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梦起 夜色很淡,天边还留下了几抹流霞。村子里渐渐起了炊烟,不多时,单调灰暗的天空也多了几分云雾,随风缭绕了起来。 乘着夜色,此时乡间的小路上也没了多少踪迹,熙熙攘攘的小孩们在家里大人长辈的叫喊下也都渐渐进了家门。 待到路上的人影完全消散,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铁匠铺子里出来,费力的迈着不大的步子踌躇蹒跚。 他的腿脚不太好。 妮子透过水汽迷糊的窗,望向慢慢挪着步子前行的少年,下意识微微出口:“娘,他又自己一个人欸。” 女人瞟了一眼女孩的视线,轻声不耐烦道:“是他自己作孽。” “可是他真的有些可怜啊……”女孩嘟了嘟嘴,低喃着发出声音,见女人有些生气的意思,也不出声了。 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丝毫怜悯的感情,却也是没有回头去寻找,还是不紧不慢的挪着步子朝着村口的方向。 村子不是很大,人丁却是异常的旺盛,可也是没有什么大户,基本家家的处境都是大差不差的,但老人似乎是都以可长命百岁甚至更久,至今还没有一位故去。 日子虽说不是特别充裕,倒也是四处和睦。而秦风则是一个不入和睦之列的例外。 村口有一块石碑,刻着两个大字,其中一个陵’字依稀还是可以看的出来,另一个根本就是模糊不清,再难分辨了。 在距离牌匾一百来米的地方住着一户老人家,老头儿每日雷打不动会在这个时候都会悠哉悠哉地坐在门口,时而望向不远处的高山。 与其说那是高山,不如说那是一座不可窥其顶的巅峰。 村北,老人悻悻地转过头,看着缓缓踱着步子的少年,也没说话,捡起地上的小凳子进了屋,少年也紧随其后。 屋内的老妪见他们进来,连忙笑着将饭菜一一端上桌——简单的一些稀饭和野菜之类的。 “枯爷爷,”男孩将三人的凳子摆好,坐下望着老人好奇的问道:“您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老人看着面前单薄的少年,面露微笑:“小风啊,不要着急,他们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老人把盛好粥的碗递到少年的面前“快吃吧,别等它凉了。” “嗯。” 这是他们每天默契般的对话。 老妪缓身坐下,抬手夹起盘中的野菜送到男孩的碗里,含笑道:“小风慢慢吃,别噎着。” 两老一少就这样吃着丰盛的晚餐,直至夜真正的到来。 屋外的夜色完全盘踞了整片天空,犹如一道遮天的长河般横跨而起,吞没了那本就不多的几道残霞,圆月隐隐透发着冰冷之意,星斗盘旋于空却不闪烁,只是透着隐晦的微光。 月色荡漾,飘洒向一片桃树林。那是一片离村子不远的树林,亦是自始至终都无人敢踏足的凶险,就连猛兽都不会进入林子。 但此夜,它好像活过来了一般,贪婪的吸吮着月光。 直至它进入一种极为饱和的状态,猩红令人不寒而栗,一道迷茫杂乱的声音自其深处响起,连绵不断,覆盖了整片空间般恐怖,就像是在回应月色所笼罩给予的光辉。 平静的夜被打破,人们听着嘈杂刺耳声音的猛地惊起,纷纷朝门外走去。 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却没有让他们出现半点异常,反而是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股声音毛骨悚然。 饭后,老人和少年对坐在草屋门口,少年远远望着那神秘的桃林,满眼好奇之色,刹那间声音袭来,宛如某种召唤般将他吸引。 “小风,小风……” 温柔的呢喃回荡在少年的脑海中,像是致命的诱惑般吸引着少年。 “娘。”下意识少年嘴里含糊的发出了声音,眼神也开始逐渐涣散空洞起来,身体更是像木偶一样不受控制的机械试朝着桃林移动着,双脚似乎被赋予了奇异力量,走的异常的快。 身后老人悠哉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直到诡异的声音刺入耳朵才猛地坐起,感觉不妙,看着正远去的少年背影,连忙发出急切的呼喊:“小风,小风!快回来,你要去哪?” 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人咬牙艰难的跑了起来,虽说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但也足足跑了半分钟才追到,老人气喘吁吁,用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拼命摇晃着他。 男孩渐渐回了神,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气喘吁吁的老人:“枯爷爷,您怎么了?您不能剧烈运动的啊。” 此时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有风声拂过,春日的晚风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微微吹动着少年的头发。 老人见他一脸茫然,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想想刚刚响起的诡异声音,再望向刚刚他所被吸引的方向,果然是那片桃林。 “咳,爷爷没什么事的,快回家吧,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再耽搁下去可是会有大灰狼来抓你的。”老人假装恶狠狠的说道。 “你也就骗骗三岁小孩了,我今年可是都快十三岁了。”男孩哼哼道,看了看远方的桃林,却也不多啰嗦,转身拉着老人的手朝村子走去。 “爷爷,我们怎么在村子外面啊?我们什么时候出来的?”少年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又记不起来刚才的事,疑惑道。 握着少年温润稚嫩的小手,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清挑起了眉毛,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片刻后才微笑着开口道:“刚才你小子非要拽着我出来,怎么才一会就不记得了,看来应该是累坏了吧,快回家休息吧。” “刚刚我有吗?”少年嘴里小声喃喃道,倒也没有多想。 过了村口的石碑,发现村口聚集了不少人,都正在盯着这从村外回来的一老一少二人,面色似乎有些不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少年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家里走去。 在众人围观的目光下老人拉着他走进了家门。 少年有些不解,小脸蛋上充满了疑惑:“爷爷,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人有些沉默,不知道怎么开口。少年转头把目光落在老妪身上,眼巴巴的看着她,他知道老人对他很热情,极少数是才会沉默不语。 老妪也只是眯着眼和蔼微笑的看着他,这就让他有点拿不准主意了。 许久,平静终被老人打破:“小风啊,今天先回家吧,不早了。” “哦,好。”他也不自讨没趣,只好拜别枯爷爷推门离开了。 路上,他看着村里密密麻麻的人们都在家门口谈论着什么,他只听到了什么声音之类的奇怪的话,心想:今天真的太奇怪了,爷爷不知道怎么了,大家今天也不知道怎么都出来了,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人们见他投来好奇的眼光都纷纷不再议论,径直进了家门,他无奈叹气只好自顾自的往家走。 他家在村南,但是没有相邻的人家,最近的一户也要隔了有一二十米那么远。 屋子很大,也正因如此才显得格外空旷,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作家徒四壁:靠墙处只有一个用缸蓜盖起来的小水缸,上面也只放着一个小水瓢,旁边是洗脸用的架子和小铜盆,另一角的小桌子上早已燃尽的灯盏中只剩下一根落了尘的灯芯,最后就只剩下睡觉的土炕,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少年木然的盯着屋子,好一会才走进家门,他没有关门,应该说他没有关门的习惯,只是简单洗了个脸便上了炕。 村中的灯渐渐都熄了,只留下了空洞与寂然。 他钻进被窝,昏暗的屋子让他喘不上气来,也只好望着门外黯淡无光的星辰,自黑暗中,他拖着沉重的睡意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听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声音,时而嘈杂,时而缓和,像是无数人的一生。紧接着怪声散尽,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虽然有些模糊却又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少年猛的回头,两道无声出现,但是面容却是怎的都让他看不清。 “风儿,你还好吗。”