喊打的赌徒,一念之差。” 温玉华放下筷子,不吃了。 赵董的话,她听到心里了。 林合川暗中握住她手,默默安慰。 “赵叔叔,这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王董和你说的?” “不是。”赵董此时此刻全然信任林合川,没犹豫就交了底,“我夫人的堂弟在澳门赌场工作,小有势力,这些事都是听他说。” “那他也做这种局坑害同胞?” “不不不,他不敢,是别人做局。” 赵董忙解释,“他还救过好些同胞呢。” 听了这话,温玉华手心浸出汗来。 林合川不动声色,抽了纸巾攥在手心。 “说到这,我想请赵叔叔帮个忙,您愿意吗?” “林总请说。” “四年前,我岳父被人骗到澳门赌场,又被送去缅北,我想请那位堂弟探查一下我岳父的消息。” 听了这话,赵董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温玉华脸上。 原来如此…… 用八千万逗女人开心。 难以想象这位在林合川心里到底多重要。 “自然,自然,您让人把您岳父的信息发给我,我联系堂弟。” 赵董感激涕零,同时心里暗暗庆幸,若没有澳门的关系,他恐怕就要被逼上绝境了。 温玉华默默松开手,继续吃饭。 送走赵董,林合川回头,见温玉华站在窗边向外望。 屋外是片竹林,风声飒飒,惊起一潭浪。 男人从背后环抱住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 温玉华回头,拥抱住他。 “我去找萧明朗了。” 她坦白,听着男人胸腔中心脏跳动。 “我知道,所以我找了赵董。” 林合川也坦然,“阿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没站在你的角度上。” 温玉华抓住他衣裳,攥紧,“是我的错,我太莽撞,太冒昧。” 她声音略略颤抖,“可是用八千万换个消息,值吗?” ------------ 第219章拖林氏下水 “值得。如果不值得,我今天不会约你见他。” 林合川回答的坚定,“阿玉,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没在乎你的感受。” 他捏着女人胳膊,凝望着。 温玉华哑言。 满室宁静,汹涌的爱意一浪高过一浪。 盖过竹林浪涛。 女人看着他,忽地垫脚尖亲他一口。 只是蜻蜓点水,温热的唇划过他嘴角仅片刻。 林合川内心涌出巨大喜悦,喷涌的血液像是滚烫的岩浆,在血管内流淌,烫得他满脸通红。 他想加深这个吻,却被女人一把推开,跑了出去。 只是温玉华没想到,在拐角处迎面正碰上周霖远。 男人穿一身休闲装,少了平日的严肃深沉,多了几分轻松。 他扶住温玉华,“小心点。” 嗓音低沉又宠溺。 温玉华绷紧身体,立刻站到墙角,“谢谢。” 周霖远手落了空,他也不恼,“好巧,你陪合川来的?” 温玉华点头,“有些事情,他帮了我个忙。” “你也可以找我帮忙。” 周霖远抚她肌肤,几分暧昧,几分克制。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约了人,先走了。” 萧明朗跟在他身后,顿住脚步,眯眼笑道:“玉华。” 温玉华没应声。 忽地,一个白色纸团落到脚下。 温玉华抬眸,看见萧明朗冲她比了个手势,而后便跟着周霖远匆匆离开。 林合川追了出来,见她手里的纸团,问:“谁给的?” “萧明朗。” 她道,“刚才遇见周霖远与萧明朗,他偷偷递给我纸团。” ------------------------------------- 刚坐上车,萧明朗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他。 抬头,对上周霖远黑眸。 “这次是搞什么小动作?” 霎时,宛如毒蝎爬上脊背,萧明朗浑身发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没有,我没有。” 他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 喘息间,大颗汗珠顺着脊背滑落,黏腻的感觉更显得像毒蛇蜿蜒,入侵大脑皮层。 周霖远把玩着火机。 火苗猝然升起,紧接着熄灭。 又升起,又熄灭。 他不言语,也没开阅读灯,恐惧在夜色中蔓延。 萧明朗心理防线崩溃,磕头。 “温玉华拜托我在澳门找一个人,我给了她线索。” 他大叫,“除此之外,我再没说什么。” “为什么瞒着我?” 周霖远攥着火机,蓝色焰火腾然升起,点亮火星。 他打开车窗,烟雾顺着空气攀爬出去。 萧明朗哑然,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 “她让你找谁?” “温文斌,她父亲。” 萧明朗抖着手,抬起一旁水晶烟灰缸,举过头顶。 “我与她父亲之前见过面。” 周霖远抖抖烟灰,“仅此而已?” “是,是,我和他欠钱,被卖到缅北,我逃出来了。” “你能逃出来?”他戏谑,目光怀疑,“缅北是个什么地方,你去了还能逃出来?” “是在半路逃出来的。” 萧明朗如实道:“在港口,我们从车上下来,上了船。我水性好,趁机跳水逃跑了。” “那你倒是英武。” 他讽刺,又抖抖烟灰。 萧明朗不作声,暗暗咬着牙。 一双晦暗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的皮鞋。 总有一天,他不会再这样卑躬屈膝。 半晌,男人忽然问道:“你在林氏怎么样?” “林氏没人信我,我只是顶了个大股东的头衔。” 他吸一口烟,烟雾缥缈散去。 “你怎么想?原地踏步安安静静等着股份分红,还是更进一步深入林氏管理层。” 萧明朗眸中显出诧异,而后压抑着声音中的欣喜,道:“自然是想深入一步。” “好,我帮你。” 周霖远将做好的计划书递给他,“下次股东大会,将这个提报上去。北城的项目,我让林氏入股一半。” 他微微勾起唇角,“林合川办不到的事情,你办到了,就算是林启铭,也要对你刮目相看。况且林氏与周氏是强强联合,万董也会同意。” 萧明朗接过文件袋,“是。” 半路,萧明朗下了车。 周霖远深呼一口气,秘书在副驾向他汇报工作。 “已经将花街全面检测一遍,只在大厅发现几个微型监控仪器,是警用设备。除此之外,花街人员底细全部查清,有问题的都被以各种理由赶走了,只有花街经理,来路不明,不知是什么底细。您看,是开除还是留下?” “查不清……” 他眯着眼,“花街树大招风,虽然已经内部整改过,可还是有风险在。” 周霖远忽然扯开话题,问:“安省的项目怎么样了?” “第一笔资金已经全部打进瑞士银行,一共十亿美金,余下还有五亿美金正慢慢进场。” “北城项目准备多少?” “三亿美金,北城项目不如安省项目投资大,且又在帝都,招眼。” “三亿太多,一亿足够了。” 周霖远手指敲着皮革座椅,微微眯眼,“剩下两亿……我记得我父亲私下在燕京有个曲水别苑的项目?” “是,还未动工。”秘书道:“据说是为郭小姐与两个孩子准备的。” “哼,他倒是有心。”周霖远讥讽,“只可惜心不在我母亲身上。” “用曲水别苑的项目足够了。” “是。” 周霖远闭目,手心攥着发丝。 是他今晚扶住温玉华时不小心带下来的碎发。 下雨那天,她说不能做傻事,可她没拒绝让他代替林合川。 是不是说明,这件事可行。 黑发黏在手心,痒痒的、发毛,莫名给人安全感。 他不管温玉华爱的是谁,总之只要能让她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另一边,温玉华按照纸团上留下的联系方式加了萧明朗。 不一会儿对方就通过了验证。 “萧董,有消息了?” 温玉华问,打字的手在颤抖。 半晌,萧明朗回了话,“有。”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涌出,“但是我要亲自见面给你。” 温玉华狐疑,抬头望着男人。 林合川面色漠然,点点头,“同意。” 温玉华发送信息,约定见面时间地点。 “上次我去找他,他似乎想和你修复关系。” 温玉华咬着吸管,“你说他是真心的吗?” “真心不真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狗急跳墙,害怕了。” 男人轻笑,“看来我们有办法查出花街真相了。” ------------ 第220章投名状 第二天,林合川接温玉华下班。 车子拐到附近一家咖啡馆。 “你真的要去?” “去,与萧明朗搭上线,有益无害。” 温玉华坚定回答。 林合川揽住她腰,“你下定决心,我就支持你。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全,如果他让你跟他走,别信。” 温玉华宽慰地拍着他的手,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轻易相信他。” 男人还是不松手,将脸埋在她肩窝。 “你再拦着我,可就错过约定时间了。” “好……” 男人松开手,捧着她脸,认真道:“我让保镖和你一起进去,有事就砸杯子。” “嗯。” 温玉华觉得他神经过于紧张,但依旧应下。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说完,男人低头,轻啜她嘴角。 “去吧。” 他目送着,温玉华走进玻璃门,在床边坐下。 不久后,萧明朗进去。 “玉华。” 萧明朗招招手,要了杯水。 “说吧,什么消息。” “你父亲还活着,不过不在澳门,在缅北。” 他也不遮掩,道:“他当初被送去缅北,是因为还不上赌债,又不愿意借高利贷,被人阴了一把。当然,当初每个被送到缅北的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玉华攥紧拳头,眼眶酸酸涩涩。 “说起来,他这些年不与你联系,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萧明朗捏着水杯,默默观察她表情。 温玉华不说话,过了半晌,萧明朗忽然道:“玉华,你要是想救出你父亲,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缅北这地方,有命去没命回。 就算能回来,恐怕也只剩半条命,更别说进去救援。 若仅凭一己之力,温玉华根本救不出温文斌。 若是靠林合川…… 她不想用这事情拖累他。 “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关系,专门做这种事。只不过价格略贵……” 萧明朗晃着杯子,水面反射他表情。 男人眯着眼,“定金一千万。” “我出!” 温玉华攥紧拳头,“我出,另外给你五百万感谢费,只要能救出我父亲。” “玉华,都是亲戚,何来谈钱?” 萧明朗眯眼笑,笑得和蔼可亲,“我帮你不是为了钱,你知道的。” “可是我和林合川已经离婚了。” “那他怎么会送你来呢?” 萧明朗倚着椅背,目光落在窗外的奔驰车上。 “林总可从来没坐过低于七位数的车子。“ 他笑着,却只浮于表面。 温玉华警惕地看着他,审视打量。 “我没有恶意。”萧明朗抱着胳膊,“人往高处走,另寻活路而已。周霖远太疯狂了。” 他倒是坦诚。 温玉华绷着脸,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在父亲这件事上她可能会丧失理智,但其他事情另说。 萧明朗啧一声,点点桌子。 犹疑片刻,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 “我的投名状,你交给林合川。” 温玉华接过,打开。 普通的文件,并没有异样。 “我不求林合川能原谅我,只想让他在必要的时候拉我一把。” 萧明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其实你想想,我与林合川合作百利而无一害。对我,有了后路;对你,我可以帮你找到温文斌;对林合川,相当于是他安插在周霖远身边的棋子。互惠互利。” 温玉华略一思考,拿起文件袋,“我会如实转告他。” 萧明朗胸有成竹,“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举杯,一饮而尽。 回到车上,温玉华将文件袋递给林合川。 “你伪装不成功,被发现了。” 她指着咖啡馆,“萧明朗早就看到你了。” 林合川啧一声,“那下次努力。” “这是什么?” “萧明朗的投名状,他想投靠你,必要时让你拉他一把。” 温玉华系好安全带,司机这才开车。 “你觉得这件事可不可信?” “我从来不和赌徒谈信任。” 他解开文件袋,里面封存的明显是备份。 林合川看着,脸色愈加黑沉。 气氛压抑下来。 他凝视着文件,久久没说话。 “怎么了?” 温玉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阿玉。”他声音干涩,哑然,“周霖远疯了。” 林合川将文件袋递给她,“他让萧明朗在股东大会上提议入股北城项目,林氏周氏各占百分之五十。” 温玉华粗略扫一眼,当初北城项目谈下来用了六亿,可如今林氏入股只需两亿,占百分之五十。虽然滨海项目部总体归于周氏,但算下来,是林氏占便宜。 北城项目预期收益是每年两个亿,不算成本。 “他确实疯了。” 温玉华吃惊,“他仅仅是为了将萧明朗打入林氏内部?那这代价有点大吧。” “不止。” 林合川摇头,面色愈加深沉浓重,“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周氏投资的安省项目是为了什么。他这样做是把林氏也拉下马,一起蹚这趟脏水。” “而且林氏目前只有四位董事。万董重利,这个提案他一定会通过;我父亲也会心动摇摆,若是我没发现,通过了,林氏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若是你发现了呢?” 温玉华合上文件,问。 “我发现了,顶多拉下我父亲的两票,平局。可在别的股东心里,萧明朗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事情,说明他潜力非凡,以后再做决定会下意识偏向他。” 林合川轻笑一声,“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真是厉害。” “他拉林氏下水,那周氏呢?事发以后周氏不也完了。” 温玉华想不通,“他舍得周氏基业毁于一旦?” “这就不清楚了。” 林合川扣着指节,“不过一个疯子,也说不定呢。” 温玉华咬着唇,又道:“萧明朗说我父亲还活着,在缅北。” 男人回过神,牵着她手,“我找人去救他。” “你说,萧明朗是赌徒,他这话可不可信?” 温玉华紧张的手心出了汗,“我想试试……” “那就试一试。”男人环抱住她,面色认真,“阿玉,你愿意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有主见,性格坚韧。在姜榴的案子上,我明白了之前我的错误是什么,我太自私,想保护你,安排你的一切,却没有尊重你独立的人格,以后我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你想试一试,我们就试一试。” 温玉华看见男人瞳仁闪亮,这话是真心的。 “林合川。” “嗯?” “谢谢你。” ------------ 第221章是母亲,也只是母亲 一周后,林氏召开例行股东大会。 会议上,萧明朗提出与周氏合作,共同开发北城项目的提案。 果不其然,万董立刻同意。 林启铭斟酌、犹豫,动了心。 林合川投反对票。 僵持之下,林启铭弃权,提案进入二轮候审阶段。 会议结束,万董主动与萧明朗攀谈。 林合川与林启铭离开。 到了办公室,林启铭才摔桌子,“老万太会审时度势。一开始他对萧明朗什么态度,刚才又是什么态度。不过是谈成了一项合作,还真以为他赌徒本性能改变了。” 林合川倒没有多大脾气,倒一杯茶端给他,“您息怒,您又不是不知道万董重利。萧明朗能谈下这个项目,确实有能力,万董对他改观也是理所应当。” “话说回来。”林启铭接过茶杯,“北城项目对林氏有益无害,你不同意,为什么?” 他了解自家儿子,眼光独到非凡,若不是顾忌他投的反对票,他一时上头,也会赞成。 “爸,萧明朗与周霖远同在一条船上,这事你知道吗?” 林启铭摇头,“怪不得萧明朗这次回来气势汹汹,原来是有背景!他登门拜访、入股林氏,也是与周霖远有关?” 男人点头,脸色沉重。 “您记得,周霖远有个前女友出车祸去世?他怀疑是我告密,周家人才知道他与前女友同在英国。” “他要报复你?!” 林启铭惊得茶也不喝了,重重砸在桌上。 “是,不仅报复我,还要报复周家。” 林合川抿着唇,“萧明朗与周霖远千丝万缕,周霖远又心存恶意,我担心这是局。” 林启铭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若是萧明朗与周霖远共同联手,里应外合…… 林氏岌岌可危。 “那你有什么想法?” 林合川坐在红木沙发上,翘起腿,摆弄一旁招财树。 “见招拆招,必要时迎面一击。” 林合川顿了顿,又提醒道:“这事你知我知也就罢了,不能让万董知道。他眼中只有钱,若是萧明朗策反他,只怕以后情况更加艰险。” 久久之后,林启铭长叹一口气。 “唉~我老了,林氏的重任之后总要交到你手上,你比我强,我心里欢喜。” 林启铭叹一口气,又遗憾道:“只是或许是我做错了。你从小便对你寄予厚望,待你的标准也十分严苛。你母亲对你严厉,我是知道的,但我从未阻止,是我的错。如今你和我和你母亲关系浅淡,是我们自食恶果。” 林合川听着,嗤笑一声,一双黑眸越发冷淡如冰,一针见血戳破他遮掩。 “您原谅她了,想让母亲回家?” 林启铭哑然,不自觉摸摸鼻子。 “合川,那终究是你母亲。” 二十多年的情缘。 当初林启铭为了迎娶她甘愿忤逆老太太,可见他对她的深情。 “是,也只是我母亲了。” 林合川语气凝着冰,散发寒意,“其实你们年少时对我如何,我如今都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是她趁我不在欺辱玉华。” 男人摆弄发财树的手停顿下来,冷静又绝情,“玉华嫁进林家,是老太太和我求来的。她在我不在的一年时间里,每周叫玉华回去一趟,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见林启铭茫然表情,道:“为了训斥她谩骂她,为了彰显自己婆婆的风范与地位。” 林启铭一噎。 他以为萧珍珠叫温玉华回家是为了团圆,没想到是为了折辱她。 “父亲。”林合川语气更加生疏了,“您对她情深,我理解。但您别忘了,这么多年她瞒着您与萧明朗有联系,前几天更是为了一己私利将我与林氏出卖。她若是心里真的珍重你,还会做出这种让人伤心的事情吗?” 林启铭彻底没话说了。 今天林合川与他说的这些,都是他见所未见的事情。 若都是真的,萧珍珠在他面前该是多会隐藏,多么自私,心机多么深沉。 林合川站起身,“您想让她回家,我不拦着。但以后,她只是我母亲,我会按时给她赡养费,但有以后她与玉华无关,与我的孩子更无关系。” 他终究还是留了点情分。 男人出门,徒留下林启铭呆坐。 刚踏出林氏大门,便接到万和电话。 “林总,安省项目被彻查,只是税务局暂时没发现税务漏洞。” 林合川坐上车,又听对方道:“您之前让查的东西已经发到您的邮箱。周安良如今确实不在周家住,与一个叫郭倩倩的十八线小演员住在翡翠公馆,郭倩倩为他生下一女一子。前几天,两人在清水湾为孩子过百日宴正巧被周霖远碰到,后来不知怎的,周安良与周霖远在周氏有一番争执,不欢而散。” 林合川看着邮箱里的文件,“另外还有一件事,周夫人死于心脏病发。有传言说周安良与周夫人不和睦,这才心脏病发是周安良让保姆将周夫人的救命药换成了维生素,这才导致周夫人病发身亡。但这只是传言,暂未得到证实。” 畸形的童年、被害的母亲和惨死的女友…… 林合川绷着脸,心里有了定夺。 ------------------------------------- 与此同时,秘书脚步匆匆,一边擦着汗,推开办公室大门。 “周总,周总!” 秘书咽了口水,汇报道:“税务局将安省项目查了底朝天,虽说目前没有发现端倪,可毕竟是十亿美元,就怕……” 周霖远阴着脸,指节点着桌面,笃笃响。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税务局突袭安省项目园。” 秘书低着头,额上冷汗直流,“太突然,安总已经去打探情况了。” “不用打探了。” 周霖远站起身,皮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安省项目已经被人盯上,立刻抽出那五亿美金,转到海州项目。” 秘书不敢怠慢,立刻去安排。 周霖远伫立在窗前,静静凝视虚空。 浩瀚天空,涌起一片火烧云,映得他轮廓模糊。 残窗孤影,茕茕孑立。 是白眸黑瞳,无端氤氲出嗜血杀意。 他该下去向母亲赔罪了。 ------------ 第222章周父病重 当晚,周氏董事长周安良病重住院。 仁爱几位专家教授合力抢救了一整夜才堪堪将人拉回生命线。 第二天,温玉华带着早餐去看林合川的时候,正遇到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周霖远。 男人满脸疲惫,眼下一片青黑,看模样是一夜未睡。 “玉华,早。” 他先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早。” 温玉华顿住,她不知周安良病发,问:“你生病了?” “不,是我父亲,昨晚他突发心脏病被送过来,救了一整晚。” 周霖远勾着笑,在温玉华面前,他一贯是这副清风雅逸的模样。 只是温玉华没听出多少感情来,仿佛病重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现在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去看一看。” 周霖远摇头,“你见被告,不合适。” “你还要告他吗?” 温玉华略略错愕,盯住他眸子。 “告。” 他近一步,两人间距离缩短些,“他与我母亲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温玉华望着他。 男人面色冷漠,只是一双桃花眸像是被恨意覆盖似的,朦胧地看不清。 “霖远,你……” 周霖远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保温桶上,截住她话,“来看合川?” “嗯。” 她点头,气息间是股浓烈的烟草味,从男人的鼻息、衣袖间散发出来。 女人蹙眉,向后退一步。 “你不喜欢烟草味道?” “不喜欢。” 她摇头,“我爸爸以前抽,但自从抽出肺病之后就再不抽了。我没闻过烟味,太呛人。” 周霖远听闻此话,笑着道:“那我以后也不抽。合川呢,他抽吗?” “偶尔。” 温玉华回忆着见他抽烟的两次,“瘾不大。” “那他为你戒烟吗?” 周霖远的手抵着墙壁,围困女人,目光盯着她,不放过脸上丝毫细微的表情。 温玉华心知肚明,他在比较。 只是这种比较令人不舒服。 “没问过。” 她呼吸节奏乱了些,“周总,我该走了。” 她从另一边逃走。 周霖远没追她,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女人脚步匆匆,躲避身后视线。 这视线太赤裸,太张扬,太侵略。 她走得急,拐弯时没注意对向来人,与个女人撞在一起。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撞疼您了吧?” 女人倒是有礼貌,问她,“用不用去查一查?” 温玉华摇摇头,忍着痛意,“不用,我也有错,没看清路。” 她抬头,面前的女人大概是不到三十岁,却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老气,大概是生过孩子了。 她衣着打扮十分富贵,帝王绿的手镯太惹眼,被她塞到袖子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身体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检查。” 女人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黑底白字,写着“郭倩倩”三个大字。 她扔下名片就走了。 温玉华看了会儿,将名片塞到包里。 郭倩倩赶到病房的时候,周安良正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仿佛一夜老了十几岁。 她咬着唇,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场景。 不知何时,一股浓烈的烟草气息侵占了空气。 “心疼了?” 男人声音冰冷,像锋利的冷刃,插进心口。 郭倩倩心里一惊,浑身冰凉。 “不,不是。” “东西放了吗?” “昨天接到您电话,我半夜赶回家,刚刚放好。” 郭倩倩如实回答。 “嗯,你很听话。” 男人黑眸里映的是床上人的身影,“这件事结束后,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度过余生。你若是想去国外,我也会送你离开。” “真的?” 女人眼里迸发喜悦与光芒,“您不骗我??” “我骗过你?” 他嗓音低醇,一圈圈回荡在人耳边。 郭倩倩立刻警醒,她刚刚逾越了。 “没有。” ------------------------------------- 温玉华到病房时,林合川正在与人打电话。 她放轻脚步,将粥桶放在桌上。 半晌,后背贴到一个温暖的胸膛,林合川从背后圈住她。 “去洗手,吃早饭。” 她拍他手,没拍动。 “你快去啊。” 林合川用下颌抵着她头顶,“不去,你哄哄我,我再去。” 温玉华咬着牙,她没耐心了。 “你再不去就别吃了。” 她拍掉他手,独自坐下吃饭。 林合川无奈,乖乖去洗手。 吃着饭,温玉华道:“我碰见周霖远了,他说他父亲病重,昨晚在这儿抢救了一夜,你知道吗?” “不知道。” 林合川喝了口米粥,又问:“那官司他还打吗?” “打。” 温玉华点头,闷闷喝了口粥。 “你心疼他?”林合川声音带了醋意,“你心疼他身世惨?” 温玉华端着碗,认真回答:“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惜,若不是因为恨意遮蔽了双眼,他不该成今天这种地步的。” 林合川抿着唇,没回答她的话。 “阿玉。”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从天边传来,“一切都是个人的选择和命运,你我干涉不了的。” 她低着头,没说话。 吃过晚饭,林合川让司机送她回去被温玉华婉拒。 “待会儿星晚会来接我。” “那我送你下楼。” “好。” 林合川将人送到大堂外,又问:“要不然我送你回家,我不放心。” “没事,现在还早,我自己回去吧。” 她笑笑,推他回去。 林合川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回了医院。 刚到大堂,迎面碰上周霖远。 男人守在这一天一夜,面容憔悴,身影枯槁,只是目光熠熠,与精神状态全然相反。 “好巧,合川。” 他招手笑道:“最近忙,一直没空来看你。” “无事。”林合川也笑,笑得更坦诚,“周氏家大业大,能理解。” 两人目光对视,是刀光剑影的较量。 半晌,林合川主动说:“我病重,身体不好,改天一定去探望周叔叔。” “好,我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擦身离开。 林合川上电梯,电梯在三楼停下。 三楼是ICU。 一打扮艳丽的女人进门,模样不安。 林合川不经意睨她一眼。 女人试探着问他:“您是林总?” 林合川目光鹰隼般钉在她身上,“你是?” 她缩缩脖子,目光企盼,“郭倩倩,林总,我能和您聊聊吗?” ------------ 第223章你跟我,我放手 郭倩倩惴惴不安,跟着男人到了病房。 她四处打量。 “坐吧。” 林合川倒了杯温水,“这里只有温水。” “没事。” 郭倩倩捏着杯子,感受到玻璃杯中的温度,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宁下来。 林合川在一旁回邮件,没管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男人不动如山,郭倩倩按捺不住,问:“林总,您不想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林合川抬眸,瞥她一眼,“你如果想说,自然会说。” “您知道我是谁?” “郭倩倩,周安良养在翡翠公馆的女人。” 他淡淡回答。 郭倩倩心里先是一惊,又迅速安定下来。 她当周安良情儿,看似隐秘,但不经查。 林合川知道不奇怪。 “林总,我今天来——”她咬着唇,下决心,“是想为我的孩子求条生路。” 林合川手一顿,目光平静无波,“周安良病重,生命垂危,你为孩子求生路理应求周家,求周老太爷或周霖远。” 他绷着脸,不说话了。 时间慢慢流淌,折磨郭倩倩的耐心,她又道:“林总,我知道您与周霖远在争北城项目,您不想赢他吗?” “北城项目已经落在周氏手里,已成定局,我再争有什么用?” 林合川悠悠掀起眼皮,“何况周氏有意与林氏合作,共同开发北城项目,我如今赢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郭倩倩却心急,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呼吸间下了决定。 “周总不可信!周董不是正常病发,是周总命令我……” 她话戛然而止,舔舔嘴唇,缓缓道:“是周总命令我下药,他还命我将一份文件塞到周董书房,我不知那是什么。” 林合川面色一凌,笼罩寒光。 “郭小姐,慎言!侮辱诽谤是什么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我没说谎。”她摇头,乞怜地抓住沙发毯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有证据?” “没有。”她低头,泄了气,“花街审查严格,我进去要上交一切电子物品,没机会录下证据。” 倏地,她又抬头,目光晶莹闪烁。 “可我能当人证。” 她跪下,“林总,我别的不求,只求您能保护两个孩子的平安。” 林合川坐在沙发上,巍然不动。 他眯起眼眸,打量女人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是虚假陷阱?还是真心求救? “你怎么知道周霖远不会放过你?” “在他心里,只有母亲和那个女人。他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我。” 郭倩倩看得明白,但沦陷得更深,“只是我并不在乎我自己,可孩子是无辜的,您帮我照顾孩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呢?” 他忽而问道,“你只让我保护两个孩子,你呢?” “我……” 这话像利箭,穿透她内心,“我……我背叛了周总,没有好结局了。” 她苦笑,心里下了其他决定。 若是周霖远最后让她死,她也甘心情愿,在地下庇护着他。 林合川低头,看她。 眸子里是不清明的光芒。 “我答应你。” ------------------------------------- 与此同时,仁爱医院门口。 温玉华静静站在路边,熏黄的路灯笼罩着她。 耀眼、明媚。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驶来,在她身边停下。 温玉华盯着车窗,是周霖远。 他问:“怎么在这?” 温玉华攥着包带,动了动唇,“在等你。” “等我?” 周霖远略显惊讶。 他呆愣住,温玉华问他:“不让我上车吗?送我回家吧。” 女人弯腰笑,道:“朋友一场,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是我的荣幸。” 他下车,为女人打开车门,“合川没让人送你吗?” “我拒绝了,我想等你。” 她道。 车子发动,无声、沉默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 温玉华垂头,把弄着包上的水晶链,偶尔路过路灯,在她掌心投射一片狭小的弧光。 走了半晌,周霖远观察她半晌,这才问道:“你特意等我,有事?” “嗯。” 女人攥着水晶链,心不在焉问:“周叔叔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还好,救活了。” 他语气淡淡,余光瞥她。 “你今晚找我,不是单单为了说这个吧?” “不是。” 温玉华垂着眸,面上有了犹疑。 周霖远并不催她,默默开车。 过了许久,她才问:“你和林合川,真的没办法再回到以前了吗?” “没了。” 周霖远回答得果断。 “为什么?” “以前是朋友,现在是竞争对手,争项目,争女人,怎么回到从前?” “只要你回头,还不晚。” 温玉华看着他。 男人只一张侧脸隐在黑夜中,偶尔有对向车辆打过灯光,他脸上表情讳莫难测。 “回头?怎么回头?” 周霖远冷笑一声,被宁静的黑夜放大千百倍的声音钻到女人耳中。 她身子一颤,“周氏林氏,周家和林合川,你别报复了,好不好?” “我不报复,你能跟我?” 周霖远停下车,等红灯。 周霖远目光望向女人,凉薄晦暗。 “只要你跟我,我放手。” 温玉华也望着他,双眸交织。 一个无声攻击掠夺,一个沉默防御后退。 亮起的红灯浮在他脸上,光线跳动,像一条条灵活的游鱼,抓不住摸不着。 男人的目光是讽刺与嘲弄,“玉华,你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 绿灯亮了,男人踩下油门。 “从始至终,我没想到这个地步的。” 周霖远下意识拽过烟盒,想了想又放开。 “我只是想身边有个人能陪着我,有错吗?” 他声音渐渐轻缓,“从我母亲,到菲菲,再到你。周安良说我是个精神病,是,一个缺爱的精神病。” 温玉华动了动唇,话却说不出口。 安慰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他此刻的心情,她也感同身受过。 两人沉默无言。 临下车前,温玉华破天荒地轻轻抱了下他。 她眼睛亮晶晶,“霖远,只要你回头,我们都在你身后。” 温玉华下车,离开。 女人的背影烙印在他眼中。 等到背影消失在尽头,他倏地一笑,仿若黑夜中万颗星辰绽放。 他身后是万丈深渊,哪还有人。 ------------ 第224章金蝉脱壳 翌日,周霖远先回周氏召开董事会,又去了医院。 这几日他一直陪护,直接将办公室搬来了病房。 周安良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他还没醒,但医生说因为救助及时,大概率可以醒。 只是醒过来之后可能会变成偏瘫。 偏瘫啊…… 正是他想得到的答案。 不让他死,但也不让他活得痛快。 男人,尤其是周安良这样的男人。 一颗壮志雄心,永不服输,对他来说最残忍的莫过于变成活死人。 他要让他切身尝尝失去尊严的滋味。 周霖远睨着他。 一双眼眸平静无波,却又含着冷意。 “父亲,我留着您的性命。” 他笑一声,趴在他耳边道:“您从小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母亲。自诩浪荡游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如今您沦落成这副模样,您所谓的花儿都在哪呢?” “我告诉您,您在外面养的两个儿子我都找到了。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和您长得太像了。像到我一看见就心里打怵。” 话音落,心脏监视仪有了动静,滴滴地响。 周霖远瞥一眼,又道:“我为什么打怵您知道吗?您还记得我六岁时不小心弄脏了您新买的西服吗?您用烟头烫我背,用戒尺打我手心,大雨天赶我在院子里罚站,我母亲求您,您连她一起打,我姐姐被你关在屋子里哭。那一晚,我这辈子忘不掉。” 他语气清冷,没了感情,“六岁之前我渴望您多看我一眼,可那时候我明白了,您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就算我病死、饿死,躺在您面前奄奄一息了,您也能无视我。所以我不再对你抱有任何幻想,可您最不该的是逼死我母亲!” 说话间,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她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宁愿受苦也不愿向安家诉苦,可您呢?带着情儿在家里耀武扬威,情儿陷害她,您就把她脱了衣服绑在屋里羞辱她。您当她是您妻子了吗?给她应有的尊重了吗?!” 他越说,神情越癫狂,心脏监视仪响动不止。 他狠狠攥住他衣袖,面色狰狞,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我报复您,是您应得的。” 话音落,门外闯进来一群人。 周霖远挤出眼泪,大声呼喊,“医生,!医生!快来!” 他回头,见到众位董事,面上惊愕。 “各位叔伯稍坐一会儿,我先去叫医生为父亲看病。” 董事们盯着他,目光又落到周安良身上。 几人面面相觑。 待医生为周安良诊断完毕,周霖远才拖着脚步出来。 他拱手,满脸疲惫,“各位叔伯多担待。” 众董事瞧他疲惫,胡茬黑密,眼下青黑,脚步虚浮,若不是一直在这悉心看护,怎会这副模样。 几人对视一眼,上前道:“霖远,保重身体啊。” 周霖远苦涩一笑,“谢叔叔记挂,只是父亲还没醒,我实在无力管好自己。” 