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弘晖出生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 宜婳被身体撕裂般的痛苦疼醒,她想要抬手发现胳膊被人用力的摁住。 玉晓惊喜的对稳婆说:“福晋醒了,快,参汤拿来。” 宜婳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这具身体仿佛还有自我意识,忍着苦一口气全喝了。 稳婆松了口气:“福晋,继续使劲,看见小主子头了,马上就好,用力!” 宜婳抓着床被的手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房间,就连等在外面的四爷也听的清清楚楚。 声音如此宏亮,定是个身体健康的小阿哥。 稳婆满脸都是喜气,笑得褶子堆了满脸:“恭喜四爷,福晋顺利生了健康的小阿哥。” “苏培盛,赏!”胤禛刚得一子,心里也是激动的,不过多年养气功夫在身,看起来依旧沉稳严肃。 “福晋如何?”胤禛想着刚刚女子断断续续的呼喊,问道。 宜婳的奶嬷嬷陈氏听到四阿哥难得关心自家主子,心下觉得妥帖,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连忙说道:“福晋服用了参汤,脱力晕过去了,不碍事。” 胤禛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儿子,心里仿佛被这个小人填满了,这是他的嫡长子,以后会继承他的家业,是他血脉的延续。 这样想着,胤禛甚至开始幻想日后该如何启蒙,这是有别于大格格带给他的全新的体验。 “正院下人们服侍福晋有功,各赏半年月钱,日后照顾主子更要精心。”胤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朗声说道。 下人们谢恩欢喜不已。 陈嬷嬷抱着小阿哥提醒道:“主子爷,阿哥如今还小不能吹风,等产房收拾好了您再进来看。” 胤禛闻言把目光从襁褓挪开:“抱进去吧,福晋醒了去前院通报一声,爷明日来看她们。” 苏培盛打着灯笼,胤禛回到书房给父皇写平安折子,最后才想起来还要派人给德妃处报信。 宜婳昏睡着,意识却清醒着,她在一片混沌中看见了一个身着华服形容枯槁的女人。 她的衣服看起来很像是后世清宫剧里的冠服,只是过于隆重的反倒衬得女人更加形销骨立,仿佛随时可能羽化登仙。 “你来啦。”女人说话的声音暗哑难辨。 “孩子很健康,谢谢你。”女人很开心的扯动嘴角,试图露出微笑来,“上一辈子,由于我母体不够健康,弘晖刚出生就体弱,我还不顾他的身体,逼着他读书,他那么小,没有娶妻生子就去了。” “我好累,幸亏你来了,我希望你能护住弘晖,让他快乐健康的长大。” 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人也像是坏掉的灯泡,忽隐忽现的。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乌拉那拉宜婳。” 说完,女人目光凝注在刚出生的幼儿身上,久久不能离开,直到烟消云散。 “呼!”宜婳睁开了眼睛,抬头看见了绝对不符合现代工艺的床帐。 身体阵阵的疼痛告诉她,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大学刚毕业没几年的社畜,白天要接受无良老板的摧残,下班了还要被家里催着去相亲,一天难得的悠闲时光就是等班车的时候刷刷手机,看看爆款剧。 这两年爆火的《XX传》《XX攻略》她是一集正片也没看,但是每个故事点都能说个头头是道。 不管在哪个宫廷剧里,雍正帝胤禛的发妻乌拉那拉氏的一生都是大写的悲剧。 她的儿子弘晖身为嫡长子身后的追封居然是和年贵妃的儿子一起发的,很难不让人理解为之前忘了,顺便想起来的。 这样的待遇怪不得乌拉那拉氏会意难平到重生了,可惜她身体实在太弱,倒是让二十一世纪的宜婳成了正主。 玉晓端着温水小心翼翼的喂给宜婳:“福晋您醒了,小阿哥非常健康,被乳母抱下去吃奶了,刚刚主子爷高兴极了,说是明日再来。” “福晋,您听奴婢一句劝,和爷说几句软乎话,现在有小主子了,您不能让东边那位继续得意下去。” 宜婳正在整理原主留下来的记忆,反应了半天,才知道婢女口中的东边指的是李格格,膝下如今养着大格格,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雍正宠爱了她十余年,直到年氏进府,老菜帮子当然抵不过嫩菜心,再加上还有那个猪队友儿子,才失了圣宠。 宜婳嗓子舒服些了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尤其是弘……大阿哥在的时候。” 陈嬷嬷回来听到这话连忙附和:“福晋这话说的很是,您是正妻,为主子爷管理好后院,教养孩子们才是正道。” 宜婳看向了陈嬷嬷身后,有点失望,她还没亲自看一眼那孩子呢。 陈嬷嬷细心的整理着宜婳的被子:“福晋快睡吧,明日奴婢一定把大阿哥抱来。” 第二日一早,宜婳看见了还在睡着的弘晖,心都要化了。 这个孩子,是她拼着最后的力气生出来的,也是原身强撑着一口气温养大的,只是看着他攥起来的小拳头就觉得好生欢喜,这就是母子天性吗,好神奇。 宜婳伸出手轻轻的戳了戳弘晖的脸颊,比豆腐还要嫩。 他白白胖胖的,安静的睡着像是个小天使。 孩子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干扰,小眉毛微微皱了起来,挥手打了两下,倒是没有睁开眼睛。 宜婳见孩子没醒,又继续戳。 如此反复好玩极了。 “福晋!”陈嬷嬷不赞成的看着主子,怎么能把小主子当玩具。 宜婳不以为意,生孩子当然就是给自己玩儿的。 ------------ 第二章 福晋变了 一早上,宜婳这里就收到了来自康熙和后宫各妃嫔的赏赐。 陈嬷嬷拿出一个平安锁来:“福晋,这是德妃娘娘宫里送出来的,奴婢看着这个寓意好,用料也是难得的暖玉,正好给大阿哥压压脚,您看怎么样?” “什么用料不错?”胤禛正好惦记着儿子,一早上就过来了。 宜婳心里叫糟,雍正和他母亲德妃不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万一德妃送来的东西他不喜欢,可不是撞枪口上了,她们俩现在的情分少的可怜,经不得半点猜疑。 “妾身正在整理咱们大阿哥的小金库,皇阿玛和各位母妃们送来的东西样样金贵,材质不凡,妾身都看花眼了呢。”宜婳将平安锁轻轻的放下,力求不惹注意。 胤禛先去看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然后坐在宜婳床边。 “福晋感觉如何?可要请太医?” “妾身虽然九死一生,但是好在大阿哥身体健康。爷,妾身是不是很勇敢?”宜婳虽然不想和雍正谈恋爱,但是绝对要保持良好的上下级关系。 为了弘晖的未来,她要在胤禛的心里争出一席之地来。 香消玉殒的孝敬宪皇后,但凡能得到雍正的半点尊重和怜惜,也不至于抑郁而终。 如今孩子刚刚出生,倒是缓和关系的最好时机了。 胤禛看着明显在邀功的女人心里有些诧异,他这个福晋,说好听了是端庄持重,说难听了就是木讷无趣。 明明是二十不到的人,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处处以规矩要求自己,看着就像是寺庙里享受香火的活佛,没有半点滋味。 如今生了孩子反而开了窍,小脸不施粉黛,露出些微的黑眼圈,头发也没有一丝不苟的梳着旗头,反而是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没有了精致的妆容周身多了一股安静平和岁月静好的气息,看着舒心不少。 宜婳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暗自不爽。 她这具身体刚刚拼着性命生下孩子,还不能得到一句孩子父亲的夸赞吗? 胤禛看着女子皱眉,仿佛能听到她心中所想,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福晋很好。” 宜婳期待的眨了眨眼睛,胤禛已经看向了桌子上那堆礼物。 这就完了? 宜婳叹气,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了回应,还没有太糟糕。 胤禛一早就看见了那个平安锁,他是认得这个东西的。 十四弟年纪小的时候经常戴在脖子上,偶尔他为了气自己故意露出来给自己看,想不认得都难。 “这是十四弟从小带到大的,母妃倒也舍得。”胤禛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这个就好好保存着吧,母妃赏赐的东西他小人家不知轻重再给摔了。” 这意思宜婳懂,就是压箱底不要再拿出来了,没看苏培盛脑袋都要低到地板上了嘛。 “好,妾身替他收好。”宜婳保持微笑。 胤禛拿着平安锁把玩了一会儿,刚要放回去,忽然锁头开了。 阳光照过来,能看见里面有小字。 宜婳下意识的念出了声:“胤禛?” “妾身失言。”宜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嘴欠。 胤禛摆摆手,示意宜婳不要紧张,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好好养着,爷明日再来。” 宜婳松了口气,看神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据说雍正被康熙训斥过,自此喜怒不形于色,生气了也不表现出来,憋着憋着这不就变态了。 可苦了他身边的人,不会察言观色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这对母子可真够别扭的,宜婳从自己娘家拿过来的礼物中挑了一个金项圈给胖儿子戴上。 这个平安锁看着就有年头了,颜色没有新的那么亮,玉质柔和中正,显然有人经常拿在手上把玩。 德妃不敢送,胤禛不敢要,打着弘晖的名头悄悄的送了来,若不是真的被看见,也就明珠蒙尘了。 以往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母子俩关系冰冷至此,连关心都要裹着几层才敢隐隐释放。 宜婳亲了一口胖儿子,下定决心以此为鉴,要和弘晖做最贴心的母子。 新生儿一天一个样,虽然弘晖几乎总在睡着,但是宜婳不错眼的看着他睡觉也能看许久。 谁让她现在是四阿哥府邸的福晋呢,每天穿衣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宜婳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病,懒病。 要不是每天有嬷嬷来排恶露,这真是神仙日子。 现在的宜婳由于刚刚生产,身材些微有些丰腴,和那天惊鸿一瞥下的瘦骨嶙峋判若两人。 据说雍正喜欢纤纤弱质的女子,如现在得宠的李氏,再如之后得宠的年氏,都是这款的。比起天生骨架子大的满人他更钟情于汉女。 宜婳给自己定了两个目标,第一是养好身体,第二是养好弘晖,母子两人要健康长寿,做紫禁城最有福气的人。 至于雍正喜欢谁,那是谁的福气喽,不再宜婳思考范围内。 正院里的奴才们看的分明,大阿哥就是主子的心头肉,再小心不过,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时时刻刻在一处,因此伺候大阿哥更加谨慎妥帖,生怕出一点差错。 众人不明白,宜婳对弘晖视若珍宝,除了他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之外,还因为一个母亲全身心乃至灵魂的托付。 能有两个母亲如此疼爱,弘晖是个福气宝宝呢。 “小佛堂建起来了吗?”宜婳问道,原主给了她健康的身体和可爱的儿子,自己也要为原主做些什么。 玉晓回道:“回福晋的话,建好了,您之前没抄完的佛经也供奉上了,奴婢早上点了香。” “好,以后每日都要打扫供奉,不可懈怠。”宜婳心想,希望她早日投胎,下一辈子平安喜乐找个一心人好好生活吧。 “是。” ------------ 第三章 洗三争执 四阿哥嫡长子洗三这天,府里早早的就安排了起来。 太子胤礽带着一众兄弟们前来观礼,大阿哥胤禔看着众位兄弟都以太子马首是瞻的样子就觉得碍眼,他只落后了太子半步,看上去分分钟就要走在太子前面。 太子丝毫没有表露不快:“恭喜四弟,喜得嫡长子,以后要更尽心的为皇阿玛办差事。” 一众阿哥纷纷跟着道喜。 “小侄儿呢,快抱出来给爷瞧瞧。”十四阿哥胤祯满脸好奇,四哥这个大冰山生出来个小冰山,那就有趣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直接可以住冷库了。 爷们都在前院,胤禛招呼着。 福晋们自然来到了后院,由太子妃领着探望宜婳。 宜婳早就穿戴好了给太子妃行礼问安。 瓜尔佳氏等着宜婳行完礼才叫起:“四弟妹刚生产完,不必如此多礼,小阿哥呢,快抱出来让我们沾沾喜气。” 瓜尔佳氏虽然是太子正妃,但是侧妃李佳氏更得宠不是秘密,毕竟长子都是李佳氏肚子里出来的,自己这边却半点动静也无,内里焦躁的紧。 四阿哥更偏宠李氏,眼前的人原本也是个可怜人,可是转眼间人家有了嫡长子,日后就算看着这个孩子的面子上,四阿哥也会给她尊重的。 瓜尔佳氏心里转了好多心思,生出了些许不平,都是嫡福晋,凭什么她不得宠还能生孩子,自己就没有这个运气。 弘晖难得是醒着的,葡萄大小的眼睛盯着你看,张着手冲着宜婳要抱抱。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让弘晖彻底记住了母亲的气味。 瓜尔佳氏笑着伸手:“给本宫抱抱。” 奶娘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宜婳,太子妃手上还带着护甲,小孩子面嫩,这不小心划一下,大人得心疼死。 宜婳伸手接过来顺手拍了两下:“这小子吃的一天比一天多,我已经抱不动他了,苏培盛是不是来了,你抱着去前院,给爷说孩子小不能吹风。” 奶娘闻言抱着下去了。 瓜尔佳氏冷笑了一声:“四弟妹真是小心,本宫自问还是有些力气的,大阿哥莫非是瓷器做的,碰碰就碎了?” 宜婳揉了揉坐着有些酸疼的腰:“太子妃莫不是在诅咒您侄儿?这话我是不敢接的,定要遣人去前院问过太子殿下,这就是您上门做客的礼数?” 敢诅咒弘晖,宜婳没给太子妃半点好颜色。 “放肆!”瓜尔佳氏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道。 “太子妃,这里是四阿哥的府邸,您消消气,四弟妹产后情绪激动尚可谅解,我们当嫂子的可不就是要包容这帮小的。”大阿哥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柔柔的说,她脸色苍白,说话气息不稳,但是底气十足。 大阿哥胤禔几乎独宠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府里其余人就是摆设,自家夫君给的底气让她不惧和太子妃搭话。 宜婳见大福晋给了台阶,也顺势走了下来:“洗三礼要开始了,咱们也准备准备去前院吧。” *** 福晋们发生的口角,不多时前院的爷们也都知道了,大阿哥胤禔探头看着胤禛怀里的乖宝宝:“太子,我是大老粗就直说了,太子妃这几句话可真不中听,咱们小侄子必定长命百岁是不是。” 胤禛面色一如既往的冷素安静,只有眼神中闪过的寒芒能看到一点怒气:“不过是女人们口角,谁耐烦听这些,哥哥们也不必当回事。” 太子对太子妃不满不必再说。 洗三开始,下人们用槐叶、艾草煮过的水放入浴盆。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倒春寒,水用的是烧滚的热水。 太子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放入盆中,他原先准备的是别的,不过现在看来礼物要再重一些才行,他拿下来的是先皇后留下的遗物,自小戴在身上的,寓意非凡。 “太子,这个玉佩……”胤禛看着就要拒绝。 “无碍,本宫与他有缘。”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后续的阿哥们也纷纷把准备好的东西放了进去,算作添盆。 九阿哥胤禟直接放进去一块金元宝,十三阿哥胤祥放了一杆毛笔,十四阿哥胤祯放下了一枚自己雕刻的玉弓,看上去精致可爱。 接生嬷嬷看着各位主子爷的添盆,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搅动盆里的水,用葱白轻轻的拍了孩子身上三下。 骤然被如此对待,弘晖委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很是响亮。 接生嬷嬷笑得更加开心,弘晖的叔叔伯伯们纷纷给胤禛道喜,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弘晖不理解,宝宝挨打了,为什么大家真么开心。 “圣旨到——”胤禛之前的孩子没养住,听闻这次生了嫡长子,康熙想要给这个孙子留下福气,直接给赐了名字。 果然,这一世小胖子还是叫弘晖,宜婳含笑看着还在啼哭的儿子,心里的幸福满的要溢出来。 刚生产完不能吹风,宜婳很快就抱着孩子回院子了,留下胤禛招待宾客。 四阿哥府上宜婳不能出门,李氏挺着个大肚子,宋氏就是个闷葫芦,还是托了三幅晋董鄂氏帮忙,德妃娘娘赐下了嬷嬷张罗女眷才稳妥。 “记得给爷准备醒酒汤。”宜婳舒舒服服的脱下衣服躺在床上,红晓给她捶着腰,“宾客们走了再送过去。弘晖还哭着吗?” “大阿哥累了,奶娘哄着吃了奶已经睡了。”红晓回道。 “大格格那里有人盯着吧,今天府里这么乱,她那里不能出事。”宜婳继续问。 玉晓加大力度:“福晋放心,大格格那里陈嬷嬷派了人亲自盯着,今天并没有出东院,李格格也拘着她呢。” 这就行了,对于胤禛的这个大女儿,宜婳只能做福晋的责任,要说有多少慈母之心那是骗人的。 她的心很小,目前只能装得下弘晖,顶多再加上一个胤禛。 ------------ 第四章 丫鬟背主 东院李格格这里,听到圣旨赐名后直接摔了一套茶盏,服侍的人已经熟悉了这位主子动不动就摔东西的癖好,熟练的收拾碎瓷片下去。 “格格,您还怀着阿哥,不能这样生气。”奶嬷嬷金氏见李格格发泄完了,苦口婆心的劝着。 “现在主子爷有了嫡子,哪里还看的见我们母子。”李格格捏着帕子一时有些伤心,“他都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金嬷嬷叹了口气,这为人妾室的就是要做好思想觉悟,主子不来就得想方设法让主子来:“格格,福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主子爷现在是看在大阿哥的面子,等时间长了,他自然想起来您的好了。” “您要永远柔顺、开心、美丽、温柔。”金嬷嬷说完提醒她,“再说,您还有大格格呢。” “她有什么用!”李格格听着更加生气,“金嬷嬷我怎么这么命苦,若她是位阿哥,爷现在哪里会看也不看我一眼,都是她的错!” “府医说我这胎八成是个儿子。”李格格又恢复了神采,“他平安出生了才是我的终身倚靠呢。” 金嬷嬷想要劝李格格对大格格好点,又怕适得其反。 在她看来,主子爷心里是极其看重大格格的,有时候不来看自家格格,也会把大格格抱到前院去,那里可是书房重地,无召不能入的地方。 自家格格怎么就看不明白。 “大格格那边又哭了?”李氏听着暖阁里的声音,一阵憋闷,“奶娘是死的吗?一个孩子都哄不好要她何用?!整日哭啼啼的,看着就丧气,不行就让府医开点药,这么干嚎我怎么休息?” 金嬷嬷赶紧去吩咐乳母好生服侍大格格。 李格格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了每天的胎教,府医和她说,只要多多说话,孩子是能听得懂的,提前沟通更能培养感情。 她的孩子一定会比福晋的孩子优秀。 她无比坚信这一点。 *** “好嬷嬷,不能擦身上,热水洗头总是可以的吧,弘晖都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了。” 宜婳第……不知道多少次和奶嬷嬷商量,陈嬷嬷万事好商量,却在这件事情上咬死了不松口:“福晋,女人头胎月子坐好了,大病小病都能养好,这时候您不能着凉吹风碰水,忍一忍就过去了。” “弘晖阿哥最喜欢福晋了,还不是福晋把阿哥往外推,看阿哥伤心的都哭了。”红晓满脸的不赞同,“咱们阿哥多乖啊,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哭过,您再这样,阿哥真不理您了,看您哭不哭。” “小管家婆。”宜婳无奈的继续忍耐。 陈嬷嬷见福晋好不容易熄了想要洗漱的念头,赶紧岔开话题:“福晋,这半个多月来,主子爷都是让苏培盛把弘晖阿哥抱过去瞧,一次也没有来过正院,李氏那边爷都去歇了两晚。奴才想着是不是洗三那天主子爷生气了?” 宜婳打着哈欠,不甚在意:“李氏身怀六甲,他不去看才不对。现在我这副样子,如何能见人,主子爷不来就不来吧,来了我也得把人撵出去。” “福晋!您又说孩子话。”陈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诫,“奴才说句胆大包天的话,您之前和主子爷相敬如宾,到底少了点温情,如今有弘晖阿哥在,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日后万一李氏也生了儿子,您不为自己也要为阿哥着想呀。” 李氏的这个孩子,如果按照历史走向,是活不长的。 宜婳心想,这十几天被人服侍的舒服日子过惯了,再拿出打工人得心态去讨好老板,还真有些不情不愿呢。 “那就去送份冬瓜薏米排骨汤吧,薏米和冬瓜都是利湿、祛暑热的好食材,如今这个天气正是梅雨初降,很是和宜。”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玉晓开心的应了。 宜婳早早的就睡了,刚生产完没多久,精气神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就听到陈嬷嬷有些焦急的呼唤。 “福晋,醒醒,玉叶出事了。” “玉叶?”宜婳对这个婢女有些印象,是个长相有些妖媚的女子,干活从不上前,倒是每次提到胤禛或者弘晖前来的时候都很积极。 好在她身边有陈嬷嬷和红玉晓把持着,一般丫鬟也不能近身服侍。 “对,那个死蹄子。玉晓吃坏了东西一直在拉肚子,玉叶说可以帮忙跑一趟,谁承想这丫头心大的很,自称是福晋您吩咐她去伺候主子爷的,穿着也很大胆。”陈嬷嬷越说越气,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抓碎了,“主子爷向来是坐怀不乱,赏了玉叶板子,如今正打着呢。那死丫头口口声声说奉了您的命令,这可怎么办?” 宜婳坐起来拥着被子,这件事确实不好办,玉叶一直在正院伺候着,胤禛冷落了宜婳半个多月,为了邀宠送个长得漂亮得丫鬟过去合情合理。 这要不是宜婳是当事人,她也相信了。 胤禛肯定气炸了。 确实,胤禛看着胸口漏了大半,还试图和自己有肢体接触的玉叶,脸直接黑了下来。 苏培盛眼尖,立刻示意徒弟们把她拖下去。 直到这女子一口一个福晋,胤禛才发话要打板子。 炖了半个下午的排骨汤无人问津。 胤禛拿着书,半晌没有翻页,手里的佛珠一颗颗转动,显示主人的心烦意乱。 苏培盛弯着腰,劝着:“爷,这丫头看着眼生,想来不是福晋主子的身边人,这事儿依奴才看极有可能是她自作主张,攀咬福晋。” 胤禛抬头看了苏培盛一眼:“正院的丫头你倒是熟悉。” 苏培盛头更低了:“奴才经常去传话,一来二去的也都了解了,福晋主子贴身服侍只用陈嬷嬷和玉晓。” 胤禛冷哼一声,他最近冷落正院,不是因为不满意宜婳在洗三宴上的表现。正相反,他很欣赏这种为母则刚的做法。 不过那毕竟是太子妃,他的姿态得做到位,不是给太子妃看,而是给太子、给皇上看的。 这种冷落到她出月子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了,没想到她这么心急! 苏培盛想了想继续说:“爷您想啊,福晋之前何曾给您送东西到书房来,书房重地,福晋向来懂得避嫌。” 胤禛:…… 这个理由诡异的说服了胤禛,这个女人把规矩刻在了骨子里,自然不会做出这样出个丢脸的事情。 ------------ 第五章 大格格病了 宜婳打瞌睡的时候,又接到了书房的消息。 “福晋,主子爷赏了玉叶十板子之后,把她卖了。”陈嬷嬷脸色着实有些难看,这样直接处置福晋房里的丫鬟,给四阿哥府释放了一种信号。 那就是,虽然有弘晖阿哥,但是福晋还是不得主子爷心意,这样私下里处置丫鬟的体面都不给。 宜婳却没有想那么多,这府里的丫鬟也是盘根错节,身后连着不知道什么关系,胤禛这样快刀斩乱麻省时省力,免得她还得想各周全的法子。 “嬷嬷去睡吧,明天和奶哥哥说一声,这丫头得查一下,要是她自己糊涂也就罢了,要是全家人都糊涂,那就别怪我无情。” “是。” *** 可惜今天不是个平安夜,宜婳刚躺下没多久,又被喊起来了。 “福晋,大格格那边又病了,四爷已经过去了,说是高热不退,很是吓人。”陈嬷嬷年纪大了,熬夜这么长时间,眼角下显现出了淤青。 大格格身娇体弱,在“她”的记忆里,三天两头的病着,府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小儿不足,精心的调养着。 就连宫里的太医胤禛也去请过两回,只说是体弱,具体的名字却说不出来。 “去拿最好的人参,送去东院,说是本福晋不便前往,送给大格格养身体的。”这要不是还在坐月子,孩子病了,身为福晋第一个就要被问责。 “是。” 东院里,李氏哭的很是悲戚,她眼角泛红,眼泪像是珠子一样颗颗分明,滑落眼角时美极了。 胤禛本来就带着怒气,看着烧的浑身通红的大格格更是怒上心头:“怎么伺候的?!” 大格格的奶嬷嬷也加入了今晚的棍棒豪华套餐,打完一瘸一拐的来认罪。 “爷,奴才冤枉啊,李格格肚子不太舒服,喊了奴婢前去陪同,因为奴婢生产经研丰富,李格格让奴婢看她怀的是个小格格还是小阿哥。”奶嬷嬷呼天抢地的说,“没想到就这一盏茶的功夫,大格格就着凉病了。” “奴婢受李格格传唤,不敢不去啊主子爷您冤枉奴婢了!” 胤禛看着李氏不自在的转着眼珠子,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看在他大肚子的份上,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府医尽力救治,一粒药丸喂入,烧渐渐退下了。 陈嬷嬷亲自过来递上人参:“福晋听闻大格格病了,特意送来一份百年的老参,说是在大夫看过之后再用,别冲撞了药性。” 胤禛看了一眼人参的卖相,确实是珍品,脸色好了些:“福晋有心了。” 陈嬷嬷借机看了一眼混乱的院子,低头退了出来。 李氏酝酿了一下眼泪:“爷,大格格是妾身上的一块肉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妾也不活了。” 胤禛看着李氏还不忘护着肚子的双手,反驳道:“你才不会呢,不是想给爷生个儿子?” 李氏被噎了一下,哭声断了一瞬又继续:“妾这是想为爷分忧,妾最受您宠爱,若是不能开枝散叶,岂不有负您的期盼?” 这说的什么! 胤禛不想和蠢人说话,对府医下死命令:“治好大格格,你活。大格格出了什么事你提头来见。” “是。”府医心里暗自觉得倒霉,大格格这个病反反复复的,人为的可能性极大。这就涉及到了府上争宠阴私,不是他一个府医能干涉的了。 “爷!”李氏没想到胤禛居然抬脚走了,喊了好几声爷,也没能拦住胤禛的脚步。 她转头看着呼吸平顺的大格格,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不中用的东西,病了也留不住你阿玛,要你何用?” “格格!”金嬷嬷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府医,立马架着李氏到了别的房间。 “我的好主子,这样的话以后就算心里想着,也不能说出口。隔墙有耳,人多口杂,这要是被福晋或者主子爷听到,还能有你我的活路?” 金嬷嬷实在是头疼,李格格以前谨小慎微,直到大格格出生养大了之后,心思是越来越狭隘了,把亲生女儿视作仇敌,是取死之道。 前院书房 大格格烧退之后,胤禛并未在东院多停留,坐在书桌旁舒了口气:“大格格隔三岔五的病着,这次可查出来为了什么?” “回主子爷,奴才听闻自从李格格怀上了小主子,大格格那边下人总有疏漏,福晋虽然经常敲打奴才们,只是东院那边福晋的人也不好多问,这才有今日之祸。” 苏培盛轻声细语的回复,半晌没有听到主子训示,试探着抬头看,只见胤禛眉目清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吓人,赶紧低下头去。 胤禛怒火中烧,这帮子踩高捧低的奴才,敢这样对待小主子,就该都发卖了! 李氏鼠目寸光,为了肚子里不知道男女的孩子,就对亲生女儿疏忽至此,是不是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有用朝前,无用朝后。 想到这里,胤禛不由想起了宜婳,他是亲眼看到过福晋和弘晖在一起的亲昵,那种母子亲密无间的融洽让人羡艳。 而且宜婳还敲打过下人,这点胤禛很是满意。福晋自成亲以来,张口闭口都是规矩,虽然有些无趣,但是她严以律己,一视同仁,倒也有些好处。 再来,弘晖的出生也让她有了不少的转变,上次去看她居然衣衫不整,难得有了生活的烟火气。 “弘晖如何了?”府里就这么两个孩子,一个病着,胤禛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嫡长子来。 “弘晖阿哥身强体壮,福晋不错眼的看着,奴才听说除了晚上福晋不带着一起睡,其余时候都陪着阿哥呢。弘晖阿哥爱笑脾气好,正院的奴才们每天都很开心。”苏培盛挑着开心的话说,每次说道弘晖阿哥,主子爷的态度总会变好,弘晖阿哥在爷心里的分量他看的一清二楚。 “好,弘晖那边大小事宜都要和爷禀报,如有遗漏你等着挨板子吧。”胤禛心口的气终于顺了下,“大格格身边的奴才都换了,和福晋说问宫里要一个教养嬷嬷来管事。” 蹲了一会儿,胤禛继续说:“李氏要是不想要这个女儿,后院里没孩子的格格有的事,让她好自为之。” “是。” ------------ 第六章 惊艳 宜婳终于能美美的洗个头、泡个澡了,弘晖的满月宴按期而至。 得益于陈嬷嬷的精心调养,再加上宜婳不像原主那样忧思过度,每日里除了和胖儿子玩耍几乎万事不管。出了月子换上旗妆之后比之前姿容焕发,光彩照人,再加上刚生完孩子身材没有完全恢复,丰满中带着撩人的风情,让红晓都看呆了。 “福晋今日真好看,奴婢想天上的嫦娥也就这副模样了吧。”玉晓打趣道,如今主子平和开朗,她们做奴婢的也不必时刻紧绷着伺候。 我是嫦娥,那谁是猪八戒,胤禛吗? 宜婳忍不住笑道:“少来恭维我,弘晖醒了吗?醒了就报来,把特意准备好今天穿的那套亲子装拿出来。” 弘晖现在不是刚出生时候的样子了,他大多数时间都是醒着的,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有需求了或者想要抱抱了就会发出声响,没人理会他会自己哭,是个聪明机灵的健康宝宝。 而且只要把他放在自己身边,葡萄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一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宜婳披上了红色的斗篷,亲手给弘晖换上了红色的小袍子,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真喜庆。”宜婳凑近弘晖,小崽子非常上道的给了一个奶香味的亲亲。 弘晖仿佛能感受到母亲的好心情,时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拍着小手,口水不注意就淌了出来。 “真是额娘的小宝贝。”宜婳抱起来颠了颠,这孩子又沉了。 胤禛很重视弘晖,满月宴办的很是盛大,宫里的阿哥们也纷纷前来捧场,热闹非凡。 宜婳抱着弘晖出席,自然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 胤禛看着一段时间未见得宜婳,眼中得惊艳一闪而过,福晋今天美的让人心惊。 视线挪到宜婳怀里的小胖子,胤禛心里又多了几分暖意,这个儿子他天天都要见,哪天没见一面都觉得浑身难受。 三福晋董鄂氏与宜婳关系向来不错,开口道:“弟妹如今这么打扮,我都不敢认了,简直判若两人。” 三福晋和三阿哥关系平平,膝下还有儿子,并不在意他的宠爱,因此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嫂子自己秀色可餐,到来打趣妹子我。”宜婳掩唇而笑,“弘晴阿哥怎么没抱来,他们哥俩年岁相仿,日后少不得一块玩耍。” 三福晋笑着点头:“知道你月子里精神短,乱糟糟的带着他小人家添什么乱,等日后你单独请我才行。” “一定。”宜婳应道。 大福晋独自喝茶,并未插话,她如今看别人家的男娃娃就忍不住伤心,她也不是不能生,就是一直是姑娘家。满人家的姑奶奶自然尊贵,可是爷膝下没个嫡子,天然在兄弟面前矮上一头。 宫里的惠妃娘娘言语间含沙射影都不算什么,每日灌下去的苦药都喝不出味道了,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有个儿子! 好在,现在最着急的还不是她,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娘娘也是外强中干,独自撑着体面。 太子妃上次洗三在四阿哥府里闹了一会,听闻四阿哥不顾宜婳刚生完孩子,冷落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面露讥讽的看着拍着弘晖的宜婳,有孩子又如何,该不得宠还是不得宠。 胤禛那边派了苏培盛把弘晖抱走,自然是又在叔叔们面前大大的露了脸。 康熙爷和德妃娘娘的赏赐一前一后送到,东西都是中规中矩的吉祥物,再没有洗三时候单独赐名的另眼相看。 这番举动让年长的皇子们放下了心。 十四爷抢着抱弘晖不撒手,在院子里上窜下跳的,胤禛直接黑了脸。 好在弘晖胆子大,一直开心的笑,没有嚎啕大哭,被胤禛抱过来之后还朝十四爷伸手呢,那意思还想和十四叔玩儿。 胤祯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开心了起来:“四哥,你虽然讨厌,小侄子实在可爱。要不给弟弟养几天,定然教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胤禛运了口气,开口道:“你的课业已经出师了?不如和我去书房,咱们好好论一论。” 胤祯听完脚下抹油般一溜烟跑远了,大喜的日子谁耐烦说学问。 *** 满月宴热热闹闹的结束了,送走了尊贵的男女宾客,乌拉那拉氏福晋留了下来。 她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正院,还有已经呼呼大睡的弘晖,满意的笑道:“你这孩子终于开窍了,咱们虽然是福晋,可也不是庙里的佛像,哪能压抑自己的七情六欲,都是家里老太太,带的你小小年纪满口佛曰。” “还是弘晖有法子,不过一月时间你就想通了,真是个福娃娃。”乌拉那拉福晋越看外孙越是喜欢,赞扬的话不重复的说。 “额娘——”宜婳这是第一次见到原身的母亲,但是原生的感情仿佛也在影响着她,那种天生的想要亲近的欲望做不得假。 宜婳环住母亲得手臂,轻轻得蹭了蹭:“额娘,我好想你呀。” 乌拉那拉氏软了心肠,摸了摸宜婳得脸颊:“胖了,胖了好。” “弘晖可闹你?” 宜婳闻言堆满了笑,献宝说:“额娘,你不知道,弘晖好乖,他几乎不哭的,要吃要喝要小解会哼哼,特别可爱。” “额娘,他是不是和我小时候特别像。” 乌拉那拉福晋反驳道:“弘晖阿哥脸型长相都和四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小的时候一不如意就哭闹,阿哥这是像了四爷了,你要是有弘晖阿哥乖巧三分额娘我都能少几分皱纹。” “额娘!你这是有了外孙不要女儿。”宜婳嘟嘴道。 ------------ 第七章 第一次侍寝 前院书房。 送走了前来贺喜的宗室官员们,胤禛提笔想要写字凝神静气。 自从康熙爷那句“为人轻率、喜怒不定”的判词之后,胤禛每日都会写大字磨练自己的心神。 今日却难得有些走神,毛笔空悬未落,墨迹坠下毁了一张几乎写完的字帖。 福晋一袭红衣,活色生香的仿佛就立在眼前。 “苏培盛,福晋那边如何?” 苏培盛见主子爷语气不同寻常,回答越发小心:“回爷的话,乌拉那拉福晋在满月宴结束后单独留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给门房赏赐厚了一倍,想来看见了弘晖阿哥非常开心。” “去你福晋主子院里传话,就说爷晚上过去。” “是。”苏培盛心想,正院福晋这是有望长青啊,原以为能有福气生下嫡长子已是不易,没想到反倒进了爷的心了。 正院接到太监传话的玉晓开心极了,脸上的喜色压不住:“福晋,苏公公来回,主子爷晚上来看您和弘晖阿哥。” 陈嬷嬷也笑得很暧昧:“这是好事,弘晖阿哥也需要弟弟妹妹帮衬。” 之前主子爷只有祖宗规定的初一十五和大日子才会主动来正院,如今福晋刚刚出月子,主子爷就迫不及待的来了,不管是不是看在弘晖阿哥的面子上,都是好事。 宜婳有些想笑,她刚刚生完孩子,这帮人就开始替她谋划下一个了,怪不得这里的人长寿的少,两个小孩之间至少要间隔两年才对母体无害。 那种三年抱俩,听着喜气,实际上都是在用母亲的命来孕育孩子。 宜婳心想,她有弘晖一个就够了。 不过胤禛要来,她不能往外推,还得努力在他心里留下位置才行。 毕竟,自己可以不是他最喜爱的女人,但是弘晖必须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 宜婳见弘晖还在蹬着腿儿自己玩耍,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额娘的小胖子,你阿玛要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等你长大了,得更和额娘亲知不知道,你阿玛他还有好几个儿子呢,想到这里,宜婳有些不开心,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 弘晖以为额娘在和他交流,长大了嘴巴啊啊的叫着,不知道想要分享什么。 “红晓,和小厨房说,加一份甜羹,等爷来了再上。”宜婳想了想,她记得胤禛的口味独特,喜欢甜食。 史书上的记载应该是真的吧,宜婳想正好今天来验证一下,投其所好希望能有所成效。 太阳刚落山,胤禛就领着苏培盛来到了正院门口。 宜婳一身藕荷色的常服请安问好,大片的兰花舒展开来,只看一眼就仿佛能闻到兰花香气。 胤禛伸出手扶了一下宜婳:“福晋不必多礼,起吧。” 说完,胤禛携着宜婳的手进了内室。 宜婳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胤禛,这还是她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认真的看这位后世争议极大的皇帝。 他身形消瘦但身姿挺拔,不过双十年龄但眉目如刀,眼睛黑而亮,幽幽的看着你的时候,仿佛能读出你心底的秘密。 嘴唇极薄,嘴角微抿,天生看上去一副严肃凛冽的面相,总而言之,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他,胤禛,天生脾气大不好惹。 宜婳想到这里忽然想笑,有点串台了啊,都是前世那些短视频洗脑严重。 “福晋笑什么?”胤禛放开宜婳的手,坐下喝茶。 只抿了一口,皱着眉放下:“你这喝的什么茶?” “奶茶。”宜婳挪开杯子,“妾觉得羊奶膻气重,加了这些干果一起煮一煮,别有一番野趣,爷喝不惯正常。玉晓,给爷换茶叶来。” “不必。”胤禛又抿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充盈味蕾,是他喜欢的味道。 那杯里放的白糖她都觉得腻,胤禛居然觉得还不错,果然是喜欢甜食呀。 宜婳心想,高冷冰山男是个爱吃糖的少爷,还挺萌,怎么办。 *** 月下观君子,灯下看美人。 清冷的月光透过橱窗,梳着月亮头的四爷正襟危坐喝着奶茶。 宜婳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看向胤禛的头顶,留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毛茬。 好像有一丢丢的反光,宜婳反复确认了几眼,在心里暗暗说道。 胤禛看着斜斜靠坐着的宜婳,眉眼含笑,记忆里冷硬的嘴角此刻正微微翘起,让人想要靠近一亲芳泽。 “这身衣裳好看,明日让苏培盛开库房再给你拿几匹其它花色的,你看着做衣裳。”胤禛伸出手轻轻抚在了宜婳的脸颊上,暗示性的往下划。 屋里的丫鬟婆子太监们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纱窗上两人的影子渐渐纠缠到了一起。 宜婳穿越前还没有夫妻生活,青涩笨拙的反应让胤禛兴致更浓。 云收雨歇之时,宜婳双眼无神的躺着喘气,胤禛安抚的拍着宜婳的肩膀:“又不是头一回,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宜婳脸颊布满了红晕,一半是憋的,一半是羞的,闻言横了他一眼。 胤禛眼见福晋秋水为波,心头涌起了一份冲动,还没等宜婳缓过来就又压了上去。 在屋外等着伺候的陈嬷嬷看着天色脸上的喜悦挡都挡不住:“苏公公,您去歇歇脚,让阿宝给您捶捶肩,还有些主子没动过的点心。” 苏培盛笑着领了,阿宝是正院的管事太监,年纪不大,还算机灵,立刻引着苏培盛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胤禛穿好衣服对陈嬷嬷等人说:“不必惊扰福晋,让她睡吧。” 说完带着苏培盛去前院用早膳自去上朝。 宜婳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这具身体也旷了许久,昨日久旱逢甘霖,再加上胤禛有些不知节制,虽然休息够了,但还是腰酸背痛。 玉晓服侍宜婳穿衣的时候,看见了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主子爷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也是福晋这身皮子娇养的好,轻轻一碰都能看到印子。 福晋和主子爷恩爱,这是正院奴才们日思夜想的事情,一扫坐月子时候的低迷,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同于正院的阳光灿烂,东院就有些低气压了。 “昨天主子爷要了三遍水?”李氏恨恨的说道,“那干瘪身材有什么好!” “格格慎言。”金嬷嬷瞪了一下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声说,“不可妄议主子。” “我知道了。”李氏有些烦躁,“派个丫鬟去门口等着,主子爷到后院来就能看到,就说大格格许久未见爷,想念爷了,请爷过来。” 这时候李氏倒是想起了有女儿的好处。 胤禛自这日身心舒畅后,一连几日都是歇在了正院,就算人不来,也会派太监过来,问过了弘晖阿哥和宜婳的生活起居才能放心。 这样的偏心爱重让苏培盛对待正院的人更加慎重,有子有宠的福晋不容小觑。 ------------ 第八章 李氏 这日,李格格屋里的丫头再一次拦住了胤禛的脚步。 “主子爷,大格格白日里总是唤阿玛,李格格想请您过去瞧瞧。”小丫头很是伶俐,半句话不提李格格,只说大格格的孺慕之情。 胤禛想着这个女儿刚刚大病了一场,确实几日没见了:“苏培盛,去给你福晋主子回话,爷去瞧瞧大格格,今天就不过去用膳了。” “是。” 李格格远远的看见胤禛一行人,拉着大格格出来迎接。 “婢妾见过四爷。”李氏画上了浓妆,走起路来腰肢轻软,摇曳生姿,耳坠轻轻晃动好看极了。 “起吧。”胤禛虚浮了一把李氏,看见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大格格走的稳稳当当的,脸颊上有了些健康的红晕,看不出前些日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样子。 她慢慢的走到胤禛面前,轻轻的喊了声“阿玛”。 胤禛拉着大格格的小手,细细打量着,看她确实是身体好了,摸了摸她的头:“李氏,大格格最近养的不错,是你的功劳。” 这意思之前李氏疏忽大格格导致她生病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李氏喜出望外,凑近了胤禛:“爷,大格格要喂奶了,先抱下去,您换身衣服舒坦舒坦。” 这意思就是晚上在这里歇下了。 胤禛也确实没想走,白天思虑颇多,晚上看过了女儿,再看李氏娇美动人的脸庞也没那么讨厌了,就应下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胤禛闻着刺鼻子的香水味道,有些难受,背过身休息了。 李氏不爱洗头,擦完头油还喜欢喷一些香水,以前胤禛不觉得有什么,这几日和清清爽爽的宜婳呆的时间长了,倒是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了。 正院。 太监阿宝小心翼翼的回话,生怕惹主子心烦:“福晋,主子爷看过大格格就歇在了东院。” 宜婳刚刚看过弘晖,小人白天睡得有些多,到了晚上不想睡觉,睁大了眼睛也不哭闹,自己就能和自己玩上许久,奶嬷嬷说从没有见过这样省心好带的孩子。 虽然知道奶嬷嬷是在奉承,但是宜婳还是非常开心,陪着弘晖拍手吐泡泡再加亲亲,全套功夫下来就听到下人前来回禀胤禛的行踪。 因为怕头饰尖锐的部位扎到弘晖,宜婳最近都是戴的都是真花。 坐在梳妆台前,宜婳卸完妆看着没有一丝皱纹嫩的像是鸡蛋清的脸庞,缓缓的笑开了。 她要吸取原主的教训,守住自己的心,教养弘晖健康成长。 至于胤禛,他现在是皇子,未来是王爷,最后会是皇上。 他身边的女人就像是花园里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永远不会少,能互相尊重做一对盛世夫妻就极好。 “陈嬷嬷,阿宝。你们要约束好正院的下人们。”宜婳心里有所计较,敲打了一下众人,“这院子里的大小事都是你们二人管着,要摆正咱们的位置。” “主子爷是皇子阿哥,这府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爷的声音,就是我也得听他的。最近这些日子主子爷看重我,正院的人反而要谨慎行事,莫要失了分寸。李格格那里养着大格格,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宋格格是第一个伺候主子爷的。爷去谁那里连我爷不能干涉,你们莫要侍宠生娇,让我知道直接撵出去。” “像今日这样打探主子爷行踪的事情不要有下一次了,主子爷想让我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 陈嬷嬷和阿宝连忙应是。 *** 时间转眼间流失匆匆,弘晖两个月大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德妃娘娘想要见一见弘晖,让宜婳下次进宫请安的时候把他也抱去。 宜婳并不意外,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了,弘晖也大了些,德妃作为祖母虽然赏赐不断但是还没有亲眼瞧过,自然是新奇。 而且爱屋及乌,德妃如此盼望着见弘晖,侧面反映出她心里对胤禛的亲厚。 只是胤禛万事都能想的明白,唯有在母子亲情这个问题上轴的很。 宜婳对改善母子关系不做期待,但是弘晖有个爱他的长辈,且这个长辈是上一代的宫斗冠军,这可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看来得徐徐图之了。 宜婳传达了德妃娘娘的旨意,胤禛决定亲自陪她们进宫。 “福晋,前院来人问您和小主子收拾好了没,主子爷已经在马车里等您了。” 宜婳闻言抱起了弘晖,小人还在睡着,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就像是小猪崽子在哼哼,非常可爱。听他睡觉,宜婳都能听上一整天。 她带着乳母和红晓,留下了陈嬷嬷看家。 “爷久等了。”宜婳抱着弘晖上了马车,朝胤禛伸手。 “爷,这孩子一天比一天沉,妾身不过是抱了这一会儿的功夫胳膊就酸的很,你抱着看看。” 胤禛很想说这不合规矩,但是在封闭的马车内,只有夫妻二人在,也没有人旁观。 早就手痒痒的胤禛迟疑着还是接过了弘晖。 “爷你看他多可爱,这样捏捏鼻子,呼噜声就变大了,拍拍脑袋他还会躲,明明睡着了还能反应过来,我们弘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孩子。”宜婳给胤禛示范道。 “胡闹。”胤禛轻轻挪开宜婳的手,“这是儿子,不是你的玩具,你这样逗他,醒了哭怎么办?” 宜婳得意的扬眉:“爷不知道吧,弘晖一看见妾身就笑,怎么会哭呢。” “你呀,生了孩子反而自己更像个孩子。”胤禛柔声说道,换了个姿势让弘晖睡得更舒服。 “爷,上次妾身给娘娘请安,闻见了膏药的味道,娘娘身边的叶嬷嬷说是旧疾犯了,妾身阿玛也是有腿疾,这次妾身带了阿玛常用的方子来,请宫里的御医瞧瞧,没问题了给娘娘试试,万一有用呢。”宜婳说道。 “嗯,你有心了。”胤禛思绪飘远,四妃之中只有德妃有腿疼的老毛病,她内务府出身,一开始就是伺候人的宫女,宫里主子多,见人就得下跪,时间长了就落下了这个病根。 难为福晋有心想着,胤禛对宜婳越来越满意了,她自身端庄持重,治理后院松弛有度,又不苛责妾室,生育嫡子有功,还孝顺长辈,对比兄弟们鸡飞狗跳的后院,他省心多了。 ------------ 第九章 德妃召见 永和宫内, 德妃漫不经心的做着针线活,两个袖子接在了一块也没有发现,目光总是不经意间从门口扫过。 绿嬷嬷心想,自家八方不动稳如泰山的主子,今日到如此心急,不由得劝慰道:“娘娘,周安带着他徒弟就在宫门口候着,只要瞧见了四爷和四福晋,马上就回来禀报,不能错过,您放心。” 德妃继续做着针线,没有接话,绿嬷嬷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从昨天晚上盯着做好的奶糕,就想笑,弘晖阿哥几个月大小的人,怕是无福消受了,主子也是关心则乱。 德妃摸着早就准备好的虎头帽,思绪飘到了胤禛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初为人母的喜悦没有尝到多少,生产之后自己力竭昏迷了,再醒过来阖宫皆知皇贵妃有了儿子,而她成了贵人。 那是她用命生下来的孩子,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成了别人的儿子,自己还得感恩戴德。 没有人知道那些时日躺在阴暗的房间里,自己心里时多么的痛苦。 可是德妃自认为不是无知蠢妇,从不肯在人前表露一丁点对胤禛的慈母之心,这孩子既然已经抱养到了皇贵妃膝下,那就只能是她的孩子,不能有自己这个出生低的生母。 每半月一次的请安是她那段时间最快乐的时光,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偶尔有机会看一眼渐渐长大的孩子,皇贵妃将他教养的极好,小小年纪吃了自己准备的奶糕,还会拱手称谢。 “谢谢,胤禛很喜欢。” 再后来,德妃再一次怀孕了,她被新生儿冲昏了头脑,那段时间彻底忽视了胤禛这个孩子。 宫里别有用心之人将胤禛的身世讲给他听,德妃还记得幼童固执的等在永和宫门口,逼走下人之后问自己的那句话。 “你是我的亲额娘吗?” 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着? “阿哥的额娘是皇贵妃,我是你庶母,阿哥不要记错了。” 宫里长大的孩子当然不是傻白甜,胤禛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心里是明白的,皇贵妃为此大发雷霆,除了奴才们被发卖,连胤禛也接受了惩罚。 从此以后,德妃连浅显的关心都不敢表露,再加上养在膝下的孩子更能宽慰己身,两人的关系疏远到了极点。 后来,皇贵妃去世了,胤禛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德妃的身边。这一次他没有再问出那个天真的问题,却也再也没有喊出一声母妃来。 “娘娘”二字是皇宫对一宫主位的尊称,从自己的亲生儿子嘴里喊出来多少有些讽刺。 德妃知道,后宫里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她,说她卖子求荣,用亲生儿子换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只是她当年不过一届宫女,皇贵妃随手一指,就定了她后半生的荣辱,这样身心不能做主的屈辱又有几人能体会呢。 胤禛也不是不孝顺,只是两人对话举止皆如对本宣科般的标准,干巴巴的没有半点温情。 只是孩子如今大了,已经到了做阿玛的年纪,德妃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这么相处着。 “娘娘,四爷到了。”周安,永和宫的总管太监恭恭敬敬的汇报。 德妃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绿嬷嬷,快去领进来,屋里再加个炭火盆子。” 宜婳抱着弘晖在胤禛的搀扶下迈进了永和宫的大门。 屋里温度极高,绿嬷嬷更是罕见的热情:“娘娘一早就等着爷和福晋了,总算是到了。这就是弘晖阿哥吧,真是灵巧,像极了四爷。” 妥了弘晖这个小不点的福气,宜婳夫妻两个在永和宫被前所未有的盛情款待了。 德妃先是看了一眼胤禛,看着面色如常,身形也没有多大改变,倒是知道疼媳妇了,进门还扶了一把。 随后,目光被宜婳怀里的襁褓吸引住了:“老四家的,快把弘晖给本宫抱来瞧瞧。” 德妃早有准备,身上手上碍事的首饰一件不留,只有发髻尾部别了一根步摇,护甲什么的早就摘掉了。 宜婳放心的把儿子递了过去,德妃手法熟练,看样子也是没少亲自照料孩子,她摸了摸弘晖的小衣服。 “穿的厚实,这孩子也有些沉手,你养的好。”德妃难得对宜婳提出了赞赏。 弘晖一路上睡饱了,此刻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仿佛知道来到了新地方,好奇的很,嘴里阿巴阿巴的叫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被德妃头上的步摇吸引住了,伸出小手去抓。 德妃一眼就看到了孩子身上带着的平安锁,正是自己洗三送过去的礼物,如今这般带着,胤禛想必已经发现了其中玄机。 这样想着,心里一股暖流流淌而过,德妃笑意更甚,握着弘晖的小手摘下了步摇:“他倒是识货,这是本宫封妃当日太后的赏赐,送给我们弘晖了。” “这太贵重了,他人小不知轻重,偏了娘娘的好东西。”宜婳赶紧替弘晖拒绝。 德妃摆摆手:“这值什么,我的东西还不都是她们兄弟俩的。” “听说你们府上大格格前些日子又病了。”德妃闲话道。 宜婳请罪:“都是妾身精神不济,没有看顾周全,太医给开了方子,如今已经大好了。本来应该带进来给娘娘您瞧瞧,只是妾身想着到底病了一场,还是再将养一段时间才好。” 德妃点头:“你做的很好,弘晖以后也需要弟弟妹妹们帮衬,这府里孩子多才人丁兴旺。” “娘娘教导的是,妾身明白的。”和德妃说话就是累,她也不明说,但是吩咐都在聊天里,哪句话没有领会到意思,那就倒霉了,这一点上胤禛和他母亲是像了个十乘十。 母子俩都走的是你应该领会我的意思,不明白就是太蠢,不和蠢人为伍的高端路线。 “娘娘,上次听绿嬷嬷说您腿疾犯了,妾身和四爷日夜忧心,想着宫里的太医医术固然好,但是大隐隐于市,民间也有不少高手。妾身父亲是战场上的老毛病,如今用了这副药好了七七八八,您请信得过的太医好好瞧瞧,若是得用那再好不过,若是不行妾身和四爷再多方问询,总能找到良医。”宜婳借机赶紧示好。 “你有心了。”德妃瞧着今日宜婳言谈举止都大为不同,果然有了儿子,特别是嫡长子底气足了,行事都变得大方了不少。 胤禛一直坐在旁边喝茶,目光偶尔从说这话的二人身上掠过,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为了弘晖,德妃留了宜婳和胤禛在永和宫用膳。 桌上有将近一般都是偏甜的食物,什么糖醋鱼、樱桃肉、双皮奶…… 弘晖被奶娘抱下去喂奶,胤禛坐下后先喝了一碗汤,之后规矩的用餐。 看他特意避开那些甜食,努力保持四阿哥的冷面威严,宜婳就想笑。 “娘娘,您怎么知道妾身如今口味偏甜,这个奶糕,还有樱桃肉太好吃了。”宜婳在用掉了大半的点心之后赞叹道,“四爷,娘娘宫里的御厨手艺好极了,妾身吃着好,您也尝尝。” 别憋出内伤来。 “甜腻腻的,谁耐烦吃这些。”胤禛口是心非的说道。 身体倒是很诚实,宜婳用公筷布的菜,他一口没拉的都吃了。 德妃见两人熟稔的相处模式,为胤禛感到开心,枕边人能使贴心人,这是难得的福气。 ------------ 第十章 李氏早产 四阿哥府正院 宜婳正闭着眼梳妆,陈嬷嬷来回话:“福晋,宋格格和李格格都到了。” 出了月子,就不能躲懒了,宜婳恢复了妾室们每月初一十五的请安。 李格格照旧打扮的光鲜亮丽,衣衫和首饰都不是格格份例里该有的东西,显然是胤禛的赏赐。 与此相比,宋格格就低调了许多,她的衣服多是素色,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不问到头上不说话。 宜婳已经熟悉了和这两位的相处模式,除了她们以外,胤禛还有几个门下奴才们送来的通房丫头,这些人是没有资格来请安问好的,宜婳向来当她们不存在。 “昨日似乎喊了府医,你们谁生病了?”宜婳问道。 昨天胤禛难得想起来去看了宋氏,可是听着府医的动静似乎是从东院传来,李氏这是又开始截胡了。 除了那些个通房,李氏不敢从宜婳这里使手段,宋氏那里可就遭了殃了。 原主恨不能两位格格掐起来从来不参与她们的恩怨,宜婳来了以后专心坐月子,也没有管教,李氏变越发嚣张了,宋氏那边十回有八回都被她截胡了。 李氏摸了摸肚子,笑道:“昨日婢妾忽然腹痛难忍,下人不懂事去宋姐姐那里惊动了主子爷,好在府医看过说是有些着凉,没大问题。” “既然是下人不懂事,你可罚过了?”宜婳问道。 “……”李氏沉默了一瞬,“自然,婢妾罚了她三个月的例银。” “既然你已经罚了,那这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之前我做着月子没有精力,如今已经大好了,妹妹们若是身体不适或者有什么短缺,都来回我,我做不得主的自会去回爷。再有如昨日这般大小事宜都惊扰主子休息的,如论是谁,先打三十板子。”宜婳定下了规矩,她既然是福晋,天然是她们的顶头上司,越级汇报是职场大忌。 “玉晓,从库房挑几匹鲜亮颜色的布料给宋格格拿去,春天到了,多做几身衣裳,不说主子爷,我看着也欢喜。”敲打一个,安抚一个,只要她们两个不抱团就行了。 宋格格看着也没有多少喜欢,按规矩谢恩后也没有多说话。 李氏咬着牙领训,手不由自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只要这胎是个男孩,福晋又能如何? *** 养孩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弘晖如今六七个月大,不喜欢躺在他的小床上了,睁开眼睛就要扶着手边的东西站着,时不时的松开手摔个大屁股蹲也不哭,只是“额~额~”的叫着。 清朝小主子们喝人奶有时候要喝到成年,宜婳不喜欢这样的饮食方式,早早的就给弘晖准备了鸡蛋羹和水果泥,每日一点点的喂着,争取周岁就把奶戒了。 弘晖自吃过蛋羹和水果之后,每日都眼巴巴的望着,看见宜婳端出他的小碟子会开心的拍手,“啊啊”的叫唤着,然后吃的一干二净,恨不能伸出脑袋舔个干净。 奶娘和陈嬷嬷都不同意宜婳的喂养模式,在他们的观念里,人乳是最有营养的,只有贵族才有条件吃到成年。可是好说话的宜婳在这件事上非常坚持,她们见小主子也喜欢,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有人去和胤禛禀报,胤禛想了想弘晖白胖可人的模样,到底默许了宜婳的做法。 这日午后,宜婳照常逗弄弘晖,锻炼他走路。 “福晋,李格格摔了一跤,当即就见了红,您快去看看吧。”二等丫鬟红梅忽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宜婳闻言,示意乳母把弘晖抱走,起身穿上披风:“怎么回事?” 红梅扶着她向着东院走去:“府医之前给李格格诊平安脉的时候说,她营养过剩,自那以后每日李格格午后都会去花园里走走。主子爷这个时辰很少在府里,您一直在正院照顾小主子,宋格格自从知道李格格的习惯,再也没有去过一次花园。” “谁承想今日李格格脚底打滑摔了一跤,门房赶紧去寻接生姥姥了,府医说凶多吉少。” 路上宜婳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边吩咐人去请胤禛回来,一边派人进宫去请御医来作镇。 东院产房。 宜婳走进内室瞧了一眼李氏,她躺在床上手脚被嬷嬷摁住,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从李氏嘴里发出,头发打湿黏在耳侧。 接生姥姥手忙脚乱的摸着李氏的肚皮,血水一盆盆的往出接,看着就危险。 宜婳在心里算着,李氏的肚子也有快八个月了。“七活八不活”,民间的老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虽然她早知道历史上李氏这一胎生下的是个阿哥,没多久就断了气。但是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史书上几句话的凶险。 接生姥姥见到宜婳就像是有了主心骨,焦急的说:“福晋,李格格羊水破了,孩子迟迟不露头,时间长了恐有生命危险。” “大人还是孩子?” “都有,还请福晋早做决策。” “参汤灌进去,让李氏再坚持一下,爷马上就回来看她了。”宜婳虽然是福晋,但却没有作主的权利,这里的一切都得等胤禛回来才能定夺。 接生姥姥继续揉捏李氏的肚子,试图让孩子顺利生产。 宜婳从内室出来,忽然想起了大格格:“陈嬷嬷,你亲自去抱着大格格先去和弘晖作伴,李氏这里半个字都不能透漏给大格格。” “是。” 李氏这里险些就要一胎两命,要是大格格那里有个三长两短,那宜婳就可以抹脖子谢罪了。 好在李氏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在药物的加持下人又清醒了过来。 宜婳坐在外面,听着李氏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心里不自觉的揪了起来。 如今李氏这般情况,胤禛会如何想,觉得自己这个福晋容不得有子的格格? 胤禛今日并不忙碌,接到宜婳的报信,立刻领了太医回府,正好赶在李氏产子的当口,太医进去抱着孩子出来。 “恭喜四阿哥,恭喜四福晋,格格平安生子,母子平安。”接生姥姥跟在太医身后,不停的擦着脑门上的汗水。 宜婳微微探头,看见了襁褓中的孩子。 只一眼,宜婳心头暗叫不好 ------------ 第十一章 弘昐夭折 该怎么形容呢?比弘晖生出来的时候小了许多,不过四斤多重,身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是在母体呆时间太久留下的,他的呼吸声急不可闻,躺在太医的怀里一动不动,是个一看就很难养大的孩子。 胤禛脸黑的和锅底一样,看着弱小的孩子像是在喷火。 “太医,这孩子看着就是不足之症,可能养活?” 太医有些为难:“回四阿哥话,小阿哥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喝下人乳,奴才或可一试。” 这话的意思就是几乎没有希望了,胤禛抿嘴忍住火气:“今晚有劳太医守着他。” “奴才分内之事。”太医抱着小阿哥去了早就准备好的房间,立刻开了药方子。 见屋里没了外人,宜婳起身跪下请罪:“爷把后院交给了妾身,妾身失职。” 胤禛心情极其糟糕,但却没有疑心宜婳,他示意宜婳起身:“不关福晋的事,你再精心还能管住李氏的屋里事吗?” “听苏培盛说,大格格在弘晖那里,这几天福晋辛苦多照看下那孩子,李氏这里如今她还不能回来。”胤禛拍了拍宜婳的手,继续说,“你也回去吧,弘晖晚上看不见你该闹了。” “爷,这件事妾身会彻查到底的,天灾人祸必须有个分晓。”宜婳看见那个即将夭折的孩子,心里涌上一股愤怒来。 大人的世界里尔虞我诈怎么使手段都不为过,像孩子下手是懦夫所为,她管辖的后院不能有专门向幼子动手的侩子手。 胤禛看着宜婳,他头一次觉得福晋骨子里的规矩板正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不会害人,这样就很好。 *** 回到正院 洗去一身的血腥味,宜婳坐下看着大格格和弘晖正在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互动着,没有打扰。 “玉晓,阿宝,这件事要仔仔细细的查,从几天前开始查,谁进过花园,去做了什么,可有人证,不论花多久的时间都要问清楚。”宜婳越想越气恼,如今她膝下养着一个健康的阿哥,李格格这胎出了问题,在外人看来可不是她四福晋容不得庶出的儿子。 她可比窦娥还冤枉! 次日,李氏终于醒来了,看见孩子的第一眼她就崩溃了。 听闻李氏晕厥过去,胤禛一直陪在身侧,看着呼吸渐渐微弱的儿子和啼哭不止的妾室,胤禛也是心如刀割。 可是世间总有事情是人力不可逆转的。 太医费尽心思熬制的汤药,小阿哥一口爷没有喝进去。 出生后的第三天就夭折了。 按照清朝的旧历,这样的孩子是不能序齿起名字的,只是胤禛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这样剧烈的哀痛让他向康熙求了恩典,赐名红昐,也算是他来这世间一场的证明。 丧事办完以后,李氏终于回过神来。 “爷,婢妾没用,没有把弘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可是他安安稳稳的在婢妾肚子里那么久,都八个月了,一直好好的。就那天摔了一跤,婢妾脚底被人摸了油,谁这般心狠,容不下婢妾母子!”李氏拉着胤禛的衣袖,凄凄切切的哭诉着,并且意有所指的将矛头对准了宜婳。 胤禛念她刚刚失子,柔声安抚道:“此事爷会查清楚,你好好养身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李氏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这事不是福晋做的就是宋氏做的,府里就这么几个牌面上的女人,有什么好查的。照她说,就应该一窝端了,给她的红昐陪葬。 “呜呜呜,爷,就算以后再有也不是红昐了。”李氏之前有多渴望这个孩子,现在就有多痛苦。 胤禛一直陪着李氏睡着,这才身心疲惫的从东院出来,本来想回书房写字静心,忽然想到这短时间没有看过弘晖,脚尖一转,就去了正院。 此时正院里大格格和弘晖正一左一右簇拥着宜婳。 大格格年纪虽小不爱说话,但很有些内秀:“嫡额娘,我额娘是生了小弟弟吗?” 宜婳摸了摸她的包包头:“是的。” 大格格眼睛忽闪忽闪的,开心的笑了:“那额娘该开心了,我想回去看看额娘,还有弟弟,嫡额娘,我能回去吗?” 和李氏不同,大格格规矩学的很好,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就是很安静。 宜婳摇摇头:“现在还不行,大格格,小弟弟身体不好,你额娘伤心的也病了,你在嫡额娘这里和弘晖一起玩儿不开心吗?” “开心。”大格格说完迟疑到,“我想额娘了。” “乖。”宜婳安抚道,“等你额娘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嫡额娘带你去看看你额娘,然后再回来和弘晖弟弟玩儿好不好。” “好。”小姑娘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的,就是有些沮丧。 “小弟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你要是想弟弟了就看看天空,想说什么都行,弟弟能听懂的。”宜婳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 “嗯,我记住了,谢谢嫡额娘。”大格格牵着弘晖,两人凑在一处咿咿呀呀的别人也听不懂她们在交流什么。 胤禛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难为你了,两个孩子都照看的很好。” 宜婳见胤禛一脸疲惫,吩咐人备下了热水,洗了手擦了脸之后:“爷,红昐没了固然伤心,但是您要保重身体,妾身让人在皇觉寺给他点了长明灯,希望他下辈子能平安喜乐,健康成人。” “你有心了。”胤禛紧绷了几天的心终于松快了不少,在正院歇下了。 ------------ 第十二章 真相大白 前院书房 胤禛看着宜婳送来的调查结果,半晌一言不发。 其实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意料,毕竟后院的女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心里也早早就有了怀疑对象,如今不过是证据齐全了而已。 宋氏,是孝懿仁皇后赐下的,作为第一个服侍胤禛的女人,在府里地位超然。 胤禛自问对她也十分看重,在李氏进府前,两人也有过一段安静平和的时光。 只是宋氏柔顺安静,不会说话,后来李氏进了府,胤禛心里偏向容貌更胜性情更娇憨的李氏,宋氏这里就来的少了。 后来,宋氏有了身孕,那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期待胤禛到现在都还记得。可惜天不随人愿,宋氏体弱多思,小格格没到满月就夭折了,按照祖制没有序齿。 那段时间宋氏很伤心,自己也很悲痛,胤禛想着再给宋氏一个孩子。 可是原本还算得上娴静温柔的宋氏,出了月子后变得呆板木讷,常常一个人坐着心里不知道再想什么。后来在自己的小院里设了小佛堂,日日诵经念佛不理世事,胤禛碰了一鼻子灰以后就不再过去了,只是偶尔去坐坐。 福晋宽仁,对待妾室十分大方,宋氏在物质上并没有收到苛待,胤禛吩咐过苏培盛多照顾一些,就渐渐习惯了府里多了一个隐形人。 谁想到她心里藏着那么深的狠,表面上一心向佛,背地里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主子爷,宋格格到了。”苏培盛清楚胤禛如今的坏心情,只站在门口轻轻回话就示意宋氏进门,自己则守在门口,确保没有人靠近偷听。 宋氏换了一身苏白色的衣服,没有带一丁点鲜亮的装饰,买进书房跪在了胤禛的面前:“婢妾给爷请安。” “你这般做,爷如何能安?”胤禛看着宋氏一脸平静,心头火气,把调查结果扔在了地上,“弘昐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宋氏没有看地上散落的纸张,抬头看着胤禛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爷调查的清清楚楚,何必来问婢妾。” 胤禛腾的站起身来:“爷自问没有亏待你,你和李氏和弘昐那个刚出世的孩子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宋氏幽幽的说:“婢妾和李氏有何过节?爷应该清清楚楚才对。婢妾的小格格仿佛日日夜夜在婢妾耳边哭,李氏她怎么敢?!她做的初一,婢妾做十五,天道好轮回,这是报应不爽。” 胤禛咬着牙根说道:“冥顽不灵,爷当日也如今日这般彻查过,也问过多个太医,小格格体弱多半来自母体的影响,和李氏有何干系!” 宋氏闻言有些激动,她跪着挺直了腰板:“爷早就被李氏的娇美迷昏了头,她买通了乳娘半夜拉开了半扇窗户,小格格是吹了一夜冷风活活冻死的。” 胤禛闻言坐下,他仿佛重新认识了宋氏:“既然这样,当初怎么不说?” 宋氏低头:“是人就有软肋,婢妾愚钝,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让乳娘开口。时过境迁,婢妾就算和您说您会怎么处置李氏,看在大格格的份上您也会轻飘飘的放下。” “婢妾这一生能给小格格痛痛快快的报了仇,就没白活。”宋氏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精神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中早就不正常了。 宋氏伸出双手:“爷,婢妾就是用这双手送走小格格的,如今有亲弟弟去陪她,她终于不孤单了。” “你这个疯子。”胤禛厌恶的看了宋氏一眼。 *** 正院 宜婳第二天早上听说,宋氏被送到了小佛堂里禁足,非召不得出,终生抄录往生经,为小格格和弘昐祈福。 宋氏这个女人一直谨守本分,从不和李氏争锋,谁想到咬人的狗不叫,直接给李氏来了个大的。 至于李氏当初对小格格有没有出手,宜婳猜测至少推波助澜是有的。 以胤禛的性子,定然会寻访当年的乳母,最后真相大白的。 东院李氏知道整件事情和胤禛的处理结果之后,屋里的瓷器再一次的遭了殃,能打碎的都打碎了。 李氏气势汹汹的带着粗实的丫鬟婆子,直奔小佛堂而去,显然想要物理解决掉宋氏,但是被守着小佛堂的下人们给拦住了。 毕竟胤禛下的命令,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去,就算是李氏亲自来也不行。 李氏看进不去,在门口咒骂了许久才走。 胤禛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有些打击到了,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去后院歇息,在前院也没有叫通房丫鬟伺候,清心寡欲了半个多月。 大格格在宜婳这里带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忍不住了想要回去,隔三岔五的问额娘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偶尔还背着人抹眼泪。 宜婳虽然心疼这个孩子,可是并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养着她。 “主子爷,福晋来了。”苏培盛见宜婳拎着食盒,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主子爷这些日子自苦,他们下人爷跟着遭殃,不说别人,就他苏培盛都挨了一记窝心脚。 如果福晋能把主子爷带去后院,那就再好不过。 胤禛正在练字,闻言一笔一划的写完了一张大纸后才回头:“福晋怎么来了?” 宜婳从食盒里拿出几碟子点心还有一小碗汤:“听苏公公说爷最近食欲不振,看着确实清瘦了不少。这些都是我娘家的做法,爷吃个新鲜,要是觉得好,妾身就把方子给大厨房送去。” 胤禛净过手,和宜婳两人分食了一盒点心。 宜婳继续说:“眼看李氏也快出月子了,大格格在妾身那里望眼欲穿,是不是把她送回去?” 胤禛皱眉,他被宋氏的那段话扰乱了心神,对李氏也起了疑心,就怕她教坏唯一的女儿:“李氏伤心太过,爷瞧着还照顾不来一个孩子,大格格和弘晖作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时间长了?难不成自己还得给别人养女儿? 宜婳正色道:“妾身知道爷心疼大格格,只是小孩子亲近生母是母子天性,陈嬷嬷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偷偷的哭,妾身实在看不得她这般伤心。再说有大格格承欢膝下,李氏也能早日走出丧子之痛。” 胤禛见宜婳今日铁了心都要把大格格送走,有些不快:“福晋是这后院所有孩子的额娘,教养孩子们是你的责任。” 宜婳闻言气笑了:“爷您这话的意思后院日后凡有子嗣降生,都由妾身抚养吗?” ------------ 第十三章 胤禛吃瘪 胤禛皱眉:“爷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开了这个先河。”宜婳强硬的说道,她把那晚莲子百合汤放在了胤禛面前,“莲子百合汤清热降火,您用的好妾身再送来,大格格妾身这就送回东院了。您要是不放心,妾身明日就给宫里递牌子,问娘娘请教养嬷嬷来。” “福晋果然思路周全。”胤禛被顶的肺疼,只觉得之前那个不逊的福晋又回来了。 宜婳临走前说道:“爷,弘晖许久未见您了,他会喊阿玛了您知道吗?” 胤禛闻言怔住了,没有说话,心头的火气却倏然散了。 宜婳承认今天自己有些冲动,可是这段时间胤禛对大格格,对弘昐都是满腔慈父之心,唯独忽视了弘晖。 小家伙马上周岁了,每天都会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他人虽然不说,但是宜婳知道他在等阿玛。 弘晖早就会说阿玛了,之前几天见谁都喊阿玛,这几天无论宜婳怎么逗,他都只是啊啊啊的说,阿玛两个字不曾喊出口,明显是伤心了。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弘晖身体好就该被忽视吗? 宜婳决定给胤禛一个亲身体会,让他知道弘晖的爱意也不知挥之即来的。 *** 苏培盛见今日主子爷没有独守空房,反而去了正院,心里给福晋主子竖起了大拇指。 明明之前听着两人都要吵起来了,还能让主子爷牵肠挂肚也是一种本事。 胤禛来到正院的时候正好听到母子俩聊天。 “额娘,吃!”弘晖小口小口的喝着他每日半碗的奶茶份例,还不忘分宜婳一点点。 “弘晖自己吃吧。”宜婳拍了拍弘晖的小屁股,这孩子的饮食习惯和他爹一样,都喜欢吃甜的。 宜婳对弘晖的牙齿健康很看重,每每吃过甜食都要反复漱口。 “大姐姐!”弘晖如今说话还没有那么顺畅,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宜婳总能立刻知道弘晖要说什么。 两个小的玩儿了将近一个月,倒是处出感情来了。 “你大姐姐去找她额娘了,明日额娘带你去找她玩儿好不好?”宜婳并不像阻止两个孩子亲近,只是她不能当老好人养着大格格,等她大了,李格格随时把人叫回身边,自己这算什么。 “好!” 宜婳耐心的和弘晖说着悄悄话,并没有因为弘晖是小孩子就敷衍他,胤禛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嫉妒,弘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 怪不得福晋这么好的性子,今日险些和自己当面翻脸。 胤禛调整好心情,迈进了内室:“弘晖在喝什么呀,给阿玛也尝尝好不好。” 弘晖闻言眼神忽然亮了起来,扭头看着胤禛,忽然想到什么气鼓鼓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宜婳拍了拍弘晖的后背:“给阿玛请安,弘晖不准没有礼貌。” 弘晖闻言小身子跪在地上,软绵绵的行了个礼,开口道:“阿阿阿!安!” 胤禛顺手抱起来弘晖:“叫阿玛。” “阿——” “阿玛!” “阿——” 胤禛怀疑弘晖是故意的,但是看着儿子有些懵懂的眼神,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才多大。 宜婳在旁边忍笑忍得很辛苦。 弘晖会不会喊阿玛她当然清楚了。 只能说这孩子基因不错,从小就灵。 *** “额娘,果果。”小小的人已经能吐字清楚了,弘晖在乳母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朝宜婳走过来。 每次看见弘晖,宜婳都会感慨时间过得如此迅速,她已经穿越过来一年的时间了。 弘晖仿佛还是那个呱呱落地的孩童,如今已经能走能跳能跑能言。 宜婳轻轻的拍着手,示意弘晖来自己的怀里,熟练的伸出左脸,弘晖嘟着嘴巴奉送了一个亲亲。 礼尚往来,宜婳也在弘晖的额头印上了一个香吻,口脂蹭到弘晖光洁的面颊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宜婳喝弘晖母子俩相对咯咯的笑着。 陈嬷嬷一脸不赞成的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弘晖的脸颊:“福晋,马上就是弘晖阿哥的周岁宴了,要不要先教阿哥抓点兆头好的。” 至于什么是兆头好的,比如抓到了论语,那日后必定是满腹经纶;扎到了弓箭,日后就是满清的巴图鲁。 事先准备,教孩子抓指定的物件,也是满足了当父母的心愿,讨个好彩头。 “苏公公送来了一块主子爷的玉佩。”宜婳知道,这是胤禛开府的时候康熙送的玉佩,兆头极好,他几乎日日带着。如今把这块玉送了来,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虽然宜婳并不觉得小孩子随手一抓就能定了他往后将近一百年的余生,但是入乡随俗,若是依着弘晖喜欢漂亮东西的性子,抓了什么胭脂水粉,那宜婳得哭死。 领导给了明确的指示,那就开始照办,宜婳开始在正院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先是搜罗了各种抓周用的小物件,乌拉那拉家早早的就送来了各种寓意极好的抓周礼,如今正好派上了用途。 弘晖果然聪明,在宜婳几次三番的明示之后,终于能次次精准的从不同的物件里拿到胤禛给的玉佩,让亲眼看到过一次的胤禛满意的不得了。 ------------ 第十四章 弘晖出风头 抓周宴当天。 四阿哥府非常热闹,因为康熙提前传了话来,要喝德妃一同亲临阿哥府,见一见小孙子。 宜婳抱着一身红衣打扮的异常喜庆的弘晖,招待来的福晋和宗室夫人们。弘晖就坐在宜婳身边,看着身边的漂亮姨姨们非常给面子的堆满了笑,一点都不闹人。 “四弟妹,弘晖阿哥可真乖巧,我的弘晴就是个皮猴子,今天没带过来,改日约了让他们小哥俩聚聚。”三福晋董鄂氏眼热弘晖的乖巧劲,拿着自己的珠钗哄着弘晖喊婶婶。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到——”忽然听闻小太监的声音,参加宴会的宾客手忙脚乱了起来,他们可比之前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 康熙坐在主位上,瞧着宜婳怀里的弘晖,挥挥手:“这是弘晖?抱来给朕瞧瞧。” 弘晖之前见过德妃一面,开口喊人:“玛嬷好,弘晖很想你。” 说完,弘晖还抬头看向德妃的发髻,发现比上次见面多了许多珠宝首饰,眼睛都亮了,宜婳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他喜欢精致明亮的东西,自己的首饰不知道被这孩子私下里藏了多少去。 德妃闻言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碍于康熙在不好直接抱过来,只是开口教导他:“弘晖,这是皇玛法。” 德妃教了两次,弘晖字正腔圆的喊了出来,康熙听了也很开心,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是个好孩子,老四,你们要好好养着,不要大了反而失去了灵巧。” 说完,示意梁九功把孩子抱回去,又增加了很多赏赐,让三福晋都有些眼红,弘晴当日可没有这么显眼。 抓周礼布置好,宜婳将弘晖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弘晖,去拿一个你喜欢的。” 这意思,去拿你阿玛给的玉佩,然后今天就可以圆满收官了。 弘晖闻言手脚并用的爬向了目标,顺利的取到了玉佩之后,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一只手又拿一个巴掌大的玉质寿桃,颤颤巍巍的递给了康熙。 康熙看着奶呼呼的小家伙送给了自己礼物,这还是头一次的体验,开心的收下了。 弘晖见礼物成功的送出去,心满意足的拿着胤禛的玉佩爬向了宜婳。 宜婳早就被弘晖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康熙心情好配合他自然无事,万一康熙心情不好觉得他小小年纪谄媚天性,那弘晖这辈子可就毁了。 还好还好,宜婳看着胤禛有些不知所措,胤禛微微摇头示意她镇静。 弘晖这下可成了绝对的焦点了,大家都暗自里打量着,这孩子刚周岁就深谙拍“龙”屁的精髓,不可小觑阿。 十四阿哥胤祯看的新奇,大咧咧的问道:“看了这么多抓周,还是四嫂有新意,等我有了儿子也要这么训练。” 胤禛闻言脸色又黑了,想要训斥弟弟,场合又不对,只能生生的忍者。 “十四弟,外间准备了冰壶,射箭,还有好多玩意儿,苏公公还不带你几位爷去松快松快。”宜婳并不想辩解什么,如果能让大家把矛头从弘晖转向自己,那更好。 其他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提前准备好的,没想到四阿哥铁面无私,四福晋却有玲珑心思会钻营。 德妃闻言一笑,她是知道宜婳私下里教弘晖抓周的,甚至抓了几次抓的什么她也清楚。 既然自己都知道,那康熙就更清楚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开心动容。 后面的宴席虽然也有人说酸话,到底还算是顺利的结束了。 “爷,弘晖今日是否风头太过?”宜婳还是有些忧心,“虽然十四弟挑明了是妾身的主意,可是妾身还是好怕。” 胤禛看着已经睡着的弘晖宽慰宜婳:“不怕,他离能出门交际还远着呢,先在府里好好养两年,时间长了就没人记得今日的事情了。” “不过,弘晖身边不能离人,明日爷找个懂事的小太监全天跟着。”胤禛也怕出意外。 “是。” *** 转眼间时光飞逝,康熙三十七年,弘晖两周岁了。 宜婳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陪伴弘晖,后院的事情由陈嬷嬷照章办事,她每日听一听下人的汇报也就完了。 这一年府里并没有进新人,估计是宫里觉得府里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嫡子金贵,就没有再赐下人来。 弘晖最近很喜欢宜婳读书给他听,从早上听到晚上也不会腻。他还喜欢看宜婳练字,有时候还会自己伸手蘸着墨,划得有模有样。 胤禛对这个早早就显示出了异于常人聪颖的孩子越发看重,喜爱和期待肉眼可见的日日增长。 这日天气温度刚刚好,有些微风,正适合放纸鸢。 宜婳将准备好的纸鸢样式拿出来,让弘晖练着在上面描摹涂色。 弘晖钟爱老虎,宜婳偏爱美人。 拿着老虎样子的纸鸢,弘晖用黑色的颜料大面的涂抹,宜婳正在细心勾勒美人的襦裙,回身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大老虎吓了一跳。 “弘晖,为什么全部涂黑了呀?” “额娘,十四叔上次带着弘晖看过了黄色的老虎,还有白色的老虎。十四叔说黑色的老虎最稀奇,弘晖想看。”弘晖拍了拍手。 黑虎确实难得,宜婳也没有见过,不过绝对不是这黑黑的一坨。 宜婳不想打击小孩子的想象力,拉着弘晖的小手到了仕女图这里:“弘晖,额娘有些累了,你来帮额娘上色好不好。” “好。”弘晖一副额娘好没用哦,这么容易就累的样子,认命的接过了任务。 弘晖皱着眉头看着浅粉色和蓝色相间的裙摆颜色,非常为难。 他觉得额娘画的好难看哦。 只见弘晖蘸取了大红色和金黄色,小手一挥,就把宜婳清淡的画风改的浓墨重彩,看上去富丽堂皇。 还挺漂亮,宜婳喜欢弘晖有自己的主见,两人画完了纸鸢,就在花园里放了起来。 胤禛本来想要去东院看看大格格,出了书房被纸鸢吸引也去了花园。 母子俩如出一辙的仰脸看着树上,原来仕女图的纸鸢太过狭长,挂在了树上,如今母子俩正对着大树束手无策。 宜婳有些蠢蠢欲动,她穿越之前也是在农村长大的,爬树什么的不在话下。 看着花园里也没有别人,宜婳将裙摆扎紧,示意大家后退:“弘晖,额娘给你表演一个爬树,你看着。” 说完,宜婳手脚并用的就窜了上去。 “福晋您快下来,奴才能爬树的,奴才去给您拿,这要是摔了或者擦伤了,奴才可怎么办?”太监阿宝急得在树底下团团转,这活哪儿用得着福晋啊。 弘晖长大了嘴巴看着额娘灵活的就上了树……的一半。 ------------ 第十五章 受封贝勒 宜婳抱在树中间轻轻喘着气,她有些高估了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素质,也低估了这棵树的高度,两个变量导致她现在上不去也不敢下去,这可难办了。 胤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宜婳抱着树不敢动的样子,想要训斥又怕吓着她,只能压着火气伸出手:“福晋,慢慢松手,爷在下面接着你,不怕啊。” 宜婳闻言,生出了勇气,缓缓滑落,只是手心和大腿划破了,有些疼。 弘晖也看出了事情不好,眼泪巴巴的凑过来:“额娘!额娘!” “弘晖乖,额娘没事,你去玩儿吧。”宜婳忍着痛。 胤禛直接拦腰抱起宜婳:“弘晖跟上。” 一行人回到了正院。 东院,大格格抬头看着天空,眼神里露出了些许渴望。 但是她不敢,额娘第一痛恨的人是宋额娘,她害死了自己的小弟弟。 第二痛恨的是嫡额娘,因为弘晖弟弟非常讨人喜欢。 第三痛恨的就是自己了,大格格委屈的想哭,她也想成为男孩子呀,这样她就可以和弘晖弟弟一起玩耍了,额娘也不用天天吃苦苦的药。 好想去放纸鸢啊! *** 府医闻讯赶来给宜婳处理伤口上药,胤禛和弘晖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崩起了相似的弧度,正院下人们也噤若寒蝉,不用吩咐就绕开主屋行走。 陈嬷嬷硬着头皮进来给府医打下手。 宜婳顾不得疼,笑道:“多亏爷来了,不然妾身今日就要出大洋相了。” 胤禛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宜婳,等着她继续说。 宜婳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弘晖气鼓鼓的叉着腰,小奶音带着怒气:“额娘不乖!” 胤禛把弘晖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喂了他一块糕点:“咱们弘晖都知道不应该爬树是不是?” “就是,额娘该打。”弘晖接话到。 “打什么?”胤禛有些疑惑,他自问在弘晖面前是慈父,还没有动过家法。 弘晖坐在胤禛怀里很自在,指使着他给自己拿水喝:“弘晖不乖,额娘打。额娘不乖,阿玛打。” 宜婳听完不知道该夸一声弘晖好逻辑,还是该反省自己的教育,怎么可以在阿玛面前拆额娘的台,阿玛和额娘难道不是应该更向着额娘吗? 真是白疼你了,小胖子。 “福晋何时与弘晖动手了?”胤禛有些好奇,宜婳对孩子的重视有目共睹,她舍得打孩子? 宜婳只能坦白:“弘晖偏爱甜食,可是她还小,牙齿正在生长阶段。妾身给他定了量,每日一块奶糕,隔一日一块牛轧糖。” “这小子哄着奶娘私下里喂他,被妾身发现了,就打了他屁股几下,可能是疼了就记住了。” 宜婳正色道:“妾身觉得既然做下了承诺,那就要遵守。弘晖聪慧,更不能失了气节。” 胤禛终于露出了笑容:“教导弘晖福晋确实有一套,可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福晋今日可知错?” “是。”宜婳低头认错。 弘晖拍了拍手,撅起了他的小屁股:“阿玛,打弘晖。” 宜婳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治愈了,这小胖子的意思是既然额娘知道错了,那阿玛就打自己吧,不要打额娘。 胤禛看着宜婳脸上盛放的笑容,心里被触动了,轻轻的拍了一下弘晖的小屁股:“去玩儿吧,不许私下偷吃,下次让阿玛知道了打你戒尺。” 弘晖捂着小屁股跑远了。 府医留下替换擦拭的药膏也退下了,陈嬷嬷追出去问这些天的忌口,屋里只剩下宜婳和胤禛。 宜婳觉得有些不自在。 胤禛忽然伸出手,避开宜婳的擦伤,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腿上。 “福晋的教育方法很好,所以要以身作则。” 宜婳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感觉到屁股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下一秒宜婳脸颊爆红,生理性羞涩占据了上风,她挣扎着要起身,胤禛早有预判的压制住宜婳的身体。 又一掌落下,宜婳感觉到胤禛干燥宽大的手掌这次多停留了几秒,甚至他还揉了一下。 忽然间惩罚彻底变了味道,胤禛咽了咽口水,掌心传来柔嫩的触觉,不舍得离开。 “福晋……可知错?” 宜婳赶紧抬头:“知道了知道了,爷,你先放开我。” 一时间,宜婳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我啊你啊的脱口而出,胤禛并不反感。 “为了让福晋得到充分的教育,咱们继续。”胤禛低沉的笑着,声音中带着魅惑。 宜婳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仔细想想自己也并不真心反感,红着脸藏在胤禛怀里不做抵抗。 为着宜婳的伤势,胤禛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是两人都很尽兴。 *** 康熙三十七年五月。 康熙下旨封皇长子为直郡王,皇三子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皇七子、皇八子为贝勒。 新鲜出炉的四贝勒府喜气洋洋。 胤禛对自己没有和老三一起封为郡王有些遗憾,更为了老八能一同进封贝勒感到羞恼。 诸位皇子一同有了爵位,皇子福晋们约好了时间一起进宫谢恩。 大格格年纪渐渐大了,这次宜婳准备带着她和弘晖一起,德妃娘娘偶尔也会问起这个孙女,可见是牵挂在心的。 宜婳一行人先是在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弘晖来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他规矩的问好之后,迅速的就贴在了德妃的腿上,抬着小下巴嘴巴不停的开始讲着自己的新鲜事。 什么弘晖又认识一个大字啦,弘晖和十四叔一起跑马啦,弘晖被阿玛教训啦等等。 日常又琐碎,德妃娘娘听的很认真,还时不时的给出主意,祖孙二人十分投契。 大格格安安静静的坐在弘晖旁边,侧耳倾听,没有半点不耐烦。 德妃观其言行最后赏了一套头面给大格格,对宜婳说:“大格格规矩极好,弘晖天真可爱。等会儿咱们一同去给太后请安,落落大方即可。” “是。” ------------ 第十六章 直郡王福晋 慈宁宫内 惠妃、宜妃、荣妃还有德妃都带着各自的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向来修身养性,从不问朝政,很受康熙敬重。 老人家就喜欢看子孙满堂,热热闹闹,如今大人们坐着说话,孩子们在地上没有拘束的你追我赶,太后笑得更加慈祥了。 弘晴和弘晖一见如故,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分开都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大格格这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直郡王家的女儿眼高于顶,不屑于和庶出的妹妹结交,言语间就彻底忽视了她。 好在大格格心性坚毅,不为外界因素所动,眼睛一直盯着弘晖,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 太后在上首看的分明,特意单独赏赐了珠花给大格格,这是极为长脸的事情了。 有了这一层关系,日后大格格交际甚至是说亲都有了保障。 三福晋成了郡王福晋,春风得意,走路带风,一时间慈宁宫内都是她爽朗的声音。 荣妃看着这个眼皮子浅的儿媳妇气不打一处来,但场合不对只能忍着。 “大福晋身体可还好?”荣妃想要打断三福晋的显眼,将目标指向了直郡王福晋。 今日伊尔根觉罗氏穿着华丽的郡王福晋朝服,满脸的脂粉也止不住脸色的惨白,她如今坐在椅子上看着都很吃力,贴身丫鬟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撑着她,以免她倒在这里。 惠妃看着儿媳妇这副病怏怏的身体就糟心,这副模样如何能给胤禔生一个健康的长子? “儿臣极好,母妃时常遣太医来诊脉问药,将养些时日就大好了。”大福晋硬撑着回答。 宜婳面不改色,心里有些唏嘘,大福晋看着就是油尽灯枯之相,听闻惠妃已经私下里开始给直郡王物色下一任福晋了,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或许就是因为她都知道,才更要站在人前为自己发声。 太后依旧笑眯眯的,缓缓的说:“病了就好好养着,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是。”大福晋领训。 *** 正院 胤禛来陪宜婳母子用晚膳,宜婳想到了白天的事,对胤禛说:“大福晋看着怕是不成了。” 胤禛冷笑:“都说大哥最宠爱大嫂,可是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就大嫂那风吹吹就倒的身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事一个奇迹了。” 大福晋拼了一条性命给胤禔留下了四女一子,嫡子确实是有了,但是她很难看到孩子长大成人。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日后直郡王有了新福晋新嫡子,还会在意一个亡母无人教导的孩子吗? 宜婳有些食不下咽:“爷,妾身好庆幸,有弘晖这么健康可爱的孩子。” 胤禛瞪了宜婳一眼:“爷岂会让你落到那般境地?!” 宜婳在心里偷偷反驳,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爷不遑多让,到死了一点怜惜都没有得到。 不过,她穿越来的这里,到底是不是课本上记录的清朝谁又知道呢,如今胤禛对她们母子很好,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份很好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直郡王福晋去世的消息传来了,宜婳叹了口气,她和大福晋相处时候不多,但是还记得大福晋看弘晖时候的眼神。 这是一个被孩子逼疯最后逼死的女人。 宜婳找胤禛拿主意:“爷,明天我们一起去直郡王府上吊唁,要带上弘晖吗?” “不带,他还小,冲撞了什么不好说,把礼加重两成就是了。”胤禛说道。 宜婳爷不想带弘晖去,只是去世的是直郡王福晋,作为子侄正常时必须要到场的,所以宜婳问胤禛拿主意。 次日一早,宜婳一行人匆匆的赶去了直郡王府。 入目皆是白色,四个格格在灵堂哭的不能自已,直郡王呆呆的坐着,眼神空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弘昱年龄尚小,哭着喊着找额娘,乳母怎么哄也哄不好他。 这般乱糟糟的场景,让宜婳心里一突。 胤禛携宜婳给大福晋上了一炷香,来到了直郡王面前:“大哥,节哀。几个孩子还小,尤其是弘昱,小心乱中生事。” 胤禛提醒过自问尽到了做弟弟的责任,领着宜婳回家陪儿子去了。 直郡王眸中一动,看着胤禛,嘴里呢喃了两个字,宜婳看着像是谢谢。 他派人贴身保护几个孩子,将侧妃妾室们通通禁足在内院,用整治军纪的要求来理顺直郡王府,效果立竿见影。 直郡王来到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弘昱身边:“今天跟阿玛睡。” “额娘呢?弘昱要额娘!” 直郡王耐心的解释道:“额娘累了,要多休息,咱们弘昱乖乖的,不要吵醒了额娘好不好。” “好。” 直郡王府的格格们听着阿玛哄弟弟,面露悲戚,她们姐弟五个日后就是没有额娘的孩子了,小弟还如此懵懂,接下里的日子让人怎么过! *** 人世间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就在直郡王府悲痛欲绝之时,诚郡王府迎来了喜讯。 董鄂氏顺利的诞下了嫡次子弘晟。 弘晟生的好,白白嫩嫩的,出生时足足有八斤一两重,董鄂氏虽然生他时受了不少苦头,但是精神恢复的不错,她只要看到健康的儿子,心里就不住的欢喜。 洗三礼的时候,宜婳带着大格格和弘晖前来探望。 弘晖和董鄂氏的嫡长子弘晴凑在一处,低头瞧着还在睡的胖娃娃:“他怎么这么小?” 大格格到底大了一些,她细声细语的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弘晖弟弟当初还没有他大。” 弘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包子脸皱起来,看着有趣极了。 弘晴是个小猴子,心里只想着玩儿:“弟弟什么时候能陪我一起玩儿。” 宜婳拿出帕子擦了擦弘晴的小脸:“他还小,等他有那个花盆这么高就可以和弘晴一起玩儿了。” 弘晴看着额娘这里开的最好的那盆花,张大了嘴想了半晌,那还要好久好久呢。 两个小子闲不住,看了一会儿弟弟睡觉就手拉着手出去跑了。 ------------ 第十七章 被冤枉的弘晴 诚郡王府 侧福晋田氏听着外面的热闹,扭着手帕心火越来越大,几个月前她的儿子染上了风寒,小小年纪在自己怀里没了呼吸。 凭什么她董鄂氏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个个身体都很好,别人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养不住。 爷们儿是个糊涂蛋,被董鄂氏哄得服服帖帖的,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是条美女蛇。 贴身服侍的丫鬟水萍见田氏神色不对,赶紧关上了窗户:“侧福晋,您身体不好,不能吹风,歇歇吧。” 田氏眼神冰冷的看向外面,忽然说道:“屋子里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给我梳妆。” 水萍想要劝一劝,这样的日子何苦出去给自己添堵,只是见主子非常坚决,只能满心忧虑的扶着主子出了院子。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巧,田氏刚走到花园门口,就被像是炮弹一样冲出来的弘晴给撞了一下。 水萍眼疾手快,先一步蹲下抱住了弘晴。 “哎呦!”田氏眼睛一转,直接躺在了地上,扶着腰开始呻吟,“谁在府里这般横冲直撞?!” 水萍松开弘晴,确保自己没有伤到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刚刚弘晴阿哥应该还没有碰到侧福晋吧。 田氏悄悄地捏了一下水萍的手心,水萍会意,这是要借机生事,立刻大声哭嚎起来:“侧福晋您好苦啊,要是小阿哥还在,怎么会让您被人欺负。大阿哥您不敬庶母,可是为人子的道理?” 弘晴见有人摔了,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周围的人,不停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弘晴没有故意撞人!” 田氏不依不饶的低头啜泣,水萍大声的喊着要请府医,这么热闹很快就把一脸铁青的诚郡王引了来。 诚郡王见好好的喜事自家后院的人闹事,心里非常不快:“田氏,你这是闹什么?” 田氏哭的我见犹怜,她微微扭了一下身体,力争让自己肢体更加漂亮:“都是妾身的错,惹了弘晴阿哥不快,他不过是小小的撞了一下,只是妾身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没受住,不关弘晴阿哥的事情。” 水萍插话:“主子,您怎么还替大阿哥隐瞒?” 田氏直接给了水萍一巴掌:“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还敢对大阿哥不敬,回去跪着,跪倒你知错为止。” 水萍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低头应了。 诚郡王伸手将田氏扶了起来,一腔怒火早就转移了,他低头看着弘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起了害人的心思,长大了可得了?” 弘晴被自家阿玛这样怒气冲冲的职责,心里怕的不行,立刻嚎啕大哭:“弘晴没有,儿子没有故意撞人!” 诚郡王被这样反驳更是不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吗?” 董鄂氏撑着刚生产完的身体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诚郡王这句话,心里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今日宾客这么多,弘晴被自家阿玛如此评论,日后可还有名声可言! 田氏这是想毁了自己的嫡长子,董鄂氏看着田氏柔弱无骨的身板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诚郡王感觉到爱妾身体瑟缩了一下,正好看见了董鄂氏不善的目光:“董鄂氏,都是你不善教子,小小年纪就学坏了。” 弘晴见额娘也被阿玛责怪了,心里更加害怕,哭声越发响亮了。 宜婳跟着董鄂氏前来,事情了解了大半,只觉得诚郡王着实糊涂。 这样的事情,别人家都捂着不让人知道,诚郡王自己亲口要废了嫡长子,这也太荒谬了。 弘晴是弘晖认识的第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小伙伴。 弘晖忽然走到诚郡王身前,抬头说道:“三伯,弘晴刚刚是跑的快了点,但是那个姐姐提前抱住了他,并没有碰到这个漂亮姨姨,漂亮姨姨是不是脚滑自己摔倒啦。” 田氏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低头声音有些委屈:“是,妾身是自己摔得。” 诚郡王此时已经信了田氏得话,但是弘晖是侄子,他缓和了态度:“三伯知道你和弘晴玩儿的好,但是包庇是不好的行为,弘晖要做诚实的孩子。” 弘晖有些字句听不懂,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的,他大声的说:“弘晖没有撒谎,额娘说撒谎要打小屁屁,弘晖看见的都是真的。” 诚郡王见小家伙胆子不小,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确定没瞧错?” 弘晖抬手:“弘晖可以发誓。” 宜婳这时候唤了一声弘晖:“诚郡王莫怪,弘晖的性子随了他阿玛,还是赶紧让府医给田侧福晋瞧瞧,若是没事可不是皆大欢喜?” 诚郡王这才意识到今天多了许多外宾围观,清了清嗓子,带着弘晖和弘晴去了前院。 *** 宜婳回来和胤禛讲了后院发生的事情,胤禛对诚郡王的处置表示无话可说。 “皇阿玛要南巡了。”胤禛说起了正经事。 “爷要伴驾?”宜婳问道,皇子阿哥一走几个月,要带的东西准备的事物得提前备起来了。 胤禛点头:“人你看着安排。” 这意思后院也要有随行的人。 如今府里这三瓜俩枣,宋氏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上得了台面的只有李氏了。 宜婳扭头:“如今府里只有李格格合爷的心意,自然是要她跟去服侍爷。” 胤禛见宜婳面露不快倒是有些新奇,福晋这是……吃醋了? 胤禛莫名有些心情舒畅:“爷会想着你和弘晖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宜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只要不在江南给带回几个民间美人就算是洁身自好了。 “弘晖今日很好。”胤禛握着宜婳的手,有些骄傲,“他敢和三哥表达自己的意见,在被质疑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对于他这样的年纪已经很难得了。” “你教养的很好。”这是胤禛的真心话。 宜婳叹了口气:“妾身倒是觉得他太过刚直了,过刚易折。他还小没人和他计较,等他年纪大了只怕要吃苦头。” 胤禛看着女人皱起的眉头,轻轻摩擦了抚平,他胤禛的儿子如果连这点心气都没有如何能担当重任!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宜婳的满腔母爱让胤禛也觉得心里温暖,两人相拥着,在烛火的映衬下,剪影透过纱窗。 互相交融,不分彼此。 ------------ 第十八章 倒霉的苏培盛 康熙三十八年,第三次南巡。 太子、诚郡王、四贝勒胤禛随圣驾前往,康熙爷带了几个汉人宫妃,皇阿哥们都带的是格格。 苏州官员特意为此次南巡圣驾歇息修了行宫,他们早就打听了皇上的喜好,张灯结彩,富丽堂皇远胜于前两次南巡的排场。 康熙看着这一副国泰民安的胜景笑得合不拢嘴,胤禛依旧板着脸,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骂了户部的官员。 这等接驾风光的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龌龊事情,要是他有一天能执掌权力,必定要把这些朝廷的蠹虫通通灭干净。 诚郡王自幼于诗书上颇有心得,到了这里如鱼得水,带着门客以文会友,在文人骚客中也建立了自己的声名。 胤禛跟着太子胤礽办差,倒也没有多辛苦。这里的官员着实会服侍,好在还没有人胆子大到引着皇子阿哥去烟花巷柳那种地方去。 胤禛想着福晋离行前的担忧,不自觉地发笑,他们这次是跟着皇阿玛来的,要是真的和哪个青楼女子不清不楚的,那才是自毁前程呢。 李氏自从知道能跟着胤禛南巡,心下狂喜。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胤禛对自己疏远了很多,虽然对大格格还是一如往常,可是李氏心里已经亮起了红灯。 四贝勒府里如今只有福晋一个,格格两人,按照宫里娘娘的脾气,估计很快就会赏赐格格进府。 新人一来,爷还不得稀罕几天,她得趁着这次南巡的机会副宠,能得一个孩子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也要挽回爷得心意,争取在新人进府前荣升侧福晋,这样她得地位才叫稳了。 这样想着,李氏在金嬷嬷得教导下行事妥帖了许多,她日日安分的在屋里呆着,时不时的给胤禛送些糕点汤水刷刷存在感,收起了任性的李氏仿佛又变回了初进府时候柔美的李格格。 一连几日之下胤禛到底还是进了李氏的屋子。 第二日李氏红光满面的打赏着下人,昨日她终于用实际行动让胤禛看清自己的心。 苏培盛小心翼翼的瞄着一大早上就散发着低气压的胤禛,心里纳闷:“昨天晚上明明叫了水,李格格看着也很开心,怎么爷是这样的神色?” “莫不是……不行了?” 胤禛没想到李氏居然敢给自己下药,虽然剂量微乎其微,可是他也是见识过的,嗅觉灵敏的他第一时间就闻了出来。 深恨自己意志薄弱,竟然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宠幸了这个女人。 胤禛回到了书房,开始写大字平心静气。 李氏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没有暴露,她生怕不能成事,就地取材,在当地托人买了一点点。 好在她还没有蠢到家,用的不是自己的贴身奴才。 不然堂堂四贝勒府里的格格居然用催情香,这种丑闻能直接将胤禛钉在耻辱柱上。 ****** 顶着一张黑脸的胤禛,和太子对着查账本。 账面上做的是天衣无缝,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账。 做这个账本的人太过嚣张了,简直是再说我知道你怀疑我这个是假账,但是你找不到证据。 胤禛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速度越来越快,彰显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太子倒是舒服多了,他喝着茶笑道:“四弟何苦这么生气。皇阿玛让咱们查账,不过是为了做到心里有数,并不一定要追根究底。否则,这里的大半官员都保不住自己的脑袋。皇阿玛宽仁带下,这样大面积的连坐多半不会发生的。” “这些魑魅魍魉沆瀣一气,不过是看在皇阿玛无心追究,哼!”胤禛拍了拍账本,恨不能钻进去看看。 “好了好了,这苏州的水土养人,你也找点消遣,不用整天盯着这些。”胤礽是知道胤禛刚正不阿的性子的,一向和他交好。 最终两人向康熙汇报,康熙显然早已了然于胸,果然没有过于追究。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倒是心里满意,保成继承大统之后,老四是个能抚政的能臣,君臣相宜,大善。 这之后的事情康熙并未叫皇子沾手,直接砍了几名官员首恶,又大肆在民间宣传。 一时间,皇上的声名在苏杭这边越发鼎盛了。 ****** 李氏拎着糕点,来到了书房门口,准备亲自请胤禛。 她自觉昨日两人已经破冰,此时应当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苏培盛闻言向胤禛禀报。 “让她回去。”胤禛听到李格格三个字,眼神中闪过一缕寒芒,瞪了苏培盛一眼。 苏培盛心下一紧,看着笑容满面的李格格,这还真是个傻的,得罪了爷都不知道。 “李格格请回吧,今日爷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去看望格格。”苏培盛说话婉转了许多。 李格格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到底不敢造次:“那有劳苏公公把点心带给爷尝尝,就说是我亲手做的。” “她亲手做的?”胤禛重复了一遍:“你亲眼看见她揉面了?” 苏培盛:…… “奴才知错。”苏培盛赶紧把点心盒子拿走跪下请罪。 “自领十个板子。”胤禛长舒了一口气,昨日积聚起来的怒气终于发了出去。 他不能这时候惩罚李氏,不然容易引起多方猜测。 他也不能这时候动苏杭的贪官污吏,因为大头用来了给皇阿玛修行宫。 憋了几天的怒火最终还是由苏培盛这个贴身太监承受了。 苏培盛领了板子,一瘸一拐的来谢恩。 胤禛写完了几篇大字:“看着点李氏,不要让她和外面的人接触。” 苏培盛心头一动,这李格格莫不是收了外面送来的礼金,这可是犯了爷的忌讳:“是。” “这几日福晋可有信来?” 苏培盛表情一松:“弘晖阿哥的信日日都有,这是今日的。” 胤禛接过,看着娟秀的小字,是宜婳代笔,全篇都是弘晖的口吻。 只有在最后追加了一句“娘娘大安,府里无碍,爷出门在外保重身体,勿念。” 真是个心大的。 胤禛反复看了几遍弘晖充满了童趣的家书,又仔细的读了一边宜婳的落款,最终小心仔细的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里,里面散落着几封厚度不一的信件。 显然,主人十分宝贝。 ------------ 第十九章 胤禛受伤 处理完了苏杭地区的贪官污吏,康熙心情大好的带着太子一行人微服出巡。 只是从紫禁城蕴养而生的矜贵傲气不是换身衣服就能遮住的,再加上暗中行保护事宜的武将,导致康熙等人在人群中比较扎眼,一眼就能看出与众不同,不是普通的富贵乡绅。 康熙和太子随街逛着商铺,了解地方的物价和风土人情,心情十分舒畅。 就在他们驻足在一家胭脂铺前时,变故忽然发生。 穿着短打衣服的商贩,忽然从怀中抽出了尖刀,冲着太子就刺了过去。 康熙本能的拉了太子一把,太子一个踉跄躲过了刀口,只是胳膊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好巧不巧的,胤禛正站在太子身后,太子躲闪过后,商贩的刀锋径直插在了胤禛的胸口。 商贩眼里闪过凶恶的目光,用力捅了一刀之后迅速的拔出,带出一道洋洋洒洒的血迹。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用这把剪刀抹了脖子。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护卫们看见有人刺驾,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康熙和太子围住保护了起来,只有胤禛倒在了血泊之中,人事不知。 苏培盛吓得当即留了满身的冷汗,他颤颤巍巍的试了一下主子的鼻息。 还好还好,虽然微弱但人还活着。 康熙回过神来,先是上下摸了摸太子的后背,发现有惊无险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意识到另一个儿子已经重伤,立刻宣了太医,命人小心翼翼的把胤禛抬回去,务必用心诊治。 四贝勒这些时日休息的院子里,此时围满了人,太子有些担心的看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胤禛。 康熙对太医说到:“给太子熬一碗安神汤。” “保成,你今日也受到了惊吓,喝了药就去歇息吧,老四这里还有太医守着。”康熙不敢想象自己用心教养的太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会做出什么。 康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四子,心里诡异的生出了一种庆幸,好在出事的不是保成。 他不仅是嫡子,还是大清的皇太子! 太医迅速的诊脉后跪下回禀:“回皇上,四贝勒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刀看似凶险,好在没有伤到五脏,只要休息调养月余即可痊愈。” 如此,康熙和太子也放下心来:“务必用心医治,若四贝勒有什么差错,朕唯你们是问。” 胤禛这里确认无事之后,康熙又亲自送了太子回去,殷殷吩咐了很久,看着太子喝了安神汤才回了行宫。 李氏听着胤禛出事了,皇上、各位皇子还有太医纷纷都来了,心里有些害怕。 看着人陆陆续续的离开,李氏换了一身素服,来到胤禛房门口,想要进去侍奉。 苏培盛哪里敢再把李氏放进去,只能拦着:“李格格,主子爷之前吩咐过了,他养伤期间谁也不见,不用您亲自服侍,请回吧。” 李氏泫然欲泣,抬高了声音想要让屋子里的人听到说话声:“贝勒爷病了,我是这次唯一跟来的格格,要是我不在爷身边伺候着,日后回了京城还不知道福晋要如何责罚,苏公公你就让我进去吧。” “格格您小声些。”苏培盛看在后院都是主子爷的女人份上,向来是热脸相迎的,此刻板起脸来看着有些阴森。 “主子爷吩咐了,如有谁违反命令,格杀勿论。” 苏培盛面露杀气的说完,李氏哆嗦了一下。 看着李氏有些怕了,苏培盛又缓和了神态:“当然奴才没有这个权利决定您的生死,只是这时候您闹起来,惊扰了皇上,实在不美,您说呢。” 李氏委屈巴巴的应了:“苏公公考虑的是,主子爷醒了也给我传个消息,不然我实在睡不安稳。公公也在爷面前提一下我来过,主子爷有需要我随时都来侍奉。” “是,奴才记下了。”苏培盛又恢复了往日的卑谦。 李氏走远了,回头呸了一声,小声嘀咕着:“狗仗人势!” ****** 康熙每日听着太医的卖相,知道胤禛在日渐好转就没有过多关注了。 他更在意的是太子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还有到底是谁居然对太子抱有如此深重的杀意。 康熙一句从速调查,没过几日商贩背后的势力就浮出了水面,正是日渐嚣张的白莲教。 处理了白莲教教众,康熙的兴致被这件事打消了大半,再加上他害怕还有其他人在密谋杀害太子,就决定提前返京了。 不过胤禛还处在修养阶段,太医的诊断是最好不要颠簸远行。 于是,康熙就留下胤禛在苏州养病,待完全恢复了再自行返京,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临行前,太子胤礽前来探望胤禛。 “四弟,皇阿玛急着回京处理政务,你的身子不便此时跟着,皇阿玛体恤你的病情,特着你在此养病,身体好了再回去。正好苏州的身体养人,你也能忙里偷闲一段时日。”太子亲自看了一眼伤口的愈合程度,亲切的和胤禛说着。 “谢皇阿玛关怀,这段日子不能跟着二哥办差,弟弟深感遗憾。” 太子拍了怕胤禛的肩膀:“说来也是我的不是,当时我猝不及防的躲了一下,这才伤到了你。” 胤禛赶紧摇头,想要起身跪坐在床上:“二哥是太子,想来也是上天庇佑,弟弟能替二哥受过,死又如何?” 听了胤禛的话,太子越发满意,这个弟弟自从开始办差开始,就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遵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还时不时的能感受到兄弟之间的亲近。 要是兄弟们都能和四弟一样就好了,太子想着几乎能和自己比肩的大殿下,满清第一巴图鲁,就觉得牙酸。 “四哥安心养着,你府里还有宫里的娘娘孤会回禀皇阿玛多多照料,不用你费心。” “弟弟多谢二哥。”胤禛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从外人看来,屋里的两人倒是兄友弟恭,堪称典范。 嘘寒问暖了一阵,直到胤禛露出了疲态之后,太子才借机告辞离开。 康熙知道后更加满意太子看重手足之情。 ------------ 第二十章 宜婳来信 京城里,皇上太子遇刺,四贝勒受伤的消息传来。 宜婳正在和弘晖玩儿一二三木头人的小游戏,闻言直接惊得摔碎了瓷杯。 苏培盛派来传话得小太监十分机灵,将当时得场景学的活灵活现,得知胤禛并无大碍后,宜婳方才松了口气。 弘晖见额娘表情变得严肃,也不敢撒娇,只是双手紧紧抓着宜婳的裙摆,看上去有些不安。 “阿玛!”弘晖大声的叫着,他仿佛听明白了胤禛受伤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宜婳摸了摸弘晖的头:“你阿玛没事,就是要比约定的时候晚一些回来,咱们弘晖坚持每天给阿玛写信好不好。” “好。”弘晖用力的点点头。 得知康熙带着太子和群臣匆匆返京,将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儿子留下独自养病。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站在胤禛的角度,估计他会有些受伤吧。 他从来都不是父母心中最被偏爱的那个儿子。 宜婳心中叹了口气,她吩咐太监阿宝和陈嬷嬷分别去采买一些药物和补品,再翻一下四贝勒府上的库房,将能用到的在最快的时间打包起来,让传话的太监一同带回去。 同时,宜婳来到了书房前,这是她这段时间头一次用自己的口吻给胤禛写信。 “爷,见字如面。 惊闻爷在南巡途中受伤,妾忧心不已。 爷素日遇事总是多加忍耐,只是养伤之事非同小可,妾望爷多多听取大夫之言,切莫讳疾忌医。 宫中娘娘还有府里的孩子们妾身会尽心照料,爷病中切勿思虑过甚,伤了根本。 妾准备了药材补品,爷请大夫仔细斟酌使用,希望能派上用场。 望爷以自身为重,早日养好身体,妾身还有孩子们都在府里等着爷回来。” 宜婳写着写着,心里竟然真的有些难受起来。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胤禛事事尊重,时时问询,对待弘晖也是日益看重喜爱。 一桩桩一件件宜婳都看在眼里。 她不能否认胤禛作为夫主,身为人父都努力做到了最好。 既然如此,那宜婳也不打算吝啬自己的情感,在胤禛最脆弱的时候,她要趁此机会占据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然后一点点的扩大。 难吗?或许会很难,或许会很简单。 先从真心换真心开始。 这般想着,宜婳忍不住眼角留下了几滴泪水,洒落在信纸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 ****** 次日,宜婳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打包好正要让传话太监带走,府上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十四弟?” 少年穿着一身骑装,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四嫂,还好我来的及时。听说四哥受伤了,我想着您肯定要给四哥送东西。正好,我可以替四嫂当这个信差,四嫂放心吧。” 不,我不放心。 宜婳明白了十四爷的来意,他想要前往苏州亲自探望胤禛。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两年宜婳看下来,十四爷和胤禛关系只能算是平平。 胤禛身为哥哥很是看不惯十四爷的上蹿下跳,见了面总是要端着哥哥的架子训话几句。 十四爷自小深受圣宠,性子张扬,最是受不了管束,总是靠德妃刺激亲哥哥胤禛。 如此,他们母子三人的关系自然陷入了死循环,越来越僵。 这两年有弘晖作为缓冲剂,胤禛看十四爷是真心疼爱弘晖的份上,很少挑他的刺了。 但总体上来说基本算是内心想要亲近,行为上一直在疏远。 没想到十四爷确实赤子之心,对胤禛另有一番赤诚。 只是宜婳是万万不能同意的,想也知道十四爷这是冲动行事,德妃娘娘第一个不会同意。 “十四弟做事,嫂子自然放心,只是宫里娘娘是否知晓?”宜婳冲着阿宝使了一个眼色。 阿宝很机灵,他立刻派了可靠的心腹拿着宜婳的腰牌去宫里请德妃娘娘示下了。 十四爷摸了摸鼻子,浑不在意:“没事,母妃忧心四哥,整宿的睡不着,正好我去替她瞧瞧,也能安心。” 宜婳请十四爷进室内坐下,玉晓奉上了热茶。 “皇上留下了御医照料四爷的身体,想来是错不了的。十四弟功课如此繁重,嫂子原本是想请我娘家兄弟跟着走一遭,人如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十四弟不用忧心,四爷有任何消息传来,嫂子我都给你递个口信,如何?” 十四爷不耐烦的将茶水一饮而尽:“四嫂不用拦我,大不了我跟在车队后面。” 宜婳对这个小叔子只能哄着来,一会儿说忘记了什么贵重的药材,一会儿说漏下了弘晖给他阿玛准备的礼物,好在拖到了德妃宫里大太监周安来了。 十四爷看见周安的时候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宜婳,最后只能不甘心的跟着周安走了。 ****** 胤禛靠坐在床上养伤,府里每日一封的书信成了他日常的消遣。 一张张信纸上的簪花小楷书写的都是弘晖的趣事,还有一些幼童天真的疑问,胤禛也会认真思索在回信中予以解答。 今日这封倒是与众不同,这是福晋的来信,字里行间的担忧跃然于纸面,胤禛读完之后觉得脸有些发红。 这女子太不懂得矜持了,尤其是看到末尾被泪水晕花的痕迹,想到那个虽然柔弱但是异常坚强的女子也会独自落泪。 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从未有过的暖意萦绕在心头,胤禛的表情是绝无仅有的放松。 被皇阿玛近乎抛弃的扔在了苏杭,这让胤禛这几日看什么都带着一股怨气。 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被如此区别对待,就因为他是太子吗? 这般想着,胤禛的眼神越发幽深了,瞳孔黑的惊人,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什么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好在他也是有人惦念的,那是他的发妻和嫡子,他们才是这世界上联系最紧密的人。 为了娇妻幼子,胤禛暗暗在心里发誓。 既然不能成为被偏爱的那一个,那就成为不能被割舍的那一个吧。 自己一定要成为对皇阿玛最有用的人! ------------ 第二十一章 新人进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多月后,胤禛终于养好了伤势回京了。 弘晖到底还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阿玛直接冲了过去。 胤禛顺手将他抱起来颠了颠:“弘晖,想不想阿玛。” “想。”弘晖抱着胤禛的脖子不撒手,眼珠子紧紧的盯着这个身形消瘦的人,半刻也没有移开。 大格格有些羡慕的看着弘晖,礼数周到的给弘晖请安。 毕竟是个姑娘家,胤禛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的问了几句生活起居,就让嬷嬷抱她回去了,自己则是牵着宜婳的手想要前去正院。 就在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婢妾给福晋请安。” 正是之前跟着胤禛的李氏,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踩着花盆底,行礼的时候还不忘扶着腰。 “起吧。”宜婳心里了然,面色上带着一些疑问看向了胤禛。 胤禛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了宜婳的眼神:“李氏有孕,好生在东院养着,没有什么必要就不要乱走,福晋多加照料。” 宜婳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看着胤禛的眼神有些受伤:“这是喜事,妾身自会照顾好李格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贝勒爷养病期间还是要修身养性的好。”宜婳忍不住怼了一句,受伤的表情有几分是做戏的,只是自己在家里担心的不行,他身边另有如花美眷,这样的场景想一下就觉得肝疼。 胤禛莫名的觉得有些理亏,示意李氏赶紧走,自己则是拉着宜婳回到了正院。 “福晋,此事发生在受伤之前,爷……”胤禛有些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宠幸妾室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这时候心虚起来。 宜婳见好就收,没有就李氏的事情继续纠缠,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胤禛的身体来。 胤禛没有正面回答,将弘晖放下,又陪着他玩儿了好久,累的眼睛都睁不开的弘晖这才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爷的身体好不好,福晋可以亲身体会一下。”烛火燃烧下,胤禛的眼神亮的惊人,宜婳感受到其中炙热的温度,本能的想要躲开。 只是胤禛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拦腰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玉晓站在门外,听着主子们长长短短的声音响了半宿方歇,她面红耳赤的给主子们备水,半点也不敢在屋里多看。 ****** 次日,宜婳带着胤禛精心准备的礼物前往宫里探望德妃娘娘。 也是要向她禀报一下胤禛的身体情况。 经历过了昨晚,宜婳可以向天发誓,康熙爷留下的御医是有真本事的,胤禛的身体更胜从前。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肢,迈着步伐走向了永和宫。 德妃听到儿媳亲口描述,这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宜婳顺便把李氏有孕的好消息也和德妃分享了。 果然,德妃眉眼间都笑开了:“好好,你是个好的,本宫记得大格格也是李氏所出?” “是的。” “是个好生养的。”德妃点点头,同时安慰宜婳,“本宫知道你大度能容人,大格格你教养的就很好,弘晖更是机灵可爱。虽然李氏有了本宫开心,但是你要是能给弘晖填个嫡亲的弟弟妹妹,那本宫才更是高兴呢。” “儿媳谨遵娘娘教诲。”宜婳保持微笑,弘晖如今才三岁,她打算就算再要一个也得等他去前院读书再说。 现在她当务之急是保弘晖健康长大,至于别的,随缘吧。 德妃拍了拍宜婳的手背:“老十四尚未大婚,他的孩子本宫暂时还看不到。老四膝下目前只有大格格和弘晖,到底还是太过单薄。听说宋氏被老四送进了小佛堂,想来是不喜欢。” “既然这样,那本宫就再给他挑几个可心的,一来绵延子嗣,二来也能为你分忧。老四家的,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宜婳心里翻了个白眼,当面立刻恭敬的应下:“但凭娘娘作主。” 德妃说到了正题上:“这一届的秀女本宫看重了两个老实本分的,已经回了皇上赐给老四,挑个好日子就进府了。” “你也别过于忧心,都是些家世不显的格格。” 宜婳领旨谢恩:“儿媳多谢皇阿玛和娘娘赏赐,儿媳正好回去就吩咐下去给新人收拾一下院子。” “嗯,很是妥当。”德妃目的达成,看宜婳也多了两分顺眼。 ****** 果然,没过几日,宫里赐了武氏和耿氏两人为四贝勒府的新格格。 玉晓传话,说是武格格和耿格格前来请安。 弘晖正喝着奶茶,闻言有些疑惑:“额娘,弘晖又有姐姐了吗?” 宜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清朝的称呼确实有些混乱,怪不得小人儿自己糊涂了。 “不是,是弘晖的庶母,日后见面恭敬些。” “哦。”弘晖已经知道什么是庶母了,李额娘就是他的庶母,她马上要给弘晖生小弟弟了。 “他们也要给弘晖生弟弟妹妹吗?” “自然。” “弘晖不要!”弘晖忽然有些生气了,他看着宜婳说道:“弘晖只想要额娘生的弟弟妹妹。” 宜婳闻言正色道:“弘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这府里的孩子都是你阿玛的孩子。” “弘晖你瞧,人的手指有长有短,但是缺一不可。府里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你只要做到成为你阿玛心里最长的那根手指就行了。” “你是长兄,作为兄长要爱护弟妹,管教弟妹。” “弘晖,这是你身为嫡长子的责任。” 宜婳和弘晖平视,她很认真的说:“额娘想要告诉你,异母之间的兄弟不可能毫无龌龊,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额娘今天的话你可能还不明白,但是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刚刚和额娘说的话,不可以再和别人说,特别是和你阿玛说知不知道?” “弘晖错了吗?”弘晖坚持问道。 一个儿子心疼自己的母亲有什么错呢,但是身在皇家,有些事只能在心里想,绝不能说出口。 祸从口出,不分年龄。 “弘晖没有错,但也不算对。”宜婳想了想说道,“这其中的道理得你自己慢慢想明白。” “弘晖知道了。” ------------ 第二十二章 格格武氏 宜婳教导完了弘晖,命人请武氏和耿氏进来。 从梳妆打扮上来看,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武格格一身嫩粉色的旗妆,端的是娇艳动人,眼波流转间可见活泼灵动。耿格格低头顺眼的站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淡青色的衣服上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见一点花纹,是个懂得藏拙的。 宜婳饶有情趣的打量着耿氏,后世大名鼎鼎的裕亲王弘昼就是她养大的,乾隆登基后还恩准了弘昼将耿氏接出宫奉养,这是多少后宫女子羡慕不来的事情。 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子居然培养了一个混世魔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至于武氏,宜婳思量了许久也没想起来雍正后宫有这样一号人物,想来是早早的淹没在了后院的阴谋算计中,这个人倒是不足为惧。 宜婳并不打算对她们做什么,只要她们不把手伸向弘晖,那就是和气的姐妹,否则那就是生死之间的仇人。 按照规矩,宜婳说了一些恪守礼数,侍奉四爷,早日产下贵子这样的废话,就让人领着她们去熟悉院子了。 红晓见屋里没有外人了,这才开口:“福晋,奴婢瞧着武格格生的明艳,咱们得提前提防些。” 宜婳笑了一下,示意红晓给自己捏捏肩膀,转头问陈嬷嬷:“依嬷嬷看呢?” 陈嬷嬷笃定的说:“依奴才看,耿格格有些内秀在,不能放松警惕。” “这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她们两人安分,不要触了四爷和我的忌讳,那自然安然无恙。若是刻意惹是生非,那可顾不上娘娘的面子了。”宜婳喝了口茶。 ****** 胤禛回到书房,苏培盛前来回话。 “爷,今天按照规矩福晋在花园设宴,给两位新格格接风,请您过去看看呢。” 胤禛闻言点点头,这事宜婳提前打过招呼了,康熙自从胤禛受伤之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关心不够。 老子对儿子的关心体现在哪里,送女人。 于是这还不在选秀的时节,府里迎来了记名的秀女,在一众皇子间也算是扎眼了。 “福晋怎么安排两位格格的。” 苏培盛赶紧说:“福晋说不能让两位格格打扰李格格养胎,就都安置在了南苑,那里离花园近,离东院远。房间是提早阿宝就派人拾掇过的,所有的摆设都从库房里挑了新的放了去,奴婢去瞧过,陈嬷嬷做事极老练的。” 胤禛闻言想要赞上一句福晋贤惠,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不爽:“你福晋主子有没有哪里表现的和往常不同。” 这……,苏培盛在心里叫苦。 他全天都要在胤禛身边服侍,能分个耳朵给正院就不错了,还要偶尔派人去问问东院。这福晋的心情岂是他能知道的。 “爷,奴才愚钝,您指的是哪方面?” 胤禛沉默了半晌,敲了敲桌子:“算了,你如何知晓?” 苏培盛抬头看着有些阴晴不定的主子爷,低头心想,奴才还真的知道。 不就是觉得福晋没有吃醋嘛。 要他说主子爷实在难伺候,福晋生弘晖阿哥前见天的吃醋,惹得主子一天比一天厌烦正院。 如今福晋想开了,主子爷倒觉得还是吃醋好,这上哪儿说理去! 主子之间的感情纠葛,自己一个阉人装什么大瓣蒜,今天就是挨了板子也得是不懂。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胤禛换上了常服去了花园。 刚一走进,就听到里面有说书的女先生正在声情并茂的讲故事。 大格格和弘晖围着宜婳听的很是入神。 胤禛轻笑,她倒是会借机给自己找乐子。 “阿玛!”弘晖最近正是黏着胤禛的时候,应该是之前受伤的事情让小孩子有了一点点心理阴影。 因此,胤禛这段时间对弘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父子俩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 宜婳见胤禛来了,就挥手示意说书先生可以退场了。她想不出自己和这些名义上的姐妹能聊些什么,就想了个妙招来打发时间,果然连弘晖都很喜欢。 “妾身/婢妾给爷请安。” 李氏听着武氏夹着嗓子的声音狠狠的瞪了过去,小蹄子,还有两副面孔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对穿的更粉嫩,面庞爷更年轻的武氏,李氏有些被刺激到了。 这段养胎的日子她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现实,她又一次失宠了。 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估计胤禛一次也不会来看她了。 这样的现实几乎让她疯掉,同时也让她更加珍惜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这是个儿子,那她就绝地翻盘了。 因此,这些时日李氏安分的很,一直呆在东院里足不出户。 可是,听闻皇上赐下了两个格格,样貌举止都很有些不凡,这样的消息让她彻底坐不住了,到底还是违背了胤禛的意思出现在了花园里。 宜婳没有拦人,胤禛毕竟没有明令禁足李氏,这样的场合她如果缺席,那就是给两位新人一个信号,这位格格要么是身体极其的不好,要么就是惹了爷的厌恶。 胤禛伸手扶着宜婳起身,两人在主位坐下后,胤禛开口道:“今日是家宴,不要拘礼,都坐吧。” 听到胤禛的声音,武氏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尾像是钩子一样扫过胤禛。 简单来说,武氏向胤禛抛了一个媚眼。 这让胤禛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宜婳坐在上面将眉眼官司看个分明,果然武氏开头就开始作死。 若是她规规矩矩的,这么漂亮的小美人胤禛早晚会宠上一段时间的,可惜她举止轻佻,胤禛这个小古板能欣赏才怪呢。 胤禛回头,见一身正红旗妆的女子,正侧头对着弘晖,伸手喂了他一口蛋羹,母子两人亲密无间,像是在交流什么悄悄话。 头上步摇微微摇晃,胤禛觉得自己跟着就醉了,醉倒在了福晋嘴角微笑的梨涡里。 李氏见胤禛不错眼的盯着福晋,心里越发酸了,她端起了清水起身道:“爷,婢妾有孕在身,以此杯代酒,祝愿爷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胤禛看着李氏微微凸起的肚子,到底抿了一下杯口:“好好养着,想要什么和福晋说。” “多谢爷关心,这次婢妾一定给爷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李氏有些激动,一时间口不择言。 大格格闻言低下头来,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哭。 胤禛示意她坐下:“记得爷说的话,好好在院子里养胎。” 这意思以后还是少出来的好,李氏有些尴尬的坐回了位置。 ------------ 第二十三章 除夕宫宴 今日为了开这个迎新宴,用膳比平日晚了一些。弘晖耐不住性子,眼巴巴的望着宜婳,小胖手对着桌子上的各色糕点跃跃欲试。 宜婳拿着一块桂花糖糕喂了弘晖,见气氛差不多了,开始给胤禛介绍。 “今日家宴原是为了给两位妹妹接风,爷,您手边的是武格格,右手边的是耿格格。” 两位格格被点到名字,立刻起身行礼问安,武氏继续她的大胆行径,又给胤禛明着送了一波秋波。 胤禛平淡的说道:“既然进了府,就要守这府里的规矩,在外听爷的,在内听福晋的。” 两人听了这句话就知道福晋在爷心中的分量,连忙应是。 酒足饭饱,众目睽睽之下胤禛拉起了宜婳的手一道回了正院,弘晖早就睡在了奶娘怀里。 李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也无可奈何,她轻飘飘的看了两位新人,冷哼了一声先走了。 这第一日没能从福晋身边抢走爷,都是不中用的货色,不足为惧。 武氏强忍着泪水回到了南院,房门还没关好泪水就落下来了:“福晋这是什么意思?做什么今晚还和我们争?” 耿氏拔脚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人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武氏口无遮拦,她的躲得远远的,最好搬出去才行。 否则早晚被这个糊涂玩意连累了。 武氏见耿氏没有安慰她,越发委屈,只一味的嘤嘤嘤哭着。 武氏自己带来的丫鬟早就习惯的自家主子的做派,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府里新分配的小丫鬟是个懂得钻营的,看这位容颜正好,想必很能得宠一阵子,巴巴的凑上来舌灿莲花,倒是把武氏给逗笑了。 胤禛和宜婳看着奶娘将弘晖抱回屋子,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被子。 宜婳卸下了头上的步摇钗环问道:“爷,今天是两位妹妹的好日子,爷莫不是一个都没瞧上?” 胤禛正坐在摇椅上,一手拿着书没有看,微微抬眼看自家福晋卸妆。 这女人盛装时端庄大气,卸妆后又是另一种清冷的风情。 胤禛去不去两位格格房里,宜婳并不关心,只是日后德妃娘娘计较起来,吃亏的可是她自己。 “福晋越发贤惠了,连爷你也敢往外撵!”胤禛似笑非笑的说着。 宜婳听着这话锋不对,将头发编成了辫子,给胤禛倒了一杯热茶:“瞧爷说的,要真按照妾身的想法,他们俩连贝勒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让爷好好分辨分辨,这是吃了几斤的醋了。”胤禛闻言没有恼怒,倒是放松了许多,仿佛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反应,伸手固定住宜婳的下颌,探头吻了上去。 他先是不容拒绝的撬开了宜婳的牙缝,随后开始霸道的巡视这片温柔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宜婳很少经历这样激烈的唇齿交锋,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落了下风,她开始想要推开胤禛。 胤禛反手将她抱起,一边亲吻着唇角,一边将她放在了床上。 不多时,屋内春意盎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此三日过去了,胤禛都是歇在了正院。 这更让贝勒府的下人们认清了一个事实,正院福晋和大阿哥屹立不倒,再来个神仙妃子都不管用。 三日后,胤禛去了耿氏处,更是跌破了大家的眼球。 毕竟武格格明艳娇美,又爱撒娇,看着就是主子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中看不中用呀,下人们暗自腹诽着。 一时间,武格格这里成了冷灶。 只是胤禛对她印象不好,想不见面那是真一面也不会让武氏碰到,武氏纵是有万般手段也无处施展,一日日的像是玫瑰花枯萎了般,没了精神。 ****** 身边有孩子作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又是一年除夕夜,弘晖四岁了。 皇三代们都成了半大小子,还没有见过皇爷爷。 于是,宫里传来旨意,今年要各府将阿哥都带进宫来参加除夕宴,也算是一个露脸的机会。 因为今年府里多了两位格格,也显得热闹了不少。宜婳命人准备了宴席和戏班子,由李氏带着一起乐一乐。 宜婳则带着弘晖和大格格随胤禛一同入宫。 永和宫里,德妃娘娘早就准备了两位孩子喜欢的糕点水果还有玩具,大格格规规矩矩的稍显怯懦,弘晖则是自来熟,嘴甜的叫了人之后并没有贪嘴零食,而是乖乖的跟在姐姐身后,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看着感情就很好。 不多时,有小太监传话,康熙爷传小皇孙们御前觐见。 宜婳有些担心,德妃让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周安亲自送弘晖过去。 弘晖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和德妃、宜婳挥了挥小手,就跟着周安走了。 直郡王家的弘昱,太子家的弘皙和弘晋,诚郡王家的弘晴还有四爷府上的弘晖,如今年岁相当的就这几个小包子,其余如诚郡王家的弘晟连走都走不稳,自然不能带进宫里来。 五个小包子陆陆续续的赶来,弘晴见到弘晖眼前一亮,噌噌噌的跑过来,拉拉小手:“弘晖弟弟,你终于来啦,我想你了。” 弘晖闻言,脸有点红,但还是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弘晖越过弘晴见到了三位年长的哥哥,想起了额娘的叮嘱,今天来的都是自己的哥哥,作为最小的弟弟,他要懂礼貌。 于是,弘晖拉着弘晴给其余三位小阿哥见礼,懂礼数又嘴甜的弟弟谁不喜欢呢。 弘皙摸了摸弘晖的头,几个小孩子迅速的交谈了起来,说的都是吃的玩儿的,倒也热闹。 十四爷早就按耐不住,几步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手一个抓起弘晖和弘晴,开始饶痒痒。 弘晖对十四爷非常熟悉亲昵,抱着他不撒手,叔侄几个其乐融融。 康熙等人早就被外面的热闹吸引了:“十四就爱热闹,看着和侄子们一般大。” 太子挥手招过弘皙和弘晋,几个小包子恢复了安静给康熙见礼。 看着圆圆滚滚的孩子们,康熙心情极其舒畅,还是小孩子可爱,长大以后就面目可憎。 ------------ 第二十四章 御前应对 康熙先是挨个问过弘皙弘晋,小哥俩明显不是第一次面圣了,表现的亲昵又不失礼数。 弘昱看着有些身量不足,站在弘晴身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郡王不错眼的盯着膝下这根独苗苗,康熙看着有些难受。 这个大儿子可是大清的巴图鲁啊,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 如今他膝下空虚,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关心过弘昱的身体,康熙赏赐了不少药材给他养身体。 弘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众目睽睽之下难得有些害羞。 康熙问他都读过什么书,弘晴一拍胸脯:“皇玛法,弘晴不喜欢读书,以后要成为最厉害的巴图鲁!” 诚郡王在旁边气的手痒痒,这要不是在老爷子跟前,绝对要赏他一顿竹笋炒肉。 康熙拍了拍弘晴的小脑袋:“只会蛮干不用脑袋是莽夫,回去让你阿玛好好教你读书。” 弘晴闻言,小脸一跨,把不喜欢读书的意愿表达了一个十成十。 康熙侧过头,就对上了一双异常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这是老四的嫡子,脸型轮廓都和老四极其相似,唯独这双眼睛,天真澄澈,带着好奇和孺慕,让人见之不能忘,一眼就新生欢喜。 康熙招手,示意弘晖过来:“弘晖,还记得皇玛法吗?” 弘晖歪着头打量了半晌,摇摇头:“额娘说弘晖小的时候皇玛法抱过弘晖,可是弘晖不记得了。” “你小的时候,多小?”康熙见刚刚到自己膝盖高的小豆丁一本正经的说着自己小时候,就想笑。 “比弘晟弟弟还小。”弘晖接触过的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就是弘晴的弟弟了。 康熙想了半晌才记起来弘晟是自己哪一个皇孙,他心头一动:“弘晖,那是你弘晴哥哥弟弟。” “弘晴哥哥的弟弟就是弘晖的弟弟。”弘晖认真的说,“弘晖还有一个小弟弟,在李额娘肚子里。” 康熙闻言倒是挺满意,老四福晋是个好的,从弘晖对待堂兄弟和异母弟弟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 除夕宫宴 弘晖坐在胤禛旁边,正小口小口的快速用膳,想是德妃娘娘特意交代过,他们的桌子上多了几样小孩子喜欢的甜食。 大格格靠坐在宜婳身边,面对生人多的场合有些不适应。 宜婳见弘晖吃的很香甜就没有多言,时不时的给大格格夹菜,省得她不好意思吃。 胤禛闻了闻酒壶里,是甜酒的味道,就顺手给宜婳倒了一小杯,示意她尝尝。 宜婳酒量浅,穿越来之后更是沾酒就倒,宫宴之上她如何能失态? 宜婳抬眼,斜了胤禛一眼,这人不怀好意。 看着福晋恼羞成怒了,胤禛觉得有趣,自斟自饮起来。 直郡王福晋直愣愣的看着,都说四爷冷面冷心,可是如今看来倒是夫妻关系融洽。那边温暖如初,轮到自己这边,如坐在冰窖中一样。 直郡王福晋看着直郡王的侧脸,心里一阵自苦,这个男人把满腔的柔情都给了先福晋,留下的余温暖着几个孩子,对自己成日冷着脸。 孩子?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直郡王福晋有些恍惚,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仿佛想要用它的炙热暖一暖心肠。 只是可惜,宫宴上准备的都是糊弄人的果酒,喝多少都不会醉呢。 宜婳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四处看了一眼,没发现异样,到底多了一些警醒。 酒过三巡,康熙忽然发现弘晖在胤禛有意无意的遮挡下,吃的正欢。 小仓鼠一样的进食速度,让康熙看的很开心,他挥手示意把弘晖叫到了御前。 弘晖自小感受到的都是来自长辈的慈爱,并没有害怕,小跑着过去,规矩的行礼问安:“皇玛法,您叫弘晖?” “皇玛法想和弘晖一起用膳,弘晖愿不愿意呀?”康熙看腻了歌舞,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根本没管这样的举动让底下坐着的一众人等浮想联翩。 弘晖点头,他摸了摸小肚子,虽然已经有些饱了,但是再陪皇玛法吃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梁九功有眼色的吩咐小太监搬了小桌子过来,就在康熙下首,又速度极快的上了新鲜的菜式,大半都是专供御前,连胤禛也没有资格享用的。 宜婳有些担心的拉着胤禛的衣角,胤禛虽然也很焦急,但是还稳得住,他摇头示意宜婳要冷静。 如今这个情形,除了相信弘晖,还能做什么呢。 ****** 小太监立在弘晖身边,想要给他布菜。 弘晖小手一挥,那意思不用你。 只见弘晖自己伸出筷子夹菜,用的稳稳的,夹在自己碗里的都吃的干干净净。 康熙看的很稀奇,尤其是他发现了小家伙一个吃菜的规律,每夹两口肉菜必要逼着自己吃一口青菜。 为什么说逼自己,因为那个痛苦的表情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弘晖不喜欢青菜?”康熙问到,他也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弘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回话:“不喜欢。” “那为什么还要主动吃?” “弘晖答应过额娘了,不能挑食,青菜和肉肉每天都要吃,表现的好额娘会奖励弘晖亲亲。”弘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弘晖虽然是大孩子了,但是还想要额娘亲亲。” 宜婳听着嘴角的笑意根本收不住,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天使宝宝。 额娘每天都想和你亲亲啊,可是弘晖觉得自己要做哥哥了,正处在自我挣扎的状态。 “今天是在皇玛法这里,朕准许你只吃肉。”康熙越看越喜欢,说到。 弘晖摇了摇头:“弘晖多谢皇玛法。只是阿玛说了,人要信守承诺,不能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耍赖。要是弘晖连吃饭这点小事都不能坚持,长大了也很难做成大事。” 这倒是像老四说的话,康熙闻言有些意外,他再一次打量这个将满四岁的孩子,机灵可爱,天真又知世故。 看来,老四是用心培养教导过的。 “好!”康熙赞赏的捏了捏弘晖的小脸,亲自给他夹了一块牛肉丁。 梁九功心想,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三四岁的孩子如今都成精了,看来日后少不得要多打交到了。 ------------ 第二十五章 后院波澜 宫宴后半段,宜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不错眼的看着弘晖在康熙爷面前自由发挥,生怕那句话应对有问题就被厌弃甚至要丢脑袋。 好在康熙和弘晖一老一小相处融洽,就如寻常百姓家里的祖孙一般。 渐渐的,宜婳从担心弘晖的脑袋变成了另一种忧虑。 弘晖今日这般大出风头,连太子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得到康熙的过多关照,这其中的意味和弘晖日后要面临的风浪,宜婳只要略微的想一想就觉得要窒息了。 宫宴结束后,康熙还意犹未尽,和弘晖约定日后再一同用膳。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下,胤禛抱着弘晖,宜婳牵着大格格,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两个小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精神亢奋的结果了,在马车摇晃之下,两人头对着头很快就睡着了。 宜婳仔细的给他们盖好被子,忧心忡忡的问:“爷,弘晖今日会不会?” 胤禛仔细思量之下安抚的拍了怕宜婳的手:“弘晖还小,福晋约束他在府中一些时日,久了皇阿玛许也想不起来,就过去了。” 今日,弘晖就坐在皇阿玛下首,那是自小太子的位置,对于他们兄弟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那个位置今天坐了弘晖,明日就能坐别人,这件事太子才应该是最惶恐的。 至于弘晖日后能否继续坐下去还是昙花一现,那都不重要,他做阿玛的如果连优秀的儿子都护不住那不如死了算了。 “是了是了,皇阿玛日理万机,忙起来就忘了我们弘晖。”宜婳自我安慰着。 她记得后世有一种说法,康熙传位给胤禛很大一部分理由是看中了弘历,难不成这一世弘晖的出现取代了弘历,还是说…… 在宜婳的胡思乱想中,马车回到了四贝勒府。 陈嬷嬷抱着大格格送去了东院,胤禛亲自抱着弘晖回到了正院,弘晖身边的侍卫他又给加了一倍,小心谨慎些总不为过。 除夕宫宴结束了,可是余波尚未平息,宜婳陆陆续续的接到了不少宗师甚至是妯娌们的帖子,都是说要请四福晋和弘晖阿哥参加。 红晓见宜婳如此头疼,给出了一个主意:“福晋,去哪一个不去哪一个都是得罪人的事情,不如先躲一躲。” “你的意思是?” “您陪嫁里在京郊有个温泉庄子,这些年都没去过,不如趁此机会带着阿哥去玩一玩。”红晓说到。 “你以为我不想走,府里还有一个孕妇在,我是福晋,这个时候如何能走?”李氏肚子快七个月了,说个不好听的,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自己这个福晋的责任,推不开逃不掉。 红晓闻言语塞,没有说什么。 “行了,放出风去,就说我染了风寒病了,概不见客。” 红晓继续问:“老夫人您也不见?” 这说的是宜婳的额娘,乌拉那拉氏也给递了拜帖。 “不见。”这个时间点,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 李氏这一胎养的很好,府医日日请平安脉,说孩子稳稳当当的,胤禛也松了口气。 幼子夭折的痛苦,他实在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这段时日,除了正院,胤禛只是偶尔去一次耿氏那里,武格格被他忽视了个彻底。 宜婳见府里风言风语的不像个样子,试探着和胤禛说了几句。 “爷,不知道武妹妹哪里惹了您的厌烦,竟是一点体面也不给她留。”大家都知道武氏入府数月还是完璧之身,莫名其妙就失宠了,这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其实是非常大的羞辱,还没办法给自己讨个公道。 胤禛见宜婳面色还好,不像是在吃醋,也轻松的说:“也不知道怎么了,爷看见她就厌烦的紧。” 宜婳秒懂,这就是后世人说的气场不和吧,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的事情屡见不鲜。 到底是替她争取过了,宜婳也不可能压着胤禛和武氏圆房,只能感叹她时运不济。 耿氏有宠但是不多,从进府以来就对宜婳恭恭敬敬的,时不时的孝顺一些针线活,对待武氏也一如往常,并没有恃宠而骄,宜婳和胤禛都比较满意她的懂事。 不管外面的风雨,四贝勒府进入了平静期。 可有的时候风波出现的猝不及防。 这日阳光正好,李氏许久没有出屋憋闷的很,到底还是带着大格格还有服侍的嬷嬷丫鬟去了花园玩儿。 武氏和耿氏正在凉亭里闲话,一时间狭路相逢。 李氏到底进府早,膝下又有孩子,耿氏和武氏给她见礼后就想走,谁不知道李氏肚子里怀着个金疙瘩,四爷为了让她静养都很少前往。 “两位妹妹坐吧,你们也来赏花?”李氏闻了闻花香,觉得心情终于舒畅了。 “也是,不赏花做什么呢,伺候不了爷,也巴结不上福晋,这日子可怎么过呀。”李氏狠狠的踩了武氏的脸面说到。 “说来也奇怪,白长了这张美人面,我孕中出来的少,仿佛听闻武妹妹还没有侍寝吧。” 武氏闻言双目瞪得通红,也顾不上礼仪了转身就走。 “如此不知礼数,怪不得爷不喜欢,耿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李氏又对准了耿氏输出。 耿氏起身:“大格格还在,李姐姐何必如此言辞逼人。” 说完,也跟着武氏走了。他们尊敬李氏,那是看在她的资历,说到底都是格格,谁又比谁高贵呢! 李氏冷哼了一声,也不生气,看着大格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晚上太监阿宝前来回禀花园发生的事情,宜婳冷笑:“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额娘的在女儿面前如此污言秽语真是不成体统。” “陈嬷嬷,你去东院传我的话,就说李氏言语不当,罚抄女则女戒各五十遍,等她月子之后执行。如若再犯,请贝勒爷来亲自训示。” “是。” 武氏听闻福晋给出了头,心里痛快了不少,但是看着自己的房间,空荡荡的,远不如耿氏那里,更不要提福晋的屋子了。 屋外小丫鬟小太监打闹嬉戏,根本没有人真心侍奉自己这个主子。 武氏枯坐在梳妆镜前,想着李氏趾高气昂的样子,心里忽然滋生了恶念。 ------------ 第二十六章 母女离心 胤禛回府后听苏培盛汇报了后院发生的事情,对李氏的固态萌生很是厌烦,由于宜婳已经处置过了,他也就记在了心里,没有再说什么。 李氏被宜婳警告以后,在金嬷嬷的苦口婆心劝慰之下,到底还是没有再惹是生非,老老实实在东院养胎,等待小阿哥的到来。 八月份的天气闷热异常,李氏的肚子终于有了发动的迹象。 弘晖三岁以后胤禛就亲自给他启蒙,日日检查功课从不懈怠,这日正在背书,听到李氏发动的消息,胤禛和宜婳一块前往了东院。 刚进门,宜婳皱起了眉头,只见大格格发髻凌乱的跪在房门口,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的异常伤心。 东院嬷嬷丫鬟进进出出非常慌张,没有人看顾大格格,只放任她跪在那里。 宜婳快走了两步,想要把大格格扶起来,没想到小姑娘倔强的很,说什么也不起来。 靠近了,能听到她嘴里翻来覆去的说什么,我害了额娘,害了弟弟。 这是什么话,宜婳示意陈嬷嬷赶紧把她抱走,这妇人生产的情形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参与。 陈嬷嬷力气大,半是强迫的把小姑娘抱走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看着并不敢拦着,宜婳和胤禛坐下,把金嬷嬷叫出来。 “怎么回事?乱糟糟的!” 金嬷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今天大格格一早来陪李格格用膳,可是没多久我们格格就觉得腹痛难忍,请了府医来看,说是接触了虎狼之物。” “府医说李格格月份大了,药物刺激之下要生了,还好接生姥姥一直在。奴才让府医查查李格格是怎么接触到肮脏东西的。” “没想到居然是大格格身上佩戴的香包。”金嬷嬷跪下继续说,“奴才也知道,大格格这么小恐怕是糟了别人的暗算,这才做了一回帮凶,只是李格格疼痛难忍,气头上没有思虑周全,这才让大格格跪着认罪。” 宜婳听着都要气笑了:“大格格是府上名正言顺的小主子,你们李格格不知道是哪个牌面上的福晋主子,奴才敢对主子动手,东院真是好大的威风!” “你们主子生完了,你去领罚,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莫非嬷嬷你是判官,张口就定了别人帮凶的罪名!” 虽然大格格是从李格格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是只要李格格一天没有成为侧福晋,就一天是这贝勒府的奴才。 产房里,李格格生产不顺,哀嚎声断断续续的。 宜婳示意红晓拿出她们带过来的人参:“给府医瞧瞧,没有问题了再给李格格服用。” “奴才不敢。”金嬷嬷只觉得福晋每一句就像是抽了自己一巴掌一样的疼。 “你是她的奶嬷嬷,赶紧去产房帮忙吧。”宜婳听着李氏的声音到底不想这时候多做纠缠。 胤禛看着地上散落的荷包,伸手拿了起来,凑近闻了闻,有一股刺鼻子的香味。 府医跪在门口,看到主子注意到了自己,竖起耳朵等着问话。 “苏培盛,拿去烧了。”在胤禛心里,李氏肚子里的孩子固然重要,但是他女儿的声誉同样重要,这个祸害源头不能留。 胤禛擦了擦手,低头看着府医:“荷包里有什么?” 府医福至心灵,声音颤颤巍巍的:“回主子爷的话,就是驱蚊的香料,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记住你今天的话,出去跪着。”胤禛声音冷冷的,目光所及没有什么温度。 宜婳叫住李氏房里的丫鬟:“伺候大格格的管事嬷嬷呢,传来问话。”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强装着镇定走过来行礼:“奴才包氏给贝勒爷、福晋请安。” “包嬷嬷起吧,到底是从娘娘宫里出来的管事嬷嬷,大格格出了这样的事,连人都找不到,还得本福晋三请四催的,这就是永和宫教你的规矩?”宜婳心里有气,后院这帮子女人互相使绊子她也就是看一乐,可是为什么要把手段使在孩子身上。 包氏闻言脸火辣辣的痛,她自从来了贝勒府就备受礼遇。照顾的这个小主子也不是多有主意的人,时间长了心思懈怠了,没想到被抓到了把柄。 “包嬷嬷不如说说,这几日大格格都和什么人相处,做了什么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宜婳继续问道。 包嬷嬷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就……和李格格在一处。” “哼,嬷嬷快住嘴吧。”宜婳见这老货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又喊来了照顾大格格的贴身奴婢。 丫鬟花儿惊恐的跪在地上,言语混乱的说了半晌,宜婳倒是听明白了。 是武氏,最近武氏总是在花园的西北角闲逛,那里是大格格的住所出来的必经之地,一来二去的,她和大格格也能说上几句话。 大格格从小被李氏忽视,最是渴望得到额娘的偏爱。 武氏抓住这一点,和她说佛祖托梦,李氏只有今天生产才会得儿子,其余时间生产只能诞下女儿。 大格格一听就想让李氏如愿,武氏给了她一个荷包,说是李氏问了保准今天能给她生个弟弟。她是如此盼望着弟弟降生,这样李氏也能对自己好一些。 如此就有了今天这荒唐的一场闹剧。 荷包里的东西想来就是容易使妇人小产的麝香等物件,武氏从哪里得到了这些脏东西,宜婳心想,这贝勒府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胤禛一拍桌子,是怒不可遏:“愚蠢!武氏胆大包天,固然可恶,可是要不是李氏前些日子挑衅生事,如何有今日之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宜婳听到这里,微微点头,李氏趾高气昂的羞辱人的时候没想到挨刀子这么痛吧。 武氏这一招实在诛心,李氏和大格格自此以后再也做不了亲密的心无间隙的母女了。 好在上天实在眷顾李氏,再又过了两个时辰后,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接生姥姥抱出来的时候,宜婳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健康的孩子,和弘晖刚出生的时候很像。 胤禛到底看在这个孩子的面上,没有对李氏过于苛责,再一次让她不要惹事生非后离开了。 离开前还判了武氏终身禁足,再也不能出院子一步。 到底是御赐的格格,出了这样的事总归是治家不严,对大格格声名有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第二十七章 夫妻夜话 大格格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毕竟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吹了不知道多久的凉风,情绪大喜大悲之下就是成年人也承受不住,何况一个孩子。 胤禛只匆匆看了几眼刚出生的小阿哥,整晚都陪在了大格格身边。 因着病情凶险,早早的就请了太医候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彻底退烧了。 大格格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宜婳,先是大眼睛四处看了一会儿,期待能见到想见的人。后来似乎是记忆回炉了,脸色愈加苍白,泪水强忍着还是滑落了下来。 宜婳叹了口气,拿出帕子轻轻的给大格格擦了擦眼泪:“哭什么呢,你额娘没事,小弟弟也好好的。” “真的?”大格格有些不敢置信,她紧张之下握住了宜婳的手,想要得到确认的回复。 宜婳肯定的说:“嫡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那我没有……”大格格忽然升起了希望。 宜婳继续说:“你阿玛金口玉言,荷包里只是驱蚊的草药。” 大格格到底年纪小,闻言放声大哭,仿佛终于卸下了什么包袱。 “大格格,今天嫡额娘教你,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宜婳到底不忍心这个小姑娘自苦,开解道,“就像是弘昐,他和我们没有亲人的缘分,因此一出生就去世了。” 大格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同理,不是所有血脉亲缘都是有缘分的,有些人缘分深些,彼此相伴,有些人缘分浅些,形同陌路,这都是强求不得的。”宜婳说完,补了一句,“我现在说的这些你可能不懂,但是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多想一想我今日说的,时间长了你就懂了。” “对了,包嬷嬷家里有急事,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伺候你了,今日宫里会再赏赐一个嬷嬷来照顾你。”宜婳整整熬了一个晚上,有些头疼,见小姑娘情绪还算稳定,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就回到了正院。 弘晖正在书房写大字,他是个自律的好孩子,自从启蒙开始,每日的几张大字都保质保量完成,不用大人催促。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孩子懂得鸡自己,太令人省心了。 宜婳问:“阿哥写了多长时间了?” 回话的是弘晖身边的小太监钱平:“回福晋的话,这是第三张。” “好,写完这张哄阿哥跑一跑再背书,我先睡一会儿。” 弘晖发现宜婳已经回来了,他大眼睛亮晶晶的,手动了一下,显然想跑过来抱一抱。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冲宜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之后,又专心的练字去了。 宜婳点点头,卸下钗环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 宜婳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弘晖稚嫩的童声,细细分辨了一下,似乎是一首御诗。 胤禛教一句,弘晖背一句,不多时,弘晖就记得牢牢的。 宜婳穿戴整齐出去,只见天色昏暗,竟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一大一小也停了教学,弘晖小跑着保住了宜婳的小腿,微微抬头,糯糯的喊了一声“额娘”。 弘晖都两天时间没有和额娘说话了,甚是想念。 感受到亲亲儿子的依恋,宜婳反手圈住弘晖,亲了亲他的额头。 “爷回来了也不叫我。”宜婳见胤禛已经换好了常服,就知道应该是早就回来了。 胤禛见宜婳神色放松,就知道休息的很好:“昨日辛苦福晋,你要是还不醒,爷就得亲自去喊了。毕竟过了这个时间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陈嬷嬷示意太监上菜,闻着菜香味,宜婳仿佛听到了肚子响了一声。 对上了弘晖大大的眼睛,他小小的人还趴在宜婳的肚子上仔细听了一下:“额娘,它在叫。” 宜婳捏了捏弘晖的脸颊,你可真是额娘的好大儿。 胤禛笑了出来,声音爽朗,一扫昨日的阴郁。 苏培盛守在门口,听到主子爷的声音彻底放松了下来。 还是福晋和弘晖阿哥有办法,主子爷脸拉了一天了,来到正院就好了。 用过晚膳,宜婳舒坦的揉了揉肚子,有些吃撑了。 胤禛点了点宜婳的鼻子:“你啊,还不如弘晖省心,晚上用了这么多,小心积食。” 宜婳混不在意,这算什么,前世她半夜十二点还可以再来顿麻辣烫。 “爷刚刚在教弘晖背诗?”宜婳问到。 胤禛点头:“今日爷把三阿哥出生的消息呈到了御前,皇阿玛高兴之余,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弘晖,让明日早朝之后带着弘晖去宫里,皇阿玛要考教一下弘晖的功课。” “他才四岁!”宜婳忍不住反驳,四岁的小孩子能背诵整首鹅鹅鹅,说两句中英文夹杂的外语,就是聪慧的小天才了。在清朝居然就可以被长辈考较功课了! 胤禛把玩着宜婳的手指:“你也说了他才四岁,皇阿玛也就是一时兴起,只要弘晖表现的不太差就没问题。至于弘晖的表现,你不会没有信心吧。” “怎么会?弘晖记东西又快速又准确,思维敏捷,有自己的见解,在他这个年纪是极为难得的。”宜婳反驳胤禛,细细数着弘晖的优点。 胤禛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看你看,担心的是你,不担心的也是你。” 宜婳和胤禛对视一眼:“那爷这是提前作弊?” 胤禛清了清嗓子:“讨好皇阿玛的小手段罢了,这种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不怕。” 宜婳对此深信不疑,要说对康熙圣心的推测,胤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毕竟是九龙的胜利者。 弘晖临睡觉前,又背了一遍明天要给康熙展示的诗,没有一丝卡顿。 夫妻俩哄睡了弘晖,宜婳见胤禛面色放松,略提了一下李氏:“李氏身体受了损伤,府医说至少这三年内要好好修养,否则于寿数有碍。” “三阿哥身体好,能吃能睡,爷不用忧心。” “至于武氏,咱们府里已经有了一个青灯古佛的宋氏了,再出一个不说妾身,于爷您的名声也不好,先禁足再慢慢教导吧。” 胤禛对如何处置武氏已经有了想法:“武氏那里爷自有计较。” 宜婳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言。 她和胤禛是夫妻,同时胤禛也是她的主子,这种关系相处的尺度宜婳也在慢慢摸索。 对于胤禛的决定,宜婳从不反对,她也在以身作则,让弘晖知道如何与现在的阿玛,日后的君父相处。 ------------ 第二十八章 再见康熙 康熙听闻胤禛多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心里很是欢喜。他还记得那年胤禛强忍着悲戚跪在自己身前为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求恩典时候的表情。 那时候他就在想,不管他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圆了他的心愿,毕竟老四看起来就要跟着去了。 好在只是给孩子取个名字这样的小事,康熙心疼胤禛的同时,也满意他的懂事。 如今四贝勒府又填新丁,他忽然想起了弘晖这个小娃娃来。 大致算了下,这孩子马上就五岁了,也不知道功课如何,兴致来了就行动起来。 弘晖被送到了养心殿门口,胤禛见梁九功没有请自己进去的意思,低头看着弘晖:“小心和你皇玛法说话,皇玛法累了,就劳烦梁公公送你去永和宫,等阿玛来接,不要在宫里乱跑知不知道?” “是。”弘晖点头应是,胤禛自去当差不提。 弘晖绷着小脸,看着和胤禛不说话的时候的神情极其相似,他迈过台阶,跪下行礼:“弘晖给皇玛法请安。” 康熙上下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孙儿,和上次见面时候相比瘦了不少,婴儿肥渐渐从脸上消退了,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长相。 “弘晖可知皇玛法为何叫你前来养心殿。”康熙示意弘晖起来,到自己身边坐着。 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小孩子用的凳子,铺上了厚厚的毯子,甚至旁边还准备了热气腾腾的点心和奶茶。 弘晖坐在康熙身边,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回答:“弘晖知道。” 康熙身后摸了摸弘晖挺直的脊背,心想这孩子看着好,还是紧张,抬手让梁九功拿来一个小靠背,正好让弘晖坐的舒服。 梁九功见状在心里对弘晖越发恭敬起来,能进来养心殿的皇三代一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能得皇上如此仔细关心的这位小爷可是头一个。 “弘晖如今也是做哥哥的,要成为下面弟弟们的表率。”康熙说道:“《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学了吗?” “回皇玛法,弘晖都会背,背给您听。”弘晖起了个头,童音清脆,守在养心殿外面伺候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梁九功看着这个情形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也有一个这般大小的孩童,就坐在这个位置,皇上眼里的慈爱都一般无二。 康熙见小家伙并不怯场,觉得口干了还会停顿一下,自然的拿过杯子润润嗓子,然后再继续背下去。 他打断了弘晖,增加了难度,随机从文章中挑选一句话出来,弘晖也能流利的接过,思考时间很短,显然已经烂熟于心。 这股子聪慧劲儿,是随了自己了,康熙满意的想。 “除了这些,你平日还学写什么?” 弘晖闻言眨巴眨巴眼睛:“这些是阿玛教的,还有额娘教的,额娘教弘晖学洋文,做算术。弘晖很喜欢,额娘说还定制了一件西洋乐器给弘晖当五岁生日礼物。” 说到这些,弘晖眼睛亮亮的,显然是真心喜欢。 康熙心下诧异,从书桌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册书,指着第一页的一道算术题,弘晖掰着他胖乎乎的手指头,没过多长时间就给出了正确答案。 “弘晖喜欢西学?” 弘晖摇摇头又点点头:“额娘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于西洋人的玩意儿弘晖要比他们自己还要精通,这样日后才不会被欺负。” 养在深闺的妇人能有这样的见识,康熙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 原本康熙准备给弘晖找个师父,如今嘛,他自己也是很喜欢西学,抽空教教孙儿也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康熙推了推点心:“说了这么久的话,饿了吧,朕记得你喜欢甜的,试试看。” “谢皇玛法。” 康熙把书放下,两个人像是忘年交一般聊天谈话。 “你额娘教的这些,你阿玛知道吗?” “一开始不知道,额娘偷偷的教,她说阿玛是个老古板。”弘晖语气不赞成的继续说,“但是额娘错啦,阿玛知道以后说只要不落下功课,多掌握知识是好的。” “那你阿玛除了教导你功课还教过什么?” “嗯……阿玛会带着弘晖出府,了解百姓的生活。虽然弘晖还不知道百姓是什么,但是弘晖知道自己的生活非常优越,弘晖很珍惜。” 康熙点点头,老四是真的把这个嫡长子放在心尖上教导了。 “好!”康熙认真的问弘晖,“弘晖可愿每日进宫陪伴皇玛法?” “弘晖愿意!”弘晖还是有一点犹豫的,他更想每天在家里陪着额娘。只是阿玛之前交代了,这次一定要在皇玛法面前好好表现。 皇玛法都愿意让弘晖每天进宫了,应该是表现的很好吧。 弘晖不太确定。 看着弘晖懵懵懂懂的样子,康熙留了顿午饭,祖孙俩用的香甜,康熙都多吃了一碗。随后就吩咐梁九功将有些昏昏欲睡的弘晖送去永和宫。 永和宫的大太监周安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梁九功抱着小主子出来,想要伸手接过,却落了个空。 梁九功小心的给弘晖披上了被子,示意周安跟上,竟是亲自跑了一趟永和宫。 德妃见此心里有数,知道弘晖这是入了康熙的眼了,否则御前这些人精怎么会上赶着巴结上来。 胤禛来接的时候,弘晖已经醒了,正在陪德妃娘娘说话。 胤禛见两人神色平和,悬了一天的心也放下了,和德妃例行公事般的问候之后父子俩手拉手离开了永和宫。 弘晖一走,永和宫瞬间清静了下来,德妃盯着弘晖整理好的玩具半晌忽然吩咐道:“给弘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绿嬷嬷有些诧异,四福晋还好好的,德妃难道要强行让弘晖阿哥母子分离养在宫里? 她觉得此事不妥,问到:“娘娘,您要不先和四爷四福晋知会一声?” 德妃笑了一下:“想哪儿去了,且看着吧,日后弘晖进宫的时候多着呢,先备上,早晚用得着。” “是。” ------------ 第二十九章 弘晖拜师 德妃娘娘揣测圣意果然有一套,自这天起,弘晖便每日随胤禛一同进宫,早朝时间他就在养心殿自己温习功课,下朝以后皇上抽空了就会亲自教他,授课思路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教导什么,算是早期启蒙。 清朝皇子皇孙们都是六岁正式入学,按照胤禛之前的规划,等弘晖六岁之后,就搬到前院读书,他再细细琢磨请一个教书先生,好好打磨一下弘晖的性子。 如今康熙横插一手,彻底打乱了胤禛对弘晖的教学规划,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做阿玛的只能力争让儿子在宫中呆的时间长些再长些。 宜婳一日日送弘晖和胤禛离开,心里越加焦躁,她清楚的认识到弘晖如今的受宠程度,梁九功这样的人物都在弘晖面前弯下了腰。 弘晖如今站的很高,那也意味着万一有一天他摔下来,也会很疼。 身为母亲,她很想说她能保护好弘晖,可是说到底她就是个深闺妇人,一身荣辱皆系于夫君和子嗣,这让宜婳异常沮丧。 她不敢在弘晖面前表现出来,五岁的弘晖正处于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的阶段,他觉得自己被皇玛法特殊对待是好事,他能靠自己保护阿玛额娘。 弘晖对进宫这件事一直持积极的乐观的心态。 好在胤禛察觉到了宜婳的不安,这日等弘晖歇下,胤禛挥手让服侍得奴婢们都推下,他和宜婳并肩坐在一起,掰着一个柚子吃。 “福晋近日清瘦了不少,爷瞧着你衣服都不合身了。” 宜婳微张着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弘晖得康熙看重,对胤禛来说总体上来讲是好事,他能体会到自己的心理吗? 胤禛喂着宜婳吃了一小块果瓤,宜婳下意识得咽下去,转头就吐了出来:“好酸。” 胤禛笑了笑:“爷知道你担心什么。”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如果爷连弘晖得安全都保证不了,那还当什么四贝勒,不如摘了黄带子去守大门。”胤禛忽然发狠道,他得眼睛亮的惊人。 “福晋,弘晖现在就是在走钢丝,但是你要知道,这条钢丝是会自己挑选人的,能被选中是他的福气,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阻碍他。” 宜婳将头靠在胤禛的肩膀上,两人说话声音都很低,稍微离远点就听不真切。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害怕。” “爷也怕。”胤禛拦住宜婳,两人互相摄取着温暖,“让害怕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福晋,这条路很难走,但是爷非走不可!” 宜婳听着胸口胤禛的心跳,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他这是在隐晦的表达自己对帝位的向往。 “胤禛,我相信你。”宜婳脱口而出,富有野心的男人很迷人,如果再加上爱家的好男人属性,那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你叫我什么?”胤禛有些诧异的问道。 宜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鬼迷心窍的喊了他的名字,那是只有皇上、太后、德妃等人才有的权利。 “妾身失言……” 胤禛打断她:“不,就这么叫。” 他喜欢听眼前的女人喊自己的名字,胤禛一个公主抱,将宜婳放在了床榻上,用自己强有力的身躯安抚着女人的不安。 一夜无话。 ****** 养心殿,弘晖这日过来温书发现多了一位书生打扮的官员。 男人留着长须,一脸仙风道骨的模样,就连官服穿在身上都觉得过于宽大了。 弘晖瞄了一眼男人几乎可以看清骨头的手腕,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小肉手,第一次有了自我怀疑,他是不是该控制一下体重了。 弘晖的小动作被男人尽收眼底,他慈爱的笑了笑,对弘晖招招手:“弘晖阿哥,奴才朱轼,是皇上给您寻的教书先生,皇上不得闲时就由奴才给您授课。” 虽然年纪小,但是先生两个字弘晖还是懂的,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给朱轼见礼,弯腰足足有九十度,可见心诚:“弘晖见过先生。” 朱轼对这位聪慧灵秀的弘晖阿哥第一眼就心生好感,小小年纪行事有度,交谈之下更觉得他言之有物,确实是难得的良材美玉,更加用心教导。 康熙处理完政事回来,见到的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看来弘晖喜欢这个先生,如此甚好。 胤禛和宜婳知道康熙还是给弘晖找了一个先生之后,特意选了良辰吉日,补办了拜师礼,给足了朱轼尊重。 弘晖不过才五岁,就早出晚归,成了离巢的雏鹰,宜婳闲下来难免有些觉得无聊。 接到了诚郡王福晋董鄂氏的帖子,想着今日无事就欣然前去赴宴了。 董鄂氏亲自到门口迎接,一开口就笑:“四福晋如今可是尊贵人,三嫂我帖子下的没有十封也有八封,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嫂子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宜婳笑道,“为了给你赔不是,我可是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翻出来了。” 宜婳示意红晓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是一副魏晋时期的字画真迹。 董鄂氏瞧了一眼:“这东西我说不好,不过三爷喜欢,算你过关了。” 两人相携到了凉亭,吹吹风,听听戏,好不开心。 “你们府上弘晖小爷的名头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嫂子好心提醒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宫里人多,是非也多,你可得小心点。别一个金疙瘩被人摔了碰了的,哭都晚了。”董鄂氏虽然有些眼红,但是弘晖她自小就喜欢,难得说了几句窝心话。 “三嫂提醒的是,好在宫里有娘娘照应,我才能安心些。”宜婳还是很放心德妃娘娘的。 董鄂氏提醒完还是忍不住泛酸:“还是你的弘晖有福气,我的弘晴就知道瞎跑,他阿玛气的恨不能天天锤他,就是在读书一事上不开窍。” “好在弘晟是个聪慧的,虽然还小,但是一教就会,希望这孩子能有弘晖阿哥的福气。” 宜婳真心实意的说:“我倒不盼望这些,只要孩子们健康的长大,一切都好说。” 董鄂氏点头:“弘晴身体好,这是别人都比不上的好处。” 妯娌两人说着些面子话,听着曲儿偷得浮生半日闲。 宜婳回到府里就听到下人来回话,说是三阿哥有些不好,请了府医。 ------------ 第三十章 德妃敲打 三阿哥宜婳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也知道那是个健康的孩子。 小孩子不像大人,头疼脑热的忍不了,稍不如意就会哭,所以病了的状态很正常。 就算是弘晖,宜婳如此精心的养着,也是生过几次大病的。 李氏那个人又有些小矫情,恨不能有点事就嚷嚷的全府人都知道,三阿哥这段时间确实病了两场,都是涨奶了这种小儿常见的情况。 因此听到下人来报三阿哥又病了,宜婳并没有很慌张,转道东院之后询问来报信的小太监。 小太监是阿宝培养的,说话不怯场,几句话就将前因后果讲给宜婳听。 “回福晋的话,三阿哥多用了一道点心,奶娘怕阿哥积食,劝了几句被赏了一巴掌再不敢说。许是确实用的多了,三阿哥腹痛难忍,府医开了消食的方子。” 宜婳对于李氏的糊涂不是第一天领教了,要她说如果府里终究要进侧福晋,她宁愿是这样心无城府的李氏。 不用自己出手,李氏就能把胤禛的偏爱彻底折腾没了。 进了东院,宜婳还能听到三阿哥哼哼唧唧像是小猫一样的哭声,他似乎是哭累了,眉头皱的紧紧的表示自己的不舒服。 李氏六神无主的守着三阿哥,大格格沉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这东院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安静许多,奶娘跪在门口,不敢发出声音惊扰主子。 府医给宜婳回话,小儿积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只是良药苦口,喂了几次三阿哥动的厉害,只能想办法搓成药丸子,用温水顺下。 宜婳示意奶娘起来:“李氏,皇家养孩子,一饮一食都是定数,多听奶嬷嬷的话,总是没错的。” 李氏没忍住掉了眼泪:“福晋,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难道我还会害了他不成?” “爱子之心无错,只是爱人却不得法,只能适得其反。”宜婳决定吓唬她一下,后院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三阿哥若是如大格格小时候一般三天两头的病着,小心爷恼了你。” 李氏一听就更慌了,看着宜婳,忽然眼神中透着愤怒:“福晋,你有了嫡子不说,还想抢我的儿子?” 宜婳到嘴的茶差点喷出来,伸手指了指李氏,忽然泄了气。 她什么时候说要抢孩子了? 算了,和这种蠢人有什么计较的。 “养好你的孩子。”宜婳是真的不希望三阿哥出事,如今四贝勒府里只有两个男丁,弘晖作为嫡长已经是万众瞩目了,他的异母弟弟一定得好好的活着。 盯着三阿哥吞下了药丸,又等了一会儿,小娃娃渐渐进入了梦乡,看来是已经大好了,宜婳赏赐了府医还有直言劝谏的奶娘,宜婳这才回到了正院。 弘晖昨天晚上学习的算术课本摊在桌子上,宜婳有些怅然,她知道孩子陪伴父母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年,只是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和迅速。 没有了弘晖的读书声、跑步声,正院显得过于安静了。 卸妆换上了常服,宜婳挑了一块漂亮的包书纸,亲手裁剪给弘晖经常翻阅的书册都包起来。然后拿过针线,从头开始学起刺绣。 好在原本的乌拉那拉氏作为最小的女儿,也没有认真学过女工,这才没引起怀疑。 给小家伙绣一个书包吧,弘晖肯定喜欢。 陈嬷嬷见主子眉眼间的丝丝忧愁,忽然说道:“福晋,弘晖阿哥也五岁了,咱们都盼着您能再有个小阿哥小格格,弘晖阿哥也需要亲兄弟帮衬呢。” 嘶~ 宜婳闻言一个晃神,针尖戳进了指肚,带出了几滴献血。 玉晓连忙上前查看,宜婳摔了一下:“没事,再晚点伤口都看不见了。” “福晋!”陈嬷嬷对于自家福晋偶尔的跳脱还是不赞成,“奴才刚刚说的事情您好好考虑一下。” 再生一个孩子? 宜婳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来这几年其实也没有刻意的备孕。 许是自己潜意识觉得不会再有孩子了,这才影响到了身体。又或许是当年生弘晖的时候到底伤了母体。 宜婳一开始是排斥生孩子的,她接受了一位母亲性命的嘱托,把弘晖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弘晖就是她的孩子,是她一点点呵护长大的。 如今,宜婳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得到了夫君的敬重怜爱,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宜婳忽然有点期待起来。 ****** 殊不知,今日胤禛在宫里也在面对德妃娘娘的催生。 “弘晖你们俩养的很好,连皇上都满意极了。大格格自小端庄持重,三阿哥本宫虽然没见过,但听说也是身体健康的好孩子。”德妃娘娘留弘晖用了一碟子点心,对来接人的胤禛说道,“只是弘晖如今也五岁了,你和你媳妇不打算再生一个?” 被自家额娘问到了脸上,长子还好奇的在一旁,胤禛面上有些挂不住:“娘娘关心的是,儿子记下了。” 德妃娘娘示意周安带弘晖出去玩儿,然后继续说:“宋氏犯了错,李氏恃宠生娇,你冷落她们本宫不管。新进府的武氏和耿氏也不和你的心意?” 胤禛闻言,面色忽然趋于平静,回话的声音也没了起伏:“娘娘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看着儿子的冷脸,德妃被顶的肺疼。 绿嬷嬷见弘晖阿哥一走,屋里两位主子开始放冷气,在心里叹气,自家主子何苦来,四贝勒看重嫡子,守着福晋过日子,也不是说不过去。 胤禛干巴巴的又说了几句日常问候,带着弘晖走了。 绿嬷嬷给德妃端了一盏热茶:“娘娘您何必和贝勒爷说这些扫兴的。” “武氏耿氏都是什么玩意儿,抓不住爷们儿的心是她们无能。”德妃显然也气恼了,说话一点不留情面,“只是弘晖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老四专宠一个女人,到底不和规矩,与其被别人问到脸上措手不及,不如本宫先给他们敲个警钟!” “娘娘慈母心肠,四贝勒早晚能明白您的意思。”绿嬷嬷安慰道。 德妃放松身体,小丫头给她捶腿:“本宫不当这个恶人,谁来当呢?老四还是想的太少。” “娘娘思虑周全,也多亏了娘娘,弘晖阿哥在宫里才不至于……”绿嬷嬷陪伴德妃日久,也敢说一些心里话。 “谁敢伸手,本宫亲自斩了他!” 德妃娘娘轻声细语的,话锋却冷硬如刀。 ------------ 第三十一章 宜婳教子 当晚饭后,胤禛兴致勃勃的翻出了一个有点旧但是保存完好的陀螺。 “弘晖,阿玛教你抽陀螺。” 胤禛先是给弘晖展示陀螺的工作原理,然后慢动作给弘晖做示范,怎么用力加速,怎么用力减速,用什么角度能让陀螺转的又快又漂亮。 父子俩的身影像是蝴蝶一样在院子里穿梭,弘晖异常的兴奋,嗓子都要喊哑了。 宜婳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着,一开始还笑着,心想胤禛童心未泯,后面渐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胤禛抽陀螺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是在泄愤,每一声鞭子响都像是抽在了人身上,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只有弘晖还一无所觉。 看着都要把头塞进地缝里的苏培盛,宜婳想了想吩咐道。 “玉晓,热一壶奶茶来,把小料都备齐全。” 玉晓听命去准备,等待奶茶煮好的同时,拿出晶莹剔透的杯子开始拾掇配料。 待父子俩人满头大汗回来的时候,奶茶已经准备好了。 弘晖眼前一亮,他乖巧的抬头问宜婳:“额娘,弘晖可以喝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先去洗澡。” 说完,宜婳将父子俩都推进了浴房,里面一大一小两个木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水面上飘着金银花瓣。 玩儿疯了的弘晖一头扎进了木桶里,自有小太监服侍主子们沐浴。 不多时,两人湿漉漉的出来,陈嬷嬷拿着毯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弘晖的头发。 这也是时下人不怎么勤快的洗澡的原因,如果不仔细打理,很容易沐浴后感染风寒。 宜婳用巾布将胤禛的头发松散开,一点点的揉捏擦拭,偶尔还会用指肚用力的按压一下太阳穴,足足擦拭了半个小时,她自己都出了一层薄汗。 “弘晖,阿玛教你玩儿陀螺,不如你来给阿玛讲解一下奶茶的吃法。”宜婳见胤禛放松了下来说道。 弘晖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依次加了他喜欢的葡萄干、梅干、芒果果肉,用汤匙搅匀,最后加了一层打发出来的奶油,开始大快朵颐。 胤禛看着就觉得有点牙疼:“这样的吃法肯定是福晋琢磨出来的。” “爷不喜欢吗?”宜婳反问。 胤禛可耻的沉默了,用行动证明了他很喜欢,喝了两大杯,将配料几乎都用了个遍。 父子俩互相监督的刷了牙,弘晖人小支撑不住被太监抱走去睡了。 “福晋辛苦了。”胤禛如何能看不出,宜婳这是发现了自己心情不好,在尽力开解。 他是在和德妃置气吗? 不是的,刚出永和宫胤禛就想明白了,娘娘这是在变着法子提醒自己风雨欲来呢。 事实上,如果点出这个事情的不是德妃,他当场就能反应过来。 他只是觉得憋屈,连后院里宠爱哪个女人都不能自己做主,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的熬着,已经熬出了心火来。 宜婳摇摇头:“照顾爷和弘晖,妾身不觉得辛苦。” 胤禛盯着宜婳含笑的眉眼,心里觉得满满当当的,都要溢出来了:“日后恐怕要委屈福晋了。”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宜婳当时不明白,但是过了几天她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最近这段时间,胤禛一反之前的常态,频繁进出几位格格房里休息,而不是几乎专宠正院。 就连弘晖都发出了质疑:“额娘,为什么阿玛不在这里等弘晖,反而要弘晖去前院等阿玛?” 宜婳拍了一下弘晖屁股:“谁允许你质疑阿玛的?弘晖,永远不要挑衅阿玛的权威,你需要做的是揣测他的想法,真正的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最后形成应对方案知道吗?” 弘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抬头说:“是因为弘晖还不够努力吗?” “不,额娘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宜婳和弘晖平视,没有把他当小孩子,而是一个可以交心的大人对待,“不是所有事都围着你转的,你不是世界的中心,不要轻视自己,但也不要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 “平常心即可。”宜婳最后总结,“一动不如一静,外面的风言风语有人敢在你耳朵边嚼舌根,尽管来禀告额娘,额娘来杀鸡儆猴!” 弘晖听的似懂非懂的,有些丧气的低头。 原本以为有了老师和皇玛法的教导,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为母亲分忧了,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还不够强大。 弘晖默默的在心里发誓,他以后一定要让额娘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快活的生活! ****** 又到了每月两次的请安日子。 宜婳看着神色各异的格格们,心想,平静的生活是彻底告别了。 胤禛这段时间雨露均沾,给后院的女人们释放了一个讯号。 来撩我啊,撩到了就是你们的。 再一个就是正院终于终于失宠了。 李格格依旧是盛装打扮,产后养的好身材有些丰腴,她双目喷火似的盯着武格格,一开口就是嘲讽:“武氏,爷判了你终身不得出,敢违背爷的命令你好大的胆子。” 武格格得意的挺胸抬头,炫耀的拨弄了一下耳朵上的坠子:“瞧李姐姐说的,妹妹哪里敢违背主子爷的命令,这不是爷看在妹妹实在可怜的份上,免了妹妹的惩罚。爷还说啊……” 武格格特意拉长了声音吊起听众的胃口。 “爷还说,等他得空了会亲自来妹妹处。”武格格说完挑衅的看了一眼李氏,“不是妹妹说,姐姐这段时间伙食是不是太好了些。原本也是纤纤弱质的美人,如今嘛,倒像是三阿哥的奶嬷嬷。” “哎呀,妹妹心直口快,李姐姐不会介意吧。”武格格惺惺作态道,“妹妹倒是羡慕姐姐的好胃口,可是无论吃什么妹妹都胖不起来呢。” 耿氏目瞪口呆的看着武格格持续怼脸输出,她怎么从来不知道那个遇事只知道哭啼啼的人战斗力这么彪悍。 李氏被她这番话说的气的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宜婳摇头,还是个战五渣:“武氏,妇言何解?” 武格格到底不敢对上福晋,没有再插嘴说话。 “众位妹妹都是服侍爷的老人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子嗣是最要紧的事情,爷如今膝下单薄,正是添丁进口的好时候。这时候不努力一下,等过些时日再有新人进府,你们再来求我也是不能了。” “是,婢妾等谨遵福晋安排。”