模糊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中带着柔和。 “娘,是你吗?我知道你还在,对吗?”少年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有些癫狂的叫出了声,想要看清却又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 人影没有再开口,只是将他搂在怀里,少年也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用小手努力抱住了她。 “看来终究还是留不下来啊。”女人长叹了一声,有些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娘知道你长大了,娘就在那,等你来找我吧。”随即身体慢慢虚幻起来,化作无数光点飘向远方。 “爹,娘!别走好吗?”少年呆愣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怀中逐渐飘散的光点,随着风朝远方的圣山去了。 少年猛地睁开眼,黑暗依旧是充斥着的每个角落,犹如恶魔的低声轻语般占据着男孩的双眼。 他推开被子,脸上渗出冷汗,勉强强摆正身姿依靠在墙边,口里喃喃着低微的话语: “只是梦吗?”他有点不确定,努力回想了一会,随即眼神变得异常坚毅起来:“不,那不是梦,我真的看见了。” “是……圣山!” ------------ 第二章 隐村 天色渐起,太阳也只是稍微地探出了头,伴随着早间的风将阳光洒在了村间的小路上。 村子坐落在一处奇怪的地势中,不知为何处,整个村子像是被包裹起来了一样,东边的桃林难以望见边际,西北边是一座雄伟的巅峰,而南边的径直宽广的河流更是无法横渡。 与其说这是一座世外桃源,那未免太过孤独,因为村中的人从未走的太远,也没有办法走的太远。 村中人起的都很早,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溪水潺潺不断,是村里人从南边河中引的一小注水流而成的。一间简单的铁匠铺坐落其旁。 铁匠铺里,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挥舞着手里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的锤炼着铁毡上烧的正红的金属,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周围。 不时,他放下手中的锤子,走出铺子望着正在缓缓升起的暖阳,又四处张望,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村中早起务农的人路过铁匠铺,见他眉头紧皱的站在铺子外面便开口询问道:“铁大哥,今天是怎么了?” 男人沉闷道:“秦小子今天还没来。” 这时务农那人向铁匠铺里望了望,有些惊讶:“还真没来,还真是够稀奇的。不来了也好,免得铁大哥您沾上晦气,我就先走了,地里还有瓜秧要忙。”随即转身离去了。 中年轻应了了一声,有些不悦,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穹上越来越高的太阳,神情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因为那个少年这么多年每天都会天不亮就早早敲响他铺子的门,然后帮他做杂活,忙则一日,短则半日,一定等到吃过饭后才笑嘻嘻的离开。 也许是去老头那里了也说不定,男人心中暗暗道,他知道少年只和他与村口的老人有来往密切,倒也希望少年去了那里。 少年名为秦风,只有自己一人住在村里,他只记得父母在五年前一个夜里离他而去,至今杳无音信。 而那天早上他居然在铁义铁匠铺的水缸里被猛的呛醒,村中人就偷偷的在门口观望,让他十分的诧异,他的左腿也自那之后就开始变的有些麻木,逐渐整个小腿都失去了知觉,此后也只能勉强拖着腿行走。 与他父母一起的还有一个婶婶家的男人,也在那一个夜晚消失,自此之后待她如母的婶婶便也不再对他好,而是露着厌恶的眼神避着他,他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不去问缘由,只能在村子里独自生存,默默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自那以后,村中人对他议论纷纷,像是避凶趋吉般不愿再与他讲话甚至交谈,村里百年来的和睦也被他一人打破。只有村中的这位孤身无妻无女的铁匠与村口的老夫妇愿意接纳他。 男人似乎有些挣扎,但还是放下手中的锤子朝着村口走去。 不多时之前,秦风站在老夫妇家的草屋门口没有进去,他回想起昨日枯爷爷的神情,爷爷似乎是知道什么的,却没有跟他说,既然不告诉他,也没必要再去追问。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自从昨晚在爷爷家回去之后,原本麻木有疾的左腿不知怎么的就恢复到了完好如初的样子。少年很纠结,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老人推开门看见他站在那里倒也没有多少诧异,见少年有些犹豫,老人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挥手叫他进来。 进了屋子,老人轻微的开口道:“记起来了?” 少年有些木然,疑惑的摇了摇头,询问道:“记起什么?我不太明白。但是昨晚那诡异的怪声我记起来了,它回荡在我耳边,让我好像隐约间见到我娘了。” “果然吗。”老人低声的喃喃,随即对男孩说道:“其实你五年前已经去过了那片林子,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去过那里吗?”少年的神情更加呆滞了,拼命努力的回想却始终没有想起,面色变的有些苍白。 “你有所问,那或许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确实去过,就在那一天,你父母离开...失踪的那一天。” “失踪?他们不是主动离开的吗?” “主动离开?我看你小子还是没睡醒呢,要是能离开这村里估计早没人了,怕是都离开这个封闭之地了。”老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因为你那一天走失了,一整晚村子的人都在到处找你。尽管如此,四下依旧不见你在哪,情急之下有个小子便进了桃林,自此再也没出来。” “所以婶婶和村里人的态度才发生了转变对吗?”少年犹如五雷轰顶般觉悟,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在第二天早上,有人亲眼看见你从桃林里出来,然后自己走了回来,就如同昨晚没有意识的走出去一样。还是最后铁义那小子把你放到水缸里你才渐渐缓过神来。”老人话音刚落,门口传出一阵敲门声。 少年愕然,难怪自己那天早上会在铁叔铺子里的水缸里被呛醒,他还在想哪有家长把孩子托付给水缸的。 “看见没,那小子闻声就来了。”老人笑呵呵起身去开门,秦风也跟了上去,门外果然是那个魁梧的汉子。 “枯爷。”铁义对着老人微微低头。 “不用客气了,那小子在这呢。”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目的。 “铁叔,不好意思啊今天没有去给您帮忙,还没告诉您。”秦风从老人背后探出小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见他在这,铁义悬着的心放了一下来,也不过多纠缠:“嗯,铺里还有事,那小子就先走了。” “哎,你还是这样,罢了就不留你了。”老人也不管他转头就进了屋子。见少年两步平稳的到椅子前坐下,老人打趣道:“跛脚少年看来也不瘸腿了嘛。” “昨晚在您这就莫名其妙的好了,我还以为您给我吃了什么灵药呢。”秦风回想刚才的话,微微思索一番,沉吟道:“您刚才说我那天的状态和昨晚一样?莫非昨晚我们到村外去也是我......” “嗯,那声音就和五年前的一样,不过昨晚的声音倒是挺令人神怡的。” “没有,我只听到了我娘对我的呼喊,是那么真实……您能跟我讲讲桃林吗?”想到这里,少年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迷离。 看着眼前眼神中充斥了些许迷离的少年,老人鼻子一酸,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也曾有祖辈的人去探索过那里面,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回来。至今为止唯一从那里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谁啊?”秦风有些急切,好奇地问道。 “你啊,除你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哎,您老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真的就没有一点对它的了解了吗?”少年有些失落,双手和下巴硌在椅背上。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打开角落的柜子,从中拿出了一本破烂的小册子,轻轻吹落上面的灰尘拿到少年面前。 