他咬着牙,“我恨不得一命抵一命,让我父亲苏醒。” “你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你父亲昏迷,偌大个周氏还得靠你。” 有董事劝他,“以后你——” “叔叔,慎言!” 他脸色忽然黑沉下来,“我父亲还没醒,您说这话不合适。” 他稍稍缓和,又道:“况且周氏又不是周家的一言堂,董事总裁是选出来的。” 周霖远悲从心起,目光凄冷,“叔叔伯伯,我先回去了,父亲病重,身边不能没人。” 他言语恭敬,行为端庄,对周安良也是孝顺到极致。 那一脸的疲劳狼狈不是装出来的。 众位董事互相对视,看来那些消息只是捕风捉影罢了。 回了病房,秘书进来汇报工作。 周霖远打湿毛巾,为周安良擦手。 秘书兴致勃勃,道:“周总,那两位昨天已经到了澳门,身上现金全部输光,正逼着帝都这边给他们汇钱。” “您真是神了!赌博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心性坚定的适可而止,心性不坚定的沦陷下去。那两位现在杀红了眼,怕是止不住了。到时候债主催债,他们还不上,只能被送去缅北——” 秘书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心脏监视仪跳动,周安良手不自觉一抖。 周霖远眉毛一横,“多嘴!” 秘书微愣,忙低头。 “周安良宠溺两个儿子,那就让他看看宠溺的后果。” 他冷笑,又问:“郭倩倩最近怎么样?” “十分安分。” 秘书道:“除了那次来医院探望周董,便再没出过门。” “继续盯着。” 他洗干净毛巾,放在木架上,“周安良重视她,那就如周安良所愿,好好监视。” 不久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林氏标书失窃案有了结局。 林氏商务部员工偷偷在公司养了狗,晚上下班没带回家,狗自己撬开门,叼着标书出了林氏公司大门。 这才惹得一场误会。 林合川听到这汇报时,只觉得可笑。 “狗泄露了标书,你信吗?” “信不信,已经有了结果。” 温玉华合上文件,“监控摆在那儿,就算不信也得信。” 两人心知肚明,是有人从中作梗。 可风波未平,现在还查不出端倪。 林合川点点头,“罢了,你说得对,况且当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他道:“花街停业装修,周霖远已经起了疑心,恐怕再想拿到花街有关证据,难了。” 温玉华绷着脸不说话,又听林合川道:“那日你离开之后,郭倩倩来找我。” 他顿了顿,看着女人道:“就是周安良养在外面的……你懂吗?” 他欲言又止。 女人点点头,问:“她来找你,说什么?” “说周安良的病是周霖远从中作梗,且周霖远命她将一份文件塞到周安良书房。” “可信吗?” 温玉华心不在焉,剥了个橘子。 “一半一半。” 林合川凑近她,将她嘴边发丝扯开,“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的呢?” “那就难办了。” 林合川认真分析,“周霖远先是让萧明朗提出林氏周氏合作,拖林氏下水。又将文件塞到周安良书房,虽不知道是什么文件,但大概率是有关洗钱的东西。若是成了,他金蝉脱壳,林氏周氏大难临头。” 话音落,室内一片寂静。 炎热夏天里,温玉华却无端感觉一股冰冷寒意穿透人心。 ------------ 第225章私生子 周霖远在仁爱召开了线上董事会,傍晚,回了趟周家。 又是阴雨天。 周家亮起了灯,黄的、白的,灯光氤氲着雾气,有飞虫在灯檐下躲雨。 周霖远甩甩雨伞,递给保姆。 “爷爷呢?” “老太爷刚吃了饭,在后院逗鸟。” 男人点头,径直往后院去。 周老太爷精神矍铄,明显不知道周安良的事情。 周霖远命令全家上下瞒着他。 “爷爷。” “霖远,快来瞧瞧我的画眉。” 老太爷拿只银勺逗弄着,“两只画眉,一公一母,母的昨天下了蛋,要孵小画眉出来了。” 周霖远在一旁侍奉,捧着鸟食。 “对了。” 老太爷放下银勺,瞥他,“你和赵蓉相处得怎么样?” “赵小姐很好。”周霖远敛眉,乖巧回答,“但不够好。” “不够好是什么意思?” 老太爷皱眉,絮絮道:“与你一般大的已经结婚生子,隔壁王老太爷重孙都抱俩了,我呢?” 他苦口婆心,劝婚。 周霖远垂头不语,听他讲话。 半晌,他道:“爷爷,我父亲前几天又得了儿子,您知道吗?” 周老爷子一噎,“五十多岁的人,生了个儿子?” “是。” 他将装鸟食的盘子放下,豁然笑道:“父亲老当益壮。” 周老太爷沉默着。 家门不幸,摊上这么个儿子。 风流成性,浪荡不堪。 周霖远瞥他神色,倏而又道:“我见过了,长得比我像父亲。” 他拍拍手。 清脆的巴掌声传出厅堂,秘书、保姆一人抱了一个。 周老太爷讶异,周霖远面色不变,介绍:“大的三岁,小的刚过百天。” 男人招手,保姆秘书凑过来,将孩子给老太爷看。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长睫毛、高鼻梁、胖乎乎的脸蛋,任谁看了都欢喜。 何况这还是周家的亲骨肉。 老太爷搓搓手,紧张了。 周霖远看着一切,面色发寒,“父亲最近忙,两个孩子暂且养在周家,养在您膝下。” “你父亲愿意?” 周老太爷捏着小孙儿的脸蛋,目光是慈祥、怜爱的。 “愿意。” 他垂眸,声音冷淡下来。 周老太爷没注意到他表情,一心一意全扑在两个孩子上。 “像,确实像。” 老太爷仔细端详孙儿样貌,“你父亲小时候就长这般。你不一样,你和琳琳都像你母亲多些。” 他说着,周霖远听着。 廊檐下有荷花池,雨水顺青瓦滑下,落在水面时,叮咚作响。 周霖远目光被荷花夺去,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日见温玉华时的模样,她便穿着藕荷色裙子,细腰翘臀,盈盈一握。 “霖远。” 周老爷子咳两声,让保姆将孩子抱下去了。 周霖远回过神,“爷爷。” 他搀扶着他坐下。 “我老了,你父亲不中用,周氏的重担以后要落在你身上了。” 老爷子握着他衣袖,面色悲切,“你母亲死得冤屈,我知道你心中不平,恨他。可人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一切都得向前看。” 周霖远眸底翻涌,压不住的惊涛骇浪。 他顿了顿,再抬头时面上平静无波,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 “是,爷爷说得对,有些事情该过去了。” 这时,秘书进来,“周总,公司有急事。” 周霖远点点头,向老太爷道别之后,重新踏入风雨之中。 刚跨过周家大门。 郭倩倩不知从哪里出来,跪在他面前,“周总,您说过不会伤害我的孩子,他们现在在哪儿?” 女人眼圈红肿,裙摆沾了泥,衣服湿透,大概是过来的太匆忙,脚下还踩着拖鞋。 “我没有伤害他们。” 男人看着她,无动于衷,“他们是周安良的孩子,接到周家抚养,有什么错?” 他弯腰,伸手抹掉女人眼角泪痕,“倩倩,你不信我吗?” 女人抬眸。 男人面上浮着一层笑意,却不真切。 如同周围昏黄的灯光,被雾气笼罩着,氤氲着,只让人看到模糊一团。 她心肝一颤。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是可以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他臣服,任他驱使的。 “我信你。” 她点头,目光里是万分的眷恋。 有爱情,有崇拜。 “这才乖。” 男人抚摸她脸颊,拇指的粗粝划过肌肤,留下红痕。 他回头吩咐保姆,“为郭小姐准备一个房间,让她能和孩子见面。” 保姆忙应下,扶起郭倩倩,进门。 周霖远上了车,秘书道:“林氏周氏合作计划失败,萧明朗有二心,私下见了温小姐。“ 男人冷笑,“萧明朗这条狗,谁给他好处他就向谁摇尾巴。” “他现在在哪儿?” “宣园。”秘书道,“他在宣园约了林氏万董。” “嗯,继续盯着。”周霖远面无表情,挥挥手,“去仁爱。” 三天后,周安良苏醒。 林合川与温玉华去探望,在门前驻足,敲门。 周霖远的秘书为两人开了门。 他恭敬低头,道:“林总,温小姐。” 温玉华抬眸,见周霖远正在喂周安良吃东西。 周霖远喂一勺米粥,周安良漏一勺。 男人不厌其烦擦掉他脸上的米粥,细声哄着。 一派父慈子孝场面。 门外喧哗,他全然听不见。 秘书提醒他,“周总,林总与温小姐来探望周董了。” 他这才回头,满目疲惫。 温玉华看着他,又看向周安良。 周安良已经偏瘫,嘴歪眼斜,流口水。 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周霖远,羞愤恼怒。 “周叔叔。”林合川将手中补品放到桌上,“这是我与玉华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周霖远抬手,秘书接过瓷碗放在一旁。 “爸爸,合川来看您了。” 周霖远坐在床边,扶着他脊背,声音低沉,“您还记得他吗?” 周安良好似被毒蝎咬了,面色惊恐,嗓子里咿咿地叫着,却听不出说的什么。 “周叔叔您别急,养病最重要。” 林合川宽慰他。 这时,心脏监护仪不停响动,几个医生护士冲进来赶走几人。 周安良情绪太激动,不宜见人。 三人呆呆看着医生急救,退出房门。 ------------ 第226章嫉妒应该是男字旁 三人伫立在走廊,呈三角形。 周霖远倚靠着墙,听着门内的抢救声音,面色不惊不楚,目光赖在温玉华身上。 “玉华,你穿藕粉色连衣裙好看。” 他道,脑海中想起那次阴雨天,看见荷花池里的荷花。 温玉华身体一僵,拢了拢身上的灰色外套。 她怕晒,穿的防晒服。 “周总,逾越了。” 林合川走几步,挡在温玉华身前。 现在不是三角形,成了一条线段。 线段两头,两个男人僵持着。 “作为朋友提出建议也不行吗?” 周霖远目光贴在温玉华身上,“何况玉华如今是单身,就算我有心思,又能怎样?” 他视线移到林合川脸上,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故意要激怒他。 林合川绷着表情,护着温玉华,目光冷飕飕的。 男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作祟,四目相对,波涛汹涌。 “周总抢了北城项目,还不满意吗?” 林合川摊开话题,问他,“下一步要抢林氏?” “没兴趣。” 周霖远不装了,“对林氏,我没兴趣。对别的,我倒是有兴趣。” 针锋相对,空气中有浓重的火药味。 温玉华牵着他手,忽然听到门内医生呼喊。 周霖远瞥林合川一眼,看向温玉华时,是水一般的浓情蜜意。 他步履匆匆,回了病房。 林合川沉着脸,攥着温玉华的手,拉着她回了病房。 他攥得太近,指节都发白,咯咯作响。 回了病房,他忽地回头,抱住温玉华,胸膛起伏不平。 女人感受着他心跳,拍他脊背,安慰他。 “今天出院,不住了。” 林合川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家里保姆来收拾东西。 “再住下去,我会吃醋。” 他亲了女人一口,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温玉华猝然一笑,“人家说女人的嫉妒心强,我看男人的嫉妒心未必比女人弱。嫉妒这两个字,应该换成男字旁。” “我不管什么女字旁男字旁,周霖远在这,我不放心,不如回家。” 林合川振振有词,打翻了醋坛子似的絮叨。 温玉华揪着他耳朵,笑声悦耳,“大醋缸。” “谁是醋缸!”他拍她屁股,啪一下响了。 夏天穿得少,一层纱遮不住他的力气,温玉华又疼又羞。 “你不会轻点。” 她攥着拳捶他,眼眶红了。 林合川心疼,道歉,“我力气太重,怪我,怪我。” 她拳头打在身上都是甜蜜的。 男人要伸手给她揉屁股,被女人一巴掌拍下去。 “还想占便宜!” 温玉华瞪着他。 “我给你揉一揉,缓解疼痛。” 林合川手不敢再伸过去了。 “你不疼吗?” 温玉华咬着牙,“你趴下,我揍你一巴掌。”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人打屁股。” 林合川不从,慷慨赴死的模样,“你掐我咬我打我都成,别打屁股。” 温玉华一笑,答应了。 林合川明明看见温玉华是在他前面的,可要打的时候,竟灵活地窜到后面打了他屁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守信。” 林合川看着躺在床上大笑的温玉华,气急了,扑上去压着她。 “我不是君子,是女子。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温玉华眼睛亮晶晶,笑出了眼泪,“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孔老夫子的本意可不是这样的,你这是用圣人的话为自己开脱,该打!” 林合川将她两只手举过头顶,握住。 鼻尖对鼻尖,额头碰额头。 一双眸子亮晶晶,一双眸子黑沉沉。 窗外蝉鸣不止,房间内却突然安静下来。 四处寂静,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像大鼓,撞得她耳膜生疼。 温玉华看着男人的眸。 两人间距离越来越近,濡湿柔软的唇碰在了一起。 唇齿相接,含着蜜意,夹着浓情。 一点点蚕食着人的理智。 天地间没了其他东西,只有两个人——你和我。 忽然,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温玉华最先警醒,推开男人坐到床尾。 林合川有些懵,没止住力气,额头撞了墙。 砰一下! 万和打开门,微微一愣。 房间内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温玉华低着头,脸却红的要命;林合川捂着眉心,一脸不悦。 万和进退两难。 坏了,坏了老板的好事—— 他呲着牙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说。” 男人一脸不虞,一双眼睛如鹰隼。 万和站在那里,像是被十万只荆棘条共同鞭打,刺啦啦地疼。 他硬着头皮,“萧明朗说,有办法找到花街违法的证据,问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林合川揉揉额头,站起身,“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想离开帝都,出国。” 男人站在镜子前,看额头上的伤,“只他一个人?” “是。” “答应他,尽快找出花街证据。” 林合川转身,眼底是凉薄的笑意,“阿玉,回家吧。” 凌晨两点,秘书给周霖远发了最后一篇邮件,关灯下班。 窗外大楼没了亮光,只有天空点缀着闪亮亮的星星。 他闭着眼揉眉心,听到电梯叮一声,下电梯。 有保安在地库巡逻,碰到他打招呼,“王秘,又是这么晚下班啊。” 王秘书笑笑,“是,最近工作忙。” 他招招手上车,“走了。” “哎!再见。” 车子驶出地库,在周氏大楼门口偶遇萧明朗。 萧明朗冲他招手,“王秘书。“ 王秘脸上不悦,但还是停下车,“萧董有事?” “没事。” 萧明朗打量他神色,“王秘经常这么晚下班?” “偶尔,偶尔。” 他敷衍,“萧董还有事吗?” 萧明朗搓搓手,一脸诚恳的笑,“能请王秘书载我一趟吗?到附近与朋友吃饭,忘了时间,这么晚打车也打不到了。” 王秘拧眉,萧明朗见状将手上提着的礼盒从窗户递进去。 “我记得王秘抽烟?” 王秘书点点头,目光直了。 “这是我朋友送我的雪茄,你知道的,我不抽烟,这东西放在我手里暴殄天物。” 萧明朗这一遭彻底降服了王秘。 “萧董上车吧,正巧我顺路。” 他打开车门,萧明朗上了车。 ------------ 第227章色狼 两人都是人精。 萧明朗大半夜在周氏楼下等人,一定是有求于他。 可王秘端着架子不问,萧明朗也耐着性子不说。 两人谈天说地,直到最后。 萧明朗按捺不住。 “王秘,您跟在周总身边,多长时间了?” “萧董有事?” 王秘将手搭在方向盘上,拐弯,在望江景前缓缓停下。 萧明朗搓搓手,赔笑道:“您跟周总的时间长,周总也最信任您,我担心我坏了周总的规矩,以后还得请您多多指点。” 王秘笑,客套多于真心。 “萧董与周总合作,是周总的意思,我们只听命于周总而已。说指点,我实在担待不起。” 萧明朗讪笑着,拍了拍烟盒,“王秘说的有理,以后还请王秘在周总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 王秘没说话,看着他下了车,进了小区。 接着,他看向烟盒,打开。 果不其然,四四方方的红色礼盒夹层中夹了几叠红色大钞。 他掀起唇角。 ------------------------------------- 林合川说自己吃醋,要出院,当天晚上加急出了院。 温玉华要回家他也不肯,缠着赖着拐着她去了老宅。 “这么多天不见奶奶,你不想她吗?” 林合川用林老太太当大杀器,降服了温玉华。 女人神色有些动摇。 “你今晚住这儿,明天一早给她个惊喜。” “你总是用奶奶压我,挟制我。” 温玉华不满,但也没说走的事情。 下了车,他攥着她的手,紧紧地不撒开。 “红红,给太太安排个房间。” 林合川得逞,回头望她。 夜色浓郁,女人乌瞳更浓,更有神韵。 林合川心一动,凑上去亲她一口。 温玉华愣住,紧接着脸色一红,推开他,要甩巴掌,“臭流氓,有人呢!” 林合川似笑非笑捏住她手,回头看。 “红红,你看到了吗?” 红红岔开手指捂着眼,直摇头,“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嘴角勾着笑,慌忙逃走了。 男人这才无辜地望她,“红红说了,没人看见。” 温玉华被他气笑了,夺过巴掌进门,“我不和无赖说话。” 林合川偎着她不离开,“生气了?” “不生气,我睡觉。” 温玉华瞪他一眼,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你睡觉去奶奶的院子干嘛?” 林合川追上去,“我让红红准备的房间就在我院子里,你住二楼,我住一楼,我不上去打扰你。” 温玉华才不信他说话,“我怕狼。” “哪有狼?”林合川摆摆手,“再说狼会爬楼梯?” “狼不会,色狼可会!”她急匆匆逃窜,“我就去奶奶院子住。” 林合川站在正厅看她背影,哂笑,“慢点跑,没有狼追你。” 温玉华只当是耳旁风,没听见,径直往前走。 路过花房时,她瞥见花房灯还亮着。 她壮着胆子凑过去,透过缝隙往里瞧。 昏暗灯光下,林启铭穿睡衣坐在圆凳上,神情憔悴,他视线落在面前几盆牡丹花丛中。 萧珍珠最爱牡丹。 温玉华凝望片刻,敛起眉目,走了。 第二天,温玉华叫老太太起床。 孙姨告诫她,老太太最近玩手机玩得疯,管都管不住。 她踮脚轻声进门。 屋内拉着窗帘,光线灰暗。 老太太微合着眼,呼吸均匀,只是她枕头边缘亮起的灯光太过突兀,晃眼。 温玉华脚步轻盈,摸到她枕头下手机。 只是手指刚刚接触床边,老太太便抬抬眼皮,一副要醒的迹象。 “小孙啊——” 老太太四两拨千斤,伸懒腰挡住她手。 温玉华调转方向,伸手从另一侧拿。 老太太又一个翻身,捂住枕头,“小孙,我渴。” 她找借口引开温玉华,温玉华却不上当,趁着机会用另一只手摸她枕下。 “奶奶!” 林老太太猛然清醒,“乖孙?” 温玉华打开灯,手上拿着依旧亮屏的手机。 “孙姨说您熬夜玩手机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温玉华一看屏幕,这老太太熬夜看小说呢! 老太太心虚,“小孙故意告我状呢,我也没熬夜玩手机……” 她越说话,声音越小,没了底气。 温玉华看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心里只有无奈。 “您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都七十九岁了,活也活够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两样。” 老太太笑着,伸手要夺过手机。 温玉华连呸三下,神色微怒,“您大早晨说这话太不吉利,不想抱重孙子了?” 听完这话,林老太太两眼放光,望着她小腹,“有啦?” “有什么?” “重孙子!” 温玉华哭笑不得,无奈,“您想多了。我同事熬夜玩手机,头发大把大把掉,前几天看医生,医生说熬夜让毛囊坏死了,只能植发。您想变成秃头吗?” 没等老太太回答,门外传来林合川的声音。 “变秃头这院子晚上就不用开灯了,老太太在院子里一站,整个林家都亮了。” 男人扯开串珠门帘。 眼尾荡起笑意,倚在门上打趣,“绿色,环保。” “臭小子说谁呢!” 老太太怒了,拿起拐杖要敲他脑壳。 林合川身形矫健,一躲,拐杖就打偏了。 累的老太太气喘吁吁,看得温玉华提心吊胆,在一旁护着她。 “乖孙,你和他离婚,离得好,给他些教训。” 老太太握着温玉华的手,骂他。 林合川听见这话不乐意了。 “老太太您挖孙子墙角,过分了。” 老太太恼怒,一扔拐杖,“你出去,这是姑娘闺房,你进来干嘛。玉华,关门,让他在外面等着!” 老太太真生气了。 温玉华不敢懈怠,急忙把男人赶了出去。 闹了一早晨,直到孙姨请老太太去吃早餐,这闹剧才结束。 刚落座,保姆上菜。 为了照顾老太太的身体,林家的早餐往往都是清粥小菜,清淡得很。 温玉华看了一圈,没见到林启铭身影。 她问:“林叔叔不在?” 昨晚她还见到他在花房睹物思人。 老太太摆摆手,“别管他,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下个大情种,自从萧珍珠走了以后他天天是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肯定是又没吃饭去公司了。” “妈,孩子面前您怎么这么说我。” 林启铭黑了脸,坐下。 保姆忙添了碗勺。 “我一点脸面都没了。” ------------ 第228章捉虫子 林老太太看着他,揶揄,“大情种今天开始吃饭了?” 林启铭抹不开脸,不应声。 一旁的温玉华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意却又不敢笑,身子一抖一抖地。 老太太注意到,忙问:“玉华这是怎么了?” 林合川睨她一眼,右手偷偷从桌底下钻过去,捏住她手。 “大概是身上落了虫,弄得她痒痒。” 老太太变了脸色,“哪来的虫,飞到这里了。既然是有虫子,你还不快帮玉华捉虫,万一咬到,肿个大包!” 她着急,催促两人去卧室捉虫,又喊道:“小孙,你快回院子把我那清凉膏拿过来。还有红红,你和其他人一起检查检查纱窗花园,好端端的怎么会飞进来虫子,咬着人怎么办!” 老太太饭都不吃了,忙不迭吩咐下去。 温玉华被林合川半拥半赶进了卧室。 她羞恼,“我身上哪有虫子!” “没有你抖什么?” “我……” 温玉华熄了火,目光躲闪不定。 总不能说她是笑话林启铭吧。 “那就是身上有虫,我帮你捉虫。” 他摸她后背,搔到温玉华痒痒肉,逗得她哈哈大笑。 “你别碰我。” 可温玉华已经没了力气,身子软趴趴的,任由林合川摆弄。 她怕痒,身上的痒痒肉尤其多。 “我捉虫,怎么能不碰你。” 男人故意搔她小腹、大腿、腋下,都是痒痒肉多的地方。 温玉华扭着身子要逃脱他魔爪,却跌在床上。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林合川!” 男人停下动作,目光定定看着她腰间,“别动!” 温玉华被他吓了一跳,僵住身子,“怎么了?” “别动,有虫子,黑色的黏黏糊糊的鼻涕虫。” 温玉华慌了神,抓住他头发,“你别说了,你故意吓我!” 她这辈子只怕两种虫子,一个是没腿的,一个是全是腿的。 “没吓你,你别动,我捉虫子。” 男人挑开她裙子,温热的指腹划过腿边,猛地在内裤边上撵了一下。 温玉华感觉腰侧有东西蠕动,再一看,林合川手上果真捏了个肥虫子。 “这是什么。” 女人浑身发颤,一阵阵的恶心涌上心头。 “菜虫,大概是路过花园时沾上的。” 林合川捏着虫子打开窗户扔下去。 他后窗正对花园,虫子刚一扔下去,就被麻雀叼走。 他关上纱窗。 “我说捉虫子,果真有虫,你信了吧。” “你也说了是路上碰到的虫子,哪是在饭厅沾上的。” 温玉华擦擦眼泪。 “那总是有虫子吧。” 林合川开始耍赖,身子抵着她,贴着她。 温玉华抬眸,正对上她目光。 灼热狂荡,像是燎原星火,势不可挡。 温玉华被这目光烫得脸颊通红,连带着耳垂都烫呼呼的。 “阿玉……” 他喃呢,百转千回地咀嚼她的名字。 满室的旖旎暧昧。 呼吸交缠,两人心贴着心,唇贴着唇,黏在了一起。 “上次你欠我个吻,这次……” 话音未落,孙姨急匆匆敲门。 “玉华小姐,少爷,捉完虫子了吗?老太太让我寻了清凉膏抹在患处,就不疼了。” 林合川眉头微蹙,无奈放开她手,“来了。” 温玉华偷笑,“让你骗我!” 孙姨脸色焦急,“玉华小姐,虫子咬您了吗?” 温玉华摇头,脸上红意未消。 她又看林合川一脸戾气,满屋子的暧昧气息。 孙姨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是坏了两位的好事了。 她讪笑,将清凉膏放在桌上,“老太太这清凉膏是老中医配好的,对虫咬有奇效,要是有伤口您就抹一抹。” 她退出房间,大声道:“让少爷帮您抹!” 话说完,孙姨急匆匆走了。 温玉华更羞赧,瞪着他,“你,孙姨肯定知道了,孙姨知道奶奶就知道了。” 林合川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捏捏她脸。 “直到又怎么样,反正你我要复婚了。” “谁说要复婚!” 温玉华不愿意,“我没同意呢。” 林合川眉眼倏地冷了下来。 不仅温玉华没同意,还有位小岳母对他横眉冷眼,甚至挖他墙角,把周霖远拉进来作乱。 娶妻路漫漫—— 温玉华看了腰侧,没发现大碍,拿着清凉膏去了老太太院子。 路过主院时,红红指挥着几个保镖抬东西。 红红笑着上前道:“玉华小姐。” “这是怎么了?”温玉华随口一问,视线扫一遍,忽地一顿。 “老爷说主院东西杂乱,让我们清理出来,无用的全都搬到西厢房去。” 红红见保镖粗手粗脚,将东西撒了一地,惊呼:“等一下。” 她一脸歉意,“玉华小姐,我先忙了。” “嗯。” 温玉华摆摆手,目光移不开了,脸色也冷下来,直直盯着一处。 她拉过红红问:“这是谁的东西?林叔叔还是萧阿姨?” 红红看了一眼,“箱子上有标记,红的是夫人的,绿的是老爷的,这应该是夫人的箱子。” 她指着木箱一角。 果然,印着红痕。 温玉华颤抖着手,鬼使神差地,趁红红不注意将东西拿走。 匆忙回到卧房,她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细细端详。 房间内开着窗,树叶卷起一阵夏风往她屋里钻,掀起她发丝。 屋外有蝉鸣、鸟叫,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屋内却只有温玉华缄默的脸。 她抿着唇,绷着脸,目光黏在手中物件上,肩背却在颤抖。 入目,是一个拴着粉色水晶编绳的手机。 或许是因为藏在箱子底下多年,没落灰,依旧是四年前的模样。 她抚摸着手机,心里却如针扎一般疼痛。 粉色水晶编绳、屏幕上的裂纹以及磨损的按键,与四年前她母亲消失的那个手机一模一样。 温玉华呆愣半晌,接通手机电源。 等待开机的几秒,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当初翻遍车祸现场都没找到手机,如今却出现在萧珍珠的箱子里。 是萧珍珠就是害死她母亲的嫌疑犯,还是萧珍珠路过,捡到了手机? 缓缓的,黑色屏幕亮了起来,开机动画过后显示输入手机密码。 温玉华咬着唇,试探着输入她的生日。 可她手指一直在颤,点了好几下都没点对地方。 直到最后一次,她才解开密码。 手机开机。 温玉华盯着屏幕,冷不丁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痛,痛得天旋地转,痛得撕心裂肺。 如同有小虫钻进她身体,吃着她的心脏,喝着她的血,万分的折磨。 生不如死。 她目光呆滞,定在屏幕上。 那是一张合照,一家三口笑意吟吟,温文斌笑得爽朗,孙玉兰笑得慈爱。 两人牵着温玉华的手,拍了最后一张合照。 ------------ 第229章我娶你好不好 一直到晚上,温玉华都没从卧室出去。 她呆坐在床边,目光定定看着那张合照。 手机里的相册、通话记录、消息,她都翻看了个遍,更确定是母亲留下的手机。 房间内没开灯,只有手机微弱的光芒照亮她面庞。 温玉华的泪已经流光。 心也开始变得麻木。 千疮百孔的悲伤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将她紧紧包裹、收缩,勒出血淋淋的疤痕。 血已经流光。 有人敲门。 “玉华。”是林合川在敲门,“你饿不饿?” 今天,林合川去林氏开会,回来之后才听红红说温玉华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一整天,不吃不喝。 他心急了,惴惴不安。 “厨房炖了红枣鸡汤,你喝不喝?”他问。 温玉华勾勾手指,抹掉眼下泪珠。 她嗓音滞涩,说不出话来。 林合川沉默着,在外面等着。 半晌,女人打开门。 他看不出她的异样,唯有眼下一圈湿了的痕迹,大概率是哭过。 “阿玉。”林合川想牵她手,“吃饭吗?奶奶在饭厅等着你。” 温玉华没应声,一双黑瞳凝重地看着他。 眷恋不舍、复杂万分。 林合川只感觉心脏缺了一块,他皱皱眉,反应过来时女人已经牵起了他的手。 “走,吃晚餐。” 她拉着他,大步迈出。 一阵迎面风吹来,裹挟的风沙迷了她的眼。 温玉华抬手一揉,两行泪珠流下,又迅速消失在风中,了无痕迹。 一顿晚饭吃得尽兴。 温玉华并无异样,如往常一般逗得老太太哈哈笑,甚至因为一天没吃饭而多吃了碗米饭。 可林合川总感觉不对劲。 刚才温玉华看他的眼神似在决绝,更似道别。 一顿饭吃完,温玉华陪老太太散步,又送她回院子。 林老太太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不放,要不是孙姨提醒她时间太晚,说不定老太太就要拉着她聊到天亮了。 回房时,她在门前看到一抹身影。 门檐下亮着盏小灯,昏黄的光引来小飞虫盘旋。 林合川站在灯下,手中夹了点点星火,等她。 一尊黑浓的影子被灯光斜照在她面前,她抬脚踩上去。 “阿玉。”林合川黑了脸,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小坏蛋,你踩我影子干嘛?故意踩我?” 温玉华昂着头不认账,“就这一条路,你影子横在我面前,我当然要踩。” “那你怎么就偏偏踩在我头上?” 女人低头一看,确确实实踩在男人头上。 她没法辩驳了,进门,“因为你挡着我了。” 林合川跟在她身后,游鱼一般钻进门内。 温玉华回头推他,眉眼恼怒,“你怎么偷偷进姑娘闺房。” 林合川攥住她手,一拉,将人抱在怀里。 “谁说是偷偷,我是光明正大跟进来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门外有监控,看着我了,我可不是偷偷跟进来。” 男人一只胳膊搂着她,越搂越紧。 温玉华挣脱不开,便顺着他力气,也不挣扎了。 一抹香艳被他紧紧裹在怀里。 林合川没了定力,双眸悠然深邃。 “阿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裹着她,搂着她,眼睛看着她,也只有她。 温玉华笑着摇头,“没有啊,你想什么呢。” “那你之前……” 林合川审视她,想从她表情中找到端倪。 “你想多了!她否认,截住他的话,“你想多了。” 温玉华看着他,又重复一遍。 林合川不说话了。 房间内没开灯,月光浓白,透过窗棂笼罩着女人。 男人隐在黑暗中,眸子深沉。 女人暴露在月光下,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热烈的、旖旎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你还欠我一个吻。” 林合川垂着头,想吻她。 温玉华却先他一步踮起脚尖,唇碰上他唇,引诱一般,却又蜻蜓点水,立刻松开。 林合川眸子一暗,一双大手托在女人脑后,加深这个吻。 乘胜追击,撬开唇齿。 女人溃不成军,到了最后连喘息的频率都缓了一两分。 “阿玉。” 男人哑着嗓子,几分克制,几分深沉,“过了这段时间,我娶你好不好?“ 他抱着她,将人箍在怀里。 温玉华贴着他心脏,耳廓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月光斜射进屋内,地上的两个影子交融成一个。 女人听着,心头莫名涌起酸涩。 “阿玉?” 他又唤她。 温玉华没说话,踮起脚尖,仰头圈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是浓烈而充满情欲的味道。 “阿玉……” 他剥开她,略略错愕。 夜色浓郁,他看不见温玉华脸上的泪痕。 “别说话。” 房间内情欲萌动,是荷尔蒙的气息。 林合川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释放,他残存最后一丝理智,问她:“阿玉,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玉华点头,主动抱住他,“我愿意。” 话音落,男人理智的阀门终于坚持不住,奔流的洪水冲垮一切。 他拖起女人的臀,压倒她,占有她,将胸腔内的思念倾泻流出。 又下雨了。 细雨朦胧中,树影微颤,泛起大雾。 蝉鸣声减弱,小虫扑棱着翅膀环绕在灯下避雨。 窗外雨声叮咚,屋内是千娇百媚的低吟婉转。 …… 翌日一早,林合川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他蹙眉,躲到侧卧接电话。 回来时,温玉华已经醒了。 “吵醒你了?” 他低头,在女人额间烙上一吻。 “怎么了?” 女人声音中带了几丝刚睡醒的娇憨。 “公司有急事,今天怕是不能陪你了。” “没事,我今天要上班。” 看着正在穿衣服的男人,她意识逐渐清醒,“你去吧。” “那我下班去接你。” 林合川低头索吻。 “好。” 温玉华看着他穿好衣服离开,又看着他步履匆匆越过窗户。 她抱住自己双膝。 心头的颓丧去而复返,反扑得更加猛烈,更加汹涌。 她垂着头,心情落到谷底。 半晌,温玉华又抬起头,从抽屉里掏出手机。 蛛网状裂纹斑驳骇人。 她紧紧捏着手机,下定了决心。 ------------ 第230章叶警官 三年前,政府决定划分北城片区设立新区。 原本的昭阳路派出所被合并到北城公安局,昭阳路片区为了响应政府号召,自建房合村并居,楼房搬迁拆除,变了模样。 温玉华请了半天假,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北城公安局。 一路上,高大的绿色铁皮将废墟围堵得严严实实。 几条熟悉的大路都被改了名,再也找不到以往的记忆。 温玉华看着窗外,思绪万千。 负责她母亲案子的警官姓叶,是个老刑警。 她到北城公安局打听时,却得知叶警官已经退休。 温玉华心里一紧,追问叶警官下落。 年轻警察留了个心眼,先给叶警官打了电话,得到允许后这才给了她地址。 找到叶警官时,他正在与楼下一群老头下象棋。 温玉华静静站在一旁,待他杀完一盘,这才问:“叶警官,您好。” 老警官只看她一眼便认出了她,“你是……孙玉兰案的女儿?” “是。”温玉华捏着裙摆,压抑着嗓音,“我有问题要问您,可以吗?” 叶警官摆摆手,将棋盘一推,“不玩了。” 他扬扬头,“你过来,去我家吧。” 温玉华跟着叶警官。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到了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主动问她:“说吧,什么事。” 温玉华心口一窒,忍着哽咽,问他:“叶警官,我母亲的案子,真的没找到凶手吗?” 对方手一顿,哆嗦一下钥匙掉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在楼道内盘旋,他缓了片刻,捡起钥匙。 “你随我进来。” 他打开门。 温玉华站在门口环视一圈,是老房子,家具颇有千禧年的风格。 一墙之隔的厨房,有人在做饭。 “老叶,把冰箱里的鸡蛋拿给我。” 他应了一声,让温玉华坐下,拿了鸡蛋进厨房递给她。 “你等一下,我找个东西。” 叶警官摆摆手,又进了书房。 温玉华安静坐在客厅沙发上,默默打量。 夏日午后,白色吊扇卖力地转着,阳光斜斜地穿过书房,在客厅留下印记。 冰箱顶上的吊兰,厨房里蒸腾的热气与记忆里的如出一辙。 她咬着唇,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被触动。 温玉华攥着裙摆,心底一阵阵疼痛。 半晌,叶警官从书房出来。 “这是我办案子时的笔记,你拿走吧。” 黑色皮质封面,里面的书页已变得枯黄。 他啧一声,“前几天下雨,老婆子忘了关窗,雨水潲进来了。” 温玉华接过日记本,又听厨房里咕哝,“你怪我,是你忘了关窗,怎么好意思怪我。” 她抬头,正与厨房内人对上目光。 对方约莫五十岁左右,白发染黑,做了小卷,她一愣,“哟,老叶你怎么不说家里来客人了?” 温玉华忍住泪意。 若是母亲还在,与这位大概差不多年龄。 “以前一个朋友的女儿,来家里坐一下。” “那我赶紧多炒两个菜,正好在家吃个午饭。” 她穿上围裙又要忙活,“冰箱里有肉,你拿出来泡水里。” “阿姨,不用,我这就走了。” 温玉华艰难扯出一个笑容,眼中带着泪珠。 “我路过,还有工作要忙,没时间了。” 她慌忙逃窜,只怕再留一会儿泪珠就要夺眶而出了。 温玉华出了门,叶警官追出来。 “小温。”他叫住她。 温玉华捏着笔记,转过头鞠躬道谢。 “谢谢您叶叔叔。” 叶警官叹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小温,有些事情是有不可抗力存在的,你懂吗?