不管内里如何,目前府里还没有谁敢和宜婳硬刚。 ------------ 第三十二章 上驷院惊魂 沐修日,宜婳本来计划好了带着弘晖去别院放松一天。 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弘晖人精神了不少,但也快速的瘦了下去。脸上的婴儿肥早就看不见了,小小少年已经有了些胤禛的影子。 宜婳很心疼幼儿园就要开始高中课程的弘晖,趁着这天可以不用进宫,她早就策划好了别院一日游活动。 胤禛还为这日的策划润色了一下,和弘晖两人抽空亲手做了风筝。 可惜美好的一天被三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明显是看着约好了的,三个半大小子往胤禛面前一站,挺起胸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十四阿哥顶着胤禛的冷面开口道:“四哥,我那弘晖侄儿呢?难得休息一天,我还有九哥十哥想要带弘晖去跑马。” 胤禛对外一直是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形象。 年龄小的兄弟们心里也怵他,老九和老十就是被十四阿哥忽悠来壮胆的。 “不行。”胤禛直接回绝了十四阿哥,甚至不想给一个敷衍的理由。 十四阿哥显然早有准备,他抬了抬自己的下巴,得意洋洋的说道:“早知道你不答应,小爷我出来的时候禀告过皇阿玛的,皇阿玛说让我们好好带弘晖玩儿,还允许去上驷院挑一匹良驹给弘晖带走。” 胤禛原地运了运气,到底看在还有两个弟弟在场的面子上,没有直接和十四阿哥发火:“苏培盛,去和你福晋主子说,改日再去别院,给弘晖换一身骑装,爷要和几位弟弟一起去骑马。” 苏培盛应是,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十四阿哥,他们主子最痛恨别人操控他行事,如今有圣上发话不得不从,早晚日后要找补回来。 十四阿哥真乃神人也,记吃不记打! 宜婳听完没有放在心上,虽然遗憾不能多陪陪弘晖,但是儿子多几个疼爱他的亲叔叔总不会有坏处。 再有历史上老九老十虽然和老十四有往来,却是老八的死忠,一直和胤禛不对付。 现在他们还小,局势也没有如此的剑拔弩张,希望弘晖能做那个润滑剂,缓和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至少不要成为史书里记载的那个被亲生目前厌弃,被兄弟们仇视的孤家寡人吧。 宜婳给弘晖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骑装,在心里不禁有些得意,这个小帅哥是她的哦。 没忍住,宜婳低头亲了弘晖一口。 弘晖脸色爆红,想要躲开又怕宜婳伤心:“额娘,弘晖是大孩子了,不能再亲亲了。” 宜婳在另一侧脸上给补了一口:“那额娘就是想亲怎么办?” 弘晖眼睛亮亮的,想了想说:“那弘晖今天是小孩子,明天再做大孩子。” 宜婳忍俊不禁,真是太可爱了。 “去玩儿吧。”宜婳拍了拍弘晖的屁股,“记得跟在你阿玛身边,十四叔也行,不要离长辈太远知道吗?” “嗯!”弘晖知道要去骑马还是很兴奋的,他现在年岁渐长,也坐在胤禛的马背上跑了几次,那种风一样的感觉立刻吸引了他。 看着头也不回兴冲冲的跑出去的弘晖,宜婳有些提不起劲来:“昨日没睡好,我再去睡一会儿,跟着弘晖的人多叮嘱一下,阿哥的安全最重要!” “是。”陈嬷嬷应道。 ****** 上驷院左司穿戴整齐等待在了门口,不甚宽大的官服将他的肚子凸显的异常明显,惹得弘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位蔡左司殷勤备至的引着几位皇子皇孙先是去了马厩:“几位爷来的巧,最近各地奉上来了一批罕见的品种,尤其这里面还有一只刚刚能走路的赤龙驹,浑身上下火红没有一丝杂色,是汗血宝马的配种,正好适合小阿哥练手。” 弘晖一眼就看中了蔡左司口里的赤龙驹,那是一匹小母马,眼睛大大的,又圆又润,她正在学走路,翻着漂亮的蹄子,一脚踩得比一脚稳。随着马蹄的走动,长长的毛发在空中飞舞,像是围了一圈红色的彩带,好看极了。 胤禛心头一动,这种品相的马,应该早就被人抢走了:“蔡左司,这是给弘晖准备的?” “是,皇上吩咐弘晖阿哥到了骑马的年纪,得有一匹顺眼的马。这不,奴才见了这孩子就觉得弘晖阿哥肯定喜欢,特意留给阿哥的。”蔡左司表明了自己的功绩,还拍了一下弘晖的马屁。 无主就好,胤禛抱着弘晖,将他放在了小马驹的背上。 十四阿哥发挥了他灵巧的身姿,用力将胤禛挤走,抢过了小马驹身上的缰绳:“弘晖,十四叔教你骑马。” “好,弘晖多谢十四叔。”坐在马背上,弘晖一个拱手行了个颇具江湖气息的礼,让九阿哥看着心痒痒,他和老十也凑了过来,三位年纪不大的叔叔将弘晖带到了马场。 “主子爷,上驷远的仆役来传话,有个户部的老爷自称姓牛,说是有急事找您。”苏培盛前来回话。 胤禛是个对工作非常负责的人,闻言开始在心里琢磨,是哪一笔账目出了问题,还是哪里急需用钱,又或者是…… 这样想着,他也坐不住了,叮嘱了三位弟弟一番,留下了苏培盛看顾着弘晖,跟着牛侍郎走了。 弘晖见阿玛离开了有些不安,但是苏培盛还在,他转眼就和叔叔们玩儿在了一处。 十四阿哥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极佳的骑射天赋,带着弘晖越跑越快,还是九阿哥年纪大一些,赶紧叫了停。 “弘晖年纪还小,不能这么吹风。” 看着弘晖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十四阿哥虽然还觉得没到自己的极限,不过还是勒紧了缰绳,打算慢慢的放缓速度。 谁知道变故突起。 十四阿哥是用他自己的坐骑带着弘晖的,毕竟小马驹还小,禁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这匹马能得十四阿哥喜欢,也是因为它会越跑越疯,私下里十四阿哥喊这匹马疯丫头。 就在十四阿哥勒紧缰绳的瞬间,疯丫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了加速,并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跑,还会用力的想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事发的极其突然,十四阿哥本来是逗弘晖玩儿,马鞍踩得也没有那么紧,一个不查直接被摔下了马。 好在他身手好,在地上滚了几圈就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 弘晖在马背上没了护持,被巨力掀翻,头朝上的摔在了地上。 疯丫头继续横冲直撞,眼看就要踩在弘晖的身上,十四阿哥急中生智,用自己的身体将它撞飞,随手抽出身上的匕首,用力的砍断了它的脖子。 大量的失血让疯丫头没有了继续奔跑的动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倒下。 苏培盛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他看见小主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蔓延出一湾红色的血液。 “太医!快去请太医!” ------------ 第三十三章 弘晖昏迷 宜婳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了弘晖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之中,有不知名的活物悉悉索索的从阴影里慢慢逼近他,弘晖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他漂浮在空中,下面似乎有东西拖着,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立柱,弘晖站在上面,闭着眼睛,神态祥和。 宜婳大声的喊着,想要提醒弘晖注意,但是声音似乎也被黑暗阻断了,母子二人看似离得近实际上犹如天堑。 玉晓见宜婳睡得并不安稳,不停的发出呓语,额头还渗出了冷汗,猜测她应该是被梦魇到了。 于是她轻轻的推了推宜婳的胳膊,试图唤醒刚刚入睡的主子。 这样睡下去,可能要生病。 宜婳睁开眼睛,看着屋子里温暖的烛光,松了口气,刚刚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原来是梦啊。 那就好,她就说世上哪有那种空间。 就着玉晓的手,宜婳喝了一点蜂蜜水润润口,腹部传来微微的疼痛感得以减轻。 “什么时辰了,弘晖回来没?” 玉晓回道:“主子爷和阿哥都还没回来,看这时辰也快了,您要不想想晚上给弘晖阿哥准备什么,奴才好吩咐厨房去做。” 宜婳点点头:“这孩子前两天喊着要吃锅子,让厨房晚上加上,配上新鲜的羊肉和小菜,还有筋道的面条。” “是。”按照规矩锅子这种东西只有到了冬至以后才能上,好在他们出宫以后有些事情也没必要守着规矩,不过是给孩子准备一顿可口的晚饭罢了。 虽然睡了一觉,但是宜婳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她揉了揉眉眼,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耳边喊额娘。 “弘晖回来了?”没过多久,宜婳又问了一句。 陈嬷嬷伸手探了探宜婳的额头,入手是温的,松了口气:“福晋您哪里不舒服?” 宜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撩开帘子,宜婳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 似乎是宫里梁九功的小徒弟。 “奴才给四福晋请安!弘晖阿哥在上驷远从马上摔了下来,如今在宫里德妃娘娘处有太医守着,皇上命您进宫!” 什么?! 宜婳猛的起身,因为还没有用饭,眼前一黑,差点原地晕过去。 指甲用力的扣着掌心,渗出了血丝,宜婳这才清醒过来:“有劳公公跑一趟,弘晖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小太监很紧张:“弘晖阿哥如今还没醒,太医正在轮流会诊,好在汤药还喂的进去。” 宜婳赶紧换了一身还算得体的宫装,示意陈嬷嬷给小太监一个鼓鼓的荷包:“刚刚忘记问了,贝勒爷也在宫里?” 小太监接过荷包的时候捏了捏,心里立刻估算了一个数,差点乐出声来。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回的是什么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悲戚起来,看上去有些扭曲:“贝勒爷今日临时有公务,是十四阿哥把弘晖阿哥送进宫里的,还有别的内侍去请贝勒爷。” 听到胤禛并没有跟在弘晖身边,宜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肚子的抽痛越来越严重,她不停的出着冷汗,坐在去宫里的马车上,把玉晓的手都掐紫了自己还不知道。 这段路宜婳是走惯的,今日只觉得格外的漫长,她心里有些茫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弘晖撑不过去了,自己怎么办? ****** 永和宫 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跪在门口,三个人都臊眉瘩眼的,神情中透露着后悔。 虽然十四阿哥当时反应很快,但是弘晖后脑勺那摊血还是刺痛了三个人的心。 太医将弘晖抬进宫里的时候,康熙知道之后大发雷霆,直接给了三个人一人一记窝心脚:“你们就是这么当叔叔的?” 三人谁也没敢躲,之后就一直跪地反省。 当值的不当值得太医们都被喊进了宫里,好在弘晖得伤口没有那么深,血先止住了,就是人一直昏迷着。 胤禛接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进了宫,比宜婳快了不少时间。 他没顾得上跪在殿门口的弟弟们,急匆匆的跑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弘晖。 康熙先是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老四,朕知道你着急,要相信太医院的医术。” 太医院的医术? 胤禛有点想笑,先皇后怎么没的,他的养母皇贵妃怎么没的,他的六弟又是怎么没的,宫里的太医都搞清楚了吗? 他的儿子,难道要步这些人的后尘,葬送在这宫里吗? 胤禛进门一口话没说,直接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太医们又是手忙脚乱的给胤禛开安神的药丸。 这时宜婳也赶到了,顾不上礼节,宜婳直接跪在了床前:“爷,弘晖怎么样?” 看着宜婳殷切的眼神,胤禛不忍直视,移开了视线,伸手拉她起来:“别怕,弘晖会好好的。” “对,他会醒的。”宜婳呢喃道,被胤禛搀扶着坐在了下首。 德妃见屋里屋外都闹哄哄的,说道:“皇上,弘晖洪福齐天,有您龙气庇佑必能转危为安。今日的事情三个孩子也不是有意,他们一直跪着也诚心悔过,万岁爷不如让他们回去闭门思过,改了莽撞的性子。” 十四阿哥是她亲生的,跪一跪不算什么。 九阿哥生母宜妃还在,亲哥哥五阿哥又是太后照拂的,十阿哥更不必说,皇贵妃的亲生儿子。这二人一个比一个有来头,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尊贵的叔叔跪着年幼的侄子,这样的话传出去对老四一家到底不好。 康熙刚刚在气头上,现在看着昏睡不醒的孙子更觉痛心,听到这三个罪魁祸首直接说道:“他们还有脸回去?一人十个板子,打完回去闭门思过去!” 梁九功闻言赶紧把三位阿哥叫走行刑去了。 胤禛握着宜婳的手,看向德妃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弘晖都这个样子了,母妃还是偏向老十四,人心就能偏成这样吗? 宜婳看着弘晖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头部,眼睛一眨也不眨,就怕错过了弘晖的细微动作。 可是他那么的平和,呼吸都很顺畅,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 对,在梦里! 宜婳忽然大口的喘气,莫非弘晖此时的意识就困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 想到这里,宜婳顾不得御前失仪,扑到弘晖面前,想要伸手摸摸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凑到弘晖的耳边,开始一遍遍的呼喊着弘晖的性命。 老天啊,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让弘晖听到我的声音啊! 胤禛不忍心她,只能偏过头去,开始研究太医们的方子。 ------------ 第三十四章 宜妃的怀疑 就在宜婳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的时候,宜妃来了,她身后跟着神色温和的五阿哥还有一瘸一拐的九阿哥。 “弘晖醒了吗?”宜妃快人快语,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说话的声音很高,“这两个孩子都瞒着我,要不是老九被打了板子我还不知道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德妃妹妹,老九我带来了,你要是心里有气再打一顿也是使得的。” 再打一顿? 德妃藏在袖子的手用力的握紧,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满:“孩子们玩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弘晖能醒过来,那就皆大欢喜了。” “这是我娘家送来的百年人参,外面卖的品相都不好,给弘晖补补身体,缺什么妹妹使人去我那里寻,不管是什么灵丹妙药我保准给妹妹找来。”宜妃放下了赔礼,见宜婳如此慈母心肠,叹了口气,瞪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要是弘晖有个三长两短,就德妃这一家子小肚鸡肠的人,不得整日给自己使绊子。 五阿哥对着胤禛一拱手:“四哥,都是九弟的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管教好他,你要怪就怪我吧。” 胤禛都要被气笑了,难不成弘晖伤成这样自己还得反过来安慰老九不成! 宜妃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报信的太监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恍惚听着老四一开始是陪着的,后来有事儿走开了。” “说起来也奇怪,这公事固然重要,但是户部又不是没有尚书坐镇,怎么就到寻到老四头上去了?” 胤禛转着手上的扳指,他在接到弘晖出事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件事,那位姓牛的侍郎已经被他的家臣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还有老九、老十、老十四,甚至是眼前这个万事不管的老五,他们在这中间都起到了什么角色呢? 胤禛脑海里浮现了几种可能,又一一否定了,现在说什么都还早,他一定要彻查到底! 巧合? 绝无这种可能! “多谢宜母妃关心,改日胤禛会亲自探望九弟,弘晖养病不便多见外客,您请回吧。”胤禛冷冷的说道。 宜妃到底看在他即将丧子的份上,悻悻的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回到宫里,宜妃屏退左右,悄悄的问:“你说,为什么要带弘晖去跑马?” 九阿哥有些茫然:“十四找我的。” “哼!”宜妃翘起了嘴角,“老十四向来不服气老四,这是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咱们且瞧着吧。” 九阿哥听懂了,他反驳道:“十四弟非常喜欢弘晖,四哥也不禁止弘晖和十四弟玩儿。母妃,您想岔了。” 宜妃横了他一眼:“不是他,就是你和老十。都知道老十是个憨憨,在万岁爷那里挂了号的,闯多大祸都有人兜底。那你说别人会觉得谁容不下弘晖?” 九阿哥一下自跳了起来,扯到了打烂的屁股:“母妃,这关我什么事?!” “你自求多福吧。”宜妃恨铁不成钢的说,“仔细想一想,还有谁知道你们要去马场,谁撺掇了这件事的发生,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不出来的话,母妃也保不了你。”宜妃吓唬九阿哥,她要让这个傻儿子吃个教训,长点教训,知道什么人能结交,什么人不能! ****** 弘晖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仿佛泡在了温泉里,还有人在给他按摩,享受极了。 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位枯瘦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女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都长这么大了。” 弘晖好奇的盯着她的脸瞧:“你是谁?认识弘晖吗?” “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女人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弘晖不习惯这样的高声,下意识的离她远了点。 “弘晖!弘晖!”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喊自己的名字,弘晖仔细分辨,声音若有若无,但是他知道,那是额娘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我额娘也在吗?”弘晖想要走又找不到出路,只能问面前的女人。 “你额娘当然在!”女人忽然很激动,“你不应该来这里,出去吧!” 她用力的一推,身体冲过重重黑暗,来到弘晖身边的时候更加瘦弱了,仿佛从黑暗中走过直接褪了一层皮一样。 “出去!别再回来!”女人将弘晖的面容牢记心间,用力的将弘晖顶出了黑暗。 顺着呼唤自己声音的方向,弘晖走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了,连跟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额娘。”弘晖轻轻的喊了一声,落在宜婳的耳边像是惊雷炸响。 “弘晖!”宜婳惊喜的喊了一声,“你哪里难受,告诉额娘好不好。” 宜婳此时发出的声音极其沙哑,像是吞着玻璃渣在说话。 弘晖想要伸手摸脑袋,被宜婳制止了:“头不能摸,让太医给你瞧瞧。” 太医闻言过来把脉,终于松了口气:“好好好,阿哥醒过来就好,这段时间先卧床静养,带头上的伤口愈合了再起身,三个月内不能再骑马了,免得眩晕呕吐。” “奴才这就给阿哥重新开药。” 德妃娘娘早就撑不住了,看着弘晖醒了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回屋休息了。 小太监小跑着去养心殿回话,带回了皇上的赏赐,是弘晖之前就很眼红的西洋剑。 “弘晖痛不痛。”宜婳问道。 “不痛。”弘晖回道,“阿玛额娘,弘晖是男子汉,不怕痛。” 胤禛支撑着宜婳的身体,见弘晖说话逻辑正常、眼神清亮,显然没有伤到要害,这才放心。 天知道,他多害怕那个机灵活泼的孩子醒过来变得痴傻迟钝。 太医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宜婳亲手喂了弘晖半碗清粥,哄他喝了药睡觉休息。 “爷,我想把弘晖接回府里。”宜婳说道。 胤禛也想,可是弘晖伤在了脑袋,现在移动并不方便。再说康熙和德妃会不会放人也不好说。 见胤禛很为难,宜婳有些生气的质问:“要不是宫里的人,弘晖还好好的。若是他今天和我们去了别院,怎么会有此无妄之灾!” “在宫里,弘晖只会越来越不幸!” “福晋!”胤禛伸手捂住了宜婳的嘴,“这样的话再不能说了。” “我要知道弘晖坠马的真相!”宜婳坚持的说道,“如果爷不查,那我自己查。” “放心,爷早晚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胤禛认真的说道,“等明日太医诊脉之后,弘晖稳定了就搬回去,好不好?” 宜婳这才点头,她放松心情之下,忽然觉得小腹坠坠。 她用力的拉住胤禛的袖口,只来的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爷,我肚子好疼!” ------------ 第三十五章 双喜临门 泰山崩于顶而不露声色的胤禛,破天荒的展现出了焦急的姿态。 他一把接住宜婳,将她放在屋里的另一张床榻上,挥手让苏培盛赶紧去请太医。 要不是在宫里,苏培盛真的忍不住要哭出来。 先是小主子在他的看顾下伤了脑袋,随后福晋居然也倒下了,等爷回过神来,他苏培盛小命休矣! 太医还在回去的路上,就又被请了回来,心里也暗叫晦气。 好不同意过了弘晖小爷那关,本以为今天可以阿弥陀佛了,谁知道佛祖没有保佑他。 胤禛紧紧的抱着宜婳,感受到她在不停的颤抖,心里恨不能代替娇妻幼子遭此劫难。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么躺在自己身边,一个遍体鳞伤,一个昏迷不醒。 昏暗的灯光下,胤禛收紧了胳膊,发现这段时间不见,福晋瘦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骨头。 胤禛狭长的眉眼间忽然闪过一丝丝狠厉。 被强行拉回来的太医不小心瞄到了顿时心惊肉跳,脚步一歪跪在了地上。 “有劳太医诊脉。”胤禛表情冷酷,语气还算是温和。 太医不敢有丝毫马虎,隔着手帕搭上了宜婳的手腕。 须臾之间,太医表情转危为喜,他知道自己今天稳了。 “奴才恭喜贝勒爷,福晋的脉象是有喜了。”太医搓了搓袖子口,偷偷瞄了一眼胤禛,发现此人听到这样的喜讯还能面不改色,真乃神人也。 “只是福晋情绪起伏过大,导致胎像不稳,好在福晋身体康健,奴才这就去开安胎的方子。” 胤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要有嫡出的子嗣了,他挑了一下眉头,轻轻的放下宜婳,亲手扶太医起身。 “姜太医是有名的儿科圣手,弘晖是你医治好的,福晋的喜讯也是你带来的。这样吧,福晋这一胎从发现就颇为曲折,爷会去禀报皇阿玛,允你全程替福晋保胎如何?” 姜太医虽然站起来了,但是他更想跪着。 四贝勒说的好听,但是字里行间的杀气他不是没感觉到,万一弘晖阿哥和福晋还有肚子里那个小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但是他不能拒绝,现在拒绝那现在就得死! “奴才遵旨!”姜太医保持着喜不自胜的面部表情去开药方了。 德妃宫里的绿嬷嬷听着动静赶了过来,正好知道了这个喜讯,也是喜笑颜开:“奴才恭喜贝勒爷。娘娘刚刚睡了,奴才这就去回禀。” “不必打扰娘娘休息。”胤禛打断她的话,“明日一早弘晖确认没问题了就回府,在宫里住着到底惊扰娘娘。” 绿嬷嬷还想说什么,胤禛继续说:“福晋胎像不稳,还是都回府养着好,娘娘也不必忧心。” 如此,绿嬷嬷才知道,在弘晖这件事情上,四爷还是怨恨上了十四阿哥,甚至一同对娘娘有了更深的成见。 见胤禛没了说话的兴致,绿嬷嬷识趣的退了出去。 ****** 宜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看着像是晚上又像是早上。 “咕噜。” 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胤禛端着一碗粥。 红晓轻柔的将宜婳上身抬起,拿过一个大大的靠背调整角度让她坐着舒服。 胤禛亲自喂她:“饿了吧,喝点粥缓一缓,你昨天滴水未进,肚子里受不了油腻的吃食。” 宜婳下意识的喝了一口,肚子里有些痉挛,忍了一下没忍住到底吐了出来。 胤禛面不改色的给宜婳擦了擦嘴,又打算喂她。 “我知道你难受,但是再难受也得吃下去,不然孩子也受不住。” 孩子? 对了! “弘晖呢?”宜婳一把握住胤禛的手腕,探头去看。 “额娘我在这里。”弘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听到了宜婳的声音,立刻搭话。 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人已经彻底清醒了,宜婳远远的望着,小人儿头部被固定住一动不动,看上去可怜极了。 宜婳就要推开胤禛下地。 “福晋,昨日弘晖出了事,爷也有错。”胤禛将宜婳轻轻的放回床上,满脸的认真,“爷向你保证,以后必定保护好弘晖,保护好你和孩子们。” 孩子……们? 指的是家里的大格格还有三阿哥吗? 又或者,宜婳见红晓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肚子上,恍然:“我……” “你可真是个糊涂的母亲,有了身孕都不清楚,还好孩子是个坚强的。”胤禛打趣她。 “不过,你一定是最贴心最疼爱孩子的母亲,有弘晖为证。” 胤禛将宽大的手掌放在宜婳的肚子上,眼神里透着期待:“这一胎若是个儿子,和弘晖作伴年纪刚刚好。若是个女儿,像你一样娇甜软糯,爷也欢喜。” 弘晖虽然躺着不能动,但是耳朵早就竖起来听了,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弘晖都想要!” 这厢其乐融融的场面,忽然被人打断了。 十四阿哥在门前探头探脑的,他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知道弘晖大好,四嫂又有了身孕,想来四哥不会生他的气了吧。 这样想着,他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从门口伸出半截身子。 胤禛发现了他立刻变了脸色:“滚进来!” 十四阿哥不悦的瘪了瘪嘴,他走的很慢,昨天皇阿玛吩咐打的板子没人敢放水,他都是趴着睡的。 “弟弟恭喜四哥四嫂。”十四阿哥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先给个祝福吧。 “是要多谢十四你,要不是弘晖遇险,你四嫂这一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发现呢。”胤禛是懂得阴阳怪气的。 “四哥,疯丫头,就是那匹疯马,我让人看着一夜也没动,只是上驷院的人也不会总听我的,你赶紧派人去拿走。”十四阿哥小声说着,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弘晖的窗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家伙什,竟然亲自给躺在床上的弘晖唱作俱佳的来了一段皮影戏。 讲的是神鬼志怪的事情,弘晖听的目不转睛,显然喜欢极了。 胤禛将一碗清粥喂完,看着宜婳喝了安胎药这才放心。 德妃起来后,从绿嬷嬷那里得到的都是好消息,一早上就喜笑颜开,尤其是在宫里看见了小儿子更加神清气爽。 这小子自从去了阿哥所,一天也看不见个人影,皇上又宠爱他,更加无法无天。 能像今天这样,一早上一起用个早膳的机会少之又少。 胤禛见德妃那股子亲切的样子,刚刚对十四升起的一丢丢好感立刻降到了低谷。 “娘娘,弘晖和福晋今日太医来瞧过,病情都稳定了,儿子打算今天带他们回府养着。” 德妃想了想点头:“出宫养着也好。” 胤禛闻言起身就走,他之前看德妃十四母子情深只觉得厌烦,今日瞧着忽然有些腻味。 或许自己这么多年的介怀都是庸人自扰,有这功夫还不如给弘晖读两本书! 就在胤禛打算去养心殿辞行的时候,康熙也派了人来喊他过去。 ------------ 第三十六章 所谓真相 养心殿里,康熙先是关心了一下弘晖的伤势,再问了一句宜婳的身孕,忽然话锋一转:“老四,你觉得弘晖坠马是意外还是人祸?” 胤禛心头一跳,他立刻跪在地上,表情如泣如诉:“皇阿玛,儿臣自得了弘晖,一直如珠如宝的养着。他额娘生的艰难,生怕这孩子有个意外,像是眼珠子的盯着。” “弘晖乖巧懂事,聪明机敏,儿子很满意,皇阿玛您也很满意。” “可是就是这份满意,成了弘晖被害的药引。”胤禛抬起头来,语气带着愤怒和后怕,“儿臣若说是天灾,您可真的相信?” 康熙叹了口气,老四这直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这样诛心的话也敢在御前直言不讳。 “昨日弘晖被接进宫以后,朕就派了人去查,这是结论,你瞧瞧。”康熙递了一份折子过来。 胤禛双手举过头的接过,快速的浏览过去,发现上面说了一个故事。 上驷院新得了一匹好马,主事的人想要讨上面人喜欢,私下里送给太子的儿子弘皙。 直郡王的儿子弘昱也到了要学习骑射的年纪,宫里的惠妃娘娘私下里叮嘱过要留意上等马的消息。 两边的主子都看中了这匹小母马,谁知道十四爷横插一棍子,从康熙手里拿到了优先挑选权。 私下里把马许出去的上驷院卿就坐蜡了,为了不得罪太子,他想了一招祸水东引,想要让弘晖小小的吃个苦头,不喜欢这匹马。 宫里的娘娘知道这马伤人,弘昱阿哥体弱,自然不会争抢。 这匹小红马自然而然的就送给了弘皙。 只是没想到中了招的不是小母马,而是十四爷的坐骑疯丫头,这才把事情闹大了。 再仔细查证一番,说是上驷院的仆役看错了食槽,误打误撞之下交换了两匹马的口粮。 因此这件事是一半的意外加上一半的人为。 上驷院卿已经被下了大狱。 看完这份折子,胤禛垂眸不语。 写折子的人很有水平,将有皇孙的几家都牵扯了进来,要不是诚郡王肩不能提从不骑马,估计这里头也得有一段三爷的事情。 同时又避重就轻,将一段荒唐的事情娓娓道来,让人几乎信以为真。 但是,胤禛还记得蔡左司的那句话,说这是皇上吩咐专门留给弘晖的马。 细微之处见真相,这里面各家都想要那匹小马是真的,但是怎么疯丫头就疯了,这里面还有说道。 “朕知道有些荒谬。”康熙说道,“但是几经查访,这确实是真相。说到底是朕一句话导致了一场祸事。” 胤禛立刻跪下磕头:“是弘晖没有福气,皇阿玛严重了,儿臣代弘晖谢过皇阿玛隆恩。只是宫里人多,太医也说大人孩子都要静养,儿臣特来向皇阿玛辞行,这就带福晋和弘晖回去。” “走吧,你也多歇几天,户部的事情不打紧。”康熙大方的给胤禛放了假。 “儿臣多谢皇阿玛体恤,等弘晖能下地走动了,儿臣再带他来给皇阿玛请安。” “好好好。” 胤禛走后,康熙看着那份折子半晌,忽然拿起来用力的撕碎了。 梁九功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 “他怎么敢?!弘晖就是个五岁的孩子!”康熙愤怒的说道,“朕不过是喜爱一个孙子,这就让他不安了?”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康熙想着胤禛离开前有些佝偻的后背,到底不忍心,赐下了丰厚的赏赐。 ****** 拜别德妃之后,胤禛迅速的把两位病号运送回府,府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弘晖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就安置在了宜婳的床边。 母子二人一抬头就互相能看见,说说笑笑的,氛围远胜于宫里万分。 起了个大早,又和十四叔玩儿了许多时候,弘晖喝过药之后睡熟了。 下人们鱼贯而出,宜婳回到家里终于能问出来了:“爷可查到什么线索?” 胤禛抿了抿嘴角,犹豫了一下说道:“皇阿玛查出来的是阴差阳错,不过爷不信!” “左不过是爷的几位兄弟,宫里的几位娘娘罢了。”胤禛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能让皇阿玛跟着善后,还做得这般滴水不漏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宜婳咬紧了牙关,第一次心里生出了恨意。 “不过,这中间还有人推波助澜,有人顺水推舟,有人隔岸观火。只有那三个傻的被推在了明面上。”胤禛继续说道,“宜婳,你相信爷,这件事在爷这里永远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 强忍了一整天的宜婳,此时终于露出了她的柔弱,靠在胤禛的肩膀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胤禛觉得半面肩膀都湿透了。 “快别这么哭了,你还怀着身孕呢,切忌大悲大喜。” 胤禛忽然想到什么:“咱么府上也得紧紧皮,不然主子可能怀孕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外面去。” “爷的意思是?”宜婳忽然有些心惊,她自问穿越以来从不苛责下人,恩威并重,月钱赏赐从来都是给的足足的,难道就在这表面的和谐之下其实一直有人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盯着弘晖? 这般想着,宜婳坐立不安,只觉得到处都是眼睛。 胤禛安抚了一下宜婳:“你想啊,哪里这么巧,弘晖出事正好是你胎像不稳定的时候。幕后之人想要一石二鸟罢了。” 宜婳摸了摸肚子,给自己力量:“可笑,弘晖得了皇上青眼,这幕后之人莫非害怕我肚子里这个青出于蓝?” “别怕,你先养好身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等你胎像稳固了,这事儿也过去一段时日,咱们再打个措手不及。”胤禛提了个主意。 他现在也不能有其它的动作,毕竟刚刚在皇阿玛那里表态。 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吧。 又过了两天,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妃被申斥了,多年无所出还嫉妒下面有身孕的妾室,用了下作手段害了人家流产。 还是由康熙亲口申斥的,这可是金口玉言,太子妃危矣。 胤禛接到消息自嘲一笑,老爷子到底心疼儿子,把罪过归结到太子妃不善教子上面了。 不过,谁说这样太子就平稳过关了呢? ------------ 第三十七章 钮祜禄氏 自此日起,四贝勒府开启了避府谢客的状态。 弘晖很坚强,每日姜太医来换药拆卸纱布,他从不喊疼,有时候忍不住了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的哭,被宜婳发现以后,还会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额娘,弘晖不疼的。” 宜婳没有戳破一个小男子汉的自尊心,认真的点头:“额娘明白的,有的时候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就像是额娘想要给弘晖亲手做的桂花糕,步骤额娘背的滚瓜烂熟,但是手就不听使唤。” 弘晖想到四不像的颜色灰黄的点心,捂嘴偷偷笑了一下:“额娘,弘晖喜欢的。” 宜婳温柔的看着他:“那额娘和弘晖约定好,下一次身体又有了其它想法的时候,咱们尊重它好不好,不要躲起来。” 弘晖伤在了脑袋,本就不能多思多虑,更不能捂在被子里。 “阿玛会不会觉得弘晖好没用,骑马都骑不好。”弘晖憋了几天,还是没忍住问道。 “怎么会?”宜婳摇头,伸手给弘晖揉捏腿部肌肉,毕竟这几日躺的太久了,“你阿玛把那匹小母马领了回来,吩咐了下人训好,等你养好了身体,下次他亲自教你骑怎么样。” “真的?”弘晖眼前一亮,随即想到了什么,有些害怕的哆嗦了一下。 宜婳看在了眼里,这次的事情到底在弘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或许他之后会害怕骑马,克服心里障碍的这件事就交给胤禛吧,这种时候父亲伟岸的肩膀能给孩子带来无穷的力量。 弘晖虽然药躺着养病,但是好学的基因没几日就蠢蠢欲动。 胤禛派了会读书的小太监每天在弘晖的床头给他念书听,算是解了弘晖对学习知识的渴望。 宜婳见了非常不解。 儿子啊,咱们听听琴声、看看小曲儿,再不济找说书先生听故事也是好消遣啊。 那些个子曰真的那么好听吗? 旁听过一次,中途睡了过去,给儿子示范了一次经典的反面教材之后,宜婳也就随他去了。 谁让孩子喜欢呢。 和弘晖母子之间的温馨时光过的很快,宜婳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她院子里谁是那个鬼? 陈嬷嬷和玉晓一个是她的奶嬷嬷,一个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大丫鬟。 这两个人陪伴原主时间最长,她穿越过来的那几天真的没有表现什么纰漏吗? 不过因为主子行为差异怀疑被掉包,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也过于惊世骇俗。 因此,先预设这两个人没有问题。 宜婳最近才发现,正院人员的属性很复杂。 有如陈嬷嬷一般从娘家带过来的,有在宫里皇子所居住的时候托关系进来的,还有胤禛建府的时候宫里娘娘赏赐的,以及有了贝勒名头后内务府拨过来伺候的。更不必说正院、东院、南院以及前院书房里的流动人员的。 她之前是多么的傻,才会以为这些人会一条心。 说到底还是宜婳前世打工人的思维害了她。总觉得老板福利给到位了,员工们就会力往一处使。 殊不知在这里,所谓的福利远没有权利重要。 经过一段时间的核查,宜婳将目光盯在了三个人身上。 一个是娘家带过来的丫鬟玉梅,她和曾经想要上位的玉叶住一间屋子,还是老乡。据说玉叶曾经给过玉梅弟弟的救命钱,两人关系很好。玉叶被处置之后,玉梅曾经多方打探当日的消息,被阿宝太监发现之后狠狠的敲打过,一直在做庭前打扫的工作,没有机会进房间。 第二个是弘晖的奶嬷嬷,由于宜婳前世的思想作祟,早早的就停掉了弘晖的人奶套餐。又因为母子关系极好,奶娘能发挥的空间被极大的挤压了。最近这段时间宜婳正想着给她一笔丰厚的银两,放她家去。 最后一个是太监阿宝手下的内侍,宜婳对他有印象,因为他专门是给弘晖养狗的。怀疑到他是因为发现了狗窝后面有一个隐蔽的勉强人能通过的洞,没准有人通过这里来回传递消息。这个洞别人不知道,成日打扫狗窝的小太监没理由不知道。 对这几个人摸底之后,宜婳本来想按兵不动,卖个破绽给对方来个引蛇出洞。 但是胤禛坚决反对,当天就找了个由头把这三个人都撵了出去。 “宜婳,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一丁点的疏漏都可能酿成大祸。打老鼠不能伤了玉瓶,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你还是弘晖,爷都不能接受再有人出事了。” 宜婳知道胤禛说的有理,到底有些不安心,万一这三个人都是清白的呢? “你放心,这几个人爷会派人盯着,若真是清白的自然不会让他们没有生活了去处。”胤禛最近喜欢上了抚摸宜婳的肚子,仿佛他能提前和孩子对话一般。 “再退一步,还有人没被揪出来,短时间内也会按兵不动,毕竟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不怪上位者多疑,宜婳发现经此一事之后,她对身边人的信任大打折扣。 有些时候,疑心病重也是被现实逼出来的。 ****** 太子妃被申斥不久,康熙仿佛还是不满意,他大手一挥,给成年的儿子们一人分了一个格格。 他似乎是用这样的方法告诉太子,有功夫搞七搞八,不如多生几个孩子。 这也是宜婳第一次听到钮祜禄氏的大名,其父是四品典仪,她本人是最长寿的皇太后,被乾隆举国奉养,这福气是原主乌拉那拉氏求了一辈子,羡慕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的。 阿宝腰弯的更低了,他见福晋神情不对,听到府里来了一位格格变一言不发,以为她这是醋了。 “回福晋,钮祜禄氏就在门外,奴才要不打发她先回去?” “让她进来吧。” 钮祜禄氏规矩学的很好,进门后没有乱看,行礼也非常标准。看着女人明艳大气的长相,还有呼之欲出的身材,宜婳忽然没有了之前的好奇。 她不是原来的乌拉那拉氏,必不会被眼前的女子逼到那等不堪的境地。 “起吧,你的姓氏尊贵,在贝勒爷的后院可以说数一数二。只是前面几位格格都比你伺候爷早一些,切莫仗着出身作威作福,一家子姐妹要和和睦睦的相处才好。” “按照规矩,后日给你接风,这几日不必来我这里,回去吧。” 钮祜禄氏感受到了来自宜婳的一点点敌意,心头有些得意,感受到威胁了吧,这就对了。 毕竟自己可是全福之人。 钮祜禄氏自从做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之后坚信着。 进四贝勒府更加让她觉得自己做了预知之梦! ------------ 第三十八章 预知之梦 说起这个预知之梦,钮祜禄氏做了很多年,只是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而已。 梦里的很多事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年纪很大了,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身边的人似乎称呼她为太后娘娘。 其他的小事钮祜禄氏都觉得很模糊,只有“太后娘娘”这四个字醍醐灌顶般让她铭记于心,自此日思夜想。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太后娘娘的美梦越发频繁了,而梦里的她也越来越年轻。从太后变成了贵妃,慢慢的又变成了格格。 就在这时,宫里的旨意传来,她被指给了四贝勒。 这就对上了啊! 钮祜禄氏心头狂喜,她没忍住告诉了父亲,凌柱其人本事不大但颇会钻营,听到这个消息将信将疑,对女儿的梦境持怀疑态度。 但是女儿说了一件梦里的大事,让他心头燃起了火焰,如果日后四贝勒能登基,外孙能当皇帝,那他们这一支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父女二人统一战线,表示目前第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抓住四贝勒的心,早日生下儿子。 凌柱花了大价钱打听了四贝勒后院的情况。 如今福晋有身孕,还有抽出时间照顾大阿哥。几个格格一个已经彻底被厌弃了,还有三个并不得宠,这样的开局对钮祜禄氏非常有利,如果顺利,她就是四贝勒府里的下一任宠姬。 这样的想法在接风宴上达到了顶峰。 因为钮祜禄氏亲眼见到了胤禛。此时的四贝勒既具备少年人的英气,还有常年上位者的沉稳,以及最近接连受挫后的一点点颓废。 这样的气质的男人,再有点小帅,是很吸引涉世未深的少女的。 钮祜禄氏立誓要成为胤禛掌心的解语花,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只是没过几天她就大受打击。 胤禛第一日确实去了她的房里,只是或许是担心弘晖过甚,并没有和她行房。例行公事般的住了一晚之后,要么宿在正院,要么就留在前院,根本没有给她接近的机会。 即使是这样,钮祜禄氏也没有气馁。 不就是争宠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她父亲虽然清贫但还是养了几个妾室通房,那些个狐媚子的手段她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不少。 于是,花样百出的钮祜禄氏成了后院视线的中心。 “今日咱们这位钮祜禄氏格格又做了什么?”宜婳当每日热搜来听,也别有趣味。 “回福晋,听说换了一身戏服,如今正等在二门口处,想要唱给主子爷听呢。”玉晓说道。 宜婳闻言皱眉:“在后院她只要不出格随她,只是这靡靡之音不可传到二门外头去。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去,想怎么唱怎么唱。” 后院妾室争宠,这是不可能避免的,宜婳要做的不是杜绝这种事,而是要把这种小范围的争斗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 玉晓有些担心:“福晋,这位钮祜禄氏格格是个有恒心的,这都多少天了,还能想出新花样来,您就不怕主子爷真被她勾了去?” 宜婳苦笑了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爷待我好,并不是理所应当。若哪一天爷待我只剩下了敬重,那也是寻常。不要忘了我最开始和你们说过的话。” “奴才知错。”玉晓连忙认错,她最近是有些飘了。 ****** 胤禛对钮祜禄氏的努力只觉得不胜其扰,他最近担心着弘晖,还要顾念宜婳的身体,还有最近宫里皇阿玛的心思,兄弟们的举动等等。 确实对新得的格格没有那么上心。 只是钮祜禄氏确实有些手段,趁着一场胤禛酒醉,模仿宜婳的穿衣风格,硬是把迷迷糊糊的胤禛从去正院的路上劫走了。 苏培盛虽然觉得有异,但是钮祜禄氏是名正言顺的格格,主子爷看着应该还清醒,自己这时候开口两边得罪,索性闭嘴不言。 一夜过后,胤禛只觉得头痛欲裂,并在看见床上的女子时达到了顶峰。 钮祜禄氏穿着睡衣,露出了带着点点痕迹的半个肩膀,一脸娇羞的要给胤禛穿衣服。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胤禛,就被推开。 “你是谁?” “苏培盛!” 苏培盛听到里面主子爷的声音就觉得不好,立马跑了进来,抬头看见床上还有一位女子立刻低下了头。 “这怎么回事?哪来的不知规矩的丫鬟?!” 苏培盛扑通一下跪下,眼观鼻鼻观心:“回主子爷,这是钮祜禄氏格格。” 胤禛闻言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女子,这才发现之前见过的。只是素颜和化妆偏差有点大,不仔细分辨有些认不出。 “跪着干吗,还不来服侍爷穿衣。”胤禛慢慢有了昨夜的记忆,穿戴洗漱好了之后连早膳都没用就要走。 临走前说道:“昨晚那身衣服以后不准再穿,身为妾室要懂得规矩,女戒女则女训每日默写三遍,不要给钮祜禄氏这个姓氏蒙羞!” 钮祜禄氏瞪着胤禛的背影,腮帮子都要咬破了,她没想到这男人穿上衣服就变了个人。 胤禛快步走出了钮祜禄氏的院子,抬脚想要去正院,走了几步又有点心虚,这时候去用早膳可不是惹福晋不开心。 “备水沐浴。”胤禛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钮祜禄氏的味道,莫名有些不喜,下意识的想要洗掉。 苏培盛赶紧应是。 “你,自去领十个板子。” 苏培盛苦着脸应了,上一次弘晖小爷出事,他被打了整整三十大板,半个月没下床。好在主子爷不嫌弃,还留着他伺候。 只是这屁股刚刚好,就又要遭殃了。 宜婳得知胤禛去了钮祜禄氏处没有特别的反应,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钮祜禄氏迟早能成事。 “太医说,弘晖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不要剧烈的跑动,你们看着点,不要让弘晖一个人,也不要看太长时间书。” 阿宝忽然跑了进来:“回福晋,宫里传来旨意,从下月起,各位皇子府到了年纪的嫡出阿哥要进上书房读书,没有嫡出的就庶长子进,以此类推。” “旨意上说,特准许咱们弘晖阿哥身体养好了再去。” ------------ 第三十九章 请缨治水 康熙四十年八月 江浙两广总督连续上了三篇折子,折子里称持续暴雨造成了洪涝灾害,每一篇折子上的伤亡人数都在增多,根据数字对比,这次的洪灾比以往时候都要猛烈很多。 接到这样的折子,康熙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朝堂上的官员人人自危,没看前两日有人奏折写错了一个字直接被撸了官职,这也太冤枉了些。 眼见洪灾情形越发危急,朝廷派钦差前往赈灾已经成为了刻不容缓之事。 治水能臣于成龙虽然已于去岁不幸去世,但是他留下了大量的治水经验和文书。康熙早已命人整理成册,并下诏让官员们仔细研读。 是以,如何治水在这个时候并不是首要难题。 “本次赈灾众爱卿可有自告奋勇前往者?”康熙在早朝上问道。 太子一马当先,赫然出列:“皇阿玛,儿臣奉读于公手书,对书上所写见闻早已心向往之。儿臣自问学得了于公八成的本事,请皇阿玛准许儿臣亲赴灾区。” 康熙对太子的态度是满意的。 “皇上,万万不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治水一路千难万难,天灾人祸都难以避免。”索尔图出列,满脸焦急的说道,“太子乃储君,大清的国本所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请皇上三思!” 有索尔图带头,太子一系的官员纷纷出来附和。 康熙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也没有真想让太子去,正好由他表态,后面才好继续。 “皇阿玛,太子不能去,儿臣愿往。”直郡王拱手出列,“儿臣带兵打仗最在行,区区治水,不在话下。”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个长子英勇有余,智谋不足,治水他行吗? “于公所著的水经你可曾读完?” “不曾。”直郡王御前不能说谎,很快补充道,“皇阿玛,儿臣多带一些会治水的官吏即可。”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主将对治水一窍不通,怎么能解江浙的燃眉之急? 胤禛等直郡王太子表态之后,跟着出声:“皇阿玛,让儿臣去吧。弘晖的先生朱轼对于公的水经研究的颇有心得,儿臣近年来也常常向朱先生请教,自问参得了于公的一两分心得。” 康熙环顾四周,见没有人符合也没有人反对,忽然觉得老四这个性子做个孤臣倒是一把得用的好刀。 “既如此,以四贝勒为首,即日起前往灾区,替朕治理洪灾。切记,一切以百姓为先。” “儿臣遵旨。” 太子也知道,自己是不会离开皇阿玛的眼前的,老四这些年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在他看来,胤禛是他的铁杆嫡派。 对于胤禛主动请缨一事,太子表示了赞许,散朝以后单独和胤禛说了两句话,勉励他办差要尽心尽力,同时要保重自身性命,他会帮胤禛看顾弘晖的。 胤禛一如既往做恭敬的弟弟模样,听到太子提起了弘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太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之前对弘晖做出谋害性命举动的是他人一般。 胤禛垂眸,不管你是真的关心弘晖,还是拿儿子威胁自己,他都要在这次行动中让太子看个分明。 他可以做一个好弟弟,前提是你得先是个好哥哥! ****** 宜婳听闻胤禛主动请缨前去治水,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指挥着陈嬷嬷和阿宝整理胤禛的行囊,顺便还采购了很多消毒驱热的药材。 胤禛忙了一整日,精心挑选了随行官员以后才回府。 宜婳正在等着他用膳,弘晖已经睡下了。 胤禛照例去看过孩子,问过了弘晖的日常起居,这才和宜婳二人安心的用膳。 “福晋如今也是双身子,不用等我回来。”胤禛有些歉疚,今日忙活的忘了派人回府知应一声。 宜婳此时有些困倦,但还是打起精神来陪着胤禛说话:“爷不用记挂我,我早就用过了的。现在是又有点饿了,正好陪爷吃一些。” “爷,我不懂治水那些,只是有些担心洪灾过了,这些时日饿死的淹死的人数不胜数,大灾之后就怕起瘟疫,这方面得早做准备。” 胤禛有些诧异:“福晋何时懂了这些?” 宜婳当然是前世一些道听途说来的经验,此时只能胡说八道:“朱先生近来给弘晖布置的课业多半都和水患有关,我每日看着也学了一些皮毛。” 胤禛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示意苏培盛把这段时间以来弘晖的功课都拿来。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胤禛一张张的翻阅着:“弘晖的字精进了不少。” 宜婳闻言笑着说:“从狗爬改进到猫爬吧。” “说来我还没有见识过福晋的字,听闻费扬古大人的幼女写的一手颜氏瘦金,不知道爷什么时候有幸一观。”胤禛为弘晖打抱不平,刚刚写了几个月的毛笔字就有模有样,已经是极有天分的了。 “妾今日累了。”宜婳赶紧说道,她哪会什么瘦金体,胤禛今天给她提了个醒,改日她得试试,原主的技能她到底沿袭了几成。 胤禛也不强求,他细细的读完了内容和批注:“朱先生这是一心为我啊,把他的想法建议通过弘晖传递过来,多亏福晋细心,否则这么好的良方可就错过了。” “朱先生是个好老师,弘晖虽然病着,朱先生留下的课题总是恰到好处,既不过于繁重又没有让他落下进度。”宜婳对朱轼是打心眼里的敬重。 胤禛收好这些墨宝,揽着宜婳躺在床上聊天:“钦天监算出的吉日是后天,要以爷的性子,恨不能今天就去,还等什么黄道吉日?多等的这两天又要死很多人。” 宜婳半睡半醒间听到这句,抱着胤禛抬头亲在了他的下巴上:“爷,人力有时尽,咱们问心无愧即可。” “宜婳,我走以后,皇阿玛极有可能再把弘晖召进宫去以示荣宠。宫里面虽然有娘娘看顾着,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天你就带弘晖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躲得过就躲,躲不过拖延几天也是好的。” 宜婳的睡意被这一句话彻底惊没了,没有点灯的暖帐里,胤禛的眼睛亮的惊人。 她想让胤禛走得安心:“爷放心的去,弘晖比你想象得要强大。” ------------ 第四十章 胤禟相伴 胤禛临走前,赈灾队伍里增加了一个不速之客。 胤禟带着一个小包袱,只身一人来到了胤禛面前,拱手道:“四哥,我跟你去。” “胡闹,你以为我是去玩儿吗?”胤禛面色一沉,抬眼间不怒自威。 胤禟浑不在意正在释放冷气的胤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跑了这么远还真有些渴了:“弟弟当然知道四哥是有公务在身,我去求了皇阿玛,一是跟着你去江浙一带见见世面,给你打打下手。二嘛四哥知道弟弟我,只对赚银子感兴趣,赈灾后重建等事宜四哥你用得上我,弟弟正好赚点零花钱。” 胤禛觉得都是老十四给开了个坏头,凡事都去求皇阿玛,这几个小的皇子正是得宠的时候,胤禟这么荒唐的理由皇阿玛居然也同意了。 真就是年纪小的弟弟是个宝,年纪大的哥哥是根草了! “你的行李呢。”虽然是轻车简行,但是也有一些必用的东西,哪有人出门一个小包袱就搞定了。 胤禟见胤禛不反对他跟着了,心情愉快:“这不是还有四哥你呢嘛。四嫂肯定都准备的妥妥贴贴的。等弟弟娶了福晋,也有人为我这般操持了。” “没你的份。”胤禛没好气的说道。 胤禟毫不在意,他甚至觉得四哥真是个好人,他们兄弟几个上次间接差点害死弘晖,那可是四哥的嫡长子啊,就这,这么长时间了四哥除了见面放放冷气可是什么都没做。 四哥真是纯良之人! “四哥若是不舍,那弟弟出钱买就是了。”胤禟笑嘻嘻的说,“银子嘛,有出才有进。” 就这样,兄弟二人结伴一路同行,这一路并没有终点。 ****** 东院,李格格听闻胤禛要去赈灾,心里平静了许多。 “这次是哪位格格跟着去?”她如今膝下养着大格格和弘昀,已经不像是当年那般想随胤禛同行了。 再说赈灾可不像是江南游历,听着就是要吃苦头的。 金嬷嬷回道:“主子爷走的急,并没有带格格。” 弘昀一岁多了,自从会说话以来一天里也不见安静,总是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有些大人能听明白,有些不能。 李氏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听弘昀喊额娘。 “福晋的性子如此霸道,连当年的我都容不下,更别说府里这些新人了。”李氏冷笑。 金嬷嬷想说赈灾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情,主子爷怎么会带格格走,和福晋同不同意毫不相干。 但是李氏对福晋的偏见由来已久,反正她就是嘴上说说,久而久之,金嬷嬷也就不再约束了。 总得让李格格发泄发泄,否则真在沉默中变态了,她就更难过了。 “大格格呢?”李氏又问道。 “福晋给请了女先生,大格格正在跟先生学习,今天是轮到了音律课,您可要去瞧瞧?”金嬷嬷建议道。 这些年,他们看的分明,在主子爷眼里,看重大格格甚于三阿哥许多。大约是府上如今只有大格格一个长成的格格,主子爷问起大格格的次数远超过三阿哥。 但是大格格于自家主子已疏远至极,每日除了请安从不过多往来,显然是早就被伤透了心。 李格格这边还迷糊着,一味说大格格不和自己贴心,赌气着不主动亲近。 金嬷嬷见缝插针的劝着,也不见什么成效。 “她是福晋的好女儿,我去凑什么热闹!”李格格有些吃味,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被正院的那个女人拢了去。 “福晋这一胎几个月了?”李格格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金嬷嬷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好格格,您问这个做什么?” 李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又不会做什么,瞧嬷嬷吓的。只是她又有了,这一胎要还是儿子,咱们弘昀就更没有活路了。” “您就是杞人忧天,只要三阿哥好好的,您地位就稳固如山。”金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 李氏拿自己的钗环逗弘昀玩儿:“耿氏还是老样子,不温不火的。武氏那天叫嚣成那个样子,爷也没去看她一眼。就是这个新来的钮祜禄氏能从福晋手里截胡,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咱们啊,可以给她行个方便,嬷嬷觉得呢?”李氏说的不清不楚的,金嬷嬷脸都白了。 “嬷嬷这般瞻前顾后的,知道的说嬷嬷是为我着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嬷嬷已经被正院收买了过去,这才百般阻挠。”李氏确实不算聪明,但是她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此时忽然疑心起了金嬷嬷。 “格格,此事得从长计议。”金嬷嬷开始了拖字诀。 李氏闻言没有说什么,继续和弘昀玩儿闹,仿佛听了进去,又仿佛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成算。 ****** 胤禛估算的没错,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宫里的小太监传旨,召弘晖入宫。 宜婳摸了摸弘晖已经完好如初的后脑勺:“弘晖,你是大孩子了,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额娘不骗你,你阿玛此行凶险万分,我们在后方不能拖他后退。” “你阿玛走之前有过交代,他一走,四贝勒府必定更加引人注目,你可以随额娘一同去别庄,躲过你皇玛法的传召,也可躲过京城里的纷纷扰扰。” “只是额娘思前想后这事要你来定,你阿玛在前方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的安全,你是想和额娘去躲一躲,还是想去见一见你皇玛法?” 弘晖闻言想了想:“额娘,弘晖如果能让皇玛法更喜欢我,是不是就能帮到阿玛?” 宜婳有些心疼的抱着他:“你阿玛在前线赈灾,具体的情形额娘也不清楚没法和你说。但是赈灾这种事,向来是惹起争议的职位。你阿玛为了百姓去了,他的性子赤诚不失热血,额娘不想他的一片赤子之心被舆论困扰。” 弘晖蹭了蹭宜婳的胸口,抬起头:“额娘,弘晖也可以成为阿玛的支柱。我要去宫里,要去见皇玛法,要去……争圣宠。” 宜婳心里越发酸痛了,她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弘晖,额娘再教你,永远不要用算计对待一代帝王。一旦用了争,就不纯粹了。真心,真心最重要。” 弘晖若有所思,点点头:“弘晖知道了,额娘别哭。” 相隔不到两天,宜婳用同样的姿势目送父子俩的背影走远,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坚定了信念。 每个人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胤禛去奋力治水,弘晖去养心殿讨康熙欢心,宜婳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他们一家人都会越来越好的! ------------ 第四十一章 明查暗访 胤禛和胤禟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重灾区湖州。 沿路目之所及,不论男女老少,都双目惶惶,嘴唇干裂,身形瘦弱,看着就是糟了饥了。 胤禟心生不忍,将车里准备的糕点吃食一路挥挥洒洒,导致他们的车队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灾民。 要不是有官兵把守,胤禛毫不怀疑他们敢冲车抢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湖州知府那笔挺的小肚子,宽大的官府都遮不住,调皮的显露在众人面前。 胤禛面色渐渐冷了下来,胤禟嘴角挂起一模邪笑,和知府勾肩搭背起来,他顺势拍了怕知府的大肚腩:“皇阿玛接到的折子说是十万火急,江浙一带鱼米之乡都被大水泡了,百姓们损失了今年的收成还缺粮。可是小爷看你这个样子,倒不像是糟了灾的。” 知府闻言下意识的收紧了肚子,憨笑道:“九爷说笑了,下官这是天生的,喝凉水都胖。这些日子下官日夜忧心,这都是已经瘦了不少的模样了。” “那就是小爷错怪你了。”九爷嬉皮笑脸的说,“不知道这次我和四哥住哪里?” 知府瞄了一眼看上去来度假的胤禟,想了想:“本来行宫那里两位爷住着正合适,只是被大水淹了,如今住不得人。如果两位爷不嫌弃,不如……” “就去你家吧。”胤禟拦住他的话头,“我们哥俩来可不是劳民伤财来的,借住你家里一段时间,不嫌叨扰吧。” 知府面色一僵,虽然不愿意但是这个情形也在他的预料之内,还是将胤禛一行人领到了他的府上。 不愧是一洲知府的住所,客院之大他们一行上百号人都能住得下,更不必说细心周到的安排,所有人都能洗上热水澡,仿佛并没有大灾出现一样。 胤禛一行人简单安顿过之后,和胤禟商量着如何行事。 “等会儿咱们兵分三路,我和你各带一路人马明面上视察,知府肯定会派人和我们随性,甚至我们要去的地方都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路线。徐卿趁我们走了乔装打扮成灾民,深入的了解一下情况。” “湖州的粮仓真的被大水冲了吗?”胤禛抛出了一个疑问,“咱们带了赈灾的粮款,湖州府的官员一律不用,谁敢伸出手来,给爷剁了他!” 胤禟气呼呼的说:“这个知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等小爷找到他的把柄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胤禛和胤禟几乎把湖州都逛遍了,一路上确实三五成群的集聚着不少灾民,还有一些善堂在以个人的名义施粥,虽然一碗碗的都是米汤,几乎看不见什么米粒,但也是湖州百姓的救命稻草了。 胤禛就看见过重复排队的人被拳打脚踢的赶走,又饿又冷还要挨打,时间长了,湖州迟早要生动乱。 也有一些看着非常淳朴的大爷大妈见到知府就下跪,口称青天大老爷。 多听几个人的讲述,胤禛大致明白了,目前湖州府这么多商户施粥,是知府一力促成的。 知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回四贝勒的话,下官自作主张减免了这些商人明年两个点的赋税,他们才积极响应,否则都说家里没粮。咱们的官粮毁了,朝廷的救济粮还没到,下官若不出此下策,这几日光是饿死的百姓就得这个数。” 知府比比划划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胤禟那边和胤禛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模式,同样有感恩戴德的百姓。 就骗人都觉得很敷衍。 晚上回到住处,胤禟收起了玩笑的嘴脸,一脸的不解:“四哥,咱们看上去像是傻子吗?” 胤禛憋了一整天的气,被胤禟的一句话逗笑了:“咱们不傻,他们更不傻。只是他们觉得不用在意我们罢了。” “四哥的意思是,他背后?”胤禟反应过来。 “那是整个江南至少能嚼用半年的粮食,知府他有多大的胃吃得下这么大一笔银子。”胤禛冷笑道,“如今粮食价格飞涨,奇货可居,转手就赚了几倍的利润。” “那些施粥的商户也是他们的人!”胤禟反应过来,“说是减免了明年的税收,又是一大笔银子。” “薅羊毛都没有这么干净!”胤禟嘀嘀咕咕的,“那四哥咱们怎么办,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胤禛沉吟道:“找证据的事情交给徐大人,咱们明天开粮仓赈灾,先把灾民安抚住,知府这边先关押吧,要是他真的清廉,那爷亲自给他赔罪。” 胤禟愣了一下:“直接关?” “关!” 胤禟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这么直接关,少不得官员弹劾,他四哥好像一点都不怕。 胤禛仿佛知道胤禟在顾虑什么,他没有开口解释。 现在这个情形,他不想再依附太子,那就得做个皇阿玛眼里的孤臣。 ****** 弘晖又恢复了每日前往养心殿的日子,康熙有时间就亲自教他读书,没有时间了就把他放在上书房,和皇叔们一块学习。 弘晖年纪小,还不足六整岁,因此并没有同弘皙一般正式在宫中读书。 但是宫里的皇子们都对这个小侄儿心生好奇,康熙可是很忙的,百忙之中还要亲自过问弘晖的功课,可见上心程度。 被散养的小阿哥们心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渐渐从行动中带了出来。 这日弘晖从永和宫午休回来,发现了自己座位的异常。 他因为个子矮,再加上康熙特意吩咐过,位子就在第一排中间。 上过学的都知道,这个位置是属于老师心中的优等生的,不爱学习的同学对这个位置深恶痛绝。只要坐在那里,真正意义的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基本就没有了开小差的时间。 弘晖记得中午走的时候书本都整理好放在了桌子里,此刻桌子上,地上散落着宣纸,书册和纸张上被涂抹上了墨水的痕迹。 有人故意在他的桌子上打翻了墨盘。 十四阿哥见弘晖神色有异,连忙上前查看,一下就跳了起来:“谁做的?” 屋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承认。 十四阿哥拧着眉毛放话:“欺负弘晖侄儿年纪小是不是?有能耐出来和我比划比划!当缩头乌龟还算什么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弘晖小心的收好了已经被墨迹晕染的书籍,有些心疼:“十四叔,算了,都是自家叔叔哥哥们,和弘晖玩闹罢了,你别在意。” 十四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圣母晖:“不是吧,弘晖你是不是上次摔傻了,有十四叔在,你别怕。” 弘晖摇摇头,红着眼睛背着宜婳给缝制的书包:“都是弘晖不够可爱,十四叔别说了。” 说完,弘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养心殿的方向。 留下面面相觑的皇子们,脸色大变。 ------------ 第四十二章 黑芝麻包子 眼见弘晖哭着跑去了养心殿,怀里还揣着被欺负的罪证,皇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弘晖不是他们兄弟,互相使绊子的时候多了,已经形成了私下里解决的默契。 因为康熙对兄弟手足之情非常看重,最看不得他们互相攀扯。 谁想到弘晖居然就这么大咧咧的把事情捅到康熙面前去了,他难道在府里受了委屈也这么直接和四贝勒哭吗? 想象一下四贝勒那个冷情冷面的人,私下里抱着小娃娃哄着,实在是恶寒。 有人反应快,想要伸手拦住弘晖,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左一右直接堵住了门。 于是,康熙看着爱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了解过缘由之后也懒得去查,直接吩咐一人十板子,打完让太医给上药,并传了口谕,让他们好好想想什么是尊老爱幼,兄友弟恭。 弘晖哭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掌挡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偷偷的瞄康熙。 康熙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没好气的说:“做什么怪样子!” “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错?” 弘晖在康熙面前站好,点点头:“弘晖没有保管好自己的学习用品,这是错其一。不能和叔叔哥哥们保持好关系,这是错其二。来打小报告不是君子所为,这是错其三。” “皇玛法,弘晖不是个好孩子。”弘晖说完眼睛又浸满了水光,仿佛马上就能哭出来,“额娘说,阿玛会永远保护弘晖,但是现在阿玛忙正事去了,皇玛法也会永远保护弘晖。这本书是弘晖生病的时候,额娘亲笔抄录的,弘晖看见它被毁了好伤心。” “皇玛法,您是这世界上无所不能的人,能让这本书完好如初吗?” 康熙看着站在自己身前腰杆笔直的弘晖,忽然心底有些新的触动,这孩子平日里礼让叔伯,在养心殿从来没有和太监宫女发生过冲突。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额娘的一片心意被毁才会生了报复之心,真是个纯善的好孩子。 康熙翻了翻浸满了墨水的书册,想了想:“梁九功,把书架上的那本论语拿来。” 梁九功愣了一下,看着懵懂不知的弘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五岁大的孩子了。 他手脚麻利的从左侧书架第七层拿出一个盒子,双手递给了康熙。 康熙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启蒙书,他颇有些怀念的翻了几页,弘晖见上面还有一些稚嫩的字迹,有些疑惑。 “这是朕幼时用的,上面还有一些太皇太后的批注,你得小心保管,知道吗?” 弘晖眼前一亮,立刻跪地磕头:“弘晖谢皇玛法恩典,谢太皇太后恩典。” “小机灵鬼。”康熙指了弘晖一下,想要留他却被拒绝了。 弘晖抱着装书的盒子,显得爱不释手:“皇玛法,弘晖也想留下陪您。可是因弘晖之过,叔叔哥哥们都挨了板子,弘晖也不能免,这就去领罚。” 康熙也想他们能搞好关系,没有强留。 一直侍奉弘晖笔墨的小太监见周围没人,离养心殿远了,才小声的问:“阿哥爷,小的记性差,您的课本似乎是小的抄录的,您这是……” 弘晖四处打量了一番:“那就是你记错了。” 他在心里想,就额娘的那手毛笔字,拿出来都有碍瞻观。 弘晖曾经看见过宜婳写字,只写半边不说,还大大小小不一,比刚学习的人写的还差。 后来似乎偷偷练过,还算能见人。 不过这件事就当是他们母子的小秘密罢了,连阿玛都不需要知道。 ****** 胤禛对宫里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还以为宜婳母子早就躲到别庄去度假了。 再加上宜婳并不想家里的事情惹人分心,每封家书都是吃吃喝喝游玩儿的事情。 想着赈灾疾苦,胤禛作为负责人必定要与灾民同甘共苦,宜婳随信封送了一小坛子他喜欢吃的咸菜。 并在信上说道:“妾不能体会爷之艰辛,特奉上小菜一坛,以慰相思,勿念。” 胤禛读着读着就笑起来了,还以慰相思,什么相思,咸菜味儿的相思吗? 不过这坛子咸菜胤禛吃的很满足,胤禟想要多吃几口都被拒绝了。 胤禛隐隐带着几分炫耀:“等你大婚了,让你福晋给你准备。” 对于宜婳送来的东西,胤禛满意极了,他现在是真的能感受到两人心意相通。 现在赈灾正处于紧要阶段,每天能有碗热粥果腹已是不易,这坛子咸菜来的恰到好处。 胤禟有些无语,什么好东西,还这么宝贝。 真要拿银子换,他什么山珍海味吃不了?! 只是作为钦差,他们要以身作则,他要真敢大鱼大肉的,四哥第一个饶不了他。 徐大人着手很快,已经搜集了不少知府的罪证,还有他的同党,人人自危。 胤禛没有自专,拟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进了宫,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还有人证物证通通列举,最后询问如何处置。 康熙很满意胤禛的本分,大笔一挥斩立决。 湖州被选为了典型,上下十几号官员斩首示众。 在处理官员的同时,胤禛亲自盯着开凿河道,同时雇佣灾民,给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暂时的活路。 一周后,河道顺利完工,洪水慢慢顺着河道流走,不过一日的功夫,城里的地面都快干涸了。 百姓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洪水退了! 胤禛怕大灾之后滋生瘟疫,每日除了施粥还煮了汤药,给灾民们免费取用,最大限度的减少了伤亡。 胤禛特意攥写了骈文,将湖州官员贪墨的事情一一纰漏,最后落脚点在皇上圣恩,体察民情,很是为康熙搜刮了一波好感度。 等到赈灾结束的时候,百姓自发给康熙送上了万民伞,胤禛也不着急走了,一路慢慢的宣扬康熙的皇恩浩荡。 胤禟有些无聊的坐在马车上:“四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不然呢?”胤禛那这本书闭目养神。 “那些官粮啊,上百万两白银,咱们就不管了?”胤禟想到有这么多银子从自己手边溜走,心痒痒的很。 “皇阿玛的朱批怎么说的?” “斩立决。” “是呀,皇阿玛心里有数,不想追究,咱们就当一回瞎子哑巴。”胤禛无所谓,这些银子最终留向了哪里他也能猜的到,就不知道皇阿玛还能不能安枕了。 胤禟也不傻,泄了这口气,继续在马车上吹风。 还是出来这趟好玩儿,既能帮四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还能体验一把江南风情,那天惊鸿一瞥的美人可真是娇媚啊。 可惜,胤禟瞄了一眼胤禛,这里有个真*瞎子。 ------------ 第四十三章 在意形象的弘晖 宜婳很快就知道了弘晖在宫里闹得这一出,心想闹一闹也好。 胤禛在前线赈灾,她一个内宅妇人都听说朝中多了不少弹劾胤禛的折子,说他诸事自专、擅自扣押朝廷要员、甚至动用行宫来临时安置难民。 好在康熙眼明心亮,一律留折子不发。 这个节骨眼上,弘晖发作一番,也让大家知道皇上对四贝勒府的恩宠尤胜从前。 省的一天到晚没事就盯着胤禛抓小辫子。 弘晖用过晚膳,小心翼翼的拿过康熙爷赏赐的启蒙书,示意小太监搬个小凳子过来。 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对着宜婳的肚子说话:“弟弟,哥哥今天教你读《论语》” 宜婳眼角微微抽动,心想又来了:“弘晖,你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额娘,儿臣的功课已经给皇玛法瞧过了,您不用担心。”弘晖一板一眼的说道:“现在是给弟弟读书的时间,额娘别急。” 宜婳心说我一点都不急,最好你能慢点。 弘晖之前读的都是《三字经》之流,今天想来得到了康熙的赏赐心里激动,他净过手,翻开书,一字一句的声情并茂的读着。 这是弘晖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美名其曰要替胤禛这个做阿玛的给弟弟启蒙,力争让弟弟比自己还要聪明。 宜婳虽然很喜欢听弘晖读书,只是每次半个时辰的魔音贯耳,总让她这个孕妇想要睡觉。 这种时候当着儿子的面睡着了,也太有辱斯文了。 于是,每天宜婳都痛并快乐着。 弘晖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孩子,他读了半个时辰后,立刻就停下了,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宜婳的肚子,虽然隔着衣服也让他激动不已。 “弟弟,你要乖乖的,不要累到额娘,明日哥哥再教你读书。” 宜婳忍不住逗他:“他能听的懂吗?” 弘晖认真的点点头:“能的,等弟弟出来了,再背这些肯定事半功倍。” 揉了揉弘晖长出一层头发茬的脑袋,宜婳仔细瞧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弘晖,后脑勺还痛吗?” 弘晖微微晃了晃,很是可爱:“一点都不痛了,就是……” 宜婳有些紧张:“怎么了?弘晖你有一点不舒服都要讲出来,额娘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额娘,弘晖的头发光秃秃的,好丑啊。” 为了更方便太医换药,索性之前把弘晖的头发都剃了去,没想到小帅哥这么早就开始注意形象了。 “额娘给弘晖做一个小帽子好不好,咱们等头发快快的长。”宜婳给出了个主意。 弘晖用力的点点头,伸手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光头,看来确实在意的紧。 “弘晖喜欢什么样式的?额娘这有一些花样子,咱们慢慢挑。”宜婳示意玉晓把针线家伙什拿了出来,母子两人在烛光下你一言我一语,温馨极了。 弘晖选中了一块黑色带暗纹的,他眼巴巴的看着宜婳:“额娘,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弘晖想阿玛了。” 宜婳算着行程:“再有十多天吧,你阿玛走的时候你还没全好,不知道你阿玛得有多担心你。” 弘晖扬起小下巴,语气中透着藏不住的开心:“谁要他担心?!” “没大没小。”宜婳拍了一下弘晖的屁股,“去睡吧,明天下学回来你就有帽子带了。” “谢额娘。” ****** 今日正院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钮祜禄氏求见。 宜婳每个月只按规矩见妾室两次,其余时候能不见面就不见,钮祜禄氏入府以后虽然行为有些轻佻,但也仅限于争宠,还从没有来叨扰过自己。 见到钮祜禄氏,宜婳眼前一亮,这真是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人。 今日的她一反之前的浓妆艳抹,只是在嘴唇上淡淡的涂了一层口脂,就连衣服都换上了素雅的颜色,看上去有几分禁欲的气息。 钮祜禄氏进门就给宜婳跪下了:“给福晋请安,婢妾有一事请福晋成全。” 宜婳皱着眉头让玉晓把钮祜禄氏扶起来:“都是府里的姐妹,什么事值得你行这么大的礼,说来听听。” 钮祜禄氏低头微微啜泣:“婢妾自入府以来再未听闻家里的讯息,实在是日思夜想,求福晋成全准婢妾归家一日。” “胡闹。”宜婳横了她一眼,“宫里的规矩白学了?府里每隔半年有定好的日子准许各位妾室的母家前来探望。” “你进府时日不长,还没有轮到罢了。” 钮祜禄氏闻言作势又给宜婳跪下:“福晋,实不相瞒,婢妾这几日心慌的厉害,连日的噩梦,都不是好兆头,求福晋开恩准许婢妾家人来府里探望,只要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也行!” 宜婳想了一会儿:“明日让你额娘进府吧,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禁足半月自我反省。” “是,婢妾谢福晋恩典。” 钮祜禄氏千恩万谢的走了,宜婳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陈嬷嬷不放心的说:“福晋,钮祜禄格格自进府就是个不安分的,您怎么就准了?” “不然呢,让她在府里上窜下跳的找门路,甚至求到外面去?”宜婳吃了一口葡萄,觉得有些酸,“还不如趁了她的意,瞧瞧她到底要做什么。” 钮祜禄夫人第二日一早就上门了,母女两人关着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据看大门的小太监说,钮祜禄夫人心情非常好,给的赏银极其阔绰。 跟出去的人回话,说钮祜禄府开始四处拜佛,不知道在求什么。 李氏也有些人手在,知道钮祜禄氏求了福晋的事情,她抱着弘昀说道:“还能求什么,求孩子呗。只是这主子爷不在京城,她这时候求神拜佛,可有什么用?” 金嬷嬷对钮祜禄氏不甚在意,她看护者弘昀,说道:“或许是她新得了什么争宠的花样,让娘家配合着,就等着主子爷回来。” “等她真的有孕了再说吧。”李氏看不惯这些格格妖妖媚媚的样子。 谁承想,这钮祜禄氏真的憋了个大的,五日后她扭捏的又一次来到了正院。 “回福晋,婢妾有喜了。” ------------ 第四十四章 真龙降世? 宜婳按规矩给钮祜禄氏请了府医诊脉,同时赏赐了不少药材,让她安心养胎,等贝勒爷回来了再庆贺。 这钮祜禄氏果然是个好生养的,胤禛似乎只去了她那里两回,就…… 一发入魂? 她肚子里的会是那个十全老人弘历吗?这个孩子回夺走弘晖拥有的一切,这么想着,宜婳越来越不安,她静坐了半个下午,想要开口说话,发现嗓子有些失声了。 “福晋,您有什么吩咐?”玉晓连忙给宜婳倒了一杯蜂蜜水。 “你去……”宜婳刚要吩咐什么,忽然回过神来哆嗦了一下,“你去看看弘晖回来没。” “福晋,还不到下课的时间,您再等等。”玉晓给宜婳揉捏肩膀放松,“您下午看着有些不开心,是因为钮祜禄格格吗?” “是也不是。”宜婳沉默了半晌,这种明知道眼前有个大Boss就要横空出世了,自己却下不了手的感觉糟糕透了。 弘晖回到家里就感受了宜婳的不开心,用过晚膳,他难得做小儿女姿态,像是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宜婳腿上:“额娘,你不开心吗?和弘晖讲,弘晖帮你开心。” 宜婳摸了摸弘晖的光头,自从弘晖剃了光头,宜婳总是忍不住摸两下。 平日弘晖总是躲,今日他乖巧的任由宜婳上下其手。 “弘晖,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神童,从你身上抢走了皇玛法、玛姆、阿玛的全部注意,你怎么办?” 弘晖不解:“额娘,你说的神童是肚子里的弟弟吗?” “不是额娘肚子里的。”宜婳摇头,觉得自己仿佛说不明白。 “那额娘会也不理会弘晖吗?” 宜婳下意识的摇头:“怎么会,弘晖永远是额娘最疼爱的孩子,因为后面的弟弟妹妹们都比弘晖多了一份哥哥的疼爱,公平起见,额娘要更爱你一点。” 弘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额娘,弘晖自问不输任何人,您说的神童到底存不存在还未可知。若是真的存在,弘晖要和他好好比上一比!” 是啊,自身强大的人何惧外物! “来,戴上这个试试,额娘亲手做的,就是边角线有点粗糙,等下让你玉晓姑姑改一下,明天就可以用了。” 弘晖戴上了宜婳做的帽子,遮住萌萌哒的光头。 他有些爱不释手:“额娘,是只有弘晖有吗?” “那当然,不然额娘还能给谁做。”宜婳有些好笑。 弘晖眼神里滑过一抹狡黠:“那额娘答应弘晖,也不要给阿玛做。” “你这孩子,赶紧读书吧,读完了去睡觉。”宜婳催促着他开始今日的胎教。 ****** 胤禛一行人即将到达京城,在城外几百米驻扎休息,整顿仪容。 忽然路边冒出一位拿着写有“铁口直断”字样宣传标语,做道士打扮的人。 他看上去头发花白、牙齿泛黄、饱经沧桑,但是神态不卑不亢:“有缘人,给口水喝,送你一卦如何?” 胤禛:…… 这是什么品种的骗子? 胤禟早就觉得这一路无聊,一听还有这好事马上凑了过来,示意手下给这位道士水喝。 这位道士接过之后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看上去意犹未尽的,但也没有再要。 他随手用沾满灰层的道袍抹了一把脸:“请屏退左右。” 胤禛:…… 这不会是什么新型的杀手吧。 胤禟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挥挥手示意大家退后。 道士伸手一指胤禛:“这位爷府上有一位身怀凤命之人,并且怀了金龙。” 最后两个字只能看口型分辨,半点声音也未发出。 就这也瞬间让两位皇子变了脸色,胤禟腰刀出鞘,直接横在了道士的头上:“你这妖道,胡吣什么!” “老道我是否胡说,只看这位爷府上是否有怀孕的女眷就是了。” 胤禛看了一眼退后三十里的人群,盘算着是否有人耳力出众,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我是谁,我府上夫人的身体情况只要京城里长眼睛的大户人家都知道,你如果只能说这一点,水算是我们兄弟送你的,自去吧。” “不是夫人,是偏房。”老道像模像样的掐指估算,“你府上除了夫人,难道没有妾室有孕?就应在了这位妾室头上。” 胤禛忽然笑了一下,亲自端了一盏茶来:“还没有问过先生道号。” 老道渴得厉害,立刻一饮而尽:“老道……” “老……” 老道面色大变,他指着胤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只看见他张开了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胤禛将茶壶里剩下得茶水打翻在地,“不过我与先生也算是一见如故,不如同行?” 胤禟会意,直接找了绳子把道士捆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胤禛,四哥把哑药藏哪儿了? ****** 进城之后,队伍里的人都回家洗漱,准备第二天面圣回禀赈灾事宜。 胤禟没有回家,也没有进宫给宜妃请安,反而是跟着胤禛回了四贝勒府。 刚刚的事有蹊跷,他想和胤禛合计一番。 贝勒府所在的街区都是达官显贵,这里非常安静,除了守门的,基本上看不到人影,都是马车往来。 只见贝勒府门前有一位和尚,一身土黄色的袈裟,正在嘀嘀咕咕的,看门的人在犹豫要不要撵走。 这位和尚看见胤禛眼前一亮,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真龙降世,和尚我有幸看见这样的奇景,真是妙哉。” 啥玩儿意? 胤禟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听岔了,这怎么抓了个道士又跑来一个和尚! “莫非高僧想说我府上有位妾室身怀有孕,这一胎有大造化?”胤禛抢着说。 和尚见他说的都是自己的词,一时间有些语塞,随后附和道:“施主能有此觉悟,想来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那高僧,你有没有算过你的命?”胤禛气狠了,直接命人拿下,和道士关在了一处。 胤禟想了想:“四哥,这是谁想了这么个损招?” 这招确实损,命理一说虚无缥缈,他们兄弟做到龙子皇孙的位置,早已是富贵至极。 如今有人打着胤禛的孩子是真龙的旗号,这不是间接说胤禛是下一任皇帝吗。 太子还好好的在那儿立着,这样的诛心之语就怕有心人放在心上。 “怕就怕是我府里的人自寻死路。”胤禛冷酷的说道。 这么拙劣的计谋,他的那些个兄弟还不屑于使吧。 “我……”胤禟想要说些什么。 胤禛拦住:“这一路九弟辛苦,早些去宜妃娘娘那里请安,明日咱们兄弟一起面圣。” 胤禟了然,如果是家丑那他还是回避吧,于是没有掺和进去径直走了。 ------------ 第四十五章 小别胜新婚 胤禛回府后,沐浴更衣,洗去一路的风尘。 换上了宽松的常服,先去李氏那里看过大格格和三阿哥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正院。 李氏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留下胤禛,甚至她还悄悄的掐了一下弘昀。 弘昀自小养的精贵,从没有被这么掐过,一下子就哭嚎了起来。 胤禛哄了半晌也不见好,递给了李氏:“男孩子不能这么娇贵,摔摔打打才能健康。” 李氏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弘昀知道谁是掐他的黑手,回到李氏怀里越发哭闹不止。 胤禛被吵得头痛,大格格见状,壮着胆子伸出手轻轻地给胤禛扭捏着。 难得女儿对自己这般亲近,胤禛忍耐了小儿子得魔音贯耳:“大格格近来可好?” “阿玛,女儿还是和先生学习六艺,只是总不见阿玛心理想念。”大格格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素色的料子,只在最右边的角落里秀了一颗笔直的竹子。 “女儿最近开始学习女工了,这是先生说尚可的作品,我……我想送给阿玛。” 胤禛见大格格虽然难掩羞涩,但是总体上落落大方,心里满意,接过荷包,打量了一番,忍住了笑意。 这种针脚的东西,以往有人敢拿上来就该被拖出去打板子了。 不过自家女儿做的,那就是另一种评判标准了。 看这面料选的多好啊,这竹子秀的真直啊。 “大格格才学习了几天就有所成就,可见有天分,阿玛很喜欢。”说完,胤禛将荷包收进了怀里,虽然还不能戴出去,但他会好好珍藏女儿的一番心意的。 “嗯,等女儿技艺精进了,再给阿玛绣个屏风。”大格格被表扬了很开心。 胤禛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感叹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弟弟,改日阿玛再来看你们。”胤禛见小儿子哭了这么长时间还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就知道这是个身体好的,也不等他停下了,转身就出门了。 李氏送胤禛走远,回头一拍桌子:“和先生学了这些时日,倒是会了些争宠的手段了!” 大格格一改方才的灵动,木木的坐在这里喝茶。 李氏见大格格不说话,越加气愤:“知道给你阿玛绣个荷包,你额娘我就不配得一个?” 这么说着李氏有些心酸,这个女儿自小就不和自己一条心,如今更是连个荷包都不想着自己,日后又如何能成为倚靠呢? “额娘,您又不会珍惜,女儿何必费那个功夫。”大格格出言反问。 “你……”李氏没想到女儿会顶撞自己,伸手指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格格起身行礼:“额娘还是好好哄三弟吧,哭了这么久还不停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您下次下手轻些吧,三弟娇嫩,没准还记仇。”大格格说完撩开帘子走了。 李氏袖子一挥,将茶盏摔碎在了地上:“嬷嬷,你瞅瞅,这根本就是生了一个冤家。我这是什么命啊,女儿不听话,儿子是个傻的,不像是正院的那个小鬼头,小小年纪如此会讨人喜欢。” 就是李氏也不得不说,弘晖是一个非常让人心生好感的孩子,就是她看着心里也是爱的。 金嬷嬷能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抚。 ****** 躺在正院的摇椅上,胤禛舒服的松了口气。 他用手仔细丈量着宜婳肚子的幅度:“好像比之前鼓了一点。” 胤禛不太记得福晋第一胎孕期的情况了,那个时候两人关系平平,福晋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开口闭口都是规矩,自己也不想来,只是常派人来问询。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见弘晖拎了本书过来,胤禛有些疑惑。 宜婳一脸的生无可恋:“现在是弘晖的哥哥大讲堂时间,爷也一块听吧。” 于是,夫妻二人安静的依偎着,听着弘晖一字一顿的讲解。 慢慢的,胤禛有些走神,眼前的场景就是他奔赴在赈灾一线时幻想的日常,如此真实,又如此梦幻。 他要感谢福晋,不管外界如何风刀霜剑,只要回到了正院,永远是一片祥和安宁,让人躁动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胤禛也注意到了弘晖手里那本书的不凡,他用眼神看了一眼宜婳,宜婳摇摇头,那意思等下单独说。 弘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有些口干舌燥,自己去倒了蜜水喝了大半杯,然后乖乖的站在了胤禛面前。 这是轮到胤禛考教功课的时候了,好在今日胤禛意不在此,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有些生僻的问题,但都还在弘晖的射程范围内。 如此,夜深了,弘晖自回去睡觉,夫妻二人才能说上几句私密的话。 “爷,府里有了好消息,妾身也是刚知道,算着你今日就回来了,才没有写在信里。”宜婳打起精神,先汇报要紧事。 “谁有身孕了?”胤禛闻言立马想到了一僧一道,那两个卧龙凤雏。 宜婳有些诧异他消息的灵通:“钮祜禄氏。” 这和胤禛的猜测一般无二,毕竟府上就这三瓜俩枣,耿氏向来安静守本分,八成就是钮祜禄氏一家在作妖。 “她最近可有异常?” “爷这么说,倒是有一事奇怪,钮祜禄妹妹先是来求了我要见她额娘,随后没几天就来回禀自己有了身孕。”宜婳揉了揉眉心,“我后来想着,她应该是在见额娘之前就怀上了。” “那就是了。”胤禛点点头,见宜婳面露疲惫,不露声色的说,“你如今有着身孕,不能过于操劳,想这些做什么,今日晚了,咱们安置吧。” 到底旷了这许多时日,胤禛晚上抱着宜婳有些激动,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两人挨得很近,宜婳能亲身感受到胤禛的意动。 想了想,宜婳翻了个身,和胤禛面对面,两人近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爷,要不然我帮你吧。”宜婳声音弱的像是蚊子,说完自己耳根子先爆红了。 胤禛闻言迸发出危险的目光:“福晋,你在说什么?” 宜婳的胆子一下子没了,她想要翻身转头:“没什么。” 胤禛笑了一下:“福晋果然学识渊博,爷想见识一下你打算怎么帮爷,嗯?” 宜婳被胤禛的声音撩的身体有些发软,孕期的身体本就敏感,如今只觉得和胤禛挨着的身体部位烫的惊人,根本分不出来是谁的体温升高了。 胤禛有些干燥的大手握住了宜婳的掌心,两人微微出汗,嘴角已经变成了负距离,在锦被的遮掩下,宜婳的手碰到了硬物。 一夜春意,好不快活。 ------------ 第四十六章 被销毁的账本 第二日一早,宜婳起晚了,陈嬷嬷欲言又止,她还是担心。 “福晋,您还不满三个月的身孕,不能由着主子爷胡来。” 宜婳闻言脸颊上布满了红晕,她不想讨论这个:“我心里有数。” 陈嬷嬷知道自己不能再劝了,想着要不拜托一下老夫人,乌拉那拉夫人总有办法能让福晋听话。 屋子里的味道还有褶皱的床单根本瞒不了下人,正院的奴才们都笑容满面。 福晋受宠,他们才能过的好。 “爷进宫去了?”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宜婳转移话题。 陈嬷嬷赶紧叫人摆上准备好的吃食:“福晋,爷早上就走了,说今天没准宫里会留饭,让您不必等他了。” “对了,爷走之前去了钮祜禄格格的院子,然后……” 陈嬷嬷有些心惊,她迟疑的说:“福晋,您要有心理准备,钮祜禄格格胎像不稳,孩子没了。” 宜婳满脸的黑人问好,陈嬷嬷这个描述是在和她说,胤禛亲手打掉了钮祜禄氏的孩子。 她愁了许久的弘历也许就这么被蝴蝶掉了。 可是为什么呢? 胤禛子嗣不丰,还夭折了几个孩子,看他平日里对府里几个孩子的态度,他是喜欢孩子的。 宜婳怀孕以后反射弧有点长,她此时才发觉昨天胤禛问的钮祜禄氏的异常非常蹊跷,看来这两天府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嬷嬷,让奶哥哥打听打听,爷回来前后这两日发生了什么。”宜婳不想做睁眼瞎,胤禛昨天没说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只能自己去悄悄打听,“悄悄的,不要惹人注意,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嬷嬷自去取五百两来。” 陈嬷嬷连忙推脱,不要银子。 “瞧嬷嬷说的,咱们之间谈银子确实生分了,只是奶哥哥给我做事,哪能不上下打点应酬,这些银子不够再来和我说。” 宜婳不担心陈嬷嬷一家人背叛,毕竟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呢,恩威并施才是正道。 果然,康熙留了太子、胤禛还有胤禟一同用午膳。 胤禟是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嘴里一路跑火车,将他们赈灾的艰辛放大了数十倍,又将他们如何惩治贪官,如何安抚百姓,如何宣扬康熙仁政仔仔细细的说了个分明。 太子在旁边听得有滋有味,到精彩处抚掌大笑:“九弟这口才,不去说书都屈才了。” 康熙一指太子,脸上也是放松的笑意:“促狭。” “皇阿玛,儿臣这次差事办得好,可能讨个恩赏?”胤禟有什么说什么。 康熙笑意停顿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皇阿玛,儿臣大婚开府,想要和四哥做邻居,您把四贝勒府旁边的院子赏给儿臣呗。”胤禟打蛇上棍。 胤禛闻言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胤禟没有表态。 康熙乐于看到他们兄弟和睦,自然答应:“你自己选好了和内务府说,想要什么样子让老四看着修。” “是。”胤禛应道,他这算是领了一个修园子的活。 “皇阿玛,您也知道,弘晖差点因为儿臣伤了性命,儿臣夜不能寐,除了想要和四哥亲近,也是想要就近多照顾弘晖侄儿。”胤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康熙顿时没了好气:“你也知道自己莽撞,下次再置弘晖于险地,朕第一个饶不了你。” 胤禟不开心的嘟囔着:“都说隔代亲,您偏疼孙儿也不能把儿子当个草吧。” “我走就是了。”胤禟起身行礼,“儿臣还未去后宫见过母妃,这就去了,皇阿玛,这次百姓自发送了万民伞,四哥亲自装匣,等下您别忘了看。” “这孩子,刚刚还想说他办了差事稳重了,还是这般跳脱。”康熙摇头,没有责怪的意思。 胤禛找补道:“九弟潇洒恣意,儿臣羡慕不来。” 太子在旁边开腔:“九弟向来和八弟交好,没想到出去一趟倒是被老四你收服了。” “太子二哥,没什么收服不收服的,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胤禛举杯,敬康熙和太子。 太子面色微变,又恢复如常,开始闲话家常。 康熙在上首将二人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叹气,没了一开始吃饭的兴致。 他筷子一放,太子和胤禛也自然停了下来。 康熙示意胤禛去看看德妃,自己回了养心殿。 他忽然想起了胤禟说的万民伞,有了兴趣,吩咐梁九功拿来。 梁九功打开盒子检查,发现除了万民伞,还有厚厚的五本册子,写满了字。 康熙被这五本册子吸引了注意力,翻开之后发现这是一本账册,里面一笔笔的都是银钱往来。 上面出现最多的名字,是太子的奶兄凌普。 康熙将账册从头看到了尾,一言不发,最后沉默了良久,将这几本册子扔向了火炉,没过多久,就灰飞烟灭。 梁九功熟练的亲自处理了渣滓,他敏感的发现康熙的心情变得糟糕极了。 ****** 永和宫 德妃看着黑了也瘦了的胤禛有些激动,但是看着他冷面无波,到嘴的问候也变得干巴巴的:“回来就好,皇上的差事要紧,你的身体也要紧。” 胤禛拱手:“娘娘说的是。” 德妃见这个话题终结了,又开启下一个话题:“恍惚听着你府上有个怀孕的格格?” 胤禛摇摇头:“她身体不好,没养住。” 德妃闻言有些着急,那可是她的孙子:“怎么回事?莫不是你媳妇……” 胤禛打断她的话:“福晋有孕,闭门养身体,钮祜禄氏自己身体不好,怨不得别人。” “本宫知道你疼媳妇,弘晖我也喜欢。”德妃换了个说法,“只是百花绽放才是春,你如今也不小了,膝下多几个孩子总是好的。” “娘娘思虑周全。”胤禛回到,“日后儿子和福晋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这次去江浙一带,赈灾结束后儿子抽空给娘娘带了些土仪,等下让周安抬进来给娘娘看个新鲜。”胤禛说道,“儿子积攒了不少公事,下次再来看娘娘。” 说完就走了。 他处理钮祜禄氏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宫里的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 第四十七章 佟家女眷 钮祜禄氏此时正卧床不起,坐小月子呢。 门口有两名女卫把手,美名曰不让外人打扰钮祜禄格格修养,实际上算是变相的禁足。 钮祜禄氏和衣而卧,双手交叉握拳放在肚子上,回想着那日一早的惊魂。 胤禛从正院处匆匆的赶来,惊扰了还在睡梦中的钮祜禄氏,但是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很惊喜,果然有了身孕待遇就是不一样,这可是主子爷头一次主动来探望自家格格。 钮祜禄氏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甚清醒的接过了胤禛递过来的蜜水。 她很满意,果然胤禛很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步险棋走对了。 位高权重之人大多都迷信,相信权力天授,君不见皇上每年都在搜集全国各地的祥瑞,想要通过这些来获得上天给的启示。 于是她便想了一个妙计,从方外之人的嘴里让胤禛意识到自己肚子里的是“贵子”。 如果不是儿子怎么办?钮祜禄氏已经想好了计策,这一胎无论如何也得是个儿子,不然梦里的场景如何成真! 于是钮祜禄府上下打点,找到了几个颇有水平的江湖骗子,这些人也警醒的很,听说和尚道士都被软禁在了四贝勒府,也就拿钱跑路了,根本没有继续出现在胤禛面前。 钮祜禄氏坚定的相信自己的梦境就是将来的现实,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想要人为的加快这个进程。 却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彻底让她的人生进入了另一个弯道。 那天的蜜水真好喝啊,钮祜禄氏有些头晕,她想着盼着的怜爱没有如臆想中到来,她未来的依仗也随之而去。 作为母亲,清醒的感受到孩子脱离母体,她愤怒的尖叫,嘴里时不时的喊出:“本宫是太后,竖子尔敢!定要诛你们九族!” 类似这样的话,让苏培盛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原本伺候钮祜禄氏的丫鬟也是倒霉,直接被赐死了。 为了不吓到有身孕的宜婳,胤禛下了封口令,这是连陈嬷嬷也没有打听出来的事实。 同时,胤禛从女卫里指了一个人来专门服侍钮祜禄氏,只要她别死了就行。 女卫虽然不是干端茶送水的活计的,但是学习能力强,不过几日功夫就做的有模有样。 钮祜禄氏不愁吃穿,但希望能得到多好的照顾是不能的。 胤禛从房里走出,去前院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亲手抄录了往生经给那个不幸的孩子。 “苏培盛,去给他点上一盏长明灯吧。”胤禛想了想说道,“不要以我的名义。” “是。”苏培盛领命。 胤禛静坐着,他回忆钮祜禄氏歇斯底里时讲出来的话,日后她会是皇太后,她的儿子弘历会成为康熙最喜欢的孙子,下下任的新皇。 这到底是钮祜禄氏得了癔症,还是……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福晋和弘晖呢?她们……还都活着吗? 胤禛忽然心底涌起了极大的恐慌,钮祜禄氏得留着慢慢观察,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 养胎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宜婳胎像稳固,只是每日在府里觉得很是烦闷。 自从胤禛归来,宜婳的胎教时间直接加倍,弘晖这个当哥哥的要读半个时辰书,胤禛还会接力来,有时候读诗,有时候讲史,看他的心情。 这日晚上,宜婳推了推胤禛:“爷,我上次见到额娘还是半年多前了,阿玛更是许久未见。我想这两日回娘家一天,爷说好不好。” 胤禛没嫌弃热,搂着宜婳,大掌抚着她的肚子:“你如今有着身孕,不如让夫人来府上一见?” “不嘛。”宜婳自从穿越而来,除了进宫,就很少出门,如今被挑起了兴致,只想要出去透透气,“就回去半天好不好?” “你要是有弘晖一半省心爷就阿弥陀佛了。”胤禛想着近日也算是风平浪静,不忍拒绝宜婳,“护卫带足,爷送你去接你回来,最多呆两个时辰。” “妾身就知道爷最好了。”宜婳一高兴亲了胤禛脸颊一口,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胤禛面色有些发红,在锦帐里看不分明:“女子的矜持福晋都丢了?” 假正经,宜婳撇撇嘴,看在他同意让自己出门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宜婳特意选了弘晖休假这一天,正好胤禛沐修也有空陪她们母子。 一大早,马车咕噜噜的从四贝勒府上驶出,向着乌拉那拉府上缓步而去。 宜婳兴奋劲过去,人有些困倦,在车上慢慢睡着了。 弘晖小心的不发出声响,拿过折扇轻轻的给宜婳打扇,徐徐的清风让宜婳眉目更加舒展,嘴角都疑似流出了晶莹的液体。 忽然,马车一个急刹车,胤禛下意识的护住了宜婳,同时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晖,发现母子都没撞到,问道:“怎么赶车的?” 宜婳感觉到了颠簸,顺势翻了个身,继续安详的睡着。 弘晖见状打开帘子探出头,只见迎面疾驰而来一辆马车,他们恰巧在一处窄巷相会,赶车的车夫为了不和对面的马车撞上,只能急刹车同时勒紧马头转向。 还不等弘晖说什么,对面的马车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拦本夫人的路,还不快让开!” 弘晖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听错了,他看着自家的马车,这也不像是穷苦百姓用的呀,对面什么来头这么豪横。 京城里会车非常常见,有涵养人家的做法都是互相谦让,然后基本遵循皇室子弟先行,然后是达官显贵,最后才是商贾富户。 胤禛不喜奢华,马车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但是里面用的是工部最先进的手艺,平稳的很,没看宜婳睡着都还没醒呢。 再退一步,他们的车架上挂着简单的“四”字,基本上见过的都知道这是四贝勒的车,哪里来的憨瓜和皇子争先? 弘晖眼睛尖,他看到了对方车上挂的家徽,回头小声说:“阿玛,是佟家的马车。” 虽然他还小,但也听过“佟半朝”的威名,佟家作为康熙的母族,也是他最信任的家族,隆科多甚至还有胆子自称一声他们皇子的舅舅,连康熙都默许的。 对面马车里的人耳朵很灵,听到了弘晖的声音,笑道:“既然知道是佟家,还不赶紧乖乖的让路?” 胤禛当然不能退,就算是隆科多父子来了,他也不会退,否则他这个四贝勒还有什么分量可言? 弘晖一翻身跳了出去,开口:“放肆!” 他刚要表明身份,对面的女眷却没了耐心,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鞭子。 好在护卫们反应很快,一把捞起了弘晖,鞭子打空甩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灰尘。 ------------ 第四十八章 嚣张的四儿 弘晖体验了一把空中飞人,一点都没有害怕,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胤禛见弘晖无事,松了口气的同时怒气值直线上升。 他刚刚答应过福晋,以后不会让弘晖受到伤害的,谁知道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宜婳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爷,马车怎么停了,咱们到家了?” “弘晖,进来陪你额娘。”胤禛拿过蜜水,看着宜婳用了半盏,这才把弘晖喊回来,自己掀了帘子出去。 “不知道是佟家的哪位太夫人,胤禛请见。” 马车里的是谁? 赫然是隆科多新纳的如夫人李四儿,这位李夫人可不简单,原本是隆科多岳父的小妾,被隆科多相中了纳入府中,那是千恩百宠,把原配赫舍里氏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四儿是个轻狂的人,她知道以自己的出身跟着隆科多是没有光明的未来的,因此她做事只图自己开心,从不考虑后果。 隆科多对她屡屡放纵,更是让李四儿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谁?”李四儿下意识的问。 她身边的丫鬟还是有些见识的,低头回道:“是四贝勒的车驾,夫人,咱们还是让一让吧。” “四贝勒?等他成了亲王再说,不让!”李四儿想着隆科多常常吹嘘皇子们对他如何如何的客气,而且被隆科多挂在嘴边的不是直郡王就是太子,四贝勒简单来说还没有进入舞台呢,怕个球! 李四儿冷笑:“算起来,本夫人还是你的小舅母呢。” 胤禛觉得佟家就是被康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也敢这般嚣张。 “苏培盛,去请京兆尹、宗人府,这女子冒充皇族,罪该万死!”胤禛懒得和这种人争辩,他对隆科多的花边新闻也有所耳闻,大概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更加觉得恶心,直接处置了。 “宜婳,你带着弘晖家去,这里离乌拉那拉府不过百余米,爷得进宫一趟。”胤禛不想破坏宜婳回娘家的好心情,又不想咽下这口气,准备进宫告状。 “好。”宜婳还懵着,她问弘晖,“乖乖,怎么了?” “佟家的这位姨姨好凶啊。”弘晖皱着眉头感叹,“一言不合就挥鞭子,好泼辣。” 佟家,年轻女子,莫不是那位把原配削成人彘的李四儿,大清第一妾啊。 宜婳好奇想要看看女子的模样,到底是什么长相能把隆科多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嫡长子也不要了。 “不要。”弘晖紧张的捏着帘子,“额娘,那个姨姨凶凶的,小心鞭子。” 宜婳这才听懂弘晖的意思,她拉过弘晖的手:“打到你了?” “没有没有。”弘晖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 呵,居然敢对弘晖挥鞭子,宜婳眉眼间逐渐变得锋利起来。 乌拉那拉府门口,除了老太太都迎了出来,宜婳见自家阿玛额娘远远的就跪地相迎,虽然她不是真的原主,但是这么多年的生活融入,让她真的对乌拉那拉家感受到从心底里的亲近。 费扬古领着一家老小激动着看着宜婳牵着一个幼童下了马车。 宜婳想要行礼问安被费扬古拦住:“福晋,万万不可如此。” 到底君臣有别,宜婳上首坐下,示意弘晖给外祖一家人见礼。 费扬古冲着弘晖挥手:“这就是弘晖了吧,像,眼睛和咱们的小囡囡一模一样。” 弘晖感受到眼前老人的慈爱:“弘晖见过外祖父,愿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康健,松柏长青!” “好好好,来,外祖父带你去骑大马。”费扬古一把捞起弘晖,将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老一小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乌拉那拉夫人失笑:“你阿玛还是这样的性子,老小孩儿一个,放心吧,他能看顾好弘晖。” 宜婳陪着额娘还有哥哥弟弟们说说笑笑,他们提到的过去的点点滴滴她仿佛也亲身经历过一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聊的火热。 大哥星辉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妹的神色,比在家里起色更佳:“见到妹妹,这才相信妹妹日子过得舒心。” 弟弟五格插嘴:“京城里都说四贝勒独宠福晋,看来果然没错,姐姐和姐夫夫妻情深,羡煞旁人。” 宜婳闻言有些脸红,到底没有否认:“四贝勒君子自持,最看重规矩,我身为福晋,自然得其敬重。” 乌拉那拉夫人点头:“四贝勒爱重于你,你也要尽到福晋的责任,对待妾室不可一味的纵容也不可过于苛责,这个度额娘相信你能把握的好。” 妯娌们也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大嫂子还特意把她的嫡长子带了出来给宜婳瞧着,特意点出还没有放房里人,闻弦歌知雅意,宜婳心里一动。 这孩子的年岁倒是和大格格相仿,似乎历史上大格格就是嫁入了乌拉那拉府上。 这件事自然由胤禛自己定夺,她是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的。 ****** 用过午膳,宜婳身子重得歇会儿,正好她出阁前的闺房还日常打扫着,她就带着弘晖住了进去。 这里是弘晖生母以前的住所,按照乌拉那拉夫人的说法,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动,还保持着以往的姿态。 弘晖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宜婳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乖乖,你自己逛逛,困了就和额娘一起睡。” 玉晓很放心这里,就放任弘晖独自观摩。 只见卧房旁边的阁楼里放着不少书,桌子前方还摆着秀了一半的花样,弘晖仔细分辨,有些疑惑。 这件半成品的绣法和额娘的仿佛截然不同,一个技艺虽好,但笔触呆板;一个技艺不足,但胜在花样子灵动可爱。 这真的是额娘以前的作品吗? 弘晖手脚并用坐在了椅子上,桌子上压着一本书,书下面是一摞宣纸,看颜色已经放了有些年头了。 随手翻开,漂亮的瘦金体跃然纸面。 弘晖闪过额娘那让人不忍直视的毛笔字,心里的疑惑更甚。 他将物品放回原处,打扫了自己翻阅的痕迹,跳下椅子,回到卧室,见额娘睡得香甜,凑到玉晓的耳边问道:“玉晓姑姑,这里的东西都是额娘以前用的吗?” “是的,您有喜欢的可以带走。” 弘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想着什么,然后露出大大的微笑:“不了,我去陪额娘午睡。” 他在宜婳身侧躺下,伸出手有些不敢相信的触碰了一下宜婳的脸颊。 宜婳感觉有蚊子在咬她,下意识的拍了一下,一手摸到了弘晖的小脑袋。 “乖儿子,睡觉。” 弘晖盯着宜婳看了许久,然后认真的回答道:“好的,额娘。” ------------ 第四十九章 胤禛告状 养心殿门口 梁九功见胤禛快步走来有些纳闷,皇上今天没有召见四贝勒啊,他用早膳的时候还说没有弘晖陪着,饭菜都不香了。 胤禛行至门口,一撩袍子,跪在了门外:“劳烦公公通传,儿臣请见皇阿玛。” 康熙听了梁九功的回话,心里诧异,这个四儿子生性谨慎不爱说话,除了默默做事之外很少有这般情绪外放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传!” 胤禛听见太监传话的声音,起身时想起了宜婳给他讲述的小趣事,弘晖时如何靠精湛的苦技从康熙这里赢得了支持还有赏赐的。 他转了一下扳指,心想,当老子的学一下儿子,不算出格吧。 胤禛情绪酝酿的很快,康熙听见脚步声抬头,就见红了一双眼睛的胤禛。 上一次见到胤禛这副模样,还是他儿子夭亡的时候,莫不是…… 康熙心下一突,脱口而出:“弘晖出事了?” 胤禛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心里有些泛酸,弘晖在老爷子心里是真的有了一席之地了啊,自己或许都比不过。 胤禛扑通的一声跪下,速度快的梁九功都没来得及给准备垫子:“求皇阿玛废了儿臣的贝勒位置,再革去皇子的头衔吧。” “混账!”康熙拿过茶杯顺着胤禛的脚边扔了过去,“你这是在闹什么?” 胤禛叩头回道:“皇阿玛,儿臣给您丢人了。” 然后将于隆科多的妾室起冲突一事娓娓道来,重点突出弘晖伤势刚刚痊愈就遭此劫难,恐怕日后留下心里阴影云云。 一听亲亲皇孙要挨鞭子,康熙怒从心起:“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妾室,敢对当朝贝勒爷当街不敬,居然还挥鞭子,隆科多调教的好人!” “回皇阿玛,儿臣实在忧心弘晖,叫他额娘带他回去了,至于这李四儿,儿臣叫了京兆尹、宗人府一起关押下了狱。”胤禛再叩首,“儿臣自作主张,请皇阿玛责罚。” “抓得好。”康熙拍案,“妻贤夫祸少,这李氏不好,朕让佟家给你赔罪,都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胤禛听着康熙对佟家多有维护,心里如坠冰窟,他虽然知道自己对佟家是蚍蜉撼树,但是这般轻描淡写到底意难平。 “儿臣知道,贵母妃对儿臣有养育之恩,儿臣对佟家也向来亲切有加。”胤禛将隐忍的不悦表现的淋漓尽致,“今日之事,就当看在贵母妃的面子上过去吧。” 康熙见四儿子阴阳怪气的说话,倒没有生气,他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是佟家过了,要是胤禛还能和和气气的咽下这口气,他才要考虑老四这是图什么? 什么都不图才好! “这样,明日早朝让隆科多殿前赔罪,李四午时处死,可好?” 胤禛知道这就是极限了,见好就收,露出了腼腆的微笑:“儿臣多谢皇阿玛。” “哼,还知道是儿臣!”康熙瞪了胤禛一眼,“下次再说什么不当贝勒的话,朕真的下旨革了你的黄带子,看你哭不哭。” “把这盏羊奶给弘晖带回去,之前每天都给他喝一碗,长高个,今天虽然休息也别拉下。” 梁九功早就准备好了轻巧的食盒,递给了胤禛。 ****** 从皇宫出去,胤禛特意吩咐苏培盛前往关押李四的大狱走一遭,自己则拎着食盒回了家里。 福晋和弘晖还在乌拉那拉府上,胤禛不想去后院,就一个人慢慢练字。 苏培盛先回来了,他前来回话:“主子爷,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就用那位李夫人自己的鞭子,不满一百下不能下刑架。” “死不了吧。” “死不了,狱卒们手艺精着呢,怎么打看着严重其实不伤根本,怎么打外表看不出来内脏都岁了,怎么打不死人都有一套。” 胤禛闻言,这才眉头舒展了一些,长舒了一口气。 养心殿前脚送走了胤禛,后脚就迎来了佟家父子。 佟国维压着隆科多以头抢地:“皇上,奴才教子无方,当街对四贝勒不敬,对弘晖小爷不敬,实在无颜面对皇上,这孽子随皇上处置。” 康熙见年迈的舅舅跪在脚下,心里不是滋味,连忙扶他起来,让梁九功给拿了个凳子过来:“舅舅这是作何?你腿脚不好,先坐下。” “隆科多,你可知错?”康熙转头,一改和风细雨,咬牙切齿中透露着恨铁不成钢。 隆科多沮丧的低头:“臣治家不严,冲撞了四贝勒,臣有罪。” “你让朕说什么好,不说老四和弘晖,听说马车上还有四福晋,她可是怀着身孕呢,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四和你拼命!”康熙指着他骂了几句,“你那个妾室,赐死。” 隆科多一听,顿时急了,两三下爬着抓住了康熙的鞋:“皇上,表哥,臣这么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臣把她关在内院,再不得出,求皇上饶她不死。” 康熙听着就恼了:“不过是个女子,你这是想和这个什么李什么,一起死吗?!” 说到后面这个“死”字,语气中流露出几缕阴森之气,仿佛他真有此考量。 佟国维坐不住了,立刻又跪下请罪。 隆科多一时间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不想李四儿死了,但也不想陪着她一起死,这世上真的没有双全之法吗? 康熙见吓唬住了隆科多,继续说道:“明日早朝,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四贝勒赔罪,这件事就过去了。” 隆科多正是痴了,他面露悲怆:“皇上,您这是逼臣去死啊!” “住嘴!”佟国维恨不能自己腿脚倒退三十年,能捂住这逆子的嘴,“皇上,您的处置最开明不过,这孽子一时被那毒妇蒙了心,奴才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清醒清醒,明日一早负荆请罪,必不折损皇室颜面。” 康熙见舅舅说的斩钉截铁,到底不忍过多苛责,看向冥顽不灵的表弟,心想那就再给一次机会吧。 佟国维见康熙点头同意了,如释重负,连忙把隆科多拖了起来,匆匆告退。 都说绝境中总能生出勇气,佟国维觉得自己现在有无穷的力量,将隆科多的腋下掐的通红也没有松手。 ------------ 第五十章 赫舍里氏 佟家最近是京城舆论的中心,先是隆科多的一位小妾居然当街和四贝勒叫板,甚至还差点伤到了弘晖阿哥。 这弘晖阿哥可能命犯太岁,否则怎么最近接连出事? 这件事好在佟国维处理得当,隆科多早朝之时负荆请罪,给足了四贝勒颜面。 毕竟那可是康熙的母族佟家,大家不会觉得四贝勒被下了面子,反而会觉得四贝勒和佟家顶牛,居然还略胜一筹,圣宠可见一斑。 殊不知,天平的砝码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要不是考虑弘晖,或许这件事就会风流云散,不会升起半点波澜。 胤禛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的,与佟家握手言和。 本来大家都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之时,一位浑身是血的夫人独自一人在京兆府门前击鼓鸣冤。 正是在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据说当日看热闹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无一人敢上前。 佟家的家丁闻讯赶来,先是好言相劝这位夫人归家静养,被拒绝后竟然粗鲁的上手拖拽,在地面上留下一路的血痕。 幸好被裕亲王妃撞见了,这才救了这位夫人的性命。 裕亲王妃同情女子的遭遇,佩服她的刚烈,被她满身的血痕刺痛的眼睛,好心的带她进了京兆府,府尹这才知道有人击鼓鸣冤,只能匆匆开堂。 这位夫人自爆姓名的时候就惊呆了众人。 本以为是简单的家庭暴力事件,被一个姓氏蒙上了不详的阴影。 她就是隆科多的正室夫人,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可是满洲大姓,虽然没有前朝的重臣,但和已故皇后同出一族,看在当今太子的面子上,赫舍里氏还保持着昔日的尊贵。 裕亲王妃一听就知道坏了,她今天可能好心办了坏事,立刻遣心腹去找裕亲王,请他拿主意。 赫舍里氏和佟家一个是康熙的妻族,一个是康熙的母族,这两家掐起来可不是自己能做裁判的,就连裕亲王福全也不行。 赫舍里氏跪在地上,努力保持着脊背挺拔的姿态,可是身上的伤痕让她动一下都疼痛难忍。 “大人,我要状告隆科多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李四儿嚣张跋扈,不仅将府上的妾室通通都发卖了,就是我都被关在院子里自生自灭。” “要不是我还有些人脉,估计早就饿死在了那个院子里。” 京兆府尹对女子的遭遇是同情的:“这位福晋,如今李四儿被处死天下皆知,你自家去吧。” “处死?”赫舍里氏冷笑,她吐了一口血沫出来,“她要是真的死了,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京兆府尹这才惊觉事关重大,立刻着衙役驱散了围观群众,裕亲王妃也想趁机溜走,不想被京兆府尹拦住。 “福晋慢走,说来这也是皇上的家事,宗人府本就要管的,正好您还是目击证人,不如一同听一听她的证言,毕竟此是涉及欺君之罪,下官不敢擅专。”京兆府尹一个眼神,下人直接把门关上了。 裕亲王妃当机立断,闭眼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跟着她的人非常机灵,立刻大喊:“福晋,您怎么了?快!府上有太医,先回府。” “大人莫不是与谋不轨,我家福晋有个三长两短您可担待的起?” 京兆府尹只能放人,他看着只说了一句话就闭口不言的赫舍里氏,叹了口气:“你先在牢房里住着,本官得面见皇上,你准备好面圣呈情吧。” 裕亲王福全接到福晋送来的消息匆匆赶过来,两人车架碰到一处。 马车里裕亲王妃自然是清醒的,听她说完,裕亲王思索良久,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今日怎么会从京兆府尹那边走?” 裕亲王妃被问的一脸茫然:“听说这条街上新开了一个首饰铺子,样式非常新奇,咱们的女儿很喜欢,妾身就想着来亲自看看。” “那又是怎么选中的今天?” “这家商铺很会做买卖,每月初一上新,妾身想这一天来,可选择范围更多。” “你从未来过,却对着商家的手段说的头头是道,这些都是谁讲与你听的?” “是微雨,今日她老娘病重,请假归家去了。” “啊!”裕亲王妃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爷,我……” 裕亲王摇摇头:“没事,这幕后之人是要确保你今日能出现在那里,否则赫舍里氏被佟家人直接带走,哪儿还有今日的好戏看!” 裕亲王妃更加心慌:“那这幕后之人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手救人。” 裕亲王苦笑:“谁不知道王妃是大善人。” 是了,裕亲王妃是京城里的慈善达人,定期会给穷人乞丐放粥,还会资助穷困的读书人,总之她的乐善好施之名可以说是传遍了京城。 “无事,只是这次佟家恐怕要伤筋动骨了。” 裕亲王妃忽然眼前一亮:“莫不是这位出手了?”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四”,试探着问。 “不一定,太过明显反而可能是替罪羊。”裕亲王说道,“你回去就称病不出,我得进宫一趟。” 裕亲王前脚进宫,京兆府尹后脚也急匆匆的上了折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康熙听了京兆府尹的汇报,怒气瞬间拉满,只是没有立刻发作,他把折子放在桌子上,看了裕亲王和京兆府尹两眼,随后宣隆科多和赫舍里氏觐见。 隆科多先到,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传闻,显然来的匆忙,衣服都没有穿好:“臣隆科多给皇上请安。” “皇上,那贱人……”隆科多见康熙的目光扫射过来,立刻改口道:“赫舍里氏呢?” “你的福晋如今到来找朕要,是何道理啊?”康熙见隆科多精神状态还不错,没有前几日的失魂落魄,心底涌现了几分猜测。 赫舍里氏因为要见驾,被套了一件外衫遮掩血迹,她被太监驾着进来跪下。 “皇上,赫舍里氏给皇上请安,请恕臣妇御前失仪之罪。”赫舍里氏收起了刚刚满身是刺的模样,趴在地上没有抬头,“臣妇的脚筋被李四儿挑断了,这事儿隆科多可以作证。” “是吗?”康熙斜着眼睛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有些心虚,他躲闪着康熙的目光半晌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皇上,之前妾身被关在佟家一处废弃的园子里,日子虽然辛苦但还能活着。”赫舍里氏继续说道,“可是前几日李四儿忽然把我抓了过去,每日用鞭子抽打,不到一百下不算完。为了怕臣妇逃跑,还蓄意挑断了臣妾的脚筋。” “李四儿那个疯女人抽打臣妇的时候,隆科多就在旁边看着,可有半点维护之意?”赫舍里氏说到伤心的地方啜泣不已,“好在臣妇还有几房忠仆,他们冒死把臣妇救了出来,应臣妇的请求将臣妇送至了京兆府。” “如今,想来都已经死了吧。”赫舍里氏自嘲的说,“今日若不是裕亲王妃路过,臣妇恐怕也难以逃脱他们的爪牙。” “皇上知道这些都发生在什么时候吗?”赫舍里氏用余光见隆科多有些绝望的眼神,顿时生了勇气,大声说道:“就在李四儿被问斩之后啊皇上!” ------------ 第五十一章 推波助澜 “福晋,那李四儿被当众问斩,赫舍里氏和离归家,隆科多终身圈禁不得出,佟国维大人乞骸骨辞官,岳兴阿被进了御前侍卫。”陈嬷嬷总结了一下佟家的下场,有些唏嘘,“这可是佟半朝啊,大厦将倾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宜婳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是最近京城里和编戏文一样的传颂了好多个版本的现场实录,拼拼凑凑也能猜个大概。 “这也就是佟家,否则换一个人来欺君,夷三族都是轻的。”宜婳感慨康熙对佟家或者说佟国维的信任怜惜。 甚至最后还给了这一代嫡长子岳兴阿一个出身,很明显是在告诉京城里的人。 佟家是倒了,但是谁也不能上去踩一脚! 陈嬷嬷有些担心,她凑近了小声说:“福晋,咱们那个首饰铺子是不是关几天?” “为什么要关?”宜婳反问。 “最近那边的范掌柜来说了几次,有人盯上了她那间铺子,总觉得有些不安。” “正常开就行,一个是因为赚银子,另一个嘛这时候关了不就是在告诉监视的人,你心里有鬼。”宜婳饭后散步消食,“现在既然没有直接抓人,说明没有实际证据,那就不要慌。” “再说了,那间铺子也不是我的,范掌柜要是觉得我的主意不好,让她自己去问东家。”宜婳心情不错,叮嘱道,“以后断了和这间铺子的联系,原本我们也只是顾问的关系。” “是。” 能在京城的黄金地带开这么一间赚钱的铺子,幕后的东家当然不简单。 这间铺子其实是诚郡王福晋董鄂氏开的,宜婳闲的无聊给董鄂氏提供一些新鲜的花样,还有一些前世见得多的饥饿营销手段。 虽然稚嫩的很,但是在这里还是头一次有人尝试这么卖,可不是就赚钱了。 宜婳不过是看中了这间铺子的地理位置,借用娘家的人手收买了裕亲王妃身边的小丫头,确保裕亲王妃能和赫舍里氏相遇,那这件事就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就看岳兴阿有多想救他的额娘了。 好在结果不错,宜婳走累了,坐在凉亭里吹风。 陈嬷嬷还是有些害怕:“福晋,咱们四贝勒前脚刚和佟家有了些口角,这没几天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说大家会不会觉得是咱们干的。” “本来就是咱们干的。”宜婳吃了一口葡萄,“前提是他们自己立身不正,李四儿要是早死了今日往大了说隆科多的罪名不过是宠妾灭妻治家不严,降官职就不错了。” “他们留下了这么致命的把柄,不要怪被人打蛇七寸。”宜婳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弘晖是我的命,敢对弘晖下手,上一个我无能为力,这一个倒是还可以试试。” “嬷嬷你看,掀翻一个佟半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可是,主子爷那边?” 宜婳摇头:“咱们贝勒府上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主子爷的眼睛,他既然没有说什么那就是默许了。” “没准还给咱们大行方便了呢,不然就靠我们那几百两银子能让裕亲王妃的贴身丫鬟死心塌地的卖命吗?” 宜婳觉得有些热了,往回走:“最近咱们还是低调些,不出府了,宫里回了娘娘就说我怀相不好,府医说要静养,等能下床了再去给娘娘请安。” ****** 赫舍里氏御前奏对之后直接晕了过去,皇上命人将她抬到了太子的毓庆宫。 岳兴阿等候在这里,见额娘浑身是血的被抬了回来,心痛的不能自已,跪在她的床前久久失语。 太医仔仔细细的瞧过,摇摇头:“回太子殿下,这位福晋的皮外伤还好说,如今有两处最是要紧,一个是脸上的疤痕,新旧伤痕交错,臣只能尽力让痕迹淡化。还有一个是脚筋,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日后这位福晋得用轮椅行走。” “开药吧。”太子对这位姨母的遭遇很是同情,他也流着赫舍里氏的血脉,佟家敢这样对待赫舍里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恶皇阿玛被奸人蒙蔽,这么大的罪名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若不是事发突然,民间百姓早已口口相传,恐怕佟家根本不会伤筋动骨,反正折的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罢了。 赫舍里氏伤的很重,她被疼醒了,见儿子跪在床前,欣慰的笑了。 她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本以为有生之年再不会相见了。 岳兴阿听到动静立刻抬头,他眼含热泪:“额娘,都是儿子的过错,儿子非要离京游学,根本不知道您在家里的处境。好在皇恩浩荡,您自由了,恶人也得到了惩处。” 赫舍里氏想要抬头摸一摸岳兴阿的脑袋,试了两下使不上力气就放弃了。 岳兴阿凑了上去,将自己的脸靠在了额娘的手上摩擦,感受到的不是细腻的皮肤而是细细密密的划痕。 “好孩子,如今没人能阻挡你的前程了,我如今大仇得报得偿所愿。”赫舍里氏断断续续的说道,“佟家不会放过我的,他们虽然一时半刻不敢叫你出事,但是不可不防!” “切记,谁也不要相信。”赫舍里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又昏了过去。 岳兴阿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太子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岳兴阿冲太子殿下叩头:“臣多谢太子殿下庇护。” “这话就远了啊。”太子知道眼前的人日后皇阿玛一定会重用,态度很是和蔼,“姨母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气节风骨不输男儿,孤很是佩服。你放心,姨母就现在这毓庆宫养伤,外面的人和事都找不上她。” “只是刚刚姨母说的很对,你日后回了佟府可得小心提防,你祖父倒还好,关键是你父亲。” 岳兴阿听到隆科多,表情变得阴森且愤怒:“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慎言!”太子皱眉,“到底时父子纲常,这样的话孤就当没听过,你心里有数就行。” “殿下,等额娘好些了,臣想接额娘出去单独开府别居。” “万事皆分可行可不行,关键在于你在皇阿玛心里的分量。”太子给指了一条明路,“圣心最重要!” ------------ 第五十二章 弘晖种地 佟家几乎被连根拔起,起因众人追根溯源竟然是对四贝勒当街不敬。 这就有意思了,佟家倒台里面到底有没有四贝勒的手笔,可真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佟家自认为是有的,他们只能背地里骂老四心狠手黑,却半点实证也无,并且没有了揪根问底的底气。 康熙当然也有此怀疑,可是查来查去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片段,做不得实证。他虽然对佟家敢于欺君震怒不已,但对同样可能隐于幕后的老四也心生忌惮。 于是,原本赈灾过后炙手可热的四贝勒,渐渐凉了起来。 康熙仿佛忘了这个儿子,再没有给指派差事,对赈灾的嘉奖也只是平平,原本大家还猜测是不是本朝又要多一位郡王了。 要不是弘晖还照常进出养心殿,胤禛失宠了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宫里的德妃娘娘到还稳得住气,十四听了传言气的跳脚,又和人打了几架。当然,他从不输。 胤禛本人对此是早有准备,接受良好,每日点卯一样的上朝坐班然后回府,从不接受各种应酬。 当然他之前也很少接受,现在理由都是现成的,府上福晋有孕。 将精力大半从朝堂收回,弘晖由皇阿玛教导,他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弘昀身上。 不过教导了几日,胤禛就大失所望,这个孩子和弘晖小时候比起来失了很多灵气。 他在心下安慰自己,能得嫡子如弘晖已是天大得幸事了,庶子愚钝些也好,日后也少一些争端是非。 李氏对于弘昀终于得到了胤禛的青眼有了扬眉吐气之感,近日来她走路带风,对大格格都和善了不少。 她之前很羡慕嫉妒弘晖能得康熙亲自教导,现在想想也不错,至少胤禛的注意力在弘昀身上了呀。 见面三分情,毕竟弘昀是主子爷一手调教,在爷心里的分量也与其他人不同。 只有弘昀一听到要去阿玛处,就哭丧着脸,阿玛好凶啊,还不给糕糕吃。 ****** 弘晖休假的当天,胤禛一大早就带着宜婳和弘晖去了别庄。 这里是早年康熙赏赐的一处农庄,胤禛对百姓耕种非常感兴趣,他在这里学习了一身种地的本事,今日他想带弘晖一起。 因为宜婳跟着来,农田旁边早早准备好了伞具,还有各色的点心茶水。 弘晖和胤禛一样,都换上了手脚掐紧的短打和裤子,头上带着竹子编织的斗笠,远远看着还真像是务农的农民,只是衣服过于干净了些。 “弘晖,你可认得这是什么?”胤禛指着筐子里的东西问道。 “阿玛,是土豆。”这难不倒弘晖。 “对,今日我们父子就是要把这里的土豆块埋进土里,等下阿玛亲自给你示范如何松土,如何栽入,最后如何整地。”胤禛随手比划了一下,“这里四垄,阿玛负责其中三垄,弘晖有没有信心独自完成一垄?” “有!”弘晖信心满满,他还是第一次离土地这么近,非常兴奋。 宜婳欲言又止,她心疼弘晖,又不能对胤禛的教育方式多嘴,只能让玉晓多多的准备酸梅汁,至少等下这孩子渴了能喝口舒心的。 “行,那就来吧。”胤禛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回头对宜婳笑了笑,“福晋自便,若是累了困了,就去院子里休息,弘晖有我呢。” “爷忙去,我先看看。”宜婳很好奇胤禛亲自耕种的模样,根本不想走。 宜婳远远的瞧着,父子俩有模有样的做着,和农田融为一体,非常和谐。 陈嬷嬷有些心疼弘晖:“福晋,咱们小主子金尊玉贵的,从小到大都没干过重活,今日直接跟着主子爷……,您看合适吗?” “嬷嬷莫急,弘晖这是养在了贝勒府,若是他生在民间,我与爷就是一对寻常的夫妻,那他这个年纪也该在田间满地跑了,爷有分寸。” “再说了,他们父子两天天在方寸之地读书写字,难得有这么好的时机强身健体,何乐而不为。” 宜婳心里是赞同胤禛的做法的,他们的弘晖总不能日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说上位者如果都没有亲身体验过底层人民的生活,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亲民爱民视民如子! 她希望如果日后弘晖有一天大权在握,能不忘今日的体会,为百姓谋福祉。 弘晖到底年纪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吐着舌头跑了回来:“额娘额娘,水!” 他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杯,豪放的抹了一把嘴角:“额娘,我回去了。” 弘晖小跑着又回到了田间,看着自己已经弄好的地方,觉得不满意还会重新掀开土再弄一遍,力争和阿玛那边的不相上下。 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后,弘晖又来到了宜婳身边:“额娘,弘晖还想喝水。” 宜婳见弘晖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脸蛋红扑扑的,伸手给他领口最上面解开:“弘晖,你已经持续劳作了半个时辰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弘晖下意识的反驳,“阿玛还在做,弘晖也可以。” 宜婳拿出帕子给弘晖擦脸:“你阿玛是大人了,他的体力精力都比你好,弘晖还小,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额娘问你,腿还能走吗?”他之前哪有今天的活动量,如今站着都在打颤。 弘晖有些沮丧的垂下头:“不能了。” “那就休息。”宜婳用扇子给弘晖扇风,“今天额娘教你,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情,等你长到和阿玛一样高的时候,想要回来喝水额娘都要撵你走了。” “和阿玛一样高?”弘晖早就对自己的五短身高表示不满了,听到这里有些向往。 “是啊,咱们弘晖日后要长得比阿玛还要高好不好。”宜婳哄她。 “好!”弘晖用力的点头,不仅用了酸梅汁,还吃了点心补充能量。 用晚膳的时候,宜婳特意吩咐多上了几道土豆菜品。 胤禛劳作了一整天,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三垄地,还悄悄的给弘晖收了个尾巴。 “弘晖,咱们平日里吃的饭菜都是农民从地里种出来的,今日我们种下的这些,最终能产出多少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情。”胤禛给弘晖夹了一块红烧土豆,“我们应该对养育我们的土地充满敬畏,对辛勤耕种的农民给予尊重。” “同时,珍惜粮食,这件事你额娘从小就在教你。”胤禛也给宜婳夹了一块孜然土豆片,“希望你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弘晖领训。” “行了,累了一天了,赶紧吃饭。”胤禛身边有娇妻幼子相伴,只觉得一天的辛苦都不翼而飞,身体舒畅。 ------------ 第五十三章 大格格缠足 没了正经差事每日“浑水摸鱼”的胤禛,将他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后院,以及几个孩子身上。 后院嘛,除了宜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余妾室他也只会关注李氏最近是否安分,除此以外在胤禛眼里都等于不存在。 孩子这边,弘晖是他日日看在眼里的,弘昀也是天天督促读书的,只有大格格他惊觉忽视了这孩子。 这日晚膳过后,度过了轻松了胎教时间,宜婳有些困倦了,听胤禛提起大格格。 “福晋,大格格如今七岁了,按照惯例六岁就应该搬到前院,去岁一年我没顾得上这个,现在也不晚。” 宜婳暗暗翻了个白眼,六岁的孩子不和亲妈一块住,由一堆丫鬟嬷嬷管辖着单独住,这变态的规矩嘈多无口。 去年陈嬷嬷还提醒了一下宜婳,被她岔过去了,大格格又不是什么关键人物,谁关注她晚上是自己睡还是和额娘一起睡。 没想到胤禛心细到了这种程度。 “爷,明日我和李氏还有大格格说,前院给大格格准备的院子早就收拾妥当了。”宜婳还想为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争取一下,“只是她到底才七岁,又是个姑娘家,我想着她能多在额娘身边相处些时日也是好的。” 胤禛感叹宜婳的一番慈母之心:“福晋考虑的周全,只是祖宗规制不能废,这件事说起来不过一件小事,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上行下效,咱们当主子的更要以身作则。” “是我想差了。”宜婳抱着胤禛的胳膊蹭了蹭,说话已经有些模糊了。 胤禛给宜婳盖了盖被子:“睡吧,你只要记得万事有爷在。” 第二日用过早膳,宜婳睡饱了脑子开始转了,示意玉晓派人前去东院传李氏和大格格。 两人相伴而来,大格格伸手虚扶在李氏的胳膊上,母女俩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个人进去。 “给福晋请安。” “给嫡额娘请安。” 李氏坐在下首,先是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宜婳的肚子,随后忽然说道:“不知福晋传婢妾过来所为何事,主子爷昨日教了弘昀一首诗,婢妾得看着他背完。” 宜婳挑眉,有些好笑,她这是在炫耀? “这是好事,等他背会了,也来我这里展示展示。”宜婳回了一句,“今日喊了你们母女来,是有一件事传达爷的意思,大格格今年过了七岁的生日,按照宫里的规矩,六岁就该去前院了。主子爷念在大格格年纪还小,去岁没提,现下发话了,这几日就收拾行囊搬去吧。” “大格格,风荷院就是留给你的,抽空你带着丫鬟去瞧瞧,有什么不喜欢的想要添的来回嫡额娘。”宜婳对大格格说话语气缓和了很多。 大格格见李氏没什么反应,咬了下嘴唇,压制住眼底的黯淡:“大格格听阿玛和嫡额娘的。” “好孩子,你们回去收拾吧,也不急于在今日,慢慢的搬过去就好。”在前世就是孩子断奶还得给时间呢,这是要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掌管一个院子,宜婳想大格格能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回到了东院,大格格自去收拾。 金嬷嬷见李氏一点不舍的表情都没有,试探的问:“格格,大格格年纪小,您不去给她参谋参谋?” 李氏盯着弘昀,满不在意:“她身边的嬷嬷是宫里娘娘送的,经验比我强多了。再说了,那丫头不在我面前晃悠,我还乐得清闲。” 金嬷嬷不敢深劝,她觉得自家主子装也得装个不舍出来,毕竟主子爷在这母子情分上就有心结,格格表现的如此冷漠,让主子爷知道了那就是一桩罪过。 只是近来主子在想些什么,她也摸不准了,并不敢出言提醒。 “我让你盯着钮祜禄氏,可有什么收获?”李氏继续问道。 金嬷嬷回答:“说来也奇怪,钮祜禄格格被静养,门口有女卫把守,她能下地以后一直吵着要见主子爷,日日不安静。最近这几日倒是没听到她的叫喊声了。” “最近还是耿氏独得主子爷的恩宠?”李氏又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主子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歇息在福晋那里,耿氏偶有雨露。”金嬷嬷斟酌着说辞。 “不会下蛋的母鸡,没用。”李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民间的俚语,不再多言,专心哄三阿哥背诗。 ****** 陈嬷嬷拎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福晋,您还头晕吗?” 这日或许是睡得多了,起来之后就觉得头晕脑胀,府医来瞧过说是正常现象,自行缓解即可,于是宜婳就在摇椅上吹风。 “无事,你这是拿了什么过来?” 陈嬷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双精致的绣鞋:“福晋,今日奴婢奉您的命令前往东院,查看大格格搬家的进度。” “谁曾想,让奴婢看到了这个脏东西。” 宜婳见这双绣鞋做工精美,花样繁复,就是尺寸小了点,没明白陈嬷嬷的意思:“脏东西?可有什么说法?” 陈嬷嬷继续说:“福晋您哪里见过这等物件,咱们乌拉那拉夫人最是疼爱您,万不会给您用上这个。这是汉人裹小脚用的,这帮奴才居然哄着大格格用了几年了。” 宜婳闻言心惊:“自咱们大清朝建立以来,就废了这些个陋习旧规,谁敢违背祖制?” 陈嬷嬷叹了口气:“福晋有所不知,如今京城奢靡之风盛行,大家闺秀也以温柔娴静为美。爷们喜欢这三寸金莲,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开始偷偷缠足了。” “真是荒谬,我们去瞧瞧。”宜婳冷笑,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子家的格格也要学习如何谄媚爷们! “您别生气,顾及自身为重。”陈嬷嬷劝着,这件事她不能当没看见,日后万一有什么她们主子作为福晋是脱不开干系的。 宜婳在陈嬷嬷一行人的护送下来到了东院。 她直奔大格格的住所而去,就见大格格有些慌乱的坐在床上,地上摆着已经装箱的行礼物件,其中有一箱敞开放在最上面,里面都是缠足用的绣鞋。 德妃娘娘上次送来的教养嬷嬷有些不服气,宫里的公主也这么做,贝勒府的格格怎么就不能了? 宜婳心里存着气,怪不得胤禛和德妃娘娘一直关系淡淡的,德妃娘娘给大格格指派的前后两位教养嬷嬷明显没有用心,敷衍的态度都要跃然纸面了。 她不信将来十四阿哥家里需要教养嬷嬷,德妃也是这般随意挑选的。 有时候尽心和不尽心之间微妙的态度差异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其中一二,不足为外人道也。 ------------ 第五十四章 慈父之心 宜婳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只留了自己在屋内。 教养嬷嬷还不想走,被陈嬷嬷和玉晓硬是架走了。 宜婳身子有些重了,坐在了大格格的对面:“大格格,脱了袜子给嫡额娘瞧瞧。” 大格格双眼含泪,有些不愿,摇摇头:“嫡额娘,不要看了好不好。” 宜婳知道小顾娘自尊心强,但是她得知道这孩子的脚如今被摧残到了什么地步,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她微微弯腰,脱下了鞋袜,露出了一双白嫩的脚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嫡额娘先给你看,作为交换,你也给嫡额娘瞧瞧好不好。” 大格格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颤颤巍巍的脱了袜子,之间四个指头向后掰,和脚底板几乎要融为一体,看上去一点都不美。 宜婳有些心疼她:“大格格,脚趾头疼不疼?” 大格格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疼的,嬷嬷说大家的脚都是这样的,让我忍一忍。现在大格格已经习惯穿着这个袜子睡觉了。” 不知道一开始大格格有没有求救于李氏,只是见李氏如今对大格格万事不上心得样子,恐怕就算是求救了也没有得到正向反馈吧。 “大格格,等下嫡额娘请个女医过来,慢慢的帮你把脚恢复原状,过程可能有些痛,别怕,等你的脚恢复到嫡额娘这个样子就好了。”宜婳不敢吓着她,慢慢的讲。 大格格有些疑惑:“嫡额娘,嬷嬷说京城贵女皆有缠足,一是为了美丽,二是因为未来夫君会喜欢。大格格可以不用缠足吗?” 宜婳对德妃送来的嬷嬷怒气值又增加的不少:“大格格,你是咱们四贝勒府唯一的格格,你阿玛的掌上明珠。等你出嫁的时候至少是个郡君的封号,看你阿玛的努力程度也许是郡主,是你未来的额驸要讨你欢心。” “记住,对外,你姓爱新觉罗,是君,只有别人讨好你的份。”宜婳觉得大格格的教育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想起来前世史书上记载的,清朝的皇家格格什么时候和额驸行房事都要身边的嬷嬷作主,否则就会被骂淫荡不守规矩,这样的事情如今正一模一样的发生在她的面前。 她绝不允许! “可是嬷嬷说……”大格格想要辩驳。 宜婳冷笑:“嬷嬷说,嬷嬷说,她不过是德妃娘娘仁慈,赏赐过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的。若是她无能,那就是辜负了德妃娘娘的一片真心,当杀!” 大格格被宜婳语气中的冷肃吓到了,半晌不敢开口。 宜婳穿好鞋袜:“大格格,人贵在自立,今日嬷嬷不能操控你,日后就连嫡额娘我也不能。你阿玛对你是又爱又怜,不要自己丢下武器。” “好好配合女医,这袜子还有鞋子日后再不要穿了。”宜婳最后说道。 宜婳走的时候,命人把大格格这里的鞋袜都抬走了,命令府里的绣娘给大格格连夜赶制,务必让明日一早大格格有新鞋子穿。 ****** 胤禛下差回府后就被宜婳请了过去。 宜婳有些懊恼,给胤禛行礼:“妾身有一事禀报。” 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一说完,宜婳将一箱子的鞋袜给胤禛看:“妾身疏忽,万万没想到这般陈规陋习居然猖獗至此。” “那个嬷嬷呢?”胤禛仔细的看过大格格的鞋,安抚的拍了拍宜婳的手,“你别急,大格格在李氏眼皮子底下住着,她都没发现你怎么可能发现。” 宜婳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按她的性子,这个教养嬷嬷早就挨板子走人了,只是这人毕竟是德妃娘娘送来的。 胤禛了然:“苏培盛,去大格格那里,把教养嬷嬷拿下,打二十个板子,喂了哑药,发卖了吧。” 宜婳给胤禛擦了擦手:“我原本想着留着这个嬷嬷给大格格练手,她要在前院自己立起来,只要能把这位嬷嬷气焰压下去就成了。” 胤禛摇摇头:“福晋的心是好的,只是大格格行事软弱没有自己的主意,教养嬷嬷积威已久,这一时三刻的可压不住。” “咱们多看顾就是。”胤禛心疼女儿。 宜婳有些不赞同,胤禛对大格格的关注其实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的很多父亲了,尽管如此,尽管他还是个皇子贝勒爷,大格格还不是在眼皮子底下吃了亏。 女子后宅的学问大了去了,宜婳这些年也是在陈嬷嬷的帮助下才略通了一二。 大格格在这个年岁还不学习这些,日后嫁了人恐怕要跌跟头。 只是大格格到底不是宜婳自己的亲生女儿,亲爹都不以为意,她也不打算深劝。 反正日后如果大格格的夫君有胆量欺负人,那就做好九族消消乐的准备吧。 咱们这位日后的雍正皇帝,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 ****** 早朝,梁九功站在皇上的侧后方:“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胤禛从袖子里拿出昨夜临时写好的折子:“儿臣有事启奏。” 康熙最近不是很待见胤禛,有些不耐烦:“说。” “皇阿玛,儿臣近日惊闻如今朝中不少官员家的女儿都开始了缠足,甚至……就连宫里也对这件事习以为常。”胤禛表情愤怒,显得很是痛恨这种行为,“儿臣以为这种陋习能重见光明简直荒谬,当严惩不贷,以示正听。” 康熙有些差异,胤禛一直在户部呆着,原以为是户部的事情,没想到提出的是礼部的范畴。 “礼部尚书有何意见?”康熙问道。 吏部尚书硬着头皮回道:“这……毕竟是女子的私密之事,臣尚未有所耳闻。不过四贝勒既然有此奏疏,想来确有其事,臣回去这就查证。” “查!朕让众位爱卿学习汉学,是学习其中的治国安邦之道,而不是重温龌龊销金之事。”康熙沉声道,“谁家查出来家眷有缠足的,罚白银三百两,留级考评一次。” 这话一出,不少官员直接变了脸色,胤禛对隐晦的打量目光视若无睹。 他今日这么做一是不想大格格之事重蹈覆辙,二也是想要在康熙面前露个脸。 他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不能真的被皇阿玛遗忘了。 ------------ 第五十五章 弘晖读请安折 永和宫 宜婳照例带着大格格来给德妃请安,弘昀年岁还小,若宫里没有明确的旨意,宜婳向来是不带这个孩子的。 绿嬷嬷满脸歉意的对宜婳鞠躬行礼:“四福晋,昨日娘娘贪凉,多用了一盏凉茶,夜里闹了肚子,好不容易睡下了还没醒,您稍微等等可好?” “娘娘可严重,传了太医?”宜婳连声问道。 “不碍事,娘娘用了药,刚睡安稳。”绿嬷嬷说完,也没有把她们母女俩领到偏殿,看这意思竟是要让自己在门口站着等了。 领会到这是德妃娘娘隐晦的惩罚,宜婳略微一想就知道为了什么,大格格身边的教养嬷嬷胤禛罚的是一点情面都没讲。 这几日过去了,宫里早就知道贝勒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德妃不能对胤禛发火,他眼瞧着对宫里渐渐冷淡下来,德妃不可能为了一个嬷嬷和胤禛置气。 婆婆对老公生气总拿我撒气怎么办,这个问题要是在前世知乎上能积攒上万个不重复的答案,可见婆媳关系就是千古难题,无解。 “来大格格,让嫡额娘靠一会儿。”宜婳双手搭在大格格身上,做虚弱状,“娘娘身体不适,做媳妇的理当侍奉左右。奈何我如今身子重,近日总是昏昏沉沉的,今天还算是精神好的,让嬷嬷见笑了。” 宜婳心想,这时候她要是直接两眼一闭晕在永和宫门口,不说胤禛会如何想,就是康熙也会说是德妃不慈,苛待了孕妇。 只是德妃到底是胤禛的亲生额娘,两人看似势同水火,其实还是互相关心的,宜婳自问做不来粘合剂但也不想当搅屎棍。 她在提醒绿嬷嬷,自己毕竟是孕妇,适可而止才恰到好处。 绿嬷嬷听懂了,德妃很快就“睡醒”了,大格格若有所思的看着德妃精致的面妆,她无声的抬头看了一眼宜婳。 宜婳捏了捏她的手,笑着上前服侍德妃。 “大格格的事情本宫已然知晓。”德妃一改前段时间的笑面模样,看上去有些不怒自威,“身为福晋,孩子们的额娘,你有失察之罪。” 宜婳闻言只能跪在地上请罪,大格格见状也赶紧跪了下来,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德妃端起茶盏的声音都听的分明。 “身为皇家福晋,主持中馈固然重要,更为重要的是培养子嗣。如今老四膝下单薄,听闻你孕中还痴缠老四,这不是福晋所为。”德妃将这段时间的怒气通通都洒向了宜婳。 宜婳皱眉,看向已经低下头看不清脸的大格格:“绿嬷嬷,劳烦您带大格格出去玩儿。” “是。”绿嬷嬷见德妃没有反对,赶紧把大格格拉了下去。 “回娘娘的话,贝勒爷每日上朝坐班,下朝读书,妾身觉得爷为弘晖做了好榜样,没有什么不对。”宜婳不耐烦德妃总是关注胤禛后院那点子事儿,有那个闲工夫睡一觉不好吗? 宜婳觉得德妃娘娘的脑回路也挺奇怪的,她关键时刻是站在胤禛这边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和胤禛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因此就要给他送女人,通过后院女子达到和胤禛亲近的目的。 这简直是舍近求远! “罢了,本宫不过是深宫妇人,白说两句,听不听的在你们。”德妃见宜婳底气十足,就知道夫妻两人关系很好。 以前,德妃对夫妻和睦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她不禁有些忧虑,胤禛是不是过于宠爱福晋了? “下次把弘昀抱进来本宫瞧瞧。”德妃忽然转移了话题,“李氏也跟了老四这么多年了,还养住了一儿一女,照理说可以请封侧福晋了,你们是怎么想的?” 宜婳乖巧的点头示意知道了:“多亏了您提醒,回去妾身就和贝勒爷提一提这件事,看爷的意见。” ****** 弘晖近日是和宜婳一同入宫的,康熙今日折子不少,没有时间管他。 这样的事也是常有发生的,弘晖就坐在梁九功准备的小桌椅前面,专心的临摹着大字。 康熙揉了揉眉心,见小孙子双手稳得很,握着笔一字一顿不急不徐的书写,小脸绷得紧紧的,有着胤禛小时候的模样。 看了半天的折子,康熙也累了,他想转换一下心情,随手拿起了最远的一摞。 他心不在焉的翻着,又瞄见了小孙子的背影,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弘晖。” 弘晖闻言,放下笔墨,回头:“皇玛法?” “你来。” 弘晖走过去被康熙一把抱在怀里,他站在康熙两腿中间,一抬头就能看见满桌子的折子。 “弘晖,你来给朕读读这个。”康熙将手里的折子塞进了弘晖的小胖手里。 弘晖虽然小,但是他之前被宜婳和胤禛都反复叮嘱过,养心殿里的东西不能随意碰,想要什么问梁公公,其中最为要紧的就是折子是万万不能动德。 此时弘晖有些疑惑,他握紧了折子抬头反问:“皇玛法,弘晖可以看吗?” “皇玛法准你看。” “嗯。”弘晖用力的点头,他早就好奇康熙每日批不完的折子里到底写了什么,只是额娘说这些不是他该知道的,只能忍着,今日正好过过瘾。 “臣直隶巡抚恭请万岁圣安,近日臣管辖范围大面积降水,百姓皆称此为陛下庇佑,感动上天,赐下甘霖,臣深以为然……”弘晖读着读着觉得有些奇怪,这里面洋洋洒洒上千字,正事一句都没提,就说下雨了,都是皇上英明云云。 康熙见弘晖疑惑的小表情开怀的笑出了声,果然与其面对那些朝廷上的老油条,还是和弘晖这样的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相处让人心情愉快。 他看似随便实则精准的从这一侧又翻出来一个折子,连看都没看就给了弘晖:“念!” 弘晖打开后看见了熟悉的字迹:“臣直隶巡抚恭请万岁圣安,近日臣管辖范围小面积降水,百姓囤积家用,农田得以生长,都仰赖陛下隆恩……” 弘晖读完以后以看落款时间,和刚刚的那本差了一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直隶巡抚每个月上一本折子,主要是说这个月咱们这儿下雨了,上个月也下了,没有这个月大。 康熙忍住笑,问弘晖:“看出什么来了?” “皇玛法,这是请安折?”弘晖没好意思把拍马屁三个字直白的说出来。 “这一摞折子,都是各地大小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康熙顺手退了一个自己的印章给弘晖,“你看看,看完之后戳个章就行了。” “这代表您已阅。”弘晖恍然。 “对,已阅不回。”康熙总结道,“这里面也有好些民间趣事,弘晖自去体会吧。” 就这样,弘晖看了半天请安折子,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拍马屁方式,看完甚至会有些怀疑人生。 眼见天色晚了,康熙对弘晖说道:“今日的事情是咱们爷孙俩的秘密,谁也不许说,知不知道?” “君子一诺。”弘晖拱手应道,转身走了。 梁九功在看见弘晖接了折子人就麻了,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得惊起多少惊涛骇浪,他赶紧把养心殿伺候的人又叮嘱了一遍,不管是谁来问,弘晖阿哥在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情半个字也不许透露,否则死是最轻的惩罚! ------------ 第五十六章 赏花宴 宜婳接到了太子妃毓庆宫设宴的帖子,和陈嬷嬷说着话:“这不年不节的,东宫怎么要大宴百官啊。” 来送帖子的宫人红光满面,说不仅皇家宗亲,太子妃还邀请了朝廷重臣的夫人女儿,显然是要大办的意思。 “这宫里的四妃都没有这么大排场设宴过,想来是有大喜事。”陈嬷嬷忖度着。 宜婳掰着手指头算:“如果是太子的喜事,那就应该邀请爷们儿。如今只是邀请女眷,要么是为了相看,要么……” 相看的话,清朝实行的是选秀制度,女子出生之后就是秀女身分,在落选之前是不能自由婚配的。当然也有青梅竹马自由恋爱的,这种都提前打点好必然会落选的。 “太子妃的喜事,莫不是她终于有喜了?”宜婳猜测道,“那也不对啊,太子妃备孕多年,连我都有所耳闻,若是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不精心养胎这是做什么。” 陈嬷嬷给宜婳扇扇风:“福晋想这么多做什么,咱们就按规矩去,和各位皇子福晋同进同出,总不会有错。” 次日,胤禛带着弘晖先去了永和宫,宜婳带着大格格去毓庆宫赴宴。 德妃见弘晖来了,连忙让绿嬷嬷上水果糕点,拉着他的手仔细的问一天的饮食,看上去又慈爱又周到。 弘晖很喜欢玛姆,小口喝着奶茶一字一句的回答,时不时的还会说两句俏皮话逗德妃开心。 胤禛在旁边听着,越来越觉得有问题,这孩子打哪里学来了这些个奉承人的话,莫不是他身边哪位伺候的心不诚,开始给主子灌迷魂汤了。 想着想着,胤禛开始打量跟着弘晖的太监,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也看不出忠奸,那就一个一个查。 弘晖那边已经进展到给德妃表演背诗了,胤禛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永和宫被娘娘忽视了个彻底,自己还并没有难过,这个感觉挺新奇的。 德妃如此喜爱弘晖,除了他得康熙青眼之外,想必也是因为弘晖是自己的嫡长子,爱屋及乌吧。 胤禛想到这里,难得给德妃说了两句软乎话:“听福晋说娘娘近日贪凉,身子可有大碍?”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吃了药已经好了。”德妃心情好,和胤禛说话语气也和缓不少。 “娘娘想要寻什么药材和儿子说,儿子给您在宫外找找。” “我吃着太医开的药丸,就挺不错的,你好好当差,也不要苦了自己个。”德妃说到这里,甚至有些哽咽,显然是真情流露。 胤禛也有些动容,刚想要说些什么。 德妃继续说道:“你们府上子嗣还是太少了,弘晖自己孤掌难鸣,得有兄弟帮衬。” “李氏是个好生养的,上次你媳妇来,本宫说的侧福晋一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胤禛见德妃又恢复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刚刚的一切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心慢慢的又凉了下来:“娘娘考虑的是,不过儿子只是个贝勒,寸功未立就想要侧福晋,儿子怕皇阿玛把儿子打出来。这件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娘娘,皇阿玛在养心殿等弘晖呢,儿子送他过去。”胤禛不等德妃再次说话,拉着弘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绿嬷嬷劝道:“您说这些贝勒爷不爱听,刚刚奴婢眼瞅着贝勒爷深受触动,结果最后提起李格格,贝勒爷又不高兴了。” 德妃也气不顺:“我还不是看他这个岁数了膝下还如此单薄焦心的,皇上在他这个年纪都多少个儿子了?!他不着急,也不想想万一弘晖……贝勒府怎么办!” 绿嬷嬷吓了一跳,她小声说:“娘娘,您……” “弘晖接连两次意外,本宫总是心惊肉跳。”德妃将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宫里什么时候有意外了?都是人祸。这些个叔叔们自己争不过圣心,反而对一个六岁不到的稚童下手,其心可诛!” “若是后宫妇人手段,我还有信心庇佑弘晖,如今看来是我想浅了。”德妃忧心忡忡,“我就怕一觉醒来听到弘晖又出了什么事!” “您放宽心,有贝勒爷呢。”绿嬷嬷劝着,“您这些话说给贝勒爷听,多好?” 德妃苦笑,她又哪里说得出口呢? 早些年的送养,已经把她们变得母不母,子不子了。 ****** 宜婳到毓庆宫的时候,诚郡王福晋董鄂氏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原来,近日康熙见诚郡王修书有功,高兴之下赏了个园子给他,现在诚郡王府上正在大兴土木,开始修葺园林。 董鄂氏讲者园子里的构造还有奇珍异宝,听着管家夫人的逢迎庆贺,内心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眼尖见宜婳走了进来,凑上前:“四弟妹,你倒是会躲清闲。” “三嫂此话怎讲?”宜婳被董鄂氏拉到了一处开阔之地,四处都一览无余没有死角,不怕别人偷听。 董鄂氏拧了一下宜婳的脸颊:“你还和我装,怎么不给咱们的铺子提供花样了?” 宜婳向后躲了一下:“三嫂这话说的奇怪,那是你的陪嫁铺子,可没有妹子的份。再说你看我这肚子,哪还有精力想这些,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董鄂氏有些羡慕的看了看宜婳的肚子:“你倒是恩宠不断。” 董鄂氏压低了声音凑近:“妹妹打算怎么谢我?” 宜婳抬眉,示意董鄂氏继续说下去。 “这些时日裕亲王府的人一直在我铺子外面转悠,你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佟家那位那天就这么好运撞见了裕亲王妃。” 宜婳双手合十:“或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了吧。” 董鄂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管,我帮你应付裕亲王府,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 宜婳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董鄂氏见好就收,没有深入问,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咱们这位好二嫂开宴会干什么吗?” 没等宜婳说话,董鄂氏自说自话:“明面上呢,是她寻得了几株稀世罕见的牡丹,其实呢是想公布她怀孕已满三个月了。” 见宜婳面色平静,并没有震惊之色,董鄂氏翻了个白眼:“你啊,和你们爷是越来越像了,无趣!” ------------ 第五十七章 太子妃有孕 万众瞩目之下,太子妃一袭明黄色宮装姗姗来迟。 明黄色,在清朝除了皇上、皇后、太后等金字塔顶端的人,也就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可以用,这是身份尊贵的象征。 今日阳光正好,斑驳的光影挥洒在太子妃的衣服上,流光溢彩、耀眼夺目,一出场就达到了艳冠群芳的效果。 原本有些喧哗的花厅渐渐安静了下来,贵妇们的目光纷纷凝滞在了太子妃身上。 那件衣服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人心生向往,甚至想要不折手段的穿上她。 董鄂氏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嘀咕着:“显摆什么!” 嘴上如此说着,身体还得诚实的低头,大家俯首行礼:“给太子妃请安。” 瓜尔佳氏很满意这样的出场效果,等众人行礼之后抬手:“都起来吧,就是赏花宴,不必如此多礼。” “这是本宫兄弟无意中发现的,有一位行商极善侍弄花草,诸位请看。”太子妃指着花房里错落摆放的牡丹,“除了姚黄、魏紫、赵粉,甚至还有白雪塔、青龙卧墨池等罕见名贵的品种。” 太子妃含笑而立:“如此胜景本宫不忍藏于深宫,特邀请诸位前来一同赏玩,也不辜负了这些盛放的鲜花。” 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就有太子一系的官员夫人出言奉承,一来一回之间,倒也热闹非凡。 东宫的妾室们迎来送往,虽然理应如此,可是被太子妃使唤的像是宫女一样,脚不沾地,看在诸位夫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这里面还有太子的宠妾、两位阿哥的生母李佳氏,这位可是太子妃的劲敌,今日竟也乖乖听话,连装病都没有,这里面确实古怪。 直郡王福晋张佳氏偏头赏花,不予贵妇们应酬,她身后跟着四朵金花,一个赛一个的娇俏可人,肌肤胜雪,就是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不到一丝笑意。 瓜尔佳氏看见张佳氏眼前一亮,扬声说话:“还是大嫂福气好,如今膝下四女一子,每日热热闹闹的,让人羡艳,不像是我,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张佳氏深吸了一口气,说话柔柔的:“太子妃说的是,不仅我有福气,弘皙弘晋颇得皇上宠爱,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瓜尔佳氏被刺了一下,心下不悦,又想起来自己的好消息,挺了挺腰杆:“要说盛宠,有弘晖阿哥在,哪还有其它皇孙的份。” 宜婳有些纳闷,太子妃就算是有了皇嗣,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情况下如此猖狂,把妯娌挨个挑衅她有什么好处。 宜婳反问:“弘晖也是按旨意行事,太子妃此言莫不是对皇上心存不满?” 见太子妃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宜婳又觉得无趣,整日打嘴皮子官司有何用处,还容易打草惊蛇,让人警惕。 “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四弟妹倒是实心。”瓜尔佳氏有些尴尬的找补。 “太子妃见谅,事涉弘晖,弟妹我总是过于紧张。”宜婳也退了一步,转念一想,“说来也是弟妹孤陋寡闻,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品种的牡丹,尤其是那一盏青龙卧墨池,只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俗物。” 太子妃压制住心底的怒气:“这值得什么,弟妹只管带走。” “谢太子妃娘娘赏赐。”宜婳行了个大礼,太子妃见宜婳在自己面前低头,心气儿顺了不少。 董鄂氏见状,打蛇上棍:“太子妃娘娘,弟妹喜欢这盆姚黄。” “得,今日到来了几个打秋风的。”太子妃一笑,气氛缓和,“今日本宫就做一回财主。” 董鄂氏和宜婳挤弄眼睛,对从太子妃手里拿到一盆上好的名花表示兴奋。 忽然,正在说话中的太子妃做出了皱眉干呕的症状,她身边跟着的宫女立刻呈上来一碟子酸梅,还有宫女将花盆移开。 “太子妃娘娘,您这个症状,莫不是……有喜了?”有眼睛尖的贵妇脱口而出。 瓜尔佳氏很满意这个效果,微微一下,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已满三个月了,太子说要坐稳了胎再公之于众,今日倒是提前让各位夫人看出来了。” “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果然羡煞旁人,真是鹣鲽情深。”又是一波溜须拍马,太子妃满面红光的听着,视线时不时的扫过还站着的李佳氏,心里痛快极了。 就该是这样,本宫坐着你站着,日后你的孩子也要跪在本宫的孩子脚下。 ****** 好在有这一盆青龙卧墨池,宜婳才觉得今日不虚此行。 玉晓小声和宜婳嘀咕:“福晋,刚刚您去更衣的时候,奴婢等在外面,看见了弘皙弘晋两位阿哥小爷,他们就站在花厅外一直盯着李佳格格,奴婢观他们面色不好。” “太子妃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儿,他们有的熬了。”宜婳摇摇头,这是东宫的事,康熙亲自盯着呢,他们也就是看客。 李佳氏昔日得宠猖狂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太子妃还有翻盘的一日。 嫡子,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是一种执念。 宜婳看着玉晓,警觉自己忽视了一件事:“说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可与谁有默契,带来给我瞧瞧?” 玉晓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宜婳面前:“福晋,奴婢不成亲,奴婢想好了,日后自梳服侍您。” “这是什么话!”宜婳不赞成,这要是在前世,不结婚的大龄女性也是被人诟病的。 宜婳觉得感情和事业能抓住一头,就不算白活,当然这是说在前世。 现如今这个时代大背景,女子一人何其艰难,玉晓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这么荒凉的想法。 “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咱们主仆这么久了我还是能给你做主的。”宜婳柔声道。 玉晓说话的语气过于愤怒:“奴婢家里穷,卖了死契,好在能在福晋身边服侍,从未受过责骂,一应吃穿用度比外面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奴婢家里爹娘知道了,托人来寻,要奴婢的月例银子好给下面的弟弟成亲用。” “是女儿就卖了,是儿子就养着。”玉晓决绝的说,“奴婢的银子和他们毫不相干,就是扔水里也不给。” “奴婢若是成亲家去,定要被几个弟弟敲骨吸髓,还不如在主子身边自在。”玉晓给宜婳磕头,“您不要撵奴婢走好不好。” 宜婳示意她赶紧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主子爷身边的小厮可有相中的,他们在府里不声不响的,我可是知道在外面威风的很。而且好几个都是良民,你嫁过去就是当家奶奶。” 玉晓摇头:“奴婢说句斗胆的话,您这是乱点鸳鸯谱,他们几个就是聘小官之女也是能的,奴婢没有这个福气。” 宜婳闻言点头,那就是想了。 ------------ 第五十八章 弘晖露馅 过了几日悠闲日子,又到了弘晖半月一休息的时候,就在宜婳准备带弘晖玩儿上一整天的时候,董鄂氏带着弘晴阿哥来了。 宜婳以为自己听岔了,多问了一句:“谁来了?” “福晋,诚郡王福晋就在门口了,陈嬷嬷正在迎接,请您不急,换好衣裳再出去。”孕妇贪凉,宜婳在家里穿的单薄,见客不合时宜。 “三福晋之前可递了拜帖过来?”宜婳有些疑惑,高门大户都讲究礼节,没有提前说明贸然上门是非常不妥当的。 “没有,奴婢特意去问过了门房,近期都没有收到诚郡王府上的帖子。奴婢瞧着诚郡王福晋面色难看,许是有事。”玉晓手脚麻利的给宜婳整理好,两人没有耽搁立刻出了门。 “嗯。” 宜婳来到前厅,只见弘晖作为小主人已经在招待自己的玩伴了。 董鄂氏坐在一旁,见两个小家伙嘀嘀咕咕的,神情有些怔仲。 “玉晓,你去东院李格格处,看弘昀阿哥可得闲,一同来陪哥哥玩儿。”宜婳拉起弘晴的小肉手,递给他一块肉松味的小点心,“弘晴和弘晖带着弟弟一起好不好。” “不好!”弘晴忽然大声的反驳,眼圈都要红了,憋着眼泪可怜极了。 董鄂氏回过神来训斥道:“怎么和婶娘说话的,额娘是这么教导你礼数的?”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去玩儿吧,小心些,别摔了。”宜婳看了一眼弘晖,见弘晖点了点头就放心了。 见两个小朋友手拉手的跑走了,董鄂氏掩饰的摸了摸鬓角:“让你看笑话了。” “三嫂这是怎么了?你我之间不说这个。”宜婳将丫鬟们切好的水果往董鄂氏那边推了推,“吃点水果,降降火气。” 董鄂氏长叹一口气:“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和谁说了。如今我膝下养着弘晴和弘晟,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 “可是弘晴莽撞淘气,不喜欢读书。弘晟自能开口说话以后对诗书一道上颇有些聪慧劲。” 董鄂氏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 宜婳笑了一下:“嫂子,你这是诚心来炫耀的,两个亲生儿子一文一武,还不好吗?” “还不是我们那个糊涂爷。”董鄂氏许是实在憋得慌,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他是越来越喜欢弘晟,对弘晴不是骂就是打,弘晴现在一见他老子就跑。” “府上再有几个煽风点火的,日夜在爷的耳朵里说弘晟如何如何好,弘晴如何如何顽劣。” “今日一早府里又干了起来,弘晴都说出不要弟弟这样的话了,嫂子我是来你这里躲清闲来的。” “你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就算肚子里是儿子,弘晖如此天才,不怕被比下去。” 宜婳了然,这件事往简单了说,就像是前世家里生了两三个孩子的,老大在父母嘴里一般都是木讷刚直不会说话,老小就是机灵乖巧会争宠。 只是前世大家挣得只是房子车子票子,到如今这个时代,身为嫡长子退一步就退到了尘埃里。 毕竟是别人府上的事情,宜婳和稀泥道:“弘晴还小,等明年一过,他去上书房读书,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们爷现在一门心思认准了弘晟,我心里实在是怕……”董鄂氏现在非常焦心,兄弟不睦如今已初见端倪,她却颇感无力,她不能拦着弘晟和诚郡王亲近,也不能强迫诚郡王喜欢弘晴,这未来的世子之位…… 宜婳吃了口水果,压住想要吐的冲动:“说来真是隔辈亲,宫里娘娘对弘晖千好万好,就连十四弟都吃味,就别说我们爷了。” “对了,上次在太后娘娘宫里,有幸见了荣妃娘娘一面,和我们娘娘一样都是和善人。”宜婳说完没了下文,“中午别走啊,昨晚灶上做了红烧猪蹄,我特意让他们加了辣椒熏了,保准好吃。” 董鄂氏听到荣妃娘娘眼前一亮,她对宜婳的提点有了谱,笑容也褪去了不少清愁:“谁要吃那些油腻腻的,你自己留着吧,我走了。” 竟是一刻也待不住了,弘晴和弘晖依依惜别,宜婳瞧着有种十八相送的意味了。 ****** 母子俩在院子里荡秋千、放风筝也乐呵了一整天。 晚上胤禛回来,他也难得休息一天,偶尔也会出门访友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宜婳从不过问,那些不应该她知道。 “福晋,今日爷听了个乐子事儿。”胤禛换了一身常服,坐在宜婳身边喝茶。 宜婳应和道:“什么事儿能把爷逗笑了?我倒是好奇。” 胤禛拧了一下宜婳的脸颊:“别以为爷听不出来,你这是在打趣爷呢。” “有位道员想要给祖宗修缮祠堂,又不想自己出银子,就一级级上报,但是上峰都不理他。” “这人灵机一动,开始给皇阿玛递折子。” “皇阿玛接了几个月的请安折都没有回复,这人最后想了个歪点子。” 弘晖也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忽然有了印象,脱口而出:“这位程姓官员说是祖宗托梦,要给皇玛法磕头,说皇玛法的福泽不仅庇护人间,连阴曹地府也一样感受的到。” “阿玛额娘,阴曹地府是什么?” 胤禛一挑眉毛,他盯着弘晖看了一会儿:“和阿玛说说,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了?” 弘晖连忙双手捂住嘴,因为是在额娘阿玛身边,自己居然失了谨慎之心。 “皇玛法讲给儿子听的。”当然不是,弘晖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眼睛不停的偷瞄胤禛的反应。 “哦,这样啊。”胤禛停顿了一下,“阴曹地府呢指的是人死后可能会去的地方,传闻那里也有一座皇城,名为丰都。” “另一个世界?”弘晖对这个形容充满了好奇,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禛,想要他多讲一些。 胤禛继续说:“这阴曹地府呢有一座十八层地狱,里面关押的都是阳间的犯人,其中有一层名为拔舌地狱,就是说只要在阳间撒过谎的人,死后都会受此刑法。” 弘晖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他小心翼翼的添了一下舌头:“那奉旨说谎也不行吗?” 胤禛瞧着他笑了下:“阿玛逗你的,死去的事情都是杜撰的,孔夫子也说鬼神不可轻信,别怕。” 弘晖心有余悸的回去睡觉了,宜婳看着胤禛:“爷,弘晖可有不妥?” 胤禛沉吟着说道:“皇阿玛如果当面和弘晖讲了这个故事,弘晖立刻就会问什么是阴曹地府,怎么会拖到现在?所以他不是听来的,那只能是……看来的。” 看! 宜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胤禛的意思,眼睛立刻放大:“这不妥吧。” “当不知道吧。”胤禛放缓声音:“弘晖那里我再去叮嘱一下,这小子嘴太松了!” ------------ 第五十九章 太子妃流产 午时将过,宜婳昏昏欲睡,玉晓站在她身侧轻轻摇着折扇,屋内一片静谧,屋外服侍的人也知道,福晋主子每天中午都要睡上两个时辰,这个时间大家都轻手轻脚的,就怕打搅到主子休息。 “玉晓姐姐,宫里周安爷爷送大阿哥回来了。”守在门口的二等丫鬟玉冬有些焦急的打开帘子,将玉晓叫出来回话。 玉晓闻言有些诧异:“这个时间怎么回来了?周爷爷可说了什么?” 玉秋摇摇头:“我看着主子神色还好,应该不是大事。” “你让周爷爷略等一等,我这就去喊主子起来。”玉晓不敢擅作主张,周安是永和宫的管事太监,他亲自来极有可能是传达德妃娘娘的旨意。 宜婳被轻轻推醒,听到玉晓的回禀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立马联想到前些时日胤禛猜测的弘晖可能在康熙的授意下,接触到了百官的折子这件事。 莫不是康熙今天心情不好,斥责了弘晖? 周公公没有托大,站在弘晖身侧一动不动,看见宜婳出来躬身行礼:“奴才给四福晋请安。” 宜婳示意身边的人都出去,留下了玉晓:“多谢公公照拂弘晖,不知今日这是?” 周公公见弘晖抬头看他,慈爱的笑了一下:“回四福晋的话,弘晖阿哥还未用膳,不如先让奶娘带小爷去用膳,毕竟长身体呢。” 宜婳明白了,这是不方便弘晖听的意思,示意玉晓带弘晖出去找陈嬷嬷。 周公公见屋里没别人了,小声说道:“奴才今日一是把弘晖小爷安全送回来,二是传达娘娘一句话给四福晋。宫里太子妃流产了,皇上震怒顾不上咱们小爷,娘娘说这几日阿哥就留在府上不要进宫了。” 离上次太子妃举办赏花宴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就突然流产了? “我知道了,请公公向娘娘转达,这段日子必定严格管控贝勒府。”宜婳有预感,新一轮的血雨腥风又来了,“不知太子妃因何流产?” 若是太子妃自己的身体原因,康熙也不会震怒,只会怒其不争。 “这……宫中尚未有定论,奴才不敢乱言。”周安公公不愧是永和宫出来的,谨慎小心都刻在了骨子里。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宜婳送周安公公出门,陈嬷嬷快走了两步塞给他一个荷包。 周安轻轻捏脸捏,薄薄的一层,应该是银票,他笑得更加真心了,临走前低声说道:“弘晖阿哥一开始跟在皇上身边,许是看见了什么。” 宜婳神色有些凝重,她问道:“弘晖呢?” “小厨房加急做了几道小菜,阿哥正在用膳呢。”陈嬷嬷说道。 “嗯。”宜婳匆匆来到了前厅,弘晖果然在这里,看见了宜婳正要起身行礼,被宜婳压住。 “弘晖饿坏了吧,慢慢吃,不够再让小厨房去做。”宜婳坐在他身旁,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和平常无异,想来没有被流产的场景吓到。 弘晖简单用了些饭食填饱肚子,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宜婳讲述他再宫里看见的事情。 “皇玛法正在教我看……书。”弘晖顿了一下,将折子两个字咽了回去。 “太子二伯那边来了人非常慌张,说太子妃流产了。”弘晖有点后怕,他摸了摸宜婳的肚子,“额娘,小弟弟还在对不对?” “嗯,额娘还有阿玛以及弘晖都有好好保护他,他很安全。”宜婳安抚着说。 弘晖继续回忆:“皇玛法很震惊,他当时是抱着我读书的,就没放下,一路抱着我去了毓庆宫。” “我看见弘皙哥哥还有弘晋哥哥都跪在门口,屋里女子的声音很凄厉,皇玛法要抱我进去,梁公公拦住了,我就没进去,等着周公公来接我。” “额娘,在等周公公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几句,或许不全。” “弘皙哥哥他们的额娘似乎病了,但是没有太医给治病。”弘晖说着,有些疑惑,“太医院就在宫里,为什么不去给人治病呢?” 宜婳摸了摸弘晖的头:“妻妾之间要想和平共处实在是太难了,等你长大了,娶媳妇了,也就知道这中间的意味了。” 弘晖摇摇头:“我要永远在额娘身边,我不娶媳妇。” “哈哈哈。”宜婳笑得很大声,“等你再年长十岁,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哄额娘了。” 弘晖不开心的瘪嘴,额娘总是这样。 弘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翻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珠子:“额娘,这是我在等着的时候,脚边捡到的,梁公公应该看见我捡了。” “这个……是不是什么很不好的东西。”弘晖有点不安,他虽然年纪小还没经历过后宅阴私,但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小珠子是害人的东西。 宜婳见弘晖清澈的双眸装满了渴求,想了想还是和他说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珠子想来不只一颗,否则不会这么凑巧被你捡到。这种东西,表面光滑无比,又细又小,从额娘这个角度是看不到路上有它的。” “穿着花盆底踩上去,平衡不好的人立刻就得摔倒。”宜婳继续说,“额娘这样的孕妇最怕摔了,太子妃想必就是这么流产的。” 弘晖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额娘,我觉得不是弘皙哥哥和弘晋哥哥做的。” “嗯?怎么说?” “儿子看两位哥哥神色焦急不像是假的,看见皇玛法也是高兴期盼多于害怕,他们要是做了坏事见了长辈第一反应该是心虚才对。” “儿子猜测可能是毓庆宫另有其人,能用这种法子的大概率是个女人。”弘晖一本正经的说,“妻妾争宠想要一箭三雕,不仅要伤害太子妃肚子里的弟弟,还要嫁祸给两位哥哥,甚至还能让两位哥哥的额娘失宠。” “你这孩子,知道什么是得宠失宠吗?”宜婳见小小的儿对阴谋算计一点就通,觉得这包子已经变成面白却心黑了。 “当然知道。”弘晖扬起小下巴,“额娘就是得宠,阿玛爱屋及乌喜欢我。弘晴哥哥不得宠,三伯总是打他屁股。” “你阿玛如此疼你,得你一句爱屋及乌,不知道要多伤心。”宜婳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那就是儿子疼爱额娘,爱屋及乌也孝敬阿玛。”弘晖说完自己笑了出来。 ------------ 第六十章 胤禟借钱 康熙看着查出来的结果一言不发,他日夜盼着保成能有一个嫡子,这关系到太子之位的稳固,也关系到大清江山的传承。 太子妃三个月的时候,太医诊脉后回话,说是这一胎有七成把握是个阿哥。 太医院这帮子庸医,从来不说有十成把握的事情,能说到七成那基本就是准信了。 自那以后,太子和太子妃进入了蜜月期,保成除了上朝读书就是在太子妃的院子里呆着,他虽然还是不喜欢太子妃,但是为了嫡子选择了忍耐。 谁想到太子妃被李佳氏压了这么多年,一招翻身扬眉吐气,开始了不动声色的整治,说起来手段并不高明,但在太子的默许下李佳氏没少受磋磨。 她也是被娇宠着数十年,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病倒了。 没有太子和太子妃的首肯,没人敢出毓庆宫为李佳氏请太医,她的病越拖越严重,弘皙和弘晋少见自己额娘,突然之间发现额娘受苦,火冒三丈之下想要去找太子撑腰。 这时候的太子在哪儿呢,自然是在太子妃这里。 太子妃轻飘飘的一句“低贱之人如何能看太医”点燃了弘皙的怒火,他下意识的推了一下太子妃,没想到她摔得那么严重。 这其中最可疑的是地上散落的几个白色米粒大小的珠子。 康熙想了想,吩咐下去:“传太子!” 胤礽不想看见太子妃哭哭啼啼的脸,正在毓庆宫里独自借酒消愁,听到皇阿玛传召,立刻漱口整理衣冠前往。 请安过后,康熙神色平静:“太子妃如何了?” “太医说伤了根本,要想继续有孕至少要等三年以后。”胤礽如实说道。 “嗯。”康熙继续问,“昨日之事可有定论?” “皇阿玛,弘皙确实莽撞,可是念在他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请您从轻发落。”胤礽跪下求情,他的嫡子没了,长子不能也没了。 康熙皱眉,对太子心里有了淡淡的失望。 见微知著,一天过去了,太子没有深入调查,在他自己的毓庆宫一亩三分地,都能被人蒙蔽,看不清真相,更不要说执掌天下了。 “那你想如何处置?” 胤礽想了想:“不如仗十,再罚他抄送经文百遍给未出生的小阿哥祈福。” 康熙耐着性子教他:“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弘皙弘晋的嫡额娘,擅闯嫡母寝宫,和嫡母动手,这是朕教你的规矩吗?” 胤礽连声说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你儿子敢。”康熙指着他,“为什么太子妃非要和李佳氏过不去,追根究底是你宠爱太过失了分寸。身为东宫,宠妾灭妻成何体统!” 胤礽脸白了白,跪着叩头:“儿子知错,请皇阿玛息怒。”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康熙盯着太子一字一顿的说,“治国如治家,规矩法度最重要,如果你带头破坏了规矩,那就家不成家,国将不国了。” “儿臣惭愧,儿臣谨遵皇阿玛教导。”胤礽提着的心渐渐放下了,皇阿玛还愿意这般谆谆教导,就是还没有太生气。 “起来吧,太子妃那里你好生安抚,等下次选秀给你立个侧妃。”康熙叹了口气,“你那后院得个厉害的人管起来。” ****** 太子走后,康熙想着今日弘晖没来,问起了梁九功。 殊不知此时被康熙惦记的弘晖正好奇的看着手里的小马驹。 真*巴掌大小的小马驹,浑身金灿灿的,这就是金子做的啊。 弘晖好奇的看着九叔,九叔每次见面都会给他那些金子做的小玩意,莫非九叔家里都是金子做的,史书上说“金屋藏娇”,九叔藏了谁呢? 胤禟见小侄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奇奇怪怪的,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知道他是来找阿玛的,得了九叔的礼物,弘晖识趣的退下了。 “你有何事?”胤禛问道。 胤禟笑嘻嘻的坐下,翘着二郎腿不像个样子:“瞧四哥说的,咱们兄弟两个,弟弟还非得有事儿才能来吗?” “既然没事,那就慢走不送,苏培盛!”胤禛开始研磨,不打算继续搭理他。 “唉唉唉,不劳烦苏公公。四哥,我就是吧。”胤禟扭捏了半响,“上次和四哥去了一趟江浙,弟弟我颇有感悟,最近将生意也做到了那边,就是盘子扩张的有点快,缺了点银子周转。” “四哥,弟弟我不白拿你的银子,算你入股,年底不仅还银子还有分红,如何?” “说的我稀罕你的分红似的。”胤禛白了胤禟一眼,“苏培盛!” 苏培盛会意,从书架最里侧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托起来递给了胤禟。 胤禟眼前一亮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大略的数了一下,二十万两。 “四哥,我……”胤禟想说他用不了这些。 胤禛接过话头:“这些是我准备给老十四开府用的,若是你赔了,以后就把府邸让给老十四吧。” “切,谁耐烦和那个惹祸精一起住。”胤禟将盒子收好,“四哥放心,弟弟定不辱使命,不仅能还了本金,还能给咱大侄子攒下聘礼。” “快滚吧你。”胤禛受不了胤禟满嘴跑火车,嫌弃道。 目的达成的胤禟一改进门的颓相,开开心心一蹦三跳的出去了。 胤禛看着胤禟的背影,他们兄弟论长相都算是端正,只有这个老九,艳丽非常,年龄小的时候穿着红衣雌雄莫辨,刚刚粲然一笑熠熠生辉。 “苏培盛,去查查你九爷来我这儿之前去了哪儿。”进门的时候灰头土脸一副被拒绝的模样。 “是。” 胤禟出了四贝勒府,去找了老十:“还是四哥仗义,都没有问我这银子怎么花,利息怎么算,就给了,还一次给拿了这么多。” 老十一张张数着:“不对啊,四哥的例银比我们多也有限,这么多银两,他不会贪污腐败了吧。” 老九听着这个气,给了他一拳:“胡咧咧什么,四哥那一身正气的模样怎么会干这种事,我估计是之前皇贵妃留下的还有四哥这些年自己经营的产业。” 老十憨憨的笑着:“说来我额娘也留了不少,就是都被我花的差不多了。” “我根本就没指望你,你还指望皇阿玛养着呢。”老九翻白眼,忽然冷笑道,“只是平日咱们给八哥送去了不少分红银子,没想到却是个貔貅,只进不出啊。” 老十沉默了一会儿:“许是一时周转不开。” “然后就拿三千两银子打发我?”胤禟越说越气,“就他之前入的那点银子,每次能几万两的拿分红?” “这哪儿是做哥哥的样子。”胤禟气的狠了,大有割席的意味。 老十捶了一下胤禟的肩膀:“不论你怎么选,我都是跟着你的。” “那当然。”胤禟得意的挑眉,随后他捂着肩膀,“都说了你力气大,下回轻点啊笨蛋!” ------------ 第六十一章 孕期反常 康熙四十一年二月,宜婳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活泼爱动的,每日在里面打拳,尤其喜欢弘晖,听到他哥哥读书的声音就动的格外厉害。 有时候宜婳会感觉到肚皮被撑起的痛,心想这真是个调皮的孩子。 与此同时,宜婳安稳的养胎生涯结束了,开始了吃什么吐什么的节奏。 起因在于一场火锅,正是隆冬时节,宜婳突发奇想点了羊汤火锅,府上的厨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制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惜宜婳无福消受。 自闻到羊肉汤的那一刻起,宜婳呕吐的冲动是止也止不住,胤禛一怒之下罚了掌膳太监十个板子。 这锅羊肉汤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宜婳是什么都闻不得,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挪走了,每日只能进一点清粥,人迅速的消瘦了下来,显得肚子格外的大。 宜婳吩咐陈嬷嬷给掌膳太监送点药材,再附上了二十两银子。人家厨房伺候的好好的,因为主子自己的原因被责罚,还是得好生安抚。 这日,胤禛在府衙监督算账回来的迟了,见宜婳面前摆着的一碗米汤,还有一碟子小咸菜,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苏培盛,叫冯勇滚进来,这是不想伺候了?” 冯勇,就是四贝勒府的掌膳太监,胤禛从小吃他做的菜,很是对胃口。 “爷,和别人无关,是我吃不下。”宜婳脸色苍白,说话声音微弱,胤禛更为忧心。 冯勇拖着有些疼的腿进来跪下:“奴才给贝勒爷,给福晋请安。” “福晋食欲不振,你们总要想法子劝福晋多用些,每日都是这些福晋身体如何能承受?”胤禛指着还没撤下去的晚膳,怒气冲冲地说。 冯勇叩头:“回主子的话,奴才也忧心福晋和小主子的身体,这碗粥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咨询太医用了药膳的法子做的,味道上可能一般,但绝对营养丰厚。” “奴才斗胆,妇人怀孕恶心呕吐实属常见之事,或许乌娜拉那府上有福晋幼时喜欢的吃食,或有奇效。”冯勇壮着胆子说道。 胤禛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算福晋还是吃不下,但有亲额娘在身边,想来心情也会好起来。 “行了,仔细福晋的饮食,下去吧。” 胤禛没有嫌弃宜婳刚刚吐过弥漫的味道,凑近了一点看她惨白的脸色。 “明日就让你额娘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胤禛哄着她,“还有,弘晖再有一个多月也满六岁了,你如今精神头也不济,身体还如此糟糕,顾不上他,不如就提前让他搬去前院吧,有爷看顾着,还有大格格在,你放心。” 