少年双眼放光,似乎是见到了某种希望,但转眼间又破碎开来,叹气道:“我不认识字啊,爷爷。” 老人白了他一眼,教训道:“平时让你跟我学学认字你又不肯,还好我年轻时家里长辈有教我认了不少字。” “爷爷,我就知道您最好了,帮我读一读嘛。” 少年谄媚的眨了眨眼,表情让他属实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从头念了起来:“山前武陵至诡,暮春自开,先人欲寻而入,人终未归,遂无果,或以灾焉著称,以戒后人。”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少年听的一头雾水,表情十分怪异,好像能听懂又听不懂。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好的意思吧。”老人清咳了两声,继续读到:“异年,然至肆月,其以惶恐之声传语于世,人大惊,无不惊呼,魂若迷焉,乃还家避灾。 仅一人反其道而行,近林观之,其花已成糜烂不堪之态,未落,近之不可触,亦如有屏障天成,怪哉。远观其色鲜活无比,吾以为与之近而心生厌,反之则不然。” “好像说是四月什么的,别的是什么意思呢?” “不太明白,不过按照上面的话四月末应该是一个相对特殊的时节吧,或许能进去。”老人有些骄傲的说道。 “您不是也不太清楚吗。”少年没好气道,忽然脑海里想起那个进了林子再也没出来的男人,他想起随后端正了态度正声道:“四月末的话那现在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吧,我打算去看看。” “真的要去吗?可能会回不来的。”老人的声音有些不舍。 “嗯,我想知道王叔到底怎么样了。何况我还是唯一一个活着在那里回来的人。”这次轮到少年骄傲的抬起胸脯了。 老人只是无奈的叹气,没有打破少年的骄傲感,转念一想,旋即开口道:“那这个月你可得好好跟我认字了。” “那铁叔怎么办?认字又没什么用处。”少年嘟着嘴,没有多想,开口问道。 “他没有你又不是干不了活,说不定巴不得不让你去呢。” “怎么会呢。”少年撇了撇嘴,小声埋怨道。 “好了,就这样定了,现在你就去铺子里告诉他,一会老婆子就差不多该回来做饭了。” 少年起身走出屋子,瞧了瞧远处的桃林,粉红正盛,妖艳无比,又望了一眼西面的圣山,甚至连天空都被其断绝,脑海深处一抹无形的记忆忽然触动心弦。 “圣山……爹娘……” 秦风停下脚步轻声呢喃,注视着被云雾裹藏着的圣山,若有所思。 “那晚的梦过于真实,也许他们真的没去桃林,反而是被困在了山上的某个地方……要不然先上山看看?也正好快到了他们上山打猎的日子了,看来只能死皮赖脸的求他们了。” 一番盘算过后,他不再多想,转身朝着村南的铁匠铺去了。 “铁叔。”不时,少年就倚靠在铺子门口,笑嘻嘻的朝着铁义道,“我可能最近没有时间来帮您干活了,枯爷爷最近要让我和他一起认字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铁义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继续捶打砧板上的铁块。 村子里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从来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学堂,直至几十年前最后一家私塾的关闭,村中人也是彻底放弃了笔墨上的功夫————因为村子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告别铁叔,他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径直朝着村西头走去,一路上来往的行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议论着某种事情。 他也早已司空见惯,只顾着一头扎进巷子里,那是一家由竹竿围起来的院子。 里面也是用竹竿挂起各种动物的皮毛,迎着太阳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家的主人是村中为数不多的猎户。 秦风站在门口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看到秦风的脸一下子就跑开了,嘴里含糊的嘟囔着:“娘,娘,灾星来了,灾星找上门啦。” 秦风嘴角一抽,有些无奈。 桃林是灾异的象征,而从桃林里出来,瘸了一条腿又神志不清他自然是灾异的一种体现。 尽管他并没有直接危害到他们,但还是令人心生隔阂,避而远之。 女人听到了幼子的呼喊,从屋前的草帘后面探出头,见果然是那个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秦风也不生气,平静的问道:“婶子,我叔在吗?” “不在,不在。”女人有些不耐烦道,想快点打发他走。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用等了,我在家。” 雄厚的声音自女人身后响起,一个身材挺拔,脸上却带着英气的男人推开帘子,站在少年面前,缓和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您什么时候再到山上去打猎呢?”见男人态度缓和,秦风打消了顾虑。 “下月初八左右吧,你想让我带你上山?”男人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目的。 “嗯,可以吗?” 男人扫视着少年,沉吟一会,没有太多犹豫,答应道:“准备好厚衣服和干粮就行。” “那就谢谢您了,晋源叔再见。”秦风连忙道谢,生怕他会反悔,转头就出了院子。 男人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见少年离开也回了屋子。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明明就可以不搭理他,干嘛带上这个小灾星。”女人坐在小凳子上,有些嫌弃的说道,对男人的做法有些不解。 “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你难道忘了他父母和王家的那位是怎么失踪的吗,要不是为了找他会出这档子怪事?就只有他这个不最该回来的回来了。”女人没好气的说道。 男人正色道:“谁又能说的清那片林子呢?就连先人对它记载也是寥寥无几的。也正因如此,对于一个幸存的少年我们更不应该那么待他。” “是是是,你跟家里人读过两年书,我是说不过你了。不过你没发现他的腿不瘸了吗?昨晚又响了怪声,今天他的脚就好了。现在还要跟你们上山,看来五年前就是因为这个怪声他才进的林子,如今保不齐又要发生什么怪事呢。”女人引着话茬。 男人分析道:“这应该不是巧合,他也从来不让村里人为难,今天却一反常态,或许与昨天的怪声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们多加小心就好。” ------------ 第三章 圣山 少年出了巷子,心情似乎不错,他也没想到晋源叔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自己,嘴里不由哼着小调。 他与村里人都不太熟悉,但是上至老人下至婴孩,他都可以叫出名字来。 而这家的猎户,秦风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每次见到这个英秀男人的面也总是会忍不住会问一句‘晋源叔好。’,而男人也会给出回应,仅此而已。 村中的猎户不多,都住在村西头,这里相较于村里其他地方更靠近云巅一些。 现在已经到了三月末尾,捕猎的地点只有圣山与苦渡河,一般就是在四月开始,直至将近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就结束了,按照猎户们的说法是冬季给予它们休养生息。 可云巅宽广无变,其中生灵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寒冬降临,人们别说是上山,就连靠近云巅山脚太近都做不到。 街巷内孩提们你追我赶,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木械玩具,笑声不断,无忧之年里他们并没有太多琐事需要去做,也无需上学。 少年与幼童们擦肩而过,他们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秦风站直以后比之前拖着腿时高了不少。 回首望着逐渐跑远的小孩们,他并没有多少失落,只是有些感慨,他想着,若是没有那么多怪事,自己也应该和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吧,可惜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没有若是。 日上三竿,春日的太阳是那么柔和,没有夏日那般狠毒,也没有秋日的凄凉,亦没有冬日那股寒意。 阳光将他的身影完全笼罩,就像是被雪花包裹住的羽毛一样。 