虽说事在人为,可真遇到些情况,我……我也没办法。” “我明白的,叶叔叔,谢谢您。” 她努力绽开笑容,“您能把这本日志给我,我已经很感谢您了,您放心。” 温玉华在做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牵扯到您身上。” 叶警官一哽,“谢谢你,小温。” 他年纪大,只求一个安稳。 温玉华太聪明,甚至没等他说什么就明白了他的话。 看着她的背影,叶警官有些失魂落魄。 回到家,“那女孩到底是谁?” “一个当事人的女儿,父亲失踪,母亲车祸死亡。” “命苦啊。”她感慨,“那案子是没查清?” 叶警官点点头,心脏扑通扑通跳。 忽然,他捞起公文包,“我出去一趟,有点事。” “你胃不好,不吃饭了啊?” 叶警官摆摆手,走了。 ------------------------------------- 会议后,萧明朗没离开,跟林合川去了他办公室。 “林总,你答应我的条件,算不算数?” 林合川抬头,桌上是堆积成山的文件。 他扶了扶眼镜,“有线索了?” 萧明朗混不吝一笑,踱步坐到沙发上,“自然,要不然我怎么能来找你。” “我听万和说你要出国,只你一人?” “自然。” 萧明朗捏个葡萄塞进嘴里。 “但现在我手上不止有线索,还有证据,我要加价。” “加多少?” 男人关上电脑,打量他。 “一千万。”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一千万,你给我,我把证据给你。” 林合川睨他,忽而一笑。 “萧董真会坐地起价,你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周霖远?” “怕如何,不怕又如何。” 萧明朗翘着腿,吐了葡萄皮,“你若是把这件事告诉周霖远,我顶多是被他踢出周氏,可我还有林氏股份,吃喝不愁,而你却永远得不到这个证据了。且温玉华拜托我替她找父亲,你不在乎我,能不在乎温玉华?” 他得意扬扬,笑得恣意。 林合川望着他,勾起的嘴角未落下,眸光却泛出冷意。 “萧董聪明,我竟没想到这事。” 萧明朗拍巴掌,“你给还是不给吧。” 他掏出手机扔到桌上,“证据就在这里面,你不给,我就把这东西销毁。” 两相对峙。 萧明朗一副无所谓模样,信心满满。 林合川望着他,目光诡谲。 许久,他按下内线电话,“万和过来一趟。” “林总,您找我。” 林合川眸光淡漠,“从我账上划一千万,给萧董。” 万和余光瞥他,呆愣半晌。 “现在去!” “是。” 他迅速退了出去。 “萧董,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林合川扶了扶眼镜,问他。 萧明朗手机收到短信,他绽出笑意,“自然。” 他将手机递给林合川。 “我灌醉了周霖远的秘书,在他家找到了文件原件备份。” 萧明朗嗤笑,“这小子也怕被周霖远推下水之后再被他抛弃,就在背后留了一手。” 林合川没听他说话,打开手机看,是花街的流水明细和账单。 一开始还算正常,越往后看越是心惊。 尤其是几位帝都大人物的账单,每一笔都高达上百万。 他细细打量,又听萧明朗问:“林总,另一件事什么时候落实?” 林合川关上手机,睨他,“我说话算话,出国容易,在国外办个合法身份难,你且再等几天。” “自然,林总记得就好。” 他大咧咧站起来,笑得张狂,“合川,你我舅甥一场,等我出国前,再送你个惊天大消息做礼物。” 萧明朗哼着歌,离开林氏。 林合川望着他背影冷笑,将手机放进保险箱。 ------------ 第231章失踪 傍晚,林合川去公言接温玉华下班。 只是等大楼里的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她出来,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状态。 路旁,灯亮了。 林悠悠从大楼里出来了。 她伸着懒腰,接过男朋友递过来的头盔,“今晚我要吃红烧肉,你家乡的做法。” 她撒娇,语气亲昵。 正聊着,她抬眸见路灯旁边一男子长身玉立,轮廓景绰。 她拍拍男友的肩,“你去那儿。” 男友驾驶摩托车在路灯旁停下。 “林总?” 她挥挥手。 林合川抬头,对她有些印象。 “我是林悠悠,玉华姐的同事。” 林悠悠自我介绍,又问他:“你等玉华姐吗?她今天下午请了假没过来,你不知道吗?” 林合川眉头一拧,“请假?” “是,说是一个朋友生病住院,没人看护,她去了。” 林合川抿着唇,点点头,“谢谢。” 而后大步进入车内,疾驰而去…… 回林家,已不见温玉华踪影。 孙姨说,她早晨急匆匆上班,便再没回来过。 林合川心中暗道不好。 昨日的那个眼神萦绕在他心头。 决绝、别离。 温玉华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他又去了金悦府,路上给温玉华打了十几通电话,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最后的手机关机。 她是在躲着他? 男人踩下油门,汽车飞驰而过。 到了金悦府,他敲门,开门的却是齐星晚。 “玉华回来了吗?” 齐星晚摇头,有些错愕,“前天玉华姐说要去陪林奶奶,就再没回来过。” 她说着,屋内姜榴问她,“齐星晚,你吃溏心蛋还是煎蛋?” “溏心的。” 她喊一声,又转头问林合川,“怎么了?玉华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 他握着拳,欲言又止,“总之她回来,你通知我。” 林合川又走了。 这一遭实在莫名其妙。 这时姜榴凑过来,问她:“谁啊?” “没谁,推销的……” 她眼神飘忽,忙将门关上。 姜榴望着她,“真的?” 齐星晚遭不住这种审视,扯开话题,“当然。玉华姐今晚回家吗?要不要给她订一份?” “不清楚,刚刚给她发了消息,没回。”姜榴抱起碳球亲了亲,“待会儿我再给华宝打个电话吧。” “好。” ------------------------------------- 从金悦府出来,林合川无处可寻了。 他坐在驾驶座上,沉默着,凝望着虚空。 公言,老宅,金悦府,她都不在……温玉华能去哪儿? 寂静的夜为男人蒙上一层阴翳。 他沉着脸,拨打电话,依旧是关机。 略一思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明的轮廓。 男人不再犹豫,调转车头向城西开去。 城西,人烟罕至。 路旁,是大片碧绿的玉米,已长到一人多高。 月光洒下,毛茸茸的叶子随风摇摆。 林合川绷着脸,迈巴赫疾驰而过,扬起尘土。 远处碧蓝夜空,一缕长烟笔直,又在高空聚在一起,团成乌云。 那是帝都火葬场,旁边就是墓园。 温玉华的母亲就葬在那儿。 十分钟后,黑色迈巴赫停在城西墓园门口。 墓园大门已被锁上。 他下车,面色焦急,拍门大叫,引得门内狼狗嚎叫。 “谁啊。“守夜的老头打着手电筒晃了晃他的眼,“谁?干什么?” 林合川略一遮挡,耐着性子问:“请问今天下午有个女孩来过这里吗?她走了吗?” 顿一顿,他比划着,又道:“大概一米七左右,长得很漂亮。” 守夜老头站定,打量着他,“来了,刚走。” “往哪儿去了?” “那。” 他指了指路,将手电筒移向别处,“她走着离开的,你慢慢就能追到。” “好,谢谢您。” 得到确切消息,林合川忙不迭,说不完整一句话便离开了。 林合川担心看不到温玉华,将车灯全部打开。 黑夜里,他细心寻找着那抹身影。 不久,林合川瞥见一抹纤细的轮廓。 他心里急躁,一踩油门,车头横亘在女人面前。 温玉华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阿玉。” 她抬头,看见失魂落魄的林合川。 男人很焦急,急匆匆下车,又急匆匆抱住她。 “你怎么独自来这里?不要命了!” 正因为心急,他的语气也不太好,训斥她。 温玉华环顾四周。 这地方是大片大片的青纱帐,附近又有流浪汉四处流窜。且最近的派出所在五公里之外,要是真的出事,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温玉华呆愣地被他抱着,一股难耐的酸涩又冒了出来。 “我,我想我妈妈,来看看。” 她这话让林合川的心肠软了下来,软糯糯的。 男人捧着她的脸,“下次再来,叫上我,我陪你一起来看岳母。” “嗯。” 温玉华点点头,可明显心不在焉。 林合川还是想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他。 可当他看到她空洞的眼神,心头好似被人剜了一块肉,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从城西到市中心,三十分钟的路程,两人便沉默了三十分钟。 “金悦府,还是回林家?” 车停在了岔路口。 “金悦府,我想阿榴了。” 女人很疲惫的模样,将头靠在窗户上假寐,半点眼神也没分给他。 林合川被冷落,心中不由得生出股寒意。 他有很多话要问温玉华,可又被女人拒人千里的气质噎在喉咙里。 车停在金悦府门口。 “玉华,明早我接你去上班?” 温玉华似乎没听到,没回应他。 林合川沉着脸,目光怔怔望她背影。 半晌,他收回目光,拨通号码,“查一下太太今天去了哪儿。” 微微一顿,他又道:“算了,不用查了。” 他保证过,不会干涉温玉华的决定和隐私。 挂断手机,男人坐在车中徘徊,不愿意离开。 黑暗中,温玉华静静伫立在门前。 她看着林合川纠结,看着他焦灼烦躁,再看着他失望地离开。 蓦然间,泪水已打湿眼睫。 女人的心像是被泡在了硫酸中,一股紧迫的烧灼感遍布全身。 温玉华爱他,可不敢赌。 若是确定真相与萧珍珠有关,她不能确定林合川是会支持她,还是会选择萧珍珠。 她知道他心软,不想让他为难。 静默片刻,看见林合川的车子拐过街角,她这才转过身。 夜空星光点点,明月高挂空中。 明日又是个艳阳天。 ------------ 第232章求个真相 回了金悦府,温玉华直接将自己反锁到了房间。 姜榴喊她她不应,齐星晚叫她她不回。 碳球可怜巴巴地扒着门,她也不理不睬。 姜榴被她这架势吓到了,“华宝,你到底怎么了?” 她骂骂咧咧,“是不是林合川这个狗东西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 房间内,只开了盏床头灯。 灯光昏暗,却恰巧能看清日记本的字迹。 或许是因为浸了水的缘故,书页发黄,字迹也被晕湿。 可尽管这样,温玉华依旧看清了内容。 其实这场车祸想要找出凶手,很容易。 车祸旁就是摄像头,清清楚楚拍下了凶手的脸。 可就在叶警官准备结案的时候,上头下了死命令,让他停止追查,立刻结案。 叶警官想不通,这案子又不是找不到凶手,又不是没有证据,为什么要变成一桩悬案。 他从警几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比荒谬的事情。 可领导的命令如大山,压在他头上,向前走是一片黑暗,向后退才能稍稍见光明。 最终,他抵不过压力,结案了。 温玉华一页一页掀看。 字迹被雨水泅湿,她的眼睛也被泪水遮住,模糊不清。 这日记上清清楚楚记录了母亲去世前的惨状,描述了车祸现场的模样。 只是叶警官大概担忧这日记本被人发现,没敢写清楚肇事者的名字,只用X代替。 最后他写,我像是只蚂蚁,被人丢在深邃洞穴,看不见光,辨不清路。每当看清光芒,X的大手便会堵住洞口,我庸庸碌碌钻研,四处碰壁,坚持不住了。 温玉华静静坐着。 脑中的思绪像是一张不规则的蛛网,处处通着出路,却又处处碰壁。 X是谁?是萧珍珠吗? 林合川之前告诉她,萧珍珠与萧明朗这些年一直有联系。 萧明朗掌握着父亲的下落,萧珍珠又害死了母亲。 这两者是否有关系,或者说就是因为某件事而诱发了另一件事? 她无意识地掀起书页,目光凝望虚空。 忽然,房门砰地一下响了。 她被吓一跳。 姜榴眼泪巴巴冲进来,“华宝,你怎么不理我!” 温玉华回过神,“阿榴,你怎么进来的。” “我喊你你不应,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实在担心,就叫了开锁公司。” 温玉华看着门口,齐星晚正在结账。 “华宝,你到底怎么了?一进门就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好吗?” 姜榴抱着她,眼泪实在绷不住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如果,如果你是因为和林合川的事情难过的话,我,我同意你们,只要你别难过!“ 姜榴狠下心来,“其实我也不是想阻止你们在一起,我只是担心你再受伤,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难过,我,我不阻止了就是。”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泪水落在女人肩上。 温玉华一颗心被她的眼泪捂热了。 “不是因为这。” 她声音软下来,将笔记本合上。 “阿榴,我只是心情不好,无关你,也无关林合川。” 温玉华拍着她脊背,摸摸她头。 “你早知道我和林合川的事情了?” 姜榴哼一声,语气带了些傲娇,“你和他隐藏得太烂,我早知道了。” “嗯呐,阿榴太聪明了。” 温玉华像是哄小孩,捏着她脸蛋。 偏偏姜榴就吃这一套,愈加高兴,忘了眼泪。 齐星晚走进房间,下意识道:“玉华姐,川哥说你回家之后让我给他发消息。” 温玉华摇摇头,“不用了,他送我回来的。” “好啊!”姜榴一脸了然,“你们俩都背着我和那个狗男人有联系。统统都是叛徒!” 齐星晚忽觉自己说漏了嘴,哄她,“哎呀,人家不是担心你生气么。” “那我现在就不生气了吗?” 姜榴嘟嘴,摆出傲娇不理人的表情。 齐星晚逗她,额头贴着她额头做鬼脸,她往哪儿转头,她就往哪儿移动。 “你再做,我夜里要做噩梦了!” 她推开齐星晚,眼里却已经有了松动的笑意。 “那我不做了,两位公主去吃饭吗?” 齐星晚扶着额忍痛道:“为了庆祝玉华公主回府,我忍痛花巨资订了宣记的酒席,最后一只烤鸭被我抢到了。” “你们……” 再抬头,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华宝快吃,一点儿都不给她留!” 姜榴已经带着温玉华偷偷溜了出去。 “喂!你们给我留点啊!我馋烤鸭好久了!” 齐星晚叫嚣着,猛地冲上去,饿虎扑食。 温玉华静静看着两人打闹,嘴角不自觉勾起。 封着她心脏的冰块,慢慢融化。 第二日,林合川早早来到金悦府楼下。 他拨通电话,“阿玉,我在楼下,送你上班。” 对方静默一瞬,缓缓道:“我已经到律所了,你回去吧。” 林合川捏着手机,无言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主动挂了电话。 林合川沉默着,维持着姿势不变。 他心底叫嚣着,想找温玉华问个清楚,两人的关系怎么突然就变淡了? 他心头有太多疑问想问她,可他又时刻牢记着他的承诺。 不干涉,给她自由。 过了片刻,他手机响起。 男人恢复理智,接通电话,声音印上几丝凉意。 “喂?” “林总,花街总经理要找您,见还是不见?” “见!” 林合川挂了电话,朝大楼望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楼上,温玉华将身影隐在窗帘后,默默看着男人的车影消失在视野之内。 她绷着一张脸。 窗帘缝隙有日光洒进来,只照亮她半张脸。 温玉华一颗心裂成两半。 一半叫嚣着让她相信林合川,与他共渡难关。 一半劝阻着耐着让她性子找出真相,再做决定。 她纠结,迷茫,不知所措。 如今,她与林合川中间隔了道鸿沟。 只期盼这鸿沟是个误会,要不然她与林合川是真正的一明一暗,两个极端,再无交集了。 半晌,温玉华回过神。 今日她有重要事情要做。 既然笔记中提到监控录像拍下了肇事者的脸,那她就想办法看到录像! X的大手能堵住叶警官,却堵不住她! 她一定要为母亲求个真相! ------------ 第233章慈父 林合川到林氏的时候,万和早早在地下车库等着了。 “说。” 他将车钥匙扔给万和。 “来的人是花街经理,他自爆是周安良的人,如今周安良倒台,被周霖远禁锢在病房,他怕了。” 万和从文件夹中拽出一张单据,“他知道您要扳倒花街,这是他的投名状。” 林合川踏进电梯,接过文件。 白纸黑字的单据上清清楚楚写着某位大人物在花街的签单,足足一百三十二万的亲笔签名。 林合川捏着单据思忖。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 “走,见见他。” 会客室内,花街经理早已满头大汗。 狼狈的西装略显潦草,他绷着心弦,如同惊弓之鸟。 大门一开,他抬头,正对上男人凉薄的双眸。 “林,林总!” 他仿佛望到救星。 “林总,我愿意将花街所有签单账本交出来,只要您保我不死!” 林合川慢悠悠踱步、坐下,将手里捏着的文件拍到桌子上。 “你与我做条件交换,不怕周霖远报复?” 花街经理咬咬牙,“我跟着周安良早就是背叛了他,现在周安良倒台,若不找个新靠山,只怕不久后父母就得给我收尸了!” “可我已经有物证了。” 林合川翘着腿,看他,十足十的威慑力,“你这份对我无用。” “我,你……” 他略显惊讶。 花街严防死守,这位是怎么拿到这些物证的? 林合川看透他心里,沉着声音,道:“我保你可以,你给我做人证。” “人,人证?” 他犹豫了。 真做了人证,只怕到时候周霖远会来找他麻烦。 “你先考虑。” 林合川没心思与他再周旋,出门之后,男人沉下脸,“联系郭倩倩。” 万和一愣,“是。” …… 仁爱医院。 周霖远刚喂周安良吃完早餐。 半碗红枣小米粥,能吊着周安良的命,但别妄想能吃饱。 秘书敲敲门,进来。 “周总,花街经理已投靠林合川。” 周霖远点头,“干得不错。” “那接下来,我们……” 话音落,放在橱柜旁的粉色手机响起铃声。 周霖远望着手机,“谁?” 秘书接过,“陌生号码。” “挂断。” 秘书按下挂断键。 “看,有人急了。” 男人捏起纸巾,擦擦手,“既然他们急了,我们不如就帮他们一把。” 他笑着,眼尾荡漾,却莫名给人寒意。 秘书缩缩头。 “给你的东西,让萧明朗拿走了吗?” “拿走了。” 秘书冷笑,“他以为是我疏忽,没想到是您早就料到他会背叛,故意撕了个口子。” “行了,去办吧,一定要帮林总做成这事儿。” “是。” 秘书走了。 周霖远伫立在窗前,凝视远方。 窗外天高云阔,鸟儿任意飞翔。 他倏地绽放笑容。 舒朗、愉悦。 “父亲。”他转头,看周安良,“天多晴朗,如果母亲还在世的话,多好。” 他踱步,笑意沉沉,“母亲在世时从未在我面前说您一句坏话,甚至常常说您是慈父。” 他垂手,指尖划过床边,“您是慈父,那您帮儿子顶罪,理所应当吧?” 周安良如今已经清醒,只是流涎水,说不出话。 他指着周霖远,嗓音喑哑,“你,你,你——” “别动怒了,您一定照顾好自己身体,不然监狱里的条件可没这里好。” 他笑笑,安抚地拍他手背。 “孩儿谢谢父亲了。” ------------------------------------- 温玉华换上衣服,再次去了北城公安局。 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进入公安局档案室。 去之前,她已经咨询过负责刑事案件的同事。 公安局的档案室不是平常人轻易可以进入的,程序繁多,审批手段严格。 且孙玉兰案已经结案,再去查,难如登天。 她跑上跑下忙了一个上午,徒劳无功。 温玉华不甘心放弃,可如今面前已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 她有些灰心,掏出日记本翻看。 日记上,发生事故的地点在春阳路。 春阳路地处偏僻,周围是荒山野地,孙玉兰在那儿被撞,很难不让人想到是故意谋杀。 她拦了辆车去了春阳路。 时隔四年,这里已经大变样。 原先地处北城项目的小区拆迁之后都搬到了这里,原本的荒山野地变成一座座居民楼。 她四处望着,已经找不到原先的一点踪迹。 根据日记本,当时这里有一家快餐店,装了监控,录下视频。 可日记本中只说是快餐店,没说快餐店是哪个。 如今这条街道的快餐店少说也有十几家。 她一间间仔细辨认。 排除掉新开的三四家,还剩八家。 这八家里有三家门口没有监控,最后还剩五家。 温玉华一家家探访,一家家问。 可问到最后,竟没有一家记着四年前的车祸。 怎么可能! 温玉华变了脸色,翻出笔记本认真看。 确实是春阳路,确实是快餐店。 四年,怎么可能就能忘记一场车祸。 她垂头丧气走在路上。 忽然,有人叫住她。 “小温。” 温玉华抬头,猝不及防,“叶警官?” 叶警官舔了舔唇,“你来,是为了你母亲的事?” “嗯,我总要知道是谁害了我母亲。” 她沉默着,忽而抬起头问:“您知道吗?” “我……” 叶忠亮沉默一瞬,“当时,我只看过那监控两次便结案了,只记得她开的车是辆白色的奔驰。” 温玉华垂着头。 白色奔驰…… 帝都的白色奔驰数不胜数,这线索断了。 “不过,我找到了是哪家馆子的监控。”叶警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文件,“我托了还未退休的同事,帮我弄到了这个。” 温玉华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地名。 瑞阳路32号。 “春阳路大变样,原来的春阳路只有北边短短一截,后来因为城市建设规划到这里。”叶警官指着远处,道:“原来的春阳路已经改名成了瑞阳路,所以你找错地方了。” 温玉华望着他,沉默片刻鞠了个躬,“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叶警官拍拍她肩,“当初是我贪生怕死,侮辱了这个职业。你没必要谢我,我是在赎罪。” “无论如何,您帮了我,您原本没必要帮我的。” 温玉华心里清楚。 叶警官知道她会来春阳路找人,早早在这等着的,他是赎罪,可对她来说,是帮了天大的忙。 “去吧,有事我能帮得上的,找我。” 叶警官挥挥手,骑着电动车,走了。 温玉华回过头,按照叶警官给的地址找到瑞阳路。 只是找到那家店时,快餐店刚刚翻新整修完,原本的东西全丢了。 线索断了。 ------------ 第234章杀母凶手 林氏大厦。 林合川心绪不宁。 他不担心与周霖远的斗争,更担心温玉华。 自从那晚分开,他与温玉华就仿若隔了千万层屏障了,撕不开戳不烂。 原本大敞的心门重新合上,他前后碰壁,没路了。 男人捏着手机,拇指悬在通讯录号码上,按不下去。 他刚刚拨了几次,都是关机。 他怕,怕这次也是关机状态,怕温玉华真的把他拉到了黑名单。 凝视半晌,林合川收起手机,按座机接通键。 “万和进来一趟。” 不消一会儿,万和敲门,认真汇报。 “林总,徐康还在犹豫,没下决心。不过刚刚周霖远的秘书似乎给他通了电话,他没敢接。” “嗯,你把手机给我。” 林合川不在乎他说的这些。 万和疑惑,掏出手机。 “通讯录里有阿玉的号码么?” “没有……” 万和迟疑。 这位不会是又要用他的手机追妻吧。 “嗯,不错。” 林合川按下通话界面,输入温玉华的号码,拨通。 是关机状态。 原来不是拉黑他,是手机没电。 林合川心绪稍宁,眉眼间都溢满喜悦。 “你刚刚说什么?” “徐康他……” 话音未落,门外有小秘书敲门,“林总,万助,会客室里的人吵着闹着要见两位。” 听闻这话,林合川心情更加愉悦,“走,见!” 小秘书跟在两人身后,推开会客室房门。 还未进去,徐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林总,林总,我当人证,我当人证。” 他气短,面色惨白,“您保我,您保我做人证,我什么都愿意做!” 明显,徐康被吓得急。 “万和,带徐经理去休息。” 见徐康答应,林合川却并不欣喜。 这一切实在太顺利,从与萧明朗合作开始,花街物证、人证,像是对方主动将这些证据塞给了他。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可如今是剿灭花街与周霖远最好的时机,若现在不行动,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林合川蹙眉,左右踱步。 这时,他手机响起。 是赵董打来的电话。 “林总,您让我查的那事儿有眉目了,温文斌的下落有了。” 来不及多想,林合川飞奔下楼,问他,“我岳父在哪儿?” “有线报称,四年前温先生因为欠债不还与其他人一块押送到缅北,中途发生意外,温先生遭遇枪击,走了……” 赵董惴惴,“林总,您节哀。” “枪击?” 林合川脚步一顿,拉车门的手停了一瞬。 “有证据吗?” “有当时的照片和视频,对比之后发现确实是温先生。” 赵董的话他没再听清了。 照片、视频,基本就能实锤本人身份。 林合川脑海如火山喷发,轰鸣不止,他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温玉华知道这事儿,会怎么样? 回老宅的路上,林合川浑浑噩噩,看着副驾的文件,心头竟生出一股惧意。 他太害怕了,害怕看到里面的真相。 车子稳稳停在车库,男人动作缓慢,打开文件。 文件上说,温文斌死于非命。 当时一同被押送的赌徒有跳水逃跑的,押送的打手发狠掏了枪。 温文斌旁边有个人趁乱也想跑,打手将枪口对准他,他拽了一旁的温文斌挡枪子,跑了。 而那颗子弹正中温文斌眉心,他当场死亡。 由于是偷渡,枪击声惊动了边境警察,打手们直接将尸体扔到河里,逃跑了。 男人抿着唇,寒着脸,看完了文件。 澳门赌场送人时要拍照、录视频清点人名,到缅北也要拍照录视频清点人名,若是有人中途生病死亡,要在给缅北的名单上画红圈。 名单上,温文斌三个字画了大大的红圈。 林合川脸色黑沉,捏着温文斌在澳门时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凝视。 四十岁的中年人,衣着潦草,面容疲惫,是经受过折磨了。 片刻后,他将文件重新塞进牛皮纸袋,放在车里。 这文件决不能让温玉华看到,至少目前不能告诉她。 萧明朗虽是利用这事儿想为自己找出路,可同时他给了温玉华希望。 他不能让这短暂出现的一点希望破灭。 男人深呼一口气,刚准备下车,电话紧接着又响起来。 这次是郑乐打给他的。 “哥。” “怎么了?” 郑乐语气急促,止不住的颤抖,“哥,你……” 他哽着喉咙,说不出话。 “说话!”林合川解开安全带,一颗心像捆了石头,沉重、滞涩。 “你知道玉华姐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男人蹙眉,“阿玉说是出了车祸,但迟迟未找到凶手,怎么?案件有进展了?” “嗯。”郑乐点头,嗓音像是被硬挤出来,“玉华姐的母亲,是……” “是被萧阿姨开车撞到的,白色奔驰车号码牌,是你的第一辆车。” 天塌了! 林合川再经不住这股打击。 他整个人仿若一尊雕塑,静静伫立在车前。 黑色车窗倒映着他的轮廓。 幽深、空远,似乎风一吹就会飘散。 面前的一切,耳边的一切都变成虚无。 他丧失了视觉、听觉,眼前是漆黑一片,耳边是隆隆轰鸣,脑海里只回荡着郑乐的话。 是萧珍珠开车撞了温玉华的母亲。 那辆白色奔驰,还是他的第一辆车…… 这两句话犹如唐僧嘴里念的魔咒,缠着他,绕着他,治他于死地。 “川哥,川哥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郑乐有些急躁,“你没事吧?你在哪儿?我打120了?” “我,没事。” 他嗓音迟滞,像被沙子磨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玉华姐下午拿来一个硬盘,问我能不能托人修复。我看了,硬盘大致没什么问题,就帮她打开了,那硬盘里有四年的监控录像备份,玉华姐找到了当时的监控视频……” 他喉头哽住,没再说下去。 找到监控视频,就找到了当时的录像,看到了肇事者的脸,确定是萧珍珠。 七月下旬,三伏天,整个夏季最热的时间。 可林合川却如坠冰窖。 怪不得温玉华要远离他,怪不得她最近这么奇怪,原来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与萧珍珠有关。 怪不得…… 男人无知无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第235章认贼作母 再醒来,有人在旁边照顾。 藕粉色衣裙,林合川以为是温玉华,心中慰藉又愧疚。 “阿玉……” 他开口,眉目有了愧意。 “呀!少爷您醒了!”那人转头,是红红,脸上是万分惊喜。 “红红?” 林合川微愣,一颗心坠到地底。 “孙姨,孙姨,少爷醒了,您快告诉老太太,少爷醒了!” 孙姨撩开门帘进房间,又惊又喜,“我的小少爷哟,您可算醒了!” “我怎么了?” 他记得看了文件,知道岳父去世的消息;记得接到了郑乐电话,而后…… 对了!岳母的死与萧珍珠有关! “您在车库晕倒了,被老刘送上来的,医生来过,说是低血压,没大碍。” 孙姨说着,一拍大腿,“对了,老太太还心急呢。” 她将水杯递给红红,“红红,照顾好少爷。” “哎!” 红红应下,孙姨走了。 林合川阴沉着脸。 红红将水杯递给他,“您喝点水。” “太太回来过吗?” 他问,骨瓷杯中水波荡漾,倒映出他一张无悲无喜的脸。 “没呢。”红红摇头,“太太那天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用不用我打电话给太太?” “不用。”他拇指剐蹭着杯底,心事重重。 静默半晌,林合川又问:“我父亲回来了吗?” “七点了,老爷该回来了。” 说罢,林启铭脚步匆匆,从窗边掠过,“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你晕倒了?” 他风尘仆仆,一张脸疲倦万分。 林合川捏着茶杯,紧紧盯着他。 林启铭没发觉他异样,关心道:“红红,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低血压,大概是受了打击之类的。” “低血压?” 林启铭话音刚落,就听他道:“红红,出去。” 林合川放下杯子,重重磕在桌上,咚一声,骨瓷杯呲个裂纹。 林启铭转身,见他眉眼生出一股阴翳、敌视,像蛇蝎,像虎豹。 他怔愣,“怎么了?” 红红顿觉不妙,离开。 窗外,凉风飒飒。 屋内,气氛紧张。 林合川没说话,薄唇紧抿,隐忍着。 “父亲!”他声音颤抖,无助,眸子里是癫狂,“她杀过人吗?” 林启铭一愣,倏而蹙眉,推开他,“你说什么浑话!” 父子俩心知肚明,“她”是萧珍珠。 “不,我没说浑话。” 林合川嘴唇苍白,目眦欲裂,声音更加癫狂了,“父亲,我问你,她到底杀没杀过人?” “四年前,我的那辆白色奔驰不明不白地被卖了,是她干得。” 林启铭站起身,不安的情绪逐渐漫延,他推开窗。 “她说车子旧了占地方,到底是因为占地方还是因为她撞了人,心虚?” 夏风吹进来,将他发丝吹起。 林合川不依不饶,“我敬重您,爱戴您,您就告诉我,好吗?” “我不知道!”他抓着窗棂,“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蓄意隐瞒?她杀了人,你用钱权护她,对吗?” 林合川逼问他,再不顾父子亲情了。 他撩开被单站起来,身形摇晃两秒,又匆忙扶住桌面。 “父亲!您知道吗?您……知道她撞的人是谁吗?” 林合川的声音带了丝哀怨,他忍着刮心剧痛,眼神里是空洞,“她……她撞的是玉华的母亲!” “什么?” 林启铭忽地转过身,快走两步到他跟前,“你说是谁?玉华的母亲?!” 林合川看着他。 面上的震骇不似作假。 “您只知道她撞了人,不知道她撞的是谁,对吗?” 林启铭不敢看他眼神了,躲躲闪闪,“是。” “可她对我说,那人只是轻伤,我还给了她一大笔钱私了。怎么会,怎么会是……” 林启铭哑然,看着他。 林合川面上没有一脸生机了,苍白、透明,像是随时就要倒下。 “三百万,是吗?” 他问。 林启铭点头。 他冷笑,压抑、苍凉。 “之前,我查了她近五年的转账记录,这三百万,她转给萧明朗一百万,那两百万全买了牡丹。” 林启铭没话说了。 震骇、惊讶将他整个人包围。 原来不只是萧明朗一件事,还有这事情也是骗他! “她大概动用了林家的关系,将这案子压下去,所以您不知道,也没人敢让您知道。”林合川乜他,“您娶的好媳妇,我的好母亲,害了温家一家人,毫无悔过之心,甚至还虐待玉华。她哪般配做我母亲,哪般配做林家夫人?!” “合川!”林启铭怒了,“你这话,她终究是你母亲!” “我母亲?”男人冷笑,笑得发颤,笑得癫狂,“从前是,现在是陌生人。” 他搡开林启铭,大步迈出房间,“父亲,您这不是爱,是纵容。” ------------------------------------- 温玉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门外是碳球在呜咽,姜榴与齐星晚轮番劝她,她依旧不开门。 心死了,她也如丧尸幽魂,是具行尸走肉了。 谁能想到当初救了她的人正是害了她的人。 若不是那场车祸,至少她还有母亲在世,她还不是孤儿。 多少夜,她哭着醒过来,梦里全是母亲去世前的模样。 她以为这是桩悬案,没办法查下去,可谁知道是X的手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她嫁给林合川,是认贼作母了。 三人站在门外,一颗心沉重不堪。 忽然,有人敲门。 姜榴开门,见到林合川。 “阿玉在吗?” 他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焦急,“在吗?” “在……” 姜榴哽咽着,不忍再拦他。 林合川对温玉华的爱,温玉华对林合川的爱,她有目共睹,放下对他的戒备了。 男人深呼吸两下,手心满是冷汗。 “阿玉……” 他敲门,小心翼翼。 三人躲到侧卧,不打扰他们。 “阿玉。”他又喊一声,“我全知道了,我……对不起你。” 男人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他攥紧拳头,压下喉间不适。 “我,我与她断绝关系,我选你,我与你一起面对这件事,好吗?” 林合川哀求她,“你开门,你让我看看你。” 房间内依旧没动静。 温玉华侧过身,无神的双眼望着窗外。 明月皎洁。 母亲告诉她月盘上住着嫦娥,不知如今母亲见到嫦娥了吗? 眨眼间,两行泪水落下,泅湿枕头。 ------------ 第236章想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吗? 林合川在门外等了一夜一天,温玉华在门内睡了一夜一天。 他的哀求她置之不理,他的挽留她只当耳旁风。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原本是一条裂缝,却因为萧珍珠,变成了一道天堑。 飞不过,越不过。 林合川绝望了,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在此彻底爆发。 他喉间涌上一口腥甜,喷发! 郑乐变了脸色,“川哥!” 姜榴与齐星晚也吓得手足无措。 “华宝,你出来,你出来,林合川吐血,晕倒了!” 姜榴敲门唤她。 三人手忙脚乱将人拖到车里,“阿榴,你留下劝劝玉华姐,川哥……至少川哥对她是真心的。” 郑乐留下嘱咐,带林合川走了。 姜榴内心惴惴,回金悦府。 温玉华仍旧没有开门,她哭着敲门,“华宝,林合川吐血被送去医院了,你不想见他,你总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夜一天没吃饭没喝水,你要撑多久?!” 她拍门,苦苦哀求。 不一会儿,温玉华开门。 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华宝,你吃饭吗?”姜榴擦了眼泪,拘着她坐在餐桌旁,喂她吃面汤。 “你吃一点,至少吃一点,好吗?” 姜榴哭声愈来愈大,“无论如何,别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还得为温阿姨报仇。” 听到这话,她眉眼才有了些神采,呆愣愣端起面汤,一勺一勺舀着。 姜榴心稍稍安定下来。 半晌,温玉华喝完一碗面汤。 “阿榴……”她垂着头,手心冰凉,胸口仿佛压着一根根细密的针,呼吸间便能刺破心肺。 “林合川怎么样?” 姜榴看着她,“刚刚郑乐发消息,说他是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他大病未愈,两厢掏空了他身体,怕是要养一阵了。” “危及生命吗?” 女人声音嘶哑,像风霜。 姜榴抿抿唇,没回她了。 郑乐告诉她的是,林合川气急攻心,加上之前大病未愈,伤了根本,正在急救。 “你去看他吗?” 姜榴反问她,“看看吧。” 温玉华没回答,默默回了房间。 ------------------------------------- 周霖远刚到仁爱,便听下属汇报。 “林合川今天下午被送来急救,如今扔在抢救室。” “抢救?” 周霖远叠了湿毛巾捂在周安良脸上,开始计时。 “玉华呢?跟来了吗?” “未见温小姐身影。” 下属抬眸,余光瞥见周安良拱起身体,手臂血管绷起,似是在挣扎。 周霖远目光扫过来,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奇怪了,林合川上次住院就见到玉华照顾他,这次他抢救,玉华怎么可能不在他身边。” 男人踱步,牛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上,敲一下,下属心惧怕一分。 “你去查,他们一定有矛盾了,查清楚来汇报我。” “是!” 下属连忙逃离,关门前,他听见提示音响起,周霖远这才解开周安良脸上湿毛巾。 后者脸色青紫,被憋得快窒息了。 他胆寒,匆忙离开。 一转身,却撞到了秘书,“王秘!” 王秘皱皱眉,“毛手毛脚的,怎么给周总办事?” 那人低着头,惊恐万分。 “算了,下去吧。” 王秘挥挥手,捏着文件敲门进病房。 他目光扫过周安良被盖着湿毛巾的脸,习以为常。 “周总,查清楚了。