宜婳闻言用力的抓住胤禛的手:“不要,他还没到六岁。” “我不想让他觉得为了我肚子里这个弘晖是可以被抛弃的。” “胤禛,他能陪伴我的只有这六年而已,我希望这是完整的六年,三月之后,他要搬进前院,有了哈哈珠子,要正式上书房读书,他的未来一片宽广。” “只有这六年的时间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呀,不要把他挪出去好不好?” 胤禛连忙拍着宜婳的后背,感受到一片嶙峋的脊骨,心里伤感的很:“好好好,咱们现在不搬啊,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着什么急。” “缓一缓,喝口水。”胤禛试了一下杯子的温度,送到了宜婳的嘴边。 “爷,我们给弘晖准备一个不一样的六岁生辰好不好。”宜婳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胤禛见宜婳想事情的时候分散了注意力,呕吐的频率没有那么多了,连忙接话:“福晋想怎么搞。” 胤禛陪着宜婳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他品出了一些味道来。 福晋对于弘晖,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感,这种感情是如此的强烈,胤禛忽然有些羡慕弘晖,他能感受到福晋对自己的情谊,可是这情谊总是隔着万水千山般若隐若现,不像是对弘晖,那是火山喷发般的热烈。 ****** 第二天,乌拉那拉妇人一早就匆匆赶来,她看着女儿尖尖的下巴心疼极了。 “福晋还没用早膳吧,这是我连夜让人做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尝尝看有没有胃口。” 宜婳看见额娘从食盒里端出来一碟子还热乎的看上去软趴趴的点心,有点好奇的夹了一个,一口下去,点心金黄酥脆,里面夹心饱满,这一个是黑芝麻。 看上去似乎是油炸的,但是一点都不油腻,甜丝丝的,宜婳一口气用了三个。 陈嬷嬷在旁边念阿弥陀佛:“还是夫人有法子,福晋今日吃的可是往日的几倍有余。” 乌娜拉那夫人从食盒里又翻出来一个小纸袋,撕开里面是杏干:“听说你难受的厉害,这是你阿玛昨日排队在五味轩买的,你小时候经常嚷嚷着要吃他们家的果脯,你阿玛时常去排队。” 宜婳擦了擦嘴,喝口水之后用了一口,入口酸爽至极,感觉恶心立刻被压了下去。 “女儿不孝,让额娘和阿玛担心了。”宜婳感动极了,这一样样的吃食都要他们连夜准备,可见上心程度。 “这有什么,反正额娘在家也没什么要紧事。”乌拉那拉夫人表示无所谓,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住所,房间里随处可见男主人生活的痕迹,这就很好,“来,吃完咱们要动一动,这样下一顿才有胃口继续吃。” “额娘这话说的,仿佛女儿是个小猪仔。”宜婳皱着眉,不喜欢这个说辞。 乌拉那拉夫人点了她一下:“你别不高兴,话糙理不糙,如今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吃不下,不仅你难受,他也难受。” 就这样,乌拉那拉夫人陪着宜婳逛了半个上午的花园,宜婳有些精神短,补觉去了。 “陈嬷嬷,你来。” 乌拉那拉夫人招呼陈嬷嬷到外面说话,不打扰宜婳休息:“宜婳怀着弘晖的时候可也是这般症状?” 陈嬷嬷摇摇头:“夫人,福晋上一胎虽然是头胎但是反应很小,就是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 乌拉那拉夫人四处环视了一遍:“一般妇人孕吐都是前三个月,宜婳如此反常定然有缘故。这屋子你们可仔细的查了?” 陈嬷嬷闻言恍然,脸色巨变。 ------------ 第六十二章 弘晖心思 宜婳睡醒之后,发现屋子里大变样了,除了她休息的软榻没有变,就连屋里的床都换了一个。 “这是怎么了?”宜婳有些纳闷,屋里遭贼了? 乌拉那拉氏扶着宜婳到新搬进来的床上躺着,示意下人把软榻也换了:“我听有经验的人讲,女子怀孕的时候你的鼻子、耳朵、眼睛还有皮肤等等都会变得非常敏感。额娘想着,也许这屋子里有什么原本很平常的东西,但是你现在闻不得看不了的,因此回了贝勒爷开了库房都给你换一换。” “贝勒爷特意选的没有异味的物件,有些库房里不好的九爷也提供了不少,你先住着,不舒服咱们再换。”乌拉那拉氏笑着说,“不行,把你的闺房搬过来也使得。” “额娘这话可是玩笑。”宜婳被逗笑了,若真这么做了,四贝勒可就成了京城的笑柄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宜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胤禛松了口气,对乌拉那拉夫人态度和蔼了许多。 “还是您有法子,福晋如今看着才像个样子。”胤禛郑重的向乌拉那拉夫人道谢。 乌拉那拉夫人迟疑着说道:“贝勒爷,接下来的话本不该我来说,只是我实在觉得有些蹊跷,福晋原本屋子里的那些家具,还请贝勒爷仔细查看,或许会有收获。” 胤禛点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已经安排下去了,乌拉那拉夫人见他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言。 虽然心疼女儿,但是皇子后院的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 弘晖最近越来越粘着宜婳,早上他穿戴整齐,背着宜婳亲手缝制的小书包,拽着宜婳的衣角:“额娘今日感觉可好?” “好多了,弘晖不用担心。”宜婳拍了怕弘晖的小肩膀,一身宝蓝色的小人,看上去贵气非凡。 弘晖叹了口气,摸了摸宜婳的肚子:“弟弟乖乖的,不然哥哥不喜欢你了。” “哎呦,你看他动了,他听懂了,你说不喜欢他了。”宜婳和弘晖盯着肚皮鼓出来的小拳头。 弘晖有些慌了神,连忙哄道:“弟弟,哥哥刚刚是在开玩笑,你千万不要当真,哥哥最喜欢你了。” “咦?弘晖最喜欢的不是额娘吗?”宜婳做伤心状。 弘晖更加慌乱了,他赶紧解释:“弘晖最最最喜欢额娘了。” 胤禛在外面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进来就听见弘晖这句话,眉毛一挑:“原来弘晖最最最喜欢额娘了啊,那阿玛呢?” 弘晖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平静的看了一眼胤禛:“阿玛,我们走吧。” 说完小身板走在了最前面,胤禛气的拎起他的后脖颈,两人平视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胤禛抱着弘晖坐上了马车,车轱辘匀速的往皇宫驶去。 “阿玛,额娘房间里的家具有什么问题吗?”弘晖忽然问道,他小小年纪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 胤禛想了想,说道:“是一种舶来品,西洋的香水,太医仔细分辨,里面含有不少麝香,女子闻多了极易流产,好在发现的及时,你额娘身体好,抗住了。” “流产,就像是太子妃娘娘那般?”弘晖问道,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是,弘晖别怕,阿玛会保护你们的。”胤禛拉着弘晖的手,给予他持续的力量和温暖。 “那是谁做的?”弘晖继续问。 “再给阿玛一点时间好吗?”胤禛认真的说,他目前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不过这个方向最终指向的那个人,让人难以置信。 “我去求皇玛法,请他帮忙查。”弘晖也想帮忙。 胤禛立刻阻止了他:“弘晖,你记住,你皇玛法是皇上,对皇上不能有所求,知道吗?” 弘晖不太明白,他觉得皇玛法是真心疼爱自己,而且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记住弘晖,阿玛再和你说一遍,面对皇上,你必须无所求,他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什么,他不给你什么你绝不能开口去要。”胤禛捏着弘晖的肩膀,让他重复一遍。 “可记住了?”胤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记住了。”弘晖有些不甘心,但是他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路,不能自己开口要,那好办啊,让他主动给不就行了,弘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 养心殿 弘晖今日读着读着折子就忽然神游天外了,反复几次康熙有些不开心。 “弘晖,读书怎可不专心致志,这是皇玛法教你的道理吗?” 弘晖跪地满脸惭愧:“皇玛法,都是弘晖的错,只是弘晖实在放心不下额娘。” “你额娘怎么了?”康熙心里对四福晋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教导了这么和自己心意的皇孙,再加上从未听过四贝勒府上的风言风语,想来治家能力不错。 “额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现在她的肚子这么大。”弘晖比划了一下,逗笑了康熙。 “然后呢?” 弘晖拧着小眉毛:“额娘吐得好厉害,弘晖好担心。” “后来,阿玛让人把额娘屋子里的摆设全都换了,就连床都换了,弘晖一开始还不明白,可是额娘渐渐好了,今早没有呕吐了。”弘晖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弘晖就更不明白了,阿玛为什么这么做,换家具作用这么大的?” “皇玛法,您前日有些咳嗽,不如也试试这个法子,有效果的。”弘晖忽然眼前一亮,仿佛自己提了什么好主意般。 梁九功连忙再旁边陪笑:“哎呦弘晖阿哥,这话可不能说,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规制的,轻易动不得。” “那好吧。”弘晖闻言有些遗憾的点点头,“皇玛法,是孙儿的错,这些疑惑应该晚上回去问阿玛,不应该因为心中有惑耽误了今日的功课。” “你阿玛如何说?”康熙心头一动,问道。 弘晖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再身后,眼睛微微眯上:“弘晖,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去陪你额娘吧。” “皇玛法您瞧,阿玛顽固的很。”弘晖恢复了自己的强调,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声音像极了胤禛。 康熙背逗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弘晖的屁股:“朕看你是皮痒痒了,小心皇玛法告诉你阿玛,打你屁股。” 送走了弘晖之后,康熙继续看书,忽然问道:“老四媳妇几个月了?” “回万岁爷,六个月了。”梁九功对这些是如数家珍,张口就来。 康熙如今这岁数,也见过了不少孕妇,六个月吐得这么反常的确实罕见,而且老四的处理也挺耐人寻味的。 “明日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梁九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立刻低头应是。 ------------ 第六十三章 太医院正 宜婳精神头好了,在乌拉那拉夫人的陪伴下开始在府内小范围的活动,这日在花园,正好碰到了李氏带着弘昀正在四处跑。 李氏给宜婳见礼之后,和乌拉那拉夫人点头示意,弘昀迈着小短腿奶声奶气的给宜婳请安。 “弘昀给嫡额娘请安。” 宜婳笑着点头,抬手示意他起身:“弘昀这是在玩儿什么呀?” “回嫡额娘,弘昀在摘花花,一支给额娘,一支给姐姐。”弘昀说完,看着宜婳有些不好意思,“这两支有主儿了,弘昀再去给嫡额娘摘一支。” 宜婳连忙制止了他:“嫡额娘今日不想戴花,这样吧,你给嫡额娘背两句新学的诗好不好?” 一听要背诗,弘昀小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他左晃晃右晃晃,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来:“就背两句好不好。” “好,一句也行。”宜婳忍笑,小孩子真是可爱。 弘昀想了想,摇头晃脑地背着:“锄禾日当午,汗滴……汗滴……汗滴禾下土。” 宜婳见弘昀确实背的不熟悉,也不想难为他:“好孩子,去玩儿吧。” 李氏脸渐渐板了起来,不过是一首简单的五言绝句,教了快十天了也没背下来,这孩子,难道是天生的资质愚钝? 金嬷嬷亲自照看着四处撒欢跑的弘昀,李氏和宜婳说了两句话。 “听闻福晋前段时间身体不适,今日见了可知传闻有误。” 乌拉那拉氏想要开口又忍住了,宜婳只觉得好笑,这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的话,莫不是现在自己身体好了李氏还不高兴了? 宜婳点点头,深以为然:“传闻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李氏轻哼了一声:“福晋逛着,婢妾先告退了。” 乌拉那拉夫人见李氏走远了,这才出声:“这位性子倒是直接。” 宜婳点头:“爷先前也是看重了她这点好处,只是年轻的时候这叫天真烂漫,都是孩子娘了还这般就是单纯的愚蠢了。” “这些年她的恩宠渐渐薄了,不过我准备和爷提一提,定了她侧福晋的位份。”宜婳说道,“与其等爷再进一步,皇上直接赐下出身高贵的侧福晋,还不如给她占着。” 乌拉那拉夫人深以为然。 “福晋,皇上口谕,太医院的院正大人和秦太医一起来给您诊平安脉了。”太监阿宝小跑着来传递消息,“院正大人就在前厅,主子您小心脚下。” “可是爷安排的?”宜婳有些纳闷,院正向来只听康熙的,胤禛都请不动,今日怎么忽然上门来了。 阿宝摇头:“奴才刚刚打听了一下,是宫里梁公公的吩咐,奴才想着,会不会是咱们大阿哥。” 宜婳心里一揪:“这孩子,怎可如此胡闹!” 院正自得了吩咐,就拉着秦太医了解了宜婳的病情,还仔细看过了这段时间的脉案。都说术业有专攻,他能做院正,几乎算是全能型人才,对秦太医的用药给予了充分的认可。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个脉案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时日久了,想不起来,也可能是他记岔了。 这么想着,院正看见了在众人搀扶下缓缓走来的宜婳,此时的她比起前些天自然精神了不少,但是和正常孕妇相比,毛发干枯,嘴唇干涩,眼睛浑浊,看着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院正忽然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子和记忆中那位尊贵的妇人渐渐重合,两人都是一样的消瘦,于此相对应的就是看着极饱满的肚子。 仿佛女子身上所有的血液、养分通通流向了这个孩子一般,鲜明的反差让人见之难忘。 过于激烈的情绪,让院正直接打翻了茶盏,瓷杯碎裂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立刻跪地请罪:“臣失仪,请四福晋降罪。” 宜婳示意阿宝去扶他:“马太医严重了,不过是不小心罢了,您快起来。” 马太医视线频频的看向宜婳,宜婳不解:“马太医,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秦太医也觉得自己的顶头上司怪怪的,立刻接过话头:“回四福晋的话,我们二人奉皇上口谕,给您诊脉,院正大人素来谨慎,这望闻问切,刚刚院正大人是在望。” 宜婳点头:“那不知道院正大人望出了什么?” 院正在秦太医的频繁示意之下,终于回过神来:“您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妇人孕中呕吐,倒像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臣给您切脉。” 宜婳抬起手来:“请。” 半盏茶的功夫,院正的手有些哆嗦,他问道:“四福晋,请恕臣冒昧,您是否觉得只想睡觉,吃东西就吐,孩子活动的越发频繁,夜间更衣次数明显增多,身体畏寒。” “太医果然是国手,将我的症状说的丝毫不怕。”宜婳心下一沉,她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不正常了,“那不知道太医有何定论?” 马太医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臣观您的面相和脉象,如今已然是大好了,只要保持下去到生产时候是无虞的。” “只是,您到底亏空了一段时间,母体过于虚弱,孩子反倒衬托的有些大了,您这段时间定要勤于活动,补充体力,适当的多顿少食,或可以无碍。”马太医说的有些隐晦,宜婳还不太明白。 乌拉那拉妇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太医的意思是福晋可能难产?” 马太医立刻安抚道:“只是有可能,福晋这一胎还有三个多月,好生调养也可遇难呈祥。” “借您吉言。”宜婳强忍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她现在就觉得肚子有点疼了,“那可要开方子?” “秦太医的用药是仔细斟酌过的。”马太医摇头,“您先按这个吃,三日复诊再调整药量,您放心。” “多谢院正,也多谢秦太医。”宜婳摸着肚子,想让他安安稳稳的呆着,“我这胎就全拜托二位了。” 送走了两位太医,宜婳强撑着的身体软了下去,乌拉那拉夫人陪着她:“宜婳,别怕,娘在这儿呢。” 院正马太医回宫之后想了想,翻开了尘封多年的脉案和宜婳的脉案摆在一处,静默了许久,怀揣着几张薄薄的纸向养心殿走去。 ------------ 第六十四章 孝诚仁皇后 康熙正在看折子,听闻太医院求见,有些意外:“宣!” 马太医远远的跪在地上,双手抬高于头顶,颤着声音说:“请皇上观看此脉案。” 梁九功接过来,瞄了一眼,差点手不稳把它扔出去。 梁九功深深的看了一眼马太医,他这是不想活了啊,这要命的东西都敢呈上御前。 康熙接过来目光一凝,其中一份他很熟悉,那是他心底永远的痛,也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富有四海天下沉浮,却根本留不住自己心爱的人。 只看了一眼,康熙眼底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他注意到与这份泛黄的相对应的还有一份崭新的墨迹未干的。 “马元,朕给你三句话的时间说清楚来龙去脉,否则对先皇后不敬,朕摘了你的脑袋。”康熙语气平平,但是令人胆寒。 “臣罪该万死,只是四福晋的脉象症状都与先皇后孕期如出一辙,您若不信只要宣四福晋一观即可。臣冒死前来,是想禀报皇上,这不是天灾,是人祸啊。”马太医满腔愤恨,他的师傅就死在了当年的漩涡里。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当年因为先皇后逝世死去的人还少吗? 可是他师傅死的冤啊,马太医是个孤儿,自小被他师傅捡回家,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甚至还举荐他也入了宫当差。 马太医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在宫中服侍,一是因为他只会做这一行,二也是想暗中查访先皇后的死因。终于,等他当上院正这一天,他立刻看了尘封已久的脉案,对先皇后的症状更加心有疑虑,这不像是不良反应,反倒像是……中毒。 “你是想告诉朕,朕的皇后是被人害死的,如今这人又如法炮制对老四媳妇下了手。”康熙冷笑,“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的证据呢?” “臣惶恐,今日见了四福晋惊惧之下只想立刻回禀皇上,实证臣目前尚没有找到。”马太医叩头,“不过臣相信,只要顺着四福晋找下去,肯定能找到幕后之人。” “梁九功,马太医暂关慎刑司,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用刑。”康熙定定的看着他的脑袋,“朕即刻派人去查,你今日的话如果被查出有半句虚言,就去给先皇后陪葬吧。” 说完,梁九功示意小太监把已经腿脚瘫软的马太医拖走。 康熙握紧了那薄薄的几张纸,半晌开口,声音暗哑:“宣四贝勒觐见。” “是。” 胤禛进宫的路上有些不安,最近他一直本本分分的,也没做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皇阿玛突然召见总觉得不是好事,他递给小太监一个荷包,试探着问:“公公,不知道今日除了我,皇阿玛还召见了谁?” 小太监想着梁爷爷的吩咐,低声说道:“今日马太医去了您府上给四福晋诊脉,回来之后就急匆匆的御前觐见,奴才领旨出宫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马太医被人拖着出来,看那个方向,可不是太医院,倒像是慎刑司。” 胤禛闻言心下一沉,他知道这是出大事了,又塞了一个荷包给小太监:“今日你什么都没说,爷也没什么都没问。” “是,贝勒爷说的是。”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收好荷包说道。 ****** 胤禛进养心殿后,想象中的疾风骤雨没有看到,康熙正在看一副大字。 “老四啊,你来的正好,这是弘晖的课业,你看看有没有长进。” 胤禛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凑过去看到了熟悉的字样,斟酌着回道:“弘晖胜在有些巧思,字迹比起去年这个时候好上不少,只是笔力疏松,还得继续练。” “你这个做阿玛的对儿子就是严厉。怪不得他不敢直接求你,反而来求朕给他额娘看诊。”康熙淡淡的说道。 胤禛立刻跪下:“回皇阿玛的话,请恕弘晖无知之罪,秦太医的药方极好,福晋已经渐渐大好了。弘晖爱母心切,这才失了分寸,请皇阿玛从轻发落。” “好了?”康熙敲了敲桌子,发出了闷响声,胤禛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和它同频了。 “可是马太医来回,说你媳妇是中毒,你怎么看?” 胤禛叩头:“儿臣不知,请皇阿玛恕罪。儿臣信了有经验的长辈的说法,将福晋的屋子通通换了,不瞒您说,要不是怕打扰福晋睡觉,儿臣想连墙皮都换了。” “若是中毒,也不无可能。” 康熙挑了挑眉毛,看着胤禛老实跪在脚下的样子,心里权衡着什么:“朕限你三日内,查清你福晋所中之毒前来复命。如果不能,这贝勒你也别做了。” “臣领旨。”胤禛觉得后背都湿透了,他觉得这里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漩涡,看不清前路。 梁九功亲自送胤禛出来:“贝勒爷,您看着也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去永和宫休整一下,现下离宫门下钥还早。” 胤禛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被梁九功扯出了一根线头,他想了想说道:“谢梁公公提点。” “奴才不敢当,您小心脚下。” 胤禛就这样,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子进了永和宫,绿嬷嬷见他如此情形就知道不好,立刻挥退了宫人。 德妃娘娘见他这个样子,亲自给他倒了杯热奶茶:“出什么事了?” “皇上命儿子彻查福晋中毒一事。”胤禛简明扼要的说。 德妃娘娘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如此关心一个儿媳妇?” 胤禛点点头:“儿子也觉得奇怪,再说了,中毒二字从而谈起。” 德妃想了想,问道:“你和本宫说句实话,你媳妇的身体到底是因为什么变得如此虚弱。” 胤禛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里面是半瓶绿油油的液体:“就是这个,是英吉利皇室用的,能让女子保持体貌,只是若是孕妇长时间接触,就会发汗、虚弱、进不了食、夜里多更衣、孩子比寻常大,等倒了生产那一日,就是母子双亡的下场,幸运的孩子能活着,大人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 德妃端详着那个小瓷瓶,忽然眼睛放大,手不稳,差点打碎了它。 “这件事你不能沾,想个办法推掉。”德妃厉声道。 胤禛面无表情的收回:“已经晚了,皇阿玛给了儿子三天时间,查不出来就撸了儿子贝勒的爵位。” 德妃动了动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叹了口气:“孝诚仁皇后,你应该不陌生,前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赫舍里氏是她的族妹。” “当年,孝诚仁皇后就是难产死的,她拼死生下了现在的太子。” 德妃娘娘的声音急不可闻:“现在想来,她的症状和你媳妇的症状一般无二。如果当年就有幕后黑手的话,她又出手了。” “从女眷查起吧。”德妃给了他一个方向,“用这种七拐八拐的手段害人,男人一般想不到。” “胤禛,孝诚仁皇后的死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个死结,碰不得解不得。就算你找到了真正的凶手,也讨不来半分好处。” “本宫能帮你的就是这一段往事,其余都要靠你自己了。”德妃表示她有心无力,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胤禛拱手:“儿子谢娘娘提点,告辞。” ------------ 第六十五章 弘晖挨打 胤禛从宫里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罕见的没有先去看宜婳。 苏培盛来回话:“回福晋,主子爷有话,今日有要事不能耽误,就宿在前院了,您有任何不舒服派人去前院回话就是。” “对了,还有大阿哥,主子爷请小爷用过晚膳就去前院一趟,不是什么要紧事,主子爷想从大阿哥这边了解一下皇上近来的心情喜恶,您别担心,说两句话奴才亲自给送回来。” 宜婳闻言点点头:“弘晖早晚要去前院住的,要是提前适应一日两日的也使得,苏公公记得遣个小太监来支应一声即可。” 苏培盛连忙弯腰鞠躬说不敢:“奴才去找陈嬷嬷说话,主子爷肯定要问福晋您的饮食起居,奴才先做做功课。” “去吧。”宜婳等不见了苏培盛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不见了,她知道应该是弘晖那里出了问题,但是胤禛挂念她的身体,不想直说。 宜婳感念胤禛的体贴,不想执拗的从他那里得到答案,那就先从弘晖这边入手吧。 弘晖换好了常服,神情如常还有些小兴奋,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宜婳,满意的看见宜婳精神头好些:“额娘,您身子骨好些了吗?” “是呀,多亏了昨日来的马太医,弘晖在宫里时日久,知道马太医其人吗?”宜婳看着弘晖喝汤,问道。 弘晖有些得意的点点头:“马太医是专门给皇玛法看病的,儿子知道。” 说完,弘晖四处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服侍得人,小声说:“额娘,马太医是儿子求的哦。” “你主动求的皇上?”宜婳挑眉。 “不是的额娘,阿玛说不能主动问皇玛法要,那弘晖就想了个法子让皇玛法自己给,您看,效果很好呀。”弘晖觉得自己掌握了窍门,语气很是骄傲。 宜婳不知可否,她等着弘晖用完晚膳,对他说:“去你阿玛那里一趟,额娘等你回来。” “咦?额娘,您怎么把云南白药拿出来了,您哪里受伤了吗?”弘晖闻到了熟悉的药味,抓着宜婳上看下看的。 “额娘没事,这是有备无患,你先去吧,别让你阿玛等久了。”宜婳目送着弘晖的背影,心想,这不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就看胤禛有多狠心了。 不过子不教不成材,弘晖这样机灵的孩子比老实稳重的孩子更容易误入歧途,他们总能找到言语的漏洞,并加以利用。 希望今天胤禛能给弘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 前院 苏培盛在心里叫苦连天,今日的胤禛让他梦回弘晖阿哥出生之前。 那个时候主子爷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前院用膳,不喜欢灯光太亮,屋里阴暗冷肃,下人们都站在昏暗的阴影里,战战兢兢的等着主子爷吩咐。 过了几年神仙日子,有些人已经不记得主子爷的脾气手段了。 这不,刚刚还有一个侍女上菜的时候粗手粗脚的磕碰到了一块,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她立刻跪下请罪,可惜主子爷今日心情不佳,直接让人拖了下去,好好的一等丫鬟是做不得了,只能去浣衣房伺候了,也是运气不好。 有了这个侍女警醒,其余服侍的人都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就怕下一个遭殃的人是自己。 弘晖就是在这样的氛围内来的正院,他刚迈进来就感受到了凝滞的气息,作为在皇宫里混了几个月的人,他对氛围的感知非常敏感。 弘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苏培盛,苏培盛示意弘晖自己进去,他只能轻轻的做了一个请小心的手势。 胤禛听到了脚步声,没有抬头,他很熟悉这个声音,脚步轻轻的,就像是踩进了心里一般:“你来啦。” 弘晖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弘晖给阿玛请安。” “今日怎么行此大礼?”胤禛问道,弘晖在他面前随意惯了,这副模样少见的很。 “儿子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怒了阿玛,但是身为人子惹怒阿玛本就该罚,弘晖请阿玛责罚。”弘晖也有些不服气,他每天早期读书,在宫里应付一众叔叔哥哥,还有揣测皇玛法的内心,他也很累很忙的好吧,而且他还通过自己的努力给额娘请了最好的太医,明明该赏嘛。 胤禛被气笑了:“听这话,你还挺不服气。” “你从小记性就好,那日我叮嘱你什么了,还是反复再三的叮嘱,重复一遍。” 弘晖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角,重复了一遍:“面对皇上,儿子必须无所求,他给我什么我就接着什么,他不给我什么我绝不能开口去要。” 说完,弘晖忍不住接着为自己辩驳:“阿玛,儿子没有问皇上要太医。” “是吗?那太医院正怎么来了咱们府上。”胤禛拿起桌子上的戒尺,用帕子轻轻的擦着。 “儿子只是说额娘病的很重,儿子很担心。”弘晖说道,“是皇玛法心疼儿子,这才派了太医来的。” “你倒是笃定皇上心疼你。”胤禛眼里闪过自嘲,自己这个儿子都不敢说皇上心疼自己的话,弘晖这是飘成什么样了啊,现在才发现真是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失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胤禛指了指桌子上那个瓷瓶。 弘晖茫然的摇摇头。 “这里就是害你额娘的东西。”胤禛说道,“这个东西牵扯出了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如今你皇玛法震怒,让我三日内抓出元凶,否则摘了贝勒的爵位。” “用你那聪明的小脑袋想一想,为什么阿玛我作为一个受害者要承受这般雷霆之怒。”胤禛看着弘晖渐渐慌乱了起来。 屋里静谧了一盏茶的时间,弘晖觉得地上的寒意刺骨,轻轻的动了动膝盖。 “是……因为我吗?”弘晖鼓起勇气瘪嘴说,“皇玛法认为我是惺惺作态,受阿玛指使的,就为了那件旧事。” “还不算蠢。”胤禛注意到了弘晖的腿部动作,到底心疼他年纪小,不能受寒:“起来吧,站着说话。” 弘晖慢慢的起身,满是伤心的神色:“阿玛,皇玛法怎可如此误会儿子?” “因为你的心不诚,你先存了利用的心思。”胤禛给了解释,“弘晖,不要小瞧皇上,你阿玛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耍心眼,更不要说你这点小心机了。” 弘晖看上去沮丧极了,和刚刚迈进门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他低头站着,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弘晖,阿玛再教你一次,永远不要对你皇玛法使心思,听到没有?” “弘晖知道了。” 胤禛摇头:“我看你不知道,过来,伸出左手。“ “本来该打你板子的,只是你额娘身体刚刚好点,不能受刺激,先攒着,等你弟弟出生了,再行杖责。”胤禛掌握着力度挥下戒尺,“今日先让你涨涨记性。” ------------ 第六十六章 三日之期已到 弘晖第二日是左手缠着纱布进宫的。 康熙一眼就瞧见了,有些好奇:“弘晖,你手怎么了?” 弘晖先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满脸羞愧的说:“弘晖向皇玛法认错,那日弘晖是故意在皇玛法面前提起额娘的,昨日阿玛和额娘说,君子待人以诚,弘晖如此不坦荡有违君子,像个小人。” “弘晖如此行径也伤了皇玛法一片慈爱之心,请皇玛法责罚。” 康熙了然一笑,他示意梁九功搀扶弘晖起来,招招手让弘晖到自己跟前来。 “这是你阿玛打的?” 弘晖不好意思的点头:“阿玛说先打手板,等弟弟出生了再打板子。” 康熙想了想,明白老四这是心疼媳妇,不想让他媳妇担心。 没想到京城里有名的冷面贝勒,居然肯如此花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这就是很宠爱的意味了。 “皇玛法,弘晖知道错了,您能原谅弘晖吗?” 康熙见小人亮晶晶的眼睛,捏了捏他有些消退的婴儿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弘晖谢过皇玛法。”弘晖瞬间绽放了最热烈的笑容,立刻感染到了康熙。 康熙心头一软,继续教他读书识字,和往日无异。 弘晖这里顺利过关,又和康熙恢复了蜜月期,胤禛这里对着那个祸害瓷瓶有些发愁。 昨日一整夜,他都没有睡,对于瓷瓶的主人他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胤禛麾下有一个门客对这些舶来品如数家珍,他自己研究过之后说:“贝勒爷,这个香水虽然是近几年才在京城里流行开,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一批货进了京,当时这可是稀罕物,都送进了宫。” “奴才记得隐约听说宫里的娘娘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基本上都缚之高阁或赏赐给了下人。”这位门客和理藩院的人有亲戚关系,对于这些外族的东西最是敏感,“当时宫里的赏赐是有记档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档案是否完整不好说。” 这就很有用了,门客给了一个方向,与德妃娘娘语焉不详的几句提示相同,都指向了后宫。 要说想要谋害皇后,如今的四妃都有动机,胤禛相信大概率这个幕后黑手就在她们中间。 贝勒府的奴才苏培盛又紧急梳理了一遍,死了一个打扫墙根的小太监,就跌落在枯井里,要不是苏培盛心细,这人也发现不了。 胤禛心里如坠冰窟,像是这样的小太监他这座贝勒府里还有多少,背后都是谁的人,这般想着,简直是夜不能寐。 这个小太监的背景也很快被查了出来,说是和毓庆宫的宫女认了干亲,只是这样落在明面人人皆知的关系,反而做不得证据。 那名毓庆宫的宫女叫雨慧,是太子妃的二等宫女。 查到这里,胤禛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太子妃失子悲痛,迁怒于即将产子的宜婳,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太子妃是疯的,宜婳是那个倒霉蛋。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雨慧身后还有别人,不仅策划了太子妃小产事件,还进一步将手伸向了宜婳这里。 能这么做的人,还是四妃无疑。 胤禛知道,自己不能再查了,现在的紫禁城主人是康熙,只有他才能动的了住在里面的人,自己这个儿子不行。 ****** 三日之期已到,胤禛没有穿他的贝勒朝服,换上了一身皇子便装,前往养心殿请安。 在门口被太子胤礽拦住,只见太子一袭明黄色的衣衫,满脸焦急的拉住胤禛的手腕:“四弟,你查的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有人害死了母后?!” 胤禛立刻跪地请罪:“臣弟给太子请安,臣弟无能,尚未查明真相,今日惭愧面圣,是来领罚的。” 胤礽抱着肩膀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禛,半晌说道:“四弟本事大的很,恐怕不是查不到,是不敢说吧。” “臣弟驽钝,不明白太子爷您的意思。” 梁九功看着眼前的一幕面色如常:“皇上召太子殿下及四贝勒觐见!” 胤礽进殿门之后立刻哭嚎着跪拜在了康熙的脚底下,涕泗横流,真是闻者伤心:“皇阿玛,求您给皇额娘作主,儿子虽然一直对皇额娘的仙逝心里有疑问,只是儿子知道那也是皇阿玛心里的痛,因此从来不敢问,也不敢想。” “如今,有了实证皇额娘是被人害死的,皇阿玛要给儿子还有皇额娘作主啊。皇额娘薨的时候才那么年轻,儿子本来可以有弟弟妹妹的,也可以有亲额娘陪伴的。” “儿子自小就羡慕弟弟们,他们都有额娘,就儿子没有。”胤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康熙的腿不撒手,“儿子常常幻想着皇额娘还在的话会如何,请皇阿玛严惩真凶!” 胤禛远远的跪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和聋子。 康熙被胤礽哭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拉着太子连声安慰,一时间,父慈子孝,胤禛在冷眼旁观,心里已经波澜不惊了,甚至还在想,若是弘晖见了这个场面,就不会说出皇玛法真心疼我这样的傻话了。 一直以来,真正被康熙放在心里的,只有太子一人。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交流完了感情,胤礽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扭头看向胤禛:“四弟,真相如何你就当着皇阿玛的面说出来,不要怕。” “皇阿玛,太子二哥,臣的性子您们是知晓的,有一说一,这件事是臣无能,查了三天只找到点零星的线索,指向了……毓庆宫太子妃。” “当年就是太子二哥您也是刚刚出生,就别说太子妃了,明显是条假线索。” “臣无能,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冷静的看着这个儿子,端详他的面部表情,半晌说道:“朕当日说你若不能查明真相,就摘了你的贝勒爵位,你可知晓?” “儿臣明白,您若是下旨,儿臣从今日起就卸了户部的差事,前往上书房和弟弟们一起读书。”胤禛说着还有些向往,“正好再过月余,弘晖也要上书房了,儿臣监督他读书。” “你倒给自己找了个好差事。”康熙指着胤禛笑了笑,“行了,没说要革了你的爵位,衣服穿回来,也不嫌丢人。” “正好你福晋快生了,在府里好些陪陪她吧。”康熙看似随意的说道,“朕还期盼着再得一个聪慧如弘晖这般的皇孙。” 胤禛领旨退出了养心殿,临走前用余光瞄见太子早就停止了哭泣,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胤禛出宫的路上慢慢琢磨,如今的四妃膝下都有养成的皇子,看在儿子们的面子上,又是陈年旧案,没有十足的证据,想来皇阿玛会徐徐图之,在合适的时机给与恰当的处罚,让人联想不到一块去。 太子也清楚这就是桩无头公案,不过是来博取怜爱罢了。 天家父子做到他们这般,也是有趣。 ------------ 第六十七章 弘晖生辰 康熙四十一年三月 春光明媚,地面上还残余着积雪消融的痕迹,偶尔有微风刮过,发出些微的声响。 贝勒府正院的小厨房里,陈嬷嬷一脸焦急的劝着:“福晋,您如今都八个多月了,实在不能呆在厨房这样的地方,您有什么吩咐就在外面说,老奴保准安排的妥妥的。” “那怎么行。”宜婳满脸认真的说,“这是给弘晖准备的长寿面,定要由我这个额娘亲自来做。” 陈嬷嬷欲言又止,今日是弘晖阿哥的生辰,一大早福晋就表现得古古怪怪的。 先是让阿哥去小佛堂跪上一炷香的时间,还特意嘱咐了要把这段时间觉得有意思的新鲜的事情讲给佛像听。 明明自家福晋从来不信神佛,年节供奉都是走走形式,偏偏对她院子里的小佛堂认真极了,时常让大阿哥去上香,福晋自己却从来不进去。 这也就罢了,送走了弘晖阿哥和贝勒爷,福晋挺着大肚子就直奔小厨房,说是要亲手做长寿面。她们是怎么劝都没用,福晋兴冲冲的上手,在大厨的解释下从头开始,然后就从早上忙活到晚上。 陈嬷嬷望了望天色,算了算弘晖阿哥从宫里回来的时间,觉得大阿哥很有可能今天是吃不上这碗面了。 面案前面有一个摆放杂物的地方,现在堆满了这一天福晋做的面条,粗的有拇指宽,细的断的一节一节的,还有各种面疙瘩混杂其中,看的厨房的钱大娘都想说:福晋,放着我来。 只是看着福晋不厌其烦的平和的表情,陈嬷嬷止住了劝诫的心思,她知道,大阿哥今天之后就要搬到前院去住了,她是心里不愿意才这么重视大阿哥的六岁生日。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福晋执拗的性子因为生了弘晖阿哥变得和缓,变得有人情味,变得让人愿意从心底里亲近。 她懂得宜婳的心情,因此也心疼她。 “福晋,您看这样好不好,这面您亲自揉,由钱大娘搓成面条,您再亲自下到锅里,这就是您亲自做的。”陈嬷嬷提出了建议,长寿面讲究一碗一根不断,就是有经验的大厨也要慢慢练习才能掌握,就别提从没有进过小厨房的福晋了。 “您也心疼心疼我们,夫人今日府上有事回去了,等她明日回来知道了定要处罚奴婢。”陈嬷嬷和玉晓轮番上阵,终于让宜婳歇了自己做面条这个心思。 她有些遗憾,她记得自己前世过生日的时候,妈妈每次都会做一桌子的好菜,和过年一样热闹,如今她也当了母亲,却不那么称职。 见宜婳终于舍得从面案前移开脚步,小厨房里的人都松了口气,钱大娘立刻麻利的把面条做好,生怕主子一会儿反悔了,又来折腾她们。 弘晖今日在宫里就收到了来自皇上、德妃、各位叔叔兄弟的生辰贺礼,照理说他一个小辈生辰也就悄悄的过了,奈何皇上都出手赏赐了,大家只能重视这个皇孙的生辰,大张旗鼓的送礼。 他回到贝勒府的时候,马车里都快装不下了,胤禛吩咐下人把这些都抬到正院去,宜婳分门别类的整理登记成册,给弘晖入库保存。 因为是弘晖的生辰,府里设了宴席摆在了花厅,花厅四周围上了帘幕,里面摆上足足的火盆,和屋子里一样暖和,还能闻到外面红梅的香气。 宜婳自过了六个月,就免了各位妾室的请安,今日这样的日子倒是她们这几个月来难得的一次会面了。 耿氏、武氏还有钮祜禄氏都是给弘晖准备了衣服鞋袜这些针线活,也是这几年里最常见的礼物了。 李氏送了弘晖一套文房四宝,祝他在上书房读书顺利,也是难得的好意头。 大格格送了她亲手做的荷包,里面装了驱蚊虫的药粉,极为实用。 弘昀也给弘晖准备了一副寿字,字迹看上去歪歪扭扭的,却是他练了好久写的最端正的一个了。 胤禛知道这样的日子宜婳更想和弘晖单独相处,家宴很快就撤了,妾室依依不舍的看着胤禛扶着宜婳走远的身影,帕子都快拧断了也不能说什么。 李氏向来看不起这几位无子无宠的姐妹,在两个孩子的簇拥下趾高气昂的走在了前面。 耿氏和武氏住的近,在众人看来她们总是同进同出。 只余下钮祜禄氏走在最后,她被禁足了这些时日,如今进出还不得自由,要不是特殊的日子连院门都走不远。 她这些时日梦到的事情就是她的砝码,钮祜禄氏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还没输! ****** 回到了正院,在弘晖满脸期待的目光下,宜婳端了一个食盒进来,亲手打开,将这碗长寿面放在了弘晖的面前。 “额娘手艺不好,这是额娘亲手为你做的,还加了两个鸡蛋。”宜婳看着弘晖笑着说,“刚刚看你席上没有吃什么东西,正好填一下肚子。” “记得,要一口气吃完一根面条。”宜婳叮嘱着。 弘晖接过碗筷,有些担忧的看着宜婳高高隆起的肚子:“额娘,您安排小厨房做就是,儿子能明白额娘的心意。” “额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宜婳看着弘晖吃面条,给他擦拭额边的细汗,“日后到了上书房,不要怕出错,额娘知道前几日你阿玛责罚了你。” “这是好事,不要觉得挨罚是坏事,在你年纪还小,一切错事在上位者看来都情有可原的时候发生,你就知道日后再面对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做了。”宜婳心有感慨,说话絮絮叨叨的,弘晖吃完面条也没动,乖巧的坐着听。 “还有你阿玛和叔伯之间的关系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情,你和堂兄弟之间的相处是你们这一辈的事情,不完全相关又互相独立,这其中把握的尺度你不明白的多问问你阿玛。”宜婳见弘晖眼睛里都是孺慕,说着说着有些想要哭,赶紧缓解自己的情绪,“有些事情如果你想说给额娘听,额娘会很开心。” “额娘,您别担心,弘晖只要想到每日额娘在家里等儿子,就再心安不过。”弘晖郑重的说道。 “嗯,额娘每日都等你回来。”宜婳点点头,“你长这么大,还没有晚上逛过京城吧,今日你算半个大人了,让你阿玛带你出去逛逛,不能回来太晚,明日还要进宫读书。” 弘晖听到这里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扭头看胤禛,“阿玛,额娘说的是真的?” “你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胤禛换好了出门的衣服,给弘晖披上了斗篷。 宜婳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能一同出门,目送他们父子二人走远。 ------------ 第六十八章 让人难忘的生日礼物 京城里大部分的街道都是有宵禁的,过了这个时辰就不允许有人在外面行走,有官差巡逻。 同样也有一些繁华的商业街是全天开放的,专门供应达官显贵、富人商贾光明正大的晚上享乐。 这一路上对于弘晖来说都是新奇无比的景色,他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撩开了车帘子,伸出头去四处张望。 商户们的吆喝声、孩子们追逐打闹声都在吸引着从未出过府门皇宫的弘晖。 在街角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胤禛抱着弘晖从马车上走下来,给他整理了一下斗篷,拉着他的小手缓步前行,明面上只有苏培盛跟在他们身后,暗地里自有护卫相随。 “抓紧了,小心拍花子。”胤禛细心的叮嘱道。 弘晖的小手被胤禛的大手紧紧的握着,有些不习惯,他抬头问道:“阿玛,什么是拍花子。” “就是人贩子,专门抓你这种长得好看的细皮嫩肉的小孩。” 弘晖闻言偷偷一笑:“弘晖谢阿玛夸赞。” “我夸你什么了?”胤禛有些疑惑。 “您说我长得好看。”弘晖眨眨眼睛,“不过,您这也算是自夸,都说儿子长得像您。” 胤禛有些无语,这个儿子年长一岁明显能感觉到抛下了一些无用的包袱,简单来说就是脸皮厚了一些。 “阿玛阿玛,那里有卖女子配饰的,咱们去给额娘挑一件好不好。”弘晖先是四处瞧着,忽然发现了目标,拉着胤禛直奔小商铺而去。 这里的摆件算不得珍贵,但颇有野趣。 弘晖挑了一套闪闪发光的石头做的头面给宜婳,还挑了一套用兔子毛做的小女孩用的饰品给大格格。 “阿玛,结账。”弘晖都没有问一共多少银子,直接和胤禛讲,语气理直气壮极了。 胤禛示意苏培盛掏银子,看小家伙今日越加嚣张的行事风格,有些牙酸。 胤禛带着弘晖一路从南到北将小摊铺子逛了个遍,中途还给弘昀带了一个老虎模样的机括玩具,收获颇丰。 三人走的累了,坐在一家糖水铺子里休息。 弘晖喝着蜜水,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印章,放在桌子上,推给了胤禛:“阿玛,这是刚刚儿子选的,虽然不是什么好玉,但是难得通透一体毫无杂色,这是用儿子月例银子买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胤禛见小家伙给家人都准备了礼物,原本以为没有自己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拿过那个拇指长短的印章,下面刻了一个“四”字,倒是应景。 “聊胜于无吧。”胤禛回道,手上动作倒是不慢,立刻塞进了怀里。 “阿玛,要是额娘也能和我们出来就好了。”弘晖有些遗憾。 胤禛承诺:“等日后你额娘身体好了,咱们一起再出来一次就是。” 见弘晖有些落寞的表情,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会意立刻给出了信号。 忽然,天边一声巨响,炸开了烟花慢慢散落,经久不绝。 弘晖所在的这个蜜水摊子位置绝佳,正好能目睹烟花的全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绚烂的场景,张大了嘴巴,看的如痴如醉。 烟花足足放了半个时辰,整条街都在为这场烟花驻足,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哪位达官显贵在找乐子。 胤禛难得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天,如今宜婳在府里也是这般的姿势瞭望吧,听着烟花炸开的声音,朝堂上的纷扰喧嚣仿佛都随着烟花消散了,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阿玛,这是您为弘晖准备的吗?”弘晖给胤禛跪下磕了一个头起来,“弘晖好喜欢。” “额娘也能看到是不是?” 胤禛点点头,示意他坐下:“阿玛祝愿你的人生如烟花般璀璨夺目,慢慢的长大吧弘晖。” 多年以后,弘晖还记得自己的六岁生日,记得来自额娘的一碗长寿面,来自阿玛的一场烟花胜景,那是自己最自在的时日里,接受到的最意味深长的祝福。 那是不可复制的爱的传递。 ****** 有了铺垫,宜婳平静的接受了弘晖搬出正院这件事。 他每日回来都会陪自己用膳,将一些上书房的趣事,大多是谁又读书睡觉啦,谁又被先生打板子了,谁又逃学被发现了等等。 还有就是弘晖耀眼的旬考第一名的成绩,他兴冲冲的拿着考卷给宜婳看,还兴高采烈的将弘晴得到了下等的考评,晚上住在了荣妃宫里,根本不敢回诚郡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通。 唯一稍逊于人的就是骑射,当年的事情到底在弘晖的心理留下了一些阴影,他于骑射一道生疏的很,表现得极其没有悟性。 在这一点上,胤禛也没有指导弘晖的资格,他自己就是骑射平平,还是十四阿哥拍着胸脯说要给小侄子开小灶,私下里练习。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宜婳的肚子满月了,贝勒府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接生姥姥、府医都住在了府里时刻准备着,秦太医也是一天两次平安脉的请,陈嬷嬷总是要去产房检查再检查一遍,生怕多了什么东西对宜婳有害。 胤禛不顾乌拉那拉夫人的反对,还是和宜婳同床共枕,随着宜婳月份渐渐大了,她经常夜里起来如厕,胤禛还亲自扶着宜婳去过,自那以后宜婳在胤禛面前算是彻底没了羞耻之心。 这天晚上正睡着,宜婳觉得肚子抽痛,醒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发现湿乎乎的,她立刻推了一下胤禛:“胤禛!我羊水好像破了。” 胤禛闻言瞬间清醒了,立刻用被子裹着宜婳抱了起来往产房走去,三两分钟的路程整个正院立刻灯火通明,下人们陆陆续续的忙碌了起来。 见乌拉那拉夫人全程在产房盯着,胤禛稍稍安心,立刻让苏培盛去把秦太医也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宜婳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生产,生弘晖的时候她刚刚穿越过来,已经到了尾声,用力之后孩子就冒头了。如今接受宫口开阖的疼痛,只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无痛针呢?”宜婳下意识的喊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没有这么高科技的产物。 乌拉那拉夫人听到了,她有些茫然:“无痛针是什么?” “没什么。”宜婳按照接生姥姥的方法调整呼吸频率,“我乱说的。” 接生姥姥摸着宜婳的肚子脸色不好:“福晋,您之前身体损耗太过,小主子又有些偏大,如今位置也有些不正,您忍着点,奴婢要先把小主子的位置摆正,您才好生。” “前几天奴婢每日坚持给您揉捏肚皮,就是为了保证体位正常。没想到还是歪了。”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里有些慌了,但是强装镇定:“有劳你,开始吧。” 接生姥姥手刚在宜婳的肚子上用力,宜婳就没忍住哀嚎了一声。 “您忍忍,奴婢尽快!” 胤禛等在外面,听着宜婳这样凄厉的声音立刻变了脸色,他瞬间联想到已故的孝诚仁皇后,快步走到窗前:“福晋,怎么了?” 玉晓赶紧出来回答:“回主子爷的话,福晋胎位不正,如今接生姥姥正在想办法,过程有些痛。” 此话一出,胤禛瞬间明白,宜婳难产了。 ------------ 第六十九章 弘晖拜佛 弘晖晚上喝多了甜汤,半夜起来迷迷糊糊的解手。 纾解了尿意之后,弘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平日里这个时候府里光线暗淡,只留了几个关键地方的灯笼。可是今日远远的瞧着,额娘住的前院灯火通明,仿佛还有人影在来回交错,看着就是一院子的人都没睡。 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弘晖立刻从困意中惊醒了过来,额娘要生了! 他随手将斗篷披在身上,顾不上小太监的阻拦,立刻就要进内院。 守门的太监苏何一见弘晖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没有胤禛的命令,这道门晚上就不能开,不管是小主子还是谁,要进去都不行。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这个时辰了请您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有好消息了。”苏何认了苏培盛做了干爹,改了姓,守着这个门生活别提多滋润了。 “我要去见额娘,你想拦我?”弘晖人小,抬头看着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无。 苏何见那张何主子爷极其相似的面孔,再配上同款不怒自威的表情,只想立刻跪下认怂,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门不能开。 主子爷念着大阿哥孝顺,必不会过于苛责,可是对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大阿哥,您也别为难奴才,没有贝勒爷的手令这门不能开。”苏何也不是过于迂腐的人,他继续说,“要不这样,奴才亲自去正院,贝勒爷如今也在,有了主子爷的示下,您是进去还是回去休息也都有说法,您看这样如何?” “我额娘如何了?” 苏何哪里敢说真话,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大阿哥,福晋福大命大,必定会转危为安的,您不必过于忧心。” “危?危在何处?”弘晖心下觉得不妙,看来额娘那边并不顺利。 “奴才说错话了,您别和奴才一般计较。”苏何用力给自己一个嘴巴,再也不肯说正院的半个字,也不让弘晖进去。 弘晖偏过头看着正院半晌,回过头忽然说道:“我记得你。” 苏何立刻弯腰谄媚一笑:“那是奴才的荣幸。” “你上次是跟在苏公公旁边。” “大阿哥记性真好,奴才有幸拜了苏公公做干爹,如今奴才姓苏名何。”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并被主子记住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太监来说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好。”弘晖点点头,又看了苏何一眼,“我不过去了,你也不用忙了。” 弘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没有去卧房,反而来到了小佛堂。 这里供奉的那一尊玉佛原本是在宜婳的正院的,她执意要把这间小佛堂挪到弘晖前院的房间里。为此还和胤禛据理力争了好久,好在最后看在宜婳大肚子的份上,胤禛退了一步,但是他很疑惑,为什么宜婳要这么做。 对此,宜婳是这么解释的:“那尊玉佛是弘晖刚出生就供奉的,她和弘晖有大缘分,如今我和弘晖不能住在一处,让佛祖替我保护他也是好的。” 胤禛听到宜婳悲悲切切的说着和弘晖的离别之情,感动之余也觉得好笑,不过是住的距离变远了,怎么就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这怀了身孕的人啊,是有点矫情在身上的。 弘晖重复着这些年来小佛堂的日常,净手上香叩拜。 跟着弘晖的小太监守在外面,特意搬来了几个火炉,春日早晚都冷,别福晋那边好好的,大阿哥这里病了,那他们伺候的都不用活了。 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经文,弘晖抬头看着那尊玉佛,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那日虚幻之下的惊鸿一瞥,让他将那个人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弘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次坠马之后他做的光怪陆离的梦,又或许那不是梦,此刻他莫名的又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额娘,你在天有灵,保护我的额娘好不好。”弘晖虔诚的叩拜默念祈祷,“我知道你也是我的额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们是两个人,弘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有两个额娘。” “虽然我只见过你一次,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你,额娘也是,她从来不进来这里却让儿子日日叩拜。” “我已经失去你了,不想再失去她了。”弘晖努力的瘪着嘴角,眼泪无声的滑落,他知道额娘那边的情形可能很不好,因为她身边的人慌张到来和自己说一声都顾不上。 也因此,弘晖才放弃了要回前院的想法,他不能回去给阿玛额娘添乱。 同样住在前院的大格格也被吵醒了,她简单穿了件衣服从嬷嬷那里知道了宜婳生产的凶险。 “弘晖呢?”大格格忽然想到这里,问道。 嬷嬷也不清楚,大格格穿好衣服,提着灯笼就出门了,她向着弘晖的住所快步走了过去。 夜深露重,大格格到了弘晖的院子时手脚已经变得冰冷了,她出来的急没有拿手炉,此时也顾不得,见奴才们都围在小佛堂的位置瞬间了然。 大格格轻轻推开门进去,只见弘晖跪在蒲团上,小人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在轻轻的哭,她示意门口的人走远一点,孤身进去。 她也给这尊玉佛上了香,跪在弘晖旁边,轻声说:“弘晖别怕,嫡额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母子平安的。” “大姐姐,你喜欢三弟吗?”弘晖停止了啜泣,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颊,忽然问道。 大格格静了静,轻声说道:“听额娘说,我前面其实还有姐姐,只是没活到序齿,在你出生之前,我时府里唯一的孩子,阿玛每天都来看我,陪我说话。” “虽然我也不记得这些了,但是总觉得额娘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弘晖,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弘昀,甚至是可怜的弘昐我都不喜欢。”大格格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的喜欢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额娘喜欢,阿玛也喜欢,那才重要。” “我之前有多期待额娘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有多厌恶他。”弘晖看向大格格,“大姐姐,额娘生我的时候也是这般艰难吗?” 大格格笑了笑,拍了拍弘晖的肩膀:“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嫡额娘那边很顺利呢。咱们就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求神拜佛。” 弘晖对着佛像虔诚的拜了下去,心里默念着:儿子不信佛,儿子只信你。 此时的正院,接生姥姥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颤声说:“成了!现在正好,快给福晋拿参汤过来,趁这个时候用力,再用力!” ------------ 第七十章 六六降生 时光交错,宜婳感受到下体撕裂般的疼痛,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她是否真的在清朝生活了六年,还是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接生姥姥见宜婳眼神有些涣散没有犹豫立刻掐了她一下:“福晋恕罪,您这个时候可不能走神。集中精神头,咱们用力!再用力!” 疼痛是让人保持清醒的良药,宜婳跟着接生姥姥的指挥,艰难的在天光亮起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 六斤六两,是个有点微胖的小姑娘。 给宜婳处理好身体,接生姥姥洗干净手,立刻走出了内室:“奴才恭喜贝勒爷新得了位小郡主。” “福晋如何?” “生产消耗了精神,如今正在睡着。” “好好好。”对于这个迎着朝阳而来的女儿,胤禛欢喜极了,刚要说赏赐半年的月钱,忽然看见周围奴才们小心翼翼的眼神,明白了,“苏培盛,赏正院上下一年的月银。” 这是他的女儿,和儿子一般尊贵,绝对不允许下人区别对待! “陈嬷嬷,小格格刚刚出生,福晋身子又不好,你得尽心照看着,有什么及时来前院回禀。”胤禛强调了一下,对坐了一晚上的姜太医说,“有劳姜太医给福晋诊脉。” “这是臣分内的事情。”喝了一晚上的凉茶,姜太医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先是双手在火炉边上烤了一下,温度上来之后,去瞧了一下还在睡的小格格,满意的点点头,随后隔着纱帐给宜婳诊脉。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秦太医利索的跪在胤禛面前:“回贝勒爷话,小格格一切都好,有轻微的黄疸,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只是福晋这次伤了元气,身体亏空的厉害,要好生调养,最好这几年内不要再孕育子嗣。否则……于寿数有碍。”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胤禛闻言挑了一下眉毛,他知道让皇子后院的女人不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吗,这样的话竟然不加修饰平铺直叙了出来。 秦太医跪着继续说:“臣冷眼旁观了一整晚,贝勒爷重视福晋多于子嗣,是重情之人,因此臣方敢开口一劝。” “起来吧,别跪着了,福晋和小格格还仰仗你的医术,你可别这时候着凉染上了风寒。”胤禛心里承认看重宜婳,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胤禛远远的瞧了一眼睡着的宜婳还有躺在她身边四仰八叉的小格格,心满意足的回了前院,那里还有两个孩子正在等着他。 苏何不敢隐瞒,立刻给苏培盛递了个消息。 苏培盛赶紧回禀了胤禛,弘晖居然半夜醒了确实是意外,只能说他们母子连心,做母亲的受苦受难,做儿子的冥冥之中有感应。 小佛堂内,弘晖见大格格跪了一会儿身体摇摇欲坠还强撑着,担心她的身体,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就回了卧房。 这里还是大格格第一次踏足进来,弘晖让下人拿了新的被子给大格格披上取暖,多烧几个火炉,姐弟俩喝上一盏热腾腾的奶茶,慢慢的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见主子们好不容易睡着了,下人也不敢轻易挪动他们,眼见天色也大亮,再有一两个时辰大阿哥就该洗漱进宫了。 如此,胤禛来到弘晖院子里就看见姐弟二人互相依靠的画面。 大格格许是潜意识里担心弘晖,双手虚虚的环抱着弘晖,弘晖靠在大格格的肩膀上,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摇了摇头,胤禛先是小心翼翼的拦腰抱起了女儿,示意苏培盛将弘晖抬到屋里榻上去。他用自己的斗篷将大格格罩的严严实实的,一路回到了她的院子,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出声行礼的下人们,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早上不要叫你们格格,让她多睡一会儿。” “是。” 回到弘晖这边,他没有大格格睡的熟,已经醒了。 “阿玛,弘晖有妹妹了是吗?”苏培盛已经将好消息说给了弘晖听,知道额娘身体无事,弘晖一扫昨日的抑郁,又恢复了平日的活力四射。 “妹妹长得像额娘吗?”弘晖有些好奇,他想现在就过去看,但是又怕打扰了额娘的休息。 胤禛戳了一下弘晖的肩膀:“很像,你回去睡吧,今日上书房阿玛替你告假。” 弘晖揉了揉眼睛,他确实很困,一晚上精神高度紧张,现在松懈下来就想睡觉,没想到阿玛还挺体贴。 见胤禛神情愉悦不是假的,弘晖彻底放下心来,倒头就睡着了。 ****** 宜婳醒来的时候,看见弘晖正在轻柔的推着摇椅,还时不时的凑近对摇椅里的娃娃小声说着悄悄话。 乌拉那拉夫人率先发现宜婳醒了过来,连忙上前给她后背塞了个抱枕,让她舒舒服服的坐起来。 “小格格身体好极了,有六斤六两呢,比弘晖阿哥当年还沉些。”乌拉那拉夫人满脸的笑意,他生了一堆儿子,最后才有了小娇娇宜婳,她本人就很喜欢女孩,对着外孙女那更是觉得千好万好,就连外孙女打个嗝都是美的。 “六斤六两,真是个胖丫头。”宜婳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既如此,小名就叫六六吧。” 弘晖听到这里,抬头看了宜婳一眼:“额娘,弘晖的小名叫什么?” 宜婳对他招手:“弘晖,昨天吓到你了吧。” 弘晖先是点头随后摇头:“额娘,昨日有大姐姐陪着我,儿子不怕。” 大格格?宜婳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大格格和弘晖小时候也是做过彼此一段时间唯一的玩伴,还是有些不同的情谊在的。 “别怕,额娘会一直陪着你,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呢。”宜婳笑着说,“你没有小名,弘晖这个名字是你在这世间上独一无二的印记,额娘觉得这很好。” 弘晖有些明白了,他试探着问:“是额娘亲自给弘晖取的?” 宜婳摇摇头:“弘晖的名字是皇上赐的啊,你这孩子混说什么。” 弘晖闹了个大红脸,他还以为…… “你看,皇上疼爱你,洗三就赐了名字。妹妹呢会如大格格一般到出嫁了才赐名,因此额娘想要给她取一个小名,咱们私下里叫着,你说好不好。” “好,六六笑了,她也喜欢这个名字呢。”弘晖见婴儿露出了无邪的笑容,有些惊奇的说,“额娘,妹妹怎么能啃到自己的脚丫,她好不讲卫生啊。” “哈哈哈!”宜婳笑得肚子开始抽抽的疼,“大哥不说二哥,你小时候也是啃过的,而且,额娘有墨宝留存哦。” 弘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墨宝?” “对,将来,额娘打算留给你媳妇,做你的新婚贺礼好不好。”宜婳坏心眼的逗他,弘晖进来的时候身体紧绷,显然是被自己吓到了,宜婳想要缓解他的情绪,顾不得自己浑身都疼的身体,神情如常的和弘晖说笑。 “儿子……儿子这就回去也给妹妹留下珍贵的画面,日后想来也用得到。”弘晖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走出了宜婳的院子。 眼见弘晖背影消失不见,宜婳立刻翻身干呕了起来,刚刚还强撑着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慌得屋里人连忙给宜婳顺气。 喘了许久,宜婳平躺着舒服了不少:“刚刚的事情不许告诉弘晖半个字。” 而此时,弘晖停在了正院外的拐角处,转头定定的看着出来的方向,他紧咬牙关,回想着刚刚额娘藏在被子里抖得如筛子一般的右手,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额娘,要快快的好起来啊! ------------ 第七十一章 惠妃?惠嫔! 六六是个和弘晖截然不同的脾性,在她身上,宜婳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高需求宝宝。 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在哭,之后也是凡事稍微有点不顺心就要干嚎。 宜婳仔细观察过,就是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哭,还会边哭边偷瞄你,见你不给反应继续加大声音。 坐着双月子的宜婳,每日忍受着六六小姑娘的魔音贯耳,几日下来倒是更加憔悴了。 就是喜欢女孩儿的乌拉那拉夫人也不得不说:“咱们家这位小格格可不是好惹的主,瞧瞧这声音真有劲儿。” “你如今身体也不好,她有奶娘有丫鬟守着,要不你俩分开几天,不要让这丫头如此闹你。”宜婳一视同仁,小时候怎么照顾弘晖的,现在也是怎么照顾六六的。 这几日宜婳都将小丫头白天放在自己视线所及之处,看着也安心,至于晚上,则由奶娘看着睡。 这丫头晚上闹不闹宜婳没有亲身经历,但是白天是真的折腾,每隔不到半个时辰必然是一场嚎哭,必要人抱着摇着哄着才能渐渐停歇,一天下来两个奶娘轮番也累的够呛。 宜婳见状给两位奶娘各填了一百两的赏银,又给多配了几个下人伺候,奶娘自然感激涕零,在宜婳面前好好表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宜婳还记得前世她们那里有个说法,小孩子不能抱,总抱着习惯了她就不自己玩儿,一定要你抱着。 于是宜婳和奶娘说要锻炼六六自己玩儿、自己睡,可惜见效甚微。 虽然是亲额娘吩咐,奶娘们也不敢放任小主子过长时间的哭嚎,总是中途妥协把她抱在怀里,次数多了,就养成了这干嚎的习惯。 胤禛走进来的时候宜婳正在和六六大眼瞪小眼,母女两个看上去针锋相对,好玩儿极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六六又闹你了。”胤禛在火炉旁烤了会儿手,温温的之后双手掐着六六的腋下就把她抱了起来,上下晃了晃,满意的听到小姑娘银铃一般的笑声。 小姑娘在她阿玛面前自有两副面孔,此时她乖乖巧巧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看的人心都快化了,胤禛用一种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得声线和六六说话。 “六六想没有想阿玛呀。”胤禛掐着尾音,拖长了音调,听得宜婳一阵恶寒。 小姑娘很上道的嘻嘻笑,胤禛也跟着笑,父女两个都不知道笑什么,竟然能对着笑上半天。 到底年纪小,不多大会儿,六六就在胤禛怀里睡着了,奶娘在胤禛的示意下把孩子抱下去休息。 宜婳松了口气:“这个魔星,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是安静的。” 胤禛表示不赞成:“不能在六六面前说这个,别看她小,但是她心里懂的。” 她懂的个屁! 宜婳非常想爆粗口,她真的真的快被小孩子折磨疯了,产后抑郁不是没有原因的。 胤禛见宜婳脸色不对,立刻安抚道:“福晋每日不仅要主持中馈,还要照顾孩子甚是辛苦。” “还有几日就出双月子了,天也渐渐热起来了,等爷休沐的时候,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就咱们俩,不带孩子们。” 宜婳一听,立刻上了心:“爷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胤禛好笑的说,“不过,如果你月子做的不好,那就取消。” 宜婳闻言眼神有些闪躲,不就是这几日实在受不了瞧瞧的擦拭了一下身体嘛,她还想明日洗头呢,胤禛到底从哪里听来的。她身边出了小“叛徒”。 “你额娘家去了,如今这正院也没人管的住你。”胤禛看着宜婳心虚的模样觉得很可爱,但是说出的话很残忍,“若是让爷知道你最后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养着,那爷说过的话都做不得数。” “知道了。”宜婳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再不洗,连六六那个臭丫头都会躲她了。 ****** 用过晚膳,夫妻俩床头夜话。 “福晋,今日宫里发生了一件小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床帐放下,将两个人分隔出了一片天地,在这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做尽世间的亲密事。 宜婳躺在床上,还在怀疑人生,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臭的,胤禛这个隐形洁癖患者到底是如何忍受的,还能每天抱着自己睡。 “爷,什么事?”宜婳正好被分散注意力,否则她总想拉一拉自己的头发。 胤禛是真的不觉得有多大的味道,顶多身上有股奶香味,稍微有一些腥气,也不难闻。 虽然是在坐月子,也不能真的一点都不洗漱的,只是不如沐浴清洗的彻底。 “惠妃御前失仪,顶撞皇太后,皇阿玛当场下旨,降为惠嫔,延禧宫虽然还让她住着,但是里面妃位能用的东西和殿宇都被查封了。” 宜婳听到这里惊得坐了起来,困意全无:“这是小事儿?” 胤禛侧躺着,支着头见宜婳生机勃勃的样子点点头:“谋害孝诚仁皇后,对太子妃的孩子下手,又将爪牙伸到了咱们府上,这一桩桩一件件最后才降了位份,难道对于她来说不是小事吗?” 哎呦,宜婳听得心惊肉跳的,第一反应就是探头出去,发现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这才缩了回去:“确定是她吗?” 胤禛点头:“其余的不说,孝诚仁皇后那件事可不冤枉她。” “反正你近来也不会入宫,宫里的事情你听听心里有数就行,凡事有娘娘呢。” 此时的德妃娘娘也在和绿嬷嬷说起这件事,用的是看笑话的语气:“这人啊做事情得积善行德,做过的事情隐藏德再好也会真相大白。不过咱们这位皇上是个念旧情的,她犯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是降位罢了。” 绿嬷嬷给德妃娘娘捶腿:“娘娘您想想,惠妃啊不对,惠嫔最在意的什么?” “直郡王。” “对,因着直郡王,惠嫔一直以四妃之首自居,如今一朝落下,那心里不得呕死。” 德妃笑了一下:“本宫倒是想看看她如今的神色。” “那还不容易,过几日就是给皇太后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啊您瞧个够。” 德妃想了想惠嫔铁青着脸给自己行礼的场面,只觉得浑身舒畅。 ------------ 第七十二章 兄弟陌路 直郡王得到消息就立刻进宫,看见额娘感觉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 “母妃,到底怎么回事,皇阿玛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重的责罚?”胤禔侍母极孝,忧心忡忡。 惠嫔裹着披风看着萧瑟了不少的延禧宫冷笑:“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您真的对孝诚仁皇后下了手?”胤禔在路上也大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如今小心翼翼的问道。 惠嫔看着直郡王:“往事不可追,我问你,太子妃的孩子是不是你下的手?” 直郡王沉默了一会儿:“八弟给出的主意,毓庆宫如果有了嫡子,那就是如虎添翼,如今这般两败俱伤自然是极好的。” “用的我宫里的人?” “这……是急从权,临时调用了母妃这里的人。” “你封郡王了,也用不上我了。”惠嫔气的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继续说,“做过的事情都不用和我说一声了,老八不过是几句好话,就哄得你巴巴的把把柄送给了他。” “母妃,莫非今日还与此事有关?”直郡王有些不解。 惠嫔有些意兴阑珊:“新仇旧恨加一块,皇上如今正是看我最不顺眼的时候,你在皇上面前不用给我求情,只做万事不知就是了。”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真的倒下。”惠嫔郑重的说,“离老八远点,心黑手狠的,你别给他当枪使。” “母妃,老八也就有这些小聪明,他出身那样儿不依附您和儿子,更没有出息了,他不敢!”直郡王从来都没有把八阿哥放在眼里,那就是自己的小跟班,自己心情好就赏他口好的。 “胤禔!”惠嫔到底还是疾言厉色起来,“你这个狂妄自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别人都称呼你一声大千岁,你就真的可以和太子比肩了?”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有野心的皇子!” 直郡王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念在额娘被惩罚的份上,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脸上多了一些不认同。 惠嫔一眼就看明白胤禔在想什么,摇摇头挥挥手:“你走吧,最近别来看我,关键时刻记着点额娘的话,提防老八。” 直郡王亲眼见过惠嫔没有大碍,心中大定,回宫的路上碰见了迎风而立的太子。 胤礽的眼角还是红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他在等着直郡王。 “大哥,孤小时候很羡慕你。”太子轻轻开口,挥手示意太监散开,他要和直郡王说一些体己话。 “你们都有额娘,就连老四虽然母子分离,孤也亲眼见过几次当德妃守在上书房的路上,就是为了递给他亲手做的点心。” “只有孤没有。”太子忽然放大了声音,“孤之前觉得可能是孤母子缘浅,如今却发现是有人蓄意为之。大哥,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直郡王硬邦邦的回答:“太子说的什么,我粗人一个,听不懂。” “老四福晋的事儿你不会充耳不闻吧,姓马的那个太医如今还在慎刑司里呆着呢,老四福晋两个月前产下一女,难产!” “母后也是难产!” “女子生育这般神圣的事情,就是有腌臜之人玷污了这个过程!” 直郡王见太子越说越疯,打断他:“太子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以后你在孤的心里便只是直郡王,你我各自珍重吧。”说完,太子大笑着回头走了。 直郡王愣了会儿神,脑海里忽然闪过小时候两人爬树掏鸟蛋一同被皇阿玛责罚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了昨天,又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臣恭送太子殿下。”各为其母罢了,直郡王抬头,心里有个靴子尘埃落定了,身为庶长子,他终于还是和太子彻底的走在了对立面上。 康熙听闻兄弟俩的这段公案,闭目眼神了许久,忽然低声说道:“保成,这是对朕的处置不满啊。” 梁九功低头,不敢出声。 “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快到下学的时间了?”康熙忽然问道。 “回皇上的话,还有半个时辰。” “传弘皙还有弘晋来陪朕用晚膳。” “是。” “对了,顺便把弘晖的功课拿过来。” “是。”梁九功了然,这个顺便恐怕才是皇上最想做的事情。 ****** 上书房,一众皇孙阿哥们羡慕的看着跟着太监走的兄弟俩。 有人酸溜溜的说:“上次面见皇阿玛还是他的寿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胖了还是瘦了。” 立刻有人接茬:“这好办,弘晖不也是经常面圣的。” “也不对,最近这段时间,弘晖怎么不去养心殿了?” “怕不是惹恼了皇阿玛吧。” 弘晖收拾好自己的笔墨纸砚和书籍,拍了拍小挎包,这可是额娘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弘晖用的很珍惜。 “阿玛还在门口等侄儿,侄儿就先告退了。几位叔叔对皇玛法的关心侄儿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阿玛,你们放心,阿玛保证完成你们的心愿。”弘晖根本没有理会几位叔叔的酸话,反正也只敢动动嘴皮子,还有十四叔呢,明天他们几个保准鼻青脸肿的,都是被十四叔打的。 “弘晖等等我,咱们一块走。”弘晴三下五除二将宣纸揉成一团塞进包里,快跑两步蹬蹬蹬的跟上。 两个小的手拉手走在前面,弘晴看了弘晖好几眼,见他面色如常,问道:“弘晖,你不嫉妒吗?” “什么?” “弘皙和弘晋啊,没看他们跟着太监走的时候那得意的小眼神。” “弘晴哥哥,那你之前嫉妒我吗?” 弘晴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伸手小拇指比了一下:“一点点。” 弘晖沮丧的垂着肩膀:“我把弘晴哥哥当作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如此想我,弘晖好伤心啊。” “哎哎哎,你别,我和你说,都是我阿玛不停的在耳边说你如何如何,我才会有这般想法。”弘晴见弘晖确实伤心了,扎耳挠腮语无伦次面红耳赤的,他拉着弘晖的胳膊晃了晃,“好弟弟,哥哥给你陪个不是总行了吧。” “好吧,原谅你了。”弘晖勉为其难的说,两人又手拉手走了。 两人被各自的阿玛接走,弘晖一路上都有些闷闷不乐,用过晚膳之后弘晖看着妹妹,有些依赖的靠在宜婳身边,胤禛临走前给了宜婳一个眼神,就回前院处理公事了。 他早就看出来弘晖有心事,对于臭小子有事情找娘亲不和自己说的行为,胤禛表示晚膳多吃了两口醋,真酸。 “怎么了弘晖?和额娘说说。”宜婳也看出了弘晖没有往日的活力,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下六六一个人傻乐。 “额娘,最近皇玛法都只传召弘皙哥哥还有弘晋哥哥,他是不喜欢弘晖了吗?”这些天在心里翻江倒海的疑问脱口而出,弘晖说完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伤心了。 ------------ 第七十三章 什么是金字塔 六六小姑娘白天睡得多了,此时争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和额娘,时不时的张开口呜呜的叫,宜婳母子见小姑娘自己玩儿的挺好,继续说话。 “额娘问你,你皇玛法有多少皇孙你知道吗?” 弘晖一下子卡壳了,除了有资格来上书房的,还有好多旁支派系,真要细数起来,这得有个几十个吧。 “你看,在这些皇孙里面,你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那几个了。”宜婳见弘晖面色有些迷茫,觉得他没听懂继续说,“弘晖,人要学会满足,皇玛法已经够偏疼你了,刚刚的话若是被皇玛法听去,他该伤心了。” “他喜欢你,和他喜欢别的孙儿并不冲突。就像是额娘喜欢你,也喜欢六六,额娘没有因为六六的存在少喜欢你一点点,明白吗?” 弘晖摇摇头:“额娘,什么是金字塔?” 啊这……宜婳张了张嘴,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刚刚在纠结这个,她想了想,拿过几册书,摆成了三角形的模样。 “你看,这个立体三角形的顶部,就是金字塔的顶端,绝大多数的人一生中都只能做基座,做基石。” “如我们这边出生就在塔顶的,已经天生占据了更多的资源。”宜婳想了想,继续说,“我们不能作为既得利益者,还要说自己得到的少了。” 弘晖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叔叔们有的时候不喜欢弘晖,原来是这样。” “咱们弘晖是人见人爱的大孩子。”宜婳捏了捏他的脸蛋,“你皇玛法最近更喜欢弘皙和弘晋?” 弘晖虽然明白但还是有些不能释怀,不情愿的点点小脑袋:“皇玛法每天都喊他们用晚膳。” “嗯,你阿玛也每天去宫里接你,每天陪你用晚膳,每天考教你的功课。”宜婳学着晖的样子,重音落在每天上面。 弘晖听着听着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儿子也每天陪着阿玛,替阿玛给玛姆尽孝。”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早点歇息吧。”宜婳见小女儿四仰八叉的躺着,手脚不老实的挥舞着,弘晖在旁边时不时的给她盖上小被子说道,“六六实在是不老实,等下让奶娘看着就行。” “儿子告退。”弘晖临走的时候凑近了六六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满足的走了。 前院的灯还亮着,弘晖本来要去自己的院子,想了想脚步一转去了书房。 苏培盛守在外面,远远的瞧见有灯笼的光传过来,定睛一看,是大阿哥,立刻迎了上来。 “大阿哥,您怎么来了?” “苏公公好,阿玛睡了吗?可有时间见我?” “阿哥随奴才进去便是。”这些年看下来,弘晖阿哥在主子爷心里的重量那自不必说,苏培盛从不因为主子年纪小而怠慢。 胤禛抬头见弘晖进来有些纳闷,这孩子规矩的很,自从搬进了前院,没有自己吩咐从来没有擅自踏进这书房半步。 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胤禛发现弘晖眉宇间的那抹抑郁已经消散不见了,想来是宜婳开解的好。 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弘晖为了什么不开心,宜婳就把人哄好了,胤禛觉得牙又开始疼了。 “儿子给阿玛请安。”弘晖礼数周到,随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药材,“儿子今日午休的时候去了一趟太医院,找了秦太医。和他描述了一下您近些时日以来的牙痛情况,秦太医开了几位药说是您泡水喝可以缓解。” 胤禛嘬了一下子牙花子,遮住嘶嘶啦啦的痛意:“你有心了,放这里吧。” “额娘说,阿玛最是厌烦吃药,从今日起儿子要每日看着您喝完,苏公公,劳烦您去冲一杯来。” 苏培盛闻言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胤禛,见他没什么反应,接过了弘晖的纸包,下去冲水了。 屋里没了别人,胤禛看了会儿神情自若的弘晖,忽然说道:“最近这段时间,离弘皙弘晋还有弘昱都远一点。” “阿玛放心,除了弘晴,儿子还没有与这些堂兄弟们交心。” “弘晴是个疏阔的孩子,他府上并不太平,你别掺和进去。” “阿玛说什么呢,妻妾争宠的事情怎么会波及到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呢,您说是吧。” 胤禛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这孩子是不是话里有话,在说自家府上的事情呢。 “阿玛,今日额娘给儿子讲了一个金字塔的典故,您知道什么是金字塔吗?”弘晖得意洋洋的在胤禛面前炫耀,满意的看见阿玛脸黑了个彻底。 正好这个时候苏培盛端着茶杯进来,弘晖起身告退,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盏“药茶”。 胤禛接过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觉得好笑,这臭小子关心人都这么别扭,还趁机和自己炫耀,不就是宜婳对他更好嘛,这件事六年间他心里有数,也在心里暗暗吃味了很久。 忽然,帘子被重新撩开,弘晖靠在帘子边上,大声说,声音传的整个院子都能听得见:“对了阿玛,刚刚儿子忘记说了,今日儿子去太医院的时候,秦太医还有话说,他说牙痛大多源于饮食习惯不好。” “咱们府上马车里的霜糖糕就不放了吧,儿子现在大了,不吃这些甜腻腻的,您也不必因为怕浪费每日吃的那么辛苦。” 弘晖说完,憋着笑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胤禛拿起砚台对着门口砸了过去,苏培盛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主子你眼看着阿哥都跑出书房了再扔这个砚台,这根本就没想打到人嘛。 “这臭小子,人没多大,倒是知道怎么气我。” 苏培盛见胤禛不似真的生气,接话道:“大阿哥纯孝,奴才都没主意到您牙疼病犯了,可见大阿哥时时刻刻都关心着您。” “哼!他少气我两回就什么都好了。”越大越会捉弄人了,说得那么大声,不用到明天贝勒府的下人们都该知道自己嗜甜食吃到牙疼了,他贝勒爷的威严何在! “主子爷,这药材,奴才每日给您冲一杯?” “冲吧,省得浪费。” “是。” “去福晋那里,爷也要知道什么是金字塔。”胤禛说这话的时候酸溜溜的,抬脚去了正院。 苏培盛想说,这个时候福晋早就该睡了,您今日是什么都问不到了。 ------------ 第七十四章 十四大婚 康熙四十二年十月 六六小朋友已经一岁多了,今日的她从头到脚都换上了鲜亮的红色,眉心上了一点胭脂,坐在床上,远远的瞧着,已经和婚床融为了一体。 只是小姑娘现在的心情并不美妙,她气鼓鼓的噘着嘴,顺手揉捏着床上的红枣花生。 好好的东西被抓的稀烂,身边跟着的奶娘想要制止又不太敢,这位别看年纪小,性子霸道的很。 日常又有父兄宠着,也只有在福晋面前能稍微收敛一二。 宜婳正在十四阿哥的府里帮忙准备迎亲事宜,这些年十四阿哥对弘晖那是掏心掏肺的宠着,日常在上书房都是十四阿哥明着暗着护持弘晖,到了休息的日子还常常带弘晖出去跑马游玩儿,就连胤禛也曾经感叹,十四弟对弘晖侄儿用心之诚。 有了这层关系,兄弟俩也和缓了许多,见面至少不像以前,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就是掐个乌眼青。 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十四阿哥大婚前前后后的事宜几乎都是胤禛夫妇一手操持的,当然是在事事回禀德妃娘娘的前提下。 胤祯为着没能抢到离四哥最近的府邸一直闷闷不乐,老九胤禟这些年在南边的生意做的极好,不仅已经还了当年胤禛资助的二十万两银子,每年还有大笔的分红送到贝勒府。 这些银子胤禛都交给了宜婳,说是留着给孩子们置办彩礼和嫁妆。 虽然感慨于时间匆匆而逝,孩子们明明还小,但是胤禛说的仿佛成亲就在明天,但是宜婳也入乡随俗的拖娘家兄弟留意这些。 胤禟也为这场婚礼倾情贡献了江南风物,他对十四阿哥单方面的抱怨基本都无视了,小屁孩还不懂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当哥哥的自然要用实际行为教教他。 婚礼上有个习俗,就是要找个福气双全的娃娃滚床,一是看着喜庆,二来也是带给新婚夫妻好的兆头,寓意着早生贵子。 这件事一开始十四阿哥是强烈要求弘晖来的,被弘晖想尽了办法甚至求了康熙才推了出去。他一个翩翩少年郎,做滚床童子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够兄弟们笑话一整年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弘晖不忍十四叔伤心,果断的将妹妹打包送了过来。 六六已经能够口齿清楚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了,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语气铿锵的说:“不要!红的!不好看!” 可惜人小力气小,还是被宜婳强行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九福晋见小姑娘圆鼓鼓的,生着闷气就觉得好玩儿,凑过去拿小玩具逗她:“六六这是怎么了,和婶婶说说。” “额娘坏!哥哥坏!”六六开始控诉,小嘴撅的可以挂油瓶。 宜婳百忙之中回头好笑的看着自家闺女:“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喜欢红色,今日还是给面子了,没有哭闹。” “那怎么行。”九福晋往六六手里塞了一个蚂蚱模样的玉石,“等咱们六六长大出嫁,难不成还不穿红色的了。” 八福晋坐在一边喝茶,闻言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女子出嫁如果不是穿正红色,那就是做了妾室偏房,只能用桃红、粉红等颜色。 堂堂四贝勒府上的嫡女,日后还能做妾做丫鬟不成! 九福晋皱着眉头:“我不过是逗孩子玩儿,八嫂做什么上纲上线的。” 宜婳忙着宾客位置的摆放、宴席菜色的布置还有一应接亲事宜,要不是有诚郡王福晋帮忙,早就手忙脚乱了。 这几个小的弟妹妯娌总是见面就掐,尤其是八福晋和九福晋,宜婳也是纳闷,之前八阿哥和九阿哥也是互相交好的,只是最近这几年疏远了些,他们的福晋怎么看上去倒像是有仇的。 董鄂氏是个百事通,她见宜婳视线总是盯着两位弟妹看,拉着她走远了一些,说起了悄悄说。 “老八是个好福气的,郭络罗氏好样貌,还和宫里的娘娘是同宗。”董鄂氏显示夸赞了一下八福晋,随后画风一转,“不过就是人霸道了些。” “此话何解?”宜婳盯着婚宴一天了,趁着这个时候也歇歇脚。 “老九和老八闹掰了这事儿你别说不知道。”董鄂氏看着宜婳笑着说,“都说十阿哥仗义疏财,咱们四叔也不差,据说你们拿了这个数。” 董鄂氏比了一个二字,宜婳笑而不语,那些都是胤禛的银子,他想给谁花怎么花都不是自己该过问的。 “听我们爷说,老九一开始是去找的老八。”董鄂氏继续说,“不过只拿到了这个数。” 董鄂氏又比划了一下,宜婳想说她不用搞的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神秘,有话直说就行。 “老九也硬气,一点都没拿。”董鄂氏又凑近了一点,“听说啊就是八福晋拦着,她虽然出身好,但是没了爹娘日子过的也艰难,指婚给了八阿哥才日子好过一些。这不就看重这些黄白之物了。” 宜婳好笑,她摊摊手:“三嫂,弟妹我也是个俗人,这些黄白之物也是喜欢的紧,嫂子不喜欢我可拉着车去郡王府装了。” “你这张嘴啊。”董鄂氏作势要拧她的嘴,“这回你知道为啥这俩人不对付了吧。” “咱们都是当嫂子的,少说两句。”宜婳不搭话。 董鄂氏气笑了:“闷嘴的葫芦,也不知道你们爷到底看重你什么。” 说着说着,董鄂氏到带出几分真情实感来:“上次还多亏你提醒,弘晴在娘娘的庇护下过了几年舒服日子,可是如今这父子俩是越来越不对付了,府里天天鸡飞狗跳的,弘晟和他哥哥关系一般,看着还不如弘晖和弘昀亲近。” “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失,生了两个魔星来折磨我。”董鄂氏显得忧心忡忡,眉宇间新添了几分皱纹。 这一次,宜婳也无能为力了,她之前能多嘴那么一句也是看在这些年两人交好的份上,再多也不能够了。 “不说这些,咱们这些有孩子的有烦恼,那没孩子的还不知道怎么愁呢。”董鄂氏情绪转换很快,又开始意有所指。 “听说她自己生不了,还不让别人生,没看出来八叔还是个怕媳妇的。”董鄂氏看不上郭络罗氏那副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傲气,说话刻薄不留情面。 “快别说这些了,咱们再去对一遍,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没法和宫里娘娘交代,也无颜面对十四叔。”宜婳也不喜欢八福晋的调调,但是拿女人生不出孩子来攻击她,宜婳还不屑这么做。 ------------ 第七十五章 拼酒 完颜氏容色极好,眼眸如秋水般动人,配上新娘的装扮,一时间把屋里大大小小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胤祯抬头看了一眼,脸颊瞬间爬上了红晕,宜婳再旁边看的直乐,没想到这个霸王一样的人物还是个脸皮薄的。 六六小姑娘很给面子的露出了营业般的假笑,用力的在婚床上翻滚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胤祯的怀里。 胤祯指着自己的侧脸:“六六来,给十四叔香一个。” 六六双手捂着嘴摇头:“不要。” “为什么?”胤祯表示自己伤心了,被小侄女讨厌了。 六六奶声奶气的说:“阿玛说,以后十四叔是婶婶的,六六不能亲了。” “小鬼头。”胤祯稀罕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将六六抱给了宜婳,她滚床的任务算是圆满成功了。 “胤祯谢过各位嫂嫂操持,过些时日在府里设下家宴,请各位嫂嫂家里来松快松快。”胤祯人虽然傲气,但是个懂礼数的,知道今日的婚礼各位嫂嫂都是出了力气的,躬身行礼道。 董鄂氏笑出了声:“要不说这大婚之后就是大人了,十四弟不用如此多礼,等日后你和弟妹多生几个小侄儿,让他们来给我们这些婶娘解闷就是了。” 完颜氏被打趣的满脸通红,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一低头,她就看见了被子下面破破烂烂的枣子,其实大部分都是好的,六六人小,捏了几个就没了力气。 只是除了奶娘没人主意这般小事,也就没换上新鲜的。 婚床上撒着的五谷,意味着“早生贵子”,如今被滚床的小丫头毁了枣子,完颜氏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嘴角,只是不好现在发作罢了。 念着是十四阿哥的好日子,洞房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宜婳张罗着晚宴开席了,心里的这口气才松懈了下来,她坐在花厅里,玉晓蹲下来给她捏脚踝。 “自从小格格出生,您身子一直不好,今日看您一直站着,这脚果然肿了。” 宜婳喝了口茶,一点饭也吃不下去,只觉得肚子里翻着酸水,强压了下去:“今日能顺顺利利的,就是无功无过,不过是过后多养一段时日。” 一开始宜婳也不想这么全盘揽过来,只是德妃三番五次的暗示提点。 “老九婚事就办的极好,不愧是亲兄弟,老五媳妇有皇太后撑腰,无人敢怠慢。” “你看老十的婚礼,虽然娶的是个蒙古贵女,看着隆重,但是没有亲额娘操持,到处都是漏洞,还是皇上看不下去了,亲自问过了内务府才勉强看得过去。” “十四这些年最是疼爱弘晖,日后他住在宫外,你们夫妻俩要多多看顾,别看他走错了路。” “……” 也不是不能拒绝,就是没必要,确实看在十四阿哥对弘晖的维护之心上,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还不如在德妃面前卖个好。 隔着屏风,苏培盛小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稳稳的端着食盒:“奴才给福晋请安。” “苏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爷那边有什么吩咐?”宜婳在招待女眷,前院就是胤禛在招待男宾,他这一天也同样不轻松。 “福晋放心,爷那边用的都不是酒,而是水。”苏培盛先是打量了一下福晋的神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好,放下心来,“这是爷亲自吩咐准备好的参汤,爷说福晋您身体要紧,先喝一碗,觉得不舒服就先回府,女眷的事情爷去和大福晋和三福晋说说,总能办好。” “有劳公公,阿宝给公公拿点心。”宜婳一饮而尽,说道,“公公这一日想必滴水未进呢吧,先简单用一点,宴席也快结束了。” 苏培盛自然千恩万谢,他确实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干掉了一碟子点心。 “奴才谢福晋赏赐。”苏培盛快速的吃完,擦了擦嘴,又小跑着走了。 宜婳坐了一会儿,感觉缓了过来:“十四爷去前院敬酒了?” “是的,敬完酒就是洞房花烛了,这个您不用盯着,咱们就能家去了。”陈嬷嬷见宜婳心情好,开起了玩笑。 只是陈嬷嬷这话说早了,宜婳在后面怎么等也不见胤祯回来后院,就让阿宝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阿宝匆匆的赶了回来:“回福晋的话,前面几位爷拼酒呢,奴才看着停不下来。” “什么叫停不下来?”宜婳有些诧异,刚刚不还说喝的是水吗! 起因是老十,他见四哥喝了一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有些诧异,四哥还是个千杯不醉的苗子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老十凑近胤禛一闻,大咧咧的说:“四哥,你这也不是酒啊。” 由老十带着起哄,下面的弟弟一听都不干了,立刻围了上来,要胤禛自罚三杯,挨个喝过去。 要说平时这些弟弟害怕胤禛的冷脸,今日都有些喝高了不管不顾的劲儿上来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胤禛自然不能被几个小的比下去,开始把酒当水喝。 这边拼上了,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的喝了起来,老八拉着老九一边喝一遍诉苦:“九弟,你们最近都开始疏远哥哥我了,哥哥我心里苦啊。” 老九不爱听这个,但到底曾经有过蜜月期,也没有拒绝,一杯一杯的喝着。 直郡王自从惠妃降位之后心情一直不好,见弟弟们拼起酒了,也自斟自饮。 一时间,前院这些爷们你和我喝,我和他喝的,就乱了套了。 十四阿哥是今日的主角,谁喝他都得陪着,慢慢的就喝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宜婳听了阿宝的禀报,领着人带着醒酒汤赶到前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堆人席地而卧,一堆人还在拼酒的场面。 她赶紧指挥下人把十四阿哥拖回后院,完颜氏还等着他呢。 不过宜婳有些怀疑,喝成这个样子,今日还能洞房了吗? 胤禛也喝高了,他静静的坐着,谁敬他喝酒都来者不拒,不吵不闹的,倒有几分弘晖乖巧的意味。就着宜婳的手喝醒酒汤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直视着你,让人心都要化了。 宜婳照顾完胤禛,吩咐太监把爷们都分开,抬出去一人一间房睡着。 看着一屋子的残羹冷炙,宜婳摇头,这……真是别开生面的婚礼。 ------------ 第七十六章 完颜氏 将前厅宴席上的爷们一个个安排妥当之后,宜婳忽然想到没看见弘晖他们,连忙问:“那帮子小爷呢?” “回福晋的话,大阿哥见主子爷们开始拼酒了,就带着其余小爷去前面投壶了。”苏培盛立刻前来回话。 “那就好,找个人盯着,不要让他们闹太晚,休息的时候也警醒些,不要让府上的丫鬟们冲撞了。”宜婳想了想说道。 弘晖他们正是半大小子似懂非懂的时候,趁着醉酒热闹和丫鬟们发生点什么也正常,只是这到底是十四阿哥的婚礼,做侄子的在叔叔府上闹出点桃色新闻,实在是不雅。 十四阿哥府上的总管刚刚将他们爷送到婚房,回来的时候听到四福晋如此吩咐,立刻就去办。 这眼看是走不了了,宜婳缓步走到了胤禛休息的房间,他喝了醒酒汤,脸上的红霞慢慢消退,双手合十躺在床上,乖乖的盖着被子,眼睛却睁着。 宜婳将灯花又熄灭了几个,只留在门口的两个照亮来路。 胤禛身上虽然简单擦拭过,但是酒味过于浓厚,宜婳没有躺在他身边,反而去了屏风另一处和衣而卧。 陈嬷嬷和玉晓二人给宜婳松快身体,宜婳喝了一碗清粥垫肚子:“这下可好了,明日大家一块去宫里听训吧。” “十四爷大婚,诸位爷高兴,您别担心。”陈嬷嬷劝慰着,“您快闭一闭眼睛,睡一会儿。” “嗯,有事喊我,弘晖那里嬷嬷看着点。”宜婳说完,搂着六六瞬间进入了梦乡。 六六被抱着有些不舒服,想要挣脱宜婳的怀抱,见她睡得香,无奈扭了扭身体,也靠着额娘睡着了。 宜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六六正在和胤禛说话。 “阿玛,昨日六六很乖,没有哭,也没有闹。” “嗯,咱们六六是个乖孩子,乖孩子可以得到奖励。”胤禛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六六,“悄悄的玩儿,别让你额娘看见。” “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见。”宜婳有些好奇,她就说六六那个最不耐烦穿红色的性子,昨日顶着一张包子脸在婚床上滚了一天,原来是有原因的。 六六闻言,有些机警的护住了自己的盒子:“我的,我的。” 这孩子,宜婳不想养成她如此护食的习惯,立刻伸出手来:“给额娘瞧瞧。” 六六抬头,见宜婳脸上没有笑意,知道这事没的商量,只能慢吞吞的将小盒子放在了宜婳的手上。 宜婳一打开盒子,就头皮发麻,里面放了几只黑色的蜘蛛,还有碧绿色的小蛇。 “这……” “额娘,是糖块,好玩儿吧。”六六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小胖手一下一下的戳着,属于软糖的特性这才显露了出来。 这也太逼真了,六六不说,宜婳还真以为胤禛给孩子玩儿毒物呢。 “小调皮,你这是准备拿它们吓唬谁?”宜婳立刻明白了六六的心思,问道。 六六掰着手指头:“大哥哥一点都不怕,六六要去和大姐姐二哥哥玩儿。” “别去闹你大姐姐。”宜婳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六六的小屁股,大格格是个好孩子,对六六也是疼爱有加,她是个贞静娴雅的女孩子,怎么能经得起这般惊吓。 “爷也不要太纵着她。”宜婳觉得六六如今越来越野都是因为有胤禛在后面撑腰。 宿醉之后的胤禛难得慵懒的靠在床边,看着妻女斗法,嘴角含笑,没有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边是一片脉脉温情,婚房那里就是一团乱麻了。 十四阿哥昨日被抬回来之后醉的不省人事,连醒酒汤就灌不进去,一个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得鼾声四起。 十四福晋气不打一处来的看着胤祯,悲从心来:“嬷嬷,您看这还是第一天,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奶嬷嬷连忙劝着:“福晋别急,日子长着呢,咱们不差这一日。再说今日的事情说到御前也是十四爷理亏,为着这个他也会对福晋好的。” 完颜氏换好了衣服,坐在镜子前,有些厌恶的闻着屋里的味道:“嬷嬷,你看见没,婚床上的枣子都被那个小丫头片子捏碎了。你说是不是兆头不好,应在了这里。” 奶嬷嬷也不知道自家福晋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迷信:“福晋,四福晋从头张罗到尾,很是辛劳,六六是她的嫡女,您要是和六六有了嫌隙,日后妯娌间可不好相处了,万不能这么想。” “四嫂能干,怎么还让爷们喝这么多的酒!”毕竟是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大事,完颜氏意难平,又不能将怨气发泄到胤祯身上,只能冲着宜婳抒发自己的不满。 就这样,夫妻俩凑活了一宿,胤祯被太阳光晃得慢慢睁开了眼睛。 直到听见有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在看清满眼的红色之后,胤祯才恍然明白,他成亲了。 完颜氏褪去了浓妆,头发散落,坐在床脚,哭的让人好不生怜。 胤祯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用膳吧,之后进宫给娘娘请安去。” 因着在新婚夜睡过去了,胤祯自觉亏欠了福晋,一早上都非常小意温柔,一时间看上去倒也夫妻和谐。 永和宫里 德妃眉开眼笑的看着小儿子夫妻相携而来,将自己的凤钗直接簪在了完颜氏的头上:“好孩子,十四是个跳脱的,有你看顾他,本宫也就省心了。” 完颜氏满脸惭愧的说:“回母妃的话,儿媳是个蠢笨的,日后定当用心服侍十四爷。昨日儿媳头一日进府,诸事都不熟悉,累得诸位嫂嫂帮忙,还是让爷们闹了起来,儿媳请母妃责罚。” 宜婳正在喂六六吃点心,闻言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新出炉的十四福晋,这个妯娌不像是看上去那么好相处啊。 没等别人出声,胤禛忽然起身:“皇阿玛还在等你们呢,先去养心殿吧,回来再和娘娘叙话。” 德妃在心里将“母妃”“娘娘”揉碎了自己消化,面不改色:“是了,别让皇上等急了,去吧。” 养心殿门口跪了一地的大小阿哥,正是昨日宿醉的爷们儿。 康熙并未为难胤祯夫妇,勉励了两句就放他们走了,倒是把胤禛留下了。 “你们谁来给朕说说,到底因为什么在十四的婚宴上闹起来?” 一时间,鸦雀无声,年龄大的阿哥们心里的苦闷无法当众言明,年龄小的阿哥们见哥哥都不说话,也不敢出声。 只有老十是个憨憨,他跪地回话:“回皇阿玛,儿子发现四哥喝假酒,这哪儿能行,拿了真酒过来,没想到一高兴就都喝过了。” 康熙顺手拿过毛笔扔了过去,他觉得这个儿子的脑袋才是进了假酒。 “一人去领十个板子,都回去醒酒。”康熙不想看这些闹心的儿子们,“让大臣们看到你们一个个酒气熏天的成何体统!” ------------ 第七十七章 大格格的婚事 自十四阿哥大婚之后,康熙深觉这帮儿子有点闲,于是下了口谕,让胤禟去了户部,在胤禛手下做事,老十去了兵部,在直郡王手下打杂,老八则去了内务府。 这三人走马上任行事态度各不相同,老八礼贤下士待人如沐春风,不过月余的时间就和内务府的老油条打成一片。 老九喜欢赚钱,也喜欢花钱,进了户部如游鱼得水,在胤禛明里暗里的护持之下也是顺风顺水。 只有老十在直郡王那里碰了软钉子,兵部在直郡王手里时日不短,就算不是上下一心,也基本算是铁板一块了,他们很排斥老十这个空降兵。 老十也不是个耐烦日日点卯应差的人,他受不得闲气,去了几次就再也不去了,依旧每日游手好闲。 康熙知道之后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儿子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哪一天他突然知道上进了自己才要惊讶呢。 老九跟着老四进退有度,于商贾之道上天赋惊人,如今放在户部也不算埋没他的本事。 就是老八……再温和的外表也掩盖不住他的野心,康熙眼里闪过一抹嘲讽,既如此就看看你的手段吧。 ****** 忙过十四阿哥的婚事,宜婳浑身轻松的在家带孩子,每日只要看着六六自己跑就行了,这孩子一刻钟都闲不下来,每日都像是在泥潭里爬过一般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这不,六六双手抓了一大朵花小跑着冲了过来:“额娘,额娘,戴花花!” 宜婳闻言偏头看过去,这花怎么有点眼熟,凑近一看。 呦呵,这不是之前太子妃赏赐的青龙卧墨池嘛,这样名贵的品种需要的生长环境也非常急娇气,在胤禛的亲自打理下每个花期都开的很旺盛。 如果她没记错的,这花是单独养着的,六六怎么摘了一朵下来的?! 眼见额娘脸色不对,六六有点心虚,她双手合十递给宜婳:“额娘,最美的花给最美的额娘!” 宜婳正在吃水果,葡萄差点吐了出去,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口花花了,也不知道随了谁:“站好,不要以为嘴甜就能免于惩罚。额娘是不是和你说过这盆花不能摘。” 六六偏头,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摇摇头,头上的铃铛叮当响:“额娘,六六不记得啦。” “额娘再说,六六记记。” 宜婳一把捞起来小姑娘,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屁股:“记不得?记不得你专门去摘这个?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哈哈哈,痒痒。”宜婳动作很轻,落在六六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般,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往宜婳怀里钻。 一时间,母女俩的笑声响彻花园,大格格站在假山的另一侧,盯着她们看了许久,转身走了。 晚上,宜婳和胤禛夜话。 “爷,大格格如今也十岁了,关于她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宜婳张罗完十四阿哥的婚礼,忽然想起来大格格也不小了,该开始准备起来了。 确认人选之后,一系列的手续走完也要几个月,再加上置办嫁妆等等,也要几年才能完备。 胤禛晃了晃六六留下的拨浪鼓,显然他早就考虑过这个事:“咱们皇家的格格,有一个算一个都抚蒙了,我的大格格我想留在京里。” “养在紫禁城的格格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到了蒙古用不上几年就香消玉殒了,皇阿玛为了安抚蒙古,女儿不停的送,等到真刀真枪打起来,女儿又是第一个被祭旗的。” 胤禛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的,显然很愤怒,他或许和那些皇家的格格们没什么感情,但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被轻视、践踏是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说来爷还真看中了一个人选,你娘家大哥的嫡长子今年十二岁,和咱们的大格格年龄合适,听说读书很是勤奋,房里也还没放什么人,你觉得如何?” “明轩?”宜婳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实在是对这个侄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每次家去嫂子都很为这个儿子自豪。 “爷能放心把女儿嫁给乌拉那拉氏是我家里的荣耀,只是这孩子如何还得爷亲自把关。”这婚姻嫁娶不是儿戏,得胤禛自己满意才行。 “爷看着好了,我再带着大格格回趟家里,远远得看上一眼,也要让大格格心理愿意才是美事。”宜婳总觉得盲婚哑嫁对女方是一种天然得压制,男方成婚后见了人不喜欢还可以再找,而女方不喜欢也只能忍着。 宜婳希望大格格在有限得范围内能选到最和她心意的人,也不枉她从小看着大格格长大。 胤禛看着宜婳说着儿女琐事,心软的像是飘在了云端:“看福晋这么熟悉,当年莫非也是偷偷的看过爷了?” “爷这话说的,咱们是皇上御赐的婚事,我看或者不看都没有差别。”宜婳说完,见胤禛脸色有些沉下来,立刻加了一句,“当然了,我看爷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高富帅便宜我了。” “高富帅?”胤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倒是直白浅显。 宜婳笑着碰了胤禛一下:“是呀,你是高富帅,我是白富美,天生一对。” “爷今日算是知道六六的性子随了谁了。”胤禛好笑的说,“这大言不惭的模样简直和福晋一模一样。” “爷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爷不与你诡辩。”胤禛摇头。 “爷,弘晖最近在忙什么,每日点卯一样来我这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宜婳见这个儿子的时间越来越少,心下疑惑,私下里问了跟着弘晖的太监,也是一问三不知,这才向胤禛打听。 胤禛闻言叹气,坐正起身:“我等下去看看他。这孩子求胜之心太过旺盛,这几次旬考他的成绩都在弘皙弘晋之下,这是憋着气学习呢。” 宜婳这一年多都在养身体,精神头不如以前足了,现在才发现儿子的异样。 “弘晖难道这段时间倦怠了?”宜婳也有些不敢相信,就弘晖的聪明劲,他自从上书房以来,一直是旬考第一名,也是诸位皇叔们都服气的事情。 “这里面有点复杂,不是成绩的原因,弘晖没想明白,你睡吧,我去看看他。” 胤禛也不耽搁,立刻就走了。 这段时间太子破得皇上欢心,两人又进入了蜜月期,连带着其余阿哥又被比成了野草。这不,毓庆宫的阿哥都比他贝勒府的阿哥尊贵,连教书育人的先生都不能免俗。 弘晖未必不明白这些,只是以他如今的年纪还不能接受罢了。 ------------ 第七十八章 公平? 胤禛如何开解弘晖的宜婳不知,不过最近几日弘晖看上去精神松快了不少,每日不仅多陪宜婳说话,还能带着六六满院子疯跑。 这样,宜婳就放心了,只是见弘晖眉宇间还有些不痛快。 宜婳特意找了个避开胤禛的时间和弘晖谈心。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的给宜婳行礼:“儿子最近让额娘担心了。” 宜婳给他递了一个靠枕过去,示意他放松:“额娘是觉得,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狠了。人不可能一辈子事事都是第一名,就像是和你九叔比,你这辈子可能都赚不了他一个月的零花钱。术业有专攻,你已经很厉害了。” 弘晖点点头:“儿子明白的,其实儿子不是输不起,而是不想输的不明不白的。” “额娘,上书房这样黄带子云集的地方,都会出现给权力折腰的先生,以点观面,每三年一度的科举选拔人才岂不是早就成了空谈,不过是权贵人家走的过场罢了。”弘晖在宜婳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敢也不能和阿玛说的他都会一字不拉的和额娘说,“儿子不过是旬考就觉得意难平,天下的书生学子又该如何?” “弘晖,这里涉及两个概念。”宜婳想了想说道,“相对的公平和绝对的公平。” “如果你追求的是绝对的公平,那额娘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宜婳斩钉截铁的说,“就比如出生,你的起点就是别人几辈子努力的终点了,何谈公平?” “可是相对公平,额娘觉得这是可以达成的。”宜婳说道,“三年一次的科举是为了全国范围内选拔人才,这其实就是给了广大百姓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这个机会是相对公平的,只是有些不法之人将这个相对公平的机会变得不公平了而已。” “你还小,心中的疑问暂且放一放,等你日后有了能力就改变这一切吧弘晖。”宜婳说着,看着弘晖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额娘希望你能记得今日的困惑,日后永远不要变成像是上书房先生那般的人。” 弘晖用力的点头:“儿子知道了。” 胤禛就站在门口,听着母子俩的对答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弘晖原来纠结的不是自身的得失,而是天下学子的公平,这在他这个年纪能以己度人想到这些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更让他意外的是福晋的开解,她的思想是那么的博大包容,怪不得弘晖有事愿意和福晋交流。 他驻足不前,沉思不语。 陈嬷嬷和玉晓有些着急,谁知道福晋母子俩在说什么悄悄话,看主子爷的脸色也不太好,她们想要出声,但是被苏培盛盯着,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阿宝机灵,他端着茶进来,脚下一歪摔倒在地,清脆的茶盏声让屋里的交流戛然而止。 胤禛低头看了阿宝一眼,没有说什么抬脚进了屋。 苏培盛冷笑了一声:“宝公公好胆色,之前是我眼拙。” 阿宝立刻爬了起来,也顾不上一身的灰,立刻点头哈腰:“公公救我,我刚刚真的是脚滑,这不福晋准备了大阿哥最喜欢的奶茶,我只顾着看前面了没看脚底下。” “爷都没说要罚你,做这副样子干什么。”苏培盛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回身说,“主子爷不想让福晋知道,自有主子爷的道理。今日看你们忠心护主,也就算了。日后再有这般做法,福晋也保不了你们。” “谢公公提点。”阿宝感激的说。 送走了胤禛父子俩,宜婳叫陈嬷嬷来问刚刚怎么回事,陈嬷嬷一脸后怕的讲了:“福晋,主子爷没生气吧。” “爷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宜婳笑了一下,“给阿宝二十两银子的赏,还多亏了他机警,只是下回再有这事不能如此行事了,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是。” 宜婳想了想,刚刚自己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胤禛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 今日贝勒府迎来了一位常客,九福晋拎着一篮子樱桃上门了。 “这是我陪嫁庄子产的,送过来不容易,给咱们六六尝尝鲜。”九福晋坐下,四处找六六,没看见人影。 “你来的不巧,这孩子今日跑累了,正在补觉呢。” 九福晋表示有些遗憾,然后自来熟的靠在宜婳的椅背上:“四嫂,我得在你这儿多呆一会儿。” “这是怎么了?和九叔吵架了?”宜婳见九福晋神情尚好,问道。 “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面都见的少。”九福晋不甚在意,“是十四夫妻俩。” “这怎么说?” “十四爷府邸和我们家府邸有一小片是连着的,四嫂你说巧不巧,就是正院。虽然连着,有山水树木隔着也还好,互不打扰。” “就是这几日十四两口子天天吵架,我听着不耐烦,来四嫂这里躲清静来了。”九福晋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天天摔瓷器,听着声响就知道又干起来了。” 宜婳有些纳闷:“前些日子我看着俩人还好的蜜里调油一般,这是怎么了?” 九福晋见周围没别人,小声说:“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爷们那点事儿。” “我听着像是完颜氏把十四之前服侍得人都撵走了,有的还给送去了那种地方,被十四爷知道了。”九福晋一脸无语的说,“四嫂你也知道十四爷的脾气,除了在宫里娘娘面前,什么时候服过软。” “就连四哥,他也是敢硬顶的。” “我听得也不全,似乎还有别的事儿,反正就是天天吵。”九福晋觉得不可思议,“十四弟妹也是异想天开了,难不成还想着十四弟只守着她过日子不成?” “不说别人。”宜婳岔开话题,“你和九叔难不成想一直这样?” 九福晋吃着自己带来的樱桃,不甚在意:“他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领,府上叫不出名字得姑娘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他自有人伺候,我逍遥的当我的福晋,多好。” 宜婳本意是想劝一劝,在这个大环境之下,不得丈夫心意的人总是过的艰难,但是见九福晋如此豁达又开不了口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或许这才是最适合九福晋的那一条路。 “六六快醒了,玉晓把她抱来,再睡下去晚上又睡不着了。” 九福晋眼前一亮,视线一直瞄着来路,直到看见摇摇晃晃的小人儿这才喜笑颜开,搂着她亲亲热热的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逗着六六的时候。 阿宝忽然前来回话:“福晋,十四福晋求见。” 妯娌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 第七十九章 夫妻吵架 完颜氏是抹着眼泪进来的,九福晋见她这副模样,翻了个大白眼:“这位嬷嬷,辛苦你抱着六六去找府上大格格。” 奶嬷嬷见宜婳点头,立刻把六六抱走了。 “四嫂,你要给弟妹作主啊。”完颜氏一屁股坐在宜婳旁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弟妹这是怎么了?也说给九嫂听听。”九福晋吃着樱桃,满脸的八卦。 完颜氏哭声停了一下:“九嫂也在呀。” “是呀,这做邻居的每日不得安宁,九嫂我呀只能自己找清净的地方。”九福晋嘴上不饶人,说的完颜氏脸色青了又白。 “两位嫂嫂都不是外人,请两位嫂嫂给我评评理。”完颜氏没管九福晋,拉着宜婳的衣袖继续抽抽嗒嗒的,跟着她来的嬷嬷想要说话又不敢。 “玉晓,拿干净的帕子来给十四福晋擦擦脸。”宜婳抽出自己的袖子,“不要激动,慢慢说。不行咱们就进宫找娘娘作主,必不会委屈了你。” “倒也不必劳烦母妃。”完颜氏有点心虚,继续说,“我今日也不怕嫂嫂笑话,自从和十四爷大婚以后,他身边原本服侍得丫鬟我都给升了侍妾,还分了个小丫鬟去伺候,原想着大家都沾沾大婚得喜气,日后也有个盼头。” “谁知道有个叫瑶儿的侍女,竟是连我也碰不得了。” “好吃好喝还有丫鬟伺候,倒是没福气的生了场病。” “嫂嫂你们说,我还能管的上谁生病吗?”完颜氏委屈极了,“十四爷居然说我恶毒,故意折磨她。” “我一个堂堂皇子府的嫡福晋,被爷们因为一个丫头责问到了脸上,我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完颜氏确实感觉受到了侮辱,尤其是发现十四爷对那个丫头的维护之后。 “四嫂,九嫂,谁府上没有几个受宠的妾室,我也不是不能容人,可是十四爷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我了。”完颜氏说到这里,又伤心的留了眼泪,“今日,爷竟然把那丫头接回他身边了,这让府里的人如何想我?!” 宜婳听的有些头疼,她作为嫂子根本不可能管到小叔子的房里事去,再说了完颜氏语焉不详,这事儿肯定还有内情。 “一个侍妾罢了,弟妹如今倒是轻不得重不得了。”宜婳拢了拢衣衫,“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十四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的和十四弟认个错,然后将事情分辨清楚也就完了。” “我和他认错?!”完颜氏停下掉眼泪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保持微笑的宜婳,“四嫂,明明是他宠妾……” “弟妹慎言!”宜婳忽然拔高声音,语气冷淡了不少,“这样的帽子别人都避之不及,怎么弟妹还要往十四爷头上安。” 完颜氏抿了抿嘴,她知道确实是自己失言了,想了想放软了语气:“四嫂,如果你是我,你甘心吗?不过是个丫头!” “是呀,不过是个丫头。”宜婳重复了一遍,“弟妹若是愿意听我的,就去和十四爷认个错,十四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这弟妹应该比我的体会更深。” 完颜氏气的咬牙切齿的,忽然她有些恍然大悟:“四嫂深受四哥敬重,不会就是靠忍吧。” 九福晋在旁边听的忍不住笑了出声:“弟妹着实有些天真。” 完颜氏对着九福晋也没什么好脸色:“九嫂这话什么意思?” 九福晋见宜婳已经闭上了眼睛,就继续说:“咱们虽说是皇子福晋,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这奴才对上主子,莫非还是主子有错不成?” 完颜氏忍无可忍,站了起来:“夫妻一体,我完颜氏怎么就成了他胤祯的奴才了,两位嫂嫂如此降低身份,实不是皇子福晋的做派。” 看着完颜氏又怒气冲冲的走了,九福晋叹了口气:“看在十四爷的份上,好言相劝,可是她实在没有这个悟性,不知道这次得撞成什么样才知道低头。” 宜婳睁开眼睛,看着完颜氏的背影,露出几分欣赏来:“说起来,我本人是很喜欢完颜氏这种主人翁心态的。大家都是奴才,她想当主子,从思想上来说是好事。” 九福晋有些茫然:“四嫂你在说什么?” 宜婳笑了一下:“我是说,完颜氏是个性情中人,可惜了。” 生错了朝代,这若是在现代,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都市丽人。 在清朝,她还没有意识到不仅她自己,整个完颜氏都要对皇家俯首帖耳。 如今她还能如此蹦跶,到处诉苦,不过是十四爷不计较罢了。 希望她早些明白这个道理。 这桩官司的后续宜婳是亲眼看见的,完颜氏在宜婳这里没有得到支持,不死心的跑去宫里求德妃娘娘。 正好是每半月宜婳等人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日子,完颜氏又拿出了这般说辞,向德妃娘娘控诉十四爷的偏心。 宜婳见德妃娘娘面不改色的安慰着小儿媳妇,还把正在上书房读书的胤祯也喊了回来。 当着两人的面做了回和事佬,后宅私事被福晋捅到了母妃面前,十四爷看着有些羞恼。 他不大情愿的给完颜氏赔礼,两人看上去和好如初。 就在这时,德妃忽然发话:“说来十四府上确实少了贴心的丫头,你福晋做的很对,服侍不好的就不要留着。” “绿嬷嬷,咱们宫里可有得用的宫女?” 绿嬷嬷闻言会意,立刻说道:“回娘娘的话,水芳还有水秀年龄合适,长相清秀,奴才正想着给她们安排什么差事,没想到今日有缘分,得娘娘一问。” “嗯,你看着好就行,重要的是性子柔顺,以夫君为天,以当家福晋为天,不能扰家生事,搅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那就是你的过错了。” “奴才醒得。” 完颜氏有些明白了,忽然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被她的奶嬷嬷用力的拉住了。 “既如此,完颜氏,这二人你就领回去吧,宫里出来的规矩也好些,必能和你们夫妇的心意。”德妃娘娘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喙。 完颜氏想要拒绝,又没有理由,忽然看见正垂眸喝茶的宜婳,开始祸水东引:“母妃宫里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不如四嫂也领一个回去,咱们同领母妃的恩泽。” 宜婳只觉得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完颜氏你要是这么说就不太可爱了。 德妃每次给胤禛添人,都会提前沟通,这个儿子和十四不一样,直接塞人恐怕会引起他强烈的不满。 “完颜氏,你可是对本宫的决定不满?” “儿媳不敢。” 胤祯不耐烦听这些,立刻跪领:“儿子谢母妃恩典,儿子这就回去读书了。” 完颜氏黑着脸领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出宫,看也没看宜婳一眼。 ------------ 第八十章 相看 得知胤禛确实有意将大格格嫁于乌拉那拉府,宜婳决定带大格格回府一趟,也算是一次简单的相看,有什么不满的提前说,省的胤禛兴致冲冲的提了,被泼冷水。 大格格接到宜婳那边传来的话之后,呆了半晌。嫡额娘这些年没少回娘家,每次不是带弘晖就是带六六,这一次提出要带着自己,莫非是…… 大格格心底涌起了猜测,脸颊上也涌上了一抹潮红。 第二日一早,宜婳见大格格穿戴整齐的来请安问好,看上去一切正常就是眼底有些黑青。 “大格格昨日可是没有睡好?”宜婳关心的问道。 正在扒拉饭的六六闻言抬头:“大姐姐,你有黑眼圈啦。” 黑眼圈这个词,当然是六六听宜婳说起的,小孩子学习说话的能力是顶级的,宜婳最近也注意了许多,不再六六面前说一些前世才懂的词汇。 大格格想要伸手摸一下,宜婳拉过她坐在梳妆台前:“玉晓,给大格格重新上妆。” 宜婳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孩子怕是琢磨了半宿,是她没有明言的过错:“你如今十岁了,你阿玛正在忧心你的婚事。他心疼你,不想让你扶蒙,好在你年纪还不大,可以先有个默契。” “我府上第三代的嫡长子明轩今年十二岁,大你两岁,家里管的严,于诗书上有些天赋,日后是要科举入仕的。” “虽然你阿玛看着好,但是我想着还是要你看着好才行。”宜婳越说,大格格脸颊越红,到最后甚至都用不上腮红了,“今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他能入眼,就先看着,觉得不行,就让你阿玛继续物色。” “大格格,女子的婚事就如同第二次投胎,马虎不得。” 大格格重新遮了一下眼睛,看不出来熬夜的状态了,她小声的说:“女儿谢过嫡额娘。” “不怕,我让你重新梳妆,不是为了让明轩看重你,而是觉得我们每一次出现在外人面前,都要是最好的状态。”宜婳拍了拍大格格的肩膀,“今日你还有个任务,六六这个疯丫头我估计看顾不过来,在乌拉那拉府上还得你盯着她。” 大格格见六六嘴角吃的流油,忽然有些安心:“嫡额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六六的。” 就这样,一行人出发来到了乌拉那拉府上。 大哥星辉的小儿子明云今年四岁,正是和六六一起玩耍的年纪,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六六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蜘蛛模样的软糖故技重施的吓唬新认识的小伙伴。 明云哪里见识过这个,立刻被吓哭了过去,宜婳见六六一边拍手笑,一边把蜘蛛软糖的爪子往自己嘴里塞,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拎起她给屁股上来了几下。 “你怎么答应额娘的,再也不拿这个吓唬小朋友了是不是?” 六六被打了几下,憋了嘴,抽抽嗒嗒的:“额娘,这是糖,六六想要给哥哥吃。” “憋回去!”宜婳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在假哭,立刻凶了一下。 六六立刻不哭了,她双手捂脸,瞧瞧的从指缝里瞄着宜婳,嘴里嘟囔着:“那六六也没想到这位哥哥胆子这么小嘛,大哥就不会这样。” “你还有理了。”宜婳感觉自己手痒,还想继续教训六六,被乌拉那拉福晋拦住了。 “小孩子调皮是好事,你们出去跑吧。”说完,大格格会意,从宜婳怀里接过六六,带着几个孩子出了前厅,在下人的指引下去往花园里了。 宜婳气的肝疼:“这个小的就是个魔星,没有一刻钟是消停的。” 星辉福晋心理是赞同的,嘴上却说:“小格格活泼可爱,福晋多虑了。” 宜婳喝了口茶,决定回家再教训小女儿:“说起来,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相熟的,唯有明轩,基本每次都是匆匆一见。” “这孩子正在读书,想要等过两年就下场考试,他还算有天分,也是个用功的。”星辉福晋一提起长子,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隐隐还带着炫耀。 “如此自律,确实是个好孩子。”宜婳点点头,“怪不得连我们爷都听说了。” “真的?”星辉福晋开心极了,她乐过之后,忽然想到小姑子带回来的大格格,有些懂了,“说来这些年大格格也算是养在福晋膝下,规矩真真是没话说。” “这都是宫里德妃娘娘的功劳,如今大格格年纪也大了,出落的也好,贝勒爷是打从心眼里喜爱这个长女。”宜婳点了两句,宫里娘娘还有主子爷都很看重大格格,不要因为她是庶出而轻视她。 “说来读书也不差这些功夫。”乌拉那拉福晋说道,“去把大少爷喊来,他还没见过六六呢。” 星辉福晋眼前一亮,立刻附和同意,宜婳见她们都明白了自己这次来的用意,就岔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家常。 ****** 回贝勒府的路上,宜婳见大格格脸颊红润,眼神清亮,看上去比来的时候高兴了不少:“大格格,你可见到了明轩?” “回嫡额娘的话,隔着假山见了一面。” “如何?” “女儿凭阿玛和嫡额娘作主。” 宜婳心里有数,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她叹了口气,小姑娘养在深闺十年,见到的接触到的都是自家父兄,如今乍然见了外男,只要他不是歪瓜裂枣,很容易被引动芳心。 这样就定了终身,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大表哥不行。”六六忽然出声,她清脆的娃娃音响起,成功的勾起了宜婳的怒火。 “哪里不行?”宜婳点了点六六的额头,“你知道额娘和大姐姐在说什么吗。” “大表哥没有大哥长得好看。”六六忽然说,“他也没有大哥力气大,抱六六不稳,要摔摔!” 在小姑娘心里,大哥最好。 宜婳被逗笑了,她捏了捏小姑娘腰间的肥肉:“六六,你再不减肥,别说大表哥,就是你大哥你阿玛也抱不动你了。” “不胖!六六这是可爱!”六六捧着自己的小圆脸,一本正经的反驳。 大格格成功的被逗笑了,马车里一派轻松祥和。 ------------ 第八十一章 改良酒方 在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宜婳多了一个爱好,就是酿酒。 她从胤禛的藏书里找到一个游记,作者已经不可考了,书里面写了很多民俗风情,还夹杂着神鬼志怪之说,非常吸引宜婳。 从文字中能感受到作者是个酒痴,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各不相同,唯一有相似之处的就是对酒水的描述,作者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推敲总结出了很多方子,一一记载在了游记里。 只是有些方子里涂涂抹抹修改的地方很多,甚至还有一些标注了并不确定的字样,算是半成品的酒方,这些激起了宜婳的好奇来。 正好时间多,宜婳吩咐下人找来游记里方子记载的材料,特意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专门用来酿酒。 这日弘晖下学回来,宜婳递给他三个小杯子,杯子里盛了一个杯底大小的液体。 “弘晖,你来。”宜婳示意他尝一尝,“这是额娘改良的梅子酒,你试试?” 弘晖有些沉默,他看着宜婳兴致冲冲的模样,想了想说:“额娘,这里除了梅子和酒您还放了什么?” “额娘觉得之前喝的梅子酒有点酸,这里呢放了些方糖,这里加了葡萄汁液,最后的这个里面放了蔬菜汁,你觉得怎么样?” 弘晖看着最后那盏颜色已经变成了绿色的“梅子酒”,有些抗拒。 所以说额娘,为什么梅子酒里要放蔬菜汁啊。 为了不打消额娘的积极性,弘晖硬着头皮挨个喝了下去,嘴里只剩下了萝卜的味道。 “好喝吗?”宜婳期待的问道。 “嗯,好喝。” “哪一个最好?” 弘晖刚要指第一个,听见宜婳继续说。 “你和你阿玛口味相似,弘晖觉得好的,额娘也送给你阿玛尝尝。” “额娘,最后一个最好,别出心裁,阿玛肯定喜欢。”弘晖收回了手指。 “你也喜欢这个吧,我就觉得加点蔬菜汁进去正好。”宜婳满意的点头,“最近没听你说学堂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想和额娘分享的。” 弘晖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额娘,真说起来,最近弘晴哥哥和我提了几次,他想离家出走。” “他想干什么?”宜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他要去闯荡江湖。”弘晖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今日弘晴哥哥问我借盘缠来着,儿子推说近日给妹妹买玩具,手头有些紧,要筹措些时日。” “此事怕是不易。”宜婳忍笑,小孩子被家长逼急了要离家出走真是不分朝代的。 弘晖身边除了贴身二十四小时跟着的太监二人,还有陪着读书的哈哈珠子四人,再加上伺候的丫鬟婆子,他想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呆着都困难,更别提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家出走了。 弘晴也是一样。 “额娘,怎样才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弘晖有些苦恼,他是劝也劝了,威逼恐吓都用上了,但是弘晴仿佛铁了心一样。 “为什么要打消?”宜婳反问。 弘晖有些不解:“额娘,这件事难道不荒唐吗?” “就是因为荒唐,所以不用阻止。”宜婳知道弘晖这是担心小伙伴所以当局者迷了。 “不管弘晴如何准备,诚郡王夫妇迟早都回知道。”宜婳说道,“他准备的越周全,动作越大,你三叔三婶知道的就越容易。” “从他做出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动作开始,离家出走就结束了。” 弘晖不能接受这么简单的解释:“若是他真的跑出去了呢?” “弘晖,独自一人的生活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碰壁之后他就知道回家了。”宜婳喝了一口加了葡萄汁的梅子酒,味道更加酸了,“如果他回不来,那是他无能。” “因为你们现在不是六六那个年纪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导致的后果要学会承担。”宜婳看着弘晖举棋不定的模样,“其实你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三叔是不是?” 弘晖坦率的说:“我不想当打小报告的那个人,有伤兄弟情谊。” “可是,如果现在不说,日后事发,我觉得无言面对三叔三婶。”弘晖皱着眉毛,显然已经想了很久了。 宜婳明白,弘晖是一个道德水平很高的孩子,换句话说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世间安得双全法,弘晖,想要两全其美,就要付出更多的心思。”宜婳用筷子蘸了一点点加了蔬菜汁的梅子酒,点点头,这个味道确实得让胤禛尝尝。 宜婳没有给出具体的建议,在她看来弘晴的逃跑计划漏洞百出,弘晖就算不做什么也会东窗事发,所以弘晖犯愁的事情他可以慢慢的自己想办法解决。 弘晖见额娘今日不打算多说了,也明白额娘是要自己想,拱手行礼告退了。 其实自己已经有了一个算不上办法的办法,就是有点……不太正派,弘晖想,先这么拖上一段时间吧。 胤禛公务繁忙,已经派苏培盛去了正院说今日不回去睡了。 苏培盛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食盒:“回主子爷的话,福晋让您注意身体,特意留了海鲜粥,还有一小壶新得的梅子酒,请您品鉴。” “新得的?”胤禛有了兴趣,最近福晋折腾出了很多种花样,有些酒的味道别具一格,他还是有些期待的。 “是的,福晋说她还没来及尝鲜,是弘晖阿哥点名这个好,给您留的。” 胤禛闻言挑了挑眉,倒了一小杯,看见酒的颜色后他沉默了,对它的味道有了大致的猜测。轻轻抿了一口,胤禛笑了一下。 “这一小壶送到大阿哥那里去,说是我说的,要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能少。” 苏培盛脑袋转了一下,心里有数,知道这父子俩是在隔空斗法,笑着应了。 弘晖刚从府医那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回来就看见了苏培盛在门口等着,得知他的来意之后,弘晖沉默了。 明明是额娘酿的酒,也是额娘送过去的,自己就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好在宜婳酿制的这款梅子酒度数非常低,只有一点点酒味,弘晖一咬牙,豪迈的一口喝完,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蔬菜汁的味道了。 苏培盛回到书房,在门口碰见了女卫,有些纳闷:“你不当差,怎么跑到主子这儿来了?” 女卫塞给苏培盛一张字条:“钮祜禄格格以自杀要挟,一定要把这张字条交给主子,我没办法了,只能来找公公传达,我就这回去。” “那位最近不是挺消停的?” “是的,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从早上闹到了现在,我们也怕出人命。”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 第八十二章 歪招 苏培盛先是给胤禛讲述了弘晖喝“梅子酒”的表情神态,这大大的取悦了胤禛。 见主子爷心情愉悦了,苏培盛双手递上了纸条:“钮祜禄格格以死相逼,递了一张纸条给爷。” 钮祜禄氏?胤禛接过展开,里面内容不多,只有两行字。 你想当皇帝吗?我可以帮你! 胤禛看完将纸条凑近了灯烛,亲眼看着它化为了灰烬:“给钮祜禄氏换两个守门的女卫,确保这张纸条中途没有人看见。” “是。”苏培盛头低低的,没敢看胤禛的神色,只听声音就知道他此时没有刚刚那么开心了。 胤禛盯着那撮烟灰,想到钮祜禄氏之前的不妥之处,心里疑虑丛生,在没有摸到脉络的情况下,胤禛不打算去见钮祜禄氏。 只要关的时间越长,她越急躁,露出的马脚也会越多,到时候就是自己抓住她的依仗的时候了。 她以为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牵着自己鼻子走了,真是笑话。 想当皇帝吗? 胤禛此刻到有些想念刚刚送走的“梅子酒”了。 在弘晖骑马事件之前,胤禛自问是一个好弟弟,事事以太子马首是瞻,在不违背皇阿玛心意的情况下,对二哥做到了最大限度的俯首帖耳。 可是太子还不满足,他想自己彻彻底底的拜在他的脚下,成为兄弟间和储君相处的典范。 他不允许弘晖得到皇阿玛的怜爱,甚至对宜婳的第二胎,也暗地里推波助澜。 宜婳、弘晖、六六,太子或直接或间接的都伤害过他们,胤禛自问不是庙里的菩萨,一点脾气都没有。 如今年长的兄弟里,直郡王因为惠嫔几乎与太子势不两立,他们已经是水火不容的趋势了。诚郡王是个有贼心你没贼胆的,如今更偏向于著书,此人阴恻恻的,没准什么时候就射出一箭,不得不防。至于老五,那是个真正冷眼旁观万事不管的。 其余弟弟们,老七不良不行,早早的就退出了政治舞台,每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倒也舒坦。老八看上去依附直郡王,实际上心机手腕样样不缺,未必常年屈居人下。至于老九老十,看着倒像是依附于自己,可是一旦涉及到夺嫡,这几位弟弟能信任几分也不好说。 太子的位置看上去固若金汤,可是兄弟们早就虎视眈眈,胤禛这般想着,在宣旨上写了一个大字。 争! ****** 上书房,弘晴正在给弘晖展示自己闯荡江湖的准备。 “你看,这是我自己做的袖箭。”弘晴满脸兴奋,抬起胳膊,对着靶场,“只要我轻轻一摁,飞镖就能正中靶心,怎么样,我厉害吧。” 弘晖看着歪歪扭扭的箭头,对这一箭之威表示疑惑。 “还有啊,你看这个,就是一个简单的竹子是不是。”弘晴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细竹,“其实啊这里面藏了迷烟,我只要轻轻的这么一吹,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倒下。” “等等等等。”不想继续听弘晴瞎吹,弘晖拦住他,“这迷烟你怎么得到的?” “我从一个江湖道士手里买的,童叟无欺。”弘晴肉疼的比划一下,“这么点,就要五两银子。” 你肯定是遇见骗子了,弘晖有些头疼,就这还想闯荡江湖呢。 “你真决定了?”弘晖再一次确认。 弘晴拍了拍胸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与其留在府里让阿玛各种看着不顺眼,不如学十三叔闯荡江湖。” “十三叔那是去游学,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书信往来。”弘晖翻了个白眼。 “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弘晖觉得心累,“这样,咱们兄弟一场,今日之后可能就天各一方,再不相见了。我与你践行如何?” 弘晴眼前一亮:“这才是兄弟做派,你说怎么践行?” “简单,我从家里带了一壶酒,咱们一人一杯。”弘晖说完,拉着弘晴回到了房间里,见周围无人,大家都在马场那边,放下心来。 大碗喝酒符合弘晴心里对江湖的憧憬,于是他痛快的一饮而尽,没有发现弘晖有些抱歉的眼神。 只见骑射课的后半程,弘晴以每十分钟一次的频率光顾茅厕,骑射师傅一开始以为弘晴是在偷懒,后来见他脸色都白了,立刻将人送去了荣妃娘娘宫里。 荣妃看着孙儿心疼极了:“传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跟着弘晴的太监想要说可能是弘晖阿哥下药,弘晴马上拦住自己说:“玛姆,是孙儿吃坏了东西,孙儿不孝。” “快别说了,太医马上来,不怕啊。”荣妃哄着弘晴。 因为蹲了几次茅房了,弘晴身上不小心沾上了些许秽物,荣妃让丫鬟那一套阿哥穿的衣服,要亲自给他换上。 这外衫一拖,弘晴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 “弘晴,你给本宫解释解释,你这身上都挂着什么?”荣妃指着弘晴从脖子到脚挂满的闯荡江湖必备之物,问道。 除了给弘晖展示的袖箭迷烟,还有绳子锁链、银针暗器等等,看上去就不是正经的物件。 “玛姆,就是玩儿的。”弘晴睁着眼睛撒谎,正好太医来了,他松了口气。 太医搭脉立刻就分辨出来,这位主子是吃了巴豆粉了,量还不少,立刻给开出了缓解的药丸。 送走了太医,荣妃瞧着弘晴主仆:“把他拉下去,乱棍打死。” “玛姆,您这是做什么?”弘晴一听,不顾自己两股颤颤,立刻反驳。 “你不和本宫说实话,这主子的过错,由下人来背,有什么不对。” “玛姆!”弘晴挥手示意小太监赶紧走,他笑着凑到荣妃面前,“是弘晴错了,玛姆别生气。” “弘晴……弘晴想要效仿十三叔。” “什么意思?”容妃没听明白。 “玛姆,额娘和阿玛整日因为孙儿吵架,孙儿不如弘晖聪慧,却也不想成为乱家之源,这才想着出去避一避。”弘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荣妃这才明白,她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恍然大悟:“你想偷溜出京城?” “这巴豆还是下的少了。”荣妃气的狠了,想要拿戒尺打几下又舍不得,“这个念头你给本宫彻底打消了,否则服侍你的所有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得给你陪葬。” 荣妃先是威胁了他一下,看他脸色发白被吓到了之后,继续说:“让本宫猜猜,这巴豆是弘晖下的吧。” 弘晴想了想点点头:“弘晖弟弟一直不赞成我的想法,今日忽然要给我践行,原来等在这儿呢。” 荣妃叹了口气:“这是真心为你好,才会如此做,你不准和他生了嫌隙知不知道?” 弘晴拉的有些虚脱,哪里还有力气找弘晖的麻烦,只能点头。 荣妃安置好了弘晴:“给诚郡王传话,就说明日来本宫这里一趟。” “若是不来,就永远不用来了!” ------------ 第八十三章 胤禩求和 自从接管了内务府之后,八阿哥深觉有得力的帮手的重要性。 内务府里帮派林立,这些个包衣奴才看着恭敬,其实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如果这时候老十能出面闹上一闹,自己掌权的过程会顺利许多。 因此,趁着休沐,八阿哥提前几天正式下了帖子,请九阿哥还有十阿哥过府一叙。 毕竟曾经有过亲密的时候,九阿哥想了想,派了身边的亲信去四贝勒府上报备一声之后,就和十阿哥赴约了。 八阿哥准备的是一场家宴,八福晋亲自张罗,整整一桌子的菜:“九弟十弟许久不来,嫂子还是按照你们之前的口味准备的,九弟爱吃的西湖醋鱼,十弟爱吃的红烧肉,你们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谢过八哥八嫂。”胤禟拱手行礼,胤胤撩起袍子直接坐下,对着酒壶喝了一口,眼前一亮。 “这是上好的玉泉酒,有价无市。” 胤禟吃了一口小菜:“老十你这就没见识了,八哥如今掌管内务府,这些不过是寻常。” 胤禩端起酒杯,语气非常诚恳:“老九这话说的,可见还是对哥哥我有怨气。” “今日咱们兄弟敞开了喝,以前八哥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九弟十弟多多包涵。”胤禩说着说着,眼含热泪,“我母妃出身不好,自小就没人看得起我,只有老九老十你们两个掏心窝的对哥哥好,这些年的情谊哥哥牢牢记在心上,一刻钟都不敢忘。” 说起小时候相伴长大的事情,胤禟有些动容,抿着嘴只喝酒不说话。 胤禩见状,再接再厉:“以前是哥哥没有差事,也没有本事,难得弟弟们有所求,可当哥哥的却帮不了。老九,我知道你伤心,八哥我同样难过。那些时日我是辗转反侧,日夜难眠。于是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出头,要在皇阿玛那里求个差事。” “我终于做到了,内务府都是些难缠的货色,如今终于理顺了十之八九,哥哥我今日就是来给两位弟弟赔罪的。” “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这样生分了岂不可惜?” 胤禩声泪俱下,说的感人肺腑,让听到的人很难不动容。 情分吗?胤禟忽然想起自己生意有了起色以后和四哥的那段对话。 “四哥,你真不怕弟弟我把这二十万两赔了进去?” “投资就是有风险的,收益越大风险越大。”他记得四哥是这么回复的,“如果你赚了,我不仅能拿回本金还能得到不少的分红,弘晖几个人的彩礼嫁妆都有了。” “这对我而言,就是收益尚可。” “如果你赔了,那老九你就要以身抵债,而且还附赠老十,那就是收益极大。” “或许,四哥我该祈祷一下你赔个血本无归?” 胤禟记得四哥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和御前奏对无甚区别,字里行间将他就是用这二十万两买自己衷心的意图表现得淋漓尽致。 四哥半个字不提兄弟情,但是胤禟却觉得更加踏实。 老十是个酒囊饭袋,已经敞开肚皮开吃,对八阿哥得一席话左耳朵听,右耳朵冒,那是一个字都没有走心。 他与九哥不同,他母妃去世的早,独自一人在宫里长大,早就明白看一个人要论迹不论心,若是人人只看嘴上说了什么,可比唱戏的还要热闹。 因此八哥的这些话并没有打动到他,倒是九哥生来一副侠义心肠,最是容易被蛊惑。 想到这里,胤擦了擦嘴角的油:“八哥既如此说,弟弟真有一件事请八哥帮忙。” “如今我被皇阿玛安排去大哥手下做事,大哥看我是个草包不愿意搭理我,兵部的那帮子跟屁虫也看不起我。八哥和大哥也是自小的情分,不如八哥和大哥说说,好好带一下我,我也想过一过当将军的瘾。” 胤禩闻言有些犹豫,为着惠妃降为惠嫔的事情,直郡王和自己疏远了很多,一句话,如今自己还不能在直郡王面前说上话。 尽管这样想着,胤禩还是满口应承:“这是八哥应当做的。只是十弟也知道,八哥在大哥面前向来只有跑腿的份,大哥能听进去几分,这八哥不敢保证。” 胤心里笑了一下,敬胤禩一杯酒:“八哥肯为了弟弟去说,弟弟就很是感激了,来,干了这杯,咱们再来!” 胤禩面不改色的一壶接着一壶的和两位弟弟喝酒,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的,只剩下残羹冷炙。 胤已经不胜酒力,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胤禩拉着胤禟的手:“九弟,八哥是真心要和你道歉的,原谅哥哥可好?” 胤禟反握回去:“八哥,亲兄弟明算账,弟弟明白,今日喝的畅快。改日,弟弟请上四哥,咱们几个再醉一场。” 胤禩听到这里,笑容微微有些停顿,半晌后点头:“那是自然。” 胤禟搀扶着胤,挥挥手不要身边人扶着,走路歪歪斜斜的,跌跌撞撞的进了马车,胤禩目送了两兄弟远去,回身只见八福晋心疼的端上来一杯醒酒汤。 “爷,你的胃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喝,赶紧缓一缓。” 胤禩喝了热汤,些微的平复了一下热辣滚烫的胃部:“今日这场酒,算是白忙活了。” 郭络罗氏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的反问:“爷当哥哥的都置办宴席赔罪了,九弟十弟竟然如此计较吗?” 胤禩心想,那是二十万两,不是两千两。 他也着实没想到老四眼睛都没眨二十万两就投了,更是没想到老九居然也有一天会被银子收买。 那时候他确实手头不宽裕,但是几万两的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只是他始终觉得商贾之事是小道,他的银子有更重要的用途。 再说老九生意已经做的很大了,在他看来也没必要去江南趟浑水。 只是接管内务府之后,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花钱如流水,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八贝勒府上积攒的银钱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老九虽然还给送分红,但是银钱少了许多,杯水车薪。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算了,本来也是打算试一试,毕竟这一两年关系已经疏远至此。”胤禩享受着福晋的头部按摩服务。 郭络罗氏对外高冷泼辣,面对八阿哥倒是柔情似水,一心为了夫君:“胤禩,我的陪嫁有许多值钱的玩意儿,不如你先用着救急,过后儿咱们在赎回来。” 胤禩摇头:“还不至于如此。” “既然他们倒向了四哥,那就好办了。不提老九,就说老十,一屁股的小辫子。”胤禩缓缓的说道,“不知道四哥那个性子,能替老十收拾几回烂摊子?” ------------ 第八十四章 文韵轩事件 胤不耐烦日日去兵部坐班,反正兵部那些大爷们也不想看见自己这张脸。 于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胤,正在路上闲逛找乐子。 路过文韵轩的时候,胤忽然有些心痒痒。 自从娶了蒙古福晋以后,他已经很少在外面眠花宿柳了,毕竟刚刚成婚,还是要给蒙古一些面子。 奈何福晋长得人高马大,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夫妻俩感情平平,为了嫡子,胤也就忍了。 这猫哪有不偷腥的,时间长了,胤故态萌发,在府上已经幸了好几个丫鬟,福晋知道后并未说什么,反而提出要不要给丫鬟一些名份。 胤对这些不甚在意,他对这些丫鬟是半分真心也无,随福晋处置了便是。 只是这文韵轩,胤来回走了几次,有些迈不开腿了。 看见胤进去,接客的小厮一时间有些怔愣,随后喜笑颜开的迎接他:“这不是十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容公子可是一直痴痴的等着您,因为不肯接客还被东家打了好几回了,您可得好好心疼心疼他。” “容儿?”胤想到那个柔媚天成的男子,一时间迫不及待起来。 是的,他虽然已经娶妻,妾室通房一个不少,但同时他也对漂亮的男孩子感兴趣。 在成亲之前,一度在文韵轩里一掷千金,后来九哥知道以后断了自己的银子,这才慢慢退出了这个圈子。 如今偶尔来一次两次,应该没关系吧,胤这般想着,小别胜新婚,他又一次的沦陷在了容公子的小意温柔里。 殊不知,温柔乡里蕴含着无限杀机。 几日后,文韵轩曾经的头牌容公子自杀身亡,并留下了一封亲笔遗书,满纸都是对胤的控诉。 里面详细的描述了两个人相知相识相许的过程,容公子在胤成婚以后本以为两人再无可能,没想到再一次承欢,只是胤竟然变成了阴险变态之人,不仅对他用上了各种工具,还从心里上折磨自己。 容公子不堪受辱,自尽而死,仵作验尸,他的身体上确实布满了各种被虐待的痕迹,而且痕迹很新,符合他遗书上的描述。 一时间京城里炸了锅。 文韵轩主要迎接的就是闲的没事干的各类纨绔,他们有钱有时间,最重要的是没有判断力。 十阿哥喜欢男风并虐人致死的消息像是刮了龙卷风一般在京城里传开了,容公子的身世更是为这桩风流韵事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暧昧。 容公子曾经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可惜名落孙山,又没有银子返乡,只能在京城半工半读,等待着下一次科举。 就是这样一个励志做官的读书人,见惯了京城的繁华之后,自甘堕落摇身一变成为了文韵轩的头牌,如今又死的这般离奇。 康熙收到御史的折子后,气的只想拔刀杀了这个儿子。 “梁九功,把这个逆子给朕押过来。” 胤还没睡醒,他前一天晚上熬夜取乐,上半天基本都是睡过去的,梁九功见皇上动了真火,直接用一盆冷水泼向了他。 “谁?”胤被冻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梁公公?” “十爷,皇上命您快些进宫觐见。”梁九功见胤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赶紧把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胤傻眼了,他虽然喜欢男风,也确实和容儿成了事,但是自己并没有虐待他啊,他不喜欢这一套的,又不是变态! 眼见梁九功催的急,胤留下了人去给九哥还有四哥报信,他虽然整日游手好闲,但是并不傻,今日这事儿整不好自己要栽进去,得让两位哥哥给自己兜底。 ****** 胤进了养心殿,立刻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儿臣冤枉啊,请皇阿玛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 “公道?”康熙怒气冲冲的说,“哪里冤枉了你,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容公子?” “认识的。” “你没和他一个被窝睡觉?” “额,睡了的。” “那你冤枉个屁。”康熙气的口不择言,“你想要什么女人不行,啊?就算是想要找男人,你不能养在府里吗?如今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皇阿玛,儿臣向来追求你情我愿,真的没有虐待容儿啊,上次和他见面我们还非常和谐,他还夸儿臣勇猛更胜从前……” “闭嘴!”康熙来回踱步,“朕的儿子,去南风馆,你还有脸沾沾自喜?” 胤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说歪了,重来。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求皇阿玛明察,还儿臣一个公道。” “你……”康熙听着这滚刀肉一般的话,气的用力砸过去一个茶杯,“滚回去闭门思过,事情有定论前不得出府。滚!” “儿臣谢皇阿玛。”胤利索的跪地磕头走了。 康熙看着老十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个儿子的脾气秉性他自认还是了解的,做了的都认,没做过的打死也不会认。 难道真的有人栽赃陷害? 此时,胤禟急匆匆的赶到了贝勒府,胤禛正在考察弘昀的功课,见有人来,他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些许:“这一篇继续背诵,等我回来再问你。” 弘昀挎着脸应是,他真的记不住怎么办,阿玛好凶,呜呜呜。 “四哥,老十出事了。”胤禟将事情前因后果这么一说,胤禛听完眉眼间都是嫌弃。 “你也去过文韵轩?” “怎么可能?”老九听着都要跳起来,“我长这个样子,去了是谁玩儿谁啊,弟弟向来不在府外胡闹。” “你去跟进查案进度,我去宫里给老十求求情,看能不能求皇阿玛把查案的差事交给我。”胤禛瞬间下了决定,“不管此事最后结果如何,你监督着老十把这个毛病改了,否则,我亲自端了他的祸根。” 老九听着只觉得裤裆一凉,没想到四哥对这种事深恶痛绝,即使这样,他还愿意为十弟出头,果然没有看错人。 康熙听到胤禛的求情和请求之后,倒是有些意外:“你和老十什么时候如此亲近了?” “回皇阿玛的话,老十和老九向来形影不离,自从那次洪灾之后,儿臣和老九确实亲近了不少,连带着也知道老十的为人,他或许贪花好色是有,但是暴虐杀人绝无可能,求皇阿玛明鉴。” “准,此事定要差个水落石出!”康熙想了想同意了。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后宅,宜婳咽了咽口水,谁说古人保守的,这也太劲爆了。 只是她有些同情十福晋,本来婚姻就是联姻性质,嫁了个男人是大清有名的纨绔,原本清清白白的皇子妃当着,如今多了些“男”姐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的了这般刺激。 那般大气明艳的女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牛粪还以为自己是香的呢。 ------------ 第八十五章 调查取证 胤禛领了差事,在回府的路上已经有了头绪,立刻带人把文韵轩给封了,他们的主事姓刘。 刘管事一身穷苦书生打扮,只是那料子隐约间流光溢彩,看上去与人设大相径庭,手里摇着扇子,有些不伦不类。 他见胤禛来者不善,也没有害怕,反而扭着腰,凑近了哑着嗓子说:“贝勒爷,我这里是正经铺子,万万不要带着兵器,吓到我的客人可怎么好。” 胤禟早就在这里了,刚刚问这个管事被三推四推的,心里不爽快:“吓到你的客人?死了人就不会吓到你的客人了!” “哎呀,这种话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说,两位爷随我来。”刘管事迎来送往的事情做的多了,也看得出来这是两位黄带子,领着他们去了容公子的房间。 “这里就是容公子的住所,他自称容祖平,不知道是真是假,这里的人都叫他容公子,关系好的称一声容儿。”刘管事示意胤禛等人随意看,“这里自从容公子自尽之后,我就没有让别人动,毕竟牵扯到了十爷。” “你刚刚说关系好的称容儿,你却口口声声容公子,你们关系不好吗?”胤禛看着凌乱的床铺,示意胤禟去翻一下。 刘管事叹了口气:“死者为大,本不该多说什么,只是十爷的清白更重要,我也不得不说了。” “容公子既会吟诗作对,又会琴棋书画,虽然都算不得精通,但是哄哄京城里的公子哥算是绰绰有余。这人一旦被人追捧就容易飘,容公子一开始也是个腼腆谦逊的性子,后来演变成了目空一切,一般人是入不了他的眼了。” 刘管事看了一眼胤禟:“后来,两位爷来瞧个新鲜,十爷被容公子迷住了,一掷千金,那段时间容公子是不接客的,相当于被十爷养在这里。” “十爷大婚之后,许久没来看容公子,他这才开始陆陆续续的营业,期间确实有癖好特殊的客人。只是两位爷明白,咱们开门做生意,哪有撵客的道理。”刘管事断断续续的,将十阿哥和容公子之间的故事说了个大概。 “就在这个时候,十爷居然又回来了,容公子非常高兴,谁知道乐极生悲,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胤禛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十爷之前算是你们的常客了吧。” “是的。” “那据你所知,他会不会如此残暴,虐待你的……手下。” 刘管事犹豫了半晌:“回爷的话,来咱们这儿玩儿的客人也不少,确实有下手狠的,十爷并不在此列。” “可是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十爷又重新回来,这中间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人心性大变,我也不敢保证。” “嗯。”胤禛闻言点点头:“这间房间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老九,把屋子里的东西搬走。” “是。”刘管事应道。 “对了,最近有没有人单独找过这位容公子。” 刘管事挠挠头:“这位爷,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就是每月缴纳一定的银子,随时都可以来玩儿,单独赏给公子的一律归公子所有,这容公子没说我确实不知道。” “你们这房子隔音吗?” 刘管事有点尴尬:“隔音效果非常好,毕竟是这个消遣的地方,被别人听到还是听见别人的都挺扫兴的不是。” “和容公子住的近的人是哪一个,叫过来。” 刘管事想了想:“容公子这间房靠墙,旁边是月公子,您稍等。” 不一会儿,月公子缓步走来,他身形消瘦,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头发半披着,最上面簪了一朵小白花,说话轻声细语的,不仔细看他的喉结,忽视他的身高,很容易误认为这是个女子。 “月儿给四贝勒,九爷请安。” “容公子自尽的那天晚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月儿脸色忽然红了起来:“那天,容儿喊的声音很高,从我的房间里也能听到一点点,十爷多日不来倒是勇猛更胜从前。” 胤禛冷眼瞧了过去,实在没想明白这样脂粉气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老九,你跟着去看看仵作验尸的结果,我去对比一下遗书的字迹。”胤禛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刘管事,还有这位月公子,你们但凡想起什么反常之处就和侍卫说,让他们去贝勒府寻我。” ****** 胤禛回了府里冲了个澡,低头闻了闻,确定没有了浓郁的劣质香气之后,去了正院。 “阿玛!”六六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好在胤禛提前预判,否则还真有可能被撞翻。 “六六今日做了什么?” “阿玛,六六今天学会了五个大字,额娘教的。”六六献宝的拿出了刻着大字的木牌,木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边角打磨的十分光滑,不怕扎到孩子。 胤禛看重出江湖的启蒙工具,点点头,这还是弘晖小时候宜婳做的,保存的还真是不错。 弘晖也回来了,正忙活着给六六搭秋千,小丫头看见别人家有也想要,回来竟是一刻钟都等不急了。 弘晖下了学回来,见木匠在忙活,也凑起了热闹。 用过晚膳之后,胤禛带着弘晖去了前院书房。 弘晖好奇的问:“阿玛,朝堂上下弹劾十叔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怎么看。” 弘晖想了想:“真假惨半吧。额娘说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十句话里有九句半是真的,只有半句模糊掉重要信息。” “儿子想,十叔是文韵轩的常客是真,和那个容姓书生也是真,但是致死原因是假的。” 胤禛心里满意,面上依旧不露声色:“依你看该如何破局。” “其一,对比遗书和容姓书生的笔迹,看是否伪造;其二,找寻容姓书生死亡的目击证人;其三,搜查容姓书生遗物,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弘晖想了几条,都在胤禛的意料之中,他抬头看了一眼胤禛,继续说:“还有最重要的,这件事主要看皇玛法是否相信,皇玛法盖棺定论与十叔无关,满朝文武也不敢议论,百姓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不足为惧。” “如何让你皇玛法相信?” 弘晖语气异常肯定:“这件事有损爱新觉罗家的声誉,只要阿玛你给的证据说的过去,皇玛法一定会就坡下驴,维护皇家颜面的。” 胤禛点头:“对,现在保下你十叔不是难事,难在不知道幕后之人为什么盯上了他。” 弘晖大着胆子说:“或许目标不是十叔,而是阿玛您呢,现在都知道您和九叔十叔交好,十叔的这个名声若是连坐到了您的头上,可是洗不清了。” “你在上书房倒是学到了不少。”胤禛见弘晖都敢说皇子派系的事情了,挑眉说道。 “儿子只在阿玛面前说。”弘晖笑得满脸的谦逊,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儿子也想为十叔尽一份心意,阿玛明日再去查案可否带上儿子,正好是休沐日。” “你想去文韵轩?” “儿子是想去还十叔一份清白。” 胤禛笑了一下:“你额娘知道吗?” 弘晖面色一僵:“阿玛,这就没有必要让额娘知道了吧。” 他就是好奇,书里写的南风馆是什么样子,若是被额娘知道,他即使这么大了也免不了被打屁股。 这么想着,弘晖直接放弃了。 胤禛好笑的说:“明日换身衣服,扮成小厮,别让你额娘发现。” 弘晖眼前一亮:“儿子谢阿玛成全!” ------------ 第八十六章 弘辉断案 第二日胤禟和胤禛汇合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来回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今日跟在胤禛身边的长随比之前的熟面孔矮了半截。 再仔细一看,胤禟乐了,这不是他弘晖侄儿嘛。 只见原本白白净净的阿哥,今日脸上不知道涂抹了什么,变得蜡黄偏黑,唯有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违和。 他一身下人的装扮,跟在苏培盛后面,怪不得今日苏公公总是回头看。 “四哥,弘晖这是要跟着?”胤禟就是再放荡不羁,也知道文韵轩那种地方不是半大孩子该去的。 “带他去见见市面,省的之后被人迷了眼。”胤禛说完,一行人直奔文韵轩而去。 胤禟边走边说他昨日查到的仵作验尸结果:“昨日我听四哥的,单独请了个仵作再去验了一下,结果和之前的确有不同。” “死因在于脖颈的勒痕,仵作说这是他杀伪装成的自杀,勒痕附近有不少细小的痕迹,都是反复在同一个用力点勒紧形成的痕迹。至于他身上那些被虐待的痕迹,做不得假。” “所以现在经过咱们哥俩的努力,老十从一个寻花问柳之人变成了杀人犯。”胤禛挑眉看了一下胤禟。 胤禟一时间语塞:“这……弟弟无能。” “咱们再去瞧瞧这文韵轩。”胤禛瞧着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的店铺门口,“这是谁的产业。” 胤禟凑近了,伸出一根手指,胤禛会意,倒是觉得有些意外,直郡王对外表现的鲁莽刚直,居然手底下也有这种产业。 刘管事见两位爷又来了,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行动不慢,立刻笑脸相迎:“给四贝勒,九爷请安,您二位还要看看容公子的房间?这边请。” “不了,开个雅间。”胤禛说完,胤禟会意掏银子。 刘管事哪能收他们的银子,立刻将天字号房间收拾好,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楚底下的一举一动,倒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弘晖趴在栏杆的位置,只见一楼处处都是风雅的所在,弹琴的作诗的不一而足,那些在外面喊打喊杀的纨绔一个个都换了文人模样,轻声细语的,一时间还以为来到了茶馆。 不过仔细观察下就能发现端倪,弹琴的那个客人和公子靠的也太近了,公子脸色越来越红,琴音越发不稳。还有那边作诗的,客人没有好的作品,就要喝酒,而且是交杯酒。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暗搓搓的暧昧接触,确实能激发荷尔蒙,怪不得大家都乐不思蜀呢。 胤禟见弘晖直勾勾的盯着下面,立刻用手捂住他的眼睛:“非礼勿看,弘晖,这些年圣人之言可不能白读了。” “九叔,我是觉得那个人有点怪。”弘晖用力的拉下胤禟的大掌,“就是那个,点了最便宜的一壶茶还没有喝,眼睛时不时的就往上看的那个。” 胤禟闻言也看向了这位弘晖口中奇怪的客人,这位公子的衣着和周围的纨绔格格不入,身上的棉布衣裳洗的发白,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发簪固定在头顶,周身没有一点饰品,看上去是真的拮据,不像是有银子来这里消费的主。 “确实有点奇怪,来人,把他给爷带上来。”胤禟指挥道。 这位举止奇怪的公子被带到天字号房间满脸的局促和紧张:“你们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胤禟刚要开口,弘晖忽然问道:“你姓容吗?” 男人听到这里身体不停的颤抖,咬紧牙关不说话。 “你也来查容姓学子的死因吧,你查到了什么?” “他还算什么学子?”或许是这两个字给了他触动,男人瘫坐在地上,“我不知道,原来读书的银子是这么来的,要是我知道,根本一文钱都不会用!” “他是我大哥,自从上一届科举落地就再没回过家。忽然有一日有人给我送来不少银子,说是大哥在京城里受人赏识,赚了不少银子,让我安心备考,下一届科举兄弟二人一同入考场。” “我信了,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前几天,大哥又托人给我送来了银票,这一次足足有一千两。” “我有点慌,大哥这是做了什么生意,因此提前进京了,刚一进京,就听到了……听到了那些污秽的事情。” “我不想相信,可是街头巷尾都这么传,我今日来不过是想看看……” 男人表情既羞愧又痛苦。 胤禛听到这里问道:“银票你还带在身上吗?” 男人有些机警的看着胤禛。 胤禛继续说:“银子还是你的,不过银票上都刻着发行日期,还有存根,可以根据这个查到是谁给的你大哥这些银票,这是物证。” 苏培盛上前,从男人手里接过银票,又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给他。 “这里,你不要再来了,专心读书。”胤禛提点他,“把你京城的住址报一下,最近不要离开京城,随时等待传唤。” 男人走了之后,胤禟锤了一下弘晖的肩膀:“行啊,你怎么知道他姓容?” “猜的,这个节骨眼来这里查探的都是为了十叔的这个案子,看他的举止和穿着并不像是乔装打扮的。那多半就是和死者有关系,直属亲属的可能性极大。”弘晖解释了一通,见胤禛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腼腆的笑了一下,“当然这都是侄子的猜测,做不得数。” “这张银票。”胤禟问道,“要查吗?” 胤禛对结果不抱希望,大概率会查到……直郡王身上,如果是这样,那基本上不会是他做的。 不过谁做的目前不是最要紧的事情,先把老十摘出来。 “查!” 第二天胤禛将最近查访的结果拟了个折子,递到了御前。 康熙看了一遍之后看着胤禛:“这就是你查的结果,纳兰一族陷害老十?” “回皇阿玛的话,文韵轩是纳兰家一旁支的产业,给受害人弟弟的银票也是出自他们家的商行,故儿臣得此结论,十弟是冤枉的,至于这位旁支为什么要害老十,估计也与十弟平日言行无状,到处得罪人有关。” 康熙沉默了半晌,笑了:“老十行为不端,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至于这个纳兰什么来着,诬陷皇子斩立决,家眷流放。” “皇阿玛圣明。”胤禛松了口气。 秋千搭好了,宜婳抱着六六在荡秋千,忽然想到今日是弘晖休息,连忙让小厨房加好他喜欢的菜色。 “弘晖今日做什么去了?”这小子,早上请安之后就跑了,有些反常,之前休息的时候他都陪着六六一整日。 “大阿哥早上和爷一同出门,想来有应酬。” 宜婳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忽然想到胤禛今天是查案去了,那弘晖跟着去了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很好。 “对了,我之前做了酸柠檬茶,浓浓的冲好,弘晖最喜欢了,等他回来喝。” 玉晓抬头看着宜婳微笑的模样,无端的感受到一丝寒气。 ------------ 第八十七章 康熙教孙 宜婳特调的酸柠檬茶,让弘晖直到第二天中午还觉得嘴里充斥着酸涩的味道。 不就是去了趟文韵轩嘛,也不知道额娘怎么就知道了,还这么惩罚他。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梁九功的徒弟等候在上书房门口,见下了学,小跑着到了弘晖的面前:“奴才给弘晖阿哥请安,皇上口谕,传弘晖阿哥养心殿用膳。” “弘晖遵旨。” 顶着一众皇子皇孙的眼神,弘晖不急不徐的走向了养心殿。这一年以来,皇上虽然不像之前一般每日都要召见弘晖,但是隔上三五日总要和他吃上一顿午饭。 这样细水长流的功夫,让宫里更加看清楚了弘晖阿哥的恩宠犹在,不敢轻视了他。 梁九功准备好了弘晖喜欢的奶茶,还有丰富的菜品,康熙正坐着手里拿着本书,看见弘晖进来,笑着招手。 “弘晖给皇玛法请安。” “坐吧。” 弘晖自小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养心殿长大的,一点也不觉得约束,坐在康熙下首,顺手拿碗给康熙盛了汤,随后自己专注的喝起奶茶。 甜甜的味道终于冲散了嘴里的味道,弘晖幸福的微眯着眼睛,看着就像是心满意足的猫咪。 康熙见状,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喝杯奶茶就满足了,怎么你阿玛还苛待你的饮食?” 弘晖摇摇头:“六六正在长牙,额娘约束她的饮食,孙儿作为长兄,在府里得做出表率,因此这等好东西得在皇玛法面前才能享用一二。” 康熙闻言大笑出声:“今日朕准你畅饮。” 梁九功在旁边看着,深深佩服弘晖,无论皇上心情如何,只要和弘晖阿哥聊上几句,立刻就能开怀,这是旁人学不来的本事。 “朕听闻你十叔的案子你也参与进去了?”康熙给弘晖夹了一块排骨。 弘晖有点小得意的回道:“回皇玛法,弘晖不过是跟在阿玛和九叔身后跑跑腿,没干什么事儿。” “那你觉得你阿玛查明真相了吗?” 弘晖想了一下:“皇玛法命阿玛还十叔一个清白,如今目的达成,真相已明,当适可而止。” “为何要适可而止?” “弘晖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此事十叔确实理亏,还不知道蒙古怎么看咱们大清,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风流云散也就罢了。” 康熙喝了一口汤:“好,好一个风流云散。” 祖孙俩相谈甚欢,弘晖手舞足蹈的给康熙讲述六六的糗事:“皇玛法,六六最近在长牙,小姑娘这么点大就知道要爱美了,每日捂着嘴和孙儿说话,拿着糖逗她,立刻笑出了豁牙,实在是可乐。孙儿没忍住,还偷偷的留了画像,等她长大了孙儿送她做陪嫁,肯定很惊喜。” 康熙有些无言,这么坑妹妹的嘛,殊不知这是一脉相承,从宜婳那里学来的。 “还有啊,孙儿还有弘昀跟着阿玛去庄子里种地,她小人家也要跟着玩,结果三弟辛辛苦苦埋进土里的种子,都被六六这丫头从后面给翻了出来,三弟都快被气哭了,额娘看见之后,打了六六的屁股,结果这丫头记吃不记打,下回还这么干。” “你们都种了什么?” “土豆还有花生,皇玛法等这茬花生出来了,孙儿挑一些品相好的给您做盐水花生吃,自己种的就是香。”弘晖说着仿佛都要流口水了。 康熙点头,老四这回归农田倒不是作秀,坚持了这么多年,带着孩子们都对务农感兴趣,是言谈身教的榜样。 “吃了不少,陪皇玛法出去走走。”康熙一伸手,弘晖立刻跟上去扶着他的胳膊。 两人缓步走到了御花园,这里百花齐放,看上去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可有钟爱的花朵?”康熙随口问道。 弘晖摇头:“孙儿于这上面一窍不通,太子妃娘娘曾经送了额娘一盆罕见的牡丹,每日都要精心侍候,稍有不慎花就蔫了,孙儿觉得还不如漫山遍野开的野花来的好。” “你这话可万不能让朱先生听到,否则不认你这个学生都是有可能的。” 弘晖点头:“老师偏爱菊花,孙儿也曾投其所好帮忙栽种,可惜老师嫌弃孙儿没轻没重的,不让孙儿靠近他的花房。”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以花喻人,皇玛法不求你成为名贵的牡丹海棠,只希望你可以有野花的生命力。”康熙看着已经到他肩膀的弘晖,只觉得这个孙儿哪儿哪儿都合自己的心意。 “孙儿受教。” 走了半刻钟的时间,弘晖送康熙回了养心殿后,自去上书房。 御花园的假山后,胤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底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心。 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儿,为什么皇阿玛就是如此关心在意他,就连弘皙和弘晋两人都无法取代弘晖在皇阿玛心里的分量。 胤礽比弘晖一行人早到,毓庆宫里太子妃和李佳氏日日别苗头,他出来松口气,没想到看见了康熙对弘晖循循善诱的一幕。 这一切曾经都是属于他的,如今却渐渐给了另外一个人,胤礽像是一个吃醋的小孩,满心都是委屈和愤恨。 如果,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现在也会说话了,皇玛法有了嫡长孙还会如此在意弘晖吗?恐怕早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去把秦太医请来。”太医院正马太医不知所踪,宫里就忽然仿佛没了这个人,也没人再提及他,院正这个职务一直空着,秦太医年轻有为,渐渐被皇上看重,太医院的人私下猜测他有可能就是下一任院正的人选。 秦太医匆匆赶来,跪地叩拜:“臣叩见太子殿下。” “孤问你,太子妃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秦太医听着声音,就觉得太子的语气不对,立刻背起了太子妃的脉案。 太子打算他的长篇大论:“你就告诉孤,她是否还有生育的可能。” 秦太医犹豫了一下照实说:“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娘娘身体亏空,还需再养上几年,否则强行受孕,不仅于母体不利,胎儿也不易存活,请您三思。” “养上几年,到底是一两年还是八九年。” “这,臣才疏学浅,每个人体质不同,恢复的时间不同,实在不能说死。”秦太医硬着头皮说。 胤礽想了想:“孤知道了,你回吧,今日孤染了风寒,故而传了你来。” “是,臣这就给您开方子。”秦太医立刻应声道。 太子盯着秦太医走远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心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得有个嫡子,我必须有个嫡子。 太子妃不能生,自然有能生的人来做这个太子妃! ------------ 第八十八章 李侧福晋 宜婳照例对过贝勒府的账目,陈嬷嬷屏退了左右,凑到宜婳身边,悄声说:“福晋,上次主子爷把钮祜禄格格的女卫给换了之后,奴婢就悄悄盯着那边,发现钮祜禄格格短时间内通过女卫给主子爷传了好几回纸条了,只是主子爷似乎都没有理会,对她看管更严了。” “她那里嬷嬷日后不要跟了,钮祜禄氏既然被爷盯死了,咱们不要去触碰这个霉头。”宜婳心知有异,“李氏那里看着些,不能让她不知深浅的撞进去,给爷找麻烦。” “前些日子爷已经上了折子,日后李氏就是府里的侧福晋,嬷嬷记得约束一下咱们正院的奴才,不可与东院发生冲突,不能仗势欺人,当然也不能让人欺负了。” “是。” 果然,因为生育有功,康熙大手一挥,很快就给了李氏这个名份。 宜婳按照侧福晋的标准在花厅置办了酒席,李氏作为今日的焦点,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满头珠翠,打扮的光彩照人。 武格格、耿格格等人避不开,只能给她行礼道喜:“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大喜。” “都起吧。”李氏见这几个小妖精终于拜服在了自己脚下,嘴角扬起了大大的微笑,心里极其的舒畅。 趁着宜婳和胤禛都还没来,李氏作为场子里最大的人,直接掌控全场。 “说来耿妹妹你也不少伺候主子爷,至少比武妹妹强,怎么就是没福气怀上主子爷的孩子呢?”李氏说着惋惜的话,语气表情满是幸灾乐祸,“这女人啊不趁着年轻赶紧留下子嗣,等日后人老珠黄了,又有新妹妹进府,可就是那昨日黄花了。” 耿氏被骑脸输出气的脸都红了,但是还是克制自己的脾气:“侧福晋教训的是,婢妾谨记在心。” 掐一个面瓜有什么乐趣,李氏又把矛头转向了武氏:“说来我还记得你说爷会去看你,这么多年过去了,爷去看了你几回呀,我怎么都忘记了。” 武氏咬牙不说话。 “对了,为了表示对宫里娘娘的诚心,我想要抄录一些经文供奉,武妹妹从明日起就到我的院子里来,给娘娘尽一份心意,你觉得如何?” 武格格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婢妾从未读过书,书法还是入了府才练起来,实在有碍瞻观。” “你这是对娘娘不诚心吗?”李氏立刻变了脸,眼神冰冷。 “婢妾不敢。”武格格只能跪着请罪。 “我看你胆子大的很。抄经不行,念佛总行吧,我的小佛堂里日夜供奉着佛祖,明日起你就去参拜吧,每日跪满四个时辰,不然佛祖感受不到你的诚心。” 武格格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氏,半晌应了个是,到底不敢拒绝。 宜婳带着六六赶到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武氏双眼通红,耿氏低头不语,李氏像是只斗胜了的公鸡,仰着脖子不抬头看人。 “婢妾给福晋请安。”三人见宜婳来了,都起身行礼。 宜婳示意大家都坐好,拍了一下六六,六六会意,拱手蹲身给庶母见礼。 李氏不喜欢自己的大格格,对宜婳的六六也观感寻常,并不热络,她喜欢男孩子,不仅是弘昀,连弘晖也喜欢。 大格格早就来了,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是如何耀武扬威的,根本不想上前凑这个热闹。 毕竟是府上的好日子,胤禛带着两个儿子姗姗来迟,又是一番见礼。 胤禛坐在主位,先是看了一眼宜婳和她身边乖巧坐着的六六,随后环视了一周:“今日是李氏的好日子,你生育有功,宫里恩典给了位份,你也要记得时刻端庄持重,向福晋学习,切莫再惹是生非。” “是,婢妾谨遵爷的教诲。”李氏忽略要向宜婳学习的那一段话,端起了酒杯,对着胤禛柔声细语,“婢妾敬爷一杯。” 胤禛给面子喝了,李氏见状开心极了,脸上立刻浮上了红晕,娇俏可人,看上去年轻了至少十岁,一身粉色衣衫,仿佛又回到了她刚进王府时候的模样。 胤禛回忆着记忆里的李氏,她柔顺娇媚,每日乐呵呵的,从不高声讲话,那段时间自己是喜欢去她的院子里的,无他,舒心耳。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李氏开始咄咄逼人,使些拙劣的让人发笑的手段,这些变化让胤禛不那么喜欢她了,尤其是知道李氏如何对待大格格以后。 这些年身边的人事都在变,皇玛法越发高深莫测,娘娘喜怒无常,兄弟们各怀鬼胎,只有福晋,还是记忆里弘晖刚刚生产时候的模样。 再早的福晋仿佛模糊在脑海里,他只记得那个总是板着脸说教的福晋,生了孩子之后有了人气,再之后就是现在这个安逸闲适,仿佛万事难不倒的她了。 无论发生什么,福晋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她安安稳稳的管理后院、教导孩子,关心自己又从不僭越。 一晃都快十年过去了,福晋的眼睛还和当时一样明亮平和,不染半点尘埃。 胤禛扭头看着宜婳,嘴角微微翘起,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李氏见胤禛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宜婳眉目传情,气的想直接摔杯子。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呀,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酒过三巡,胤禛抱起六六牵着宜婳的手直接回了正院。 虽然赏赐了自己不少珠宝首饰,衣裳布料。 可是胤禛在这样的好日子居然不来东院吗?! 李氏面部扭曲,武氏和耿氏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的溜了。 武氏见后面没了身影,一时间欲哭无泪:“耿姐姐,我可怎么办,难道以后要日日去侧福晋那里跪经文?” 耿氏不想惹祸上身:“武妹妹,我脑子笨,胆子也小,实在是没主意。” 武氏想了想要去正院找宜婳,被耿氏拦住:“好妹妹,你就算要去求福晋,也换个日子,主子爷还在呢。” 你懂什么,就是要主子爷在,武氏不管耿氏,脚步一转换了方向,直奔正院而去。 ------------ 第八十九章 六六罚站 宜婳听了武氏的哭诉,在她嘴里李氏就是那张牙舞爪毁天灭地的大魔王,而她自己就是那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此时小白花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给胤禛抛媚眼、送秋波,奈何郎心似铁,胤禛满腔的父爱都黏在了六六身上,他此刻正致力于捂住六六小姑娘的耳朵,不让这些闲言杂语污了她纯洁的心灵。 六六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她伸出自己小胖手,想要如法炮制对着宜婳招手,宜婳配合的弯下腰。 结果六六这个淘气的丫头,居然用力的扯了一下宜婳的耳环,好在她今天戴的是穿耳式的,并不繁复,否则得痛上好一阵。 宜婳捂着耳朵缓了一会儿,将六六从胤禛怀里抱了过来,顺手就给了她屁股两下:“额娘怎么和你说的,不允许这样不经别人同意乱动,去罚站。” 六六见宜婳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反驳,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非常自觉的找了个墙根站定,小脑袋耷拉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胤禛见状清了清嗓子:“六六还小,福晋慢慢教,罚站是不是……” 宜婳斜了他一眼:“慈父多败儿。” 胤禛无奈的抹了抹鼻子,给六六递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不是阿玛不出力,实在是额娘太凶啦。 武氏就跪在地上看着一家三口的互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感觉,比李氏真刀真枪的硬干还要让人感受到羞辱。 宜婳见武氏不自在的动了动膝盖:“你起来吧,坐下。” “李氏如今是府上的侧福晋,既然愿意教你也是你的福气。”宜婳倒是不同情武氏,就她对李氏做的那些个小动作,换了自己早就让府上查无此人了,还能让她像现在这样上蹿下跳的。 “爷,给娘娘祈福是顶顶要紧的事情,不如就让武妹妹每日跪经一个时辰,到娘娘生辰为止。心诚则灵,也不必去李妹妹的院子,她养着三阿哥未必有时间看顾武妹妹。”宜婳想了想,李氏这口恶气还是得让她出,不然总想着生事。但是按照她那个尺度肯定不行,她给了一个惩罚期限,也算是给了武氏一个盼头。 有盼头,就不会铤而走险。 果然,武氏听着虽然表情还是不情愿,但是还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毕竟不用去李氏院子里,她到底跪了没有,跪了多长时间也没人知道,传出去还能博一个孝顺的名头。 胤禛点了点头:“就依福晋的意思办。” 宜婳端起了茶杯,那意思你可以走了。 武氏假装自己没看见,眼睛转了转:“爷,婢妾这段时间新学了胡琴,您……和福晋若是得空,不如听婢妾演奏一段。” 胤禛挥挥手:“下去吧,改日爷去看你。” 武氏听了这样的话,眼前一亮又暗淡了下去,主子爷说了好多次这样的话,但是他根本不来呀,这话不大可信。 但是胤禛都出言撵人了,武氏只能不太情愿的退下了。 宜婳向来不管胤禛如何和府上的妾室相处,她只做没看见,见天色也不早了,让奶嬷嬷抱着六六去睡觉,同时宣布了明日继续罚站半个时辰的噩耗。 胤禛看不了小闺女皱起来的包子脸,试着再次求情:“宜婳,六六虽然调皮但是机灵可爱,她知道错了,要不……” 宜婳换上常服:“爷,六六是嘴上说知道错了,行动上坚决不改。” “你怎么管弘晖,我可是没有插手,他才多大,爷居然带他去逛……那种地方,还不如青楼呢。也不怕孩子小,被移了性情。”宜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和现代社会,当妈的发现,爸爸把还在上小学的孩子带去了gay吧一样炸裂。 “我怎么管六六,爷也不要插手才对。”宜婳难得的有些强势,男孩子如何在这个朝代过的更好,她不知道,也更放心胤禛。但是女孩子如果太过恣意,会不被世间所容。 宜婳希望女儿能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最大限度自由的活着,这条线得从小就划清楚。 “好好好,真是家有胭脂虎。”提到弘晖去文韵轩这件事,胤禛到底有些理亏,他靠在床榻上,手里那这本书随意的翻看着。 “爷,十叔过于放荡不羁,弘晖正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咱们得看的紧一些。”宜婳和胤禛说着闲话。 “爷心里有数。”胤禛放下了书,摆弄起宜婳的头发来。 老十这件事明面上指向了纳兰也就是直郡王,但是胤禛猜测,这里有老八的手笔。 如今老九老十也算是自己的臂膀,老八这是既想断了自己一臂,又想要自己这边和直郡王有嫌隙,他还能趁机打击报复一下脱离他们小团体的两位兄弟。 一箭多雕,不可小觑。 直郡王知不知道他麾下有如此猛虎盘踞呢? 或许该给他找点事情做,省的小动作不断。 宜婳见胤禛半晌不说话,开口道:“爷,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 “什么事?” “玉晓是我的陪嫁,如今也二十五岁了,她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嫁人了,不过是因为念着我,就一直拖着。” “我想给她一个良民的身份,好好的送她出嫁。” “爷身边带着行走的都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有没有能和她相配的?” 胤禛知道,这是不想让她嫁给府中管事,反而是要当家做正经奶奶的。 “原本让我额娘看着也好,只是玉晓家里人有些不好相处,爷给选的人,他们想必不敢造次。”孝道大过天,唯有皇权更胜一筹。 “你少给爷带高帽,我知道了,家境简单又不怕事的,这要求倒也不低。”胤禛笑了一下,能有这条件的,为什么要娶一个丫鬟呢,所以宜婳才拖到现在。 “妾身谢过爷恩典。”宜婳假模假式的给胤禛行礼道谢。 第二日,阿宝说有个侍卫奉胤禛的命令来给宜婳送东西,他还觉得挺奇怪,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小太监出马,如何今日轮到了侍卫。 宜婳立刻明白了,这是胤禛挑好的人,这未免也太迅速了,她看了玉晓一眼:“请这位侍卫进来说话。” 瘦瘦高高一袭黑衣的男子进门行礼:“奴才安巴给福晋请安,奉命给您送这个。” 宜婳接过盒子,没有打开。 “安巴侍卫请起,玉晓,看茶。” “奴才……奴才不敢。”安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给自己递茶水的女子,立刻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磕巴。 玉晓抿嘴乐了一下,在主子爷面前当差还能有如此腼腆的人,倒是有趣。 ------------ 第九十章 生意经 宜婳在上面看着俩人,玉晓大方温柔,这位安巴侍卫老实忠厚,倒是相配。 安巴有些手足无措,福晋身边的大丫鬟,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也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主子爷喊了他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想要把她许配给自己。 虽然自己隶属襄白旗,只是家里阿玛去的早,空留旗人的名头好看,不上不下的二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定亲。 如今能得主子看重许婚,他心里是愿意的,家里额娘更是愿意的。 宜婳又问了几句家常话,就放他离开了。 玉晓自知年纪渐长,近些时日有意培养几个出挑的丫鬟,等她转了嬷嬷的职位,就要有人能顶上她大丫鬟的位置。 其中玉雪和玉玲两位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和考核,在宜婳的默许下,也开始了近身伺候。 玉雪活泼开朗,她旁观者清,见安巴侍卫走了,立刻打趣道:“福晋,今早奴婢还听见廊前喜鹊在叫,原来是喜事将近的兆头。” 玉玲沉默寡言,默默的在一旁笑。 玉晓见宜婳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此时哪有不明白的,她有些急了,登时跪在地上:“福晋,奴婢不嫁人。” 宜婳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挥手让两个小的出去,示意她起来说话:“咱们主仆相伴时间最长,你的心思我懂的,一呢也确实念着我,二呢也是怕你那一家子吸血。” “所以我没有托乌拉那拉家,反而是从贝勒爷身边挑的人,你家里人胆子再大还敢对贝勒爷指手画脚不成!” “再有爷亲自指婚,还有我站在这里,谅未来夫家也不敢对你不好。” “当然了,你也不能仗着我的势作威作福。” “伺候人不是一辈子的营生,正经出去做当家奶奶不好吗。” 玉晓听着听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奴婢多谢福晋恩典,奴婢就是舍不得您。” “别哭,这是喜事。”宜婳见玉晓终于松了口,也放下了一桩心事,她是宜婳穿越之后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每日殷勤周到的伺候,能有个好归宿,也算是全了她们这些年的情谊。 “高高兴兴的,日后你若想我了,就进府来看我,最好啊,能带着小尾巴一起来。”宜婳笑着说,她现在有点知道为什么前世有人喜欢做媒了,促成一桩喜事确实很有成就感。 玉晓下去净面,宜婳打开了胤禛送来的盒子。 里面放着一张纸,宜婳扫了一眼,是这位安巴侍卫的基本信息,已经详实到家里有现银多少。 纸下面是一根漂亮的发簪,通体白玉,顶部点缀了一朵梨花,是胤禛的审美。 宜婳端详了片刻,放在了梳妆台上面,又仔细看了看安巴侍卫的生平。 要说这桩亲事有哪里不好,就在于未来婆母了吧,宜婳心想。 单亲妈妈拉扯大的孩子,通常都掌控欲非常强。同时做子女的也会更加依赖母亲,导致伴侣在家庭李格格不入。 不过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迎接未知也是婚姻生活必经的挑战。 玉晓是足以面对这一切的,宜婳坚信着。 ****** 六六小朋友在摇摇晃晃的站墙根半个时辰以后,揉着自己的小腿开始单方面和宜婳冷战。 具体表现在她不和宜婳讲话,问到名字就哼哼两声,像是小猪仔。 九福晋来串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气鼓鼓的小丫头,她满脸控诉的看着宜婳,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在还没哭出来。 九福晋把六六抄在手里,从怀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糖人逗她开心:“六六这是怎么啦,和婶娘说说。” “额娘坏!六六辛苦!”小丫头告状倒是口齿伶俐。 九福晋摸了摸六六的头,一听就是又挨罚了:“咱们六六这么可爱,四嫂倒是狠心管教。” “时下女子以贞静柔婉为主,她若不是有我压着,天都能掀开。”宜婳见六六不服气的样子,没惯着她的毛病。 小孩子可以淘气不能熊,连她的耳环都敢直接扯,再不管就上天了。 “长大懂事了就好了。”九福晋觉得宜婳这就是杞人忧天。 宜婳笑而不语,每个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有亲人滤镜的,就算六六作天作地她也确实觉得这孩子当真可爱。 可不是每个小孩都是弘晖,他自律要强,会自我反省自我督促,认准了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 大部分的孩子都是野蛮生长的,家长要做的事情就是适当的时候裁剪枝丫,在他们真正懂事之前确保树根不能歪。 六六见宜婳是真的生气了,外援来了也没管用,这才收敛了表情,她扭了扭小屁股,自己出去玩儿了。 九福晋收回目光,开始和宜婳分享八卦:“上次十四家的闹上那么一下,宫里娘娘心疼她,给了两个丫鬟服侍,四嫂猜后面怎么着?” “还能怎么样,估计弟妹她放下身段,哄得十四弟回心转意,两人又蜜里调油了吧。”宜婳吃了口葡萄猜了一下事情的走向。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四嫂。这女人啊,嫁人之前总会幻想男人只对自己好,嫁了人之后才知道那都是戏文里写的,做不得数。”九福晋感慨了一下,“五嫂多好的人啊,就是性子软了点,被欺负的我们爷都看不下去,因为这个总和他亲哥哥呛声。” “对了,前些日子,八哥八嫂找我们爷还有十弟一起吃酒,喝的酩酊大醉回来。”九福晋换了个话题,“然后没两天十弟就出了那档子事儿,嫂子你说,会不会是……” 九福晋话没有说完,宜婳摇了摇头:“爷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烦去。” “我最近研究古方,得了不少新酿的酒水,想要在京城里开一家铺子,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入股。”宜婳示意玉晓将近期大家都说好的几样酒水端上来,“你也来尝尝。” 九福晋喝了几口,甜丝丝的,酒味比较淡:“四嫂,这个味道我倒是喜欢,但是外面的人估计会嫌淡了些。” “那就对了,我想开一家专门面对女性的酒水铺子,除了这些,也有烈性一点的。”宜婳说了一下她的想法,“咱们的客户就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的家眷,只接受订单,不接受堂食,尽可能的减少因为酒醉引发的风险。” 九福晋听得不太明白,有些词汇她也是头一回听,似懂非懂的:“四嫂,你是缺银子了吗?” “当然不缺。”宜婳摇摇头,“不说别的,就你们家财神爷给的分红都用不完。” “只是不想这些方子明珠蒙尘,顺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宜婳说到这里,眼睛亮晶晶的,光彩照人,“反正嫁妆铺子闲着也是闲着,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九福晋就更不缺钱了,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出三千,不五千两。” 宜婳笑了下:“看出来你财大气粗了,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铺子是现成的,翻新加置办一共也用不了这些,一千两就行。” “然后呢这是咱们的铺子,你也得参与运营才行。” “运营?” “能不能赚钱就看开业的声势了,这个得咱们想个办法。”妯娌两人碰头,开始认真讨论起来。 ------------ 第九十一章 赌约的由来 第二日早上,宜婳和胤禛、弘晖用早膳。 经过这么多年的生物钟培养,宜婳已经可以早上四五点钟起床了,要不是弘晖也赶早,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起不来。 好在她比爷们清闲,每日中午可以睡上一个时辰,倒也精神。 “鲜虾混沌,多吃几个。”宜婳见弘晖只对着小米粥使劲,给他舀了一碗,这孩子早上吃饭实在费劲,不过也怪不得孩子,谁家早上这个点起来能吃进去饭。 都是到了胤禛这个年纪,早就习惯了早朝的折腾,日日如此,方能胃口大开。 胤禛视线落在了宜婳的发髻上,看到了自己昨日送来的礼物,微微一笑。 果然和福晋很是相配,胤禛满意的点点头,或许可以再寻一寻紫色的,应该也很合适。 宜婳见弘晖吃的心不在焉的,有些好奇:“弘晖这是怎么了,算下来该旬考了,不会是最近偷懒了在临时抱佛脚吧。” “那倒不是。”弘晖难得有点纠结,“儿子应了一个赌约,若是这次旬考没有拿到第一,就得把皇玛法送儿子的论语给大家传阅。” 胤禛挑了下眉毛:“咱们弘晖这是信心满满一定能拿魁首了?” 弘晖摇摇头:“这次骑射难度增加了,儿子没有信心。” 宜婳喝了口羊奶:“你皇玛法送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彩头了?” 弘晖放下了筷子:“是弘皙哥哥挑衅,弘晴一冲动就替我答应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每次旬考都是这帮皇子龙孙们的噩梦,像是弘晖名列前茅的不把它当回事,在后面垫底的每次都要吃板子。 没想到这次弘皙过来提议,若是弘晖还能第一,就把他那里的蒙古弯刀送给弘晖,但若是弘晖没能保住第一的宝座,那就把带着皇玛法批注的论语给大家传阅一下。 都是弘晴那个大嘴巴,他有一次在弘晖那里看到了珍藏,大大咧咧的说漏了嘴,在大家都以为弘晖失宠了的那段时间,他也是一番好意,说皇玛法都把他自己的启蒙读物送给了弘晖,怎么算失宠呢。 这句话一出,直接让大家红了眼,因此弘皙才会想了这个歪招。 弘晖根本不想理会他,这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蒙古弯刀贝勒府有的是,他根本不想要好不好。 谁承想弘晴那个经不起激得性子,在弘皙几句难听话得挑动下,直接答应了。 弘晖想要阻止都晚了,他总不能不给兄弟面子,说他答应得不作数吧。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宜婳听完笑了一下:“弘晴这个冲动得性子,早晚要吃亏。” 弘晖难得不自信:“额娘,儿子若是输了怎么办?” “你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旬考的名次吗,额娘觉得不是。”宜婳给弘晖剥了一个鸡蛋,“要是额娘是你,旬考之前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弘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养心殿。” 胤禛在旁边看着觉得有意思,没有插话。 “皇玛法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吧。”弘晖泄愤的咬了一口鸡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紫禁城里哪有你皇玛法不知道的事情。”宜婳吃饱了,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 “儿子知道了。” 康熙头一次看见弘晖这般惶恐的跪在地上请罪。 他绝口不提弘晴半个字,只说自己错了,不该将皇玛法的手书到处宣扬。 康熙昨天就知道了,他本来有些生气,但是看见孙儿一大早的来请罪,心里的不舒服消减了大半。 “只要你能夺得魁首,自然无碍。”康熙也给弘晖施加了压力,然后看着时间差不多赶去上朝了。 上书房里 趁着先生还没来,弘晖把弘晴拉到了一边,先是给他作揖:“弘晴哥哥,上次给你下巴豆是弟弟的不是,弘晖给你赔罪。” 弘晴一下子蹦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家兄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弘晖闻言双眼一红:“那就好,弟弟以为你还在怪罪弟弟,不然昨日怎么和弘皙一唱一和的就把弟弟卖了。” “我那是看不惯他们。”弘晴有些心虚,他当时上了头没觉得,回了家越想越不对劲,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再说了,你这么厉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弘晖偏过头去:“皇玛法知道了,他这回要生我的气了。” “怎么会这样!”弘晴瞪圆了眼睛,“走,我和你去求见皇玛法,和他说都是我的主意,和你无关。” “咱们兄弟不分彼此,你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弘晖看着弘晴,“日后哥哥能否听弟弟一言,莫要轻易许下诺言,免得伤了咱们兄弟的情分。” 弘晴伸手起誓:“弘晖这次是我莽撞了,我发誓,日后定听你的行事。” 弘晖捏了捏他的肩膀:“这什么话,你是哥哥,得听你的,咱们走吧。” “那旬考怎么办?” “弘晴哥哥对弟弟没有信心吗?” “有的,有的!”弘晴见弘晖自信满满的样子,放下心来。 ****** 毓庆宫 太子近日病了,他称病没有去上朝,太子妃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胤礽非常感动,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只允许太子妃近旁伺候,东宫一应妾室都没有进屋的权限。 这表示上次流产之后,太子妃的荣宠再一次恢复了。 太子也不知道染上了什么病,只说头昏昏沉沉的下不了床,太医院会诊了好几次都不得章法,只能先开着药,看看能不能缓解。 太子妃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给太子试药,原本这个活是太子贴身太监做的,但是一开始太子妃为了讨太子欢心,抢了这个差事。 果然,太子因此觉得看到了太子妃的真心,对她另眼相看。 于是,最近这几天每次汤药好了,都是太子妃先喝第一口,随后才进了太子的肚肠。 如此几日过去,太子的病尚无好转,太子妃却越发憔悴了。 太子妃的奶嬷嬷劝她要顾念自己的身体,太子妃却执意如此:“这是翻身的机会,只要太子病好了念及我一分好,再给我一个孩子,哪怕是个格格也好。” 就这样,太子妃殷勤周到的侍奉汤药,终于在弘晖头疼旬考的这一天,她倒在了太子的病榻前,喷了一口热血。 ------------ 第九十二章 太子妃去世 太子妃瓜尔佳氏去了。 宜婳接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她知道太子妃这一年来都在将养身体,虽然于子嗣上有碍,但是与寿数无关,宫里还有太医专门照料太子妃的身体,怎么如此突然的就去了。 太子妃发病的非常突然,她在太子窗前咳血晕倒之后,都没坚持到太医来就没了呼吸。 太子在悲痛之下,已有月余的头疼症状奇迹般的恢复了。 太医下了定论,太子妃是过于耗费心血、油尽灯枯之下猝死的。 怎么说呢,宜婳上一世也能看到一些新闻,说是某某高校的博士在经历了四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实验之下猝死了,这些人她觉得应该都有些心脏部位的疾病,脑供血不足窒息而亡。 太子妃之前面色红润、说话有力,可不像是侍疾月余就能猝死的。 再说,她好说也是毓庆宫的两大巨头之一,说是侍疾,实际上亲历亲为的能有几样,不过是时时刻刻在太子面前露脸,真正的累活自有丫鬟太监做,就这还能生生把太子妃累死不成! 只是宫里盖棺定论,太子悲痛之下写了数篇悼念太子妃的文章。一时间,朝野上下纷纷感叹太子对太子妃的一番情意。 那日的旬考也停了,弘皙弘晋回去给太子妃披麻戴孝,跪灵捧幡,也顾不上找弘晖的麻烦。 只是弘晖回来私下里和宜婳讲,弘皙弘晋两位哥哥半点不见悲戚之色,只在太子面前粉饰太平装一装,其余时候是半滴眼泪也无。 太子妃丧事的排场比当初直郡王福晋去世的排场大多了,宜婳带着大格格、弘晖、弘昀来给太子妃上香。 平日里太子妃看不上的那些妾室跪在两侧哭的凄凄切切的,宜婳仔细闻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生姜辣椒的味道,想必是这些人实在是哭不出来,借用了外部手段。 祭拜之后,宜婳打算带孩子们去永和宫,诚郡王福晋董鄂氏凑了过来:“弟妹去永和宫,顺路走一会儿,我也带他们去给母妃请安。” 孩子们自觉的落后了几步,给宜婳和董鄂氏聊天留出了充足的距离。 “你怎么看?”董鄂氏指了指身后,小声说。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情深,惟愿太子妃在天有灵,能入梦抚慰太子一片悲痛之心。”宜婳慢慢的说。 董鄂氏嗤笑:“你个促狭鬼,真如梦了还不得吓死。” 宜婳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立刻停了脚步,人人都知道太子妃去的蹊跷,这话能在宫里说嘛,董鄂氏喜欢八卦,但是实在有些不分场合,弘晴和他额娘在这点上像了个十乘十。 “三嫂、四嫂。”后面的人正是十四福晋,她也是要去永和宫的,和宜婳顺路。 “十四弟妹来的正好,上次我来给娘娘请安,你身体不好没来,娘娘还担心你呢。”宜婳扫了一眼完颜氏有些过于宽大的腰身,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完颜氏挺了挺腰:“四嫂,我今日来是给母妃送喜信来的,虽然我们爷不让说,但是你们都是自家嫂嫂,咱们悄悄的说,我有喜一月有余了。” “这是好事,恭喜你了。”董鄂氏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她又不是十四府里的人。 “这里离娘娘宫里近,我先走一步,两位妹妹慢行。”说完,弘晴和弘晟跟着她走了。 “今日这样的日子,你身体可有不适?灵堂烟雾缭绕的,别逞强。”宜婳关心道。 “多谢四嫂,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从来不闹人,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完颜氏摸了摸肚子,开心的说。 宜婳心想,一个多月还没有成型,可不是不会闹人,至少要四五个月大才会开始在肚子里翻跟头。 “嗯,有什么想要的你就打发人来我府上,我替你寻。”宜婳说着场面话,反正等会儿德妃也会如此吩咐,不如自己先说了,还能送个人情。 果然,德妃听到了完颜氏的喜讯合不拢嘴,宜婳彻底成了背景板。 “六六,你看看十四婶娘的肚子,里面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德妃哄着六六,都说小孩子眼睛亮,能看见成人看不见的东西,她们说的基本都是真的。 六六想要说话,被宜婳截住了:“回娘娘的话,六六懂什么,她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知道疯。” “六六,是不是困了,和绿嬷嬷去睡觉觉好不好。”宜婳低头看了六六一眼。 小丫头接到额娘传递的信息,立刻打了个大哈欠,抬头:“玛姆,六六困困。” “去睡吧。”大格格闻言,伸手抱住六六,亲自送她去了偏殿。 弘晖给德妃请安之后,就跟着太监去寻胤禛了,殿内只剩下婆媳三人。 德妃面露不悦:“十四府上有了喜讯,老四府上更要抓紧,两个儿子还是少了些,身为福晋,更要劝爷们雨露均沾,这是你们的职责。” “是,儿媳听训。” 德妃这话,明着对宜婳表达不满,暗地里也在敲打完颜氏,毕竟她新婚的时候和十四爷闹的可不轻,官司都打到永和宫这里了。 宜婳是故意不让六六回答的,所谓小孩子心明眼亮都是无稽之谈,若是说了妹妹,两人都不高兴,若是说了弟弟,最后来了妹妹,还要怪六六胡言乱语。 更有甚者,六六这一次真的说准了,传了出去,日后她是什么名声,何苦沾染是非。 “太子妃无福,没有留下子嗣就去了,近来京城里又会热闹起来,下一任太子妃的人选估计皇上已经心里有数。”说到这里,德妃意有所指的看了宜婳一眼。 宜婳有些莫名,总不能是她们乌拉那拉家的女儿吧。 一个月后,宜婳方才明白德妃的意思。 康熙下旨,赐婚佟桂宁为新太子妃,则吉日完婚。 佟桂宁何许人也,是佟家旁支一脉的嫡出,上记名一直没有被指婚,原本她家里人是想要活动活动允许她自行婚配,谁知道佟家直接倒了大半,只能放在那里,将近二十岁还没有嫁人。 人生的境遇就是这么神奇,无人问津的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 佟真是个好姓啊! ------------ 第九十三章 茶颜悦色 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筹备,宜婳的酒馆终于准备完毕,就等着剪彩开张了。 九福晋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时时刻刻惦记也不过用了一个月。 亲自忙活着将一个小店从无到有的建起来,这样才会珍视它。 店铺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四嫂,咱们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做。”九福晋忽然想到了一事,激动的和宜婳说。 “什么事?”宜婳此时只想葛优瘫,要不是实在怕惊到身边人,她早就躺了。 “名字呀,店铺还没有名字。”九福晋来了精神,“这名字得朗朗上口,有韵味有典故,让人听之难忘才行。” “四嫂,不如叫杜康苑?” 宜婳假笑了一下,她看着桌面上的茶盏,忽然一个久违的名字涌上了心头,她脱口而出:“就叫茶颜悦色吧。” “什么东西?”九福晋一脸茫然。 宜婳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轻轻的写了这四个大字,九福晋端详了片刻才看懂:“这不行吧,咱们卖的是酒,又不是茶,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了。” “我倒觉得这样甚好,直接说是酒,命妇贵女们为了名声还真不会轻易的尝试,咱们迂回一下,名声也好听。”宜婳越想越觉得对,想到她居然可以把茶颜悦色开到清朝就觉得有意思。 九福晋将信将疑,但是开铺子这事儿一直是宜婳在主导,她虽然也出了不少力,但是在决策上面还是都听宜婳的。 “要不咱们找明慧大师算一下。”九福晋给提了一个主意。 “明慧大师?”宜婳对这个人名很陌生。 “是一个很灵的道姑,最近在京城里炙手可热,据说她给了户部侍郎夫人开了药,不过两个月,那夫人就怀上了孩子,医术和人都很灵。她能算出来一个人短暂的未来,给大家指引方向,咱们要不也找一下。”九福晋显然是相信算命一说的。 宜婳很反感这些,她摇头拒绝:“这位道姑或许有真本事,但是大概率是江湖骗子,四嫂劝你不要送上门给人当肥羊。” “肥羊?” “就是挨宰。”宜婳直白的说,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生意伙伴有一天被个道姑耍的团团转。再有九阿哥和胤禛走的越来越近,她也适当的和九福晋亲近一些。 九福晋闻言笑了出来:“四嫂总是如此风趣,我听你的。” “还有这些第一批要上的酒,也要起个别具一格的名字。”九福晋指着桌子上十款定好的小样。 “这简单。”宜婳想到前世被奶茶店支配的钱包,觉得十个可能都不够分的。 “幽兰、声声、桂花、桃花、沉香……”宜婳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写了十个名字。 九福晋觉得有趣,一一和酒水的用料或者典故相对,倒也能分辨出名字对应的酒水。 “那四嫂准备什么时候开张。” “过几日就是皇太后的赏花宴,咱们的第一波客人就是太后娘娘还有各宫的主位娘娘。能从她们的嘴里说个好字出来,就立刻有了名人效应,到时候咱们的铺子就顺势开业,每日搞限量销售,走高端路线。”宜婳掰着手指头算着,“等名声彻底打响以后,再分价格售卖,让普通老百姓也能喝到我们的酒。” “好,全听四嫂吩咐。” ****** 皇太后是个很安静的人,她久居深宫,前朝后宫都没有她的人,因此活得像个透明人。 这位老太太除了好好活着,就是完成康熙给的任务,就像是现在。 康熙想要给新太子妃体面,皇太后就顺势准备了赏花宴。 到时候当着重臣家眷、皇亲国戚的面把佟桂宁往前一推,大家也就知道康熙的态度。 宜婳今日还是戴着胤禛送的梨花发簪,玉雪跟着玉晓学会了梳头的手艺,就是她给宜婳梳妆,玉晓去看顾六六了。 见宜婳视线落在了发簪上,玉雪笑着说:“福晋戴这个真好看,主子爷眼光就是好,这是福晋独有的,主子爷心里惦记您呢。” “这话以后不用再说了。”宜婳移开视线,表情还是那个表情,语气有些冷,“主子爷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 宜婳时不时的戴着,不过是让胤禛觉得自己很喜欢,身为福晋和妻子,自己得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其实相对于这种素色,宜婳本人更喜欢弘晖那种金碧辉煌的审美,花团锦簇才是春,这支梨花簪到底清冷了些。 玉雪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立刻跪下请罪。 宜婳给自己涂了一点口脂:“祸从口出,你去阴凉的地方跪上半个时辰,好好反省,想一想怎么在我身边伺候。” 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换一个就是,这就是她这个身份的特权。 今日进宫宜婳让玉晓全程跟着六六和大格格,她自己则带着沉默寡言的玉玲,就是不知道即将上任的太子妃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四贝勒府产生敌意。 因此宜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她自己到不怕那些阴谋诡计,就怕孩子们着了道,因此将心思细腻对宫里更加熟悉的玉晓给了孩子们。 既然是皇太后组的局,各宫主位妃嫔领着各自的儿媳妇来给皇太后捧场。 “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和上次见过仿佛没什么区别,岁月不败美人,她的美丽是自然的优雅的,眼角连皱纹都没多几道:“平身。难得海棠花开,本宫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自在些,本宫这里没有那些规矩。” 宜妃最是爽利,她先开口:“这些秋海棠沾了太后娘娘的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臣妾等还从没见过这般大小的海棠花呢。” “说的可怜,准你摘一朵戴头上。”太后娘娘笑道。 宜妃捂住笑:“哎呦,臣妾可是当祖母的人,再不能戴这些,倒是您这些孙媳妇,今日倒是有福气了。” 皇太后一听,深以为然,让孙媳辈的都上前来,她亲自挑选,每个人都给发了一朵,并亲手插在头顶。 一时间花厅里娇俏的小媳妇人人头顶鲜花,香气扑鼻,美不胜收。 “佟家姑娘,你也来。”皇太后对着下方招手,大家一听佟字都抬头看,只见穿着天青色骑装的少女缓步走到了皇太后面前盈盈拜下。 “你运气好,留了一朵最大的。”皇太后乐呵呵的给佟桂宁簪花,“日后要和太子夫妻同心,百年同衾。” 佟桂宁面色绯红,人比花娇,轻声应道:“臣女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刚刚戴花的这些都是你日后的妯娌,正好今日认认人,日后也好相处。”皇太后指着下首的孙媳一行,说道。 宜婳下意识的抬头,看见佟桂宁视线扫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佟桂宁冲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娇羞友善的笑容。 ------------ 第九十四章 钮祜禄氏的预言 皇太后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宜婳和九福晋借着德妃娘娘的口,将精心包装好的酒送了过去。她看着五颜六色的瓶子,到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点兴致来,挨个尝了尝:“难为你费心,确实有几分野趣。” 这就成了,有了皇太后金口玉言,她们的酒就会畅通无阻的进入各大勋贵宗亲的府上。 到时候也不愁客源还有口碑。 佟桂宁整场宴会都跟在皇太后身边,看上去是个腼腆容易害羞的女子,当然这也可能是大婚前的表象,一切要等她真的入了毓庆宫再说。 这中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六六见额娘头上戴了花,她也想要,趁着大格格不注意,她挣脱了玉晓,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了皇太后的面前。 “六六给乌库妈妈请安,乌库妈妈,六六也想要戴花花。”六六人小,声音倒是响亮。 宜婳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抬头,只见自家那个讨债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皇太后那里,还大言不惭的要花戴。 她立刻瞪了六六一眼,出席跪在地上:“府上二格格调皮,请太后娘娘恕罪。” “起来吧。”皇太后挥手示意,从身边又拿了一朵花亲自戴在了六六的耳边,小丫头摇头晃脑的十分开心。 “你叫六六?”皇太后顺势把孩子搂在自己的怀里。 六六点头:“额娘说大名要我成婚才有,先给起了小名叫着。” “为什么叫这个呀?” “乌库妈妈,我悄悄的和您说,因为出生的时候六斤六两,您别和别人说,我一点都不胖。” 六六自以为声音低,其实离得近的都听到了,忍着笑没有说话。 皇太后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捏了捏六六结实的胳膊:“嗯,乌库妈妈作证,你一点都不胖。” 两人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皇太后全程都抱着六六,看上去很喜欢她。 宴会散场的时候,宜婳拉过六六直接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你的姐姐们都规规矩矩的,你看看你,像个猴儿一样。”宜婳胆战心惊了一整日,当初弘晖经历过的事情,仿佛是个轮回一样,又轮到了六六。 “乌库妈妈很喜欢我。”六六奶声奶气的说,她很自豪,六六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呵,额娘现在很不喜欢你。”宜婳抱着她一路往宫外走,上了马车之后,将人放在膝盖上,用力打了几下屁股,“下次还敢不敢了?” 六六摇了摇身子,额娘打的一点都不疼嘛,今日穿的有点多。 “额娘别气,你现在不喜欢六六,是不是到家就喜欢了?”六六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一脸天真。 宜婳被这么哄着,心里的气早就没了。 “你啊,要多和大姐姐学习,不可以这么鲁莽了知道不?”宜婳无奈的说。 大格格在旁边看着,接话:“嫡额娘别担心,六六是小,等过了今年她就懂事了。” “这孩子,日后能有你一半让我省心,就得念阿弥陀佛了。”宜婳靠着车厢,从暗格里翻出糕点来示意姐妹俩用一些垫垫肚子。 六六看见糕点更是将刚刚的事情统统都忘了,专心致志的啃着糕糕。 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嬷嬷见主子心情极好,上前逗趣:“六六格格真是个秒人,怪不得太后娘娘您喜欢。” “她不像是这紫禁城养大的,倒像是我科尔沁的明珠。”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是草原长大的,喜欢的从来都是英姿飒爽的美人,只是生活将她变成了如今的一潭死水,看见如此鲜活的小姑娘,她忍不住多和她接触了一下。 黄嬷嬷见主子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了,赶紧转移话题:“怪不得六六格格古灵精怪,四福晋也不遑多让,明明是酒,非给起了个茶的名字。” “她也是个秒人,那些酒是真不错。”皇太后回味了一下,“就是不够烈!” ****** 最近户部比较忙,胤禛派了苏培盛给宜婳说了一声,他就住在前院了。 就在他深夜忙碌之时,看守钮祜禄氏的女卫匆匆前来,递给了苏培盛一张纸条。 对于这些纸条,苏培盛已经见怪不怪了,钮祜禄格格古怪的很,她给主子爷进的纸条差不多也有几十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爷虽然都看了但是从来没有回应。 这一张大致也会是被烧毁的命吧,苏培盛这般想着把纸条递给了胤禛。 胤禛接过展开只看了一眼就心神大恸,他用力捏碎了纸条,也顾不上正在拟的折子,急匆匆的奔着后院去了。 苏培盛一瞧,连忙跟上,只是见主子爷的背影都带着怒气,他是一个字都不敢问,只紧紧的跟着,给胤禛照亮来路。 钮祜禄氏居住的卧房终于打开了,清冷的月光从门槛射入房内,一个身形干瘪,披头散发的女人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看着胤禛一行人痴痴的笑。 “爷来啦,我就知道爷肯定会来。”钮祜禄氏低着头,眼睛抬起,角度扭曲的抬眼看人,苏培盛只觉得大半夜瘆得慌。 胤禛用袖子拂了一下椅子面,坐下之后看着钮祜禄氏半晌没有开口,此时的他倒是没有了刚刚的急切了。 “爷不想问我什么吗?”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还是钮祜禄氏先开口,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触碰一下胤禛被躲开。 “哈哈哈,爷是害怕我说的都是真的吗?”钮祜禄氏眼里闪过得意,这种能玩弄人心得感觉着实让人上瘾。 胤禛忽然开口:“既然你能说出这个,那爷问你,太子妃何时因为什么亡故。” 钮祜禄氏有些奇怪,他关心瓜尔佳氏做什么,莫非他真正喜欢的不是福晋,而是他二嫂? 那这也太有趣了。 “康熙五十七年,离现在还早,爷最关心的不应该是弘晖阿哥吗?”钮祜禄氏探究的看着胤禛,想要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破绽。 胤禛闻言一松,嘴角微微一笑:“嗯,爷还要多谢你的提醒,这样的纸条爷已经收到了四十七张,你告诉爷,你想要什么?” “弘历!”钮祜禄氏眼睛亮的惊人,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要弘历,有了弘历,我就是皇太后!” 胤禛起身,对苏培盛说:“看紧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这间屋子。” 苏培盛早就听呆了,好在他知道什么是他该听的,立刻应是。 胤禛走出院子,掌心里纸条拼凑一下还能看到内容,里面赫然是: 弘晖卒于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 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三年四月。 胤禛用力捏着纸条,心绪莫名。 ------------ 第九十五章 直郡王领兵 康熙四十三年五月,山东大旱。 早朝,康熙拿出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是山东巡抚蒋立维上书,说因着连年大旱,田间颗粒无收,虽然朝廷连续下发了赈灾款,但还是杯水车薪。 如今山东治下的三个县城出现了刁民叛乱的情况,蒋立维请示该如何平乱。 此折子梁九功宣读完毕之后,殿下的大臣们开始了窃窃私语。 都知道这两年山东艰难,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群吃不饱饭的农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蒋立维还如此束手束脚,实在是无能。 “诸卿有何看法?”康熙沉声道。 太子和直郡王两人均出列:“儿臣愿往。” 这件事和之前的洪涝之灾如出一辙,皇上果然不放心太子出去,生怕出了点什么意外折进去,准了直郡王的请求。 直郡王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太子,他只要能拿到足够多的军功,就能求皇阿玛恢复母妃的位份,一个在宫里被砍掉了爪牙的太子不足为惧。 索额图见不得明珠如此得意,忽然想到了什么:“臣启禀陛下,十殿下骁勇善战,不如此次和直郡王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经过文韵轩事件,明眼人也看出来了,十殿下是四贝勒的人,而四贝勒向来是太子一脉,索尔图想能插进去一个人是一个,再说十殿下的性子,也够直郡王头疼的了。 康熙见太子沉默不语,视线扫过胤,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孽子把自己所在老九身后,摇摇晃晃的看着是要睡着了,真是成何体统! “老十!” 胤禟早就伸手掐了一下胤的大腿,胤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康熙喊他。 胤抬头看九哥回头努力眨眼给他示意,可是他实在不明白九哥要表达什么意思,听见皇玛法带着怒气的声音,立刻条件反射的跪在地上:“皇阿玛,儿臣知错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朝堂之上忽然静默了几秒,然后有人忍不住发出些嗤笑的声音。 康熙顺手把砚台砸到了胤的脚底下:“你错了,错哪儿了啊!” “儿臣不知。”胤憨憨的笑,“不过皇阿玛您这么生气,那就一定是儿子错了。” 康熙忍者不想被群臣看笑话:“你跟着直郡王去平乱,少在朕面前晃悠,就是你的功劳了,快滚吧。” “儿臣遵旨。”胤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他听话,见四哥冲他点头,立刻答应了下来。 直郡王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太子把老十塞了过来,这是想要争功劳啊,只是老十,他行吗? 莫不是本王眼拙?直郡王有些不确定的想,他得再观察观察。 ****** 下朝之后,明珠前往直郡王府上,两人商量平乱之策。 “郡王,十殿下说不定是个变数,不如……”明珠想了个主意,只要让他不能在良辰吉日出发就是了,随便下点药都能做到。 “先不忙。”直郡王摇头,“若是之前倒没什么,现在老四护着他,不好动手。” “上一个被老四整的半死不活的是佟家,纳兰家没必要和他硬顶。”直郡王看的清楚,老四心黑手狠,但是还算讲原则,不去主动招惹就能相安无事。 “不过就是个功劳,分给十弟点汤喝也无伤大雅,等他跟着本王到了山东,老四不在他身边提点着,还不是任由本王拿捏。” 明珠想了想,觉得直郡王考虑周全。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毓庆宫。 索额图有些无奈:“这可是领兵的差事,直郡王身上已经有了军功,再这么下去离受封亲王也不远了。” 太子一袭月白色的常服,人比太子妃去的时候又消瘦了不少,他冲索额图笑了一下:“外公,皇阿玛是不会让孤离开他的视线的。不是大哥,也是旁人。” “皇上是看重太子殿下。” 太子低头,眼睛藏在睫毛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周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外公,孤和你说掏心窝的话,皇阿玛待孤早就不如从前了,如今兄弟们都大了,大婚之后纷纷进了六部接触朝堂事务,只有孤坐困围城。” “皇玛虽然允许孤翻阅历年的折子,参与议政,但是孤一无实权,二不能结交大臣,还好有外公扶持。如今皇阿玛又把佟家不知道旁支到第多少代的女子指给孤做太子妃,孤到不知道是孤重要还是佟家更得圣心了。” 索额图是看着太子长大得,亲眼看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儒雅少年如今变得偏执阴暗,先太子妃究竟是怎么去的他虽然没问但也知道和眼前之人有关。 “以殿下您的身份,太子妃的家世不过是锦上添花,要奴才说,身体健康最重要,只要皇上见到了嫡孙,那就是东宫的福气。” “借您吉言。”太子点点头,“您殿上推了老十出去,只怕以他的能力做不到掣肘老大。” 索额图摸着胡须笑了笑:“或许会有奇效,您且看着。” ****** 四贝勒府 胤禛带着两个弟弟回来,宜婳亲自吩咐给她们整治了一桌子好菜,留下了弘晖,再把弘昀喊过来,让爷们一块用膳。 弘昀见两位叔叔的次数少些,有些拘束,跟在弘晖后面像是个小尾巴。 胤禟对弘昀没有那么热络,随手给了见面礼就坐下喝酒。 胤倒是一视同仁,拉着弘昀说了好多话。 酒菜都上齐了,胤有些忐忑,他下朝之后已经知道要去做什么了,只是觉得荒唐,这样的正经事不应该是四哥亲自去吗? “四哥,不如弟弟去回了皇阿玛,你替我去。” “胡闹!”胤禛斜了他一眼,“我最近府里有事,你正好去填上一笔履历,把身上的荒唐事压一压。” 胤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弘晖和弘昀:“侄儿们都在,四哥给弟弟留些面子。” 胤禛看了一眼弘晖,见他和往常一样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放下了半颗心:“十弟,此次平乱,你要听大哥的。” “当地官府没有镇压下去,这件事不简单,你不要乱出头。”胤禛继续说道。 “记住,先保命,再谈其他。” ------------ 第九十六章 河神新娘 送走了胤禟和胤,弘昀年纪小早就下去睡了。 弘晖跟着胤禛到了他的书房。 “弘晖,你觉得为什么山东当地官兵没有镇压成功?”胤禛喝了口醒酒汤,考教起弘晖。 “儿子觉得,其一,几个县城联合叛乱,这中间或许有个懂兵法的头头,能将散兵游勇整合成一支可以和官兵抗争的团伙;其二,或许是当地的官员贪污赈灾款,不得民心,百姓都给叛乱军通风报信,自然抓不住。” 弘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说:“其三,八旗子弟近些年于骑射一道上多有懈怠,当地的官兵或许已经许久没有练兵,自然溃不成军。” “更有甚至,拿着空饷,实际上服役的根本没几个人也有可能。” 胤禛敲了敲桌子,点头表示赞成。 “阿玛,您不想去平乱吗?”弘晖有些疑惑,“额娘说,当年洪灾水患严重,您主动请缨救民于水火,儿子听着就觉得心潮澎湃。” 胤禛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晖,停顿了会儿,说道:“因为阿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难吗?儿子可以帮您。”弘晖跃跃欲试,比平乱还要困难重要的事情,他也要参加。 “好,你先去休息吧,最近多陪陪你额娘。”胤禛挥挥手。 弘晖走后,他盯着烧了一半的炭火,在心里翻涌着各种可能,举棋不定。 ****** 三日后,直郡王和胤带着几千人马一路轻车简行来到了山东境内。 刚一入境,胤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店铺十之八九都关着门,道路两边或躺着或靠着许多灾民模样的人,他们都拄着树枝,手里拿着空碗,神情呆滞,目光空洞,间或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这般场景与热闹富足的京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胤神色凝重:“大哥,这才刚到山东,怎么就有如此多的灾民。” “当地官府不做事,咱们来的第一站目标就是山东巡抚,先撸了他的官职,给山东的大小官员敲个警钟。”直郡王目标明确。 “啊?”胤目瞪口呆,巡抚可是正二品官职,他们二人一个是郡王一个是光头阿哥,谁也没有这个权力革了巡抚的职啊。 上次四哥可以,因为他是明旨的钦差,皇阿玛允了他便宜行事。这次他们领的是平叛的活,原则上是不能插手当地政务的。 “大哥,这怕是行不通吧。”胤虽然莽撞,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事能做,那些不能,才能一直让康熙气的跳脚却从来没有厌弃处置过他。 “这个山东巡抚你知道是谁吗?” 胤摇摇头,他哪关心这些。 “蒋立维,当年正是通过索相举荐一路高升,在山东这里做了十余年的官。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岂不说明他蒋立维辜负了太子的信任,咱们这是在帮太子殿下清理门户。”直郡王显然很兴奋,他仿佛看不到满街的灾民,吩咐赶车之人加快速度。 胤了然,这是要趁机打击太子,这种事他不想掺和,只能默默的跟着,没有发表言论。 一行人连夜赶路,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山东巡抚的官衙,山东大小官员接到了传唤都起了个大早前来拜见。 直郡王和胤稍作洗漱,简单用了一顿早膳,看人都齐了,就进入议事模式。 “先说说这大旱,本王来时查了一下,已经连续旱了快三年了,朝中每年都拨付了赈灾款,不知各位大人是如何治理旱情的?”直郡王单刀直入。 山东巡抚先开口:“回郡王的话,此乃天灾,非人力能抵抗。朝中的赈灾款发放都登记在册,账本就在外面,您随时可以察看。至于治理,臣不才,也广寻人才,不惜下重金悬赏,可惜江湖骗子居多,真正有本事的少,农家土地才是不讲道理,几乎这三年是颗粒无收,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日夜期盼这场旱灾早早的过去。” “也就是说,是你无能。”直郡王坐直了身体,“当年索相保举你做了山东巡抚,这些年死了多少百姓,你担当的起吗?” 蒋立维闻言脸色青红交加:“臣有罪,只是……” “你知罪就好。”直郡王打断了他的话,“先暂时收押,等这边叛乱定了,等回京接受皇上审判。” 立刻有两名带刀的亲卫直接把蒋立维拖了下去,一时间屋里人人自危,都不敢多说话,连眼神都不敢互相交汇了。 直郡王很满意立威的效果,他充满压迫性的目光扫射了一下四周:“那咱们继续,来说说叛乱之事。” 胤被忽略了个彻底,他实在不想在屋里多呆,借口如厕跑了出来。 走到府衙外,门口有骑兵守着,没有人敢凑近,胤就走远了些,来到了府衙的后身,发现就拐角处挤着几位老汉。 “老人家,和你打听个事。”胤蹲下,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 老汉没有接:“铜板老身也有,但是现在是拿钱买不到粮食,你走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家,我是朝廷派来的,你们要相信皇上不是。”胤见钱财不行,就换了一个话术。 “皇上派你来的?”老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激动,“皇上福泽深厚,是真龙降世,受上天保佑,皇上终于想到我们山东了,大旱是不是要结束了?” 胤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这下不下雨老天爷说了算,他可不记得老爷子还会祈雨。 “你想问什么?”老人家这次倒是积极。 “就是叛乱的都是什么人,你们听说没?” 老人叹了口气:“老覃家的大小子,这事儿也是造孽啊,你真是朝廷派来的?” 胤拍了拍胸脯:“你放心,看看我是不是生面孔,这时候来的生面孔就是朝廷的人。” “也对。”老人家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这不是连年大旱,巡抚还是什么官,没有办法了,找了个江湖术士说是可以求雨,只是需要祭品。” “祭品?”胤有些意外,这些话刚刚屋里那群官可是只字未提。 “那个道士说河神发怒,要年轻漂亮八字对的女子安抚河神,才能天降甘霖。” “当官的死马当活马医,按照道士的指点找到了老覃家的姑娘,那姑娘没得说,十里八乡都知道长得俊。” 胤有了猜想:“沉河了?” 老人家点点头:“是啊,那天祭河神办的轰轰烈烈,可是依旧没有下雨,那道士跑的快没抓着,就是可怜了老覃家的姑娘,才十二岁。” “老覃家大小子是个读过书的,他为了妹妹才这样,我们虽然不认可,但是心里觉得他是条汉子。” 胤点点头,他把腰间的水囊解下来递给了老人家,只见刚刚还瘫在地上的人瞬间弹了起来,人人都伸手抢水囊,好在他们还有些理性,一人一小口的分了。 ------------ 第九十七章 疑惑的弘晖 弘晖觉得最近阿玛和额娘表现的都有点怪。 具体表现在额娘这边忽然把自己当成了六六,每日早上都要额头贴贴,小丫头都会和自己伸舌头说“羞羞”,这哪儿行啊,他得保证自己大哥的威严。 于是在宜婳再一次伸额头凑过来的时候,弘晖选择了战术性闪避。 “过来,躲什么,最近气温多变,额娘看你读书辛苦,别生了热自己还不知道。”宜婳最近这一两个月心里的警铃已经拉满了。 虽然自她穿越过来的十余年里,许多事情都和记忆中的历史偏差甚大,有些时候她也会想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历史已经被她这个小蝴蝶扑闪的脱离了轨道。 不管如何,生活还在继续,就像是蜿蜒曲折的河水最终会汇聚于大海。 宜婳很担心弘晖会变成一段冰冷的文字,他光辉灿烂的未来会断于今年这个时节,于是格外关心他的身体。 被额娘这么关心,弘晖心里暖洋洋的,额娘还把自己当小孩子,与六六是一样的,只是到底有些羞耻:“额娘,儿子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额娘不信。”宜婳坚定的说,“昨日晚上有没有踢被子?你小时候有段时间睡觉不老实,还是额娘亲自盯着你纠正过来的。” “额娘!”弘晖躲的更远了些,他把六六举起来,“额娘,您看看妹妹,妹妹更需要这个。” “哎,别跑,晚上去如厕也要多加几件衣裳。”宜婳的声音仿佛洪水猛兽一样,将弘晖从正院撵了出去。 玉晓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她每日除了抽空绣一下嫁妆,还是在宜婳身边服侍,自从上次大阿哥坠马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福晋这般惶惶然患得患失。 “福晋,您放宽心,大阿哥那里府上有您和贝勒爷盯着,到了宫里有娘娘看顾,大阿哥本人又非常机警,不会出什么事的。”玉晓宽慰宜婳。 宜婳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就是心慌。” 如今的她就像是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宜婳最想做的就是把那把传说中的破剑熔掉。 到了晚上,弘晖用膳的时候发现面前多了一份药膳,他满脸问号的看着宜婳:“额娘,这是治疗什么的?” “哦,强身健体的,有利无害,你郭罗妈妈送来的,赶紧喝了,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宜婳给了弘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他只能硬着头皮喝完。 六六见哥哥吃独食,自己没有,还有些不高兴。 趁着大家没注意,她悄悄的伸出了自己的小勺子,慢慢的舀了一勺,只抿了一小口就吐了出来,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弘晖,心想大哥好可怜,要吃这些苦苦的东西。 “六六,不能浪费粮食。”宜婳当然注意到了小丫头的动作,见她想要把粥扔了,赶紧教育道。 弘晖见不得妹妹扭曲的面容,赶紧张口囫囵吞枣般的咽下,又轻声细语的哄着六六吃了两口甜食,兄妹俩眉开眼笑的,甚是和睦。 胤禛想了想,没听到近日乌拉那拉家有人来呀,福晋这是来的哪一出,他顺手从药膳里盛一碗出来,宜婳下意识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啪叽”一声,让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连六六都不敢乱动了。 宜婳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切换成了上一世夫妻的相处模式了。 她赶紧用干净的碗给胤禛盛放,轻轻的吹了吹放在他面前:“哪里用爷亲自动手,快尝尝,我盯着一个下午熬制的。” 胤禛盯着面不改色的宜婳看了几眼,盯到她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忽视了还有点疼的手背,喝了一口,“嗯”了一声,屋里伺候的人才敢松口气,好在主子爷没计较。 晚膳在诡异的氛围里过去,弘晖放下了筷子立刻以课业还没做完为由逃之夭夭。 “晚上不要熬夜,做不完没关系。”宜婳担心的追着他走了两步。 弘晖又加快速度,不过两步就让宜婳看不见他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孩子,什么时候课业拿到家里来做了,这是躲我呢。”宜婳看着喝了精光的药膳满意的说。 ****** 到了内室,弘晖又一次目瞪口呆。 “我床呢?” 服侍他的大丫头憋着笑:“回大阿哥,福晋今日说您屋里的家具都长霉了,都给换了。” 弘晖忽然不笑了,这种处理方式,他是熟悉的,额娘这么紧张莫不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禛带着秦太医走了进来。 “弘晖,秦太医今日来给阿玛请平安脉,正好给你也瞧瞧。”胤禛坐在主位,看样子要诊脉结束才能走。 秦太医面不改色,一个字也没有提自己刚刚已经换好了衣服马上就能会周公了。 四贝勒不知道急什么,弘晖阿哥看面相身体好的很,至少比他这个缺觉的强多了。 搭脉之后,秦太医沉吟了一会儿:“回贝勒爷的话,弘晖阿哥脉息强劲,只要保持良好的起居作息,定能长命百岁。” “好,苏培盛,赏。” 秦太医走出内室,就着月光一看。 嚯,一千两,他瞬间就清醒了,下意识的想明日四贝勒还会命他这个时辰来诊脉不,也不是不行。 头发和钱袋总要保住一个,如果非要选,他选择钱袋。 弘晖见没了外人,没忍住问到:“阿玛,您和额娘近日如此反常,今日连太医都出马了,能否和儿子说句准话,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马上就要死的病。” “胡说八道。”胤禛反驳,“就是例行平安脉,你别多想。” “在宫里机灵点,行了,睡吧。”胤禛确认今日弘晖也很健康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后院。 宜婳正在做里衣,看尺寸像是弘晖的,胤禛凑过去抖了抖自己的胳膊:“福晋,这件里衣都要洗褪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你第二件。” 宜婳被逗笑了,这件也才不过几个月,哪里就坏了:“孩子长得快,几个月里衣就穿不了了,我有时间多做一点。” “今日你……”胤禛斟酌着词汇,想要问宜婳的反常之处。 宜婳放下做了一半的里衣:“胤禛,你相信一个额娘的直觉吗?” “我最近看弘晖总觉得眼皮子跳,心也慌的厉害。我只能从衣食住行这种小事着手让自己安心些。”宜婳满脸真挚的恳求他,“宫里我鞭长莫及,爷最近多看顾些他可好?” 胤禛感叹,或许这就是母子连心特殊的感应吧,他点点头,揽着宜婳互相汲取力量。 ------------ 第九十八章 覃家兄妹 与弘晖久违的感受到了父母强烈的爱不同,胤遭受了来自哥哥爱的毒打。 胤与灾民近距离接触之后,受到了非常大的触动,他将打听到的所谓叛乱匪首的事情讲给直郡王听:“大哥,事出有因,是否先采取怀柔政策?” “你想如何做。”直郡王对胤的积极参与表示意外,还以为这个弟弟只是憨直,没想到胸中还是有沟壑的。 “不如先去河里打捞女子的尸体,体面的下葬,再招安。”胤想了一路,这是他觉得两全其美的做法。 直郡王觉得这个弟弟傻的天真,他拍了拍胤的肩膀:“天下如此之大,不公之事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像这位覃贼一般,皇权还有何威严。” “尸体可以打捞,但不是用于安葬的。”直郡王意有所指的说,“不如十弟你去负责这件事,我得和当地的军队联络好,随时可以出兵围剿。” 胤一开始没想明白直郡王所指对于尸体的用途,他指挥队伍里水性好的,下水在翻出了猫骨头、狗骨头后,真的捞出了一具泡发的尸体。 尸体已经在水里静静的呆了许久,除了身上的大红衣衫,几乎没办法认出她的模样,只能看出身量骨架小,年龄是对的上的。 “十爷,咱们这就回去禀告直郡王?”胤的长随拿出水囊,让他喝口水压一压想要吐的冲动。 胤原本想要说好,忽然视线停在了尸体漏在外面的手指上,手掌上连着的五根手指以一种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角度弯曲着,就像是被硬生生折断的。 淹死的人也会出现这样的痕迹吗? 胤想了想:“去请个仵作来。” 长随应是,胤补充说,“不要惊动直郡王。” 半天的时间仵作才赶到,胤正站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捂着鼻子,显然被散发出的腐烂的味道熏得够呛。 毕竟在衙门当差,仵作虽然瘦小但看上去还是吃得饱的,胤指了指地上瘫着的女尸,仵作会意检查了一炷香的时间。 “回十爷,这位……姑娘是窒息而死,生前遭受多人侵害,身上有不少打击撞击伤。”仵作先是说了一下女尸的体貌特征,然后委婉的说了她的死因。 胤神色变冷,他虽然也是一个寻花问柳的花花子弟,可是他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从来不强迫别人。之前那位容公子死前摆了自己一道之后,他就对烟花巷里的人失去了兴趣。 没想到在这灾情不断的山东,还能看到这种强迫不行直接杀人的做派。 也就是说这位“新娘”不仅被选做了祭品,还被那些个尸位素餐脑满肠肥的官员真的享用了,真的是……胤心中浮现了一层怒火,他觉得自己被诬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愤怒。 这孩子,还这么小,他们怎么敢! 胤脱下自己的外裳,遮住尸体的外表,长随小心翼翼的把尸体抬上车,一行人回到了府衙。 直郡王见胤完成了任务,满意的点头:“如此,就万事俱备了。” ****** 第二日,直郡王领着几千兵马直奔叛军老巢而去,他没有急着突入擒拿匪首,反而是抬出了一个棺材。 一个声音洪亮的前锋扯着嗓子说话,方圆几里之内都听到清清楚楚。 “反贼听着,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得全尸。否则,这位覃家小娘子的尸体就要接受车裂之刑,死后难安!” “大哥!”胤听到这里震惊非常,骑在马上立刻上前两步,“覃家姑娘有何罪过,你要这般折辱她的尸体。” 死后入土为安是时下主流的丧葬思想,人们认为只有完好无损的躯壳才能承装一个人的灵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前连剪头发这件事都不提倡,更不要说死后毁坏尸体了。 “她有何罪过,她的罪过就是有个谋逆的兄长。”直郡王声音冷酷,不为所动,“给反贼求情者,一律视为反贼同伙,当诛!” 被围困的村落里,走出一个穿着布衫短打的青年,他身形瘦弱,衣服像是架在骨头上,空落落的。 浑身晒得漆黑,唯有眼睛明亮中装着怒火。他看向棺材里不成样子的尸体,露出一丝不忍来。 “狗官草菅人命,难道朝廷不管吗?选拔包庇这样的庸才,我们为什么还要拥护这样的君主!”男人说话欲速很快,带着能燃烧一切的愤怒。 直郡王拿出长枪,对着他:“这都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投降不杀!” “我覃家人,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男人也是一脸的决绝,他明明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单枪匹马的冲向主帅面前。 结果自然是万箭穿心而亡。 村落里见首领已死,顿时乱了套,四散着逃跑被直郡王带来的官兵杀的杀,擒得擒,顺利得让人疑惑,就这战斗力为何能与朝廷得军队有一战之力。 “王爷,他们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覃小子熟读兵书,今日若不是有覃家小妹得尸体在,覃小子昏了头,还真不好说,没准早就隐匿在百姓间跑了。”这是之前吃过亏的统帅说道。 之前这波反贼主要是游走,你去打他们,根本找不到人,不想理会他们吧,又总被骚扰,烦心的很。 场面很乱,胤只觉得眨眼间姓覃的首领就死了,他的头一直在看向棺材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祈求。 胤只来得及跑到棺木旁,保护两方人马不要伤到女尸。 覃姓首领断气前似乎注意到了胤,他用力的扯动了嘴角,露出了开心的笑。 真好啊,可以和妹妹团聚了。 事后,直郡王想要毁了覃小妹的尸体,遭受到了胤的强烈阻挠。 “大哥是主帅,弟弟只有听命的分,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覃家谋逆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要带着她的尸体去京城。”胤将棺木扣上,一屁股坐在了棺木上面,“大哥要是想毁了她,就先杀了弟弟吧。” “你这是胡说什么。”直郡王没想到老十老实了一路,这滚刀肉的毛病犯了。 “堂堂皇子成何体统,你下来。” “我不,从今日起到回京,我就住这里了,四喜,把爷抬回去。”四喜就是胤的长随,已经习惯了自家爷的不着调,手脚麻利的连人带棺材的抬进了马车。 直郡王被顶的肺疼,又不能真的对胤怎么样,大庭广众之下,他当大哥的还能如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四喜在马车里撒了不少薄荷,虽然棺材隔绝了大部分的味道,但是他总觉得鼻子见萦绕了腐臭味。 “爷,您带着这位姑娘的尸体做什么?”四喜小声问。 胤撩开帘子,看见官兵们正在打扫战场:“覃家大哥的尸体一定会被带回京城的,爷想找个机会把两人葬在一块。” “主子您心善。” 胤沉默不语,心善这两个字有朝一日按在自己头上可真是讽刺。 ------------ 第九十九章 人人都想当太子 胤到底没能把覃小妹的尸体带回京城。 山东大旱,酷暑加速了尸体腐烂的进程,不得已之下,胤亲自火化了她,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干净的结局。 覃大哥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直郡王下令,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悬挂在府衙前示众,警醒当地百姓不要走他的老路。 胤每日都会盯着那个干瘪的头颅好久,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直郡王以查找漏网之鱼的名头彻底接管了山东的军政大权,上上下下一通忙活,转眼间十天过去了,哥俩儿满载而归。 康熙收到直郡王的折子,龙心大悦,在早朝上酣畅淋漓的表扬了一通,顺便把接风宴这个差事交给了太子。 太子面不改色的接下了,回了毓庆宫砸碎了一地的花瓶。 直郡王和胤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 见到两个儿子的时候,康熙有些纳闷。 老大意气风发,功劳在手,侃侃而谈。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老十,他过于沉闷了些,仿佛有心事。 于是直郡王有些郁闷的发现,康熙对自己的英勇事迹听得心不在焉,视线反而频频看向老十。 “皇阿玛,十弟在这次围剿中干了很多实事,不如十弟给皇阿玛说说?”直郡王表现的就是一个爱护弟弟愿意把功劳拱手送人的兄长。 胤跪在地上:“皇阿玛,儿臣有一事不明。” 康熙头一次见老十这般郑重,摩擦着茶杯示意他继续说。 胤不吐不快,他将叛军的由来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强调:“皇阿玛,这就是官逼民反,覃小妹何其无辜,儿臣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办。” 康熙不笑了,他盯着胤看了半晌,眼神里透漏出几分冰冷:“你同情谋逆之人?” “儿臣不敢。”胤一时冲动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此时被康熙盯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于是,当天宫里传来消息,直郡王从宫里领了一车的赏赐回去,十阿哥胤领了二十个板子,这就有意思了。 胤禟接到消息的时候,拉着胤禛前去探望。 只见胤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十福晋坐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身边还有丫鬟服侍她吃葡萄。 十福晋给胤禛一行人见礼后知机的退下,还说要整治一桌好菜留两位兄长用膳。 胤禟凑过去,掀开被子,伸出手指轻轻一戳,胤叫的像是头挨宰的猪。 “九哥,别碰别碰,疼死了。”胤龇牙咧嘴的,显然板子打的很重。 胤禟坐在刚刚十福晋的位置上,顺手吃了口葡萄,冰镇过的非常舒心。 “听说咱们十阿哥在养心殿为逆党求情,你这出去一趟不仅长本事了还长胆子了。” 胤双手捂脸:“我就是一时冲动。” “你要不是姓爱新觉罗,皇阿玛当场赐死你都没人能说半个不字。”胤禟气狠了,用力的锤了一下胤的伤口。 “疼啊!!!!”胤惨叫一声。 “疼就对了,不疼你不涨记性。”胤禟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母妃听说你挨打了,给的宫廷秘药,效果极好,等下让弟妹给你涂涂。” 胤见胤禛进门就站在窗口不说话:“四哥,你也觉得弟弟做错了?” 胤禛回头看胤,这个弟弟是有赤子之心的,可惜了。 “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胤禛开口说道,“这都是读书读傻了的人才信的,在皇阿玛看来,实际上皇权大于天,你当众顶撞皇阿玛,只挨了二十板子就轻轻放下,可见皇阿玛疼你。” 胤将视线落在了窗口的瓷瓶上,他咬的嘴唇都破了:“男人们争权夺利,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有何干系!” “四哥,大哥此行明显是将打压太子一系作为首要任务,山东巡抚还在收押,他做的事情都会变成是太子授意。”胤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说。 “弟弟不傻,看出来了大哥想要做太子。” “如果太子人人都做得,四哥你想做吗?” 胤禛转着手上的扳指:“太子二哥是元后嫡子,祭拜了天地的,无大错不能废,说他是国本之一也不为过。” “只要太子还是太子,我们就是忠于太子的。”胤禛说完瞪了胤一眼,“这胡说八道的毛病还改不了,那就再打几十棍子!” 胤瞬间变脸:“弟弟不说了还不成吗!” 胤禟留下陪胤解闷,胤禛不放心弘晖,借口有事回府了。 ****** 连着喝了这么多天的药膳,弘晖已经不做挣扎了,他早上洗脸的时候都觉得脸上长了痘痘,这明显是补过头了。 甚至弘晖觉得哪天早上起来流鼻血他都不觉得有问题。 享受过额娘从头到脚的关心,弘晖跟着胤禛回到了前院,微微松了口气。 真*从头到脚,弘晖觉得额娘简直都想把自己衣服扒了,太可怕了。 胤禛打量了一下弘晖,点点头,嗯,没什么异常。 “你十叔在御前挨了打,你怎么看。”胤禛手里拿着一本书,翻开却没有看。 “儿子听说,山东巡抚暂由冯立清任职,那是纳兰一族的门生。”弘晖开口,却说了另一件事,“儿子觉得,大伯不能如愿。” 胤禛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皇玛法喜欢西学,尤其喜欢平衡二字。此次大伯顺利剿匪本就是大功一件,若是十叔没挨这顿板子,那还有几分可能。” 胤禛笑了一下:“不可对你十叔无礼。” “那关于覃家兄妹,你怎么看。” 弘晖沉默了半晌,他抬头看了一眼胤禛:“阿玛,虽然大伯手段不光彩,但兵贵神速,掌权者最忌妇人之仁。” “只是民间冤情似海,如覃家兄长这般敢于反抗的人寥寥无几,儿子敬佩他的勇气。”弘晖说完,又瞄了一眼胤禛,生怕阿玛生气。 胤禛没有对弘晖的发言表态,他挥挥手示意弘晖下去:“睡前记得喝一碗姜汤,去吧。” 弘晖闻言哭丧着脸出去。 他的院子和弘昀的院子比邻而居。 弘昀见大哥满脸丧气的从阿玛院子里出来,一脸的感同身受:“大哥,阿玛训斥你了吗?” 弘晖摇摇头,招手让他过来,哥俩分了一壶姜汤,闲话几句就睡了。 ------------ 第一百章 弘晖平凡的一天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 弘晖照常起床洗漱,凑近铜镜看了会儿,下颌角的痘印已经要消失不见了,但是右侧脸颊又冒出来一个。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子药膳的味道。 大丫鬟端着盘子进来,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荷包,弘晖随手拿了一个绣着小狗图案的挂在自己腰间,里面装着驱蚊的药材,隔间里还放着一些烘干的牛肉粒。 这是打小留下的习惯,额娘总怕自己饿着,又怕吃多了坏肚子,就把牛肉粒切的碎碎的,放在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想要吃了就含一粒。 如今虽然长大了,弘晖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只是牛肉粒大小口味变化罢了。 顶着朝露,弘晖来到了正院,阿玛和额娘已经穿戴整齐了,桌子上摆着早膳。 有包子、饺子、海鲜粥、各式咸菜、还有他从小喝到大的羊奶。 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六六是醒着的。 小孩子觉多,每日弘晖走的时候,六六都还没醒,今日倒是稀奇。 六六腻在宜婳的怀里,揉着还没睡醒的双眼,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额娘额娘,有怪兽在追哥哥,好可怕。” 宜婳轻轻摇晃着她,见弘晖进来了笑到:“梦都是反的,你瞧,大哥不是来了。” 弘晖轻车熟路的把六六抱在自己怀里,和她玩儿举高高的游戏。 “别玩儿了,快来吃饭,等下都凉了。”宜婳温柔的对大家招手。 胤禛坐在海鲜粥旁边,顺手给宜婳盛了一碗,一家四口人慢慢的用着早膳。 和最近这一个多月一样,弘晖面前多了一碗参汤,他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宜婳满意的看着空碗:“晚上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还有醉虾,下学了就回来。” “儿子知道。”弘晖偏头,在宜婳的手掌心多停留了一回儿,就跟着胤禛去了宫里。 父子俩在宫门口分道扬镳,胤禛驻足良久,看着弘晖的背影心里默念六月初六。 到了尚书房,弘晖来到自己的座位,先和身后的弘晴击了一掌,然后在他殷切的眼神中拿出了自己的课业本。 “好兄弟。”弘晖眉开眼笑的,墨还没干就开始笔走龙蛇,毕竟速度不快抄不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先生来了,大家起身向先生问好,随后开始了日常早读。 郎朗的读书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小阿哥的呼噜声,非常和谐。 按部就班的上课休息,弘晖顺手从包里拿出一颗牛肉粒塞进嘴里,今天是辣味的,那就再来一颗。 骑射课上,弘晖觉得今日的弓箭甚是顺手,心随意动,手随眼动,定睛一看,八环。 啧,果然都是错觉,还得再练。 中午休息的时候,弘晖在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养心殿的小太监,他冲着自己笑,原来是皇玛法召他去陪侍。 弘晴有些不开心,吃饭的搭子没了。 养心殿内,康熙准备了酸梅汤给弘晖解暑。 看见桌上的糖醋排骨,弘晖偷笑,夹了两块进碗里来慢慢吃。 “你是不是长高了?”康熙上下打量着,觉得几日不见这个乖孙儿窜了一头。 弘晖有些小得意:“回皇玛法,孙儿昨日测量,比上个月长高了这么多。” 见弘晖比比划划的,康熙心情甚好:“看来药膳是没白喝。” 弘晖皱眉:“您快别说药膳了,只听着这排骨都变成药膳的味道了。” 康熙大笑,养心殿服侍的人都习惯了,只要弘晖阿哥来,总是欢声笑语的,皇上心情再好不过,也最容易伺候,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弘晖阿哥。 康熙今日有些困倦,弘晖见状用过膳就告退了,见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早,直接去了永和宫。 德妃娘娘正要午睡,听闻弘晖来了,立刻让他进来,吩咐绿嬷嬷准备点心水果和奶茶。 弘晖吃了两个甜甜的果子,陪着德妃说了两句话,就去偏殿他的屋子休息去了。 “十四家的肚子里的能似弘晖这般,本宫做梦都能笑醒。”德妃若有所思,他看着榻上放着的针线活,正是小孩子用的虎头帽。 中午略休整一番,弘晖洗了脸回到了上书房。 下午有一堂音律课,弘晖拿着吉他双手翻飞,显然已经熟练极了。 西洋乐器在这堂课总是格外受欢迎,夫子虽然更喜欢古筝古琴长笛这类传统乐器,但也拗不过阿哥们。 舶来品,总是给人新奇的向往。 只是年岁见长,对这些就欣赏不来,没见正式宫宴场合西洋乐器从无用武之地。 过了一把弹吉他的瘾,弘晖舒畅极了,家里的吉他被六六给扯坏了,额娘虽然找人修好了,但是音色却不是那个味道了。 下学以后,弘晴跟在身后讲休沐的时候想去打鸟,就去他阿玛的园子里,问弘晖去不去。 弘晖记得三伯的园子鸟语花香,一步一景,极其难得,弘晴阿哥敢在里面打鸟,显然是在摸老虎屁股,找打。 为了弘晴哥哥的屁股着想,弘晖提议换了地方。 弘晴不以为然:“换什么呀,就是要在我阿玛园子里折腾。前几日我二弟书背的好,阿玛说以后那园子就赏给他,那我不得先去玩儿个够。” 弘晖闻言没有反驳,弘晴哥哥的家里总是有磕绊,希望他有一日能不被家庭束缚,真正的成为他渴望的洒脱之人。 胤禛就站在宫门口等着,弘晖快走了两步,和弘晴道别分开。 马车平稳的向四贝勒府的方向驶去。 弘晖能感觉到阿玛心情极好:“阿玛,今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胤禛见弘晖渴求的眼神,笑了笑,这孩子很喜欢听朝堂上的事情,每次的分析也都言之有物,不愧是从小在皇阿玛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 “今日和往常一样,这就很好。”胤禛说了一句弘晖听不大明白的话,就再不出声了。 回到了府里,弘晖见额娘也很开心,于是他也很开心。 六六就是个傻乐的,一家四口人笑着用了晚膳。 还是额娘这边的糖醋排骨做的好吃,弘晖心里想着,刚要伸手去拿药膳,发现拿了个空。 宜婳将奶茶杯子递给他:“额娘今日想了想,你身体好着呢,确实不用日日喝药膳。” 弘晖眼前一亮,笑的越发真切了。 在六六小姑娘的要求下,弘晖抱着她荡了一会儿秋千。 晚上温习过功课以后,弘晖进入了梦乡。 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呢! 宜婳哄着六六睡觉,忽然说道:“看,今天哥哥没有被怪兽抓走,梦果然是反的吧。” “嗯,是反的。”六六重复了一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第一百零一章 太子大婚 八月份,宜婳风风光光的送走了玉晓,让她直接从贝勒府的正院出嫁,十八台的嫁妆塞得满满当当的,为首的是宜婳从胤禛那里拿的一个砚台,这个规格让整个贝勒府的丫鬟都羡慕不已。 从伺候人的主子变成了当家少奶奶,直接从奴籍变成了良民,出嫁还如此风光,有贝勒爷的好东西压场,想必到了婆家也无人敢轻视她,这是里子面子都有了,自此大家削尖了脑袋也想进正院服侍。 无他,都是伺候人,跟对了主子就能出头。 离开玉晓,宜婳感觉非常不方便,玉雪已经够机灵了,但是总不如玉晓熟练,好在她和玉玲二人还算互补,宜婳感慨自己被资本腐蚀的彻底,居然开始挑剔讲究起来了。 大婚三日后,回门的好日子,玉晓满脸喜色的来给宜婳请安,玉雪给她搬了个小凳子,来到门外守着给曾经的主仆二人说话的空间。 宜婳上下打量了一下,见玉晓穿着比在她身边的时候鲜亮了不少,首饰也多了起来,有一些还不是她赏赐的,心里有数:“坐吧,这几日可好?” 玉晓的开心不像是假的:“回福晋的话,这几日奴婢处处都好,夫君虽然话少,但是事事听奴婢的,婆母早早的把中馈也交给奴婢了。就是有些想念福晋,这些年都是奴婢伺候您,就怕那两个丫头不可心。” 宜婳点点头:“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好好的过你的日子,若是有人敢去闹你,你夫君处理不好尽管来找我。还有,这奴婢二字就不必叫了,如今你也是正经的良民。” “奴婢心里是愿意在福晋身边伺候一辈子的。”玉晓说着有点伤感,“福晋待奴婢的好,奴婢牢记在心。” “说来,我还真有一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宜婳从桌子上拿出一个令牌,上面是洋洋洒洒的一个“酒”字。 “我和九福晋开的那个铺子,如今还缺一个管账的二管事,大管事是九爷赞助的经商好手。”宜婳将令牌递给她,“你这些年随我处理府中事务,账目上的事情早就门清,如何,你可愿意接手。” “愿意的,奴婢愿意。”玉晓跪下接令牌,她没想到福晋将如此重要的职位留给了自己,福晋有多在意这个铺子她是亲眼看见的。 “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着。”宜婳微笑着说,“也不白用你,按照京中管事的例,每个月一百两的银子,你婆婆必不会多说什么。” “福晋,这是不是太多了。” “傻子,还有嫌银子扎手的,这是你应得的。”宜婳喝了口茶,“玉晓,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奴婢必不负重托。”玉晓将令牌收好,踌躇满志的走了。 玉雪进屋给宜婳添茶水:“玉晓姐姐看着仿佛要上战场般精神抖擞。” “就你会说话。”宜婳被逗笑了。 ****** 八月十二,钦天监给出的今年下半年最好的日子,太子续弦大婚。 由礼部和内务府遵循旧制操办,太子妃的仪仗从宫里一路吹吹打打的绕着主干道一圈,让京城的百姓过足了眼福,才到了佟家大门口。 与已经被圈禁的隆科多府上门前冷落、衰败式微的景象不同,佟桂宁所在的佟家门槛都要让人踩塌了,可见热闹。 宜婳一早就带着几个孩子跟着胤禛到了毓庆宫,胤禛去了前院和直郡王等人招待宾客,宜婳则领着孩子们站在皇子福晋的队伍里,等着新嫁娘的到来。 董鄂氏和宜婳咬耳朵:“自从岳兴阿进了御前侍卫,听说太子殿下很是照拂。这又来了一位佟家女眷,就是不知道以后在太子心中是哪位佟家人更重要。” 宜婳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三嫂你可真是够操心的。 “今日的滚床童子是哪个小家伙,我还没看见呢。”宜婳四处看了下,六六小朋友虽然年龄合适,但她是女孩子,怕兆头不好,让太子妃也只生女孩儿,因此要男童来滚床。 宜婳在知道这个规矩的时候人都是炸开的,生男生女和滚床童子有什么关系,她们家六六也不是什么床都滚的,这差事爱谁去谁去。 好在十四阿哥是六六的亲叔叔,在他的坚持下六六才给滚了一次床。 “是裕亲王的小儿子。”董鄂氏指着帘子后面,“后面梳妆呢。” “说来,弘晖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你给他房里放丫鬟没?”董鄂氏开始和宜婳交流育儿经验。 “什么丫鬟?” “通房丫鬟啊。” “什么?!”宜婳拔高的声音惹来周围人的侧目,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才多大,哪里用得着这个。” 搁现代还不是初中生呢,拉拉小姑娘的小手都要被人说耍流氓,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还想红袖添香,美得他! “不小了,四弟妹你不就是还没及笄就嫁给了四贝勒,若是照这样看也没几年,总不能弘晖大婚的时候还不懂这些吧。”董鄂氏觉得有些奇怪,宜婳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这是御赐的婚事,弘晖和我不一样。”宜婳反驳道,“等他十五岁再说。” “那你得盯紧点,弘晴屋里有几个不安分的丫头被我处置了,我就是放人也不能放几个狐媚子。”董鄂氏说着咬牙切齿的,显然是被气着了。 “几个?!”宜婳牙酸,“弘晴还小,三嫂三思,别被这些丫头移了性情。” “一个哪儿够啊,温柔的活泼的,都得试试,这样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不是。”董鄂氏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宜婳的神经。 九福晋见宜婳脸色不好,凑了过来:“四嫂可是有些晕,不如出去透透气。” 宜婳求之不得,拔腿就走,在董鄂氏看来她简直是落荒而逃。 莫名其妙真是,董鄂氏没管宜婳,开始在心里筛选这些天关注的小姑娘。 “四嫂这是怎么了?”九福晋递给宜婳一个果子,“我刚从屋里拿的,四嫂润润嗓子。” “额娘是不想大哥娶媳妇。”六六仰着头,一副看破全部的样子,插嘴道。 “六六和婶娘说说。”九福晋变戏法一样,也给六六递了一个果子。 小丫头谢过之后就只顾的吃了,哪里还记得和九福晋说话。 宜婳揉了揉六六的小脑袋:“三嫂在和我说给弘晖放房里人的事。” 九福晋抿嘴笑了一下:“是有些早,不过这人选得慢慢挑,一个个看过去没准就半年一年的过去了,先准备上也是好的。” 宜婳嘴里的果子瞬间就不甜了:“别人我管不着,弘晖得十五再考虑这事。” 要不是太惊世骇俗,怎么也得等他十八才行,未成年的小屁孩毛长齐了吗?! 今日这章原本不是这样的,按照上一章的平铺直叙,这里应该给出反转,但是我有些舍不得,我想让自己笔下的弘晖快快乐乐的度过历史上的这一天,以及之后的每一天,所以就推了一下时间线,希望大家能喜欢~ ------------ 第一百零二章 脚滑的后果 毓庆宫坐落在紫禁城的东边,具有极其特殊的含义,但是真要说实际面积,确实小了些,宜婳用眼睛丈量,觉得还没有贝勒府大。 这住着委实有些憋屈,估计主子们放个屁一时半刻的整个毓庆宫都能知道。 唯有花园里的人工湖看着别有一番趣味,湖中心错落有致的放置着几座大小不一的假山,山上依稀能看见一些家禽牲畜,都是名贵品种,外面轻易不得见。 宜婳和九福晋正好在赏景,顺便逗一逗正在临水自照的孔雀。 “两位嫂嫂找了个好地方,让我好找。”完颜氏小腹微微隆起,身边正是大格格伸手扶着她的胳膊,缓步走过来。 宜婳见大格格头上隐隐能看到虚汗,再见完颜氏微微侧身,倒像是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孩子身上似的。 “大格格,来嫡额娘这儿来,刚刚怎么不见你,六六坐不住,你带她去玩儿吧。”怀孕确实辛苦,但也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这种仗着肚子里装了货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宠着她让着她的做派,宜婳不喜欢。 再说,想找人欺负换一家,她们四贝勒府上的不行! 大格格应了一声,轻轻抽回手,正要弯腰去拉六六,谁承想完颜氏踩着花盆底,鞋底下似乎硌了块石子,一个不稳,居然向着水面倾斜了过去。 随着完颜氏下意识的尖叫,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纷纷上前想要抱住完颜氏,她被拽的又向后倒去,宜婳正好在她倒向的方向,本来可以抽身躲开的,但是看着她的小腹,咬咬牙当了人肉垫子。 大格格反应很快,想要把宜婳推开,自己顶上,三个人像是叠罗汉一样摔在了湖边,引得孔雀连连回头,甚至都有了开屏的冲动。 果然,看热闹这件事是不分物种的。 完颜氏被丫鬟婆子抬起来,立刻送往了永和宫,宜婳起身觉得右侧胳膊火辣辣的疼,轻轻弯了弯针扎一样疼,应该是脱臼了。 宜婳抱着膀子,回头看正低着头的大格格:“大格格,你怎么样,摔到哪里没有?” “……我没事。” 得,哭腔都出来了,还说没事。 宜婳蹲下,顾不得胳膊和腿上得疼痛,结果看见大格格右侧得脸颊糊了一层鲜血。 宜婳吓了一跳,害怕是眼睛出了问题,用左手拿出手帕轻轻的擦拭。 她先是松了口气,又心头一紧。 好消息是眼睛没事,坏消息是右脸下半部分留下了一倒划痕,看上去还挺深。宜婳低头看向地面,有一块沾着血的碎瓷片尤其醒目。 宜婳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距离,这要是大格格没有扑过来,按照刚刚倒下得姿势,被划破脸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用帕子把瓷片包好,交给了身边的玉玲,宜婳拉着大格格也直奔永和宫而去。 ****** 永和宫里,太子大婚,德妃作为庶母,是没有资格去参加的,她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谁承想,儿媳妇居然被抬着回来了,她吓了一跳,赶紧去请太医。 好在是虚惊一场,儿媳妇胎像还算稳固,只需要休息几日,喝点安胎药就行了。 德妃正在安抚她:“别害怕,今日不宜挪动,你就先在本宫这里住着,明日让十四接你回去。” 完颜氏抱着肚子脸色煞白不敢说话,看上去是被吓到了,德妃示意绿嬷嬷端上来安神汤给她喝,睡一觉就好了。 太医刚出永和宫的大门,就见另一个儿媳妇也匆匆的赶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德妃疑惑的问。 宜婳拉着大格格不撒手,此时让玉玲挪开刚刚一路上遮着她伤脸的手帕:“娘娘,太医还在您这里吧,快给大格格瞧瞧,她刚刚为了拉着我和十四弟妹,被地上的瓷片划伤了脸。” 德妃被大格格脸上的出血量吓了一跳,立刻吩咐人把太医喊回来,再去太医院请一位专精护肤美容的太医来。 两位太医看诊之后面面相觑,最后说道:“回德妃娘娘,大格格的伤口看着不大,但是颇深,这十之八九要留疤。” “可有消减之道。”德妃皱着眉头问道。 “用玉容膏日日涂着,或可淡化,大格格年纪还小,几年之后再上妆就不容易看出来了。”太医斟酌着语句说道。 宜婳明白,这意思就是基本消不掉,只能遮盖。 女子的容颜不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都是一等一的重要,这里的人可是会用毁容二字来形容面部有伤的女子,婚嫁一道上更是会横生枝节。 大格格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自立坚强,坚韧不拔,是个好孩子,要是因为脸上有伤抑郁寡欢一辈子,那宜婳也无法原谅自己。 两位太医手脚很快的给大格格处理完伤口,用了药包扎:“这瓶药每日一换,用完伤口就能愈合了。” “好,太医辛苦,玉玲看赏。”宜婳站在大格格身边,始终攥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六六今日特别乖巧,她寸步不离大格格身边,还探出头来给她吹一吹:“大姐姐,呼呼就不痛了。” 大格格眼圈里都是泪水,强忍着没有落下。 “大格格,咱们不能哭,伤口在眼睛下面,沾了水该严重了。”宜婳慢慢的和她说,“等回府了,让你阿玛寻一寻民间的大夫,有些奇巧偏方宫里的太医是不敢用的,嫡额娘答应你,咱们一起努力恢复如初如何?” 大格格用力的点点头,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安抚完大格格,宜婳这才感觉到身上擦伤的痛,玉玲满脸担心的看着他,宜婳摇摇头,她伤的最轻,回府让府医看看就行了。 德妃见这几个人伤的伤,痛的痛,挑了挑眉毛:“怎么这么不小心。” 宜婳示意玉玲拿出碎瓷片:“娘娘,刚刚趁乱儿媳四处看了一下,因着太子殿下大婚,毓庆宫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个遍,人工湖那里也是,地上连一片树叶都找不着。这个碎瓷片卡在石头缝里,角度还真不好找,请您掌掌眼。 德妃点点头,这个儿媳向来心细:“本宫会仔细查访的,你们也受了惊吓,这酒席不必吃了,家去吧。” 第一百章,写到了弘晖去世那天,本来这一章应该给出反转,但是我有些舍不得,我希望笔下的弘晖可以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天,以及之后的每一天,希望大家喜欢~ ------------ 第一百零三章 异想天开 宜婳将大格格送回了住所,叮嘱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按时上药,注意饮食之后,带着六六回到了正院。 她从怀里拿出了瓷片的一角,大概拇指大小的面积,是她在宫里急匆匆之下用力掰下来的,大块的留给了德妃。 宜婳不怀疑德妃的手段,不管是真意外还是有隐情,她一定可以查出一二来。 但是宜婳肯定德妃会对自己甚至是胤禛有所隐瞒,毕竟事涉十四阿哥,完颜氏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为何会扶着大格格出来,这么巧就摔倒了。 可是真的有人会用自己的肚子来陷害别人吗? 在这里,正常生产都像是鬼门关走一遭,宜婳生了两个孩子,没有一次是顺顺利利的,完颜氏看着只是有些娇憨,还有些被宠着长大的天真,保不齐听了什么人的蛊惑,做出了蠢事。 在胤禛和胤祯哥俩之间,德妃的心向来是偏的,宜婳也要提防这个。 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宜婳痛的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呼,忘了自己还吊着膀子呢。 玉雪请来了府医,他医术还不错,轻巧的一掰,宜婳只觉得胳膊一个酥麻就不痛了。 给了赏钱,宜婳盯着瓷片碎片看了一会儿,这是宫宴最基础的款式,随处可见,上面有一些剐蹭,应该是卡在石头缝里的时候留下的。 凑近闻一闻,只有泥土的味道,擦的挺干净,没有发现什么污渍,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的一个碎瓷片。 宜婳在脑海中回想回府的路上和大格格的谈话。 “大格格,你不是和直郡王府上的二格格她们在一处玩儿,怎么碰上你十四婶的。” 大格格轻轻张嘴,为了不扯动下嘴角,说话的声音很轻:“是十四婶找过来的,她说有点累,想要找您叙话,问我要不要去把六六带过来玩儿。” “我想着六六还没和直王伯家里的姐姐们打过交道,认认人也好,再有当时扶着十四婶的八婶似乎是有急事,我就去接替八婶扶了一下。” “八婶?”宜婳倒是听见了一个意外的人选,她和八福晋关系平平。 一是因为胤禛从不和八阿哥有来往,更不必说他算是撬了八阿哥的墙角,拐了他两个好弟弟。二是因为八福晋这个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傲气,都是皇子福晋,宜婳居长,但是在八福晋面前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那种被藐视的感觉强烈的不容忽视。 因此不仅宜婳,皇子福晋里和八福晋交好的几乎没有,也就是完颜氏还真的和她走的近一点。 “你看清八婶去了哪里吗?” “好像是去出恭了。”大格格不确定,她只瞄了一眼背影,当时根本没注意。 “你十四婶摔下去的时候,你注意到什么没有?”宜婳继续问,完颜氏一开始是对着湖面摔过去的,后来变成了仰面摔,是谁拉了她一把,这个人至关重要。 能将角度把握的这般精准,这个人可能身上带着功夫。 这里提到的功夫不是现代电视剧里演的飞檐走壁呼风唤雨的那种,而是从小习武锻炼能舞刀弄枪的。 弘晖喜欢长枪,他从小学到大,宜婳虽然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但是看着他招式耍的就异常漂亮,同时他从小很少生病,和这也有不少关系。 大格格想了想,摇摇头,她当时慌的很,挡在宜婳身下都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记不得什么,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只觉得到处都是人影,有些想吐。 宜婳见大格格脸色变差,不再问了,安慰道:“能记住这些,你已经很厉害了,保持好心情也是调养外伤很重要的一环,别担心,万事有你阿玛呢。” “嗯,谢嫡额娘关心。”大格格瞧瞧的说。 宜婳的思绪被一阵吵闹声打断,门口似乎有人大声喧哗,这倒是奇了。 “谁在外面?” 陈嬷嬷满脸气愤的进室内禀报:“是李侧福晋,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都是因为福晋才会让大格格受伤了,还嚷嚷大格格的婚事,总之是混不吝。” “让她进来。”宜婳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李氏进门之后敷衍的给宜婳行礼:“福晋,大格格的脸是不是好不了了,她还这么年轻,你怎么能把个孩子当垫背的。” “念在你还算有慈母心肠,今日的僭越我就不计较了,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给你侧福晋的颜面。”宜婳加重了声音,“你坐,大格格的事情我会回禀贝勒爷,必要找最好的太夫用最好的药材。” “福晋,我刚刚去瞧过大格格了,这么长一道,留疤之后会很明显。”李氏坐下后显得忧心忡忡,“这日后可怎么找婆家。” “此事贝勒爷自有决断。”宜婳想就是她也左右不了儿女的婚事,李氏虽然不该想但是确实是真心对大格格好的。 刚这么想着,宜婳就被打脸了。 李氏继续说:“贝勒爷之前的打算,我也猜到了一二。这一两年福晋回娘家时不时的就会带上大格格,想来是乌拉那拉府上的小爷。” “只是如今大格格面容有瑕,如何能做的大家宗妇,依我看,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小门小户,靠着贝勒府大格格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宜婳听到这里大概知道李氏的想法了,她只觉得荒谬。 果然,李氏说出了这次的来意:“我娘家虽然是汉军旗,但兄长的儿子还算出息,正在准备科举,若是中了正好双喜临门,他不敢对大格格不好,福晋觉得如何?” 宜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李氏的家里是个什么官,这就说明了问题。 倒不是宜婳势利眼,贝勒府的大格格,就算是下嫁也不能低到哪里去,否则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对于胤禛来说,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李氏打的好算盘,既想要大格格嫁回娘家风光好看,又想着胤禛能因为心疼大格格,给她那个侄子活动活动,榜上有名。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对大格格还能剩下几分真心。 “大格格的婚事,不说你我,就是贝勒爷也做不得主。”宜婳说道,这是实话,清朝皇家的格格都是抚蒙预备役,谁敢越过康熙定亲。 胤禛就算是私心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嫁到乌拉那拉家,都只能隐晦的表达,然后慢慢筹谋。 “你侄子既然有心科举,那就当专心读书,待金榜题名,何愁没有好姻缘。”宜婳说完,端起了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了。 “有空也多关心一下大格格,脸好不了了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引得她心烦意乱,不好好养着,倒教人担心。”宜婳的意思是别拿婚事去烦大格格。 李氏没达成目的,僵着一张脸走了。 ------------ 第一百零四章 因祸得福? 胤禛和弘晖接到宜婳派人传递的消息,虽然很担心大格格但是到底不比女眷,他们还是坚持到了太子婚宴结束,才急匆匆的回府。 十四爷也收到了德妃娘娘的传信,用过婚宴就去了永和宫,见自家福晋看着还好就是脸色有些白,放下了心。 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掐尖耍横的,没想到还有这般惹人怜爱的一天,胤禎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不是挺能折腾的,怎么今日真被吓到了?” 完颜氏回过神来,把头压在十四爷的胸口,开始无声的流泪:“爷,咱们的孩子差点就没了。” “别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爷看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十四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别哭了,日后爷的阿哥是个哭包可不行。” 完颜氏被逗笑了,横了十四爷一眼:“爷,我觉得有人推了我一下,那人又拽了我一下。” “什么意思?”十四爷没听懂。 “就是,感觉那个人是故意的。”完颜氏有些纠结,她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一种感觉。” “那个人是谁呀?”十四爷觉得女人就是敏感,什么又推又拉又故意的。 “是八嫂的丫鬟,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个子高高的,说话声音有些哑。”完颜氏将疑惑和盘托出,“今天八嫂先过来,说是特意来我这里沾沾喜气。爷也知道,八嫂一直没怀上孩子,这是她的心病。” “她和那个高高的丫鬟一左一右扶着我,我们走了一路,她又说起来四嫂,说是羡慕她有一子一女,正是一个好字。” “还说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和弘晖侄儿一般惹人爱就好了,我就想去和四嫂取取经,这才拉着大格格去。” “那个丫头我被抬走的时候还注意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像是刻意避嫌一样。” 十四爷听着听着倒是认真了不少:“行了,你也别多琢磨了,再累着我儿子。” “日后呢长个心眼,八嫂和八哥那是一挂的,离他们远点。”十四爷扶着完颜氏躺下,“睡吧,明日太医说你好了再接你回府,我去看看母妃。” 十四爷见了德妃娘娘,先是殷勤的问一问身体,再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宫外的见闻,事无巨细,甚至还说哪家糕点好吃,下次进宫来带给德妃尝尝鲜。 如此闲话一盏茶的功夫,德妃已经满脸堆笑,看着小儿子:“你媳妇就安心在宫里住一晚,动了胎气不是闹着玩儿的。” “母妃,我怀疑今日的事有八哥的影子。”十四爷开始分析,将完颜氏的话转述了一番,“太子的婚宴,由内务府和礼部操持,八哥管着内务府,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 “拿儿子做筏子,八哥真是好样的。”十四爷冷笑。 德妃摇头:“能想出这样的歪招,目的是毁容,这样的事不像是出自爷们的手笔,几乎可以肯定是女人做的。” “那就是八嫂?”十四爷有些纳闷,“她和四嫂有和过节?” 德妃喝了口茶没有说话,完颜氏说的难道就是真话? 她一个怀着身孕的人,贴身服侍的会一个丫鬟婆子都不在吗,怎么会轮到老八媳妇和别人的丫鬟一左一右跟着,这里就不合理,十四想不到这里也情有可原。 德妃瞧着十四疑惑的眼神,没有说出口:“你媳妇是苦主,别多想了,宫门快落钥了,你走吧,明日来接你媳妇。” “好,明日我给母妃带只烤鸭来。”十四爷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又看了一眼完颜氏走了。 ****** 胤禛回府后先去看了大格格,见她精神尚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吩咐手下去寻名医,要有真本事的那种。 宜婳给胤禛请罪,孩子是跟着她出去受的伤,于情于理都是她这个嫡母的失职。 “不干你的事,只有千日当贼的,没有日日防贼的。”胤禛心情不算好,但还没有迁怒别人,“听苏培盛说你也受伤了,胳膊如何?” “我没事。”宜婳觉得胤禛确实有可爱之处。 “爷,我有个想法,需要你的人手。”宜婳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胤禛听,“八福晋身边是否有个会功夫的丫头,我只记得那人比一般女子高上许多,因此有些印象。” “或许猜测是错的,但是我想确认一下,那丫头我明明记得一开始离我们都很近,转眼间就混在人群里了。”宜婳说道。 胤禛点点头,八福晋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听说在闺阁中非常受宠,身边放了几个有功夫的丫鬟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若真的是八福晋做的,她为什么呀?”宜婳深深的疑惑着,两人基本上从不交际,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这多大仇啊,直接怼脸来。 胤禛靠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先确认是不是再说吧。这种事倒是好查,但是说她故意推拉十四福晋,没有证据,算不得数。” 宜婳沉默,她知道这件事要抓实证确实很难,只凭一个随处可见的瓷片,不可能给任何一个人定罪。 但是这里又不是现代,报复一个人还需要实证吗? 不,八成的猜想就可以了,反正谁也不无辜。 唯一无辜的人反而伤了脸,可能要赔上一辈子的幸福,这上哪儿说理去! “爷,今日李氏来过了。”宜婳把李氏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胤禛听。 胤禛冷笑,摇椅都停下了:“让她死了那条心!” “不过……或许大格格可以因祸得福。”胤禛若有所思,心情渐渐明媚了起来,“慢慢的放一些消息到府外,就说大格格脸伤反复,大概率要留疤。” “然后减少她出门交际,出去记得带面纱。”胤禛慢慢的说着,“先给皇阿玛留下深刻印象再说。” 抚蒙的格格大多活不长,讽刺的是,皇家根本不缺抚蒙的格格,胤禛不是善人,他只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女儿。 希望这个“毁容”的名声能让大格格免去抚蒙的噩梦,至于六六,她长大还要几年,还有时间。 就在夫妻俩对坐夜话的时候,弘晖从大格格的屋里出来,他面沉如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第一百零五章 情种? 弘昀跟在弘晖身后,见大哥板着一张脸,神情和阿玛如出一辙,在后面缩了缩脖子。 “大哥,大姐姐的脸还能恢复如初吗?”弘昀踩着弘晖的影子走了几步,借着如水的月色,有些茫然的问。 大姐姐一直对他很好,虽然额娘不喜欢大姐姐,但是弘昀很喜欢,她陪自己玩儿,带着自己读书,还哄自己睡觉。 虽然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见面少了,但是少时的记忆一直都在,不曾褪色。 “自然。”弘晖沉声道,“你这些日子多来陪陪大格格,省的她多想,不利于养病。” 弘昀忙不迭的点头:“那大哥你呢?” “大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弘晖回头,月光打在他的侧脸,留下了半截阴影。 弘昀感觉大哥似乎笑了,但仔细看又没有,只当自己看错了。 兄弟俩回了各自的院子,弘晖心里再一次整理了大格格的话,推断出额娘在怀疑八婶。 既然如此,那先收点利息,弘晖默念着。 第二日一早,宜婳扫了一眼弘晖,发现他的小包里鼓鼓囊囊的,问了一句:“弘晖,你今天带什么进宫?” “哦,是儿子之前答应给弘晴哥哥的书,前几日都忘了。”弘晖说完,和胤禛上了马车。 宜婳点头,弘晖包里的东西没装下,露出了一角在外面,宜婳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没放在心上,她今日要守着大格格,已经有民间的大夫来问诊了,府上不能没人。 胤禛坐在车上,看了弘晖一眼:“弘晴问你借书?” 弘晖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把东西往包里塞了塞,然后拉紧拉链:“阿玛,是闲书,难得弘晴哥哥有兴趣。” 胤禛冷笑了一下,没有拆穿他,孩子大了有些秘密很正常,只要不是两人在传阅小黄书就行。 弘晖见胤禛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两人一言不发的进了宫,分道扬镳。 半天很快就过去了,弘晖背上自己的斜挎包,和弘晴说了中午有事,就奔着养心殿过去了。 梁九功听到徒弟来说弘晖阿哥求见,还觉得挺新鲜。 要知道,康熙宠了弘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康熙传召,还没有弘晖主动请见的时候。 那这就是有事儿啊,梁九功寻思了一下,站在养心殿门口稍微提高了声音:“回皇上,弘晖阿哥求见。”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康熙的声音:“传!” 随后,一个宫装女子不大情愿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弘晖目不斜视,余光看见一位丽人有些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 啧,来的时机有点不对呀,打扰到皇玛法红袖添香了。 跟着梁九功进了内室,弘晖乖巧的跪地请安:“弘晖给皇玛法请安。” “起吧。”康熙坐在书桌前,示意弘晖过去,“读!” 弘晖照着老规矩给康熙念奏折,康熙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弘晖读完一本就放在一边,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摞奏折都读完了。 口干舌燥的弘晖,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好苦。 “今日怎么主动请见了?”康熙满意的看见孙儿皱成了苦瓜脸,“平日里不是皇玛法想你,是根本见不了你一面。” 要知道多少姓爱新觉罗的每日都在上请安折子,就是为了能进养心殿被自己看上一眼。只有弘晖这小子反其道而行之,自己还真就天天惦记。 “最近孙儿新学了一个手艺。”弘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从挎包里翻出了两件东西放在了康熙面前,“十四婶要给弘晖新添一个弟弟了,作为兄长,弘晖要准备一个独一无二的见面礼,请您给掌掌眼。” “皇玛法您看,这个小木弓是孙儿比照十四叔那把宝贝金弓缩小雕刻的,虽然还有些粗糙,但是再打磨打磨就好了。反正还有几个月呢。” 弘晖将木弓放下,又拿起一个拨浪鼓:“孙儿怕木弓最终品相不好,还准备了备选方案,就是六六小时候最喜欢的拨浪鼓,这还是孙儿悄悄的拿出来的,让六六知道了又该哭鼻子了。” “孙儿先把它放在玛姆宫里,沾沾玛姆的喜气。”弘晖满脸开心的畅想着自己当哥哥的未来。 “就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康熙见木弓确实雕刻的粗糙,问道。 “十四叔自小待孙儿如亲子一般,孙儿投桃报李,也会把他的孩子当作亲弟弟。”弘晖郑重的说。 “再说,如今直王伯府上的弘昱哥哥身体不好,很少参加剧烈运动,下了学就回府。太子二伯宫里的两位哥哥又不能随时出宫玩耍。孙儿虽然和弘晴哥哥交好,但是他还有亲弟弟要带。五叔、七叔的几位弟弟都是闷葫芦,九叔十叔都是妹妹。” “孙儿只有弘昀一个弟弟,再有一个热热闹闹的才好。” 弘晖掰着手指头数了个遍,说着自己小小的愿往。 “想要亲弟弟,让你额娘生去。”康熙打趣道,“这木弓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放在朕这里吧,你再做一个。” “唉?”弘晖没想到康熙就这么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给没收了,又恋恋不舍的看着木弓,“这已经是孙儿最好的成果了。” 康熙笑道:“皇玛法教你,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 弘晖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到时间了,弘晖告退回去上课了,木弓留在康熙的桌子上,与精致的摆设格格不入。 “这孩子,倒是和十四亲厚。”康熙知道老四和十四关系有些别扭,没想到下一代倒是都没有隔阂,果然血缘才是最坚韧的纽带。 康熙又开始翻起了折子,忽然他算了算:“梁九功,刚刚弘晖怎么没说老八家的孩子,他们关系不好?” 梁九功笑得有些尴尬:“这,八爷府上尚未有小阿哥小郡主降生。” 康熙有些惊讶,抬头看着梁九功:“都没生下来?” 梁九功头更低了:“是还没有喜讯。” “嚯,爱新觉罗家真是代代出情种。”康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刚才和弘晖说话的好心情又没了,“给良妃传话,让她给老八物色几个好生养的。” “奴才遵旨。” ------------ 第一百零六章 母子磕绊 良妃早就在忧心老八的子嗣问题,以往惠嫔还是惠妃的时候,她的话郭络罗氏还能听一听。 如今惠嫔只闭门不出,根本不管事了。 良妃是次次都劝,可是儿媳妇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一点行动都没有。说的多了,直接给脸子走了,她出身不好,人微言轻,又不想让老八夫妻不和睦,只能忍着。 这经年累月的,倒是常年上火,急得。 如今有了康熙的口谕,良妃喜出望外之下,拿出了她的小本本,里面都是她心仪的上记名没有赐婚的女子,如今正好可以多给老八选几个。 最好能全面开花结果,她也就不枉此生了。 于是没过两天,八福晋府上就多了两个格格,四个侍妾。 康熙下的命令,八爷也得服从,因此这六个女人他没有像对待府上已有的妾室们一样冷落,而是隔三岔五的要去坐一坐,坐着坐着也就不走了。 到了月末一算,郭络罗氏发现自己只有几天的时间和八爷同床共枕,其余时间都独守空房,这哪儿行啊。她心里泛酸,虽然知道八爷是做给皇上看的,是保全自己的正确做法,可是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日渐亲密,郭络罗氏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胤禛的调查有了结果,八福晋身边确实有几个会功夫的丫鬟,那个又瘦又高的自从太子婚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打听之下说是回了老家,再顺着她老家的方向一路找寻,只发现了一些染血的布条,人仿佛蒸发了一样,没有踪迹。 这基本可以肯定是八福晋在毁尸灭迹,也就是说宫宴那天确实是八福晋做的手脚。 宜婳虽然对这个调查结果并不意外,但是她对八福晋做这件事的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胤禛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是为了老八,这次是爷连累了你们母女。”胤禛看得清楚,“她自诩和老八夫妻一体,老八在老九老十那里吃了闭门羹,老八估计私下里气的狠了。她的手段使不到爷身上,自然就瞄准了你们女眷。” “哈?”宜婳张大了嘴巴,这九曲十八弯的,郭络罗氏能想到就已经不易,胤禛居然能跟上她的脑回路,也是神奇。 胤禛往宜婳嘴里塞了一颗剥好的荔枝:“今日大格格那里如何?” 宜婳摇摇头:“没有一个大夫能给确切的答复,都说要留疤。” “我托了老九往江南问一问,那里富庶非常,或有能人异士隐居也说不定,能不能找到就要看大格格的造化了。” 宜婳点点头,看的不是大格格的造化,而是九爷的财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亘古不变的道理。 ****** 弘晖正趴在床上养伤,要是知道会是如今这个局面,他是如何也不会去额娘面前表功的。 知道皇玛法给八叔赐了格格,良妃也塞过去几个人之后,弘晖知道自己那天的几句话起了效果,果然皇玛法不能忍受八福晋独占八叔还不生孩子的现实,直接出手整治了。 弘晖心里有些得意洋洋,他总算给大姐姐出了一口恶气,于是没忍住和宜婳和盘托出了。 宜婳听的是目瞪口呆,她还在心里仔细谋划,怎么回击,没想到自家儿子是个行动派:“你为什么想到这个计划?” “额娘,您教我的,在皇玛法面前不能说假话,不能存利用的心理。儿子说的都是真话,也不偏不倚,皇玛法想多了而已。”弘晖将宜婳的教学融会贯通,对比小时候手段高超了不止一点半点。 “那为何要针对八叔八婶?” 弘晖意识道宜婳并不开心,收敛了表情,老实的回答:“大姐姐的脸不能白白受伤,总不能她可以出手害人,不允许别人算计她吧。儿子气不过,给八婶找点事情做,省的总盯着咱们府上。这次是大姐姐在您身边,若是有下次,是额娘受了伤害,儿子实在不敢想象。” 宜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额娘这么多年教你识字读书,给你讲圣贤道理,你就学会了这些阴谋诡计?” 弘晖听到这里有些受伤,抬起头来不服气:“额娘,儿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您,保护大姐姐,难道做错了吗?”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敢说这些都是君子所为,日后能在皇上面前坦坦荡荡吗?”宜婳没控制住音量,“利用了长辈对你的疼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孔夫子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再说,后宅女子之事,有额娘在,你是觉得额娘没有能力为大格格讨回公道吗!” 弘晖还是头一次在宜婳这里感受到疾言厉色,忍不住反驳:“儿子就是在皇玛法面前说了几句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就是利用了?” “不知悔改还学会顶嘴了,今日不打你板子你不知道疼。”宜婳吩咐下去,就在正院,按住弘晖,打了十个板子。 弘晖咬牙没有出声,听着板子砸在人身上的声音,宜婳忍不住探出头去,又不忍心看,如此反复几次,陈嬷嬷壮着胆子劝:“福晋,您消消气,大阿哥有此孝心,您慢慢教就是。” 宜婳叹了口气:“弘晖自小聪慧,在宫里也如鱼得水,只是他总是忘记皇上是天子,他那点浅薄的心思皇上一眼就能看透,不过是仗着皇上真心疼爱他罢了。只是这样的事再发生几回,皇上的真心又能剩下几分呢。” “登高跌重,不知道要接受多少白眼和欺辱。我不拽着他点,继续放任他消耗和皇上的感情,那才是害了他。” 陈嬷嬷心里是赞成的:“您把道理和大阿哥揉碎了讲就是,这般话赶话呛声起来,岂不伤了你们母子的情分?” “如果我打他一顿,他就不认我这个额娘了,那才是伤了情分呢。”宜婳赌气说道。 胤禛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十个板子已经打完了,宜婳吩咐人把弘晖抬回去,让府医给上药,饮食清淡些,她狠狠心没有跟着过去。 弘晖一直低着头,宜婳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但也知道孩子伤心了。 宜婳坐在榻上,双手捂着帕子,眼泪瞬间决堤而下,几分钟内帕子就湿透了。 胤禛驻足半晌,等宜婳终于抬头,对视之下笑出声来,这看上去太像是兔子了。 “福晋今日好大的威风,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胤禛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轻声问道。 “弘晖会如此行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才让他觉得要保护我。”宜婳将弘晖做的事情说完,下了总结。 胤禛也是才知道自家儿子轻飘飘的就让老八后宅不宁:“你觉得弘晖做的不对?” “胤禛,我想他一辈子都堂堂正正的,阴谋诡计能整治后宅妇人,难道还能为官做宰吗?这都是小道下乘,这次他得逞了尝到了甜头,下次再有什么困难他会下意识的选择用阴谋而不是攻克这个困难。”宜婳说道,“我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问题是一定要用阴谋来解决的,我想弘晖能永远走在阳光下,你能明白吗?” 胤禛不笑了,他抿了抿嘴角,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福晋纯善,给予了孩子最美好的祝福,并竭尽自己所能的让它成为现实。 如他这般的人早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或许弘晖真的可以? ------------ 第一百零七章 夜晚谈心 夜深了,胤禛闭着眼睛,人却依旧很清醒,因为身边的那位每隔几个呼吸间就会翻一次身,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宜婳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闪过弘晖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挨打的情形。 这孩子,是不是打的重了,都不会喊疼了? 府医有没有给好好上药,陈嬷嬷送去的补汤他有没有好好喝? 越想宜婳越不放心,万一晚上弘晖烧了起来可怎么好,要知道历史上他就是高烧不退去世的。 腾的一下坐起来,宜婳要下床穿衣服去前院看看,看一眼就好。 胤禛从身后按住她的肩膀:“更深露重的,别孩子没事你倒下了,我去瞧瞧他,等会儿就回来。” 宜婳见胤禛坚持,没有说什么,让玉雪把一直备着的参汤递给胤禛:“爷看着他喝了再回。” 胤禛好笑,这汤汤水水的又重出江湖了。 苏培盛正在打盹,被叫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接过主子手里的食盒,拎着灯笼向着大阿哥的住所快步走去。 弘晖趴在床上,床头烛光熹微,手里拿着一本书,拿反了也没放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伺候他的太监婆子纷纷劝了要早睡,都被弘晖不耐烦的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思索着。 他是真的没想到额娘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为什么额娘没有感觉到解气,说到八婶的时候一脸平静,说到自己做的事情就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胤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把参汤端出来,示意苏培盛出去。 “喝吧,喝了你额娘也安心。”胤禛撩开袍子坐在弘晖床边,从弘晖的角度能看见他的里衣。 熟悉的味道充斥着鼻子,弘晖下意识的弯起嘴角又移开视线,但还是乖乖的喝完。 胤禛翻着床头的柜子,找到了梅干,往弘晖嘴里塞了两颗。 “今日你额娘打了你,可是觉得委屈?”胤禛将弘晖身上的棉被盖好,府医给伤口处理的很好,再过几个时辰就能消肿了。 弘晖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怎么想到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八福晋的?” “打蛇打七寸,八婶最在意的就是八叔的感情,儿子听九叔说过一嘴,八叔于内宅之事上都听八婶的。这么多年八叔府上没有孩子降世,八婶都坚持着不给八叔纳妾。”弘晖坦白自己的想法,“既如此,儿子就想办法让八婶痛上一痛。” 胤禛闻言点点头,以弘晖这个年纪,知道借力打力,区区几句话而已,就让皇阿玛出言敲打八福晋,这样的心思不可谓不灵巧。 “那为什么不提前和额娘或者阿玛说?”胤禛继续问,“你觉得我们不会支持你?” 弘晖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放低了:“儿子也不确定能不能成,这都在皇玛法一念之间,若是没成,那就没必要让额娘知道,空欢喜一场。” “你过于着急了。”胤禛点评,“按照皇上召你陪侍的次数,只要再等等,几天之内就有面圣的机会。但是你亲自请见,那你说皇上难道不会觉得你处心积虑吗?” “我……儿子看大姐姐的脸,就忍不住愤怒,这若是伤在额娘的身上,儿子就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了。”弘晖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儿子想坏人尽快得到处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将这次做的事情,分在几次在皇上面前循序渐进的说,有了铺垫皇上不会觉得你居心不良,同时你友爱兄弟的优点在皇上心理更加根深蒂固,也会不动声色的突出八福晋来。”胤禛指点他。 “弘晖你要明白,你是阿玛的嫡长子,你在外特别是在皇宫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贝勒府,最终代表着阿玛的意思,因此更要三思而后行。”胤禛说了这么多话口有些干,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额娘也是因为这个生儿子的气吗?”弘晖听进去了,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莽撞了。 “那倒不是。”胤禛好笑,他刚刚说了那么长,弘晖这小子是半句话都没入耳,就惦记着他额娘。 “她不喜欢你小小年纪,将心思用在这些小道之上,她希望你可以用阳谋战胜阴谋,永远行走在阳光之下,而不是主动走向阴影里。”胤禛将宜婳的用意讲给弘晖听。 弘晖先是感动的红了眼角,随后又很困惑:“可是阿玛,宫里不可言说之事数不胜数,儿子以为……” “阿玛知道你要说什么。”胤禛打断他的话,“再有下次,记得先和阿玛讲,你要记住,阿玛也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不比你短。” 胤禛不否认,宜婳对弘晖的期许让人听着就非常心动。 但是,亲身经历的宫中生活让胤禛也非常清楚,弘晖早就在阳光和阴影里并行了,这样的事他做的如此纯熟绝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以前或许他把心思用在了德妃身上,用在了同窗身上,用在了宫里错综复杂的内侍身上,他们做父母的并没有察觉到。 也是因此,宜婳惊觉的时候,一怒之下对弘晖用了板子。 弘晖以为胤禛是来教训他的,没想到是来袒护他的:“您的意思是……” 胤禛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别让你额娘担心。” 翻译过来就是,下次再要做“坏事”,提前和阿玛商量,不要让额娘知道,是吧。 弘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不顾后背屁股的伤痛,直起身来:“儿子知错了。” “好了,这几日你好好养伤,宫里阿玛替你请假。”胤禛见弘晖不再抑郁寡欢了,再一次把他的被子盖好,吹熄了油灯,慢慢走向了正院。 今晚月色正好,胤禛抬头看着月亮,心想。 宜婳身上的这种执拗的天真让人又怜又爱,只是弘晖的身份不能是不惹尘埃之人,有他额娘划一道准绳也好,省的他哪日主意大把天都掀了自己才知道。 有宜婳时时在身边警醒着,弘晖也好,自己也罢,行事总会多几分顾虑,这就很好了。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边回了正院,发现福晋正靠在门口抬头望月,和刚刚主子爷的动作如出一辙。 这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苏培盛缩了缩手,后半夜的天真是冷啊。 ------------ 第一百零八章 账本里的玄机 宜婳见胤禛回来了,立刻回过神来殷切的看着他。 “别急,弘晖好好的,参汤也喝了,如今睡着了。”胤禛安抚道。 “那就好。”宜婳服侍胤禛换身衣服,“爷是不是心里也觉得我不应该打他。” “不,打的好。”胤禛回握宜婳的手,两人靠在床头,没有亮灯,就着月色说话,“这小子胆大包天,再不管束那真是天都能捅破。” “福晋别忧心,等他伤养好了,我拨一个随从跟着他,之前爷就是太放心他。”这意思,就是找一个人跟着弘晖,事无巨细的回禀他一天发生的事。 “这……不太好吧,孩子毕竟大了。”宜婳犹豫道,这放在前世,家长在孩子屋里装摄像头都是侵犯他们的隐私,弘晖十岁了还被如此管束恐怕会起逆反心理。 “这有什么,你以为爷的身边没有皇阿玛的人吗?我的那几个门客里至少有两位已经确认就是皇阿玛的人,有些时候我也能通过这些眼线有意的给皇阿玛输送一些信息。”胤禛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就是皇家的生活。 宜婳说不出话来,这是当皇子皇孙必有的觉悟,她无力干涉也阻挠不了。 胤禛察觉到宜婳心情低落:“不如就让安巴侍卫跟着弘晖,你也放心不是。” 这就是允许宜婳也知晓弘晖宫里一举一动的意思了。 第二日,宜婳早早的就醒了,硬是等到日上三竿才从屋里出来,直奔弘晖的住处。 此时他的院子很热闹,大格格和弘昀都在此处。 宜婳还没进房门,就听见弘昀兴奋的声音:“大哥,弟弟怎么能是逃课呢,这是友爱兄长、关心兄长、爱护兄长的发自内心的举动啊。先生和阿玛问起来,大哥可得给弟弟做证。” “做什么证?说你从早上就赖在我这里,吃了半个西瓜、一盘子葡萄还有一碟子点心吗。”这是弘晖有些沙哑的声音,宜婳听着就知道昨日还是伤着了。 “大哥,弟弟我这是舍命陪君子。”弘昀说这话口齿不是非常清楚,大概率是塞了什么东西进嘴里。 “你少吃些,这都是给大哥补身体的。”大格格的声音响起,“快回去读书吧,晚了夫子向阿玛告状,小心也赏你几个板子。” “好吧好吧。”弘昀有些丧气的说,撩开帘子和宜婳狭路相逢。 “给嫡额娘请安。”弘昀立刻行礼。 宜婳点点头,示意他走吧,进门看见弘晖趴在床上,大格格拿着扇子轻轻的给他扇风。 大格格看了二人一眼,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宜婳拿过大格格放下的扇子,动作轻柔的给弘晖扇着:“屁股还疼吗?” 说完,还要掀开被子看,被弘晖用力的压住了被角,他满脸通红,像是憋的,也像是羞的:“额娘,儿子没事了,昨日阿玛看过了您放心。” 宜婳懂,孩子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昨日是额娘不好,不该冲你发这么大的火,还生额娘的气吗?” 弘晖用力的摇头,脑袋凑在宜婳的腿边:“儿子惹怒额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永远不会生额娘的气。” “我知道,你在宫里处处都得小心,养成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宜婳摸了摸弘晖的额头,确实不热,放下心来,“你想帮助额娘,额娘很开心。” “但是,额娘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法来。”这是宜婳第一次和弘晖讨论这个话题。 “额娘?”弘晖不太明白宜婳的意思。 “八福晋想要额娘毁容,这是她手段低劣,人品不好。” “你给八阿哥塞小妾,难道就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值得称道吗?若是让人联想到你身上,做子侄的掺和叔叔辈的后宅之中,这几乎可以算是遗臭万年的名声了。” “额娘希望,下次再遇到让你厌恶的人,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审判她,不要偷偷摸摸额踩死她。” “再说,如果八阿哥要报复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你八叔掌管着内务府,你在宫里吃的用的玩的哪一样不是从内务府出来的,防不胜防啊弘晖。” “没有一击毙命的信心,轻易不要出手。”宜婳是真的担心弘晖的安全,老八是众人皆知的笑面虎,真出手了肯定是半点痕迹都找不到的。 “而且,你要相信额娘和阿玛有能力处理这些事不是吗?” “儿子知道了,额娘别担心,儿子发誓没有下次了。”弘晖努力给宜婳笑了一下,他确实没有考虑后果。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下午额娘再来看你换药。”宜婳起身要走。 弘晖立刻说道:“额娘,换药这事儿有府医在,不劳您,儿子自己可以的。” 唉,曾经露着小屁股满院子跑的弘晖如今也长大到不让自己碰了,宜婳有些唏嘘。 ****** 回到了正院,玉玲指挥小太监一箱箱的搬东西进来。 玉雪看着这么多的账册问道:“福晋,这些您都要看?” “术业有专攻,这些登记一下,核对无误都抬去九爷府上。”宜婳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给九福晋,一并送了过去。 当天,九福晋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宜婳已经习惯她的突然到访了,因为正院还有些乱,就引着她去花园坐坐。 “四嫂,你这是从哪里拿到的这些账本,我看着有些还是八嫂嫁妆里的铺子,你要查这些做什么?” 宜婳吹着风,头脑更清醒了:“咱们这关系,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自从九爷和我们贝勒爷走的近了,八爷那边就隐隐断了联系。之前八爷礼贤下士,都是九爷背后给出的银子。如今八爷出手依旧如此阔绰,内务府里的那些吸血蛀虫银子少了可指使不动。” “所以我在想,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九福晋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收受贿赂?” “可是不对啊,我们爷每逢年节各种例礼可都不少收,八哥八嫂那边应该也是这样的情况吧,这种查出来了有什么用呢?” “单看或许没用,若是有人送了节礼来,没过多久就升官了呢?” “买官卖爵,这可是重罪,我得想想怎么坐实了这一条。” “啊?您不确定啊。” 宜婳笑了下:“我相信证据,这不得弟妹配合。之前九弟送给了八爷那边不少得用的掌柜,这些账册就是他们誊写的,如今帮上了大忙了。” 九福晋心跳加快,咽了咽口水,四嫂这一出手就整这么大的,她的心脏承受不住啊。 “弟妹慢慢查账,此事不急,怎么也要一年以后,等到明年的科举之后再发作。”宜婳笑眯眯的说,“我们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 第一百零九章 胤祥归来 宜婳正在准备晚上的全羊火锅宴,胤禛时时惦记的十三爷胤祥终于回来了。 自从敏妃去世以后,十三爷伤心过度,不愿在亡母去世的地方生活,征得皇上的同意,出门游学去了。 如今一转眼五年过去了,他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行,写信回来说不再走了。 胤禛很激动,敏妃尚未封妃的时候就住在永和宫的偏殿,封妃之后并不被皇上看重,这么多年一直是德妃看顾,胤祥也算是胤禛看着长大的。 与十四爷的顽皮好动不同,十三爷一直都是乖巧可爱的弟弟。 曾经胤禛真的有这么一个亲弟弟,六阿哥是他的梦中情弟,只是小小年纪就病故了,他偷偷的伤心了好久。直到十三爷出生以后,胤禛仿佛看到了六弟长大的模样,会糯糯的喊自己四哥,会在自己身后当跟屁虫,会把自己的话当金科玉律。 总之,虽然隔了五年的时光,但是十三爷还是胤禛心中最好的弟弟。 这不,一接到十三爷的消息,胤禛按捺不住计算着他的脚程,早早的就出城迎接去了。宜婳听胤禛说十三爷最喜欢吃的两样东西,一个是羊肉,一个是锅子。 那这不就简单了,用红油滚了热辣的汤底,再配上菌菇熬制的清汤,简单的鸳鸯锅就做好了。吩咐厨房看着上各式新鲜的牛羊肉,还有时令的蔬菜瓜果,最后准备好面条。 弘晖的伤已经养好了,他和弘昀跟着胤禛去迎接十三爷了,宜婳将大格格还有六六喊过来一起用膳。 六六已经学会了看西洋钟,她盯着分针的转动,眼看过了半还没开饭,就有些不依了:“额娘,到时间了,可以开饭了。” “六六真聪明,学会看时间了。”宜婳低头亲了她一口,“今天等一等,你十三叔远道而来,咱们得给他接风洗尘。” 六六似懂非懂的,捂着小肚子,唉声叹气的,倒是没有继续闹。 大格格见宜婳不反对,拿了一块绿豆糕喂了六六吃了两口,她还要,大格格也不给了:“六六,你看,是你最喜欢的火锅,你现在肚肚吃饱了,等下就吃不下去了,再等等好不好,马上阿玛就回来了。” “好吧。”六六看着桌子上摆好的羊肉,眼神中都透露出渴望来,她咽了咽口水,不再要吃的。 宜婳看着好笑,六六这孩子,自小胃口就好,为了怕她长胖,自己时刻盯着她的体重。没办法,因为太过可爱,谁来抱抱都会喂点吃的。 说曹操曹操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胤禛带着十三爷,身后还跟着九爷、十爷以及臭着一张脸的十四爷。 一众阿哥们进来的时候,给宜婳见礼:“请四嫂安。” 宜婳赶紧回了半礼,示意大家都坐下,净手之后,炭火烧起,汤底煮沸,屋里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肉菜下锅,六六满足的吃了一大口,然后好奇的盯着这个新来的不认识的叔叔。 只见他一袭布衣,和一屋子的锦衣华服格格不入,但是又奇迹般的觉得非常和谐,可能是他的笑容太过真挚,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豁达的魅力,让人忽视外在,相处一会儿就能欣赏他有趣的灵魂。 “弟弟去了……途经……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一路走一路比照地图,倒是发现了许多地图上没有记载的土地。弟弟都整理成册,这几天搬来四哥府上,四哥也好好看一看咱们大清的河山壮丽。”十三爷端着酒杯挨个哥哥们敬过去,几句话的功夫,九爷就已经和他勾肩搭背,上演哥俩好了。 宜婳抱着六六,简单用了一些,带着大格格退场了,把饭桌彻底交给男人们。 “大格格,你刚刚没吃多少,我提前吩咐厨房做了皮蛋瘦肉粥,还有几样小菜,回你的院子里应该正好送到。”这样的场合,除了最后拼酒的,哪有吃的好的,宜婳早有准备。 “女儿谢嫡额娘。”大格格行礼之后带着丫鬟走远了。 “额娘,那六六的皮蛋瘦肉粥呢?”六六仰着头问她。 宜婳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你像皮蛋瘦肉粥,就知道吃。” “额娘,六六不能吃的。”六六很认真的捂住屁股,“六六不好吃的。” 宜婳双手成爪,张嘴发出了老虎的声音,六六尖叫了一声跑了起来,宜婳跟在她后面玩儿的不亦乐乎。 胤祥对着胤祯举杯:“好久不见,十四弟不和哥哥喝一杯。” 胤祯黑着脸,抬杯一饮而尽,谁是他弟弟,好烦! 胤禛坐在主位,只觉得十三弟哪儿哪儿都好,光风霁月的,人也终于长大了,不是母妃去世后哭的不能自已的小人儿了。 十四弟真是不懂礼仪,对哥哥板着脸,十三弟还和他有说有笑的。 老十喝着胤祥带回来的酒,大口吃着羊肉:“十三,你这酒确实不错,叫什么名字,还从来没在京城用过。” “弟弟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有一次去北地,路上银子被扒了去,离商行还有些距离,我们徒步走了将近十公里,路过一户农家,这是他们自己家酿的酒。” “为了多喝几日,我们在那家农户驻留了十余日,幸好自幼跟着四哥种地,略懂些土地庄稼的种植技巧,那家家主才没撵我们走。” “这不,临走的时候,只带走了这一坛,再多却是不能了。” “什么稀罕东西!”老十不耐烦听这些,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立刻给自己满上,喝一杯少一杯,可不能亏了。 “果然大隐隐于市,这精良佳酿何曾到过京城。”胤禛今日开心,喝了不少,如今也有些脸颊泛红,拉着胤祥不放手。 “弟弟惭愧,这些年都是四哥四嫂照顾府上,敬四哥一杯。” 胤祥当然也是大婚了的,皇上给指了人定了婚期,他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当了新郎官又跑了出去,宜婳曾经在心里吐槽过,这十三阿哥为人子为人兄弟都没得说,但是当丈夫,还有的磨合。 一时间,屋里推杯换盏,锅子的火苗一直燃烧到了天明方熄。 ------------ 第一百一十章 面圣 这一日,几个弟弟们都宿在了前院,好在客房足够多,宜婳退席之后就安排人仔细打扫过,放了熏香,还叮嘱阿宝看着,别让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冲撞了酒醉的爷们。 当然,若是有阿哥提出要这样的需求,府上也预备了这样的丫鬟,随时可以顶上。 好在几位爷喝醉了都还算好伺候,就连老十都没有提不合理的要求,经过文韵轩事件,他收敛了好多,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不去喝花酒了,然后不管多难受每日的坐班他都坚持了下来。 如今兵部上上下下可谓苦不堪言,因为十爷每天从早到晚的盯着他们,虽然不插嘴事务,但是实在是精神压力大。 关键是他随时会抽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十爷就会抓人对他汇报工作,这说多少怎么说能说什么都得斟酌,每日都高度紧张,太累了。 第二日清早,宜婳刚用过早膳,就听说十三爷求见,连忙让他进来。 “给四嫂请安。昨日四嫂辛苦,为弟弟设宴接风。弟弟无状,一时开心引得各位兄长也都喝多了,让四嫂看了笑话。”十三爷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深深的作揖。 “十三弟这话就见外了,你四哥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日后你久居京都,四嫂这里还有不少菜色秘方,要经常来才好。”宜婳热情的和十三爷说着话。 毕竟这位才是胤禛的心头好,后世被戏称为“常务副皇帝”的牛人,可以说是胤禛信任了一辈子怀念了一辈子的兄弟。 “四嫂不嫌弃才好,等弟弟安顿好了,让福晋回请,四嫂也去弟弟府上松快松快。”胤祥说这着话,就看见六六小跑着冲进门来。 胤祥微微蹲下,张开双手,正好把六六抱了个满怀:“六六,还记不记得十三叔?” “六六请十三叔安。”六六嘴上功夫利索。 胤祥松开了右手,摊开放在她面前:“六六,你看十三叔手里有东西吗?” “没有的。”六六老老实实的回答。 “看好了哦,千万别闭眼睛。”胤祥一边说,一边把右手指头合拢,改掌为拳,“一二三,变!” 轻轻张开右手,掌心赫然是一朵绽放的鲜花,胤祥把花别在小姑娘的脑袋后面:“六六,喜不喜欢十三叔的礼物?” “哇!”六六头一次看见变戏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胤祥的手,“十三叔好厉害!” “十三叔还有更厉害的。”胤禛拿出帕子,轻轻的擦了擦手心,“等下次见面十三叔再教你怎么变好不好。” “下次?”六六重复了一遍,想了想从胤祥怀里挣脱开,几步掀开帘子就退了出去。 宜婳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只见六六又掀开了门帘,她踩着小靴子,双手抱住胤祥的大腿:“十三叔,咱们又见面啦,六六要看戏法。” 胤祥没想到小丫头如此操作,稍稍愣了一下,抱住六六亲了她脸蛋一口:“真是个小天才,六六想看什么,叔叔再给你变个苹果怎么样?” 六六摇头:“要葡萄。” 胤祥笑了笑:“下次好不好,这次变苹果。” “下次?”六六想要推开他再一次跑出去。 宜婳赶紧出言解救胤祥:“六六来,早上有你喜欢的灌汤包。” 胤祥趁机溜了出去,前院胤禛和弘晖正在等着他一起去皇宫。 马车里,胤祥在和弘晖聊天。 弘晖很是向往的问道:“十三叔,昨天您说的很有趣,侄儿心向往之,若是能跟着您再走一遭,那就更完美了。” 胤祥对弘晖非常亲近,见状笑道:“跟着我走有什么意思,你自己出去流浪一段时日,收获必定十分丰厚。” 弘晖听着十分心动,他托腮期待的看了一眼胤禛。 胤禛斜了他一眼:“看来你额娘的那顿打还没打疼你。“ 胤祥冲弘晖爱莫能助的耸耸肩,父母在不远游,这是经受过历史检验的真理。 胤祥进养心殿以后感受到了来自康熙久违的父爱。 “你这孩子,竟狠心至此,要不是给你娶了个媳妇,怕不是这五年朕是一眼也看不到你了。”康熙见胤祥跪倒在脚边,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孩童长成青年,此时的胤祥只看着就会让人心生欢喜。 “儿子知错,以后定会常伴皇阿玛左右,让您听见儿子名字就烦。”胤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梁九功接过呈送给了康熙。 “这是儿子游历时量了刻度测绘的,送给皇阿玛。”胤祥显然对这份礼物很满意,他画了两幅,一份送给了四哥,一份进献给皇阿玛,他十三消声匿迹五年回来总要有个隆重的开场。 康熙接过以后,展开卷轴,桌子上平铺都没有摊下,他视线随意一瞥,目光顿时定住了。 他不是无知之人,正是因为非常了解,才会如此震惊,这是一份比现有地图还要精细的手绘版,有许多小道和矿产被特殊标注,意义非常重大。 “胤祥,这可不能随意乱画,你可有信心?” “回皇阿玛,这些路都是儿子一步一步丈量而来,您尽可以派人去检查。”胤祥对这份心血异常有信心。 康熙点头,兹事体大,确实要多方确认才能用。 “好好好,你长大了,能替皇阿玛分忧了。” “歇上一阵,去去一路的风尘,也好好陪陪你媳妇,给朕添个小皇孙。”康熙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 “儿子遵旨。” “晴雅园一直空着,那里汤泉甚好,近日朕就将它赏赐于你。” 用一副新地图换一个园子,那自己可亏大了。 在心里吐槽老爷子的抠门,胤祥表面上欢欢喜喜的磕头谢恩了。 见过康熙,胤祥又去永和宫拜见了德妃娘娘。 “这是上好的蜀锦,尤其这仙鹤的图案前所未见。当地人说因为不能确保年年都得,从未进献皇宫。” “胤祥看了就觉得非常衬您的肤色,当即就全买了,只送给您,看看喜不喜欢。” 德妃被哄的合不拢嘴:“你啊,就知道乱花银子。” 进宫半天的功夫,哄了皇阿玛亲自赏了个园子,整个京城都知道,十三爷回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殿试开始 四贝勒府上大格格“毁容”的流言忽然传遍了京城。 有说大格格纯善但是命不好的,为了保护十四福晋的肚子,将自己的脸舍了出去。 这类言论最后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十四福晋心黑手狠,居然抓着如花似玉的侄女为自己挡灾。完颜氏被流言气的摔了好几个花瓶。 还有说大格格招了宜婳的眼了,联合十四福晋上演了一出四郎救母的戏码,最终把这个挡在弘晖前面的长女除去了。 这类言论然让大格格如坐针毡,她战战兢兢的来请罪,说是都是她的错污了嫡额娘的名声。宜婳表示,这都是浮云,与名声比起来她更想拿到实惠。 更有甚者说是新任太子妃下的手,就是为了替佟氏一族报仇,可惜棋差一招,搞错人了,大格格就是纯纯的倒霉。 佟桂宁心里扭成了麻花辫,哭哭啼啼的和胤礽请罪:“臣妾知道您最是看重和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不知道谁胡乱攀扯,竟然说臣妾想害四弟妹不成,连累了她府上的大格格。” “臣妾冤死了,别说那时候臣妾还没有嫁予太子爷您,就是现在臣妾在毓庆宫的所作所为如何能瞒得住爷的眼睛。” 佟桂宁一副全身心崇拜胤礽的模样,泪眼模糊中都能让人分辨出星星眼,显然这取悦到了胤礽。 他扶起佟桂宁:“孤自然是相信你的,宁儿温柔娴静,胆子又小,是不会插手这些事的。而且宁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不是吗?” 佟桂宁脸颊弥漫了一层红霞,双眼偷偷向上瞄了一眼胤礽又快速的移开。 胤礽仿佛看见了小兔子红着眼睛求抚摸,立刻沉浸在软玉温香里。 情浓时,胤礽仿佛能看见他的嫡子在冲着自己招手。 胤礽盼望的嫡子什么时候来不好说,完颜氏如愿以偿的诞下了嫡子。 完颜氏春风得意,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这孩子虽是嫡子,但行二,长子弘春已经会说话了,是舒舒觉罗氏所出。 宜婳送了贺礼过去,只是这孩子的洗三宴缺了点热闹,因为此刻全京城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件大事上,那就是科举殿试。 此时科举已完成了乡试和会试,通过了全国统一的考试,可以类比前世的高考。 通过了乡试,就是举人。基本都能被慧眼识珠的富豪乡绅提前资助,以期待该举人更进一步之后对商家进行庇护,士农工商的等级森严,可见一斑。 通过了会试,就是贡士。贡士中的佼佼者参加殿试,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 如今是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就等着皇上张榜,随后就是最喜闻乐见的榜下选婿环节。 此时乌拉那拉家星辉的长女就在和母亲较劲。 “清荷,你到底在和额娘闹什么?那个钟先生,年纪都能当你阿玛了,还是续弦,你到底看中他什么!”星辉福晋恨的牙痒痒,钟先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府上的西席先生,教导姑娘们抚琴。 他教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告辞而去,星辉福晋曾经挽留过,毕竟有真才实学还愿意教导女孩子的先生太少了,可惜被要温习功课为由坚定的拒绝了。 参加殿试的榜单一出,女儿清荷就欢欣不已,做小女儿状的和自己说要让钟先生来提亲。 这是什么话,不说身为他们乌拉那拉府上的嫡长女,参加选秀是必然的。 就算不选秀,也轮不到钟先生这样两袖清风身份背景皆无的寒门学子。 清荷揽镜自照:“他特别好,妻子亡故已有六年,他还能念念不忘,真是长情之人。” 星辉福晋一副我怕不是生了个傻子的眼神看着女儿:“他对先妻情深意重,你居然觉得能做他的续弦是福气?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清荷听不进去,表示自己非君不嫁。 星辉福晋按耐住性子:“他当时突然决绝离去,再不授课,不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你的糊涂心思,特意远离你!” “不,他这是尊重我。”清荷笑了一下,“毕竟和自己的学生成婚名声有损,我不怪他。” “你们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倔,都觉得能做主自己的婚事,那还要父母之命做什么?!”星辉福晋想不明白,她和星辉都不是感情至上的人,怎么就生下了两个这么轴的孩子。 “大格格还不够优秀吗?”清荷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额娘是觉得大哥尚公主也绰绰有余,只是您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如今大格格传言伤了脸,您就不想要这儿媳妇了,恐怕福晋那里不好交代。” “关心你自己吧。”星辉福晋没好气的把清荷关起来,只要榜下选婿过去,钟先生成了婚,自然就没有她这个傻女儿什么事了。 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到儿子明轩的婚事,更觉得棘手。 小姑子做了尊贵的皇家福晋,保媒拉纤自己也拒绝不了。 之前嘛,大格格虽然亏在了出身上,到无论从长相还是行为举止都和明轩很是相配,又有四贝勒暗中支持,星辉福晋也乐在其成。 可是太子大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姑子一直语焉不详得,自己派去送玫瑰香露的人都没看见大格格本人。 现在京城里传的满城风雨的,若不是有科举这事抢占了风头,恐怕一时间还处在大家的议论中心。 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只是星辉曾经严厉的警告过自己,不能往明轩的屋子里放丫鬟,想来是接受到了四贝勒的暗示。 也就是说,娶了大格格,日后明轩是不能纳妾的,这就很委屈他了。 如今大格格还高度疑似毁容,那儿子可太可亏了,小姑子为了争取贝勒爷的宠爱,也不能建立在牺牲她们家明轩一辈子幸福的基础上。 只是乌拉那拉家一家人都是傻的,从老的到小的都说要保持婚事不变,明轩更是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只有她才是恶人,却不得不当这个恶人。 星辉福晋决定下帖子请宜婳带着大格格来做客,一定要亲眼看看,大格格是不是去传言中般毁了脸!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容海彬 宜婳接到了娘家长嫂送来的帖子,看了一会儿,让陈嬷嬷把前几日得来的治疗风湿的膏药送到乌拉那拉府上,顺便婉拒了星辉福晋的邀约,理由都是现成的,大格格的脸不能受风。 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将筹备了一年左右的大事提上了日程。 即将参与殿试中的学子大多数都很低调,他们还在积极的温书,希望自己能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读书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就为了面圣这一炷香的时间。 其中一位姓容,名海彬的学子行事风格大不相同,他会试名次并不是最好的,却是参加各种接风宴、庆功宴最频繁的。 只要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就肯定有这位容姓书生的身影。同时,让他备受瞩目的就是他来者不拒的饕餮胃口,不管是珍馐美玉,还是佳人秀色,通通收入囊中。 看着就不像是宴参加殿试的,反而像一个专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这位容姓书生,在诗词上有些偏才,每每酒醉以后都能得到佳句,更是引得无数人追捧。 只是他这个姓氏,有些人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当年京城里的一桩旧案,涉案人就姓容。 这不是赵钱孙李一类烂大街的姓氏,有好事者去问和那位深陷桃色新闻的容姓书生什么关系。 容海彬思索了片刻:“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来,喝!” 容海彬受人喜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会给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准备一个小礼物,至少是一块品质上乘的白玉,贵重些甚至还有前朝的古物。 这也是大家觉得他和以前死的姓容的没有关系,毕竟一个为了银子委身男子,一个一掷千金毫不在意,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容。 这日有人收到的小礼物是个精致得蝴蝶簪子,他见确实小巧可爱,就送给了夫人,这位夫人戴了出去交际应酬。 有人认出了这个簪子的前任主人:“咦?这不是八福晋闺阁中喜欢的样式,怎么到了你手上?” 说话的是郭络罗氏的女孩,可信度极高。 这位夫人诧异之下脱口而出:“这是我们爷送我的,与八福晋无关。”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表情越发怪异了,有些人看她的表情带上了些许的同情。 这位祭酒夫人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你们都乱想什么,这是前几天我们爷从容学子那里收到的见面礼。” “哦?!”诸位夫人的表情越发扭曲了,显然他们想的已经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去。 就这样,在带了些颜色的新闻效应加持下,容姓学子在京城中可谓是人尽皆知! 又是一波春宴,贺今日的桃花开的比昨日好,一群二代跟着容学子热热闹闹的喝酒。 酒过三巡,容海彬似乎喝醉了,他抱着一个人的肩膀,神秘的问:“想不想知道我的银子从哪儿来的?” 二代们围过来,眼巴巴的想听,容海彬打了个酒嗝:“当然是有人送的。” “在我们那儿,只要发誓日后高中效忠啊那位。”容海彬用手比了个八,随后松开,“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那要是你没中呢?” “都誓死效忠了,还能没中?傻了吧,要不说我能当官,你们不行。”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极大,二代们面面相觑继续喝酒,他们只管玩儿,才不理会皇子们的争斗呢。 只是这话听到的人不乏寒门学子,他们在临门一脚就要射门的时候被人通知有些人已经被安排好了点球,还是一个中心位置必进的点球。 这几乎没人能忍,于是他们把这件事联名捅到了主考官那里,要求还原真相,给全部学子一个交代。 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副官是诚郡王,十三胤祥给他打下手。 吏部尚书见事涉八阿哥,不敢擅专,报给了诚郡王。 诚郡王是典型的想斗但是没脑子,抓住了八阿哥的小辫子就想向皇阿玛回报。 胤祥拦住了他:“三哥,弟弟直言,今年的主考官明着是礼部尚书,实际上是三哥您啊。” “这是皇阿玛对你的信任的重托,办的好了,这一届的学子都是你的门生,这可是一大笔资源。” “如今凭借几个学子一家之言,到了皇阿玛那里恐怕讨不得好,不如三哥先查明真相,不仅对学子有交代,也能在皇阿玛面前露脸。” 诚郡王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怪不得老四那个性子的人也会喜欢你,十三弟是个妙人。” “此事还有赖十三弟帮忙,哥哥吃肉,带你喝汤。” “弟弟谢三哥提携。” 为了接近容海彬,诚郡王带着胤祥主动参加了一场宴会,这次的主题是昨天的雨水声特别好听。 诚郡王还是非常有文学素养的,他看不上一帮子没什么真本事的人编的乱七八糟不甚规整的句子。 他目标明确的坐在了容海彬的身边,打量了他几眼,心想。 和当年文韵轩里的容公子长得真像啊。 “你姓容?是要参加殿试的学子?” “学生容海彬给诚郡王殿下平安。” “请起。” “前几日酒醉你还记得说过什么吗?” “当然记得,容某就是记性特别好,不管是恩是怨都记得一清二楚。” “污蔑当朝八阿哥,你可知罪?”诚郡王严肃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威严。 “我说几句真话,反倒没人信了。金井县全县的人都能为我作证,当年八福晋把她随身携带的金钗给了容某,这可是物证。” “金钗呢?” “我找找,对了,送人了。”容海彬不甚在意,“容某觉得她把贴身物件送给外男,不庄重。” 嚯,诚郡王在心底直呼好家伙,这是啥都敢说啊,就不怕老八夫妻俩联合起来搞他。 “不会你们皇子说话不算话吧。”容海彬一脸狐疑,“之前八福晋可是说好了,我给她宣扬八阿哥贤名,她给我银子还有这次殿试的直通名额。” 诚郡王瞪大了眼睛,宴会上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后吵得和菜市场有的比。 胤祥凑近和诚郡王耳语:“三哥,这事咱们哥俩可兜不住,万一容学子不明不白的死了,皇阿玛不会以为咱们和八哥是一伙儿的吧。” 诚郡王听的眼皮直跳:“立刻马上,随我进宫面圣!”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礼贤下士 康熙听了诚郡王的秉告,目光转向容海彬,他对这个姓氏也很敏感,立刻问道:“你可有兄弟?” 容海彬因为没有被叫起,只能跪在地上:“学生是家中独子,皇上这么问,难道说是见过什么人长得和学生很像?” “人有相似罢了。”康熙摆摆手,“你何时见过八福晋。” “就是皇上您上次南巡的时候。”容海彬回忆了一下,“皇上您或许没有印象了,上次您召见了三名江南学子,容某有幸得见天颜,您的教诲学生日夜铭记在心,丝毫不敢忘怀。” 康熙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游览江南胜景,确实诗兴大发,叫了几个当地的读书人一同赏景。 “是有这件事。”康熙缓和了自己的态度。 “你如何知道那就是八福晋?” “这,她如此自称,穿着皇子福晋的衣服,还给了学生钱财,难道还能有假?”容海彬作不解状。 梁九功皱眉:“放肆,这是御前,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就算是真的,你一个读书人,不想着如何科举入仕,一心琢磨旁门左道,不是君子所为。再者,朕有皇子十数,八皇子既不是太子,又不居长,为何愿意为他造势。”也许是曾经见过的渊源,康熙并不讨厌这个有着油嘴滑舌,侃侃而谈的学子,态度还算温和。 容海彬诚恳的说:“因为八爷贤良,我们县虽然小,但是学子了不少,八爷自掏腰包供大家上京赶考,说一切费用都从八爷府上出。像是我们县这样的不在少数。八爷值得学子如此做。” “再说,八福晋还给了实惠,不认的是傻子。”容海彬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拿了他们夫妻多少银子?” 容海彬掰开了手指头数了一下:“第一次一百两,第二次一千两,学生不才也有些名气,最后又拿了一次一万两,这些时日在京城都花费无几了。” 康熙上下打量了一下容海彬:“你胆子不小,就不怕朕下旨要了你的脑袋!” 容海彬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皇上是明君,明君得讲究律法,不知道学生犯了哪条律例,让您想要学生的脑袋。” “御前失仪够不够。”康熙笑了一下,说出了一个名头。 “学生有罪,甘愿受罚。”容海彬露出了皇上您无理取闹的表情,叩首认罪。 “哼,留着你的脑袋,若是过两日殿试,发现你是一无是处的庸才,朕数罪并罚。” “学生谢皇上不杀之恩。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八皇子的礼贤下士这是随了您了,学生告退。” 容海彬速度极快的起身退了出去,在康熙发怒前退出了现场。 胤祥见状稍稍挪了一下身子,将自己缩在诚郡王身后。 果然,康熙将怒火转向了诚郡王:“姓容的在京城挥霍潇洒了这么多天,到处说老八的好话,你都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真是做的好主考官!” 诚郡王缩了缩脖子:“皇阿玛,他花自己的银子,又没吃霸王餐,听霸王戏,儿子只觉得他有趣,毕竟没有错处。” 您迁怒也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康熙摇了摇头,自己气笑了,指着诚郡王身后的胤祥:“你躲什么,出来!” “彻查本次会试及第的学子,殿试推迟,朕要看看,除了这个容海彬冒了头,还有多少人是被人举荐上来的,简直是荒唐!” 康熙一锤子定音,本朝涉案人员最多,波及面最广的一次科举舞弊案加买官卖爵案正式拉开了帷幕。 与此同时,八爷府上大门口,正上演一波闹剧。 一个穿着破烂,只背了一个行囊,满脸漆黑,脚上的鞋破了两个开口的人敲响了八阿哥府邸的大门。 门房看见一个老叫花,心里不屑,面上保持微笑,八爷八福晋交代过,不论是谁,都得笑脸相迎,做不到的人,反正再也没在府上见过。 “您是?” “老叫花”一开口,声音很年轻:“我是来上京赶考的学子,落第返程归家,路上遇见了劫匪,身上的盘缠都被抢走了,为了留下身边这一点书,还挨了一顿毒打,听说八爷仗义疏财,可否赐予小生一些银两,待他日小生必定双倍奉还。” 这段话说的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 当然了,仅局限于第一二回,这都是第多少个了,门房有些腻味。 他昨日赌钱输了,正是不自在的时候,将情绪都发泄在了他身上:“您这身打扮看不出来是个读书人。我也不难为你,只要能把论语背下来,小人可以做主送您二十两银子。就是买包子还得掰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馅料的呢,这位书生您能理解小的吧。” 落魄书生羞愧难当,以袖掩面,只可惜袖子上有几个不规则孔洞,还是显现出了他的本来面貌。 书生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开始背诵论语,说的口干舌燥,半路停下谈口水喝。 门房阴阳了一番,他也听腻了,昏昏欲睡的,这圣人之言就像是蚊子念经。 拿出了一份二十两的荷包,门房想了想,嘿嘿一笑,拿出了五两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书生感恩戴德的谢过,欢欢喜喜的走了。 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来了许多手头短要回家乡的学子来化缘,门房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个学子抽五两,一天下来,够他在赌场再战三百回合了。 只是学子之前是交际的,大家互通有无之下发现,考前去八爷府上的能拿到二十两,现在却只有十五两。 拿的少的不乐意了,我本来就落榜了,天生低人一等是吧。 在几两酒的催促下,一堆醉醺醺的学子壮着胆子来八阿哥府上闹事。 八阿哥还在当差,八福晋在府里听了这个事第一反应是觉得可笑。 “这可真是斗米恩升米仇,给银子还成错事了。这帮人读书读书不行,喝酒闹事一个顶俩,拿咱们府上的令牌,去找顺天府尹,让他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去牢房里醒醒酒。”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十十五 八福晋气头上的一句话可算是捅了篓子。 这帮落第学子确实无权无势,但是他们交好的朋友有榜上有名的。更不用说有些学子就是名门之后,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京兆府尹耗费了无数的功夫才把事情压下来,他数了数八爷府上送来的银两,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心里觉得亏了,下次见了八爷可要好好表表功。 只是 段天涯兄妹等人,他们受到“酒桶”王大牛等人的感染,也放开胸怀大喝。双方气氛热烈,此刻相处十分融洽。 神诀如雅给了玉灵儿一支羽毛,这是两人联络的重要信物,但是除非紧急情况,否则最好不要用,因为神诀如雅经常呆在白彦的身边,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了。 章鱼海妖见此,想要还手,却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接着一柄剑由天而降,章鱼海妖根本无法躲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 这纯粹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的行为,这个k2里面的人绝对脑子进水了。 没有那种健身教练的大块头,流线型肌肉线条,饱满匀称的轮廓,还有胸前发达的胸大肌。 因为缺氧,他脸色苍白无比,惊恐,求饶的目光落在黎九天的身上。 林凡一张张照片查看,发现林菲菲被摧残得惨不忍睹,怒得咬牙切齿。 “耗子,我跟你交个底,那曹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是得罪死了也不好,你只要不弄死那曹公子,一切都好说”龙老告诫的说道。 福康点点头,他心里确实充满了疑惑,方正此子,废物之名远播,辉煌城里无人不知,但是今天,少爷居然叫他亲自到门口迎接这个废物。 锋利的铜剑瞬间刺破老者的皮肤穿透内脏,鲜红的剑尖穿透后背,滴着鲜红的血液。 说到演员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王奈杰,显然意有所指。 卫安晴鄙视了一眼眼前这认输认的干净利落的渣男,还真是少见。 “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逃课了!”宋绣主动认错,希望从轻发落,千万别把她交给她哥,那就是菩萨保佑了。 众人看着徐乾,只觉得他就像是一座高山,只能让人仰望,似乎又觉得他是深渊,深不见底。 可可俨然工作狂,每天忙着调教自己那帮蛇鼠猫狗之类的宠物,一点也抽不开身。 林素芝眼圈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身形板正的班长。 或许有些人的天赋更好,但是在对农业的热情上,很多人都比不上宋山,或许如同宋山而言,他是一个非常纯碎的农业人。 因为赵翔这个外人在,所以肖明成还有点矜持,哪怕是自己老婆,也仅限于牵手,说话也略显委婉。 杨修无奈的看着这一幕,也有点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赵翔反应的这么激烈,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赵翔说这个朱东是朱副县长的侄子。 从这个带着淡淡悲伤的美好梦境回过神来,她才想起残酷的现实。 这时,另一长须汉子道:“你这人也忒孤陋寡闻了,这消息自是大林寺中德高望重僧人所说,是真是假,去了不就知道了。莫非你也想去分一杯羹?”任成不答,拱手称谢,便坐了回去。任玥问他何事,他只摇头不答。 次日我便匆匆飞回了重庆,眼看就要到圣诞节了,参与迪斯尼圣诞party的动漫主题已经大致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全方面的制作了。 ------------ 第一百字十五章 冷热之间 诚郡王接了差事,有些头疼的拉着胤祥诉苦。 “十三啊,皇阿玛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八弟冲我笑一笑,哥哥就要倒霉了。” “你来给哥哥参谋参谋,皇阿玛交代的差事要怎么做才好。这些太烦人,这届科举之后哥哥我要专心著书,远离朝堂是非。” 胤祥跟在诚郡王身后:“弟弟刚回到京城,万事还不熟悉,三哥要是不嫌弃,弟弟确实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三哥您觉得皇阿玛更看重八嫂科举舞弊一事,还是八哥内务府贪墨一事。”胤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这……科举之事处理不好,全天下的学子都会义愤填膺。内务府的事情,是非对错都在皇阿玛一念之间。我觉得还是科举这件事更重要。”诚郡王想了想,有点迟疑。 胤祥摇摇头:“非也。三哥不愧是熟读圣贤书之人,以天下学子的利益为先。” “只是弟弟以为正好相反。”胤祥分析道,“对于皇阿玛来说,科举每三年一次,每一次选拔的人才至少百余。这些年累积下来,我大清朝人才济济,不过是一次科举罢了。” “更何况那个容海彬一嘴一个八福晋,她又不是八哥,说到底就是皇子福晋的事儿。” “但是八哥那里不同,咱们没经手内务府,你猜那到底是多少银子。” 胤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弟弟在外流浪久了,于银钱一道上比较敏感。三哥别觉得弟弟俗气,正是这些黄白之物才最动人心。弟弟真没钱的时候,都想去找找话本子里的杀手组织,我的身手怎么也能评的上甲等。” 诚郡王被逗笑了,觉得自己被胤祥说服了大半。 “想要知道老八的银子哪里来的,一是查账,二是搜查老八的府邸。这样,咱们兄弟兵分两路如何?” 胤祥一副十分赞成的模样,没有反驳若八阿哥真的中饱私囊,那也会果断藏好,万不会在自己的家里给别人留下把柄。 诚郡王自己去了内务府,胤祥去了八爷府,显然诚郡王也觉得八爷府里不会有什么东西。 “弟弟听命就是。”胤祥应道。 “说来,十三你是不是比前些日子胖了些。”诚郡王上下打量了一下,以他多年混迹青楼的经验,绝对粗了一个指节多。 胤祥羞赧的笑了笑:“弟弟流浪久了,这忽然回归富贵乡,免不得有些贪图口腹之欲,让三哥见笑了。” “这有什么,三哥我那里有上好的野味,等这次事情过了,三哥做东,你一定得来。” 胤祥目送着诚郡王走远,他和随从说:“给爷拿件外套过来,有点冷。” 胤祥敲响了八爷府上的大门,很是随意的说:“八哥在家吗,爷找他吃酒。” “回十三爷,八爷不在,如今福晋在府上。” “那正好,八嫂在也是一样的,听闻八嫂千杯不醉,爷和她喝也是一样的。” 门房很无语,这怎么能一样,就没听说谁家嫂子和小叔子单独喝酒的,十三爷不愧是在民间流浪过的,不拘小节。 八福晋接到了门房的回禀,知道这是来者不善,但是她也不惧,今日一早她就带着人里里外外的把府里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胤祥见过八嫂,八嫂安。”胤祥见了八福晋,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请安问好,“胤祥回京日久,还没上门见过八哥八嫂,是胤祥的不对,给八嫂请罪。” “十三弟好生多礼,也是我八爷府上没有吸引十三弟的饭菜,比不上四贝勒府上。”八福晋明艳大气的长相增加一缕薄怒,带着别样的风情。 让人感慨,不愧是八爷宁愿顶撞良妃娘娘,也要呵护的女人,确实有魅力。 胤祥点头应道:“虽然还没有试过八嫂的手艺,不过四嫂府上的确美食甚多,让胤祥流连忘返。” 八福晋无语,停顿了一会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十三弟有何贵干?” “到有点正事。三哥接了皇阿玛彻查科举舞弊买官卖爵一事,弟弟我给三哥打打下手。”胤祥说的直接,“三哥给弟弟安排了任务,就是来八哥府上做客,顺便……” “顺便再抄个家!”八福晋冷笑,“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皇子府也是能随意抄检的。若是你什么都没有搜到,就是说到皇阿玛跟前,也是我们爷有理。” “那是自然,到时候三哥亲自来给八嫂赔罪。” “既如此,那八嫂带路?” 八福晋就算心里有再多不愿,也得调整心态,引着胤祥逛起了园子。 整整两个时辰,一行人分秒未停,胤祥带来的人下手很有分寸,将翻动的物品有序的放在原位。 最后只剩下八阿哥的书房没有搜查,胤祥开口:“书房重地,弟弟不是不懂事的人,他们就不用进去了,弟弟看一看,八嫂带路就是。” 前院书房,一直是后宅女人的禁地,胤禛的书房宜婳几乎从未进入过。 清朝有后宫不得干政的传统,上行下效,皇子福晋也大多局限在内宅,八福晋算是少有的在八爷默许下参与政事的。 八福晋对八爷的书房表现的很熟悉,胤祥跟在八福晋身后,正在找角度,想要制造一个两人互相看不到的死角,这才方便他行事。 忽然,胤祥的视线落在桌子右下角装画册的盒子里,底部露出了明黄色的一角。 咦?那是什么? 胤祥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肚子的位置,走过去,掀开一看。 好家伙,是太子常服。 只是,胤祥眼尖,这个尺寸不对。 太子二哥身材颀长,腰身和自己差不多。但是这件常服,根据胤祥的目测,穿他的人个子要比太子二哥矮上半头,腰身也粗了至少两指宽。 就像是八哥的身材一样。 八福晋看见胤祥手里的东西,神情巨变:“这是什么?” “八嫂,您算是问倒我了,这件太子常服可是您给八哥缝制的?” 狗屁! 八福晋差点口出秽言:“当然不是。” “哦,那就是八哥自己私下里藏的。八嫂大义灭亲,弟弟佩服。” “什么?”八福晋有些茫然,十三在说什么。 “您随我去找三哥一起面圣,放心,八哥自己做的事,八嫂只要毫不知情,弟弟一定保嫂子平安。” “你陷害我!” “弟弟没有。”胤祥举起了手做无辜状,他其实都准备好了,就是没用上。 不知道八哥又得罪了哪路神仙,陷阱已经给准备好了。 他就当不知道好啦。 胤祥的随从见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外套,问道:“爷,您不穿吗?” “哦,爷又觉得热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子常服 八福晋在仓促之间,被胤祥带到了诚郡王府,随后马不停蹄的进了宫。 直到跪在康熙面前,八福晋还没回过神来。 听到康熙问她这件太子常服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的说:“八爷替皇上统管内务府,内务府每个月负责呈送毓庆宫常服四件,八爷这是替太子殿下提前掌眼。” 诚郡王觉得好笑:“八弟妹维护八弟的心思我懂,但是也不能睁着眼睛乱说,内务府给太子殿下的东西,怎么就到了老八手里。” “再说了,这尺寸也对不上啊。”诚郡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到像是给老八自己准备的。” 八福晋脑袋嗡嗡响,她此刻忽然想起胤祥的那两句话。 是八嫂给八哥缝制的还是八哥自己找人私下准备的。 这两个选择意味着两个结局,胆敢觊觎太子之位,她和八爷今日得有一个折里面,或者是两个。 深呼吸一口,八福晋梗着脖子说道:“回皇阿玛的话,是儿媳见这衣服好看,才照着样子做一件想给我们爷瞧瞧。儿媳当惊喜放在八爷书房的,只是这段时间内务府事情多,忙着太子殿下的婚事,八爷尚未发现。都是儿媳的愚昧,请皇阿玛责罚。” “你愚昧?”康熙语气波澜不惊,听在跪在地下的人耳朵里像是惊雷炸响。 “朕看你就是懂得太多。”康熙一锤子定音,“老八纵容你胡闹,他也有罪。” “敢和科举的学子暗中勾连,用着朕的银子,扬老八的威名,你们夫妻好大的胆子!” “皇上,这都是儿媳的过错,八爷他完全不知情啊,为了配合礼部筹备太子大婚,八爷已经许久没有回府里了。再有,良妃娘娘赐下了几个如花似玉的格格,就算是八爷回了府,也很少来看儿媳,儿媳已经许久没和八爷说上话了。这件事真的和八爷无关,皇上请相信我!”八福晋说的很快,生怕康熙不相信,甚至还说出夫妻不睦这样的话来。 “朕不能听信你一家之言,老八来了之后你不许说话,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私自行事,还是夫妻合谋!” 康熙说完,就不再搭理八福晋,拉着胤祥说一些趣事,时间过的挺快。 八阿哥到了的时候,八福晋跪在一旁,脸上是哭过的痕迹,诚郡王看着有些幸灾乐祸,胤祥在陪康熙说话。 “儿臣请皇阿玛安。” “你这个逆子,要是能少些下作手段,朕才能安一些!”康熙看上去发了大火。 “儿臣惶恐,不知所犯何错,请皇阿玛明示。”八阿哥很惶恐的跪在地上,看了八福晋一眼。 郭络罗氏轻轻的摇了摇头,八阿哥仿佛明白了什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继续说:“郭络罗氏不懂事,儿子回去慢慢教她,您别和一个妇道人家置气,再气坏了身子。” “你说,见过这件太子常服没有?” “这是?”八阿哥的震惊不像是假的,他确实没有见过这个衣服。 而且,他明明已经想到了这点,却还是被人栽赃陷害成功了,那说明,背后害他的人真的手眼通天呀。 康熙掷地有声:“太子是朕的嫡子,大清的储君,也是你的兄长。于公于私都要心怀敬意,这样的大不敬之举必定要严惩!” “皇阿玛,儿子不知道郭络罗氏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儿子有失察的罪责,请皇阿玛责罚。”八阿哥对八福晋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郭络罗氏虽然不是有心对太子不敬的,但是儿臣日后会严加管教!” “这个女子,一不能诞下子嗣,二不够贤良,三有野心。留在你身边早晚是个祸害,看在她外祖父的面子上,朕且留着她,你的后宅自有八旗贵女替你掌着。” 康熙一句话,给八爷府上平添了一个尊贵的侧福晋。 科举殿试重开,换了考题,容海彬竟然高中了探花。 一时间大家都对他的那段醉后发言深信不疑,每日都有在八爷府前徘徊想要撞大运的人。 嘴里喊着我要见八福晋,我不要银子,我只想做官云云,使八阿哥的名声多了一层奇奇怪怪的阴影。 四贝勒府。 容海彬换上了一身不引人注目的短打,扮作了下人模样,出现在了胤禛的书房。 “学生哥哥的仇多亏了贝勒爷帮忙筹谋,学生这里谢过四贝勒。”容海彬郑重的撩起了衣袍,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你能活着,算是入了皇阿玛的眼了,是你的本事,与爷无关。”胤禛还是一脸冷淡,表示你的事与我无关。 “学生记在心里,绝不敢忘。”容海彬一直对自己哥哥的死耿耿于怀,哥哥在天下人看来是个淫荡不堪的人,可是自己用他的银子读书又是什么好东西。 容海彬在得知哥哥的死因以后,他的愿望就从科举及第变成了复仇成功。 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好在,康熙对他的小命不感兴趣。 宜婳心情很好,要不是怕被人看出什么来,她都想高歌一曲,看着账房们整理出来的册子,在胤禛回来的时候给他。 “这里面是八弟妹做的假账,希望爷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已经基本只剩下福晋的头衔了,你还不打算放过她?”胤禛有些好奇,这本假账,顶多给八福晋买官卖爵的罪名加一些证据,宜婳为何执意要做。 “不,她现在还有八阿哥的愧疚和怜惜。只是,要是老八知道,她借着老八的势,大肆敛财,这些钱到底有多少给了八爷,这里面可说不清。” 宜婳笑道,只要老八疑心了八福晋,那才是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开始。 胤禛摇头,怪不得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一旦狠起来确实够人喝一壶的。 “老八那里的太子常服,十三弟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出现了。”胤禛给宜婳提个醒,“看来我们的动作还有另外的人知道,他还亲自出手钉死了老八,看起来是与老八有仇。” “这个事儿过去以后,咱们得低调一阵子,过几天咱们带上孩子们去别院住一阵子。”胤禛说到。 “爷这是又想种地了吧。”宜婳觉得有意思,笑问道。 “得让弘晖弘昀紧紧皮子。”胤禛若有所思,他怕有些人狗急跳墙对孩子下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直郡王 胤禛是个行动派,没过两天,宜婳带着孩子们正在去往别院的路上。 弘昀大着胆子和胤禛申请要带上李氏,这些年李氏虽然稳坐侧福晋的位置,但是宠爱已经如此稀薄,以至于两人对坐也只能聊聊孩子。 胤禛对孩子还是很宽容的,尤其是孝顺孩子,只是人有偏心,他不否认在他心里福晋的心情更重要。 于是,胤禛没有同意,不过他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弘昀听过立刻就开心起来。 阿玛允许他带着姐姐和额娘一起找一天单独去逛京城,这也很好。 宜婳的马车很大,装了他们一大家人还不显得拥挤。 弘晖抱着六六,在给她梳头发,弘昀捏了一块糕点,凑到六六嘴边又拿走,六六甜甜的喊着三哥哥。 大格格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她看着宜婳欲言又止。 宜婳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问道:“大格格有话和嫡额娘说?” 大格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留了一道颜色对比明显的疤痕。 “嫡额娘,我的脸是不是好不了了。” “瞎说。你阿玛、九叔、十三叔都找了名医给你看诊,这才多久,已经快看不到痕迹了。”宜婳端详了一下大格格的脸伤,“你还小,到出嫁的年纪自然就恢复好了。” “嫡额娘,乌拉那拉氏很好,我如今不够好。”大格格有些自卑,这些时日乌拉那拉家的人从来没有上门关心过,这就是当家主母的态度了。 而且,她也不想嫡额娘因为自己和娘家起龌龊。 “大格格,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嫡额娘也不想听。你是四贝勒府的大格格,你好不好,都有阿玛,有兄弟撑腰。”宜婳先是安慰道,她阿玛未来是皇帝,她兄弟未来也是皇帝,只要她自己立的起来,未来就是最尊贵的公主。 “是你选择乌拉那拉家,不是乌拉那拉家选择你。”宜婳冲六六笑了下,小姑娘辫子扎的歪歪斜斜的,还在那里美呢。 大格格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伤了脸之后难免伤怀,心情郁郁的。 弘晖拍了拍六六的后背,小丫头手脚并用爬到了大格格脚下,抬起脸:“大姐姐,玩儿。” 大格格温柔的给六六擦了擦嘴角,随后耐心的把弘晖系的乱七八糟的小辫解开,再重新编上,六六几分钟从搞笑女孩变成了笑不露齿的淑女。 弘晖摸了摸鼻子,术业有专攻,他确实不擅长此道。 不过,看来他得找明轩好好聊一聊了,他姐姐可不是被别人挑三拣四的存在。 胤禛坐马车累了,出去跑马了,弘昀也想去,又不敢独自面对胤禛的冷脸,想要弘晖陪他一块去。 弘晖和六六互动完,心满意足的带着弟弟去追阿玛了。 别院离京城不远,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 一行人饥肠辘辘的,正好庄头准备了一桌子农家菜,宜婳用的很香甜。 六六抱着碗说还要,伺候她的小丫头面露迟疑,今日格格已经用的超出平日的量了,再吃容易坏肚子。 六六霸道的很:“去盛饭!” “六六!”宜婳喊了一声,六六憋嘴,但还是乖乖的放下了碗筷。 “阿玛,六六吃饱了。”六六乖巧的冲胤禛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看上去又懂事又可爱。 胤禛又一次被女儿融化了,他把六六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舀了糖水喂她。 六六喝的眼睛亮晶晶的,宜婳觉得她可真是好收买,一碗甜水而已。 用过晚膳,弘昀带着六六和大格格去消食闲逛了。 胤禛虽然出来休假,但还是有些日常事务处理,去了书房。 弘晖终于和宜婳单独相处了,他对宜婳拱拱手:“额娘,您和阿玛的手段,儿子佩服。” “臭小子,我可什么都没做。”宜婳否认。 “额娘运筹帷幄,儿子要多和您学习。”弘晖开始从他的角度给宜婳复盘。 “儿子现在觉得当时那顿打挨的不冤。” 宜婳闻言挑了挑眉:“那就是以前觉得有点冤。” 弘晖笑了笑,像是小时候一样,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宜婳面前。 “额娘,咱们和八叔一家无法和平共处了对吧。”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宜婳想了想,借用了前世的一句真理名言。 弘晖琢磨了半天,眼神越来越黑,也越来越亮,他抚掌而笑:“额娘这话虽然直白,但儿子细细思量,觉得非常有道理。” “就像是这次,听你十三叔说,那件太子常服不是我们准备的东西,你觉得是谁做的,此人是敌是友?”宜婳没有想明白这件事,问了胤禛,他只说让宜婳自己想。 宜婳觉得弘晖八成分析的没问题,将问题抛给了他。 “直王伯或者太子二伯。”弘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张口就来,“太子二伯呢,最近在忙着要嫡子,连弘皙弘晋都顾不上了。直王伯那里,之前八叔借着他的名义坑了一把十叔,再有惠嫔娘娘的事情,直王伯怕是也恨上了八叔。” “儿子觉得,直王伯的可能性更大。” 宜婳点点头,保持着高人的姿态,见弘晖想要得到点评。 宜婳把胤禛给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了弘晖:“此事不难,你且自己想一想。” 弘晖眼睛转了一转,明白额娘也不知道,忍住没有笑出声来,看自己额娘的笑话要不得。 别院里母子凑在一起温馨极了,直郡王书房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直郡王靠在窗户前,就着一碟子花生米自斟自饮。 面前放着一个火盆,里面还有烧的明黄色衣服一角,正在慢慢变成灰烬。 老八,这次是大哥给你的警告,再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怪大哥下狠手。 “阿玛!阿玛!弟弟不见了。” 直郡王府二格格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直郡王很久以来只有几个女儿,是把女儿当儿子养的。他的书房几个女儿都能进,就算有了儿子也一样。 “阿玛,我们带着弟弟去看庙会,就一转眼的功夫,弟弟不见了,他走丢了。”二格格满脸是泪,“大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直郡王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酒彻底醒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弘昱的遭遇 弘昱磕磕绊绊的活到了现在,比同龄人消瘦单薄了不少,个子还矮上半头,全靠药物吊着身体。 将将过了十岁,直郡王松了一口气,按照太医的说法,这孩子算是养住了。 以后只要慢慢调养,娶妻生子不成问题。 直郡王看二格格哭成了个大花脸,心里慌的厉害,面上强装镇定问道:“二格格别哭,怎么丢的,丢哪儿了,和阿玛说说。” “弟弟要去看花灯,女儿牵着他,然后来了一伙人,就是那种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商贩,好多人去看他们的新鲜玩意儿。” “弟弟好像也看中了一个喜欢的,他松开了我的手。我明明抓紧了的,但是人群散了,弟弟就不见了。”二格格哭哭啼啼的说完,还说了她怎么让带着的侍卫们去找但是没找到的经过。 “别怕,阿玛把弟弟给你们带回来。”直郡王把帽子一戴,快步走了出去。 他先是联系了京兆府尹,紧急封锁了城门,尽早的让大家走进无出。 随后联系了五城兵马司,开始在丢失的那段路挨家挨户的搜查。 直郡王做完这些事,立刻奔向紫禁城,拿出自己的腰牌,深更半夜的惊动了康熙。 康熙披着外套走到了寝室外,直郡王跪倒在他脚下,声泪俱下:“皇阿玛,弘昱没了,儿臣也不活了!” 康熙吓了一跳:“弘昱怎么没了?可传了太医?” 直郡王停住哭泣,他换了一种表述方式:“弘昱走丢了,儿臣僭越,先调用了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你在兵部议事,情急之下不算僭越。你先起来,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京兆府尹抓着自己没剩下几根的头发,觉得小命休矣。 京城中最近流窜着一伙人贩子他是知道的,只是最近的布防重点都在科举一事上。 衙门里人手毕竟有限,他们只能先放一放。好不容易送走了大部分的学子,京兆府尹刚刚要着手这个案子,谁成想直接捅大了。 那可是直郡王的独子啊! 还是一个出了名的身体不好的儿子,就算这孩子找到了,担惊受怕之下有个三长两短,他小小的京兆府可承受不起大殿下的怒火。 “到底是咋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之前都在城西作案吗?怎么就来了城东!” 衙役都被打了板子,捂着屁股扶正帽子:“之前实在太忙了,只有一个弟兄跟着他们,跟不住啊大人。” “你让我和直郡王和皇上说跟丢了?!”京兆府尹踹了他一脚,“装什么瘸子,快去找!找不到谁都活不成!” 宜婳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胤禛没有开始务农,反而要带他们回京了。 弘昱走丢是大事,胤禛这时候在外面休假就不合适了,得赶紧回去帮帮忙。 胤禛带着弘晖和弘昀骑马先走了,宜婳坐着马车紧随其后。 弘昱那孩子她还有印象,宜婳记得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轻声细语的叫自己四婶,那是和弘晖截然不同的文静孩子。 他的身体是胎里弱,宜婳皱眉,就怕找回来就晚了。 京兆府之前掌握了几个贼窝据点,如今一个个查抄过去,大牢里已经人满为患,只是没有看见人贩子的身影。 “扩大范围,继续找,挨家挨户也得找!”京兆府尹擦了擦虚汗,顾不得皱巴巴的官府,先去和直郡王通个气。 不是我们不努力找,实在是人贩子太狡猾,我们还在尽力找。 京兆府尹表达了类似的态度,然后问计:“请恕下官冒昧,弘昱阿哥可有什么仇家?” 他一个病怏怏的小人儿,能有什么结仇的地方。 不过,自己就不一样了,直郡王表情有些闪烁,但是他的仇家就不是京兆府尹能管得了了。 “你治安没有管好,如今反倒来说弘昱与人结仇,爷看你这个京兆府尹真是好大的官威。”直郡王冷笑。 京兆府尹连忙说不敢,然后在直郡王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直郡王府上这些人养了不少私兵,都藏在京城在一百里的村庄里,那些都是轻易不能动弹的人员。 如今直郡王心急如焚,心知自己有极大暴露的风险,但还是派人带去了自己的信物。 “化整为零,进京。” 几个字的命令,直郡王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完成,他知道,不管这次结果如何,这一批人马是都不能再用了。 就在整个京城都高速运转起来的同时,人贩子也很慌。 “妈了个巴子,这次谁去取的货?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人啊,怎么会这么快就戒严了,官兵一茬一茬的,根本出不了城门!”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胖子,他恶狠狠的问。 “不是那个男娃娃就是那个女娃娃,他俩穿的最好。”瘦猴一样的人跟在胖子后面点头哈腰,目光落在女娃娃身上时总是意味不明的笑着。 男娃娃说的就是弘昱,此时他感觉非常的冷,因为他的外套在那个女娃娃身上。 弘昱挡在女娃娃面前,他总觉得这帮子劫匪不怀好意,这个妹妹他能护着就多护着点。 “不行,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暴露。这样,直接在京城卖了,老三,你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老三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农家妇女,要不是胖子点了名,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人贩子的三当家。 老三出去了一趟,拿着菜篮子,很快就回来了:“不行,外卖几个熟客一听说卖孩子,都在打听一个小男孩,贸然出手会把官兵引来。还有一些看上去是普通百姓,但是身手不凡的人也在找一个男孩。” 刀疤脸的胖子目露凶光,看向了弘昱的方向:“就是找你的吧小子,你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吗?”弘昱忽然出声,他咳嗽了两声,“你现在放了我,我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何?” 弘昱坚信他阿玛一定会派人来找的,人贩子的表现也印证了这一点。 瘦子不耐烦的想要给弘昱两巴掌,被胖子拦住了。 “说来你们的目标都是五岁以下的吧,我和这个女子有何不同?”弘昱有些疑惑,他俩都看着十岁的样子,和周围的小屁孩格格不入。 “你们别是被人坑了吧。”弘昱说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我身体不好,你们最好给我一件厚外套,否则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犹豫了许久,胖子说了一句:“给他一件外套,干净的!” 弘昱差点被外套上的汗味熏晕过去,想到他们说这已经是干净的了,硬生生的忍下。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解救与受伤 “瘦猴,这两个怎么拐来了,不是说这次的目标是小孩吗?”胖子给了瘦猴一个巴掌,然后面露凶光的问道。 瘦猴目光闪烁:“大哥,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我想着就算卖不出去,向他们的家人要钱也能拿到不少,这才顺手掳了来。” 胖子盯了他几秒,又是两个巴掌,用力之重让瘦猴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瘦猴不敢再隐瞒:“是小翠仙说的,她说咱们兄弟卖这么多孩子都不如这两个值钱,也许只用做完这一单之后就可以金盆洗手不做了,我也有银子娶她进门。” 胖子不屑的吐了口痰:“你可真出息,黄花大闺女不要,非要青楼的窑姐做媳妇,你老娘知道了能开心的从坟里跳出来。” 瘦猴被骂的不敢抬头,胖子继续问:“那个小什么仙的,怎么和你说的?” “小翠仙说今日是庙会最后一天,有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孩偷跑出来玩儿,正好方便我们下手。”瘦猴回忆了一下,“大哥你别说,我往庙会那么一站,立刻就发现了他们两头肥羊,在人群里太明显了。” “蠢货,被人当替罪羊使都不知道。”胖子身为人贩子的头目,还是有些头脑的,“这两个孩子不能留,杀了吧,就地掩埋。” 弘昱听着浑身一个颤栗,他身后的女孩儿更是抖的和筛子一样。 这伙人不仅是人贩子,还是手上有人命的亡命之徒,这太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弘昱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渐渐的流失,他要发高烧了。 这个时候坦白身份,很有可能刺激到已经动了杀心的人贩子。 接到胖子的命令,瘦猴面露迟疑,倒是被称作老三的妇女从怀了掏了一把菜刀出来。 就在弘昱闭上眼睛心想我命休矣的时候,天花板上传来了一阵声响。 “大哥,这个棋社大白天的关门,确实有点可疑。”弘昱对响起的声音不熟悉,但是接下来的人他可太熟悉了,他们天天在一块读书呢! “这里离城门很近,是来往商客们歇歇脚的地方,而且围棋又一直是读书人的高雅艺术,正好满足了那些商人炫耀的心理。”弘晖推开门,门锁已经被暴力拆开了,“这里应该人满为患才对,大白天的关门,肯定有鬼,搜!” “大哥,听阿玛说,弘昱哥哥身体不好,不会出什么事吧。”弘昀是个善良的孩子。 “尽人事听天命。”弘晖走到了厨房,快步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问题,他用力的跺了跺右脚,侧耳倾听,能听到非常明显的回声。 跟着他们来的侍卫们见状立刻把厨房围上。 “看来不在这里,也许就是老板不干了回乡去了。弘昱哥哥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吧。”弘晖扬声道。 人贩子躲在地下,听着上面传来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胖子踹了一脚瘦猴,示意他赶紧开门出去。 瘦猴不情不愿的第一个推开了头顶的暗门,从梯子爬了上去。 胖子见瘦猴顺利上去了,也跟着爬了出去,随后被守株待兔的弘晖等人抓了个正着。 连续上去了两个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下的人再迟钝也能发现上面出事了。 老三想了想,把女孩儿从弘昱身后揪了出来,示意她先走,自己则跟在了她身后。 富察婉灵重见天日的时候还来不及感慨阳光刺眼,就被一把菜刀压住了脖子。 冰冷而充满了血腥味的触觉刺激到了富察婉灵,她现在一动也不敢动。 老三挟持着富察婉灵,看见胖子和瘦猴都被刀指着,匍匐在地面上。 弘晖看见了女孩的半张脸,眼睛以上被凌乱的头发挡住,完全看不清楚,从下颌线的弧度来看,是个小美人。 “你们是来找她的?”老三嗓音尖利的问道。 弘昀心直口快:“我们要找的是和我大哥差不多大的少年。” “哈哈哈,也就是说,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没有利用价值。”老三平铺直叙,“那就去死吧。” 说完,菜刀就立刻用力往血管砍去。 弘晖没想到人贩子敢伤人,用上了内劲功夫,一个旋转就滑到了老三面前,将女孩往自己怀里一摁,随后用自己的右手迎上了老三的菜刀。 电光火石之间,菜刀插在了弘晖的小臂上,富察婉灵吓傻了般什么都不知道做,只是愣愣的盯着弘晖的伤口。 老三已经被周围的侍卫乱刀砍死了。 胖子仿佛不忍直视,移开了视线,瘦猴有些兔死狐悲般的叹了口气。 侍卫们立刻顺着地窖的入口,将里面困着的人一一解救出来,弘昱是第一个被拉上来的。 他不嫌弃那件有味道的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上,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了。 弘昱对着弘晖笑了一下:“听声音就是你,哥哥承你这个人情。” 弘晖胳膊上插了一把菜刀,弘昀急的直跳脚,走不敢直接拔出来。 “三弟,把外套给弘昱哥哥换上,还有咱们带来的参片给他含上一片,咱们去直郡王府上。” “大哥,你的伤。” “死不了。” “弘昱哥哥,你感觉如何。” “我且死不了。” 弘晖派了侍卫去皇宫、直郡王府、四贝勒府传音,让大家知道人找到了。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直郡王府,直郡王正焦急得现在门口来回踱步,听到车马声传来,他快走了两步,看见弘昱被人搀扶着走了下来。 “弘昀见过直王伯,弘昱哥哥有些着凉,快让太医给看看,我大哥受了轻伤,就不惊扰直王伯了。” “什么轻伤?”直郡王心放下了大半,立刻让下人把弘昱抬了进去。 见弘晖一直没有下马车,直郡王立刻撩开了车帘,只见弘晖面无血色的靠在车里面,抱着的胳膊上插着一把菜刀,血流了半边身子。 “大哥,怎么这么严重了,你不是说就是小伤吗?”弘昀立刻急了。 直郡王没见过这么实诚的孩子,立刻把弘晖抱出了马车:“都进来,太医在里面,去四贝勒府传个信。” 弘昀跟在他身后六神无主,显然被出血量吓到了。 ------------ 第一百二十章 邪门的崽子 谁也没想到,一场拐卖案,被拐的人没出事,去救人的到像是去了半条命。 宜婳只来得及把六六交给大格格看顾,自己急匆匆的去了直郡王府上。 太医已经处理好了弘晖的伤势,幸运的是那一刀是贯穿伤,除了留点血看着吓人,但没什么大碍。 弘昱那里倒不怎么好,高烧持续不退,人已经在说胡话了。 如今哥俩儿就在一间房里,方便太医诊治观察。 宜婳得知弘晖没事,心里松了大半,她对照顾他们的郡王妃拜谢:“多亏大哥大嫂机警,若是由着弘晖的性子来,还不知道要发展到多严重呢。” 郡王妃笑的异常真诚:“快别这样说,我得和你家弘晖道谢,若不是他,弘昱还不知道要在那个冰冷的地窖里呆多久。” “弘昱可是我们爷的独苗苗,也是我不争气,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能给郡王爷生个阿哥。” 郡王妃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宜婳不知道该怎么接,就只静静的笑。 “太医说弘晖不能挪动,既如此就先在府上养伤,等他醒了在家去,四弟妹觉得可好?” “大嫂考虑周全,我明日再来看弘晖。”这里是直郡王府,她做弟妹的是不能留宿的,否则,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弘晖身边的。 康熙听闻弘昱找到了,但是弘晖挨了一刀,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了解完情况之后,语气有些微妙:“英雄救美,弘晖已经到了这般年纪了吗?” 胤禛看过弘晖带着孩子们回府不提。 富察府 “夫人,大小姐被四贝勒府的人送了回来。”一个嬷嬷打扮的人接到消息急匆匆的来回话。 “四贝勒?” “奴婢听侍卫讲,大小姐遇上了拐子,但是她吉人天相,先后遇上了弘昱阿哥和弘晖阿哥,四贝勒府的人把她从拐子手里救了出来,知道是咱们家的孩子就送了来。” 富察夫人面色变冷:“吉人天相,她就是个扫把星,自从生下来我就事事不顺。大师给算过,她年纪小本事小,等她年纪大了,整个富察府都不够她祸害的。” “你找的人动手能力不行啊,把一个落单的小姑娘弄出京城都做不到,还好意思开口五百两!” “都是奴才办事不力,只是如今有了四贝勒的庇护,怕是不好再下手了。” “这有何难?若是四贝勒看中了她一个黄毛丫头,那正好,她就去祸害四贝勒吧。若是萍水相逢,时间长了,四贝勒府谁还记得她呀。咱们再等等就是了。”富察夫人一脸的厌恶,仿佛在说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样。 富察婉灵回到家里后,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脑海中不停回放的是男孩挡住那把菜刀的身影。 那似乎是弘晖阿哥,皇上最喜欢的皇孙,名字如雷贯耳。 富察婉灵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那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能有机会遇见,就是万幸了。 此时,胤禛也在与宜婳分享弘晖的八卦。 “和弘昱一起被救下的女孩儿名叫富察婉灵。”胤禛语气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富察?”宜婳听到这个姓氏有些激动,这不是未来乾隆的真爱皇后嘛。 可是默默算了算年纪,又觉得不对,这个富察婉灵绝对不是比弘历年纪小的富察皇后。 “富察氏,满洲八大姓之一,镶黄旗,为官做宰的人数不胜数。就是这样的家族里,居然容不下一个女孩子,真是笑话。”胤禛说着他查到的消息给宜婳听。 “富察婉灵由于出生之日被批命,说是克父克母克亲族,被放养在一间小院子里,只保障她的吃喝,其余一律不管。” “不知道那位富察夫人又听了什么算命之言,要把自己的女儿卖了了事。” 宜婳闻言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般为人父母的?” “不说其他人,就咱们府上的李氏和大格格不就是同样的例子,好在有你压着管着,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胤禛抓着宜婳的手,发表着感激之言。 “爷说这些就是见外了,明日弘晖就醒了,我去收拾一下给他用的东西。”宜婳对富察家的阴私并不十分感兴趣,她现在最看重的还是弘晖的伤。 八阿哥府上,书房里,坐着几个门客打扮的人。 “弘昱这步棋走的有些臭,平白无故让四贝勒摘了桃子。” “我们接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棋社已经被弘晖阿哥带着人包围了,我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说到底,您想接受大阿哥的势力,还是得让他和太子殿下斗的两败俱伤才好。福晋虽然给了新的解题思路,如今看来确实行不通。” 大家七嘴八舌的,见八福晋没在,把事情失败的原因都推给了她。 八阿哥听了半天,轻轻放下了茶杯,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事是我操之过急了,给各位先生赔罪。”八阿哥说完,“得徐徐图之才是。” 门客纷纷应和,又是一波彩虹屁传来,八阿哥已经习惯了。 毓庆宫,太子面无表情的喝茶:“小兔崽子命真大。” 说的不知道是弘昱还是弘晖。 佟桂宁倒茶的手一点都没抖,仿佛没有听见太子惊世骇俗的这句话。 “宁儿,茶满了。” 佟桂宁手一顿,立刻放下杯子,跪在地上:“是臣妾的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宁儿太过胆小,只要咱们的阿哥早早的来,你做什么爷都不会伤害你的,别怕。”太子的语气让佟桂宁特别不舒服,仿佛像是一条长蛇围着她吐芯子一样。 强忍着不适,佟桂宁娇羞道:“臣妾一直在用着太医的坐胎药,臣妾的母亲生了我们兄妹五个,臣妾的姐姐生了双胞胎儿子,臣妾也想有此福气。” 太子听到这里,神情缓和了许多:“这就对了,我们宁儿是有大福气的人。” “弘晖那个崽子,有些邪门。”太子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开始自言自语。 “你说,弘晖要是孤的儿子该多好。老四!老四!”太子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又说了一句。 佟桂宁彻底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丹的作用 钮祜禄氏最近快要被自己的梦逼疯了。 梦里弘晖早就死了,福晋和贝勒爷因为嫡子去世心生怨对,渐渐成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府里都是侧福晋李氏的天下,她的三阿哥虽然资质有限,也一直被贝勒爷当做继承人培养。 直到她的弘历长大了,光芒耀眼到藏也藏不住,甚至得到了康熙独一份的疼爱。 这个梦她断断续续做了很多年,这些年的幽禁让梦里的事情细节更加清晰,她越发觉得那不是梦,而是预言,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可是如今弘晖还没死!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预言梦居然是错的,那她还能当太后吗,还能从这个阴暗的屋子里出去了吗? 这么想着,钮祜禄氏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除了幽禁致死不会有另外的结局。 可是目前她根本出不去房门,也传递不出任何消息,她身边服侍的人全都被贝勒爷换了,孤立无援之下,她瘦到皮包骨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钮祜禄氏环视了一下她住了这么多年的屋子,里面的陈设都是以木制为主,一点瓷器的影子都看不见,胤禛早就防备着她伤人伤己。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钮祜禄氏掌心攥着一颗细长的钉子,那是从椅子里一点点用手抠出来的,为此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还废掉了几根手指。 钮祜禄氏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把钉子插在了自己的喉管附近,鲜血瞬间涌出,她用力的撞向了床榻上,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门外的女卫觉得不对,立刻推门进去,看见的就是钮祜禄氏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模样。 她们一看就知道坏事了,赶紧去禀告贝勒爷。 胤禛带着大夫来的时候,钮祜禄氏已经看不出呼吸了,双手合十的躺在地上,冰冷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府医搭在钮祜禄氏的脉搏上,摇摇头:“回贝勒爷,属下无能,格格已经无药可医。” “秘密发丧吧,不要惊动任何人,每日的饭菜正常送,就当做人还在。”胤禛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妖异非常的人。 他一开始恐惧她,后来无视她,现在怜悯她。钮祜禄氏看到的未来可能真的存在,但绝不是现在,未来是不断变化的,被梦境所困举止疯癫最后赔近了她的命。 这样的预知不要也罢。 钮祜禄氏被扔进了乱葬岗,贝勒府的人没有守着,就没有看到,几个时辰以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捂着脖子一点点的在地上爬行。 原来,这钮祜禄氏却有奇异之处,她幼时曾经生了一场大病,神魂离体,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遇到了一个仙人,赐予了她一枚仙丹,可以延年益寿。 钮祜禄氏赌命一样,在钉子赐穿血管的时候把仙丹压在了舌苔下面。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是真的死过一次,胤禛是不可能真的放她自由的。 这枚仙丹的存在,连她家里人都不知道,一直被她藏在随身佩戴的玉佩香囊里。 果然是仙丹,死过一次也能活,钮祜禄氏觉得嗓子慢慢愈合了,她甚至可以站起来。 辨认了一下京城的方向,钮祜禄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浑不在意现在的自己有多吓人,缓步走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钮祜禄氏来到了城门口,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混在叫花子堆里并不违和。 这些叫花子靠着城墙休息,城门守卫虽然不撵走他们,但是绝不让他们进城门一步。 钮祜禄氏在这里呆了三天,彻底摸清了乞丐们的行动规律。 城门口能留存这么多乞丐,是因为朝廷会每天在这里施粥一次,有时候还会有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做善事,他们的粥比朝廷发放的要浓稠很多。 乞丐们想要进城只有一种方式,每日都有拿着路引进京城的人,只要跟着他们就一定能进去。 但都是他们偷偷的藏在这些人的马车底下,一旦被发现,就是乱棍打死的结果。 钮祜禄氏谋定后动,找准了自己想要搭的“顺风车”,趁着他们检查路引的时候,靠着惊人的毅力趴在了路过的车辙上,有惊无险的躲过检查,顺利的进入了城里。 趁着大家不注意,一个翻滚落在了地上,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钮祜禄氏现在有些纠结,她现在应该回家去找阿玛帮忙,可是贝勒爷的眼线极有可能还盯着他。 好在他们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还有几家商铺支撑,其中一家是卖玉石的。 生意比较惨淡,因为没有好的货源,达官显贵看不上次品。 但是钮祜禄凌柱喜欢这商铺的镇店之宝,一块黄玉。 黄玉本来算不得值钱,但是这块天然形成类似龙的图案,凌柱反复观摩后,命名为“蛟龙”。 又不忍心美玉蒙尘,就将这块玉放在了店里。他是即想有人慧眼如炬发现这块美玉,又害怕有人真的把它买走。 因此,凌柱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店里看一看,这些年已经成为了习惯。 钮祜禄氏在店外守株待兔了四天,终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一个箭步窜到了凌柱的面前:“阿玛,是我啊。” 凌柱被吓了一跳,看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人面露厌恶,结果听到他称呼自己为阿玛,又是仔细辨认。 忽然,凌柱瞪大了眼睛,他有些迟疑:“大丫?” 钮祜禄氏头一次觉得大丫这个称呼如此亲切,用力的点点头:“是呀,我是大丫,阿玛,我还活着。” 凌柱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又睁开:“你不是在贝勒府吗?这是怎么了?” “阿玛,借一步说话。”钮祜禄氏听到胤禛的名号面露恨意。 凌柱会意,把小乞丐带进了玉石店,进了雅间,关上门。 钮祜禄氏猛的喝了一大口水:“阿玛,有馒头吗?” 凌柱神情有些复杂,虽然眼前的乞丐脸上有几道淤痕,但也能看到几分熟悉的面庞,确实是他那个应该养尊处优在贝勒府当格格的大丫。 凌柱让下人上了一碟子点心,钮祜禄氏狼吞虎咽的都干了。 “阿玛,我要进毓庆宫服侍太子!”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凌柱 凌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四贝勒府是什么妖怪洞府吗,他好好的闺女进入里面人就疯了。 钮祜禄氏眼底闪过偏执的疯狂:“他不和我生弘历,那就找别人和我生!” 凌柱下意识的推开门,见确实没人偷听以后,又把门关的死死的,顾不上女儿身上散发的臭味,凑近厉声喝道:“你疯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女儿早就疯了,你知道这些年我在贝勒府过的是什么暗无天日的生活吗?”钮祜禄氏歇斯底里的喊着,“我要让他死,他们都去死!” “阿玛,贝勒爷要杀我!”钮祜禄氏忽然换了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只是配上泥画的脸,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他已经动手了,您看。”钮祜禄氏扯开了脖子一脚的衣服,只见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横亘在脖子上,像是勒痕。 “阿玛,贝勒爷可曾和你说我的死讯?” 凌柱眼皮狂跳,今日自从遇见女儿以后,大丫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他的神经。 “这可是贝勒爷亲自动的手,要不是女儿命大,他以为我死了,女儿还没办法逃出生天。”钮祜禄氏抓住凌柱的手,“阿玛,女儿正好换个身份,以钮祜禄家养女或者什么的身份,进太子府。” “您还记得女儿做的那些预知梦吧。”钮祜禄氏下了一剂猛药,“之前女儿似乎都理解错了,最近梦到的是太子登基的场景,这还不值得咱们搏一搏?” 凌柱有些心动,又有些迟疑:“可是你嫁过人了。” 钮祜禄氏有些羞愤的咬了咬嘴唇:“不就是血吗,女儿想到了可以糊弄过去的办法。”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目标就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凌柱问道。 “生弘历!”钮祜禄氏忽然嬉皮笑脸的,一点都不严肃,“弘历!我的弘历!” 凌柱见钮祜禄氏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此事太过荒谬,阿玛无能为力,你和阿玛归家去,阿玛还是养得起你的。” 钮祜禄氏疯狂的摇头:“不,你帮不了我,那我自己做!” 说完,将桌子上的点心通通倒进了怀里,一遛烟的功夫,推开了雅间的房门,跑了个无影无踪。 凌柱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自小就奇奇怪怪的女儿会不会给他们钮祜禄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么想着,凌柱吩咐掌柜的:“你盯着点,和我一块的那个乞丐,要是再看见了,记得立刻来通知我。” “对了,再准备云片糕给他吃。” “小的遵命。”掌柜的点头哈腰,心里憋屈的很,这些乞丐不是长得都一个样嘛,他到底要怎么分别! 且不说钮祜禄氏的筹谋,胤禛确实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虽然再三确认了她的死亡信息,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凌柱府上。 果然,凌柱一家有了异动,探子说凌柱从玉石店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 而且他还让人特别关注一个小乞丐。 胤禛觉得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 他继续盯着凌柱府上还有玉石店,钮祜禄氏果然没死吗? 胤禛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自由了以后能做什么去! ****** 弘晖正在被宜婳强制卧床养上,六六还是头一回看见大哥哥躺在床上不起来,觉得很有意思,每日风雨无阻的来给弘晖胳膊上“呼呼”,按照她的说法,呼呼就不疼了。 “大哥原本就不疼的。”弘晖虽然很喜欢妹妹与自己亲近,可是他又不是真的残了。 六六伸出小胖手,把弘晖推倒在床上:“是疼的,额娘说大哥哥留了好多好多血,非常疼。” 怎么说呢,如果弘晖能和前世的小朋友们有联系的话,一定会对一句话深以为然。 有种疼,叫你妈觉得你疼。 没办法,弘晖只能在家里养着。 更让弘晖受不了的是,额娘忽然问他:“那个富察家的小姑娘好不好看呀?” 他下意识的回答:“长得还行,就是有点傻。” 弘晖抬头看见宜婳憋笑的表情,立刻红了脸:“额娘,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宜婳在看儿子热闹:“额娘可没有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弘晖不想和宜婳说话,转身把头朝向了床里,只露了一个后脑勺给宜婳看。 知道儿子害羞了,宜婳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了一个拜帖在弘晖的屋子里:“富察家主夫人要带着她们家小姐来看望你,要不要再见一面随你,额娘都可以的。” 宜婳说完转身就走了,除了房门她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踱步去了窗户的方向,轻轻的抬起了窗框的一角,调整了一下角度正好能看见弘晖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小子从床上翻了起来,看了一眼拜帖面无表情的放下,随后直奔着自己这个方向的窗框停下,用力的打开窗户。 弘晖有些无奈:“额娘,要不要再进来坐一会儿?” 宜婳被抓包偷看,有点心虚:“额娘刚刚迷路了,这就走,这就走。” 弘晖摇摇头笑了,额娘再自己面前胡言乱语都惯了,连借口都找的好敷衍。 他又瞥了一下刻着金粉的拜帖,想到那天神情惶惶的小姑娘,听说她在富察家境遇很不好,要不要出手帮一下呢? 弘晖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从小到大,凡是经过他手的东西,就算是砸了也不能给别人。后来,六六成了例外,他对这个妹妹极尽宠溺。 随着年纪增长,他学会了隐藏这种不太正常的偏执,但骨子里的东西还在。 就像是这次的富察婉灵一般,弘晖觉得是用自己的半条胳膊救回来的,那她的命以后就是自己的了,同理,也不能软弱到被人随意欺凌的地步。 宜婳这些年看的很清楚,比如说弘晖对康熙爷充满了祖孙的孺慕之情,所以对有能力和他争宠的弘皙弘晋两兄弟自小就非常冷淡,对于其余皇孙倒是友善。 就是这样的弘晖,更加惹人怜爱。 被天命之说负累,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希望富察家的小姑娘不要让弘晖失望吧。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上贸易 “福晋,十四福晋求见。” 玉玲识字,正在给宜婳读账本。宜婳这两天觉得眼睛不太舒服,看东西有点模糊,估计应该是用眼过度导致的视力下降。 于是她找了府医开了明目的药喝着,日常账目由玉玲读给她听,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玉雪的声音打断了宜婳的心算。 宜婳挥手示意玉玲停下,账本搁在桌子上,完颜氏急匆匆的走进来。 “四嫂,母妃说有什么事都能来找四嫂帮忙,我相信母妃,也相信四嫂。”完颜氏坐在宜婳对面,泫然欲泣。 宜婳心里有些腻味,每次完颜氏来找自己都是这套说辞开场,她都能背诵了。不就是拿宫里娘娘说事,怕自己不出力嘛。 只要完颜氏的要求不过分,为了胤禛的母子情份着想,宜婳都会想办法达成她的心愿。 “十四弟妹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宜婳将桌上的果盘往完颜氏的方向推了推。 完颜氏见屋里没了外人,她也说出了来意:“四嫂,最近八嫂总来找我闲话,她如今被剥夺了管家的权利,成日无聊,与我作伴也相宜。” 宜婳听到这里笑容淡了些,上次大格格伤了脸的事情她还没有和完颜氏清算,不管她是愚蠢被人利用,还是阴狠联合八福晋对一家人下手,都不可原谅。 只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宜婳暂时不打算对完颜氏做什么。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完颜氏还愿意和八福晋混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到底在说什么,这么有吸引力。 “八福晋说她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连迎侧福晋进府的事情都不能插手,只能每天打理自己的嫁妆找乐子。” “有一天她戴了一套非常耀眼的首饰,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四嫂,我就是好奇的问了一下,她说是水上的生意,一本万利。”完颜氏说到最后有点含糊不清,宜婳听明白了她这是财迷心窍被忽悠干了错事。 “四嫂肯定也能理解,我们这样的皇子福晋听着风光,但是各处宗室还有宫里的礼节孝敬靠那点俸禄根本入不敷出。我们爷又不像是四哥有像样的差事,我急着想办法也是有的。”完颜氏先是诉苦。 宜婳并不能共情,毕竟就她了解,十四阿哥自从开府以后,所有的用度都是从内务府出的,被康熙养着,完颜氏这么说不会是还不了解这中间的情况,又被八福晋忽悠了吧。 宜婳只微笑不说话,完颜氏说着说着没了声音,然后停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继续说:“八嫂听了我的为难,说可以卖个我几个赚钱的铺子,专门卖这些舶来品,因为新奇独一无二,销量是可以保证的。” “我还特意让陪嫁去铺子里考察过,确实赚钱。就花大价钱从八嫂手里买断了这几间铺子。”完颜氏说着说着懊恼了起来。 “谁知道这铺子有问题,被内务府查封了,说是什么洗黑钱的地方。” 完颜氏欲哭无泪:“四嫂,我刚接手铺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去找八福晋了吗?”宜婳明知道答案还是问了。 完颜氏气的牙痒痒:“当然找了,八嫂直接和我翻脸了,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铺子。” “交易的文书呢?” “写的确实不是八福晋的名字,官府查了,说是江南人士,身世不详,如今天大地大上哪里找人?!” 完颜氏抓着宜婳的手:“四嫂,这事我还不敢和十四爷说,你帮帮我好不好。” 宜婳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被掐的有些青紫,宜婳轻轻的揉捏了几下。 “这不是你们府里女子扯头花,我说几句偏帮你的话也就算了。这是爷们儿之间的博弈,我会和四爷说,再之后就无法保证了。” “四嫂!”完颜氏有点慌,十四爷那个牛脾气她实在是害怕。 宜婳端茶送客,完颜氏出于什么考虑没有疏远八福晋她也不想知道。 晚上胤禛回来之后,宜婳转达了一遍完颜氏的说辞:“爷,十四弟妹有许多语焉不详之处,十四弟大概率还蒙在鼓里,八阿哥那边应该很快就要发力了。” 胤禛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八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先是老十,随后是你,现在又针对十四,看来,老九老十的疏远给他带来的伤害远比想象中的大!” 过了一会儿,胤禛又补充了一句:“疯狗一样烦人。” 宜婳趴在胤禛胸口笑的直打颤,她觉得这样开口吐槽的胤禛特别有生活气息。 胤禛揽着宜婳防止她掉下去:“十四也是个猪脑子,府里的人都管不好。” “皇阿玛对十四真是偏爱。”难得听胤禛的话里带了些许郁闷,宜婳探出头来,对着胤禛的下巴亲了一口。 “爷这话说的,皇上对弘晖就不偏爱了?依我看,这就是爱屋及乌了。” 胤禛捏了捏宜婳的鼻子:“那恐怕爷才是那个乌。” 说到弘晖,胤禛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毕竟这个让人嫉妒的红了眼的儿子是他的! 宜婳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和胤禛分享儿子的八卦:“爷,前几日富察家的小姑娘来了,说是要谢救命之恩。” “爷猜怎么着,弘晖居然换上了我刚给他量体裁衣做好的银白色的袍子,跑人家小姑娘面前开屏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宜婳明显回忆到了好笑的地方,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胤禛摇摇头:“这孩子,开窍的到早,不像是他额娘。” “嗯?”宜婳回了他一个懵懵懂懂的眼神。 胤禛用手遮住宜婳的眼睛,感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他知道如今自己是情根深种。 那他当然看得出来,福晋是真心想和他过好日子的,但也仅此而已,她看自己的眼神少了热烈和激情,他不喜欢。 这么想着,胤禛忽然低头用力的咬着宜婳的嘴唇,直到两人嘴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宜婳用力的推开胤禛:“你干嘛?” 知道你喜欢狗,没想到还真是属狗的,咬的太用力了,都出血了。 胤禛舔了舔嘴唇:“提前收点利息。” 宜婳翻身睡过去,捂着有点疼的唇角,觉得胤禛有点莫名其妙,不打算理这个半夜发疯的人,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听到熟悉的呼吸声,胤禛叹了口气。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胤祯禁足 胤禛把完颜氏做的事情和十四阿哥说完,胤祯表示我的福晋不可能这么蠢:“爷又不缺银子,缺了皇阿玛会补,还有四哥九哥帮衬,做什么要和八哥搅和一块!” “仔细看看,你福晋还动用了乌雅氏在内务府的势力,母妃把人给了你不是让你关键时候坑她一把的。”胤禛嘴毒,揪着十四阿哥的错处一顿猛烈输出,别的不说,心里舒畅极了。 “不是,咋还和母妃扯上关系了,这个无知蠢妇,四哥,等我回去和她问个清楚!”说完,十四阿哥顶着胤禛嘲讽的目光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出了四贝勒府,直到看不清大门,胤祯才停下马:“老八!你敢坑我!!!” 尽管有胤禛的提醒,十四阿哥对百官弹劾也无可奈何。那几个铺子是出了名的给贪官洗钱的地方,每一家身上都背着人命官司。 好多御史早就盯上了这些铺子,苦于找不到幕后东家,只能暗中查访。 谁成想十四福晋就差锣鼓喧天的宣布,铺子是十四爷的了。既然如此,御史们可就提前过年了,康熙一早收到的弹劾十四阿哥的折子一桌子都摆不下。 养心殿里,胤祯正跪在地上乖乖听训。 “你还缺银子?和朕说说,你全家都是朕养着,要银子做什么!”康熙在胤祯面前来回踱步。 胤祯磕头导致额头上青紫了一片:“皇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想着八哥疼我,给我两个无伤大雅的铺子而已,哪里知道这背后的事情!皇阿玛,儿子冤枉啊!” 康熙不耐烦的看着胤祯的脑袋,觉得伤眼睛:“证据呢?空口无凭还会攀扯你八哥,这些年朕倒是疏忽了你的功课了啊。” “从今日起,禁足三个月,罚奉一年,在府里好好的读读圣贤书!” 胤祯耷拉个脑袋从养心殿出来,直奔永和宫,他要三个月不能出门,得先去好好安抚一下母妃。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汇报,没有阻止胤祯:“这孩子,有老四还有他母妃看着,到底有些天真!” 梁九功听着,这是说有人不天真的意思,都是皇子,没有他说话的地方,他低着头就当自己没长这双耳朵。 “梁九功,你觉得十四说的可是真的?” 梁九功腰弯的更低了:“皇上圣明,心中自有决断,奴才不敢随意置喙。” “十四有你三分谨慎也就够用了。”康熙笑道。 梁九功奉茶,一言不发。 永和宫里,完颜氏在掩面而泣,德妃对宜婳怒目而视:“本宫让你好好照料十四府上,你就是这么疏忽的?!” 宜婳深呼吸一口,跪在地上:“回娘娘的话,十四爷府上贝勒爷时时看顾,有娘娘您的东西,必然也有十四爷的。这弟妹要给自己置办产业的事情,儿媳确实不能插手啊。” 这个时代,就是婆婆也不能明着插手儿媳妇的嫁妆,更何况她一个做嫂子的。 完颜氏哭的声音更大了,德妃听的烦了,一拍桌子:“哭哭哭,就知道哭,本宫还活着呢,哭给谁听!” 这样诛心的话一出,完颜氏也坐不住了,她跪在宜婳旁边,屋里没人说话,一时间寂静的掉根针都听得到。 十四阿哥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跟在胤禛身后,显然已经被训了一路。 胤禛进门见宜婳跪着,皱了皱眉毛。 “儿子给娘娘请安。”胤禛行礼之后冲宜婳伸出了手,“你这个蠢笨的,就会惹娘娘生气。只是娘娘仁慈,你们这么跪着,传出去还以为娘娘是苛责儿媳的恶婆婆呢,快起来,别辜负了娘娘的慈母之心。” 宜婳没想到这话能从胤禛嘴里说出来,她把手搭在胤禛手上,起身的时候看见德妃铁青的目光。 德妃更喜欢胤祯,可能是因为他更好掌控。胤禛则不同,他主意正,轻易不会被别人左右。宜婳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这就是胤禛母子不睦的原因,他们都是掌控欲很强的人,自然碰撞激烈。 胤祯见状,也把完颜氏拉起来,他虽然恨八阿哥夫妻俩,但对于完颜氏还算宽容,并没有迁怒于她。 “母妃,皇阿玛让儿子禁足三个月,这段时间不能来永和宫尽孝了,您要是想儿子了,就把弘春送来给您带几天。” 完颜氏想要阻止,又心虚不敢开口。 德妃和小儿子说话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你啊,得吸取教训,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多和你四哥商量商量。” “儿子知道了。”胤祯乖巧的回答。 “老四,你和老八如何斗法本宫不插手,但谨记,别牵连无辜!”德妃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行了,本宫今日也乏了,都回去吧。” 胤禛看十四爷笑话的心彻底没有了,他铁青着脸走在最前面,好在盛怒之下还知道顾及宜婳的腿脚,并没有走的很快。 又是这样,就因为自己是哥哥,就得一直给老十四兜底,凭什么! 胤祯被骂了一早上了,见了四哥的角色,逆反心理彻底出来了,他在宫门口跳脚:“摆什么当哥哥的谱,皇阿玛都没有说什么!” 胤禛又被顶的心肝肺都疼,宜婳握住他的手,被捏的死死的,宜婳轻轻皱眉,估计要被掐青了。但她没有抽回手,就这么被攥了一路。 回到家里,胤禛的心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他松开手,宜婳缩回袖子里,许是动作有点突兀,胤禛拉开宜婳的袖子。 “疼怎么不说,都是爷不好。”胤禛轻轻的拉着宜婳的手腕,来到了正院,让人拿了冰袋过来,顾不上冷,亲自给宜婳冰敷。 “也没那么疼。”宜婳温柔的笑了一下,“刚刚路上,我在想,上次我们一家人出去放松中途就回来了,孩子们还没体会到田园之乐,不知道爷什么时候有空,再带我们出去一次。” 胤禛是真的喜欢种田,听到这里神情也放松了不少:“这有何难,福晋先准备着,咱们随时都可以去。” “不瞒贝勒爷,上次我在角落里摘了一点小青菜,现在应该已经熟了,正好摘来吃。”宜婳露出了向往的眼神。 胤禛笑了笑,点点头,开始专心给宜婳冷敷。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轩的决定 胤禛是一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或许是最近太过糟心了,他很快就确认好了时间,一大早上带着一家人出了城门,奔着别庄的方向飞奔而去。 说是飞奔,其实形容的是心情,马车行驶的还是很平稳的,六六被宜婳抱在怀里还张着小嘴,疑似有口水流出。 宜婳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花苞头擦拭,小姑娘有了爱美之心,昨日玉玲给她编了一个繁复的形状,晚上说什么也不让拆,也不知道睡觉难不难受。 弘晖也没有避讳大格格和弘昀的存在,和宜婳小声嘀咕。 “额娘,儿子去看过十四叔了,还碰上了十三叔。”弘晖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知道十四叔跳脱,没想到十三叔在十四叔面前也如此的幼稚。总之,两个人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就鸡飞狗跳的,也是很有意思。 “十四叔精神还好。”弘晖笑了一下,总结道,“他还说很可惜自己禁足了,不然肯定要来凑个热闹。” “依儿子看,十四叔巴不得多禁足一段时间。”弘晖想到了有趣的事,笑容藏也藏不住。 宜婳也觉得好笑,胤禛对十四阿哥有天然的血脉压抑,自从十四阿哥来亲自“耕种”过一次以后,那是每次胤禛叫他一起必然有事或者生病。 胤禛也不惯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必定会亲自去抓人,压着也得来劳作,还会用弘晖的劳动成果“羞辱”他。 “你年长弘晖,两人同样的工作量,得到的结果量还不如他一个孩子,你可真行,就这还敢四处宣扬自己熟于弓马,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 就这样,胤祯在愤怒和羞赧中断断续续的坚持了下来,这次禁足能躲过一劫,或许不止一劫,他开心极了。 宜婳端详了一遍弘晖的胳膊,行动自如,又是潇洒的小帅哥一枚。 “额娘似乎听闻富察家小姑娘约了你一同出游?”当然不是二人同游,而是一个圈子里的少男少女一起玩儿。 弘晖之前很少参与这种类型的活动,上次她记得儿子去了的。 弘晖闻言冷笑:“富察夫人要把他们家的二小姐推给儿子,听着那女孩儿唤她一声伯母。笑话,儿子也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吗?” 宜婳摇摇头:“不想去那就不去。” 弘晖不想和宜婳多谈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额娘,儿子最近和宫廷乐师新学了一首曲子,到别庄了儿子弹给您听。” “好。”宜婳应道。 到了别庄门口,宜婳撩开帘子看那里停放着一辆马车:“谁在门口?” 胤禛跑了一早上马,保持了一早上的好心情在看到门口的人之后荡然无存。 “弘晖!”他的声音罕见的有些恼怒。 宜婳看弘晖有些心虚的抱头,再仔细看了看外面马车旁站的人,竟然是乌拉那拉明轩。 宜婳也有些恼了:“弘晖,你这是做什么?!” “额娘,明轩来找儿子,说他好不容易榜上有名,欢喜之下发现了大舅母的心思,他想亲自和大姐姐说一声他的想法,大舅母那边他来摆平。”弘晖看了一眼大格格,“儿子想着不能不听上诉就判了别人死刑不是。” “再说,阿玛还有您都在呢,要是不让见就让他回去呗。想做咱们府上的女婿这点毅力都没有,那就更不成了。”弘晖说的无所谓,宜婳听出来了,他是看好这门亲事的。 这就涉及到男女对婚姻的看法问题了。男人认为只要我喜欢,就不成问题。只有女人才更清楚,一个故意搞破坏的婆母杀伤力有多大。 女人在后宅生活,与婆母相处时间更长。再说,就是在现在,妈妈和老婆掉河里救谁都是千古难题,就别提这个以孝道为先的朝代了。 宜婳掀开帘子,见胤禛没有拒绝明轩跟着进去,对着弘晖的额头点了点:“我看你是又想挨板子了,咱们也进去吧。” 六六睡醒了,见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既兴奋又有些害怕,小手紧紧的抱着宜婳的大腿,就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宜婳身上。 弘昀顺手把六六抱起来,一大一小玩儿的很开心。 宜婳指了指湖心亭:“大格格,我在这里等你,别怕,你怎么想的和他说清楚,我一直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两个人怎么说的,没人知道,宜婳心细,发现大格格回来之后头上多了一个细细的钗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大格格发现了宜婳的目光,低头不说话。 宜婳了然,没有再问什么,反而是整装待发准备带孩子们去摸鱼。 那是上次来的时候宜婳早就琢磨好的地方,庄子里挖了一个规模中等的人工湖,湖里养着各式各样的鱼还有大虾。 鱼有小孩手臂那么长,大虾有手掌这么大,看上去油光水滑的,无论是煎着炸着烤着都肯定好吃。 之前宜婳带了渔具过来,晒了一天只钓到了两条小鱼仔,她和六六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决定把可怜的小鱼仔放生了。 这次自从决定要来,宜婳就命人准备了渔网,她这次要下湖网鱼,一定要给它们来个瓮中捉鳖,然后给弘晖加个他喜欢的油焖大虾,给胤禛加个糖醋鱼,外给六六准备个鱼丸汤。 完美~ 这么想着,宜婳见胤禛带着男孩儿们忙碌了起来,她也坐不住了,带着大格格和六六去了人工湖。 宜婳挥退了左右,见没有外人,弯腰卷起了裙摆,褪下了鞋袜,拎着渔网,兴冲冲的就要下湖。 玉玲一个箭步抱住宜婳:“福晋,这湖水凉的很,您身体不好,不能下去啊。您想要什么和奴婢说,奴婢想办法。” 宜婳指了指自己的脚:“我想你松开。” 玉玲一脸焦急又不能说什么,回头一看下面,更是崩溃,只见六六也有样学样,脱下了自己的鞋袜,拿着特制的小渔网,跃跃欲试。 “福晋,二格格还小,她不能下水啊。” 宜婳心里有数,六六是个健康的孩子:“姜汤备好就行了,大格格要下来玩儿吗?” 大格格面露向往,犹豫了片刻摇摇头,她无法做到像嫡额娘这般洒脱。 宜婳没有强求,抱着六六就下了水。 六六头一次这么玩儿水,欢喜的尖叫声不断。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水摸鱼 或许是今日准备的鱼饵很受欢迎,又或许是庄头见上次女主人没有尽兴,又放了不少大鱼进去,今日宜婳可谓收获颇丰。 六六用她的小渔网还兜到了螃蟹,她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抓,被宜婳制止了。 这要是被咬了一口,哭都哄不过来。 抓鱼捕虾活动圆满结束了,宜婳眼睛一转,双手放在水面之下,唤了一声:“六六看着!” 六六仰起她软萌的包子脸,宜婳轻轻的扬起了一片小水花。 水滴溅落在六六的脸上身上,她开心的尖叫着,随后不用人教,开启了反击。 母女二人开始了打水仗,大格格站在岸边,偶尔会被扬起的水花蹦到一点点在裙摆处。 她看着看着,忽然眼含热泪,这般纯粹的母女之情,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了。 日落西山,胤禛活动了一天,正要带着孩子们沐浴,走着走着就听到了宜婳和六六的笑闹声。 “福晋这是在玩儿什么,六六这么开心。”胤禛好奇的问。 苏培盛心里一咯噔,他低头回道:“回主子爷的话,福晋和二格格在…….在戏水。” “什么?”胤禛变了脸色,“胡闹!” 说完,他顺着声音大步走向湖边,看见了两个湿漉漉的人还在互相泼水。 好在还有个懂事的人,大格格没有下水。 宜婳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胤禛铁青的脸,立刻在心里叫糟。 完了,玩儿的开心忘了时间,把这冷面阎王招来了。 宜婳停下了,六六还处于作战状态,一捧水浇了个正着,宜婳冷的哆嗦了一下。 胤禛立刻伸出手来把宜婳拉上岸,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六六也被弘晖抱了上来。 大格格身边放着温好的姜汤,两人众目睽睽之下被盯着喝了一大碗。 “大格格,六六你照顾好,晚上要是发热随时找阿玛。”胤禛对着两个女儿都是温声细语的。 大格格应是,然后用小被子裹住她抱起来走远了。 胤禛打横抱着宜婳,快步回到二人的住所。 他面容冷肃的盯着宜婳又喝了一碗苦苦的药,是预防感冒的。 “福晋!你让爷说什么好?这才几年,生六六的身体亏空还没有养好,湖水阴冷,你下水也就罢了,还能一玩儿就是一整天!” 胤禛显然气狠了:“今日跟着福晋出去伺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领十个板子,主子胡闹,不知道劝诫罪加一等。” 宜婳瞪大了眼睛想要给身边的人求情:“是我想要下水的,他们也是苦劝过的,爷不要惩罚他们了好不好?” “劝不住就算了,这就是愚蠢。难道不知道来找爷?!”胤禛决定的事情基本改不了,“再加五个板子。福晋若是还想求情,那就再加!” 宜婳成功的被堵住了嘴,换了一身衣服,裹着被子取暖。 “爷您看,今日我捞到了好多条大鱼,不仅够给我们加餐的,还可以给京城里送一些。”宜婳讨好的说。 胤禛叹了口气:“宜婳,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爱玩儿爱闹的人,之前见过你爬树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样活泼又有生气的你,爷心中很是欢喜。只是,你的身体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要时时注意才行,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听了胤禛苦口婆心的劝导,宜婳不由得生出了自己确实无理取闹的错觉。 胤禛见宜婳听在了心里,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今天晚上就做全鱼宴。” 宜婳坐在床上,看着胤禛眼睛亮亮的,两人相视而笑。 养心殿。 康熙看着跪求的诚郡王:“你确定要去主持编纂字典?” 近日,康熙启动了修攥字典一事,由内阁大学士牵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只要有些长远目光的人都清楚,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诚郡王熟读诗书,历来在文人心中颇有威望,他想参加这件盛事,康熙可以理解。 但是他想要全身心的投入,这就有待商榷了。 “修攥字典,耗时极长,又要全身心的投入,你确定要这么做?”康熙再问一次。 诚郡王诚恳的回答:“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愚钝,只在读书一事上有些天赋。这些年儿子浑浑噩噩的,没有什么建树,实在惭愧。如今能有幸参与修攥字典,为皇阿玛进一份心力,是儿子毕生所愿,求皇阿玛成全。” 康熙沉吟了半晌,最后一锤定音:“准。” 得到了康熙的首肯,诚郡王出宫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他对皇位不是没有一点想法的,但是这段时间兄弟们手段不停,陷阱一个接一个,他作为旁观者同样云里雾里的。 这若是自己也在局里,诚郡王哆嗦了一下,思考了一整宿,下定了决心。 只要他专心为皇阿玛修攥字典,不仅能青史留名,还能避开兄弟们的争端,何乐而不为。 胤禛得到消息以后点点头,三哥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这斗争才刚刚开始,就把他吓得缩了头。 不过三哥真的甘心就这么退出历史舞台吗? 未必吧,胤禛在心里默默想着,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在庄子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六六年岁渐长,宜婳开始给她做初始的启蒙,最近这段时间加了毛笔字的教程。 六六从泥猴变成了墨水猴。宜婳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拿着毛笔哪里都能写能画,就是不在宣纸上留痕迹的。 好不容易哄着她写了几张大字,看到的人都沉默了。 弘晖张了张嘴,最后干巴巴的说:“形散而意不散,六六还是有些天赋的。” 宜婳可算是见识到了弘晖指黑说白的能力了,她犹豫了半晌,给六六圈了几个字,哄着她继续写:“这几个字极好,再练几遍吧。” 六六高兴的继续玩儿墨去了。 宜婳有些发愁:“六六这都写了一个月了,横平竖直还写不好,不会是个笨丫头吧。” 弘晖很想点头,他违心的摇摇头:“额娘,六六还小嘛,她这个年纪能握住笔已经很好了,只要不讨厌学练字,天长日久的总有效果。” “是吗?”宜婳半信半疑。 都怪弘晖,这孩子聪明的让宜婳不清楚正常的小孩是什么样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太子出征 康熙四十五年初,八爷府上多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侧福晋,这可是康熙亲自下旨顶了现任福晋权利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比八福晋差多少。 更何况,她姓纳兰,纳兰明珠的纳兰。 纳兰一族因为惠嫔的缘故,是天然的直郡王党羽。 这是血缘关系带来的羁绊,斩不断撇不开。 八阿哥不知道皇上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不过,这个人选相当的妙,不就是至亲血脉嘛,他和纳兰一族也可以有! 最近这段时间接连受挫,八阿哥头脑清醒了起来,虽然老九老十的离开,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利益上他都损失极大。 但是现在他的主要敌人并不是老四一派,毕竟太子还好好的立着,直郡王大千岁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和他们相比,四贝勒还不够看。 自己想要当太子,还需要徐徐图之,冲动行事只会给自己增加敌人。 或许应该学习一下太子殿下,专心生娃是个不错的选择。 诚郡王摆明车马专心修字典去了,他麾下的势力迅速的被太子和直郡王划分了。 胤禛按兵不动,不是他花心力考察来的人,他宁愿不要,总结一个词就是宁缺毋滥。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行,虽然偶尔会偏离轨道,但是最终会在既定的方向上一路前行。 同年三月,准噶尔再度入侵清朝边境,由于战事起的猝不及防,边境接连失守,无数百姓丧命于此。 消息传到京城,康熙震怒。 这是自康熙二十九年大胜准噶尔之后的头一次战乱。新任可汗年轻气盛,养精蓄锐,不知道暗地里筹谋了多久才发起了这次偷袭。 朝堂上,群臣鸦雀无声。 “准噶尔贼心不死,死灰复燃,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彻底灭了这群乌合之众!”康熙沉声道。 顶头上司表态之后,百官们也知道该如何做了,都开始义愤填膺的口诛笔伐。 最终定下了太子胤礽代天子出征,费扬古总领军务,择吉时出发平乱。 直郡王府上 直郡王砸碎了不知道多少个花瓶,他的弯刀就放在桌子上,没人敢上前,生怕被一刀取了性命,遭受无妄之灾。 明珠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直郡王仿佛一只困兽在发火。 “郡王息怒,依臣看,太子出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在哪里?评定准噶尔这样的不世之功,皇阿玛第一个想到的是给他的好太子贴金,那我这些年算什么!” 明珠并没有动怒,他说话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就心情舒畅:“臣分析分析,郡王姑且听一听。这第一,太子从小到大一直在皇上身边,皇上一直觉得他还是那个嗷嗷待哺失去了额娘全心全意需要他的奶娃娃,只有距离足够远才能让皇上彻底看清他。” “第二,太子书读的确实好,但是他学的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实践经验,这样的人最忌讳做主帅。” “皇上可能觉得,费扬古是四贝勒的人,四贝勒一直支持太子,必定能给他兜底。但是他们兄弟因为弘晖阿哥早就面和心不和了,费扬古必定不会有私心,但是郡王觉得,太子会信吗?” “这就是第三,两位话事人理念冲突,听谁的。” “所以,这次出征对太子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咱们且看着。” 直郡王一言不发,眼神里都是若有所思,没有继续砸杯子了。 毓庆宫里, 佟桂宁正在热火朝天的给太子准备出征用的东西,她看上去很是开心,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 太子见东宫狼烟地动的,到没说什么。 终于能从宫里出去了,在没有皇阿玛的监视下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他梦寐以求多年的事情。 忽然就成真了,还有点不敢相信,东宫里热闹点好,说明这是真的。 佟桂宁看见太子,微微收敛了笑容:“殿下,这一路舟车劳苦,战场上又万分凶险,臣妾实在是担心您。” 说着说着,眼角还落下了一串泪珠。 太子伸手擦拭了一下,他心里念头一转:“那不去你跟着孤一起去。” “什么?”佟桂宁愣了一下,眼泪都断了。 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历江南,带她这个太子妃算怎么回事?! “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你扮成小太监和孤一起好不好。”太子胤礽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这次一去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咱们的儿子还没来呢。打仗重要,嫡子同样重要,反正也不耽误,就是委屈太子妃了,你觉得如何?” 如何?佟桂宁想要暴打眼前的太子一顿,但是她不敢。 “殿下,这若是让皇阿玛知道了,臣妾害怕。”佟桂宁娇娇弱弱的。 “别怕,只要嫡子在这里,皇阿玛不会计较的。”太子哈哈一笑,摸了摸太子妃的小腹,彻底敲定了这件事。 佟桂宁宽大的袖子里指甲都要掰断了也没有知觉。 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脱离这样的困境,否则,她太子妃的脸面就彻底没了。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没了都不知道,就像是上一任太子妃一般。 四贝勒府, 宜婳接到阿玛要去战场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慌了。 她虽然不是乌拉那拉府上真正的女儿,可是她穿越来的十余年间,费扬古虽然没见过几次,可是那是一个慈爱的老人,把满腔的父爱都给了自己。 将心比心,她希望费扬古安度晚年。 尤其是他还要跟着太子一起出征,太子要是有了半点闪失,阿玛还能不能活。 这么想着,宜婳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慌里。 她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库房,将大量珍贵的药材打包好,匆匆的回了趟娘家。 乌拉那拉府上也是乱糟糟的,宜婳挨着她额娘,母女二人说着悄悄话。 “别慌,对你阿玛来说,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才是最痛快的事情,额娘已经有了觉悟了,你也要有。”乌拉那拉夫人说的潇洒,就是不知道背后落了多少眼泪才有这样的决心。 “今日你阿玛回来的得挺晚,你怕是见不到了,明日再来。” “这段时间,因着大格格,我看你都不愿意来家里了。”乌拉那拉夫人见女儿脸色红润,一看就是日子过的舒心,放心下来了。 “你放心,只要贝勒爷点头,婚事不会有变化。”乌拉那拉夫人说着家常话,仿佛没有被费扬古高龄出征一事影响到心情。 宜婳焦躁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宜婳有喜 到了晚上,胤禛回来的时候发现宜婳在频繁的走神,于是轰走了碍眼的孩子们,两人秉烛夜谈。 “福晋,可是在忧心费扬古大人?”胤禛开门见山,“这次有太子统帅,皇阿玛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必定会多多的派遣精兵良将跟随,准噶尔这个时候起兵也并不是选好了时机,而是他们境内确实没粮了。” “再加上费扬古大人已经有了对战准噶尔的经验,这场战争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否则皇阿玛不会放太子出去的。” 宜婳有些不相信,刀剑无眼,战争就是要死人的,如果一开始就注定是场败仗,准噶尔的可汗是傻的吗,抱着必死的决心向大清开战! “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把这个带给费扬古大人。”胤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十三弟前些年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重新绘制的地图,对于这次准噶尔来犯的地区也有一些细微的差距。这张图皇阿玛那里也有,必定会给太子一份,太子却不一定会拿出来分享,你叫费扬古大人悄悄的用,用在救命的地方。” “妾身谢爷垂怜。”宜婳半跪在床上,恭恭敬敬的给胤禛道谢。 胤禛扶着她的胳膊:“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三日之后,正是钦天监算好的吉时。 费扬古一早就准备出府前往军营,他是副帅,得先整顿好兵马迎接太子殿下。 宜婳带着孩子们早早的等在了乌拉那拉府外,跟着费扬古身后出来的就是乌拉那拉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整整齐齐的来恭送一家之主。 费扬古仔细的环视了一周,先是拉着老妻的手:“这府里都交给你了,额娘还不知道我出征的事情,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乌拉那拉福晋强忍着泪水:“老爷您放心的走,府里一切有我,我们都等着您回来。” 费扬古点点头,对大儿子星辉说:“明轩是个好孩子,别毁了他的前程。” 他虽然不多过问孙儿一辈的事情,但是大儿媳妇和小女儿最近关系有些紧张他还是知道的,在他看来联姻是最稳妥的渠道,别让一介妇人毁了他们家第三代的希望。 星辉福晋脸色发白,不敢多说什么,星辉点头称是。 费扬古转身对上马车旁的宜婳,脸上多了一些慈爱的笑容:“宜婳,你是个较真爱认死理的性子,生弘晖之后你知道收敛了,但是骨子里并没有变。” “好在贝勒爷懂得欣赏你的执拗。只是宜婳,真心要用真心换,你要对贝勒爷多上心,别等人家满腔热情熄了火,你才觉得冷,那就迟了。” “守着孩子们,不管阿玛在或者不在,都要好好过你的日子,知不知道?” 宜婳闻言,眼泪没忍住直接滑落了下来:“阿玛,宜婳知道了,您要多保重,弘晖一早被皇上叫去宫里了,否则他定要亲自来送您。” “哈哈哈,等我回来再看小弘晖。”费扬古叮嘱了一圈,潇洒的长笑一声,随后上马疾驰而去,给大家留下了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平复心境。 星辉福晋硬着头皮上来和宜婳说话:“福晋,太阳要出来了,外面热,不如进府一叙。” “不劳烦大嫂,府上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给额娘请安。”宜婳冲乌拉那拉夫人点点头,转身就回了马车,也缓缓的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星辉福晋顶着大家的目光脸颊发烫。 星辉冷哼了一声:“那是皇子福晋,不止是我们的小妹,连贝勒爷那么难搞的人都对她轻声细语的,你以为她多给了你几分颜面是在看我吗?” “要不是看在阿玛额娘的份上,你看她还会不会踏足乌拉那拉府。”星辉这些年大致摸清楚了宜婳的脾气,和未出阁时也没变多少,真惹她生气了要哄上好久才能回心转意,这还得是他们至亲骨肉。 星辉福晋面上挂不住:“我不是为了明轩嘛,再说你不也默许了,怎么都怪在我头上!”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和你说!”被福晋戳穿了心思,星辉恼羞成怒,转身去了妾室的房里。 ****** 祭拜过天地,待云朗风轻之时,大军正式出京,浩浩荡荡的冲着边境而去。 因为已经耽搁了好些时日,费扬古忧心边境百姓,下令让大家全速行进。 只是没过几个时辰,太子的马车里传来了一阵阵干呕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马,忍了这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费扬古掀开车帘,看见太子发白的脸颊,皱了皱眉头:“殿下,您身体不适,不如休息半个时辰如何?” 太子一脸的愧疚:“孤还能坚持,边境的百姓每时每刻都在水深火热之中,给孤抓点药就是。” 费扬古一脸的敬佩拜服:“太子殿下忧国忧民,老臣心折。既如此那就继续,速度稍微慢一点,太子殿下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太子见车帘摇摇晃晃的,又是感觉天旋地转,对着盆里吐了一阵,清了清嗓子。 “不愧是老四的岳父,和他一个脾性。”太子说话声音很轻,只有贴身伺候的太监能听到。 这个太监不是佟桂宁,她在出征前忽然生了重病,不能下床的那种,太医院轮流会诊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太子出发都没有起身迎接。 太子不置可否,他盯着昏睡的佟桂宁看了许久,手都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感受到掌心微微的跳动,最后到底没有做什么。 佟桂宁在太子走了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得在这段时间完成自救,否则等太子回来,她绝对难逃一死。 费扬古出京以后,宜婳一直恹恹的,整日都懒懒的想睡觉,精神头不好。 这天早上竟然还发热起来,胤禛摸了摸她的头顶,立刻把府医叫了过来。 六六似乎知道母亲不舒服,只乖巧的在宜婳床上坐着,托着下巴不错眼的盯着宜婳,隔上一段时间还会喊额娘,见宜婳没有理她,憋着嘴要哭不哭的让人心疼极了。 府医给宜婳搭脉,反复好久才不确定的说:“回贝勒爷的话,福晋的脉象有些微弱,奴才判断福晋这是有喜了,只是时日短,要再等上半个月才能确认。”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准噶尔的谋算 府医的话让胤禛失神片刻,他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反而是有些恐惧。上次生了六六,宜婳的身体一直是虚弱状态,他们也有意识的在避孕,没想到这么快还是中招了。 “福晋的身体可好?” 府医斟酌着说:“这几年福晋身体的元气已恢复了十之八九,看脉象只要精心保胎,保持心情舒畅,就不会有问题。” “只是女子怀孕一事本就复杂,每一胎的反应都大不相同,福晋会不会辛苦还得再看。” 胤禛听着这车轱辘话就觉得厌烦,挥挥手让他走了。他把手搭在宜婳的手腕处,探了探,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费扬古那里还得再盯着,这要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宜婳这一胎就不要想了,好不了。 宜婳醒来知道自己又有了也是目瞪口呆,她这个身体难道是什么好孕体质吗?现在这个年龄在古代已经可以算是高龄产妇了,宜婳忽然觉得自己胃口大开。 “爷,我想吃饭。” 胤禛看宜婳可怜巴巴的咽口水觉得有意思,赶紧让厨房上了温补的饭菜,宜婳并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只在旁边看着,吃的都非常香甜。 六六也跟着混了一小碗,她凑近宜婳的肚子,先是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额娘,这里有小弟弟了吗?” “也可能是小妹妹。”宜婳纠正道。 六六想了想摇摇头:“不行,得是小弟弟。” “为什么?” “额娘的女儿只能有六六一个。”小姑娘说着霸道宣言,还伸出拳头用力的挥了一下表示自己的认真。 宜婳低头亲了她一口:“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额娘还是会很爱很爱六六呀。你看你出生前,额娘只有弘晖一个,你出生之后,大哥对你不好吗?” “大哥哥对六六最好了。”六六明白过来,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不管你是弟弟还是妹妹,六六都会是个好姐姐的。” 胤禛在旁边看着,心理满足极了,同时也生出了期待。 他膝下子嗣单薄,儿子是不嫌多了,这一胎最好还是来个小子,当然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让宜婳知道的好。 ****** 准噶尔军营 可汗搂着一个美女笑得很是张狂:“哈哈哈,原以为来的是大皇子,没想到是太子亲自来,那我们得更加精心的准备一下欢迎仪式才行。” 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奉承道:“还是可汗神机妙算,示敌以弱,让大清以为我们缺粮少人,这才如此轻敌。这次定要让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有去无回!” “哈哈,说得好。”可汗大口喝酒,非常畅快,已经在想象大清皇太子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场景了。 费扬古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了边境,太子已经面如菜色,这是吐的。 只是看一眼被破坏严重的城池,费扬古就皱起了眉头,这和情报中描述的相差有点大。他刚刚粗粗的看了一下,好多百姓家里的余粮都没有被翻走,这不符合为了粮食不得已出来杀烧抢掠的设定。 而且好多建筑残骸表明,它们是被火炮破坏的。 准噶尔就是游牧民族聚集,他们马上功夫娴熟,从未听说能制造火炮,这应该是从沙俄借来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这一趟来平乱就麻烦了。 对方有预谋的引他们过来,后续必定设好了圈套,费扬古看着明黄色的营帐,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得把太子殿下安全的送出去。 太子听完了费扬古的汇报,他喝完了最后一口参汤,至少气能喘匀了:“大将军,你说的孤都明白。只是孤是三军统帅,不能做逃兵!只要孤身后还有一个咱们大清的儿郎,孤就不能退,否则孤就不配当这个太子,你明白吗?” 费扬古跪地叩首:“太子殿下高义,只是此行危险重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臣以为目前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秘密送您回去,对外宣称您一路舟车劳顿病了,这间营帐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依旧摇头:“你费心了,过半个时辰召集将领来,仔细商讨如何迎战!” “是。”费扬古只能应下,随后发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向康熙要了更多的军队和火炮配置,同时把太子殿下的坚持一并写在折子上。 ****** 八阿哥府上, 八福晋坐在窗前梳妆,铜镜里照映出一个肤白貌美的人,眼角眉梢一如往日凌厉,只有嘴角微微向下,看着有几分凄苦的意味。 “爷今日又去了纳兰氏的屋里?”八福晋懒懒的问着,说着疑问的话用的确实肯定的语气。 大丫鬟正在给她梳头:“回福晋的话,侧福晋今日炖了主子爷喜欢的老鸭汤,八爷赏脸去喝一盏罢了。您不必忧心,主子爷说明日一早来陪您用早膳。” “呵,晚上和别人柔情蜜意,倒不忘早上安慰一下我,爷也真不怕累着自己。”八福晋冷着脸,说着嘲讽的话,没有人敢接话。 “龙井绿豆糕呢?今日怎么也不见上。”八福晋想要吃一份可口的点心,发现手边的都是一些没胃口的,问道。 “回福晋的话,大厨房今日回禀,说是库房里的龙井都紧着主子爷了,其余的今日主子爷说赏给侧福晋一斤,他们说会连夜出去采买,明日肯定可以补上,请福晋不要责怪。” 八福晋点了点放糕点的盘子,随后用力的往下一推,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屋里服侍的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今日是龙井没了,明日不会连米饭也没了吧。”八福晋眼里窝着火,她确实管家的权利被剥夺了,但是她得让府里的人明白,她还是福晋,不是能被人轻视的存在。 八福晋带人砸了大厨房,管事娘子点头哈腰也无济于事,她也是心里苦,八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府里的管事都清楚,不是那种脑子进水的都伺候的更加精心了,生怕成为杀鸡儆猴中的那只倒霉的鸡。 她是真的手头没有龙井了,那些个细碎的渣滓用不了啊,谁承想就被福晋给抓住了小辫子。 八福晋这番动静不小,八阿哥刚刚歇下都被吵醒了,他匆匆的赶来了大厨房。 身后纳兰氏不远不近的跟着,仿佛他们才是最亲密的夫妻。 这副二人相携而来的场景,刺痛了八福晋的眼睛。 ------------ 第一百三十章 暗箭难防 八阿哥听明原委,知道是龙井绿豆糕惹的祸,一时也有些无言。 纳兰氏率先出声:“都是我不好,龙井还分毫未动,这就拿来给姐姐先用着。” 八福晋对她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不用你假仁假义,爷既然赏了你就是你的东西,用不着你来献殷勤。” “福晋!”八阿哥安抚的拍了拍纳兰氏的手背,转头看向八福晋,“就是一道糕点罢了,大半夜的兴师动众的,日后福晋所用有缺直接从爷的份例里拿就是。” “行了,都回去睡吧。”八阿哥一锤定音,又跟着纳兰氏回去了。 八福晋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底晦暗不明。 第二日一早,八福晋准备好了早饭,左等右等等来了八阿哥已经出府的消息,他爽约了。 为了昨日晚上的一场热闹,八阿哥用这种方式在给自己警告,郭络罗氏心里无比的清楚,也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 既如此,胤禩,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 四贝勒府 宜婳正在吃她早上的第三碗粥,和第四个包子。 陈嬷嬷看着有些心惊:“福晋,要不咱等会儿再吃,您早上用了不少了。” 宜婳摸着半饱的肚子,舔了舔嘴角:“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吃不饱,太医也给瞧过,说是正常,我再吃一口,就一口。” 陈嬷嬷看着宜婳一口又一口的吃了五个包子,终于还是僭越了一把,没经过宜婳同意把早膳撤了下去。 随后她用力的把宜婳搀扶起来:“福晋,您早上吃了这么多,不能一直坐着,咱得消化食,老奴陪您花园里走一走好不好?” 本来吃饱了有些犯困的宜婳看着一桌子残羹冷炙,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她看着满园子的鲜花,咽了咽口水:“嬷嬷,让小厨房做一些鲜花饼,还有鲜花酱,肯定好吃。” 陈嬷嬷眼角的青筋跳了跳,点头应是。 顺着花园就来到了池塘边上,里面十数条锦鲤正在戏水,宜婳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面包渣滓,轻轻的洒在池塘里:“快快长大吧,这样我就能吃掉你们了。” 陈嬷嬷扶着宜婳快走了两步,经过池塘,正好可以在凉亭里休息一下。 宜婳坐在石凳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微风,心情舒畅极了。 忽然,她转头对着陈嬷嬷说道:“嬷嬷,中午我想吃红烧猪蹄,记得让厨房做好。” 陈嬷嬷咬了咬后槽牙,捏着鼻子应了。 就这样一天吃吃喝喝,胤禛回来了,他看着宜婳就笑了,换上了常服以后,伸手擦了一下宜婳的嘴角,在指心捻了一下,是糕点渣滓。 六六见状开始向胤禛告状:“阿玛阿玛,今天额娘吃了好多好多,六六只能吃这么一点点,不公平!” 胤禛见小姑娘比比划划的,抱着她玩儿了一会儿。 弘晖有些担心的看着宜婳:“额娘,儿子听闻女子有孕确实会胃口大开,只是您现在的食量会让孩子过大,不好生。” “噗!”宜婳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弘晖半面身子被淋了个正着。 宜婳看着弘晖,有些不解:“什么好生不好生的,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听来的?” “儿子午间抽空去了趟太医院。”弘晖脱下外袍,他自然有衣服放在宜婳这里,直接换上干净的。 胤禛抬头笑着说:“福晋最近的食量让孩子都害怕了,虽然府医和太医轮番诊脉,但是你得控制一下,就算对孩子没有害处,到时候重量都长在你身上,别说爷没提前和你说。” 宜婳悲催的摸着肚子,她也知道这么吃不好,但是她忍不住啊,就是饿,不吃的话肚子里烧的慌。 “爷,你说我不会怀了个小猪崽吧。”宜婳忽然问道。 这回轮到胤禛喷茶了,弘晖看着新换的外袍,只觉得流年不利,他刚刚为什么往六六身边凑。 “胡说八道!”胤禛说着严肃的话,语气到还温柔,“孩子面前也不知道忌讳。” 说完,他摸了摸宜婳的肚子,小声的说:“孩子,别听你额娘的,乖乖的,别闹你额娘啊。” 就在宜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费扬古这边陷入了苦战。 准噶尔确实准备的非常充分,好在费扬古提前识破了,做了针对性的预防,但也只是勉强迎战,不分伯仲。 可汗见拿出了火炮也没有锁定战局,有些急躁:“看见他们的皇太子了吗?” “没有,只有一个老头在最前面。” “派前锋去,骂也得把人骂出来!”如果打持久战,那肯定对他们准噶尔不利,可汗当机立断。 于是,一个嗓音洪亮的小个子蹿到了两军阵前,一出声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听闻大清朝的太子正值青年,玉树临风,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一个耄耋老头罢了,哈哈哈!” 费扬古一听就知道不好,这是激将法,他扬声回击:“太子殿下何等尊贵,尔等竖子,有何颜面见皇子龙孙?!” “别是怕了我们可汗,毛头小子不敢露脸,正躲在后面尿裤子呢吧。”这话一出,所有准噶尔的士兵将领哄堂大笑,声音震天。 被人这么说在脸上,费扬古面色一沉,他知道太子殿下必须得露面了,否则敌军气势大涨,我军气势低迷,这场遭遇战就要输了。 胤礽挑开他的营帐,骑着战马缓步走出:“我大清儿郎听令,斩杀可汗首级,收复准噶尔,为丧命的百姓们复仇!” 可汗就等着这一刻,他手一挥,准备好的弓箭手瞬间向胤礽发射,好在费扬古早有准备,盾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围着胤礽,将冷箭都挡在一米以外。 就在一波乱箭射过来之后,胤礽见自己毫发无伤,没有走出盾牌阵一步,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 “你们准噶尔的可汗莫不是个放冷箭的小人?!” “当然不是。”一道声音在胤礽身边响起,他惊悚的回头,发现是盾牌阵里的一员。 士兵忽然冲着太子发难,拿出了火铳,对着太子的心口就是一发。 费扬古就在离太子最近的方向,他眼见太子危急,用力的推开了太子,子弹透过铠甲穿透了他的身体。 好在没有穿过心口,从腋下擦过,但也留下了大面积的血迹。 叛变的士兵早就被乱刀砍死了,他瞪大的眼睛盯着胤礽,仿佛在诉说着遗憾。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伤 刺杀太子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准噶尔可汗立刻下令强攻,他深知大清的援军随时可能抵达战场,一旦人数上的优势足够大,他们就必定会败。 只有抢个时间差,然后迅速的撤退,再龟缩几年,养精蓄锐,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费扬古捂着腋下的伤口,那里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拼着意志力坚持在作战的第一线。 士兵们见太子完好无损,副帅英勇杀敌,一时间群仇敌慨,都拼上了性命和准噶尔的骑兵硬碰硬。 不过瞬息之间,战场上遍布了大量的尸体,有些看不清脸,有些断了胳膊腿,甚至都分不清楚死的是大清的将士还是准噶尔的游兵。 胤礽动不了,他被前赴后继的士兵们保护的密不透风,那是费扬古的亲兵营,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接到了一个指令,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胤礽摸了一把脸,手上混在着汗水和血水,汗水是自己的,血水的别人的。 虽然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但是先前他一直向往着战场,一是因为男人血液里的天性在作怪,还有一个就是为了军功。 “一将功成万骨枯”,胤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挡在他面前的战士的脸,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种长时间的煎熬终于在朝廷的援兵赶到的时候结束了,他们分出了一半的人手把胤礽从战场中心解救了下来,随后全身心的投入到杀敌中。 准噶尔坚持了三天两夜,最终可汗拼着断了双臂的代价,冲出了包围圈,带着几百人不到的残兵逃遁了。 按照费扬古之前的作风,肯定要分兵去追,只是现在一切以太子殿下的安全为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越跑越远。 毕竟准噶尔可以买通一个刺客,就可以买通第二个、第三个。 在不能确保太子殿下的绝对安全情况下,费扬古不敢独自追上去。还有就是他的枪伤已经到了极限了,用力的摇了摇头,眼前的人都是重影,大地在不停的摇晃。 费扬古在昏倒前嘱托了他的副将,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他将保护太子的差事再一次郑重的交给了他。 闭眼前,他仿佛看见了小囡囡,他的宜婳,以后阿玛恐怕不能作为你的依靠了,这么想着,费扬古彻底陷入了昏迷。 ****** “阿玛!”宜婳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胤禛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宜婳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胤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出了一身的汗。 唤了丫鬟进来,给宜婳换了一身衣服,点上了安神香。 “别怕,费扬古大人那里一切都好。每日皇阿玛都能收到军情,援军也早就出发了,算算时日目前也到了。你这是自己吓唬自己。”胤禛又试了一下宜婳额头的温度说道。 宜婳缓了缓:“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梦里都是阿玛浑身是血的模样。” “梦都是反的。”胤禛安慰道,“你要是这般着急,不如写封家书,我让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这不好吧。”宜婳有些迟疑,看她的神色分明是心动的。 “当然可以,福晋要现在动笔吗?” 宜婳摸了摸肚子,忽然想把这个喜讯和阿玛分享,于是披上了外套,来到了书房。 胤禛很自觉地给宜婳磨墨,他看着宜婳提笔半晌还没有写一个字,笑道:“都说红袖添香是一大乐事,万万想不到爷也有给别人磨墨的一天。” 宜婳抬头看了他一眼:“爷墨磨的极好,恐怕下次换了玉玲来我还不习惯。” “调皮,快写吧,写完去睡觉,肚子里的那个需要休息。” 宜婳专心的落笔,一气呵成,最后在信封里对费扬古说。 阿玛,这是女儿的第三个孩子,他的小名希望是由您来起的,如今还有几个月的功夫,您一定要慢慢想,给他一个响亮的名号才好! ****** 诚郡王福晋最近一改之前的不联络,恢复了几年前和宜婳的社交尺度,具体表现在隔三岔五的来分享八卦,主要是她在说,宜婳在听,并适时的给点恰到好处的反应。 宜婳琢磨着,大概是诚郡王表示出了一心修书不问世事的高姿态,让原本有点想法的董鄂氏现在是彻底佛系了。 皇子福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亲疏远近不以自己的意愿为转移,都是前面爷们怎么做,她们有样学样罢了。 “听说了没,八爷府上的纳兰氏怀上了!”董鄂氏一脸的兴奋。 八爷府上向来“颗粒无收”,如今忽然出来了一绺秧苗,那可不是惊呆了众人。 宜婳伸出手指算了算,这八爷纳侧福晋也没两个月,这么快就结果了,看来耕种很勤快嘛。 不过历史上的弘旺可不是侧福晋所出,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纳兰氏会给历史带来怎样的转变。 “三嫂,还没到三个月你怎么知道的?”宜婳好奇的问。 “这不是巧了吗?纳兰氏怀是怀上了,但是似乎反应比较大,她身边的人出来找上好的人参,找到了我的铺子上去了。这一来二去的就打听到了。”董鄂氏捂着嘴笑。 “不对吧,八爷之前可是掌管内务府的,他们府上还会缺人参?”宜婳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唉,你这真是被你们爷宠的傻了。明显是纳兰氏怀上了,还没让八福晋知道嘛,想要胎坐稳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那位可不简单。”董鄂氏对着宜婳翻了一个白眼。 “是吗?”宜婳觉得可能自己是真的迟钝了吧。 “这要是纳兰氏生了个男孩儿,不,就算是个女孩儿,都能让八福晋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董鄂氏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之前大家是怀疑八阿哥不能生,纳兰氏有孕,就是在表明八阿哥没毛病,有问题的是八福晋。 在古代,无所出可是可以作为“七出”之一休妻的。 在皇家,休妻很罕见,但是亡故很常见。 “且等着吧。”宜婳感觉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董鄂氏识趣的走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捧杀 费扬古一直在高烧昏迷,他身上除了那道危及性命的枪伤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贯穿伤,再加上以前的沉疴旧疾一并发作,看上去非常的凶险。 太子殿下在来探望了几次之后,下令张贴皇榜,请民间有本事才学的大夫来会诊,务必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宜婳的亲笔手书已经到了,太子命人在费扬古耳边诵读,期待能把他从昏迷中唤醒。 领兵作战,胤礽确实缺少了几分才能,但是战后治理,他确实是一把好手。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胤礽出色的表现出了他的政治素养。安顿灾民,重新选拔小吏,灾后重建等等事务从他的营帐里给出了一个个指令。 胤礽的全部表现康熙都收到了密报,他整体上来说是满意的,只是对于费扬古仍昏迷不醒一事有些头疼,他可是接到了消息,老四媳妇又有了身孕,这没准就是又一个“弘晖”,万不能因为悲伤过度没了这个孩子。 得派名医前去医治,康熙在回复太子的折子后,还给送了一个大夫过去,点名要给费扬古看病的。 许是费扬古身体确实好,又或者是宜婳那封家书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哪位大夫的用药瞎猫碰了死耗子,反正这天早上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只要人能清醒,就能有办法做治疗,否则高烧都能把人脑袋烧坏。 宜婳坐在窗前,热气腾腾的酸辣粉都不吸引她了,她计算着八百里加急的路程,就算阿玛没有及时回信,但是这都五天了,肯定是出事了。 但是胤禛一直说没事,宜婳也不好再问,她将焦躁压在了心里,等到晚上把弘晖叫道身边。 “弘晖,你和额娘说实话,你外祖父是不是出事了?”宜婳直截了当的问,想要从弘晖的微表情里得到答案。 “额娘怎么会这么想。儿子今日午间伴驾,不小心看到了太子二伯的奏折,里面说他们大胜准噶尔,正在处理战后的诸般事宜,再过些时日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不过这次打仗人员伤亡确实很大,外祖父似乎是伤了手,皇玛法已经派了太医过去,小伤而已,额娘不用担心。”弘晖面不改色,将提前准备的说辞一点点的说给宜婳听。 “真的?就伤了手?”宜婳有些不信,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阿玛伤了手就不能写信了嘛,所以一直没有回信也属正常。 “看您说的,这已经很严重了,外祖父日后恐怕再也不能拿枪了。”弘晖表示遗憾,他还想继续跟着外祖父学习枪法呢。 “你外祖父年岁已高,这次披上战甲都是勉强为之,日后卸甲归田,在京城领个闲差也是好事。”宜婳见弘晖说的真切,信了大半,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好,儿子替额娘孝顺外祖父。”弘晖嘴甜的说。 胤禛在门外看着弘晖半跪在宜婳面前做小儿女状,没有打扰,转头离开:“苏培盛,敲打一下府里上下的人,嘴都严一些,不许在福晋面前乱说话,乌拉那拉府上最近不要让人上门来。” “是。”苏培盛应道,他心想是得给这帮人紧紧皮子,福晋这一胎要是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差错,那他真得去见阎王了。 ****** 直郡王又在府上摔起了杯子:“太子太子,又是太子,满朝文武都在称赞不愧是太子,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收拢人心又得军功?!” 纳兰明珠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个年纪的还是这般急躁,论沉稳上是输了太子一筹的,当然了,论勇猛又是太子所不及的,这就是世事难两全吧。 “殿下,咱们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首先要沉住气。您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表露出对太子的不满,相反您得夸,把人夸到天边去。” 直郡王气喘吁吁的坐下,听着纳兰明珠的话想要反驳又忽然意识到不对。 在心里琢磨了半晌,他眼前一亮:“您说的对,我是得好好的夸一夸。不仅我,还得让下面的人也给我的好二弟歌功颂德,让皇阿玛天天都能听到对太子的赞誉。” “大善。”纳兰明珠抚掌而笑。 果不其然,这之后几天,康熙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花式夸太子,折子写的妙笔生花,那简直是连他的头发丝都是完美的。 一开始康熙是非常自豪的,这就是他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太子,大清第一个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太子! 但是时间长了,康熙觉得有点腻味,他拨弄着对着太子大放彩虹屁的奏折,放在手里并不想打开。 弘晖坐在康熙下首,看着那一摞没有被翻开的奏折,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皇玛法,您是不是看奏折累了,孙儿扶您出去走走?” “是有点眼睛疼,你来给朕读。”康熙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累了。 弘晖应是,随后净手轻轻的翻开奏折,开始声情并茂的读了起来。 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弘晖在说什么有意思的话本子,梁九功掏了掏耳朵,心尖颤了颤,他看着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已经睡着的康熙,头低的更深了,同时挥手让养心殿的下人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弘晖还一无所觉的模样,读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还会顺手喝点水。 康熙忽然“嗯”了一声,仿佛从睡梦中惊醒,弘晖立刻停下了读奏折的声音:“皇玛法?” “弘晖,你觉得这些奏折写的如何?” 弘晖犹豫了一下:“皇玛法,弘晖实话实说,这些奏折辞藻华丽,对仗优美,就是缺了几分真情实感。” “太子二伯在边境做的努力奏折里都没有提到,阿玛和弘晖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准噶尔野蛮人一般杀烧抢掠,短时间之内太子二伯已经恢复了边境的吏治,弘晖十分佩服,也很向往,好想去现场看一看。”弘晖一副向往的表情,“还有皇玛法,弘晖的外祖父受了好重的伤,弘晖好担心。” 康熙揉了揉弘晖的后脑勺,眼里露出了一些慈爱:“别怕,一切有皇玛法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班师回朝 康熙四十五年五月,太子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由裕亲王福泉率领一众皇子阿哥以及百官至京城百里外迎接,大家均身着朝服,按照钦天监计算的吉时,等待着胜利者的凯旋。 太子一行人却并未如期而至,因为中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按照惯例,大军会在京郊休息整装,洗去一路的风尘,以最饱满的姿态接受京里人的检阅,这次也不例外。 太子下令安营扎寨,饱餐一顿休息好了再出发,他正好去看看养伤的费扬古。 “卿今日感觉如何?”太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观感良好,不仅一路都吩咐缓慢行走,还时时垂问,大家都纷纷称赞太子仁厚。 “回太子殿下的话,老臣哪里都好,就是想来口烧酒。”费扬古笑得开怀,心里在不停的骂娘。 他是臣子,太子是君上,臣子面君不能衣衫不整,否则真追究起来就是御前失仪。平时倒也罢了,如今他一身的伤,来回换一次衣服就是全身的汗,就不说扯动伤口的疼了。太子是照着一天三次的频率来探视,自己就得可着他折腾。 这不,这外套一整天都没脱,脱了还得穿,太累了。 “哈哈,这有何难,孤听说四弟妹有了身孕,等十月怀胎,马上就有小外孙给大人斟酒。”太子说道这里是真的羡慕,老四又要有嫡子了,乌拉那拉家就这么好生养吗? 太子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老四媳妇似乎是费扬古的小女儿,真是可惜了。 费扬古听到这里是真的开心,嘴角的笑押都押不下去:“臣不敢。” “孤见大人精神抖擞就好,不打扰大人休息,再有半天就能进京了,到时候孤定要回了父皇,给大人足够的时间养病。”太子笑得如沐春风。 “臣多谢太子殿下记挂。”费扬古十分感激,就要从床上起来磕头,被太子摁了回去。 胤礽从费扬古得军帐中走出,忽然被一个人形物体冲撞了一下,他得亲兵立刻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押解。 “太子,你不想知道未来的走向吗?你不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当皇上吗?我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尖利又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乞丐模样的人嘴里发出,胤礽环顾了四周,只有值守的士兵,头也没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胤礽不想理会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刚要让人处死他,就听到乞丐又说了一句:“弘晖明明早就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活着!” 胤礽猛地回头,他歪着头盯着乞丐半晌,示意手下把人带走,然后让把离得近的侍卫都换了,至于被换走的人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反正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太子营帐,乞丐跪在地上,不停的抖动,胤礽眼尖,能看见有虫子在他身上爬,一时间有些反胃,让人带着他先去沐浴更衣。 这样一来,就错过了钦天监计算的吉时,胤礽到底不敢让康熙等太久,于是将乞丐暂时秘密关押,他先率领大军和裕亲王会和。 “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恭贺太子殿下凯旋。”裕亲王虽然是太子的皇叔辈,但是他向来恭敬有礼,从不以长辈自居,跪拜时没有半点不乐意。他身后的皇子大臣们同样跪拜下去,太子骑着马,从马上翻身而下,先把裕亲王扶起来。 “诸卿平身。” “皇上口谕,三日后乾清宫设宴,庆贺大败准噶尔,还我大清边境平安。”裕亲王拱手朝上,传达了康熙的意思。 “儿臣领旨。”胤礽跪地接旨,随后跟着裕亲王向皇宫而去,其余人也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胤禛远远的瞧着费扬古被人用担架抬着,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胤禛心中大定,看来费扬古这是挺了过来。 还好,若是费扬古有个三长两短,家里的孕妇估计也要去了半条命。 ****** 第二天,胤禛带着宜婳回了娘家,随行的还有弘晖和六六。 宜婳这次没有带上大格格,大格格年纪渐长,就算是有意联姻也要避嫌,就更不必说她大嫂先前的态度了。 乌拉那拉夫人带着一大家子人来迎接胤禛夫妻,费扬古没出来,是因为胤禛提前递了话过来,说大将军杀敌有功,有伤在身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就不用强撑着出来跪拜了。 明轩仔细找寻了一番,发现只有弘晖抱着六六,身后并没有跟着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面上不由得有些失落。 弘晖低头看了六六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看什么呢?”弘晖打趣道。 明轩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明白一句话,脸倒是憋得通红。 六六夸张的“哇”了一声:“大表哥,你发烧啦。” 小姑娘正处于掉牙的阶段,有些时候说话会吞字,就像是现在,她把“发烧”说成了“发骚”,弘晖没忍住爆笑出声,明轩脸更红了,六六不明所以,抬头看着两个哥哥,摇摇头觉得大人好怪哦,随后迈着小短腿去乌拉那拉福晋身边卖乖去了。 宜婳在胤禛的搀扶下,先去看了阿玛,只看了一眼,宜婳就知道弘晖在骗她,只是伤了手怎么会卧床不起,而且看上去已经躺了有一阵子了。 “阿玛,您伤哪里了?”宜婳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留,或许是怀孕之后更加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原身的情感作祟,她看着费扬古就鼻子发酸。 “没事,小伤。这次阿玛再也不上战场了,就在家陪你额娘。”费扬古靠在床上,说几句话就要喘上半天,人精神倒是不错,还在畅想退休之后的生活。 “嗯,您好好养着,我这次带来了不少补品,按照大夫的意见吃着,不够女儿再送。”宜婳想要掀开费扬古身上的衣服看看,只是这是清朝,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了。 “你不是说想要阿玛给小娃娃取个小名嘛。”费扬古转移了话题,他看着宜婳尚未显怀的腰身,目光极其的慈爱。 “阿玛受伤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娃娃甜甜的冲着阿玛笑,还拿着小木剑,可爱极了。” “不如,就叫小剑怎么样?” 宜婳可耻的沉默了一下,这个名字,她觉得自己当额娘的得再争取一下:“还有时间,不如您再想想。” “对,你说的对,是得再好好想想。”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父子温情 太子回宫后,先去面圣。 许是距离产生美,太子从出生以来还没有离开他身边这么久,康熙此时看着风尘仆仆的太子那是稀罕的不得了。 他早早的准备好了太子喜欢吃的菜色,在养心殿来了一场父子二人单独的约会。 胤礽见到康熙,立刻跪下痛哭:“儿臣见过皇阿玛,自离京的每一日,儿臣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阿玛,看到您龙体安康,儿臣也就放心了。” 康熙也很动容,他亲手把太子扶起来:“保成看上去清减了许多,这一路辛苦,和皇阿玛仔细说说。” 胤礽兴致很高,他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糗事,比如出城没多久就开始狂吐不止,但是费扬古嘴上说着慢点走,实际上可能还加速了。 比如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边境,当地的官员居然还想着红袖添香,大半夜的送了不少妙龄少女到他的营帐,都被他撵走了。 “皇阿玛,您知道最荒唐的是什么吗?儿子把人都赶走了,第二天,他们居然送了一些男孩子过来。”胤礽现在想来还是啼笑皆非,“这帮子蠹虫,尸位素餐,杀之也不足以为边境遭难的百姓谢罪。” 说着说着,胤礽流露出了一些个人情绪,这些人他也确实杀了。 康熙叹了口气:“贪官污吏自古皆有,只要他是能吏,不是大贪就能用。这些人着实可恶,拿着朝廷的银子,养肥了自家的腰包,连将士们的粮饷也敢吞,导致他们面对准噶尔这些乌合之众都毫无反抗之力,杀的好。” 胤礽面露孺慕之情,他给康熙布菜:“儿臣在边境的时候每天都很慌,但想着有皇阿玛兜底,就觉得完全不害怕,儿臣知道,皇阿玛一直盯着儿臣呢。” “你做的很好。”康熙很欣慰,他就算亲临边境也不会做的更好了,这么想着,他眉梢微动,“不仅朕这么觉得,满朝文武也都这么想,最近赞美你的折子朕每天都能收到一箩筐。” 胤礽心里警铃大作,他大口吞咽了一块青菜,把根部吐了出来:“儿臣惶恐,不过是勉力为之,想着皇阿玛如果在会如何行事,这才有了几分可看之处。” “都吃掉,都多大了,吃青菜吐根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康熙看着胤礽的饮食习惯,下意识的讲出了亲近的话来。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他擦了擦嘴:“在毓庆宫,儿臣还得端着,要给弘皙弘晋做榜样。只有在皇阿玛这里儿臣才能松泛一些。”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毓庆宫有好消息等着你呢。”康熙忽然心情愉悦,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开心畅快。 “好消息?”胤礽愣了一下,忽然心里狂跳,不会是…… “你走后不到半月,太子妃就查出了身孕。本来朕想立刻告知你,但是太子妃深明大义,不想让这件事影响到你,现在她正在东宫养胎,梁九功每日都去看着,除了有些胃口不好之外一切安稳。” 康熙见胤礽开心的说不出话来,有些心疼这个人到中年还没有嫡子的儿子:“好生安抚弘皙弘晋,先太子妃那样的事万万不能有下回了。” 胤礽点头应是,忽然心头一凉,他觉得刚刚皇阿玛是话里有话,他知道瓜尔佳氏的死因吗? 抬头和皇上对视了一眼,康熙眼里溢满了慈爱,仿佛都是对嫡孙的憧憬,胤礽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胤礽按捺不住的往毓庆宫走去。 ****** 佟桂宁正在小憩,自从检查出了身孕,她就异常嗜睡。 虽然知道太子今天回来,她得等着迎接,但是生理反应骗不了人,她撑不住先回了内室休息。 许是心里有事,没过多久佟桂宁忽然睁开了眼睛,只见那个让她日夜恐惧的人就站在床边,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肚子,嘴角露出了微笑的弧度。 “宁儿醒了。” 佟桂宁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殿下回来了,都是臣妾不好,还说要和孩子一起恭贺殿下凯旋,谁知道竟然睡过去了,请殿下责罚。” “宁儿何错之有,你不仅无错还有功。”太子伸手轻轻摸着佟桂宁的肚子,“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佟桂宁觉得肚子上仿佛缠绕上了冰冷的蛇身,还在缓缓蠕动。 “嗯,怪不得你宁肯使手段也不肯跟着孤去战场。”胤礽轻描淡写的说。 佟桂宁立刻落了清泪:“殿下,臣妾之前确实不能肯定,只是觉得身体与往常不同,太医也没有把握,这才没有和殿下明说。” “而且,臣妾确实生了一场大病,您真真的冤枉了臣妾。”仗着肚子里这块肉,佟桂宁可以稍微放肆一些。 太子果然没有深究,他仔仔细细的问过了佟桂宁的日常起居,随后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心孤的嫡子,好好养着吧。” 佟桂宁见太子走远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背都湿透了,她喊了丫鬟婆子过来将衣服通通换掉。凡是和太子有过接触的地方,都不受控制的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孩子,来的很突然,她原本想着是假孕之后想办法流掉,还是找个人借种。谁承想她那天忽然觉得恶心眩晕,太医诊脉之后说她真的有身孕了。 这真是让人松了口气。 目前的关卡是过了,但是这个孩子万一不是男孩怎么办,太子的疯狂根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得早做打算。 太子从太子妃这里出来,去了他的书房,那里有个人正在等待他的问询。 胤礽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本浑身污渍看不清男女老少的乞丐此刻换了身衣服安静的坐着,看身形和打扮竟然是个女人,这到有意思了。 女人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一张明艳大气的脸庞映入眼帘,太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打扮以后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不是佟桂宁那种温顺雅致型的,一眼看过去能从她波澜不惊的眼底看出熊熊燃烧的野心。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漫不经心的问,接下来女人的回答让他瞪大了眼睛。 “臣妾钮祜禄氏,四贝勒府上格格,见过太子殿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康熙烦躁的一天 没人知道那天钮祜禄氏和太子说了什么,只是从第二天开始太子身边多了一个宫女,大家都唤她彤儿,据说这是太子从边境带回来的,很是宠爱,几乎不离身的带着。 佟桂宁听说此事之后觉得有些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人? 而且这个宫女很神秘,佟桂宁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旁敲侧击的打听后,发现这人也几乎不做伺候人的活,太子还拨了个小丫头服侍她。 或许是美色误人吧,佟桂宁彻底撒手不管,她也管不了。 不过这个彤儿还是以最快的时间在毓庆宫打响了名声,为了她,太子亲手抽了弘皙三下手板,这就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就连康熙都有所耳闻,不过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毕竟保成先前声情并茂的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多话,其中特意讲了他如何不重女色,当然了,还有男色。一心放在在攻克准噶尔这件事情上,自己还觉得孩子确实长大了。 没想到他玩儿了个金屋藏娇,不仅收了别人送的女人,还敢直接带进宫来,面不改色的和自己说笑。 那保成说的那些话里,能信几分? 梁九功轻手轻脚的给康熙换了杯温茶,余光瞄着皇上神色有些郁郁,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刚刚打了胜仗没几天,皇上如何又恼了。 就在养心殿宫人战战兢兢的时候,十爷闪亮登场了,梁九功看着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十阿哥忽然表现的非常热情。 十阿哥满意的摸了摸小肚腩,虽然这段时间自己没来皇阿玛这里来刷存在感,但是皇阿玛还是很喜欢爷的嘛,没看梁公公都这般作态。 就这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十阿哥进了养心殿,刚刚表示自己手头紧,想要向皇阿玛预支薪水,那意思皇阿玛你不赏赐儿子点好东西? 结果被康熙摔杯动盏,骂了至少一个时辰才灰头土脸的从养心殿出来。 十阿哥揉了揉自己跪麻了的膝盖,没忍住回头看着养心殿的方向,老爷子这是从哪里生了一肚子气,把邪火都撒在自己身上了,真是晦气。 不仅没要来银子,反而赔进去三年的俸禄。 十阿哥心算了一下自己还要多少年才能正经领俸禄,最后发现实在算不清楚,转身出宫找九哥去了,主要是为了分享皇阿玛气大了的八卦,才不是要问他要银子呢。 儿子心眼多糟心,没心眼更是糟心,康熙骂过十阿哥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眼下他是不想看见儿子们了,又不想一个人呆着,想着弘皙受了委屈,得好好安抚下,于是派人把弘皙叫了过来。 弘皙自小就是养心殿的常客,他面对康熙一点也不害怕,对答如流如寻常祖孙般相处。 康熙看着他面部的棱角,仿佛看见了缩小版的太子,那是青涩的全身心信任自己的保成。 看着这张相似的面庞,康熙失去了交谈的性质,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功课,就让他下去了。 弘皙糊里糊涂的来,糊里糊涂的走,只凭借直觉判定皇玛法心情不好,就没有强留,记在了心里,想着和阿玛说一声。 弘皙走后,养心殿又恢复了静谧,康熙翻动着奏折,越看越心烦,最后全部撇开去,想要叫后宫的人来解闷,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几个名字,都觉得无趣。 “弘晖还在上课?把他喊来!”康熙想了想,最后说道。 梁九功见弘晖跟着小太监疾步走来,小声的提点他:“刚刚十爷请见皇上,被罚了三年俸禄,阿哥警醒些。” “多谢梁公公。”弘晖会意,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递给了梁九功,“这是舶来品,海上送来的烟卷,气味小,您尝尝鲜。” “谢阿哥赏。”梁九功没有推辞,真要是大额银票,他可不能收,这种小玩意正好。 “弘晖给皇玛法请安。”因为是上课期间被临时喊过来,弘晖手上还有残余的墨汁。 康熙眼尖,发现了墨汁下面的痕迹:“你手上怎么回事?” 弘晖往后缩了缩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皇玛法别笑话弘晖,外祖父说他梦见了一个胖娃娃提着木剑追着他跑,这正好应在了额娘的身孕上面。弘晖想着给小弟弟亲手做一套木剑,能让他从小玩儿到大的那种。” “大号的还好,小号的容易扎手,这都是弘晖学艺不精的痕迹。” “费扬古这是做梦都想着要个外孙。”康熙笑道,“你去看过了,他身体怎么样?” 弘晖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回皇玛法的话,外祖父的伤养了这么久还在溃烂,其余的刀剑伤都好说,就是腋下的火铳伤,反复的感染,好在人终于不整日发烧了。” 康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着弘晖板正的小脸,就像是老四的翻版,在心里觉得血缘关系真是妙不可言。 “对了皇玛法,请您尝尝这个。”弘晖忽然兴冲冲的从包里翻出了一个油纸袋,里面是卤好的花生米,颗颗饱满,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前几年弘晖种了土豆、玉米、红薯,这是第一次种花生。孙儿和弘昀一块儿,比十四叔种的产量多了半袋,阿玛笑话了十四叔好久。”弘晖回忆了一下十四叔不可置信的目光,乐不可支。 “你十四叔偷懒了。”康熙挥挥手,想要试毒的太监不敢上前,只求救般的看着梁九功。 弘晖注意到了他们的眉眼官司,抢先吃了一粒:“额娘让人卤了好些,都被阿玛抢走了,弘晖只分到了这点。” 明明是最简单的花生,被弘晖这么一说仿佛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一般,祖孙俩你一个我一个很快就吃完了一包。 弘晖见康熙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双手动了动:“皇玛法,孙儿最近新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您要是不嫌弃让孙儿给摁摁?” “你学这个做什么?”康熙有些纳闷,就他所知,弘晖一天的功课可不轻松。 弘晖走到康熙身后,见他不反对,用上了力道揉捏康熙的肩膀:“老师最近总是懒懒的,师母说是旧疾发作了,严重的时候只能躺着,一直躺着又会浑身酸痛。孙儿去见老师的时候给他按一按,老师也舒坦些。” “顾先生也到了这般年纪了。”康熙感慨,“都老了。” 弘晖手上力道不减:“孙儿不认可这样的说法,老不老不是看人的外表而是心态,皇玛法每天都在吸收新鲜的事物,和孙儿一样就是年轻的。” “哈哈,你啊,就会哄皇玛法。”康熙闭上眼睛,慢慢的竟然睡了过去。 弘晖见康熙呼吸平稳,又专心的摁了一会儿,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梁九功给康熙盖上了薄被,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今日算是平安的过去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潮涌动 康熙为平定准噶尔准备的庆功宴如约而至,只是宴会的主角不受人控制的有些偏移。 费扬古还卧床不起,早早的告了假,原本太子殿下就是今天的绝对主角,却被一个人抢了风头。 八阿哥身后跟着两个宫装丽人,其中一个大家都很熟悉,八福晋嘛。另一个小腹微微隆起,被人搀扶着,八福晋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有认识的开始窃窃私语,那就是被指给八阿哥的侧福晋纳兰氏,倒是好福气,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 此时皇家的孕妇还真不少,除了纳兰氏还有宜婳、太子妃等人,肚子里都揣上了孩子,但是都没有八阿哥府上终于要添丁一事来的震撼。 直郡王率先和八阿哥举杯:“老八恭喜啊,你不知道之前大哥有多担心,就差把你拉去太医院看病了,如今看来倒是大哥想多了。” 被内涵不举,八阿哥依旧面不改色:“多谢大哥关怀,弘昱如何了?弟弟一直记挂着侄儿的身体,还忍不住为大哥担忧,毕竟大哥膝下单薄,只有弘昱一人。” 直郡王冷哼一声:“他好的很,就不劳你费心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哥俩好的往八阿哥跟前站定:“八哥大喜,满饮此杯,敬未来的侄儿。” 八阿哥来者不拒,把酒当白开水喝,年龄小的阿哥们还不懂事,就为了多喝一口酒也来凑热闹。 还没正式开席,八阿哥这边已经拼上酒了,惹得边上的人频频侧目。 宜婳因为有了身孕,不能喝酒,此时她面前的是德妃关照过的蜜水,她送到嘴边润润嗓子,甜丝丝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德妃这个人察言观色是一绝,只要她想,绝对可以让任何人如沐春风。 哦,除了胤禛,这对母子真是时时刻刻都表现的用力过猛。 完颜氏凑在宜婳身边:“四嫂,你看八嫂的表情,笑得和城隍庙里的菩萨似的,表情比尺子量出来的还精准。” “你这张嘴啊,小心郭络罗氏听见了撕了它。”诚郡王福晋接过话头,眼睛也在那“一家三口”人身上打转,“纳兰氏这回可真够高调的,太子妃有孕都没这么张扬。” 九福晋给宜婳递了一块点心:“八爷这是终于扬眉吐气了,太子妃那边以保胎为主,不张扬才是聪明的做法。” “你们说纳兰氏的孩子能平安的生下来吗?”完颜氏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学着十福晋眼观鼻鼻观心,都当作没有听到她的疑问。 宜婳看了一眼八阿哥,只要他想,这孩子就一定能生下来,只是郭络罗氏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她的一切都要被另一个人取代吗? 希望纳兰氏小心点,大人们的争斗总是波及到无辜的孩童,许是有了身孕,宜婳有些多愁善感。 “四嫂,你这吃的是不是太多了?”完颜氏有些惊恐的看着宜婳面前的两个空碟子,那是正餐前的点心,每人面前一盘,大多数人都不会动它们,因为它们摆盘很好看,其实很难吃。 宜婳面前有两盘,其中一个是九福晋把自己的推了过来,就等候康熙的功夫,宜婳已经干掉了两碟子难吃的点心,还喝了不少水。 擦了擦嘴,宜婳已经习惯了周围人对她食欲的震惊:“孕期反应,让弟妹见笑了。” 完颜氏咧了咧嘴角:“我这还有,四嫂没吃饱再来点。” “不了,等下有正餐,我吃那个。”宜婳也不觉得这点心好吃,就是嘴里不能闲着。 太子妃见宜婳几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有说有笑的,也试着尝了口点心,直接吐在了帕子上。 四福晋的口味着实有些独特,佟桂宁心里想着。 终于,康熙来了,宴会正式开场。 他发表了几句简明扼要的话,表明了对参与准噶尔一战的全体将士们的赞扬,再对费扬古舍身忘死的精神给与了高度的认可,最后以对太子殿下的认可褒奖收尾。 参加宴会的人山呼万岁,随后就开始了歌舞助兴。 康熙刚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围着八阿哥转,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老八,你府上有人有喜了?” “回皇阿玛的话,是侧福晋纳兰氏。”八阿哥出列回道。 康熙想了一下,还记得这个纳兰氏是他给指的婚,于是越发满意了:“成家立业,你担着差事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有了就好,朕也不必忧心了。” “是儿子的不是,让皇阿玛操劳。” 问完了老八,康熙还不忘了老大家的弘昱,又是一番殷切的问候,连孙子一顿吃多少饭都要了解的清清楚楚。 关怀过了直郡王和老八,康熙忽然想起了十三阿哥。 “十三,这次我大清能大败准噶尔,除了将士勇猛杀敌以外,你的地图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若不是走了新路线,援兵至少要晚上半天能到,若是那般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 “你的功劳不仅在于这一场战役上,这是造福百姓的大事,朕决定册封你贝子的爵位。” 胤祥连忙出列跪拜:“儿臣不敢居功,谢皇阿玛隆恩。” “起吧,今日高兴,不必如此多礼。”康熙一直都很喜欢十三阿哥,如今看着芝兰玉树的儿子更加欢喜。 康熙目光一转,看向给宜婳投喂的胤禛:“老四,听弘晖说你别庄里种的粮食都结果了,怎么也不孝敬一下朕?” 胤禛给宜婳擦了擦嘴,出列应道:“本该第一时间就送进宫里来给皇阿玛尝鲜,可是儿臣种的都是寻常之物,难登大雅之堂,都是弘晖胡闹,才让您看了笑话。” “弘晖是好孩子,什么都想着朕,你这个做阿玛的反倒和儿子抢食吃,出息!”康熙半真半假的说,他稀罕弘晖,不容许任何人说他的不好,就是弘晖的阿玛也不行。 胤禛斜了弘晖一眼,面色有些尴尬,这孙儿才是宝,儿子就是草,他早就认清了现实了。 如此康熙关心了一遍,连诚郡王修纂字典的进度都问了问,就是对太子不咸不淡的关心了两句,大臣们互相对了对眼神,都有些不明白康熙的意思。 太子殿下此行并无不妥,怎么反而失了圣心? 胤礽独自一人喝着酒,看着下面的兄弟们在皇上面前卖力的表现着,眼神晦暗不明。他将目光隐晦的放在了康熙的身上,里面蕴含着强烈的不满。 明明立了功,升了爵位的是十三弟,得到皇阿玛关心的是老大,让皇阿玛放在心上的是弘晖,那他这个太子算什么? 摆设吗?!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半个身位的距离 康熙四十六年初,顶着鹅毛大雪,新年如期而至。 宜婳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大了,由于她怀孕期间全程都胃口大开,以至于肚子比寻常夫人要大上不少。 胤禛见宜婳每日都很疲惫,也有些焦虑,太医不止一次的来诊脉安他的心,都说胎儿发育极好,并没有过大,像是宜婳这种情况的孕妇也是存在的。 虽然被太医盖棺定论合理,但是胤禛的心一直提着,这口气估计要她真的平安生产才会顺出来。 除夕宫宴,论理宜婳是不能缺席的,只是胤禛不忍她挺着肚子进宫受罪,早早的就回了德妃报备了病假,德妃也能理解,毕竟处于随时可能临盆的状态,万一生在宫里那乱糟糟的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于是,今年破天荒头一遭,胤禛是单独带着侧福晋李氏和孩子们一同进宫的,六六被大格格抱在怀里,她也时常被李氏投喂,因此并没有不适。 弘晖避嫌,没有坐马车,而是跟着胤禛骑马,弘昀见只有自己被要求坐马车也不依了,闹着要骑马,最后胤禛拗不过他,弘晖带着弟弟同乘一骑,也不觉得冷。 李氏拿六六喜欢的点心哄她玩儿,看着大格格低着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戴着这个劳什子做什么?脸上的伤不是早就治好了!” 侧福晋也是有交际的,李氏一想到别人说起大格格时惋惜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窝火,但是贝勒爷耳提面命,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想着什么时候大格格可以惊艳出场,给自己赚回面子。 大格格稳的住,她此时脸上遮挡了一层薄纱:“额娘,阿玛总是为了女儿好的,女儿听阿玛的。” “我如今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你了,都学会拿贝勒爷压我了。”李氏嘟嘟囔囔的,手里喂六六的动作倒是没停。 六六看了一眼大格格,又扫了一眼李氏,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一模笑容:“李额娘,六六吃饱了,大姐姐还没吃,李额娘喂大姐姐。” 李氏微微愣了一会儿,还真的递了一块点心到大格格的嘴边,大格格小口的吃了。 六六托腮,果然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儿! 殊不知大格格此时心里毫无波澜,她已经过了祈求额娘怜爱的年纪了,六六是个好孩子,她只是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你的婚事……”李氏起了个头,就被大格格拦住了。 “额娘,女儿的婚事有阿玛和嫡额娘做主,这不是女儿该听该考虑的事情。再说,六六还在这里呢。” 李氏被顶的说不出话来,悻悻的闭上了嘴。 这个孩子算是白养了,怪不得贝勒爷要嫁给乌拉那拉氏,根本就是和福晋一个鼻孔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福晋的孩子呢! ****** 除夕宫宴正式开始之前,康熙会先率领皇室宗亲祭拜先祖,将一整年的功绩讲给老祖宗听,同时祈祷祖宗庇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宜婳理解为企业一年一度的履职报告,皇上讲的口干舌燥,至少两个时辰起步,下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也得打起精神来。 今年仗着肚子大了免于受累,太子妃和纳兰氏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只能强忍着不适祈祷孩子坚强些。 纳兰氏毕竟只是侧福晋,还能悄悄的借口如厕透透气,太子妃只能规规矩矩的跪在太子身后,由于她的位置太过靠前,佟桂宁是一点手段也不敢使,实实在在的跪上这么久。 但是她现在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了,佟桂宁的眼神不停地盯着太子的背影,心里想着,他难道疯了? 太子的席位一直以来都很稳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离康熙最近的那个。 可是,今天的蒲团摆放也太过靠前了,离康熙的席位只有半个身位。 康熙身材消瘦,太子有些中年发福,跪在蒲团上身体微微前倾,从后面看就和康熙几乎比肩而立,甚至偶尔还会越过他去。 佟桂宁看得有些心惊,她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蒲团往后挪了挪,太子向后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敢再动。 康熙全程都没有说什么,仿佛没有发现这不和谐的一幕,将祭祖流程顺利的走完,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去了乾清宫开始宫宴。 宴席上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瞄着太子,胤禛自斟自饮,心想。 二哥这是被逼急了,本以为拿了军功收了人心太子之路更加顺利,没成想皇阿玛是一点都没抬举,但是这种做法除了让皇阿玛反感厌恶以外不会有任何作用,索额图去世之后,再没有人能约束他的行为。 太子很满意目前的效果,他作为大清朝的合法继承人,就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兄弟们就应该是跪拜在他脚下的,他就应该是离那个尊贵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 佟桂宁如坐针毡,她觉得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仅仅的抱着肚子,身体有些微微的发抖。 太子注意到佟桂宁的表现,有些嫌弃她上不得台面:“宁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佟桂宁下意识的摇头:“殿下,这里有些憋闷,臣妾想出去透口气。” “去吧,小心些。”佟桂宁的肚子也不小,太子对她说话总是温和的。 宫宴照常天光微亮的时候才结束,康熙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养心殿睡不着,带着梁九功去了长春宫。 这里是先皇后赫舍里氏的居所,自从她难产去世之后,康熙就封了长春宫,偶尔自己会来缅怀一下故人,太子小时候想额娘了也会偷偷的跑过来。 正堂里挂着先皇后的画像,康熙盯着永远年轻的人像心里一阵翻涌:“朕对不起你,没有教养好孩子,咱们的太子越发狂妄自大,这孩子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样子。” 长春宫里静悄悄的,康熙的自言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躺在床踏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回的都是幼年的太子。 新年三日一过,礼部尚书被革职问斩,太子被勒令回上书房读书,每日给先皇后赫舍里氏跪经一个时辰,好好学习礼仪孝悌之道。 一时间,朝野皆惊。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狼 心安理得的逃过了宫宴,宜婳正坐在火炉旁眼巴巴的盯着,和她做同款表情的还有六六,母女俩眼神里都流露出了人类最原始的渴望。 都是馋的。 六六吸了吸鼻子:“额娘,香味出来了,可以吃了。” 原来,宜婳命人将土豆、红薯、栗子等大杂烩一般都扔进了火炉里,玉玲在旁边拿着钩子看着烤,没多长时间屋子里就散发出了一股食物的芳香。 胤禛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母女二人正在分享一个烤的金黄的地瓜,一大一小两张脸上都是半闭着眼睛,吃的一脸满足。 弘晖拿出手帕给六六擦了擦嘴角,随后拿过他身边的书,顺着这一页轻声的读了起来。 正是《千字文》。 这项工作弘晖是做熟了的,六六出生前就是他每天坚持着读书胎教,到了现在,六六正在启蒙,她兴致很高的接过了这项工作,就是总是做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像是这样弘晖接过来诵读的情况,数都数不过来。 胤禛还笑话小姑娘没有长劲,看着小女儿不好意思红扑扑的小脸,到底不忍苛责。 胤禛凑过去,先是在火炉旁烘热了手心,随后接过钩子,拉出来一颗栗子,趁热扒开,送进嘴里咬开,满意的往身后一靠,伸出手摸了摸宜婳的肚子。 “今天他可闹你了?”算算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太医估计的预产期,胤禛心里焦虑,在宜婳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来。 宜婳盯着胤禛剥开的栗子瞧着,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只是胡乱的摇摇头。 胤禛好笑,给宜婳掰了一点,怕她烫着。 宜婳笑着咬开,忽然“哎呦”一声,抱着肚子,一脸茫然:“我好像要生了。” 胤禛忽的起身,将宜婳费力的拦腰抱起,往产房走去。 宜婳觉得好笑,胤禛抱得好吃力呀,她躺在床上,尚未觉得疼,正院的下人们已经忙活开了。好在并不是第一次遭遇,下人们也是做熟的,基本做到了乱中有序。 弘晖抱着六六递给照顾她的嬷嬷:“将二格格送到大姐姐处,今天就宿在前院了,别吓着她。” 府医一路小跑的赶过来,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希望不要用到他。 胤禛和弘晖都被拦在了门帘外,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实在是宜婳的前两胎都生的太过惊心动魄了些,胤禛转了转手上的佛珠,在心里默念金刚经,见弘晖还没走,出言撵人:“你还不走?” 弘晖撩开袍子坐在胤禛对面:“儿子守着额娘,这是孝道。” “阿玛,依儿子看,三弟的小名有了,不如就叫栗子。”弘晖笑的很开心。 “胡闹,这孩子的小名得由你外祖来取。”胤禛有些嫌弃,什么栗子土豆的,他的孩子得配上一个响亮亮的名字。 宜婳这一胎很是顺利,从进产房到孩子呱呱坠地一共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后来产婆说,这孩子胎位极正,因此才会生的没有痛苦。 宜婳也是头一次生完孩子还保持清醒,她看着奶娘手里抱着的胖娃娃:“他好丑啊。” 这是宜婳的心里话,弘晖那会儿,她刚刚穿越,浑浑噩噩的,等到她清醒了,孩子快满月了,已经是白白胖胖的模样。 到了生六六的时候,由于身体一直不好,睡得多醒的少,孩子的成长被她一路睡了过去。 刚出生的小孩子,宜婳还是头一回这么真切的见到,浑身通红,脸上皱巴巴的,脑袋上没有几根头发,眼皮耷拉着,像是个小老头。 陈嬷嬷给宜婳擦汗:“福晋,您怎么能这么说小阿哥,他明明很像您啊。” “啥?”宜婳有些瞠目结舌,自己现在就是个小老太太模样吗? “小孩子都是听得见的,福晋这么说他该伤心了。”陈嬷嬷一边麻利的服侍宜婳一边说,“等过上几天,小阿哥就白白胖胖了。” 宜婳突发奇想:“嬷嬷,你说叫他栗子如何?” 陈嬷嬷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福晋,您之前说让乌拉那拉大人起小名的。” 也对,宜婳遗憾了半晌,栗子这个名字多可爱。 说着说着,宜婳慢慢的睡着了,胤禛看着奶娘抱出来的孩子,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正院的下人们得到了半年月银的赏赐,都喜气洋洋的。 苏培盛早就安排好了小太监去各处报信。 德妃娘娘收到消息后念了句阿弥陀佛,将这段时间抄给小家伙的佛经通通烧掉给他祈福。 乌拉那拉府上则是递上来一张纸条,上面是费扬古苍劲有力的字迹。 小狼。 小太监还带回来费扬古大人的一句话,他说昨日梦到了一群野狼在原野上自由的奔跑,他希望小外孙能像小狼一样自由且康健。 胤禛嘴里念了两遍小狼,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的,至少和先前的小剑、弘晖戏谑的栗子强上许多,于是他抱着小儿子,喊了声小狼,算是把孩子的小名定了下来。 ****** 李氏得到正院又得了一个儿子的消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摔了一套茶具。 “金嬷嬷,正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就知道装大度贤惠收买人心,爷还偏就吃她那一套!”李氏近来总是回忆她初进府的那几年时光。宋氏沉默,福晋刻板,贝勒爷最喜欢她,转眼间十余年过去了,她不再是记忆里娇俏的模样,色衰而爱弛,古人诚不欺我。 金嬷嬷只能苦口婆心的安慰她,尽管她的这些话李氏都能全文背诵了。 “花无百日红,我就不信爷还能守着她过一辈子不成!早晚会有别人的女人抢走她的宠爱!”李氏最后无能狂怒般的发泄,她深知在宜婳手下讨不到好,就寄希望于天降神兵。 金嬷嬷没说,人家是福晋,没了宠爱问题不大,只要贝勒爷敬重她,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也会给她体面。 李氏不继续想自家的糟心事:“弘昀呢?这几天总也不见他,叫他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的功课。” 金嬷嬷赶紧应了,提前给小主子准备好伤药,每次主子提到功课,小主子都得被打手心,希望这次用不到吧。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仙妃子 太子得知胤禛府上又添了一个嫡子,沉默了半晌,随后去了太子妃的院子里,陪了她大半天。 佟桂宁月份也不小了,应付太子没多久,就精神不济睡过去了。 太子又不想去看李佳氏,最近一过去她就只会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实在是不痛快,于是趁着夜色正好,拎着一坛子酒在御花园闲逛。 他心烦意乱,没让下人跟着,自己一个人随意走走。 御花园里有一片梅林,如今真是盛开的时节,踏着月色赏梅,太子对着月亮饮酒,抒发自己心头的苦闷。 皇阿玛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有了成见,最近这段时间除了还能看奏折几乎已经不接手任何政事了。每天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弟弟子侄们读书,脸面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 堂堂一国太子,每日只能读些圣贤书,身边服侍的下人们陆陆续续的被皇阿玛以各种理由换掉,看着几乎陌生的毓庆宫,胤礽从心底里觉得悲凉。 皇阿玛,是要废了儿臣吗? 这样的疑问几乎每天都会在心头萦绕,却根本不能问出口,也无法和别人说。 自称钮祜禄氏的女人说他明年就会被“一废太子”,这话说的可笑,难不成还能废了他第二次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说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胤礽是个自信的不坐以待毙的人,不管那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皇阿玛,那个位置,如果你不能给儿臣,那就别怪儿臣下手抢了。 胤礽思绪翻飞,一坛子酒已经全部进了肚,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胤礽觉得有些头晕,双手撑着脑袋坐在石凳上,微微眯上的眼睛里都在转圈圈。 胤礽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脚底下轻飘飘的,他露出了微笑,这种感觉仿佛自己成了仙人。 咦,前面的是仙女吗? 胤礽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梅林边上有一佳人,正惦着脚尖采摘梅花。 女子听到了动静回首,不施粉黛的小脸在粉色梅花的映衬下仿佛神仙妃子下凡,胤礽踉踉跄跄的借着月光走了过来,他嘴里嘟囔着:“神仙姐姐?” 女子认出了眼前的人,立刻想要避让,她作为皇上的庶妃,是要和皇子们保持距离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独处的二人但凡被人撞见,她就绝对活不成了。 女子心里懊恼不已,自己今夜怎么就睡不着觉,非要出来摘梅花接露水,更要命的是她的丫鬟今天坏肚子,她一时兴起自己跑了出来,谁知道这都后半夜了怎么会碰上太子! 胤礽张开双臂,直接把女子搂在怀里,他想自己是在做梦吧,梦中来到了仙境,仙境里还有如此曼妙的神仙姐姐。 既如此,那定然要好好的放纵一场。 女子的尖叫声是最好的催情药,她的推拒在胤礽看来就是欲拒还迎的情调。男人力气本来就比女子大,借着酒劲,胤礽最终抱得美人归。 就在这梅花香气环绕的氛围里,冰天雪地也没有消减二人相拥的热度,胤礽满足之下抱着梦里的神仙不撒手,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他是被冻醒的,身底下是冷的,怀里也是冷的。 头痛欲裂之下,胤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女子,昨晚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闪回,他皱着眉头想着要怎么和皇阿玛解释。 宫里面的女人,不论是宫妃还是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他没有赏赐,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染指。 这是梅园的宫女吧,胤礽推开她,拢了拢衣衫,忽然觉得不对。 首先这个女子的衣服不像是寻常宫女,倒像是主子的打扮。再一个就是女子被推开也一动不动的,睡得再熟也该醒了。 胤礽凑过去把女子翻过来,看到了一张铁青的正脸,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伸出手去试了一下她的口鼻,已经没有呼吸了。 想到昨夜自己抱着一具尸体睡了一晚上,胤礽没忍住干呕了起来,由于早上没有用早膳,吐了一些酸水出来,终于好受了一些。 动静大了些,引来了一大清早来打扫的宫女太监们,他们看见这么有冲击性的一幕没忍住尖叫的起来,彻底冲破了紫禁城的早上。 ****** 胤礽没有换衣服,没有用早膳,如今已经跪在养心殿门前三四个时辰了。 梁九功从小看着胤礽在皇上身边长大,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回,他也不敢给送水送糕点。 太子也太糊涂了些,看上什么女人没有,就算是幸了御前的宫女都好说,怎么就能对皇上的女人下手。 那个女人是汉女,没什么好家世,只是生了副好相貌,皇上喜欢她的柔顺,像是养只宠物一样养着她,正好是有些恩宠的时候。 正是梁九功去收的尸,女人昨晚并没有被温柔的对待,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死因是咬舌自尽,应该是事后没多久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选择了死亡。 康熙上朝回来,平静的批着奏折。 研磨的小太监稍稍慢了些,康熙看了他一眼,不含任何感情的扫视,让小太监手一抖磕碰出声响。 梁九功看了一眼皇上,立刻让人把小太监拖了下去,自己顶上。 “那个逆子还在外面跪着?”康熙问道。 “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水米未进,奴才看这快要扛不住了。”梁九功小心翼翼的回道。 “让他滚进来。”康熙啪的一下把奏折摔在桌子上,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 胤礽听见皇阿玛传召,一瘸一拐的挪了进去:“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儿臣罪不可恕,皇阿玛,儿臣真的不知道昨天不是在做梦啊!” 胤礽满心的惶恐,那个女子对于皇阿玛来说不过就是个玩物,可是那也不是他这个做儿子能染指的,他真的是喝多了,以为进入了梦境,才为所欲为。 “做梦?!你还梦见了什么?是不是已经坐在了朕的位置啊!”康熙冷着脸,喘着粗气,看着太子就像是在看仇人。 “皇阿玛,儿臣真的不是有意的,您要相信儿臣啊。”胤礽泪流满面,语气凄苦。 康熙看着太子作态,心里毫无触动:“朕不会为了这件事罚你,还得为你遮掩,难道要昭告天下当朝太子竟然是个淫邪之人吗?!” “滚回去好好反省!” ------------ 第一百四十章 惠妃复位 太子缺席了早朝,又没有去上书房,疑似病了的消息半天的时间就传了出去。 更诡异的是,不仅太子病了,皇上也病了。 紫禁城三大巨头一下子倒下了两个,剩下皇太后还是个不管事的,一时间皇宫里人人自危,只觉得风雨欲来。 太医们凑在一起愁眉不展,太子是冻的风寒,皇上是气的伤肝,面对各宫娘娘或明或暗的问询,他们只能打哈哈。 康熙懒洋洋的靠在床榻上,手边还放着些请安折,他并不想看,也不想听。 养病正是需要放松的时候,正常应该从答应常在里找几个长的可心的,会唱曲跳舞的来娱乐一下。 只是经历了太子那档子事,康熙现在并不想看到太过年轻的女人。他会忍不住怀疑,他和太子相比,一个已过中年,一个风华正茂,那些可以做他女儿甚至是孙女儿的女子们,是否也会幻想成为太子的女人。 于是近些天年纪稍长的嫔妃们迎来了她们的“春天”,德妃已经连续三四天侍疾了,也不用她做什么,端茶倒水擦身体都有宫女太监们做熟的,她就负责提供情绪价值,和康熙聊一聊孩子们,也会回忆一下过去。 德妃有些不耐烦,她从宫女爬到如今的位置,经历过多少艰难都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尤其不能对皇上说。 在皇上心里,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应该觉得自己受苦,反而应该对皇上感恩戴德,因为他,自己才能享受荣华,还能诞下皇子。 如今他们这般岁数,就算是不用做什么,全天保持精神高度紧张,生怕说错了什么话,一天天的熬着,也是很耗精神的。 绿嬷嬷心疼自家主子:“娘娘,您也歇一歇,下午还得去养心殿呢。” 德妃回到永和宫长出了一口气,她喝了口茶:“这样的辛苦可是有些人求都求不来的。” 绿嬷嬷听着她似乎话里有话:“娘娘,奴才看惠嫔娘娘近来卖力的很。” “如今皇上远着太子,前朝大千岁的名号你我后宫之人都有所耳闻,看在直郡王的面子上皇上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更别说惠嫔还如此殷勤服侍,可是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德妃面露嘲讽,纳兰家族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匍匐在皇上脚下,姿态低到了尘埃里,还不如她这个包衣出身的呢。 “娘娘如今稳坐妃位,两位阿哥又争气,更别提还有弘晖阿哥呢,您的福气在后面呢。”绿嬷嬷的话是说到了德妃的心里去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都说旁观者清,她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皇上虽然病了,但是精神尚好,可是这些时日根本没有去看过太子一次,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太子犯了皇上的忌讳,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不然皇上不可能一副受伤的姿态。 这个时候大皇子站了出来,或者说是被皇上推了出来,看着是风头无量,几乎压过了太子的风头。 只是太子到底是太子,皇上生气能生多久,日后缓过来人家父子和好了,大皇子又如何面对太子。 当然这些事情和德妃无关,她只是觉得前方的道路模糊不清,稍有不慎踏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德妃在心里警醒,她定不能让老四和十四落入这样的困兽之境。 ****** 皇上有旨,惠嫔柔嘉恭谨、侍疾有功,复位惠妃。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当初惠妃为了什么降位,有心人都猜测一二,还以为她这辈子都被打入冷宫了,没想到还有起复的时候。 这可是谋害先皇后的大罪啊,果然死去的人没有活着的人重要啊。 后宫里一众没有皇子的女人羡慕的牙酸,她们看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就算是没有皇子,有个公主也是好的。 于是大家都开始暗戳戳的低调的找太医院开安胎药,皇太后知道之后直呼荒唐,皇上还病着呢,这些个不着调的这是在做什么,让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这就是没有皇后的不好了,皇上的后宫有时候还得她这个老婆子出面,天知道她根本什么都不想管。 惠嫔,现在又该称呼惠妃了,看着宫里焕然一新的摆设,脸上的冷笑都止不住。 她是跟着皇上最久的妃子,原本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多少会有些分量,然而现实告诉她赫舍里氏赢了。 只是风水轮流转,她赢了又没完全赢,这不自己又回到了妃位。 舍去了尊严,靠着儿子,她又起来了,惠妃看着镜子里苍老了不少的面容,暗自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她要为了儿子活! 太子风寒已经好了,但是他还在卧床,那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为什么会导致现在的结局。 钮祜禄氏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太子有些鄙夷,这人不中用啊,给了正确答案非得用错误的解题思路。 太子目光扫到钮祜禄氏,忽然变的凶狠:“你说皇阿玛会废了孤,都是你这个灾星,要不是因为你的话,孤如何会喝闷酒?!” 钮祜禄氏端着汤药喂太子:“这可怪不到奴婢身上,再说,皇上也不会明着处罚您不是,缓一缓您去先皇后寝宫前哭一哭,皇上就心软了。” 太子目光盯着她的脸,忽然下移到了小腹上:“彤儿可得偿所愿了?” 钮祜禄氏笑了一下:“我的弘历一定会来!” 太子觉得这个女人疯的不轻,不过只要她能生孩子,疯不疯的无所谓,要是那个弘历真的是什么天命所归,倒也不错。 听到惠妃复位的消息,太子彻底脸上没了笑容,他对生母一无所知,也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皇阿玛提起她来总是温柔的向往的。 多年下来,太子心中对母后也是亲近的尊重的,因此对直郡王和惠妃是打心眼里的厌恶。 没想到皇阿玛嘴上说最爱母后,行动上却能对害了她的人轻拿轻放。 惠妃?惠嫔?要他说应该降为答应,打入冷宫才能解恨。 皇阿玛,你这是在逼儿臣。 太子盯着床帐,心里各种思绪翻涌,一个大胆的念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库亏空 康熙四十六年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期间宜婳一直在府里养孩子,空余时候则去乌拉那拉府上探望阿玛。 费扬古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终于战胜了感染和病魔,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只是人苍老了许多,头上平添了不少白发,消瘦的身材穿着袍子看上去空荡荡的。 好在他本人表现得很豁达,身体稍微好一些就上交了兵符,康熙投桃报李给了一等公的爵位,挂了个闲差,只用躺在家里拿俸禄的那种。 彻底清闲下来的费扬古,开始从头观察自家的孩子们,加大了第三代的管辖,给他们紧紧皮子。 宜婳的三阿哥很好养活,什么都吃,吃什么都香,几个月的功夫人就像是吹气球一样的膨胀了起来,皮肤变得细嫩光滑,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像是葡萄粒儿一般,德妃见过一次之后喜欢的不得了,见天的念叨让宜婳抱进宫里。 吃得好睡得香,小狼已经沉得宜婳抱不住多长时间了,把他放在床上,他也不哭不闹,自己和自己能玩儿上一整天。 六六有了亲弟弟,稀罕的不得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要去给弟弟一个亲亲,每天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去瞧弟弟。 别看六六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对弟弟倒是非常温柔,从来没有不知轻重把弟弟拽疼的时候。 小狼渐渐的习惯了六六的陪伴,有时候醒的早了,他会探出头来,等着姐姐的亲亲,每当看见这一幕,宜婳的心就柔软的不可思议。 弘晖和弟弟差了将近十岁,他看着小狼露着小屁屁在床上翻滚,有时候还蠢萌的咬自己的脚趾头,觉得不忍直视,他坚决不认自己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胤禛冷着一张脸进来,看见孩子们围着宜婳,眉眼间和缓了不少。 打发走了孩子们,胤禛揉了揉眉心,显然是有些疲惫,宜婳站在他的身后伸手给他轻轻的按摩几下:“爷的威名如今可是连我这个闺阁妇人都听说了。” “威名?”胤禛笑了一下,“福晋可是在看爷的笑话。” “爷这可就冤枉我了。”宜婳拿过一张纸递给胤禛,上面是一堆人名和数字,“这都是最近这些天从三嫂、九弟妹、十三弟妹、十四弟妹还有乌拉那拉府递过来的银子,都让我给退了回去。” “这数目可不小,你不心动?”胤禛大致算了一下,这里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这些人着实可恶,拿着官银明目张胆的贿赂,有这心思还不如直接还了欠款呢! 原来,今年黄河暴涨,十几道河堤缺口,上百万的灾民流离失所,这是本朝最严重的灾情了。 康熙当即下令开国库给银子放粮,胤禛在户部当差,一时间忙活了起来,那些时间他早出晚归,连宜婳都很少能醒着见到他。 在查清钱粮实际数额之后,胤禛带着账本和奏折面圣,康熙震怒,追查国库钱款去向。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朝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从国库借款,小到给孩子娶妻,大到修缮祖坟,都是朝廷买单。 康熙看着这份调查结果,下了口谕,要求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七品芝麻官,凡借款者十日内还清,有赖账不还者,捉拿归案,按律处罚。 如今已经过了七八天,还没有人带头还款,其实胤禛也借了,他当初开府从国库拿了五万两,至今也没有还,所有人都在观望。 康熙既然下了死命令说要收欠款,那除了命硬的不怕死的都做好了还的准备了,只是还多少怎么还这还真是非常讲究。 弘晖私下里给宜婳分析过,他说欠款的大致可以分为几类人。 第一是本身不缺银子,位高权重的人,他们大多数姓爱新觉罗,把国库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今日买个古玩,明日置办个园子,银子流水一般的砸进去,国库买单。 第二是有资历有功劳的重臣,他们往往都有康熙的恩旨,用着国库的银子摆排场,欠的没有第一类人多,但也有个几十万两。 第三是随波逐流类的,他们是看大家都在问国库借银子,同朝为官,你不借,就是假清高,不合群,这一类大部分欠个几万两就顶天了。 第四种是真的缺银子,不得已才借之,数额也不大,零零散散的,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只是借银子的人很多,清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根据弘晖的分析,第四种借银子的就属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这些人往往连养家糊口都勉强维持,没有搜刮民脂民膏,还能算得上好官,就是把他们敲骨吸髓,也没有银子产出。 第三种人是还银子意愿最强烈的,但是他们不敢先还,毕竟借银子都是看着上峰的眼色,还银子更得看上峰还了多少。 第二种仗着自己有功劳的老臣们,那是手里有钱,死也不掏的类型,逼急了在养心殿哭一哭,看在白花花的胡子份上康熙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第一种就更难了,都是胤禛的长辈们或是他的兄弟,不说别的,十阿哥就欠了国库五十万两银子,这还是在皇上和九爷是不是接济之下的花销,谁也不知道他银子到底花在哪里了。 弘晖学着十阿哥和胤禛的对话,让宜婳笑了好久。 “四哥,弟弟我的俸禄都不知道被罚到哪一年了,借银子也是不得已为之,这银子我还不了。”十阿哥直接耍赖皮,胤禛当哥哥的还能逼着他不成? 胤禛不是康熙,根本不吃他这套:“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十阿哥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严肃的表情,一时间傻眼了,不是吧,四哥和我来真的,可是那些银子我真的拿不出来啊。 胤禛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名下的产业都可以以资抵债,算下来朝廷不亏。” “不行!”十阿哥用力的摇头,“那些都是皇阿玛赏我的,不能卖。” “你在拿皇阿玛压我?”胤禛反问。 十阿哥连忙摇头,刚想要辩解一下,被九阿哥拽了两下胳膊,他看向老九,九阿哥动了动嘴,他仔细分辨,正是皇阿玛三个字。 十阿哥恍然大悟,他一下子蹦了起来:“四哥,我去找皇阿玛,他肯定能把弟弟的账平了!” 说完,十阿哥直奔紫禁城而去。 宜婳听着弘晖讲述,就知道胤禛这是在暗中教导弟弟们如何正确的赖账,说到底国库的银子是属于康熙的,他说不要了,谁还会硬去追究不成。 只是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还得兵贵神速,也只有在皇上心中向来憨直的十阿哥能成事,换一个人都得被棍棒打出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精神洁癖 十阿哥是完好无损进的养心殿,一瘸一拐的出来的,虽然被打了板子,但是十阿哥心情很好,他甚至起身的时候还给了行刑的人不少赏银。 打板子的人接到银子都懵了,看着十阿哥慢慢走远的身影,他咬了一下,是银子没错。 主子们的喜好可真是特别,十爷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原来喜欢被人打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私下里和同事分享八卦。 紫禁城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交流八卦的人,于是没过几天,大家看十阿哥的眼神都怪怪的,直到这天早上用膳,十阿哥看着桌子上的羊奶有些嫌弃:“这味道太腥了,以后不要上了。” 十福晋喜欢,这是她从小喝到大的,她从椅子旁拿过一截马鞭,忽然用力的打在了十阿哥的脚下:“我喜欢,爷忍忍吧。” 十阿哥被吓了一跳,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疯了?” 十福晋看了一眼鞭子,叹了口气,然后用了几分力道抽在了十阿哥的小腿上:“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你敢打爷,简直是泼妇,爷要去皇阿玛那里休了你!”十阿哥揉了揉小腿肚,指着十福晋半晌也没敢靠近,无他,这女人手里还拿着鞭子呢。 “算了,你自己吃吧,爷出去吃。”十阿哥转身跑了,去找他的亲亲九哥。 九阿哥听完,笑得前仰后合,实在是止不住,他们就在长街上,惹了好多人围观。 十阿哥彻底恼了:“九哥不必笑话弟弟,我去找四哥,让四嫂给我撑腰。” “哎哎哎,别去丢人了。”九阿哥把他拉回来,两人勾勾搭搭的去了常去的一家牛肉馆,吃着卤牛肉喝着牛肉汤。 十阿哥听九阿哥讲述了半天,这才明白最近这段时间为什么人人看自己都那么奇怪,他想要发火,又不知道冲着谁,实在是憋得慌。 ****** 九福晋最近登门频率很高,她是个很喜欢小孩的人,宜婳看着九福晋温柔的逗弄小狼,还会和六六童言童语说个不停,也是从心底里喜欢她。 她们二人身份相当,都是福晋,爷儿们交好,最重要的是政治立场高度重合,宜婳和九福晋交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么喜欢小孩,你不打算自己生一个?”宜婳拿着拨浪鼓哄小狼,她的四阿哥正是处于对声音敏感的阶段,看着他眼珠来回晃动,觉得很有意思。 六六和九福晋亲香了一会儿就去书房写大字了,她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虽然学的一塌糊涂,但是坚持学习的韧劲还是有的。 九福晋摇摇头:“给我们爷生孩子的人有的是,不差我一个。” “你……”宜婳想要劝,又不好开口,九福晋和九阿哥就是面子情,典型的面合神离,宜婳也理解,要是胤禛像是九阿哥一样,见天的拈花惹草她也会敬而远之。 这又不是现代有保护措施,谁知道九阿哥身上会不会染上什么病啊。 只是这个时代对女人何其苛责,没有个孩子傍身,年纪轻的时候看着潇洒,到老了怎么办呢? 九福晋仿佛直到宜婳要说什么:“四嫂也不必劝我,九爷长得好,性格好,又怜香惜玉,其实是个极好的人,他一开始也是愿意和我亲近的。” “这是我的问题,我一想到他刚刚宠幸过别的女人就来找我,有些恶心。” 宜婳恍然,这是精神洁癖,在现代那可太常见了。 九福晋继续说:“真的是有些恶心,会吐的那种。我想好了,只要我还是福晋,府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九爷活着,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不孝。九爷若是不在了,还有四嫂护着我,你说是吧。“ “说的什么不吉利的话。”宜婳皱了皱眉头,“你想好就好,没人能强迫你。” “是的,九爷真的是很好的人,他大概看出来了我的问题,很少来招惹我,府里的孩子们也很可爱,就是觉得没有四嫂这里的孩子有趣。”九福晋说着话,晃动了一下脑袋,头上的步摇流苏被小狼用力的拉了一下。 “哎呦我的乖乖,你力气可真大。”九福晋有种头皮被扯下来的错觉。 宜婳赶紧把小狼抱起来:“弟妹勿怪,小狼天生力气大,他现在还小,不会控制力度,身边的人偶尔会受伤,我又不想把他绑起来。” “玉雪,快去给你九福晋重新梳头。”宜婳说道。 九福晋表示没事,她心想,四嫂这几个孩子各有各的好处,若是真的生了这般的孩子,也不错? ****** 后宅风平浪静,前朝风起云涌。 黄河决堤受灾的地区和百姓还等着朝廷的赈灾款,胤禛的一举一动成了满朝文武的焦点。 眼看就要到了十日之期,胤禛去裕亲王府拜访,门房连通传都没有,直接说王爷不在,显然是被提前知会过了。 毕竟是皇叔,还是深受皇阿玛器重信任的皇叔,胤禛不能硬闯,只能派了人在裕亲王府盯梢,想要堵一堵他的踪迹。 裕亲王此时在哪儿呢,他出京了,找个了别庄正在度假。 胤禛得到消息以后马不停蹄的也跟了过去,想要混进一个上千亩的庄园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很快就见到了戴着斗笠在湖边钓鱼的裕亲王。 裕亲王也听到了动静,看着胤禛指着自己身边的石板,那意思是让他坐下。 “胤禛给王伯请安。” 裕亲王看着这个侄儿冷肃的面庞摇摇头:“看见你,估计谁也安不了。” “王伯,皇阿玛这次是定要追讨欠银的,毕竟现在黄河水难迫在眉睫,就算是为了百姓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不是?”胤禛也拿过鱼竿开始垂钓。 “王伯这些年从国库借走了五百万两,这还是摸了零头的,您是宗室长辈,由您牵头来还最合适不过了,皇阿玛早就表示了只要按时还款,一概既往不咎。”胤禛继续说。 裕亲王开口:“本王当然想还,只是你也说了,五百万两,这些可不是小数目,本王府里能有个几万两的现银就不错了,杯水车薪啊。” “原来王伯是在愁这个,侄儿觉得这座庄子就很值钱。” “哈哈哈,你倒是敢说。”裕亲王大笑出声,“不如侄儿派人来搬?本王绝对不拦着。” 胤禛无语,好钱不能烂要,真按照裕亲王的说法,他成什么了,土匪吗? “王伯,侄儿和皇阿玛讨了一个恩典,还从来没外对透露过,您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宣传。”胤禛忽然说道,还特别强调了一下。 裕亲王终于动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胤禛。 “皇阿玛同意,率先还款的前十人,给予未来五年赋税减半的恩泽。”胤禛用力抬杆,一条大鱼咬钩了。 “王伯名下田产如何侄儿不知,只是这减税的利益可是实打实的,您好好考虑一下吧。”胤禛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了。 前面有个bug,小狼行四,是四阿哥,不是三阿哥。后续会修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差事被抢 当天晚上胤禛吩咐宜婳多加了一道鱼汤,一家人都喝的很开心,小狼正是增加辅食的时候,舔了一小口之后感觉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六六见状给他多填了一些在小碗里:“弟弟,多喝点吧,好长头发。” 自从前几日听奶娘的话给小狼剃了胎毛以后,六六见了弟弟的光头一直很忧虑,她忧心忡忡的和宜婳讲:“额娘,弟弟以后是不是要去当和尚,不要让弟弟去当和尚好不好,不能吃猪肉、羊肉、牛肉……” 听着六六掰着手数着各种禽类的肉,宜婳眼睛抽了抽,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多吃点饭,他的头发会长出来的。” 这句话让六六记在了心里,没事就要喂小狼吃点东西,导致姐弟俩感情突飞猛进,宜婳觉得自己这个额娘的地位就要保不住了。 弘晖给宜婳夹了个鱼眼睛:“额娘照顾弟弟妹妹辛苦,得多补一补,近日这条鱼肉质有点老了,改日儿子给额娘抓一些新鲜的小鱼尝尝。” 宜婳连忙应了,也给弘晖盛了一碗汤:“你读书辛苦,听你院子里的人说,从我这儿回去你还要再攻读半日,日日不停,就算是生病了也坚持。” “别把自己的弦崩的这么紧,太紧了容易断,放松些,不然以后每天晚上你带着小狼也不错。” 宜婳突发奇想,小狼是个精神极其旺盛的孩子,现在两个奶娘并四个丫鬟看他一个都有些费劲,有他捣乱,弘晖是看不进去书的。 胤禛原本听着弘晖说什么鱼不新鲜就不太高兴,如今听宜婳这般说才心情舒畅,他放下筷子,抚掌大笑:“福晋这个主意甚好。” “额娘!”弘晖难得有些慌张,他拖长声冲着宜婳撒娇,宜婳久违的享受到了大儿子的依赖,仿佛他还是那个总是喜欢把头贴在她腿上的那个小孩子。 “好了,先吃饭。”宜婳看了一眼专心干饭的女儿和小儿子,心里一阵满足。 如果不考虑外部的风风雨雨,这样安乐祥和的生活真是求之不得让人心安。 ****** 国库收缴欠款的浪潮马上掀起到最高峰的时候,有一件大事发生,将胤禛的谋划几乎全盘掀翻。 太子妃生了,而且是个儿子,太子有了嫡子。 久卧病榻的太子因为这个儿子可以说是直接痊愈了,康熙默许他解了禁。 胤礽抱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儿子跪在康熙面前失声痛哭,此时的太子让康熙一个恍惚,仿佛看见了刚刚失去皇后的自己,也是这般抱着孩子,仿佛怀抱着全世界。 这个孩子被康熙赐名弘昭,每天都要抱到御前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其余皇孙基本都被康熙抛到脑后了。 看在嫡皇孙的份上,太子和康熙又进去了蜜月期,许是对太子这些时日沉寂的补偿。 康熙把收缴国库欠款的差事直接交给了太子,并说胤禛要尽力协助。 差事被夺走,胤禛心里是极气恼的,但是面上不显,他答应的非常干脆,回头就把这些时日查的账册等全部和太子做了交接。 胤礽这段时间在东宫里养病,人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些,笑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四弟别恼,二哥这就和皇阿玛说,请他收回成命。” “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只要是皇阿玛的吩咐就是正经差事,如今弟弟的要紧事就是帮助太子殿下理清思路,正式交接之后弟弟就再不理此事了。”胤禛一板一眼的说道,“正好弘晖念叨着要出去泡温泉,弟弟也能松快松快。” “四弟这话可见是对二哥有怨气了。”太子还想继续说,胤禛直接把账册还有户部尚书全都交给太子,随后拱手就走了,看那方向正是永和宫。 太子的笑容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没有看账册,直接和户部尚书说:“劳烦大人仔细和孤说说如今的清缴进度。” 就在太子一门心思的投入到政事中去的时候,胤禛已经来到了永和宫门口。 “儿子给娘娘请安。”胤禛说完这句话,坐在下首转着扳指,一句话都没说。 德妃在心里憋气,自己这是养了个什么祖宗,都多大年纪了,儿子女儿也好几个了,还得自己这个做额娘的来哄。 “你的差事被太子摘桃子的事情母妃知道了。”德妃没办法,只能妥协,开口安慰,“这样也好,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也好,太子如今有了新的倚杖,这是又东山再起了,你避避风头。” 胤禛点点头,他心里是非常不甘心的,就差一点点,鱼饵都已经抛出去了,裕亲王绝对会咬勾,随后就是顺理成章的大清洗。 太子殿下不过是生了个儿子,就把局势完全逆转了。 他们这些儿子究竟算什么,不仅比不上太子,连太子的儿子都比不上。 而且,胤禛还在替弘晖气恼,亲自宠了将近十年的皇孙,如今就为了襁褓里的奶娃娃全都不闻不问了,还不知道那孩子心里多难受呢。 他们避出去也好,有宜婳看着,能让弘晖散散心。 德妃显然也想到了这条:“弘晖那孩子天性豁达,只是他非常看重亲情,你做阿玛的这时候要多开导开导他,别真让孩子伤了心。皇上不过是期盼太久欢喜太过,总有一天会看见别人的。” “对了,本宫这里做了些卤味,香香软软的,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绿嬷嬷早就准备好了食盒装着,双手举起递到了胤禛面前,他接过之后又和德妃道谢这才走。 宜婳也在关注弘晖的心理健康,晚饭的时候她时不时的看一下弘晖,把他看的莫名其妙。 弘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衣服没有乱,伸手摸了摸发冠,还是一样的顺滑,他松了口气:“额娘,儿子可是有哪里不妥,您一直盯着儿子看。” “哦,额娘就是觉得弘晖比昨更耀眼了。”宜婳满嘴跑火车,随口就来。 弘晖沉默了一会儿,脸颊慢慢弥漫上了红晕:“额娘,儿子不是小孩子了,您看看小狼。” 小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有反应,从饭碗里抬起头来,脸上沾了不少米粒,给大家表演了露齿笑。 胤禛见弘晖完全没有被康熙忽视这件事困扰,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弘晖,真的长大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红豆 在弘昭小朋友万众瞩目的衬托下,八爷府上纳兰氏的孩子就像是个小可怜了。 虽然康熙不稀罕,八阿哥稀罕的紧,他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说上面的哥哥,就说下面的弟弟们也都有了小孩,就算是个格格呢。 被别人背后议论的滋味他受够了,如今每天看着香香软软身体健康的儿子,八阿哥原本对纳兰氏只有三分真心,如今也到了五分。 这日八阿哥来看儿子,小孩子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不过他观赏者儿子的睡颜也能看上一盏茶的时间。 看过儿子,八阿哥顺路去了纳兰氏坐月子的房间。 纳兰氏见八阿哥来,很是欢喜:“爷,大阿哥如今还未得皇上赐名,不过您看,四嫂那边给他们家二格格起了个小名六六,咱们也给大阿哥取个好听的名字先喊着好不好?” 这样的话,八阿哥听着觉得放松很多,他也不嫌弃屋子里的奶腥味:“也好,不知青儿有什么好的想法。” 纳兰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妾确实想了一个,不如叫红豆如何?” 八阿哥心里一动,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青儿这是在示爱。 他低低的笑了一下,随后拍了拍纳兰氏的手:“如卿所愿。” 于是红豆这个小名就在八阿哥府上叫开了,八福晋在嘴里念叨了几下,眼里都是冷意。 她也是自小读书的,红豆这种极其常见的寄托相思之物她是知道的,纳兰家真是好文采,都用在争宠上了。 那个孩子,想着时时牵挂着八阿哥心的那个孩子,八福晋心里有了计策,眼神里闪过怨毒。 ****** 裕亲王第一个上了请罪折子,同时奉上了白银二十万兩以及一盒子的地契房契,康熙大手一挥,朱批“何罪之有?”,轻拿轻放之下,还给了裕亲王一个密旨,就是胤禛之前和裕亲王提起的减税的恩典。 虽然旨意上说的期限是三年而不是五年,但这也是很好的结果了,裕亲王提着的心落在了实处。 有裕亲王做榜样,皇亲贵胄只要不是那真不要命的,两三天的时间都陆陆续续的还了银子。 确实手里没钱的,也约定了还钱的时间和利息。 黄河水难的灾银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前线,解了黄上的燃眉之急,康熙龙颜大悦,给了太子一大车的封赏。 太子一改之前的锐意进取,自从开始事事问询皇上,每天都陪着皇上用膳,有时候还带着小弘昭,祖孙三代感情突飞猛进。 每每来议事的大臣们都能看见太子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往这个位置大部分的时间是归弘晖的。于是大家都会用隐晦的目光打量一下胤禛。 胤禛对别人的目光向来特别敏感,如今大家看热闹的心他都懂,只是他向来冷面不苟言笑,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九阿哥第一个表示不平,在四贝勒府的书房,他翘着二郎腿,用力的拍着桌子:“账面是四哥查的,问题也是四哥提出来的,甚至解决办法都是四哥想的,凭什么最后拿到功劳的是太子!” “是,他是君,我们做弟弟的是臣,但是他吃肉总得让我们喝口汤吧。连提也不提一声四哥的功劳,这岂是……” 十阿哥忽然没坐稳,摔了一个屁股蹲,显然他刚刚在睡觉,此时惊醒了有些茫然:“四哥,该用膳了吗?” 九阿哥的话说了一半,最后那句话到底没说出口,他也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咽了回去。一听十阿哥说吃饭,又来气了:“就知道吃,你也问皇阿玛要点差事,省的天天闲晃。” “我不是在兵部吗?大哥前段时间风头太盛,我在兵部都被排挤成小可怜了,最近太子二哥起来了,这才能喘口气。”十阿哥为自己辩解。 胤禛一直没说话,看着弟弟们都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十三弟:“十三,你有什么想说的。” 胤祥不疾不徐的说道:“依弟弟看,这事儿还没完,大家一窝蜂的还钱,账面上的银子到底进账了多少,拨了多少去前线,这里头说法很多,四哥可派人暗中盯着了?” 胤禛笑而不语,在户部扎根这么多年,他深谙一个道理,所有的账目都是可以平的,就看做账的人手段高不高明了。 太子会不会冲这些银子出手,那可不是几万两几十万两,那是上千万两的银子。 果然,在胤禛的有心盯梢之下,他发现了端倪,太子没忍住,他至少往东宫划拉了这个数,他要这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胤禛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十三,京城附近有哪里比较隐蔽,能藏匿较多的人吗?” “四哥指的人多是多少?” “几千人吧。”私兵在精不在多,人数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而且养精兵的花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受的。 九阿哥也不傻,这时候听明白了胤禛的意思:“太子要?”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胤禛点点头,“咱们心里有数就行,这件事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掺和的。” “疯了,都疯了。”九阿哥嘀咕着。 胤禛笑了一下,太子压力大是可以理解的,他还要在书房里读书的时候,其余皇子都在六部轮值了,皇上一边防着太子,一边把权利下放给别的皇子。 这样的方式,必然是几方相争,胤禛要做的事情就是确保自己是最后的渔翁,而不是打前线的鹬蚌。 十阿哥打了个哈欠,他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的,见哥哥们都说完了话,提议:“最近京里新开了一个酒楼,里面请了琵琶大家助兴,秦娘子每隔三天坐堂一次,算下来正好是今天,不如咱们哥儿几个去瞧瞧?” “你是老毛病又犯了是吧?”九阿哥拧着眉毛。 “谁说的?!”十阿哥几乎跳了起来,“我最近洁身自好的很,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路上有人卖身葬父直接就收了。” “你!”九阿哥有些气短,那个小妞确实漂亮,这才动了念头,他也没白占她便宜,一家老小都安排的妥妥的。 胤禛对听琵琶不感兴趣,只是和弟弟们吃饭还是可以的,于是起身一行人出了府,向着酒楼而去。 ------------ 一百四十五章 八福晋的谋算 康熙四十七年在小狼咿呀学语声中到来,他刚可以开口说话,宜婳教他喊“额娘”。 只是这小子无师自通会说了“饿”来表达想要干饭的愿望。 小狼第一次说“饿”的时候,宜婳开心极了,弘晖和六六也是这般,先说的“额额”,随后慢慢就会唤额娘了。 谁知懂这小家伙喊了几声“饿饿”,没有东西进肚,竟然哭了起来。 小孩子一哭,奶娘就赶紧抱起来哄,结果发现他小嘴冲着粮仓的方向使劲。 如此反复几次,宜婳就看明白了,这小子分明说的是“饿了”的“饿”,是她这个做额娘的自作多情罢了。 胤禛听着宜婳的控诉,忍着大笑的冲动,拿着葡萄粒逗小狼喊“阿玛”,小狼很给面子的“啊啊”了几声,宜婳看着胤禛满意的表情没有拆穿他。 儿子那是喊阿玛吗?那是开口要吃的呢,这个吃货! 就在宜婳犯愁儿子太能吃怎么办的时候,八阿哥府上的红豆忽然茶饭不思,拒绝吃奶了。 纳兰氏急的嘴唇起泡,换了好多个奶娘,可是红豆一开始还会吃,慢慢的就连嘴都不张,只能继续换奶娘。 八阿哥请了太医来看就说是食欲不振,再大些就好了。 可是纳兰氏看着日渐消瘦的孩子,心里想着他还能长大吗? 八阿哥对这个孩子也非常看重,换了好多个大夫都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他的奶嬷嬷犹犹豫豫的说:“爷,要不去庙里拜一拜,可能大阿哥小,冲撞了什么也未可知。” 都说人走投无路之后,就会急病乱投医,纳兰氏素手无措之下只能带着孩子去拜佛,还出资点了个长明灯。 红豆小朋友在佛堂难得饱餐了一顿,纳兰氏抬头顶着憔悴的妆容冲着八阿哥惊喜的笑了下:“爷,您瞧,真的有用!” 本以为,这是红豆好起来的开端,纳兰氏没想到竟然是他们母子分离的开始。 八阿哥返程的路上在心里琢磨高僧对自己说的话:“府上侧福晋是克子的命格,孩子能坚持这么久才表现出问题还是八爷福泽深厚,压得住的缘故。天机不可泄露,老衲看在孩子还小多嘴一句,罪过罪过。” 八阿哥再问,这老和尚就再也不说什么了,这反而让他相信了几分。 其实老和尚的话很好验证,就是苦了青儿。 回到府上到了晚上喂食的时候,红豆又歪着脑袋拒绝进食,纳兰氏急的团团转,请了八阿哥过来,谁知道他的第一句话就让纳兰氏愣在了当场。 “奶娘,把红豆抱去福晋那里先养上一段时间吧。” 奶娘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动。 纳兰氏一个箭步,从奶娘怀里抢过自己的儿子,有些警惕的面对八阿哥:“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八阿哥苦笑:“你别多想,今日高僧说想要让红豆活,就不能养在你膝下。本来爷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不如先分开看看。” “福晋那里有爷看着,她不敢对红豆不好。” 纳兰氏眼睁睁的看着八阿哥把红豆抱走,当即就昏了过去。 这么多天的焦急和即将失去孩子的冲击,让纳兰氏直接病倒了。 八福晋听说让自己养孩子,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爷,这是侧福晋的孩子,不是侍妾的,妾身不便插手。” 八阿哥抱着红豆对着八福晋笑了笑:“你看他多可爱,还对你笑呢。” 八福晋见了可爱的孩子,面色放软了些:“不成,在我这里养上几天,转头纳兰氏病好了就又送了回去,何苦来招惹我?” “那依福晋的意思呢?” 八福晋掷地有声:“更改玉蝶,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是咱们的嫡长子。” “福晋何出此言,咱们都还年轻,你未必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八阿哥劝着。 八福晋摸了摸红豆光滑的小脸:“爷不用哄我,好好的,纳兰氏为什么要把孩子让给我,这里面必然有事,我不管是什么事,这孩子想要让我养着就得事我的孩子。” “好好好,都依你,只是这更改玉蝶不是小事,爷得找个皇阿玛心情好的时候上折子。孩子你先养着。”八阿哥只能先妥协。 “妾身遵命。”八福晋把孩子抱起来摇一摇,“这奶娘就换了吧,明日妾身亲自去内务府选几个咱们大阿哥喜欢的奶娘。” 八阿哥见状默许了她的折腾。 ****** 九福晋来串门的时候,说起来八爷府上的事情。 “四嫂,说起来八嫂我就佩服,这都被皇上打在了尘埃里了,还能翻身。”九福晋很是感慨,“听说他们家大阿哥自从进了八嫂的院子,吃嘛嘛香,胖了不少,纳兰氏如今虽然还有着掌家的权利,只是儿子在八嫂手里,只能事事顺从。” “依我看,一开始孩子不吃不喝肯定是八嫂做的手脚。” 宜婳正在给小狼做袜子:“八爷未必不知,只是他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为了孩子活命,只能这么做。” “八嫂就不怕八爷一怒之下,啊!”九福晋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宜婳好笑:“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内情,万一是他们俩合谋空手套白狼,谋了纳兰氏的孩子呢?” “不是吧。”九福晋长大了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说了,纳兰氏从内务府,甚至是纳兰家都挑了奶娘,那孩子就是不吃不喝,宁可喝点米汤也不进食,这样的蹊跷以八阿哥的手段竟然一点眉目都没查出来?”宜婳受现代的影响,一直觉得八阿哥是个心思深重的人。 九福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下巴:“如果是这样,那纳兰氏也太可怜了。” “我就是随口猜测,做不得数。”宜婳咬断了线头,一个绣着“灰太狼”卡通模样的袜子就新鲜出炉了。 九福晋的注意力放在了宜婳手边:“这是什么,有点怪,但是还挺可爱的。” “这是狼。”宜婳笑着给九福晋展示,让雨雪去把六六的玩偶拿出来给她看,“这是六六喜欢的兔子。” “哇,好可爱。”九福晋两眼放光,抱着大号的兔子玩偶不撒手。 “你喜欢什么动物的,我抽时间做一个给你。”宜婳问道。 “这多不好意思,四嫂我喜欢狐狸。”九福晋语气欢快,显然是真心喜欢。 “好,过几日过好了给你送过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宜婳随行 四贝勒府,宜婳正在收拾行囊,皇上下旨要巡视塞外,直郡王、太子、胤禛、八阿哥、九阿哥、十三、十四以及下面的弟弟们都要随行前往。 除了这一辈的,小一辈的弘皙弘晋以及弘晖是康熙点名要带走的,其余皇孙辈的都无缘此次出行。 钦天监算出的吉日就在五日后,虽然有五天的时间准备,宜婳还是觉得时间有些紧张。 好在这几年胤禛伴驾出行也不是第一次了,按照以往的例增增减减的也差不离。 胤禛回到府里看宜婳这边热火朝天的,就先去看了孩子们,六六正在小狼的房间里,一大一小玩儿的不亦乐乎,连胤禛出现都没有发觉。 六六发现了胤禛,她抬头冲着胤禛甜甜的笑:“阿玛,额娘说您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六六能跟着去吗?” “六六还小,等你长到和大哥一般大的时候,阿玛就带你出去好不好。”胤禛哄着她。 六六是个乖孩子,她点点头继续问:“那额娘能去吗?额娘比大哥大。” 胤禛若有所思,没有回答,把她抱起来举高高,随后又摸了摸小狼的小脑袋,去了正院。 玉雪打好水,宜婳正在净手,见胤禛走了进来,坏笑着将沾满水的手向胤禛甩了几下,经验丰富的胤禛一早就躲开了。 “都几个孩子的额娘了,还这么调皮,六六就是随了你了。”胤禛笑着拿过手帕给宜婳慢慢的擦着手指。 “出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胤禛问道。 宜婳点点头:“基本上可以了,明天再和苏公公对一下,爷有什么要加的吗?” “说起来还真有,宜婳,你想去塞外吗?”胤禛问道。 “什么?真的吗?我可以去?”宜婳反应过来胤禛在说什么,开心的要蹦起来。 这些年康熙四处巡视,胤禛经常随侍,可是要么身边谁也不带,要么就是带着格格侍妾,这还是他头一次提起自己可以跟着去。 “很想去?”胤禛反问道。 宜婳向往的说:“我自小就在京城,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还从来没有去过塞外那么远的地方。若是能跟着去,能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过去,想一想就很畅快。” “好,那就一块准备吧,爷带着你去。”胤禛应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宜婳开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孩子们:“那六六和小狼怎么办?” “他们太小了,一路上风尘不说,水土不断变换万一不适应就不美了,把孩子们送去永和宫吧,娘娘非常喜欢他们两个,不会亏待他们的。”胤禛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件事。 宜婳犹豫了一下,她倒是不担心德妃会对孩子们不好,她或许会更偏心十四阿哥和他的孩子们,但是作为祖母的慈爱还是有的。 “小狼还小,六六也不大,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把他们抛弃了。”宜婳有些担心,孩子们自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一想到要分开几个月的时间,宜婳有些难受。 “放心吧,哄哄就好了,去准备,嗯?”胤禛拍了拍宜婳的肩膀。 因为胤禛提出要带着福晋一块,九阿哥、十三十四阿哥纷纷响应,也都临时改了决定。 第二天,九福晋、十三福晋、十四福晋约好了来找宜婳说话。 十四福晋是最兴奋的,她一进门就抱住宜婳的胳膊摇了摇:“都多亏了四嫂,否则我们爷才不会想到要带着我出去放松放松呢。” “四嫂,我年纪小,没有经验,都需要准备什么,快和我们说说。”十四福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九福晋点头附和道:“是借了四嫂的光了,九爷说四伯昨日特意着人来说的,不过我们爷怜香惜玉,还有一位妹妹同行。” “啊?”十四福晋有些诧异,九阿哥这么做可真是一点脸面都没给九福晋留。 “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爷之前看上了一个卖身葬父的汉女,这不是纳进府里了,本来以为是一时的新鲜,谁知道还真的放在心上了,走哪儿都得跟着。”九福晋说着,眼神里透露出一些冷意,她可以不在意九阿哥的宠爱,但是如果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那她这个九福晋当的有什么意思? 这事宜婳还真不清楚,胤禛不是多嘴八卦弟弟房里事的人,因此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不过是多了一个伺候你的人,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宜婳安抚的说了一句,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九阿哥一直以来在宜婳心里都死活非常知道进退的人呢,他就算再宠爱一个女人也没有当众给过九福晋没脸,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 五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提前将孩子们送去了永和宫,转身离开的时候宜婳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了一时的快乐就把孩子们扔给了别人。 弘晖跟在宜婳身边见她神情郁郁的,连忙安慰:“额娘,别担心,玛姆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自儿子有记忆以来,额娘就没有离开过京城,每日都为了几个孩子们操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一歇。六六和小狼能理解的。” 宜婳看着弘晖,忍住了眼泪,心里是满足的:“额娘有你,有六六和小狼,就是额娘最大的福气。” 弘晖有些诧异,额娘没有提阿玛,他补充道:“还有阿玛。” 宜婳低头应了一声:“对,还有你阿玛。” 为了能在钦天监算好的时辰出发,宜婳起了个大早,迷迷糊糊的穿好了衣服上了妆,本来以为能马上坐车出城,谁成想预计要出来的太阳躲懒,一直没有从云层后面出来。 这下可好了,大部队只能等着,宜婳还好,可以在贝勒府悠哉悠哉的用个早膳,胤禛等人只能跟在御撵之后干等着,走不了离不开。 就这样半天时间过去了,太阳终于在钦天监上下的殷切期盼中冒了头,监正擦了擦虚汗,感觉自己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康熙带领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式开拔,塞外之行拉开了帷幕。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牌场如战场 康熙领着大部队打头先行,宜婳等家眷跟在队伍后方。 上了马车之后,宜婳一直在睡觉,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方才舒舒服服的醒了,实在是起的有点早,再加上前一天晚上兴奋的没有怎么睡,马车再一晃一晃的,不知不觉中就睡过去了。 午膳是跟来的大厨做的,是的,他们不仅带了个大厨,还有一应家伙事,保证随时随地能吃上热乎的。 用过一碗鸡丝面,宜婳擦了擦嘴:“也不知道贝勒爷和弘晖这时候吃没吃上东西。” 玉雪回道:“您刚刚睡着,苏公公来过一回,说是不用您惦记,大阿哥就在皇上的营帐里,不缺吃喝,主子爷那里也没人敢怠慢。主子爷还说,皇上营帐驻扎的时候,您想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留了侍卫守着您。” 宜婳点点头,弘晖正在伴驾,她是不担心的,胤禛那里嘛,她想了想吩咐道:“让阿宝拿些热乎的牛肉饼还有炝汤给苏培盛,要是爷还没吃就给爷垫垫肚子,要是爷已经用过了就让底下的人分了。” 太监阿宝连忙应是去跑腿了。 此时的胤禛还真没用上午饭,皇上那里才刚开饭,御厨得伺候完皇上才能轮到他们。 于是一众金尊玉贵的阿哥们都在外面饥肠辘辘的等着,闻着营帐里飘出来的香味在心里骂老爷子偏心,因为只有直郡王、太子并几位皇孙随侍用膳。 阿宝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好几位阿哥扭头看他,无他,闻到了牛肉的香味。 苏培盛接过食盒,在胤禛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从怀里拿出佩刀,将盒子里的牛肉饼切开,给众位爷分了一下。 九阿哥眼前一亮,也顾不得什么讲究,接过来两三口就吞了进去:“还是四哥想的周全,弟弟我早上起晚了,没来的及用早膳,这一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胤禛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宜婳把东西送到御帐前是有些不规矩,但是她的心是好的。 八阿哥细嚼慢咽的吃了几口,打趣道:“听说这次四嫂随行,果然弟弟们都有口福了。” 十四阿哥狼吞虎咽之后,凑到胤禛面前:“四哥,我还要。” 胤禛翻了个白眼,想要找你福晋去:“没了,忍着,马上就开饭了。” “小气。”十四扒拉了一下十三,“回头让福晋也送点心过来,管够!” 十三往后移了两步,他记得十四吃完肉饼根本没擦手,得离他远一点。 ****** 宜婳肚子进食之后,人就彻底清醒了,撩开车帘看着外面,这里离京城不远,地貌风俗人情和京城差不了多少,看着很是熟悉。 宜婳深呼吸了一口,嗯,是自由的味道。 九、十三、十四福晋见宜婳这边有了动静,纷纷下车走了过来。 见人手正好,宜婳从马车里翻出了一副叶子牌:“来来来,我早就想好了,这一路咱们得杀出个你死我活才好。” 路上无聊,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再合适不过。 九福晋对她身边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说道:“你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女子身上。 只看一眼,宜婳就在心里叹道,真是好相貌。 这位女子容颜算不得顶顶好看,只是眉眼间楚楚动人,让她身为女子都想去呵护了,就别说那些大男人了。 九福晋和她凑在一起美的有些侵略性了。 女子低头,怯懦的开口:“婢妾自知无法和福晋相比,只是福晋和爷对婢妾有大恩,婢妾身无长物,只能随侍您身边回报一二。” 见女子还要说,九福晋已经不耐烦了,宜婳笑了一下:“这位姑娘,这里不用你了,有我照顾你家福晋呢,不如回去歇一歇?” 女子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连九福晋也要讨好的存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了出去,只是眼角仿佛落了一滴眼泪。 马车里的四位福晋面面相觑,完颜氏皱眉:“九嫂,这是什么路数?” 九福晋摸了摸叶子牌:“咱们玩儿吧,别让她扰了大家的兴致。” 见九福晋不想多说,宜婳等人也没有深究,一下午都在哗哗哗的洗牌声音中度过。 胤禛等人在康熙的马车外跟了一整天,都没有轮上一句话,等到了晚上,安营扎寨,他们终于能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休息了。 把弘晖接走,胤禛等人回来就听见自家的马车里十分热闹。 “不行不行,四嫂你怎么可以耍赖,你之前明明已经出了这张牌,不能换!” 这是十四福晋的声音。 “我只是掏出来了,还没有扔出去,怎么不能换?!再说了,十四弟妹你赢了一下午了,就不能放水一把?” 这是宜婳据理力争的声音。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是九福晋劝架的声音。 “玉雪,快给你们福晋上点凉茶降降火。” 这是十三福晋忍笑的声音。 胤禛听着热闹,掀开帘子,发现里面的气氛正热火朝天,主要表现在自家福晋和十四弟妹乌眼鸡一般的表现。 十四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完颜氏口快:“四嫂输了不给银子。” “哈?!”宜婳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不要乱讲话,这把我还没输。” “好了好了。”九福晋笑的不行,她把牌彻底打乱,“这把算我输,银子给大家分。” 看见胤禛等人,宜婳理智回了炉,牌场无父子,十四福晋牌品不好,明日一定要杀她个片甲不留。 完颜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下了马车还和十四阿哥讲:“明天我定要让四嫂输的哭鼻子。” 胤禛目送着弟弟们走远,看着宜婳:“这是怎么了?银子不够输?” “谁说我会输!”宜婳郁闷的翻了个白眼,一整个下午,自己就赢了一把,而且是第一把,这是什么手气?! 弘晖耐心的把牌收好:“额娘别急,等晚上儿子教你几招,保准让你明天坐庄通吃。” “真的?” 宜婳狐疑,忽然她觉得不对:“你什么时候会玩儿的。” 弘晖眨了眨眼睛:“是阿玛教的,对了额娘,皇玛法给留了功课还没做完,就让阿玛教您也是一样的,阿玛更厉害!” 说完,一溜烟的先跑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八阿哥 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倒也不寂寞,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塞外苦寒,早几天宜婳一行人就添上了棉衣,九福晋不适应这边的天气,得了伤寒,这段时间一直在她的营帐里没有出来,生怕将伤寒传染给别人。 想着她那边还带了一个侍妾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安心养病,宜婳找了中午天气还算暖和的时候,带着玉雪,拿上准备好的药材去探病。 宜婳来的时候,九福晋正在躺着,她盖着厚厚的锦被,捂住了口鼻:“四嫂怎么来了,等过几天我好了,咱们再一块说话。” “没事,我来之前喝了姜汤的,不怕。”宜婳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她面前的火盆有点少,“再去给你们主子拿些碳来,这火都要熄了。” 九福晋身边的丫鬟急的脸涨的通红,她普通给宜婳跪下:“回四福晋的话,求您救救我们主子,九爷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药方,非说让我们主子吃了就好了,主子见那药奇怪,便推脱不用,谁知道九爷竟是恼了,那药奴婢偷偷藏了一点,求您找太医瞧瞧,这究竟是什么药?” 九福晋没想到自己丫鬟这么鲁莽,想要斥责,一开口就是不停的咳嗽。 宜婳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舒服些:“玉雪,从咱们那里拿一些上好的碳过来,悄悄的别让人发现。” “你安心养着,这药是万万不能乱吃的,我找人瞧一瞧,若是好药你得给九爷赔个不是再乖乖吃了。若不是好药也给九爷提个醒,别吃坏了身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九福晋连连点头,四嫂做事再妥帖不过。 怀里揣着漆黑的药膏,宜婳闻着还散发着香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详,她不准备直接找太医,还是先和胤禛说一声比较稳妥。 只是这天晚上,她没能等来胤禛,弘晖也没有回来,宜婳守了半宿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玉雪连忙过来回话:“福晋,苏公公刚刚来过,说是十八阿哥病重,皇上震怒,主子爷和大阿哥现在还不能回来,带了几件衣服走的。” 宜婳听着十八阿哥病重忽然心头一跳,是了,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她只顾着能出门的喜悦,彻底忘了这一次出巡是有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的。 而一切的导火索就是突发高热的十八阿哥。 康熙一生有二十余个儿子,对每个儿子他都很疼爱。尤其是上了年纪之后,他更加宠爱年纪小的。 这次出行,小十八闹着要来,康熙无奈之下同意了。 只是塞外和京城天气变化巨大,许是少添了衣裳,又或许是晚上睡觉吹了风,十八阿哥得了风寒,高烧一直不退,带来的太医还有当地的名医轮流诊脉,开了药方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已经不能吞咽了。 就在康熙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镇定自若的太子,一是因为他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二是他的表情在一众担忧紧张悲伤中太显眼了。 太子其实是在神游,他在想弘昭,昨日收到了太子妃的来信,说是弘昭开始学说话了,这让他很期待。 十八阿哥和他隔着至少三十余年的岁月,他和年纪小的弟弟们其实几乎都没有什么交集,也就说只有面子情。 再说伤寒而已,这么多太医在,太子觉得不会有事,于是面上比较平和。 康熙看见了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的保成对手足没有丝毫的有爱之心吗? 十八阿哥的病情急剧恶化,没撑过两天人就没了,随行的太医就跪在御前,一动也不敢动。 太子见康熙悲痛欲绝,更关心他的身体,于是劝道:“皇阿玛节哀,十八弟遭此不幸,儿臣寝食难安。您莫要悲伤过度,十八弟看见也会伤心的。” 康熙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太子,忽然指着他骂道:“太子!小十八病了,你丝毫不见担忧,如今他没了,你也没见半点伤痛。这些年你的圣贤书是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半点兄弟手足之情都不讲,你问问自己可堪太子之位?!” “皇阿玛?!”太子觉得莫名其妙,小十八又不是他害死的,他也没有见死不救,怎么就成了他的过错了。 见太子还满脸的疑问,康熙气不打一出来,把这段时间的悲痛统统发泄出来:“滚回你的营帐反省去!” 直郡王奉命,把太子一路“护送”回了营帐,还留下了亲兵把守。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因病去世,居然会牵连到太子。 可堪太子之位?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大家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皇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想……废太子? 这一夜,跟来巡视塞外的队伍里几乎灯火通明,没人入睡。 宜婳见到了胤禛,她探头没有发现弘晖,用眼神询问。 胤禛哑着嗓子:“弘晖被留在了御前,苏培盛跟着他,别怕。” 宜婳瞪大了眼睛,康熙可以悲愤到连太子都斥责了,弘晖还小,万一哪里说错了惹怒了皇上可怎么办? “别怕。”胤禛又说了一句,“相信他吧,再说还有我呢,只要我在,弘晖就好好的。” 宜婳点点头,给胤禛换了身衣服:“晚上还要出去?” “今天不用了,皇上斥责了太子,御前都被侍卫把守着,无召不得入内,今晚警醒些就是了。” 胤禛几夜没合眼,宜婳也没拿九福晋的事烦他,两人一块喝了热汤暖胃,随后早早的熄了灯,让胤禛补眠。 此时弘晖正站在康熙身后,使出了看家本领给他揉捏肩膀。 御帐外有了些声响,不是很真切,梁九功掀开帘子进来:“皇上,弘皙阿哥和弘晋阿哥求见。” “不见,让他们回去休息,不准多想。”康熙闭着眼睛,仿佛前些时日那个慈爱祥和的祖父不存在一般。 