秦风没有过多回望,他算了算,估计还有小十日才会随着晋源叔他们上山,倒也不着急。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怎么在老头子那蒙混过关,早上看见小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有些头大了,更别说自己能不能学得会了。 秦风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可又怕伤了老人的一片好心......或许就没安什么好心,哪有用得上的地方嘛。 “哎,肯定难不倒我这么聪明绝顶的少年。”他也只能默默叹息,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要去实现。 身侧行人见他唉声叹气的架势,议论的更凶了,但还只是的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老刘头啊,你看这小灾星居然开始叹气了,怕是真有什么坏事喽。” “可不是吗,昨儿晚上又响了那怪声,保不准跟着小子有什么关系呢,怕是又有谁家的小子要倒霉了。” “谁又知道呢,诶,那小子看过来了,赶紧走吧。”...... “刘大爷和郭大爷还是这么爱说闲话。”秦风有些无语,村里也只有中少年喜欢议论,老人家虽然也不会主动去理他,也很少会去议论他,当然,这两个老头就是很少数。 “嗯?”忽然,他似乎下意识察觉到了什么,感觉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算了,一会让枯爷爷等的时间长了可不好。” ...... 村北,秦风推开门,见老夫妇早已做好饭菜坐在桌前等待,他也只好尴尬一笑。 “叫你去传个话时间可真长啊,都小一个上午了才回来,指不定又去干什么去了。”老人阴阳怪气道,不忘用眼睛瞥向他,也并不为难他道:“快过来吃饭吧。” 秦风快速落座,桌上依旧这只有野菜和面团子之类的食物,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吃的津津乐道。 村中的农作物只有小麦和一些常见的瓜类蔬菜,春季也只能吃去年的余粮和新生的野菜。 村里也并没有养殖户之类的职业,甚至除人以外并没有其他活物。之前有人尝试将带回来的动物圈养,但动物们也总会在回来的路上就离奇死去,因此全部的肉食只有打猎这一个途径,因此肉类一直都是抢手货。 老妪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年,微笑道:“等过些日子他们上山回来,我争取去换些肉回来,小风还在长身体呢,总得见点荤腥。” 他们并没有货币概念,只是单纯的以物换物,各取所需。 “估计是没什么戏,基本上全村的人都在等着呢。”枯爷爷泼了一盆凉水。 “应该可以的,或许也不需要去换。”秦风嘴里嚼着野菜,嘟囔发出声音。 “嗯?”老人传来疑惑的目光。 秦风咽下嘴里的食物,继续开口说道:“如果我可以帮上晋源叔他们什么忙的话,应该可以分一点肉给我。” “嗯,那倒是。”老人转念一想,才反过神来:“怎么帮他们忙,你要跟他们上山?” 少年看着吃惊的老人,傲娇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是的,我要跟他们上山打猎。” “他们不会带你去的。” “晋源叔已经答应要带我去了。” 老人有些凌乱,不过想到晋源那小子的性格倒也不算怪事,随即打量起了少年,点头道:“你现在也不算小了,在铁义那帮了几年杂活身体状态上也说得过去,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去倒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好好跟着他们不能乱跑,圣山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旁的老妪看着少年,有些心痛的说道:“是啊,我们小风也长大了呀,以后可要千万小心了。” 云巅又被村中人称作圣山,神圣之山,为他们带来许多必要的生活资源,让人们得以繁衍生息,为村中人所敬仰供奉。 饭后,老妪也不再打扰他们爷俩,不一会就躺在被褥上睡着了,而他们俩也出了门,在门口坐下,下午的太阳依旧很暖。 老人率先打破了宁静:“想曾经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去过圣山。” “您还去过云巅呢?那里都有什么呢?”秦风崇拜的看着枯爷爷,像个好奇宝宝。 见少年投来崇拜的目光,老人更加得意了,随即开口道:“估计得有五十年了,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跟在家里长辈的屁股后面。”说到着,老人眼里有些惆怅。 “在山脚下,就对着咱们村子,有一间小屋,里面供奉着村里人臆想出来的圣山神人化身,每次上山啊,都要先去门前祷告,祈求圣山带给我们好的收成。” “神人化身......真的有用吗?”秦风斜着小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人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这谁又会知道呢,不过我们又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也算是对圣山的尊重吧。” 秦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听着枯爷爷的故事。 “我们拜别过神庙以后,真正到了圣山的脚下时,我见到了我这辈子也再难会的风景,我宁愿认为它是神迹也不信是人建的。 那是一条真正通往天际的石板路,看不到尽头,每块石头上面都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当我询问父辈时,他们给出的回应是:‘我们第一次同家里的长辈上山时它就已经存在了,没人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说到这里,老人脸上愈发激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憧憬。 秦风从未见过爷爷露出此等神情,也难以想象出直通天际的青石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能暗自感叹圣山的神奇。转念一想到,自己也即将前往圣山,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老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开口道:“往上差不多走了近百米,就已然与山脚不同了,茂密的松树林几乎包裹着每一寸土地,我们在相对平坦的地方搭建了营地,叔叔们先是观察地形,寻找猎物的踪迹。再在有脚印的地方用绳子套上陷阱,等待它们的上钩。 这个过程很漫长,运气差的话几天才会有一点收获。而山上的夜里很冷,即使穿了两三件厚重的衣服也还是这么觉得,我父亲那时候告诉我不能生火取暖,怕是会引来巨大猛兽。” 老人到此停顿了一下,看着少年继续说道:“所以一定要多带几件厚一点的衣服,免得你在夜里被悄无声息的冻死。” 秦风努力点头,他可不想被冻死。 见他听的很认真,便继续讲了起来:“直至到了第三天,才终于有猎物中了圈套,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人以外的鲜活生物,它头上长着两只奇怪的角,眼睛像是绿宝石一样闪烁着,很小也很怕我们,见我们过来就开始拼命的挣扎嘶吼。” 秦风两眼放光,他从没有见过除了人以外活着的生灵,只是远远望见过他们用小车驮着早已死去的猎物回来。对待未知他心底总是有一种好奇感作祟:“然后呢?然后呢?” 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老人给他泼了一盆凉水:“然后就是它被一棍子结束了性命,当时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反感,因此我也从未再随他们上过山。” “这样啊。”少年的兴致也一下被减去了不少,还是再问道:“那您没有再往上走吗?” “没有,因为我觉得再往上也很难以走出松树林,毕竟那个高度的气温就已经很让我吃不消了。”老人感叹道,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对它的记载还是有的。” “嗯?” 在少年的诧异中,老人起身,进屋再次走向那个柜子,又从中拿出来了一本似曾相识的小册子,同样的破旧不堪。 秦风心中暗自吃惊,枯爷爷家怎么什么都有啊,自己从来也不知道,看来可得好好留意那个小柜子了。 老人似乎很喜欢少年惊讶的神情,让自己有一种极为渊博的感觉。 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抹骄傲自嘴角扬起:“你看吧,自己又不认得字,只能等我来读给你听。” 秦风苦笑,看着嚣张的枯爷爷,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是是是,您比我厉害太多了。”秦风回应道,声音有些敷衍。 