萧明朗以找回温小姐父亲威胁利诱她,实际温小姐父亲早就在边境线被杀害,尸体喂了鱼。” 王秘踌躇片刻,“且,且当初拿温小姐父亲当靶子的那人,正是趁机逃走的萧明朗。” 周霖远双眼微眯,嗤笑。 “有意思了。” 他合上文件,“见这消息透露给玉华,我要看看如果林合川的舅舅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她会怎么做。” 王秘点头,“是。” 计时器响起,他回头看着周安良战栗颤抖模样,笑容更深。 “父亲,这滋味好受吗?” 他俯身趴在他耳边问:“当初您和您的情儿就是这么作践我母亲的,舒服吗?” 男人抬手,揭掉他脸上毛巾,又给他戴上氧气面罩。 他踱步去洗毛巾,晾在衣架上。 窗外,夕阳西下,一片美丽的火烧云。 红彤彤的光线映在他脸上,诡谲、神秘。 ------------------------------------- 深夜,林合川被抢救完,郑乐在这陪床。 姜榴担心他不吃饭,约他去医院附近餐馆吃饭。 郑乐原本不想去,被姜榴硬催着离开了。 他前脚离开,关上病房门。紧接着,一个身影如鬼魅,滑到病房门口,钻进去。 温玉华摘下帽子,凝望着病床上的男人。 房间内没开灯,可仅透过月光,也能看见他惨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 女人心肝一阵阵发痛,像是被卡车碾压过千百次。 她伸手想触他面庞,指尖却一阵阵发麻。 隔着母仇,两人没有机会了。 一滴泪划过女人脸庞,落在男人眼窝。 她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转身想走时,却被男人倏地抓住手。 “阿玉!” 女人瞳孔微缩,甩开他的手。 紧接着又听林合川喃喃,“阿玉,别走。” 她缓过神,这才意识到林合川是在说梦话。 温玉华不敢再多待,匆忙离开。 刚出医院大厅,她便碰见周霖远。 周霖远开着车,“玉华,我载你?” “不用了。”温玉华艰难笑着,摇摇头,“我打了车。” “打车不如我送你,省钱。” 周霖远开玩笑,打开副驾驶门,“况且我去周氏,与你顺路,你当搭个顺风车罢。” 温玉华犹疑,余光又瞥见郑乐与姜榴转过拐角,她心里急躁,上了车。 “谢谢了。” “没事。” 周霖远踩油门,白色跑车迅速离开,卷起气浪。 姜榴微愣,“刚才,我好像看见华宝了?” “你看错了吧,玉华姐不是在家嘛。” 郑乐拉着姜榴的手,催促,“快点快点,川哥一个人躺在那儿我不放心。” “啊,哦,你慢点,慢点。” …… 温玉华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离开,心才落下来。 周霖远余光瞥她,“你来仁爱,探望病人?” 温玉华微滞,随后点点头,“嗯,一个朋友。” 她缄默,周霖远也不方便问。 “周叔叔怎么样了?” “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周霖远按了下喇叭。 两人沉默,车内寂静。 半晌,周霖远问她,“你和合川怎么样?” 温玉华蠕蠕唇,“还可以,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嘴角泛起笑意,“我想挖墙脚,你同意吗?” 听了这话,温玉华脸上这才缓和些,“不同意。” 半晌,女人欲言又止,道:“霖远,其实我不值当你付出这么些的。” “值不值当是我说了算,你没有话语权。” 红灯了,周霖远踩下刹车。 车内静默半晌。 周霖远余光瞥她,问:“玉华,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失踪的嘛?” 温玉华苦笑一声,摇摇头。 “听说是债主追债,可我父亲从来没那些不良嗜好,怎么会欠钱。” 女人脸色又绷紧,变得惨白。 周霖远睨她,轻吐一口气。 “那你想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吗?” ------------ 第237章两条人命 温玉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周霖远面不改色,“萧明朗告诉我你在找你父亲的下落,我外祖在澳门认识些人……” 他余光瞥她,顿了下,继续道:“温文斌,对吗?” 女人面色霎时沉了下去,身体紧绷,沉默不语。 “就在后排的文件袋里,你看吗?” 男人并不逼迫,也不干涉,只给她答案,由她选择。 温玉华向后转,目光落在后座的文件袋上。 棕色牛皮纸袋,质地粗粝,包装严实,应该是还未拆封。 她乜着,忽而转头问他:“条件是什么?” “什么条件?” “你帮我的条件。” 温玉华转过身,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我帮你,是心甘情愿。”他笑,神秘莫测,“况且你把我当朋友,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 她看不透他,从始至终。 那抹温和的笑意像一张面具,死死扒在他脸上,看不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华,到家了。” 周霖远唤醒她。 温玉华没动,周霖远也不急,静静凝视她。 半晌,女人回头,拿过文件。 她道:“谢谢。” “你我之间,无需道谢。” 他笑容更深,看着温玉华下车。 此时,手机响起,周霖远接通电话。 “周总,查到了。四年前温小姐的母亲因车祸去世,昨日她查出真相,大概与林合川母亲有些缘故。” 听闻此话,周霖远微愣,目光再次望向温玉华。 父亲被萧明朗害死,母亲被萧珍珠害死。 温家与萧家的梁子大了! 男人勾唇,动人心魄的笑意。 真是老天开眼!他倒要看看林合川怎么俘获温玉华的心。 温玉华紧紧攥着文件袋,回家。 幸好姜榴还未回来,整个金悦府只她一人。 来不及多想,她掏出文件袋。 萧明朗说她父亲还活着,可若真的活着,怎么会不向家里传消息。 且萧明朗只是赌徒,就算认识人,也应当是与他一样的赌徒。怎么有能力从缅北带来消息。 因此,当萧明朗提出救她父亲时,她一时上头答应下来,但慢慢就想通,这其中的疑点重重,不可信。 目光又落到面前的牛皮纸袋上。 她掀开封口,将文件拿出来。 半晌后,女人双眼红肿,冲出房门。 忽然,沙发上有手机响起。 温玉华怔住,是林合川的手机。 大概是昏迷时不小心掉在沙发,她犹疑片刻,接过。 “喂?” “林总,您岳父的事情赵董已经说了,千万节哀。不知什么时候办葬礼,我……” 温玉华没听下去。 原来林合川知道这事,只是瞒着她。 她举目四望,满是悲怆。 母亲被萧珍珠害死,父亲被萧明朗害死,她与林合川的缘分,真的断了! 与此同时,望江景。 萧明朗再次被梦魇惊醒。 他大口喘息,望着四周黑暗,惊疑不定。 窗外竹影、树影皆成了索他性命的鬼魂。 一阵穿堂风钻过客厅,呜呜作响。 他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倏地断裂。 “啊——” 他慌张打开灯,跌下床,“温文斌,你来了,是你来了吗?” 萧明朗惊惧万分,脸色青白。 他伏首,朝着南方叩头,“温老弟,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以后年年为你烧纸上香,你别来找我了。” 他絮絮,最终念念有词,“那事儿真的不怪我,我只是帮他们物色目标,给你设陷阱,让你签下借贷合同的不是我,你别来找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萧明朗瑟瑟发抖,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只觉得阴寒,“再者当时你就在我身边,那枪口眼见着对准我了,我就……就随手拽了个人。这真的不怪我,你要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 他原本已经将这件事淡忘,可谁能想到他遇见了温玉华。 太像了。 温玉华的眉眼与温文斌如出一辙。 当时,他心头便涌起惊惧,后来才知道,是他那个蠢货姐姐将人留在了身边。 “温老弟,你别缠我,我帮你照顾你女儿。你女儿如今嫁给了我外甥,我一定让我外甥好好对她,求你,求你了!” 窗外,狂风呼啸,乌云遮蔽星光。 不多时,豆大雨滴敲打着窗户,萧明朗额头磕得红肿。 下雨了。 ------------------------------------- 翌日,林合川苏醒。 “玉华……” 男人眸子睁开,第一时间望温玉华,只是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眸子黯淡下去,精神萎靡几分。 “川哥,你醒了?” 郑乐推开门,惊喜万分,将手中早餐撂下去。 “你有没有感到不舒服?用不用叫医生?” 林合川摇头,一双眸似是浸了苦水,痛苦的、绝望的。 “玉华她,来看过我吗?” 林合川问他,眼眸中带了几分期盼。 郑乐有些心虚,安慰他,“玉华姐还没想通,过几天,过几天一定来看你。” “没可能了。” 林合川抬手,搭在额上,语气里写满绝望与灰心。 “我与她没可能了。” 他呼吸迟滞一分,努力压下眼眶涌起的酸意。 两条人命! 他与她之间隔了两条人命! 怎么跨越?就算赔上他的命还欠一条命。 郑乐舔舔嘴唇,不知道怎么安慰。 林合川这些年与温玉华一路风雨,如今总算见到了一丝光明,可…… 他哑着嗓子干笑,“川哥,你饿吗?我买了白粥。” 男人摇头,不说话。 郑乐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没多说,只站在原地默默陪他。 半晌,男人眼中泛起一丝凶光。 “我手机呢?” 郑乐摸索寻找半天,“可能是昨天落在金悦府了,我让姜榴找一找。” “你把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郑乐忙不迭,将手机递给他。 林合川拨通电话,语气带着几分阴狠,“上次标书失窃的事情找到证据了吗?” 万和微愣,错愕地看了眼号码,紧接着点头,“找到了,是萧明朗干得,证据切实。” “几位董事也愿意配合吗?” “愿意,赵董带头,另外两位董事甘愿做证。” “好,好!” 他连连点头,眸中带了几分生气,声音淬着恨意。 “约萧明朗出来,押送到警局,杀人罪、盗窃罪、侵犯商业秘密罪、强迫交易罪……让高律出手,我要告的萧明朗永无出头之日!” ------------ 第238章手刃仇人 万和接到命令,急忙去准备。 昨日他知道是萧明朗害了太太一家时,心里便将萧明朗判了死刑。 对于萧珍珠,林合川尚且能顾念一两分母子情分,可萧明朗……是自寻死路。 他找来小秘书,“萧董在林氏吗?” “在。”小秘书指着下面,道:“萧董今天早早就来了,面色惨白,像是一夜没睡被吓到了。” “哼,大概是预知自己的命运了吧。” 万和冷笑一声。 他拿起文件,“打电话通知赵董他们,来公司一趟,有急事。” “是。” 小秘书走了。 万和深呼吸一口气,叫来保安随他一起去萧明朗办公室。 只是刚刚下楼,就遇见温玉华。 温玉华大概是没休息好,眼下青灰,眸中却燃起怒火。 像是火焰山的三昧真火,一看便能将人烧伤。 “太太?”万和错愕,“您怎么来了,林总今天没在这。” “我不找林合川,萧明朗在哪?” 温玉华黑沉着脸,紧紧拽着包带。 “三十八层……” “嗯,谢谢。” 她点点头,上了电梯。 万和呆愣一瞬,顿觉不对劲,喊了保安陪他上楼。 另一边,郑乐接到电话。 “喂?” “喂,郑大少,您把手机给林总。” 万和急得焦头烂额,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心中不安。 “万和。” 林合川接了电话。 “林总,太太来了,问了萧董的办公室,上去了。” “她若扇巴掌踢腿出气别拦着她,若是她动了刀子,一定拦住!” 林合川冥冥中总觉得温玉华知道了些什么。 他挂断电话思忖片刻,“郑乐,带我去林氏。” 他身体虚弱,站起之后摇摇欲坠,又跌倒。 “哥,别去了。”郑乐劝他,“你身体太虚弱。” “带我去!”林合川冷着脸,不容抗拒。 “我不!”郑乐拗脾气上来,“你是医生,你身体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你不去林氏,天塌不了!” “郑乐!”林合川灰心叹一口气,咬紧牙,“玉华的父亲……是萧明朗害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用了全身力气。 郑乐呆住。 霎时,满屋寂静。 “你说什么?”他嗓音沙哑,眼瞳震颤几分,“玉华姐的父亲是被……” 林合川面目哀戚,又无助,心口萦绕着一股无所遁形的隐痛,不关乎生理层面。 “玉华现在去林氏找萧明朗,我担心她昏头,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仰头,望着窗外光景。 “快带我去,来不及了。” ------------------------------------- 电梯直上三十八层。 温玉华气势汹汹,整一层员工见她模样,纷纷躲避。 她走到萧明朗办公室门前,踹开大门。 砰一声。 萧明朗本来在补觉,听到这声音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踹我门,真是反了天了!” 他骂着,走出卧房,迎面见温玉华过来,不由得多了两分心虚。 “玉华呀。”他声音缓和下来,将眼罩扔到一边,“你来找我,是想通了?” “是。” 温玉华面色不变,无悲无喜,反身锁住门。 萧明朗戏谑看她,“一千万,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 女人将包撂到桌面,轻飘飘的,不像带了现金。 萧明朗紧紧盯着她的包,忽略了女人眼中飘过的一丝杀意。 忽然,女人亮出刀鞘,一把锃亮的砍刀与他擦肩而过,削破他耳尖。 霎时,血流如注。 萧明朗呆愣一瞬,紧接着翻滚逃跑。 “你疯了!” “我是疯了!”温玉华握紧砍刀,模样阴沉,“我疯了也记得你,也要与你一起下地狱!” 萧明朗喘着粗气,蓦然,一股惊悚遍布全身。 “你知道了?”他瞳孔微张,满眼惊惧,“谁告诉你的!” “知道什么?知道你害死我父亲吗?” 她冷笑,“骗我父亲欠下高利贷,又那他做挡枪子的护盾逃脱。萧叔叔,你口口声声说的我父亲没死,可信吗?” 女人一步一步,仿若索命厉鬼,拿着砍刀靠近他。 母亲的死,父亲的死,萧家人的欺辱。 她不明白,温家人上辈子到底欠了萧家什么,让他们如此磋磨。 一座座大山压在她心间,让她窒息,喘不开气。 她受够了,要手刃仇人! “你别过来——” 萧明朗颤抖着声音,他真的害怕了。 温玉华的模样太骇人,是真的想要他性命的! “怕了?”温玉华此时已经没了理智,眼中只有面前这个杀人凶手。 她冷笑,泪水却从眼眶划出,“我父亲究竟如何招惹你了,让你这么害他,毁了他声誉,害了他性命。还有我母亲,我母亲从没招惹你们吧,可她还是死在了萧珍珠的车轮下,是我们温家欠了你们吗?还是我父母上辈子欠了你们,你们姐弟丧心病狂,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萧明朗瑟缩,向后退,眼中惊惧万分。 门外,万和带着保安砸门。 “太太,太太您别做傻事!” 万和又惊又怕,“开锁师傅呢?开锁师傅在哪儿?” “来了来了!” 保安带着开锁师傅一路狂奔。 “要开多长时间?” 万和掐着表,问他。 “里面锁眼被堵死了,开不了。” “什么?!” 万和趴在门缝看,心一狠,“砸门!” …… “别杀我,我告诉你萧珍珠在哪儿,你去找她,当初是她出主意,说你父亲死了,担心你母亲彻查这事儿,杀了你母亲才能永绝后患,你别杀我,你去找她!” 萧明朗磕磕绊绊解释,“她,她才是蛇蝎心肠的毒妇,你杀她,放过我!”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体面,转过身对她磕头。 一下一下,昨夜的噩梦重新笼罩着他。 他额头磕出血迹,“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求我?”温玉华已然泪流满面,“我父亲求你饶命的时候你放过他了吗?我母亲求萧珍珠的时候,萧珍珠放过她了吗?” 她高举起砍刀。 刀刃锃亮,反射着熠熠光影。 女人表情麻木,黑瞳中映出萧明朗的落魄、胆怯、哀求、恐惧。 “你不应该求我,去求求我父母吧。” 她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话毕,女人手起刀落。 “玉华!” 林合川一脚踹开大门,飞身扑过去。 ------------ 第239章萧明朗结局 所幸! 温玉华砍下去的时候,萧明朗一个翻身,没伤及要害,只割破大腿。 顿时,血流如注。 温玉华不死心,想要再砍一刀,被林合川制止。 他夺过砍刀,“玉华,你冷静些!” 男人红着眼,“你杀了他,你也会坐牢。你是律师,清楚杀人罪多严重的!” “放手。”女人声音清淡,眼仁黑浓,带着无尽仇恨。 “放手!”她又说一遍。 “玉华!别做傻事。” “你要护着他?”温玉华又看他,眸中满是防备。 这抹防备深深刺痛他的心。 林合川嗓音粗粝,“不,我不是护着他,我是担忧你,你不该为了这么个人渣毁了自己的人生。” 他挥挥手,万和一行人进门。 “带萧董去公安局。” 萧明朗大骇,满目的不可置信。 “林合川!你答应我要拉我一把的!” 他叫嚣,“我是你舅舅啊!我是你舅舅!你答应拉我一把的!” “刚才那一刀,算我兑现了承诺。” 男人冷着脸,“若我知道是你害了岳父,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他抬眸,万和顿时明白,招呼保安,“将萧董带下去。” 半晌,室内空荡荡,只剩两人。 “阿玉……” 林合川胸口发闷,像是一块重石压着他心脏,倏而泛起一阵酸涩。 他想抓她的手,却被女人无情推开。 “林总,多谢劝阻。” 温玉华稍稍恢复神志,她确实不该为了这么个烂人毁了自己。 女人浑身散发寒意,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林合川不可置信,望她,“你刚才叫我林总?” 他呼吸急促几分,“阿玉,我们这么生疏吗?” 门外,脚步声响起。 林合川看着她,丈量着两人的距离。 明明他抬手就能抓住女人,可实际,两人已经隔了天涯海角。 跨不过,越不过。 像把利剑,横亘在两人之间。 女人面无表情,凝视他片刻。 一双眼瞳如沉水,无波无澜。 她将砍刀收起,“林总,再会。” 门外,郑乐守在外面。 他看见温玉华走出来,略略错愕,“玉华姐……” 温玉华微微点头,大步迈出。 他看着她背影,急忙跑进房间,“川哥!” 林合川早已晕倒在地。 郑乐急了,“来人,来人,林总昏倒了!” 电梯门逐渐关闭。 温玉华垂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松动,随后坚定下来。 ------------------------------------- 另一边,万和与萧明朗已经到了公安局。 萧明朗大腿受伤,走不了路。 万和令人将车门关闭,让保安守在外面。 萧明朗不死心,大吵大闹,“我是林总的舅舅,是林董的小舅子,你们敢拘留我?我让我姐开了你们!” 他踢一下车门,拉扯到大腿的伤口。 他捂着大腿哀嚎,保安却不理睬他。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当萧董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点头哈腰的,现在开始落井下石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嘟囔,大骂,门外众人不为所动。 这时,车门忽然被打开。 萧明朗又惊又怕,以为保安找他算账,抱着头求饶,“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萧董。” 来人的声音不是保安,他抬头,是周霖远身边的保镖。 “你们……” “萧董快来。” 保镖并不废话,这里可是公安局,得速战速决。 萧明朗心里喜悦,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抱着腿,“我大腿受伤,走不了了。” 保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您趴在我背上,我背你走。” 萧明朗心中畅快,他手头有林合川转过来的一千万,另外还有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可以在澳门玩上一年半载了。 保镖将他塞到一辆面包车上。 萧明朗哎哟一声,护着大腿,“动作轻点。” “萧董。” 萧明朗听见声音,抬头,“王秘?” 王秘笑意吟吟,“是。” “周总让你来救我的?” 萧明朗脸上满是喜悦,“周总仁义,跟了周总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 王秘脸色不变,听着他絮絮。 半晌,萧明朗察觉出不对。 “哎?这不是去望江景的路,也不是去周氏的路。”萧明朗拉开窗户辨认,“王秘,我们去哪儿?” “周总担心警察追踪到您,特意给您找了个藏身之处。” 王秘道。 周围景象愈加苍凉,满目皆是高山荒地,这早已出了帝都近郊。 萧明朗手心浸出冷汗。 他心里隐隐不安,“王秘,这,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王秘脸上浸染着笑意。 萧明朗摇头,心跳到嗓子眼,“不,我不去了!王秘,我不去了,你带我回帝都,我要回帝都,我要自首!” 他扒着车门,拉开一条缝隙。 王秘使了个眼色,保镖拽着他,将人甩在车座上。 “啊——” 车座正好碰到他伤口,顿时,鲜血直流。 “王秘,我要回去,要自首!” 王秘书脸色不变,弯腰拍他脸,“萧董,你自首,把周总供出来怎么办?” “不,不会的,我不会供出周总。” 他如今已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意,内心的惊惧大过一切,他摇头,“周总对我是再造之恩,我绝对不会供出他。王秘我求您,您放我回去!” 他跪下磕头。 窄小的车厢内,咚咚的磕头声不绝于耳。 王秘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看着他,“萧董,你不该求我。当初你与林合川合作,供出周总时,该料到自己的下场的。” 他发了善心,“我告诉你吧,当初你灌醉我拿走的花街账单发票,是周总授意,要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拿到?” 王秘推推眼镜,嘴角笑意愈加浓重。 有时候看人濒临挣扎,是种快乐。 “周总早就知道了?”萧明朗呆住,眼瞳震颤,灰心丧气。 “当然。”王秘讥笑,“你以为是你神通广大,骗过所有人,其实周总早已挖好了坑,是你主动跳进去的。” 听到这话,萧明朗也不磕头了。 颓败地坐在地上,面上没了生气。 大腿的伤口还在流血,浸湿车垫。 王秘挥挥手,保镖粗暴地撕开他裤腿给包扎。 “萧董,待会儿就能见到熟人了。” 王秘呵呵笑,萧明朗死灰般的眼眸闪过一丝亮光,机械似的抬头,“熟人?” 这时,司机停下车,“王秘,到了。” 保镖系上绷带。 萧明朗痛叫一声,“啊——” 王秘下了车,“快把萧董抬出来与熟人见面。” 萧明朗痛得面色泛白,全身已然没了力气。 他软着身体被保镖扔在地上,一滩烂泥一般。 光头男人下车,面带笑意,“萧明朗,萧董,又见面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萧明朗面色霎时彻底没了血色。 “光,光头……” “哟,萧董还记得我呢。”光头倏地一笑,“看到我脸上这道疤了吗?当初你逃跑,被道划得。” 他眼神变得恶狠狠,“萧董,四年前你逃了,现在你该回去了吧!” 萧明朗摇头,转身抓住王秘裤脚,“王秘,求你了王秘,让我回去,让我回去,我给周总磕头,磕头谢罪!” 光头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人拉开萧明朗,拖上车。 “王秘,谢谢周总了。” 光头笑得爽朗,“改天周总去澳门,我做东。” “多谢光头大哥,我会转达的。” 王秘温和一笑,目光落在萧明朗身上,“萧明朗叛主,周总很生气,光头大哥……” “王秘放心,他这次回去是上面的意思,要么还钱,要么去缅北,我亲自押送。” “原来,那就有劳光头大哥多费心了。” ------------ 第240章用错的仁慈 林合川病情加重,再次入院。 这事儿终究瞒不过老太太。 林启铭赶来的时候,老太太正拄着拐杖望着手术室大门。 孙姨劝她坐下歇会儿,她不理睬。 林启铭心惴惴,满脸愧疚。 “妈,您坐下歇会儿……” 话音未落,林老太太转头,一双眸无悲无喜,望着他。 “你跟我来。” 老太太拄着拐杖去病房,孙姨想去扶她被甩开,严词厉色。 “你在这等消息,合川做完手术,立马告诉我。” 孙姨不敢忤逆老太太,退下了。 林启铭垂着头,跟在老太太身后。 林老太太年轻时谁都不惧,撑起林家偌大家业,是帝都公认的女强人、女巾帼。 年老后才稍稍敛起锋芒,可现在,那股骇人的气势又重新萌发,刻在林启铭心头,他胆寒、发怵。 进了病房,林启铭关上门,转过身,迎面而来一个巴掌扇的他头晕脑旋。 “跪下!” 老太太动了怒,发了狠,龙头拐杖打在他膝盖。 林启铭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我问你!你和合川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老太太黑沉着脸,又扇他一巴掌,“萧家与温家的恩怨,你知道多少!萧珍珠这些年造的孽,你又知道多少!” “妈。”林启铭心里也生了悔,“四年前,珍珠告诉我她撞了人,但对方并无大碍,我就给了她三百万让她安抚受害者。她当时告诉我她给了钱,对方才不追究责任的。我,我不知道那人是玉华的母亲啊!我要是知道她是把人撞死了,我怎么会轻易地原谅她,我……” 林启铭红着眼。 他后悔了,十足的后悔了,悔不该听信萧珍珠的话,悔不该被猪油蒙心,萧珍珠说什么,他信什么。 老太太观察他表情,不说话,一张脸阴寒至极。 “我知道,珍珠和她那个赌徒弟弟一直有联系,我想毕竟是至亲血缘,若是彻底斩断会伤她的心,便没干涉,可合川前几天告诉我,那三百万她打给萧明朗一百万,留下两百万全买了牡丹……” 他颤着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歹毒,人命竟比不上一朵牡丹,她敢拿着这人命钱买花!” 林启铭跪着,伏在地上,肩头耸动。 林老太太不为所动,“温文斌与萧明朗的恩怨,你知道吗?” 林启铭怔愣一瞬,茫然摇头,“我不知,他们有何恩怨?” 老太太思忖,揣度他表情,“萧明朗与高利贷做局,把温文斌骗到澳门赌场。宰了羊之后抽干油水又准备将人卖到缅北,中途萧明朗逃跑,他找了个人肉盾牌挡子弹,害死了温文斌。” 老太太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林启铭心上。 一下、两下,他清晰听见自己如鼓槌一般的心脏正在急促扩张,濒临爆炸。 萧明朗害死了温文斌,萧珍珠害死了孙玉兰。 萧家与温家,是深仇大恨! “温文斌被萧明朗害死已经是孽债,萧珍珠却宣扬留下孙玉兰是后患,狠心杀了她,再后来合川娶了玉华,她对玉华非打即骂,将人逼出了抑郁症,日日吃药。是温家上辈子欠了她,她这辈子要来讨债了?还是她心肠狠毒,杀人成瘾了!” 林启铭没了话,沉默无言,脸色灰白一片。 “若她是个知情图报的,我尚对她有两分好感。可上次萧明朗来林家拜访,说能重振萧家,让她当她的萧家大小姐,她便偷了合川做好的招标书给萧明朗。那萧明朗与周霖远勾结,滨海地产、北城项目全然落入周家之手。而你,你竟然还让合川原谅她,我看你是彻底昏了头,比我先一步老年痴呆了!” 林老太太左右踱步,怒从心起,言辞愈发激烈。 “你年轻时恋爱脑,以死逼我求娶萧珍珠过门,那时萧珍珠已有了身孕且林家无男丁,我指望着你,允了。可萧珍珠进门之后做了什么?她怕我抢了合川,自己教他,教得他十二岁溺水、十六岁被她放狗咬,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哪个母亲会这般虐待自己的孩子?哪个妻子会这般诬陷自己的孩子丈夫,哪个人会这般心狠,杀人全家!” 林老太太已然寒了心,拐杖又捶一下地面,“林启铭,我从小教导你做人要正直、仁慈,可没想到你的仁慈用错了地方,纵容萧珍珠,一而再再而三犯错!” 她心中恨意袭来,又掌掴他脸。 “你是帮凶!” 话音落,林启铭再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没了生气。 林老太太怒目圆睁,“你若还想护着萧珍珠,今日起我便将你逐出林家;你若不护着她,这件事过去后主动请辞,将林氏董事长之位让给合川。你昏头了,我不能让林氏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上!” 林启铭缓了会儿神,默默点头。 这时,孙姨急急忙忙跑来,敲门。 “老太太,老爷,少爷做完手术了!” 林老太太没再理会他,出了门,“川哥儿人呢?” 孙姨红着眼,“去ICU了。” 她抹抹眼泪,“身上插得都是管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快,快带我去。” “哎,老太太您慢点……” 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林启铭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他错了!彻底地错了! 他害了温家,害得他儿子儿媳变成仇人,他是罪人…… ------------------------------------- 出了林氏,温玉华原本打算回家。 一辆劳斯莱斯却突然停在她面前,周霖远降下车窗,“我送你。” 温玉华看了眼背后的大楼,上了车。 “你找萧明朗报仇了?” 男人睨她,反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温玉华也不推辞,“我恨他,你若为了护他送我到公安局,我也愿意认罪。” 她将凶器掏出来,锃亮的刀刃上沾了鲜血。 “我不护他,一个丧心病狂的赌狗,怎么能与你相比。” 温玉华偏头,看他。 今天的周霖远很不一样,说不出的感觉。 男人眉眼阴翳,目光却清明。 “你特意在这等我?” 鬼使神差的,温玉华问出这句话。 “是。” 周霖远承认。 “为什么?” “为了你。” 男人踩下刹车,背后轿车来不及刹车,磕了一下。 后车主骂骂咧咧,拍他车窗。 周霖远却不顾,眼中只有她。 “玉华,你喜欢我吗?” 温玉华拧着眉,心头乱糟糟的。 “对不起,霖远,我暂时没有任何想法。” “那我若是坐了牢,你会为我落泪吗?” 他伸手触她脸庞,白嫩柔软的,带着点浅淡的绯红。 温玉华心里不安,抓住他手,“你怎么了?” “我只问你,如果我出了事,你会伤心吗?”周霖远又问她一遍,“上次我问你若是林合川出了事我代替他怎么样,你不愿意。那若是我出了事,你会为我伤心吗?” 他凝望她,满是眷恋与爱慕。 ------------ 第241章不要奶奶了吗? 半晌,温玉华冷静下来,“霖远,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出任何事情,你明白吗?” “所以你愿意为我伤心,对吗?” 周霖远眼中浸出光彩,反手握住她的手,“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去新西兰、美国或者欧洲生活。” 他语气太过逼人,温玉华有些猝不及防。 周霖远又抚她发丝,“你若跟我走,我发誓以后只对你一人好。” 男人语气极尽温柔,眼眸变成一潭深水,化骨柔情。 温玉华努力挣脱他手,声调骤然升高,“霖远,你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周霖远望着他,庄重又认真,“我发誓会比林合川对你还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复仇,我让你亲手杀了萧明朗,怎么样?” 他目光灼灼,语气不似作假。 温玉华听了这话只觉得毛孔都张开,一股莫名的胆寒从脊背窜起。 “法治社会,萧明朗应该交给法律,你我决定不了他的命运。” “可有时候,法律给不了我公平公正。”周霖远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他打开窗户,扔出一沓钞票。 轿车车主呆愣一瞬,这片刻时间,周霖远踩油门,离开了。 “我母亲被害死,周安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若不是我有能力让他赎罪了,我母亲到现在大概仍旧蒙冤。” 他攥着方向盘,脸色不悦,“出国之后你若还想当律师,我也支持。只是我再也相信不了所谓的公平公正。” 温玉华抿唇不语。 周霖远也未再说话。 到金悦府时,周霖远目送她下车。 “玉华,你好好考虑,三天后给我答案。” 温玉华身形一滞,进了小区。 ------------------------------------- 林合川醒过来的时候,林老太太正在旁边陪着。 “奶奶,玉华她……” 林合川嘴唇苍白,每说一句话都像是肺管子在滚钉床,扎得他痛苦万分。 疼,疼得要命。 林老太太红了眼眶,“玉华没事,你放心。” 一旁的孙姨背过身,擦眼泪。 “玉华她,她来看过我吗?” 林合川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微弱。 “她没来过……” 老太太不忍心了,握着他手安慰,“乖孙,玉华就是一时想不通,你放心。” “不,不,我与她隔着深仇大恨,我……” 仪器开始跳动,护士听见赶过来,将老太太请了出去。 “患者刚醒,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恢复,两位先请出去吧。” 林老太太抹了眼泪,拍拍他手,“川哥儿,你好好恢复,我想办法让玉华来看你。” 林合川努力扯了个笑容,心却早就死了。 金悦府。 晚饭时,姜榴特意买了小龙虾,又让齐星晚点了啤酒。 “最近烦心事太多,高兴高兴。” 最主要的,姜榴刚刚接到郑乐电话,知道了温玉华与林家决裂的消息。 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两个人,被迫分开了。 “华宝,吃饭。” 姜榴敲门,“今天有炸鸡,小龙虾,啤酒和你最爱的慕斯蛋糕,吃不吃?” “吃。” 温玉华笑意盈盈打开房门,脸上见不到任何的悲伤哀戚。 姜榴犹疑,与齐星晚对视一眼。 齐星晚忙打圆场,“够不够,不够再叫些啤酒。” “好!”温玉华点点头,欢呼:“明天我上班,今晚我们不醉不睡!” “好……” 两人又对视一眼,陪着她吃虾喝酒。 一顿饭,温玉华只听两人说话,笑得前仰后合。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可姜榴心里还是扑通扑通跳,她有预感,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第二天下午,温玉华下班时见到了老太太。 其实她见到刘叔时就不想过去了,可孙姨叫住了她。 “玉华小姐,不见见老太太吗?” 温玉华沉默着,思索着,半晌点点头,上了车。 大概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老太太焦心竭虑,没了原本的精气神。 她看着。 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后座,眉目间锁着愁绪。 “玉华,你来了。” 见到她来,林老太太脸上终于有了丝真挚的笑意。 温玉华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老太太,玉华小姐,去哪儿?” 老刘问。 林老太太看着温玉华,蠕蠕唇,“去金悦府吧。” 温玉华没吭声,低头坐着。 大半天,两人一句话没说。 车内空气逐渐变得黏稠、迟缓,像是要吞噬人的清明理智。 老太太耐不住,“玉华,你……我,我训斥启铭了,他说不知道萧珍珠做的这些,你原谅他吧?” 温玉华垂着头,双手攥着衣角,不言不语。 林老太太看她的模样,心如刀割,“合川生了重病,动了手术,你去看他一眼吗?” 这时,温玉华才有了动静。 她深呼吸忍住泪意,摇摇头,“不用了。” 林老太太止不住哽咽,一只手如枯枝,颤颤巍巍抚她。 “乖孙,是林家,是萧家对不住你。” 温玉华摇摇头,“萧家害我,与林家无关。” “那你和合川。” “我与他,是没缘分。” 温玉华抬头,望着她。 老太太眼眶已然通红,满面疲惫,“那你与他……” “隔着血海深仇,我没办法向林家迈出一步。” 温玉华偏过头,看车窗外景色。 残阳落日,映出天空大片血红。 “那奶奶呢?你不要他,不要林家,也不要奶奶了吗?” 老太太颤抖着声音,苦苦哀求,“乖孙,你不要奶奶了?” 温玉华心一抖,眨眼间,两颗泪珠落下。 她偏头不看老太太,手心被压出四道血红的月牙,可即使这样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动和哽咽。 “你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孙媳吧。” 车内气氛太过窒息,刘叔还未将车稳稳停住,她便推开车门走了。 林老太太在背后唤她,带着哭声,“乖孙,我等你回家。” 听见这话,温玉华心头更加窒息。 她怎么可能舍得,可她不舍得,父母的冤魂如何安息。 