弘晖的力度一点都没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康熙慢慢的平复了呼吸,他只要一想到太子就觉得愤怒,那是他的兄弟死了,居然一点都不悲戚,那他的心里还有什么? 太子之位吗?! 等自己死了,太子登基,这些儿子们可有活路可讲!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子被伏 塞外的五月,夜晚寒风呼啸,弘晖今夜就睡在康熙的营帐里,康熙自己睡在床上,弘晖和衣而卧,睡在床边的脚踏上。 因为康熙没有让他回去,弘晖自己也不敢这时候擅做主张离开,毕竟这个时候,随意的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刺激到康熙敏感的神经。 梁九功多给弘晖拿了一条厚厚的被子:“弘晖阿哥,您晚上有什么事随时喊奴才,奴才就在门口候着。” 弘晖道过谢,将被子压在康熙脚底下,皇玛法白天悲愤过度,这几日又与十八叔接触频繁,在这昼夜温差相差极大的地方,太容易染上风寒了,多给他压上一层被子,免得皇玛法受风寒入体的苦楚。 躺在康熙脚边,弘晖迷迷糊糊的说了过去。 他是被康熙的一声怒喝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后弘晖抬头,只见康熙拥着被子半坐半起:“外面是谁?!是谁?!!!” 梁九功听到了声音马上就走了进来,点燃了油灯,烛火的映衬下,门口站岗的侍卫影子映衬在帐篷上,显露出一个个高大的身影。 康熙仔细分辨着,仿佛要在其中找到刚刚惊醒他睡梦的人。 那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刚刚有人从帐篷外偷看。 是谁,在看什么,康熙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恐慌。 弘晖起身,拿过油灯,将屋里所有的蜡烛都点燃,只要光明足够耀眼,阴影就会无所遁形。 再也看不到外面摇晃到变形的影子,康熙松了口气。弘晖给他倒了一盏温水,康熙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心绪彻底稳定了下来。 许是这时候才发现弘晖在,康熙感受到身上棉被的重量,看着衣着单薄的弘晖,一时间有些感动:“好孩子,这么晚了吓到你了吧,梁九功,派人送弘晖回去。” 说完,还亲自拿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弘晖身上:“去吧,昨日你也累了,这段日子多陪陪你额娘。” 弘晖应了,提着一盏灯笼出来,在门口看见了被穿着铠甲的侍卫压在地上的太子,他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宜婳看见弘晖大半夜回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多年养气功夫在身,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给了御前这位有些眼熟的太监一个丰厚的荷包。 胤禛虽然睡得熟,此刻也醒了,他见弘晖似乎有话要说,起来披上了斗篷。 弘晖见屋里没有了外人,压低声音:“阿玛,额娘,儿子伴驾御前,皇玛法半夜惊醒,太子二伯窥视御帐,已经被拿下了,儿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二伯跪在营帐前。” “阿玛,太子是不是?” 胤禛摇摇头:“记住,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更什么都没和阿玛讲。” “去睡吧,明日不用来请安,这几日皇上应该想不起你来,也不要往前凑,好好玩儿一玩儿吧,低调些,你十八叔刚刚过身,别让人拿到你的错处。” “是。”弘晖应道,刚要走,忽然将披风脱下:“阿玛,这个得还给皇玛法。” 胤禛看着这件衣裳,再一次在心里念叨,当儿子不如当孙子:“放下吧。” 目送弘晖回了营帐,宜婳的睡意彻底没了,她看着目光灼灼的胤禛,心里一跳,她有了明悟,开始了,后世津津乐道的九龙夺嫡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胤禛喝了口水,拍了拍宜婳的手:“睡吧,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 ****** 深夜御前发生的事情目前紧有小范围的人知晓,直郡王是反应最大的那个。 自从知道太子被皇上的人看起来了,直郡王就兴奋的不能自已,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马上联系明珠,两人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明珠这边联系朝臣开始攻讦太子,这些年多少太子门客大着他的旗号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不管这些事情太子是根本就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如今都是扣在太子身上的屎盆子,根本洗不干净。 直郡王这边则负责收拢君心,是的,他的主要任务是在康熙被太子伤透心的情况下趁虚而入,不求能取代太子在皇上心头的分量,但也要成为他的“梦中情儿。” 直郡王求见的时候,康熙正独自在营帐里翻看奏折,弘晖那个碍眼的崽子没在,正好能让他放手施为。 “皇阿玛,这里不比京城,天气寒凉,您要保重身。”直郡王见康熙一晚上的光景,就仿佛老去了十岁,一时间真情流露,说的话也格外暖人心。 康熙放下手里的镜片,看着满脸真挚的大儿子,向他招招手:“你协助管着禁卫军,昨夜的事情想必心知肚明。” 直郡王坐在康熙下首:“皇阿玛,太子许是白天被您训斥,心下惶恐,想来给您请罪,这才惊扰了御驾。” “你不必为那个不争气的遮掩!”康熙眼里都在喷火,“心里没有手足之情也就罢了,他居然暗中监视朕,他想做什么?!” 直郡王近距离感受到康熙的怒火,不再火上浇油:“皇阿玛,您消消气,难得来一次这边,不如儿子陪您出去走走。” “对了,弘晖呢,今日怎么没有看见他?”直郡王忽然说道。 康熙抬头看了他一眼:“弘晖昨日早就和他阿玛一同回去了。” 直郡王心里一突,知道皇阿玛这是和他说不能把弘晖牵扯到太子一事里,连忙说道,“是儿子记岔了。” 此时的弘晖正在宜婳身边,凑近从九福晋那里拿过的黑色药膏闻了闻:“额娘,这个形状儿子许是在哪里看过,阿玛最近一定非常忙,儿子找人悄悄的问问看。” 宜婳点头:“你也别闻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弘晖笑着应了:“额娘,儿子打听到晚上城里有庙会,您想去看看吗?” 宜婳很是心动,只是最近宜静不宜动,如果她能早想起来这档子事,那是万万不会跟着胤禛出来的。 “额娘就不去了,你去玩儿玩儿倒是没问题,小心些,现在不太平。” 弘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也不是想去玩儿,只是要找个大夫来分辨药物,最好还不用他们自家的,去庙会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好了。 ------------ 第一百五十章 成瘾 “额娘,这个药您没用过吧。”宜婳正在帐篷里看书,弘晖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怎么跑这么急。”宜婳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弘晖擦了擦头上的汗,她伸手摸了一下弘晖的领口,湿乎乎的,显然出了好多汗。 弘晖乖乖的站着让宜婳擦汗:“额娘,您还没有回答,这药?” “不是我用的。”宜婳说道。 弘晖还没松口气,就听到宜婳继续说:“是你九叔用的。” “完了完了完了。”这还是宜婳头一次见弘晖如此失态,她想要从弘晖手里拿过黑药膏,被弘晖躲了过去。 “额娘,这个是阿芙蓉膏,宫廷禁药,前朝皇室几乎就因为这个东西举国覆灭,这东西沾上就会成瘾,最后成为痨病鬼,您万万不能因为好奇碰了它。”弘晖皱着眉头说完。 “九叔那里儿子去回禀阿玛,看阿玛有何良策。”弘晖说着就要走。 宜婳没想到这竟然就是臭名远扬的阿芙蓉膏,这就是清朝的毒品啊,九阿哥也算是见多识广,怎么会沾上这个而不自知。 毒品都是成瘾性极强的,她忽然想到九阿哥极其反常的对一个侍妾百般维护,连这次出巡都一并带着,会不会九爷沾染上这脏东西和此女子有关? 这个女子似乎是一年多以前九爷英雄救美得来的,这么想着宜婳心里一沉,如果真是如此,那九爷接触这要命的玩儿意时间可不短了,他还能戒掉吗? 宜婳不知道弘晖是怎么和胤禛说的,胤禛回来的很快,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宜婳,让带来的府医给她诊脉。 府医打量着宜婳健康红润的脸颊,又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她的脉象,看着胤禛有些严肃的目光,咽了咽口水:“福晋这是骤然到了苦寒之地,需要多补充气血抗寒,奴才这就开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 宜婳哭笑不得:“行了,你下去吧。” “爷,我好着呢。”宜婳不耐烦喝那些苦药,赶紧说道。 “最近别去老九那里了,想要人陪把九福晋请来。”胤禛留下这句话转身出了营帐。 他捏着从弘晖那里收缴来的装有药膏的手帕,径直走向了胤禟的营帐。 只见胤禟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白衣女子正跪在他脚边给他做全身按摩,胤禛掀开帘子进去,胤禟有些诧异的坐起来:“四哥怎么来了?” 因着十八阿哥的事情,皇上对太子生了大气,半夜又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们哥几个私下里早就商议好了,最近这段时间要学鹌鹑,至少要保持到皇上回京。 于是,胤禟才大白天的躺在营帐里享受爱妾的服侍。 胤禛目不直视,他将手帕拿出来递给胤禟:“这是何物你可知晓?” “这是……刘氏祖传的秘药,药效很神奇,只要服用少许人就精神抖擞,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四哥怎么也有?”胤禟说完就看见四哥冲自己翻白眼。 “你别告诉我没有找大夫瞧过。”胤禛拖了把椅子坐下,用一种我的弟弟不可能这么蠢得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胤禟。 胤禟这时候有点慌,他点点头:“弟弟当然找大夫瞧过,还不止一次。” “哦,这样。”胤禛笑了一下。 “不如在当地找几个名医再给你瞧瞧?” 胤禟再后知后觉也知道这药不对,连忙问道:“四哥别和弟弟卖关子了,这药究竟怎么回事?” “这是阿芙蓉膏。” “什么?!”胤禟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阿芙蓉膏,反应过来之后他用力的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你是何人?” “我?我是一个死人,哈哈哈哈。”女人一改往日的柔弱,看着胤禟大笑之后说道,“你服用这药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我在地下等你,哈哈哈。” 说完,女子咬碎了嘴里藏着的毒药,毒性发作的很快,马上她就气绝身亡了。 胤禟看着这一切,有些茫然,他抬头看着胤禛,下意识的开口:“四哥?” “这东西你是不能再碰了,不过想要彻底戒掉绝非易事,你做好心里准备。”胤禛将手帕扔进了火炉里,药膏遇火即燃,不多时屋里散发出了一股迷人的香味。 胤禟下意识的吸了一口,随后恨恨的锤了一下床榻,心里惶惶然,他见过吸食这些脏东西成瘾的人,最后的模样,他爱新觉罗胤禟,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那等模样。 九福晋被胤禟喊了过来,她进门咳嗽了几声,掩住口鼻,有些纳闷没有看见随行来的那个女人。 胤禟将绳子扔在地上:“给爷捆上。” “啥?”九福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地上的绳子,心里有些唾弃,这两人玩儿的还挺花。 “我说,给爷捆上,勒紧点。”胤禟又重复了一边。 九福晋闻言,没有多问,让手底下的人照做,将胤禟捆在了床上。 “几个时辰后,爷会变得焦躁、愤怒,甚至想要大开杀戒,记住,绳子无论无何不能解开。”胤禟认真的和九福晋说,“如果爷实在熬不过去,看见那把刀没,照着爷大腿上划,要见血知不知道。” 九福晋想说爷你病了要不看看太医,这是做什么。 胤禟沉默了一下,将他染上了毒品的事情和盘托出:“福晋,爷不能成为阿芙蓉膏的傀儡,这东西是宫廷禁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爷服用了它,就算是被算计的也不行。” “如果爷的声音很大,记得拿东西堵住爷的嘴。” “福晋,我这次能不能闯过去就看你了。”胤禟说完,闭上了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九福晋坐在椅子上,正在消化他的话,她确实想过那女子会不会有问题,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胤禟还能被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给蒙蔽了不成,谁承想竟然发展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早在九阿哥和盘托出的时候,九福晋就让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营帐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人说话,只留下两道急促的呼吸声,显是着两人的不平静。 三个时辰过去了,胤禟没有发作的迹象,中途九福晋还亲自给他喂了饭。 本来还怀有侥幸心里的九福晋,忽然听到了胤禟发出了野兽般的喘息声,回头,发现红了眼睛的胤禟,正盯着她看,看的她浑身一个激灵。 终于来了,九福晋心想。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戒断反应 这一次塞外出行,几乎对所有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康熙痛失了他的梦中情儿,太子滤镜碎了一地,急怒攻心之下真的病了,直郡王不离左右的侍疾,到显得异常风光。 这些日子弘晖没有被传召,因此并不知道御前几乎大换血。 康熙自那日被太子窥视之后,白天还好,晚上是不能熄了烛火的,要是哪个倒霉蛋的影子映衬在了御帐上,被康熙发现就会立刻拖下去打死。 梁九功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埋几个死人,气息上都沾染了一些杀伐。 再说太子,被皇上口谕押解在营帐里不得外出,每日由十三阿哥负责送饭。 胤祥苦哈哈的接了这个差事,倒也没有苛责怠慢太子,每日好吃好喝的送过来,然后例行公事的问一句“太子可知错了?”,他也不听太子的回答,亲自给太子喂食。 为什么要他喂,因为太子每天要对着皇上的营帐,跪满六个时辰,几天下来长期养尊处优的太子膝盖是废了,只能用手支撑着不倒下去,于是吃饭就成了问题。 胤祥不忍看太子如此境地,但是他也知道皇阿玛正在气头上,直郡王又时时在敲边鼓,太子这苦头可有的吃呢。 胤礽从一开始的愤恨到现在平静也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他看着胤祥没有任何眼神波动,喝完汤之后,他忽然开口:“弘皙和弘晋如何?皇阿玛没有为难他们两个小的吧。” “两位侄儿并未被限制自由,他们曾经在御前为二哥求情,被梁九功劝回了,这几天并未看见他们的身影。”胤祥如实说道。 “二哥求你个事。” 胤礽抬头看着胤祥,此时他堂堂太子跪着,十三贝子却站着,何其可笑。 胤祥避开胤礽跪着的方向:“臣弟不敢,二哥有何吩咐,只要弟弟能做到的必定完成。” “和他们说,不要为孤求情,保全自身为重。” “臣弟领命。” 胤祥先是饶了远路去给胤礽跑腿,他看着两个侄儿隐忍的表情知道他们必定不甘心就这样看着太子受苦,却也没有多劝什么,他这个叔叔的话两个侄儿也未必会听。 随后他去了九阿哥的营帐,还未走进,就听到玻璃摔在地上的声,还有男子发泄版的吼叫声,得亏四哥将这边的守卫通通换了,这才到现在还无人发现。 只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九哥长久不出现在人前,必定惹人联想。 在营帐外高声喊了句“十三弟请见”,然后等了一阵子之后才掀开帘子进去。 只见胤禟被绳子捆在床上,他的胳膊、腿部等和绳子接触的地方都留下了深深的於痕,人正半抬着头喘气,嘴角疑似咬破了,留下了点深颜色的血迹。 九福晋坐的远远的,正拿着手帕捂耳朵,床边的地上米饭撒的到处都是,有些已经被踩碎了。 胤祥面不改色,看向九福晋:“九嫂,可是午膳还未用,不如先去休息,这里有弟弟呢。” 九福晋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九哥,十三来看你了。”胤祥蹲在胤禟的床前,看着短短几日就暴瘦下去的人,心里把幕后主使骂了千八百遍。 胤禟眼神没有聚焦,微微动了一下表示他听见了。 “九哥,弟弟知道这几日难熬,但是只要熬过去了我们就赢了。”胤祥打扫了一下屋里,将尖锐的物件通通收在了柜子里,“弟弟知道你能听见,九嫂这些日子最为辛苦,九哥若是还清醒,就别冲她发火。” 胤禟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睛闭上了,像是睡过去一般。 胤祥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顺道把绳子又勒紧了一些,他一直没有离去,直到九福晋回来才走。 忙活了大半天,他又去找了胤禛。 “四哥,我刚去看过九哥,比前几日强了不少,终于不像是野兽那般狂躁了。” 胤禛点点头,他也去看过了,是平静了下来,或许也是因为人虚弱了不少:“这几日我托人找到了一点这害人的东西,皇阿玛想不起来九弟还好,万一皇阿玛传召,只能先给他用一点。” “这……”胤祥皱眉,又想不到好办法。 “大哥今日忽然问我,说是许久没见到九弟了。”胤禛继续说,“就算是皇阿玛想不起来,大哥也会让他想起来。” “要不给大哥找点事情?” “不要轻举妄动!”胤禛看了一眼胤祥,“大哥现在蹦的这么欢,绝对不是好事,咱们不能跟着他的步伐走。” “是。” ****** 弘晖这几日正在满城的闲逛,买了不少小玩意给弟弟妹妹回去玩儿。 宜婳没了一开始出门的愉快,她现在是归心似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家里的两个小的。 “这两个没良心的,六六都会写字了,也不知道给额娘来封家书。”宜婳忍不住和玉雪等人抱怨。 “福晋这话说的不对。”玉雪给宜婳捏着肩膀,“二格格还有四阿哥都这么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写信,福晋不如写封家书回去,言明想要二格格回信。” 宜婳有些心动,但是想着目前的局势还是否定了这个建议,这个时候她一个皇子福晋往京城里传家书,谁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万一被康熙疑上,那就要命了。 “算了,咱们今日去作画,将这边的景色记录下来,拿回去给六六瞧。”宜婳想了想,给自己找了营生。 十三、十四福晋一块,和宜婳一起泼墨,倒也有一番野趣。 完颜氏见还是少了九福晋,眼睛一转问道:“四嫂,我这就打发人去请九嫂过来,养病也不能整日在帐篷里呆着,出来玩儿一玩儿病就去了大半。” “哦,你不能去。”宜婳直接说道。 “嗯?”完颜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咱们跟着爷儿们出来,自然就得听他们的话,十四爷和你说过吧,不要去九福晋的营帐。”宜婳说的很直白,她也懒得找借口,完颜氏有好奇心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确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完颜氏不开心的揪着手绢,但却越发好奇了。 “十四弟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你说是吧,不如给九福晋一些尊重如何?”宜婳意有所指,完颜氏有些心虚,再不提此事。 十三福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开始和宜婳讨论上色问题,倒也愉快。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樱儿桃儿 好在直郡王虽然奇怪胤禟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他心里搬到太子才是首要任务,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招惹睚眦必报的老四,不是上册,于是生生的忍住了想要发难的冲动。 康熙的伤寒好了大半之后,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直接开拔回京,这次塞外巡视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 为着康熙的身体着想,大部队行进的比来的时候慢上不少,这一路康熙半躺在稳稳的马车里翻阅奏折,只是不知道是大病未愈还是马车摇晃的因素,康熙觉得折子上的字迹非常模糊,就算是佩戴上镜子也看不大清楚。 这种看不清楚的症状持续了几天,导致康熙越加烦躁,御前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出了问题直接被梁公公拖走。 最近被梁公公拖走的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叫弘晖来!”康熙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看着挤在一起的字迹,忽然说道。 不多时,弘晖上了御驾,他未开口先笑着问安:“皇玛法,这段时间弘晖好想您,只是阿玛不让弘晖来打扰您。” “哦?你阿玛怎么说?”康熙闻言挑了挑眉毛。 “阿玛说,皇玛法恼了太子二伯,让弘晖别来碍眼。”弘晖凑在康熙身边,给他捏捏腿,“弘晖明白,不就是吵架了嘛,阿玛也恼过弘晖,几日便和好了。” “你阿玛倒是什么都和你说。”康熙意有所指。 弘晖有些骄傲的抬头:“阿玛说如果弘晖做了错事,只要真心悔过就不会真的恼了孙儿。孙儿知道,阿玛最喜欢孙儿了。” “你是怎么想的,朕记得你还有个不同母的弟弟,你阿玛难道不喜欢他吗?”康熙继续问。 “阿玛当然喜欢三弟,只是额娘说过,就像是人的指头有长有短,就算都是阿玛的孩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都完全一样。”弘晖比划着手指头,“孙儿是嫡长子,虽然不是阿玛的第一个孩子,但确实他的第一个儿子,对他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倒是看的清楚。”康熙点点头,在心里过了一遍弘晖的话,若是太子真心悔过,自己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 “给朕读来听听。” 弘晖拿过康熙案头的折子,读了个开头就读不下去了:“皇玛法,孙儿可以不读了吗?” “怎么了?”康熙闭着眼睛听着,问道。 “这些都是弹劾太子二伯的奏折,孙儿不想读。” “怎么,你觉得太子做的对?”康熙语气凉凉的,让人能感觉到危险。 “不,孙儿觉得太子二伯确实有错,只是他是太子,太子的过错只有皇阿玛您这个天子才能定夺,不容他人践踏。”弘晖合上了奏折,“这些不过是见您恼了,揣度圣意的胡言乱语,不可尽信。” “弘晖,你今日胆子很大。”康熙睁开眼睛,盯着弘晖瞧。 弘晖摸了摸头:“皇玛法,您这些天一直在养病,都没去看看庙会吧,孙儿给您说说这边的风土人情如何?” 康熙凝视着面不改色的弘晖,笑了下:“好,你说。” 梁九功看着到了用膳的时间,悄悄打开帘子,只见弘晖在侃大山,康熙正放松的听着,气氛愉悦融洽,和前几日的剑拔弩张截然相反。 果然,还是弘晖小爷有法子,梁九功将御厨做好的饭菜摆上,康熙示意弘晖跟着一块吃。 弘晖吃得很开心,忽然叹了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不合胃口?”康熙注意到孙子的反常。 “这道烤羊腿是九叔最喜欢的,只是他最近病了,孙儿想着他的病就吃不下了。”弘晖说道。 “病了?” “是的,和您差不多时候病的,阿玛不敢打扰就没报上去,是请了太医还有当地的名医一起瞧过的,说是水土不服加上风寒还有什么孙儿也不懂的病在一块发作,当即就下不来床了,这都好些天了,将将能坐起来,孙儿去看过九叔,瘦了好多。”弘晖一副很忧愁的样子。 康熙这才想到,确实好久没有见到老九了,本来想召他来看看,又想到弘晖说还下不了床,这才作罢:“梁九功,拿一些上好的药材给你九爷,让他好好养病,病好了来见朕。” 梁九功看了弘晖一眼,九阿哥那边有事儿他略有耳闻,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绝对不像是弘晖阿哥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但是他也没必要拆穿不是,于是应了下来,亲自拿着补品给了九福晋不提。 ****** 八阿哥把玩着一个瓷瓶,听着属下汇报。 “回主子爷的话,樱儿联系不上了。” “嗯。”八阿哥在知道老九避不见人的时候就大概有了猜测,果然是卧底暴露了,“他用这药才半年多的时间,量也不大,这个时候发现倒也能戒掉,便宜他了。” 樱儿就是已经自尽身亡的女子,她靠着姿色进了九爷府上,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加上八爷的帮助,才将将立住脚,九爷对她有了点初步的信任她才好下药。 “她姐姐你们看住了,别出什么意外。”八阿哥说道。 身穿黑衣的侍卫,闻言跪在了地上:“回主子的话,奴才失职,京里传来家书,说是桃儿失踪了。” 八阿哥立刻冷了脸:“什么时候的事,仔细说说。” “就这几天的事情,属下的人给桃儿送饭,发现屋里反锁了,撞开门里面没有人影,仿佛人间蒸发了!” “找,无论如何也得找来!”八阿哥直觉这个桃儿未来绝对是个麻烦,本来想用樱儿这个女人毁了老九,若是能顺带把老四、老十都带着染上这毒瘾,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最不济老九折了,也能断了老四的银钱供应。 没想到他居然发现的这么及时,若是被他缓了过来,查出是自己做的手脚,恐怕要难过一段时日了。 “盯着四贝勒府,十三阿哥府。”八阿哥对下手的人有了猜测,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居然有人能从他府上轻易的抓走一个严密监视的大活人。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呢,防不胜防!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废太子 回京之后,太子被关在毓庆宫里不得出,朝廷大臣们观察了几天发现康熙似乎是真的想要废太子。 于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各种剑指太子的奏折蜂拥而至,是回京路上收到的十倍不止,内容也更加离谱。 什么收受贿赂、欺男霸女、羞辱朝廷大臣、淫乱后宫、不敬君父、残暴不仁、毒杀发妻、豢养私兵等等等等,折子里的内容都写得活灵活现,仿佛身临其境,有些极其隐秘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帮人是从哪里听到的。 康熙甚至都要怀疑,他的朝臣们是不是都搞情报出身的,人人都能当御史了。 这些折子被他留中不发,没说如何处置太子,也没有制止这种往太子身上泼脏水的事情发生。 眼见太子的“奇闻异事”漫天飞,京城里的百姓几乎人人都能说上一两句太子的八卦,在康熙的有意纵容之下,太子花费了几十年攒下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在直郡王忍不住朝堂上奏,明确表示请皇上“废太子”的时候,铺垫了这许多时日的“高潮”终于来了。 康熙听完直郡王的慷慨陈词,环视着一众大臣,慢慢说道:“朕承先祖之基业,夜不能寐,兢兢业业四十余年,励精图治,早早的就昭告天下立了太子,以期他能延续大清的伟业。只是在索额图等人的教唆下,太子不效法祖宗的德行,不听从朕的教诲,偏听小人之言,纠集党羽,大肆敛财,甚至还窥视朕的一举一动。” “太子所行不法之事,不胜枚举,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念着父子亲情网开一面,可惜太子不懂适可而止,行事越发狂妄。十八阿哥病重,随行的阿哥们都忧心忡忡,唯有太子面露喜色。身为太子、身为兄长,毫无兄弟友爱之情,又不能体恤朕这个做阿玛的悲痛之意。” “从前索额图暗中谋划篡权夺位,朕处死了他,太子怀恨在心,意欲为索额图报仇。朕昼夜戒备,实不敢入睡。” “若太子即位,对内兄弟阋墙,对外荼害生灵,朕不能让祖宗的基业毁在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手中。” “钦天监,择吉日朕要昭告天地宗庙废黜太子。” 康熙一锤定音,说完强撑着坐在龙椅上,满目的悲戚,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在疾病和悲愤的双重打击下,身体摇摇欲坠。 直郡王难掩喜色,明珠还说自己不要太过激进,徐徐图之。皇阿玛老了,再不搏一下,难道还要看着太子风光不成! 胤禛盯着康熙紧握着龙椅颤抖的手一言不发,八阿哥盯着直郡王,目光幽深。朝臣没想到康熙这般决断,一时间有些茫然,这就废太子成功了? 太子被废,那自然要选择新太子上任,最有可能的是谁? 直郡王! 于是退了早朝,直郡王被一众大臣围着,听着他们的恭维有些飘飘然。 ****** 毓庆宫里 佟桂宁紧紧的抱着弘昭,仿佛在汲取力量,她看着太子被押着回来,毓庆宫外重兵把守,没有人能进出,康熙对他们不闻不问,只是偶尔还记得把弘昭抱过去瞧瞧。 曾经让她特别恐惧的太子,如今看着像是个小可怜一般,每日要冲着养心殿的方向跪满六个时辰,膝盖处都已经磨出了老茧。 他们的供给也差了好多,想吃点新鲜的蔬菜难于登天。 妾室们整日惶惶度日,还有不少人组团来佟桂宁这里哭,她通通把人打发走,下了禁足的口令。 康熙在前朝的一翻长篇大论,终于传遍了后宫,并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 太子自嘲的笑着,他跪在地上,心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弘皙弘晋着急上火,来和太子讨主意。 太子看着两个已经长成的孩子,说道:“你们俩也大了,阿玛现在不能成为你们的依靠,反而是负累。如今最重要的是隐忍,皇上没有禁足你们俩,上书房还是要去的,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最好,不过千万记得,不要为阿玛求情,谨记!” 弘皙还想说什么,被太子阻止了,如今他身边一定全都是眼线,言多必失,他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对了,照顾好弘昭。”太子补充了一句。 弘晋撅着嘴出来:“大哥,凭什么咱们要照顾那个崽子。” “行了,阿玛因为十八叔的事情吃了大亏,你还如此行事,小心被人告到皇玛法那里去。”弘皙说完,凑到弘晋耳边,“咱们不用做什么,太子妃才不会让我们轻易接近弘昭的。不过是口头上答应哄哄阿玛罢了。” 弘晋点点头,两人结伴离开了。 ****** 四贝勒府上 宜婳正在问玉雪在九阿哥府上的见闻,她派了玉雪给九福晋送之前答应她做好的狐狸玩偶。 玉雪机灵,正适合出去交际打探消息:“回主子的话,九福晋说她一切都好,今日早上九爷还自己吃了早饭,病也大好了。九福晋还说等九爷能自如的走路,就亲自来道谢。” 宜婳闻言点点头,看来九爷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好转,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是第一步胜利。 “六六呢?一早上都没见她。”回京之后,六六狠狠的闹了一场脾气。 小姑娘一改往日的作天作地,只拿大眼睛盯着你,然后什么话都不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在永和宫里,小狼小朋友在宜婳身边闻了闻,然后就让抱了,一点都没有生疏。 唯有这个大的,宜婳想要抱一抱她还躲闪了一下,让宜婳抱了个空。 看着女儿默默的流泪,然后还躲在德妃娘娘身后不愿意出来,宜婳当即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胤禛见宜婳哭的伤心,走向了六六蹲下,耐心的和她说话:“六六,阿玛额娘来接你和弟弟回家,你不想额娘吗?” 六六憋着嘴:“额娘不要六六了。” 胤禛看了一眼德妃,随后温柔的说:“谁和六六说的这话,告诉阿玛好不好?” “弘春弟弟说的。” 胤禛在心里记了十四一笔。 “六六,你今年也六岁了,额娘是否疼你爱你还要从别人嘴里说吗?”胤禛有些严肃的说,“你这样轻信外人所言,多伤你额娘的心啊,咱们去给额娘一个抱抱好不好。” 六六扬起脸:“阿玛,你们不会不要六六的对不对?” “当然,阿玛可以和你拉勾勾。” 六六破泣为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向了宜婳,被宜婳一把抱住,母女俩就在永和宫抱头痛哭。 德妃娘娘等两人哭完,命人给他们好好梳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恶毒祖母呢,六六回去住着,想玛姆了就来。” 六六又抱着德妃亲香了许久,才跟着宜婳回家。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诛杀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 皇上亲自纂文,告天地太庙社稷,将废太子的旨意落在了实处。 只是事后一字一句琢磨康熙的话,胤禛觉得有些不对。 皇上这篇文章写了很长,其中有很大一段都在回忆太子曾经的守礼贤明,还特意提了他在处理政务上可圈可点的功绩,比如说那次山东大旱。 随后皇上笔锋一转,说这样优秀的太子,怎么会忽然成为了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呢? 除了有心人特指索额图的蓄意勾搭之外,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太子莫不是被鬼邪附身了吧,若真如此,朕希望上天将灾祸降临在自己身上,饶恕朕儿子的罪孽。 这样的话,胤禛细细品来,总觉得皇上有为太子开脱之意,只是行文颇为隐晦,他也不敢确定。 于是四贝勒的前院书房灯一直亮着,胤禛麾下的谋士讨论了一个晚上,得出了一个先观望的结论,必要的时候可以给废太子求求情的结论。 皇上年纪大了,近些年越发看重兄弟间的手足之情,废太子在十八阿哥这件事上跌了个跟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证明。胤禛之前一直可以算是“太子党”,如今废太子倒台,他无论是倒向直郡王或者自立门户都不是好选择。 废太子的旨意一出,太子每日的跪刑免了,一大家人被移出了东宫,在靠近冷宫的一个连牌匾都没有的宫殿里落脚。 原本毓庆宫里养尊处优的女眷们,都要自己动手打扫房间,照顾太子。 只有佟桂宁带着弘昭还住在毓庆宫里,这是皇上的明旨,其余人包括弘皙弘晋都跟着废太子移宫了。 原本朝臣们都跟在直郡王身后拍马屁,谁知道康熙如今大笔一挥,留下了弘昭。 莫非皇上想要越过一众皇子们,立皇太孙?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明朝不就是太孙上位,只是没多久就被叔叔推翻了政权而已。 ****** 直郡王府 直郡王又一次嫌烦了桌子,明珠沉默的看着他熟悉的动作,没有说话,等待他把情绪都宣泄出去。 “太子倒了,一个小娃娃倒是站起来了。皇阿玛想要干嘛,本王在皇阿玛心里不如太子,甚至还不如弘昭吗?” “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娃,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好说,皇阿玛糊涂啊!” 明珠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听完了全程之后见直郡王终于冷静点了,开口道:“郡王,太子虽然被废,但他还活的好好的,他的嫡子也活的好好的。皇上对太子还有父子情谊,不得不防。咱们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就万不能退缩。”明珠眼见他们纳兰家的血脉就要登顶了,也是心潮澎湃。 “您的意思是……”直郡王有些不明白。 明珠手起刀落笔画了一个手势:“给皇上一个理由,诛杀废太子。” “就算皇上意属弘昭阿哥,他还没种痘呢,机会多的是。” 直郡王听得眼睛放光,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压自己一头的太子能死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念头让他无比的兴奋。 至于明珠说的理由,直郡王手里有现成的。 废太子或许有些罪名是子虚乌有、夸大其词,但是私通庶母这条是真的,只是被皇阿玛压下去罢了。 一旦这样荒唐的罪名公之于众,皇阿玛被废太子戴上了一顶颜色绝佳的帽子,想来不会继续忍耐,见他落魄生出的慈爱之心也会大打折扣。 ****** 弘晖从宫里读书回来,先去瞧了瞧小狼。 他如今可以自己走路了,但是不耐烦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总是快跑几步随后摔个屁股蹲。 好在小狼从来不因为摔跤这件事哭,他可能还觉得好玩儿,爬起来还笑嘻嘻的。 一开始跟着他的太监们看的惊心动魄的,恨不能在小狼摔倒之前当人肉垫子。 宜婳发现了他能自娱自乐,于是把屋里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保证他摔不坏,就由着他玩儿。 小狼的力气随着他饭量的增多日渐增长,一个不小心就能把身边的人打个乌眼青。 宜婳有些忧虑,这照顾她四阿哥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伤,被人看见了难免私下里嘀咕,这孩子若是被传出“残暴”的名声属实有些冤。 于是她开始教小狼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道,只是他还是太小了,懵懵懂懂的,宜婳反复和他提,用了各种方法收效甚微。 直到弘晖带了一个小奶狗回来,说是送给小狼的礼物:“额娘,这是狼狗,身上染了狼的气息,两边族群都排挤它。儿子偶然间得到的,正合了小狼的名字,给他玩儿几天。” 宜婳有些不情愿,这个年代的猫猫狗狗都没打疫苗,小孩子免疫又差,不会染病吧。 许是看出了宜婳的顾虑,弘晖继续说:“额娘放心,这只狼狗儿子早就请大夫看过了,勤给它洗澡没事的。” 宜婳勉强同意了,她看出了弘晖有别的意图,但一时间没明白他要做什么。 小狼很喜欢这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玩伴,他表示喜欢的动作很直接,用力的拥抱,用力的揉搓。 不过半日,小狼狗就蔫蔫的,小狼着急的抱着它踉踉跄跄的找宜婳,从来不哭的奶娃娃眼泪汪汪的:“额娘!额娘!豆豆!” 豆豆是小狼给他的新朋友起的名字,因为他除了肉类最喜欢吃的是豌豆。 “豆豆怎么啦?”宜婳将小狼狗从孩子怀里解救出来,它张大了嘴喘气。 府里有专门伺候狗类的兽医,被宜婳请过来给豆豆看病。 兽医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只狼狗是被主人磋磨过头了,于是他斟酌着词汇说着原因。 宜婳明白了,她也知道弘晖是打算怎么教育这孩子:“小狼,豆豆不舒服,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因为你力气大,摸的它不舒服。”宜婳轻轻的把手放在狗头上捏了捏,豆豆趴在地上一副享受的表情。 “你瞧,额娘这么轻轻的,豆豆是不是不痛。”小狼似懂非懂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觉得自己也没用力呀。 “来,过来摸摸它。”宜婳鼓励的拉起了小狼的手,控制着力道,“就是这样。” 小狼点了点头,这之后他身边的人虽然还偶然有人身上有伤,但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这就行了,等他再大一大,就知道如何控制力道了。 不过那个时候,就该是他习武的年纪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势不两立 太子被废后,皇上心情并不好,养心殿的宫人们延续了在塞外胆战心惊的生活,每个人都练就了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走路,什么障碍物也碰不上的本事,没练成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宫里传来消息,康熙又一次把弘昭抱到跟前逗弄之后,直郡王彻底忍不了了,他发动了自己和纳兰一族几乎全部的能量,向康熙提出要立太子。 康熙直接在早朝拿下了几位叫嚣的最欢的官员,把他们的头衔一撸到底,还附赠流放几千里的责罚,直接让上折子立太子的人集体哑火。 “太子之事是为国本,不是你们这些人争权夺利的借口,谁再撺掇朕立太子之事,就是谋反!”康熙一锤定音,把直郡王想要一飞冲天的念头直接打散了,下朝之后颇有些灰头土脸之意。 他不甘心,还想再努力一下,于是下了早朝去养心殿候着。 这里有一众等候的席位,许多大臣是被康熙喊过来的,也有像是直郡王这样未曾得召见的口谕,却想来碰碰运气的,万一皇上有时间呢。 直郡王坐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九阿哥出来,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兄弟中长的最好看的九弟。 只见一月不见,九弟至少瘦了十斤,下巴尖尖的,脸上似乎涂了些脂粉,即使这样,都没有遮住他眼角的黑眼圈,仿佛许久都没有休息好。 身上穿着寻常的宝蓝色衣服,亮色沉得脸色越发灰暗,最关键的是,他的眼睛。 原本的九弟是鲜活的,有生命力的,现在直郡王从他的眼神里只能看到枯寂还有阴冷。 被九弟看了一眼,直郡王不由得抖了抖肩,觉得不太舒服。 “给直郡王请安。”胤禟开口一发声,就吓到了直郡王。 “老九,你嗓子这是怎么了?” 胤禟摸了摸突兀的喉结:“高烧烧坏了嗓子,太医说慢慢可以恢复,惊到大哥了。” “你这病看着凶险,赶紧回去养着吧。”直郡王想到自己查到了那些蛛丝马迹,对他的病也有了些猜测。 胤禟今日是来谢恩的,康熙在废太子的间隙里,还不忘吩咐梁九功给他送药材,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着实让人感动。 康熙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胤禟生了什么病,只是父子闲聊,胤禟见皇上面露疲色,知趣的先走了,临走看见一个大夫打扮的人候在殿外,他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看衣服像是来自民间,到不像是太医院新进的太医。 从中午等到了天黑,最后等来梁九功一句不见,直郡王耷拉着脑袋出了宫门。 ****** 胤禛见胤禟恢复的如常人一般,就是原本明艳热烈的九弟,如今死气沉沉的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 能戒断毒品绝非易事,至于别的慢慢养吧,胤禛想着,带人去了一见密室。 里面关押着一个女子,胤禟看见她的瞬间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冲过去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嘴里喃喃道:“毒妇!毒妇!” “九弟,她不是严樱儿,松手。”胤禛见九弟虚弱到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对幕后之人的痛恨又加了几分。 胤禟眼神逐渐清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粉衣女子,确实比他曾经的“爱妾”要成熟一些。 “这是严桃儿。”胤禛给胤禟解惑,“她们是姐妹。” “这个女人,是从老八府上偷出来的。”胤禛直言不讳,“老八府上的侧福晋给我们的人行了便利,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得把人带了出来。” “这个人,我还没有审问。”胤禛说道,“交给你了。” 老九这段时间过了这么久得苦日子,得让他发泄一下。 胤禟摇摇头:“四哥想问什么就问吧,把结果告诉弟弟就行,就算没有她得口供也没关系。” “四哥,之前是我天真,以为……大家都是兄弟。”胤禟自嘲得笑一笑,他晃动了一下自己瘦的皮包骨的胳膊,“如今弟弟已经受到教训了,四哥放心,以后我和老八势不两立!” “老十被他设了圈套,弘晖他也下得去黑手,四嫂的事情或许也有他的手笔,四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回击!”胤禟眼里迸射出强烈的仇恨。 胤禛安抚的拍了拍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完颜氏约了宜婳去泡温泉,宜婳带着大格格和六六一同去了她的陪嫁庄子,准备好好的放松一下。 大格格带着六六在水里玩儿,完颜氏和宜婳两人正躺在温泉边上享受着按摩服务。 “四嫂,这是我娘家嫂子送来的人,按摩的手艺是这个。”完颜氏比了个大拇指。 宜婳深以为然,这力度确实是练家子。 “四嫂,你还不知道吧,最近十四爷倒了大霉。”宜婳盯着完颜氏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这对夫妻还真有意思。 “弟妹看起来很开心。”宜婳由衷的说。 “哈哈。”完颜氏笑了一下,“我们爷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四贝勒,最近被修理的不轻。” “他身边的长随说,四贝勒如今只要和我们爷碰面,就必然会动肝火,说一些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我们爷气的跳脚又不能反驳,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这不,去跑马发泄了。” “四嫂,你可知道我们爷怎么得罪了贝勒爷吗?” 宜婳这回听懂了,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完颜氏,本来以为这俩是“塑料”夫妻情,没想到完颜氏还愿意帮忙打听。 要说原因,宜婳还真知道。 一嘛是这么多年积累下去的旧怨,二呢就是六六转述的弘春之语。 小孩子说出你家大人不要你这种话,大概率都是含着恶意的。再加上胤禛自认为是被亲额娘抛弃过的,这句话直接踩了大雷了。养不教父之过,胤禛这是把罪责都加在了十四爷脑袋上。 “弟妹这话从何谈起,我们爷和十四爷一奶同胞,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爷看着十四爷和弘晖也不差什么,这打是亲骂是爱,你也知道如今外头的局势紧张,我们爷估计是想看着十四爷,别触了皇上的忌讳。”宜婳当然不能承认胤禛蓄意报复,开始满嘴跑火车。 完颜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四嫂你这就没意思了,算了,不提他,大格格年纪也不小了,你们如何打算的?” “这件事我们爷心里有数,我们爷心疼女儿,想要多留几年,急不得。”宜婳岔开话,完颜氏想做媒,她也不能答应。 “弘明最近如何了,之前听说他染了风寒,宫里娘娘急的不得了。”宜婳转移话题,完颜氏说起弘明更加滔滔不绝。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厌胜之术 直郡王最近日子很是难过,本以为扳倒了太子,以他的恩宠必定能顺理成章的继任太子之位,谁承想皇上根本不见他,就连纳兰一族都遭到了打击,明珠几乎每天都被皇上训斥。 他仿佛看见了索尔图死之前的场景,与如今何其相似。于是心情不好的直郡王在遇到春风得意的诚郡王时爆发了出来。 诚郡王奉旨修书,如今已经有了一点成绩,这不他赶紧进宫想要在皇上面前露个脸,皇上最近见多了糟心的儿子,对诚郡王难得和颜悦色的夸奖了几句,还给了不少赏赐。 诚郡王出了养心殿看见了在这里蹲守的直郡王,心里有了一些微妙的优越感。你看之前都是你和太子在里面,做弟弟的在外面等候,如今风水轮流转,真是非常美妙。 “大哥,皇阿玛让弟弟出来传话,今日不再召见了,大哥回去吧,明日再来。”诚郡王眼含笑意,手摇折扇,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直郡王心里泛起了嘀咕,莫不是皇阿玛竟然看中的是老三? 带着这样的狐疑,直郡王也没客气,直接把依靠老三上位的几个臣子给弹劾下去了,老三一看自己在朝中的眼线被端了,也急了。 他是潜心修书,但是并不是要当睁眼瞎,不就是留了几个人在朝里,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炮灰。 诚郡王毕竟当了这么久的王爷,下力气去查,果然还是发现了端倪。 诚郡王觉得老大就是疯狗,咬了太子不说,又来咬他,那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冥思苦想了许久,有了一个妙计。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 诚郡王上折子控诉直郡王对太子施以厌胜之法,使得太子鬼邪上身、言行无状、冲撞君上、藐视人伦,并言辞恳切的表示这一切都不是太子的错。 诚郡王的文采是有目共睹的,他也是诸位皇子中除了太子汉学研究的最深入的,这文思泉涌之下,先是歌功颂德了康熙的政绩,随后转折说他悉心教养的太子如何能忽然性情大变,这都是有原因的,都是直郡王的错! 八阿哥看着诚郡王慷慨激昂的陈词,沉默了,三哥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么离谱的想法都能提出来。 就连直郡王都挺直腰杆没在怕的,皇阿玛是疯了才会信巫蛊之说。 就在大家看诚郡王笑话的时候,康熙动了,他的目光巡视着诸位皇子,开口:“查!” 梁九功亲自带着人,在裕亲王的监督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搜宫行动。 结果还真的在毓庆宫里找到了几个布娃娃,上面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还按照某种规则扎了银针,看上去就有些邪性。 养心殿里诸位皇子都在等候搜宫结果,十四阿哥嬉皮笑脸的凑过来:“三哥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等隐秘之事你都知晓,看来也不是都闭门造车了嘛。” 胤禛瞪了一眼十四,别人都躲不及,他居然还往上凑。 最近这段时间被胤禛管的不清,十四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试图从胤禛的视线里消失。 诚郡王此时浑身冒汗,他就是一时愤恨,想要让直郡王吃点苦头,没想到皇阿玛是这个反应。 这要是没搜出来怎么办? 就说直郡王销毁了,他亲眼看见的,对,就是这样! 诚郡王已经做好了说谎的准备,却看见梁九功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过来,看他的神色,仿佛里面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梁九功进入养心殿没多久,就听到劈里啪啦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康熙手持宝剑,对着直郡王用力的划了一下,直郡王身上的蟒袍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剑被他仍在地上,将手腕上缠绕的佛珠用力的砸向直郡王:“逆子!谋害太子,其心可诛!” 直郡王被砸蒙了,他抬头看着诚郡王,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纂的借口居然成真了。 那天直郡王是怎么回的府邸他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不停的磕头大喊冤枉,只是皇阿玛绝情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诚郡王回府像是在踩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最喜欢的儿子都不见。 胤禛的关注点在皇上的称呼上,他说的是太子,而不是废太子,一个字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没想到太子还没有真正的倒下,直郡王先翻车了,还是由平日里龟缩的老三一手促成的。 能让皇上这么生气,几乎是当众断了直郡王的未来,梁九功拿进去的盒子里一定装了非常重要的物证,大概率就是巫蛊娃娃。 胤禛不觉得这个东西是直郡王一系的人做的,诚郡王这一手可以说是神来之笔,没人能提前预测,如今连物证都有了,那动手的人只能是……梁九功。 合情合理的猜测,胤禛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 ****** 直郡王被夺了爵位封号,并判处圈禁的旨意再一次让朝廷里大臣们噤若寒蝉。 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康熙朝最风光的两位皇子被皇上各打五十大板,一个好都没讨到。 诚郡王一击致命,自己反而被吓得半死,连忙说闭门修书,概不见客。 胤禛一看这形势不对,老大老二老三都躲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皇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先斩后奏,连夜带着福晋和孩子们出了京,去庄子里躲清闲了。 只留下弘晖因为要上书房被留在了京里。 弘晖回家之后只见阿玛、额娘、六六、小狼还有那个新成员豆豆都不见了,只留下弘昀两人面面相觑。 “大哥,大姐姐跟着阿玛他们走了,阿玛说让弟弟和你讲,要好好看家。”弘昀转述着胤禛的话,最后总结道。 弘晖原地运气,凭什么一大家子都出去度假了,只留下他们难兄难弟,不行,自己也要走。 只是想法是好的,康熙不放人。 “你阿玛是躲清闲去了。”康熙自然知道胤禛连夜走的,对这个儿子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从不结党营私,办事一丝不苟,好用。 “来给皇玛法读书。”康熙指着一本游记,弘晖发现最近皇玛法找他读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就像是他不愿意用自己的眼睛一般。 ------------ 第一百六十章 眼睛 最近这几日午间休息,弘晖都被传召到了养心殿,任务只有一个读书。 弘晖发觉养心殿的灯光比以前要明亮许多,他有时候站的角度不对,会觉得有些晃眼睛。 这日他读着一本佛经,是的,他的工作从读奏折渐渐扩展开了,游记、佛经、自传,甚至是曲谱,只要康熙想听,弘晖都会读下去。 甚至有一次,弘晖拿过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册,多念几句,弘晖难得有些卡壳,这竟然是华丽的辞藻包裹下的小黄文,他曾经悄悄的读过几本,都没康熙这里的写的好。 康熙抬眼见弘晖脸红到了脖子,打趣道:“脸皮这么薄,别告诉朕你没看过这些。” 弘晖面不改色的翻了一页,对书册上的插画视若无睹:“皇玛法,弘晖看这些是要被阿玛打板子的。” 康熙忽然对弘晖的私生活感兴趣起来:“来,和皇玛法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弘晖见康熙一定要他说,有些无奈的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是额娘喜欢的,弘晖都喜欢。” “你不老实。”康熙笑了一声,他也是从少年时走过来的,知道弘晖这是糊弄人的话。 “如今你有几个房里人?”康熙继续问。 弘晖放下了手里的书:“皇玛法,弘晖想去更衣,您先休息。” 说完急匆匆的走了,背影看上去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康熙难得有了好心情:“这本书怎么放在这儿了,看把弘晖臊的。” 梁九功见康熙心情好,也说上几句:“是奴才的不是,许是记性不好,放错了位置。” “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都老啦!”康熙感慨,他揉了揉不甚舒服的眼睛。 “奴才是不年轻了,但是还能再伺候皇上,皇上可千万别嫌弃奴才蠢笨。”梁九功卖惨表忠心。 “叶大夫那里如何?”康熙问道。 梁九功瞬间提起了心神,小心的说:“叶大夫正在制造药丸,他说再有三天药就成了,请皇上耐心等候几日。” “听说叶大夫在江南一带素有盛名,希望他名副其实。”康熙淡淡的说。 梁九功对那个淳朴的老大夫在心里表示歉意,祈祷他的药对皇上有用。 “叶大夫哪里都好,就是太大胆了些。”梁九功说道。 毕竟这是一个诊脉之后提出要在康熙眼睛处噶一刀的狠人,也就是康熙还算有胸怀,否则直接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学医的人是要有创新精神,只要能治好朕的眼睛,他就是有功之人。”康熙没有接受有风险的“手术”,而是选择了保守治疗。 “对了弘晖有几个房里人?”康熙还真的挺好奇的。 梁九功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没有。” “嗯?”康熙真的有些诧异,皇室子弟一般十岁左右就会有房里人,这是教导他们人事的,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弘晖今年快十五岁了,居然还是个雏,这估计放在整个爱新觉罗家都是个奇葩的存在。 当晚,康熙就翻了永和宫的牌子。 德妃久不接驾,如今皇上多半是叫年轻貌美的贵人们陪着,一旦来了自己这儿就是有事,她在心里琢磨着能是什么事儿。 “原来是这件事,说来臣妾也觉得奇怪,曾经想要赐几个宫女给弘晖。只是老四媳妇说弘晖太小了,怕被那品性不端的移了性情。” “不怕万岁爷笑话,当年老四也是不耐烦那些宫女,每次到了宫人侍寝的日子,他脸色铁青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弘晖这是随了老四,不重女色,老实持重。” 康熙还是很认可德妃对胤禛的评价的:“老四和你很像,处处谨慎小心。老大就是随了他母妃,胆大妄为!” 对直郡王,德妃是不能随意评论的,于是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弘晖如今也快十五了,不如等下次选秀,皇上给他留意个好的。” “嗯,你先看着,有好人选来回禀朕。”康熙点点头。 ****** 此时宜婳等人正在吃螃蟹。 不耐烦让伺候的人拆螃蟹,宜婳给几个孩子亲自示范该如何吃,胤禛见状也拿着工具一点点的拆解,倒也别有一翻趣味。 大格格中规中矩的用着工具,将蟹脚里的肉都吃的很干净。 六六则是另外一种画风,她将容易拆下来的蟹肉都吃进了肚子里,边边角角的地方通通扔了,看也不看一眼。 小狼坐在他特制的小椅子上,觉得宜婳喂他太慢,伸出小胖手,直接用力的杂碎了螃蟹壳,原本成块的蟹肉被砸得稀巴烂,他还有些疑惑得扬起脸,看着宜婳,仿佛在问,他的蟹肉怎么没了。 胤禛在旁边看的有趣,从吃螃蟹这一件小事里就能看出来孩子们的脾气秉性。大格格守规矩,六六不拘小节,小狼勇猛过人,都是好孩子。 如果弘昀在,那估计就是顾头不顾腚的吃法。至于弘晖,他会把最精华的蟹黄通通分给宜婳,弟弟妹妹们还能得到点蟹肉,估计轮到自己只有螃蟹壳子了。 六六和小狼不耐烦吃这种精细的物件,只抿了几口就携手出去玩儿了。六六在宜婳面前还是个淘气的小姑娘,但是在小狼面前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姐姐了。 大格格见状,很有眼力见的擦了擦嘴,也找了个由头出去了,饭桌上只剩下宜婳和胤禛二人。 宜婳给胤禛斟酒:“今晚月色甚美,爷可要多喝一点,没准能梦见月宫的嫦娥呢。” “想说爷是猪八戒,嗯?”胤禛也是听过宜婳给几个孩子讲故事的,什么猪八戒背媳妇他真是听一遍就难以忘记。 宜婳摇摇头,坚决否认。 胤禛把手边的碟子放在宜婳手边,随后又自己拆起了螃蟹:“吃吧,只能用这么多,螃蟹寒凉,不利于养身体。” 宜婳知道最近外面风云变幻,她原本还担心胤禛,如今见他不急不徐,心头大定。 宜婳在心里自嘲,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作为历史的胜利者,宜婳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胤禛的耐心。 胤禛很少和宜婳讲朝廷上的事,最近也只是说最近要保持低调,再没别的吩咐。 或许是月色实在温柔,又或许是酒上了头,胤禛忽然开口说起了太子的事。 宜婳得以从中窥得几分胤禛小时候的模样。 ------------ 第一百六十一章 阳光正好 “小时候,我、老大、太子、老三,我们年纪相仿,除了太子都住在东三所。” “那时候因为有一个共同的假想敌,我们几个关系还不错。” “会一起逃课抓蛐蛐,一起背后说先生的坏话。” “那时候御花园养了一池子的锦鲤,每一条都肥的流油,是皇阿玛的心爱之物,我们几个摸黑抓了几条烤了吃。那是我吃过的味道最特别的烤鱼了。” 胤禛吃了几口螃蟹,仿佛是在想念记忆里的味道:“那天我们没被发现,于是过了没几天我们又去捞鱼,被皇阿玛的人抓了个正着。” “原来皇阿玛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给我们来了个人赃并获。” “我们每人挨了五个板子。” “最后太子殿下来探望我们的时候,带来的就是鱼汤,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宜婳听的津津有味,皇子们小时候的生活和她的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在苦逼的上学,随时随地在调皮捣蛋。 唯一的区别是自己得到的是父母混合双打,皇子们是挨板子,也说不上哪一个更疼。 “直郡王以勇武闻名,其实他的书读的极好,我印象中和幼年的太子也不相上下,只是随着年岁见长,他不表露出来罢了。” “三哥倒是没怎么变,闯祸了第一个跑,有了好吃的第一个上,大哥向来看不起他,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三哥手上。” “我们从小就知道,虽然都是皇子,但是太子是不一样的,他……会是日后的皇上,我们是弟弟更是臣子。” 宜婳放下了筷子,侧着头看着胤禛……的脑门,月光下月亮头是有点反光的。 宜婳知道这个时候这个氛围自己实在是不应该笑,这么多年自己应该已经是个专业的倾听选手了,……除非忍不住。 胤禛正有感而发,感慨和太子的渐行渐远,忽然发现宜婳憋不住的肩膀开始颤抖,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表情。 宜婳见领导发现了自己在偷笑,连忙说道:“爷刚刚说的这些,倒是让我想起了弘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时候。” “他不知道怎么看出来您喜欢吃甜的,特意把糖醋鱼里放了好多盐,这小人儿精哄了小厨房的嬷嬷私下里给了他不知道多少吃的。” “爷当时的表情,我现在想起来都想笑。”宜婳也真的笑了出来,“不过就算是这样,爷也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当时就在想,爷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我温柔?”这话把胤禛都干沉默了,就他收缴国债的那段时间几乎把朝臣都得罪光了。都说四贝勒铁面无私,是想做当代海瑞。 宜婳给他继续倒酒,如此好的月色值得一醉:“世人都说八阿哥如沐春风,是极其好说话的人。但是依我看,八阿哥外热内冷,和爷是截然相反的人。” “我更喜欢和爷这样的人生活相处,八福晋虽然极端,但是对八阿哥是掏心窝子的好,可是她现在的处境,即使我们不算是朋友也让人心酸。” “爷的温柔我看的到,孩子们看的到,娘娘也看的到。”宜婳含笑说着,她是真心这么觉得,不然就她这么垃圾的宫斗手段,能活得这么滋润,基本靠的都是胤禛的良心。 胤禛定睛看了宜婳许久,也给她倒了一杯,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酒里。 “福晋小时候可有什么趣事?” 宜婳愣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就像是储藏在她的脑海里的老照片一般,是灰白的,也是她不愿意去触碰的,那是别人的宝藏,不是她的所有物。 沉默了一会儿,宜婳苦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 胤禛没想到宜婳是这么反应,看费扬古的举止,乌拉那拉家应该很疼爱福晋才对。 或许就是这样吧,福晋得到了自己小时候无比渴望的父爱母爱,才不想这时候说出来刺激自己,这么想着,胤禛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两人说着闲话,喝了一整宿。 到后面,宜婳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又说了什么,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疼的像是撞了一宿的墙。 玉雪给宜婳倒杯温水润润嗓子:“爷呢?” “贝勒爷带着两位格格钓鱼去了,说是您醒了一定得把醒酒汤喝了。”玉雪说着,端上来一杯汤药。 宜婳一饮而尽,揉了揉眉心:“昨日,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玉雪摇摇头:“奴婢不知。” “昨日贝勒爷亲自服侍您睡下的,还不让奴才们靠近。” 完了,宜婳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肯定是酒品非常不好,甚至还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不然胤禛屏退左右干什么。 宜婳爷坐不住了,匆匆吃了几个水晶包,换好了衣服去找胤禛和孩子们。 湖边 六六不耐烦的甩了一下鱼竿:“阿玛,鱼怎么不咬勾?” “六六,你要有耐心,不能它刚刚碰上就拽鱼竿,得等它吃上了鱼食在动,好不好,看看姐姐,姐姐就做的很好。”胤禛和女儿们相处一直都很温和。 六六看着大格格已经钓上来了两条,撅着嘴又重新坐下,不一会儿:“阿玛阿玛,我等了,它把鱼食吃完走了。” “哈哈哈。”胤禛大笑出声,这孩子真有意思,“那是你收杆慢了。” 六六将鱼竿放下,拿起自己的小兜网:“还是直接抓有意思。” 胤禛也不制止,反正就是玩儿,六六想怎么玩儿都行。 只是今日的鱼仿佛和六六作对一般,用兜网也抓不住,眼见只有自己的筐里什么都没有,六六眼睛一转,想了一个注意。 她见胤禛专心盯着湖面,于是小心翼翼的往胤禛身边踱步,见胤禛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快速的抓了一条鱼想要放在自己的筐里。 只是六六是个贪心的小姑娘,她抓了个大的,刚钓上来的鱼都是活蹦乱跳的,她低估了一条鱼对水的向往。 只见那条鱼一个打挺翻身,就从六六手里挣脱开了,鱼尾还抽了她脸一下。 应该是挺疼的,六六想要哭,又觉得丢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 大格格忍笑,拿着手帕给六六擦拭。 赶过来的宜婳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她可没有大格格这么好心,直接大笑出声。 胤禛回头,只见昨日抱着自己大哭的人今日倒是笑的明媚。 阳光正好,人也正好。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转折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 皇太后病重,康熙亲自侍疾,他看着昏睡不起的人,环顾着身边明显偏蒙古风格的摆设,知道这个一生不争不抢的老人,弥留之际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故乡。 这位号称是科尔沁部的明珠,曾经也是漂亮的、鲜活的,如今困在皇宫几十年,或许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吧。 康熙对这位嫡母是敬重的,毕竟从来不难为自己、忤逆自己,只要是他的吩咐都能第一时间完成,从不与外臣结交,就算是蒙古这些年也断了联系。 既如此,皇额娘,你最后再帮朕一个小忙,朕送你回蒙古可好? 看着一直处于睡梦中的皇太后,康熙做了一个决定。 几日后,皇太后卒于宁寿宫,据说死前只求了皇上一件事,就是想见见太子。 许是病糊涂了,她说的是太子而不是废太子,皇上没有纠正她,并传胤礽到宁寿宫觐见。 就这样,胤礽顶着废太子的头衔,在康熙的默许下,搬进了咸福宫,和佟桂宁及弘昭住在了一处。他虽然并不刻意的走动,但是康熙几乎每日都会召胤礽陪驾,弘晖读书的活儿终于被人抢走了。 胤礽被废之后,仿佛终于挣脱了枷锁,周身不止没有阴郁之气,反而更加温文尔雅。就是囚禁期间伙食不好,人清瘦了许多,再加上之前长时间的下跪,导致走路快一些腿脚能看出来有些不自然。 面对康熙,他非常平静:“儿臣这段时间想了许多,仿佛过去这几十年像是做梦一般。如今梦醒了才知道自己辜负了皇阿玛的教导。” “儿臣能像如今这般随侍皇阿玛左右已是万幸,皇阿玛,如今儿臣有了弘昭才能体会您当时的心情。” “大哥许是一时想岔了,我们兄弟一场,这太子之位儿臣担当不得,大哥居长又勇猛无双,当为大清开疆拓土,皇阿玛三思啊。” 康熙听着觉得心里无比的熨帖,这才是他的好儿子。 微微眯着眼睛,康熙觉得吃了叶大夫的药,眼睛并没有好转,于是这段时间药停了,当然叶大夫也不在宫里了。 胤礽离他很近,近到康熙抬眼就能看清楚他的微表情。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能及时回头就是好的。”康熙如此这般说着,两人似乎都忘了,太子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儿子呢! ****** 眼见胤礽和康熙又进入了蜜月期,朝廷上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妖风,又提起了立太子一事。 由于康熙之前言明过,不允许大家商议太子之位的归属,说立谁是他当皇上考虑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表面上来看已经风平浪静了。 提起这件事的正是纳兰明珠,他的权势早就不如从前了,如今也只是勉励支撑家族。 明珠上了一个乞骸骨的折子,里面写的大意是这样的。 臣老了,如今一天也吃不了一碗米饭,喝不下一碗汤,看书还得借用西洋人的放大镜。这么多年承蒙皇上不弃,纳兰一族上下沐浴皇恩,发展的蒸蒸日上。正因为此,臣更加清楚,皇上需要的是更为年轻的臣子,臣希望能卸甲归田,当个富家翁。 臣与皇上君臣相得十数年,自认为窥得皇上心事几分。如今太子已废,大阿哥已毁,臣斗胆一言。众阿哥中八阿哥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对下懂得礼贤下士,对兄弟友爱,对皇上您尊敬,正是皇子中的典范。 如皇上仍有立储之心,臣举荐八阿哥,请皇上考虑一二。 康熙反复看了几遍明珠的折子,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大被自己摁下去了,他的势力到哪儿去了? 如今看来是被老八收了,这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吃了个饱饭啊。 是了,老八后院还有纳兰家的一个女儿呢,仿佛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怪不得纳兰家都倒戈投奔他了,原来铺垫在这儿呢。 康熙越想越气,也不管皇宫已经下钥,将诸位年长的皇子纷纷喊道了养心殿。 夜已过半,宜婳和胤禛早都去会周公了,被苏培盛硬生生的喊了起来。 听说是康熙急召,宜婳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猛地坐起来,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爷?” 胤禛感受到了宜婳的不安,低头安抚了她几句:“没事,皇阿玛不单单召见我,开府的皇子都被召了进去。天色还早,你睡吧。”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宜婳披着被子坐起来,看着胤禛穿衣洗漱,玉玲端来了小厨房一直闻着的羊汤和大饼给胤禛充饥,这时候出去,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先垫垫肚子的好。 胤禛三五口干掉了一张饼,两口将羊汤一饮而尽:“弘晖那里今日别去上书房了,我和皇阿玛告假,你们在家里好生呆着,别怕。” 宜婳点点头,目送胤禛离开,她让玉玲将书房的灯点燃,坐在椅子上思绪乱飞。 弘晖在前院许是被胤禛的动静吵醒了,此时已经穿戴整齐来请安了,宜婳让他进来书房坐:“今日阿玛给你放了一天假,在家里教弘昀读书吧。” 弘晖看着宜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额娘,儿子或许知道阿玛此行的原因,昨日儿子在宫里给皇玛法读奏折,看见了纳兰相爷的折子,儿子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觉得不好,那内容不应该是儿子知道的。” “皇玛法最近眼神不太好,儿子就用了个障眼法把那本折子换了,如今皇玛法可能是自己翻阅到了,才这般大动肝火。” “您别担心,那封折子牵连到大伯、二伯还有八叔,和阿玛无关。” 弘晖见宜婳有些慌,赶紧给她吃定心丸:“您别怪儿子没有提前和阿玛说,儿子觉得阿玛还是不知道的好。” “对,你也是不知道的。”宜婳反应过来,表示自己今天并没有听到这话。 养心殿里诸位皇子阿哥都到了,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就剩下十阿哥没有来,九阿哥着急的抓耳挠腮的。 康熙看了一眼,发现老十没来,倒没生气,这个儿子混不吝惯了,正事也没他的份,不来就不来吧。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柔奸成性 “朕最近病了这许多时日,倒是不知道咱们大清朝什么时候出了个贤王,大家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康熙非常精神,一点都没有熬夜的迹象都没有。 与之相反的是几位序齿靠后的阿哥,比如十四,已经掩手打了好几个哈欠了,站的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困得狠了。 听见康熙问的话,年长的阿哥们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变成雕像。年轻的阿哥们忍不住把目光瞄向八阿哥胤禩,八贝勒的贤德之名那可是响当当的,别的不说,城西那里的贫困户们都把八阿哥视为救世主,因为他们家常年在那里施粥。 “老八,弟弟们都看着你呢,你怎么说?”康熙也懒得绕圈子,直奔主题。 胤禩连忙跪下请罪:“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实在不知此事啊,不知道是什么奸佞小人在挑拨儿臣和您的父子关系,这样的罪名儿臣万万是不能认的,望皇阿玛明察。” “你说你不知情,那张明德此人你可认得?” 胤禩确实很茫然,贤王这个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并没有深究,谁还不想有个好名声了,像是四哥那个“当代海瑞”难道很好听吗? 张明德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记忆的并不真切。 康熙见胤禩还在装傻充愣,气不打一处来:“你伙同纳兰明珠,勾连相人张明德给你批命。贤王你当着不满意,想要当太子,然后坐在朕这个位置是吧!” 这样严重的指控,胤禩哪里能认,他连忙磕头否认,只是康熙已经认定了他有不臣之心,哪里肯听。 毕竟,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二。 “太子被施了厌胜之术,老大被纳兰一族被刺,是不是都是出自你手,嗯?” 眼见康熙大发雷霆,诸位皇子通通跪下请皇上息怒。 “息怒?朕有你们这些不孝子,多活几天都是朕身体好!” “皇八子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勾结党羽、谋害兄长,革去贝勒爵位,于宗人府下狱,命裕亲王审理此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康熙一锤定音,胤禩面如死灰,他不明白,自己的筹谋还没有施展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和八阿哥交好的皇子有些想要上前求情,只是看着康熙的眼神,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八阿哥,都纷纷驻足,想着怎么能把他捞出来。 九阿哥冷笑的看着八阿哥,交际太广有好处就有坏处,八哥你终于要自食恶果了。 这……实在是太好了,弟弟做梦都在想这一天。 ****** 胤禛第二天晚上才回来,皇上命他押解八阿哥去的宗人府,和裕亲王交接花了不少的时间,再加上一路上或偶然或有意碰到的同僚应酬,回到家里带着一身的疲惫。 宜婳已经得到了八阿哥被夺了爵位的消息,这消息是八福晋递给她的。 郭络罗氏来求见,宜婳本来是应该请她进来的,毕竟都是皇子福晋,她还是做嫂子的。只是她想到弘晖的消息,一时间有些迟疑了。 “就说我今日病了,不见客,让她回吧。”宜婳想了个万金油的理由。 郭络罗氏有几分执拗,从不轻易认输,还有几分豁出去脸面的勇气,她直接从轿子中出来,跪在了四贝勒府门前。 只能说这边都是皇亲贵戚的住所,才没有引来大面积的围观,否则这就是明日京城的热搜榜一了,后面还得带个“爆”字。 宜婳敬佩这样对目标有执念的认,但是如果这份努力用在了自己身上,那就不太美妙了。 郭络罗氏就是想进四贝勒府,宜婳想了想,换上了见客的衣服,在弘晖的陪同下走到了大门口。 “来者是客,本不该拒之门外,只是客若是恶客那就另当别论了。”宜婳先开口,省的郭络罗氏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八福晋来势汹汹,不知可提前递了拜帖,今日我身体不适,原本大夫说要卧床静养,此时却不得不出来吹风,这也是你做弟妹的道理?” 郭络罗氏没想到宜婳先发制人,在她印象里,四贝勒是一个有些温吞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好人,只有她的孩子们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反击。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稍微落魄些,八爷还没有像大阿哥一般被圈禁呢,就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只是自己到底是来求人的,郭络罗氏只能忍气吞声:“四嫂,不是弟妹不知礼数,实在是事急从权,八爷如今正被四贝勒押解去了宗人府,还请四嫂通融,让弟妹去看一眼八爷。” “八弟妹,我们爷昨日半夜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具体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是我能参与的。八爷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他没做过的事,早晚可以水落石出不是。” “再说,皇上心疼儿子,必不会让他受苦,弟妹安心回去吧,许是你听错了也未可知。” 郭络罗氏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她好想学那些粗鄙妇人,来一句“放你娘的屁”。 “四嫂,我也做不来什么,就是给八爷送点衣服和吃食,你看能不能和四伯说一说情。” 宜婳见郭络罗氏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直接双眼一闭往后一躺,她听到弘晖无比慌张的声音传来:“快去请太医。” 弘晖抱着宜婳,红着眼睛看了看郭络罗氏:“额娘从前几日起就下不了床,今日八婶也见了人了,请回吧。” 郭络罗氏被气了个半死,她乌拉那拉氏分明是在装晕,都能看见她眨眼睛,这算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弘晖将宜婳抱回了正院,宜婳看着他,只感慨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之前只能窝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如今已经长成可以保护自己了。 “弘晖,前几日宫里娘娘找额娘说话,说你如今也大了,不能没有屋里人,额娘觉得得问一下你的想法,你是喜欢温柔点的还是活泼点的?” 弘晖没想到宜婳开口说了一个和八阿哥完全无关的话,涨红了脸:“额娘!儿子没有这个想法。” “嗯?”宜婳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没有哪个想法?不喜欢女人?” “不是,额娘你想什么呢!”弘晖知道额娘这是想歪了,连忙解释,“儿子从小看着额娘和阿玛相处,想着日后能和福晋如您二人一般相处就好了。” 这样,宜婳明白了,这到有些棘手了,弘晖莫不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感? 只是他身在皇室,日后有很大的可能更进一步,接近他的人都各有心思,就是她自己都不能说全身心的向着胤禛,又怎么能奢望这样的爱情呢!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子复立 八阿哥被关了几日就出来了,皇上夺了他的爵位,如今就是寻常宗室,身上的差事也都停了,赋闲在家,落得个从头开始。 在这场风波中,明面上受到实际影响的是纳兰一族,明珠要善始善终的想法终于是梦幻泡影,他被赐了一杯毒酒,纳兰家群龙无首,立刻被瓜分殆尽,一夕之间就不复往日的荣光了。 胤禩在宗人府里并未受到虐待,裕亲王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子侄辈,他只是没有特别关照罢了。回了自己府上,跨过火盆,撵走霉运,他看见的就是眼含热泪还强颜欢笑的福晋以及他抱在怀里的孩子。 弘旺被教养的不错,见他看过来,奶声奶气的唤着“阿玛”,八阿哥抱起他颠了颠,和福晋去了正院,留下纳兰氏以及她身后的几位侍妾。 或许是患难见真情,八福晋觉得自己和胤禩又亲密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刚成亲那会儿,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俩,没有别人。 如今,除了他们俩,还有弘旺这个小磨人精。 八福晋氏喜欢这个孩子的,如果他不是越长越像纳兰氏的话。 胤禩抽空去了一趟纳兰氏的院子,两人对坐相视无言。 “你背叛爷?”胤禩有些不理解,他给了纳兰氏足够的尊重和宠爱,两人还有一个儿子,在宗人府的那几天里他仔细梳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环。 从府里丢了人开始,胤禩就想过是不是出了内贼,也曾经内部筛查过,不过没有结果。 如今想来早有预兆,若不是女眷里应外合,桃儿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带走。 纳兰氏抬眼看着胤禩,眼神里闪过恨意:“八爷,你知道对一个母亲来说,最不容原谅的是什么吗?” “就是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 “郭络罗氏善妒又不能生育,是我给爷诞下了子嗣,结果呢,她轻飘飘的就摘了桃子,那是我的孩子,凭什么给她养着!” “你知道我有多胆战心惊吧,只要想着我的弘旺每日在那个毒妇手下讨生活,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我那么绝望,多次向你求情,你根本不在乎我们母子,弘旺能不能活又有什么关系,你还会有很多个孩子,哈哈哈哈。” “我姓纳兰,爷不会才知道吧。”纳兰氏镇定自若的喝着茶,“我死不足惜,只是爷,你要精心着弘旺。” “或许,这就是你唯一的孩子了呢。”纳兰氏说完,胤禩心头一动。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纳兰氏不再多言。 胤禩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欲和她多说,反正纳兰家倒了,她这个侧福晋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回到书房,喊来府医把脉,府医用了很长的时间:“回主子爷的话,您这个脉象似乎是用了什么虎狼之物,伤了身体。” “什么效果?”胤禩有了最糟糕的念头。 “奴才医术不精,约莫是于子嗣上有些妨碍。”府医觉得自己小命休矣,这样的隐秘被自己发现了,只是他是八爷家养的奴才,知情不报从不在他的选项里。 胤禩阴沉着脸让他退下,私底下又找了许多名医,用匿名的方式花重金请人家把脉,最终确认了他以后不会再有子嗣的事实。 “纳兰氏!”肯定是她捣的鬼,胤禩气冲冲的去了她的院子,只见寝房的门关的死死的。 一屋子的奴才见胤禩来势汹汹,想要拦一下给主子提个醒,结果最体面的大丫鬟挨了一记窝心脚,没人敢再去触霉头。 胤禩推开房门,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抬头只见房梁上吊着一个人,下人们连忙把人抬下来,发现早就没了气息。 胤禩没想到昨日还和自己有来有往说话的人今日就没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吩咐下人好生整理纳兰氏的仪容,忽然发现梳妆台上留了一个便签。 “八爷,妾身有罪,先行一步。照顾好弘旺,珍重!”短短两行字,写的匆匆忙忙的,字迹十分潦草。 胤禩叹了口气,将便签收了起来,去和郭络罗氏商议操办一下纳兰氏的丧事。、 听说纳兰氏自尽了,八福晋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八爷府上早晚有别的女人进来,有纳兰氏撑着,自己还握着她的儿子,这是多少的替罪羊挡箭牌,怎么就死了! “好生安葬吧。”若是人活着,胤禩怎么也要好好折磨她一下,如今人死的如此决绝,心里到生出许多不忍。 或许,是自己是这座王府逼死了她。 还记得青儿初初入府的时候,是那么明媚温柔的人啊。 ******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 皇上频繁的召见废太子,一开始只是父子二人独处,后来康熙召见大人的时候开始不避着胤礽,甚至偶尔还会问一下他的意见。 更多的时候,朝臣们能看到康熙父子俩在逗弄弘昭阿哥,小孩子会说话以后有意思多了。 康熙还会发出感慨,类似于如今的太子已经摆脱了厌胜之术的影响,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有礼,当为皇子典范云云。甚至还说梦见了太皇太后,孝庄她老人家在梦里问他,保成好不好呀类似的话。 经过这些铺垫,在一次早朝上,康熙提出了立储一事。 “诸卿认为,朕的众位皇子中谁堪大任?” 大家都看向皇子站位的第一个,之前一段时间都是诚郡王打头,今日变成了胤礽,他没有穿太子服饰,一身常服盯着众人的目光面不改色。 出乎康熙意料的,举荐八阿哥的人还真不少,其中更有重臣如马齐、阿灵阿、鄂伦岱等人联名保奏,康熙不置一词。 有揣摩出康熙心意的臣子试探着举荐废太子,康熙态度松动,点头示意。 既如此朝臣哪里不明白皇上的心意,都开始歌功颂德,为废太子造势。 当月,太子复立成功,与此同时,康熙还给诸位皇子提了爵位。 胤禛被封为雍亲王,诚郡王晋为诚亲王,五阿哥被封为恒亲王,序齿七以下到十三都封了贝勒,十四是贝子。 区别在于,这一次太子复立的规制按照康熙的意见全面从简,胤礽带着家人又回到了毓庆宫。 “我又回来了。”胤礽在心里默念着,“这一次,皇阿玛,咱们不死不休!”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雍亲王 在他三十出头这个年纪,胤禛受封了亲王爵,如今见面要尊称一声“雍亲王”。 恍惚间,宜婳仿佛看见时光倒回他受封贝勒的那年,那时候能从胤禛眼里看到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还有对于爵位的野心。 时光流转,如今的雍亲王眼神幽深,你很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按照规矩,宜婳选了个好日子在后院摆上一桌,要庆贺胤禛“高升”。 这对于后院的女人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毕竟一年里也难得见上一面,都牟足了劲打算表现自己。 李侧福晋不知道被谁说动了,亲自来找宜婳:“福晋,我们姐妹在府里帮不上主子爷什么忙,能让他心情愉快就是好的,不如让后院的妹妹们各展所长,大家一块乐一乐?” 宜婳同意了,堵不如疏,一味的打压容易滋生不满,让大家都有个盼头才能安生度日。 于是当天晚上,宜婳欣赏了一场质量极高的晚会,胤禛也是难得的放松,最近这段时间过的太压抑了,借着封王的名头让大家也乐一乐。 小狼在席间疯跑,他顽皮的很,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漂亮”姐姐,每一个他都想凑近了亲香几分。 宴席刚刚开始,他的小脸蛋上就遍布了口脂印子,看上去很是滑稽。 胤禛有些没眼看,这孩子要是再大个十来岁,这妥妥的纨绔子弟,以后得好好教导他一下,不能放任他的天性。 酒过三巡,胤禛再一次的和宜婳去了正院。 连李侧福晋都很淡定,主子爷如今基本上不是宿在正院,就是宿在前院,这些年过去她们早就习惯了,而且,主子爷封了亲王爵位,府上可是还有一个空着的侧福晋之位的,她倒要看看这新欢和旧爱谁更厉害些。 几位格格就更是活成了透明人,真说起来福晋从不苛待她们的吃喝穿戴,只是没有宠爱,这样的日子一开始不好过,时间长了也就认命了。不认命的人都被主子爷亲自修理了,没见钮祜禄氏还有宋氏到如今也出不了门。 回到正院,宜婳给胤禛换上舒服的寝衣,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行了个周全的礼仪:“妾身祝愿王爷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王妃如此多礼,还好爷今日有准备。”胤禛扶着宜婳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她。 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拿,宜婳打开一看,是一串紫玉做成的佛珠样式的手串。 “我看你总是让弘晖去拜小佛堂,这串佛珠我找了高僧做了法事加持过。最近这几年,几个孩子把的身体都拖累垮了,佛珠和紫玉都是养人的好东西,你贴身戴着,也让我放心。” “我希望不管日后如何,你都在我身边。” 宜婳握着手串,头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它是那么的激烈,仿佛要脱腔而出,这么鲜活的情感波动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胤禛看着宜婳的眼睛,他低头轻轻的笑了一下,这可真不容易,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从自家福晋眼神里看出来意乱情迷来。 这种时机可遇不可求,胤禛趁热打铁,两人黏糊在了一起。 ****** 第二日早上,宜婳清了清嗓子,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之后在心里骂了一声禽兽。 “王妃,您醒了,四阿哥不肯吃饭,一定要等您一起,奶娘急的不得了。”玉雪过来回话,给宜婳穿好衣服。 “他怎么又闹脾气了?”小狼是个很好养的孩子,胃口好睡眠好,只要是闹着不吃饭肯定就是在和谁赌气。 “四阿哥早上要进来,奴婢斗胆拦了一下,小主子就不开心了。”玉雪忍笑。 宜婳脸上再一次布满了红晕,早上胤禛还拉着她胡闹了一场,想到那个时候小儿子就在外面,宜婳觉得有些羞耻。 “走吧,对了,王妃二字先不要喊,要等宫里下了明旨再说。”昨日胤禛喊那是情趣,她们自己喊就是猖狂了。 清朝的规矩,王妃要王爷上请封折子,皇上同意了才行。之前也有那种奇葩王爷,一辈子都不请封,明明白白把自己的不喜表露出来。 胤禛的态度让宜婳并不担心,只是一向谨慎的她还是要给下人们敲个警钟,万不能飘起来。 小狼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宜婳躲在屏风后面,看见他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上的水晶包,四处环顾了一下,见没人看他,就偷偷的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小家伙还懂得打扫现场,将一碟子四个包子的摆盘,改成了等边三角形的样式,企图蒙混过关。 哎呀,偷吃的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宜婳等小狼将包子吞下去,才加重了脚步声:“小狼,找额娘什么事啊?” “秋千,荡秋千!”最近小家伙喜欢上了飞上天的感觉,陪他玩儿的宫女太监们不敢悠的太高,只有宜婳带他玩儿的时候才刺激,这不,一大早上就要坐秋千。 “好,咱们先吃饭,然后散步半个小时消食,额娘再带你玩儿秋千好不好。”宜婳饿的狠了,坐下先喝了半碗粥。 小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应下了。 “你看啊小狼,要是按照你平日的时辰吃饭,现在已经可以去玩儿了对不对,按时吃饭才是好孩子。”宜婳给他夹了个水晶包,刚刚看孩子最得意这个。 小狼吃的腮帮子鼓鼓的:“额娘赖床,太阳晒屁股了!” 宜婳斜了他一眼,小孩子学人说话时真快,自己之前就和他说过一回,小狼就记住了。 “额娘是大人,等你长到额娘这么大的时候也可以赖床。” 小狼掰着手指头想了好久,也没算明白,最后大手一挥:“那小狼要快快长大。” 看着吃的香甜的儿子,宜婳在心里笑着,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弘晖就知道,每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还得天天去宫里那个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厮杀。再看弘昀,为了他读书,府里的先生都挨了板子,每日不比弘晖轻松。 赖床这两个字在爱新觉罗家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好好享受童年吧,小子。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年家有女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 时任从四品试讲学士的年羹尧将一直生活在老家养病的小妹年思思接到了京城。 年家的男儿们要论起来都可成为可造之材,年羹尧初入翰林院就收到过不少皇子抛出的橄榄枝。 胤禛曾经也是很欣赏他的能力的,只是这个人非常会钻营,在他和八阿哥两边下注,摇摆不定,这就让胤禛不喜了。 奴才嘛,好用的不愁找,忠心二字最是要紧。再加上年羹尧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胤禛也看不惯这等生活作风,于是渐渐疏远了,关系只能说不远不近。 年羹尧有一个妹妹,兄妹俩关系非常好,年思思的身体刚刚有好转,就被接到了京城。一是确实想念,二也是年思思如今年纪也到了,年羹尧想要给她在京城找一户好人家。 “二哥,我好多了,不过是出来走走,不用你告假陪我。”年思思一身嫩黄色的一群,外面罩着纯白色的斗篷,因为生病脸色白的反光,浑身散发出一股娇弱惹人恋爱的气息,引得过往之人频频回头。 年羹尧给她拢了拢衣服:“你初来乍到,京城一点都不熟悉,二哥陪你逛几天才能放心。” “累不累,咱们去那边的酒楼歇歇脚,他们家的八宝鸭是一绝,二哥请你吃。”年羹尧将周围打量的目光都挡在身后,要了个临街的雅间。 年思思到底是个娇俏的小姑娘,看什么都新奇,拉着年羹尧问东问西的,气氛很是和谐。 “二哥,那家的蜜饯点心看着不错,好多人排队。还有还有,那家茶馆好什么,名字也好别致。” 年羹尧顺着年思思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四福晋的铺子,别看店名是茶馆,其实是卖的清酒,专供女子的,等会儿二哥派人去买点回来给你甜甜嘴。” 八宝鸭很快做好了,年思思的目光也终于舍得收回来,两人惬意的用过午膳。 三月里的日光没有那么强烈,早上出门有些冷,中午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节。 年思思想着二哥请假一次也不容易,没有耽搁片刻,拉着他继续出去逛。 与此同时 胤禛趁着中午的时候出来给六六排队带点心,这小丫头一早上腻在宜婳身边,说是想要吃蟹黄酥,这玩意儿只有这家店铺卖的最正宗,胤禛记在了心里,正好中午没事,出来就当是散步消食了。 年羹尧看见胤禛自然是要上前行礼的。 胤禛摆摆手,那意思在外面不用见礼,他见年羹尧对身边的女子很是维护到有些纳闷,这莫非浪子回头了? 年羹尧给胤禛介绍:“王爷,这是臣幼妹,大部分时间陪母亲在老家生活,刚到京城来。” 胤禛点点头,接过蟹黄酥,转头上了旁边的马车。 年思思看着他有些好奇:“二哥,这是哪位王爷,居然还亲自排队买零嘴。” “这是雍亲王,八成是府上的福晋和小主子喜欢。”年羹尧随便说了一嘴。 年思思摸了摸胸口,觉得心跳有点快,但是她并没有犯病的感觉,反而有种飘在天上的愉悦,她被年羹尧牵着走的时候,又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马车。 年羹尧似有所觉,他其实这个时候把小妹接回来,也是想能把她送进皇子府最好了,至于是哪位皇子,他还没想好。 如今太子复立,看上去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如果小妹进了太子府,那就是日后的皇妃。只是皇上之前动过废太子的念头,这让一切增加了不确定性。 如今又多了几位亲王和贝勒,到底选谁年羹尧还得琢磨一下,而且最好小妹能喜欢。 雍亲王不是不好,只是他府上有位很厉害的王妃,他怕小妹吃亏。 “思思,雍亲王和王妃伉俪情深,两人育有二子一女,是得过皇上赞许的。”年羹尧提醒道。 “二哥,身处高位还能对发妻不离不弃,小妹觉得雍亲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年思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见了一面,就想维护他。 “你傻啊,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哪里还有别人什么事。”年羹尧有些不解,小妹平时挺聪明的人,怎么有点钻牛角尖的意思。 年思思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到底念着年思思身子弱,还是打道回府了。 ****** 当天晚上 胤禛提着点心回来,刚进正院,就听到六六的声音。 “大哥最好了,六六最喜欢大哥。”只见桌子上摆着的正是一模一样的蟹黄酥,今日胤禛有事稍稍耽搁了些,没和弘晖一块回来。 “这可是大哥中午排了好长的队,牺牲了休息时间买的,六六拿什么还?”弘晖捏了一点喂着小狼。 “六六给大哥绣个荷包好不好。”小姑娘最近正在学习女工,和她大大咧咧的性子相反,只要进了绣房小姑娘就会表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专注。 绣房的掌事对六六的天赋赞不绝口,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有灵性的初学者,如果这是她徒弟,肯定要严加管教。只是二格格毕竟是主子,她只能引导,不能过于干涉。 “好,大哥想要个狼头的。”弘晖揉了揉小狼的脸颊,觉得触感极好。 胤禛黑着脸进来,看着弘晖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觉得他可真是能见缝插针,从小就会争宠,都是在宫里学的手段。 宜婳眼尖,看见了胤禛手里的纸袋子,推了一下六六:“看看阿玛给你带了什么?” 六六回头给胤禛行过礼之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又是一个小馋猫的样子了。 胤禛被女儿的表情逗笑了,将点心递给她:“顺路买的,今日晚了,明日再吃,不许为了吃点心不好好吃饭。” “阿玛最最好了。”六六凑上去,在胤禛脸颊上贴了一下,彻底让他融化了。 弘晖见这边父女俩腻歪,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来递给了宜婳:“儿子记得额娘喜欢吃他家的软糖,您悄悄的别让两个小的发现。” “哈哈哈。”宜婳被逗笑了,为了防止孩子们虫牙,她是限制大家的糖分摄入的。 胤禛回头见弘晖和宜婳凑在一起说话,再一次想着,这小子在宫里不学好!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年羹尧 八贝勒府上 虽然才没了一个侧福晋,但从府中的布置来看,已经看不到先人的任何影子。 死去的人只能成为过去式,胤禩最近忙着和福晋修复感情, 弘旺丝毫不清楚自己的生母已经过世了,他偶尔还会想念一下那个笑的很好看的姨姨,或许再过上一段时间,他就会彻底遗忘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年羹尧备了礼上门请见,他现在和胤禩联系最为紧密,在适当的范围内也给他行了不少方便。 “亮工这几日有美相伴,据说连正经的公事都推后了。”胤禩和人私下相处,是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皇子的架子的。 年羹尧摇摇头:“贝勒爷怎么也跟着打趣,那是臣的亲妹妹,很久没有回京城居住了,臣怕她不习惯才多陪陪她。” “既然是亮工的妹子,改日来府上,让福晋带她交际游玩也是好的。”胤禩给年羹尧倒茶,“今日翰林院如何,可有人为难亮工?” 年羹尧对胤禩的态度很是受用,这也是他愿意和胤禩深交的原因,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好心情去碰雍亲王的冷脸:“一切都好,翰林院里新进了不少年轻书生都很仰慕贝勒爷的才华,特意托臣来引荐。” “良禽择木而栖,这都是亮工的功劳。” 年羹尧看着胤禩,忽然觉得小妹如果嫁给他也不错,八福晋是个不能生的,膝下还养着别人的孩子,小妹若是能在八爷府上站住脚,有自己的帮衬想来日子不难过。 只是一点,年羹尧有些举棋不定,纳兰侧福晋是怎么死的没人清楚,外面都在传八福晋杀母夺子,这件事胤禩知不知情,又参与到哪一步? 这男人啊,太过专情不好,太过绝情当然更不好! 送走了年羹尧,胤禩去找郭络罗氏商议。 “爷想要纳侧福晋,年大人的妹妹?”八福晋皱起了眉毛,她刚把纳兰氏打倒,还没喘口气,下一个就来了。 “年羹尧此人有才,只是不受管教,观其举止对妹妹倒是真心疼爱。只要人进了咱们府上,他必定死心塌地的跟着爷。再说,听说年家的这个小女儿自小就身体弱,白养在府里罢了。”胤禩说的轻描淡写。 郭络罗氏不甘心,他还想用年家,就得给点甜头,不然当人家是傻子吗? 只是见胤禩心意已决,她到底不能改变什么,只是红了眼睛,抱着弘旺默默流泪。 “快别哭了,当心孩子笑话你。”胤禩一如既往的温柔。 郭络罗氏以前最是喜欢胤禩的温柔,如今却渐渐觉得那就是一副慢性毒药,如今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改日我进宫和母妃说一下。” “辛苦福晋了,弘旺虽好,但是我还是期盼咱们的孩子。”胤禩抱着郭络罗氏,嘴上说着甜蜜的话,声音是轻柔的,唯有眼神是冰冷的。 ****** 又到了一年选秀的时节,京城里多了不少外地进京的女子。 秀女们或凭借家室或凭借容貌才情过五关斩六将,留下的人就是要康熙最终阅示给前程的。 年思思就在其中,和她同屋的是汉军旗的女儿家,名为林彤儿。 年思思觉得这位彤儿姑娘看她的表情挺奇怪的,总是用一种又恨又怜悯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仿佛曾经认识自己一般。 对于这种人,年思思敬而远之,几乎不主动和她说话。 在康熙正式阅选之前,宜妃娘娘忽然提出想要在御花园准备一场赏花宴,提前见一见这些出挑的姑娘们。 宜妃目前头疼的紧,老五自幼跟着太后,性子也是不争不抢中正平和,是个好孩子。老九不知道随了谁,见天的折腾。自从上次塞外巡视回来之后,宜妃总觉得有大事发生,这孩子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阴恻恻的,看人的眼神实在不舒服。 宜妃想着这次给他挑一个出挑漂亮的格格,让他散散心解解闷。 到了四妃这个年纪,早就息了争宠的心思,她们想的大多是儿子或者孙子,于是纷纷赞成。 年思思头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宴会,她抬头看着上首坐着的几位宫装丽人,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华丽的布料。 “今年的秀女质量还不错,瞧这一个个的,脸嫩的能挤出水来。”宜妃是个爱美的,看着一众人比花娇的小姑娘心情舒畅。 “母妃看着她们好,可把我们都抛到脑后了。”九福晋在宜妃面前吃的开,婆媳两人经常说些俏皮话。 “行了,母妃也疼你。”宜妃随手将头上的步摇插在九福晋的头上,不错眼的盯着出色的秀女们。 年思思的颜值是第一档的,再加上弱柳扶风的气质加成,十分惹人注意。 良妃忽然开口:“惠妃姐姐,老八子嗣艰难,青儿是好姑娘,可惜生了大病去了。如今他府上只有几个歪瓜裂枣,姐姐也疼疼他,挑两个请皇上做主。” 惠妃自从大阿哥被圈进在宫里就活成了隐形人,八阿哥毕竟是在她膝下养大的,有几分面子情。 纳兰氏死的有冤屈,惠妃知道,只是她如今自身难保,没有那个精力探查。 良妃的样子是看上了年思思,这个女子看着就是能得宠的,也好,就让她们去争吧斗吧,看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你瞧着哪个好,咱们去找皇上做主就是。”惠妃如是说道。 八福晋坐在下手揪着手绢,心里不痛快,她忽然发现宜婳一定不着痕迹的盯着年家女儿看。 “四嫂,你一直看着年家姑娘做什么?” 宜婳回过神来,她就是好奇大名鼎鼎的年贵妃长什么样,只能说胤禛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小丫头年纪还小,眉眼间尚有些稚嫩,若是再年长几岁,必定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只准爷儿们欣赏,不准咱们先开开眼。”宜婳笑着说道。 “既然四嫂喜欢,不如……”八福晋想要把这个棘手的人甩出去,也顾不得八爷的叮嘱。 “谁说我喜欢?!”宜婳打断她的话,“弟妹不要断章取义,我还是最喜欢我们爷。” “四嫂这句话就该让四叔听一听才对。”九福晋打趣道,两人叽叽喳喳的就聊到天边去了。 八福晋瞪了一眼年思思,没有再说什么。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年格格 殿选顺利进行,康熙像是批发一样给宗室还有重臣们分配了人选。 期间惠妃和良妃一同去找过一次康熙,惠妃面圣后成了据嘴的葫芦,只推着良妃让她开口。 良妃在康熙面前从来都是说不上话的,磕磕绊绊的把意思表达清楚,康熙看了她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直接让人下去了。 良妃心里忐忑,又不敢埋怨惠妃不帮忙,回到自己的寝宫将所有人撵出去,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才作罢。 郭络罗氏进宫来询问进展,若是娘娘得力,八爷在外面的筹谋也会顺利几分。 只是看着良妃皱着眉头支支吾吾的样子,郭络罗氏就明白了,这是没办成,她向来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婆母的,开口道:“说来都是妃位,惠娘娘就不说了,德娘娘都能为雍亲王讨来恩典,倒了您这里就反过来了。不仅帮不上爷们的忙,还得八爷时时考虑娘娘您的处境。” “不过是求个秀女,娘娘自己和八爷说吧。” 郭络罗氏在良妃这里找到了久违的痛快感觉,也没敢多留,她笃定良妃性子软弱,必定不会和八爷多说一句,这才不留情面。 八福晋口中拿来和良妃对比的德妃,也正在讨论雍亲王府进人的事情。 和对良妃的态度不同,康熙抽了时间来永和宫与德妃讨论了几句。 “年家还算得用,他家的女儿长的不俗,朕想着老四子嗣不丰,留给他算合适。”康熙如是说道。 德妃笑着应道:“万岁爷想的周全,那孩子臣妾也见过一面,非常出挑,只是听惠姐姐的意思,仿佛是看中了想给老八。” “难得老八相中了人,老四不好和弟弟争抢,不如……”德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打断了。 “家猪吃不了细糠,纳兰家的女儿做他嫡福晋都够了,结果好好的人就没了。朕看他也不需要别人,和他福晋一处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康熙显然心里对八阿哥恼了,毕竟是他御赐的侧福晋,没了连个交代都没有,康熙觉得自己的权威得到了冒犯。 “臣妾听万岁爷的,这年家的女儿您打算给个什么位份?”德妃没有将话题停在八阿哥那里,继续说。 “朕记得他府里还少一个侧福晋,正好这次给他补齐。” 德妃想了想道:“回万岁爷的话,老四媳妇这些年做的极好,三个孩子个顶个的聪慧,对待侧室的孩子也是一番慈母之心。如今王府里还有两个孩子没长成,臣妾想着这时候进了侧福晋,容易让后宅不稳。” “不如等这位年姑娘生育有功再晋位,不拘是格格还是阿哥,也不能寒了老人的心,您看这样好不好。”德妃想压一下年氏的位份。 毕竟是良妃当中授意的人选,谁知道他们和八爷府上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样的人不能给她侧福晋的名份在府里搅风搅雨。 如果是个格格,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相信宜婳能压得住。 宜婳在听到年氏入府为格格的消息后,觉得有些诧异,不是侧福晋吗? 六六还是见过府里的几位格格的,她似懂非懂的明白,又要有人和额娘抢阿玛了。 小狼听到了格格两个字问道:“额娘,小狼要多一个姐姐了吗?” 小狼很喜欢大格格和二格格,于是对于姐姐这种生物是非常欢迎的。 宜婳忍笑,她记得弘晖小时候也这么问过她,不愧是兄弟俩。 既然是格格,那就不需要多准备什么,只是在选院子的时候宜婳有点犯难,如今胤禛是亲王了,府里正在扩建,原本的院子就显得有些挤,如今只有钮祜禄氏那边还有空屋子。 只是屋子是有了,位置也太偏了,而且胤禛是从来都不去钮祜禄氏那里的,住在那边只能是被殃及的池鱼。 宜婳不知道胤禛会不会对这位年姑娘着迷,但是总要给人家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于是她晚上问了一下胤禛。 胤禛对自己得了个绝色美人很平静:“就住那里吧,离孩子们远一些也好。” 宜婳点头不再多言,她清楚年家这是得罪了胤禛了,不然以他的性子,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苛待。 ****** 年羹尧府上 年思思知道皇上的旨意之后,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偶遇的画面,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 年羹尧忧心忡忡,早知道皇上给小妹指了雍亲王,之前就不游说八阿哥了,雍亲王聊不了解他们曾经的想法。 若是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恐怕小妹的日子不好过。 “二哥,四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年思思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年羹尧没和小妹说自己的忧虑,大局已定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再说,他相信以小妹的才貌和魅力,一定能让雍亲王改观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四福晋多年来深受王爷宠爱,位置坐的稳稳当当的,必定有他过人之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妹想要知道雍亲王的喜好。”年思思目光中闪烁着势在必得,她总有种感觉,她会成功的。 年羹尧自然是打听过的,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来四福晋名声并不大,也从来没在人前显露过什么出色的本领,估计琴棋书画都平平。二哥打听,她对下还算宽和,府里的格格们日子过的都不差。唯一出挑点的,就是很会培养孩子,弘晖阿哥深受圣宠,王爷对这个嫡长子也抱有殷切的期盼。” “这也是一开始二哥想要你进八爷府的原因。”年羹尧叹了口气,“弘晖阿哥实在是太耀眼了,他在皇上的心里是独一份的,只要他好好的,四福晋就会屹立不倒,母以子贵不是说着玩儿的。” 年思思刚回京城,对弘晖的特殊不甚了解:“二哥多虑了,宠爱是最不牢固的,太子难道不受宠吗?不还是被废了!” “不过没有宠爱是万万不能的,劳烦二哥再打听打听王爷的喜好,我一定得成为他心尖上的人,这样我们年家也能受益。” 年羹尧点头,他心里有些不安,小妹在他眼里是样样都好,只是雍亲王他实在是油盐不进啊!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霍答应 选秀一过,毓庆宫多了一位林格格。 佟桂宁看着满头珠翠的女人,一时间有些失语。 虽然这段时间日子过的跌宕起伏,但是她对这位林格格还是有印象的,这不就是前院伺候的彤儿姑娘嘛,太子还因为她把弘皙给罚了。 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佟桂宁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太子,眼前这个女人有何过人之处,让太子冒着风险给了她一个身份。 莫非,她在……那方面特别得太子中意?! 钮祜禄氏也就是现在的林彤儿见太子妃的目光有些奇怪,她不怕被人认出来,反正见过她的人也只局限于毓庆宫,在这里没人回忤逆太子的意向。 果然,佟桂宁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喝了她的茶,说些姐妹友爱、开枝散叶的话,就放她离去了。如今,在佟桂宁心里,只有弘昭是最重要的,连太子都要后退一步,她不关心这两人搞什么幺蛾子,只要不连累她的弘昭就好。 林彤儿入府当天晚上就等到了太子。 太子屏退左右之后,单手捏住了林彤儿的脖子,微微用力,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都能被他折断。 “你说准了,皇阿玛想要废了孤,又不想让别的皇子上位,这才又找由头复立了孤。” 林彤儿脸憋得通红,她没有求饶,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太子慢慢的松开了手,用手帕擦了擦指尖。 “太子,我的能力你也亲眼看过了,如何,要不要合作,给我弘历,我告诉你接下里会发生什么?” 太子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怪不得四弟要弄死你。” 林彤儿被说到了痛处,神色扭曲了一下:“咱们有共同的敌人,我恨雍亲王,你讨厌弘晖那个崽子,只要你成功上位,踩死雍亲王府就像是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太子点点头:“如卿所愿。” 太子一面和林彤儿虚与委蛇,一面在心理想着,等事成之后,第一个要死的就是这个疯女人! ****** 皇宫里进了不少答应,其中有一个女子很是别致,她是所有人里最瘦弱的,肤色是不自然的冷白,从来不与人说笑,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在宫里这个见面先笑三分的地界很是惹眼。 这不,已经是桃儿姑娘这个月第三回侍寝了,掌管绿头牌的太监高远对她留了心。 “霍答应,您的屋子住着舒不舒服,要不要奴才说说给您换个朝阳的?” 霍桃儿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样子:“不敢劳烦公公,芳菲院只我自己住着,虽然太阳少了些,胜在清净。” “唉。”高远心想,这有福不会享啊,就是遭罪的命。 霍桃儿有一手煮茶的本事,康熙召她来,处理政事的时候,她就侯在一旁,煮上一壶好茶。 康熙很喜欢看热气氤氲下霍桃儿那张看上去就能飞升月宫的脸,也因此,他愿意和小美人聊上几句。 “朕观你言行举止也是念过书的。” “回皇上的话,奴才的父亲是同进士出身,生前不过是七品小吏,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奴才家里一贫如洗,为了能让父亲去的体面些,奴才的妹妹瞒着奴才学着话本子里说的卖身葬父。” 康熙听着她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过去的经历,莫名的就被带入进去了,他放下了手里的书,侧耳倾听着。 “奴才知道的时候,奴才的妹妹樱儿已经有了人家,说起来还挺有意思,那人正是九贝勒。” “九爷对樱儿很好,连塞外出巡都带着她,那段时间奴才偶尔能去九爷府上求见妹妹,时不时的还能从妹妹那里拿些银子度日。” “奴才一个女子家里没有男人度日艰难,还好有九爷庇护。”霍桃儿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奴才从来没有见过九爷,但是他能对妹妹好,在奴才心里就是好人。” 康熙心头一动,他记得老九就是在那一次出巡患上了大病,随后再出来的见人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就是到了如今也是三天两头的请太医。 “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康熙总结道,他和裕亲王福全也是兄弟情深,很能体会到两人互相依靠的情谊。 “是了,只是奴才妹妹福薄,和父亲一般染病去世了。”霍桃儿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九爷府上的人来,赏了奴才一些田地,问奴才还想要什么。” “奴才说想要进宫伺候皇上,奴才不想重复父亲和妹妹的命运,奴才想有病的时候被医好。”霍桃儿抬头看着康熙,“奴才有幸得见天颜,只希望皇上不要嫌弃奴才粗鄙。” “哈哈哈。”康熙忍不住笑了,眼前的女人青春赤诚,还有着悲惨的经历,是惹人怜爱的典范。 康熙摸着桃儿散落的发丝,他的目光看似深情其实冰冷。 这是谁送来的人呢,如此精心挑选,又有什么目的。 康熙思索着,老九? 应该不是,她和老九的牵扯太明显了,这背后还有别的推手。 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来探寻。 ****** 年思思进府之后,她忽然发现嫁人以后的生活和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然,雍亲王府没有苛待她,虽然是格格的位份,但是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规制里能用的最好的。 只是她没有了自由! 以前在二哥府上,想要出去玩儿说一声就行,二哥还会放下公事陪她。 如今在雍亲王府,只能去园子里逛一逛,想要从内院出去都难。 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她有一个非常奇怪的邻居。 据说是之前进府的钮祜禄氏,但是自从她进府之后就从没见过这位格格露面,说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不宜见人,只能静养。 这样的说辞让她每天从钮祜禄氏门口经过的时候都要捂住口鼻,回屋里还要各种清洗,生怕被传染上。 府里福晋是老好人,李侧福晋是个烦人精,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每次见了面不冷嘲热讽几句都不痛快。 这样的人,得亏雍亲王府上下和气,否则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年思思在心里盘算着李侧福晋的一百种死法,到底没有付诸实践,因为她还没有被胤禛宠爱。 想到这里年思思有些挫败,雍亲王只在她进府的前三天进过她的房间,随后就再也见不到人,每日不是在前院就是在正院。 这和她设想中的有非常大的偏差。 年思思开始思索,如何能在雍亲王府站稳脚跟,这是个问题。 据她观察,雍亲王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每日的作息都非常精准,只有在福晋那里会打破他故有的习惯。 这对自己不是个好现象,还得二哥帮忙才行! ------------ 第一百七十章 圆明园一日游 今天宜婳很是兴奋,胤禛昨日说要带她和孩子们去逛一逛圆明园。 这是胤禛被封为雍亲王的时候,康熙赐下的园子,已经按照胤禛的构想修葺了好几个月,趁着休息的时候,一家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有哪里不好看再改建一番也是使得的。 一听说可以见到被称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宜婳几乎半宿都没睡着,胤禛不能理解福晋为何如此精神,不过他也不困,正好可以拉她一块做运动。 给小狼换好衣裳,宜婳欣赏自己的杰作,她给小狼亲自缝了一件灰太狼样式的玩偶衣服,帽子扣在脑袋上,露出的就是一排看上去有些锋利的牙齿,屁股上还加上了一段毛茸茸的尾巴,随着小狼跑起来左摇右晃的,可爱极了。 六六和大格格都很喜欢,纷纷来拽小狼的尾巴。 弘晖想了想,回头得把这个场景画下来,就当是提前给弟弟准备的及冠礼物了,绝对会非常惊喜。 胤禛有些无奈,福晋的小脑袋里总是有着让人啼笑皆非的点子,他拎着小狼的脖子,带着一家子人上了马车。 弘晖扒拉着弟弟的兜帽:“阿玛,儿子听说三伯也曾经得过皇玛法的园子,他宝贝的很,很少让人进入的,阿玛你去过没,和咱们圆明园相比哪个更好。” 弘昀往后缩了一下,坐在大姐姐旁边,心想,又来了,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着挑衅阿玛,这时候自己最好别往前凑,容易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胤禛看了一眼弘晖:“还有咱们弘晖小爷去不得的地方?” “看来阿玛也没去过。”弘晖浑不在意继续说,“弘晴说想要请儿子还有弟弟们去玩儿一天,阿玛您别急,等儿子去看过了就知道了。” “你们凑在一起胡闹可以,别嚯嚯了你三伯的园子。”胤禛觉得以弘晴的个性,这个邀请八成没有得到诚亲王的同意。 到了圆明园,宜婳傻眼了,这个地方和后世记载描述的相比只有门口的匾额是一样的吧,虽然已经比雍亲王府大上不少,但是与园林风景五十余处、殿堂亭阁六百余座相比还是有好大的差距。 转念一想,宜婳明白了,那是已经继位的雍正皇帝翻新修建了好多年最终成型的,如今这个园子只能算是雏形。 抛去这些杂念,宜婳跟着胤禛走了大半个园林,看过了别有洞天的假山园林,走过了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最后坐在了湖心亭里歇脚。 “爷,这里怎么都没有提匾额?”宜婳想看看正大光明、天然画图这些著名景点和前世旅游的地方有何不同,只是走了这许久她根本分不清哪个院子是。 胤禛示意孩子们吃点心:“毕竟还处在动土的阶段,今日是带你来看看实地景色,等回头让工部送过来园林模型,定下来之后再让孩子们想一想名字,如何?” 宜婳觉得胤禛这个点子有点耳熟,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不就是贾宝玉提名大观园的雍亲王府版嘛,都说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曹公诚不欺我也。 “这里湖水绕着整个园子流淌,到了夏天是避暑的好去处,等园子建成了,爷带着我们来这里,比在王府里视野开阔多了。”宜婳盘算着,雍亲王府她住了这么久早就腻了。 “好。”胤禛应道,他本来就有此意。 小狼趁着大家不注意,趴在亭子的角落里想要玩儿水,被弘晖拎着帽子制止,这湖水深不可测,人要是真的掉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着点你们阿哥,万万不能让他靠近水边。”弘晖交代跟着小狼的太监。 亭子里四周都挂上了帷幕,一家人就在这里用了午膳。 孩子们跟着宜婳都有午睡的习惯,弘晖因为经常中午被叫到养心殿陪侍皇上,因此中午反而是他最精神的时候,弘昀是只要不在胤禛眼皮子地下都精神。 于是这哥俩结伴不知道去哪里玩儿去了,宜婳带着孩子们去早就准备好的屋里午睡。 等她睡醒的时候,被眼前的一个泥人吓了一跳。 “弘晖?”宜婳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你这是干嘛去了?” “儿子和三弟去栽种莲花了,那地段到处都是淤泥,三弟没站稳,我们都滑倒了,索性就直接在泥地里撒种子了。”弘晖显然觉得很有趣,说这话的时候是轻松的愉悦的。 “你怎么想到要去做这个,难不成你还真喜欢种地?”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几个孩子个顶个都不喜欢在地里面忙活,要不是胤禛这个做阿玛的以身作则,他们才不会坚持这么多年。 “让额娘看出来了,儿子倒不是讨厌,只是觉得没什么实际的用途。儿子废了这么大的力气耕种了几亩良田,不过是收获了几颗种子。若是把这个时间放在识别务农的人才,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氏,不是更好更有效率吗?”弘晖将衣服脱下,开始洗脸。 宜婳倒是赞成弘晖这个想法,胤禛喜欢是一回事,但也未必没有拿这个来做秀的意思。每个皇子在皇上面前都有一个人设,大皇子是勇猛,太子是谦和,诚亲王是喜好读书,到了胤禛这里就是踏实谨慎。 哦,你要问八贝勒,是干一样像一样,就是书法写不好。 “弘晖,永远不要质疑你阿玛。”宜婳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胤禛并不是个严父,对待几个孩子他看上去很严厉其实都很疼爱,尤其是弘晖,宜婳生怕这孩子侍宠生娇,走了胤礽的老路,因此看到苗头时时刻刻都在敲打。 “儿子知道,额娘放心就是。”弘晖年纪小的时候或许不明白额娘的苦心,但是如今在皇宫里浸淫已久的他对额娘的意思心照不宣。 “儿子想着过些时日再来就有莲子可以吃,额娘和大姐姐带着几个小的也多一处玩乐的地方。”弘晖终于把自己清洗干净了,“再有,儿子想可以养一些鸡鸭鹅之类的,圈在一个地方让它们自由的活动肯定也很有意思。” 宜婳在心里发笑,胤禛的潜移默化还是起到了作用的,没看弘晖不要什么娱乐场所反而提了如此质朴的设想。 “行,你和弘昀也说说,他喜欢哪个院子,想要园子里增加什么摆设一定要提,别不好意思。”宜婳为了避免和李侧福晋起不必要的冲突,从来不管三阿哥的事情,他的衣食住行宜婳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问。 “额娘,新来的格格没给您惹麻烦吧。”弘晖忽然问道。 “没。”宜婳下意识的回答,“你这孩子,关心这个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儿子知错,额娘别生气。”弘晖凑过来,像是小时候一样撒娇。 “年家那位二公子仿佛是在打听咱们王府,儿子觉得她不安分。”弘晖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来找宜婳求证。 “额娘心里有数,此事不可再提。”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弘晏 工部的动作很快,大概也是胤禛早就吩咐了下去,没过几日,一个微型的园林3D模型就摆在了宜婳的书桌上。 她命人将两张大桌子拼在一块,将将能放下,可见规模之大。 宜婳在这模型上看出了前世售楼处的影子,区别在于工部呈上来的更加精致,细节更多,就连宜婳只看过一次就印象深刻的牌匾上的花纹都栩栩如生,有些细微处得用上放大镜。 六六头一次看见缩小比例的建筑模型,连字都不练了,伸出小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好奇的拉着宜婳问东问西的。 小狼也觉得新奇,他伸出手,被六六拦住了,小狼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六六讪笑着牵住小狼的胖手,心想: 弟弟手劲太大了,不能让他碰,否则就要楼毁房塌,好可惜的。 宜婳看出了六六的心思,拉着小狼的一根手指头,轻轻的碰了一下假山一角,小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哈哈的笑着。 “额娘,这里还有这里有好多空间啊。”六六看出了一些门道。 宜婳耐心的给他们讲解:“这些都是等着咱们想要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是圆明园的硬装已经基本完工了,现在开始了最磨人最能体现一个人品味的软装了。对于胤禛这等完美主义者,宜婳觉得想要真的住进去至少得明年。 “额娘,要秋千架!”六六眨着她的大眼睛,对于荡秋千她从小玩儿到大,乐此不疲。 “额娘,要狗狗房间。”小狼仿佛听懂了,他蹲下来和豆豆凑在一处,看上去就像是哥俩一样。 “行,都有。”宜婳爽快的应了。 宜婳给小狼准备了画笔:“来,你把想要的狗窝样式画出来,涂上颜色,让你阿玛派人去做。” 这就是寓教于乐了,既能锻炼他的想象能力,还能加重他对色彩的辨识度,孩子还喜欢。 六六陪小狼画画去了,顺便揪一下豆豆的狗尾巴,宜婳独自一个人欣赏缩小版的圆明园。 就这个半成品,到了现代也得是天价了,还得是有价无市的那种。宜婳忽然真切的感受到了近现代那段时间列强们对祖国的破坏和践踏。 她想看到圆明园鼎盛的时期,也想看到他的辉煌尽可能长的延续下去,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是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的功劳。 就从弘晖,从小狼开始吧。 对了,小狼有了大名,康熙又给皇孙们批发了名字,新鲜出炉的弘晏是也。 只是目前还没人用大名唤他,有时候弘晖逗他叫一声,他还会四处看,屋里哪里多了一个人,让人忍俊不禁。 小狼最喜欢的就是拿着弘晖送他的小木剑,牵着豆豆,每日在府里闲晃,还会像模像样的挥一挥木剑,仿佛无师自通了什么剑术一样。 胤禛曾经感慨过,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武将苗子,不能荒废了,因此如今他的饮食甚至是沐浴都用了上好的药材。 弘晖和小狼两人一文一武,宜婳希望他们兄弟俩可以改写大清朝的走向,也不枉她来这里走一遭! ****** 太子复位以后,佟桂宁觉得这个人更加危险了。 毓庆宫面积不大,她的房间和太子的书房最近,再加上她有心关注,因此经常能发现太子屋里的炭盆边缘偶尔回有些尚未烧干净的纸屑。 太子肯定在密谋什么,或许那位林彤儿姑娘会知道些什么,佟桂宁下定了决心,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弘昭,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钮祜禄氏一边干呕一边心情舒畅,她有预感,迟到了很多年的弘历终于要登上历史的舞台了。那是她翻盘的根本,是日后荣华富贵的根基。 因此,现在再难受也是值得的。 佟桂宁打听到消息,说是林格格有孕在身,因为孕期反应比较大,太子命令她好生养着,先不出门。 如此也好,打定主意的佟桂宁带了些新鲜的料子和上好的人参去了钮祜禄氏的房间:“听闻妹妹病了,本宫想着也许久没来看你了,不打扰吧。” 钮祜禄氏正在吃着酸杏,就看见佟桂宁不请自来,心情算不上好,她向来是看不起这些蝼蚁的,毕竟自己日后是要做太后的人:“娘娘恕罪,婢妾实在是起不来身,太子看婢妾如此难受才免了婢妾的请安。” “无妨,子嗣为重。”佟桂宁坐下之后,忽然开门见山:“说来,本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没想到日后还有机会做名正言顺的姐妹。” “殿下必然是极喜爱你的,才会特意给了你一个出身。”佟桂宁感慨道,“不然你的孩子都不能自己养着,一生都没有盼头。” 钮祜禄氏有些诧异,这段时间她和李格格过招频繁,也曾经和别的格格有过口角,毕竟受宠就是挡了别人的路,她宁可过这样争斗不休的日子也不想回到被幽禁的雍亲王府。 太子妃从来没有插手过格格之间的龌龊,如今难道是看自己有了身孕,破防了? “本宫虽然侥幸得了弘昭,但是本身并不得太子青睐,妹妹是懂得伺候人的,不妨多去太子那里走动走动,有你红袖添香,想必太子就不会一直呆在书房了。”佟桂宁一副毫不吃醋的温婉模样。 钮祜禄氏觉得奇怪,太子妃跑来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在她的梦里,太子妃一直是瓜尔佳氏来着,或许是弘历一直没出现,导致有了剧情上的偏差,这个新太子妃是个全新的人物,钮祜禄氏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她和红昭。 要知道弘历能得康熙和雍亲王得青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时的雍亲王府没有了嫡子,在一众庶子之中弘历是最出挑的。 如今,弘历躲过了弘晖,却躲不过红昭。 钮祜禄氏心里一动,忽然笑道:“承蒙太子妃重托,婢妾必定不辱使命。” 佟桂宁目的达成,转身想走,临走前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只觉得古怪,一个正当妙龄的年轻妇人,怎么摆设都老态龙钟的,就像是太妃们一般。 想到太子之前那个荒唐的传闻,说是和康熙的妃子有一腿的,如今想来倒是严丝合缝,毫不违和。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顺路 富察府 富察婉灵熟练的用银针试了一下大厨房送来的稀饭,将银针用帕子擦了擦插在头顶,随后将饭菜通通倒掉,从枕头底下翻出来碎成渣的点心,用手拢了拢,倒进了嘴里。 最近大哥的婚事出了波折,额娘正是烦心的时候,每当这种事情出现,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能顺利长大成人的富察婉灵有了丰富的敌对工作经验,早就起了防范之意。 还记得自己年纪小的时候,额娘有一次和颜悦色的对自己笑,还喂她好吃的点心,她还以为额娘终于喜欢自己了,谁想到那之后自己高烧了三日才挺了过来。 后来,婉灵慢慢长大,渐渐知道了额娘对自己的恶意,于是收敛了对母爱亲情的向往,每日都在想办法自保。 年纪大了以后,她想着,或许嫁人就能改变目前的处境吧,至少不用每天在饮食上担惊受怕。 如今,她不想嫁人了,或者说是不想嫁给别人了,她心里有了属于自己的英雄。 只是那人太过耀眼,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小可怜可以肖想的,于是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死死的。 四贝勒府,如今的雍亲王府大格格是个很好的人,有时候会给自己下帖子,邀请自己去王府或者是郊外玩耍,她因此也有了很多点头之交。 婉灵感觉她的人生从被拐获救的那天晚上开始,就进入了另一个赛道,如今她既渴望着能与雍亲王府有更多的联系,又不敢多做打扰。 她看着桌子上的木雕,那是一个小燕子,木头做的算不得精致,燕子的翅膀都是歪的,但是婉灵很喜欢。 那是雍亲王府大格格送的,她说是弘晖阿哥给家里弟弟做的,不过手艺不精出了差错,本来是要扔的,婉灵鬼使神差的要了过来。 她想象着别人府里的天伦之乐,嘴角微笑着,眼泪不自觉的留了下来。 第二日,婉灵收到了朝思暮想的帖子,说是雍亲王府大格格约她去圆明园玩耍,请柬上还标注了会派马车过来,婉灵很是羡慕雍亲王府大格格的自在。 富察夫人自然也接到了消息,她冷哼了一声:“这位王府格格也是奇怪,就喜欢和那个晦气的丫头一块,焉知她伤了脸不是婉灵克的!” “福晋,这话可不能说。”嬷嬷连忙关上了房门,“雍亲王如今正得圣宠,这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再找咱们府上麻烦怎么办!” “要奴婢说,这是好事。”嬷嬷忽然说道,“您想啊,丽茹格格在府上住着,不如让大格格带着出去走走,万一碰上了弘晖阿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啊。” 富察夫人听了进去,丽茹是他娘家的侄女,父母双亡,寄居在富察府,最近她也正为侄女的婚事烦心。 选秀的资格她够不上,自行婚配孤女也不占优势,若是能进雍亲王府,就算是做妾呢,也是不亏的。 于是,第二天婉灵去正院给额娘请安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盛装打扮的表姐。 “婉灵,你表姐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没有出去见过世面,今日你带着她去吧,记得要照顾好你表姐。”富察夫人难得给了婉灵一个笑脸。 婉灵有些为难,她知道自己拒绝不得,只是这样带陌生人过去赴宴是很失礼的事情,她没办法拒绝,扯了扯嘴角,或许这次之后自己就要失去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朋友了。 这么想着,坐上了雍亲王府的马车,婉灵心情有些低落。 丽茹早就习惯了表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喂!雍亲王府的弘晖阿哥好看吗?” 婉灵没想到她竟然是怀着这般心思,涨红了眼睛:“表姐慎言,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嚼舌根的。” “怎么反应这么大。”丽茹有些诧异,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表妹露出愤怒的表情,“你不会也喜欢弘晖阿哥吧。” “不如这样,等表姐我得偿所愿,你做表姐的陪嫁怎么样,哈哈哈。”丽茹觉得很有意思,越说越过分。 婉灵扭过头去:“表姐再这般无礼,我就和车夫说今日不去了。” “你!”丽茹瞪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大格格显然已经知道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表现出来不满,派人多加了一把椅子,多准备一个人的餐食罢了。 婉灵有些歉意的看着大格格,大格格拍了拍她的手:“怕你不自在,今日我没有请别人,就我们一块乐一乐。” “这是父王新得的园子,正在修葺,虽然还有些简陋,但是也够咱们逛的了。”大格格上次过来就很喜欢一处庭院,她在心里给这里娶了名字,就叫“牡丹亭”,这里牡丹盛开,一丛丛一簇簇,甚是繁茂。 闻着花香,喝一点小酒,非常惬意。 是了,大格格还悄悄的拿了宜婳几瓶甜酒,都是水果味的,酒精含量不高,也是“茶颜悦色”酒馆里卖的最好的几种。 婉灵看着很是新奇,她的人生被困在四四方方的角楼里,只是坐在这牡丹亭就觉得心旷神怡。 丽茹见了大格格,不知怎的,被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就不敢多说半个字。 她不知道,这是大格格常年跟着宜婳理事训练出来的气度,如今连雍亲王府的管事娘子都不敢小瞧了大格格,一旦大格格摆起谱来,还真不虚。 三个人赏花吃酒聊天,倒也难得的轻松愉快,连丽茹都感受到了乐趣,也能说上几句俏皮话。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转眼就到了黄昏,婉灵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大格格也没有挽留,等到圆明园可以住人了,让额娘开口留婉灵住上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三位姑娘出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了已经等候了有一阵子的弘晖。 他是专门来接大格格回府的。 几人打了个照面,互相见礼,丽茹早就看呆了,眼前的男子比大表哥还好看。 弘晖扶着大格格上了马车,回头一笑:“不若两位姑娘一起,我先送你们回去,正好顺路。” 大格格坐在马车里忍笑,确实顺路,她先垫一下肚子,这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时辰起步。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孔雀园 弘晖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他很困扰。 康熙为了显是他对太子的恩宠,隔三岔五的给东宫赏赐,不仅胤礽得了,太子妃、弘昭以及弘皙弘晋都有。 这不,兄弟俩新得了一对孔雀,稀罕的不得了。 为了炫耀,弘皙弘晋邀请上书房里的皇子阿哥们来毓庆宫看孔雀开屏。 弘晖在观赏孔雀的时候,瞄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宫装女子,看身形似乎是怀孕了,从太子的书房走出来,见到花园里一众阿哥避嫌绕了小路。 弘晖是个记性非常好的孩子,不夸张的说给康熙读的奏折只一遍就能印在脑海里。他觉得自己见过这位女子,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 心里怀揣着疑问,弘晖问道:“这里离太子二伯的书房有些近,我们在这里喧哗不会打扰到太子二伯吧,刚才我恍惚看见有客人在。” 弘晋不屑的呸了一声:“什么客人,那是我阿玛的格格。” 弘皙瞪了他一眼:“不可对庶母无礼。” “是弟弟的错,这距离有些远,弟弟看差了。”弘晖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不如这样,就让弟弟给两只孔雀刷毛如何?” “想的挺美。”弘晋翻了个白眼,身体力行的表示他要亲自上。 弘晖有些遗憾失去了和孔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当天下午,弘晖不停的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宫装女子,终于在回到雍亲王府的时候想了起来。 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毓庆宫,那本应该是在府里养病的钮祜禄额娘,绝对错不了! 犹豫再三之后,弘晖找了个机会和宜婳说悄悄话。 “额娘,钮祜禄额娘的病还没好吗?”弘晖忽然问。 宜婳有些纳闷,这个人她都快忘记了:“你阿玛说她还病着,她就得病着。” “那您说她有没有可能已经不在府里了。”弘晖纠结着说道,“儿子在毓庆宫里和太子二伯的一位格格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有些变化,但是儿子很确定那就是钮祜禄额娘。” 宜婳看了弘晖半晌没有说话,要说她不相信弘晖,那是假的。 只是弘晖说的要是真的,胤禛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必定已经有所动作。 “或许是人有相似。”宜婳抬手摸了摸弘晖的脑门,如今自己得踮脚才能够到了。 “这是你阿玛该考虑的事情,不过毓庆宫那边你就不要再去了。”宜婳生怕弘晖胆子大,撞破了什么秘闻引来杀身之祸。 弘晖点点头,他只要额娘心里有数就行。 “额娘,皇玛法赏了弘皙弘晋一对孔雀,儿子看着挺有意思,咱们的圆明园里也修建一个孔雀园好不好,弟弟妹妹肯定喜欢。” “额娘看是你喜欢。”宜婳笑着应了。 ****** 养心殿后方不远处有一排院子,那就是受宠的答应们暂时居住的地方。 一旦康熙腻了谁,就得搬出去,有关系有银子的能跟个脾气好的主位,否则就会被随意分配到和冷宫无异的宫室。 搬出去一个,自然就能再进来一个。 这紫禁城里,最不缺少的就是伺候皇上的女人。 霍桃儿住的这间屋子据说风水不好,前几任都是惹怒了皇上被撵了出去,如今基本都已经去了。 但是霍桃儿不一样,如今康熙几乎每天都会召见她,有时候也不用她侍寝,就只是单独的喝茶聊天。 不仅御前的人开始奉承她,连后宫四妃对这个颇受宠的答应也有所耳闻,德妃在和儿媳妇聊天的时候也提起过这件事。 “这位霍答应最近是个人物,她在宫外或许也有一二亲戚,别和他们有冲撞,闹到御前不好看。” 德妃这不是杞人忧天,之前真的有这种事,康熙圣宠一位贵人,这位贵人的弟弟在宫外和十阿哥起了冲突,皇上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讨到好。 十四福晋向来看不上这种没有身分的人:“娘娘,您别伤心。” 德妃摇摇头:“等她能受封嫔位,才有资格走到本宫面前,本宫有何伤心的。” 康熙换答应的速度有时候都得按天来,真要伤心吃醋那不得酸死,没必要。 宜婳没有说话,她大概知道这位霍桃儿是谁,没想到九爷直接把她送给了皇上,这是想要给八爷埋个大雷? 处于议论中心的霍桃儿此时正在养心殿奉茶,她最近新学了点茶的手艺,虽然只能绘制很浅显的图案,但也足够了。 透过屏风,霍桃儿隐隐能看见康熙凑近奏折翻阅的身影。 “梁九功,再点些灯来,太暗了。”康熙的声音里隐隐有些怒气,他的眼睛越发不行了,不戴着西洋的镜片已经不能清楚的视物了。 他又不愿意总戴着西洋人的东西召见群臣,那让他有种被西方人打倒的挫败感。 梁九功连忙加了灯和蜡烛,屋子里灯火通明的,他揉了揉眼睛,实在有些晃眼。 “蛮夷之地的那位赤脚先生还要多久能到?” “回皇上的话,再有三天就到京城了。” 霍桃儿见四周没人看她,都在低头不想引起康熙的注意力,她将手指轻轻弹了弹,细微的粉末落在了茶盏里,慢慢的化开了。 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霍桃儿端着托盘轻轻的走向了康熙。 有专门的试毒太监上前用银针探测,随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下。霍桃儿已经习以为常,东家给的不知道是什么药,根本试不出来毒性。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毒药呢,霍桃儿虽然疑惑,这般做如何能为妹妹报仇,不过她已经一脚迈了进来,不能回头。 康熙看了一眼:“桃儿进步很快,这园林山水已经有了模样。” 喝了半盏茶,康熙看着美人,心情舒畅了不少:“给朕捏捏肩膀松快松快。” “是。” 霍桃儿在康熙面前一直是低眉顺眼的,她虽然不怎么笑,但是态度是恭谨顺从的。 康熙也观察了她许多时日,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就是这茶,每日也是有专人检测过的,难道自己的直觉有误,这个合心意的美人还真是个没有背景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可以宠一宠了。 梁九功在旁边看的直皱眉头,他总觉得皇上最近的情绪不太稳定,而且只要霍答应来了,皇上就会心情很好,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或许,自己要再查一查这位霍答应。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年氏的谋划 年思思听到王爷又又又宿在了正院的消息,她非常有挫败感,不仅为自己,也为了天天送去前院的汤汤水水。 那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啊。 而且前院的太监都是无底洞,她们年家就是再有家底也经不起这么往里填,她已经感受到了一点点肉痛了。 如今她想要厨房加点好的,都得五两银子打底,年思思回过味来,知道自己是一开始出手太大方了,养刁了这帮恶奴。 最骑虎难下的是,她还不能现在收手。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年思思还是明白的。 年羹尧那里着力和吏部的人套近乎,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大致分析出了他想要的信息。 “雍亲王啊,克己复礼,对差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一旦有了皇上吩咐的事情,那就基本上住在了吏部。” “你要说雍亲王,那真是一点烟花巷柳都不沾的,我们有人要去都得悄悄的去,唉。”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哦对了,令妹似乎进了王府,那她可享福了,听说王妃温柔贤惠,是持家的好手,咱们吏部谁没喝过王妃送的避暑汤啊。” “亮工啊,今日喝的好,哥哥只和你说,王爷就像是那个大家闺秀,几乎不参加任何酒席,每日都是接了大阿哥就回府。也得亏弘晖阿哥孝顺,不然十几岁的孩子被天天这么盯着,谁受得了?!” ………… 年羹尧给年思思的建议是要柔顺,不能和王妃顶着干,最好要先有子嗣再谈感情,王爷是冷情且长情的人,需要的是一点情感基础和水磨的功夫。 年思思正在犯愁这个感情基础怎么来,两人现在对话都不超过十句,其中还包括请安。 照着镜子,年思思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不自信。 就在她每天都在考虑如何为自己和胤禛制造机会的时候,年思思盯着御花园里肆意奔跑的小狼,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小蝶,你去观察一下四阿哥的日常行踪,别让人发现咱们在关注四阿哥,银子不够自己去拿。” 小蝶是年思思唯一从娘家带进雍亲王府的丫头,是她的心腹,办事能力很强。 小蝶也没有辜负年思思的信任,不过几日的功夫,她就对小狼一天的行程了如指掌。 “格格,四阿哥每日早上先在王妃那里用膳,随后是半个时辰的练字时间,等太阳出来了,四阿哥就在花园玩耍,他最喜欢的是假山旁的秋千和滑梯,中午要睡上半个时辰,下午是他的练剑时间,晚上由大阿哥教他读书。” “练剑?”年四四有些纳闷,他到了能拿动剑的年龄了吗? 小蝶笑了一下:“大阿哥送了四阿哥小木剑,他很喜欢,奴婢远远的看过一次,挥的有模有样的。” “滑梯在假山旁,假山在池塘边。”年思思若有所思,“他去玩儿的时候身边有人吗?” “有的,奴婢观察过,至少有两个太监是不离身的。” 年思思点点头:“明日拿上咱们的点心,去逛逛御花园。” 小蝶一向能猜中年思思的心思,她迟疑了一下:“格格,王妃是个护犊子的人,咱们不能对四阿哥下手。” “也不是要了他的命,就是借一借东风,否则就以如今这个情形,王爷何时能看的见我?等王妃人老珠黄了,我也不年轻了!”年思思被胤禛多日以来的冷落刺激到了,人有些偏执的激动。 小蝶有些犯愁,这若是主子能得偿所愿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以王爷的性子能活剥了她们小姐,这得和二少爷报备一下。 ****** 小狼照例抱着豆豆来坐滑梯,他一次,豆豆一次,他和豆豆一起再坐一次,这样轮流来他能乐此不疲的玩儿上一上午。 年思思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狼抱着豆豆说悄悄话,场面太过温馨,以至于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人类幼崽的魅力势不可挡! 小狼看见了一个漂亮姐姐,好奇的睁大眼睛打量着,漂亮姐姐走进之后温柔的弯腰说话:“是四阿哥吧,我是你年额娘,这是年额娘做的点心,甜甜的,要不要吃两块?” 小狼盯着点心两眼放光,他咽了下口水:“你是狼外婆吗?” “什么?”年思思笑容僵了一下,她没听懂。 小狼继续说:“大哥说了,想要给小狼点心吃的陌生人,都是狼外婆,是要吃了小狼的人,你是狼外婆吗?”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年思思蹲下和小狼平视:“我和你是一家人,怎么会是狼……狼外婆?” 跟着小狼出来玩儿的一直都是几个太监,其中郭卫上前一步挡在了小狼前面:“奴才给年格格请安,王妃的命令,四阿哥不能在御花园用点心,容易吹了风,年格格请不要让奴才们为难。” “你!”年思思没想到一个太监都能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气的很想把点心盘子摔了,但是想着自己的计划,到底忍住了。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留给四阿哥尝尝鲜,我先走了。” “恭送年格格。”郭卫把礼数做足了,对一起的几个小太监说:“咱们要有口福了,这个可不能给主子吃。” “郭哥哥,这光天化日的年格格还敢下毒不成?” “管她敢不敢,记得一件事,只要王妃没看见,咱们就不能给小主子乱吃别处的东西,说不清楚。” “郭哥哥谨慎,弟弟还得学。” 就这样,年思思几乎天天都拎着不重样的点心来找小狼套近乎,小狼有没有被腐化不清楚,倒是他身边的太监都胖了一圈。 小狼确实对这位漂亮姐姐有了印象,他本着遇事不决,先找大哥的原则,在晚上弘晖给他启蒙的时候说道:“大哥,年额娘是谁?咱们的额娘不是只有额娘吗?” 小狼这话说的拗口,弘晖却立刻听明白了:“你在哪里碰到了年额娘。” “花园里,她每天都会做好吃的点心。大哥,小郭子好坏,他都自己吃了,不给小狼吃。” 弘晖看了一眼点头哈腰的郭卫,笑了一下:“想吃什么大哥送你,年额娘是我们的长辈,不能没有礼貌,但是也不能亲近,知不知道?” 小狼不大明白,弘晖挠了一下他的脚心:“保持现状就行,大哥保护你。” 小狼这回听明白了,送给了弘晖一个带着口水的亲亲。 弘晖表面上很嫌弃,实际上心里很受用。 从正院出来,弘晖本来微笑的表情立刻变得冰冷,他看着年思思住着的方向,心里有了初步的想法。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宜婳的反击 又到了十五请安的日子,宜婳早就从郭卫的嘴里知道了最近年氏的异常,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将主意打到了小狼身上,就是不可饶恕! 李氏依旧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对手下败将们一一无视,将矛头对准了年思思。 “年氏,听闻你最近很喜欢逛花园啊,那里有什么啊这么吸引你,也和咱们说说,不然成日呆着实在有些无聊。” 年思思没想到一个小娃娃这么难搞,这么长时间过去不要说吃一块点心了,就连正脸说话都没几句,心情不爽的时候对李氏也没了以往的耐心:“回侧福晋的话,婢妾不过是饭后消食罢了。” “都知道四阿哥喜欢假山旁边的秋千和滑梯,其余的格格们都知道避让,怎么你就非要往前凑,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李氏吃了一口点心,“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敢对孩子们动手,小心福晋剁了你的爪子!” 年氏听着李氏不分青红皂白一顿数落,面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眼睛里泪水氤氲,要落不落的,看上去楚楚可怜:“姐姐为何要如此冤枉妹妹,婢妾不过是喜欢四阿哥,这才有新鲜糕点的时候想着他,如此好意在姐姐嘴里竟然成了天大的阴谋,妹妹年纪小,可不清楚这些后宅手段!” “你放肆!”李氏听着年氏讽刺她人老珠黄心思龌龊,立刻横眉冷对起来。 宜婳进门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种场景,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定然觉得李氏就是仗势欺人,年氏被欺负的可怜,可惜如今她对年氏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只要想到她的小狼时时处于危险之中,宜婳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这是做什么,李氏,你如今是雍亲王府的侧妃,要自持身份,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费心思为难的。”宜婳坐在主位上说道,“年氏,你入府最晚,姐姐们教导你需得虚心听着,这都是为了你好。” 李氏连生气都顾不上了,果然孩子是福晋的逆鳞,居然都向着自己说话了,没见年氏原本的假哭都要变成真哭了嘛。 年氏真想哭又不得不忍着的表情,李氏事后回忆都可以多加半碗米饭。 其余格格们都低头当鹌鹑,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小鬼她们就无所谓。 宜婳例行公事挨个“同事”点名问询过之后,就宣布今天的晨会结束了,只是点名留下了年氏。 年思思单独和宜婳相处的时候有些害怕又有点期待。 若是自己被福晋为难了,王爷或许会看见自己? “年妹妹,李侧福晋向来是这个脾气,在主子爷面前也从不收敛,主子爷是习惯了的,你初来乍到还需要适应。”宜婳笑着和年氏说,“说来,本来我以为妹妹是名门贵女,没想到却学了这么好的手艺,四阿哥说有个漂亮姐姐的点心做的很诱人。” “不如妹妹教一教我的小厨房,这样也不用妹妹每日费心了。” 宜婳说着就露出了冰冷的微笑,她看着年氏,仿佛在说日后离四阿哥远一点。 年氏想要拒绝,她又不是厨娘! 只是她不敢,王妃的目光太过骇人,年氏转念一想,能留在正院也好,这样主子爷来的时候就能近距离接触了。 “婢妾领命。”说完,年氏主仆俩就被玉雪领到了小厨房。 ****** 胤禛回来的时候,只见宜婳身边站着一个有些陌生的女人,看她的打扮不像是伺候人的丫头,自己回忆了一下,这才想到那女人正是年格格。 因为对年羹尧有偏见,因此胤禛也不怎么待见年思思,此时见她跟在宜婳身侧,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宜婳听到声音,回头没有起身,这么多年下来她在胤禛面前礼数不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相处模式。 年氏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婢妾给王爷请安!” 胤禛点了点头:“起吧,你怎么在王妃这里?” 宜婳忍笑,他这问的也太直接了。 “年妹妹据说极其擅长做点心,这不,我今日请了妹妹来小厨房指点一下,省得哪日小狼想吃了,还得麻烦年妹妹。” 胤禛皱了下眉头,听出了宜婳的言外之意:“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说嘴。” “回去吧,这里不用你来伺候,府里小孩子多,别冲撞了。”胤禛感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别别扭扭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年氏无法,只能尽量展示自己优越的脖颈,做出男人无法拒绝的表情,可惜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胤禛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屋子里没了两个多余的人,胤禛松了口气,宜婳调侃他:“这是爷的格格,怎么感觉爷比我还不自在?” “从未见你为难格格们,年氏做了什么?”胤禛问道。 “也没什么,她最近总是去花园里偶遇小狼,也是我心思重,怕万一以后出事了后悔,这才敲打她一下。”宜婳实话实话,“也许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但是我总觉得不安。” “爷知道了,你做的很对。”胤禛没有吃桌子上精致的点心,“年家老二是个会钻营的,将妹妹送进了爷的府上,人却总往老八那里跑,私底下没准还和哪位皇子有勾连,这样的人不能不防。” 年家老二,那就是年羹尧啊,没想到胤禛对日后给他开疆拓土的大臣是这种印象。 或许很多事早就有了前因,只是当事人不清楚罢了。 “年家老二?”宜婳做出疑惑脸,想看看胤禛会不会多说一点。 果然,胤禛今日还是有聊天的兴致的:“年羹尧是湖北巡抚年遐龄的次子,长子年希尧倒是个老实本分的,在工部踏实做事。年羹尧嘛最近正在四处活动,似乎想要外放出去几年增长资历。” “做官哪有不钻营的。”宜婳笑着说。 “你这话倒是实在,只是对爷来说不忠心的奴才有还不如没有,年羹尧先是求到我这里,我不过考虑给他外放到什么职位,这几日都等不了,就又去托请了老八,哼,既如此,那就看老八能给他什么肥差。” 宜婳明白了,胤禛这是彻底厌恶年羹尧了,年思思再怎么努力也是无用功。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弘晖连招 年思思在正院辛苦了一天,气鼓鼓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她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一整天都强忍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年思思坐在床榻上抽抽嗒嗒的哭着,小蝶连忙给她准备好了热水泡脚。 “小姐,奴婢不懂大道理,但是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小蝶用着恰到好处的力度给年思思蹑脚按摩,“您这才刚刚碰壁,怕什么呢?” “嗯,你说的对,此路不通,咱们再想法子。”年思思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李氏面前扬眉吐气,也要坚持到底。 小蝶见稳住了主子,没敢和她说,自己传了消息回年府,如今却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不管是福晋那边断了她们对外联系的通道,还是二少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对自己小姐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今天已经折腾的够久了,就先缓缓,等过两天再和她说吧。 就这样,累了一整天的主仆二人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之时,忽然被一道声音惊醒,年思思抱着被子:“谁在外面?” 又是一声脆响,年思思仔细分辨,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听着离自己不远。 难不成是钮祜禄氏那边的动静,这么想着,年思思忽然兴奋了起来,她一直都想探寻这位神秘格格的事情,今夜可能就是突破口。 这么想着,年思思不顾小蝶的劝阻,披上了披风,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冲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哗啦!”又是一声巨响,年思思彻底确认了就是从钮祜禄氏院子里传出来的,她凑近院门,透过大门缝隙看见有身穿软甲的女卫走来走去,符合格格服饰的人则一个没有。 侧耳倾听,能分辨她们正在说着什么。 “玻璃怎么会碎?!” “谁往这里扔大石头?” “得赶紧去禀告主子爷!” 有人急匆匆的推门走了,年氏找了个没有人的空挡闪身进了院子,借着月光,能看出这院子虽然有人住但是布置的并不精心,她藏在树影里缓步靠近主屋。 “谁在那里?”忽然有人发现了这边悉悉索索的声音。 年氏屏气凝神想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被女卫找到了,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女卫拿剑指着:“年格格这么晚了来我们格格这里做什么?” “我……听到了声音,想着钮祜禄氏姐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这才走进来。你们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年氏感受到脖子旁边的冰冷,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们格格受了点惊吓,如今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年格格不必担心。”女卫并没有松开她的剑,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胤禛携着宜婳赶来。 宜婳大着哈欠,看着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是怎么了?” 女卫这时才放下了剑:“回王爷王妃的话,半夜有人用石子敲碎了窗户,格格受了惊吓如今喝了安神汤睡下了,年格格形迹可疑,奴婢想这石子就有可能是年格格投掷的。” “你信口雌黄!”年格格也顾不上别的了,立刻跪下,“王爷,婢妾是听到了声音想着钮祜禄姐姐不会出事了吧才过来的,她手里居然带着刀,简直是不把王爷和王妃放在眼里!” 宜婳这还是头一次走进这里,钮祜禄氏卧病已经好几年了,府里就连李氏都不会轻易提起这个人,大家都不傻,此人必定是犯了主子爷的忌讳才会被软禁,没看武格格都还能在外活跃呢嘛。 主屋的门关着,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大锁,四周散落着碎玻璃,女卫身前确实有大石头。 要说是年氏扔的石头,宜婳不怎么相信,这娇滴滴的美人才把念头从小狼身上移开,执行力再强今夜也该休息休息吧。 如果不是年氏,那就是有人不想她好过,只要年氏沾染上了钮祜禄氏的秘密,那她这个人这辈子在胤禛这里就是个隐形人了。 李氏?应该不是,李氏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浑身是刺,但实际上此人懂得趋利避害,除了在大格格的事情上迷糊之外从来没有踩过胤禛的底线,所以这些年活得也很滋润。 那是谁? 就在宜婳还在思索的时候,胤禛不耐烦了:“年氏禁足三月,日后不得踏入这里半步,钮祜禄氏的屋子明日找人修缮,行了,都散了吧。” 说完,拉着宜婳又回了正院。 这么一番折腾,两人都精神了,也睡不着,就温了奶茶来喝。 期间苏培盛过来喝胤禛耳语了几句,胤禛喝了一口奶茶:“弘晖这小子,越来越放肆。” “弘晖?!”宜婳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这关弘晖什么事。 “小狼把年氏的事情和弘晖说了,弘晖这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胤禛越说越气,“这臭小子,砸了窗户不说,还和我放在那里的暗卫打了声招呼。” “他这是吃定了爷!”胤禛咬牙切齿的说。 宜婳想了想给儿子辩解:“说来可能不只为了这个,前些日子弘晖说他去了一趟毓庆宫,仿佛看见了钮祜禄氏,只是人有相似,我也只是让孩子以后不要再去毓庆宫,这孩子应该是记在心里了。” “小狼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这件事是他偏激了,爷只管罚他。”宜婳赶紧表态认错。 “你不用拿话来试探我,罚肯定是要罚的。”胤禛转着佛珠,好不容易揪到这孩子的小尾巴,当然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钮祜禄氏的事情,你早就想问我了吧。” 宜婳摇摇头:“我虽然好奇,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爷想让我知道的我就能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算知道了也得不知道。” “哈哈哈。”胤禛大笑了几声,“这事到不是不能和你说,只是我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相信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带有前世的记忆吗?”胤禛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宜婳心头一跳,她眨了眨眼间:“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会有人还存留一些记忆也未可知。” “你到看的开,这样的人一旦发现就是妖孽。” 胤禛看了一眼宜婳,他很认真的说:“妖孽是不存于世的。” 宜婳愣住了,她机械般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胤禛再也没说关于钮祜禄氏的事情,两人熄灯歇息了,听着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宜婳却辗转半宿没有睡着。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各人的烦恼 就在宜婳为小狼亮出爪牙的同时,大家都在为孩子烦心。 毓庆宫里 钮祜禄氏正满脸惊恐的看着太医,声音都尖利了一个八度:“你说什么?!” 太医硬着头皮继续说:“臣观您的身体底子弱,强行受孕必然会对母体有反噬,保胎药务必要日日都吃,如果还是见红那就得熏艾保胎。” 钮祜禄氏不能接受自己怀的是个不健康的孩子,她的弘历是著名的“十全”老人,他会延续自己的长寿基因,活到八九十岁都不成问题。 太医觉得太子的这位林格格眼神实在吓人,观她的脉象,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虚弱至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用了什么秘法得来的,照这么发展下去大概率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原来钮祜禄氏虽然有奇遇,但是灵丹妙药奏效之后,看上去她与寻常人无异,实际上正是需要补充营养好生调理的时候,那段时间她藏在乞丐堆里,朝不保夕的生活过了一阵子。也多亏是仙药,否则她早就垮了。 太子听闻此事不甚在意,他现在有嫡子了,还有长成的庶长子,钮祜禄氏肚子里这个他根本不关心。 孩子他如约给了,能不能生下来就看她自己的了。 佟桂宁在给弘昭启蒙,她拿着三字经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诵读,弘昭小朋友坐在床上拿着解连环在玩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娘娘,那边似乎不好。”宫女接到消息来回话。 “林氏是太子的心头宠,那边不用盯着,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佟桂宁停了下来,弘昭也睁开他的大眼睛盯着母亲看,仿佛在问为什么不读了。 宫女有些为佟桂宁不值:“娘娘,您是正室,膝下又有小阿哥,林氏不安分您不如敲打她一下,否则她越发猖狂了。” 佟桂宁没有理会她,继续给弘昭读了一会儿书,感觉口干舌燥的时候润了润嗓子,随后把太监首领喊了过来:“本宫身边的可口,手脚不太干净,本宫给了她机会改正,可惜本性难移。按照宫规是要撵出去的,本宫念着她到底伺候了本宫一场,就全了这段主仆情谊,送去浣衣局吧,看着点,别让她被人欺负死了。” “奴才领命。” 佟桂宁看着健康活泼的弘昭,绽放了一个微笑,只要孩子能平安长大,她做什么都可以! ****** 八贝勒府上 一向乖巧可爱的弘旺忽然闹起了绝食,府上唯一的独苗不吃饭可是件大事。 郭络罗氏连忙过来垂问:“弘旺,和额娘说说,是饭菜不可口吗?” 弘旺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很委屈的模样,他想要扑在额娘怀里亲亲,又生生的忍住了:“额娘,弘旺听说弘旺的亲生额娘死了,是真的吗?” 郭络罗氏闻言眼睛竖起来,恶狠狠的瞪了弘旺屋里服侍的人,随后又温柔的看着弘旺:“你的亲生额娘就是我啊,弘旺再这样胡言乱语,额娘就要伤心了。” 弘旺见郭络罗氏红了眼睛,也顾不上委屈了,连忙拉着她的手:“额娘,乳母是骗弘旺的吗?” “谁再和你说类似的话,直接来找额娘,或者是你阿玛。额娘说的你不信,总该信你阿玛吧!”郭络罗氏连蒙带哄的把弘旺唬住。 弘旺绝食了大半天,也确实饿了,没有经受住美事的诱惑,在郭络罗氏的陪伴下用了不少,随后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 “奶娘呢,让她随我来。”郭络罗氏用警告的眼神叮嘱了一下弘旺的下人,带走了她的奶娘。 这个奶娘还是当初八福晋自己从贝勒府挑选出来的,没想到被鹰啄了眼睛。 “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来对我们母子挑拨离间!” “奴婢冤枉啊,大阿哥睡着,奴婢是和院子里的人闲聊,话赶话说到这里,露了半句话头,谁承想被大阿哥听见了!” “福晋,肯定是葡萄那个小蹄子不怀好意,都是她引导的!” 奶娘知道八福晋的手段,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就在八福晋下令拿人的时候,葡萄已经在她的屋子里悬梁了。 看着已经死透的尸体,八福晋忽然觉得府里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葡萄身后肯定还有人,会是谁呢? 弘旺睡醒之后发现照顾他的奶娘和葡萄姐姐再也没出现过了,这回他没有再哭闹,反而很平静的接受了。 不是他忽然长大了,而是他发现枕头边多了一张纸条。 弘旺虽然只是启蒙阶段,但还是能看的懂几个熟悉的字的。 “小心额娘!” ****** 诚亲王府上 “王妃,大阿哥昨日没有回来,王爷说让您务必盯住了人,等他回来再审。” 董鄂氏听着下人的汇报,一早上的好心情是彻底没了。 这对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冤家,见天的吵架,就算是不碰面也能惹出火气来。 “大阿哥去了哪儿?”弘晴已经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她做额娘的已经管不了他了。 “奴婢多方逼问,大阿哥身边的人才说,仿佛是去了一家新开的戏楼。” “戏楼!”董鄂氏听着这两个字气不打一处来,“小小年纪把他阿玛的陋习学了个十成十,好的是一点都不学,这个逆子!” “去,把人给我抓回来。”董鄂氏吩咐道,这件事其实府上的侍卫们也是做熟悉的,小主子常去的地方已经认识他们了。 董鄂氏余怒未消的时候,看见了弘晟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她冲二儿子招招手:“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读书吗?” “先生今日大喜,放了儿子半日假。”弘晟往董鄂氏身边凑,“额娘,可不能皱眉,该不漂亮了。” 董鄂氏被他一句话就逗笑了:“额娘这个年纪再漂亮就成妖精了。” 弘晟不赞成的摇头:“额娘在儿子心里是最美的。” “可是大哥又惹额娘生气了?” 董鄂氏有些犯愁的叹了口气:“你大哥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和你们阿玛对着干,读书就这么难吗?” 弘晟给她揉了揉眉心:“大哥聪慧,又有宫里名师指导,额娘别忧心。” “你大哥要是有你一半乖巧,额娘就知足了。”董鄂氏由衷的感叹道。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摩擦 宜婳和完颜氏结伴入宫给德妃请安。 大格格牵着六六,六六拉着小狼,一行人慢慢的走着。 弘晖在宫里读书,他是德妃宫里的常客,弘昀本该也来给德妃请安,奈何这孩子《孟子》背的磕磕绊绊的,让胤禛给拘在府里念书,就连先生都挨了板子。 完颜氏的弘明马上就到了来宫里读书的年级了,在这孩子身上宜婳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招猫逗狗。 只见他看了弘晏这个小豆丁,许是觉得新奇,悄悄的趁着大家不注意,伸手揪了一下弘晏的小辫子。 可能是觉得疼了,弘晏抬头对弘明笑了一下:“哥哥不要拉小狼的啾啾,痛痛。” 六六一听小狼说疼,瞪了弘明一眼,伸手给他揉了揉。 弘明见大人没回头,笑嘻嘻的应了。 没走几步,他又伸手捏了一下小狼的脸蛋。 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小狼的右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六六立刻撸起了袖子。 大格格连忙拉住六六,在宫里打架不管因为什么传出去名声都不要了,她稍微加大了声音,确保前面说话的宜婳和完颜氏都能听见:“弘明弟弟,弘晏还小,皮肉嫩,经不得掐,你看都红肿了,我知道你喜欢弟弟,不如来拉一下小手如何?” 宜婳回头,只见孩子们打起了眉眼官司,完颜氏知道弘明的德行,这孩子每日不摔碎几个茶盏都算是乖的,但是她还就喜欢这孩子的活泼劲儿,没看弘昱那个病秧子,走一走都喘,能有什么指望。 “弘晏,咱们和哥哥好好握握手好不好。”大格格将好好两个字加了重音。 六六本来很是愤怒,想要给弘明这个臭小子点颜色看看,等听明白了大格格的话,她懂了。 于是六六挥了挥自己的小胳膊,对小狼做了一个用力的动作。 这个游戏六六和小狼经常玩儿的,是宜婳为了让小狼能自如的控制力道想出来的。 毕竟亲眼看见一个稚童能将苹果拍碎还是很震撼的。 小狼伸手了自己的小胖手,弘明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不好露怯,只能伸出了自己的左右,放在了小狼的右手里,他忽然嘴角勾起了坏笑。 下一秒。 “啊!”只见弘明惨叫了一声,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腕,手心里赫然是一只蝈蝈的尸体,被无情的扔在了地上。 原来弘明还想用虫子吓一下弘晏,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最喜欢的常胜将军弄死了。 “额娘!疼!儿子手疼!”弘明也顾不上死去的蝈蝈,只捂着手原地跳脚。 完颜氏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弘晏小小的,还能把弘明弄伤不成,这孩子,欺负人也要找个好对象,弘晏可不是他能随意戏耍的。 等看见了弘明手上的淤青,完颜氏这才变了颜色:“快,咱们去永和宫,别急,太医马上来啊。” 宜婳给完颜氏让路,她摸了摸弘晏的脸蛋还有小脑袋:“还疼吗?” “不疼了。”弘晏咯咯的笑着,“额娘,虫虫!” 宜婳实在是不理解男孩子们对于玩儿虫子的兴致,她实在不想把这个虫子的尸体带回家:“等回家了让你阿玛买好不好?” 弘晏想了想,点点头。 等宜婳带着孩子们到永和宫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弘明正骨,原来刚刚小狼用力,把他的手腕拉脱臼了。 完颜氏正在垂泪告状:“母妃,都是孩子们闹着玩儿,弘明是淘气了些,也是对弟弟友善,但是大格格小小年纪,就挑唆弘晏那孩子对自家兄弟下重手,不是儿媳做婶娘的小气,这实在是要管教啊。” 完颜氏也想了,这事儿说到哪里去也挑不出弘晏的毛病,他就是一个小娃娃,弘明被个小娃娃弄伤了,这说出去也不好听,于是她急中生智,把矛头指向了大格格。 不过是庶女,乌拉那拉氏只要罚了她,那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也就毁了大半。 德妃对弘晏这小子“天生神力”也有所耳闻,这还是她头一回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实力。 看着弘明不停的喊疼,德妃很是心疼,她想了想,刚要说话。 宜婳开口:“儿媳给娘娘请安。” 说完,竟是直接跪下了:“儿媳请罪,弘晏这小子力气与寻常孩童不同,于是儿媳为了怕他伤人,就和他有一个约定。” “别人用什么样的力气和他互动,弘晏就回敬多大的力道。” “之前除了弘晖倒也没人受伤,弘明许是太喜欢弟弟了,一见面就和弘晏互动。” “都是儿媳教导不善,请娘娘降罪。” 德妃被噎了一下,到嘴的话说不出口了:“行了,都不是故意的,日后注意就是,起来吧。” “大格格,你带着妹妹去娘娘的院子里荡秋千。”宜婳连忙把大格格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她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娘娘您有所不知,六六这孩子最喜欢您院子里的秋千,儿媳让人做的她嫌弃荡的不够高。” “去吧去吧。”德妃被宜婳两句话说的脸上有了笑模样。 完颜氏心疼的看着弘明:“母妃,这伤了手,日后要是于读书骑马有碍可如何是好?” 宜婳关切的说:“弟妹这是杞人忧天,太医刚刚还说仔细将养半月就可无虞,并没有伤到骨头。哎,刚刚应该让太医缓缓再走的,弘晏的发根都肿了,想来也得开点药喝一喝。” 德妃不耐烦听两位儿媳嘴上的机锋:“都少说两句,让孩子听见像什么样子。” “老四家的,十四家里养着四个儿子、五个格格,后来者居上,这就是你的不是。”德妃到底还是给小儿媳妇出了口气,“这次选秀,最出色的秀女进了雍亲王府,按照她的家室,做侧福晋也是够的,本宫心疼你,压了一下她的位份。” “这是本宫留给你施恩的,别辜负了万岁爷和本宫的期待。”德妃淡淡的说着。 “娘娘的心意儿媳愧领。”宜婳这些年应付德妃已经有了心得,就是答应的好好的,坚决不执行。 毕竟她是要紧跟胤禛的步伐的。 德妃见宜婳这幅虚心接受的样子心底就生出了一股邪火,她简直和老四一个模子刻出来,都是让自己堵心的! “本宫最近给皇上祈福,每日供奉经书捡佛米,老四家的,你的字写的好,给佛祖抄经是你的福气。” 宜婳表示明白,就是罚她抄书:“儿媳领命。”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小狼面圣 宫里发生的事情,少有能够不被康熙知晓的,只要他想。 弘明已经六岁了,弘晏才两岁多,就这谁看都一边倒的力量差,居然是弘晏占了头筹,这样的稀罕事让康熙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胤禛府上的孩子们身上。 于是第二日胤禛听到康熙要见小狼的旨意,第一反应是弘晖这个臭小子在皇上面上说了什么。 只是父子俩一碰头都是一脸茫然,胤禛这才惊觉宫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和宜婳这么一说,宜婳恍然大悟,这才将和十四爷府上发生的冲突讲了一遍:“都是我不够谨慎,不过是两个孩子的口角,没想到竟然惊动了皇上。” “娘娘罚你抄经?”胤禛问了宜婳意料之外的问题。 “倒也称不上惩罚,我每日本来也要一个时辰来练字,如今不过是把字帖换成了佛经。娘娘也没有挑剔过我的字迹,娘娘肯用我抄写的经文供奉佛祖这是我的福气。”宜婳赶紧说,胤禛虽然和德妃关系疏远,但是他也未必愿意听到别人说德妃的不是。 “一个巴掌拍不响,小狼或许有错,弘明绝对不无辜,娘娘既然偏心,爷给你找回场子。”胤禛对德妃惩罚宜婳没意见,她已经算是不折腾儿媳妇的婆母了,但是他从来需要的都是公平二字,尤其是对上了十四阿哥。 “爷说笑了,有了这次教训,下次弘明必然回躲着小狼走。” 胤禛笑了一下:“你想哪里去了,养不教父之过,此事我只与十四说理。” 行吧,宜婳笑着点头,食物链已经形成了,德妃娘娘,胤禛,十四,形成了一个牢牢的闭环。 胤禛第二日就带着小狼入宫了。 小狼今日有新衣服穿,又跟着哥哥和阿玛坐马车,开心极了,一路上笑呵呵的,让人见之忘忧。 弘晖喂他点心:“阿玛,皇玛法会喜欢弟弟的。” 胤禛倒不怀疑这一点,弘晏是个很喜庆的孩子,几乎从来听不到他哭,每天回到正院的时候,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天生是个乐天派。 果然,康熙下了朝,就发现养心殿门口站着一个三头身的小人儿,正坐在门框的地方往屋里看。 “弘晏?”康熙轻声唤着。 小狼反应了一下,他现在知道了自己就是弘晏,于是转身面向皇上,只是他今日穿的有些多,腿没迈开,半跪在了地上。 此时他心里想着昨日额娘的嘱托,立刻将小身子贴在地上,奶声奶气的说:“小狼,啊不对,弘晏给皇玛法请安。” 皇玛法三个字由于是现学的,说的有些黏黏糊糊的,康熙仔细分辨才确认是在喊自己。 胤禛跟在康熙身后,看见自家小儿子像扭麻花一样躺在地上,很想掩面而去。 太子看了一眼胤禛,笑着说:“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 梁九功连忙上前抱起孩子,一行人进了屋里。 “弘晏御前失仪,请皇阿玛恕罪。”胤禛先跪下请罪。 康熙心情还不错,挥挥手让他起来:“动不动就请罪,还好弘晖不像你。来,把弘晏抱上来。” “听说你天生神力,皇玛法说的可对?”康熙见眼前的小孙子养的极好,身上的肉褶子都瞧得见。 弘晏听不大懂,只是用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康熙。 “你力气很大。”康熙简短的说。 弘晏攥起了拳头:“力气大!” 一边说还一边上下挥了挥,让旁边看着的胤禛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生怕这孩子给康熙一拳。 “真的?朕不信。除非你能徒手掰开它。”康熙从果盘里拿出了一个苹果,他显然已经提前调查过小狼。 小狼还记得额娘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抬头看向了胤禛的方向,见阿玛点头,于是开心的笑了一下。 随后张开小肉手,看似轻飘飘的一拍,苹果的汁水都溅在了康熙的脸上。 胤禛连忙又跪下了,他单知道今日会出状况,没想到如此惊心动魄。 康熙随手擦了一下嘴角,他看着已经被拍扁的苹果,大赞:“好!此子确有一把子力气。” “老四,你这两个儿子生的好。”康熙随口称赞着,仿佛没有看见太子骤然变化的神情。 “你小名叫小狼,这倒是应景。”康熙点头,继续和他聊天,“力气这么大,很能吃吧。” “吃饭饭。”小狼听见了关键词,开心的拍着小手,康熙被他逗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赤诚之心最是可爱。 “老四,这孩子是块美玉,可别荒废了培养。”康熙这般说着,就让梁九功放他下来,在养心殿自由玩耍,自己则和太子说起话来。 小狼乖巧的走到了胤禛身后,拉着他的袍子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在屋里乱跑。 康熙点点头,这孩子被老四教导的极好,才两岁就很懂礼数。 胤禛此时心跳才慢慢平复。 “朕恍惚听闻你有个格格流产了。”康熙忽然问道。 太子面不改色:“回皇阿玛的话,林格格无福,确有此事。” “好在你现在有弘昭,他也是个乖巧的,嫡子更要好生教导,莫要因为过于疼爱而荒废了他的资质。”康熙感慨着,仿佛在影射着什么。 胤禛拉着小狼低头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太子闻言立刻回道:“皇阿玛教导的是,儿臣时常惶恐不已,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儿臣观弘晖极好,这都是皇阿玛您养育有方,不如等他启蒙了时常来伴皇阿玛读书,不知道弘昭有没有这个福气。” 康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要是十年前,他几乎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如今他年纪也大了,闲暇时候更愿意和答应贵人们相处,教导孩子要花费的精力还有付出的时间他现在想一想就觉得累。 “你的学问是公认的好,自己好生教导便是。”康熙说着,他似乎有些累了,让大家退下了。 胤禛一手捞起来小狼抱在怀里,刚要出门,被梁九功拦住,他送上来一个细长的匣子:“王爷,这是皇上给小阿哥赏玩的,您收好。” “儿臣谢皇阿玛赏赐。”胤禛先是跪下谢恩,随后将匣子夹在了腋下,抱着小狼直奔宫门而出。 太子盯着胤禛的背影看了许久,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感。 老四的孩子运是真不错,一个弘晖已经是可遇不可求,如今又来了一个弘晏。 他记得雍亲王府上还有一个三阿哥,叫什么来着,那个孩子藏得挺深,几乎从不出门交际,他已经想不起来那孩子长什么样了。 莫非他府上三阿哥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 第一百八十章 婆媳关系 又到了一年除夕 宜婳吩咐府里各处都挂起了红灯笼和彩灯,再让造物处提前准备好冰灯,此时摆放出来,又新奇又好看。 小狼门口放着的是弘晖亲自雕琢的“冰狼”,体型看上去和豆豆差不多大,神情威风凛凛的,做仰天长啸状,不仅小狼喜欢,豆豆也扒着它不放,甚至还想钻进冰狼的大嘴里,可惜身材实在不允许。 六六门口摆着的是宜婳和六六联手做的兔子,一只耳朵竖起,一只耳朵贴在耳边,眼睛的地方贴了两个胡萝卜片,剪成了锯齿状,身上批了一块彩色的布料,冷风一吹,布料像是披风一样被吹起,有趣极了。 大格格看着眼热,顾不得天气寒冷,用刻刀一点点的变幻出了牡丹的形状,宜婳命人小心的开了凹槽,倒进去红色的汤汁,凝固之后足以以假乱真。 弘昀是个淘气的,他拉着弘晖二人,半夜在胤禛书房前忙活了半宿,从小到大捏出了五个雪人排排站,让苏培盛吓了一跳,天还没亮的时候看上去像是门口站了千奇百怪的五个怪物,黑黢黢的。 胤禛从此多了“五大金刚”守门,倒也慢慢习惯了。 雍亲王府掀起了一股冰灯热,胤禛瞧着有些意思,于是亲自上手和宜婳一起做了个五十厘米左右高的观音像,配上通体白玉的瓷瓶,送进宫给德妃娘娘赏玩,算今年的礼物。 德妃娘娘将这座冰观音放在了院子的正中间,特意晚上晚睡了一会儿赏玩,对老四一家的新奇巧思赞不绝口。 绿嬷嬷见状开口:“娘娘您瞧,王爷有什么新奇玩儿意都想着您呢。” 德妃摇摇头:“这八成是老四媳妇想出来的。” 绿嬷嬷见主子还是高兴的,继续说:“王妃心思灵巧,旁人不能及。” 德妃难得认同:“几个孩子都随了她,否则都和老四硬邦邦的,不是福气啊。” 绿嬷嬷低头就当没听见这话。 “你去传个话,下次让老四家的把李氏还有年氏一起带进来,本宫也许久没有见李氏了。”德妃摸了摸身上的黑狐皮,这是年羹尧走了乌雅氏的路子送进来的。 绿嬷嬷看了德妃一眼,有些想要劝阻又不敢开口。 娘娘下定主意的事情,除了十四爷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 只是四福晋这些年她冷眼看下来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根本没有在娘娘面前吃过大亏不说,还能让四爷对她更加怜惜。 眼看嫡出都有三个孩子了,娘娘何苦去做这个恶人,就算娘娘抬举,王爷不喜欢有什么用。 这些年她瞧着娘娘和王爷的关系看上去和缓了,实际上是有几个孩子做缓冲,归根结底还是针尖对麦芒,娘娘心里也是存了一口气,她想要王爷先低头。 只是王爷…… 绿嬷嬷这些年算是琢磨出来了,王爷孝顺是没问题的,但是有多在乎娘娘现在还真不好说,如今王爷面对娘娘的平和更像是一种放下。 ****** 正月出去,宜婳终于缓过神来,提前给李氏和年氏递了话,说宫里娘娘想念,要提前熟悉规矩,别闹出洋相。 年氏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知道这是二哥运作的结果,年前二哥外放做了巡抚,临走的时候说让自己别急,他会想办法的。 只要自己入了德妃的眼,王爷孝顺生母,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这么想着,年氏开始翻箱倒柜,力求打扮的得体精致。 到了入宫这天,李氏换上了她亲王侧妃的朝服,将年思思的精心装扮压的死死的。 德妃对孩子们都是喜爱的,弘昀许久没来,她拉着弘昀的手细细询问了半晌,还特意准备了各种花样的银裸子,给孩子们耍钱用。 于是孩子们就在长辈面前开始了比大小,六六的手气不太好,一直输,激动的时候甚至把袖子撸了起来满头大汗的,看上去就像是个假小子。 大格格站在旁边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偶尔还会给出出主意。 “李氏,你生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静养看着效果不错,日后也可多出来交际,整日窝在王府也不成样子。”德妃开口说着。 李氏心情有些激动,德妃的意思她明白,这是娘娘要给自己撑腰啊,她连忙应道:“婢妾谨遵娘娘教诲,必定不会给王爷丢脸。” “嗯。”德妃将目光放在了最后,“这就是年格格吧,比选秀的时候还要漂亮三分,果然王府水土养人。” 年思思见轮到自己了,走上前落落大方的给德妃请安。 “老四有福气,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德妃点头,年思思很出色,“你们也都年轻,正是生育的好时候,王府人丁兴旺才是你们的福气。” 宜婳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德妃不止一次的在敲打自己,主旨都是让胤禛开枝散叶,关键这件事和自己说有什么用,你去和胤禛讲啊。 “老四家的,听说你府上还有一个禁足许久的钮祜禄格格,这可是满洲大姓家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不依不饶数年之久。”德妃继续问道。 宜婳只能跪下:“回娘娘的话,钮祜禄妹妹是染了重疾,太医亲自看过的,说那病过人。王爷怜惜妹妹,不忍心将她送走,为了孩子们着想,只能禁足了,娘娘明鉴!” “选秀的时候没病,到了你们府上到得了病,你让别人怎么说嘴!”德妃下定决心要打压宜婳的气焰,她早就看这儿媳不顺眼了,毕竟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胤禛对她的维护明眼人都看的到,德妃心里嫉妒的发慌,如今年羹尧给了她一个发泄口,竟然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娘娘这话,儿媳是不能认的。”宜婳抬头直视德妃,“人吃五谷杂粮就会生病,儿媳没有这个手段,也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你在顶嘴?!”德妃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儿媳居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儿媳只是陈述事实,您喜欢李侧福晋,喜欢年格格,日后儿媳会常带她们进宫的。钮祜禄氏的病是过人的,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儿媳实在不能带人进来,这话就算是到御前儿媳也敢说的。”宜婳苦口婆心一副为了德妃着想的样子。 德妃捂着胸口,谁想见钮祜禄氏?! “你出去跪着!”德妃气的口不择言。 “儿媳领命。”到了这个朝代,宜婳早就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最不值钱的是人的膝盖,跪一跪而已,她坚持的下来。 总是忍气吞声的,德妃越发得寸进尺。 或许她此时最该做的就是先大度应下,随后回府里和胤禛装可怜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宜婳现在不想这么做。 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胤禛每日都很疲惫,宜婳看在眼里,她不想拿这点小事去烦他。 再有,德妃今日总有种借题发挥的意思,她要再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乌雅慧霞 宜婳在永和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带着膝盖的淤青走的。 