但心里还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认字,让枯爷爷也大吃一惊。想到这里,少年傻笑了起来。 “咳咳,傻笑什么呢,还听不听了。”枯爷爷瞥了一眼少年,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少年连忙陪笑道:“肯定听,嘿嘿,枯爷爷最好了。” “这才像话。”老人随即翻开手中的册子,读道:“北有一山,耸入云而难测其险,故名云巅也。吾从父得以至,大惊,观路之源,恐足以平天而齐,石路青苔必存久矣,寻此而上,进密林,甚异哉,花鸟走兽皆存,观之瞠目,生平难忘,同行皆此地而息,唯独复行数百步,寒意刺骨,望林尽云现,横齿而上,即入云焉,若抵头碰壁,不可行,怪哉!怪哉!” 老人翻到下一页,清了清嗓子继续读道:“终寒风难耐,只可回还。经数日,亦得一观,走兽飞禽未尝至以青苔石路之上,未尝,不解。然期至,还家。”到此,老人合上册子。 “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写的这么难懂呢,通俗一点不就好了。”秦风有些懊恼,转念一想却是上前来要过老人手中的册子翻阅起来。 虽然看不懂字,不过看着上面的笔迹......果然,有种梅开二度的感觉。 秦风心想着,莫非是一个人写的?肯定就是一个人写的吧!那他可得多闲才能又去桃林又上圣山的,还用这么绕口难懂的话来记录,真是让人着急。不过也好,有他这种先(闲)人为自己提供信息倒也还蛮不错的。 “爷爷,他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呢?”秦风询问道,他知道爷爷对这种记载也是不太明白,能知道个大概就好了。 老人思索了一下,解释道:“他应该说的是他沿着青石路一直往上走,快到了树林和云的交汇处就不能往上走了。嗯,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一本正经的枯爷爷,抱着能知道大概就好的秦风对他又多了几分崇拜之情,对他肯定道:“原来枯爷爷还是那么可靠。” “那是自然。”被少年夸赞之后,老人脸上笑容变的更加得意了,看来只要自己正经一点,这小子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既然这样的话只有过了密林的范围才能瞻望到桃林吧,可是他说并不能过去,那该怎么办呢?秦风心里盘算着,如果看不见桃林的话那么他上山就毫无意义了。 “想什么呢,快点来跟我认字了。”老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现在吗?” 老人抬起头望向云巅,随即又看向他,叹息道:“不然呢?就只有短短几天了,时间可不会等人,你可别想着蒙混过关。” 四目相对,少年坚毅道:“嗯,我肯定会认真的。” ------------ 第四章 碎影 微光阵阵,悄然爬上地面,单调灰暗的世界又渐渐被涂上色彩。 秦风刚洗过脸出门,似乎并没有什么朝气。 仅仅只过了三天,好像已隔三秋,原本的昂扬斗志早已烟消云散,只剩麻木。 不过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路过铁匠铺驻留一会。 他不在铺子帮忙的几日,铁匠也是依旧早早开门打铁,周围迸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秦风倚靠在门前,对着正在挥锤的铁义便开始吐露苦水,滔滔不绝。 “明明就是他教的太快了,学起来费尽不说,学不会还要用柳条抽我的屁股......” 这是第三天了,铁义转眼看着满目愁容的少年,一向憨厚沉稳的铁匠嘴角也是微微扬起,能让这小子犯愁的事他可没见过,看来枯爷是对这小子做了什么非人的教育。 “连铁叔你也这样,哎,您忙吧。”秦风看着发笑的铁匠,不再说话,只能默默叹息朝着村口走去。 见少年离开,这才又继续挥动手里的锤子。 …… 天还很早,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少觉的老人早早前往自己家的苗地。 说来倒也奇怪,家家户户之间并不拥挤,但也从没有人在房屋旁空隙的的地方种些什么,而是在贴近村子的厘毫之地紧紧分了地方,各司其职的播种,无一例外。 “厉爷爷和奎爷爷还是这么勤快。”见两个扛着锄头的老人过去,秦风有些感慨道。 忽然那股奇怪的错愕之感再度涌上心头,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是察觉不出来。 秦风安慰自己:“不行不行,怎么最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看来是我饿昏了头吧。” 想到这里,脚步也快了起来,纵使万般无奈,他为了这么多年的恩情也得硬着头皮学下去,当然主要是为了吃饭。 他这几年在铁匠铺里也从没吃过早饭,因此以往上午他总是显得有气无力,第一日早上见如此,枯爷爷便叫他早些到家里来吃早饭,而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日三餐的快感。 不过似乎铁叔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每天早早的就被我叫起来,也从来没有吃过早饭,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早起就开始抡起锤子敲打铁器,铿锵有力。 不时,琉光渲染了整片天地,少年也走到了村口。他依旧是先观望一眼妖艳鲜红的桃林,再转身扣门而入。 老夫妇早已等候多时,老妇一如既往笑眯眯的看着他,老人则不然,他对于秦风的记忆水平实在是太糟心了。 三人吃过早饭,老妇人便去打理菜园了,那是离家不远的地方,在屋子后面就能轻易看见。 老人依旧拿着木条在门口给他比划着,很快两个字就被勾勒而出。 “看你记性这么差,今天就先教你记忆二字吧。”老人对秦风叹息道。 少年似懂非懂的点头,让老人更加无奈。 “记忆呢,是伴随着人一生的。简单来说呢,短至之前几天你与我认字学习,长到你生下来以后所经历的一切,都可称之为记忆的一部分。” “记忆。”秦风小声呢喃,开始回想这几天的所有经历。 霎时间无数的记忆碎片翻涌在他的脑海,每一个细节更是如同珠线般串连浮现在眼前。 见他有些愣神,老人有些气愤,用小木条蹭了蹭他的手,不悦道:“又走神,哎呀,不教了。” 说罢就真的往屋子里走,秦风回过神来,看老人真的生气了,知道现在就算是说好话也没了作用,只好两步并一步上前轻轻拽住老人的衣袖,在老人不悦的目光中夺过小木条。 老人转身看着少年:“你想干什么?不想学就不学,你还要干嘛。”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学着老人的样子用木条在地上画了起来,尽显从容。 从一二三四到风华正茂,少年将老人这几天教给他所有的字,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错误的写了出来。 老人看着正在轻描淡写挥笔的少年,错愕的呆愣在了原地,表情极其复杂凌乱,他想不到,也敢不相信,这还是那个什么都记不住的问题少年吗。 “天才。”老人片刻间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看着他也没了刚才的不悦,而是转换为了一种暗藏的喜色欣慰。 “爷爷你说什么?”秦风笑盈盈的看着有些发愣的老人。 老人强装镇定,正了正神色,笑到说道:“咳咳,我是说你还算是对得起我,知道回家暗自努力用工。” 少年看着倒也不拆穿他,他知道刚才枯爷爷说的天才是他,心里却已是乐开了花。 “爷爷,您年轻的时候学这些东西困难吗?” 枯爷爷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得意道:“肯定是不难的,对我来说那是轻而易举,不过你也别灰心了,你比我年轻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爷爷你可是真的厉害,我怕是比不上爷爷了。”见老人心情好转,少年趁热打铁。 老人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脸上的神异可是遮盖不住:“好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认两个字。” “好好好,都听您的。”少年赔笑道。 ...... 日月轮转,夜色悄然降临,为本就单调的穹顶笼上一层薄薄的纱。 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与村中的不少人擦肩。 原本是留他过夜的,但屋子拥挤,他怕碍了老人家休息,谢绝了这个好意。 秦风洗过脸,盘膝而坐。他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每个细节依旧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也能想起来以前发生过的事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村中孩童们的嬉闹打斗、妇女们的侃侃而谈、老人们的淳朴善良。 