难不成她要与害死她父母凶手的儿子在一起吗? 且不说父母在地下不能安息,她的良心也会备受谴责。 ------------ 第242章周霖远逃了 温玉华这次的反应很是出人意料,不哭不闹不抑郁,整日不是工作就是做菜,看起来并无两样。 姜榴原本打算将年假请了陪她一段时间的。 温玉华却建议请年假陪她不如与郑乐出去玩,去意大利的圣托里尼看落日,去日本的旧货市场淘宝,去北极圈内的冰岛看极光,干什么都比在家陪着她好。 最终,在温玉华的坚持下,姜榴没请年假。 倒是齐星晚,整天黏着她,送她上班接她下班,偶尔再请三五好友在家小聚。 两天后,半夜。 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 “喂?” 温玉华睡眼惺忪,声音带着些倦意。 “玉华,你跟我走吧?” 是周霖远的声音。 只是对方的声音夹着飒飒风声,让人听着不真切。 “你跟我走,去国外。” 听了这话,温玉华这才回过神来,“霖远?” “是。” 漫天星光,周霖远站在不远处山坡上,遥望金悦府。 “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你。” 温玉华攥着手机,沉默半晌。 “霖远,我知道周氏的事情,也知道花街的事情,你要逃了?” 周霖远倒没多少错愕,“是。” “自首吧。”温玉华劝他,“你自首,我们还是朋友。” “晚了。” 周霖远笑,笑声诡谲妖异,和着风声,愈加缥缈。 “你走吗?”他又问。 温玉华抿抿唇、 月光洒进房间,温玉华下床,坐在飘窗上向外望。 漫天星空,花草树木,这里的一切,她割舍不下。 “对不起,我不能走。” “你还爱林合川?”周霖远声音有些癫狂,“他母亲害死你母亲,他舅舅害死你父亲,你还要与他在一起吗?” “我和他没缘分了,但我离不开这片土地。” 温玉华伸开手,按在玻璃上,“我的父母在这,我的朋友在这。” 她反问他:“霖远,你舍得周爷爷,舍得琳琳姐吗?” 对方没说话,轻声呵气。 “玉华,你让我失望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 周霖远拔出手机卡,扔掉手机,凝视金悦府。 温玉华似有所感,朝南面山坡望去。 满天星辰,唯有山坡顶覆着大团浓厚的阴云,悬在半空。 …… 翌日一早,温玉华刚刚踏入公言,就见周律脚步匆匆,带着冯朝阳离开。 林悠悠跑过来,“玉华姐,惊天大消息,爆炸的大消息!你绝对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说也够爆炸了。”温玉华笑着,拍她肩膀。 “真的!对了,周氏周总是你朋友对吧?”林悠悠笑着,“我记得他之前接你下班?” “嗯。” 温玉华放下包,打开电脑处理文件。 林悠悠倚靠在桌子上,扒包子皮,“周氏爆雷了,周总自爆周氏旗下的花街利用女侍应生勾结、贿赂官员以谋取好处,将得来的赃款再通过周氏旗下安省、海城几个项目洗干净,流入瑞士银行,周氏要完了!” 听完,温玉华手一顿,目光流转间满是惊愕。 怪不得昨天周霖远给她打了那通电话,怪不得…… “那,那现在怎么样了?” “新闻报道,警察已经控制住首要嫌疑人周安良了,只是周安良中风,话都说不清楚,没用了。” “哪里看到的?” 温玉华打开网页,忙翻找。 林悠悠指着大标题,“你看,一打开网页就能看到。” 女人忙不迭点进去。 新闻报道,周安良已经被控制住,警察从他住的别墅中找出花街贿赂官员和洗钱的证据,再加上周霖远的口供,已经确定这事儿周安良是始作俑者了。 满篇新闻,只报道周安良一人。 温玉华有些急躁,“我上个厕所。” 她慌张跑出去,拨打昨晚的号码,已经是无人接听状态了。 她又拨打周霖远号码,已变成了空号。 女人错愕。 周霖远是被抓了,还是逃了? 她心底不安,可自从那次周霖远与她联系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生活彻底安静下来,仿若回到以前,只是她身边少了几个人。 有时温玉华半夜梦回,总能梦到林合川。 她不明白,已经许久都没记起来的男人,怎么会钻到她梦里。 温玉华认为是金悦府的缘故,于是重新搬回了悦澜山。 中秋节。 齐星晚回家过节了。 温玉华做了一大桌菜,姜榴买了鸭货和啤酒,两人坐在阳台上对酌。 不多时,姜榴便喝醉了,硬拉着她学短视频上跳舞。 “啦啦啦啦啦啦啦,好快乐啊。” 姜榴比着月亮,“这月亮又大又圆,怪不得月饼是圆的。” 温玉华炖上醒酒汤,从厨房出来,“你看月亮是圆的,忘记吃月饼了。” 她撕开包装,递给她一个枣泥馅地。 “我要吃肉馅,不吃枣泥馅,太甜。”姜榴晕晕乎乎将月饼扔到桌上,“太甜……” 她嘟嘟囔囔,“华宝,你说,人家都说爱情比蜜甜,可你怎么就这么苦。” 说话间,姜榴眼眶间便闪了泪光。 “萧家做的孽,为什么要让你和林合川承受痛苦。” 温玉华茫然摇头。 她不知道。 父亲失踪,她庆幸还有母亲,可后来突然母亲出了车祸。 紧接着,林合川降临到她生命中,她以为以后生活会安稳下来,可林合川瞒着她去了美国。 后来林合川回国了,两人的误会解开,她本以为现在总可以好好生活了,可萧家与她成了仇人。 ……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在她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时候,突如其来给她一次打击。 “生活啊,你爱一下华宝好吗?!” 姜榴怒吼。 ------------------------------------- 这天,万和来找她,告诉她萧明朗被抓住了。 高利贷的打手带着萧明朗上高铁的时候,萧明朗挣脱束缚,呼救,打手与萧明朗一起被抓住的。 林氏决定以盗窃罪和侵犯商业秘密罪状告萧明朗,问她打不打算一起。 温玉华想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高律是业内最专业的刑事律师,我相信他。” “好的太……玉华姐。” 万和笑容璀璨,“我能叫你玉华姐吗?” “当然。” 温玉华欣然应允。 两人并排走着,温玉华又听万和道:“周霖远没被抓,逃了。” 女人鸦睫微颤,没说话。 “周家倒了,所幸周琳嫁出去时周家给她的陪嫁不少,足够维持生活。周家老宅和周氏都被强制收回,现在周老太爷和周琳都住在望江景。” 他歪头看她表情,“还有周安良留下的两个孩子。也多亏了这两个孩子,周老爷子堪堪支撑住。” “嗯。”温玉华点头,笑着,“谢谢你万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玉华姐太客气了,是林总。林总知道你重情义,让我告诉你这些。” 万和笑笑,看着温玉华,似是在期待她能问些什么。 可听了这话后,温玉华便没再说什么了。 万和余光瞄到她背后汽车,清清嗓子,问:“玉华姐,你不想知道林总现在怎么样了吗?” ------------ 第243章百合汤 沉默片刻,温玉华摇摇头。 “他身边有全国最顶尖的医生团队,我想他会没事的。” “我不是说这个意思。” 万和深吸一口气,目光瞄着窗户,“我是问,你不想知道林总最近怎么样?生活状况之类的。” “万和!”温玉华蠕蠕唇,厉声道:“这些都不需要我知道。” 万和微愣,点点头,“嗯。” 温玉华又迈开步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玉华姐。”万和叫住她,“其实您不必搬走的,金悦府已经过户到您名下的,是您的财产。” 女人身形微滞,点点头,“嗯,帮我向他说声谢谢。” 说完,她大步离开。 万和伫立在原地,凝望她背影。 纤细却有力,瘦弱却坚强。 片刻后,他上车。 “林总。” 林合川正坐在后座,处理文件。 面前桌上的电脑散发着微弱荧光,身侧坐位上的文件,堆积如山。 他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她怎么样?” 男人沙哑着嗓子,笔尖不停,身上穿的还是仁爱的病服。 “太太一切都好,愿意将萧明朗交给林氏一起处置。另外,我告诉她周霖远失踪的事,太太似乎并不惊讶。” “嗯。” 男人点点头,“还有呢?” 万和微微愣住,“还有……我告诉她金悦府已经转移到她名下,太太让我代她谢谢您。” 听了这话,男人面色稍稍缓和些。 “还有呢?” “还有……”万和细想,摇摇头,“没了。” “没了?” 林合川这才停下笔尖,抬头时眉心紧紧蹙起,“真没了?” “真没了。” 万和毕恭毕敬。 “没提老太太?” “没有。” “没提孙姨?” “没有。” “没提……” 林合川凝滞一瞬,忽地泄气似的摆摆手,“算了,走吧,回仁爱。” “是。” 黑色迈巴赫驶过拐角,正遇到温玉华。 女人听到车声,向墙角靠了靠。 林合川抬头,正巧与她对视。 隔着黑色贴膜,两人目光交汇,一个平静如止水,一个却激荡着热烈的爱火。 林合川愣一瞬,猛地转身将桌上电脑打落。 车后玻璃澄澈透明,林合川看清温玉华模样。 她伫立在原地,面上无波无澜,凝望车身。 -------------------------------------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蝉鸣忽然在某一时刻停止。 窗外卷起大风,秋叶飘落在窗台。 温玉华关上窗。 前几天碳球生了一窝小狗,齐星晚得知后第一个要带回家养。 另外还有两只,一只送给林悠悠,另一只留在碳球身边。 姜榴带着寒气闯进门,嘟囔:“这天怎么说冷就冷了。” “正好,我炖了百合汤,你喝一点,晚上出门时给郑乐带一点。” 温玉华掀开锅盖,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姜榴脱了外套,笑嘻嘻钻进厨房,“华宝,你嫁给我吧,我让我男朋友养我们。” 温玉华睨她一眼,“目前国家并不支持同性恋结婚。再说,我是异性恋。” “不,你是姜性恋。” 姜榴端了番茄牛腩面出门。 热腾腾的。 “还给星晚留一碗吗?” “不用了。”姜榴被烫得龇牙咧嘴,“她妈今晚给她安排了相亲宴,晚上不回家了。” “好。” 吃完饭,姜榴洗了碗后,郑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阿榴阿榴,亲亲阿榴,您的专车已到楼下,速来速来。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速来速来……” 姜榴愠怒,眉眼却溢满笑意,“好了,知道了。” 温玉华将保温桶递给她,“走吧,别忘了十二点之前……” “必须回家!” 姜榴亲她脸颊一口,接过保温桶走了。 温玉华猝然一笑,她站在窗边,看见姜榴扑到郑乐怀里,两人叽叽喳喳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女人笑着摇摇头,拉上窗帘,开始学习。 温玉华想出国留学。 工作两年,她愈发觉得自己身上的不足。 法学海洋浩瀚,她越走越觉得自己的才识本领不足。 她不愿拘束于公言,想看看更大的世界。 况且她现在不缺钱,是时候做想做的事情了。 …… 十一点半,郑乐送姜榴回家。 十二点,郑乐准时出发,去林氏。 林氏大楼灯火通明,他熟练进门,上电梯,按顶楼。 “川哥,医生不是嘱咐过你这身体不能过度劳累么。”郑乐放下保温桶,“玉华姐做的百合汤,阿榴端给我,我没舍得喝。” 林合川抬眸,瞥一眼汤罐。 “拿过来。” 他低头看文件,并不热切。 郑乐嘻嘻笑着,“川哥,上次交给您的计划书,怎么样?” 林合川这才抬头,望他。 “人工智能确实是一片蓝海,只不过国外已经有公司做出相似产品了,你确定能超越他们?” “不求超越,但求赚钱。” 郑乐倒了碗百合汤,“我和姜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再不努力老婆都要跑了。” 他自顾说着话,“人家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我觉得那是放屁。不立业怎么成家,让老婆和自己一起啃老喝西北风吗?” 话糙理不糙。 林合川轻笑,拽出一份文件,签字。 “谈了个恋爱,竟然让你成长这么多,不错。” “嘿嘿,多亏阿榴教导,耳提面命说两人之间应该互相依靠,相互扶持。” “她说得不错。”林合川道:“这提案我同意了,明天去找万和。” “真的!” 郑乐猛放下碗,激动地拽过文件,“川哥,以后你在心里永远是第二位!” 他欢呼着。 “没事你先走吧,剩的百合汤拿回去,你尝尝。” 林合川端起瓷碗。 白净的瓷碗中,漂浮着百合花瓣,他捏起瓷勺,搅拌。 不多时,碗中起了旋涡。 郑乐走了。 他端着碗,嗅着味道。 仿佛嗅到女人身上馥郁的栀子花香。 凝视许久,直到汤快冷了,他才端起碗,一饮而尽。 窗外,下起了第一场秋雨。 淋漓的秋雨落在窗玻璃上,荡起星星点点的光斑…… ------------ 第244章怀孕? 不久后,温玉华送走了林悠悠。 林悠悠与男友决定结束北漂,回老家生活。 临走前,两人吃了最后一顿饭。 “悠悠,你想好了?” “嗯。”林悠悠浅笑着,脸上挂着两个梨涡,“我们准备去苏南发展,那边机会多,况且他老家就在苏南。” 温玉华点头。 林悠悠的父母对她如何,温玉华是知道的。 与其回家被父母吸血,不如逃得远远的。 “他对你好吗?” 温玉华搅着杯子里的果汁。 “嗯,目前很好。”林悠悠笑,“玉华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工作,如果有一天他变心了,对我不好了,大不了离婚。” 温玉华蹙眉,“可……” 话说一半,她又憋回嗓子,“嗯,祝你幸福。只是这世界对女性总是有些不公平,尤其是婚恋,你做律师的更能体会。” 温玉华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是说你以后一定不好,我……” “放心,玉华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林悠悠拍她手,“防患于未然嘛!” “嗯。” 温玉华笑笑,婚姻的苦她吃过,生活中的冷淡、鸡毛蒜皮很容易就压垮两个人。 “那什么时候办婚礼?到时候一定请我,我就算赶不过去也得奉上大红包。” “哈哈哈哈好好,就算为了大红包,我也得提前通知你。” 第二天,林悠悠临走前特意来公言找她道别。 温玉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头不由自主泛上一阵酸涩。 这些日子,她身边失去了太多人。 酸味顺着喉管翻涌到口腔。 她捂着胸口,干呕几声。 旁边下班的同事看到这一幕,贴上去问她:“温律师,怀孕了?怎么瞒着我们。” 温玉华身形微愣,凝滞半晌,摇摇头,“没有,我肠胃炎犯了而已。” “哦~”那人点点头,“我有经验,你这还真不像肠胃炎,我怀我家老二的时候就这样。” “真没有。”温玉华摆摆手,挤出笑意,“我包里还装着药呢,你看。” 她拽出锡箔纸药板。 “我真看错了?” “嗯,个人体质不一样。” 温玉华不愿多说,走了。 到了小区门口,她犹豫一瞬,拐进了旁边的药房。 温玉华最近干呕得紧,她以为是肠胃炎犯了,一直吃药却没见好转。 算过来,她与林合川自从在老宅那次到现在,快两个月了。 若是真的…… 结了账,温玉华将东西塞进包里,进了小区。 万幸,姜榴与齐星晚都没在家。 等到测试结果出现的时间,温玉华整个人焦躁不安。 她下意识抚摸肚子。 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五分钟后,测试纸显现了结果——两条杠,有了。 呆愣瞬间,姜榴进门。 “华宝还没回来吗?” “我打个电话吧。” 齐星晚正要掏手机,温玉华打开卫生间门。 “我在家。” 她擦擦手,“今晚吃什么?” “姜姜。” 齐星晚眨眨眼,看姜榴。 后者清了清嗓子,满脸喜悦,郑重其事道:“咳咳,为庆祝郑乐拉到投资,今天他请客!滨海大酒店西餐厅,不见不散!” “玉华姐,快走啊,再不走吃不上了!” 齐星晚拉着她胳膊,姜榴攀上另一边,“快走快走,郑乐在下面等着呢。” 说话的空,两人给她穿鞋带帽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下楼之后,郑乐的车果真停在外面。 四人直奔滨海大酒店。 点完餐,郑乐手机响起。 他接通电话,“阿榴,玉华姐,有个贵客到了,我下去接一下。” “嗯,去吧。” 姜榴摆摆手。 齐星晚埋头看菜单,“澳龙是今天空运过来的嘛?” 侍者点头,“菜品都是新鲜的,您放心。” “嗯,来个芝士焗龙虾,姜姜你要吗?” 姜榴摇头,“我不要,我要个牛排就好。” 她指着菜单最上面的牛排,“这个。” 齐星晚看到,微愣,打趣:“玉华姐,你看她谈恋爱才多久,就知道为郑乐省钱了。” 姜榴被戳中心事,脸色一红,“去你的,吃不吃吗?” “吃,当然吃。”齐星晚叹一口气,挥挥手,“姐妹省钱我也省,芝士龙虾不要了,也来份牛排吧,玉华姐你呢?” “我……” “她要菲力牛排,五分熟。” 话音落,温玉华心头一紧。 侍者疑惑地看向林合川,“我也是,谢谢。” 男人脱下外套,坐在郑乐旁边,与温玉华隔了两个座位,遥遥相望。 “女士?” “是。”温玉华回过神,浅笑,“菲力牛排,五分熟。” 餐桌上有一瞬间的凝滞。 姜榴咬着牙,扯郑乐袖子,“我上厕所,你陪我。” 郑乐呆愣愣的,“你找齐星晚,我不上女厕。” “不上也跟我来!” 她硬将人拽走。 此时,桌上只剩下三人。 齐星晚沉默,余光却在两人中间打转。 一个垂着头,沉默不语。 一个看着她,目光灼灼。 林合川动动嘴唇,“你最近还好吗?” 女人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不错,你呢?” “也还不错。”他苦笑一声,“只是奶奶腿疾复发,住院了。” 温玉华愣了一下。 “你去看她吗?就在仁爱。” “有时间吧。” 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林合川眸中的光熄灭,点点头,“好。” 这时,姜榴与郑乐回来。 姜榴凶巴巴的,回到座位坐下。 郑乐干笑着为众人介绍,“林总,我的投资人。” 众人了然,饭桌气氛有些冷淡。 不多时,姜榴喝醉变成话痨,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她拿着酒瓶为温玉华倒酒,“好姐妹,不醉不归!” 女人捂着杯口摇头,“我肠胃不好,喝不了。” 姜榴丧气,但也不逼迫,与齐星晚喝了个尽兴。 一顿饭下来,郑乐去结账,林合川也没了踪影。 温玉华猜想大概是回去了。 她与齐星晚扶着姜榴下楼,上车。 “玉华姐,我包还在楼上没拿!” 齐星晚尖叫,“我回去拿!” “我去吧。” 温玉华推开姜榴缠着她的手,“你看好阿榴,我待会儿就来。” “嗯,谢谢玉华姐。” 温玉华关上门,重新上电梯。 齐星晚的座位上,果然放着一个粉色包包。 温玉华拿包,下楼。 电梯到负一层,门打开,有个黑影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抽烟。 负一层灯光暗淡,只照出他的轮廓。 女人心里一惊,低着头匆匆走过。 “阿玉。” 林合川掐了烟。 听见这声音,温玉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合川?” “嗯。”男人靠近她,递过去一个袋子,“这个给你。” “这是……” “胃药,我常用的,很管用。” 林合川不多说,见她不接,硬将东西塞到她怀里,“算我欠你的。” 说完,他转身要走。 温玉华咬着唇叫住他,“林合川。” “嗯?” 男人眉间溢出几丝喜悦。 温玉华踌躇着,迟迟没说话。 半晌,她道:“你怎么开始抽烟了?” 霎时,林合川眉眼黯淡几分,“偶尔抽,瘾不大。” 他说完,走开。 温玉华望着他,男人渐渐融入黑暗,没了踪影。 ------------ 第245章你想多了 第二天,温玉华回律所,递上辞呈。 冯朝阳转着眼珠挽留她,语气没带几分真心,“温律师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辞职?是对现有待遇不满意,还是觉得案子太多,太累?” “都不是。”温玉华摇头,“就是累了,想休息。” “那不如先休个年假,或者请半个月假休息休息,到时候再回来。” 冯朝阳笑着,一派和蔼。 这位是尊大佛,与林合川渊源太深,得好好相待。 “不用了。”温玉华拒绝,垂着头道:“冯主任,我心意已定,您批了吧。这段时间我会将余下的工作处理完,不会给律所添麻烦的。” 冯朝阳又劝了几句,见温玉华不为所动,点点头,“好,只是可惜了,温律师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我只是离开公言,说不定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笑笑,离开办公室。 周末时,温玉华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 毕竟试纸的可信度并不高,比不上精密仪器。 她得搞清楚,自己的子宫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小豆丁。 帝都认识的人太多,她搭高铁去了隔壁城市。 抽血化验、B超检查。 医生指着屏幕上的孕囊,“胚胎发育情况不错,大小正常,不过具体还要看HCG检查情况怎么样。” “什么?”即使知道了答案,温玉华还是有些诧异,“我,我有孩子了?” “嗯。” 检查医生点头,以为她是欣喜过头,道:“孕妈妈也要避免情绪过于激动,对身体不好。” 医生撕了单子递到她手上,“下一个——” 温玉华接过单子,失魂落魄坐在门外长椅上,发愣。 她真的有孩子了,可孩子怎么办? 是留下,还是打掉。 留下,她不忍让孩子成长在一个缺失父爱的家庭。 打掉,她心痛。 一想到自己的子宫内如今正酝酿着一个小胚胎,她就心软。 生命多么可贵。 是她的任意妄为让孩子降临在她子宫,难不成又要因为她的任意妄为让孩子离开。 呆愣时,楼梯口闪过一个身影。 林合川看见了温玉华。 抬头,是妇产科。 他心口荡漾,仿佛平静池水扔下一颗石子,引发了地动山崩。 他记得上次吃饭,她不喝酒,说是肠胃病,难不成…… 阿玉有孩子了,他的孩子! 男人的心徘徊游荡,早就游离到她身边。 迫不及待,男人想要个验证。 “阿玉……” 话音未落,另外有男人凑到她身边,林合川迈开的脚步呆住。 这时,温玉华看见他。 女人瞳孔微张,将检查单塞进包里。 “温玉华!你还是这么漂亮!” 男人喜笑颜开,“老同学老同学,以后多聚聚。” “好,郭大律师如今可是声名鹊起,我一个小小的民事律师,有机会请郭律师吗?” 温玉华恭维着,余光却瞟林合川。 男人愣了片刻后,转身走了。 温玉华松一口气,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 “好,下次同学聚会温律师可不能缺席了。” “一定一定,再见。” 道别同学,温玉华一颗心才落到实处。 她疏忽大意了,忘了打探林合川消息,两人竟然在这儿见了面。 刚出医院大门,万和不知从哪儿窜出来。 “玉华姐,林总请您上车。” 温玉华摇头抗拒,“我还有事。” “您顺便看看老太太吗?”万和问她,“老太太腿疾住院到现在还没好,整日念叨着您。” “我改天再去看!” 她要走,又被万和叫住。 “玉华姐!您还是去看看吧。” 他舔舔嘴唇,欲言又止,“老太太,情况不是很好……” 温玉华脚步踯躅,“不是腿疾吗?怎么不是很好?” “腿疾的诱因是高血糖,可能要截肢。可老太太身体太虚弱,恐怕承受不住手术了。” 万和又道:“林总和老太太都让瞒着您,说是不想给您白白增添负担。” 如一声炸雷,在温玉华耳边惊起。 来不及多想,女人问他:“车在哪儿?” “跟我来。” 万和领着她,坐上迈巴赫。 车厢内,低气压。 男人绷着脸,紧紧抿唇。 他脸色黑沉,心脏一面是疑惑,那男人是谁;一面是惊喜,温玉华真的怀孕了? 温玉华在车外踌躇,“我坐副驾。” 万和有些尴尬,“玉华姐,今日是带着司机来的,我坐副驾,您只能坐后排了。” 透过车窗,后排亮起的电脑荧幕找出男人朦胧的脸部轮廓。 沉静的、无声的。 这时,林合川降下车窗,“上车。” 他疾声厉词,不容抗拒。 万和打开车门,请温玉华上车。 女人无奈,进了车厢。 万和钻进副驾,“开车。” 黑色迈巴赫疾驰,不久后上了高速。 车内气氛如凝胶,黏稠窒息。 万和透过后视镜看两人,挥挥手让司机升上隔板。 空间又被压缩,窒息感更甚。 温玉华靠着车门,不经意瞥见男人身旁如小山一般摇摇欲坠的文件,他目光憔悴却能轻松应付各类邮件消息,时不时打来的跨洋视频或电话也能轻松接下。 以前他似乎没这么忙碌。 温玉华想到攥着包带,垂头不语。 车程过了一半,男人终于应付完各类电话邮件。 他转头看女人,眼眸中带着化不开的黑浓。 “去医院干吗?” 温玉华心头一抖,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看朋友。” “在妇产科……看男性朋友?” 林合川语气揶揄,“天下奇事。” “在妇产科看女性朋友,男性朋友是在门口偶遇。” 她一字一句解释,丝毫不提化验单的事情。 “只是看朋友?” 林合川又问,目光鹰隼一般,盯着她,凝视她。 温玉华放缓呼吸,“是。” 她转头与他对视,理直气壮,“要不然呢?” 眼波流转之间,温玉华语气已变得寒冷,“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怀孕去检查?” “你想多了。” 林合川不说话,只是依旧望着她。 男人眸中的黑浓逐渐化为一团雾气,升腾缥缈露出瞳仁中的哀伤。 “嗯,我想多了。” 他淡淡道。 ------------ 第246章还爱我吗? 原本只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知是路太堵还是如何,拖到两个小时。 温玉华下车时,已是下午。 林合川先行下车,没顾她。 温玉华也不理会他,问万和地址。 万和尬笑:“您跟着林总走就好。” 她蹙眉,再抬头时林合川已经停下,不远不近的距离。 温玉华跟上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屏障。 男人低头看手机,脚步却渐渐放缓。 不知不觉间,两人距离缩短,温玉华先一步进了电梯。 “几楼?” “八层。” 他道,将手机放回口袋。 温玉华点头,按下电梯按钮。 楼层渐渐升高,电梯门开开合合,人越来越多。 温玉华被挤到墙角,面露难色。 男人不动声色拨开他身旁两人,靠过去。 电梯短暂停滞,一阵抖动。 温玉华没稳住,倒在熟悉的冷香中,淡淡湿海盐的气息钻入鼻腔。 脊背霎时绷直,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扶住电梯扶手,离开他怀抱。 “谢谢。” 林合川抬眸。 电梯反光,倒映出女人神色。 “不客气。” 电梯停在八楼,林合川先下电梯,温玉华紧随其后。 到了门口,男人敲门,进门。 温玉华停驻在门前,深呼吸。 “不进来吗?” 他拉开门,等她。 “进。” 房间内,林老太太带着金边老花镜,正在勾毛线。 酒红色羊绒毛线,菱形图案。 温玉华望着她。 短短几天,老太太精神更萎靡了。 “奶奶。” 林合川叫她一声,她没抬头。 林老太太正生闷气,她埋怨林合川什么事情都瞒着她。 从一开始两人离婚到萧家姐弟。若不是她将万和拖过来逼问,到如今她都被蒙在鼓里。 “您不想孙子,也不想您乖孙了?” 男人夺过她手中毛线,“您看谁来了。” 林老太太微恼的眉眼在看到温玉华的瞬间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爬上眉梢的雀跃。 “乖孙——”她推开林合川,“这里坐。” 温玉华垂着头,坐下。 “小孙,把他们送来的零食水果拿来,乖孙来了!” 她欣喜,下意识想握住她的手,却猛然记起什么,躲开了。 林老太太讪讪笑,“乖孙最近怎么样?吃好穿好了吗?我听合川说你从金悦府搬走了,搬哪儿去了?新地方合心意吗?不合你心意的话再搬回来,我让他把金悦府过户给你。” 老太太絮絮叨,也不管温玉华是否应答,自顾自说着。 温玉华并不是铁石心肠,老太太对她的好,她都藏在心里。 如今见老太太精神不振却讨好她,心脏更加疼痛了。 “我一切都好。”她攥紧拳头,压住喉咙溢出的哽咽,“您身体怎么样?我听说是高血糖引起的腿疾,难受吗?” “不难受,不难受。”老太太摇头,边说着,眼泪便滑了出来。 谁说不难受? 可她一难受便想起温玉华,她只是身体难受,怎比得上温玉华心中难过。 林合川坐在一旁不说话,默默处理公事,只偶尔抬头看看她,又怕她发现,匆忙低头做事。 这时,孙姨端着水果零食进门。 她语气欣喜,“玉华小姐来了!” 她指着放在一旁的毛线团,道:“老太太念叨着入秋了,担心你没个保暖贴身的衣服,正让我教她织毛衣呢。” “小孙,多嘴!” 老太太瞪她一眼,又面露尴尬,将东西往身后藏一藏。 “我本来想直接给你订几套时装的,又担心你不要,所以才……”老太太道:“乖孙,你不嫌我手笨吧?” 温玉华内心拉扯着,挣扎着。 她摇摇头,主动握住老太太手,“怎么会,您记着我,我高兴。” 母亲走后,是老太太补上对她的爱。 她心疼。 听到这话,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又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不放她走。 月上树梢。 老太太精神头大好,一双眼浑浊却熠熠。 林合川抬腕看表,轻咳几声,“老太太,七点了,您乖孙该回家休息了。” “你多嘴!” 林老太太想留温玉华,但又心疼她身体,拍拍她手,“乖孙,回家后给奶奶打个电话。” “嗯。” 温玉华应下,转身离开。 “乖孙!” 老太太看她出了门,忙喊住她:“你……” 她嘴唇嗡动,到底也没说出话,“路上小心。” “嗯。”温玉华应下,身形一滞,又转身道:“您放心,我下次还来看您。” “哎!好!”听见这话,老太太这才展颜,“我等你。” 关上房门。 两人之间又隔了一层屏障。 一前一后,拉开距离。 温玉华率先走在前面,林合川悠悠跟在后边。 他将人送到大堂,“我送你回家。” “不用。”温玉华拒绝,“我打车。” “老太太的命令,让我送你回家。”他摇摇手机,屏幕模糊一片,“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我让你打车回家,她得骂得我狗血淋头,你就算救我一命吧。” 说完,他直接拉着她手,上车。 温玉华并没抗拒,默默坐上副驾。 主驾驶车门打开,竟是林合川上车。 温玉华错愕,“万和呢?司机呢?怎么是你开车?” “资本家就算再恶毒,也得给员工下班休息的时间吧。” 林合川启动汽车,“去悦澜山?” “嗯。”女人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悦澜山?” “你们仨除了悦澜山,还能去哪儿。” 男人余光笼罩着她,“最近怎么样?生活、工作、身体之类的。” “一切都好。” 温玉华语气依旧生疏,她靠在车门上,目光望着窗外。 路灯一闪而过,划出昏黄的光影。 “咳咳。”他舔舔嘴唇,“我听说,你离职了?” 温玉华蹙眉,还未说话就听男人道:“不是我查你,跟踪你,前几日与周律讨论案情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周律是公言负责人,同时是林氏法务部成员之一。 林合川处理萧明朗的案子,自然会和周律有接触。 她点点头,“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最近事情太多,扰人心智。” 林合川点头表示同意。 车厢内又安静下来。 林合川放缓车速。 月光浓白,衬得他眉眼如玉,“阿玉。” 温玉华没应声,林合川也没在意。 “你还爱我吗?” ------------ 第247章合照 说完这话,林合川才发觉手心竟浸出薄汗。 心跳快,他却故意控制车速更缓慢。 从未有任何一刻,他迫切希望这路能再长些,车速能再缓些。 温玉华抿唇,垂头不语。 林合川在红灯前停下,偏头看她,“你还爱对不对?” 她不说话,不否认也不承认。 “既然还爱,为什么不相信我?” 男人声音微微颤抖,手指紧抓着方向盘,以至于指节发白。 这么些日子,他痛苦又恼怒。 经历了这么些多事情,温玉华依旧不相信他,依旧对他怀有戒备。 温玉华咬着唇,目光死死钉在窗外。 林合川深呼吸,又发动车子,“你早知道这事,所以你态度变得和缓,是不是?” “那日你主动,我以为你原谅我,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其实是在和我告别,是不是?” “你认为萧珍珠是我母亲,萧明朗是我舅舅,我会偏袒他们,是不是?” 夜色深浓,温玉华肩头微微耸动。 “没有。” 她哽着喉咙否认。 “那为什么突然主动,又为什么突然离开?” 林合川的问题,无一不是尖锐的长矛,戳中她内心。 温玉华手指紧紧扣着衣角,深呼吸压抑反扑的情绪。 林合川克制着,脸上却露出浓浓哀伤,是不是我抛弃过你,你要报复我,也抛弃我一次?” 女人咬着唇,舌尖舔到血腥味。 “我知道你爱我,可我不想让你为难。况且萧珍珠是你母亲,血缘关系斩不断,你若为我舍了她,以后会不会怨我呢。” 她自私,宁愿撇清,也不愿两人以后的生活夹杂着悔恨。 林合川重情义,若他现在为了她送萧珍珠进监狱,难保心里没有疙瘩。 “阿玉,你怎么还是不信我。” 男人苦笑,语气有几分落寞。 “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情,选择的后果也由我承担。至于会不会后悔……阿玉,你连让我选择的权利都没给我,我怎么回答你?” 秋风扫落叶,将路边树叶卷起。 面前景象枯黄又颓败。 温玉华鼻头酸涩,泪水凶猛,模糊了她视线。 林合川将车停在路边,伸手拥她。 肩头濡湿,男人心头酸滞,轻拍她后背。 “阿玉,你人格独立,不依赖我,但总要给我一个共同承担的机会。我不奢求你能立刻相信我,但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松开怀抱,伸手抚去她眼泪。 “之前我让你失望过,但这次我不会抛下你,更不会让你失望。” 温玉华眼泪掉得更凶,大颗落下。 ------------------------------------- 自从那一夜之后,林合川就再没联系过她。 只是她去看老太太的时候,偶尔能见一面。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老太太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医生检查之后也觉得奇怪,直呼奇迹。 重阳节之后,林老太太出院。 温玉华买了花去接她。 老太太精神抖擞,笑着接过花。 “乖孙,送我回家吧?” 见她犹豫,老太太又道:“只留你吃顿饭。” 她握紧温玉华手,“你不去,我伤心。” 老太太这样说,温玉华也不推辞了,点点头,“好吧。” 这次,林合川亲自当司机。 老太太与温玉华坐后排,聊天说话,他在前面默不作声。 到了林家,两人直奔老太太院子。 上次来时,院里的桂花树还是叶浓枝茂的模样,如今满树挂着金黄花瓣,花香、味浓。 老太太让孙姨打开窗户,在屋内就能闻到桂花香味。 “小孙最擅长做桂花糕,我早让她收集桂花做了糕点,待会儿你带点回去。” 林老太太乐乐呵呵的。 孙姨端着桂花糕进门,“老太太知道你喜欢香包,还特意让我晒了花瓣,做了香包。” “谢谢奶奶。” 她勾唇,咬了口桂花糕。 入口便是香甜,充斥口腔。 “谢什么。”老太太也咬一口糕点,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小孙,快把我给乖孙勾的毛衣拿来。” 她笑眯眯,“你放心,医院不干净,这毛衣我是洗干净消过毒的。” 说完,孙姨拿了红毛衣进门。 “乖孙你去换上,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老太太推她进卧室,关上门,“不急,慢慢换。” 温玉华抚摸毛衣,脑海中回忆起母亲。 孙玉兰也喜欢勾毛线,上学时的帽子、手套、毛衣、开衫都是温母一针一线勾出来的。 她喜欢小狗,温母就在每一件衣服上勾条小黑狗,与碳球一模一样。 这时,老太太拍门,“乖孙,换好衣服了吗?” “哦。”她回过神,“这就好了。” 温玉华脱了衣服,换上,出门。 “竟然正合适!” 老太太喜笑颜开,挽着她胳膊看。 “奶奶,你叫我来干吗?” 院外,林合川推开门。 温玉华望过去。 秋风乍起,吹动一树金色花瓣飘扬洒下。 男人伫立在门前,长身玉立,威仪堂堂。 与以往不同,他身上沉淀出了更为深沉厚重的气势。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穿的深蓝色毛衣,与温玉华是相同款式。 女人愣住,林合川也身形一滞。 耳边风声渐渐小了,鼻尖浓稠花香变成栀子花香味。 他眼中别的人、景都模糊了,只有温玉华一人的存在。 林合川脑中只有八个字——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酒红色毛衣衬得她肌肤瓷白,一双美目潋滟生姿。 他一颗心砰砰跳动,几乎要到嗓子眼。 “你愣着干什么啊?”老太太笑着向他招手,“该不会是看到我们玉华,走不动道了?” 温玉华脸色一红,背过身去。 林合川缓过神,面色紧绷,耳尖却红了一点。 他清清嗓子,“奶奶,您找我来,什么事?” “我想今天景色不错,玉华正好在这,我们三人就在桂花树下照张相。”老太太笑眯眯指着桂花树,“我记得上次合照还是三年前你与玉华结婚,拍了个全家福。” “你觉得怎么样?” 林合川偏过头,故作冷淡,“都可以。” “玉华,你呢?”老太太笑得开心,道:“我年纪大了,想留张合影,乖孙你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老太太的语气竟带了几分耍赖的味道,“你不照,我就不放你走了。” 温玉华点头,“好,照相而已,我哪能不同意。” 