王府女眷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大格格担忧的搀扶着宜婳,六六有些不安,她紧紧的攥着宜婳的袖子,学着大格格的模样想要成为宜婳的依靠。 李氏看了一眼还能笑得出来的宜婳和规规矩矩跟在她身后的年氏,开口道:“还得是年妹妹家世好,这找人撑腰都找到宫里娘娘了,我佩服你。” 年氏没想到这个自己看不起的草包,居然一开口就点明了自己的心思,连忙否认:“福晋、李姐姐,你们都误会婢妾了,婢妾也不知娘娘为何召见。” “行了,都少说两句,先回府。”宜婳皱眉率先上了马车,这俩人在宫门口起口角,让人笑话。 玉玲小心翼翼的掀开宜婳的旗袍,褪去鞋袜,在膝盖和小腿的淤青处揉捏:“福晋,会有点痛,您忍一下。” 宜婳很多年没受过这种罪了,德妃真要摆起婆婆谱来,自己得想方设法应对,否则日后这种哑巴亏就得成家常便饭了。 胤禛听到苏培盛递过来的消息,有些担心宜婳,他不明白娘娘为何要为难她,为了年氏? “去查一下,最近年羹尧是否和娘娘有接触。”胤禛想一下吩咐道。 “是。” 回到正院,胤禛闻到了一股药膏味。 看了一下已经贴了膏药还能露出些许青紫色的腿部,胤禛问道:“看你平日早就知道如何与娘娘相处,怎么今日与娘娘硬顶,不管她说什么你只管应下便是。” 宜婳现在才觉得疼,扯了扯嘴角:“娘娘最近看我不顺眼,许是也有前些日子弘明的缘故,娘娘心里有气,还是发出来的好,不然憋的大了我也承受不住。” “疼不疼?”胤禛叹了口气。 宜婳想要摇头,只是痛觉神经在提醒她,真的很痛:“爷,我的腿不会废了吧。” “净胡说,怎么今日这般严重,你不会直接跪在地面上了吧。”跪一个时辰虽然有些长,但是对于他们如今正值壮年的人来说应该不会有非常大的反应才是。 宜婳点点头:“没提前准备垫子,娘娘暴跳如雷,绿嬷嬷也不敢违背娘娘的旨意,我在冰面上跪了一个时辰。” “傻不傻,装晕不会吗?”胤禛开始传授如何“宫斗”。 宜婳低声笑了一下:“爷,一样的手段不能用第二回的,我要是真在永和宫又晕了,于娘娘于我们都没有好处。” “娘娘有何示下?” 宜婳看着胤禛的眼睛,那里面仿佛只装了自己:“娘娘是想要孙子了。” “爷不缺儿子!”如今胤禛也能骄傲的说出这一句话了,虽然三个儿子远不算多,但是各有各的好处,还有贴心的小棉袄,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是满足,没觉得儿子少。 “爷,娘娘那里我能应付,下次我带着侧福晋再去宫里,看看娘娘是否有新的想法。”宜婳挑眉说道。 “你……”胤禛忽然明白了宜婳的想法,她是想让德妃先出招。 “好生养着,明日爷让工部送个轮椅过来。”胤禛换了个话题,他想改日要和娘娘好好谈一谈了,如今这个情形后院的稳定至关重要,让她没事不要瞎折腾。 “不要!”宜婳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又不是瘸了,坐什么轮椅。 “听话,别伤到骨头了。”胤禛很认真的给宜婳捏了捏,还问哪里疼,仿佛他就是大夫一般。 ****** 半个月之后,宜婳总算是知道德妃娘娘想做什么了。 这日李氏陪着宜婳入宫,在永和宫遇见了一位妙龄少女,她梳着闺阁女子的发饰,穿戴不同于宫女,眉眼间与德妃有几分相似。 李氏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宜婳。 德妃很快就给她俩解惑了:“这是乌雅慧霞,你们的妹妹。她之前一直住在京城外,可怜见的父母都去了,只留下她讨生活。” “慧霞温柔娴静、知礼懂事,老四家的,你们日后定要和睦相处,不要欺负了她才好。” 宜婳这才觉得靴子终于落地了,德妃之所以会给年羹尧办事,除了礼送到位了,还有就是她想用年氏铺路,给她娘家的孩子铺一条进雍亲王府的便捷之路。 一方面宜婳惹恼了德妃,就不能再拒绝她的旨意,否则就是不孝。另一方面乌雅慧霞进府之后,可以和年思思组成联盟,和李氏、宜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为此,德妃愿意提前给年氏一点甜头。 宜婳觉得好笑,这位乌雅慧霞究竟何许人也还不好说,德妃之前为什么没有将娘家女儿嫁入王府的想法,说到底心里还是不看好胤禛罢了。 如今胤禛封了亲王,手里又有实权,德妃想要为娘家分一杯羹,于是想到了联姻这个最好用的办法。 “娘娘,这位就是表妹吧,看着果然水灵。”宜婳装作不知道德妃的心意,“娘娘的意思是让表妹到王府住一段时间散心是吧,没问题,儿媳保准让表妹住的舒舒服服的。” “老四家的,本宫的意思是……”德妃的话被宜婳打断了。 “表妹,你如何想?”宜婳早就在打量这位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她的表情在德妃说话的时候明显是抗拒的,宜婳猜测这位乌雅家的女儿未必愿意听从德妃的安排。 “慧霞克父克母,不便去王妃府上叨扰,也不便在宫里侍奉娘娘,娘娘的一片心意慧霞心领了,慧霞愿意青灯古佛,为娘娘和王府祈福。” “好孩子,知道你孝顺,只是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女子的青春实在是太宝贵了。雍亲王是你表哥,有这层关系,他会替本宫好生照料你的。”德妃有些生气,她忍着怒气说道,“乌雅家里出了个诵经念佛的尼姑,你让后续的侄女们如何嫁人?” 慧霞跪下:“娘娘,慧霞入了王府,就是王爷的妾室,您虽然贵为德妃,慧霞斗胆说您再尊贵也是妾室。咱们乌雅家的女儿就不能做正头娘子吗?” “你!”德妃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人突然语出惊人,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遮羞布被扯了下来。 “娘娘,您息怒,表妹会意错了您的意思这才口不择言,儿媳愿意教她规矩,不如让儿媳带她回府,住上一段时间,等规矩学好了再带进来给您瞧瞧。”宜婳欣赏女子的刚烈,想要救一救她。 德妃没想到自己的谋划在第一步就折戟沉沙,要不是乌雅家实在没有适龄的女孩了,她肯定立马让她滚蛋回家! 慧霞感激的看了宜婳一眼,跪下叩头:“慧霞此生势不为妾,若有违此誓,愿受天打雷劈之痛。” “表妹快少说两句吧。”宜婳瞧着德妃的面色,仿佛只有速效救心丸能有用,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习武 雍亲王府里多了一个乌雅格格,小狼听宜婳说要叫姐姐,眼里的蚊香圈都快转成实质了。 这位乌雅格格不过几日的时间,就让雍亲王府上下都另眼相看。 李氏之前还私底下和金嬷嬷嘲笑宜婳打肿脸充胖子,把人带回来那不就近水楼台了,别人家本来没这个心思,反而养大了念头。 没想到乌雅慧霞是个言出必行的,自从住进了王府,每日除了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要么就是去和大格格作伴,每日按礼数给宜婳请安之后就走,从不在正院多逗留。 没有打听过胤禛的行踪,也没有说要给表哥见礼,避嫌两个字都要写在脸上了。 年氏前去拜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日后两人在府里可以守望相助,她二哥年羹尧也会在府外对乌雅家多加看顾。 这在谁看来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慧霞没有表态,等送走了年氏,从小服侍她的丫头试探着问:“格格,从宫里娘娘论,您可以唤王爷一声表兄,王妃也是个和善人,您何不从了娘娘的心愿,不然日后您的婚事恐怕要多生波折。” 慧霞似笑非笑的看了丫鬟一眼:“不过在宫里住上几日,你倒能来教训我了。” “格格,奴婢是真心为您好的。”丫鬟急了,连忙表忠心。 “想和王爷攀关系的多的是,娘娘并没有你想象得那般无所不能。”慧霞在宫里住了几日,已经看的分明,雍亲王府和永和宫被不亲厚。 “再有,王妃对表妹确实亲热,但是对即将和她抢男人的表妹呢?” “别傻了,像是我这样的人,最好的归宿是和王妃打好关系,找一个身家清白的人嫁了,不拘贫困或者富有,借着王府的势才能过的好。” 丫鬟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些惋惜的说:“倒是可惜了格格的好样貌。” “好了,下次这位年格格再来你就说我睡了或者去找大格格了,别让她单独进了咱们的院子。”慧霞怕丫鬟不顶事,特特郑重的吩咐了几遍。 “奴婢知道了,格格,您不好奇王爷什么品貌吗?” “你再挑唆我,那我只能把你送回乌雅家了。”慧霞不为所动,“王爷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是我能肖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奴婢知道了。”丫鬟见自家主子铁了心,只能作罢。 正院,陈嬷嬷也在和宜婳分析这位乌雅格格。 “福晋,要老奴说您实在是莽撞了,既然这位格格都要以死明志了,您干嘛还要把人接进府里,万一她和娘娘两人唱双簧呢?”陈嬷嬷念念叨叨的。 “嬷嬷,我觉得……要不是我把她带回来,娘娘要杀她。”宜婳回想那日德妃的眼神,尤其是慧霞说德妃也是妾室的时候,那股杀意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这位乌雅格格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的这般刚烈,那我就给她一个前程。”毕竟这是她在这个朝代第一次听见一个女子大声的说出永不为妾这句话,就为了这股不屈的意志吧。 “假如她改变了想法,那我自然有法子再把她送回宫里去,到时候她们娘两个怎么斗,于我何干。” 陈嬷嬷给宜婳倒茶水:“老奴就怕这事儿脱钩了。” “王爷不会纳乌雅家的格格的。”这是宜婳很笃定的事情,若是胤禛对乌雅家有一丝丝的好感,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她对乌雅家一个人都没有印象。 这还是历史遗留问题,毕竟胤禛是皇贵妃的养子,他的舅家名义上是佟家而不是乌雅家。虽然皇贵妃早早就去了,佟家也倒了,但是胤禛并没有因此亲近乌雅家,他眼里就没这家人。 如今乌雅家借着德妃的手想要压一下胤禛,就宜婳了解,胤禛不出手整治乌雅家才怪。 陈嬷嬷见宜婳心有成算,没在多说什么:“福晋,您多留个心眼,乌雅格格奴婢瞧着是个聪明的。” “嗯,嬷嬷替我瞧瞧,醉虾可准备了,晚上给弘晖加餐。”宜婳转移话题。 “唉,老奴这就去。” ****** 用过晚膳,小狼拎着他的木剑给弘晖展示他的自学成果,大格格带着六六开始做针线。 宜婳收走了针线盘:“你俩也出去走走,天黑了不能再做这些,小心伤着眼睛。” “是。”大格格牵着六六去旁观小狼。 胤禛捧着一杯热奶茶,里面多放了两勺糖,甜在了心里:“福晋,乌雅氏可还安分?” 宜婳捧着同样造型的杯子坐在胤禛身边:“瞧爷说的,慧霞格格聪明懂事,整日和大格格作伴,倒也不寂寞。” “年羹尧这个不安分的,他走了乌雅氏的路子,这才让娘娘活泛了心思。”胤禛忽然说道,语气很是不爽的样子。 “我听爷说了很多次这位年大人了,是个很努力的人啊。”宜婳感慨道,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真是可怕。 “你倒是会粉饰太平。”胤禛笑了一下,“努力错了方向就该受到教训。” 宜婳抬头看了一眼胤禛,见他没有继续说,也没有问。 这是这么多年宜婳摸索出来的和胤禛的相处之道,他愿意说那自己一定要愿意听,但是不能问,以他多疑的性子,但凡自己知道了什么敏感的信息,日后都有可能成为被清算的点。 他要是不愿意说,那就自己说,说些孩子们的趣事,这些是胤禛最愿意听的了。 “爷不去瞧瞧小狼?”宜婳对门外努努嘴,“这孩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连环画,画里有个小人拿着剑比比划划的,这不,小狼就跟着比划。别说,还挺像是那么回事。” “这孩子习武的天分着实罕见,或许我应该给他请个师傅了。”胤禛抬头看着小狼,感叹道。 宜婳想着阿玛的嘱托,趁着时机正好说道:“爷,你觉得我阿玛怎么样,他老人家如今在家里闲的慌,乌拉那拉家下一代没有习武的苗子,听我额娘说他整日闷闷不乐的。小狼如今还小,说来也不用学什么高深的,打基础的功夫不如让我阿玛代劳。” “老将军肯亲自出马自然是好,就怕劳累了将军。”胤禛点点头,觉得这也是个好法子。 “那过两天我带小狼回去,看阿玛还能不能教的动。”宜婳开心的说。 “嗯。” 屋外孩子们围在一块欢声大笑,屋里宜婳和胤禛两人排排坐闲聊。 真是普通又难得的一天啊。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点醒 乌拉那拉府今天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星辉福晋在内院门口迎接,只见宜婳带着六六和小狼下了马车,母子三人穿着同样色系的披风,红白相间的颜色妆点着这一方天地,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给王妃请安。”星辉福晋往宜婳身后看了好几眼,没有发现想要看到的人,心里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小姑子这件披风太惹眼了,星辉福晋忍不住看了好多眼:“福晋这身装扮贵气非凡。” 宜婳对这身披风也很满意,所以又让阵线给几个小的也做了,果然今日母子三人穿上之后正院的丫鬟们眼睛都不会转了。她打算晚上给胤禛穿着看,争取亮瞎他的眼睛。 “不过是做着玩儿,额娘前些日子有些咳嗽,如今可大好了?”宜婳问道,她还特意给家里送了上好的药材,要知道在这里风寒是能要人命的。 “劳王妃挂心,额娘虽然还喝着药,但是人很精神,早上还用了两碗粥,胃口好。” “胃口好就好,大嫂子辛苦。” 星辉福晋笑着和宜婳寒暄了几句,就到了乌拉那拉福晋的门口。 进了门,费扬古也在,他上下打量了宜婳,满意的点点头,小娇娇比上次见面脸色更好,看来这段时间的风雨没有波及到她。 六六留在屋里坐在榻上,喝着乌拉那拉福晋特意吩咐准备的奶茶,小狼被费扬古抱起来放在脖颈上,两人笑呵呵的出去玩儿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把孩子们带过来了,我这还病着,要是过给孩子们怎么办?”乌拉那拉福晋掩面咳嗽。 “总在屋里才要生病呢,额娘说这话就见外了。”宜婳见额娘确实精神不错,才把心放肚子里。 “再有,今日来是有事要摆脱阿玛。”宜婳笑着说,“额娘想必也听说了,小狼前些日子面圣了,他的天生神力可是瞒不住了。我们爷说要趁早给他打基础,我念着阿玛闲着也无事,不如给小狼当师傅,我们也放心。” “就是不知道阿玛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别累着他,影响伤势。” 乌拉那拉福晋闻言眼前一亮:“王爷答应了?你阿玛高兴的今晚得多用一壶酒。” “他的伤早就好了,不用担心,整日在府里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的。能教导小狼最好不过。” “请王爷放心,小狼在府里必定是安全的。”说到这里,乌拉那拉福晋看了一眼星辉福晋,想着她最近生病惫懒,但是有些事也是知道的,原本还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还是要狠心。 “瞧额娘说的,我和王爷再放心不过。”宜婳说完,吩咐下人将带来的礼物抬了进来。 “额娘,这是九爷送的,说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上好的狐皮,这个颜色您或者阿玛都能用。本来应该做好送过来,又想着您亲自挑了样式才好。” 箱子里是两张完好的黑狐皮,毛皮颜色鲜亮,最难的是整张没有拼接痕迹,让人看一眼就喜欢上。 “好好,知道你念着我,只是用不好隔三差五的收王府的东西,王爷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微词的。”乌拉那拉福晋找了个借口把儿媳妇撵走,自己和女儿说着悄悄话。 “额娘多虑了,这不仅是我的消息吗,也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宜婳想自己连这些身外之物要精打细算的话,她这个王妃还不如给人让位算了。 “听说宫里娘娘为难你了?”乌拉那拉福晋有些担忧的看着女儿,婆母对于儿媳来说就是天然的大山,绕不过去爬不过去,只能耗着。 “额娘从哪里听的,娘娘不过是让我照顾一下她娘家人。” 乌拉那拉福晋更担心了:“你这孩子,对王爷一点都不上心,什么人都敢接进府里,要是她真的成了事,有娘娘做靠山,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额娘,这和我对王爷上不上心有什么关系?”宜婳对这句话有些反应过度。 乌拉那拉福晋摸了摸宜婳的脸庞:“你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你。生弘晖之前,你有多在意王爷,看的我都揪心。可是如今我冷眼瞧着,王爷对你越来越好,你倒是不温不火的。”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乌拉那拉福晋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今我也说不上这样好不好,但是你不能亲手把王爷推给别人,听到没有!” 宜婳这才醒悟,最近这段时间不仅陈嬷嬷玉雪玉玲等人,连额娘都拖着病体在担忧自己做错事。 她当时真的只是一时心软,不忍心看一个刚烈女子没的悄无声息,如今经额娘提醒,她才明白自己的做法给了所有人错觉。 胤禛呢,他也以为自己要给他纳妾吗? 这么想着,宜婳有些坐不住了,乌拉那拉氏见女儿抓耳挠腮的,忽然笑了:“今日雪大,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吧,从明日开始只管把小狼送来就是。” 费扬古知道自己多了个小弟子以后,开心的一时半刻都等不了,开始给他的亲亲外孙布置房间。 “急什么,小狼下午过来,饭前就要回去的,想要休息了来我这儿就行了。”乌拉那拉氏见费扬古这般给他泼冷水。 “万一能住一晚呢。”费扬古明显已经有了计划,笑的贼兮兮的。 宜婳回府以后,吩咐厨房给胤禛加了一道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开始焦急的等天黑。 陈嬷嬷见自家主子一反常态的紧张,有些纳闷今日回乌拉那家里老福晋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福晋只是走神,问什么都不应答,还总是看着门口,莫非和王爷有关? 胤禛今日回来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殷勤待遇,宜婳亲手给他脱的外套,还笑盈盈的看着他净手。 之前她都是奔着弘晖去的,难道是有事相求? 乌拉那拉家最近还算平静,没听说什么事啊,这样的疑惑在看到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看来今天这是鸿门宴啊。 胤禛心想。 不过确实好吃。 先享受吧。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同心酒 弘晖率先感觉到了宜婳的异常,他的目光在阿妈和额娘两人身上徘徊,很有眼力见的把弟弟和妹妹带走了。 宜婳见孩子们吃好了,给胤禛倒了一杯清酒:“爷尝尝这个,是我们铺子新琢磨出来的配方,味道很是特别,先苦后甜,如品茶一般。” 胤禛喝了一口:“尚可。” 宜婳见胤禛不动如山,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心里有些忐忑,要怎么开口说乌雅氏这件事情呢,单刀直入会不会太突兀。 胤禛见宜婳纠结了神情叹了口气:“这酒可有名字?” “还没有,这是第一批成品,我还在想。” 胤禛沉吟了一会儿:“不如就叫同心。” “嗯?”宜婳不解。 “入口微苦,随后甘甜,最后口齿余香。”胤禛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福晋不觉得和夫妻相处很像,都是先磨合,随后渐入佳境,最后白头偕老。” “我想和卿卿如这同心酒一般,相守一生。” 宜婳听着胤禛突如其来的的情话,脸颊渐渐的布满了红晕,看上去就像是天边的晚霞,她想了想直接说:“我没有想给你纳妾,乌雅格格我想给她挑一个好夫君。” “我知道。”胤禛忍笑,原来让她坐立不安的事情是这个。 “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不会也不可能给你纳妾的,皇上和娘娘要给或者你自己想要,我阻止不了,但是我永远不会主动把别的女人送到你身边。”这是宜婳头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心声,在这个时代敢光明正大的说不让夫君纳妾的都是被戳脊梁骨的,没看八福晋一直以来都是皇子福晋里的异类。 “宜婳,你可以试着和我说不。”胤禛很疑惑,没有弘晖之前福晋总是和自己顶撞,生了弘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她变得柔顺也变得让人看不清了。 “胤禛,我永远不会对你说不。”宜婳一语双关,喝着胤禛给她倒的酒。 胤禛笑了一下:“再来一杯?” “好。” “茶颜悦色”上了新品,名为“同心”,前七日搞活动,每一壶酒都配了一支书签,上面红梅点点,并用瘦金体写着“愿有情人永结同心”,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成为了一段佳话。 自那天起,宜婳感觉自己和胤禛有了一股默契,也更亲近了许多,这种亲近不是晚上搂在一起睡觉的距离变了,而是两颗跳动的心在不断靠近。 就像今天,宜婳起来的时候胤禛早就去上朝了,玉雪见宜婳醒了,端了早点过来:“王妃,王爷说这家早膳味道新奇,特意买了来给王妃尝鲜,您快来瞧瞧,这水晶饼做的确实有趣,都能看得清里面的馅料。” 宜婳伸了个懒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想要遮一遮昨日的痕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都说女人才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是胤禛最近的表现更像是毛头小子。 他不会是偷偷的嗑药了吧,宜婳天马行空的想着。 尤其是他昨天做着那种事,还有闲心聊天。 “好卿卿,可有小字?” “没……没有。”喘了半天的宜婳哆哆嗦嗦的说。 “那爷送你一个。”胤禛一边动作着一边说。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首诗正应了如今的景了,不如卿卿就小字海棠如何?我定然保证棠棠日日绽放,不被风雨所折。”胤禛在宜婳耳边嘀咕着。 随后腰部用力,唤了一声“棠棠”,宜婳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被翻过来翻过去,一整宿才呼吸到新鲜空气。 玉雪见主子靠在床头没有动,忽然拿了个花瓶过来:“对了王妃,主子爷早上命人送了这个插瓶过来,这个季节还有盛放的海棠花,真是神奇。” “拿出去!”宜婳被折腾狠了,气的牙痒痒。 玉雪见主子恼了,连忙要把花瓶扔了,都走到门口了,听到宜婳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放窗边吧,仔细照料着,别养死了。” “是。” ****** 小狼还没到六岁就开始了他的习武生涯,好在他很喜欢习武,每天下午去乌拉那拉府都非常积极。 费扬古最近在教他扎马步,这也是基本功里最基础的一环了,原以为被娇养着长大的小狼会哭闹,他都做好了几种哄人的预案。 没想到这孩子不哭不闹的坚持了下来,腿再哆嗦也没有叫苦叫累。 良材美玉固然难得,肯下苦功夫不荒废天分就更难得了,费扬古对这个外孙更加爱惜了几分。 这日小狼扎马步结束之后,费扬古正好有客来访,就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随意逛。 小狼除了习武练剑之外,最喜欢的就是秋千和滑梯,他在假山附近打转没有发现熟悉的设施还有些苦恼。 就在这时,假山的另一侧传来女子的嘀咕声。 “阿竹,你被派去照顾大少爷也有三个月了,听说这个月你的例银涨了,莫不是……”女子说的暧昧,笑嘻嘻的,小狼有些不解其意。 “大少爷人很好,对雍亲王府大格格一往情深,我不过是仰慕大少爷,好在大少爷是很温柔的人。”阿竹的声音很是轻快,能听出来她很快乐。 “快说说你怎么做到的,福晋之前送了这么多丫头过去,只有你成了,大少爷肯定很喜欢你。” 跟着小狼的自然有乌拉那拉家的奴才,他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刚要出声提醒,小狼冲郭卫示意不要出声。 于是郭卫就捂住了下人的嘴,一行人都静悄悄的偷听。 “羞死人了快别说了,大少爷说我和雍亲王府大格格很像,许是为了这个吧,等未来福晋进了府,我也要好生服侍福晋的。”阿竹就是最最传统的思想。 “你还是长个心眼吧,王府的格格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得趁着大少爷对你还新鲜,趁早留个子嗣,只要有了孩子就算是郡主也不能轻易打杀了你。” “这……不会吧。”阿竹有些迟疑。 “你好好想想吧,福晋还等着我梳头呢,她午睡快醒了,我先走了。” 等假山那边彻底没了声音,郭卫才松开手,乌拉那拉家的下人脸白的可怕。 小狼抱着肩膀原地站了半天:“郭卫,她们说的是大姐姐吗?” 郭卫在心里把这两个下人骂了个半死,这种龌龊事也敢污了四阿哥的耳朵:“回主子的话,和大格格半点关系都没有,公爷许是在等您了,咱们回演武场吧。” “好。”小狼将疑问压在心里,准备回去说给大哥听。 凡事都有大哥在呢。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妃的威仪 弘晖先是对小狼有事找大哥的作风表示了高度的赞扬,还许诺等他沐修就带小狼出去玩儿,不带六六一起的那种。 小狼对能出门这件事一直抱有极大的热情,听到这里就将什么竹啊笋啊的都抛之脑后了,开始伸出小胖手数着还要几天才能和亲亲大哥出府闯荡。 哄走了小狼,弘晖对他身边的郭卫点头示意,自有人递给郭卫赏银,这个太监还算机灵,照顾小狼很尽心。 弘晖想了想,还是派人去私下里查验一下,万一小孩子听岔了,或者是乌拉那拉府里有人特意在小狼面前演这一出戏呢,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 宜婳正指挥着院子里的小丫头打雪仗,就见弘晖黑着一张脸回来了,这倒是奇了,宜婳让大家都散了,给他扒了一个炭烤栗子。 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弘晖吃了一口面色缓和了不少:“额娘,大姐姐的婚事不成。” “可有什么不妥?”宜婳没有诧异,最近这两年胤禛几乎从未提起过这件事,她那时就有了心里准备。 “额娘,儿子很喜欢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可是之前外面传大姐姐伤了脸,大舅母就不是很情愿,这是有您压着,她才不敢明着说。”弘晖开始翻起了旧账,这点他和胤禛很像,都是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宜婳都怀疑每个人在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打分表,一旦分数扣到及格线一下,就迅速出手,所以不明真相的人会觉得他们很冷酷,为什么一件很小的事情也要死抓着不放,殊不知这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大舅母趁着郭罗妈妈病了,竟然给明轩身边放了个酷似大姐姐的丫鬟,明轩居然还收用了,这是恶心谁呢?!”弘晖气的狠了,他对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表兄很失望。 都是男人,贪欢可以理解,可是对着一个丫鬟意淫大姐姐,这种事只要略想一想弘晖就恶心的想吐。 宜婳上次回乌拉那拉家,确实听陈嬷嬷说了一嘴,明轩多了一个屋里人,本来还没在意,毕竟两家没有过了明路,连暗示都是遮遮掩掩的,如今人家有了新的想法也正常。 至于大格格,宜婳冷眼瞧着对明轩算是有好感,但要说多情根深种那是扯淡。 于是当天宜婳就和大格格仔细分说了这件事的利弊,如果大格格很喜欢明轩,胤禛肯定能让她达成所愿,但是婆母不喜的日子非常难过,就是公主也不例外。如果大格格能放手,那就自有大把的青年才俊可以挑。 大格格虽然脸色白的厉害,但是还是表达了她的态度,她愿意听阿玛的安排。 这就够了。 原本宜婳对星辉福晋搞的这些小动作都不想管,毕竟大哥哥还是很疼她的,本着家庭和睦的原则,她不想让嫂子难堪。 既然有人不懂得知难而退,那就别怪自己不给脸面! “行了,这事有额娘呢,你不能出手听到没?”宜婳连忙叮嘱了一下,这孩子有些歪点子,别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 弘晖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管不了大舅母,但是他还管不了明轩吗? 这话就不必让额娘知道了。 ****** 这日乌拉那拉府没有迎来小狼,反而是宜婳盛装而来。 看见小姑子从王妃的仪仗上下来,星辉福晋有些恍惚。 宜婳对娘家一直是温柔的、谦和的,胤禛因为对费扬古的敬佩也从来没有对乌拉那拉家黑过脸。 今日的宜婳全副武装而来,只看一眼,星辉福晋就觉得不好,她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仅是小姑子,还是雍亲王的正妃,是儿女双全地位稳固的皇家人。 乌拉那拉福晋见女儿短时间内回来两次,再看儿媳妇惴惴不安的模样,心里有数,这是大儿媳又做了蠢事。 “小狼没来?”乌拉那拉福晋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弘晖临时约了阿玛和小狼一同出去钓鱼,这孩子,说什么寒冬腊月钓的鱼才最是肥美,也就阿玛纵着他们瞎胡闹。”宜婳笑着说。 “今日我来有一个人想见一见,不知道大嫂这边可方便。”虽然是问询,但是宜婳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什么……什么人?”星辉福晋有些气场不足。 “据说明轩有了屋里人,我这个做姑姑的得给孩子补上赏赐。” “什么?”乌拉那拉福晋一个挺身从床上做起来,瞪着星辉福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额娘别急,等会儿人来了再说,您别激动,好不容易养好了风寒别气坏了身体,不值当。”宜婳已经将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乌拉那拉福晋叹了口气,她隐隐有预感会有这么一天,罢了,孩子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折腾吧。 星辉福晋没法子,只能让人把阿竹唤了过来。 “抬起头来。”女子进门就一直低着头,听到声音微微抬起下巴。 看动作是个规矩学的很好的人,宜婳将心里的不忍强行抹掉:“大嫂找她找的挺辛苦吧。” “我没……”星辉福晋想要辩解什么,看着婆母的目光噎了回去。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赏。” 玉雪端了一杯茶水出来,阿竹就算再傻也觉得不对劲,她接过茶盏手抖得不成样子,看着茶水马上就要泼洒出来了。 陈嬷嬷见状上前一步强行把茶水喂了进去,不过十个呼吸的功夫,名叫阿竹的女子就口吐鲜血香消玉殒了。 “再赏!”宜婳别过眼去,继续说。 陈嬷嬷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刀,没人想到她一个老嬷嬷身上居然还藏着这般凶器。 星辉福晋已经瘫坐在了地上,身上散发出一股不雅的味道。 只见陈嬷嬷握住刀柄,对着阿竹的面部上下左右划了几下,瞬间面目全非,不会有人从这张毁容的脸上看出来与大格格有半分相似。 “厚葬了吧,给她的父母送些银两。” “是。”宜婳带来的太监搭把手就把阿竹姑娘抬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间噤若寒蝉,星辉福晋看宜婳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额娘,王爷说大格格的婚事他自有考虑,我看明轩也不小了,该张罗起来了。” 乌拉那拉福晋嘴角动了半晌,最后应了下来:“明轩的婚事我亲自操持,你放心。” “对了大嫂,你说府里有多少人见过阿竹姑娘。”宜婳笑着问。 星辉福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宜婳没有继续说下去:“额娘,你好生养着,改日我再来。” 说完,浩浩荡荡的人群走了,留下星辉福晋彻底趴在地上,她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求助一般的看着婆母。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病 宜婳坐在马车里,盯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不断闪过女孩子吐血身亡的画面,她刚刚亲手断送了一个无辜人的未来。 玉雪担忧的看着宜婳,给她递上了一杯温热的奶茶,宜婳喝了一口,压住了心底涌上来的恶心。 宜婳的反常连小狼都感觉到了,他撅着嘴:“额娘,今天小狼已经吃了三口青菜了,小狼想吃肉。” 弘晖悄悄的把小狼碗里的胡萝卜夹在自己碗里,还贴心的给他舀了鱼丸汤:“吃这个,额娘困了,咱们吃完出去补上今日的马步好不好?” “好。”小狼下午钓鱼玩儿的很开心,对于晚上加练这种事接受态度良好。 六六感受到了额娘的心不在焉,她放在筷子,站起来和宜婳贴了贴额头:“有点烫,额娘,要好好吃饭,然后喝姜汤,小心风寒。” 宜婳感觉很是熨帖:“好,额娘听六六的。” 胤禛围观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看准时机不停的给宜婳夹菜。 孩子们知道母亲不舒服,都乖巧的不闹她。 晚膳撤走之后,胤禛笑着和宜婳说:“听说今日王妃很是威风。” 宜婳闻言白了脸,她有着慌张:“胤禛,我杀人了,我今天杀人了。” “好了好了。”胤禛连忙把宜婳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是星辉福晋,是乌拉那拉明轩,你只是在维护大格格的名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明轩这孩子,之前看着样样都好,怎么在女色上如此糊涂。”宜婳有着恨铁不成钢。 “那个女子叫阿竹,一片天真烂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宜婳越说越激动,“不止是她,乌拉那拉府上见过她的下人都活不成了。” “棠棠,宜婳,每个人每天都在做出选择,你能做出最优解,已经是个合格的上位者了。”胤禛拉着宜婳的手慢慢摩擦着。 “那个阿竹,我命人给她点一盏长明灯,祝愿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胤禛提出了一个让宜婳好受点的措施。 宜婳就这样靠着胤禛,慢慢进入了梦乡。 半夜,胤禛惊醒,他感觉身边的人非常烫,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高的惊人。 “来人,叫府医。苏培盛,去请太医。玉雪,先擦拭降温。”在胤禛的吩咐下,正院动了起来。 宜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今天下午,女子的尸体离自己那么近,她生前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生活在和平年代,穿越之后也是头一次见这般血淋淋的场景,惊吓之下再加上雪天风大,她陷入了梦魇,同时发起了高烧。 府医太医来的都很快,对症下药,只是让人头疼的是喂不进去药。 看着烧的脸色的堪比红苹果的宜婳,胤禛眉头皱的死紧,端过药碗来,含着一口嘴对嘴的渡过去,虽然还是撒了大半,但是多少宜婳也喝了一点。 “请太医做一些药丸来。”胤禛觉得她喝的那点汤汁根本不顶事。 “是。”太医来的匆忙没带,治疗风寒的药丸存量还是有的。 每隔一盏茶的功夫,玉雪和玉玲都会给宜婳擦拭身体降温,如此反复到天亮,再加上用了药丸,宜婳的呼吸渐渐平稳了,胤禛松了口气。 苏培盛提着食盒过来:“主子爷,马上到上朝的时间了,您换身衣服?” “不换了,你留在这儿,王妃有什么事万万不能耽搁。”胤禛就着羊汤吃了两块大饼,喝了一大口水,定定的看了宜婳半晌,转身走了。 弘晖照例来请安的时候才发现宜婳病的这么重,他当即就不走了:“阿玛,儿子今日守着额娘。” “也好,照顾好你额娘。” ***** 星辉知道了自家媳妇做的事情,气的当即就要写休书,还是被乌拉那拉福晋劝了下来。 “小妹这回该伤心了。”星辉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费扬古抬头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家宅不宁是取死之道,以后多盯着点你媳妇,让明轩每日来和老子练武。” “这小子也是皮痒痒了,欠揍。” 星辉深以为然。 第二日早朝,星辉觉得雍亲王看自己的眼神异常的冰冷,他缩了缩脖子,心里想着。 王爷竟然如此心疼闺女,小妹不会也被迁怒了吧,都是那败家娘们惹得祸。 好不容易挺到了退朝,星辉心里乱的都没有听皇上在说什么,小心翼翼的凑在了胤禛身边:“王爷,家门不幸,臣的家事定会处理干净,这事小妹毫不知情。” 你可千万不要和小妹生了隔阂,星辉想要这么说。 胤禛看也没看他一眼:“你的家事与本王何干?” “是是是。”星辉附和。 “王妃惊怒过度,又吹了冷风,昨夜烧了一整晚,如今还不知道醒了没,她心里惦记着额娘,府上老夫人若还得空,就去王府瞧一眼吧。”胤禛还记得听到宜婳迷迷糊糊间不停的喊额娘,知道母亲在这个时候的重要性。 “小妹病了?”星辉更急了。 “是王妃病了。”胤禛终于舍得看他一眼,“本王信得过费扬古大人,也相信小狼在乌拉那拉家的安全。” 星辉愣了一下,他听明白了,赶紧说:“王爷放心,臣保证那蠢妇碰不得四阿哥一个手指头。” ****** 康熙自然注意到了胤禛的反常,毕竟一个工作狂突然一言不发,他喝了口茶:“梁九功,雍亲王可在外面?让他进来。” 每日年长的皇子在养心殿门口等待传召已经是常态了,虽然康熙不一定见。 梁九功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回话:“万岁爷,雍亲王出宫了,弘晖阿哥今日尚书方请假了,奴才打听了一下,是王妃半夜高热不退,连太医都去了两位。” “冬日天寒,给外面候着的人都加一碗姜汤吧。”康熙感慨,他抿了一口茶,“这是什么茶,没有味道。” “是您常用的君山银针,许是今日火候不对,奴才重新上一盏。”梁九功连忙叩头请罪,随后亲眼看着宫女沏好。 康熙喝了一口,吐了出来:“宫人不想干了?” “奴才有罪。”梁九功忽然灵光一闪,他压低了声音,“皇上,不如请霍答应来泡茶?” 康熙怔愣了半晌,低声笑了出来:“传!”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暴露 霍桃儿如今是御前的红人,毕竟康熙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厌弃了她,还有越来越宠幸的趋势,如今大家都在猜测康熙什么时候给她一个贵人的名份正式的住到东西六宫去。 只有霍桃儿一天比一天惶恐,现如今康熙宠她,几乎从不做那事,只是喜爱喝她泡出的茶,她早知道那人给的药粉有问题,只是康熙看着还是身体康健,她很疑惑,这到底是什么药。 曾经她也想让太医瞧瞧,可是她不敢,只能日复一日的煎熬着。 这日梁九功又来唤她御前伺候,这阉人看人的眼神真不舒服,霍桃儿面上镇定自若,心里总觉得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桃儿来啦,今日这君山银针味道不好,朕想着可能不是茶不对,而是人不对,你来试试。”康熙靠在椅子上,盯着霍桃儿看了一眼,眼神中凶光一闪而过。 霍桃儿低着头没有发现殿中的异常,她重复着这段时间的工作,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要不要给他加点料,霍桃儿有些顾虑。 最后还是给妹妹复仇的想法占了上风,毕竟进宫的时候那人和自己说过,这药粉一旦下了,就尽量不要停,能拖多久是多久。 于是霍桃儿在首尾的时候轻轻的弹了一下指甲,由于她技术熟练,梁九功要不是时刻紧盯着都以为看差了,于是他出手迅雷如电,抓住了霍桃儿的胳膊:“大胆!” 霍桃儿这才恍然大悟,她明白自己这是暴露了,她没有觉得大难临头反而有种放松的感觉:“梁公公,你抓疼我了。” 梁九功有些讶异,这位霍答应不愧是敢给皇上下药的人,有胆识。 康熙看着已经加了料的茶,忍住想要一饮而尽的冲动:“传太医!” 霍答应规规矩矩的跪在康熙脚边,对梁公公的问话一言不发,她的住所已经被梁九功的徒弟带人去搜了个遍。 除了日用品,他们发现了一个需要双手环抱的瓷瓶,瓶子里是寻常的土渣,只是这个瓶子被藏得严严实实的,于是被呈到了御前。 太医试了试茶的味道,又拿银针鼓捣了半晌,忽然脸色煞白,他瞄了一眼跪在地上宫装打扮的人,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漩涡里。 “刘太医,可试出了什么?”梁九功见刘太医应该是看出了点什么,问道。 刘太医咬了咬牙:“臣学艺不精,许是药量微小,并不能分辨,姜太医医术最为高超,不若请他来分辨一二。”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 “回皇上的话,姜太医今日不当值,奴才传了您的口谕,只是在路上他的马车发狂,导致人从马车里摔了出来,不仅腿断了,脑袋还装在了石子上,如今神志不清,据说正在满京城的找大夫。”梁九功回道。 康熙闻言笑了下:“姜太医运气不好,派人去瞧瞧,醒了来回个话。” 梁九功心里一动,皇上这是要盯住姜太医的行踪,莫非怀疑他和此事有关? 也是,这马车发疯的时机也太巧了。 刘太医闻言抖得更厉害了,康熙忽然开口:“刘太医,朕恍惚记得你前些日子告假,是得了孙子吧,想来他是个有后福的。” “你儿子医术平平,在京城开了家医馆,借着御医的名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有了孙子好了,可以从小培养,也不荒废了你一身的本事。” 刘太医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奴才都说,求皇上留奴才孙子一条贱命,他才几个月大。” “还不快说!”梁九功呵斥道。 “皇上,前朝的禁药阿芙蓉膏您比奴才知道的更清楚,这茶里面加了那害人的东西提纯之后的粉末。”刘太医一开始说的很慢,后来慢慢加快语速,“按照这个剂量,一个月即可成瘾,医术记载,戒断需要大毅力,且极耗精血。” “阿芙蓉膏,朕记得开国之初这劳什子都被销毁了,也就皇宫里还有可能会存着方子。”康熙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随后他忽然站起身来,随后抽了一支装饰用的宝剑,用力的砍断了刘太医的脖子。 “诛九族,他那个孙子留个活口,送善堂。”康熙淡淡的说道,鲜血平复了他暴躁的心情。 “桃儿,再沏一盏茶来。” 霍桃儿跪的地方离刘太医很近,他的鲜血喷洒在了霍桃儿的半边衣服上,还有一些就溅在了她的脸上,她一动也不敢动,听着康熙的吩咐机械般的重复着泡茶的动作。 康熙喝了大半之后,喘了几口粗气,示意霍桃儿到他身边来,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块手帕,轻柔的给霍桃儿擦拭脸部的污渍。 康熙的手越来越往下移动,最后卡在了霍桃儿的脖子上,他慢慢的收紧力度,直到霍桃儿憋得呼吸不顺畅眼看就要翻白眼了才松开手。 梁九功见康熙挥手示意,连忙叫人把霍答应拖了下去。 “别打草惊蛇,朕要看看她背后究竟是谁?”康熙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梁九功应是。 霍桃儿很是狼狈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答应们对着她这一身指指点点的,都在幸灾乐祸,毕竟她挡了这么多人的路。 她关上了房门反锁,将噪音都隔绝在外,靠在门框上平复了许久的心跳。 感觉到腿没有那么软之后,霍桃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得自己,半边脸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衣服是凌乱的,最触目惊心的是脖子上留下了痕迹的五根手指头。 霍桃儿清晰的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妹妹,别急,姐姐很快就下去陪你,在下去之前,姐姐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霍桃儿喃喃自语,她刚要去翻瓷瓶,才恍然发现已经被收缴了,她坐在椅子上要哭不哭的。 康熙此时也发现刚刚忘记问了这个瓷瓶里装的什么,梁九功犹豫了片刻说道:“万岁爷,这瓷瓶里奴才一开始以为是普通的土,后来越看越觉得像是烧掉的……骨灰。” “扬了吧。”康熙眼里闪过清晰的杀意,梁九功再不敢多说话。 “再传太医!” “是。” 梁九功默然,他从养心殿出来,看着半开的门口,仿佛间看到了半张着嘴的野兽等待着食物的到来。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局 九贝勒府 胤禟正在和福晋说话:“四嫂病的厉害,按照四哥的性子,雍亲王府必定是戒严的,咱们也不去添乱,你挑一些上好的补药送过去,派个伶俐人,和嫂子身边的人说,要有什么稀缺药材不好找只管说。” “唉,四嫂这病来势汹汹,听说太医在王府都没敢走,我给她求了个平安福,一起送过去。”九福晋和宜婳一直交好。 “咳咳。”胤禟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九福晋连忙端上了姜汤过来:“爷,您这几日又忘了喝这个了吧,如今雪天风寒,您的身体要紧,我知道这汤水不好喝,您就着果脯压一压。” 胤禟皱着眉头一饮而尽,推开了果脯:“娘儿们吃的东西,爷还不用这个。” 九爷身边的大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显然有事找他,九福晋看的分明,拿着自己带来的食盒推出了书房。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着静悄悄的屋子,自从他们二人“共患难”一场之后,九爷那抓猫逗狗、拈花惹草的性子是彻底改了。 九福晋曾经暗地里怀疑过,九爷估计是……不行了,当然这个猜测后来被事实推翻了。 九福晋回想着刚刚不停的咳嗽极其脆弱的九爷,有些唏嘘,那个阳光明媚、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彻底成了过去时,不知道他何时能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 摸了摸肚子,希望这个新生命能将九爷从深渊中拉回来。 胤禟盯着九福晋离开的身影出神了片刻:“什么事?” “宫里传来消息,霍姑娘暴露了。” “皇阿玛果然老了,算时间他早该察觉到才是。”胤禟感慨了一句,“药快没了吧。” “奴才估计还能撑七到十天。” “人安排好了吗?” “主子爷放心,他的家人都已经安顿稳妥。”太监常涛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爷已经不能回头了。”胤禟淡淡的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过了许久,胤禟才平缓过来,他握紧了拳头。 皇阿玛,别怪儿子心狠,八哥做了那么多出格僭越的事情您也轻轻放下,儿子如今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拜你们所赐。 ****** 平静但暗潮汹涌的日过过了十天,在梁九功再一次压着她去泡茶的时候,霍桃儿拒绝了。 “那药我也没有了。” 康熙连续服用了几个月的阿芙蓉膏提取物,戒断第一天反应就极其强烈,他好不容易撑过了早朝,回到养心殿之后开始疯狂的摔东西,见人就打,梁九功也没能幸免,他的额角被碎瓷片滑过,留下了一道疤痕。 太医们都羡慕姜太医的好运气,他们的马怎么就不疯呢,真是宁愿腿断了也不想伺候像是炸药包的皇上啊。 也有太医起了歪点子,给自己下了强烈的泻药,结果正在发病期间的康熙毫无理智可言,直接把正蹲着茅厕的正主和一家老小通通下了大狱流放。 太医们也很无奈,康熙如今对药物的依赖已经到了成瘾的程度,要么他靠着出色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扛过去,要么就是饮鸩止渴继续用这要命的东西保持清醒。 市面上偷偷售卖的阿芙蓉膏纯度不够,还未必好使。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结局,要么现在疯要么以后疯。 梁九功看着双眼通红如野兽般的皇上,无奈的先选择了以后疯,他这段时间搜集了不少这种药,在太医的仔细斟酌之下,给康熙用了一些。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神色就变得清明了起来。 太医们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念头,今天成功活了下来,真好。 他们不敢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刘太医意图隐瞒,在康熙看来就是犯了欺君之罪。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聪明的开始琢磨怎么能把孩子送出去,他们早晚要给皇上陪葬。 霍桃儿浑身是血的被带了进来,康熙刚刚吩咐把她关进了慎刑司。 “你们怎么联系?对方是谁?”康熙喘着粗气问。 “奴才是九贝勒送进来的,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身上有九爷府上的腰牌。要不是看在奴才妹妹的份上,奴才也不会替九爷办事。”霍桃儿仿佛被打服了,问什么说什么。 “奴才也只是见过他一次,是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后来我们约定好,每个月第一天,御花园第五座假山右下角的缝隙里就是这个月的药量。” “奴才借着逛园子去拿,再也没有见过真人。不过奴才肯定,他就是养心殿的太监,是跟着梁公公的。” 梁九功闻言立刻跪下:“奴才有罪,识人不清,不如奴才将养心殿的太监都喊来,让霍答应认人。” “算了,你找不到。”康熙摆摆手,那个小太监多半人已经没了。 “朕相信你们还有其它的联络渠道,给你的主子去信,就说发现了朕正在拟遗诏,你看见了上面的名字,为了保密要见一面。”康熙想了个能人赃并获的法子。 霍桃儿纠结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下:“奴才遵命,请皇上饶恕,奴才不想再去慎刑司!” “桃儿啊,慎刑司还是军营的红帐,你自己选一个。”康熙冷冰冰的说。 霍桃儿哆嗦了一下,再不开口。 ****** 夜黑风高的夜晚,康熙准备好了天罗地网,抓到了和霍桃儿顺利会师的男人。 他看上去平平无奇,是个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人,身上穿着太监的衣服,只是一眼就知道是个假太监。 男人被抓了个正着的时候,先是很惊慌,随后异常愤怒的对着霍桃儿喊叫:“贱人,你敢背叛主子?!” “谁是你的主子?”梁九功面色阴沉,将这名男子和霍桃儿都带去了康熙的面前。 不过几日的功夫,康熙瘦了至少五斤,脸颊凹陷,眼球外凸,像是大病初愈。 男人见了康熙懵了,他不停的叩头,仿佛已经被皇上的龙威吓傻了。 “堂下何人?” “奴才是妆花店的掌柜沈铭,九贝勒的门客。”男人的头埋在了膝盖之间,只能听到他哆哆嗦嗦的声音,看不见他的神情。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趁虚而入 九贝勒在皇子中算得上异类,别人都在想尽办法谋取差事的时候,他在赚钱。别人的门客都是参加科举的学子,他的门客却基本都是掌柜,极其会做买卖的那种。 沈铭自称是九贝勒的人,康熙并没有动怒,他还记得霍答应一直念念不忘的妹妹曾经是老九的妾室,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老九的门客,再“正常”不过。 “传九贝勒。”康熙没有继续问下去。 胤禟来的很快,他神色匆匆,仔细看能发现衣服上的扣子都是系错位的:“儿臣给皇阿玛请安,不知皇阿玛深夜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你认识这个人吗?”康熙示意梁九功给他拿个凳子过来,老九自从那场大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好,看着比自己还要瘦弱。 胤禟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仔细看了一眼跪着的人:“回皇阿玛的话,这人儿臣有些眼熟,仿佛是哪个店铺的掌柜,也可能是儿臣认错了。” “你没有认错,他叫沈铭,今天半夜装成了太监,和霍答应合谋戕害朕,你可知情?” 胤禟被这直截了当的话砸懵了,半晌从凳子上滚下来跪着:“皇阿玛,儿臣冤枉啊。” “儿臣承认,霍答应是儿臣出了力送进宫的,您想必知道了,她的妹妹不幸香消玉殒,临死前唯一惦记的就是这个姐姐,儿臣为了能让樱儿去的安心,这才满足了霍答应的要求。” “自从霍答应进宫之后,儿臣再没有和她联系,这都是能查的啊皇阿玛。” “至于沈铭,儿臣实在没什么印象,皇阿玛您也知道,儿臣喜欢经商,麾下的店铺掌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打着儿臣的旗号就是栽赃陷害啊皇阿玛!” “咳咳咳!”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胤禟不停的咳嗽,最后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在了康熙脚下。 “老九!”康熙没想到这个儿子身体差到这种程度,连忙传了太医过来。 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本来以为今晚能睡个安稳觉,结果又被请来了养心殿,见是给九贝勒治病,心稍稍放在了肚子里。 结果一搭脉,太医眼皮子哆嗦了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叫糟。 九贝勒这个身体明显是受到了严重的糟蹋,亏空的厉害,能造成这种病症的药他们刚刚接触过,就是康熙如今戒不掉的阿芙蓉膏。 他们正在发愁要怎么和康熙说,胤禟醒了过来,他就近抓住了一位太医的手,抓的死死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不想死,就闭嘴!” 说完,胤禟又昏迷了过去。 太医们短时间内达成了共识,九贝勒的病要瞒着,他们自己一条命丢了就丢了,但是谁身后不是站着一大家子人? 再说九贝勒的病一直是太医院诊治的,虽然之前都是姜太医亲自抓药,从不假手于人。但是太医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让皇上觉得他们知情不报,甚至是故意隐瞒,那他们都得死。 毕竟最近皇上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 就在胤禟昏倒的这段时间里,康熙派出去查探霍家姐妹和沈铭的探子回来了,他看着薄薄的几张纸,上面的文字已经烂熟于心,他的呼吸慢慢加重,眼睛闭上,仿佛是在强忍着什么。 只是他实在是没忍住,康熙衣袖一拂,将桌子上摆的工工整整的奏折笔墨茶水都打翻了,混在一块掀翻在地面上。 康熙直接把手里的纸张撕碎了:“梁九功,把这两个人关进慎刑司,务必让他们开口。另,把老八关进宗人府,着裕亲王、雍亲王看守,择日再审!” 一整晚没有休息,康熙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强行压下想要把养心殿里所有人都屠戮殆尽的冲动,取消了第二日的早朝,想要尽快的休息恢复理智。 只是人越想要睡觉就越清醒,康熙额头青筋暴起,两眼闭上就会想到探子查出来的内容,心情烦躁的无可附加。 “梁九功,传朕旨意,良妃出身卑贱、无德无能、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康熙把这股邪火发向了后宫,心气才顺了一些。 心里默念了一千个数字,康熙再一次的翻身起床:“梁九功,传太子、弘昭觐见!” “是。”梁九功一整宿都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不知道探子究竟查到了什么,但是看九贝勒安然无恙,八贝勒被抓,良妃降位的结果来看,皇上连审都没审几乎就给八贝勒定了罪。 愤怒中的皇上本来就难伺候,更别说还是一个因为药物控制情绪十分不稳定的愤怒中的皇上。 太子此时并没有入睡,毕竟养心殿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也在宫里住着,若是毫无所觉那他这个太子可以直接下课了。 他没想到兄弟中间有人这么狠,居然直接对皇阿玛下了手,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想着林氏说的“第二次废太子”,胤礽的心跳急剧加快,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通向了皇帝的宝座,一条则是被圈禁的无底深渊。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太子握紧了拳头,彻底下了决心。 弘昭这个时间自然还是睡着的,太子抱起了儿子,奉命去了养心殿。 他仿佛没有看见梁九功额头的伤疤:“梁公公,不知道皇阿玛有何事要见弘昭,他人小觉多,从没有这个时间醒过,孤没敢把他喊醒,怕小孩子哭闹惹皇阿玛烦心。” “太子殿下小心为上。”梁九功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多了一句嘴。 康熙看着呼呼大睡的嫡孙,心情好了不少,他坐在棋牌前,捏了一枚黑子:“朕忽然犯了棋瘾,来陪朕手谈一局。” “儿臣遵命。”太子将弘昭就放在了两人身边,拿小杯子给他盖好,随后执白子等待康熙落子。 “看着弘昭都这般大了,朕真的老了。”康熙发出了一声感慨,“孩子们都张大了,开始肖像朕的这个位置了。” 太子有些疑惑的看着皇上:“皇阿玛,您春秋鼎盛,还能看着弘昭娶妻生子,儿臣愿意再当二十年太子。”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声,他透过朦胧的灯光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温情。 “或许你这么想,你的兄弟们可不是这么想。”康熙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啪的一子将军。 “朕不仅是你们的阿玛,还是天子,胆敢藐视皇权,对天子不敬,通通该杀!”康熙平淡的话里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气。 太子想了想跪下表忠心:“皇阿玛,儿臣永远是您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为了大清,也为了儿臣,请您务必要保重龙体!” ------------ 第一百九十章 宜婳醒来 持续高烧发热了三天的宜婳终于醒了,她努力的睁开沉重的双眼,床边似乎围了很多人,还有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嘴里被喂了苦苦的药,宜婳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然后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福晋怎么又晕过去了?” “姑娘放心,王妃既然醒过来了,也进行了吞咽,如今高热已退,就没有大碍了,精心养着就是。”府医连忙安慰玉雪等人,随后又调整了药量。 太医自然已经被皇上召回宫里去了,好在宜婳的病看着凶险,挺过来了还算好调理。 弘晖和大格格等人守着宜婳几天了,弘昀虽然不常在宜婳床边,但是每日都会来亲自请安问候。胤禛的脾气在宜婳连续昏睡了几天未醒的时候,越发暴躁了,再加上宫里出了事,涉及到了老九,前院伺候的从苏培盛开始都没能幸免,全部挨了一顿板子。 如今宜婳醒了,前院的太监们全部都在念阿弥陀佛,王爷这头暴躁的狮子终于能打个盹了。 六六还好,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整日守着宜婳,还记得看顾小狼,算是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再不是之前不稳重的小姑娘了。 小狼是最早破防的一个,宜婳没醒来的第一天,他就开始哭,谁来哄都没用,胤禛抱着都碰了一鼻子灰,还是弘晖和他说了两句悄悄话,这才让小狼安静下来。 如今见宜婳醒了,小狼立刻就想扑上去,被弘晖拦住了:“小狼,额娘刚醒,还受不住你的力气,你乖乖的,亲额娘一口好不好。” “好。” 小狼被大格格抱起来,凑近宜婳,撅着小嘴吧唧来了一口,他还嫌不过瘾,又用力的吧唧了几下,糊了宜婳满脸的口水。 宜婳虚弱的笑了一下,随后开始不停的咳嗽,仿佛要把肚子里的汁水都吐出来才罢休。 陈嬷嬷早就准备好了清粥,一点点的喂了宜婳吃了几口,肚子里有温热的食物在,宜婳才不觉得抽抽的疼。 “行了,我醒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去,晚上来额娘这里用膳。”宜婳心疼的看着孩子们一个赛一个的黑眼圈,小狼还偷偷的打哈欠,她可以想象这几日孩子们受了怎样的煎熬。 弘晖见宜婳坚决如此,给大格格使了个眼神,抱着小狼第一个先走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宜婳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眼神里带了些失落。 陈嬷嬷连忙过来,给宜婳身后加了厚厚高高的靠枕:“福晋,王爷本来一直守着您的,只是宫里出事了,十贝勒、十三贝子、十四贝子来找咱们主子爷,奴才打听了一下,似乎和九贝勒有关系,您醒了的消息已经递给了前院,照老奴说主子爷马上就来了。” 陈嬷嬷话音刚落,胤禛的脚步声就响起了:“棠棠,你醒了。” 胤禛打量了一下宜婳,见她精神尚好:“老十、十三、十四听说你病情有好转,非要来见一见,可还能见人?” “劳爷担心,让几位爷进来吧。”宜婳示意陈嬷嬷将她的被子盖好。 几位弟弟都很乖觉,他们看着胤禛的神色,爷知道自己最多能待上几句话的功夫,只是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胤禛留了下来,他摸了摸宜婳瘦骨嶙峋的双手,有些心疼:“你这次,把孩子们都吓到了。” “是我的不是。”宜婳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阿竹,但是孩子们才是最重要的。 “醒了就好,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专心养病,万事都不要过心知道吗?”胤禛叮嘱着,给宜婳塞了一块蜜饯进嘴。 宜婳点点头,她看着胤禛,只觉得几日功夫他憔悴了不少:“爷该刮胡子了。” “还有心情挑剔爷的长相,看来棠棠确实大好了。”胤禛拦着宜婳的手在自己的胡茬上摩擦了两下笑着说。 “这段时间宫里会非常不太平,你趁着养病正好能躲过去宫里给娘娘请安,孩子们需要给你侍疾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王府里。”胤禛没有瞒着宜婳,直接将局势和她说了,“如今皇阿玛性情大变,老九现在虽然无事,就怕被迁怒,太子蠢蠢欲动,咱们要更加小心。” 宜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除了几位弟妹,咱们最近不见外客,尤其是老八家的,她要是来找你不用理会即可。”胤禛的口气算不得愉快,郭络罗氏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拦他的马车,真是不可理喻。 “实在不行,打出去也可。”胤禛补了一句,可见被气的狠了。 “瞧你说的,咱们雍亲王府成什么了,我知道如何做,爷放心。”宜婳说了几句话,又感觉累了,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胤禛前院还有事要处理,匆匆的从正院出来,一抬头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的探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跑。 “那是谁的人,这么没有规矩?!”胤禛沉了脸问。 苏培盛一脸茫然,他在心里叫苦,王府里的丫鬟上百人,他也只认识几位主子身边伺候的,其余人他也犯不着记。 “连人都认不全,去查查哪个院子的,撵出去,让她们都安分些,扰了王妃养病别怪爷不客气!” 苏培盛只能告罪称是,同时在心里怒骂这个不长眼的丫头,居然让自己在主子爷面前露了屁股。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如今李侧福晋以及其余几位格格都很会看主子爷的脸色,要多低调有多低调,他听说李侧福晋想吃点心大厨房一时没了材料做不了,都没有发作。 如今王府里还有胆子做这事的,八成是年格格那边的, 果然,苏培盛在年氏这里看见了气人的丫头,立刻拿下发卖了出去,年氏想拦根本拦不住。 “年格格,如今府里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说是不是。王爷下了死命令,不能惊扰了王妃养病,您千万别让奴才难做。”苏培盛皮笑肉不笑的说。 年氏铁青着脸认了,盯着苏培盛的背影,最后“呸”了一声。 乌雅慧霞听说宜婳终于醒了,开心的笑了一下,她继续给宜婳抄着佛经,默默的祈祷。 “格格,咱们不去探望一下王妃吗?” “算了,再等上几日,王妃大好了再去,顺便和她提一下,咱们准备准备家去。”乌雅慧霞说道。 “家去?老爷和夫人那里……” “所以我要等王妃有精力的时候,她只要派人送咱们一路,表达她的态度,我在乌雅家里就有立足之地了。”乌雅慧霞不再说话,专注的下笔。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弘晖伴驾 胤禩半夜从被窝里被薅起来,随后就进了宗人府,他盯着空空荡荡的牢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满脸的茫然,他最近低调的很,这又是为了什么惹怒了皇上? 好在他的疑惑不用持续太久,裕亲王和雍亲王两人联袂而来。 胤禛落后裕亲王半个身位,一副万事以裕亲王为尊的态度,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胤禩见有人来了,连忙起身:“王伯救救侄儿,侄儿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 裕亲王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雍亲王,只能自己开口:“老八你糊涂啊。” 胤禩:?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裕亲王气不打一处来,“君父君父,皇上不止是君也是你的阿玛,你居然敢对皇上下手,若是皇上龙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爱新觉罗家的罪人!” “等等。”胤禩听得脑袋嗡嗡的,他确实为了谋夺太子之位使了很多手段,还对兄弟们下了手,但是对皇上下手谈何说起,他根本没这个能力啊! “王伯,侄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可能对皇阿玛有半分不敬,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从头和侄儿说说,侄儿现在就是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胤禩心急如焚,他这回当真有些慌乱,如果罪名坐实了,他能得个和大哥一样圈禁的下场都算是好的。 裕亲王见胤禩的茫然不像是假的,就将宫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老八,别说皇上疑心你,就是本王也没办法给你推脱。” “霍家姐妹一开始就是你送到老九身边的,你想做什么?” “那个姓沈的掌柜早就暗中投靠你了吧,他的妹妹是你的侍妾,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日后有了孩子自然就不同了。” “阿芙蓉膏这个东西,方子也只有宫里还能找的到,你之前管着内务府,到底翻出了多少前朝后宫的密辛。” “老九之前大病了一场,如今身体病恹恹的,是不是就被下了这玩儿意!” “你拿老九做实验,调整好剂量之后开始谋害皇上,难道你要谋反?!” 胤禩大惊失色,他直接给裕亲王跪下:“王伯,侄儿承认,霍家姐妹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饵,那只是为了情报而已。” “王伯也知道,早些年的时候老九老十和侄儿走的近,后来慢慢的他们就和四哥一路了,侄儿不甘心,这才给老九下了个套,但是后面这俩姐妹做什么,侄儿一概不知啊!” “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侄儿请王伯明察。” “王伯,侄儿请见皇阿玛,求皇阿玛给一个当面分辨的机会,求王伯成全!” 裕亲王又看了一眼雍亲王,随后不确定的说:“皇上如今怒火攻心,愿不愿意见你不好说,你且好好反省吧。” 两人起身要走,胤禩忽然大声的问:“四哥真是好手段,弟弟拜服。” 裕亲王全当没听见这话,吩咐牢头加紧守卫,老八在自己的地界,不能跑也不能死了。 从宗人府的牢房里出来,天快亮了,裕亲王说到:“听说你媳妇病了,我府上有上好的人参,等回去拿给你。” “侄儿谢过王伯。”胤禛恭敬的说,并没有推辞。 “老八的诉求你也听到了,以我的看法,皇上是会见他的,你……做好准备。”裕亲王犹豫了一下,以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到。 这两个侄儿都不是省油的灯,裕亲王不想掺和进去侄儿们的斗争,争夺皇位他年轻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更是敬而远之。 不过,给自己看好的人一点点方便还是可以的。 胤禛回头,看着牢房的方向,眼神幽深。 ****** 经过药物的侵蚀,康熙的身体大不如前的,最直观的体现是他的眼睛如今就算用上洋人的东西也看不清了。 这对康熙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手不释卷一辈子的人让他放下书籍,简直就是要了他半条命。 最重要的是,奏折他彻底看不了了,于是,太子几乎住在了养心殿,每日给皇上的奏折都要经过他先翻阅分类,不重要的就直接处理了。 短短几日的功夫,康熙就觉得自己对朝堂的掌控大不如前了,递到自己面前的折子越来越少,太子越来越忙碌,只是把弘昭匆匆送来陪伴。 “梁九功,老四媳妇病好了没,弘晖这几日可有进宫读书?”养心殿屋里燃了炭火,康熙还要再披上厚厚的披风才不觉得冷。 “回万岁爷的话,雍亲王妃昨日醒了,弘晖阿哥还没进宫,说是在侍疾。” “传旨雍亲王府,命弘晖即日起入宫随侍,就住在永和宫。” “是。” 宜婳听到圣旨之后顾不得还虚弱的身体,指挥大家给弘晖整理要带进宫的东西。 “弘晖,注意安全,一切以你的安危为主,娘娘是可信的,其余人都要防备。”宜婳拉过弘晖,小心的叮嘱着。 “别怕,额娘还有阿玛会找机会进宫看你的。” “皇上如今情绪不稳定,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做的,是被药物控制的,你不要赌他对你的疼爱,你赌不起!” “避让太子,还有弘昭,雍亲王府不需要你来顶着,万事有你阿玛呢,切记。” 宜婳头一次对弘晖进宫这件事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她感觉如今的皇宫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掀翻撕碎,她先前还无比庆幸自己病了,这样至少孩子们可以不用迈进去。 弘晖认认真真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见宜婳说完了,给她递了杯奶茶:“额娘别担心,弘晖长大了,能保护自己保护额娘了。” 这话一说,宜婳的眼泪没忍住,瞬间流了下来。 胤禛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母子抱头的画面,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着被收拾出来的行囊,笑道:“咱们这是要搬家吗?” 宜婳见胤禛回来了,连忙擦拭了眼泪,如数家珍的说:“这里是孩子的衣服,这箱子是他常看的书,还有这个,是……” “嗯,王妃想的很是妥当。”胤禛点头,“他屋子里垫桌脚的那本也得拿上。” “什么?”宜婳有点茫然。 弘晖脸忽然爆红,阿玛怎么知道的,弘昀偷偷看了小黄书,被他没收用来垫桌角了。 那天,弘晖陪宜婳用过晚膳,又陪着六六和小狼玩儿了许久才回了前院。 胤禛和他说了一晚上的话,没有人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宜婳彻底失眠了,第二天强忍着欢笑把孩子送出府,她看着马车前一大一小的身影,驻足了良久。 这样的分离,希望是最后一次吧。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解药 太子和皇上渡过了短暂的蜜月期,在得知弘晖那个烦人的崽子又又又被康熙带在了身边,胤礽看着弘昭的目光有些微妙。 皇阿玛如此看重嫡庶,为何有了弘昭还是念着弘晖。嫡孙的分量,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足啊。 佟桂宁见胤礽神情不对,立刻让乳母把弘昭抱走:“太子殿下,弘昭该去做功课了。” 胤礽轻笑了一声:“怕什么,虎毒不食子,孤的一切都会由弘昭来继承,他是安全的。” 佟桂宁被戳破心思有些僵硬:“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让人暗中调查孤的行踪。”胤礽出言警告,“再有下次,孤不介意给弘昭换一个生母。” “臣妾知罪。”佟桂宁没想到自己这般小心还是让胤礽发现了,脸煞白的请罪。 好在太子轻拿轻放,佟桂宁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摸到的一点边角信息,对太子的计划有了初步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心惊肉跳。 ****** 养心殿 弘晖见到康熙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这个畏寒怕冷、满脸褶子的人真的是无所不能的皇玛法吗? 晃神只在一瞬间,弘晖按捺住所有的心思,在康熙面前站定:“弘晖给皇玛法请安。” 康熙抬头,只能看清楚眼前人模糊的轮廓,他伸出手:“你来啦。” 弘晖往他手指着的方向移了两句,鼻头有些酸,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皇玛法,您要保重龙体啊。” 康熙愣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弘晖发自内心的关切,心头一暖:“皇玛法还能看着弘晖娶妻生子,抱曾孙享天伦之乐,不用担心朕。” 弘晖拨弄了一下火炉,让炭火烧的更旺一些:“皇玛法,您是这样,额娘也是这样,平时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就赔进去半条命。” “小狼每日坚持锻炼身体,几乎从不长病。从今天开始,每日孙儿都陪您饭后散步,总这么在屋里躺着不利于养病。” 康熙听着弘晖絮絮叨叨的,没有觉得烦心,侧耳倾听着。 梁九功看着爷孙儿两个其乐融融,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养心殿难得的平和时光了。 他的心刚放进肚里,转头看见裕亲王和雍亲王压着八贝勒到了,暗叫糟糕。 是了,昨日皇上允了八贝勒的求见,今日就和弘晖小爷撞上了,这……难道是巧合? 梁九功再回头看养心殿里,依旧是祖孙相和的景象,他却半点也感受不到暖意了。 前脚后脚的功夫,九贝勒也来了,梁九功向康熙汇报完,弘晖起身要走,被皇上留下:“都是自家亲戚,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你也到了可以听一听这些事情的年纪了。” 弘晖起身站在康熙身侧,将舞台让了出去。 胤禩蹲了几天的牢房,虽然裕亲王并没有为难他,但是光每日的焦灼就够他烦心了,此时也是胡子拉碴,满脸沧桑,衣服凌乱的跪在地上。 裕亲王率先开口:“皇上,臣听命提审了老八两次,老八都是拒不承认,臣想着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老八也想当面和您解释清楚。” 胤禩声泪涕下:“皇阿玛,您定了儿臣的罪名,儿臣不敢辩驳。只是说儿臣要对您龙体不利,儿臣是万万不认的,请皇阿玛明察。” “所谓的人证物证说是和儿子有关,可是也和老九扯不开关系,皇阿玛老九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离间咱们父子之情啊!” 胤禟冷笑了一声:“皇阿玛,八哥狡猾善辩,不可轻信。儿子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八哥背后捅刀子,枉弟弟每年送进你府上那许多的白银,还不如扔水里听响呢!” “事实胜于雄辩,从八哥府里搜出来的禁药粉末总不是假的,若说皇阿玛的病不是你造成的,你家里囤这个做什么?” 胤禩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的府里当然是没有禁药的,做这个东西味道很大,是有专门的地方存储的。 康熙见胤禩没了声音,挑了挑眉,问到:“弘晖,你怎么看?”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以为如今更为要紧的是此药是否有解药,前朝皇室秘密颇多,或许哪本书里就记载着这样的方子。如果八叔能够将功补过,岂不皆大欢喜?”弘晖想了想说道,“这是孙儿的一点浅见,皇玛法姑妄听之。” 康熙嘴里念叨着两个字:“解药。” 是啊,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毒药就有解药,或许真的有痊愈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让康熙眼前一亮,他语气和缓了不少:“老八,只要你能拿出解药来,朕恕你无罪。” 胤禩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这玩儿意要是能有解药,前朝能亡的那么快?就是这东西把人从根里就腐蚀了。 胤禩脸色灰白,他知道如果之前他还能自救,如今确实拿不出解药就彻底完了,皇阿玛会揪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到时候自己会经历什么,他想象不出来。 胤禛瞪了弘晖一眼,开口道:“皇阿玛,母妃之前一直念叨着弘晖,不如先让他去给娘娘请安,省的他说些不知所谓的惹人发笑。” “雍亲王好大的威风,教训儿子回家去。”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禛一眼,到底还是放弘晖走了,“去吧,德妃确实一直念叨你来着,说大了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贴心,十天半月都看不着人影。” “孙儿告退。”弘晖松了口气,从养心殿出来之后被阳光晃了眼睛。 “老八,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拿不出解药,那你就亲自尝尝这药粉的味道。”康熙目光变得狠厉。 “皇阿玛,霍答应和沈掌柜可否让儿臣当面与之应对?”胤禩给自己做最后的争取。 康熙沉默不语,梁九功见状开口:“八贝勒,霍答应在慎刑司不堪受辱已经撞柱自尽了,沈掌柜没停过阉割之刑,也已经去了。” 裕亲王听到阉割之刑眼皮子抽了一下,皇上病了以后连惩罚都变了味道。 胤禩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跟着裕亲王离开了皇宫:“王伯,我母妃……怎么样了?” “褫夺封号、降为答应。良妃向来与人为善,你也不会忧心她的处境。”裕亲王有些不落忍,他没想到弘晖这孩子下手稳准狠,几乎一击即中,直接把老八钉死了。 不管是不是他下的药,只要拿不出解药就是一个生不如死。 胤禩苦笑了一声,再不开口。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十的发现 弘晖亲眼目睹了一次康熙发病的症状,他被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拦在了养心殿门口,只是远远的瞄了一眼,听着不似人发出的声音,他心情很复杂。 皇玛法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是偏爱的,可能中间也掺杂了些别的,但是这些年的祖孙爱护不是假的。 如今看皇玛法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他不禁对阿玛和九叔的计划产生了疑问,一定要这么做才能扳倒八叔嘛? 就在弘晖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的时候,雍亲王府里胤禛和胤禟两人也在对峙。 “我当时把霍家长姐给你,没想到你会把人送到皇阿玛身边。老九,你……”胤禛神情很复杂,他对康熙要说有多少孺慕之情是假的,毕竟除了太子皇阿玛对谁真的关心过。就算有那一两分真心,也被太子对比的渣都不剩了。 “四哥想说我心狠手辣,是个不忠不孝之人。”胤禟接过话头,自嘲的说,“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我早就看透了,皇阿玛是真心疼爱太子吗?不,他唯一真心要的只有他的皇位,谁敢染指他就剁了谁的手指头,太子也不例外。” “是皇阿玛给了兄弟们妄想,让大家觉得把太子拉下来谁都可以。”胤禟双眼冒火,越说越愤怒,“八哥心思深,下手不光明磊落是他的问题,给了八哥底气的不就是皇阿玛吗?” “既然皇阿玛想看我们自相残杀,那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胤禟将自己的怨气全部倾诉出来。 胤禛叹了口气:“太冒险了,皇阿玛这是没有精力继续查下去,等他缓过来未必不会怀疑你。” 胤禟无所谓的笑了:“四哥,弟弟我的前程不在皇阿玛而在哥哥你。只要这次彻底把老八拉下来,我就算被秋后算账也无所谓,正好可以呆在府里养儿子。” 胤禛明白,胤禟这是做好了一换一的准备。 “说来,还是弘晖侄儿助攻打得好。”胤禟见胤禛没那么生气了,缓和一下气氛。 “那个兔崽子,刚刚答应我会稳重,转头就全都忘了!”胤禛嘴上说着责怪的话,面上倒是微笑的,“不过他那两句话算是彻底把老八钉死了,相关的人都死了,你这段时间低调点,别让皇阿玛抓你的小辫子。” “是,弟弟明白。”胤禟沉默了一下,“四哥,若是弟弟真的……,就麻烦四嫂多照顾一下我家里那个棒槌,她是个实心眼的,不会变通。” “去去去,赶紧走,你四嫂身体不好,要照顾自己照顾。”胤禛不想听这个,直接撵人。 胤禟还不知道,此时他口中的棒槌正在烦心。 九贝勒府今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这段时间四处碰壁的八福晋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是牵着弘旺来的,之前九福晋都是把人拒之门外的,如今听说带着孩子,到底还是心软让她们娘俩进了门。 弘旺明显是有人提前教了的,一进门小小的人就跪下磕头:“婶娘,弘旺请求您救救阿玛,弘旺感激不尽,会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的。” 这样的话他说的很流利,不知道提前背了多长时间。 九福晋直接把孩子抱起来递给了嬷嬷,让带出去玩儿。 “八嫂,你这是做什么。” “弟妹,你和老九的良心不会痛吗?”郭络罗氏先声夺人,“关系越好,下手越狠是不是!” “八嫂想来是忧心贝勒爷,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九福晋沉下了眼睛,有些自责为什么会心软。 “你敢发誓我们爷的事不是老九搞的鬼吗?就拿……你的孩子发誓。”郭络罗氏盯着九福晋微微隆起的肚子,生出了恶念。 “莫名其妙!自作孽不可活,这几年老十、我们爷、甚至是雍亲王府的大小主子,谁没吃过暗亏!整日算计别人的才会觉得中了别人的算计。”九福晋不想和郭络罗氏多理论,“弘旺是个好孩子,你从别人手里使了手段抢了过来,就要好好教养,今日看在弘旺的面子上我尊称你一声八嫂,请回吧,九贝勒府不欢迎你。” 郭络罗氏见九福晋身边的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这个孩子是九贝勒生病之后来的吧。” “你说那么霸道的膏药会不会已经顺着骨血延续下去了,你这个孩子真的生的出吗?” 八福晋说完大笑着离去,只留下九福晋惨白了一张脸。 ****** 老十照例来兵部坐班,直郡王倒下以后,兵部如今对老十更加殷勤了,着实让老十暗爽了很久。 “咦,布防又有变动?”老十拿着今日的折子看着,原本的漫不经心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最近的第几次变动了? 按照原有的定例,皇城军是每隔七天换一次布防的,而且是十分有规律的轮流驻守。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彻底打乱了原有的换防规律,不仅一两天一换,连守城的将领都变了好几个。 换防的文件上面是盖了玉玺的,虽然怀有疑问但是老十还是让人照做了。 在心里默念了几个陌生将领的名字,最后还是写在了小纸条上,塞在怀里带走了。 雍亲王府送走了老九,又迎来了老十。 胤禛本来想回后院看一看宜婳的脚步又被拖住了,他感叹了一下,弟弟多也有坏处。 老十迈着他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把纸条往胤禛面前一拍,先牛饮了一口:“四哥,这些人弟弟觉得眼生的很,最近都被启用安排来守卫皇宫,你派人查查。” 胤禛毫不怀疑这个情报的真实性,毕竟这个弟弟只是看着粗,实际上很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 见胤禛点头应下了,老十觉得任务完成一身轻松,他迟疑了一下问到:“四哥,皇阿玛的身体是好不了吗?” 再年轻二十岁,以康熙的意志还有扛过来的可能,如今不过是以毒攻毒,加速死亡罢了。 胤禛摇摇头,老十看明白了。 “四哥,我们不会变对不对?”老十忽然问道。 胤禛看着他:“每个人都在变,只要我们都向着好的方向变,就相当于没有变。” 老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盒上好的人参放下:“给四嫂补身体的,弟弟还有事,先走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算 雍亲王府正院 小厨房门口,宜婳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大家做牛肉粒。 弘晖这孩子从小习惯了荷包里装点小零食,他最喜欢的就是牛肉粒,小厨房是做熟的。 宜婳这是几天没见孩子,实在有些想念,就想着给他做一些,让胤禛带进宫里去,也让弘晖知道家里人想着他呢。 和她对坐着喝茶的是九福晋。 让客人在小厨房门口等着确实失礼,不过如果是朋友的话,那就随意了。 九福晋正盯着小厨房,炉子上还蒸着她点名要的鸡蛋羹。 “四嫂,那件事你听说了吧,当天晚上良妃就自戕了。”九福晋压低了声音,“妃嫔自戕是大罪,她娘家没人,八贝勒又是那样一副情形,倒是让八嫂受罪。” “郭络罗氏有点事做也好,省的她上蹿下跳的,惹人心烦。”宜婳对于她多次堵胤禛的行为表示厌烦,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是一只蚊子,不能拍死还嗡嗡叫。 “辛者库贱婢之子。”九福晋如愿喝了一口鸡蛋羹,觉得心口舒服了不少,“皇上真是半分父子之情都不讲了。” “皇上清算了老八,你们最近要低调点,劝着点九爷。”宜婳说道。 “四嫂,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和我们爷一样。”九福晋她有些纠结的问了出来。 “什么?他是你和九爷的孩子,当然会和你们像了,要是像了别人才坏事了。”宜婳打趣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药,会不会我的孩子。”九福晋说的语无伦次的,宜婳听懂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宜婳伸手探了一下九福晋微微鼓起的肚子,“你是他的母亲,他健不健康你是最清楚的,比任何太医都要清楚。” “这是母亲和孩子之间最特别的联系。”宜婳认真的说。 九福晋点点头,她是怕了,之前胤禟疯魔的几个月她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 “弘晖去了宫里,小狼有费扬古将军看着,六六还小,如今你正好可以腾出手来给大格格好好挑一挑。”九福晋有宜婳给吃的定心丸,安心了不少。 宜婳笑了一下,这是这段时间唯一让人开心的消息,在多年的铺垫之下,胤禛终于求来了大格格的婚姻自主,她可以不用抚蒙了。 虽然先前看中的明轩不顶事,但是胤禛那边还是有几位备选项的。 宜婳已经选中了一个,正打算找个好日子去和男方通通气。 九福晋见宜婳不着急,挑了挑眉毛:“看四嫂这模样,是胸有成竹了?” “和你说说也没什么,先别往外说。弘晖的老师朱家长孙,和弘晖年龄相仿,家世简单,而且还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 “那孩子和弘晖关系不错,我也见过几回,长相人品学识都没得挑。”宜婳越说越满意,“要不是我们爷提起,我都没想到还有这般良才美玉在身边,灯下黑莫过如此。” 九福晋将一碗鸡蛋羹都吃完了,满意的擦了擦嘴:“四嫂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宜婳忍俊不禁。 ****** 胤禛派人查访老十送来的名单,发现这些人都查无此人,没有任何档案可查。 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兄弟们豢养的死士。 能避开皇上的耳目,将自己的人手插在养心殿门口,有这样能力的人呼之欲出。 是太子。 胤禛将查到的资料又看了一遍,随后扔到火盆里烧掉。 他慢慢勾起了嘴角,如今不怕太子动,就怕他不动。皇阿玛就像是一口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只要太子轻轻一推,就会被怒火烧的粉身碎骨。 看来,宫里的棋子可以动了。 毓庆宫 钮祜禄氏原本就不太正常的精神在又一次流产之后彻底变得疯癫起来。 整日不是在念叨弘历就是自称哀家,胤礽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没有让她病故,是因为还想从她嘴里听到预言。 如今钮祜禄氏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每日勉强能维持饱腹。 “格格,您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啊,虽然奴婢不知道您和太子殿下都说了什么,不过奴婢看的出来,您一定是给了太子殿下非常重要的消息。如今皇上身体大不如前了,太子殿下很快就是皇上了,以您的功劳怎么也得是个妃位,或者是贵妃也未可知。” “格格,都怪奴婢不好,没有银子太医院那些势利眼根本不给开药。您若是能清醒过来,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瘦瘦小小的丫鬟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在钮祜禄氏耳边碎碎念,她注意到披头散发的女人眼里闪过光彩,这才住了嘴,安静的干起活来。 钮祜禄氏确实因为大受打击神情恍惚,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在丫鬟不停的刺激之下,她短暂的恢复了清醒。 她嫌弃小丫头笨手笨脚的,自己给自己梳妆打扮,一路直奔胤礽的书房。 佟桂宁的耳目发现了钮祜禄氏的异样,立刻来回禀,她派人远远的盯着,看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胤礽听到钮祜禄氏求见有些诧异,他不禁感叹这个女人顽强的生命力。 两人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胤礽的书房是毓庆宫守卫最森严的,佟桂宁派去盯梢的小太监差点原地睡着,也没有看见钮祜禄氏出来。 小太监整整蹲了一天一夜,太子都上朝去了,还没见到钮祜禄氏,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回禀佟桂宁。 佟桂宁心怦怦跳,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到真相了,于是将目光盯死在了太子书房。 果然,第二天深夜,从书房里抬出来一个麻袋,看上去有一人高,迅速的被抬了出来,最后扔进了冷宫的枯井里。 佟桂宁摸了摸心口,那个邪门的女人死了,她一定是发现了太子非常重要的秘密,或许她的尸体上会有什么发现。 犹豫了半晌,佟桂宁下定了决心,夜黑风高之时,装扮成小太监亲自去了一趟冷宫。 她低着头不敢乱看惹人注意,避开巡逻的人,看着深不可测的枯井犯难起来,这里面黑黢黢的她也不敢跳进去啊。 最后,佟桂宁还是放弃了查看,往回走,她因为一直保持低头,竟然让她发现了夹在地缝里的一张纸。 她捡起来一目十行看过去,竟然是一封密信。 落款赫然是京畿守卫。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逼宫 胤礽还是发现了佟桂宁没在东宫的事实,他移步去了弘昭的屋子,站定看着睡的香甜的儿子许久,转身回了书房。 他坐在桌子前等了许久:“太子妃回来了吗?” “回殿下,还没有。” 这是他问的第三遍了:“传信出去,即刻动手!” 说完,胤礽穿好他的太子朝服,大步流星坚定的朝养心殿走了过去。 梁九功正在歇晌,本来他有专门的屋子来休息,晚上只要他徒弟徒孙来值夜就好。只是皇上如今喜怒无常,他看不得徒子徒孙们一个个赴死,于是拖着老胳膊老腿日夜不停地守着。 好在最近这几天夜里皇上都很平静,梁九功睡的很轻,听到脚步声立刻就翻身起来了。 见到来人,他有些诧异,压低声音说:“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皇上尚未传召,如今夜已经深了,您且回吧。” “孤梦到了母后,母后让孤带几句话给父皇,实在是睡不得,想尽快和父皇分享,有劳通传。”胤礽诚恳的说道。 梁九功迟疑了片刻,将目光放在了胤礽的身后:“程将军不在门口守卫,怎么也闯进来了。” 胤礽哈哈笑了一声,他完全没有压低声音,抬头往屋里望了一眼:“程将军,请梁公公去喝茶,孤要和父皇叙一叙天伦之乐。” 梁九功看着手搭在刀鞘上铠甲穿戴整齐的程将军,他将目光移向了漆黑的夜色里,那里有数不清的守卫拱卫着这座皇城,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被夜色笼罩下也变得危机四伏起来。 “太子殿下,皇上没有传召,您先回吧,明日一早再来,先皇后和皇上夫妻情深,不差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苦口婆心的劝着。 “让他进来。”屋里传来了康熙的声音,原来他已经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是。”梁九功低着头把太子放了进去,拦住了程将军,太子点头让他守在门外,皇城军调度也需要时间,程将军在外接应也好。 “皇后有什么想和朕说的?”康熙穿着睡衣坐在床踏上,没有追究太子深夜惊驾的罪过。 “母后说她……死的好惨啊!母后质问父皇为什么不给她报仇!质问儿臣为何放任贼子逍遥法外!”太子阴森森的说,“她浑身是血,和画像中判若两人,儿臣都不敢相认。” “老大已经废了,你还想如何,要惠妃殉葬吗?”康熙问道。 “哈哈哈,惠妃?她算什么东西,没有您的默许她敢对一国之母,身后站着佟家的母后出手吗!您才是害死母后的真凶。”太子有点癫狂的将心里话说出来,“您又怕儿子早晚有一天知道真相,替母后报仇,于是将儿子看的死死的。说难听点,儿子在毓庆宫放个屁父皇你都能听到响。” “你恨朕?”康熙显然不明白,“你出生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等朕百年之后,皇位也是你的,你有什么不满?” “既然皇阿玛觉得日后皇位是儿臣的,为什么会废了儿臣!没有儿臣压着,兄弟们狼子野心纷纷冒了头,你又要把儿臣拉出来当挡箭牌,儿臣这个太子当的可真够窝囊,皇阿玛现在是不是又在琢磨如何能名正言顺的二废太子!” “万岁爷万岁爷,皇阿玛不会觉得你真的能长命百岁吧。” “这些天睡的还不错吧。”太子看着桌子上空了的茶杯,“儿臣觉得与其一直痛苦下去,不如自在的活上几天,哈哈哈,老八给的药粉效果立竿见影!” “逆子,你动了朕的药!”康熙这才真的动了火气。 “还不是皇阿玛你之前对太医院赶尽杀绝,他们害怕的只要儿子稍微诱惑一下就投靠了过来。毕竟您目前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三个月?或许只有一个月,哈哈哈。” 康熙伸出哆嗦的手指,随手拿过枕头砸向了太子:“弑父弑君,天理不容!” “不,皇阿玛,等我成了君,我就是这天,我说的就是理,你且看着我如何治理这天下!”太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高声喊了一句,“程将军,还不助孤一臂之力!” 哐当门开了。 梁九功拎着程将军的脑袋进门:“回皇上,逆党均已伏诛,十贝勒、十四贝子已经接手了京畿守卫,皇宫由裕亲王亲自带人把守,毓庆宫已被包围,请您示下。” 胤礽脸白了一下,他将目光放在了屏风后面:“皇阿玛,太子妃在你这里,我没说错吧。” 佟桂宁躲在屏风后面,捂住自己的嘴,一个字都不敢出声。 她拿到了太子谋反的有力证明之后,本来想趁着人不知鬼不觉先回毓庆宫,只是她走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 太子真的没有发现她今晚的行踪吗,没准如今正满宫找她呢。 佟桂宁生出了大胆的想法,她直接去了养心殿,将猜测中太子的打算和盘托出,她要用举报的功劳换给她儿子一个平安的未来。 “儿子在她一直没有回毓庆宫的时候,就大致预料了今天的结局,只是可惜了跟着儿子忠心耿耿的诸位将士。”胤礽笑了一下,“我输了,你也没有赢。” “皇阿玛,儿子先行一步,和母后一块等着你来一家团聚!”说完,太子就要以头撞柱,被梁九功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朕这一生有子二十余位,最疼爱最倚重的就是你,到头来也是你伤朕最深。”康熙揉着眉心,“将太子圈禁,终身不得出,今日参与谋反的夷三族,斩立决,让……裕亲王主理此案,雍亲王协助。” “佟桂宁,赐死。” “弘昭,送去太妃那里好生照料,不得伤其性命。其余孩子们都跟着太子……废太子,加紧守卫。” 佟桂宁听到了结局,身体终于不抖了,她知道自己今天撞破了这么多秘密,肯定是活不成了。 好在,她用自己的性命给了弘昭一个光辉的未来。 身为太子嫡子,他能活着,失去自由又如何。 只是遗憾不能再回去看一眼,佟桂宁接过毒酒一饮而尽,毫不犹豫。 弘昭,你要努力的活下去。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危机 对于胤禛又一次半夜被皇上传召,宜婳表示了习惯,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胤禛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已经走出去又折返了回来:“全府戒严,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要开府门,等我回来。” 宜婳被他这两句话说的立刻没了瞌睡,她看着胤禛隐隐有些放光的双眼,有了明悟,她放缓自己的心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有孩子们在家等你。” “对了,照顾好弘晖!”宜婳忽然想到弘晖还在宫里,又担心的直接起身练字静心去了。 胤禛点头示意,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说到弘晖,他也渡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 自从入宫之后,弘晖一直住在永和宫里,这日晚上他照例温习功课之后熄灯入睡,只是没过多久就被绿嬷嬷唤醒了,他见绿嬷嬷有些惊慌的先捂住自己的嘴。 “大阿哥,先别出声,外面有官兵。” 弘晖翻身下床,往窗外看过去,月色如水般挥洒,能清楚的看到回廊上有人影晃动。 “宫里不能带兵器,拿着这个防身。”绿嬷嬷塞给弘晖一把匕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手,切记切记。” 两人悄悄话刚刚说完,屋门就被大力推开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太子有命,请诸位前去长春宫喝茶。” “长春宫是先皇后的居所,皇上早就封宫不许任何人进入,免得打扰先皇后芳魂。你们是何人,胆敢假传太子口谕!”弘晖皱眉问道。 将士不欲多说,直接就要拔刀。 “弘晖,来本宫这里,咱们跟他走。”德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已经穿戴好,裹上了披风,冲弘晖招了招手。 弘晖见状,又认真的看了这位凶悍的将士一眼,扶着德妃出了永和宫。 临近长春宫的时候,能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弘晖侧耳倾听,仿佛有人打着太子的旗号把后宫的娘娘们都押解了过来。 长春宫的前厅如今挤满了人,德妃到的算晚的,有小贵人默默地给德妃让了个位置。 屋里不时的传来女子压抑的哭泣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皇上还好好的,给谁哭丧呢!”宜妃本来就是暴脾气,被这版强制的请过来,一股火都发在了小贵人身上。 惠妃不说话,闭目养神,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荣妃则正相反,她看上去不怎么慌张,还有心情安慰年轻的妹妹们。 德妃坐定,惠妃忽然开口说话:“咱们这些人,就算都死在这里也无所谓,只是你运气不好,身边还带着弘晖,这可是雍亲王的嫡长子,聪明伶俐,备受宠爱。” “德妃妹妹,如果今日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惠妃看着低头规规矩矩没有四处乱看的弘晖别有深意的说道。 “这就不劳惠妃姐姐操心了,我儿面冷心更冷,本宫敢保证,今日弘晖掉的每一根头发都得有人赔罪。”德妃一反往日的谦和,寸步不让。 “呵,激动什么,没意思。”惠妃盯着紧闭的门口,“一会儿你说是如果是太子进来,我们该如何?” 德妃没有说话,她四处观望着,想给弘晖找一个好的藏身之处。 看这架势,明显太子是要造反。如果太子输了,皆大欢喜,如果太子赢了,她要想办法把弘晖保住,刚刚一路上将士跟的太紧了,根本没办法脱身。 一屋子人都是半夜被喊起来的,吃了一肚子冷风,如今又不可能睡得着,大家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屋里没有任何水和吃食,只有先皇后的排位前供奉着新鲜的瓜果,弘晖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隐晦的盯着那些食物了。 他想了想,起身拍门,门口的守卫不耐烦的打开门,亮出了刀子:“什么事,安静的呆着,胆敢闹事杀无赦!” 弘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银票放进了守卫的掌心:“更深露重的,请各位将军喝酒,不知可否给我们一些点心和水,不拘什么都行。” “小子,你以为请你们过来的吗?还要大爷我好吃好喝供着!”守卫翻了个白眼,倒是诚实的把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弘晖笑了一下,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叠子银票,粗略看过去十张是有的:“各位将军辛苦,如今想来太子殿下也顾不上我们,再说既然太子殿下让看守而不是斩杀,那我们就还有用不是,总不能真的饿死在这里,你们也不好交代。” 守卫心动了,这将近一千两银票,够自己赌好久了。 “等着。”说完,他转身和身边的小卒说了两句,没多久拎回来一个食盒。 食盒里都是平时连主子身边大丫鬟都看不上的不知名点心,还有不少不是完整的,渣滓满盒子都是,至于水就真的只是冷水。 弘晖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简易的纱网,将清水又过滤了一遍,炭火是找不到的,守卫也不可能给,万一着火烧起来就是他们的罪过。 用披风将茶盏温热,弘晖只能做到让水不那么凉,挑了几个品相还可以的收拾好放在德妃面前:“皇妈姆,只能用这些了,对了还有这个,您先垫垫肚子。” 弘晖解开身上的荷包,里面放着半袋子风干的牛肉粒。 “这是额娘做的,可好吃了。” 德妃伸手摸了摸弘晖的肩膀:“别怕,一起吃,相信你皇玛法好不好。” “嗯。”弘晖强忍着自己想要冲出去回家保护额娘的冲动。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有人用了点心之后忍不住困意坐在地上靠着柱子就睡着了。 弘晖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刚刚开门后见到的守卫,门口两个,大门口至少有四个,还有三五不时巡逻的,这里被看守的死死的,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基本没有机会。 就在大家忐忑不安的等待的时候,长春宫外传来了大批的脚步声,刀剑交接的铿锵声,以及人的嘶吼声。 弘晖起身趴在门缝上,外面的人已经顾不上里面的“囚犯”了,原来有另一波人马直接和他们短兵相接,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些冷箭就插在窗户上,屋里的妃嫔们报团取暖,慢慢的,外面安静了下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弘晖看见打头的人眼前一亮:“十四叔!”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能忍 再一次见到太子,胤禛觉得有些陌生。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斯文儒雅玉树临风的二哥有天壤之别。 “二哥。”废太子的旨意是连夜下的,胤禛对着坐在地上的胤礽拱手,“有什么不方便的,在允许范围内弟弟都会满足你,天亮了裕亲王会奉命前来问话,趁这个功夫好好休息吧。” 胤礽抬起头来,看着胤禛笑的畅快:“老四啊老四,我现在算是服了你了。” “别的先不说,你的女人跑到我面前自荐枕席,这都能忍下来不动手,输给你算不得冤枉。” “二哥说什么,弟弟不明白。”胤禛面不改色。 “钮祜禄氏那个疯女人说的也没错,皇阿玛确实第二次废了我。”胤礽看着胤禛笑的越发诡异,“她说弘晖早该死了,你说现在还活着的弘晖是人是妖?” “疯子的话都不可信,二哥你说呢。”胤禛反问道,“说来弟弟也是想了好久才明白,二哥对弘晖真是满腔的嫉妒啊,毕竟在皇阿玛心里是那么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胡说!”胤礽仿佛被踩了痛脚,面部扭曲了起来。 “二哥不必如此激动,弘晖吉人自有天佑,他有皇阿玛护着,有弟弟看着,必然有光辉的未来。”胤禛笑着说。 胤礽看着胤禛自信的模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大清朝第一任名正言顺的太子,如今落入了这般下场。我等着看你们还能父慈子孝多久,我等着弘晖比我还惨的那一日。” 胤禛不想再和胤礽废话,他只是奉命看着他别死了,转身就走。 他和弘晖必不会陷入这般境地的,不仅因为他们之间有父子的默契。 还因为他们中间有宜婳在。 ****** 傍晚的时候弘晖跟着苏培盛回到了雍亲王府,胤禛并没有跟着回来。 “王妃,主子爷被皇上留在了宫里,奴才来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好,公公先去旁边歇歇脚,阿宝,给公公上点心和奶茶。,我尽快收拾好。” “王妃莫急,奴才等一等也是使得的。” 宜婳想要问些什么又住了嘴,胤禛想要她知道什么,自然会吩咐苏培盛说的,既然什么话都没带,那就不必问。 苏培盛见王妃什么都没打听,松了口气。 弘晖被宜婳先赶回去洗澡,一身的汗味,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先让孩子松快松快吧。 宜婳打包好衣服,又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衣服不够用再回来拿,这是前几日用梅花腌制的,是王爷喜欢的味道,宫里他现在不一定吃的惯,每顿加一点。” “王爷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苏公公要时常劝着他按时用膳。” “是,奴才一定转达。”苏培盛也不用别人,自己把包裹往肩膀上一抗,风风火火的走了。 弘晖梳洗完毕,回到宜婳这里来,母子二人一边用着晚饭一边说说悄悄话。 “额娘,弟弟妹妹呢?” “我把他们俩送去乌拉那拉家里住上一阵子,这段时间总出府不好,小狼的功课不能停,他自己去住我也不放心,就让六六跟着。”宜婳低头说到。 “也好。”弘晖听明白了宜婳的意思。这是怕前些日子出事,想要给两个小的留个活路。 “弘晖,你是嫡长子,雍亲王府是你的责任,额娘私心里希望你也去,只是不能。”宜婳不敢看弘晖的眼睛,怕他误会。 “嗯,儿子清楚的。”弘晖给宜婳夹菜,“额娘不用解释,我是一定要跟着阿玛的。” “你这话让你阿玛听见要开心坏了。”宜婳笑着说。 “额娘,二伯不成了。” “嗯,和额娘说说,你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弘晖娓娓道来,宜婳盯着弘晖的胸口看了一会儿:“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弘晖一下子卡壳了,说漏了可怎么办:“九叔给的。” 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十叔、十三叔、十四叔都给儿子塞了不少。”弘晖补充道。 “别人也就罢了,你十叔穷的还要找你九叔接济,他的银子你也拿?” “反正十叔也是乱花,还不如儿子攒着。”弘晖对十贝勒的消费观不敢苟同。 “娘娘没吓到吧。” “没有,皇玛姆有大将之风。”弘晖说着俏皮话,“她还给了儿子一把匕首,额娘你瞧,非常锋利。” 显然弘晖很喜欢这把匕首,换了身衣服否还带着。 “好好收着,别让小狼找到。” “你也累了,回去睡个好觉。这些日子就在府上,看着弘昀读书。这些天府里人心惶惶的,他估计也吓坏了,你开导着点。”宜婳吩咐道。 “额娘放心。”弘晖点头应着。 ****** 第二日是每半月一次的请安。 正院一大早就迎来了客人,还是李侧福晋最后一个来。 宜婳穿戴好出来,只见几位格格神情与往日不大相同。 李氏先开口:“福晋,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王爷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府门也不让出,妾身娘家来信说有事想要来找妾身拿个主意,。” “不行。”宜婳斩钉截铁的说,“最近书信往来也断了吧。王爷在宫里做什么也没和我说,只是我们都不能拖了王爷的后腿。” “毕竟,什么事也没有王爷的事重要不是。” 李氏悻悻的坐下,她就知道没戏。 年氏见状起身开口:“王妃,婢妾二哥最近正好回京办事,想要求见王爷,不知王爷可得空?” “你这话问的可笑,王爷如今在宫里,得不得空的我不知道,年大人可以去宫里请见。” 年氏抿了抿嘴,他二哥就是见不到王爷的面,这才求到她面前。 二哥对她从小到大百依百顺,头一次求自己年氏怎么也想帮到他。 “耿氏,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宜婳看见耿氏皱了皱眉毛。 “回王妃的话,婢妾贪凉,着了风寒,咳咳咳。”耿氏一开口,憋的脸都红了。 “既然病了怎么不早说,拖来拖去就成了大毛病了。”宜婳想了想,“玉雪,让府医给耿格格瞧瞧。” “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咱们要听从王爷的命令,低调再低调,当然了,真有事来回我,不必忍着。” “今天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 宜婳敲打了一下不安分的妾室,以免胤禛在这关键时候后院起火。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咳血 乌拉那拉府 费扬古一大早正在带着小狼跑圈,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跑的还不算慢,两人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团气雾,在跑动中凝结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六六只跟着跑了一个早上,就再也不理小狼了,比起运动她更喜欢睡觉。 再说了,郭罗妈妈说了,每天都跟着跑的话会变壮,她才不要变的丑丑的。 明轩站在门口驻足,他盯着小狼的背影看了许久,眼神里闪过些许落寞。 上次的事情祖父请出了家法,明轩挨了二十个板子之后头脑彻底清醒了。 他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混账事,十分的后悔,因为他的行差踏错,不仅牺牲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同时也彻底推远了自己的良缘。 上次和弘晖见面的时候,明轩能明显感觉到距离感,就是忽然从兄弟变成了亲戚,自己在面对弘晖的时候不自觉的矮了一头。 尤其是跟在弘晖身边的同伴,那个比自己高上半头的男子,明轩莫名的感觉到了敌意。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弘晖的师兄,当世大儒朱先生的长孙。 明轩低头笑的有些苦涩,这样也好,她配的上更好的人。 小狼感受到目光,回头看见了明轩,他见费扬古没有回头,冲明轩挤了个鬼脸。 明轩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可爱一些,表示厌恶都这么直接。 星辉福晋此时正在给乌拉那拉福晋立规矩,伺候她梳妆用早膳。 今日的星辉福晋比往日都殷勤了许多:“额娘,水温怎么样?” “嗯,还可以。”乌拉那拉福晋是要多教育她,并不想让她颜面扫地,因此并没有苛待她。 “那就好。”星辉福晋递给大丫鬟准备好的手帕,见屋里没别人了,壮着胆子说,“额娘,如今太子再一次被废,直郡王被圈禁,诚郡王一心修书,呼声最高的八贝勒也完了,是不是雍亲王能再进一步。”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乌拉那拉氏让信服丫头推出去,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这么长时间了,教头猪都学乖了,你还是这般愚不可及。” “额娘,你打我做什么?”星辉福晋满腹的委屈。 “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谈论的,你现在更应该给明轩相看去。”乌拉那拉福晋不想多说,给她安排任务。 “额娘,眼看雍亲王就要一步登天了,小姑子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儿媳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大格格也是从小和明轩青梅竹马。”星辉福晋厚着脸皮继续说道,“不如您再和小姑子说说,毕竟都是儿媳的错,两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 乌拉那拉氏看着星辉福晋,神情变得冷肃起来:“为什么你觉得我去说可以,因为王妃是我女儿吗?王妃没有给你机会吗?” “大格格和明轩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之前你亲手不要了这门婚事,我的宜婳还不知道要怎么和雍亲王低三下四的转圜,你才能安全的待在府里。” “看来是我这些年太心慈手软了。”乌拉那拉氏眼里迸发出杀意,慢慢的又归于平静,“你回去吧,从今日起不用来了,好好照顾星辉吧。” 星辉福晋被吓得不敢再说话,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婆母是不会去和小姑子说的,她想不明白,这不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吗,既然她不愿意,那自己来搞。 星辉福晋想了个计划,回头要吩咐下人去做,结果发现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她走到房门前正要训斥,用力的推门。 半晌没有推开,她脸色一白,立刻去推窗户,也没有推开,星辉福晋在屋里大声喊叫着,外面根本没有人应答,仿佛一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星辉福晋尽情的发泄这段时间自己的苦闷不满,不一会儿屋里到处是碎瓷片,尽管如此,外面也没有任何人前来查看。 乌拉那拉氏趁着小狼午睡的时候,和费扬古说了她的打算。 “是我的错,前些年看她行事虽然不够大气但整体上还是不错的,这些年倒是越发左性了。” “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咱们府上不能出事,先关着她,等……尘埃落定之后,送去尼姑庙清修,看的严一些,也就罢了。” 费扬古点点头:“这段时间你多费些心思,等把儿媳妇送出去,再给星辉抬个平妻吧。” “好,我现在就看看人选。” “不需要家室显贵,姑娘人要立得住。” 费扬古对儿媳妇那点心思不感兴趣:“六六那边还吵着要回家吗?” “这孩子,可真能闹人。”乌拉那拉氏揉了揉眉心,“我去信给王府,看看王妃的打算吧。” “六六要是回去了,得把小狼留下。”这段时间和外孙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真要走了费扬古可舍不得。 “这话你亲自和闺女说去。”乌拉那拉氏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了。 “我说就我说。”费扬古嘟囔着。 ****** 胤禛如今顶替了弘晖的活,正在给康熙读奏折,裕亲王独自去了废太子的居所。 康熙停了一小会儿就频繁的皱眉头:“你这读的什么?” “回皇阿玛,折子上怎么写的儿臣就是怎么读的。” “朕是说你能不能带点感情,再听你这么念下去,朕都快睡着了。”康熙头一次知道还有人能把折子念成佛经般催眠。 胤禛顿了一下,继续保持他原有的节奏,康熙打断他。 “弘晖呢,让他来读,你去守着废太子。” “回皇阿玛的话,弘晖受到了惊吓,正在卧床,您疼疼他。”胤禛放下这本奏折,拿起了下一本,正好读完了。 康熙叹了口气,沉默的听了一会儿:“废太子神情如何?” “二哥对自己的过错供认不讳、痛心疾首、日日反省。”胤禛见康熙似乎又有松动,继续说,“二哥言语间总是谈起弘昭侄儿,儿臣推己及人,能理解二哥的慈父之心。” “慈父之心?”康熙不知道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了哪里,忽然激动起来,“他但凡能体会到半点,都做不出这不顾人伦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说到激动处,康熙开始不停地咳嗽,梁九功和胤禛赶紧给康熙倒水顺气,只见他腰弯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喷出了一口血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教唆 康熙病重不起,命雍亲王监国,裕亲王等一众大臣辅政。 短短几日间风云变幻,位置稳固的太子选择了谋反,风头无量的八贝勒被康熙亲自撵出局,如今端坐在王位上的赫然是那个存在感不强的雍亲王。 他就坐在皇位的下首,伸出手就能碰到,真正的一步之遥。 经过几日的磨合,朝臣们对这位出了名脾气不好的王爷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这是一个肯干实事不好糊弄的主子,如果说废太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八贝勒恨不能两只眼睛都闭上,那雍亲王就是两只眼睛都睁开,也许他还藏着第三只眼。 不过意外之喜是他脾气比传闻中要好上不少,虽然很少笑,但也很少发脾气。 如今康熙的身体大家都看的明白,基本上是不能再折腾了,如今各家府上都私底下准备起了白事需要的东西,省的事发突然失了礼数。 因此坐收渔翁之利的胤禛成了大家讨好的对象,结果仔细研究之下,朝臣们都很茫然,这位雍亲王仿佛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从来没听说他去过烟花之地,偶尔去酒楼也是和兄弟们一起。至于银子,有九贝勒这个财神爷在,雍亲王根本不缺。 于是大臣们私底下一块讨论的时候也会发出灵魂拷问,这位雍亲王图啥啊。 权力在手却不贪恋,每下一道决策必然要向躺在病榻上的康熙询问。美女在侧却坐怀不乱,年二的妹妹可是出了名的漂亮,结果呢,没看年羹尧郁闷的想要回京都找不到门路。 只是听说他很敬重发妻,这个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弘晖阿哥备受康熙宠爱,母以子贵,都可以理解。 面对这样一位油盐不进的主子,大家都觉得很别手,总觉得心累。 和雍亲王走的近的人家都在都低调路线,见面寒暄没问题,说要单独吃饭喝酒就是没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拒之门外的。 十四贝子府上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乌雅家的家主,德妃的亲哥哥。 乌雅慧霞已经被宜婳体体面面的送了回去,他们不得不仔细的养着,还得听王妃的话给她找个好人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经过福晋提醒,乌雅家主这才意识到,雍亲王不行,那是因为他从小就是白眼狼,不认自己这个舅舅,那还有十四贝子呢,他们可是亲近的甥舅。 果然,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候,胤祯还是选择和乌雅家主见了一面。 “舅舅有何要紧事?”胤祯让完颜氏整治了一桌酒菜,两人喝了起来。 乌雅家主见胤祯看上去心情不错,开口:“我有些担心娘娘,这些天又不能进宫请安,雍亲王府那里向来是不欢迎舅舅的,还好有十四爷。” 胤祯正色:“四哥在宫里,四嫂确实要避嫌,到不是针对舅舅。” 乌雅家主没想到胤祯会开口为雍亲王妃开脱,愣了一下才继续说:“知道娘娘无事我就安心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乌雅家主见胤祯有些醉了:“说来舅舅为你不值。” “嗯?”胤祯双眼泛红,有些茫然。 “论皇上的宠爱,论在娘娘心里的地位,你都比四爷要强。如今不过是仗着年长的优势,被皇上看在了眼里。”乌雅家主低声诱惑道,“如今退一步子子孙孙都要跪下,进一步那就是一步登天。” “我想着,娘娘总是支持你的,要不要争一争就看十四爷的抉择了。”乌雅家主给胤祯斟酒,“娘娘那里,我可以去当马前卒。” “对了,慧霞您见过没,娴静可爱,也是宫里娘娘调教过的,不如让她来陪伴十四福晋如何?” 胤祯仿佛喝多了,听着乌雅家主大逆不道的话半点反应都没有,身体摇摇晃晃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一会儿,鼾声四起。 乌雅家主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想要把人摇醒,又怕胤祯耍酒疯,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自行离开了。 等他走后,胤祯直起身来,他的面上没有半分醉意,眼神幽深的吓人。 他在思考舅舅刚刚的那番话,不得不说他给自己提供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思路,他虽然和四哥看起来不对付,但是自己清楚,他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打断筋连着骨头的那种。 因此之前自己仗着年纪小和母妃的疼爱,在四哥面前各种放肆,但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自立门户。 或许是……为了弘晖吧,胤祯始终忘不了他当时抱着脑袋出血的侄儿,四哥望着他的眼神。 也忘不了弘晖醒来之后对自己的信任。 这信任是那么的沉重,让胤祯甘愿收敛锋芒跟在胤禛的身后。 这一同行,就是这么多年。 胤祯笑了一下,他没有用酒杯,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灌。 ****** 第二日,胤祯进宫特意提早了一会儿,去见过了德妃。 “母妃,乌雅家您再不约束,那儿子亲手来管,否则撞在了四哥手里,那就是被杀的鸡。” 德妃本来很开心见到小儿子,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输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胤祯见状放下心来,昨天不是母妃示意舅舅的就好。 于是他将乌雅家的教唆和盘托出:“母妃,四哥的东西我不会去抢,我该得的四哥也夺不走。我们母子三人这样平和的不好吗?” 德妃坐在原地没有说话,连胤祯走了都不知道,还是绿嬷嬷来给她奉茶才有了反应。 “你说,如果是十四得了那个位置,对本宫来说是不是更好的选择?”德妃忽然问道,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她就热血沸腾。 十四自小孝顺,在自己身边长大,对自己百依百顺。 老四一身反骨,曾经认别人做母,就算长大后回来也从来不和自己亲近。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真要选择也不难不是。 绿嬷嬷心头一跳,她四处看了看,低声说:“娘娘,后宫不得干政,雍亲王和十四贝子都是您的亲生儿子,都会孝顺您的。” “对,你说的很对。”德妃点了点头,但还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 第两百章 殡天 康熙自从咳血之后,每日昏睡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短。 一开始还有精力听一听胤禛的汇报,他从一开始的朝纲独断慢慢的变成了询问胤禛的意见,再掰开了分析利弊,父子俩平和的度过了一段亲密的时光。 这是胤禛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皇阿玛百分之一百的关注,那种全方位的慈爱是他这几十年的人生里都没有体会到的。 幸好,他的儿子不用重复他的老路。 胤禛现在膝下三个儿子,弘晖自不必说,他是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培养的。因为弘晖自小在宫里读书,胤禛反而是看着弘昀的时间更长,因此弘昀是几个孩子里最怕他的。小狼年纪还小,接受了太多的宠爱,自己在他面前力争做一个严父。 这三个孩子,胤禛都是根据他们自身的性格,小心翼翼的修剪枝桠,如今看还都长的不错。 胤禛现在很辛苦,白天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前朝的政事上,毕竟他不像是太子,自小就接触这些,学习上手要有一个过程,再加上他天生就是谨慎周全的性子,几乎每件事都要想出好几个预案来给康熙定夺。 到了晚上,他还要在养心殿侍疾。 如此反复几日,胤禛就瘦了一圈,从家里带来的衣服都有些宽大了,苏培盛急的嘴里冒火星,又不敢深劝,毕竟胤禛威严日益增加,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大臣们都不敢发话,更不必说他一个阉人了。 康熙难得晚上清醒点,看着胤禛嫌弃道:“你去休息吧,让弘晖进来陪朕,多吃点肉,省的弘晖看见了以为朕虐待你了。” 这般昼夜连轴转,胤禛确实也扛不住,但是他不想让弘晖这时候惹眼:“皇阿玛,儿臣想着不如让兄弟们轮流来侍疾,尤其是几个小阿哥,天天来儿臣这里闹,儿臣快招架不住了,您以为如何?” 康熙想了想,勉强同意了:“可,弘晖也来。” 行吧,有众位皇子衬着,弘晖也不那么显眼了。 于是刚出宫没几日的弘晖又收拾好包裹住进了养心殿偏殿。 趁着康熙精神还不错的时候,弘晖没有碰奏折,而是翻了一本游记来,声情并茂的读了起来。这本说是游记,更像是一本修仙,讲的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接受了梦境的指引,找到了一处灵泉,喝过之后重回二十岁,随后一路拾取机缘,问鼎长生的故事。当然了,也少不了广开后宫,到处都是他的红颜知已,最后有多少个孩子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康熙认真的听完,他感慨道:“始皇求长生,终其一生不可得。朕如果也能有此一遭经历,即使是在梦里也好。”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孙儿觉得不妨效仿始皇,派人去寻海外仙山,万一有所得呢。”弘晖开玩笑般说道。 讲完了这则小故事,弘晖喝了口水,开始给康熙揉捏身体:“皇玛法,孙儿今天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桃花开了,等您身体好些了,孙儿陪您去赏花。” 康熙看着弘晖的目光越发温柔:“你可有心上人了?” “啊?”弘晖愣住了,他们刚刚在说的是这件事吗? “想要谁,朕给你赐婚。”康熙开口道。 “皇玛法,孙儿听额娘的,您快别乱点鸳鸯谱。”弘晖满脸通红,笑得有点窘迫。 康熙开心的笑了起来,最后以一长串的咳嗽声结束,他喘息了一会儿平复下心情:“姻缘你不要,那朕许你个锦绣前程如何?” “雍亲王府还没有立世子吧。” 弘晖没想到康熙说起了这件事,诸位皇子都有长子、嫡子,只是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上折子立世子。 因为大家考虑的不只是未来的王府继承人,更是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宜婳曾经和弘晖私下里谈论过这件事,弘晖还记得母亲再一次强调他从小听到大的那句话,他不可以主动问阿玛要,一定要有耐心的等他主动给。 弘晖早就明白这句话的含金量,或许额娘也是靠这句话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皇玛法,孙儿求您什么都不要做。”弘晖双膝跪下抬头非常真诚的说,“孙儿这些年承蒙您的偏爱,已经是诸兄弟间最受阿玛期待的了,孙儿是阿玛的嫡长子,如果阿玛并不考虑把世子之位给孙儿,那只能说明孙儿做的还不够好。” “孙儿想凭自己的本事让阿玛认可。” 康熙看着他,仿佛看见了早年间的太子,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豪言壮志,两人的面孔慢慢重合又分开,康熙睁着浑浊的双眼,仔细专注的看着弘晖许久,最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自这天起,皇子们轮流侍疾,当然已经被圈禁的人除外。 梁九功看着每日彩衣戏娱的诸位皇子,心里是百般滋味萦绕,说不出的苦涩。 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个月的时间平静的流淌而过。 梁九功看着每日给康熙下的药量,手都是抖的,可是皇上如果不吃这要人命的东西,可能立刻就会疯掉,他还是选择了理智的平静的离开。 这日晚上,康熙忽然清醒了过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浑身的病痛都抽离了,甚至还能从床上下来走上几圈。 “让大家都进来吧。”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下从暗格里拿出了一副画像,正是先皇后赫舍里氏和康熙的双人画,他盯了许久,忽然说道。 梁九功强忍着悲痛向外传递消息,胤禛和弘晖住在宫里,来的最快,其余就是宫里的妃嫔们,再后面才是匆匆赶来的诸位皇子以及大臣们。 乌泱泱的人跪了一院子,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响,康熙低头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都没说。 天光乍亮的时候,康熙觉得嗓子痒的厉害,没忍住大声的咳嗽了起来,他已经坐不住了,又躺会了床上。 “朕的传位诏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要拥护新君,保我大清延续万年。”康熙断断续续的说完,又喷了一大口血。 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视线挨个扫过,似乎想要找一找不在这里的人,最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跪着的人发出了压抑的哭声,梁九功上前一步探了鼻息,惊的立刻跪下。 “皇上,殡天了!” ------------ 第两百零一章 闹事 时隔多年以后,再回忆起康熙薨逝的那天晚上,宜婳还是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又不太真实。 先是从紫禁城方向传来了九声巨响,那声音可以把全城的人唤醒。 宜婳被惊醒后,看着守夜的玉玲,二人从面面相觑到恍然大悟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去把阿宝喊来。”宜婳端坐在王府里,仿佛能感受到王府外的肃杀。 阿宝进来,低头听着宜婳的吩咐。 “你拿着这个印章,去前院找侍卫长,让他务必看紧了,王府里任何人不准出入,有乱事者不论是谁通通抓起来,等候王爷亲自发落。”宜婳从荷包里翻出一个印章来,这是胤禛提前交给她的信物,凭借此物可以调动雍亲王麾下的所有人,可以说是“如朕亲临”的雍亲王版本。 “大格格和弘昀那边要多派侍卫守着,千万不能有半点差错。” 阿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随后立刻去办。 “玉玲,你去把陈嬷嬷喊起来,府里颜色鲜亮的东西都换了,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摆上。”宜婳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就在宜婳换好了衣服的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原来是李氏到了。 宜婳有些诧异的看着李氏兴奋的表情,好在她还知道要穿的朴素些,只是手腕上藏都藏不住的金镯子实在有些伤眼睛。 “福晋,咱们王爷是不是……”李氏压抑不住的兴奋,如果王爷继位了,那自己就是皇妃,没准还能落个贵妃当当,这样的假设让她一刻都等不了,想要找宜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闭嘴。”宜婳厉声呵斥,“皇上殡天,我等听圣旨安排即可。最近是多事之秋,你回去吧,安生待上几日。” “把你的首饰都收一收,好说也是侧妃,给下面的格格们要做出榜样。” 宜婳懒得和拎不清的人纠缠,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回了。 李氏还不肯走,她就像是一个孩子忽然拿到了堪比一人高的糖果,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只是这样的喜悦让宜婳给泼了冷水。 宜婳盯着外面的天空,不知道胤禛此时是否一切顺利? 此时被宜婳在心里念叨的胤禛,正处在万众瞩目的时刻。 梁九功喊出了那声皇上殡天之后,大家悲恸的开始哭泣,还是裕亲王开口:“按照皇上的旨意,请张大学士与本王一块请出皇上遗诏。” 张廷玉显然也早就知道有这一遭,两人冲着雍亲王拱了拱手,随后示意梁九功拿出康熙最后的一道圣旨。 张廷玉检查了一下,装圣旨的盒子密封良好,没有被人为破坏。裕亲王一目十行,圣旨内容没有问题,康熙写遗诏的那天他是在现场的。 由梁九功宣布圣旨的内容:“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梁九功宣读完圣旨之后,大殿上安静了几秒。 还是胤禟第一个先拜跪了下去:“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这道声音,大家如梦方醒,立刻跪好:“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成了大殿里唯一跪着的人,他看着没有了呼吸的皇上,松了一口气,回头抬手:“平身。” 这一声,结束了康熙的统治,开启了名为雍正的皇朝。 还不等胤禛仔细体会胜利的喜悦,大殿闯进来了几个人。 胤禛抬头见到了德妃,并没有觉得意外:“娘娘擅闯议政的地方,有何要紧事?” 绿嬷嬷焦急的想要说话,又觉得场合不对,根本开不了口。 裕亲王见情况不太对,率先开口:“皇上有事,臣等先行告退。” 德妃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她拦住了裕亲王:“诸位正好做个见证,本宫想亲眼看一看圣旨,毕竟同音不同字,不知道圣旨上到底是哪个禛?” “母妃!”十四贝子胤祯皱着眉头先出声,“您说的什么胡话,莫不是还没睡醒。绿嬷嬷,母妃病着,怎么还让她出来了,快扶她回去。” “本宫没病,毕竟是皇上的旨意,不能传达有误,十四你随本宫一起看。”德妃坚持。 胤禛气笑了:“娘娘想看圣旨,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刚刚想起来,皇阿玛有旨意,想要他爱重的的妃子陪葬,原本我还在纠结哪位母妃能当此重任,如今到不用选了。” 德妃面色苍白了一下,眼神中闪过坚定,胤禛还没正式登基呢,就威胁自己要给先皇殉葬,真要是让他把皇位坐稳了,那自己就更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皇兄!自古以来遇到君主或尊亲的名字,都要避免重复使用,臣弟恳请皇兄赐名!” 十四贝子在心里把乌雅家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小爷能活着出去,肯定要把乌雅家从上到下都套麻袋打一顿。 裕亲王硬着头皮开口:“德妃娘娘,本王以项上人头担保,圣旨内容无误,您既然病糊涂了,不如先回去养着。” “圣旨无误,那就是你篡改了圣旨!”德妃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这段时日大家轮流来侍疾,皇上曾经亲口和本宫说起过,十四子最肖帝躬,他百年过身之后当由十四子继承大统。” “如今十四变成了四,谁知道是不是老四你做的鬼。” “毕竟,弘晖一直都是这段时间离皇上最亲近的人。”德妃狠了狠心,下了猛药。 “来人,皇上骤然薨逝,德妃悲恸过度,几欲昏厥,如今竟然想要为先皇殉葬。朕感念其情感真挚,再三劝说无果,准其所求。绿嬷嬷,你回去好生准备一下,让礼部去永和宫讲一讲殉葬的规矩。”胤禛直接堵住了德妃的嘴,一挥手就有太监把德妃强行带走。 “梁公公,弘晖这段时间有劳你照看。”胤禛将话头递给了梁九功。 “奴才不敢,弘晖阿哥每日陪先皇读书、散步、用膳,奴才都在身旁随侍,算不得照看。”梁九功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 大家看足了新皇的热闹,这才一一离去,只留下十四贝子还跪在地上。 “皇兄,母妃就是一时想岔了,臣弟从来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求您开恩。”胤祯是真的慌了,他没想到德妃最后把脏水泼到了弘晖身上,就四哥对弘晖的重视程度,想要平安的度过这场闹剧根本不可能。 胤禛没有回答,他是真的被伤的狠了,如今根本不想听胤祯的狡辩。 ------------ 第两百零二章 进宫 德妃被软禁在了永和宫,每日只有礼部尚书能进来,他是奉命来给德妃讲解殉葬的注意事项的。 在经历过掀桌子、砸瓷器等一系列反抗无果的动作以后,德妃平静了下来,她看着礼部尚书张张合合的嘴,心里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上次胤祯来提了一句兄长的打算,德妃的心里就活动了,她后面还单独召见过一次娘家嫂子,本来想着敲打他们一下,却被彻底说服了。 这些年她看的分明,老四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能左右他的想法的不是自己这个做母妃的,而是乌拉那拉氏。 是那个她一开始看不大上眼的儿媳妇。 再加上他们母子从小到大的隔阂生疏,老四上位,对自己对乌雅家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质疑老四的皇位合理性,如果能把他直接扳倒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也算是留了一个引子,日后十四想要清君侧也师出有名。 甚至德妃还现场发挥了一下,把弘晖卷了进来,身上背负着疑似谋害先皇篡改先皇旨意的罪名,这个几乎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太子就算是废了。 老四膝下子嗣单薄,除了弘晖其余都不堪大用,到时候联合朝野上下给十四谋算一个皇太弟的资格也没有那么难。 德妃只是没想到老四居然当众说出要她殉葬的话来,这是拼了他的名声的不要,也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打法。 礼部尚书根本不敢抬头,他一边要张罗先皇的葬礼,还得悉心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这中间还穿插着大大小小的追封册封礼,礼部上下已经连轴转好久了,没想到还要掺和进皇上和他母妃的斗法之中。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祖宗规制讲了一遍,连口水都不敢讨,灰溜溜的走了,他走出永和宫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人有福不会享,和一朝天子这么硬碰硬,最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是凡人,搞不明白宫里这些个神仙的想法。 见礼部的人终于走了,绿嬷嬷直接跪在了德妃面前:“娘娘,您这么和皇上别扭着,最后不是让十四爷为难吗!” “你起来说话。”德妃要说现在心里一点都不后悔当时的冲动是假的,“他还不一定是皇上呢!” 绿嬷嬷没有起身:“娘娘这就是气话了,不说别的,有梁公公给皇上作证,您的指控都是苍白的。” “娘娘您想过没有,您现在这么闹,为了孝道,皇上总不至于真的逼死您,但是十四爷那里呢?” “奴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和十四爷并不如何兄弟相合,两人因为娘娘您总有心结,如今您越是想要对十四爷好,就应该越疏远他才是,否则依皇上的性子,十四爷的日子该有多艰难啊!” 绿嬷嬷说的声泪俱下:“舅爷根本没安好心,娘娘您别一时糊涂为别人做了嫁衣啊。” “再说,若是弘晖阿哥知道您的指控,他该多伤心啊。” 德妃原本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听到这里有了反应,她对胤禛的感情掺杂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对于弘晖,她是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怎么会不心疼呢? 绿嬷嬷见德妃终于有了反应,继续劝说:“娘娘,您要不病上一段时间?” 德妃叹了口气,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绿嬷嬷松了口气。 ****** 宜婳正在收拾东西,日后她们要搬进宫里去住,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雍亲王府住了这十余年还真有些舍不得。 就在府里各处都乱糟糟的时候,苏培盛回来了,他瘦了不少,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奴才给娘娘请安!”虽然还没有正式行册封礼,苏培盛的态度还是一样的恭谨,甚至称呼都改了。 “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宫里德妃娘娘病了,皇上忙着前朝的事情不得空,想着您先进宫掌管后宫,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苏培盛是来接宜婳入宫的。 虽然比较突然,但是宜婳还是应了,她留下了陈嬷嬷看家,带着玉玲轻装简行的跟着苏培盛进宫去了,临走前将府里的大小事宜托付给了李氏,也算是安一安她的心。 宜婳来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有些恍然,这里她曾经也是来过的,在记忆里厚重持重的殿宇仿佛因为换了主人重新焕发生机,虽然还挂着白,但明亮了许多。 宜婳看见了一些熟悉的身影,都是曾经雍亲王府前院胤禛用的习惯的老人,如今穿上了宫里的衣服,难掩兴奋的笑颜。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雍正的大好时光终于来了。 没用人通传,应该是胤禛吩咐过,宜婳被直接领了进去。 刚迈进内室,宜婳听见了说话声,她抬头一看就要退出去,原来胤禛正在跟人议事。 张廷玉听见脚步声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段时间相处,新皇的性子他也差不多摸到了一点脉络,这就是一个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他自己守规矩,并要求所有人和他一样。 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皇上是个自律的人总比喜好享乐要好。 没想到有人敢在议事的时候闯进来,张廷玉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皇上并没有生气,他甚至神情更加缓和了,用大家都没有听过的柔和的声音说道:“你来的到早,累了吧,先去后面休息一会儿,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 宜婳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胤禛,胡乱的点了点头,在宫人的指引下传过了屏风去了内室。 九贝勒推了一下张廷玉:“皇上问话呢。” 张廷玉这才如梦方醒,刚才那个如沐春风的皇上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许是心里有了牵挂,下面的议事结束的很快,张廷玉临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回头。 他快走几步,跟上九贝勒:“贝勒爷,恕臣眼拙,刚刚那位是?” “看不出大学士也有如此好奇的一面。”九贝勒笑了一下,他继续说,“那是四嫂,宫里如今还需要有人镇得住场面。” 张廷玉恍然大悟,他也想到了那场闹剧,不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 第两百零三章 过渡 进宫的路上,宜婳已经知道了皇宫里发生的闹剧。 对于雍正帝位来路不正的说法,前世也有不少猜测,但是那时候十四爷已经是荣耀加身的大将军王,军功在身,圣宠独一无二,确实容易引人遐想。 现在胤禛登基比前世史书记载早了好多年,十四爷如今才刚刚扎根来不及发芽,论圣宠在诸位皇子中间也并不突出,毕竟有废太子立着呢。 这样的情形下,德妃还是站了出来,给胤禛的政敌留下了一个永远都存在的攻讦点。 看,你自己亲生额娘都不支持你,不谈做皇帝做儿子都是失败的。 宜婳可以想象胤禛的怒火,尤其德妃话里话外还牵扯到了弘晖。 真正见面之后,宜婳才发现,胤禛很平静,他甚至还有心情问自己早膳用了什么,就像是之前每一个平凡的早上一样。 听到胤禛的声音,宜婳立刻站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该行礼了,赶紧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胤禛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他弯腰把宜婳扶了起来,“看来是吓到你了。” “爷……皇上,我觉得好不真实。”算起来,两人也有月余没有见面了,宜婳看着黄袍加身的胤禛,第一次有了我的老公是皇上的真实感。 胤禛莞尔,伸手在宜婳的脸蛋上用力的捏了一下:“疼不疼?” “疼。”宜婳下意识的往后躲,她的脸都要被掐红了。 “那就是真的。宜婳,棠棠,我做到了,从今以后我们是紫禁城的主人,再不会有人欺负到你们了。”胤禛双眼发亮,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状态。 宜婳笑了一下,她忽然能理解范进了,骤然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容易大悲大喜。 胤禛将宜婳拦在怀里:“这段时间我自己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眼看着到午休时间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 说完,宜婳就感觉肩膀上一沉,胤禛已经睡了过去。 虽然穿戴整齐躺在床上被紧紧抱着并不舒服,但是宜婳没有动,她努力放松了身体,仔细打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睡颜,刚刚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眼睛下面的乌青清晰可见,以他的性子这段时间还不知道只休息了几个时辰。 宜婳伸手将胤禛耳边的碎发撩开,慢慢闭上了眼睛,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养心殿门口,苏培盛拦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丽人:“菲菲姑娘,主子们在里面呢,没有传召不能进去。” 这个菲菲是原来养心殿的旧人,胤禛住进来之后年纪大的都放了出去,从雍亲王府带进来几个,内务府又送进来几个,旧人也留下了几个。 菲菲就是这些宫女里最漂亮的一个,她打的什么主意苏培盛一眼就看的出来,要是昨日他也就不拦了,今日王妃跟着来了,他可不能让这些不长眼睛的进去。 “皇上早上吩咐的,中午要用老鸭汤,等会儿凉了公公去和皇上解释?”菲菲不甘心,她难得找到机会能和皇上单独相处。 苏培盛面色一沉,他知道如今养心殿人员组成复杂,原来的旧人早晚是要清理出去的,不过这都需要时间,但是像菲菲这样敢直接顶撞他的还是头一个。 “菲菲姑娘心有凌云志,只是小心登的高摔得惨,请回吧,吵到了主子们我也救不了你。”苏培盛铁了心当门神,菲菲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培盛的徒弟凑了过来:“师父,这位姑娘这段时间在养心殿耀武扬威的,您好心拦她干什么。” “臭小子看你师父笑话,两位主子久别重逢,真把她放进去了,就是你师父我掉脑袋了。”苏培盛翻了个白眼。 “啊……不能吧,还守着孝呢。”小太监张大了嘴。 “快闭嘴吧你。”苏培盛压低了声音,踹了他一脚,把人轰走了。 宜婳是被饿醒的,她早上本来就用的不多,中午又睡过点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胤禛已经醒了,正拿着折子靠在床上翻阅。 听到动静,胤禛放下折子:“醒了,饿了吧。苏培盛,传膳!” 御膳房早就等着了,不过洗把脸的功夫,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就摆满了餐桌。 宜婳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这起码十来道菜,看太监们的步伐还在增加,她们两个人就是猪肚子也吃不完。 这也太奢靡了。 好在这些不都是他们要吃的,胤禛随意指了几盘子菜,要赏给心爱的弟弟们还有劳苦的大臣们,于是宜婳又看着那些菜原封不动的被端了下去。 真是脱裤子放屁,宜婳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胤禛也跟着笑了一下,给宜婳盛了一碗汤:“不习惯吧,朕也是才习惯起来,还是咱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香。” 宜婳接过来喝了一口,眼前一亮:“好喝。” 这和她之前在永和宫里用到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孩子们怎么样?”胤禛问。 “小狼和六六早就被我送去了乌拉那拉家,如今王府里乱糟糟的,也没去接,等过些日子直接送宫里来就是。” “弘晖带着弘昀一起读书,听说气的都动了手板。” “大格格我让她安心准备嫁妆。” “只是弘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天的事情,我看着他有些伤心。”宜婳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下这个事情。 胤禛冷笑:“娘娘不仅想要当母后皇太后,还想当个有实权的母后皇太后,做她的春秋大梦!” 宜婳发现胤禛当了皇上之后奔放了不少,这样不雅的话也说了出口。 “爷,我说这个不是惹您生气的,只是弘晖那里又不和我说,憋心里成了心病了更不好,您有空开导开导他。”宜婳给胤禛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看来御膳房已经很精准的把握了胤禛的喜好。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胤禛应下了。 “你先住在这里,后宫的殿宇都还在翻新,长春宫虽然没人住但是兆头不好。”胤禛显然早就想好了。 “这不合规矩吧。”宜婳有些迟疑。 胤禛挑了挑眉毛:“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 第两百零四章 质问 宜婳入宫的第二天,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补品,去了永和宫。 今天德妃没有等到礼部尚书在耳边聒噪,她看见没有通传的宜婳缓步走来,两侧的宫人皆低头俯首。 “儿媳给娘娘请安。” 宜婳半蹲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德妃的声音自己就起身了。 “皇上听说娘娘病了,急的不得了。只是他政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把臣妾唤进宫里来,专门服侍娘娘的。”宜婳见德妃眉心紧促,嘴角紧绷着,比上一次见面至少老了五岁,心里有些唏嘘。 “本宫没……”德妃刚想要反驳又咽了回去,“你照顾皇上辛苦,让十四家的来陪本宫就是。” “十四爷如今尚不能随意入宫,更别说十四弟妹了。”宜婳面不改色,微笑的说,“有儿媳在,必定能让娘娘事事妥帖。” 德妃瞪了宜婳一眼:“你刚进宫,知晓宫外的事情,十四现在如何了?” “很不好。” “什么?”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十四弟享受了您的偏爱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交些利息了。” “乌拉那拉氏,你敢这么和本宫说话!”德妃气的脸色铁青,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角。 “嗯……怎么不敢呢?”宜婳偏头,步摇轻轻摇晃,“娘娘,您猜一猜,如今皇上心里是您重要还是儿媳重要。” 德妃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儿媳和您开玩笑罢了,我们都不重要,当然是皇权最重要!”宜婳正色道,“任何人胆敢染指他的皇权,必死无疑。” 德妃又看了宜婳一眼:“你今日就是来气本宫的?” “那倒不是,儿媳想请娘娘解惑。” “四爷和十四爷都是您的亲生儿子,儿媳也能感受到您对四爷的愧疚疼爱。五个指头各有所长,当额娘的偏心也实属正常,但是为什么您总是要四爷牺牲去成全十四爷呢?” “儿媳猜测,您曾经不得已把四爷给了先皇贵妃抚养,那时候您是怨的。只是您不敢怨恨下令的先皇,不敢怨恨夺子的高位嫔妃,于是把这怨强加在什么都不懂的稚儿身上。” “但是四爷才是最无辜的不是吗?” “您几乎就是踩着四爷上的妃位,转头怨恨他不认你这个额娘,哪有这样的道理!” 宜婳认真的看着德妃:“最近宫里的流言不断,难不成您想逼得自己的亲生儿子背负上弑母的名声遗臭万年吗!” 德妃怔怔的看着宜婳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根本无从反驳。 “这是高丽进奉的百年山参,绿嬷嬷给娘娘熬汤喝,儿媳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说完,宜婳转身就走。 绿嬷嬷看着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德妃,什么都没说。 如果今日四福晋的话能把娘娘从魔怔里惊醒,那是天大的好事。 ****** 自那日之后,永和宫派人来传话,说德妃真的病了,并且吩咐不见外人,每日只有太医诊脉开药。 宜婳被拦在门外几次之后就再也不去了,胤禛亲自去了一次,不知道母子二人说了什么,但是宜婳发现胤禛心情好了不少。 礼部按照规制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把康熙的丧事办完,同时登基大典也筹备的差不多了,难得有闲暇的功夫,绣房送来了吉服。 一共三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龙袍依次排开,金黄的颜色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宜婳摘下护甲,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布料是顶顶好的,就是这看着也太重了,真穿上一天和负重跑也没啥区别。 胤禛双手张开,宜婳和玉玲给他换上,只穿上这件衣服就让宜婳生出了薄汗。 不过人靠衣装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原本气质有些冷肃的胤禛换上了龙袍以后平添了几缕威严,举手投足之间让人目光下意识的移开,玉玲已经直接跪下了。 宜婳看着胤禛衣服胸口处的龙头,笑了起来,袖珍缩小版的龙头看上去蠢萌蠢萌的,中和了这件衣服严肃的气质,看久了还觉得有点可爱。 胤禛三件都试了之后,随意指了一件,定下了登基那天的服饰。 “皇后的吉服也准备好了吧,拿来试一试,有不合适的地方尽快改了。”胤禛换好了常服说到。 绣房动作很快,同样拿来了三件,宜婳兴致勃勃的试穿,有种前世玩儿奇迹暖暖的感觉。 几乎用了半个时辰,一整套衣服和发饰才整理好,宜婳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她不敢置信的说:“我要穿着这一套绕过大半个紫禁城?” “坚持一下,半天就好。”胤禛比刚刚自己试衣服的时候挑剔多了,提了不少新的要求,从布料的颜色到花色的配置,甚至连首饰都一一做了点评。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政府工作报告呢。 脱下来之后,宜婳说什么也不要再试了:“皇上,咱不试了,等最后做好了成衣穿就是了,反正那天除了您也没人会抬头正眼看我。” 胤禛挥挥手,让绣房的人都退下了。 “等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完毕,孩子们就可以接进来了。”胤禛也许久没有见过孩子们了,闲下来就忍不住念叨。 “六六和小狼还不知道怎么哄才能好呢。”宜婳回忆了一下上次两人把孩子扔下,和康熙巡视塞外的场景,有些头疼。 “朕看不一定,没有咱们管着,这俩孩子在费扬古大人那里都能翻了天。” “宜婳。” “嗯?”宜婳正在做晚间的护肤,刚刚上了全妆,要都卸干净才行。 “朕要谢谢你。”胤禛忽然说,“孝道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朕的肩膀上,是你推开它说不是朕的错。” “朕小时候很羡慕十四弟,也做过故意找茬泄愤的事情。”胤禛笑着转佛珠,“前几日德妃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我想着要不同归于尽算了。” “后来冷静了又觉得不值得,朕还有你,还有可爱的孩子们。” “十四弟自从那天就闭门不出,也是吓到了。” “朕其实没有生他的气,不过是吓吓他,也让蠢蠢欲动的朝臣冷静下来。” 宜婳安静的听着,靠在胤禛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知道德妃这个心魔他似乎已经迈过去了,真好。 ------------ 第两百零五章 册封 德妃那天的闹剧,朝野上下无人提起,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如约而至,圆满完成。 属于胤禛的雍正元年正式拉开了序幕。 “娘娘,您看美不美。” 玉雪兴奋的看着自己忙活了一早上的成绩,宜婳只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一个珠宝展示架,虽然很漂亮,但是她现在一动也不敢动。 “玉雪,有必要这么隆重吗?”这和封后大典那天也没差什么,太沉了。 “娘娘坚持住,头一次中宫请安,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宜婳伸手摸了一下双耳上的东珠,别的不说,这对耳环正是她的新宠,实在是太美了有木有。 翊坤宫里李氏环顾着屋里的陈设,有些泛酸,她回头就要和内务府讲,重新装饰一下她的永寿宫。 年氏一身娇嫩的粉色尤其突出,她在进宫前还是和年羹尧联系上了。 年羹尧很是担心年思思的处境,不过他还是呈乐观心态的:“思思,这进宫之后和在王府里又不同了。皇上如今是天子,皇后年纪也大了,弘晖阿哥原本的聪明伶俐如今反而是他的阻碍,皇上喜欢儿子聪慧,但是又忌惮儿子过于聪慧。” “你现在正是好时候,年轻身体好,如果能生下皇子那就更了不得。” “思思,二哥和你守望相助,只要二哥能力强位置做的稳,自有你在后宫的一席之地。同样的,只要你在皇上心里的分量重,二哥在前朝才能更加屹立不倒。” “先去讨好皇后吧,如果有她引荐,你得宠才顺理成章,轻而易举。” 年思思有些挫败:“福晋这些年和妹妹说过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十句,她清高的很,除了李氏很少理会我们这些格格。” 年羹尧想了想:“那不如去讨好李氏,她膝下有儿有女,也是能见到皇上的。” 年思思的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如果有选择,她才不去捧李氏的臭脚。 年羹尧叹了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长远计,思思,委屈你了。” 年思思在脑袋里转怎么接近皇后,就听见了内室传来的脚步声,大家起身站定,等着宜婳在主位做好,都行大礼:“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宜婳看着焕然一新的诸位嫔妃,眼前一亮,不说李氏和年氏这种盛装出席的,就连小透明耿氏都在鬓角处簪了鲜花,娇嫩可人。 “各位妹妹搬进新的院子,不知道住的可都习惯,有什么想要添的补的去和内务府说,千万别忍着。”宜婳示意大家喝茶吃点心。 李氏也就是齐妃开口:“还是皇后娘娘大方,臣妾那里家具都有些陈旧了,看着就不舒心。” “多大的事情,你自去和内务府说去。”换套家具罢了,宜婳点头同意了。 年思思被册封了贵人,她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和裕嫔姐姐住的宫室里有一处尚未荒废的戏台子,这几日臣妾叫人修整好了,不如您移步过来听听戏文,打发下时光。” 宜婳看了一眼裕嫔耿氏变得难看的脸,就知道这是年氏自作主张:“先皇殡天还不过百日,皇上还吃着素,咱们且先等一等,过了孝本宫请最好的班子来唱上三天三夜。” “臣妾失言,请娘娘降罪。”年氏脸白了一下,她确实忘了守孝这回事了。 “无妨,武贵人你和懋嫔住着,不要打扰她清修。”宜婳叮嘱了一下武氏,她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懋嫔就是宋氏,因为谋害孩子被胤禛关系来的格格,至于另一个染病的钮祜禄氏则直接报了亡故,没有进宫没有追封,仿佛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 说到底,胤禛对给他生育过子嗣的女人还是心生怜悯的,就是不知道宋氏自己是想要肉体解脱还是这般煎熬的活下去。 武贵人一身翠绿色,看得人心情舒畅,她起身应了。 宜婳再说几句场面话,挥挥手就让大家散了。 一是因为脑袋上实在太重了,她要保护自己的头发,二是六六最近有些黏人,也是一个月没见面的缘故,她要好好陪一陪女儿。 至于小狼,不提也罢。 宜婳刚换了一个舒服的发髻,就听见玉玲来回禀:“娘娘,年贵人求见。” 六六此时正在书房练字,宜婳想了想,决定见一见,总要摸清楚她的脉络才行。 年思思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臣妾给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臣妾这几日整理东西,发现臣妾之前从家里带了一副颜真卿的真迹,听闻公主自幼练的就是颜体,臣妾想着送给公主赏玩。” 宜婳打开看了一眼,她不怀疑这幅字画的真假,只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确是颜公真迹,二格格就是写着玩儿,没有习得精髓之万一,这必定是你的心爱之物,还是拿回去好好珍藏才是。” “能得公主青眼,就是这幅字画的福气了。”年思思送礼的态度很坚决,宜婳让人收了起来,大不了回头赏赐些别的给她也就是了。 “裕嫔是个好性的,有她做主位你且安心。”宜婳点了她一下,别再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是。”年思思听明白了,她应下之后继续说,“皇后娘娘,臣妾的绣工还不错,给您床头加扇屏风如何?” “这哪里用得着你来,绣房的人抢着干,你好生回去休息吧。”宜婳开始撵人。 “娘娘,臣妾愿意为您分忧。”年思思明白,以宜婳的性格,想要再单独求见几乎不可能,也不绕弯子,直接把心思表露出来。 “年贵人多虑了,本宫虽然刚刚坐上皇后的位置,但是管理后宫的事情还是做的来的。”宜婳继续说,“在其位谋其政,年贵人僭越了。” “臣妾不敢!”年思思见宜婳端杯喝茶,再不敢拖延,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一路从翊坤宫往回走,路过永寿宫的时候目光阴晴不定,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把二哥送来的紫玉手镯拿出来,明日我要用。”年贵人吩咐小蝶。 小蝶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她明白主子这是要走李氏的路子,只是李氏这个人她不按常理出牌啊,小蝶对自家主子的前景充满了担忧。 ------------ 第二百零六章 躲猫猫 “额娘额娘,小狼新学了一套拳法,额娘要不要看。”小狼如今和弘晖弘昀都搬到了阿哥所里,胤禛替他找了习武师傅,毕竟进宫之后每日出宫去乌拉那拉家就不那么方便了。 六六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旗袍,纠正道:“笨蛋,要叫母后。” 小狼笑嘻嘻的:“好的姐姐,额娘快看。” 六六扶额,看着小狼双手叉腰,一套拳法使得虎虎生风。 “小狼真厉害!”宜婳拍手叫好,六六拿毛巾细心的给小狼擦汗。 “郭络玛法也说小狼厉害,小狼还和大表哥比划了几下,他根本扛不住小狼三招。”小狼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 “弘晏,额娘和你说过,不允许使用暴力。”宜婳皱了皱眉头,明轩大了小狼十几岁,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切磋的,更不必说小狼还赢了,必定是用了他的天生神力。 “额娘,母后别气,小狼只用了一点点力气,大表哥就是脸肿两天,谁让他欺负大姐姐,小狼也能保护大姐姐!”小狼说到一点点的时候有些心虚,他基本上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了,毕竟明轩基本算是成年人的体格。 “下不为例知不知道?!”宜婳虎着脸吓唬小狼,小狼根本不怕宜婳,凑过来给了两个亲亲,让宜婳直接笑了出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小狼和宜婳腻歪了一会儿,就带着乌泱泱的下人跑远了,他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很新奇,到处跑,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玩儿上半天。 六六坐在宜婳身边:“额娘,大姐姐是不是要嫁人了。” “嗯。” “那六六以后也会嫁人吗?” “当然啦,你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会拥有最美好的未来。” “嫁人了就不能见额娘了吗?我之前去找大姐姐玩儿,听到她在哭。” “怎么会,皇宫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那六六要一个事事都听我的夫君。”六六想了想忽然说道,“就像是阿玛什么都听额娘的。” 宜婳下意识的捂住了六六的嘴:“我的小祖宗,这种话再不能说了,你皇阿玛如今是天子,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额娘也听你阿玛的。” 六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时钟:“额娘,到了学音律的时间了,六六先走了。” “去吧。”宜婳摆摆手,六六还小,还能留在身边一阵子,现在该着手准备大格格的婚事,翻过了今年,也就快了。 小狼这两天最喜欢玩儿的游戏是捉迷藏,御花园比雍亲王府的小园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郭卫怕小主子跑丢了,申请加了很多护卫,因此他一跑起来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目标很清晰,很好找。 藏了几天之后,小狼找到了能同时规避身后这群人的路线,在一次躲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御花园一角溜了出来。 小狼看着眼前的宫室觉得很熟悉,于是放心的迈着小短腿就要往里冲。 宫女菲菲正在养心殿外督促大家修剪花草,视线不经意下扫,发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小人儿,她当然认得,这是四皇子,皇后住在养心殿后面的时候来过几次。 “四殿下,皇上正在议事,奴婢带您去吃果子好不好?”菲菲蹲下来哄他。 小狼时不时的往后看,发现没有人找到他很开心,不过这里他也觉得不安全,还是得进屋里躲着,于是摇摇头:“你退下!” 声音是奶声奶气的,命令是中气十足的,看的菲菲手痒痒,她继续问:“四殿下,跟着您的宫人太监呢?” 小狼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看着拦路的人:“我说了,你退下!” 这是大哥弘晖教的,他说自己要有上位者的气势,不能被下人拿捏了,刚刚自己说的明明很有气势,这个大姐姐为什么不退下? 菲菲想了想,直接伸手,想要把小狼抱起来,她想好了,自己直接把人送回皇后娘娘那里,还能露个脸,领个功劳,为后面的事情谋划做准备。 小狼很不喜欢和不亲近的人有亲密接触,他小时候是个见谁都笑的快乐娃娃,只是自从发现他天生神力之后,宜婳约束着他和人亲近,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小狼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直接用力把眼前的人推开。 菲菲没想到小狼力气这么大,直接摔了个屁股蹲,这一下声音大了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苏培盛看过来,发现了小狼,立刻跑了过来:“四殿下,您怎么来了,要见皇上吗?” 皇阿玛,小狼想了一下,也行,自己新学的拳法额娘看了阿玛还没看了,于是点了点头。 苏培盛蹲下来:“奴才领着您进去。” 小狼拉住了苏培盛的手,昂首挺胸的进了养心殿,苏培盛回头瞪了菲菲一眼,这个不安分的迟早给送走。 小狼手脚并用的迈过了高高的门槛,看见了自家阿玛小跑着过去,双手熟练的扒着他的大腿:“阿玛阿玛,小狼在躲猫猫,藏在你的衣服下面好不好。” 说完,小狼就想钻进去,被胤禛捏着脖子提溜了起来:“你躲在朕这里,谁敢来找?” “出去玩儿吧。”胤禛将他放下,小狼这才发现屋里坐了好几个人,他有些害羞,看见了大哥眼前一亮,冲上去抱了他的大腿,将脸埋了进去。 弘晖觉得好笑,把人抱起来颠了一下:“皇阿玛,儿臣把四弟送回母后那里去,这会子跟着他的太监找不着他该着急了。” “去吧。”胤禛笑了一下。 看着两位皇子离开,张廷玉开口:“四皇子步伐矫健,身子灵动,听闻正在和费扬古老大人学武。大皇子又文采飞扬,皇上膝下一文一武,臣家里不争气孙子的能有两位皇子的十之二三臣做梦都能笑醒。” 胤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廷玉,本来以为这人刚正不阿,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倒是会拍“龙屁”。 “小孩子胡乱练练玩儿罢了,刚刚说到哪儿了,继续。”胤禛心情不错。 弘晖抱着小狼捏了捏他的脸蛋:“躲猫猫可以玩儿,但是不能像今天这样把身边的人都甩掉乱跑好不好,还好你这是来了养心殿,宫里这么大,万一掉进了哪个角落里你就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小狼原本没放在心上,听到再也见不到额娘才着急起来,他胡乱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弘晖把他亲自送回了翊坤宫,路上遇到了急的满头大汗的郭卫等人。 只有小狼没心没肺的笑着。 ------------ 第二百零七章 怠慢 过了除服的日子,素白、月白两色通通换下,皇宫里焕然一新。 宜婳这段时间忙碌的很,她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在宫里人员的更新轮换上,首先超过25岁的宫女被一批批放出宫,并从宫外补充了新鲜血液进来。其次就是理顺各大职能部门的关系,别看都是太监宫女姑姑,这七拐八拐的总能扯上关系。 紫禁城就像是一个小型社会的微缩,宜婳是新来的管理者,以前的老人会先试探,如果宜婳本事大那自然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否则他们这群二主子当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这不,平静的日子刚刚结束,就有人冒头。 齐妃李氏和大格格一块来请安,宜婳下意识看了看日头,这两位怎么凑在一块的,而且看大格格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请安见礼之后,李氏推了一把大格格:“皇后娘娘,大格格是个好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不愿意说出来让您为难,我这个做额娘的都替她委屈。” “您看她这身衣服,还是从潜邸的时候带过来的,这都除服几天了,绣房就这么怠慢大格格。若说孩子们都没有,臣妾也忍了,可是六六我分明看着已经换上了新的宮装,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齐妃越想越气,她对大格格有多在意到说不上,但是她异常在意自己的脸面,大格格是她的女儿,二格格是皇后娘娘的女儿,这分明是在踩自己的脸面! 宜婳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事,也是她忽略了,在王府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还没有谁敢光明正大的克扣主子的份例。 “你没去绣房闹一闹?”宜婳很清楚李氏的性子问道。 “怎么没去!那个老货仗着伺候过皇贵太妃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说什么要先可着皇上皇后娘娘,大格格的得晚几天,我呸!” 宜婳对这位绣房的管事嬷嬷起了兴趣,还没见过李氏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 “好了,多大的事情,大格格的衣服今日就送过去,你是宫妃,和一个管事姑姑置什么气,先回吧,本宫会处理的。”宜婳安抚了一下,她冲着大格格招了招手,“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来和母后说?” 大格格低着头红着脸没有说话。 宜婳拍了拍她的手:“你和二格格是一样的,都是我大清朝的公主,没有任何奴才能凌驾在你之上,你的底气是皇上给的,要时刻记住这一点,去吧。” 李氏见宜婳是要管的意思,这才扭着腰不爽的走了,宜婳还能听到她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大格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棒槌,刚入宫就被人欺负,现在是绣房的人,日后就会有膳房、器房,你还活不活了?” 宜婳点了点头,李氏话糙理不糙,她把陈嬷嬷喊来:“绣房的管事姑姑是谁,似乎还和皇太贵妃有关?” 陈嬷嬷这段时间把宫里的人事关系是背的滚瓜烂熟:“回皇后娘娘,原本绣房的管事姑姑是惠太妃的人,后来皇上登基,她自请出宫走了,现任管事姑姑活动了一下,凭借她曾经服侍过皇贵太妃的资历就这么顶上了。” “奴婢去打听过,她之前在皇贵太妃宫里就是洒扫宫女,连内室都没进过,如今扯虎皮拉大旗,到把人唬住了。” “大格格那边的宮装没发怎么回事?” “还有这种事?是奴婢糊涂没有注意。”陈嬷嬷有些惊讶。 “嬷嬷事多,忘了也正常,让宫女去传个话,就说本宫要召见绣房管事,让她即刻就来。”宜婳没想到这都当上皇后了,还要宫斗。 胡嬷嬷一口叼着烟管,身后还有两个小丫头捶背,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了。 她最近被众星捧月的有些飘飘然,拦了一下大格格的供给,这不大格格根本不敢说什么。皇上毕竟被皇太贵妃抚养过,自己有这个靠山,日后扶摇直上也未可知。 听到皇后娘娘传召,胡嬷嬷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喜悦更多,皇后娘娘是要给自己升职了吗,绣房算不得有油水的部门,若是能去内务府…… 宜婳见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走了进来,等她行了礼之后开口:“胡嬷嬷是吧,最近绣房可有什么急事?” 胡嬷嬷一听,这是要调岗啊,心里更加欢喜:“回皇后娘娘的话,绣房正常运转,没有急事。” “哦,本宫也这么想。”宜婳沉下了脸,“既如此,大公主那边的宮装为何迟迟不送去?” 胡嬷嬷一呆,这是兴师问罪,她下意识的摇头:“皇后娘娘冤枉啊,奴才这是遵循皇贵太妃的旧历,按照尊卑长幼一一呈送,万不敢有失。” “那宮装是已经做好了?”宜婳继续问。 胡嬷嬷目光闪烁,给大公主做衣裳的布匹被她直接昧下了,进了她的小金库想要她吐出来,那真是和杀了她一样难受。 “这衣服还没做也是皇贵太妃的旧历?” 胡嬷嬷跪下:“回皇后娘娘,绣房有些到年纪的宫女都出宫了,如今人手吃紧,只能先可着皇上皇后娘娘的,大公主那里确实还没来得及,请皇后娘娘体谅。” “按照嬷嬷的说法,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宜婳笑了一下,“既然嬷嬷忙不过来,那就不要瞎忙了,传本宫旨意,撤胡嬷嬷绣房管事一职。其人消极怠工,不敬大公主,本该赏仗刑,念在皇太贵妃,改为手板一百下,逐出宫去,永不再用。” 胡嬷嬷没想到这么严重,立刻高声喊道:“皇后娘娘,奴才是皇贵太妃的人,您不能不顾孝道这么处置奴才!” 玉玲连忙那帕子去堵胡嬷嬷的嘴,正在这里乱哄哄的时候,胤禛进来了:“什么孝道?” 宜婳连忙起身:“皇上,这老嬷嬷满嘴胡沁,别污了您的耳朵。” 宜婳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这就是个仗着旧主的糊涂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皇贵太妃也是你能攀附的?”胤禛语气平缓的说出这句话,宜婳听着总觉得有杀气。 有胤禛发话,胡嬷嬷也不敢再口出狂言,被拖下去行刑。 其余管事见胡嬷嬷都踢到了硬板,自然不敢怠慢各位主子,大格格那边松了口气。 ------------ 第二百零八章 进展 理顺之后,宜婳发现宫里的生活和在雍亲王府也没什么不同,就是每日理事的时间长一些,想见孩子们要等的久一些。 哦,对了,还有就是得去侍疾,毕竟和婆婆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嘛,避免不了。 拎着点心食盒,宜婳在玉雪的陪同下看着快到中午的时间出发了,她就是掐着点去的,德妃是从不留饭的,这样她只需要略坐一坐就算完成任务了。 到了永和宫,还没走进内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着不像是一个人的,还挺热闹。 通传之后先开帘子,宜婳看见李氏和年氏一左一右簇拥着德妃坐着,正在说着什么把德妃逗得喜笑颜开的。 宜婳一进去,屋里安静了几秒钟,李氏和年氏纷纷起身给宜婳让座。 “娘娘今日看着兴致好。”宜婳欣慰的说,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拿出了两碟子点心,“昨日小狼吵着要吃龙井绿豆糕,皇上也用了一点,他心里时刻都惦记着娘娘,特意吩咐臣妾今日一定要给娘娘尝尝鲜。” 绿嬷嬷连忙接了过来,嘴里对着皇上歌功颂德,说一些母慈子孝的漂亮话。 德妃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她将目光看向了李氏,发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忽然开始闭目养神了,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 真是不堪大用,德妃这般想着,又看向了年氏。 年思思接收到德妃的视线,心里也在叫苦,只是她没有拒绝的底气,只能硬着头皮说:“皇后娘娘,您看太后娘娘如今也大好了,每日喝那些个苦药把胃口都喝没了,不如请太医来瞧瞧,能去外面吹吹风就更好了。” “年贵人可是精通医术,不知道师承哪位国手?”宜婳有些茫然的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曾学医。” “那就奇了,皇上事母至孝,每日都有太医请脉,专业的人都说太后娘娘要静养,你这番话莫不是想要对太后不利!” 年氏一下子就慌了,她连忙跪下:“臣妾并无此心,请皇后娘娘明鉴。” “你起来,动不动就跪下不是后宫姐妹相处之道。”宜婳没打算追究,“你们能来给太后娘娘解闷,这很好,只是太后娘娘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皇上的心,自然是慎之又慎的,这等无稽之谈猜测之语再不必说了。” “臣妾领训。”年氏白着脸坐了回去。 宜婳明白,这是德妃借着年氏的口试探,她现在几乎等于被禁足的状态,皇上说她病了,她就只能病下去。 “太后娘娘要保重身体,先皇地下有知,也会如此劝您的。”宜婳打算吓唬她一下,毕竟这是脑袋上随时挂着殉葬debuff的人,还是乖乖盘着的好。 德妃听懂了宜婳的威胁,忍了半晌才没有把茶杯扔出去,最后只能伸手摸了摸额头,做痛苦状。 绿嬷嬷赶紧扶着德妃起身:“太后娘娘,您又头疼了!” “娘娘好生休息,儿媳告退。”宜婳起身就要走,忽然转头,“对了太后娘娘,弘晖一直说想要给您请安,等您舒服了些再传召他吧。” 德妃原本的愤怒在听到弘晖两个字的时候都化作了沉默,她低着头叹了口气。 绿嬷嬷见难得德妃的态度软化了几分,屋里又没有外人,开口道:“娘娘,不如您去和皇上服个软,皇上最是看重情分,您只要低个头眼前的困境就都迎刃而解了。” “本宫是他的生母,做额娘的要看儿子颜色,哪有这样的道理!” “娘娘,皇上是天子,不是寻常母子啊,您要是再这么和皇上顶下去,十四爷那里如何收场啊?奴婢打听过,这段时间十四爷一直赋闲在家,朝臣都敬而远之,长此以往奴婢怕十四爷想不开啊!”绿嬷嬷下了一剂猛药。 德妃咬紧了牙关,没有说什么。 枯坐了许久,她终于开口:“吩咐小厨房,做些霜糖糕来。” “唉,奴婢这就去。”绿嬷嬷连忙欢喜的应下。 ****** 宜婳回到了翊坤宫,想到李氏和年氏结伴同行的场景,有些纳闷:“齐妃和年贵人最近走的挺近的?” 陈嬷嬷现在基本是在翊坤宫养老,宜婳并不安排她做些什么,她闲下来的时候就调教一下刚入宫的女孩,因此她的消息来源还是挺广的。 “娘娘,这都有将近半个月了,年贵人每日雷打不动的去永寿宫请安,一开始齐妃还真不待见她,后来奴婢听说年贵人送了齐妃一整套红宝石点缀的头面,这才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这年贵人也是个人物,没几日就把齐妃哄好了,如今成双入队形影不离的。奴婢听说前几日皇上去齐妃那里看大格格,就和年贵人也说了几句话。” 陈嬷嬷仔细看了一下宜婳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伤心,这才继续说下去:“奴婢觉得年贵人这是上次来投奔娘娘不成,换了条大腿抱,如今看还是有成效的。” 陈嬷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娘娘,如今不比在王府里,年贵人那里,要不要敲打下。” “随她去吧。”宜婳摇摇头,李氏看着鲁莽其实心细,年氏跟着她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再有就是现在她和胤禛有了些默契,他们之间不是什么人都能插进来了,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再说,如果胤禛真的想要宠爱谁,宜婳也无能为力,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男女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年思思确实和胤禛说了两句话,只是那两句让她倍感耻辱。 胤禛确实是来看孩子的,宫里孩子少,阿哥们都去了皇子所,公主就跟着生母住,他知道了这孩子被绣房怠慢以后,深觉还是自己宠爱不够的缘故,因此闲暇时候总记得来瞧一瞧。 年氏就站在李氏身边,两人本身就差着岁数,再加上年氏喜欢穿的素雅些,她也有意在李氏面前当绿叶,结果胤禛真把她当成了宫女使唤。 年氏回到自己的住所还记得李氏看笑话的表情,她攥紧了拳头。 ------------ 第二百零九章 敲打 宫里没有秘密,没过两天,年氏闹得笑话就传遍了,裕嫔心情很好的在插花。 她身边的宫女见状凑趣道:“娘娘,年贵人终于知道要娴静了,这几天别说去齐妃那里献殷勤,就连屋门都没出。” 裕嫔拿着剪子咔嚓一声修理着花枝:“年贵人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家世好长得好,就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如今再看还不一样是万岁爷的奴才。” “娘娘,还是有区别的,您是主子,她在皇上眼里啊就是奴婢。”宫女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见裕嫔没有责怪,知道这是说在了娘娘心坎上了。 如今满宫的流言,也有主子推波助澜的结果,不然谁关心一个小小的贵人呢? 宜婳知道这件事之后,下令玉玲拿几匹上好的雪缎,再加上一些胭脂水粉给年氏送了过去。胤禛是无意中打了年氏的脸面,又不是她犯了错,背后蛐蛐别人宜婳做不到,她只能安抚一下,表达自己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可以平息流言。 年氏在玉玲面前表现得很是感激,千恩万谢的把人送走之后就想拿剪子把布料都剪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脸过,如今她贵人的威信还没有建立起来,就直接被碾碎了,年思思想着这段时间接连受挫的遭遇,实在忍不住了捂脸痛哭了起来。 小蝶想要劝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让主子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年思思想着和胤禛的初遇,心里越发觉得痛了,他明明可以对女人温柔的,为什么那个女人不能是自己! ****** “裕嫔?”宜婳有些意外,耿氏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如今登上了高位,还被年氏踩着,心里不服气也是有的。 陈嬷嬷感慨:“裕嫔娘娘是闷声干大事的人,要不是这次她出手了,奴婢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布下了这么广的关系网了。” 宜婳点头,心里紧了一下弦,不能以在王府的角度来思考事情,自从进了紫禁城,大家都变了。 如今是裕嫔冒了个头,那武贵人呢,还有那些个她现在也认不全的答应们呢,宜婳明白,自己这段时间太过放松了,只把眼睛盯在了德妃那里,全然忘了这是胤禛的后宫,不是康熙的后宫。 “娘娘,内务府的人求见。”玉雪在门口传话。 “让他进来。” 如今的内务府张总管一进门就是点头哈腰的:“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天气转暖,这是内务府珍藏多年的冰丝,更加难得的是暗纹绣花,在屋里看着平平,阳光一照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宜婳伸出手摸了一下,是那种温暖的凉意,面料异常的丝滑,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 这也不能算是她孤陋寡闻,毕竟这么多年,不止是她没穿过,也没见宫里哪个娘娘穿过,可见内务府藏的有多深。 这个宜婳听说一种说法,民间最最顶尖的物件都是不敢送进宫里的,因为不是每年都能得,一旦得了贵人青眼,又不能如期进贡,那下场怎么想都不会太好。 “张总管客气。”宜婳收下了,她总要给内务府的人一个定心丸吃。 张总管安心了不少:“奴才这还有个拿不准的事情,还请娘娘定夺。今日内务府收到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横江鲥鱼,皇上作主已经给前朝分好了,后宫还有十条,您看怎么分。” 横江鲥鱼每一条都有几斤重,新鲜肥美,宜婳吃过几次,口齿留香不能忘。 她想了想,如今后宫里数得上牌面的只有太后、齐妃、裕嫔、懋嫔,再有就是几位孩子们,至于贵人以下那是没有资格享用这些的。 懋嫔早就失了恩宠,除了份例她连年终奖都拿不到,就别提这些个额外的补助了。 “太后两条,本宫两条,齐妃一条,皇子公主们各一条,正好。”宜婳比划了一下。 张总管咽了咽口水,他下意识想问,那两个嫔位主子都没有了吗? 随后他恍然大悟,懋嫔自不必说,那就是皇后娘娘有意敲打裕嫔了呗,明白,多亏了自己来问一下。 “奴才明白,这就去送。”张总管得到了指令也不耽搁,敲敲打打的送了过去。 裕嫔见没有自己的沉下了脸,这还是头一回自己在皇后娘娘那里得到了和懋嫔一样的待遇,果然是不能僭越一点嘛。 裕嫔苦笑,她长叹了一口气,良久吩咐道:“最近再低调些吧,让那些传流言的人都停手。” ****** 宜婳现在的心思都在这几条鱼上面了,属于弘晖和小狼的她让人送了过去,他们男孩子也需要交际的,属于六六的则被扣在了翊坤宫。 三条鱼,她要想想怎么吃才好:“一条做成烤鱼,一条做成咸鱼,还有一条嘛做清蒸鱼头汤,咱们来个一鱼三吃。” 玉雪应了:“奴婢这就和小厨房说,娘娘一说起吃来两眼都放光。” “好丫头,都敢打趣我了,罚你一口鱼都不准吃。”宜婳和身边人的关系很好,尤其是玉雪几个,本身比她小,更是和看妹妹的心态差不多。 “六六呢?”宜婳发现这几日总不见六六的人影,不知道这孩子在忙什么。 “二公主去找大公主了。”玉玲回到,“二公主说,大公主很快要嫁人搬出去住了,她舍不得。” 宜婳点点头,大格格从小就护着六六,姐妹俩感情好是真的。 除服之后,胤禛除了给自家兄弟涨了爵位之外,对几个儿子到没有封赏,只是单独下发了一道赐婚的圣旨,是给大格格和朱家长孙的,责令年底完婚,算起来也确实没几个月了。 宜婳没有去打扰姐妹俩相处,难得有放松的好时光,她走到了六六最喜欢的秋千架上,坐了上去。 玉雪也是个爱玩的,伸出手在宜婳背后轻轻推了一下,宜婳自己脚跟借力了一下,没几下就荡的高高的。 温柔的风像是母亲的双手,轻轻的拍打在脸庞上,轻微的失重感难得让心跳加速,怪不得六六这孩子就和长在秋千上一样,还真是舒服呢。 宜婳玩儿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没听见锁链轻微的摩擦声。 “咔擦!”这个秋千是翊坤宫翻新的时候装的,本来应该坚固无比,谁也没想到链子居然断开了,宜婳就在半空中自由落地坠落。 玉雪等人慢了半拍,争先恐后的趴在地上给宜婳当了人肉垫子。 ------------ 第二百一十章 打架 宜婳被抬进内室的时候人还是蒙的,她正享受大自然的爱抚呢,没想到忽然就自由落体了。 好在这个秋千是为六六小朋友设计的,并没有太高,再加上翊坤宫的宫人太监反应的都很及时,她并没有伤到哪里,尽管这样,还是让太医跑了一趟,并惊动了胤禛。 太医给宜婳开了安神汤,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最后简单总结了一下,就是吓到了。 宜婳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吓到,谁长这么大还没摔过一个屁股蹲呢,只是在清朝作为一个皇后就显得有些出格了。 胤禛给养心殿讨论事宜的臣子们放了个假,允许大家修整一会儿,去上个厕所啊,用些点心啊,他起身匆匆向着翊坤宫的方向走去。 “嬷嬷,我真没事,你看我还能下地走两圈。”宜婳被陈嬷嬷强烈要求卧床修养,但是她没病啊,根本躺不住。 “娘娘,您快吓死老奴了,安神汤也喝了,休息这一天,明日再活动也是好的。”陈嬷嬷胆颤心惊的说。 