而五天前他在爷爷家迷离的场面也呼之欲出:怪声响起,刹那之间一道不可名状的锐鸣自他耳边荡起,朦胧诡异的灰影透过双眼,倒映在脑海,将他的神志侵占。 随着声音落下,他发现自己木讷的朝着桃林前进,过了半分钟左右才被枯爷爷拉住,接下来就是他所熟知的画面了。 至此,盘坐着的少年冷汗直流,双眼充斥着恐惧,那轻声的低语令他毛骨悚然,只能大口喘着粗气来缓解内心的恐慌:“那到底是什么?那我父母他们该不会也......” 他只得在原地暗自悲伤,久久才缓过神来,夜色又浸染了他的眼眸。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秦风狐疑直接,无意间瞥见自己的左腿。 对啊,那天之后他的左腿莫名其妙般就完好如初,而且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好。 不时,又一个细节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今天回来的时候村里人并没有刻意的去躲着他,而是很稀松平常的从他身边经过,并没有因为看见他而退避。 “这谁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少年高兴之余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慵懒的躺下,困意涌上双眼,将他拽入梦乡。 ...... 梦里,无数碎裂的天穹叠加在一块,层层分明,犹如将碎的瓷盘。碎裂天穹下,他安稳的站在一条长河上,没有下沉,水面下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周围数不清的人影在错杂交替,从他身边走过,视他若无物。 不可名状的声响自碎裂的天际滑落,回响在少年耳畔,急剧尖锐的鸣音刺的秦风捂住脑袋。 片刻,鸣音散去,秦风急忙抬眼转向无尽黑暗包裹的天空,与其说是天空,倒不如说是一片沉重压抑的深渊,刹那间身旁的行人如烟飘散,脚下无数的黑点胀破水面,化作无尽的桃树将他包围起来,每颗上面都开满了血一般殷红妖艳的深色桃花,让这方寸之地充满诡异——这是那片诡异的桃林。 漫天妖艳的桃花从枯树上脱落,飘荡在他周身,将他团团围住,恐惧瞬间将他填满。 他努力挣开花瓣,沿着长河漫无目的拼命地逃窜着。 “无需恐惧,如今你已经‘完整’,我要沉睡了。”声响化作实质,回荡在秦风的脑海。 “什么完整?你究竟是谁?”秦风眼中惊疑,痴痴问道。 “无需畏惧,你自会知道。” 我知道?秦风心中暗惊,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 无需畏惧?秦风斗胆朝着黑暗大喊:“你是谁?我的父母又在哪?” 许久,空荡荡的世界不在有所回应,只留黑暗与他相伴。秦风凝望着远处的天渊,漫天的黑暗突然像是有了生命,如稠墨般朝他袭来,将他完全包裹其中,意识深处那抹灰暗微微颤动,将他拖入沉眠,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似乎听见了——圣山。 清晨,一缕微光映射在少年的脸上,轻抚他的脸颊。 少年朦胧睁眼,用手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且陌生,他还在家里。 又是那奇怪的梦吗?既然是梦的话为什么又显得那么真实。 秦风顾不得洗脸,连忙穿上鞋子就朝着枯爷爷家里飞奔,路过铁匠铺时也没有稍作停留,铁义看着急切的少年飞驰而过,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不是说好的被枯爷教的快不行了吗? 村口,秦风急忙打开门,老夫妇二人依旧在桌前等着他的到来。 “起得晚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老人道。 老妪却是不管这些,只是连忙招呼秦风坐下。 少年并没有着急吃饭,正色问道:“爷爷,我父母真的进了桃林了吗?” 老夫妇二人有些诧异,枯爷爷回答道:“对啊,怎么了吗?” 秦风继续追问道:“您或者村里人亲眼见到他们进去了吗?” 这次老夫妇二人愣一下神,老人随即开口道:“这倒没有,只是这么长时间,除了去桃林以外都应该回来了。” “怎么了吗,小风?”枯老爷子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爷爷,快吃饭吧。”秦风没有在表现出什么奇怪之举,此刻他已确信引他入圣山的,不是梦。 ------------ 第五章 拜山 几天时间过的很快,也很寻常,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秦风依旧宛如天才般学会了老人教的所有东西,这让老人每天都在些自愧不如中度过。 “算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教给你了,你确实在学习这方面很有天赋。”老人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嘿嘿,哪有,这都是爷爷教得好。”少年奉承道。 “你这小子。”老人笑骂道,“明天就到了进圣山的日子了吧?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也没什么需要准备。”少年撇嘴回应道。 “嗯?”老人有些疑惑,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这么多年好像只有两身麻布衣,就连冬天的时候也只能将这两件衣服套在一起穿,勉强抵御严寒。 “拿上我的老棉袄,你这小子也不吭声,真不怕把自己冻死是吧。” 老人从小木箱里翻了翻,最终找出了一件有些老旧的厚重棉衣,上面有些细小的破洞,露出里面微微泛黄的棉花。老人随手将它丢给了少年,眼神示意他穿上。 “就算再冷也犯不上穿棉衣去吧,还是这么破的棉衣......”少年看着手上宽大厚重的破烂,有些嫌弃道。 “你还在这挑三拣四上了,快点穿上试试。”老人没好气的督促着。 少年见状也只好识趣的摊开棉衣,将它套在身上,衣服是老人刚好合身的尺寸,但他穿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宽松的袖子足以让他伸不出手,衣襟几乎是把他一小半的身子都给紧紧裹住,十分滑稽。 老人强憋着笑意打量着身前的“衣架”,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不错不错,还是合身的。” 合身才怪呢,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少年心里吐槽道,不过他确实没有穿过这么暖和的衣服,短短一会的时间就已经出了不少汉,热的他急忙褪下衣物,将它叠好。 “穿着也挺好看的,这么快就脱了。” “热,爷爷。”少年有些喘气道。 老人瞥着他滑稽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含着笑走向桌子,将那用麻布垫着的热面团子小心包裹起来,系上两个结,再用旁边的细布条沿打结的地方捆住,最后在拎起来递给少年。 “这应该能够你三天的口粮,不是不多给你带,只是家里也只有这么些个东西了。”老人无奈叹息。 少年闻言,连忙开口道:“那您和奶奶怎么办?” 老人安抚道:“放心吧,等过两天啊家里种的豆苗就熟了,我们拿它全换麦子就好了,不用操心我们的。” 少年的言语间只存感激:“谢谢您,我真的不知道拿什么报答您。” “小风啊,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们也就放心了。”老人脸上还是始终的笑意,“好了,快回家休息吧,你明天也好好领略一下圣山的风采。” 少年一手抱着已经叠好的棉衣,一手提着被麻布包裹住的团子,走到门口有些艰难的朝着老人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臭小子。”老人望着离去的单薄背影笑骂道,见少年走远,他也踱着步子朝着村西去了。 ...... 天色渐晚,月牙悬于高空,群星闪烁,透出微弱的荧光。 月明星稀之间,除了风声以外再无其他。 老人同少年一样,敲响了这扇门,探头的依旧是那个小孩。 孩童探出脑袋来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老人,他似乎并不认识也从没见过这个爷爷,但是老者的面孔让他有种亲切的感觉,并没有那种面对陌生人的慌张。 “亲吻您找谁?”小孩发出含糊的声音,带着好奇问道。 老人和蔼的问道:“爷爷来找你家的大人,你爸爸现在在家吗?” 小孩应了一声,将小脑袋收了进去,熙攘的嘴里喊着爸爸,不一会男人便疑惑的打开门,见清门外的老者的脸,男人有些发愣,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张晋源反应了过来,见老人还在原地站着,连忙开口:“枯爷,您怎么来了,哎,孩子还小不认识您,没招呼您进来。” 男人请老人进到院子里,但被老人拒绝了。 老人只是含笑道:“我就不坐了,今天来也没什么事,这不是听小风说你答应带他上圣山了。哎,小孩子啊,有时候总是会失了分寸,何况这孩子在村里的名声还不太好,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时候,还请你帮扶一把,毕竟他还小。” 