林合川抬了红木圈椅放在桂花树下。 老太太坐着,温玉华、林合川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孙姨端着相机指挥。 “少爷,玉华小姐,你们靠一靠,取景框只能看到你们半边身子。” 两人移了移身子,“再靠近一点。” 话音落,温玉华只觉腰间环绕一只胳膊,两人距离缩短。 她抬头看男人,错愕。 “别动,看镜头。” 林合川抿着唇,声音却温柔。 温玉华听他话,呆呆望着镜头。 闪光灯亮起,三人身影被定格在屏幕中。 拍完,温玉华挣脱他怀抱。 林合川下意识胳膊一紧,圈住她。 女人踩他脚,瞪他一眼,离开去看照片。 孙姨笑意吟吟,“老太太,您快看这对金童玉女多登对。” 她拿着照片给老太太看。 林老太太喜悦,大手一挥,“确实,我这老太太在里面倒是碍眼了。小孙,你给他俩拍一张。” “不用了奶奶,我不拍了。” 温玉华摇摇头不愿意。 “听我的!” 她强制按着两人又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满意。 老太太又想留她吃饭,温玉华千般百般地推脱,匆忙离开。 ------------ 第248章找到萧珍珠 老太太回院子时,林合川正端着相机看照片。 “怎么?目光移不开了?” 她打趣,喝了口燕窝粥。 林合川放下相机,将储存卡拔出来,“我让人将照片洗出来,明天再还您。” 老太太放下碗,用瓷勺搅拌,“找到人了吗?” “快了。” 林合川眼眸变得深沉,“萧明朗被抓后,她付不起房租,离开了城南公寓,变卖了首饰珠宝后,不知所踪了。大概是办了假身份证。” “嗯,只要她不离开帝都,迟早都能找到。” 林老太太喝完,放下碗,又问:“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自从她住院,便不准林启铭过去探望。 “父亲最近在国外出差,他回来前我便会将此事解决。” 林合川态度恭敬,语气却疏离。 老太太心里一紧,忙劝:“合川,你父亲做得不对,我也骂过他打过他,他是真的不知道,你别与他离了心。” “奶奶您放心,善恶对错,我心中自有一杆秤。” 男人握着储存卡,单手塞到口袋,语气冷淡几分:“温家与萧家的事也不是我能解决的,待我找到她,会交给玉华,让她做决定。” 夜空沉沉,繁星点缀,林合川大步向前,走进黑夜。 …… 两天后。 姜榴早早给温玉华打招呼,不回家吃饭了。 齐星晚也不在家,齐母又给她安排了相亲宴,听说这次是耶鲁大学高材生,正是齐星晚喜欢的斯文眼睛男类型。 “碳球,这次又是我们俩在家留守喽。” 她说着,给碳球添了狗粮,又从橱柜里翻到一包泡面。 温玉华打开炉灶,先煎鸡蛋,待鸡蛋周圈焦黄定型之后再加热水、泡面、调料。 蒸汽缥缈。 女人依稀听见楼下几声喇叭响声。 她刚刚将小奶锅放到桌子上,便听见有人敲门。 “谁?” 门外人不吱声,“稍等一下。” 温玉华小跑着开了门。 打开门,是林合川。 “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跟我来一趟。” 林合川抿着唇,“很重要的事情。” 他面色略带些焦急、阴沉,看得温玉华不知所以。 林合川顿一下,嗓音哑然,“我找到……萧珍珠了,你去见吗?” 女人瞳孔微缩,“在哪儿?” “城南。” 帝都高速天桥。 这里远离帝都市中心,周围却搭了大大小小的窝棚。 每个帐篷里总是住着一两个流浪汉。 两人到的时候,保镖已经在这蹲守一天一夜了。 “夫人是昨晚才到的这儿,我们在她旁边保护,没发现异常。” 温玉华知道这话的含义。 街上多男性流浪者,却很少见女性流浪者,其原因多是女性在某种情况下不作为人存在,而作为一种性资源。 流浪之后大多被人贩子盯上之后贩卖或是被男流浪者争抢,归为己有。 她所办理的案件中,有部分是智力障碍或精神出现问题的女性在父母健在的情况下被男性侵犯,生下孩子。 这些男性,或是邻居、朋友、同学,甚至亲人。 两人并无实际夫妻关系却生了孩子,就算以强奸罪起诉,部分男性也会因为女性精神不正常无法提供充足证据而逃脱刑罚。 女性在社会中,总是弱势的。 保镖引着两人前行,汇报。 “夫人从城南公寓出来后,变卖了手上的珠宝财产租了房子。这时,有位老华侨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声称自己三十年没回国,没地方住,想借住她的房子,夫人同意,结果那老华侨是骗子,卷走她所有财产后跑了。夫人没钱付房子,便被赶出来。” 听完,温玉华只觉得可笑。 萧珍珠这么自私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被别人骗,大概是病急乱投医,不敢回林家又想过好日子,才轻信了所谓的老华侨。 大桥下,一群流浪汉虎视眈眈,警惕又贪婪。 几名保镖围成半圆,将两人堵在中间。 林合川掩面、捂鼻,这气味实在太难闻。 温玉华却像没有嗅觉似的,目光只盯在萧珍珠身上。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心头,剜心刮骨的痛,却又有几分畅快,萧氏姐弟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面前的萧珍珠已经不复周夫人风采,落魄颓唐,缩在墙角。 她头发胡乱挽起,用树枝当了发钗。白色大衣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浑身脏兮兮。 温玉华咬着牙,压住心中怒火站在她面前,俯视。 萧珍珠似有所感,抬头,看见两人。 她先是一愣,眼中闪过几丝慌乱。 瞬间,她眸中的慌乱变成惊喜,问:“合川!你父亲让你来接我回去对不对?!” 不等两人说话,萧珍珠拽着他手,先哭诉:“你不知我这段时间过了什么日子,萧明朗那个蠢货将我掳走之后关在了一个破公寓里不让我回家。我想向家里传消息,他却威胁我,只要我敢传消息就报复你,你知道的,他没人性,没底线,我不敢冒这个险……” 说着,她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他虽是我弟弟,可做尽坏事,我原谅不了他。” 她拢着袖子擦泪,又看向温玉华,“还有玉华,以前我不该那样对你,我知错了。其实,其实你父母的死,与我那狼心狗肺的弟弟有关,你若是想怪他、告他我绝不拦着。以前我被他迷惑双眼,护着他,可现在我想通了,都是他做的孽,我兜不住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她说的理直气壮,还带着几分大义灭亲的慷慨。 这番绘声绘色的描述,温玉华只觉得做作。 这是知道萧明朗失踪了,想趁机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洗白自己了。 “合川,你父亲来了吗?他怎么不来?” 萧珍珠拉着她的手,摇晃,看他。 林合川抿着唇,沉着脸,不说话。 “萧女士,您不该做贵妇人,该当个演员的。” 温玉华喉头溢出一丝轻笑,畅快、悲悯、痛苦,“您这般绘声绘色的演说,差点就让我信服了。” 萧珍珠脸色一滞,眉头霎时拧起,“怎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认为萧明朗失踪,就可以将所有错推到他身上了?” 温玉华竭力抑制内心汹涌的杀意,她眼眸猩红,捏着她下颌骨,用力。 “萧女士,四年前你撞死我母亲,这四年,你心安吗?!” ------------ 第249章送萧珍珠进监狱 萧珍珠一张脸变得扭曲。 痛苦又惊骇。 她咬牙挣脱温玉华的钳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珍珠否认,又苦口婆心,“玉华,你失去母亲我理解你的痛苦,可你不该这么污蔑人。” 她又看林合川,“合川,你劝劝玉华。” 她攀上男人的手,却被甩开。 “玉华母亲的事情,你该给个解释。” 林合川身形顿一下,又偏头看温玉华,动动唇没说话,走了。 萧珍珠愕然,大喊,“林合川!我是你母亲!” “你是他母亲,你伙同别人偷窃他标书给萧明朗?”温玉华攥紧拳头,眼眸无波无澜,“你配当他母亲吗?” “你胡说什么?”萧珍珠本性暴露,又恢复刻薄模样,怒目圆睁,“是不是你,挑拨我们母子俩感情!” “萧女士,当你离开林家那一刻就该知道你与林合川的母子感情,已经没了。”温玉华冷着脸,“溺水、放狗咬他,他是你亲儿子,或者只是你炫耀的工具?” 萧珍珠摇头,歇斯底里,“我这么做只是为我吗?他不是也享受了少年天才的光环?他不是也顺利当上了林氏继承人?他生下来就痴痴傻傻,若不是我努力,他到现在只是个白痴!豪门最不缺的就是继承人,我若不严格要求他,他如今怎么能当上林总?他不感谢我还要诋毁我,真是狼心狗肺,你们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为了早日嫁入林家,寻求林家庇护,八个月就强制剖腹产将孩子拿出来,他痴痴傻傻怨谁?” 温玉华轻巧反驳,冷笑一声,“你自私自利却将所有错推到别人身上,我看你才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萧珍珠脸色一变,随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 “一定是那个死老太婆告诉你的!” 温玉华冷漠看她。 “好了,萧女士,现在聊聊你和我母亲的事情。” 温玉华眼中浸满怒意,“你为什么用车撞她!明明她当时还有呼吸,为什么你要逃跑!逃跑之后你利用林家权势逼迫警察快速结案,是心虚?是惶恐?是不安?你用林家赔偿我母亲的钱买花,你还有良心吗?我父亲去香港出差被萧明朗骗,丧了命。你嫌我母亲追查这事碍眼,撞死她。你们萧家一窝蛇鼠,就不怕愧对萧家列祖列宗?不怕我父母找你们?” 她语气愈加激烈,愈加压迫。 四年前的一幕重新回到她脑海,满地的鲜血…… 萧珍珠挥舞着手,“不,不是,我没想撞上去的!” 她摇头,满目惊悚。 顿了一下,萧珍珠抬头,大口呼吸,急忙道:“对!我没撞上去,我真的没撞上!是她,是孙玉兰主动向我车上扑,她目的是讹诈我!没想到我来不及刹车,撞死了她,一切都是她活该!都是她作孽!” “这种时候,你还要狡辩?!” 温玉华愤恨,忽地伸手,用力。 啪一声。 萧珍珠偏头,脸颊红肿大片。 “萧珍珠,这样的自以为是能减轻你心中的负罪感是吗?” 温玉华猩红着眼,拽她衣领。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将人提了起来。 “你作恶,所以你害怕,你为自己辩驳,其实是因为你心中胆怯!” 她恶狠狠,“是我妄想了,你这种人从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就算害了一条人命,也会说是对方的错。” 萧珍珠这种人永远不会认错,无论是谁的错,她只会指责、埋怨别人,而后再夸大自己的功绩,仿佛这世上只有她才能救你。 萧珍珠呆愣瞬间,想起反驳,要抓她脸,却被一旁保镖拦下。 “你们干什么!我是林家夫人,你们不听我的,护着这个小贱人!” 萧珍珠歇斯底里狂叫,“松手,给我松手!” 保镖不说话,也不松手。 “放开我!你们真是胆大,回去我就开了你们!” 温玉华冷眼,看她。 萧珍珠已完全没了原本雍容华贵的模样。 此刻的她,丑陋、狰狞。 状似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缠着人吸血。 “萧女士,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不会对你怎样。”温玉华冷眼睨她,“你的罪该由法律审判。” “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谁敢判我?谁敢制裁我?我是林家夫人,林氏总裁的妻子!” 萧珍珠咬着牙,喘粗气,一双眼睛阴狠无比,“倒是你,胆敢污蔑我,我让你不得好死!” 温玉华拍拍手,“曾经,你这话可信,可现在,你伤透了所有人的心,谁会保护你?” 保镖架着她,挟持她,萧珍珠动弹不得。 温玉华气上心头,高高扬起手。 “这一巴掌,算是我替我母亲扇你!” “这一巴掌,算是我替我父亲扇你!” 她攥拳头,“其余的,等你下了地狱,我父母自会找你算账!” 说完,女人转头,离去。 萧珍珠恶毒的咒骂不绝于耳。 她步伐愈加坚定。 上了车,林合川正处理公事。 她关上车门,将嘈杂咒骂隔绝在窗外。 “开车。” 林合川吩咐。 温玉华低头,问他:“你怨我吗?” “为什么怨你?” 男人放下电子笔,侧身,拥抱她,安慰她。 “我说过,我会给你交代。我把人找到了,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 “即使我把她送进监狱?” 她从怀抱挣脱,看他的目光严肃、坚决,“林合川,我是要把你母亲送进监狱的。” “嗯。” 男人点头,“你的事情,我不干涉。” …… 林合川将她送到悦澜山门口便走了。 温玉华伫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司机问他,“林总,去哪儿?” 林合川捏捏眉心,“回公司。” 顿了下,他打电话给保镖,“将人送回林家,关起来。” 收起手机,男人抿着唇,不言语。 曾经,他对萧珍珠的爱是渴求、盼望,乞求她能多分给他一点目光,多和他说两句话。 后来,他发现萧珍珠只将他当成炫耀的工具,所以他封心锁爱,不透露出半点对母亲的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期盼母亲能支持他,爱护他。 现在…… 萧珍珠一次次地作,一次次的吵,将他胸中汹涌的爱意消磨。 现在的她不再是记忆里那个会对他笑的母亲,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亲情了。 ------------ 第250章您生了我,我还您一命 黑夜浓深,男人的心如孤舟在海面沉浮。 他夹着一点星火,站在窗前向外看。 烟雾缥缈,熏黄灯光。 第二天,万和敲门。 “进。” 林合川掀起文件做批注。 万和抬头,略惊讶,“林总,您一夜没睡?” 他身上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眼下带着青黑。 男人抬头冷冷乜他一眼,问:“有事?” 万和驻足,踌躇。 “有事就说。” “是太太,太太今天一早便向法院提交了诉状和证据,状告夫人杀人逃逸,状告昭阳路派出所所长包庇罪犯,您看怎么办?” 万和为难。 林合川笔尖停滞一瞬。 室内寂静无声。 万和吞咽口水,不敢多说。 “我记得昭阳路派出所所长已经退休?” “是,前年刚退下。” 男人眯着眸,“帮太太一把,不仅是派出所所长,当初受贿的各级官员、领导做成表格以及具体受贿金额、证据发给阿玉。” “是。” 万和点头,要退下。 “等等。”林合川抿着唇,脸色紧绷,“她怎么样了?” “夫人回家后被关在卧房,不吃不喝,但红红进去哄了两句,便开始吃饭了。” “嗯。” 男人点头,“没事了,去忙吧。” “是。” 周氏倒台后,政府专门成立检察组清查北城项目,认定此项目林氏中标,由林氏继续负责。 且滨海地产部赵主管与周氏勾结、受贿,不用林氏动手,滨海内部便将其革职、审查。 林合川召开大会,安排北城项目详细事宜。 等他安排好,开完会,已经入了夜。 男人回了趟老宅。 刚进门,便听主院厢房一阵吵闹。 红红端着碎盘子跑出来。 “怎么了?” 林合川叫住她。 红红眼眶微红,语气带了些委屈。 “是夫人……她不肯吃饭,还撂了盘子。” 男人瞥见她手背上的新伤口正滋滋冒血,道:“你回去包扎伤口吧,我给她送饭。” 红红点头应下,“哎!” 她刚走两步,又顿住,回头提醒男人。 “少爷,夫人心中有怒,她说的话都是些气话,您别当真。” “嗯,我知道了。” 林合川拐到厨房,重新装了份饭,去主院。 刚踏入拱门,便听见萧珍珠破口大骂。 男人脸色不变,端着饭菜进门。 保镖看到他来,劝:“林总,夫人情绪太激动,你贸然进去,恐怕她会伤害你。” “无事。”男人冷漠,向两人使了眼色,“开门。” 雕花铜木门被打开,萧珍珠声音更响亮。 林合川进门,见萧珍珠半躺半靠在床上,情绪激动,嘴唇苍白。 女人见他进门,更是如一头癫狂的母狮子。 “你还敢来?”萧珍珠双眼猩红,掀开薄被,踉跄几步下床,拽住他衣领,“你还敢来!” 林合川巍然不动,双眸尽是冷漠,“母亲,该吃晚饭了。” “你记得我是你母亲了?”萧珍珠哈哈大笑,形迹疯癫,“我本以为你把温玉华当你亲生母亲了呢!” 男人将盘子放在桌上,“您生我养我,自然记得。” “那你为什么帮她不帮我!”萧珍珠扇他一巴掌。 门外保镖心肝一颤,忙冲进门。 “林总!” “退下!” 林合川声音凌冽。 保镖犹疑一瞬,又出了门,只是耳朵紧紧竖着,生怕里面传出什么动静。 “您做错了事情,我怎么帮您?” “做错事?”萧珍珠咬牙,“我萧珍珠这辈子就没做错过事情!温文斌中圈套是因为他傻,孙玉兰更蠢,一张无名无姓的纸条就将她骗了出来。何况我没撞她,是她扑到我车上,要讹我!” 听到这,林合川内心只觉得悲哀,他眼眶通红,“母亲,事到如此,您还要狡辩吗?” 他问:“如果我岳父岳母是傻,是蠢。那我父亲和我呢?又是什么?” 萧珍珠匿了怒火,不说话。 “您瞒着我父亲和萧明朗私自联系、给他汇款,我父亲是傻吗?您为了萧明朗骗走我的标书,我是蠢吗?” 林合川的质问让萧珍珠恼羞成怒,“你可知道那是我弟弟,天下就没有姐姐不管弟弟的道理,他那么落魄,我不帮他还能怎么办?” “所以就要放弃林家,放弃父亲,放弃我!” 压在他心口的炸弹终于爆炸,“母亲,您放弃的人,无一不是对您好的人。你走上现在这条路,完全是咎由自取!” “林合川,你说的什么话!我咎由自取?要不是你帮着温玉华害我,我能到现在的地步?” 萧珍珠气不打一处来,掀了桌子。 碎瓷片夹杂着饭菜,一地的狼狈。 “早知道你现在是这样,我不如当初生下你就把你栽进尿盆溺死算了!” 话音落,满室寂静。 林合川一张脸无悲无喜,只静静地看着她。 令人发瘆。 “你看我干什么?”萧珍珠咬着牙。 “您要是溺死了我,怎么嫁进林家?” 林合川冷笑一声,跪下。 “您说我狼心狗肺,后悔没早点溺死我。那您不如现在杀了我,也不迟。”男人看着萧珍珠,阴鸷、冷漠,“总归你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了,再多一条又何妨?您放心,我这条人命是自愿的,我会让万和将我的意思转达给法官,为您求情。” 他眼神模样骇人,不似作假。 萧珍珠被吓一跳,“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林合川从地上捡了碎瓷片,递给她,“我的命是您给的,再交给您,我心甘情愿。” 萧珍珠呆呆接过碎瓷片,她低头看一眼,又看一眼林合川。 她前进一步,紧握着碎瓷片。 林合川挺直脊背,毫无躲闪的意思。 女人看着他,忽地熄灭了火焰,抖着手,“你,你要气死我!” 她甩手,将瓷片扔开。 林合川眼中黑浓稍稍缓和,苦口婆心劝解。 “您是我母亲,我敬重您,爱戴您,可您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男人握住她的手,“不论接过与否,我们都会与您一起承担。” “即使要我的命?” 萧珍珠愤恨,又无奈。 她自私自利,心底却有一丝未泯的良知,是母爱。 “不会的,我会为您请律师团,保住您的命。” 他喃喃,“妈,迷途知返尚有归路,自首吧……” ------------ 第251章do you marry me 半个月后,孙玉兰案在帝都高级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凶手萧珍珠将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由于认错态度良好且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其余受贿人员数罪并罚,依法判决。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温玉华只觉得身体轻松不少。 这四年,在她心口压了一座大山。 压得她喘不开、动不了,伸一伸胳膊都觉得腰酸腿痛,筋骨欲裂。 如今这座大山终于被推翻,她只想大口呼吸。 踏下阶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她面前。 温玉华后退半步,弯腰。 万和下车,打开车门,“玉华姐,请上车。” “林合川呢?” “林总在仁爱,我带您去。” 林合川进入林氏后,每周三下午都会在仁爱坐诊四个小时。 正因为他医术精湛,问诊时间又短。 许多人“一号难求”,结果引来黄牛掺和市场。 林合川知道这事儿后,大怒,下规定让医院整治这种风气,延长了坐诊时间。 现在每周三、周五、周日下午,林合川都在仁爱。 到了仁爱,林合川却不在办公室。 “您在这等一会儿,林总忙,找他的病人多,您体谅。” 万和倒了杯茶。 “没事,我今天边学边等就是了。” 她笑,将学习资料从包里拿出来。 “玉华姐,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了?” “嗯,你走吧。” 待万和离开,温玉华看着这间办公室,五味杂陈。 她向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办公室。 铝合金书架上的原装医学专著,窗台上的吊兰,办公桌上的相册……一切都没变,可一切又似乎变了些。 她巡视一圈,在他办公桌旁坐下,开始学习。 温玉华的英语水平一般,大学时擦线过了四级,如今想要再把英语捡起来,太难。 可不过英语关,便无法留学。 林合川精通三国语言,还都是母语水平。 她只学个英语就要了命。 温玉华日日背单词,做梦都是给李华写信,却收效甚微。 对此,温玉华只能说人脑结构是不一样的。 林合川的脑子是大口袋,知识装进去便出不来;她的脑子就是粗水管,记得多,忘得更多。 半晌,女人回过神来,用冷水洗了把脸。 自小的毛病,一坐在书桌前就容易神游天外。 温玉华叹气,喝了口咖啡,埋头继续与英语鏖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太入迷,连天黑都不知道。 林合川进门时便看到她眉头紧锁的模样。 他没说话,放轻脚步进门,打开电脑。 只一下午没上线,又压了许多工作。 公司的、海外的,忽然有经理弹出视频电话。 男人紧张地将音量调小,下意识抬头看温玉华,见她没被吵到,这才挂断电话。 “有事,没空。” 他只让回文字消息。 半小时后,温玉华肚子咕噜噜叫。 她蹙眉,伸懒腰,抬起头。 “你,你怎么在这?” 温玉华下意识站起身,呆愣、错愕。 林合川笑着看她,揶揄,“这是我办公室,我不在这还能在哪里?”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来这的?” 女人的心脏怦怦跳,蹙眉,“你进门怎么没有脚步声。” “看你学习太认真,不舍得惊动你。”男人揉揉眉心,问:“饿了吗?我订餐,吃什么?” “都可以,最好清淡些。” 温玉华坐下,咬笔头。 林合川吩咐万和订餐,踱步到她面前,“看什么?这么入迷。” “这个答案为什么不对?” 女人蹙眉。 “在这个语境下,用这个单词比较好。”林合川点点试卷,“这单词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查一查词典。” “好。” 趁温玉华查词典的功夫,林合川给她捏肩,问:“备考托福?出国留学?” “有这个打算。” 温玉华不否认。 林合川眉眼凌冽起来,笼罩着薄薄一层寒意。 “去留学,不和我说?” “你当初留学,也没告诉我。” 男人哑然,沉默了。 温玉华掀开词典,惊喜地指着单词,“果然!林合川你太聪明了!” 他压住眉眼间一层怒意,“有目标院校了吗?” “想去哈佛法学院,那边的民法比较出名。” “好啊,你连目标院校都定好了。” 男人不捏她肩膀了,手指抓挠她脖子,蹭得她心痒痒。 “你干嘛~” 温玉华止不住笑意,肩头耸动。 “你出国留学为什么不与我商量,伤我心。” 他逗她,低头埋在她肩窝,用胡茬蹭她脖子,双手向下游离,拂过她腰窝。 温玉华被逗弄得止不住笑,眼泪直流。 “你,你当初也没与我商量啊。” “我那是赌气,况且那时候你我是夫妻,现在不一样了。” 林合川说着,抱住她,“你我的关系没有法律保护,你丢下我出国,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他语气幽怨又可怜,呼吸喷在女人耳廓,一层灼热的水汽。 温玉华心软了,“我,我这不是还没走么,况且我连托福都没过,恐怕这辈子都没法留学了。” “胡说!”林合川又捂住她嘴,“你虽然笨,但是你师父聪明,不怕。” “我师父?”温玉华懵懵地问,“我师父是谁?我不打算报班。” “你师父是我啊。” 男人捏捏她脸颊,猝然一笑,“小猪一样笨。” “你才是小猪!” 温玉华鼓气,不理他。 男人站在她身后,影子笼罩她的影子。 他弯腰,温柔一笑,“温同学,林老师的教法与别人可不一样哦。” 薄薄的热气喷到她耳垂,不知是热还是羞,她脸通红。 “那你说,你怎么教我?” “那你得听我的,跟我读。” 林合川伸手指,一字一句念。 “do” “do” “you” “you” “marry” “marry” “me” “me” 女人蹙眉。 “我英语是差,好歹过了四级,这单词你念对了吗?” 林合川含笑,不说话。 半晌,温玉华反应过来,愣愣看他。 “你,你刚才说什么?” “do you marry me?” 男人亲她脸颊,“阿玉,愿意嫁给我吗?” 说完,他跪地,掏出一枚宝蓝色宝石。 是久违的“海洋之心”。 温玉华毫无准备,鼻头一阵酸涩。 呆愣半晌,她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 第252章岳父岳母 林合川一颗心变成碎片。 他嗓子针扎一般,“为什么?” 没等温玉华回答,他自顾说道:“阿玉,我之前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可我发誓那都是我一时糊涂,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做那些糊涂事。” 男人乞怜、哀求,手心的蓝色宝石在颤抖。 温玉华破涕为笑。 “这时候读保证书,早点吧。” 她指着项链,“这项链是我的,你用我的项链向我求婚,过分,过分!“ 林合川微愣,拉着她手,哭笑不得。 “你故意吓我。” 他亲吻她手背,“时间太赶,来不及准备。” “那你还求。” 温玉华抽出手,离他远远的。 “对不起。” 林合川忽地正经起来,只是脸色变得羞赧,“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在想,该以什么方式向你求婚。你喜欢茉莉,我就在茉莉花园中向你求婚,你喜欢HelloKitty,我就要把求婚场地布置成HelloKitty主题……想来想去,可我总觉得实在俗套,一点都配不上你。” 他缓缓走到女人身后,围住她腰,“我想给你个惊喜的,可你忽然说要出国留学,我害怕了。” 男人低下头,吻她。 温玉华被他的吻和气息弄得瘙痒,躲闪不急。 这时,万和敲门。 “林总,您订的餐到了。” 女人满脸羞红,推开他。 林合川后臀撞到办公桌尖锐的边角,霎时疼得龇牙咧嘴。 温玉华看他模样,大笑不止。 “进来。” 林合川整理表情,靠着办公桌,脸色阴沉。 温玉华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大笑。 万和觉得莫名其妙,放下餐。 “林总,还有什么吩咐?” 林合川冷笑,睨他,拍他肩膀。 “辛苦了,每次都能这么及时赶来。” 这是夸赞,万和却觉得一阵阵寒气往上冒。 他来错了? “不辛苦,不辛苦,拿了林总的工资就该为林总做事。” “哦~” 林合川越过他,打开食盒,“看来是我给你的工资,太高了。” 万和心里一惊,摸不着头脑。 温玉华瞪男人一样,招呼他,“别管他,发神经,万和一起吃吗?” “不用了,保姆在家做好了饭,我回家吃。” 温玉华笑着点头,“好,路上小心。” 万和离开,林合川脸色依旧阴沉。 他拿着项链给女人戴上。 温玉华低头吃饭,提醒他,“你这婚求得没诚心,我不答应。” 男人无奈,低头,“自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要脸,我还没答应呢!” “好的,夫人。” “……” ------------------------------------- 不久后,萧明朗案也落下帷幕。 因为其案情恶劣、影响深远且涉及缅北方面,萧明朗判得更重,有生之年怕是无法见到监狱外的太阳了。 其中,光头男惊骇,要求戴罪立功,坦白了藏在边境的几个运输窝点。 林合川得知此事后,打通关系,找到了温文斌的尸骨。 年前。 腊月初二,DNA检测结果出炉,确认温文斌身份, 腊月初五,经历种种手续,温文斌的尸骨由边境运往帝都。 腊月初七,林合川在墓园设灵堂,以女婿身份接待众人。 当天,声势浩大。 林合川让人请来了远在老家的温家亲戚。 众人看见温玉华,嚎啕大哭。 其中有一蹒跚老人,紧紧握着她手,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问她:“你就是玉华妮?” 温玉华点头,红了眼眶,“姑奶。” 她还记得,小时候回老家哭闹,这位姑奶抱着她、哄她。 只是以后断了联系,从未见过她了。 “哎!玉华妮,受苦了,老天不开眼!文斌多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这么走了。” 姑奶泪眼朦胧。 小辈们只告诉她温文斌与孙玉兰的死讯,没告诉她真实原因。 温玉华再也绷不住,捂着脸跪下,呜咽不止。 林合川轻拍她脊背,垂目哀悼。 温文斌最终与孙玉兰合葬在城西墓园。 林合川新找了块墓地,为孙玉兰迁了坟。 葬礼结束,温玉华痴痴看着墓碑,心里怅惘哀伤。 林合川在一旁陪她。 “林合川,谢谢你。” 温玉华眼皮红肿,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男人没说话,默默与她并排跪在墓碑前。 “岳父岳母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亏待玉华,若我做了有愧于玉华的事情,恳请两位老人惩戒我。” “我父母去世了,怎么惩戒你?” 温玉华擦擦眼泪,衣袖湿了大片。 “给我托梦,在梦里惩戒。”他捧着温玉华的脸,擦眼泪。 一串串泪珠断了线似得,汩汩流淌。 林合川哄她:“在梦里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滚钉床,让我心里害怕,就不敢对你不好了。” “故意在我父母面前说好话……” 她嘟囔,眼泪渐渐止住。 “不是好话,是真话。”林合川揽着她,将她头按在肩上,“到时候让岳父岳母把你拖进我梦里,我上刀山下火海时你替我向岳父岳母求情。” “我才不!”温玉华又吸吸鼻子,“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在你上刀山时把刀刃磨得薄薄的,下火海时加汽油,让你吃尽苦头!” 她放狠话,心情好了许多。 “最毒妇人心呐。”林合川笑,“看来以后结了婚不是我对你不好,是你主动打我骂我了。” “说谎!” 温玉华瞪他,半晌,忽地抬头亲他脸颊,破涕为笑。 “谢谢你,林合川。” 男人忽地蹙眉,松开手,推开她。 “岳父岳母面前,不可造次!” 温玉华嘟囔,“假正经……” 给温父温母磕了头,林合川带温玉华下了山。 墓园外,万和早早等着了。 “林总,温家亲戚已安排在了滨海大酒店,订了明日的机票送回老家。姑奶被接到老宅,正与老太太一起吃饭。” “嗯,做得不错。” 温玉华狐疑,问他:“姑奶不走吗?” “姑奶是我留下的。”林合川打开车门,护住温玉华小腹,“温家老太爷去世之后,温家的长辈只有姑奶一人,姑奶小时候待你不错,不如留她在帝都玩几天,过年时再送回去。” 温玉华望他,捏捏他脸,“你想得比我还周到。” “夫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夫人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想这些不算什么。” 林合川没阻止她,目光温柔,声音腻得人发慌。 万和默默让司机升上挡板。 温玉华松开他脸,“腻腻歪歪,恶心!” ------------ 第253章孕早期 晚上,温玉华在老宅留宿。 她本想在老太太院子住,房间却被姑奶占了,说要与老太太聊一夜知心话。 林老太太年轻时纵横帷幄,一辈子没个知心朋友,老了总算交上朋友了。 温玉华被赶出来。 林合川站在院外,抱着双臂看她,“怎么?被赶出来了?” “你很高兴?”温玉华眯眼,看他。 林合川不自觉翘起嘴角,摇头,“不,不是。” 他牵起温玉华的手,“现在总能去我院子住了吧?你住客房。” “谁说我要睡客房。”女人甩开他的手,“我睡主卧,你睡客房。” 说完,她迈步离开。 林合川笑,“行,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院子,男人却耍赖,要跟她进卧室。 女人推他,“你走,我睡主卧。” “我睡衣在房间,我拿睡衣而已。” “好,那你拿完睡衣立刻离开。” 温玉华抱着胳膊,监视林合川。 男人不急不慢找衣裳。 “还没找到?” “没。”他摇摇头,“大概是被拿走洗了。” “那就穿另一套。”温玉华打了个哈欠。 她有些累。 “不行,我只穿那个睡衣,要不然睡不着觉。” 林合川面色严肃起来。 温玉华已无心关心这些,“那怎么办?” “那只能……”男人郑重其事,看她,“只能让我住在这里了,主卧的床铺和我睡衣的味道一样,我闻着那味道才能睡着。” 温玉华无语,微笑。 “我数五个数,你再找不到就出去。” “我说真的,阿玉。” 林合川狡辩,“要不然我会失眠的。” 温玉华不管他,开始倒数计时,“五,四,三……” “你好无情。” 男人叹口气,转身离开。 走到门外,又听温玉华叫住他。 “等等!” 林合川内心喜悦,表面却不动声色。 “怎么了,阿玉?” “睡不着把这个拿走。”她将枕头塞到他怀抱,“晚安。” 说完,便直接关上了门。 林合川伫立在门前,久久回不过神。 他呆愣望着枕头。 早知道就不找这借口了! 房间内,温玉华洗完澡擦头发,忽地感觉一阵恶心。 女人忙张着垃圾桶,呕吐。 自从检查出怀孕,孕前期的各种不良反应接踵而至。 恶心呕吐、疲劳乏力、尿频、乳房胀痛…… 她从未想到怀个孩子会这么辛苦。 以前只听说怀孕折磨人,没想到会这么折磨人。 怪不得母亲不愿意放弃孩子。 历经痛苦生下的孩子已经是母亲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哪有母亲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 夜深了,女人呼吸声渐渐平稳。 房门忽地啪嗒一声打开。 微弱的月光照亮男人的脸。 林合川抱着枕头,潜入屋内。 他上床,温玉华被惊动,迷迷糊糊说着梦话。 “老婆,睡不着……” 男人躺下,黏着她,“让我睡在这儿,好吗?” 女人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林合川欣喜,拽着枕头抱着她,手覆着她小腹,亲她耳垂。 “谢谢老婆。” 翌日清晨,女人醒来,只觉得小腹温热,一只大掌覆在她肚子上。 她回头,见男人的脸。 温玉华尖叫,“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允许的,忘了?”林合川揉眼睛,编谎话,“昨天半夜你到我房间说天黑害怕,让我来这陪你。” “说谎!” 温玉华气恼,拿枕头砸他,“你……” 话没说出口,她喉间涌起一阵恶心。 女人捂着嘴,面露紧张,往卫生间跑。 林合川变了脸色,“怎么了?” 温玉华不答话,关上厕所门,“别进来。” 早晨胃里没有食物,温玉华只能吐些酸水,胃部不适刺激得她眼泪直流。 林合川脚步远去,又回来。 他拍门,“怎么样?没事吧?” 温玉华洗了把脸,“没事。” 她出门,男人递过来一杯温水。 “我找同事问过了,恶心呕吐是正常现象,可能是低血糖,总之不要有心理压力。” 他安慰道:“孕早期不良症状是多些,等到孕中期会慢慢缓解的。” 温玉华喝水的动作一滞,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 林合川也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查我?” 女人拧眉,放下杯子。 她脸上略有愠气,“林合川,你说过给我自由的!” 男人慌了神,解释,“阿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出现问题,才找到那医生。况且,那座医院是林氏投建,就算我不问,医生也会主动说……” “所以你查我?这是理由?” 温玉华变了脸色,推他出门。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阿玉,对不起,我……” “出去!” 温玉华怀着孕,林合川不敢有大动作,只好任由女人的动作。 “阿玉!” 话音落,门被关上,他脚步一顿,差点撞到鼻子。 “你撞我鼻子啦阿玉,好痛,给我揉揉。” 林合川求情,温玉华却不搭理。 男人在门口呆了半天,见女人不松口,这才转身。 只是抬头便看到了红红。 红红站在门口,偷笑。 林合川脸色一瞬地慌张,轻咳几声,摸着门板,“这紫檀木门光泽不错,色泽深邃,做门可惜了。” 红红暗笑,应和:“是,少爷说得对。” 他面色不变,才问:“红红,有事?” “老太太叫您和太太去吃早餐。” 红红看他一眼,止不住偷笑,“您现在去还是待会儿?” “待会儿吧。” 