行吧,宜婳只能躺在床上看话本子:“嬷嬷,让阿宝带着人,仔细把六六小狼玩儿的都检查一遍,今日若是换成了六六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小孩子轻,若是摔断了腿,或者是破了相,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是。娘娘,这事会不会?”陈嬷嬷忍不住往阴谋的方向想,实在是宫里面就没有巧合的事。 胤禛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先是看了一眼宜婳,见她面色红润并不痛苦才放下心来。 他伸出手放在宜婳的手腕上,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宜婳这才明白这是在诊脉。 胤禛是个很强势的人,这点从他和德妃两人针尖对麦芒几十年就能看出来,他同样也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于是他闲暇的时候会看些医书,也学习了一些浅显的医术,力争做到让太医院的人糊弄不了他,毕竟康熙的死就在眼前,太医院的人并不是那么靠谱。 因此每次太医请平安脉,宜婳都为他们捏了把汗,怎么显得自己专业又不让皇上显得蠢笨,还真是一门学问。 宜婳见胤禛面色严肃,就想逗逗他:“皇上诊出什么了?喜脉?” 胤禛瞪了她一眼,虽然康熙的传位圣旨里说了不用胤禛守孝一年,但他是按照一年守孝来准备的,这段时间都在茹素,自然也清心寡欲了起来。 宜婳示意玉雪把早就炖好的老鸭汤端上来:“皇上,苏培盛来说,您早上又没有好好吃饭,这哪儿行啊,政事是处理不完的,本来我想着中午亲自给您送过去,现在到不用麻烦了,快趁热喝一点。” 胤禛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他平等的厌恶一切补品类的肉汤,只是看着宜婳殷勤的眼神,硬着头皮一口气闷了。 “哇,皇上好厉害,奖励你一颗蜜饯。”宜婳连忙把准备好的果脯塞进了胤禛的嘴里。 “你这是把朕当成小狼在哄呢。”胤禛缓了一下嘴里的味道,“朕会下令工部的人来检查一下,这几天你也别去太后娘娘那里了,好生养着。” 宜婳本想说不用养了,但是如果能不去给德妃请安,好像也不错,于是她闭上了嘴巴。 胤禛盯着宜婳进入了梦乡,这才回到养心殿,他看了一眼苏培盛:“把工部尚书喊来,还有礼部尚书。” 苏培盛一听声音,就知道胤禛生气了,就是不知道这次两位尚书哪个是倒霉蛋了。 ****** 宜婳睡了一个中午,下午神清气爽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声。 “郭卫?让他进来。”这个太监是小狼身边的,这个时辰没在小狼身边跟着,怎么跑到翊坤宫来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四皇子和弘昭阿哥打起来了,大皇子亲自打了四皇子十下手板,如今四皇子哭的厉害,一直唤着皇后娘娘,奴才斗胆请您移驾。”郭卫焦急的说。 小孩子打架,在宜婳看来是很正常的,很多革命友谊也是在一场场的打架中建立起来的。 只是考虑到小狼的天生神力,宜婳先问道:“弘昭没事吧。” “奴才出来的时候,理亲王妃到了,弘昭阿哥看着没事。”郭卫也不确定,他也是被小主子捶过的人,那种感觉终生难忘。 “那就传太医,一起过去。”宜婳起身,“他俩为了什么打架?” “奴才虽然一直跟在四皇子身边,但是阿哥们上课的时候,奴才是不能进去的,因此并不清楚,只知道两人忽然吵了起来,先生劝架都不管用,还是大皇子上去才拉开。”郭卫也很茫然,他伺候了小主子到这么大,非常清楚小主子的性格,是很平易近人的,就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整日乐呵呵的,谁见了不喜欢。 宜婳赶到的时候,理亲王妃正在搂着弘昭不撒手,小狼不哭了,抽抽搭搭的不理弘晖,嘴巴撅的老大,能挂个油瓶。 “王妃请起,太医先给弘昭阿哥看看,小孩子胳膊腿都嫩,别伤到了哪里。”理亲王妃也就是废太子妃佟桂宁很惶恐的样子,宜婳先出言安抚。 “小狼,你和皇额娘说说,为什么和弟弟打架呀?”宜婳耐心的和小狼说话,“你是哥哥,哥哥要爱护弟弟,皇额娘是不是这么教你的。” 小狼瘪嘴:“弘昭弟弟说,皇阿玛的位置应该是他的,我们一家是土匪。” 这真是语惊四座,宜婳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理亲王妃已经跪下了。 “臣妾教导无方,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皇后娘娘罚臣妾吧。”佟桂宁吓得半死,这些话到底是谁说给弘昭听的,皇上虽然给了废太子爵位,但是圈禁的旨意并没有废止,如今理亲王府上能自由活动的只有她和弘昭。 “弘昭弟弟还说什么啦?”宜婳沉默了一下,继续问小狼。 “他说了皇阿玛好多坏话,小狼不让他说,他还不停嘴,小狼这才打他的。”小狼挥了挥胳膊,表示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哥坏,大哥打小狼。”小狼开始转移目标,他伸出红红的掌心,“额娘嘘嘘。” “好。”宜婳给他吹了两下,小狼觉得痒痒的,笑了出来。 “弘晖,你把两个小的带下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宜婳笑着说。 随着孩子们的离开,理亲王妃抖的更加厉害了。 ------------ 第二百一十一章 岳兴阿 宜婳打量着这位奶嬷嬷,她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来容色不错。 胤禛登基之后,给了废太子理亲王的爵位,同时把弘皙弘晋都从圈禁地放了出来,虽然还是不能离开皇宫,但好歹读书相对自由。 弘昭由先太子妃选定的人照顾着,和庆太嫔住在一块,弘晖等人则住在了皇子所。 由于是康熙下令由当时的庆太嫔抚养,再加上弘昭年纪还小,胤禛一时半刻没想动他。 毕竟弘昭算是身份敏感,他毕竟是先皇嫡孙,占着正统的名号。 宜婳把这位奶嬷嬷带回了翊坤宫,同时派人去请庆太嫔。 陈嬷嬷给宜婳紧急加课,简单说了一下庆太嫔的生平,这位是康熙的庶母,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不是满洲大姓,家里人丁凋敝,也没有人在朝廷做官,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 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人三不靠,康熙才指了她来抚养弘昭。 不过由于庆太嫔年事已高,精神不济,再加上佟桂宁留下的人看守周密,基本就是挂这个名,实际上弘昭这段时间是养在一群奴才手里的。 胤禛登基之后,康熙的上一辈人都被移去了畅春园,只有这位庆太嫔因为弘昭还留在宫里,颇为特殊。 陈嬷嬷给宜婳提前打个预防针,这位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多久,翊坤宫迎来了一位满头银丝衣着干净整洁的老太太,宜婳连忙起身扶她坐下:“太嫔别急,本宫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涉及到了弘昭阿哥,请您过来了解情况。” 庆太嫔看着是个长寿的,她眼神清明,腰微微有些弯曲,手不抖,说话声音还算洪亮:“皇后娘娘有什么要垂问的,臣妾知无不言。” “这是先太子妃留下的奶嬷嬷吗?”宜婳指了一下跪在两人脚边的人问。 “这是第二个。”庆太嫔刚一说出口,就让宜婳费解。 “头一个是个好孩子,把弘昭看的和命根子一样,我能理解,除了在生活起居上派人看顾着,基本上不插手弘昭的事情。”庆太嫔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就是个没福气的,没几天就得了急病,宫里一旦下人得了急病是不能照顾主子的,就被送走了。” “佟家走了内务府的关系,又送进来一个,就是这一个了。”庆太嫔明显对眼前的奶嬷嬷有微词,“她走路妖妖娆娆的,眼神盯人带着钩子,看着就不像是会照顾人的。” “我老了,说了几次没什么用,也只能作罢。”庆太嫔叹了口气,“我就觉得会出事,皇后娘娘说吧,她惹了什么事?” “弘昭阿哥今日在上书房说了对皇上不敬的话,以他的年纪,大概率是被人教唆的,太嫔在宫里可曾听到类似的风言风语?”宜婳继续说。 太嫔吓得脸都白了,她立刻跪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肯定是她教的。皇后娘娘,弘昭好好的孩子就被这些人毁了!” “太嫔请起。”宜婳示意玉玲赶紧把人扶起来,毕竟资历在这里,宜婳很是客气。 “弘昭是不能再送回您身边了,希望您理解。” 太嫔有些舍不得,上了年纪的人更加喜欢小孩子,只是还是命更重要,她点了点头,宜婳示意陈嬷嬷送客。 “阿宝,你去内务府查查,当时送这位奶嬷嬷进来的是佟家的哪位大爷。” “至于她,直接送去慎刑司吧。” ****** 打听到弘晖正带着小狼和弘昭在御花园玩儿滑梯,宜婳也跟了过去,只见两个小的怒目而视,互相赌气,如果不是知道这中间掺杂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宜婳会觉得这一幕很温馨。 “皇额娘!”小狼眼尖,大喊着跑了过来。 弘昭也是认人的:“弘昭给皇后娘娘请安!” 滑梯旁边有个凉亭,宜婳就坐在里面,一手拉着一个。 “弘晏,弘昭,你们都是好孩子,不打不相识,拉个钩以后做好朋友好不好?” 小狼听到宜婳叫了他的大名,知道额娘这是有些生气了,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勉强点点头:“皇额娘,弘昭弟弟要给皇阿玛道歉!” “嗯?”宜婳歪头。 “大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弘晏动手打了弟弟,是弘晏的错。但是弘昭弟弟污蔑皇阿玛,他也要给皇阿玛道歉!” 宜婳严重怀疑弘昭不明白他之前说的那句强盗啊小偷啊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被灌输进了不该让他知道的信息而已,只是依照胤禛的性子,这孩子只能长在眼皮子底下了,而且期限是一辈子。 弘昭确实有些迷糊,他萌萌的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宜婳:“弘昭说错了吗?这是佟叔叔教的,他说让弘昭不要忘。” “弘昭,天地君亲师,你要先听皇上的,再听叔叔的知道吗,等下见了皇上记得按照弘晏说的,先认错好不好。”宜婳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小狼还要说什么,赶紧瞪了他一眼,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这位祖宗就别火上浇油了。 弘昭的叔叔,宜婳在记忆里深挖出一个人来,佟家自从隆科多事件之后,只有岳兴阿因为有理亲王庇护这些年还算仕途顺利。 会是他吗? 小狼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今天大哥打了他手板,额娘还瞪他,从来没这么被“苛待”过的小狼跺跺脚跑了,看他跑的方向,正是养心殿,想来是要去向胤禛告状。 弘晖眼疾手快的把人抱起来,伸手挠他的胳肢窝,终于把人逗笑了。 “这是在乐什么?”胤禛的声音传来,宜婳一抬头,看见他身后跟着苏培盛,两人缓步走来。 宜婳仔细打量了一下,胤禛看着心情还不错:“你上午刚摔了一下,下午不休息到处乱跑。朕让十三盯着政事,才得空来瞧一瞧你,结果还让朕扑了个空。” “弘晏今天很威风嘛,都可以对弟弟下狠手了。”胤禛坐在宜婳身边,对小狼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弘晏这才真的害怕起来,把自己藏在弘晖身后,喏喏的不敢说话。 他头一次觉得成为了皇阿玛的阿玛有些可怕,弘晏的表情暴露了他的内心,宜婳支着下巴看着,觉得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弘晏学会了敬畏。 ------------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说和 弘晏和弘晖不同,他出生的时候宜婳和胤禛已经关系融洽、夫妻相和了,再加上他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作为最小的孩子胤禛是有些溺爱的。 因此弘晏和弘晖最大的不同是,他把胤禛百分百当成了自己的阿玛,这当然不是说不好,只是当阿玛这个角色有了新的更重要的身分,弘晏由于年纪小还不能理解这种身份转换,因此很容易做出不合时宜之事。 胤禛见弘晏缩头缩脑的,也不再苛责他,伸出手摸了摸弘昭的小脑袋。 “你们俩已经逃了一个上午的课了,再不回去夫子会生气的,去吧。” 弘晖在旁边看的有些胆颤心惊的,就怕皇阿玛一个心气不顺直接伸手掐死了弘昭,那不是明君所为。 弘晖领命,一手牵着一个往学堂的方向走去,从背影能看出,三个孩子都有些心乱了。 宜婳给胤禛递了新鲜的果子,将从庆太嫔那里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胤禛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言论:“庆太嫔年事已高,早该颐养天年了。棠棠,你说谁来抚养弘昭合适?” 宜婳明白,胤禛这是想把不安分的因素控制在自己手里,想了想还真有些举棋不定。 她自己不必说,膝下三个孩子,没必要去养别人的孩子,同理李氏也是如此。没有孩子的嫔妃里高位的只有裕嫔,若是在王府里,宜婳或许会毫不犹豫的举荐她,但是现在宜婳有些犹豫。 给弘昭找的养母,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懂分寸,安分守己,耿氏原本做的很好,但是她也会暗地里给年氏使绊子,这样能忍的人对于弘昭来说未必是个好归宿。 至于武贵人年贵人,那更是轻飘飘的在天上,不堪大用的。 多方比较之下,也只能是耿氏了:“皇上觉得裕嫔如何?” 胤禛拍了一下宜婳的手:“朕也这般想,还是棠棠更懂朕的心意。” 就这样,弘昭又从庆太嫔那里直接搬到了裕嫔这边,年贵人看着眼热,虽然不是皇上的孩子,但是裕嫔这也算是膝下有子了,日后可以把她接出宫奉养的,日子总算有了个盼头。 不像是她们这些无子的嫔妃们,一旦皇上有了个三长两短,那就彻底被人抛之脑后了。 耿氏看着个头已经到她腰间的半大小子,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弘昭,从今天以后你就住在裕娘娘这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裕娘娘说,或者直接去和皇后娘娘讲都可以。” 弘昭眼睛红了一圈,但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服从了胤禛的安排。 后宫里还算风平浪静,不过是没了一个太嫔身边的丫鬟,前朝就可以说是风起云涌了。 胤禛拿着暗探查出来的结果,心里呕的要死。 以他如今的地位,自己难受一分,就定要让敌人难受十分。 于是雍正帝上位后第一个拿了佟家开刀,同时把八阿哥打发去了守皇陵,归期不定。 又是佟家,朝臣们也不知道皇上和佟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独苗岳兴阿也走上了父亲和祖父的老路,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胤禛金口直断,给他按了个教唆谋反的罪名,将上次没清理完的佟家余部清理了个干净,在这中间,乌雅家主被安了个同党的罪名,刚刚到手几天的爵位被一撸到底。 乌雅家主依靠太后娘娘被封了个子爵的头衔,正美着呢,没想到飞来横祸,他连岳兴阿是长脸还是方脸都不知道,怎么掺和进他那摊子事情,真是欲哭无泪,到处喊冤,只是这是皇上的意思,谁敢给他放水,只得求到宫里娘娘身边。 绿嬷嬷一听是乌雅家递的请见帖子,第一时间拦住:“娘娘,眼看最近皇上和您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时候您可不能掺和进去,乌雅家被卷进去,明显是皇上的意思,您不能再和皇上对上了。” 太后何尝不知呢,只是乌鸦家的爵位这么被削,她和皇上母子不和的讯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这也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了。 “活动活动,爵位保不住,人的安全还是要保证的,其他的本宫也无能为力了。”太后狠了狠心,没有见乌雅家的任何人。 理亲王被圈禁后几乎和外界隔绝了消息,还是过了许久,他才知道这件事,只是以他现在的处境,什么都不做才能更大限度的保全弘昭。 ****** “酒席准备好了吗?”宜婳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都好了,御膳房准备了锅子还有上好的玉泉酒,各式时兴小菜以及新鲜的牛羊肉都备好了,只要主子们来了酒立马能上。”玉玲特意去瞧过,说的头头是道。 宜婳点头,这是十三爷托他福晋来求的,说是自从皇上登基以后,还没有和兄弟们聚一聚,她在十四贝勒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宜婳秒懂,这是十四托了几位哥哥来求情的,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正是最好的年纪,总是躲着皇上呆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老九、老十、十三都曾经旁敲侧击的和胤禛说过十四的好话,十四也上过几个折子自辩,可惜都石沉大海,谁也摸不准胤禛怎么想的,于是十三把主意打到了宜婳这边。 宜婳看的分明,胤禛并没有真的恼了十四,不过是想趁这个机会把桀骜不驯的弟弟彻底收入麾下罢了。 既然这样,那可以提一嘴,于是宜婳就在胤禛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说到:“皇上,这是九爷送来的珍珠衫,太珍贵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淘来的。” “是很漂亮。”胤禛点头,每颗珍珠都饱满如玉,衬得宜婳越发雍容。 “算起来也很久没有和老九他们一块用膳了,御膳房来回话,说是新杀的牛羊,臣妾嘴馋,有点想吃锅子了,只是如今并不是吃锅子的时节,皇上,咱们破例一回好不好。”宜婳揪着胤禛的袖子下摆摇了摇。 “你就会作怪,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做就是。” “吃锅子只有咱们几个人无趣,皇上,不如把九爷、十爷、十三爷还有十四爷都请过来,咱们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如何?”宜婳轻飘飘的把十四爷三个字说出来。 胤禛挑了挑眉毛:“原来这珍珠衫是带着任务收的。” 胤禛算了下时间也晾了十四够久了,点点头:“听皇后娘娘安排。”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推牌九 完颜氏这段时间算是看遍了世事炎凉,不说别人,连她娘家人都不沾边,仿佛自己是什么瘟神一样。乍一收到宫里皇后懿旨,那是奔着要扬眉吐气去的,于是盛装打扮了起来。 结果她和十四两人在花厅这么一会面,互相安静了几秒钟没说话。 如果说完颜氏拿出了她最好的状态要和整个京城的人宣布她的回归,那十四爷就打扮的像是个小可怜。 他身上穿了一件非常不起眼的深色系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好几天都没换,最喜欢的扳指配饰是一个都没带,看着像是刚刚从庙里清修回来。 十四爷想要叫她换一身,只是眼看时间就到了,也没有那个功夫留给完颜氏,他语气不太好的说:“昨日爷挑的礼物你没有动吧?” “没有。”完颜氏感觉到十四有点生气了,连忙收敛道。 “好,走吧,不能让宫里等急了。”虽然现在离用晚膳还有一阵子,但是自己是负荆请罪去的,真比着吃饭点去那就是缺心眼。 “皇后娘娘那里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气氛到了哭一哭。”十四不厌其烦的叮嘱。 “是。”完颜氏应了,“爷,咱们还要去探望太后娘娘吗?” 十四爷瞪了她一眼:“听皇后娘娘的,她带你去就去,安安静静的,别自作主张!” 这句话也给晚上的大宴定好了基调。 十四爷被拦在了养心殿门口,这他毫不意外,于是像是门神一样在外面坐着,每个进去出来的大臣都会用余光盯着自己瞧。 这样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康熙朝,他和四哥也经常在门外一守就是一整天,但是那时候心里并不慌张。 果然,阿玛做皇帝和兄长做皇帝是两种体验,他只能适应不能选择。 被像猴儿一样盯着的十四爷,终于在跑了两趟茅厕以后,被苏培盛请了进去。 十四进门就跪了下去,胤禛正好累了,想要放松一下,这才把他唤了进来,抬头一看,这儿哪来的难民。 老九等人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兄弟二人,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知道等十四出来的时候,身上换了一件皇上的旧衣。 他们一起去了翊坤宫里,刚进去就能听见唱戏的声音,原来宜婳特意请了京城里最红的角来演上一下午,正好打发时间。 孩子们那里宜婳提前吩咐好了,就在弘晖那里也摆上一桌,让他们自己热闹吃去吧,愿意请谁加入都可以,主要是考虑十四的面子问题,还是不要让孩子们今天露面了。 完颜氏刚委屈的哭了一场:“皇后娘娘,十四爷和皇上一奶同胞,就是生气了也是念着情谊的,结果内务府那帮子捧高踩低的,竟然就敢克扣十四爷的份例,还有那个什么太监,臣妾也不认识,就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银子,您要为臣妾和十四爷作主啊!” 宜婳听着好笑,还是做皇子福晋的时候,完颜氏习惯了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如今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太单纯了。 九福晋看不得她犯蠢,接过话来:“这也不劳皇后娘娘出手,等十四爷有了差事,他们该上杆子点头哈腰了。” 十福晋咳嗽的厉害,她想忍着,脸色憋得通红,宜婳让人给她上了梨汁:“十弟妹,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和本宫说,得好好歇着才是,像是牛羊肉这样的发物更是不能吃的。” “谢皇后娘娘关怀,昨日还没有这么严重的,今天觉得嗓子实在痒痒。”十福晋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咱们就是家宴,不舒服还强撑着做什么,陈嬷嬷,你安排人把十福晋好生送回去,再让太医仔细请个脉,务必要治好了。”宜婳连忙把人送回去。 十福晋起身感恩戴德的拜谢之后走了。 十三福晋寡言少语的,她做的离宜婳的针线盒子近一些,见到了半个毛衣雏形,她伸手揪了一下领子上的图案:“皇后娘娘,这是小兔子耳朵?” “是的,我做着玩儿的,以前小狼可喜欢了,现在得哄着他穿。”宜婳言语间有些可惜,小孩子穿玩偶装真是个大杀器,只是这孩子年纪慢慢长大,也知道羞耻了,再也不肯配合了。 “皇后娘娘的想法还是这般新奇,您之前送臣妾的狐狸抱枕可受孩子们喜欢的,每天都得打上一架来抢。”九福晋笑着说。 “这是来问我要东西来的。”宜婳笑着说,“等今晚散席了,人人有份,都带回去几个玩偶给孩子们。” “那敢情好。” “走吧,咱们听戏去,吃完锅子咱们再开一桌,许久没和你们推牌九了,今日要好好赢一赢几位财主的银子。”宜婳将活动安排的满满的。 胤禛等人来的时候,正好戏唱到了尾声,接了赏银就撤台子了。 宜婳打量了一下十四爷,瘦了很多,胤禛的旧衣服穿在他身上胖瘦如今合适了,就是显得有点短,十四爷的身高要比四爷高上不少,看着有些滑稽。 男人们吃酒就会让一顿饭变成两顿、三顿的时间。 宜婳叮嘱了苏培盛伺候好主子,就带着弟妹们开了赌局,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运气好还是别人有意相让,没多大功夫,宜婳就赢了不少银子。 反正自从她当上了这个皇后娘娘,推牌九就没输过银子。 完颜氏第一个叫苦,她把自己大丫鬟喊来:“你去问问苏公公,十四爷可得空,我这没银子了,再玩下去该拿府邸抵押了,让十四爷给送点银子过来。” 宜婳从自己桌子上抓了一把碎银子:“算我借你的,记得加利息,赶紧来。” 胤禛等人听着眼热,酒也不喝了,都凑了过来,于是八个人打了几圈的牌,男人们充当军师和钱袋,女人们就负责胡乱打。 闹哄哄的,但宜婳玩儿的很开心。 自从胤禛过来指点,她反倒把之前赢得都输了出去。 原来,胤禛还是个臭“牌”篓子,他也不是看上去那么无所不能嘛。 月上柳梢头,直到宫门快下钥了,他们的局才散,胤禛不甘心最后输了,嘴里碎碎念要去找几本相关的书来看,总结经验教训,改日再战。 宜婳指挥大家收拾残羹冷炙,给已经喝醉的胤禛揉捏着眉心。 第二日,十四贝勒入了兵部,跟在老十手下做事。老十是个万事不管的,十四顺利的接手了兵部,再不见前些日子的颓废。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避暑 入了盛夏,紫禁城的日子变得单调难熬起来。 小狼也不再留恋御花园了,毕竟再美好的景色,连续看上一个月也觉得无聊起来。 宜婳坐在窗边,听着窗户外的蝉鸣声,倒是不觉得吵,只是有些睡不着。 “娘娘,阿宝正带着小太监捕蝉呢,您要不先去花园里转转,回来就听不见这些声音了。”陈嬷嬷见宜婳有些烦躁说着。 宜婳有些意动,但是一想到出门就要穿好全套的服饰,就意味着到了御花园一身汗,还不如就在屋里,有冰山降温,还算凉爽。 “算了,让阿宝也歇一歇,绿豆汤不能少了,谁觉得热了就去喝一碗。”宜婳伸手从桌面上翻出了一本杂书来,这是她前几日突发奇想,去了趟皇子所搜出来的。 如今的皇子所除了弘晖兄弟几个,还有弘皙弘晋以及康熙的小儿子们住着,一帮子十岁出头的小萝卜头,每日都在和夫子斗智斗勇。 这本书就是伪装成论语的话本,是那种带插画的有些香艳的类型,宜婳没收之后就一直在翻阅,并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她的书房桌子下方有一个小箱子,装的都是从皇子所里收缴上来的闲书,就像是她手里这册扉页上标着“之三”,果然没头没尾的,还卡在了十分关键的地方。 怎么形容呢,就是裤子都脱了,后面没了。 也不知道是夏季的燥热影响了宜婳,还是前世偷摸在寝室看小电影的灵魂觉醒了,宜婳有些欲罢不能,只是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搜罗这个。 宫里有个御书局,里面养着擅长不同类型不同风阁的作家,专门给皇室的人写本子,比如说胤禛信佛,每个月的佛经是少不了的。宜婳喜欢听戏,宫里的戏本子也是每月都上新。 要让他们给自己写小黄书,宜婳拉不下来这个脸,但是她可以自己写嘛,宜婳想,自己想一个新的故事来比较难,但是续写就简单了,这不是有现成的之三,自己就写接下来的之四。 如此甚好,宜婳兴致高昂的把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这些人多少都识字,让她们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那太社死了。 宜婳展开了宣纸,拿起了毛笔,卡在了第一步,她要先想个笔名。 于是半个下午过去了,宣纸上多了几个墨迹化开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胤禛听苏培盛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了,不吃不喝还不让人进去伺候。 于是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胤禛进了翊坤宫,还不让阿宝等人通传,直接进了内室书房。 听到门开的声音,宜婳回头,见是胤禛,立刻把桌子上摊开的之三仍在了桌子下面:“皇上来了怎么没有声音,这里热,咱们出去,井里有冰镇的西瓜,就等您来了。” 胤禛没动,他轻轻推开宜婳,弯腰把桌子下面那个小纸箱子搬了出来。 “兰陵春色?” “我的同窗是女郎。” “梦狐。” “一女三郎之大伯篇。” “乌拉那拉宜婳,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看这些东西,不知道皇后学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嗯?”胤禛似笑非笑的说。 宜婳恨不能直接钻进地缝里去:“皇上,这是我从皇子所搜来的,我就是好奇,看看孩子们都在看什么。” “你桌子上那是什么?” “看着架势,看来皇后想要亲自润笔。” “没有,不是,你想岔了。”宜婳摇摇头,来了个否认三连。 “看这样子皇后是有些缺素材了,才迟迟没有下笔。”胤禛盯着宜婳笑的意味深长,“不过还好,朕能帮你,等你素材收集好了,朕要看成品,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吧。” 宜婳很想蹦上去抓花胤禛的脸,只是她不敢。 当天晚上,胤禛亲自给她示范了一些话本子上的花样,科学的探讨了哪些是做不到的,哪些是努努力就能达成的。 宜婳第二日早上半睡半醒之间,还记得胤禛起来上早朝,他不仅自己走了,还让苏培盛把宜婳这段时间的精神食粮都给搬走了。 就很气。 等宜婳彻底清醒过来,发现玉玲正在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这是做什么?” “娘娘,皇上早上走的时候说十日之后启程,要去圆明园避暑,奴婢算着至少要在园子里待上两三个月,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了。” 宜婳这才从昨天晚上的记忆碎片中回想起来,胤禛确实有问自己热不热,要不要去圆明园之类的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根本没有回答,宜婳捂着脸,臭流氓都会给自己的欲望加戏找借口。 ****** 皇上要去圆明园避暑,整个紫禁城都动了起来。 太后娘娘自不必说,虽然胤禛和她的关系还是那样,但是毕竟百善孝为先,胤禛不能把太后仍在宫里自己跑去舒服了,自然要带着的。 孩子们肯定都跟着去,李氏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母,也能去。 同理,抚养弘昭的裕嫔算是搭上了顺风车。 至于其它妃嫔胤禛没提,那就是不带着的意思。 下午的时候李氏带着年氏登门,宜婳给李氏这个面子见了,果然李氏一开口就是请求带着年氏一块去圆明园。 “皇后娘娘,臣妾膝下两个孩子,大格格忙着备嫁,弘昀要跟着皇上读书,成日无聊多亏了年妹妹陪伴。这回去圆明园时间不短,臣妾不忍和年妹妹分离,可否带着她一起?”这么多年的相处,李氏已经习惯了每次都直接和宜婳提要求,但凡宜婳说不的她也不会再强求。 “这件事本宫说了不算,你去求皇上吧。”宜婳不会亲口说要带着年氏,那不就成了她要举荐年氏了。 李氏也不是傻的,她不愿意多一个人来分散皇上的宠爱,又争取了两句就带着年氏走了。 “你也看见了,不是本宫不为你争取。”李氏指点年氏,“皇后娘娘不愿意帮忙,本宫年老色衰久不见皇上,你不一样啊,发挥你的优势吧,让皇上钦点你伴驾!” 年思思把李氏送回了永寿宫,面色阴沉的回到自己的住所,李氏拿了自己这么多好处,结果一点力都不想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赌博 “娘娘,齐妃求见。” “她又要干嘛,本宫是不是对她太过和蔼了?”宜婳有些厌烦,最近李氏来找她平官司的次数越来越多,看来是要敲打一下,自己是大婆,又不是她妈,不是专门给她收拾烂摊子的。 和上次带着年氏的气定神闲不同,李氏这回很是慌张。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臣妾的侄儿,求您救救他。”李氏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宜婳示意玉雪扶她起来。 “你侄儿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娘家侄儿姓李名东,读书习武都不成个样子,就在家里待着,有时候和同窗一起听听戏喝个酒什么的。虽然是纨绔做派但他向来是有分寸的。” “他不知怎得让人引导染上了恶习,开始流连赌坊。臣妾也申斥过几次,都没什么效果,臣妾的兄长嫂嫂看的紧,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昨日他失手打死了人,说是欠下了巨额赌债,别人追的狠了些,他一时激动就出手伤人了。” “按照大清律法,杀人偿命,臣妾的侄儿是活不成了。”李氏眼圈都哭红了,“皇后娘娘,求您开恩,留他一条贱命,好为李氏延续香火。” “齐妃,后宫不得干政,李家侄儿的事情有律法可依,本宫也无能为力,你先回吧。”宜婳想了想还是提醒了她一下,“如今大格格婚期将近,你是她母妃,要把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才对。” 李氏平时看着聪明,一倒关键时刻就犯傻,让胤禛看着觉得李氏对娘家侄儿都比对大格格好,能通融的都要改为重判了。 “还有两日,就要启程去圆明园了,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吗?” 这意思是李氏你要是再闹,那圆明园也就不必去了。 李氏清楚宜婳的个性,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耷拉个脑袋回到了永寿宫。 金嬷嬷若有所思:“娘娘,皇后娘娘最后提了一嘴去圆明园避暑的事情,奴婢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您说会不会是年贵人的手笔?” “什么意思,展开说说。” “咱们家公子虽然爱玩,但是也就是听听戏,喝喝酒,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地方从来不去的。年贵人的哥哥受皇上重用,在外面可用之人不少,会不会是您没有答应带她走,她才给公子下套。” “如果是这样的话,年贵人迟早有后手,您且等着就是。” “若真是公子不争气,那您求也求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氏看着金嬷嬷,恍然大悟:“嬷嬷此言有理。” 果然,傍晚时分,年氏来访。 李氏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她怒目而视,一张口就对着年氏喊了起来:“你这个疯女人,本宫侄儿的事儿是你做的,对不对!”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娘娘就算身为皇妃,也不能不受国法约束。”年氏一改往日的卑谦,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嘲讽的意味。 “你大胆!” “臣妾也是没法子了,但是您侄儿还有办法。民不举官不究,只要苦主松了口,您侄儿就还能活。”年氏循循善诱,“交换如何?您想办法让皇上带臣妾去圆明园,臣妾自然能保全您的侄儿。” “你威胁本宫!” “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年氏笑了笑,起身,“娘娘,您还有两天,不对,您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得抓紧了。” 看着年氏的背影,李氏没忍住,拿起茶杯摔了过去,年氏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根本没有回头。 不管能不能跟着去圆明园,只今日看到李氏气急败坏的模样,年氏就觉得自己赚翻了。 冷静了下来,李氏没有法子,她还真不能看着娘家的独苗就这么没了,想了想又去了翊坤宫,只是这回她直接被挡在了门外,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敲开翊坤宫的大门。 “金嬷嬷,准备莲子梨花汤,本宫要去养心殿找皇上。”李氏最终下定了决心。 金嬷嬷不赞成:“娘娘,皇上的养心殿是议政的地方,连皇后娘娘都很少去,您不能贸然前去。再有,您去了说什么呢,直接和皇上说要带着年贵人?依奴婢看,皇上更有可能觉得麻烦,把您也扔在紫禁城。” “恕奴婢多嘴,您才是李家的依靠,如果您倒下了,李家不成器的子孙再多又有什么用?!” “那本宫就不管了?”李氏被说的有些动摇,她是心疼侄儿,但是用自己的前程来换那是万万不能的。 “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去查明,如果她能和皇上提一嘴,那是最好的。不过皇后娘娘未必有那么好心,您此时还是应该多关心大公主。” “她那里本宫插不上手,事事有皇后娘娘考虑着,还有兄弟们开路,用不上本宫。”李氏和大格格的赌气让金嬷嬷仿佛看见了太后和皇上。 “娘娘,您也急了一天了,不如去休息一会儿,再考虑一下。”金嬷嬷扶着李氏去了内室。 年思思一直派人盯着永寿宫,得知李氏去了一次翊坤宫后就再也没出门,手里的帕子都要揪碎了,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像现在这样,李氏狠心舍了他侄儿的性命,就能断了她后面所有的筹谋。 宜婳确实派人去打听了这件事,阿宝的人回来的很快。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事儿很好打听,李家少爷是个赌场新手,银子多运气差,赌场的人都很欢迎他。” “据说他一直和一个范姓公子走的近,两人一块去赌场,基本都是姓范的公子出银子。” “事发那日范姓公子没有跟着,李家少爷输了银子拿不出银票,和赌场里的人起了冲突,还动了手。” “结果就出了人命,赌场当场就报了官,李家人走投无路找到了齐妃娘娘。” 宜婳点头:“那个范姓公子可查出来什么?” 阿宝摇头:“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李家的人也都没见过,只从李家公子嘴里听说过。奴才打听了一圈,都对此人没有印象。” 宜婳摆摆手:“私下查访吧。” “是。” 很明显,李家公子这是被人盯上了,至于盯上他的是谁,宜婳也大概知道了,她懒得管底下人的破事,就当不知道,专心给六六挑玩偶去了。 ------------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仙鹤 李氏最终选择了明哲保身,她给娘家送去了上千两的银票,再附赠了一张药方。 是求子的药方。 年思思有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她走了一步险棋,结果赌输了,不仅没有达成所愿,还和李氏结成了死敌,再想像之前一样表面上和睦相处都做不到了。 宜婳对李氏的脑回路感觉到震惊,她送点银票补偿可以理解,那个求子的药方什么意思,李家家主夫妻收到这个估计要呕死。 在这样看似平静的氛围下,紫禁城的主子们如期浩浩荡荡的启程去了圆明园。 这是宜婳第二次来,从门口的牌匾和石狮子就能看出来主人身份的不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园林整体的色调要比上次来鲜亮很多,就像是明珠拂尘,美人摘掉面纱一般。 地理位置最好、占据圆明园中轴线的正大光明,是胤禛的寝宫加办公地点。 宜婳早就选中的了碧桐书院,据说院子里栽种了一颗梧桐树,对于传说中的凤栖梧桐,宜婳很是向往。 圆明园占地面积大而广,胤禛带来的能称得上是主子的又不多,空屋子非常多,宜婳准备看上哪间就去住几天,定要把全部的景色都观赏个遍。 毕竟,这可是万园之园啊! 宜婳没有先去碧桐书院,反而转身去了离得不远的杏花春馆,那里是大格格和六六选定的居住地。 六六一听说有杏花就再也听不见去别的了,她满脑子都是可以吃杏肉,把宜婳的反驳当成耳旁风。 不过虽然没有果肉,但是满院子高低错落有致分布的杏花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清幽淡雅的香味并不刺鼻,这里适合未出嫁的姑娘住:“陈嬷嬷,这里一定要每日都驱蚊虫,圆明园依山傍水,容易滋生小虫,别吓到了两位公主。” “还有,给大家都配上软轿,宫殿之间间隔的过远了,都是来避暑的,别最后因为要来回走路反而中暑。” “再有就是吩咐跟着小主子们的人,不能让他们肆意的玩儿水,这些个湖看着浅,中间也挺深的。” 宜婳信步走来,提高下人们的安全意识。 “是。”陈嬷嬷也有此意,连忙应了。 “辛苦嬷嬷再坚持会儿,太后娘娘住长春仙馆,咱们再去瞧瞧就可以回了。”这是宜婳的责任,没做到反而是她的失职。 “娘娘小瞧奴婢了,在宫里当差,最不怕的就是脚下的功夫,只是娘娘您不常走这么多,小心脚疼,奴婢刚刚唤了抬软轿过来,您赶紧歇歇。” 宜婳确实感觉到了脚底板传来的阵痛,觉得自己真是越发不如从前了,想当初穿着高跟鞋就算是磨出血也能继续逛街的自己已经远去了。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靠坐在软垫之上,宜婳舒服的感慨了一下,还是不用自己走路带劲。 到了长春仙馆,宜婳发现院子里很是热闹,大家凑成一团,围着两只……仙鹤。 那个胖成球一样的白色生物,大概就是仙鹤了吧,宜婳不是很确定的想。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宜婳给太后见礼。 “起吧。”太后对这两只仙鹤更感兴趣,手里拿着饲料一点点的勾着它们的心。 两人寒暄了一番,太后不管事,她只是说想要热闹热闹。 “太后娘娘说的有理,等大家都安顿好了,臣妾和皇上一起陪您逛逛院子。”想来胤禛游行大发,也会带着心腹重臣一块,到时候人多就热闹了。 “再叫上孩子们,弘晖自不必说,把弘春弘明也喊来,本宫许久没有见到十四家的人了。”太后娘娘做感叹状。 “那是自然,皇上把上书房也搬来了,师傅都住在园子里,您想见随时可以见。”宜婳见太后娘娘也不是很待见她,又关心了几句她的身体起居,就离开了。 乱哄哄的走了半晌,宜婳才回到自己的碧桐书院,和外面到处嘈杂不堪不同,碧桐书院太安静了。 只见胤禛正坐在梧桐树下,摆好了一盘棋局,他悠然的喝茶,一手拾起梧桐落叶,看上去非常悠然自得。 宜婳将目光放在那棵至少三人、不五人才能环抱的大树,缓缓的张大了嘴巴。 这棵树的大小和面积都超过了她的认知,树杈蜿蜒盘旋,仿佛能高耸入云,这怕不是得上千年的树龄,也不知道工部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这棵树栽活。 “给皇上请安。”宜婳微微弯了弯腰,做了个行礼的样子就起身做到了胤禛对面。 正好她口渴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 胤禛抬手给宜婳续杯:“难得今日空闲,想要找棠棠同乐,没想到皇后比朕还要忙。” 宜婳又仰头喝完,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刚去瞧了瞧长春仙馆和杏花春馆,太后和公主们的住所我不亲眼看一看不放心。” “别的不说,圆明园的伙食应该不错。”宜婳忍俊不禁,“您是没瞧到,长春仙馆养了两只仙鹤,胖的都快成猫了,我仔细辨认才认出来。” “朕屋里的那池子金鱼,有种马上要撑死的感觉。”胤禛说完自己也笑了。 在圆明园,两人都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不同于在紫禁城的压抑,这里的空气是湿润的,天是晴朗的,风是自由的。 胤禛抬手拿过黑子落在了棋盘上:“这是朕新得的孤本,里面有好几盘残局,来,咱们手谈一局。” 宜婳立刻垮了一张脸,她哪里会玩儿围棋啊,肚子里唯一会的规则还是给弘晖几个启蒙的时候跟着背的,实际上就是一窍不通。 她会下五子棋、跳棋,再不济飞行棋也可以,围棋真不可。 胤禛也知道宜婳就是个臭棋篓子,他加了个彩头:“这几日边地献上来一盒子紫色的珍珠,成色不错,颜色高雅,你只要能完整的下完这盘棋,那盒珍珠就是你了的。” 紫色的,没见过! 宜婳眼前一亮,立刻执了白子,她看着毫不犹豫的落子,反而是胤禛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宜婳是什么围棋高手。 最后胤禛实在无奈,摊开手:“你这是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宜婳放完了最后一颗白子,拍拍手:“大功告成!” 说完,心情很好的进了内室,胤禛摇摇头正要跟着进去。 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发现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摆放,形成了一个类似豆豆形象的小狗拟像。 胤禛顿了一下,大笑出声,宜婳明白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也回头笑个不停。 阳光透过梧桐树打在棋盘上,皇朝里最尊贵的二人正在胡闹。 苏培盛默默地把看热闹的撵走,自己也落后的几步。 如今也就皇后娘娘敢和皇上耍花腔了。 ------------ 第二百一十七章 约定 在圆明园感受到放松的,不止是宜婳这些后宫女人们,还有胤禛打包带过来读书的皇子龙孙们。 弘晖如今已经不和大家在一处读书了,胤禛几乎走到哪里都带着他,还会时不时的询问他关于政事的看法,在朝臣们看来俨然就是第二个胤礽。 弘昀带着小狼日日读书,终于也体会到了当兄长的乐趣,虽然这孩子总是问一些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但是他奶声奶气的唤自己三哥哥,这很美妙。 于是二人迅速的亲近了起来。 宜婳和李氏对此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学堂里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由于胤禛膝下子嗣稀少,再加上康熙生的多,和小狼差不多大的皇叔就有好几个,于是就混在了一块读书,也挺热闹。 弘皙弘晋自从被放出来之后,就独善其身,不与任何人交际,只哥俩日日凑在一处。 弘晖不来学堂之后,他们有意无意的开始和弘昀搭话。 弘昀有些受宠若惊。 在康熙朝的时候,最受宠的皇孙是弘晖,其次就是弘皙弘晋哥俩了,他俩自诩是太子所出,与兄弟们都不同,自有一股子清高傲气。 他俩连弘晖都不放在眼里,就更别提不怎么出色的弘昀了。 在弘昀的视角里,向来是鼻孔朝天的两位哥哥忽然开始平易近人了,他有些惊喜又有些防备。 毕竟也是胤禛带在身边教导的,耳濡目染之下,弘昀天性善良中带了几许的机敏。 “弘昀,弘晖已经出去接手政事了,听说如今进了户部,那是皇上以前的大本营,他在里面必定如鱼得水。” “你还在这里读书带娃娃,小心连弘晖的背影你都看不见了。” “我们哥俩这是不忍明珠蒙尘,才交浅言深了,你仔细想想吧。” 弘晋拍了拍弘昀的肩膀,弘皙示意他有空可以一起来玩儿。 小狼比他们都矮上一头多,仰起脸来听的认真,见弘皙弘晋哥俩走了,他用力的拉了一下弘昀的衣摆:“三哥哥,他们在说大哥哥的坏话吗?” “也……不算吧。”弘昀犹豫了一下,摇头,“弘晏,你记得千万不可以一个人跟他们俩走知不知道?” “嗯嗯,弘晏明白的,三哥哥也不能跟他们走。”小狼用力的点头,“三哥哥,小狼想去抓金鱼,你陪我好不好。” “走吧走吧,先说好啊,皇阿玛那里的不行,咱们换个地儿。” “好吧。”小狼有些遗憾的声音传来。 弘昀把小狼照顾的很好,他把有些玩儿累的小狼交给了郭卫,这才自己回了房间。 刚刚有小狼陪着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弘晋的话就像是魔音一样环绕在耳边。 大哥一直就像是一座高山,他从小只能抬头仰望,看着很近其实遥远。 他是皇玛法最看重的孙儿,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儿子,自己呢,他是否和母妃一样,在皇阿玛心里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这么想着,弘昀慢慢红了眼睛,他也有努力的做皇阿玛心里的好儿子,可是他永远也赶不上大哥,如今连四弟的可爱都比不上。 弘昀有些想要去找李氏,走了一半又掉头回了,母妃争强好胜惯了,自己去这么一说,除了让母妃感到为难,没有再多的用处。 脚步一转,弘昀转身去了大格格的住所,他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六六的笑声。 是了,大姐姐和六六住在一块。 弘昀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小会儿,他听见了大姐姐温柔娴静的声音,心里安定了不少,没有打扰里面的“老鹰抓小鸡”活动,借着月色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转动的风车旁,弘昀意外的看见了弘晖的身影。 弘晖听见了声音转身笑了一下:“三弟可让为兄好等。” 弘昀目光闪烁,有些不敢抬头和弘晖对视,胡乱的拱了拱手:“大哥不在皇阿玛身边,怎么来了弟弟这里。” “三弟这是埋怨大哥来的少了。”弘晖露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圆明园里有个颇懂得酿酒的师傅,我从他那里顺了两坛好酒来,小狼还是个奶娃娃,咱俩悄悄的喝,别让皇阿玛喝皇额娘知道。” “什么好酒让大哥这么藏着?”弘昀被勾出了兴致。 “据说是前朝的宫廷禁酒,名字已经不可考了,师傅自己又改了一下残方,咱们且试试。”弘晖不等弘昀同意,径直进了院子。 显然弘晖提前吩咐过,下酒菜很快就摆满了桌子,弘昀给自己倒了一杯,先用筷子蘸了一点抿了抿,眼前一亮:“够烈!” “来!”弘晖举杯,兄弟二人对饮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被皇阿玛抓壮丁,学堂那里还好有你撑着,皇阿玛这几日都夸奖里很有做哥哥的样子。” 弘昀神色有些茫然,他也没干什么,就是看一看小狼,顺带手的事儿。 弘晖面色如常,继续说:“你也知道,如今学堂成分复杂,先不说各位堂兄弟,就说咱们的那几位小叔叔,深不得重不得,小狼还小,压不住他们,你做的很好。” “我做的很好?”弘昀更加迷茫了。 “是呀,非常好。”弘晖给弘昀夹菜,“弘皙弘晋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有你看着,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再有,各家二代们也没少和你凑近乎吧,皇阿玛说你懂得趋利避害,很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真的?”弘昀是崇拜胤禛的,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弘昀忍不住笑开了花。 “弘昀,皇阿玛如今只有我们三个儿子,而整个大清占地面积你知道多少吗?” “更不必说周边列强,还有远在海外的神秘国度。”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不管日后谁是皇阿玛心中的储君,另一个人都要全心全意的辅佐他,开疆拓土,成不世之功!” 弘昀本来就有些醉了,如今听弘晖说的热血沸腾,胸膛中也激荡起了力量来:“大哥,我听你的。” “傻子,咱们都要听皇阿玛的。”弘晖摇了摇头,将油闷大虾一扫而空。 弘昀笑得憨憨的:“大哥,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说完,他不胜酒力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弘晖也摇摇晃晃的,他让身边人把弘昀抗进屋里休息,自己出来吹风醒酒。 只是没想到这酒后劲太足了,弘晖直接靠在大树旁吐了出来。 翻江倒海之后,弘晖终于觉得舒服了,一抬头看见皇阿玛离得远远的,一只手拿着手帕捂着口鼻:“太丢人了,偷着喝酒还能醉成这样,苏培盛,赶紧给你弘晖小爷醒醒酒。” “是。”苏培盛连忙拿出了一个醒酒的药丸塞进了弘晖的嘴里。 “回去睡吧,明日不用早起了。”胤禛目光看了一下弘昀紧关的门扉,意味深长的笑了。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争夺 圆明园的生活果然比紫禁城舒服多了,宜婳舒展了一下身体,计算着胤禛下朝的时间,拎着食盒去了正大光明。 苏培盛最近总来抱怨,说是胤禛向来不好好用饭,每日几乎饭菜怎么送上来的就怎么撤下去,把御膳房的人愁的头都要秃了。 于是宜婳将精神从吃喝玩乐上收回来一些,每日盯着胤禛用早膳。 祖宗规定的早朝时间不可更改,那个时辰起来都费劲,就别提能多有胃口了,不过是略垫一垫肚子。 下了早朝正好到了正常的用膳时间,宜婳也饿着肚子等到了现在,准备和胤禛一块用。 无他,两个人吃就是比一个人吃的香。 宜婳之前没怎么关注过胤禛身边的宫人,这些人原本大都是雍亲王府伺候的老人,在王府的时候就清高不与后院为伍,现在更是眼里只有胤禛一个主子。 这也没啥,宜婳又不缺人伺候,只是其中一个有些颜色的宫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事情起源于一碗燕窝粥,有一次胤禛那边拖堂了,宜婳来的有些早,就在内室略等一等。 苏培盛让宫人给宜婳上点茶水点心,省的她等起来无聊。 于是宜婳有幸喝到了专供皇上的燕窝粥,她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一大早上的,喝的太甜了,宜婳揪着茶水清了清嗓子。 “皇后娘娘,这燕窝粥很符合皇上的口味,万岁爷日日都要喝的,您觉得奴婢的火候掌握的怎么样?”浅绿色的宮装让人看着就舒心,只是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叫什么名字?”宜婳没有再动那碗燕窝粥。 “奴婢贱名芊芊。”宫女芊芊眼里的羡慕都快凝成实质了,这都几个月了,她和皇上一点进展都没有,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被苏培盛那个老货给处理走了,要不是自己姑姑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也早就被清理出养心殿了。 这些时日芊芊也看明白了,太后和皇上关系并不好,自己得另寻出路,否则被撵出去是迟早的事情。 “嗯,燕窝做的不错,赏。”宜婳想了想,继续说,“对了,下次给本宫做的时候少放点糖,你下去吧。” 宜婳轻飘飘的态度让芊芊很是受伤,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宜婳,最后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玉雪翻了个白眼:“娘娘,您和她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打出去才是。” “玉雪姑娘好大的威风。”宜婳笑了一下,“苏培盛不安好心,前院奴才的斗争和你我无关,隔岸观火就是。” 玉雪听完恍然大悟:“原来是苏公公看她不顺眼,连苏公公都要拐弯抹角的,这位芊芊姑娘后面有人啊!” “是了,主子您但凡来皇上这里,十次有八次都是这位芊芊姑娘伺候。”玉雪回忆道,苏公公居然敢算计自家主子,这太奇怪了。 宜婳摇摇头,这位芊芊姑娘的后台宜婳已经派人查清楚了,太后娘娘嘛,先不考虑。 秀气的打了一个哈欠,宜婳坐在躺椅上,盖上轻薄的被子,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鼻子痒痒的,宜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立刻清醒了过来,胤禛拿出手帕给宜婳擦了擦嘴角。 “口水都睡出来了。”语气中透露出微妙的宠溺和嫌弃。 宜婳自己又擦了一下,心里暗暗腹诽,又不是没有吃过口水,假正经。 “咕噜”宜婳的肚子叫了起来,它正在抗议,一大早上都没有进食了。 胤禛把宜婳拉了起来,两人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棠棠,你不用每日都等朕用早膳,在自己家里还饿着了,太可笑了。” “皇上喝汤。”宜婳给胤禛盛了一大碗汤。 胤禛皱了皱眉头,正要一饮而尽的时候,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皇后娘娘,皇上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若让奴婢吩咐御膳房,重新调制了送来。” 皇上和皇后娘娘用膳,当然是少不了伺候的人,宜婳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苏培盛,叹了口气。 胤禛顿了一下,将汤喝的一滴都不剩:“你……规矩不好,回内务府重新学一学。” “苏培盛,自去领二十个板子。” 芊芊猛的抬头,她才不要回到内务府,那里就是吃人的地方:“皇上,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照顾您的起居,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求您饶了奴婢吧!” 苏培盛连忙堵住了芊芊的嘴,用力的拖了出去:“芊芊姑娘,请吧,圆明园装不下你,赶紧回宫吧,我还得陪你挨板子。” 芊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嘴里的布条充满着让人干呕的气味,她直接被遣送回宫了。 ****** 太后收到消息的时候,喂食仙鹤的动作没停。 “果然是个不中用的,不过原也没指望她。”太后轻声说,“慧霞那里准备好了吗?” “主子,慧霞格格是个刚烈的,上次她就不听您的,这次她能从命吗?”绿嬷嬷觉得还是不妥,太后居然生出了想要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的念头。 “之前老四是王爷,如今他是皇上,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抵挡的了一步登天的诱惑!” “再说了,她若是乖乖听话,自然都好。若是不听话,直接送她一家团圆。” “毕竟,想要进皇上后宫的人太多了。” 绿嬷嬷欲言又止,太后想的挺好,但是和皇上不是一条心,势必会事倍功半。 “先帝不说公主,皇子就有二三十个,如今皇上膝下还不如先皇的零头,这是皇后的失职。”太后摸了摸半躺着的仙鹤,“只要舆论在我们这边,只要乌拉那拉氏松了口,自然会有无数的乌雅慧霞盯上来,咱们就等着瞧吧。” “皇后娘娘不像是会被外物影响的人。”绿嬷嬷觉得皇后娘娘是内心非常强大的人,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轻易不会更改。 “是人就有软肋,她足够坚定,但是她的孩子们呢,她的家人们呢,漏洞无处不在。”太后觉得自己之前太急躁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宜婳上位之后,太后才意识到宫里有皇后和没有皇后的区别,她的权利被大大的压缩了。 如今,她要一点一点的夺回来! ------------ 第两百一十九章 泛舟 宜婳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路上,她和在王府里一样,只初一十五集体召见妃嫔,但是她自己是每天都要去给太后娘娘问好的,这就是孝道。 “娘娘,长春仙馆那边这几日很是热闹,太后娘娘说喜欢年轻姑娘陪伴,把大臣们的女儿都见了个遍,如今园子里都在传,太后娘娘这是想给皇上选妃呢。”玉雪嘴巴快,憋着股气在说。 “咱们玉雪姑娘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宜婳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把玉雪的话当成耳旁风。 “娘娘!不仅是园子外的官家小姐们,连园子里长的好的,都开始活动了呢。”玉雪掰着手指头数着,“奴婢这几天收到了四五个镯子、七八双耳坠,就别提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儿意了。” “娘娘您为什么让奴婢收着呀?”玉雪很是不解。 宜婳摇摇头:“一呢本宫不能大张旗鼓的和太后娘娘对着干,那样皇上成什么人了。二呢也是让你们都攒一攒自己的嫁妆,两全其美。” 玉雪红了脸,跺了跺脚,谈到自己的婚事她总是害羞的。 “奴婢不嫁人。”玉雪闷闷的说。 “少来这套,你们玉晓姐姐之前三番五次的说不嫁人,如今儿女双全,自己做当家奶奶多好。放心,本宫定会让你们都有个好归宿的。”宜婳想着玉晓家的孩子乐了出来,那俩孩子一个比一个调皮,和玉晓的沉稳毫不相干,也是很有趣的事。 “娘娘,要是皇上真的纳妃子了怎么办?”玉雪还是忧心忡忡。 “傻玉雪你没看清楚,依照皇上的性子,先皇过世后的这三年他都不会提选秀这件事的。至于不走选秀上来的,要么背景大到皇上要妥协,要么就是这个人让皇上很喜欢。” “不管哪一种,本宫都不能做什么,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说这话,主仆一行人就到了长春仙馆,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屋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宜婳进门看见了几个眼生的女子,其中坐在最末尾的她倒是认识,正是乌雅慧霞。 看来太后还是想照拂母家,奈何慧霞这姑娘是木头做的,只是低头并不在太后面前献殷勤,把自己不配合的态度摆在了明处。 宜婳给出去了见面礼,没有打扰太后娘娘观察女孩儿,告辞走了。 回到碧桐书院,宜婳坐在梳妆镜前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有了些轻微的纹路,是岁月给予的馈赠,没有人能够免俗。 和那些嫩的出水的女子比,宜婳确实不够年轻了,而胤禛还正当壮年,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最有魅力的时候,所以太后稍微露出了一点口风,就有数不清的人趋之若鹜。 宜婳嘴上说着静观其变,心里还是有些烦躁,她想了想吩咐下去,她今日要泛舟去湖心亭玩儿。 下人们动作够快,宜婳就是在湖心亭用的午膳,入目所见,是舒展摊开了整个湖面的荷叶,这些都是当年胤禛带着弟弟们胡闹栽种的,如今也开枝散叶,成了圆明园中的一景了。 “园子里是不是还养着舞姬,让她们上画舫,挑唱的最好的来。”宜婳靠在椅子上,享受着玉玲的按摩。 “是。” 胤禛那边正带着如今的怡亲王十三爷还有几个心腹大臣游赏园子,恰巧走到附近,听到了鼓乐的声音,大家凑热闹的来到了湖边。 虽然离的有些距离,但是怡亲王一眼就看出了亭子里的是皇后娘娘,于是移开了视线:“园子里训练出来的舞姬别有一番野趣,怪不得皇嫂也喜欢。” 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悄悄去看那位宠冠后宫的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只是可惜角度看不清楚。 胤禛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家休息了,自己登上了小船,向湖心驶去。 湖面上忽然多了两个人,宜婳还是看的到的,她伸出手把胤禛拉了上来,苏培盛把小船安顿好,规规矩矩的站在玉玲身边。 玉玲挪了两步,苏培盛感受到了,立刻赔了一个笑脸。 他就知道自己上次芊芊的事情得罪了皇后娘娘,看看她身边的宫女都不热情了。 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胤禛也觉得很是放松,他伸手摸了一下宜婳的手,有些凉:“湖面风大,你想来玩儿得多穿一些。” “皇上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宜婳感受着手心的温热,忽然调皮的笑了一下,“说来,臣妾可是躲清静来着。” 胤禛疑惑的看着她。 “如今宫里如花美眷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皇上肯定觉得臣妾碍眼,臣妾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胤禛恍然大悟,他颇有深意的看了宜婳一眼:“吃醋了?” “谁吃醋了?!”宜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起来。 “傻子。”胤禛给宜婳拉高了一下领口,“坐了多久了,回去吧,朕想午睡了。” 宜婳看着停在湖面上的小船,突发奇想:“皇上,咱们在小船上休息如何,您想啊,湖水飘飘荡荡的,周围都是大片的荷花叶子,也不拘它飘到哪里,自由自在。” “嗯。”胤禛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行。” 说是小船,胤禛坐的不是那种只能承载一个人的孤舟,反而有内室、甲板,几乎就是画舫的缩小版。 内室果然如宜婳想象中一样,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茶几,虽然简陋了些,到很有趣。 胤禛示意宜婳躺在内侧,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论理应该宜婳躺在外侧,方便给胤禛端茶倒水。 不过宜婳确实感觉到累了,也没和胤禛客气,脱下了外套钻进了被子里。 苏培盛见状拦了一下想要跟进去伺候的丫鬟,悄悄的把船舱门关上了。 屋里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宜婳打了个哈欠,正要闭上眼睛,忽然感觉腰间多了一个温热的大掌,而且那双手还在慢慢上移。 宜婳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胤禛。 胤禛一个翻身把宜婳压在了身下,嘴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俯身把宜婳想要控诉的嘴堵住。 远远的看过去,小船在湖面上随波摇晃。 ------------ 第两百二十章 绝情 第二日一早,宜婳醒来,就听见玉雪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娘娘您醒啦,和您说件大喜事,今日一早圆明园里的官家小姐都被送了出去,皇上下了旨意,说不能让她们扰了太后娘娘养病,如今只有慧霞格格还在宫里了。” 宜婳翘起了嘴角,昨日的狼狈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这也算是美人计的话,那效果还不错。 “娘娘,今日您要召见朱家夫人,就摆在碧桐书院吗?”玉玲给宜婳整理衣服。 “这件旗袍本宫之前没见过。”宜婳摸了一下丝滑柔顺的布料,上面绣着别致的海棠花,非常漂亮。 “是苏公公一早送过来的,说是皇上亲自画的花样,绣房赶制了好几日才得的,您穿上看看合不合身。”玉玲难得表现出了兴奋的样子。 “和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成套的头面首饰,等会儿奴婢给您装扮上,肯定好看。” 确实很好看,也很费时,宜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在梳头上,这头发都得较往日多掉几根。 “皇额娘!”六六牵着小狼进来,宜婳回头,两个孩子张大了嘴巴。 “皇额娘好漂亮,六六也想要一套一样的,我们穿母女装。”六六立刻撒开了小狼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稀罕的不得了。 宜婳点点头:“好,你喜欢什么花色的,皇额娘给你做。” “小狼这是怎么了?”只见雪白的团子变成了泥娃娃,只留乌黑发亮的眼睛在转,看着还怪吓人的。 “他和弘暟弟弟打起来了。”六六嘴快的说,“大哥让我带着他回来沐浴换身衣服,省的伤了先生的眼睛。” 宜婳摸额,她生的小儿子怎么见天的和别人打架,前两天刚和弘昭起了冲突,这就又和十四的小儿子干起来了。 宜婳吩咐先备好热水,由奶嬷嬷跟着,郭卫上手,洗了个干干净净。 没一会儿,宜婳熟悉的小狼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说吧,怎么回事?”宜婳推给小狼刚刚熬制好的姜汤,怕他洗澡再着凉。 小狼一反常态的闭上了嘴,闷闷不乐,他靠在宜婳身边:“额娘,小狼也不想动手,但是他说大哥不孝,已经好久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额娘,皇玛姆是不是讨厌大哥,讨厌孙儿了。”小狼表情有些受伤。 “怎么会,皇玛姆喜欢弘暟,也喜欢你们呀。”宜婳摸了摸小狼的头,上次她和胤禛提过一嘴,弘晖似乎对太后有了心结,胤禛后来找弘晖谈过话,她本以为这孩子放下了。 “小狼不是小孩子了,额娘不用骗小狼。” “皇玛姆不喜欢大哥,小狼喜欢!”小狼认真的挥舞着胳膊,“郭罗玛法说过,小狼的力量不应该用在伤人身上,应该用在保护家人身上。 “小狼今天有好好保护大哥。” 宜婳低头亲了他额头一口:“嗯,额娘觉得小狼做的非常好,小狼想要什么奖励?” “小狼可以和额娘睡吗?”男孩儿睁大了眼睛,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宜婳摇摇头:“不可以。” “哼。”小狼撅嘴表示嫌弃,“那小狼找皇阿玛要奖励去。” 说完就跑走了,宜婳笑了一下:“今天晚上给他做的清淡一点。” 看着玉玲疑惑的眼神,宜婳在心里说,虽然胤禛不会真的觉得小狼做错了,但是他一定会各打五十大板惩罚的,这是平衡。 虽然不至于真的挨五十大板,只怕皮肉之苦是要受的,做额娘的只能让他吃的清淡些,省的伤口感染。 “去和弘晖说一声,我中午做了他喜欢的油闷大虾,有空回来陪我用午膳。” ****** “小狼怎么样?” “皇阿玛赏了他和弘暟一人十个板子,同时要默写论语五十遍。”弘晖笑得幸灾乐祸,“这小子正抱着郭卫哭呢。” “院子里养的大虾,个头都比外面买的大上不少,你尝尝。”宜婳给弘晖夹了一块大侠,看着孩子一口口吃下还是很满意的。 “弘晖啊,你有多久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宜婳问道。 弘晖放下了筷子:“额娘,儿子每日都去的。” “每日?” “是的,每天早上儿臣都在长春仙馆外面磕了头才去的学堂,只是时辰太早了,为了不打扰太后娘娘休息,儿臣从来没有惊动过太后娘娘。” 宜婳心疼的摸了一下弘晖的肩膀:“长春仙馆和学堂南辕北辙,为了不想和太后娘娘见面,你就这么自苦吗?” 每天早上来个两万步,得亏弘晖身体好。 “额娘,儿子知道,太后娘娘在皇阿玛和十四叔之间,向来是向着十四叔的。儿子之前独得您和皇阿玛偏爱,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 “那日儿子的心好痛,皇阿玛说太后娘娘是爱我的,只是她更爱十四叔。” “这种疼爱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额娘,儿子不能理解,但可以接受。”弘晖很坦然的说,“只是,儿子再也不想接受太后娘娘虚假的宠爱了。” “皇阿玛是重情且长情的人,儿子正好相反,是专情又绝情的人。”弘晖给宜婳盛了碗汤,“您也别劝儿子,就是每日少睡一会儿罢了。” 宜婳怔怔的看着弘晖:“你长大了。” “额娘,儿子长大了,可以保护您了。”弘晖握住了宜婳的手。 “吃吧,再不吃虾要凉了。”宜婳想要说的很多,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之后两人说了许多学堂的趣事,宜婳笑眯眯的听着:“就在额娘这里睡个午觉,快到时辰了额娘唤你。” 弘晖也没有反对,直接进了偏殿休息。 宜婳看着窗外许久,忽然说道:“陈嬷嬷,给乌拉那拉家里传话,盯一下乌雅家的人,让他们犯一个说大也大说小也可以小的过错,一定要确保人来圆明园求情。” “娘娘的意思是?” “给太后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 宜婳沉下了脸,既然好好的太后日子她不想好好的过,非要瞎折腾,那就来个大的。 让宜婳在弘晖每日静走两万步和把太后赶出圆明园里选择,她根本不会犹豫! ------------ 第两百二十一章 警告 乌拉那拉家动作很快,宜婳派人盯着长春仙馆,只见太后急匆匆的去了养心殿,又沉着脸回来,没过多久,就传出太后要回京给先皇祈福的消息。 宜婳穿戴整齐前往长春仙馆,头一次见到太后不是在喂仙鹤,而是神色不明的坐着,绿嬷嬷正指挥太监宫女们收拾箱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宜婳微微屈了屈膝盖,缓步走到了太后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臣妾惊闻您要回京给先皇祈福,您对先皇真是用情极深,如果先皇泉下有知,定会感念不已。”宜婳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只是如今暑热难忍,您也该保重自身。依臣妾看,不如在圆明园的佛堂祈福,您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太后张了张嘴,半晌说到:“给先皇祈福贵在心诚,本宫自然要回紫禁城的。” “太后娘娘不愧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臣妾拜服。”宜婳继续问,“不知太后娘娘此行多长时间,臣妾也好提前准备,接您回来。” 太后横了宜婳一眼,神情如刀:“乌拉那拉氏,你如果是来嘲讽本宫的,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本宫是不能再回来了,难不成你和皇上永远不会京吗?” “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对您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宜婳毫无感情的说,“臣妾从您身上颇有收获,您对十四爷的心思让臣妾一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想要落泪。” “将心比心,臣妾对弘晖的偏爱想必您也能理解不是?”宜婳实在是愤怒,忍不住直接和太后娘娘撕破了脸。 “娘娘,弘晖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还是您第一个孙子,臣妾曾经觉得有这个孩子在,您和皇上的关系迟早能恢复正常。” “只是臣妾没想到,您居然真的想毁了弘晖。您不仅控诉他不敬先皇,擅改圣旨,还让十四的儿子指责他不孝妈姆。让弘晖在最好的年华背上不忠不孝的名头您怎么忍心?!” 宜婳的话像是落刀子一样,砍在了太后娘娘的心里。 “也是我这个当额娘的失职,居然没有发现弘晖这段时间的异常。” “弘晖是我的嫡长子,是皇上心里最看重最疼爱的儿子。太后娘娘,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 宜婳起身逼近太后,太后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太后娘娘,你说皇上和弘晖在你我之间会选择谁呢?” “您好自为之,我自会收手。” “如果您再向我的孩子出手,太后娘娘,您也要做好失去孩子的准备!” 太后立刻站了起来:“你要对十四做什么?” “你猜!”宜婳笑了一下,没理会太后娘娘的歇斯底里,转身走了。 太后有些慌乱,她看向绿嬷嬷:“她在唬人是不是?她哪来的胆子敢对十四下手!” 绿嬷嬷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皇后的底气不仅在皇上的纵容,也在于她膝下的三个孩子,尤其是弘晖,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为了维护弘晖的利益,皇上也会维护他的生母。 所以此刻绿嬷嬷也没了底气,万一真把皇后惹急了,她冲动之下动了手,结果很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太后看着绿嬷嬷惊慌的神色,直接把桌子上的茶具摔在了地上,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 杏花春馆 六六正好奇的看着大格格绣嫁妆。 “大姐姐,这个红盖头都是你绣的吗?”虽然入目都是红色,可是花纹重叠,纹路边缘还有各种颜色相近的金线,看着就复杂极了。 大格格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在点睛。” “那也好难啊。”六六伸出手,她最近也在学习刺绣了,只是她觉得手有自己的想法,绣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 “大姐姐,前几日朱家夫人来找皇额娘了,听说是把婚期定下来了。” 六六掰着手指头算着:“再有三个月,大姐姐就不能陪我了,六六好伤心。” “有多伤心?”大格格笑着问。 “非常非常伤心,有这么大。”六六一边说,一边双手画了个圆。 大格格宠溺的看了一眼六六:“你呀,还是这么孩子气。这刺绣多少还是要学一点的,不说我这个时候用上,日后等你嫁人了,夫君贴身的衣物,未来孩子的鞋袜,总要上手的。” “有嬷嬷呢。”六六混不在意。 “大姐姐,我还能出宫找你玩儿吗?” “当然可以,但是要皇阿玛和皇额娘同意才行。” “嗯,到时候大姐姐生了小侄儿,我带着他玩儿。” “六六会是个非常好的小姨的。”大格格深以为然,小狼自小跟着六六长大的,她有经验。 “要是皇额娘再生一个才好呢。”六六突发奇想。 大格格抿嘴笑了一下:“这话你和皇额娘说去。” “要和我说什么呀?”宜婳这个时候先开帘子进来,“六六小朋友,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皇额娘,六六也很喜欢上课的,只是想到大姐姐马上就要离开我们了,一时间悲伤不已,才来陪大姐姐的。”六六有些心虚。 “少拿你大姐姐当挡箭牌,你这样是对先生不敬,赶紧去给先生赔不是去!”宜婳不能惯着她这幅毛病,胤禛根本不管她,只觉得公主天真可爱,自己更要严格管理才行。 六六吐了吐舌头,给了大格格一个眼神,赶紧溜了。 “她又来闹你。”宜婳看了一眼红盖头,“绣的真好看。” “六六很好,有她陪着,女儿也不觉得闷。”大格格帮忙找补。 “好孩子,朱家你皇阿玛也是考察了许久选中的,朱家长孙和弘晖也交好,有弘晖看着,他不敢对你不敬。” “再一个朱夫人那边,现在看着是温柔有礼,只是和她一块生活的人是你,虽然你可以长居公主府,但是婆媳之间还是要相处融洽才能舒心。” “她若是提了什么不好的要求,你千万不能忍着,随时可以进宫或者来圆明园找我,找你皇阿玛都行。” 宜婳从自身实际有感而发。 大格格放下了手里的绣活,端端正正的给宜婳磕了头:“女儿谢过皇额娘!” “哎。” 虽然这孩子不在自己名下,但是这么多年搭把手养着,还是有些真心在,宜婳微红了眼眶。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制衡 苏培盛给胤禛复述了一遍宜婳和太后在长春仙馆的谈话。 他说完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发现皇上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一下。 “给皇后挑选一只漂亮的小奶狗送去,送过去之前要训练过的,不能抓人。” “豆豆跟着小狼走了,皇后难免想念。” 苏培盛连忙应了:“皇上,敦郡王求见,十爷已经在外候着有几日了,刚刚他还塞给奴才一个上好的鼻烟壶。” “给你就好生收着。”胤禛摆弄着自己的扳指,“让他进来。” “臣弟给皇兄请安。”敦郡王进门讨好的笑了下。 “敦郡王还有时间来朕这里报到?”胤禛指了一下桌子上十几本奏折,“这些,都是弹劾你眠花醉柳,强抢民女的。” “老十,你忘了之前的教训了?!” “皇兄,这都是无稽之谈,臣弟没有强抢民女,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银子没少拿,怎么能算是抢呢,弟弟我长记性的。”敦郡王看着胤禛神色还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一些。 “皇兄,臣弟自小就不是做官的料,皇阿玛还在的时候,也是隔三差五的给臣弟擦屁股。如今臣弟年纪大了,就想着每日吃喝玩乐,做紫禁城最大的纨绔。” “您看,臣身上兵部的官职不如就撤了吧。如今有十四弟在,兵部也算有了老大。” 胤禛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原来你是觉得朕会把权力给十四,所以提前自毁名声。” “那到也没有,臣弟乐在其中。”敦郡王靠近胤禛坐下,满脸的希冀。 “朕还没有老,你这个做弟弟的倒是开始哭自己老了。”胤禛似笑非笑的说,“老十,你和十四都是朕的亲兄弟。” “十四是个掌军的好苗子,朕用他是惜才。” “你常年在兵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底,在当年老大的打压下都能混的不错。” “如今你和十四一内一外,是朕想要看到的兄弟相协。” “朕的苦心,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皇兄,臣弟……”敦郡王想要继续说,被胤禛打断了。 “要是再有言官上这样的折子来,朕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滚吧!”胤禛不耐烦和这个滚刀肉墨迹,直接下了逐客令,有这功夫他去找皇后不好嘛。 “对了,正好你来了,顺路把太后送回紫禁城,路上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敦郡王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他本来是想来求清闲的,如今不仅差事多了一个,还和十四彻底结了梁子了。 快马加鞭的把太后送回京城之后,敦郡王来找老九吃酒。 “九哥,你听听,弟弟我这是彻底卖身给四哥了。”老十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打工人。 “皇上看重兵部,不想见到一家独大的场景,你和十四正好相配。” “再一个,有太后娘娘捣乱,皇上也不敢太重用十四,这说明皇上很信任你,是好事啊老十。”胤禟给他继续画饼。 听着胤禟断断续续的咳嗽,老十皱着眉头问:“九哥,你屋子里不能放冰山,赶紧撤了。” “这不是你来了吗,就想着加一盆。” “九哥和我还这么客套。”老十自己动手,直接把冰盆搬走。 “九哥,你这病……”老十有些迟疑。 老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十弟,能捡回条命就很好了,这些年九哥看的大夫比你睡过的美人都多,这还是有神医相助,否则我早就跟着皇阿玛去了。” “皇阿玛是你……”老十把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说了出来,“是四哥逼着你做的吗?” “你想哪里去了,四哥也是后面才知道,不得不配合我。”老九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老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弟弟我前几日去看了弘晏。” “那小子力气又大了。”老十想了想说,“等那小子长大了,我就可以退了,日后的兵马大元帅非他莫属!” ****** 胤禛去找宜婳扑了个空,奴才们来回话说是皇后娘娘去了演武场。 “皇后去那里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四皇子正在学习摔跤,皇后娘娘许是觉得新奇就去瞧瞧。”苏培盛连忙回到,这个情况他是了解的。 轿辇又转向了演武场的方向。 此时宜婳正站在三层小楼上向下看,由于距离近、视野好,因此整个演武场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摔跤不用脱衣服吗?”看了几天了,宜婳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 “原来皇后娘娘不是来看咱们的四阿哥的。”胤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宜婳在心里锤了自己一下,怎么能因为把太后撵走就得意忘形呢! “皇上,快来瞧,小狼好厉害,比他高一头的孩子都打不过他。”宜婳选择性的忘记自己刚刚说的话。 “你也看了几天了吧,小狼输过吗?”胤禛靠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 “没有。”宜婳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这孩子确实力气大,阿玛给打的基础也好。” “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们不敢赢。”胤禛给宜婳讲这中间的事,“当年朕和老大老二摔跤,也没赢过,老大也是极其偶尔才能赢一回老二。” “不信你再观察一下,这位先生敢摔小狼,却不敢摔弘晖,他的技巧是一等一的,在皇子面前只能败不能胜,这是他的生存法则。” 宜婳撇撇嘴,瞬间觉得没有了意思。 这就和上辈子玩儿狼人杀,原本以为是靠微表情和推理话术赢的,结果最后告诉你常胜将军是偷看来的,那一瞬间都容易心梗。 “弘昀这孩子最近沉稳了不少。”宜婳见站在演武场边上的弘昀,有些感慨。 这些孩子在雍亲王府还是孩子模样,如今进宫没到一年,都成了大人样子了。 紫禁城就是催熟。 “嗯,都是你教养的好。”胤禛想到那天晚上弘晖的表现,有些得意。 “啊?”宜婳纳闷,要说大格格她还是教养了的,弘昀根本没伸过手,俩人还处于不熟的状态,胤禛这是说错了吧。 “没什么,继续看,小狼要偷袭了。”胤禛指着演武场。 只见小狼一个猴子偷桃,就把高他两头的人搞费了。 这…… 这一招真脏啊! 宜婳哭笑不得的看着胤禛,这孩子和谁学的! ------------ 第两百二十三章 发难 圆明园的生活过的很快,一眨眼的时间盛夏的尾巴都看不见了,金灿灿的叶子标志着已经到了深秋,胤禛决定启程回京了。 一方面确实也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另一方面大格格的婚期快到了,为了显示对这个女儿的重视,回紫禁城是必然的选择。 小狼正抱着豆豆和他新结交的小伙伴一一辞别,包括但不限于锦鲤、仙鹤、鸭子、大鹅等等,还挺忙的。 至于宜婳这里新来的家庭成员,小奶狗白雪,小狼只是很克制的摸了摸,他说要是和白雪太过亲近豆豆会生气的。 六六就没有这层困扰了,她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一点点的喂了吃食,看着小家伙三瓣嘴慢慢咀嚼吞咽的模样,六六很是满足。 胤禛是个急性子,前一天说走,第二天就算了良辰吉日启程回京了,好在宜婳早就习惯了他的雷厉风行,轻装简行的跟上。 反正以后也会再来这里,园子里的管事还会定期收拾屋子,不怕东西丢了坏了。 回到翊坤宫,宜婳招手喊来了留在宫里的人:“太后娘娘那边可有什么吩咐?”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从圆明园回来以后,每日只去小佛堂。” “年贵人近来似乎对礼佛颇有兴趣,她也是整天呆在佛堂的。” 宜婳在圆明园的时候见了一次年羹尧,其人虽然面君的时候还算老实本分,但是宜婳不喜欢他的眼睛,充满了野心和侵略性。 他在胤禛面前提了一嘴年贵人,被胤禛赏了十个板子,说他窥视天家,罪名扣的不轻。 早前年羹尧就走过乌雅家的路子,联络过德妃,看来现在他是又不死心,给自家妹妹想了个出路。 “好,本宫知道了,今日大小主子都回宫了,让各处都警醒着点。别长时间不伺候主子,出了纰漏,本宫也救不了。”宜婳回来就打算给宫里的管事们紧紧皮,谁知道这几个月过去了有没有被策反的。 第二日一早,宜婳带着宫妃还有孩子们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穿着深色的旗装,头上只插着一只凤凰样式的步摇,许是被佛堂熏出来的,屋子里散发出一股经久不散的檀香味道,初初闻着有些刺鼻,坐一会儿还觉得挺好闻的。 宜婳等人面前的点心摆盘很是素雅,只是看样式不太像是宫里做出来的。 “臣妾等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都起吧。”太后坐在上首正中间,她拍了拍宜婳的手,“这段时间本宫不在圆明园,皇上身份全仰赖你了。” “你做的很好,孩子。”说完,把自己的步摇摘了下来,戴在了宜婳的头上。 “这都是臣妾分内的事情,当不得太后娘娘夸奖。”宜婳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近来本宫为先皇祈福多日,许是诚心感动了老天,先皇给本宫托梦了。”太后忽然娇羞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都开了不少。 宜婳没有接话,李氏见状也不吭声,年氏脆生生的说:“臣妾很好奇,不知道太后娘娘方不方便和臣妾等说一说。” 裕嫔瞪了她一眼,开始琢磨怎么能把她从自己的偏殿里撵出去,不然这人早晚给自己招祸。 “和你们说说也无妨。先皇和本宫说,他在地下与先皇后团聚了,两人琴瑟和鸣好不快活,让本宫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皇上身边,尽到做额娘的责任。”太后说到这里,眼角还留出了一滴眼泪来,“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没时间听本宫这个老婆子絮叨。” “皇上孝顺,您万不能这么想,伤及自身皇上该自责了。”年贵人又接过话茬。 宜婳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觉得有趣,也没有开口。 “先皇过世这段时间,本宫的言行举止如今想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太后皱着眉头迟疑的说,“还是先皇在梦里点醒了本宫,本宫或许如理亲王一般,被魇住了。” “皇后,之前你们都没回来,本宫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行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如由你下令搜宫如何,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胆敢暗害本宫,挑拨本宫和皇上的情分!” 宜婳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了,她甚至可以猜测后面的走向,别的地方不好说,她的翊坤宫肯定在某个角落里藏着要命的布偶娃娃呢。 皇上或许不会信,但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必定要做出一些让步来,这就是太后要谋求的利益了。 “兹事体大,臣妾要面请皇上定夺。”宜婳看着太后不是能放她们走的样子,“弘晖,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去,然后和你皇阿玛说,有时间请来一趟太后娘娘这里。” 弘晖拱了拱手,先把几个小的送到了上书房:“大姐姐,你回去带人先把你和六六住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一遍,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不能不防。” “皇额娘那里?”大格格有些忧心的问。 “别担心,有我呢。”弘晖摸了摸六六的脑袋,转身去了养心殿的方向。 苏培盛见了弘晖,先拦了一下:“大阿哥,皇上吩咐了暂时不见人,奴才去回禀一声。” “劳烦公公,我要尽快见到皇阿玛,涉及到皇额娘的事情。”弘晖郑重的说。 苏培盛见状,知道事情不好,连忙进去,又出来:“大阿哥请!”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弘晖把太后那边的事情讲了个分明。 胤禛听完,神情没变,他看向弘晖:“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弘晖一路上也在思考这件事,太后拿先帝当幌子,让皇阿玛不得不查。她又打了个时间差,在回宫的第二天早上就发难,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个宫室都没有被仔细收拾过,提前做好的手脚不容易被发现。 如今额娘还被困在了太后身边,现在就算是开始检查翊坤宫,那么大的宫室一寸一寸的查过去也需要时间。 简单来说,额娘被太后将军了。 此时的太后让弘晖终于有了点这是先帝德妃的感觉,之前那些降智的操作他都懒得说。 这是阳谋,太后发现自己不能用母子之情裹挟胤禛的时候,她亮出了明牌。 要么胤禛投降,她可以考虑放过皇后,毕竟皇后目前代表的不止是皇后,还有嫡出的皇子。 要么胤禛死扛,太后直接把宜婳钉在耻辱柱上,身为皇后,身上一丝污点也是不能有的。 弘晖看着皇阿玛气定神闲的模样,灵光一闪:“儿子愚笨,或许皇阿玛早有布置?” “还不算太傻,你别学你皇额娘,做事顾头不顾尾,把人得罪狠了,居然还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天真。”胤禛说完起身,“走吧,朕不去,大戏开不了场!” ------------ 第两百二十四章 搜查 “儿子给太后娘娘请安。”胤禛给足了太后礼数,只是太后听着心里怪不得劲的,这个儿子自小就不叫额娘,原先是顾忌养母她可以理解,可是那个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如今自己才是金尊玉贵的太后! “许久未见皇上,倒是胖了一些,圆明园的风水确实养人。”太后说道。 “太后娘娘礼佛也颇见成效,儿子看面相到觉得与那观音菩萨也有几分相似。”胤禛笑着说。 胤禛来了,宜婳自然退后一步,坐在了胤禛对面的位置,她来回看了一眼这对特别的天家母子,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真是母慈子孝的典范呢。 见宜婳扫过来的目光,胤禛瞪了她一眼,随后端起了茶杯:“这也快正午了,太后娘娘这里在忙什么,人挺齐的。” 下首的妃嫔已经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就躲了出去,此时见到皇上也没了争宠的心思,都想着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这中间除了年氏。 年思思起身回话:“皇上,太后娘娘正和臣妾等说起先皇托梦的事情,臣妾从没听过如此新奇的事儿,原来日有所思确实能夜有所梦。” “《周公解梦》这本书看着十分有趣,朕回去就把它送来给太后赏玩。” “只是这托梦一说没有实证,论语上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百姓或许会信鬼神之说,朕读了这许多年圣贤书是不信的。” 胤禛轻描淡写的说完,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年氏,皇后还没说话,你僭越了,此间事了,禁足三月。裕嫔,你是她的主位,要管好你宫里的人。” 裕嫔连忙应了,再一次坚定了自己要把她撵走的决心。 “本宫就是深宫妇人,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也牵扯到了理亲王,不如还是查一查的好。”太后把话说的分明。 “太后想怎么查?”胤禛问道。 “自然是挨个宫室翻一翻。” “从朕的养心殿开始?” “皇上说笑了,这就是后宫之事,自然只需要从后宫查起。” “好,既然太后娘娘坚持如此,朕只能同意,就从皇后的翊坤宫开始吧。” 说完,一行人在胤禛的带领下,来到了翊坤宫里。 胤禛牵着宜婳的手走在前面,俩人说着悄悄话:“皇后打算如何破局?” 其实想要破局并不难,宜婳还记得还珠格格里,晴儿就曾经给了一个很明显的调查方向,只要翊坤宫里多出来的东西上有漏洞,就有机可循。 “祸水东引。”刚刚宜婳在太后娘娘那里束手无策,但是现在她就可以和翊坤宫的人联络了,只要她一句话,满宫里都可以是布偶娃娃。 总不能阖宫都在诅咒她吧。 “不是上策。”胤禛摇摇头,这样虽然能浑水摸鱼,但是巫蛊一事,自古以来都是大事,没有人认下这个罪过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宜婳轻轻挠了一下胤禛的手心:“事急从权嘛,皇上有更好的法子?” “等着看吧。”胤禛用力的攥住宜婳的手。 李氏走在二人身后,看他们衣袖重叠,翻了个白眼。 年氏也盯在那双交叠在一块的双手上,忽然从心里泄了气,这都多少年了,皇上待皇后始终如一,她这般上窜下跳的和跳梁小丑何异。 或许她也可以学李氏,只要不争夺皇上的宠爱,她也可以过的很好。 苏培盛亲自带着人手在翊坤宫搜查起来:“都仔细着些,不要破坏了娘娘的东西。” 太后终于露出了微笑,她且等着乌拉那拉氏惊慌失色的那一刻。 “公公,有个盒子打不开。” 苏培盛连忙呈了上来,胤禛打量了一下,这个盒子不大,上面锁放了好几重,他到真有些兴趣了。 宜婳见到这个盒子,脸色立刻变了,她一把抢过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看着她,有些意外,难不成乌拉那拉氏还能预测到自己把布偶塞进哪里了? “皇后,打开吧。”胤禛见周围人都变了脸色,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宜婳想说不行,又知道今天是必须打开的:“打开可以,只给皇上您看。” 太后神情有些微妙,一副皇上肯定会帮忙打掩护的表情。 宜婳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串钥匙,挨个打开,里面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布偶的迹象,反而是厚厚的一摞纸。 胤禛拿起来看了两行,神色越发古怪,他看了宜婳一眼,清了清嗓子,把宣纸放了回去。 “这是皇后抄的经书,给孩子们祈福用的。” “可还查出了什么,再这么下去今晚都不用睡了,明日朕也不用去早朝了。”胤禛瞄了一眼太后。 太后盯着宜婳手里的盒子:“经书本宫最是精通,可否让本宫一观。” “不行!”这是宜婳 “可。”这是胤禛。 太后更加迷惑了,难不成她的人失手了? 宜婳没办法,把盒子递给了太后,太后慢慢的掀开,看了一眼之后定住了。 “你……你简直……” “太后娘娘,翊坤宫这里既然看过了,那就去下一个地方吧。” 说完把盒子拿了回来递给宜婳:“你的东西,锁好了。” 宜婳眼疾手快的把锁扣住,递给了陈嬷嬷,脸颊烧的通红。 太后运气,走在最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过了李氏的永寿宫,来到了裕嫔这里。 苏培盛看了一眼胤禛,亲自去年氏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用布包裹住的东西。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等糟污之物,奴才不敢隐瞒。” 年氏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跪在地上:“臣妾冤枉啊,这根本不是臣妾的东西。” 胤禛接过,打量了一下布偶的背面,上面赫然是太后的生辰八字。 “人赃俱获,这字迹你说不是你的?”胤禛甩给了年氏。 年氏见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笔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太后骑虎难下,只能顺着胤禛的话说:“皇上,都是这贱人离间咱们母子,绝对不能轻饶!” “太后说的是,继续。” “继续?”太后疑惑。 “后宫还有这么多地方没有搜,万一还有人藏私怎么办?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朕今日都要进去查一查,看看朕的后院都藏着什么人什么心!” 太后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 第两百二十五章 冷宫 果然,胤禛带着一行人像是游玩一样转了好几个宫室,最后回到了太后娘娘的住所:“苏培盛,这里也要搜一搜。” 太后出言阻拦:“皇上,本宫是苦主,你这是何意?” “太后娘娘,朕只是怕灯下黑,有人在您眼皮子底下做文章。既然大张旗鼓的做了,就不要有疏漏。苏培盛,还不快去。” 太后见胤禛铁了心要搜,不痛快都摆在了脸上,同时眼神里还闪过一些不安。 “绿嬷嬷,你跟着苏培盛一块,别让他们污了哀家的物件。” “是。”绿嬷嬷见胤禛没有反对,连忙跟了上去。 苏培盛在屋里转了转,眼神往旮旯胡同里望了几眼,忽然对一个细口的花瓶很感兴趣,他凑上前去,往里面这么一看,忽然变了神色。 他拎着花瓶走了出去,太后盯着苏培盛:“苏公公小心些,这可是先皇御赐,摔了碰了要掉脑袋的。” 苏培盛双手托起:“回皇上、太后娘娘的话,奴才瞧着这花瓶里面似乎有东西。” 胤禛探头看了一眼:“这要是寻常花瓶,砸碎了也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既然太后说是御赐的,苏培盛,拿个勾子来。” 胤禛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把瓶子里的东西勾了出来,半点没有碰到花瓶内侧。 “这是?”绿嬷嬷很是震惊,花瓶里怎么会有东西! 太后没有说错,这确实是御赐的东西,宫女们都很仔细的擦拭,哪有人会敢往里面扔东西。 “把在年氏宫里搜出来的布偶拿过来。”胤禛两个比照了一下,“做工和用料都一模一样,看字条上的笔记也是年氏的。” “看来年氏做了不止一个这个东西。”胤禛一锤定音,“这个生辰八字,是朕的!” “年家好大的胆子,不仅想要谋害太后,还想嫁祸太后谋害朕,真是灵巧的心思。”胤禛盯着已经发髻散落狼狈不堪的年贵人,淡淡的说。 年氏彻底站不住了,跪伏在地上,不停的喊着冤枉。 “太后娘娘,都已经查清楚了,您看年氏要如何处置。”胤禛问道。 太后运了运气:“她胆敢对皇上不利,当诛!” “如果朕的性命是一个布偶就能夺走的,那朕就算不得真龙天子。”胤禛感叹了一声,“念在年家忠心耿耿的份上,你自今日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年家子三代不得入仕途。” “这一天太后也累了,好生休息吧,改日儿子再来看您。” “都散了吧。”胤禛牵着宜婳回到了翊坤宫。 宜婳翻来覆去看着两个针脚相似的布偶,用料是宫里最普通的麻布,线也是最平常的连下等宫女都能用的,要不是有字条在,还真不好指向谁。 “皇后娘娘的大作呢,朕刚刚匆忙看了一眼,还没得趣。”胤禛拽了一下宜婳的袖子,看样子想要从里面把上满锁的盒子翻出来。 “皇上,你今天什么都没看见。”宜婳脸又红了起来,根本顾不上那两个布偶了。 “胡说,不仅朕看见了,太后也看见了。”胤禛笑着说。 “皇上!” “好了,朕不说了,等你这盒子装满了,朕再送你一个大的。” 宜婳扭过头不想理他,那盒子里装的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文章,都是胤禛上次非要她写的续集,香艳大但,宜婳练手之作,本来只想写一两页的,谁想到她文思泉涌之下,开辟了不少新场景。 一想到她的这些文笔被太后瞧了去,宜婳就恨不能死一死。 胤禛瞧着她,开怀大笑。 没一会儿,养心殿那边来传话,说是张廷玉大人求见,胤禛整了整衣衫,把布偶娃娃带走,离开了。 “苏培盛,把这俩东西烧了。” “是。” ****** 见胤禛走了,弘晖悄悄溜进了翊坤宫:“皇额娘,您没事吧。” “别担心,额娘没事。”宜婳怕吓着弘晖,冲他招手。 “年贵人教唆太后,皇上碍于孝道不好处置太后,把火气都撒在了她身上,也是年家运气不好。”宜婳说道。 “这都是年家的选择,他们要依附太后和皇阿玛作对,有此一遭十分正常。”弘晖看的分明,年贵人不止一次给皇额娘使绊子,到现在皇阿玛才出手收拾她,显然也是顾忌年家的。 “这回有你皇阿玛敲打,太后是彻底消停了,宫里也不会有嫔妃再去投靠她。”宜婳笑着说,“咱们一家人终于能过安生日子了。” 弘晖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儿子也这么想。” “弘晖,忙完了你大姐姐的婚事,就轮到你了。”宜婳觉得他连二十都不到,就要成家立业了,也很心疼,“虽然你的婚事要听你皇阿玛的,但是额娘也能给你敲敲边鼓。” “不知道你可有心仪的小姑娘?” “不论身分如何,额娘定要让你如愿。” “额娘,怎么又说到这里了。”弘晖有些不好意思,“儿子一切都听皇阿玛和您的。” “傻孩子,这娶媳妇可不一般,你是要和她朝夕相处一辈子的,你不喜欢,不仅对你不公平,对那个女孩也不公平不是。”宜婳还是希望弘晖能有一知心人在身边。 “对了,富察家的那个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大格格一直和富察家的小姑娘有来往,宜婳很偶然的发现弘晖有时候会打着大格格的旗号往富察家送东西,这就有意思了。 弘晖想了想:“有些傻气。” “在你眼里,还有谁是不傻的吗?”宜婳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自幼聪慧过人,看谁都觉得愚笨不堪,眼睛都快长在脑袋上了。 “额娘,儿子觉得她极好。”弘晖笑声说了一句,随后一溜烟的跑了,“额娘,小狼还在演武场,儿子去盯一下。” 宜婳欣赏了一会儿儿子落荒而逃的英姿,开始琢磨怎么和胤禛开口。 富察家的小姑娘在家并不受宠,自小也没有经过正经的教导,胤禛那边可能会觉得她担不起弘晖福晋的位置。 嗯,还得再派人去全方位了解一下富察家。 虽然富察家满门重臣,但就是这样关系才更加复杂,给儿子找岳家,不求能有助力,总不能关键时候拖后腿。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火 年羹尧这次述职回京是想要更进一步的,没想到如今连身上的官职都丢了。 宫里的旨意语焉不详,只是说是年贵人犯了大错,不仅自己进了冷宫,还连累了年家祖孙三代。 如今年羹尧的夫人天天在家里闹:“你就心疼你妹妹,不知道心疼一下你儿子。如今皇上口谕如山,咱们的儿子不能入仕,他现在天天窝在家里喝酒,你说说怎么办?!” 年羹尧气短,不耐烦在家里,打点好礼品,开始挨家挨户的串门子,希望能有新的转机。 无一例外,吃了好些天的闭门羹。 年羹尧灰头土脸的在酒楼理用膳,之前见面年兄唤着的人都敬而远之。年羹尧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瘟神一般被嫌弃。 忽然,年羹尧闻到了一股芳香,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坐在了他对面。 只看一眼,年羹尧就觉得有些眼熟,再仔细看了看:“八福晋?” “我还以为年大人健忘的很,都不知道八爷府门朝哪里开了。”郭络罗氏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毕竟胤禛登基之前,年羹尧和八爷走的更近。 “不知八爷如今可好?”年羹尧心头一动,低声问道。 “八爷被皇上派去了守皇陵,不能动荤腥,不能食酒菜,一应生活起居都要自己动手,年大人你说这样的生活算不算好!”八福晋咬牙切齿的说。 “当然了,年大人回乡也能过这样的生活。”郭络罗氏笑着说,“就不知道年大人是否甘心了。” “福晋有什么好法子能救年家出水火之中,年家必定感激不尽。”年羹尧试探着说。 “我就是妇道人家,能做什么呢?”郭络罗氏别有深意的说,“但是八爷不是,他还有许多旧部,只要八爷能回京,就能有你立足之地。” “您也说了,八爷有很多旧部,他们有些人仍然身居高位,这些人尚不能帮八爷回京。我一个马上要被驱逐出京城的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年羹尧自嘲的说。 “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顾忌着自己的前程名声,你如今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吗?”郭络罗氏说完,起身就走了,“我言尽于此,要不要做你看着办吧。” 年羹尧大口吃了一片牛肉,心里有了决断。 他命人分开店铺买了好些火油,借着给皇陵送菜的机会混了进去,把火油交给了八爷。 “八爷,不破不立,您如今身陷囹圄,想要出来,就得行非常之法。”年羹尧发狠的说。 老八闻着空气中浓郁的火油味儿,眼神飘忽不定,年羹尧这是要自己一把火把祖宗都烧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是连想一想都犯错误的。 “亮工瞧着憔悴了不少,我在皇陵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见你,先不说我出皇陵的事情。亮工可有什么难事,我如今闲人一个,也许能给你出什么主意。”老八循循善诱,他看上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但其实还是用的俯视视角。 年羹尧犹豫了一下,把事情和盘托出:“太后不成事,皇上拿我们年家当替罪羊,如今我也是走投无路,求八爷帮我。”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皇陵,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打蛇打七寸,你觉得皇上心里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皇权!” “是的,除了这个呢,如今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的皇上了,他还在意什么?” “以前,我一直觉得老四除了皇位最在乎的是弘晖,那小子真是得天独厚,不仅我,就连二哥都羡慕嫉妒。” “所以我多次对弘晖出手。” “如今我再看,觉得不对,弘晖当然十分重要,但是在老四心里,有一个人比他更重要。” “是皇后!”年羹尧恍然。 “是的,之前都以为是母凭子归,如今想来或许也是子凭母贵。”老八一锤子定音。 “老四的后院一直很稳,因为一共也没几个人,太后赐下的人陆陆续续的死的死闭关的闭关。就这样都没人能挑出皇后的错处来。” “太后有着天然的身份优势,还是被皇后给收拾了,这一切没有老四在背后撑腰怎么可能?!” “所以,你想要改变皇上的心意,只能从这位皇后娘娘身上入手!” 八爷说了一长串的话,喝了口水:“还要多谢亮工来陪我说话。” 年羹尧拱手:“多谢八爷解惑。” 当天晚上,皇陵偏殿发生了大火,祖宗牌位被烧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几个被八爷抢救了回来。 八爷半张脸被烧毁了,身上到处可见烧伤的痕迹,大夫只能给做简单的处理,他昏迷着被抬回了京城,正在由太医治疗。 胤禛黑着脸看着京郊外滚滚的浓烟,他将目光收回,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宜婳给他披上外套:“皇上,这是自导自演?” “连你也看出来了,老八这是使了个苦肉计。”胤禛难得吃瘪,他有些沮丧,“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刚刚瞄了一眼,烧伤非常严重。”宜婳不得不佩服老八,这不是医疗水平发达的前世,在这个感冒发烧都能要了一条人命的清朝,胆敢这么作践自己,确实是拿命在赌了。 “既然这样,那朕就如他的意。”把人放在皇陵本来是想眼不见心不烦的,谁想到他来了个大的。 苏培盛上前回话:“回皇上,奴才查到今晚失火之前,年羹尧年大人曾经去过皇陵。” “呵,原来如此。”胤禛就奇怪,之前老八也没有这么疯,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让年家的人赶紧滚,盯着点,有任何异动,杀无赦。”胤禛眼里充斥着杀意,他不是嗜杀之人,只是有些人上赶着找死。 “还有八福晋递了折子求见,要进宫来照顾八爷。” “让她也滚。” “对了,把弘旺接进来,给阿玛侍疾是他的本分。” 苏培盛连忙去安排。 “皇上,您看着不怎么生气的样子。”宜婳问道。 “之前敌暗我明,老八一直不动作,我也不能给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现在他冒头了就好说了,朕早晚能一棒子打死他!” 胤禛攥紧了手心,安分的兄弟他不仅能容得下,还能慢慢的给予权力,至于不安分的兄弟,还是死了清净!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察觉 老八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疼的厉害,那种有疼又痒仿佛万蚁嗜心般的苦楚,让刚强如他也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声音惊醒了在旁边打瞌睡的弘旺,他满眼的血丝看上去睡眠不足的样子:“阿玛,您醒了。” 老八眼神失焦了半晌,视线下移,看见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下意识的扯动嘴角想要笑一笑,结果面部肌肉动一下,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阿玛,您先别动,儿子去喊太医过来。”弘旺快速的跑了出去,又跑回来。 “阿玛,儿子好想您,只是之前额娘不让儿子去看你。”弘旺小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老八想要伸手摸一摸孩子的小脑袋,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的烧伤实在是太严重了:“你额娘做的对,这些时日可有人为难你们?” 弘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他看着自家阿玛,有些迟疑的说:“皇上对儿子很好,让儿子到上书房读书,还时常询问儿子的功课。” “只是额娘好忙啊,儿子想要和额娘说说话都要等好久。”弘旺有些沮丧,“额娘说,只要阿玛回来了,她就不用这么忙了。” “阿玛,以后咱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就不用再分开了。”弘旺满脸希冀的看着老八。 老八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太医来了。 他仔细的给老八烧伤的地方换了药,还重新调整了方子,让宫女们按时煎药给他喝:“八爷,您虽然现在醒了过来,但是烧伤喝感染还是很严重,最近这段时间您会反复的高热,这是正常现象。只要坚持用药,您会挺过来的。” “臣奉皇上的命令,这段时间会住在宫里,您有任何不适请随时喊臣过来。”太医态度很谦卑,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老八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郭络罗氏:“你额娘呢?” “在家呢,皇后娘娘说,宫里不便留外命妇居住,我可以和弘晏住在一起,这才进来的。”弘旺老实说。 老八望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这里不用你这么守着。” “儿子不困。”说完,弘旺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 “去吧,等你睡醒了,阿玛还要问一问你的功课。” 弘旺见状,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间病房,去了偏殿,临睡觉前还在琢磨是不是还有那篇文章没背诵。 弘旺离开不久,胤禛就来了,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老八,坐在了一边:“朕不明白,你费尽心机的想要回京,甚至连自残加不敬祖宗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呢?” 老八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恕臣弟不能行大礼。” “臣弟被皇兄发配去守皇陵,一开始臣弟心中充满了怨恨,但是后来臣弟已经想明白了。成王败寇,四哥还能留弟弟一条性命,弟弟感恩。” “尤其是弘旺,那孩子被照顾的很好,臣弟感激皇兄。” 胤禛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他转着佛珠:“刚刚太医和朕说了你的伤势,就算是能彻底恢复,也要至少几年的功夫,还会有非常多的后遗症,甚至你的右腿,有可能留下残疾。” “如果你安分度日,朕不吝于给弘旺一个郡王的称号。” 这个弟弟如今已经残了,如果自己赶尽杀绝,史书上记载也不好看。没见康熙那么愤怒生气,也没有杀一个儿子,圈禁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皇兄,一个人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只要有了软肋就有了弱点。臣弟自认为浑身铠甲,没有任何软肋,皇兄也是如此吗?”老八忽然说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胤禛沉下了脸:“你连弘旺的死活都可以不在乎吗?那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朕知道你身体的情况,你不可能再有任何一个孩子的。” 老八笑了一声:“四哥,您看我这个样子,有没有后代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就不一样的,你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 “当今皇后娘娘乌拉那拉氏在弘晖降生后性情大变,臣弟我也是找了许久,才搜寻到她生产前和生产后的亲笔手书。” “皇兄,你别告诉我从来没有发现枕边人的异常。臣弟找了许多鉴赏手艺人,都说字迹看着像,其实是出自两人之手。” “每个人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导致了她的写作习惯独一无二,这是一个人的符号。” “臣弟很好奇,她来自哪里,怎么替换了原本的乌拉那拉氏,费扬古大人知道吗?弘晖知道吗?” “皇兄,你说妖后乱国这个说法,是不是很有迷惑性?” 老八说到这里,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许久,甚至带了血丝出来。 “我这一生,被皇阿玛一句话钉在了耻辱柱上,他是阿玛,我不能怨。但是你,皇兄,你抢走了我的两个兄弟,我毁了你的皇后,咱们扯平了。” “哈哈哈。”老八笑得癫狂,胤禛平静的在他身边坐着,一言不发。 “苏培盛,每日给他药,别让他死了,弘旺不允许探视,先住在宫里。”胤禛走出这座宫室,想要去翊坤宫,想了想,又回了养心殿。 “宫外有任何苗头谈论皇后娘娘的,第一时间报给朕。”胤禛此时已经创立了一个机构,里面养了很多能人,专门为他所用的。 暗卫首领领命而去。 宜婳的异常吗?其实很明显的。 这女人总是想要藏好自己的尾巴,可惜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夫妻,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也有了些许的猜测。 只是胤禛不敢去求证,万一,万一点破了她的身份,眼前的宜婳就此消失了呢。 他难得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几个可爱的孩子们,他本想一辈子就这么下去,不揭穿,不深究。 却没想到被老八这个人看出了端倪。 老八确实心思细腻,行事果决,胤禛感叹道,若不是皇阿玛直接当众否定了他的继承权,如今朝中人的心思向着谁多一些还不好说。 老八能做的不过是散布流言,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宜婳就成了妖邪。 皇宫里是容不得妖邪的。 胤禛看着窗外许久,下定了决心。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明觉大师 八爷府上 郭络罗氏看着传旨的太监:“你确定皇上要我入宫?” 小太监顿了一下:“是请您入宫照顾八爷,皇上……没有其它想法,福晋请放心。” 郭络罗氏无语的接旨,给了小太监赏钱,不去想他到底从自己一句反问中脑补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管皇上为什么松了口,能进宫见到王爷了,八福晋既激动又兴奋,甚至自己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衣服,不停的换首饰,想要让八爷眼前一亮。 就这样怀揣着忐忑的心,郭络罗氏进宫后,先被带去了翊坤宫。 宜婳看着瘦到皮包骨一样的郭络罗氏,什么都不想和她说了。这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为了她心中的爱人八爷,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利益。 这在宜婳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她和八福晋仅有的几次聊天也都不愉快,胤禛说想要让她们夫妻见上一面,才好知道后面他们想要做什么。 宜婳没有打探的心思,郭络罗氏嘴硬的很,没必要费这口舌。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如今风采更胜当年。” “不知道皇后娘娘还记得刚嫁给四贝勒那段时间的事情吗?当时您并不独得皇上宠爱,臣妾很是好奇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哦,与你无关。”宜婳淡淡的说,“玉雪,送八福晋去八爷那里。” 看着郭络罗氏的背影,宜婳有些失神,她怎么提起来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那些事在她的记忆里封存,是属于原主的珍贵回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染指半分。 同时,宜婳也害怕自己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彻底忘记了自己的来路。 弘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罕见的有些焦躁,想了想去了他屋子里的小佛堂。 这间小佛堂从他出生起就跟着他,进宫以后也不例外,不需要宜婳吩咐,弘晖自己就把它移了过来。 跪在蒲团上,弘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额娘,儿臣不孝,这么久没来看你。” “从圆明园回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儿臣每日都很忙碌,特别是八叔火烧皇陵之后,有些事彻底不在儿子掌控范围内了。” “儿臣能发现的事情,皇阿玛肯定也有所察觉的,毕竟皇额娘她太笨了。” “额娘,你一直在天上保护儿臣,也保护着她。如果这次皇阿玛碍着天下悠悠众口不得不处置皇额娘,儿臣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您可以理解吧。” “说来也过了这些年了,您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儿臣再没有做过和您相关的梦。” “儿臣想要保护皇额娘。” 这么想着,弘晖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额娘,如果儿臣惹怒了皇阿玛,可能会再也不能来看您了,您别担心,等着我。” ****** 郭络罗氏见了八爷,立刻就哭了出来,她不敢碰到八爷半分,生怕他哪里疼的厉害,半跪在床榻前,凄凄惨惨的哭了至少半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停了下来。 “你哭什么,爷这不是好好的。”八爷笑着说。 郭络罗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滑落了下来。 “太医怎么说?” “慢慢养着,爷还是可以自由行走的,只是脸上身上的烧伤是要留疤的。” “年羹尧那个畜生,到底给爷出了个什么主意!” “我说亮工怎么忽然来皇陵,还带来了大量的火油,原来是你给了他启发。” “妾身也是急病乱投医,眼看布置了这么久的时间要收网了,您不在京城怎么行。” “辛苦你了。”八爷想要做出含情脉脉的眼神,只是看在郭络罗氏眼里就是神情狰狞。 郭络罗氏咬着牙让自己也回了一个微笑,在心里把那几个熟烂于心的饿名字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还她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八爷! 虽然八爷已经有了发福的倾向,但他也是个俊秀的胖子,不是现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黑炭。 “不辛苦,咱们就等着,看她坐困围城!”郭络罗氏愤怒的说道。 “还要多久流言能到京城。” “不超过三天。” “好!” “弘旺你照顾的很好。”八爷想到了这里,软和了语气,“这孩子日后会给你养老,我也就放心了。” “弘旺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日日都在想您,等咱们从宫里出去了,还得看着他娶妻生子,咱们还能抱小孙孙。”郭络罗氏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她特意忽视掉心里的复杂情绪,和老八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就在夫妻二人聊天的时候,紫禁城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自康熙朝或者说从顺治帝开始,大清朝就崇敬佛道,康熙朝的时候还专门在京城里建了一座皇家寺庙,给爱新觉罗家求佛上香一个安稳的去处。 胤禛说来更倾向于道教,但是佛教的传播还是延续了下去,尤其使这家寺庙的主持,德高望重,是经常进宫讲学的。 这位主持法号明觉,胡须发白,柱着一根拐杖健步如飞,是个看上去就仙风道骨的人。 他来求见,胤禛还是给足了面子的,立刻就请见了。 当时养心殿里还有几位重臣以及老九老十三,见皇上要见明觉大师,都纷纷要告退,结果却被留了下来。 这事儿有些稀奇,张廷玉先拿眼睛去看两位深受重用的王爷,果然,九爷和十三爷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根本不敢兴趣的模样。 那就是说确实有猫腻。 明觉大师见了胤禛并没有下跪,而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法号。 这是康熙给的尊荣,只有主持才能享受到的礼遇,胤禛点头:“大师好,不知道大师急匆匆的下山,可是有什么急事?” “回皇上的话,老衲刚刚抬头观测天象,发现有妖星出现在皇宫上方。恐怕有妖邪混进了皇宫,对陛下龙体不利,还请彻查。” “妖星?”胤禛皱着眉头,表示不太在意,“朕倒是也读了几本书,确实有过这种说法,只是妖星已经至少百年未降世了,大师莫不是看错了。” “老衲不敢妄言,朝中也有钦天监,皇上可请监正来询问。” “嗯,大师此言有理,传钦天监监正!”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妖星 钦天监监正来的很快,他在路上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此时看着明觉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一阵无语。 你一个和尚,不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等着拿银子,跑来皇宫和皇上乱说什么。 再说,监正也是有真本事的,妖星什么的,要是真的出现了,还轮得到和尚来给皇上示警吗,显得他们钦天监都是吃干饭的。 就在他想要反驳一下明觉大师的时候,监正感受到了一阵死亡注视,他下意识抬头,是皇上在盯着他。 那一瞬间,监正觉得自己悟了,皇上这是想要妖星降世,和明觉大师做了个双簧。 这么想着,监正还有些危机感,自己这专业领域有人可以替代,还能做的更好,这可不行。 于是监正一顿引经据典,说的玄而又玄,总之一个主旨。 他认为明觉大师说的有道理,并深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想要和明觉大师深造学习。 “不知大师可有破解之法?”胤禛有些发愁的问。 “老衲前来就是给皇上解惑了,师祖留下的典籍上曾经记载过,妖星邪佞异常,寻常法子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可以求助天火,引天雷劈之,方可形神俱灭,不复存在。”明觉大师老神在在的说。 张廷玉想说“荒唐”,先不说妖星是个什么东西,就说这引雷的法子,听着更像是江湖杂耍,如今在养心殿里光明正大的讨论这个,孔老夫子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上自编自导的戏,他们是被动的观众,只要做好旁观的事情就对了 “好,既然大师有法子,那朕就静候佳音,钦天监全力配合你,朕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要看到妖星陨落!”胤禛一锤定音。 明觉掐指一算:“回皇上的话,老衲刚刚算过,不需要七天,三天后的午时三刻,必定见分晓。” “如此甚好,那就请诸位爱卿三日后一同来做个见证!” “大师佛法高深,深受皇阿玛看重。朕也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希望大师不要辜负朕的信任!”胤禛语重心长的说完,就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张廷玉凑到了九爷十三爷身边:“两位爷,不知道皇上这是要唱哪出戏啊,也给臣透透底,好配合一下。” 十三笑着回答:“你我都是旁观者,自然不需要做什么。” “是臣着相了。”张廷玉点点头,“九爷身体可好,近来我那里给九爷留了一颗百年人参,回头送到你府上。” “多谢相爷。”胤禟没有推辞。 ****** 这场关于“妖星”的闹剧从前朝传到了后宫。 太后自从上次布偶娃娃事件之后,也心灰意冷了,开始真正的吃斋念佛起来。 只要她不作妖,宜婳愿意以婆母的礼仪来侍奉她。 这日太后忽然开口:“皇后,本宫自知如今说什么在皇上那里都是讨人嫌,只是本宫却不能不说。” “如今宫里人心惶惶,连本宫都能听到宫女太监们议论什么妖星降世,祸国殃民之说。” “这是你的失职。”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家的声誉一旦有了污点就再难挽回。” “皇上的心思神鬼莫测,如今也只有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一二。” 宜婳点点头:“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旨意,一定尽心规劝。” “算了,本宫就是白说两句,听不听的再你们。” “绿嬷嬷,送皇后娘娘回吧,到了本宫捡佛米的时间了。” 绿嬷嬷笑脸相送,宜婳很是复杂的看着这座垂垂老矣的宫殿,太后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母亲了,一旦胤禛受到了外界的威胁,她总能做出反应,表达自己保护孩子的姿态。 于此相对的,没有了一致对外的敌人,母子二人又变成了互相厮杀的野兽。 他们在这种事情上总有种奇奇怪怪的默契。 关于妖星,宜婳问过胤禛,他只是眨眨眼睛说:“保密,谜题提前揭晓就没意思了,等三日后朕定让你看场好戏。” 既然胤禛不是真的疯了,宜婳也就撩开手去,不再追问了。 郭络罗氏很是不安,她也听到了宫里传言:“爷,咱们的布置有效了,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是明觉大师断言宫里有妖星降世。” “比我估计的要早上几天,可能是银子给的足。”郭络罗氏不确定的说。 老八沉默了半晌,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还能联系到外面的人吗?” 郭络罗氏摇摇头,他们住的这间宫室仿佛已经与世隔绝了一般,每日除了侍卫来送饭,根本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八爷的吃喝拉撒都是郭络罗氏伺候的,因此短短几日的功夫,她的手粗糙了不少,这是洗衣服导致的,面容也憔悴了不少,守夜累的。 “辛苦你了。”老八现在开始觉得郭络罗氏进宫就是个错误,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坐困围城,弘旺那边根本不能指望,两人谁都没想从弘旺着手,他们下意识的想要给弘旺一个干净的未来。 “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我会给你一封和离书,到时候你离京城远远的,再寻一个老实人嫁了,生两个乖巧的孩子,连带着我的份幸福的活下去。”老八镇定的说,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 “在京城东北角的万方当铺,我存了十万两白银,你拿着我给你的信物,就可以取出来,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爷,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既然嫁给了你,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陪我。”郭络罗氏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有了别的女人惹你伤心了。”八爷想要给郭络罗氏擦一擦眼泪,抬手之间青筋暴起,流了一身虚汗。 “快别动。”郭络罗氏给八爷擦拭了一遍身体,“如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爷不能现在就放弃了。” 八爷笑了一下,郭络罗氏不明白,他和四哥博弈,就像是在下围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 第二百三十章 雷劈 三日转瞬即逝,养心殿门口又聚集起了朝中重臣,这次一并接受召见的还有老八夫妇。 老八现在还不能不如行走,由工部出了一个小巧的轮椅,郭络罗氏一个女子也能推得动。 以宜婳为首的后宫嫔妃也都按品大妆,看上去严重肃穆。 老九从老八身边不急不徐的走过,没有停顿,仿佛坐着的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老八叹了口气:“九弟,你身体可好些了?” “劳八哥费心,弟弟我应该会比你死的晚。”老九脱口而出。 郭络罗氏横眉怒视:“你怎么和哥哥说话的?” “九哥是正一品亲王爵,不知道八嫂你什么爵位?”老十在身后顶上。 郭络罗氏语塞,老八接过话头:“是你八嫂的不是,当哥哥的给两位弟弟赔罪。” “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老十嘟囔了一句,拉着老九和十三爷站在了一处。 明觉大师换上了他的主持袈裟,缓步进了大殿,屋里的议论声渐渐消失了。 胤禛开口:“前些日子皇陵失火,朕深觉祖宗警示,幸而有明觉大师在,提前预估了妖星一说。朕知道,你们肯定在心里想,天相之说如何肯信?” “朕也是博览群书,从诸葛孔明开始,奇门遁甲、星宿之术盛行,朕认为不可尽信也不能不信,因此请诸位来做个见证。” “大师算出来妖星如今就在皇宫里,朕以为不会是岌岌无名的宫女太监,因此把各宫主位都请了过来,如今请大师做法,降下天罚,杜绝妖星之祸。” 明觉听到这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愿意耗费毕生功力和功德,为皇上除此祸患。” 郭络罗氏脸色惨败,这不是她期待的剧本,皇上这么大张旗鼓的开始除妖星,那所为妖星当然不可能是乌拉那拉氏。 老八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拍了拍郭络罗氏的手以示安抚。 老四不想留下残害兄弟的骂名,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帽子而已。 明觉大师坐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诵经声音越来越大,宜婳感受到了微风,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样子,如今太阳已经躲在了乌云里,天阴了。 “妖孽!现身吧!”明觉大师忽然睁大了眼睛,一声怒喝。 只见天空中劈下了一条粗壮的闪电,宜婳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怒喝声。 “不要!” 鼻子间忽然闪过肉香,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半睁开眼睛,只见做着轮椅的老八被雷光劈了个正着,此时人正哆嗦着,看着眼神里的光泽正在慢慢消失。 郭络罗氏一把扑了过去,天空中又闪过一声巨响,离得极其近的二人都没能幸免,再一次被雷劈中,这一次两人身上沾染上了火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星顺着衣角快速的蔓延,没一会儿就淹没了抱在一块的二人。 郭络罗氏还有神智,她哈哈大笑着:“我是妖星,哈哈哈,你们以为妖星只有一个人吗?哈哈哈,皇后娘娘……” 弘晖皱了皱眉,他刚要出言阻拦。 只见胤禛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的甩了出去,正中郭络罗氏的心口,她立刻吐了一口血出来,半句话也说不明白。 众目睽睽之下,老八夫妇没了呼吸。 “烧了吧。”胤禛看着已经焦炭化的二人,吩咐着。 说来也是奇怪,老八夫妇死后,云开月朗,天气又慢慢清明了起来,仿佛刚刚的电闪雷鸣是错觉一般。 “皇上,妖星已毁,贫僧需得回去闭死关,方能抵消贫僧泄露天机的罪责。”明觉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转身走出了皇宫。 “老九,你领着礼部和户部重新修缮皇陵,以敬祖宗在天之灵。” “臣弟遵旨。” “行了,诸位爱卿也看了半天热闹,都散了吧。” 宜婳最后留下,她看着被留在原地的轮椅,好奇的想要摸一下。 “别动!”胤禛连忙出声,他牵着宜婳的手,“你什么都敢摸,苏培盛,派人把这东西销毁了。” “所以猫腻在轮椅上。”宜婳恍然。 “你脑子转的倒是灵活。” “那皇上怎么知道会变天?” “钦天监如果连天气都算不准,那就都回家养老去吧,朕不养吃干饭的人。” “妖星又是怎么回事,皇上这回可以给我解惑了吧。”宜婳还是有些纳闷,她有些在意郭络罗氏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虽然一切看上去很合理,但是总体上来说非常荒唐,荒唐到可以写进话本的那种。 “嗯,大概就是老八想了法子,想要诬陷……朕是妖星,让朕皇位不稳,朕借力打力罢了。”胤禛看着宜婳,想要问出口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 “真的?”宜婳觉得有些不对,她没有再问,把疑惑放在了心里,准备回去问问弘晖,弘晖总是什么都说的。 “这大戏也看完了,朕有些饿了,咱们回去用膳吧。”胤禛牵着宜婳散步回到了翊坤宫,午休了之后才走。 弘晖接到宜婳的传信,犹豫了半晌还是找了个机会来了。 “弘晖,你和额娘好好说说,这妖星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我有关?”宜婳开门见山的问。 弘晖摇摇头:“额娘怎么会这么想,这妖星不过是皇阿玛想要除去八叔的手段罢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弘晖,你从小到大都不骗额娘的,这次也一样对不对?”宜婳定睛看着弘晖,继续问。 “额娘!你这是想岔了,不信您直接问皇阿玛!”弘晖再三反驳。 “你刚刚摸了鼻子三次,以前给小狼顶罪的时候也是这样,弘晖你真的不善于说谎。”宜婳看着她的孩子,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不是说假话宜婳一眼就看的出来。 弘晖沉默了一下,忽然红了眼睛:“额娘,你就是我的额娘,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完,他快步走开了。 宜婳怔愣了半晌,忽然放大了眼睛,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他莫非知道了我不是原来的乌拉那拉宜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 第两百三十一章 送嫁 今日的紫禁城喜气洋洋,大红灯笼和喜布蔓延开来,看不见尽头,宫女太监们都换上了新衣服,笑的让人心情舒畅。 宜婳正在梳妆:“大格格那边,李氏去了吗?” “齐妃娘娘天不亮就去了,现在还没出来。”玉玲给宜婳梳头发,玉雪回话。 “时辰还早,看着点六六,等下和我一块过去。”宜婳想了想说道,“九层琉璃台准备好了没,拿来给我瞧瞧。” “皇后娘娘您总是不放心,昨日您刚刚看过的。”玉雪说完,出去了一会儿,抱回来一个半人高的盒子,她小心翼翼的拆开,只见由黄金和玉石打造而成,只看外表,就价值连城。 宜婳一层一层的拉开抽屉,里面是从胤禛的私库里搜罗出来的,还有许多是前朝明制的首饰,异常精美,大部分是成套的,大格格绝对很喜欢。 六六早就醒了,她一早就要去找大格格,宜婳考虑大格格难得和李氏说两句体己话,就把六六拘在了身边。 六六伸手要摸一下九层琉璃台,被宜婳一掌拍在手背上:“这是给你大姐姐撑场面的东西,要是让你给弄坏了,额娘可没地方再找出来一个。” “额娘看不起人,谁说我会碰坏的!”六六不服气,但是她没有坚持,只是拿眼睛瞧着。 “额娘,好漂亮啊,我也有吗?”六六流出了羡慕的口水。 宜婳笑着搂着她:“当然,只要你喜欢的,额娘都会找给你。” “额娘最好了,六六最喜欢额娘了。”宜婳被六六亲了一口,笑的心里很软。 与此同时,大格格已经换上了大半的衣服,就差最外层的吉服,此时她对面坐着李氏。 李氏就坐在大格格身后,默默地看着她上妆换衣服,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好在大格格身边的人也都很熟悉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没有人表示出诧异来。 相对良久,李氏哑着嗓子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怨我。” 这话一出,金嬷嬷连忙把屋里伺候的人都带了出来,自己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那时候只是阿哥所里小小的格格,她是高高在上的福晋。但是我能感受到,皇上是更喜欢我的。” 大格格低头听着,没有接话。 “后来,陆陆续续大家都怀孕了,我,福晋还有宋氏。我和宋氏没福气,第一个孩子都没留住,后来你来了,我很开心。” “但是自从福晋生下了弘晖之后,一切都变了。” “嫡子,原来能有如此大的不同。”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是个儿子就好了,嫡子占不上,能占个长子也是好的呀。” “后来,我有了弘昐、弘昀,却失去了你和皇上的喜爱。” “大格格,我没有尽到为人额娘的责任,你日后就像现在这样很好,和福晋保持良好关系,与弘晖交好,你就是大清尊贵的公主。” “这些年你和我淡淡的,弘昀一直尊重你,他是个好弟弟。” “你和他毕竟一奶同胞,一荣俱荣,日后就算是出宫了也要多看顾他,不要让他走了弯路。” 大格格回头,她笑了一下:“所以,额娘说了这么多,其实重点在最后。” 李氏不自在的捏了捏手帕:“皇后娘娘给你的添妆我看过了,美轮美奂。我也没什么积蓄,这是两间铺子的地契,你拿着吧。” “额娘,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会照顾弘昀的,他是我弟弟。”大格格没有去看装地契的盒子,认真的说,“女儿日后不能常伴额娘左右,额娘珍重。” 李氏忽然抬头望天,她心里酸酸的,这个女儿和自己离心已久,已经学会了粉饰太平。她最近看着太后的结局,有心想要弥补一下和大格格的关系,只是说着说着话,就会变味。 或许她们这种不远不近的相处,才是最合适的。 ****** 大格格的婚事让京城人津津乐道了许久,毕竟皇上、皇后、太后都给了价值不菲的礼物撑门面,嫁妆更是满满的一百二十抬,据看热闹的说扁担都给压弯了。就更不要提满京城的撒钱庆祝了。 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是这位大公主是由弘晖阿哥亲自背上喜轿的,如此以来谁人不知此人的受宠程度。 嫁女儿当天,胤禛失眠了。 他本人确实睡眠算不得好,毕竟胤禛心里存着太多的事情,有时候宜婳迷迷糊糊的能感觉到半夜他还翻起来,拿笔记录着什么,那是有了灵感又怕自己忘掉。 大格格出嫁当天,胤禛在翊坤宫喝闷酒,他看着扑面而来的红色,咬牙切齿的吃了一块蔬菜:“六六朕一定要留到二十。” “好好好。”宜婳连忙点头,她当然同意的,就是不知道胤禛这突发奇想能坚持多久。 “便宜了朱家小子了。” “朕的大格格温柔贤淑,端庄大气,他根本配不上!” “是是是。”宜婳把酒壶拿走,示意玉雪端上解酒的凉茶。 “还是儿子好,儿子娶媳妇是添家进口,女儿早晚要嫁给别人。” “大格格有她的公主府,平日不与朱家人住在一起,多自在啊。她要是想您了,也可以随时进宫来。” “孩子自小就被关在闺阁里,如今她长大了,也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宜婳对宫外很是向往,她穿越过来这么久,统共也没有独自出门几回。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宜婳对这八个字有了深刻的领悟。 大格格姓爱新觉罗,她有打破世俗的根本,成家以后,出了宫门没人能再约束她,从此天大地大,自由她的一番天地。 “皇后也想去看看吗,外面的世界?”胤禛忽然问道。 宜婳沉默了一下:“我陪在皇上身边就足够了。” “你会永远陪在朕身边吗?”胤禛忽然问道。 宜婳心头一跳,自从妖星时间之后,她曾经有一阵子陷入了惶恐之中,毕竟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情一旦被拆穿,那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只是她战战兢兢好些天,都没等来胤禛的问话,他仿佛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一般。 就这样,宜婳慢慢的放下了警惕。 ------------ 第两百三十二章 生辰 “你会永远陪在朕身边吗?”胤禛再一次问道。 宜婳展颜一笑:“当然。” “三日后归宁,朕要留大格格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胤禛得到了宜婳的正面回应,心满意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大格格身上。 “这恐怕不行,小夫妻新婚燕尔真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咱们可不能棒打鸳鸯。”宜婳摇头,“再说,万一大格格很满意,皇上您这么做,小心大格格心里埋怨你。” “还是小子好啊。”胤禛感慨道。 “大格格这边也有了好归宿,下一个该忙活的就是弘晖了。” “那孩子心思重,我想着能找一个简单快乐的,最重要的是孩子自己喜欢。” 胤禛眼里闪过兴味:“那小子求到你这边了?是哪家的姑娘?” “没有,皇上还不知道弘晖,最是害羞,每次和他说这些都说要咱们作主就行。只是我冷眼瞧着,他这些年就对一个女孩有些不同,不想他错过罢了。”宜婳凑近胤禛,说了一个名字。 胤禛了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棠棠,咱们弘晖,他屋里有人吗?” 宜婳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屋里有人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他之前太小了,我怕移了性情。后来……我忘了。” 或者说宜婳刻意忽视了这个事情,皇子的第一个女人总是有些特殊意义的,没见宋氏还能安稳的在宫里的佛堂里诵经,钮祜禄氏则连个追封都没有。 这样的女人不能是弘晖未来的正妻,宜婳总觉得对不起那个女孩。 “这可不行啊棠棠,等到弘晖新婚之夜总不能什么都不会,这简直是笑话。”胤禛喝了口酒,“明日朕就送他几个漂亮的。” “几个?”宜婳没忍住抬高了声音。 “让弘晖也长长眼界,将来不会被美色所迷,这是必要的。”胤禛一本正经的说。 “是这样吗?”宜婳有些拿不准,胤禛的话她向来是相信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想啊,像是老九老十那种风月场合的常客,根本不可能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对不对。你再看老八,被郭络罗氏那个女子直接带进了深渊里。咱们弘晖,朕宁可他做老九老十,也不能做老八。”胤禛继续忽悠。 宜婳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八爷那种心性手段和郭络罗氏有什么关系,可见胤禛对郭络罗氏意见很大。 “有些道理。”宜婳劝自己接受胤禛的想法,或许这就是古人的智慧吧。 胤禛见宜婳这么好骗的样子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的,声音大得让周围站岗伺候的人纷纷抬头想要看看皇上在笑什么。 宜婳这时候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是被忽悠了,连忙运气。 这要不是皇上,我还真不伺候了,宜婳在心里默念着。 ****** 时间过得很快,在给弘晖找媳妇之前,迎来了他的生日。 弘晖如今是深受皇上器重的嫡长子,他的生日,想要悄悄的过是不可能的。 前朝后宫都大摆了宴席,规格紧次于皇上和皇后的生辰宴请,朝野上下能到的都到了。 各式各样的礼物堆满了弘晖的屋子,小狼整个人都埋在了礼物堆里,一件件的拆开来看,还顺便给分了类。 “这个是皇阿玛喜欢的,这个给额娘,咦,这把剑看着挺漂亮,不过还没开刃,华而不实,是小狼的。”他念念叨叨的,顺便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腰带上。 弘晖和弘昀在附近瞧着,笑而不语。 弘昀拿出了一块印章,是由黄玉雕刻而成:“弟弟不才,亲手雕刻了一方印信,手艺粗糙,皇兄拿着玩玩儿吧。” “是块好玉,浑然天成毫无雕刻的痕迹,我很喜欢。”弘晖不是说假话,他爱不释手的看了会儿收进了荷包里。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自己拿,看小狼都快把匕首搬空了。”弘晖昂首示意。 弘昀笑着说:“依弟弟看,这些加起来都没有养心殿墙上挂着的那把好,就是给小孩子玩儿的。” “三哥!弘晏不是小孩子了!”小狼正处于什么都要装大人的时候,浑身挂满了武器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造型,不嫌弃沉吗?”弘晖好笑,“都给你拿回去,赶紧摘下来,让别人看了丢人。” 兄弟三人在去宫宴的路上碰到了不少同窗,大多是送了不一定多贵重但一定很新奇的小玩意,其中有一个万花筒被弘晖直接拿给了六六。 弘晴凑了过来:“弘晖,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完,弘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醉乡居的红烧猪蹄,他们家新招的大厨,尤其擅长做猪蹄,这还是哥哥我提前一个月预定的,还热着,赶紧的吃了。” 弘晖:…… 这很难评,弘晖看着从小到大没什么变化的弘晴,笑了出来,伸出手把猪蹄掰开:“来,咱们哥儿俩一人一半,悄悄的,别让小狼看见,不然咱俩一口都吃不上。” 两人藏在柱子后面,偷偷的分食一块猪蹄,年少时候打闹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 弘晴见弘晖真的把猪蹄吃完了,笑着拍了一下弘晖的肩膀:“好兄弟!” “这是我从阿玛房里拿的,想着你肯定喜欢。” “山河图?”弘晖有些诧异。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拿只猪蹄当生辰礼物吧。”弘晖有些得意的挑眉,“都说弘晖阿哥多智近妖,如今看,也不难骗嘛。” 弘晖忍不住弯了腰,主要是你这个憨憨人设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啊。 “王伯知道吗?” “嘿嘿,反正他也不回家,等他想起来再说。” “也对,走吧,咱们回去,快到开席的时辰了。” 两人擦了擦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狼凑了过来,忽然吸了吸鼻子:“大哥,你刚刚吃肉了?” “当然没有,快做好,等下皇阿玛和皇额娘来了。”弘晖正襟危坐,不管小狼这个狗鼻子。 小狼眼疾手快的从弘晖怀里探了一下:“还说没有,看这是什么,这是包肉的油纸。” 小样,懂的还不少。 “赶紧坐好,想吃什么大哥宴席之后带你吃。” 小狼得到了这样的保证,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旁边人看着不禁感叹,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真好。 ------------ 第两百三十三章 烟花再现 宴会开到了凌晨,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没有不长眼的会在弘晖的生辰宴上闹事。 今日宜婳特意观察了一下富察家的小姑娘,她端坐在富察家主夫人的身后,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看上去并不亲密,和她之前预想的一样。 看着富察婉灵,宜婳仿佛看见了未出阁的大格格,都是生母缘浅的孩子,她应该比大格格过的要苦一些,毕竟胤禛是个好阿玛,他对大格格的关注并不比对弘昀的少,因此府里从来没有人敢轻慢她。 与之相对的,是依偎在富察夫人身边的一个年龄较小的姑娘,仔细看她的五官和婉灵有几分相像,看她的年纪极有可能是历史上弘历的妻子,闲名远播的富察氏。 历史上对她的姐妹们没有过多记载,毕竟她的弟弟是那么的惊才绝艳,占据了大家更多的联想。 想到多年前的那场拐卖,或许历史上的婉灵在那场劫难之中就不幸遇难了。 富察氏能感觉到上首皇后娘娘时不时的打量目光,她有些不自在的回头看了一眼,大女儿和往日一样,低头乖巧的坐着。 富察福晋知道,这个女儿不像是表面那么无害,毕竟如果她一点手腕儿都没有,早就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等她长大后,富察夫人也放弃了物理毁灭这个想法,她想要尽快的把大女儿嫁出去,这样对自己对小女儿都好。 只是从来不管后院之事的老爷不同意,他说婉灵和弘晖阿哥有共患难的情谊,这些年也一直保持联系,那不防搏一搏。 富察夫人还记得老爷当时的表情,那是骤然得知怀揣宝藏的欣喜。 于是,婉灵的婚事就这么被搁置了,富察夫人知道,老爷在等下一届选秀,他要运作一下给富察家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也因为有了家主的偏爱,婉灵最近这段时间生活品质都上升了不少,原本消瘦的面庞也养的丰盈了起来。 富察夫人原本不以为意,多年前的举手之劳,人家弘晖阿哥没准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婉灵是个木讷的性子,根本不讨喜。 可是今日皇后娘娘的频繁打量,让富察福晋不是那么确定了,莫非婉灵还真有这运道? 道姑说了,婉灵这丫头是克父克母的命,如果真让她一步登天,自己还有命可活吗? 富察夫人带着深深的不确定性,摸了摸幼女的额头。 且不说富察夫人如何翻江倒海,宴席散了之后弘晖跟着宜婳来到翊坤宫。 “刚刚喝了不少酒吧,我吩咐人准备了长寿面,面不多,就是取个好寓意,垫垫肚子舒服些。”宜婳偏头看着弘晖认真的把长寿面一口全吃掉,满意的笑了。 六六和小狼早就撑不住回去睡觉了,胤禛喝着热奶茶笑眯眯的看着母子互动。 弘晖吃完后看着外面月明星稀的天气,忽然说到:“皇阿玛,您还记得很多年前的儿子生辰吗,您带儿子去外面吃了街边的馄饨,最后还放了满城的烟花。” “那是儿子看过的最漂亮绚丽的景象了,皇阿玛,当年儿臣很是遗憾没和额娘一块。不如今日弥补这个遗憾,内务府应该还有往年烟花的库存。” “这有何难?”胤禛喊了一声苏培盛。 “去取烟花来,就在这翊坤宫放。” 苏培盛和内务府总管动作很快,没多大功夫各式各样的烟花堆满了翊坤宫的庭院。 有专门放烟花的手艺人连夜起来干活,在苏培盛的示意下,开始了燃放。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齐刷刷的抬头望天,璀璨的烟花照亮了紫禁城的上空。 刚刚入睡的人纷纷被惊醒。 太后披着褂子坐了起来:“外面什么声音?” “老奴看着是翊坤宫的方向,想来是皇上在放烟花给弘晖阿哥生辰助兴。”绿嬷嬷回道。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太后抱怨了一句,她依靠在床边往外看,华光闪耀,确实美不胜收。 “皇上自己一生守着规矩,也要求别人守规矩,只是凡是到了皇后那里就成了例外。”太后忽然说,“你说,那女人到底哪里好呢?” 就像是先皇后一样,活着的时候康熙爷把尊荣双手奉上,死后让人怀念到死,留下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她们这样的女人,到底凭什么得到帝王的偏爱? 绿嬷嬷觉得太后话里有话,没有贸然开口。 “弘晖,今日可来请安了?”太后看了半晌问。 绿嬷嬷心里咯噔一声:“弘晖阿哥每日早上都在宫门口磕头,他要去上书房,还要应付皇上给的差事,着实忙不过来,还能每日都不忘给您请安,可见孝顺极了。” 太后听完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弘晖小时候的事情,如今两人渐行渐远,记忆到不曾褪色。 被烟花燃爆的声音惊醒的不只是太后娘娘,后宫的嫔妃们纷纷从卧室出来,抬头看向天空。 弘晖看了看身边的阿玛和额娘,越加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他看着一簇簇的烟花燃起又消失,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宜婳见弘晖睡着了,有些心疼。 说是给弘晖过生辰,结果寿宴上最累的人就是他了。 胤禛起身把身上的披风盖在弘晖身上,轻手轻脚的把弘晖拦腰抱起,他脸有些红。 “皇上,弘晖可不轻,不如找个软轿把他抬回去,或者就睡在我这儿。”宜婳怕胤禛抱不动半路把孩子摔了。 “又说孩子话,他如今也大了,不能在后宫住的,放心,朕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去。”胤禛将弘晖抱出翊坤宫,门口停着御辇,载着父子二人缓缓而去。 第二日小狼起身听到宫人们议论纷纷昨晚的烟花,他眼前一亮,跑回宜婳这里:“额娘,小狼也要看放烟花。” “等你过生辰的。”宜婳随口说,这东西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不能给小孩子碰。 “额娘偏心!”小狼大声说。 宜婳一把搂过他,挠痒痒:“小没良心的,额娘什么时候没有偏心你,啊!” “哈哈哈。”小狼忍不住笑了出来,往宜婳怀里拱来拱去的,有趣极了。 ------------ 第两百三十四章 选秀前期 雍正朝第一次选秀在万众瞩目之下终于姗姗来迟了。 这次来进选的秀女质量非常高,毕竟皇上初登基,膝下只有三子,和康熙爷的数字大军比起来差得很。皇上之下,还有年轻的诸位王爷、贝勒爷,都是让人向往的去处。更不必说看大皇子的年纪,本次是必定会选人的,那就更加牟足了劲。 这不就有现成的例子在,皇后娘娘和皇上就是少年夫妻,多年相伴,情谊深厚,羡煞旁人。 安静了许久的京城再一次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从外地来的秀女,有经商头脑的人早早的就摆起了地摊,专门赚一些快钱。 有好事的人还收录了本次参加大选的各位秀女花名册,列有名字和小像,栩栩如生,一时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几乎人手一份,甚至还有赌坊开盘,最后哪几位秀女会雀屏中选,鹏程万里。 总之,如今京城里的大事就是选秀,其余的谈资都靠后了。 富察府 富察福晋皱着眉头盯着老爷身边的嬷嬷:“老爷,这位是?” “我想了想,婉灵规矩倒是学的不错,只是看着有些死板,这是宫里出来的马嬷嬷,她教导出来的秀女历来都是赞不绝口的,老爷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竞争过别人。” “福晋,给马嬷嬷挑个独门的院子,再拨两个小丫头伺候,从现在开始由马嬷嬷教导婉灵,务必让她彻底脱胎换骨。” 富察福晋不情愿的给马嬷嬷安排妥当,心里不是滋味。 孩子如果进了宫,对家里人来说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个孩子若是和自己不是一条心,那就有些糟心了。 马嬷嬷那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精,没两天就把富察福晋的心思摸得灵透,她对婉灵格格生出了一些惋惜。 出生在富察家,还是嫡长女,若是从小悉心教导,如今不知道要多耀眼,哪里还有她得用武之地呢。 婉灵学得很认真,不管这次能不能入选,她都要做到让人挑不出错来,这才是她得生存之道。 乌雅家 乌雅慧霞看着宫里太后娘娘赏赐得服侍和全套头面,只觉得牙疼。 她的年纪已经到了选秀得临界点了,再不参加选秀就超龄可以自行婚配了。 慧霞没有想到自己被太后娘娘推出了两次都没成功,她居然还心存幻想,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生出了执念。 她才不要当太后和皇上斗法的牺牲品。 乌雅家主如今安分的很,他之前撺掇太后娘娘支持十四阿哥,结果被十四爷给教训了,想着十四阿哥的手段,乌雅家主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再也不要经历那些,因此,对宫里太后娘娘的明示暗示不接茬。 乌雅慧霞是必然要选秀的,至于结果他也管不着,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能进宫时她的造化,不能进宫自己给一副嫁妆而已。 乌拉那拉府 明轩最近读书越发刻苦了,他每日除了去衙门就是回书房读书,偶尔陪祖父费扬古在校场上跑一跑,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儿子如此上进,星辉福晋是欣慰的,只是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一说到相看就推三阻四的,星辉福晋有苦难言。 她无处诉苦,只能来找婆母诉苦:“额娘,儿媳之前做错了事,苦果由明轩这孩子承担了,儿媳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明轩他在自苦啊,就算他现在不娶妻,不中女色,大公主也早就嫁人了不可能回头的。” “额娘,您能不能和皇后娘娘说说,这次选秀给明轩留一个,只要是皇后娘娘看中的,必定是好的。” 乌拉那拉福晋当然心疼自家孙子,这段时间明轩的表现她也看在了眼里,知道能让这件事过去的只有时间,或许再过上几年大公主子女双全之后,明轩就能彻底放下了。 只是这话却不能和儿媳说,她肯定接受不来了:“好,娘娘那里我会去说。” “只是明轩如果自己不愿意,你不能逼他。”乌拉那拉福晋说的很是严肃。 “额娘放心,儿媳晓得的。” 乌拉那拉福晋不放心,找了个时间和明轩聊天:“这段时间长个子了,看起来和你祖父练练还是有效果的。” 明轩笑了一下:“孙儿也这么觉得,不仅身体好了,读书也精神多了。” “你现在读书可比在学堂的时候用功多了。” “在翰林院当差,孙儿能感受到和其它大人们的差距,孙儿得晋快赶上才行。” “朱家的嫡长孙和你是同僚吧。” 明轩沉默了一下:“是。” “孙儿不如他。” 听着明轩低沉的有些泄气的声音,乌拉那拉氏柔声安慰:“不,你只是犯了一个错误,在你还懵懂的时候。” “可是这是个致命的错误,孙儿时常想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 乌拉那拉福晋平静的摇摇头:“你知道的,沧海桑田,时间是永远向前流淌的。” “明轩,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你一直不成亲,朱家公子会不会以为你一直放不下大公主。” “我听说大公主夫妻恩爱,很是和谐,你不想成为她不幸福的源头对不对?” 明轩双手抱头,痛苦沉吟了许久,从他牙缝里挤出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孙儿知道了。” “明轩,你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就不要在同样的地方再一次伤害别人。” “成婚,意味着你要肩负起责任来,你要给予另一个女子光辉的未来。” 乌拉那拉氏说完离开了,只留下明轩久坐不语。 第二日星辉福晋兴冲冲的来给乌拉那拉福晋请安:“给额娘报喜,明轩说他想娶妻了,还是额娘有法子。” “去挑吧,把你心仪的人带来给我瞧瞧,若是好,我直接求了皇后娘娘恩典。”乌拉那拉福晋没有打断星辉福晋的好心情,给她找点事做,省的又生出别的乱子。 就这样,京城里不论东西南北,不论贫穷富贵,通通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搏一下那一步登天的机会。 ------------ 第两百三十五章 好奇 翊坤宫 宜婳桌子上摊开了两本秀女花名册,从外表上来看,左手边的工整刻板,右手边的虽然纸张粗糙但是文字配图新鲜有趣。 左手边的是宫里内务府出品,右手边的就是京城里哄抢的版本,就这么一指宽厚度的小册子,要十两银子,当然还有简装版,只能看个大概,不带配图。 陈嬷嬷在给宜婳讲这两本花名册的门道。 “娘娘,您看每页最后一列,有这个竖线标记的就是已经提点好的,第一轮初选必过的。” “内务府的人还能左右本宫选不选人?”宜婳有些好奇。 “这些人都是家室不差,人又长得好的,内务府提前做个人情出去,也让外面的人安心。”陈嬷嬷说,“毕竟是初选,没有大问题都是会过的。” 宜婳摇头,内务府里的人在如何往兜里划拉银子这件事情是专业的。 “娘娘,这是您今天的拜帖。”陈嬷嬷递给了宜婳几张精美的帖子,那些不用她应酬的已经被陈嬷嬷筛掉了。 “裕亲王妃还有额娘?”宜婳翻了翻,“今天就请她们俩吧。” 裕亲王妃是来给她儿子求福晋的,这种已经早就相看好的,宜婳乐的做顺水人情,再三保证定能求得皇上指婚。 “玉雪,你派人去打听一下,裕亲王妃的小儿子,和这位姑娘是不是早有鸳盟。” 玉雪有些不理解的抬头。 “如今本宫这里也是个热灶,花花轿子人人抬,本宫不能让人当枪使。”宜婳笑着说道,“裕亲王妃是个和善人,只是涉及到孩子,当额娘的总是不理智的。” “是。” 到了下午,乌拉那拉福晋被引了进来,她先把手放在火炉上烤了会儿。 “外面寒风凛凛,娘娘这里倒是温暖如春。” “刚下过雪,额娘还赶了过来,路上一切顺利吧。” “娘娘看着气色更好了些,我得多看两眼,省的回去了你阿玛问我答不上来。” “额娘,阿玛的腿可还好?” “这段时间总是难熬的,等天气暖和了就好了。”乌拉那拉福晋轻描淡写的说。 “我让太医院换了个方子,额娘拿回去给阿玛用一用,外敷加内服,希望能缓解一下。”宜婳有些忧愁,费扬古年轻时候战场上受的伤,现在都找上来了,没到这个时候都难过。 “我这次来,是有事求娘娘成全。”乌拉那拉福晋说,“关于明轩的。” “额娘说笑了,明轩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婚事自然是重要的。”宜婳笑容淡了几分,“大嫂如今倒是不大一样了。” “你大哥是个念旧的人,本来依照我的意思,是给你大哥娶个平妻,你大嫂她拎不清,就不要出门了。”乌拉那拉福晋叹了口气,“我人都快选好了,他又不忍心,再加上你大嫂确实改过了不少,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就放她出来了。” “这是额娘的家事,额娘做主便是。” “这话可见是生气了。”乌拉那拉福晋凑近了继续说,“明轩得赶紧成亲,不然有心人总能在孩子身上做文章。” “我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家风清正,孩子能耐得住寂寞就好,有额娘撑腰,嫁进来也不会吃亏。” 宜婳点点头,怎么会不吃亏呢? 陪伴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躯壳,整日被关在后宅的牢笼里,这种日子想一想宜婳就要发疯了。 “弘晏那孩子好久没来府上了,你阿玛想的紧,见天的念叨,还给他留了好多新鲜玩儿意。等到天气好了,府上来接阿哥玩儿一玩儿。” “嗯,也让阿玛瞧一瞧弘晏的身手可长进了。” 说到孩子,宜婳的笑容真切了不少,乌拉那拉福晋松了口气,虽然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身份不同之后说话也多了几分忌讳。 ****** 弘晖回到自己的住所,在门口看见了拉扯的弟弟们。 弘晏拽着弘昀想要闯进去,被弘昀死死的抱住:“弘晏,等大哥回来了,咱们再进去好不好?” “我不!”弘晏大声说,“我听见皇额娘早上说要给大哥送几个漂亮姐姐过来,我想看漂亮姐姐。” “你听岔了。”弘昀斩钉截铁的说,耳朵边上红了,他额娘最近也把身边的大宫女给了自己,这事儿实在不是弘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知道的。 “才没有,弘晏听力很好的。”弘晏猛的松开了手,一个弯腰低头,就往里面冲,门口的侍卫想拦又不敢拦,谁不知道大皇子很宠爱这个弟弟的,万一四皇子哭了,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皇额娘那里有好多漂亮姐姐,三哥陪你去看,咱们走吧,现在就去!” 弘晖扶额,早上确实有四个宫女被送了过来,是以皇阿玛的名义,他没办法拒绝,只能把人先收下安置,没想到弘晏消息还挺灵通。 “弘晏,不许胡闹!”弘晖双手背后,瞪了弘晏一眼。 小家伙立马老实了,他乖乖的站定低头不动。 弘晖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弘昀的胳膊,把袖子撩起来,看见了青紫的淤痕。 弘晏有些蒙了,他刚刚兴奋过头忘记控制力道了,小家伙满脸的愧疚:“三哥,对不起,弘晏错了。” “没关系,弘晏不是故意的,三哥知道。”弘昀摸了摸弘晏的发髻。 “都进来,弘昀等一下,我先去拿伤药。”弘晖这里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不少,都是给弘晏准备的。 弘晏进门以后开始四处偷瞄,看了半晌也没有见到新鲜面孔:“大哥,我今天在御花园玩儿,听到好多人窃窃私语,说是你要收房里人了,什么是房里人啊,为什么房里人就一定很漂亮?” “咳咳咳!”弘昀呛得嗓子疼,他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大哥,我忽然想起来,额娘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弘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走的那个太害羞,眼前这个太大胆,如果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弘晖伸手牵了一下弘晏的手:“我带你去看可以,不准乱说话。” “好。”弘晏心满意足的笑了。 ------------ 第两百三十六章 初选 第二天早上,宜婳送走了去上早朝的胤禛,拉着陈嬷嬷问:“嬷嬷,昨日弘晖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陈嬷嬷犹豫了半晌:“也是有的。” “他……选了哪个,是那个腰细的还是那个胸大的。”宜婳拧眉继续问。 “娘娘,您着话说的像是个登徒子。”陈嬷嬷抬头看着门口没人注意,“昨日弘晖阿哥带着四皇子殿下一同去的。” “啊?” “四皇子看中了一个娃娃脸的叫梅儿的宫女,弘晖阿哥当场送给了她,如今已经在四皇子院子里伺候了。” “什么?!” 宜婳惊讶的站了起来,她开始四处琢磨,最后从洒扫宫女那里抢过来一个鸡毛掸子,气势汹汹的去了弘晏的院子。 如今弘晏当然在上书房,她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弘晏中午回来休息。 当然了,这小子是别想睡了,她今日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玉玲在旁边跟着忍笑忍的很辛苦,小殿下什么都不懂,弘晖阿哥不想拂了皇上的美意,就和小殿下一块把事情搅黄了。 胤禛下朝之后也好奇这个事儿,他私下里问苏培盛:“弘晖昨日招幸了谁?” “回皇上的话,大皇子把您赏赐的一个宫女送给了四皇子,然后他和四皇子睡了一宿,早上一块去的上书房。” 胤禛低头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看了几个折子之后,胤禛忽然想到了什么:“皇后娘娘现在何处?” 苏培盛把脑袋低下:“皇后娘娘一早就气势汹汹的去了四皇子处,如今还没出来。” 胤禛失笑摇头,不再说什么了,专心看折子。 中午,弘晏开心的回来休息,昨天那个宫女姐姐讲的故事很有趣,他还想接着听,于是和大哥要了来。 一进门,弘晏见到了宜婳,眼前一亮,小跑着冲了过去:“皇额娘,您也想小狼了吗?” 看着弘晏的狗狗眼,宜婳下意识的点头:“想的。” “小狼也想皇额娘。”弘晏笑眯眯的说。 这孩子嘴真甜,宜婳这么想着看到自己手边的鸡毛掸子,立刻清醒了过来。 宜婳横起了眉毛:“你过来,额娘有话问你。” “昨日你从你大哥那里讨要了一个宫女?”宜婳语气不太好。 弘晏有些诧异:“是呀,她很会讲故事,小狼要她伺候。” “你啊,什么都敢要,那是你皇阿玛赏赐的人,你真是胡闹。”宜婳是有理讲不清,要谈起男女之事小狼还太小了。 “皇额娘,大哥如果不想给我,总能找到理由拒绝的。既然大哥给了我,就做好了在皇阿玛面前解释的准备,我只需要接受就行了。”弘晏忽然说道,这个时候他有种超过年龄的成熟。 宜婳看着他,觉得自己又被孩子教育了:“小狼,想不想去外公家里住几天?” “真的?”弘晏眼前一亮,“小狼和师傅学了一套飘雪剑法,正好可以和郭罗玛法比划比划。” “你可轻些,你外公年纪大了,腿脚还不好。” “小狼知道的,小狼会监督郭络玛法吃药。” 看着弘晏一本正经的说着大人话,宜婳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行了,让你新来的那个宫女低调些,不要随意出门,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 过几日就是正式的选秀了,小狼爱玩儿爱跑,而且最近宜婳发现他有喜欢漂亮姐姐的爱好,正好额娘说阿玛想念小狼了,送去几天避开秀女省的生出是非来。 ****** 三声礼炮在紫禁城响起,拉开了选秀的帷幕。 初选乏善可陈,大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带着简单的饰品,有心思的在鬓角簪上一朵小花,看上去娇嫩可人。 看一个美人,会感叹天生丽质。 看五个美人,会觉得各有千秋。 看上五十个美人,宜婳觉得有些乏味,这些人美则美矣,但是缺了特殊记忆点。 宜婳有些理解前世那些公开选角的导演了,有些人,只需看上一眼就知道是那个人,其余人都是庸脂俗粉。 后宫粉黛三千人,宜婳原本还以为三千是个虚数,有夸大的成分,如今再看也许还说少了。 怪不得皇上很少有长寿的,就这么一天天的享乐,不得病才怪。 齐妃看着已经神游天外,打着哈欠的宜婳,在心里冷笑。 要说选秀,后宫进新人,分的最多的是皇后的宠爱,因此她到不怎么着急,如今她已经许久不靠宠爱生活了。 皇后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真的不在意,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开小差。 初选确实如陈嬷嬷所说的那边,花名册上有特殊标记的人都进入了殿选,其中有一个汉军旗的女子引起了宜婳的注意力。 无它,这位章佳氏实在是太美了,同样的衣服,真的是谁丑谁尴尬,有些人穿的像是套了个水桶,有些人硬是穿出了气质和风采。 她没什么面部表情,淡淡的像是天仙下凡,耳坠是简单的淡水珠,衬得她容色如玉。 不止宜婳清醒了,齐妃等人都面色一沉,这样漂亮的女人进宫,对于她们这些年老色衰的女人来说就是灾难。 同行的秀女也都纷纷打量着章佳氏,时不时的闪过一些嫉妒。 看到同龄人这么漂亮,很少有能平静对待的。 第一天的初选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宜婳回到翊坤宫忽然来了兴致:“玉雪,把我的画板架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看了一天秀女回来想要画画了?” “是不是受刺激了?” “那个章佳氏真漂亮,是个威胁。” “好了,快别说了,赶紧给皇后娘娘拿颜料去。” 宜婳在清朝的这些年,练就了一手好画意,比起山水她更擅长人像,许是前世有素描的功底,宜婳的人像栩栩如生,是胤禛看了都大加赞赏的。 宜婳回忆着章佳氏的风采,大手一挥,不过半个时辰,人像就跃然纸上,宜婳按照今日秀女的衣物颜色给画像上色,看着右上角的空白处,宜婳想了想提笔写了两句话。 “有一美人兮……” “谁是美人?”胤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第两百三十七章 颗粒无收 殿选当天 与初选不同,各位秀女都换上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首饰,聚在一处花团锦簇光彩照人,脂粉味重了些,但并不难闻。 初选当天惊艳了众人的章佳氏今日依旧是稳定发挥,她穿着一身跳不出错的嫩粉色绣花的旗袍,头上还是珍珠点缀,同样是偏粉嫩的颜色。只她本人是清冷出尘的气质,在粉色的妆点下中和了高冷和目下无尘,反而有种呆萌的可爱。 今日宜婳再看章佳氏,心里只觉得古怪,她想到自己画性大发,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天仙美人,没想到引来了胤禛驻足。 他用一种有些泛酸的语气问:“有一美人兮,思之如狂,皇后娘娘和朕说说,这是哪位小美人牵动了你的心神。” “额,就是纯欣赏。”宜婳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连忙解释,“这位秀女士这届最顶尖的容貌了,年氏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我一时手痒,想要记录下来,皇上看我画的怎么样?” “哼。”胤禛随意扫了一眼,没有点评画,“朕就说这几日皇后娘娘怎么如此忙碌,白天都找不着人,原来忙着欣赏美女呢。” “只是不知道,这选秀是给朕选的还是给皇后娘娘选的。” 有病吧你,宜婳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吐槽,眼前这个人就是个顺毛撸的狮子,不知道现在又发什么疯。 “臣妾这是恭喜皇上即将坐拥佳人,提前给皇上掌眼。”宜婳瞄了胤禛一眼,把画上的字补全之后让人撤下了。 “……”胤禛一时间到说不出什么了,夫妻二人转换了话题。 “棠棠,朕送去的几个宫女,弘晖都不喜欢,每一代爱新觉罗家都出情种,可是情种是做不好皇帝的。”胤禛有些犯愁。 宜婳心里一跳,这是胤禛头一次在自己面前明确的说出了想要把皇位传给弘晖,这样的话她不能接:“弘晖被我养的在这方面有些天真了,他只是还没开窍。” “弘晏就不一样了,这小子现在就知道找漂亮姐姐讲睡前故事,以后定是个花花公子。”宜婳咬牙切齿的说。 胤禛忍俊不禁,没有再提弘晖,让宜婳松了口气。 殿选当天,太后娘娘也来凑个热闹,她和皇上二人端坐在首位,两人都是淡淡的看不出表情,神情非常同步,宜婳坐在二人下首,挥手示意赶紧开始。 秀女五人一组,每组挨个点名上前,太后娘娘感兴趣的时候会问读过什么书,有什么喜好特长,皇上则一言不发,甚至有时候把眼睛都闭上了。 宜婳被迫当起了面试主审官,她现在有些理解前世的某档音乐节目,为啥导师总是问你有什么梦想了,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不重复的问题,在千篇一律的问题中,能有两个亮眼的回答就不错了。 只是半个上午过去了,宜婳有些坐不住了,皇上不开口,那就是一个不留,对于这些过了初选但没有被宫中留用的秀女,一般的结局有两种。 一是选秀结束后宫里会统一发一批圣旨,给宗师或者大臣们赐婚的,这种还算是比较好的归宿。二就是上记名,相当于宫中给你盖了个戳,我现在不接纳你,以后可能会,因此你也不能自由嫁人,只能拖着。 对于上记名的秀女,家里有人脉有银子的还能疏通疏通,早早的让宫里给个准话,半点背景也无的就这么蹉跎老死也是常有的事情。 眼看皇上一个秀女都不留用,太后娘娘已经看了自己好几眼了,宜婳硬着头皮劝了一句:“皇上,今年的秀女质量很高,美的各有千秋,您觉得呢?” “嗯,还行。”胤禛睁开了眼睛,敷衍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宜婳没打算继续劝,碍于皇后娘娘的职责,她应当做的已经做了,至于跪求苦劝胤禛收皇妃,那是她疯了。 太后娘娘见宜婳闭嘴不言,忍不住开口:“皇上,子嗣为重,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太后说的对,下一组。”胤禛笑着应了。 就这样,从早上看到了太阳落山,殿选终于结束了,大家的目光看向了章佳氏,这个最有可能中选的人,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长的和天仙一样有什么用,皇上确实看了几眼,但也只是看了几眼。 从某种意义上,也算的上圆满收官的雍正年间第一次选秀就这么结束了。 乌拉那拉家给明轩相中的那个女孩儿宜婳特意了解了一下,她是家中的长女,生母早忙,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对原配所出的一子一女用尽了手段打压。好在女孩是个坚强的,她一手保护了弟弟,一手艰难的护住了生母的嫁妆,是个有手腕的人。 乌拉那拉福晋最恨大儿媳妇拎不清的性子,特意选了个心智坚定的人,宜婳想了想还是如了家里人的意,毕竟额娘也不年轻了,上次来都能看见她额间的白发。 当天晚上,胤禛拿着花名册,开始做月老的活计,他显然早就想好了,找到宜婳这里来的人不少,找到胤禛那里的就更多了。 宜婳在旁边默默看着,在心里想着两家人的关系,慢慢的觉得有趣。 胤禛有时候看着真像是乱点鸳鸯谱,但细细思量下总能发现其中的脉络,果然月老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轮到乌雅慧霞,宜婳见胤禛给指了一个清贵的翰林。 胤禛见宜婳有兴趣,也会随口解释两句:“这位胡卿家有才,只是过于迂腐,因此家徒四壁,表妹嫁过去靠着嫁妆也能过的很好。乌鸦家看着飘在天上其实内里空虚,这样好拿捏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宜婳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慧霞会不会满意,但是太后肯定是要生气的,这是可以预见的。 至于章佳氏,胤禛沉吟了半晌,把人赐给了裕亲王做侧妃。 宜婳长大了嘴,裕亲王当然尊贵无比,只是年龄都能当章佳氏的父亲还有余吧。 “以后她就是皇伯辈的人了,记住不要乱了辈分。”胤禛提醒了一下宜婳,继续分。 宜婳有些无语,不过这样惊人的美貌,也只有皇家能庇护的了,皇上自己不愿意收,就推给了别人。 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宜婳不确定的想。 ------------ 第两百三十八章 大婚 “娘娘大喜啊。”陈嬷嬷开心的溢于言表,“朱家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大公主有了身孕,昨日诊出来的,想求娘娘安排个太医再去给公主瞧瞧才稳妥。” “真的?”宜婳先是为大格格开心,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年纪就要做外祖母了呀,这可真是不可想象。 “请院正走一趟吧,回来之后务必告诉皇上这个喜讯,对了嬷嬷赶紧收拾一些对孕妇好的补品,通通送过去。”宜婳连忙吩咐。 “唉,奴婢这就去。” “再派人和齐妃说一声。”宜婳继续说。 选秀的余温刚刚过去,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皇上自己一个人都没留用,倒是给他的兄弟们挨个都指了几个,包括还在圈禁中的两位兄长。 胤禛对外宣称的是自己要给先皇守孝,三年内不纳妃嫔,这样的决定一出,大家都在歌功颂德,纷纷称赞皇上纯孝。 至于弘晖,胤禛直接一道圣旨,把富察家的嫡长女赐给他做了福晋,另择良辰吉日完婚。 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来,弘晖的婚事有了着落,大格格又传来了喜讯,今年对胤禛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年。 本来胤禛计划着今年要下江南巡视,但是接到大格格怀孕的消息后,胤禛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宜婳的经历做底子,胤禛深切的感受到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道,大格格还小,他得亲自坐镇,看着大格格母子均安才行。 就这样,时光匆匆而过,大半年过去了,弘晖的婚期也到了,宜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恍然,这个容光焕发、雍容华贵的女人,她顶替了十几年的女人,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女人,她终究是窃取了这个女人的人生。 大婚前一晚,宜婳去了弘晖的住所,一边做最后的检查,一边和他说些体己话。 “弘晖,明天你就成亲了,成家立业,大婚之后不论是百官还是你皇阿玛都会对你的要求更高,期待更高,千万不要放松了警惕。”宜婳轻声说着,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弘晖换上了喜袍给宜婳瞧着。 只见眼前的少年身高一米八出头,眉眼含笑,腰背挺直,站在那里就是一段风流,这样俊俏的小子是自己亲手养大的,这么想着宜婳非常自豪。 她现在也能理解和儿媳妇抢儿子的那些婆婆了,这样优秀的儿子,以后满心满眼的都会是别的女人,想一想宜婳就有些心里泛酸。 “弘晖,恭喜你,你长大了。”宜婳感叹道。 弘晖坐在宜婳手边,和小时候一样,给她拨着橘子,“皇额娘,儿子和富察氏会一起孝顺您的。” “你和富察氏如何相处额娘不管,但是有一点你要记得,她是你的发妻,不管之后你喜欢多少人,都要给她足够的尊容和体面。”宜婳忍不住说,这个该死的时代,她要怎么和儿子说你以后不能找小三,要对媳妇一心一意的。 着话要真说出来,胤禛第一个就不同意。 弘晖眨了眨眼睛开口:“额娘的意思,弘晖明白的,弘晖不会辜负富察氏的心意。” “你记得今天说的话就好。”宜婳见四周都布置的妥帖,也不打扰他休息了,“对了,为了明日万事顺遂,别忘了给小佛堂上柱香,让……老天保佑你。” 弘晖沉默了一下,郑重的回道:“儿子知道了,皇额娘慢走。” ****** 弘晖大婚之后宫里看似和之前一样,但其实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首先就是弘昀感觉到自己和弘晖疏远了不少,原本他和小狼三五不时的就跑去弘晖的院子里蹭吃蹭喝,甚至有时候时间晚了就直接住在了弘晖屋子里,三兄弟同塌而眠,别有一番意趣。 如今别说他了,就是小狼去的都少了,毕竟有了女眷就要避嫌。 再一个就是额娘总是拿着女子的画像,和他说这是哪位大臣的女儿,那是谁谁谁的孙女,总之就是家事要不输于大嫂。 额娘总是要和大哥攀比,可是他本来就是庶出,天资又不如大哥聪颖,未来的福晋比不上大嫂也是应当的。 大格格又不在宫里,弘昀过了很长时间非常郁闷的日子。 好在他只要不进后宫院落,齐妃也不能真出来抓他,于是三十六计躲为上。 至于弘晏,他很喜欢新来的嫂嫂,嫂嫂身边的丫鬟都很漂亮,还很会讲故事,她在嫂嫂身边感受到了娘亲的温暖。 六六吵着要去看大格格,这几天都住在了大公主府,天天对着她的肚子,很是忧虑:“大姐姐,你怎么又吃上了。” “这是在补充营养,孩子在长大,我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当然要多吃一些。” “这话是皇额娘说的吧。”六六皱着眉头,“我看太医的意思是让大姐姐少吃些。” “不妨事,皇额娘说了,我想吃就吃,但是要多运动。等会儿你陪我再走走。”大格格往嘴里塞了一口猪蹄。 “我就不去了,姐夫不知道这几天背地里怎么编排我呢,你们赶紧过二人世界去,不用管我。”六六推脱。 “我就知道你来看我就是个幌子,不想陪我走是想去哪儿玩儿呀?”大格格了然,问道。 “就……随意走走。”六六有些心虚。 “六六,你出来玩儿,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是默许的,但是若是去了不好的地方,小心回去受罚,以后再也不让你出来。” “大姐姐,我知道分寸的,再说了,我身边有额娘的人盯着呢,你就放心吧。我晚上回来要吃烧鸭,大姐姐别忘了。”说完,六六一溜烟的跑远了。 她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男子的服侍,她如今年纪不大,胸部用布条裹着,换上宽大一点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受宠的小公子形象。 六六学者她这几日观察到的模样,迈着四方步,手里拎着个折扇,目标明确的往赌坊而去。 跟着六六的人眼看不好,赶紧阻拦:“公……公子,这里可不能进去,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得打断您的腿,我们的小命也不要了,咱们去看看戏,喝喝茶不好吗?” “我就是去见识一下,一盏茶的功夫,咱们就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阿玛不知,怕什么。快走!”六六一阵风一样就跑了进去,跟着的人只能派一个回去报信,其余人进了赌坊护驾。 ------------ 第两百三十九章 南巡(大结局) 六六小朋友见识到了赌坊的万般花样,当然也见识到了自家额娘的“竹板炒肉”,她抱着自己红肿的手掌去找大嫂诉苦。 富察氏静静的听着,对这个小姑子的生活心生向往,真好啊,想出去玩儿就可以去玩儿,去了赌坊这样的地方不过是挨了几下手板就轻轻放下了。 就这样小姑娘还觉得自己委屈的很。 日后她的孩子也可以这么肆意吧,不用像自己小时候一样看别人眼色,整日处在即将丧命的惶恐中。 “大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皇额娘是不是很可恶!”六六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富察氏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大公主怎么样了,这几日没有听到她的消息,算着日子也快了。” “大姐姐肚子长的好快,太医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在大姐姐那里只能添乱,于是就回来了。”六六有些丧气,“大嫂,六六好没用是不是?” “净胡说。”富察氏笑了下,“咱们给未来的宝宝准备几套漂亮的衣服好不好,以后孩子大了就知道哪个是姨母送的,很可爱。” 六六想了想点点头:“那我要自己画花样。” “当然可以。”富察氏拿出了针线盒还有纸笔,姑嫂二人凑在一处开始琢磨给即将出世的孩子送的礼物。 大格格的预产期太医估计的很精准,二十天后,大公主府的长吏深夜扣请宫门,说是大公主发动了,恰好这天晚上她没在公主府,随驸马回朱家住了一晚,没想到这么巧就发动了,公主府的布置通通用不上了,好在朱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胤禛和宜婳都没了睡意,两人都想去亲自瞧着,最后还是弘晖打马出宫,一队侍卫护送他来到了朱府。 产房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朱家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在这里,弘晖进来的时候大家连忙来请安见礼。 “学生给老师请安,天色这么晚了,老师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还有朱兄在,乱不了。”弘晖自小经常出入朱家,和朱轼先生又有师徒之情谊,说话随意中透着些亲切。 朱轼也不想来,毕竟这是儿媳妇生孩子,只是毕竟是天家公主,他得守着,如今弘晖来了,他确实可以退了。 于是只留下朱夫人和驸马在。 弘晖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抬眼能隐约看到屋里的情形,没有听到大姐姐的叫喊声,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你是大姐姐身边伺候的?” “是,奴婢柳儿给大皇子殿下请安。” “嗯,你起来回话,大公主如今如何了,生产可还顺利?” “回大皇子的话,太医刚刚从公主府赶了过来,说此时正是瓜熟蒂落,大公主身体养的好,必定能母子均安。” “这话说得好,你进去和大公主说,就说弘晖来了,让她放心。” “是。” 清冷得月色照亮了弘晖得半张脸,驸马也算是和弘晖相交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弘晖内心的惶恐,他的额娘就是生他的时候出了问题,女子生产在他看来就是走鬼门关,他害怕大姐姐就算顺利产下了孩子,本人和他额娘一样也出了问题,那是他不能接受的。 就这样,弘晖端坐着一整晚,知道天光拂晓,产房里才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始至终弘晖都没有听到大格格的声音。 屋里出来一个接生姥姥,她抱着怀里的孩子掀开帘子:“恭喜驸马,公主顺利产女,母女平安。” “大公主如何?”弘晖开口。 “大公主看了一眼孩子就睡过去了,等她醒了就可以用些吃的了。” “好,赏!”弘晖起身,轻轻晃了晃已经坐麻了的腿脚,看向了驸马,“恭喜驸马,喜得贵女。” “殿下,您这就寒碜我了,只要是公主生的,我都喜欢。” “宫里皇阿玛和皇额娘还等着大姐姐的喜讯呢,我先回去报喜,大姐姐现在不宜挪动,朱兄还请多费心。”弘晖隔着帘子看了一眼熟睡的大格格,转身离开了。 驸马看着他出了院门松了口气,还好大公主一切顺利,万一这孩子生的艰难,他毫不怀疑大皇子能让朱家给大公主陪葬。 这就是皇权啊,驸马想着曾经和弘晖的亲密,在心里感叹着。 胤禛得到消息之后,开心的不得了,大手一挥赏赐一车车的送进了公主府,他还兴冲冲的拉着宜婳说:“这是咱们第一个孙子辈的,得起个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来给朕参谋一下。” 宜婳忍笑,果然给孩子起名字这件事情,做父母的就是没有发言权。 ****** 桃花谢了春红,又一年偷偷溜走。 胤禛把巡视江南的事情提上了议程,大公主生产完也一年了,正是可以一块出游的时候。 富察氏有些惶恐,她嫁过来也一年多了,大姑子已经生了,自己的肚子还毫无动静,她生怕哪日醒了,房里多了一个侧福晋。 弘晖看出了她的焦虑,在出行前特意开解她:“孩子是缘分,还没来说明我们做父母的努力还不够。” “大殿下!”富察氏恼了。 “再说,皇额娘说了,我们年纪还小,不着急怀孩子的,你看大姐姐这个年纪生孩子都惊心动魄了,咱们再等两年也来的及。” “这次随皇阿玛南巡,也是难得的出游机会,不要想东想西、顾此失彼,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富察氏靠在弘晖怀里,慢慢的平复了心情。 第二日一早,宜婳起了个大早,好在天公作美,太阳如期而至,由十三爷当先锋打头,胤禛的车马启动,宜婳坐在御辇里,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世界,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就这么开心?” “嗯,能和正确的人,做快乐的事,我觉得很开心。”宜婳看着黄袍加身的胤禛,她感觉幸福都要逸了出来,她一个异世游魂,因为胤禛有了孩子有了家人有了朋友。 胤禛看着她兴奋的表情笑而不语。 这架承载着大清朝最尊贵夫妻俩的马车缓缓向前方驶去,就像是驶向他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