张晋源倒是没有马虎,正色道:“这事儿哪用得着您老亲自跑一趟,我既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就算您今天不来,我也会尽力去看好他,所以还请您老放心。” “这样我就放心了,那老头子我这就走了,多有打扰,就不用远送了。” 话音未落,老者便缓步转身,在张晋源的目光中,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青年似乎有些疑惑,口中喃喃念叨着:“枯爷,枯爷,怎么有些记不起来了,算了,明早还要早起去拜山。” ...... 少年不情愿的看着眼前铺好的棉衣,他回想与老夫妇相识的一幕幕,是那般温馨惬意,不久他就把记忆停留在了第一次与老人相识的场景,那时他才开始为村中人所‘排挤’,老人接纳了他,他第一次见那和蔼热心的陌生老者,而后者也是与他想的一样对他说道:“小家伙,跟我走吧,我叫枯荣,你也可以叫我枯爷爷。” 少年只是怔怔的看着老人,心底就多了一份信任,他们的生活也就此展开。 “好像又有些不对,但明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少年越想越感觉奇怪,但总是不明所以,只好换一个考虑对象。 “既然如此,说不定上了山就应该能知道一些事了,也许他们上了山...不,说不定他们上了山顶。” 少年回忆着老人那天给他念的小册子,上面好像写了青石路并不能一直向上,万一他们通过了青石路的阻碍到了山顶呢?可他们为什么要上山呢?少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管了,明天还要一大早起来呢,真期待圣山在上能看见什么。”少年将自己陷入遐想之态,希望能寻到父母的踪迹。 ...... 黯然的黑色还未完全褪去,在夜与日的交汇中,残存不多的暗意还在苦苦挣扎。 这时的村西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声势浩大。 其中几人从人群中推着一辆小木车,上面放着一些麻绳铁器之类的东西。 这时身穿麻衣的少年背着厚重的块状物,鞶带上系着一个小麻袋,径直穿过熙攘的人群,默默走到张晋源身旁,见此情景人们众说纷纭,而随着此次进山的猎户们的眼神也是有些飘忽不定。 见他们一样的眼光,秦风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他身旁的男子开口了。 张晋源对着说道:“这次这个小家伙也随着咱们进山,就当是磨炼一下自己的本领。” 一旁魁梧雄壮的汉子开口问道:“源哥,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我们进山又不是去看孩子去的,何况还是……”他还是没讲出后半段对于少年不利的话。 张晋源平静道:“我早些日子已经答应他了,忘了和你们说,所以也不用大惊小怪,多了个小娃娃而已,他也不会乱跑的。” 见大家也不在说话,秦风嘴里松了一口气。 “好了,该出发了,文奎、静山推着车我们出发吧,别耽误了时候。”张晋源朝着身后的两名壮汉喊到,很显然他是这个队伍的主心骨。 几人推着小车便从人群的穿过,自村西的小门而出,朝着云巅的方向进发。 队伍里原本一共只有六个人,这次多了一个少年,只不过除了张晋源在外的五个人此时都在用奇异的眼光大量这这位被村里成为灾星的少年。 秦风有些不自在,只好将裹好的棉衣从小车上拿下来背在背上,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静山所在的木质车把前默默出力推了起来。 众人也只好识趣的收回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云巅。 村子距离云巅并不算太远,只有四五里的路途,几人大概用了半个时辰才隐约看见山脚下的小神龛。 “看到那个小木屋了吗?一会到了圣山前要先拜山。”同于少年推车的静山对他说道,“看我们怎么做就好,很简单。” 秦风遥望向不远方那间逐渐清晰的小木屋,他们称它为神龛,是供奉着山神的地方。 这是一间有些破旧但依然透露着些许光彩的小屋子,秦风这样评价。前面的半扇木门少了一截,而且有些溃烂之意。 张晋源从车上扯下一块皮革,又拿起三个白面馍缓缓走进小木屋,秦风在缝隙中看到里面放着一尊木雕,只是没有五官,而晋源叔似乎是在清理上面的灰尘。 片刻间他就出了门,然后面朝着木门的方向跪了下去,向那间屋子中的木像参拜起来,同行皆如此。 秦风不解,但还是有模有样的学习他们的样子跪下,朝着神龛朝拜。秦风心想,哎,大人的世界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晋源叔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却还是要完成这个规矩。 几人见秦风学的有模有样,也不免对这个少年没有那么隔阂了。 文魁和静山将小车推到神龛的一侧,拿起车上的麻绳套在自己身上,随后分别将铁器分发给另外几个人。 当然,自然是没有秦风的分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所以并没有来得及为少年准备家伙儿。 秦风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他们肯带上自己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在多想,他将视线从小屋转移到后面高不可攀的云巅,此刻近在距离咫尺之间他才体会到这座巨峰真正的压迫感。 山体被一层细腻的雾气包裹,尽管只是很淡的一层雾气,却始终让他无法洞穿从而窥见这座高峰的真貌。 “小子,没见过被吓傻了眼吧。”文魁高傲道。 秦风咽了咽口水说道:“文魁叔,这雾气这么浓咱们还能进去吗?” 静山在一旁回应道:“放心,它一直都是这样的,等穿过了雾气就真正到了圣山山脚了。” 张晋源也点头示意众人进去,而他则是抓住了少年的手,带着他一起进来雾中。 “圣山可不比村里,在雾里说不定也会走丢,或许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晋源叔对他解释道。 秦风紧攥着他的手,穿梭在伸手难见五指的雾气中。忽然,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一道屏障,瞬间让他变得十分清醒,他回头望去,依然只是浓郁的雾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再等他转头之际,周围的雾气已然不见踪影,被远远的抛在后面,眼前的一幕也终于让他感受到了枯爷爷当初乃至如今的震撼之感。 “这就是真正的圣山。” ------------ 第六章 白狐 冲天的气势拔地而起,一条两米来宽青石路静静的躺在那里,杂乱的树林也是规矩的守在石路的两侧,望不见尽头的道路散发着神圣古雅的气息,已如天阶般刻画在少年的脑海中。 秦风将嘴巴张成了‘o’形,哪怕早就从枯爷爷那里听说过了这条天际,但等他真正见到的时候依旧瞠目结舌。 一旁的汉子们见状也没意外,谁第一次见此神迹都会这样。 其中一人笑道:“嘿,小子长见识了吧,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神迹的时候我们也是一样的。” “永年叔说的是。”秦风见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很快,也暗自放松了起来。 同行的六人有张晋源、许文魁、张静山、李永年、马宇昊、徐德阳。 秦风不记得与他们有过交集,但就是觉得很熟悉,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好了,该上去了。”张晋源说道,转念一想,又扭头对秦风嘱咐道:“上去之后可别乱跑,真的迷路了我们可找不到你。” “我知道了晋源叔,我不会乱走的。”秦风信誓旦旦。 他随着几人跨上台阶,一股寒意自心底袭来,转眼间又消散不见,这叫少年有些摸不到头脑。 身前众人向上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在第一阶并未上来,询问道:“小子,怎么了?上山才是最累人的,要不你就在这儿等着。” 每层青石板不是很高,却也依旧末过了少年的大腿,他也只好一节一节的向上爬行,背着笨重的棉衣让他上台阶时不免有些滑稽。 “既然要跟上来就得到底才行,可不能半路喊停啊。” 这可逗笑了些许费力的大人们,一阵笑声过后也不再理会少年,他们今天可得选择好地界,要将营地和陷阱布置好,尽管早已轻车熟路,可依旧不能马虎。 临近半晌,他们才停下脚步,真正意义上踏足这片神圣的土地。 秦风在后面早已气喘吁吁,若不是帮铁叔在铁匠铺做过几年工,怕是难跟上他们的脚步,早被抛到后面了。 他们选择了西面的山地,相比于东面,西侧草木足够旺盛,地形不够平坦,因此遇到什么迅猛的野兽也可周旋逃脱。 秦风好奇的打量着一切,早春的的嫩芽也睁了眼,轻柔地蹭着他的脚踝,他也同样贪婪地吸吮着未知之地的空气。 万物之间井然有序,已成柔和包容之态。跟着叔叔们西行短短数里,就让他领略了此生中第一份感慨。 最终他们将东西安放在一处相对他们几人来说较为平缓的隐蔽小坡上,秦风连忙放下背后的棉衣,麻布袋子倒是没有放下,还是死死的系在腰间。 