林合川又咳几声,“太太还没起,我来叫她,一起去。” “是。” 红红要走,房门却开了。 温玉华早换好了衣服,语气愠怒,“红红,我饿了,我与你一起去。” “那少爷……” “不用管他,长了两条腿,要吃他就自己去了。” 温玉华挽着红红,走了。 林合川啧一声,只觉得心里冒酸水,恨不得将红红换成自己。 他摇摇头,去换衣裳。 男人到饭厅时,早餐已经吃一半了。 他刚刚坐下,就听林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 “起来!” 林合川下意识站起来,摸不着头脑,“奶奶,怎么了?” “我听玉华说你欺负她?”老太太动了怒,“亲家在这你敢欺负玉华,我看得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林合川呆愣,下意识看温玉华。 女人在偷笑,笑得肩头耸动。 “奶奶,是阿玉她……” “站着!”老太太不听他说话,厉声道:“今天这顿早餐,你站着吃,不准坐!” ------------ 第254章夫人亲亲就知道我嘴巴比蜜甜 林合川站着,吃完了早餐。 席间,他眼神颇有幽怨,盯着温玉华。 温玉华脸色不变,神色自如,吃饭。 林老太太发现他的眼神,又是一顿训诫。 吃完早餐,两位老太太昨晚早已规划了游玩旅程。 由温玉华、孙姨跟着,林合川做司机。 “奶奶,您这是故意让我旷工。林氏有规定,总经理以上职位旷工一天罚三倍工资。“ “罚的好。” 老太太牵着温玉华手,“今天,你怎么着也得陪你姑奶。” 姑奶见林合川为难,主动道:“孙女婿是大老板,要是忙就去忙吧。” 林老太太瞪他一眼,“咱是长辈,多大的老板都得听我们的话。” 林合川举手投降,“罚就罚,为了姑奶和奶奶,我认了!” 上午十点,几人出发。 帝都城内景点多是人文景点,两个老太太加一个孕妇逛得有滋有味。 只是苦了林合川。 所有大包小包以及买的礼品全都在他身上。 一天下来,汗流了不少,人也被晒黑不少。 第二天,三人又跑到城外游玩。 连续玩了五天,两位老太太终于支撑不住,决定在家休息。 男人终于有机会在家躺着,赖床不起。 温玉华叫他吃饭,他也有气无力,不起床。 第二天,林合川出发不知怎的,十分积极,出发时还穿了正装。 温玉华稀奇,问他:“你不冷?” “不冷。” “待会儿可是要上天的。” 今天是姑奶在帝都的最后一天,林合川打听到一个热气球营地,载着两位去坐热气球。 林合川睨她:“男人的体温比女人高,倒是你,穿得太少,该多套件衣服。” 说完,他进卧室又拿了件红色大衣。 “你穿红色,好看。“ 林合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嘴巴抹了蜜似的甜。” “夫人亲一亲就知道我嘴巴其实比蜜还甜。” 林合川揶揄,挑逗她。 温玉华夺过大衣,“不正经。” 她率先上车,车里老太太与姑奶聊得火热。 “老姐姐,这几天我也看了,合川这孩子是好孩子。”姑奶笑眯眯,“你也是个好人,玉华嫁到你们家我放心了。” 说着,她抹起眼泪,“文斌是我看着长大,只是没想到走得这么早,玉华这孩子受了大苦。我知道林家是高门大户,规矩多,以后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真的做错什么事儿了,我亲自来收拾她。” 林老太太抓着帕子给她擦眼泪,“你放心,玉华是好孩子,我把她当亲孙女待的。我保证如果以后合川有对不起玉华的地方,我定遗产时将家产全留给玉华,让他一分都捞不着!” 听见这话,姑奶心里稍稍安稳。 “谢谢你,老姐姐。” “咱们姐俩说什么谢不谢的。”林老太太感慨,“我只后悔认识你太晚,半截身子入土了才与你相识。” 老太太一辈子与虚情假意作斗争,从林氏到林家,她没有一刻不在算计中度过。 只有温玉华和姑奶,朴实诚恳,真心待她。 不为名利财产,只是一颗真心。 “至少还不晚。”姑奶倒是想得开,“年前我在帝都,你招待我。等明年开春了,你去我们那儿,让我们村里人都知道我有个帝都的亲家,给我涨涨面子!” 听着这么朴实的话,林老太太噗嗤笑了,满口答应:“行,好,到时候我要在你那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行啊!” 两位老人聊得欢,温玉华心里也高兴。 “奶奶,姑奶,聊什么呢?” 她怀里抱着红大衣,问。 “聊明年开春到你姑奶家玩。”林老太太笑呵呵,“到时候玉华你陪我一起回去。” “行啊!”温玉华眼眸一亮,“算起来,我有将近二十年没回过老家了。” 林合川上了车,打断三人。 “今天坐热气球,姑奶你身体还好?” “行,庄稼人平时干农活锻炼出来了,身体硬实着呢!” “嗯。” 林合川发动汽车,去郊外的一家热气球营地。 今日阳光好,空气对流不强,做热气球正好。 四人到时,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到位。 排队时,林合川不由自主握紧温玉华的手。 女人诧异,“你恐高?手心都渍出汗了。” “不。” 男人抿嘴,摇头,目光严肃。 他不多说,温玉华也不多问。 上了热气球,缓缓升空。 温玉华看到面前的景色一下开阔起来。 她惊叹,眼眸亮晶晶的。 “林合川林合川快看!我看到长城了!” 蜿蜒的长城犹如一条巨龙,守护着帝都。 昨日下过雪,在空中望雪景更是壮阔。 雪山皑皑,银装素裹。 让人看了只觉得荡气回肠。 温玉华深呼吸一口气,冷空气进入她肺管,清冽、劲爽。 热气球升空,平缓在空中飞行。 温玉华只觉得好奇,拉着林合川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 临近尾声,两位老人忽地止住声音。 遥遥望去。 女人在落点山坡处看见一大片花团锦簇场景。 红玫瑰、白茉莉、粉牡丹…… 花香馥郁。 她疑惑,拽林合川袖子,“你看那,这季节怎么有花?” 林合川没说话。 随着热气球越来越近,那花朵似乎摆成了大字。 温玉华一字一字辨认,“do、you、marry、me……” 她诧异、震惊,下意识回头。 第一眼没看到男人模样,倒是看到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 爱心设计,鸽子蛋大,阳光下熠熠生辉。 温玉华愣住,目光聚焦在男人脸上。 林合川面色羞赧,额头浸出冷汗。 “Do you marry me?” “温玉华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热气球缓慢降落。 花丛四周忽地出现一群人。 郑乐开始起哄,“玉华姐,嫁给川哥吧,他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出这么个求婚方式的!” 姜榴笑着,流了眼泪,劝道:“华宝,你嫁给他吧,我不拦你了。” 齐星晚倒是很兴奋,拉着新男友充当气氛组,“嫁给他!嫁给他!” …… 喧闹声中,温玉华看见了姑奶。 姑奶抹抹眼泪,朝她点点头。 女人这才将视线聚焦到男人身上,“什么时候准备的?” 一出声,她便带了哭腔。 总算知道林合川为什么要穿这么正式,总算知道为什么要她穿红色大衣。 “昨天。”男人憨笑,“但是创意想了半个月,还满意吗?” 温玉华心里甜蜜,眼泪却止不住,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就在想,其实我们离婚是好事情。这样我就能把所有缺失的仪式全都补上了,之前我没求婚,现在我能重新求婚,岳父岳母不在了,我就把姑奶请来当我们的见证人;之前我为你办婚礼,现在我能为你办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林家太太,我林合川的妻子。” 他渐渐落泪,心头酸涩,“以前,我亏待了你,现在,我要千倍百倍地弥补回来。阿玉,求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 第255章嫁妆 腊月十五,姑奶怎么都不愿意在帝都待着了。 “我们家那老头不会做饭,我再不回去只怕年都过不好了。” 姑奶穿着老太太送她的狐皮大衣,笑道:“老姐姐,你给我这大衣真暖和,今年过年我就穿它去走亲戚了!” “你喜欢就好。” 林老太太站在门口,有些感慨,“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 “走了怕啥,年后开春你去我那儿,等过了秋,我再来帝都,到时候你别嫌我烦你就是。” “不嫌不嫌。” 林老太太握着她手,“有事情打电话,到了老家一定给我报个平安。” “哎!” 林合川按喇叭催促,“姑奶,奶奶,再不去飞机就赶不到了。” “好好好,这就来。” 姑奶摆摆手,“老姐姐你回去吧,外面风大,别冻坏身子。” “哎。” 林老太太嘴上应着,却不进门,伫立在门前,直到车子远去,这才恋恋不舍回家。 姑奶是上午十点半的飞机,老人家精神矍铄,“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土里刨食得,现在倒是坐上飞机,上天了!” “姑奶,第一次坐飞机你可能会有一点不适应,大部分没事,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一定要找空姐。”温玉华不放心,絮絮嘱咐。 不知是怀孕作祟还是如何,她心里实在舍不得姑奶。 父母走后,只有这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了。 姑奶拍拍她手,“玉华你放心,倒是你,别以为你父母没了娘家就没人了,还有姑奶我,还有你那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咱们不是低人一等的。” 这话说得温玉华暖心,“嗯,姑奶,明年我和奶奶一起回家看您。” “行。”她笑呵呵,看了眼林合川,又凑近温玉华,“你身上带着孩子,最近一段时间就别和孙女婿那个了,不安全。” 女人脸色一红,偷偷看了眼男人,低声问:“姑奶,您,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 “孩,孩子的事儿啊。” “咋?谁不知道?昨晚我和老姐姐还商量这孩子得叫什么名呢。”她啧一声,说:“小名我定,大名她定,要是女孩的话小名就叫如玉,男孩就叫如宝,怎么样?” “不错。”林合川耳朵尖,搭上话,“就按姑奶说得办。” 温玉华羞赧,“谁问你了。” 她原以为自己藏得好好地,没想到早被看出端倪了! 到机场,进了机场大厅。 姑奶忽地说:“玉华,我渴了,你帮我去买瓶水吧。” 温玉华应下,“姑奶,我陪你,让林合川去买。” “不嘛,你去,你多看看,我想喝甜的。” 林合川看透姑奶心思,道:“阿玉你去吧,我陪着姑奶在这等你。” “那好,你们别乱走。” 温玉华应下,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等到女人离开,林合川才问:“姑奶,您有事要嘱咐我?” “是。”她笑容和蔼,“你这孙女婿我没看错,机灵。” 说着,她从手腕褪下一个大金镯。 金镯样式古朴,上面镶了个色泽浑浊的绿宝石。 “这个是玉华的嫁妆,你拿着。”她脸色不变,“当时来得太急,没拿东西,就这一个金镯。等我回家再把其他嫁妆邮来。” 林合川推辞,“姑奶,玉华在林家不缺吃穿,您不用这样。” “什么不用,当初我嫁人的时候,我爹我娘还给我打了两个大衣橱呢!” 姑奶拗劲儿上来,“有了嫁妆,女人在夫家才有底气,有靠头,夫家才不会轻视她。” 林合川又想推脱,可看到她的模样,声音又不自觉被压下去。 他不知姑奶是否是听到两人曾经离婚的消息,所以才说这话。 “是。” 林合川轻吐一口气,郑重接过镯子。 “姑奶,有这镯子,玉华就不会被轻视了,您放心。” 姑奶点点头,这才露出笑意。 温玉华拿着三瓶水小跑过来,“姑奶,老年人还是要少吃些糖,这是代糖饮料,但也得少喝。” “行,你放心。” 话音落,飞机场广播通知办理登记。 姑奶摆摆手,“行了,我该回家了,都回去吧。” 她拽着行李箱离开,最后向两人挥了挥手。 温玉华向前追了两步,“姑奶,一路平安,到了家给我打电话。” 不知姑奶听没听到,转身就走了。 林合川抱住女人,安慰:“姑奶走了,总归是要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再说明天春天你不是要和奶奶一起去找姑奶么?” 女人吸吸鼻子,“姑奶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怎么把我支开了?” “小聪明蛋!”男人刮刮她鼻子,“姑奶说你要是不听话,就让我打你屁股,打得越多,你越聪明。” “说谎话!” 温玉华推开他朝外走,“姑奶对我好着呢,怎么会这样说。” “好吧,姑奶说的其实是,我不听话就让你打我屁股。” 女人顿住,灵机一动,“你确定?” 还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她一挥手,啪一下打了他屁股,逃了。 机场人多,林合川担心她滑倒,只得叫住她,“你慢点!” 过年时,温玉华没在林家,还是与姜榴一起窝在了悦澜山。 “呜呜我感动死了,华宝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孤家寡人!”姜榴抱住她,亲她。 “别碰我老婆。”林合川冷眼看她,扶住温玉华,“她怀孕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姜榴担心,忙扶着她坐下,可依旧对林合川没好态度。 “我和华宝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可比你长,你什么态度?” 姜榴切一声,“再说这是我家,谁让你来的?” “我~” 郑乐进门,弱弱举手,身上挂着大包小包。 “你也不行,我的家我做主!” 郑乐啧一声,拽走她,“祖宗,那位现在可是我们的金主,你嘴下留情,好吗?” 姜榴不屑一顾,“他投了多少?你怎么这么软骨头了?” “八位数!”郑乐比画了个八,“你说是不是金主?” 姜榴呆愣半晌,惊呼:“亿啊?” “当然!你说是不是金主爸爸吧?” 趁姜榴呆滞,他忙将人拉出去,“你们聊,你们聊,我们俩出去逛逛。” 说完,郑乐趴在她耳边道:“带你shopping,用金主的卡。” 姜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拉着离开。 ------------ 第256章过年又出意外 林合川看见两人关上门出去了,这才钻到女人旁边。 “你真的要在这儿过年?” “当然。”她抚着肚子。 “你不担心我和奶奶想你?” 温玉华哭笑不得,“只一天而已,又不是一个月,第二天就见面了。” “一天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他大掌温热,覆在她手背,“一小时我都舍不得。” 半晌,他忽然道:“不然你上半天在这里,下午回林家?” “我看你是故意折腾我呢!” 她指着他额头道。 “不是故意,是舍不得。” 林合川将头埋在她怀里,“四个月了吧?” “嗯,差不多。” “生下孩子,我们结婚。” 林合川吸一口她身上的香味。 这香味实在令人心安,像一只温热大掌,抚平他内心焦躁。 “年后林叔叔就卸任,你还要备婚,忙得过来吗?” 林启铭前几天突然在股东大会上宣布卸任,猝不及防。 人心所向,由林合川接任林氏。 “那就一个人分成两半忙。” 男人嘴舌灵巧,逗得温玉华咯咯笑。 “哎呀!我肚子疼!” 男人满脸紧张,“怎么了?去医院,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温玉华狡黠一笑,“哈哈哈是我笑得肚子疼!” “你……你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 大年夜,温玉华在家贴花窗。 姜榴在和齐星晚视频。 “华宝,齐星晚这狗东西竟然和男友一起去马尔代夫过年了,该不该打?” 齐星晚最后一次相亲,那位斯文海归男果然是她喜欢的型,两人几乎是立刻坠入热恋期,分都分不开。 “看来姐妹还是比不上男人啊——” 姜榴故意鼓囊。 “别气别气,回国我给你带特产。”齐星晚展示她的大行李箱,“对了,我回国之后玉华姐也该显怀了吧?” 姜榴将摄像头对准她肚子,“现在就有些痕迹了。” 女人平坦的腰腹隆起小小的椭圆,穿着修身毛衣,十分明显。 “好诶!” 齐星晚双眼亮晶晶,“真的好神奇!我要为我干闺女买可爱小裙子!” “谁说是你干闺女!明明是我干闺女!” 两人像小孩,又争论起来。 温玉华哭笑不得,“又不是只能认一个,我们认两个干妈,况且不一定是姑娘呢,万一是小子呢?” “那我不管,小子也能穿裙子。” “那我要当大干妈!” 姜榴抢先道。 “你真是过分!”齐星晚撇着嘴,吹口气。 远处,男友喊她挖螃蟹。 齐星晚忙挂了电话,“再见了再见了,我要和我的小男友共度良宵了!” “走吧!重色轻友!” 姜榴哼哼两声,挂了电话。 “好了,别生气了,我去揉面,你下面买瓶酱油回来。” 温玉华洗了洗手,“调肉馅用。” “好嘞!” 房门“砰”一下关上,姜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倒计时。 窗外,时不时炸两声鞭炮或两发烟花。 温玉华心头暖烘烘的。 父母的事情落了地,她与林合川要结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 女人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瞬不可查的暗光。 算了,过几天与林合川一起去周家拜年,顺便看看周老爷子和周琳。 周安良原本是被判刑关押的,可他中风之后行动不能自理,各种并发症找上身,监狱便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一直在市医院待着。 两个孩子也被周家承认,成了周家子孙。 那两个小孩她之前见过,女孩可爱、男孩机灵,或许因为是兄弟的原因,两个孩子与周霖远竟都有些莫名相似。 温玉华甩甩头,索性抛下那些烦心事。 面揉好了,她开始调饺子馅。 饺子馅做了三种,猪肉萝卜、三鲜虾仁和白菜粉条。 按规矩大年初一一天不能干活,今晚得把明天吃的饺子包出来。 只是面剂子都包了小半个了,姜榴还没回来。 她犹豫,心急,给她打了电话。 “阿榴,怎么还没回来?” “华宝,碳球丢了!” 姜榴带着哭腔,“我下楼才发现它跟着我,进超市的时候我让它在外面等着,买个酱油的功夫狗就丢了!” 温玉华皱着眉,“你别急,我下去帮你找。” “别,我自己找,兴许它就是出去玩,待会儿就回家了,你在家等着。”姜榴阻止她,“你怀了孕,千万别下来。” “那行,你小心点。” “嗯。” 挂了电话,温玉华只觉得心惴惴,莫名有种惶恐,总觉得不是丢狗这么简单。 她六神无主,走到卧室之后才想起来该去包饺子的。 可到了厨房刚刚坐下,她心里那种不安宁的感觉愈加强烈。 她刚起身,没走几步,案板上的菜刀就掉了下来。 女人急忙回头,腿一下就软了。 若是她还坐在那儿,那菜刀就直接掉在她腿上了。 后果不堪设想。 温玉华深呼吸几口气,最终决定出去找狗。 临走前,她拿了瓶防狼喷雾,又套上宽大羽绒服戴上帽子,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悦澜山是还建房、老小区,楼房密度大,四十多栋楼只有两个广场。 碳球很可能是迷路了。 女人打着手电筒,挨个楼寻找。 夜黑,路灯光芒也微弱,温玉华裹了裹羽绒服,四处寻视。 碳球平时很听话,一般闻到她的气味就会窜出来。 温玉华自己也小心,只走有监控的路灯下以及人多的地方。 只是拐到一处夹角时,她听见小狗呜咽的挣扎声。 温玉华用手电照了照,似乎是一条小黑狗受了伤。 “碳球?” 她喊一声,小黑狗叫了一声。 “碳球?” 小黑狗又叫一声。 温玉华喜悦,迈着步子匆忙过去。 只是走进一看,不是碳球,是条玩具狗和录音机。 女人心咯噔一下,默默钻进口袋中的防狼喷雾。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不敢转头,静静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待到距离合适时,温玉华迅速回身,抬手,朝他面门喷去。 果然,一大汉捂着眼睛大喊。 “啊——” 温玉华再顾不上其他,转身就跑,可还没等跑到大路上,面前又出现一个壮汉。 温玉华想抬手,那人却先一步把东西抢了过来。 “温律师,你乖乖的,我不动你。” “你们是谁?” 温玉华虎视眈眈,从一旁摸出石块。 “一位朋友请你去小聚。” “朋友?” 还未等她说完,她自觉颈后一痛,便晕了过去…… ------------ 第257章再见周霖远 再醒来,眼前黑漆漆一片,空气中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四处张望,耳边依稀传来水流声。 忽然,一阵摇晃。 温玉华身形不稳,尖叫一声,踉跄倒在床上。 所幸床垫柔软,她又是仰面磕倒,小腹没大碍。 门外人听到房间声音,冲进来打开灯。 温玉华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冲击到眼膜,下意识用胳膊遮挡。 “玉华,你怎么样?” 温玉华身形一顿,缓慢睁眼。 面前,一张熟悉的脸。 周霖远眉骨高耸,眼窝深邃,面色带着些沧桑,但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温玉华愣住,没回过神。 “怎么,半年没见,不认识了?”男人托着她胳膊,扶起她,又问:“吃点东西吗?我做了几道菜,你应该爱吃。” 他牵着她手,出门。 门外,一桌丰盛的家常菜。 桌子旁站着两个保镖,一个眼睛红肿,脸上有淤青;另一个只脸颊受伤。 她刚坐下,便看见两名保镖向她鞠躬。 “对不起温律师。” 温玉华疑惑地看向他,周霖远神态自若,解释:“我命令他们请你来的。” 保镖动粗,越了他的底线。 “玉华,你原谅他们吗?” 温玉华没说话,脑子轰隆隆。 她尚未反应过来。 最后一段记忆是找碳球,然后就晕倒了。 可她是怎么又出现在这里的? 见她没说话,周霖远动动手指,轻飘飘一句。 “打!” 话音未落,两名保镖伸出手,掌掴自己的脸,边打边道歉。 “对不起温律师,对不起温律师……” 温玉华不忍心,阻止,“好了好了,我原谅,我原谅就是了。” 周霖远粲然一笑,“还不谢谢玉华!” 女人蠕蠕唇,沉默。 “谢谢温律师,谢谢温律师——” “滚吧。” 两名保镖急匆匆离开。 温玉华挑着碗里地米饭,心里有太多疑惑想解开。 周霖远要带她去哪里?林合川怎么样了,知道她是被周霖远带走的吗? 男人似乎不在意她目光,为她夹菜,“上次你说爱吃水晶虾球,我特地找了大厨教我,你尝尝。还有这个芙蓉鸡片,你最爱吃。” 他慢条斯理,似乎不知道周家已经倒台,也不知道周安良变成罪犯。 可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怎么会这么心安理得。 女人沉默着,吃碗中的菜。 “味道怎么样?” 迟缓半晌,女人点头。 周霖远也不急不躁,慢慢剥虾给她吃。 一顿饭,男人几乎没吃一口,只看她吃东西。 “你不饿?” 见男人要去刷碗,温玉华疑惑,叫住他。 “肯与我说话了?”周霖远依旧温柔,将饭菜倒进垃圾桶,又放进洗碗机。 温玉华舔舔嘴唇,“我气你把我掳走。” 她坦白,凝视他,“霖远,你瘦了。” 周霖远凝滞一瞬,嘴角勾起笑意。 “你倒是胖了点。” 女人下意识抚摸肚子,又连忙收手。 “不过你胖了好看些,像年画娃娃。” 说完,窗外有烟花绽放,映在他身上。 温玉华下意识朝窗外望去,透过烟花亮光,这才发现外面无波无际,浓黑深邃,有汩汩海水撞击船体。 “这在船上?” “是,青市出发的邮轮,目的地是南沙市。” 南沙…… 他这话如一记重锤砸在她胸口。 海上、南沙、洗钱,温玉华霎时猜想到他的意图,“你要偷渡,出国?!” “是。” 男人倒是坦然。 他现在是经济通缉犯,用证件出国绝对是痴心妄想。 可若是伪造证件,他这张脸又太出众。 周霖远曾频频出席各种活动,还上过节目采访,被称作帝都女人的梦想之一。 所以两者皆困难。 可偷渡出国就不一样了,以菲、泰、越等国家为跳板,出去之后可以任意去欧洲或北美。 不顾女人惊讶,他又道:“花街的钱大部分都存到瑞士银行了,你与我出了国,至少吃喝是不发愁的。” “你洗钱,是为了出国定居?” “是。”周霖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一双瞳眸如幽幽鬼火,冷涩、晦暗。 “我恨帝都的一切,我的母亲、爱人被权利的洪流裹胁,失去了生命。我只有离开帝都才能重新生活。” “那周爷爷和周琳怎么办?”温玉华站起身,走向他,“还有郭倩倩,这个女人为你付出多少,你知道吗?” “玉华,有些人注定就是六亲缘浅的。我的心很小,只能爱一个人,就是你。” 他深情注视着她,靠近她,抚摸她脸庞、胳膊。 温玉华浑身一抖,忙向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荒唐,荒唐!周爷爷为了你吃不下饭,衰老十几岁;周琳一边为你奔走,一边找你消息,一边要撑起周家。还有郭倩倩,痴心等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不是吗?”周霖远振振有词,问她,“何况我留下了私产,让律师移交给他们,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温玉华愕然,抿抿嘴唇也只能说一句:“你,你变了。” 周霖远忽地沉默。 “我没变,我一直如此。” …… 不欢而散。 周霖远去了房间阳台,从口袋抽出香烟,点燃。 点点火光融入黑暗。 温玉华回了房间,趴在床上,后背泛着冷汗。 她昏迷的短短几个小时,便将她从帝都带到青市,又带上邮轮。 周霖远这次掳走她,是有备而来。 若是坐飞机或者汽车,路上她随时都能逃跑,可海面不一样,她无处可逃。 且海上时常没有信号,她联系不上林合川,林合川也找不到她的位置。 这是要断绝她逃走的念想。 不过也不是一点出路没有。 女人眼眸一亮,攥紧拳。 从青市到南沙,海上路程至少一周,况且还要在沿途城市停驻,时间只会更长。 她在船上什么都做不了,可等到邮轮停驻时,一定有机会! 温玉华抚摸小腹,当今最关键的问题是不能让他发现她怀孕,否则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周霖远被逼的精神有了问题,他变得偏执、狂暴,不再是那个她认识的男人了。 外面又有人放烟花,女人望着窗外。 海面辽阔,烟花绚烂,星光也璀璨。 只是如此美丽浪漫的烟花,她本应该在家里看的。 ------------ 第258章电话 林合川快要急疯了! 温玉华失踪三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悦澜山附近的监控被查了个遍,硬是找不出凶手到底去哪儿了。 警方、侦探、保镖分头寻找,却毫无头绪。 一个新年,过得又累又糟心。 姜榴嘤嘤地哭,扰得他心烦。 “要是华宝找不到,我也不活了!早知道我就不把碳球带出来了,都怪我,现在碳球没了,华宝也失踪了,我怎么办啊——” 林合川挠挠头发,听郑乐哄她。 心里更躁,思绪更乱。 他踱步到厨房阳台,拨通那个号码。 厨房里,女人包的饺子似乎还残有余温,她的指纹清晰可见。 林合川捏起一个边角捧在手里。 阿玉,你到底去了哪里? 话音落,房门被急促敲响。 郑乐开门,万和气喘吁吁跑进来,“林总,厦市搜索到太太手机信号!” 林合川瞳孔微张,立刻冲了出去。 ------------------------------------- 与此同时,温玉华落地厦市。 在海上漂泊了三天,终于有机会下船看看。 一路向南,气温越来越高,温玉华脱了羽绒服,只穿一件宽大的夹克外套遮掩。 看过去,只觉得她发胖,不会想到她怀孕。 只是温玉华心里不安。 这几天与周霖远相处,他虽不碰她,可处处亲昵,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 两人随着众人下船。 周霖远抬腕看了看手表,“晚上六点游轮开走,还有八个小时,足够在附近逛逛玩玩了。” 他牵着女人的手:“要不要去鼓浪屿看看?” 话音落,保镖开了艘黑色路虎奔驰而来。 “周总,温律师。” 他下车鞠了个躬,开门。 犹豫片刻,女人计上心头,点头应下:“好啊!” 汽车载两人到邮轮中心买票,坐观光游轮去岛上。 一路上,她兴致勃勃,看海、看岛、看天……不亦乐乎。 到岛上,她主动牵起周霖远的手,两人如情侣一般四处玩乐。 鼓浪屿小岛像一座神秘地图,两人发掘、探险。 男人脸上噙着笑,面前生机勃勃的女人才是他爱的人。 “这个路口是打卡点!” 温玉华拽着他,在路口摆了个姿势,“你给我拍照。” 周霖远拿出手机,对准她。 “好了,来看看怎么样。” 女人小跑,拿过手机。 “不行!”她气鼓鼓,“你把我拍得太矮了!” 温玉华指挥他,“你过去,我帮你拍!” 男人不疑有他,乖乖站在路口前。 “哎呀,摆一个好看的姿势嘛。” 她指挥着,“腿岔开些,举起手,张开。” 趁他摆姿势的空,温玉华趁机拨到通话页面。 “对了对了,千万别眨眼!” 这时,一辆自行车行驶过来,按铃。 两人各自后退,女人趁机按下一串号码拨通。 电话响了一声被人接起,“别动,这个姿势刚好。” “是,就这样。” 她蹲下,挂断电话又将号码删除。 “好了,一二三!” 女人拍下照片,递给他看。 “拍照时要仰拍,显腿长。”她眉眼蹙起,“你之前给我拍得太丑了!” 周霖远看她气呼呼模样,眼角笑意更深。 “好,你站在那儿,我给你拍照。” …… 帝都,警察局。 林合川从警察口中确定温玉华手机信号在厦市出现。 “只不过断断续续,周围似乎没信号。” 未等男人回话,他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手机分私人手机与工作手机,知道他私人号码的并不多。 男人一蹙眉,接起电话,“喂?” 手机里,温玉华的声音响起,“别动……” 林合川心一惊,拿下手机,急忙追问:“阿玉?阿玉是你吗?你在哪儿?在厦市吗?” “是,就这个姿势。” 那边话音未落,便挂了电话。 男人脸色凝重,将号码递给警察。 “我太太刚刚用这个号码给我打了电话。” 警察看到号码,忙追踪。 “确定,在厦市。” “那就去厦市!” 他语气狂躁,“我太太现在不知和谁在一起,也不知安不安全,别说厦市,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回来!” “林总,您冷静一下。” 侦探分析,“林太太还能给您打电话说明她现在暂时是安全的,您不必多虑。” 这番安慰苍白无力,林合川的情绪依旧崩溃。 他气喘吁吁,眼下的青黑是熬了三天的夜未合眼。 此刻,他脑中一片混沌,如同搅烂的浆糊。 “不对,不对……”他嘴里念念有词,“你说她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她又在厦市……不对。” 男人坐在铁椅子上,搅乱头发,“不对,不对!” “飞机、高铁、汽车都查不到踪迹,要么是疏忽,要么是她并不是用这三种方式离开。水陆空,水陆空……” 他面目疲惫,眼神呆滞。 郑乐被他吓到,扶着他身体,“川哥,你别吓我,你别是变傻了,你要真是变傻了嫂子和我可怎么办啊川哥!” 他摇晃男人,却莫名把男人的思绪给理清了。 “对!” 他猛然起身,“只查了汽车高铁和飞机,还有水上没查呢!万和!” 万和匆忙进来,“林总。” “查一查今天途经厦市的游轮、货船有哪些!” “是。” 他只觉得豁然顿开,“郑乐,你再查三天前从津市出发的游轮货船有哪些,那些人想在短时间内把阿玉从港口送出,那必定会选择距离近的港口,要么是津市港口,要么是东省港口,你查津市,我查东省,再一个个排查就能锁定!” “我,我加入。”姜榴抽泣着,“我也查。” 林合川眼眸闪过一瞬间黯淡,“好,东省四个大港口,你查两个,我查两个。” 一般小港口根本无法停靠能到厦市的游轮或者货船,几人只查大港口。 但即便如此,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量。 三人查了一夜,第二天有了结果。 “三天前从津市或者东省出发的游轮货船且昨天途经厦市的一共十八艘。” 万和呈上报告,“其中七艘目的地为厦市,两艘远洋游轮,三艘国内游轮,其余都是货船。并且,警方表示昨天晚上六点,太太的手机信号再次消失。” 林合川沉思,考虑。 “手机信号消失说明船又开走了。” “排除目的地厦市的船,远洋游轮身份审查严格,阿玉当时昏迷,根本无法上去。另外三条国内游轮目的地在哪儿?” “一艘海市,两艘香港。” “货船呢?” “大部分在深广港停驻。” 男人眯着眼,考虑片刻。 “万和,你派人去深广寻找,郑乐去香港,我去南沙。” 林合川轻喘一口气,面容疲惫,“我大概,知道是谁绑了阿玉。” ------------ 第259章发现怀孕 游轮再平稳,终究是在海上。 几日的漂泊游荡让女人脸色愈加难看,呕吐次数增多。 周霖远略有怀疑,目光每每审视,都让温玉华心惊肉跳。 她快瞒不住了! 越往南,气温越高,穿得越薄。 她肚子越来越大,显出孕相。 周霖远叫她出去,她只能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房间,躺在床上,尽量不让他发现,可这毕竟不是办法,男人已经起疑。 夜晚,周霖远将饭菜端到她房间。 “肚子还痛?” “嗯。”温玉华一副苍白无力模样,“大概是吃坏了的东西或者要来月事。” 男人将饭菜放到桌上,坐下喂她。 “不用,我来。” 温玉华拿着勺柄,却拽不动。 周霖远似笑非笑,语气不容置喙,“放开,我喂你。” 她松开手,默默地喝着海鲜粥。 男人目光打量她。 “不适应海上生活?” “嗯。” “那我们坐飞机。”周霖远用巾帕沾她嘴角,“喜欢北美还是欧洲?” 女人咬着唇,摇头。 男人无视她反应,“不如去北美,你不是想去哈佛法学院进修么,那就现在北美等你把课程完成,再决定去哪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 “我看了你手机。”周霖远微微笑,“密码是林合川的生日,很好猜。” 再提起那个男人,周霖远面上无太多表情。 温玉华惊慌失措,“你看我手机?!” “是。”他坦然承认,慢条斯理拿纸巾擦手,“你手机里……秘密很多,很精彩。” 温玉华浑身一滞,下意识护住小腹,敌视他。 男人看着她动作,嘴角勾起笑意,“这段时间隐藏得很辛苦吧?你以为我容不下林合川,也要迫害他的孩子。” 周霖远站起身,俯视她。 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女人身上,她眼中是恐惧、担忧、不信任。 男人弯腰,影子缩小,正好囚在她身上。 “可是,我不忍让你心疼。” 他伸手捏住女人下颌,强迫她目光正对自己,语气怜惜。 “玉华,你知道吗?我不忍让你受伤心疼,所以我可以容忍这个孩子,我能把这个孩子当成我的孩子。出国后,你若不想与我再生孩子,那我们就只这一个孩子,怎么样?” 他寻求她意见,桃花眸深情,语气温柔缱眷。 这副甜蜜模样,似乎要溺死她。 温玉华被迫抬头,张嘴大口呼吸。 阴影缝隙中,有光落在她眼睫,微微颤抖。 “霖远,我当你是朋友,收手吧……” “不可能了。”男人松开她,又端起粥碗,“两天后,游轮到达海市,从那儿下船,坐汽车去南沙,从南沙到泰国再到文莱再到澳大利亚,你我就能双宿双飞了。” 他又舀起一勺海鲜粥。 温玉华鼻息一动,闻到海鲜腥味。 胃部一阵涌动,她喉头不适,推开他向厕所跑。 女人的呕吐声传到房间,周霖远淡漠望窗外一眼,端着粥走了。 温玉华一夜未睡。 她打给林合川那通电话不知有没有用,若是林合川只到厦市找她,岂不是南辕北辙。 她心里说不上的惶恐。 一种不安涌入胸腔,温玉华抚着肚子。 只求林合川早日找到她,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和孩子,一定要回到帝都! 第二日,天蒙蒙亮,温玉华闻到一阵饭菜香。 她出房间,见周霖远在厨房做早饭。 “今天天气不错,吃完早餐不如去甲板晒晒太阳。” 温玉华微微怔愣,点头,“好。” 她洗漱完,周霖远做好饭,两人坐在餐桌边相对而视。 突然,男人猛地一笑。 “笑什么?” 温玉华胃口不好,周霖远最近做饭都做的十分清淡。 “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对夫妻?”他搅动着碗里的粥,“我做饭,再一起吃饭,然后再一起出门遛弯晒太阳。” 男人的笑容璀璨而真切,“真希望我们六十岁时还能在一起。” 温玉华苦笑一声,并不答话。 越接近赤道,气温越高,太阳越好。 温玉华只穿一件薄衫与周霖远在甲板散步。 “这游轮叫公主号,传说古代有一位公主与将军相恋,后来将军战死沙场,公主为情跳海,就在这甲板上跳下去的。” 他指着温玉华站得那块地方。 女人尖叫一声,跳起来抱住他,周霖远拖住她后背,狡黠一笑。 “不对!”温玉华反应过来,“公主和游轮怎么可能同时出现!” 她抬头,正看见周霖远狡黠的笑意。 “你骗我!” 女人恼怒,追着捶他、扇他。 周霖远一边跑一边笑,“玉华小心,看着点脚底下。” 女人更加恼怒,力气加重。 “不用你说!” “别别别,算我求你,你看那,看那儿!” 周霖远指着她背后。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温玉华不信,歪头不看。 “真的!”周霖远心急,将她身体扳过去,“看,海豚。” 远处朝阳,熠熠生辉,金色光线洒落海面,映出一片玻璃般的蓝色。不远处,几只海豚跳跃、腾空,追随游轮。 温玉华看呆了。 “玉华,看这。” 女人下意识回头,只听咔嚓一声,她与周霖远身影定格在手机中。 远处,朝阳海豚。 近处,两人嘴角都挂着真心的笑。 “你侵犯我肖像权!” 温玉华又记起他捉弄她的事情,追着他捶打要说法。 “不算不算,你能追上我再说吧。” ------------------------------------- 另一边,林合川的飞机已到达海市机场。 他满目疲惫,胡茬浓黑。 几日的奔波让他浑身疲惫到了极致,可他心里憋着火,憋着气,撑着他找到温玉华。 “林总好,林总好,我是咱海市分公司的负责人,直到林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林氏在海市只有一家分公司,分公司老总知道林合川大驾光临,亲自来迎接,生怕什么地方做错惹得这位不高兴。 “好了!” 林合川抬手止住他声音,“送我去酒店。” “是是是,您往这走。” 负责人点头哈腰,示意司机开车。 男人一上车便闭目养神,丝毫不给负责人谄媚的机会。 半晌,他睁开眼,问:“韩总,这儿哪里偷渡的人最多?” ------------ 第260章被耍 负责人狐疑望向他。 思忖半晌,犹豫道:“大多偷渡者都是从岛上南部临海城市逃走,最严重的地方是南沙,那儿是岛上最南端。” 林合川敛眉,不多言。 半晌,到了酒店。 韩总笑呵呵:“晚上我们为林总办了接风宴,一定赏脸,一定赏脸啊。” 男人点头,冷漠应下,关上门。 南岛唯有两处是游轮停泊处,一处海市,一处三亚湾。 那艘游轮的目的地是海市,所以他只需在这守株待兔,等那游轮明天到海市之后便能确定温玉华是否在上面。 大海捞针啊…… 林合川捏捏眉心,一阵疲惫袭来,他支持不住睡了过去。 连续三四天熬夜、失眠,铁人都支撑不住。 再醒来时,已到了天黑。 他揉揉眼,听见手机震动。 “喂?” “林总,到深广、香港的游轮货船全部排查过了,没发现太太。” 万和脚步匆匆,喘着粗气,“在海市停泊的游轮名叫‘公主号’,明早八点到,我与小郑总,现在往海市赶。另外,帝都警方跨省办案审批手续已经下来了,将联络海市警方配合您共同追查太太下落。” “嗯,不错。” 林合川踱步,轻呼一口气,“监测到阿玉的手机信号了吗?” “暂时没有,应该还未下船。” 万和赶到机场,广播声音乱哄哄,他竭力压着听筒。 “明早五点码头集合,只要监测到手机信号,立刻行动。” “是!” 林合川挂了电话。 华灯初上,窗外车水马龙景象。 男人眉间蕴藏急迫与不安,如椎如鼓。 他静默,心里祈盼明早见到温玉华影子。 第二日一早,林合川起床,驱车赶往码头。 到那时,恰好五点,万和早在那儿等着。 “林总,这位是海市警方技术部刘队。” “刘队,你好。”林合川疏离却不客套,“拜托了。” 他语气又重一些,眉眼青黑。 “林总放心,我会尽力。”刘队降低声调,“警队征调了十人在这附近等待,只要尊夫人手机信号出现,立刻行动。” “嗯,谢谢。” 林合川抿唇皱眉,惴惴不安。 远方,朝阳初升,雾气弥漫,隐约有船只影子。 他目不斜视,遥望。 时间到了六点半。 机器有了动静。 刘队从容不迫指挥众人蹲守在各个出口,又嘱咐林合川,“林总,公主号邮轮大概载两千五百人左右,待会儿人多嘈杂,你注意安全。” “嗯,谢谢。” 林合川应声,目光不移。 七点,游轮轮廓从雾气中突破而来,庞然大物缓缓移向岸边。 林合川坐不住,出门。 万和命令两个保镖紧紧跟着他。 男人遥望,巨型船只在海上漂泊、调整航向、渐渐靠近码头。 这船上是唯一的希望。 七点四十三分,舷梯缓缓展开。 林合川心中更加紧张,目不斜视盯着大船。 游客鱼贯而下,男人神经紧绷如琴弦,目光扫视不见温玉华身影。 几名便衣混入人群,仔细搜寻。 “林总,信号越来越强了。” 万和偷偷移到他身边,小声提醒。 林合川把持不住,逆行也混入人群。 他心扑通扑通跳,几乎要到嗓子眼。 游轮舷梯缓缓收起。 林合川脑中轰鸣,目光更加无措。 他大口喘息,嘈乱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举目四望,男的、女的、胖的、瘦的……一个个全部模糊,周身泛着白光,刺眼、头晕目眩。 恍惚中,他看见一穿藕粉色连衣裙女孩,身形削瘦,与温玉华相似。 林合川跑过去,抓住她手腕。 “啊!流氓!” 女孩受惊,躲到男友身后。 林合川看见女孩容貌,脸上难掩失望表情。 “对不起……我与我太太走散了。” 他道歉,男友脸色稍稍收敛,依旧恶狠狠道:“下次看清楚点!” 说罢,他搂着女孩走了。 林合川再抬头,岸上空无一人。 万和从远处跑过来,摇头。 “没找到,刘队他们也不见太太身影。” 男人脸色愈加阴沉,几近暴怒状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找到!她一定在这条船上,一定在的!” 这时,刘队也赶过来,“尊夫人的手机信号已上了岸,向市区靠近。 他指着屏幕。 闪烁的红点速度越来越快。 林合川不顾其他,大步迈开,奔跑,上了车。 男人抿唇,脸色愈加难看。 万和与刘队乘另一辆车追上去。 正值上班时间,海市路口拥堵。 林合川驾车穿梭在路口,好几次险些发生车祸。 万和打电话,“林总,您小心些,刘队说手机信号停下了,在恒通酒店。” 得到消息,他立刻拐弯,转入右拐道。 恒通酒店—— 林合川心急,脚下踩着的油门更急。 万和跟在他车后,头上冷汗直流。 这是要人不要命了啊! 拐入小道,车更拥挤,几乎开不动,多好的车技在这也用不了。 林合川急按喇叭,前车车门开窗大骂。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林合川沉默,踹开车门。 前车车主以为他要打架,面色带了些恐惧。 “你,你,你要干什么,法治社会你别太嚣张!” 他如今模样实在骇人,周身氤氲着一层看不见的怒火,眉眼阴翳,眼眸无波,带着嗜血的光。 前车车主升起车窗玻璃,却被林合川一把按住。 “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冷漠看他,“对不起。” 说罢,他转身离开,将车扔在街上。 路上太堵,男人穿梭,拐到小巷。 恒通酒店就在小巷对面,他粗喘着气,问:“刚才有位温姓女士入住酒店吗?” 前台眼神防备,只说客人秘密不便相告。 林合川沉着脸,“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前台见他表情太过惊悚,叫来领班,领班又叫来经理,经理昨日在席上窥见他一眼,心中惊骇不已。 “混账!这位是帝都来的林总,你们长眼了吗?” 他怒斥,林合川挥手,“遵守酒店规定,做得不错。” 经理听他这么说,不敢怠慢,领着人上了楼。 “温女士半小时前入住酒店,八楼803.” 前台拿着房卡刷开门。 房内,一女孩正吃零食,见众人进来一愣,“你们是谁?” 林合川目光瞟到她桌上白色保护壳手机,问:“这手机你哪儿来的?” 女孩嘴硬,“我自己的!” 林合川找出订单,克制着怒火,“这是我买给我太太的手机和保护壳,上面有她的姓名缩写。” 女孩承受不住他目光,叹口气,“这是一个大哥给我的,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入住这酒店……” “他长什么模样?” “光头,戴墨镜,大概一米八左右。” 女孩只能记得这些。 林合川咬着牙,面色绷紧,心中怒火无法驱散。 忽地,他攥紧拳撞在墙上。 霎时,骨节处渗出血迹。 经理匆忙令人拿药箱,林合川却不理他,大步迈出酒店。 ------------ 第261章五分实,五分虚 万和刚刚赶过来,就见林合川脸色阴郁走出酒店。 “被耍了,她不在这。” 万和顿时颓丧下来,“那这该怎么办?” “找错了也好,至少说明阿玉就在这艘船上。” 林合川眉间阴郁气少了些,蓦然间又变得决绝,“走,去南沙市。” ------------------------------------- 与此同时,温玉华已经坐上去南沙的船。 面前是茫茫大海,鱼儿游、鸟儿飞,她却如坠冰窖。 谁能想到,周霖远并不上岸,而是早早买通船员,备好游艇,只等游轮停泊之后从另一边离开。 如今,她已坐上去南沙的船。 “不高兴?” 周霖远递给她一份饭,“饿吗?” 女人接过快餐,摇摇头,“边防证和旅行许可准备好了吗?” 她捏着塑料饭盒,问。 “到那儿会有人准备的。” 周霖远伸个懒腰,表情懒洋洋,“明天晚上,你我就出国境线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温玉华没回答,用筷子戳米饭。 她脸上表情并不高兴。 “那我走之前,可以与琳琳姐通话吗?” 她垂着头,眼眸红红的。 “你联系她干嘛?”男人眼睛眯着,审视她。 “告别。”温玉华吸吸鼻子,落了小珍珠,“我想念阿榴和星晚,我怕她们担心我。” “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她们?” “我怕你怀疑我。” 温玉华倒是坦诚,不过正因为这坦诚让周霖远放下了戒心。 “好。”他为女人擦泪,嘴角勾起笑意,“到南沙之后我让你与她通话。” 入夜。 海上星辰耀眼璀璨,周霖远与温玉华在甲板休息。 他问温玉华,“帝都的星星有这儿的好看吗?” 女人摇头,吸了口果汁。 “帝都常常有雾,星辰晦暗,不如这儿的闪亮。” 女人如实回答。 “那你上次看星星,在哪儿?” 话音落,勾起女人回忆。 “大年夜,包饺子的时候。” 男人眉心舒展,声音溢出笑意。 “什么馅?” “虾仁、白菜、猪肉,三种饺子馅。” “什么馅最好吃?” 温玉华咬着吸管,“我包的,都好吃。” “好。”他笑着点头,“出了国,你包给我吃好不好?” “国外不搧猪,听说猪肉一股腥膻味,我没把握了。” “那就只吃虾仁和白菜馅。” 周霖远倒是不挑,摇着腿笑。 这时,保镖过来,看温玉华一眼,犹豫。 女人自觉不合适留在这,主动要离开,却被周霖远制止。 “不用。” 他又看保镖,“以后有事直接说。” 保镖点头,如实汇报。 “您调虎离山计策生效,他们找了那女孩。只是……林总似乎知道您要去南沙,已经着手准备,要起程了。” 温玉华身形一顿。 果然!林合川不会放弃找她,还找到了南沙! 她还有救! 越高兴,她越要克制,捏着杯子的手愈加用力。 “无事,边防证、旅游许可这些东西够耽误他时间的。”周霖远用余光瞥她,“等他办好手续,我们或许已经出国境线了。” 这话如冷水,浇灭她心头大半喜悦。 女人刚刚扬起的眉眼又落下来。 “听到老情人找不到你,不高兴了?” 周霖远挥挥手,屏蔽保镖,问她。 温玉华点头,又摇头。 “不高兴是一半,我更庆幸你还安全。” 她眉眼蕴藏几分担忧,“你洗钱、违法,我怕你入狱。” 周霖远脸色好看几分,“真的?” “真的。” 温玉华点头,心里却如鼓如捶般不安稳。 她的话,五分实,五分虚了。 周霖远太偏执,她不敢违逆。 可她心里对周霖远还残存着感情,折磨她。 “玉华。” 男人心动,拥她入怀。 这段时间,周霖远顾念她怀孕,并未对她如何,今天的拥抱算是过火。 “你听到我心跳了吗?” 温玉华沉默,耳朵贴在他胸膛。 他的心跳与林合川的很一样。 狂热、迅速,像一团火焰,能将人灼烧。 “听见了。” 她应声。 “此时此刻,以后每一天,这颗心脏都会为你跳动。” 周霖远告白,“若是有一天你厌烦了这心跳,就拿刀子将它剜出来,我绝不后悔。” “你真可恶。”温玉华推开他,“你知道我心软,下不去手的。” “那我就自己剖开心脏给你看。” 周霖远笑容温和,却平白让温玉华生了寒意。 他精神果然不正常了。 “不理你了。”女人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睡觉,明天再见吧。” “等等。” 他拽住她衣角,“晚安吻。” 说罢,男人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明天上午到南沙,我让你与周琳通话。” “嗯。” 温玉华柔柔一笑,进了船舱。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一眼。 男人拿着水果刀削苹果,他目光阴鸷,透着几分杀气。 明天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出现。 温玉华被叫醒,“到南沙了。” 男人指着窗外,雾气中隐约有块阴影。 南沙在地图最南端,陆地面积小,海域面积大,常住人口仅两千人。 女人揉揉眼,“现在上岸?” “嗯,天亮上岸太危险。” 周霖远捏她脸蛋,“快穿衣服,待会儿就走。” “奥。” 她脑袋登时变得清醒。 到南沙,就有机会与外界联系了。 温玉华迅速换好衣服,趁雾气弥漫,与男人上了岸。 岸边有人接应,是个皮肤黝黑的矮瘦男人,“周总,船下午五点出发,请您在岛上先与夫人休息一会儿。” “嗯。”周霖远语气淡淡,“走吧。” 说罢,他伸手牵住温玉华的手,跟着矮瘦男人离开。 路上,矮瘦男人介绍了逃跑路线,“先去泰国,东南亚鱼龙混杂,容易入境。到了泰国,我们的人接应两位,他会为两位办好假身份,然后送两位去澳大利亚。” “嗯。尾款到了澳大利亚会打给你们。” “这不急,您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不会以此威胁客户。”矮瘦男人笑一声,“做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好。” 周霖远淡淡应一声,握住温玉华的手更紧。 女人垂头,沉默,不言语,脑中思忖该怎么把计划传递出去。 男人似乎看透女人心思,冷不丁问一声,“在想什么?” ------------ 第262章夫妻和睦 “在想早餐吃什么。” 温玉华尴尬一笑,摸摸肚子,“饿了。” “是该饿了。” 他轻笑,抚她肚子。 温玉华身体顿时紧绷,看他模样,又慢慢放松下来。 每次他摸肚子,女人都紧张得要命。 “什么时候开饭?” “马上,马上。” 矮瘦男人开着车,乐呵呵,“尊夫人怀孕了?我妻子也怀了,前两天出国去检查,是个小子。” “那你肚子里的应该是个丫头。” 周霖远动作更轻柔些。 “你怎么知道?” “小子闹腾,丫头安静。”他分析,“在海上漂泊这么长时间,孩子难为你的次数少,只让呕吐。” “那要是安静的小子呢?” 周霖远摇着头笑,“不论安静不安静,小子当狗养,丫头当宝贝呵护。” “你重女轻男?” “不重,也不轻。” 他松开手,搂住女人。 温玉华心安定下来,脸上笑容真切几分。 “小子皮实,丫头宝贵。” “你不怕小子往后记恨你?陷害你?” 话说完,温玉华心咯噔一声,嘴角勾着笑容变得僵硬。 她看周霖远脸色。 男人嘴角笑意不变,“我百分百确定不会。孩子见父母恩爱,夫妻和睦,心中就算一时有埋怨,也不会滋生恨意。反倒是那些父亲不称职,母亲不尽责的家庭,孩子会记恨父母,埋怨父母。” 温玉华主动握他手,“你说得对。” 矮瘦男人载两人到一家早餐店吃了些饭。 “这里检查森严。待会儿两位先到我家,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远方表弟弟媳来拜访老人,别说漏嘴。” 他叮嘱。 随后,两人去了他家。 温玉华拽拽他衣袖,“你昨天答应我的话,算数吗?” “自然算数。” 周霖远拿出手机,按下号码。 “打吧。” 他并不走远,距离正好能听到她声音。 耳边听筒嘟嘟嘟几声,传来周琳疲倦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谁?” “琳琳姐,我,温玉华。” 她心跳变快,鼻头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温玉华?是温玉华?!”周琳起了精神,追问:“你在哪儿?合川找你都快找疯了!老太太身体也不爽利。你是被绑了还是怎么了?你与谁在一起?他们要什么能放了你?” “我,我一切都好。” 她咬着唇,不敢透露半分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能回来吗?”周琳起身,翻找手机,“你怎么不给合川打电话,他直接去救你。” “琳琳姐,我与霖远在一起……” 话音落,周琳动作停滞一瞬,脑中轰鸣不止,如地动山摇,身体趔趄摔倒。 “你和霖远在一起?你真的和……霖远在一起?!” 她激动,眼泪流下。 “是。”温玉华脑子转得极快,想办法传递消息。 “你帮我向阿榴与星晚传个话,阿榴的生日我去不了了,你记得嘱咐她生日时千万不要喝大了,不然生日当天寿星耍酒疯很丢人的。” 周琳喘不开气,“你们在哪儿?霖远在哪儿?爷爷生了场大病,只念叨他,你让他回来好不好?” “我……” 话未说完,手机被抽走。 她错愕回头,周霖远已经挂了电话。 男人低头看着号码,又锁屏。 “走吧,去外面逛一逛。” ------------------------------------- 另一边,周琳得到消息后立刻联系了林合川。 此时的林合川刚刚办理好手续,准备登机飞往南沙。 “琳姐,怎么了?” 周琳语气急躁,“刚刚玉华给我打了通电话,她和霖远在一起。” “打电话?”林合川脸色一紧,“她说什么了?有危险吗?” “没,暂时安全。”周琳惴惴不安,“她只嘱咐我向她朋友阿榴带话,说她生日时不要喝酒,发酒疯丢人。” “只这个?” “只这个。” 男人蹙眉,挂了电话,思忖半晌。 “川哥,怎么了?” 郑乐从厕所出来,擦干手将纸巾扔到垃圾桶。 “你知道姜榴生日多少吗?” “五月五号。”郑乐答,“你要给她过生日?” 林合川无视他缺心眼的模样,“周琳刚给我打电话,说阿玉给她打了个电话,嘱咐姜榴过生日别喝酒。” “……” 郑乐挠挠头,“谢谢嫂子,这时候了还想着阿榴。” 男人睨他一眼,不理他。 温玉华肯定不止关心姜榴这么简单,姜榴生日五月五号…… “这班飞机什么时候到南沙?” “下午三点。” “三点……”男人双眼微眯,“请刘队来,有事请他帮忙。” …… 另一边,南沙景色独特而壮观,海水清澈,海底丰富多彩。 他牵着她漫步在海滩,忽然问:“你会潜水吗?” 温玉华摇头,“会游泳,可以吗?” 周霖远倏地一笑,“傻瓜,潜水和游泳可不一样。你若没怀孕,会潜水,我带你下水看看,水下景色更美。” “那你怎么舍得离开?祖国大好河山你舍得吗?” 温玉华嘟着嘴,开玩笑似的劝他,“霖远,我们留下,在南沙玩几天。” “不行!” 周霖远身体一顿,看着她,黑瞳如水,阴鸷万分。 半晌,才缓缓道:“玉华,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再提这种事情。” 他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海里。 “我的人生就像这颗石子,被人重重掷出去,如今已到了极速降落的阶段,刹不住车。要么落在平地变成碎石,要么落在海里天高广阔。” 男人握着她手,蹲下。 温玉华身后是他的气息。 “阿玉,别劝我了。” 他捏着她手,在沙滩上一笔一划写字。 温玉华。 周霖远。 海风越来越大,两人头发被吹散。 透过缝隙,温玉华看见他认真的模样。 真是病入膏肓了。 写完两人名字,他搂着温玉华端详片刻。 海水扑上海滩,又退回去,又扑上来,退回去。 一浪接一浪,一波接一波。 两人名字被海浪冲散,没了踪影。 男人目光逐渐变得阴沉。 乌云压顶,狂风暴乱。 “起风了,回去吧。” ------------ 第263章再也不见了,林合川 下午三点,林合川准时落地南沙。 南沙陆地面积小,海域面积却大,若是让人逃到海上,真的就追不上了。 他心急如焚,接到刘队电话。 “刘队联系了南沙警方追捕嫌疑犯。”万和挂了电话汇报情况,“不知为何,帝都那边传来消息,有新证据证明周安良与洗钱事件无关,周霖远才是主谋。如今周霖远变成了一号经济通缉犯,悬赏五十万。” “不多,他非法移出的资金超过十亿,太放肆,国家容许不了。” 林合川舔舔干裂的嘴唇,“去南沙警局。” “是。” …… 与此同时,周霖远已经起程。 矮瘦男人开着吉普车,车上带着干粮和急救药品。 “从南沙直接到泰国大概要在海上走两天,我备了一周左右的粮食和水还有一些药品,这趟船上有五个人,两个越南人,两个泰国人,一个新加坡人,除了两个泰国人之外都是保镖,如果有什么要求向他们提。” 矮瘦男人嘱咐,又扔给他两个证件。 “这是您与您太太在泰国的身份和旅游签证。” 温玉华接过她的假身份证看了一眼,就匆匆被周霖远塞到贴身口袋。 路上颠簸不止,女人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心脏狂跳不止。 周霖远护着她,吩咐,“慢点开。” 矮瘦男人嘿嘿一笑,降低速度。 “那保镖怎么办?”温玉华看了眼后面跟着的车。 四名保镖从上游轮到现在就一直护着两人。 “他们有办法去泰国,不过我们担心。” 周霖远又问他,“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我家在这儿。” 矮瘦男人摇头。 他就是个中介,牵线搭桥收取好处费,这么冒险的事情,他不会做。 一路无言。 吉普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处荒地。 “里面开不过去了,要走二十分钟。” 他指着小道,“穿过这里,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两人下了车。 四名保镖分成两队,前面的打探情况,后面的防备有人跟踪。 温玉华咬着唇,心里乞求林合川赶快来到。 “我累了,走不动了。” 她索性摆烂,“霖远,我饿,身体太累,走不动了。” 女人停下脚步,坐在路边不肯走。 男人摆摆手,保镖掏出块饼干。 “先垫垫肚子,上船后再吃东西。” 女人接过饼干啃了几口,“水。” 周霖远不厌其烦,又给她水。 温玉华慢慢吃着,小口小口啜饮。 她此时哪有心情吃东西,可不吃东西,又不知如何拖延时间。 眼看着面前就是绝境,她也想不出办法逃脱了,只能祈祷林合川神兵天降,救她。 磋磨了半天。 保镖提醒他,“林总,再不走,五点之前赶不到了。” 周霖远抬腕看表,目光落在温玉华身上。 “玉华,走。” “我累……” “走!” 周霖远强行扶起她,抱着她,“你累,我抱你。” 女人脸上焦急无措,他尽收眼底。 小路并不好走,泥泞坎坷,“玉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想老情人来救你。” 他反问,语气却是陈述。 “你忘不了他,还想逃是不是。” 温玉华死死咬着唇,不说话。 “我知道你心思,出了国就好了。” 周霖远不再管她,脚步疾驰。 面前是一片荒滩,不远处有个皮肤黝黑的瘦男人等他们。 瘦男人不会说中文,旁边的新加坡人做翻译。 “你好周总,我是这次行动的翻译,这位是船长。” 新加坡人一嘴流利的华语,介绍旁边的瘦男人。 “事不宜迟,我们快点走,先坐渔船到小鱼岛,再从那儿换坐快艇。” 周霖远不敢犹豫,命令保镖将东西放到船上。 温玉华心里害怕,抓紧他衣领,再次乞求。 “霖远,不走了,好吗?” 周霖远没应声,抱着她,强迫她上了船。 渔船狭小,两人皮肤白,太明显,船长担心被人查到,让两人换上衣服。 温玉华眼中含泪。 她有意跳水,却顾及腹中胎儿。 这些时日她与胎儿已生出感情,越拖延,越想看胎儿出生之后的模样。 况且……这是她与林合川的孩子。 她抽泣着,引来过路渔民注意。 “喂,你们怎么这么眼生?” “大哥,我们常住在小鱼岛上,今天来这是看亲戚。” 新加坡人机警,操着口流利的方言。 渔民信了大半。 南沙方言晦涩难懂,普通人不容易学会。 “那她怎么哭了?” 温玉华眼睛通红,泪水扑簌簌止不住。 “是这样的,生病的是她亲妹妹,她难受。” 新加坡人憨厚一笑,“我们要赶路了,下午还有事情,先走了。” 渔民摆摆手,“走吧走吧。” 温玉华见最后一丝期望落空,忍不住起身。 忽然,男人的手覆上她肚皮,轻轻的,柔柔的,若有若无的力道。 “玉华,这孩子与水有缘分。” 温玉华身体一颤,对上他冷眸。 呼喊,求救化作无声叹息,堵在嗓子眼。 渔船开走了。 她望着那渔民,眼中最后一丝期望落空。 再也不见了,林合川…… 傍晚,渔船上了岸。 船长拿着电话,叽里咕噜讲个没完。 周霖远看看表盘,沉着脸,“什么时候能出发?” “周总您放心,今晚十点之前一定能离开。”新加坡人安慰,道:“船出了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周霖远语气不善,“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出发。” “是,当然,您放心。” 他信誓旦旦地,与船长交流。 “冷吗?” 他与女人说话时,又变了副语气。 海上风大,如今又在沙滩,海风吹拂她发丝,变得凌乱。 温玉华摇头,不说话。 悲伤如同洪水袭来,扫光她身躯心窍,留下狼藉与泪水。 心脏疼得几乎要让她窒息。 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境与窒息。 天高海阔,却生不出开阔心境,只觉得这海天要吞噬她、淹没她。 泪珠一滴一滴落下。 周霖远抹去她眼泪,“出国后,我允许你与朋友通话。” 他承诺,“腹中胎儿我也会当成亲生孩子,他长大后,回国还是如何,我不管。” 这话却让温玉华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她紧紧扣着手指,眼泪模糊视线。 “周总,船来了!” 新加坡人脸色喜悦,“快,快上船!” 周霖远拽着温玉华,“走!” 女人不想走,目光遥望远方,忽地面色大喜。 “林合川!” ------------ 第264章劫后余生 周霖远一顿,紧绷神经向后看。 这时,温玉华推他一把,向后跑。 以前不跑,是在水上跑不了,现在是她最后能跑的机会,再不能错过了。 周霖远冷着脸,追上去。 “温玉华!”他厉声道:“你也要抛弃我吗?!” 女人速度终究抵不过男人,况且她怀着孕,腹中胎儿颠簸,跑不了了。 她跌倒,沙粒沾在脸上。 女人仰头望着男人,“周霖远,我最后求你一次,放过我,你自己走吧!” 温玉华摇头,向后退。 “到了现在,我怎么放过你?” 男人抓住她胳膊,紧捏着,恶狠狠质问:“她们都抛弃我了,你也想抛弃我?” “不,不。” “琳琳姐,周爷爷和郭倩倩都没抛弃你,是你主动抛弃他们。” 心慌之下,温玉华的思绪清晰不少,冷静下来。 “你说没人爱你,可至少这三个人是爱你的。你利用郭倩倩,她最后也没把你供出来。琳琳姐和周爷爷,日日在家为你担忧。你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痛苦悲伤的人,其实是故意蒙着眼睛不看他们对你散发的善良和爱意。你执着于周伯母和去世的前女友,妄想用我来代替她们,可我不是你前女友,也代替不了她。” 温玉华字字珠玑,“其实你不爱我,你只是为自己找个情感寄托,自欺欺人罢了。” 男人脸色愈加阴沉,是黑夜都挡不住的怨恨阴霾。 她道:“我可怜你,愿意当你朋友。可我不爱你,我只爱林合川,就算你将我拘到国外,我也只会对你心生怨恨,我的孩子也是。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好吗?” 听罢,半晌,男人狂笑。 周霖远模样多么骇人。 月光下,他轮廓愈加模糊。 “那又如何!” 忽地,他止住笑意,“我自欺欺人如何,我把你当情感寄托如何,你不爱我如何,你怨恨我又如何?!我不在乎!” 他眼睛中已没了珍爱与感情,双眼空洞如地狱游魂。 “我只在乎你在不在我身边。” 他弯腰,右手捧着她脸,动作温柔。 温玉华不自觉打个冷颤,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玉华,你说的所有都对,但你记不记得,我是个精神病。”他勾起唇角,表情愈发诡谲、深不可测。 “一个精神病需要爱吗?不需要。” 说着,他低头用那冷薄的唇吻她额头,“精神病需要的是想我所想,要我所要。我只要你——” 他动作猛然变得粗暴。 “走!” 温玉华瘫坐在地上,不起身。 男人被逼得没了办法,拖着她前行。 或许是濒死前的幻觉,温玉华恍惚听到林合川的声音。 她穿着粗气,那声音蒙着水雾,却穿透空气、沙粒、水声直击耳膜。 她循着声音回头,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林合川的脸,真真切切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瞳孔一瞬间的放大。 紧接着,无数持枪警察站在他身后,瞄准周霖远。 搜索灯、强光手电光影斑驳,照在她脸上,迷了眼。 “别动!” 声音真切起来。 周霖远立刻反应过来,拉起温玉华拘在怀里。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把匕首,锋利刀刃贴在女人脖颈。 凉飕飕,带着杀意。 “别过来!” 林合川心跳停滞一瞬,呼吸都渐渐放缓。 “周霖远,别伤害她!” 男人目光凝视温玉华,“我换下她当人质好不好?” 温玉华身处险境,心却莫名安定下来。 “林合川,你果然来了。”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不见一丝恐惧害怕。 “阿玉,我来了,没事了。” 他安慰它,声音轻柔。 “别说废话!” 周霖远带着她后退,船长和新加坡人早被捉住。 他向后一瞥,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命令。 “放开他们,放我们离开!” 周霖远浑身紧绷,“暗处的狙击手,把枪撤了。只要我们出国境线,我就放了她。” 林合川红着眼,“霖远,何必要到这种地步!” 周霖远冷笑一声,但不理他。 警方没有动作,他便将匕首贴近女人脖颈,殷红的血迹渗出。 “按我的话,照做!” “阿玉!” 林合川红了眼,“混蛋,你放了她,我当你人质!” “快照做!” 周霖远被逼到绝境,已然陷入了癫狂。 林合川握紧拳头,“照做!照他说的做!” 警队队长不敢犹豫,当今人质性命是关键。 “放人,狙击手出来!” 话音落,船长与新加坡人连滚带爬上了船,狙击手从树丛中钻出,放下了武器。 “好了,都照做了,你放了阿玉,我接替她!” 林合川向前迈一步。 “你别过来!” 周霖远带着温玉华一步步后退。 包围圈渐渐破开一个小口,他慢慢移到海边。 这时,周霖远贴近温玉华耳边,说了句话。 女人惊愕,身体呆滞僵硬。 忽地,一串麻醉针正面射过来,击中他持刀的小臂。 “啊——” 一声惨叫过后,周霖远推开女人,逃上了船。 “别让他们离开!” 警方迅速铺成一列,朝小船射击。 林合川红着眼眶,撂下麻醉枪,冲到女人跟前,搂在怀里。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 这么长时间的思念与眷恋化作一声声呼唤。 温玉华反手抱紧他,泪珠洒下,声音呜咽。 劫后余生。 三天后,温玉华回了帝都。 她被警方传唤两三次,打探周霖远,追问资金流向。 温玉华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出来时,林合川在车外站着,等她。 气温渐渐变热,男人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色衬衫。 他站在大槐树下靠着车,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温玉华小跑过去,亲他嘴巴。 “怎么不在车里等?” 林合川环住她腰,“想让你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自从上次出事,林合川再不让温玉华离开他视线了。 无论出门、在家,每半小时发一次信息或通一次电话。 “贫嘴。” 她上了车,男人从绕过车尾,从另一侧上车。 “你这么忙,不用陪我来的。” 车后座积压的资料文件,摞得小山一般高,她心疼。 “在忙都不如陪你。”男人问她,“今天周安良葬礼,你去吗?” “去。” 她回来后不久才得知周安良去世消息。 据说是半夜他嫌闷开窗通风,第二天护士发现时,尸体都冻僵了。 “算是替周霖远,去看一趟。” 她扭头,握住林合川手,笑道:“报答他放我之恩。” “哼!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时我想杀了他!” “可他割破的是他大拇指,不是我脖子。”温玉华知道这位是小醋缸,忙安慰,“主要是看看周爷爷和周琳。” “真机灵。”他捏她鼻子,“都听你的。” ------------ 第265章结婚 周安良葬礼安排在西山墓园。 赫赫周家倒下之后,光景凄惨,来吊唁的只一些亲戚朋友。 林合川黑衣黑裤,温玉华一身黑裙,为死者上了香。 “玉华,你生了孩子不该来的。”周琳忙将她拉出去,“这地方阴气得很。” “琳琳姐,爷爷呢?” 周琳朝外指,“在外面呢。如今他心里想着霖远,却怕我担心,不敢在我面前念叨。” 说着,她眼角落下两行泪。 周安良的死是罪有应得,这葬礼上没谁为他哭泣。 反而周霖远…… “你说他怎么就成了那样了……” 温玉华也不知该怎么说。 是啊,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那个样子。 是父亲的逼迫,是内心的扭曲。外力内力都挤压他的人格,让他面目全非了。 “琳琳姐,好歹人还活着。”温玉华握紧她的手,“他如今大概已经到澳大利亚了,若是有机会一定会联系你的。” “嗯。”周琳琳擦擦眼泪。 这时,两个孩童欢声笑语,穿梭在人群之中。 女孩岁数大些,在前面奔跑,男孩刚会走路,摇着双手乐呵呵笑。 两人跑过门槛,扑在周老爷子怀里。 “爷爷爷爷,我是第一。” “不对,我才是第一!” 孩童连争执都是可爱的。 随后,一个不施粉黛的女人拿着鞋子跑过来。 “小智!谁让你不穿鞋乱跑的!” 女人训斥男孩,老太爷却护着男孩,抱起他,逗乐。 “那是郭倩倩,变模样了吧?”周琳指着她,“老爷子同意她留在周家了,以周安良继室的身份。” 温玉华瞥她模样,朴素清雅,与以往确实不同了。 …… 温玉华预产期在七月。 三伏天,最热的时候,她怀得又是双胎,更加难熬。 住院前,林合川缠着她去民政局领了证。 美名其曰,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温玉华原本嫌丑,不愿意去的,可男人从钱包里掏出张合照。 “用这个,你多漂亮。” 女人一看,瞪眼,“这不是离婚时拍的照片吗?” “是,一样用。” 林合川缠着她,磨她,“再不结婚,孩子就出生了,到时候他们问我,我是谁怎么办?你总得给我个名分吧!” 女人噗呲一笑,扇他脸,“孩子出生之后哪里会说话,你就是骗我。” “那你愿不愿意吗?” 男人捧着她肚子,如珍似宝般呵护,“宝宝,你们愿意让妈妈和我一起去领证吗?愿意就点点头。” 温玉华踢他,“孩子在肚子里怎么点头!” 说完,她腹中胎儿竟然有了动静,扑腾牵扯她肚皮。 温玉华扶着腰,惊讶,“孩子动了?!” 林合川高兴,摸她肚子,“孩子都同意了,去吧去吧。” 温玉华拗不过他,同意了。 七月二十六,温玉华小腹痛,要发动了。 小腹一阵阵紧缩,女人额上布满冷汗。 林合川看她受罪,眼眶红红,嘴里直呼,“不生了不生了,以后怎么都不让你生孩子了。” 不多时,林老太太赶到,随后是姜榴与齐星晚。 三人被拦在产科门外,焦急。 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虽然现代医学降低了死亡率,可只要上了手术台,就难免会有意外。 姜榴泪流不止,疑惑,“林合川呢?” “在里面,说要陪嫂子生孩子。” 郑乐脸色也凝重,紧紧握着姜榴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以后,我们不生孩子,抱养一个吧。” 他道:“我心疼。” 姜榴捶他一拳,“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不是,我……” 话音未落,手术室内冲出一名小护士,“温玉华家属在哪儿?” “这!”林老太太拄着拐杖急匆匆过去,落了泪,“怎么样?怎么样?我乖孙怎么样了?要是出了事,一定保大人!” “大的小的都平安,您放心!”护士笑呵呵,“还是龙凤胎,很健康。” 林老太太愣一瞬,大喜,心脏怦怦跳。 “好好好!好好好!人呢?玉华人呢?” “稍后就出来。” 小护士又进去。 老太太喜不自胜,左右踱步。 忽地,她呆滞一瞬向后倒。 孙姨眼疾手快接住她,“来人!快来人!老太太高兴得晕倒了!” …… 温玉华醒来的时候,就见林合川握着她手,眼眶红红落了泪。 “怎么哭了?” 她声音虚弱,嗓子又干又痒。 “没哭。” 男人明明带着哭腔,女人伸手,为他拭去泪水。 “阿玉,不生了,再不生了。” 看她因为生孩子这么痛苦,林合川后悔,当初离婚后他就该做结扎手术的。 “好,顺着你。” 温玉华反而安慰他,又问:“孩子呢?” “奶奶她们照顾的,是龙凤胎,很健康。” 林合川亲她一口,“阿玉,谢谢你。” 他又落泪,“谢谢你让我有了个家。” ------------------------------------- 同年十月,林氏掌门人林合川大婚。 婚礼十分张扬,不仅请了亲朋好友与各界名流,甚至还让林氏旗下的电视台全程直播。 临近上场,温玉华有些紧张。 姜榴笑着,“听说林合川为了弥补你,连电视台都请来做了直播,你啊,以后就是众所周知的林家夫人了。” “电视台也来了?” 温玉华惊讶。 他承诺要给她一场盛大婚礼,可竟然是这么盛大个法子。 这男人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这时,大门打开,温玉华收敛表情,上了台。 屋外草坪上,粉白相间色系主题婚礼。 场下,姑奶望着她,面色喜悦、欣慰。 台上,林合川一身白西服,面色端肃。 看见她时,男人眼神才逐渐柔和下来。 她向前一步,他的心就跳一下。 一步一跳,直到来到他面前。 “阿玉……” 他轻声唤她名字。 这一声,凝聚了太多感情,是他千回百转的思念,是他曾经的懊悔,是他对女人深厚的爱意。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这份爱,天长地久,无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