身后传来欣赏的目光,小小年纪就可以由此等体力也是实在难得。 他们并未过多休息,急忙就要去布置陷阱。 “现在就要去准备了吗?”秦风好奇的问道。 “晌午的山怪可不算多,现在是大好的铺设时候。”张晋源向少年解释道,“而夜晚就不一样了,山中的猛兽苏醒,尽管它们也从来不主动攻击我们,但仅是远远瞥见,都让人毛骨悚然。” 少年恍然,默默跟在后面,穿过茂密的树丛,嫩绿的树叶随风摇曳,被微风吹的莎莎做响,而上面像是被惊了一般的奇怪生灵在树杈上猛地逃窜起来。 仅仅半个下午,他们就将绳索分别埋进草丛,在他们所认为最好的地方布下唯一的捕兽夹,做完这一切就等猎物上钩,当然也要规避山间凶兽。 选取的小坡距离那条青石路不算太远,一方面他们并不敢离回去的路太远,另一方面山中鸟兽也不会靠那条路太近,因此它是保障也是约束。 山里夜来的很早,耀眼的夕阳与雾气融汇,映射的余晖仍然被树木遮挡了一大半,残留的些许光泽也在夜的到来时被完全消耗殆尽,只留下单调的迷惘。 他们盘坐在地上,早早套上了预先准备好的皮革衣物,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感受着湿冷的空气,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寒意浮涌而出,让秦风打了个寒颤,只好在众人的目光中摊开那件破旧的棉衣套在身上。 伴随着风声,林中的生灵们也开始外出觅食,发出轻微的浮动声。 “小子,你怎么想跟我们上山来了。”几人围坐一团,李永年打量着将被裹成小老头一样的秦风,好奇道。 “我来是想看看桃林是什么样子的。” “嗯?这里好像看不见桃林吧,都被树挡住了。也许再往上走穿过林区就能透过雾气看见桃林了。当然,从没人能真正穿过这片林区。” “那林子上到底有什么呢?”秦风有些好奇。 “据老人们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他补充道。 秦风闻言,被勾起了兴趣:“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吗?” “当然,他们那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许文魁骄傲的讲了起来,他非常相信鬼神,因此对圣山的传说深信不疑。 “行了,别听他们瞎说,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我们也不至于除了村子和圣山之外那都去不了。”张晋源开口否定道。 “还说没有,桃林不就是吗?”许文魁把脸一横,隔着夜色望向秦风,“我倒是想知道桃林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我这人惜命,不敢进去。” 感觉到他们的旁敲侧击,秦风也只好摇了摇头,他并不记得自己在桃林里所经历的事情。 众人只好作罢,开始别的话题,少年也在小声欢笑的八卦中入了梦。 ...... “主,他来了。”隐晦的声音透过了无形的界壁,传到云巅之上。 云巅上站着一位青年,周身云气环绕,不可知其貌,负手俯视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只是轻轻地回应,便让刚刚声音的主人浑身战栗:“你能看的清吗?” “这,您是知道我的愚钝的,倒是有些看不透,需再去探知一番。” “不必,退下吧。”青年昂首,只是远远的望向星辰,喃喃道:“天意不可违。” ...... 深夜,一股凄惨的哀嚎动人心魄,若无尽深渊下的求助一般苍白。 秦风闻着声音,迷糊的睁开朦胧睡眼,待这股声音真正自他脑海荡漾开来,困意全无。 看着旁边围成一团的叔叔们,他们睡的正香,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凄冷的叫声从不远处阵阵传来,一直拨动着少年的心弦。 少年缓缓起身,放轻了脚步朝着叫声传来的林间走去,夜晚寒风不断,雾气也越加浓郁,他记得晋源叔对他说过的话,夜间的猛兽横绝,凶恶无比。 他谨记这一点,因此每一步走的都格外小心,仔细摸索前方的黑暗,生怕惊动什么东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几分钟后,少年喘着粗气,不知是全身紧绷的缘故还是别的,汗水自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嫩芽上。 秦风站在一棵树前,那是他们白天所布置的第一个陷阱,隔着墨色,他不敢靠近,只能听见草丛中传来悲鸣。 犹豫之间,灰暗的世界亮起了两道雪白的光,四目相对之间,也彻底看清了这只小兽,通体雪白的绒毛细腻光滑,温润如玉,长吻,面似狐,竖着长耳朵,一只腿被绳索牢牢锁住,毛发有些发皱,显然是尝试挣脱许久,那双乳白的眼睛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少年,甚是悲伤。 秦风不知所措,这一刻竟在除人之外的地方感受到了悲情和绝望,可它现在毕竟是属于村子的猎物,不,秦风转念一想,它还没有被晋源叔他们知道,而且它还这么幼小也没什么价值,所以现在放了它应该也无关紧要吧。 他走上前去,俯身而下,蹲在小兽的身前,见他靠近,乳白的绒毛下传出低吼,四爪紧绷,想要威慑眼前的人类。但少年好像并不怕它,伸手去抓那条束缚它的绳子。 雪白的牙齿咬住少年的手掌,这似乎是它最后的挣扎了,可惜尚且幼小的白兽牙齿并不锋利,咬起人来也不痛不痒。少年轻轻安抚着它的脑袋,温度自小兽的口中传到少年的手掌心,是如此的温和。 见少年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乳白的眼睛逐渐柔和温顺,把嘴从他手掌上移开。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绳节,越挣扎绳结越紧,秦风感叹着村里人的智慧,如果白天没有亲眼看着他们扣下的话,一时半会自己应该也解不开。 他回忆着白天的动作,双手轻轻的解开绳索,又将绳子系好埋入丛中。幼兽猛的抬起它被困住的右脚,仔细打量,空中的轻鸣不在悲伤,随即探过头,用脑袋挺近少年的手心,舔舐起来。 少年轻抚着它的头,感叹着这只闻所未闻的生灵,它是那么弱小,又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 “快走吧,小心点别再被套住了。”少年轻声的耳语让幼兽不明所以。 秦风只好站起身,微微挣开它的头,朝它摆了摆手,他也该回去了。 似乎是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也不再停留,一抹白影钻入丛中消失不见了。 回到营地,张晋源也醒了,看着轻手轻脚回来的秦风,小声严肃问道:“你去哪了?” “我...肚子不太舒服。”少年看着正襟危坐的张晋源,一时有些语塞。 透过夜色,张晋源只是普通的眼光就好像已经把他洞穿了,“你要是再晚一点回来,估计我就要叫醒他们去找你了。行了,没事就好,快休息吧。”说罢就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起来。 少年倒是开始纠结了,只因自己一时心软就放走了这么多人乃至整个村子都在静候的猎物,何况晋源叔还这么关心自己,心中难免自责。 下不为例,明天一定还会有新的猎物的,少年只能紧忙安慰自己。 秦风躺在小土坡上,透过厚重的枝干望向遥远的星空,此时已能看清,一点点如墨上雪的洁白晨星闪耀着微弱的光。 少年暗念:“难怪枯爷爷只跟前辈们来过一次,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嘛。反正我只来这一次,别的还是交给晋源叔他们来吧,我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了。” 不远处的树枝上,一道洁白的身影闪过,正歪着小脑袋远远打量着睡去片刻的少年人和他的周围,口中低微的发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声音:“天性向善,这可真是有趣啊。原来如此,这就更好办了,那就在今晚吧。” 白狐在枝条上舒展了一下洁白的躯体,空中吐出一口浊气融入空中,眸中白光乍现,将自身气息传至方圆数里的范围,随后一跃而起融入月色。 ...... ------------ 第七章 迷离 四更天,原本静默趋向圆盘的月变得格外耀眼,甚至完全驱散了弥漫围裹圣山的浓雾。 原本漆黑如墨的山间树林也被其光泽所轻微点亮,原本安静如水林子也变得嘈杂起来,无数的嘶吼声响彻林间。 少年惊醒,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忙去喊依旧在熟睡中的叔叔们。 少年尽声呼喊,用手去摇晃他:“晋源叔,快醒醒!” 见并没有反应,连忙去试着叫醒其余五人,无果。 秦风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西南面的树丛滋滋作响,嘶吼不断,仿佛无数的生灵正在靠近。 看着西面愈加浮动的树丛,秦风也愈加紧张,他转头看向他们身边的铁矛,飞速抓起一根攥在手心,谨慎的观测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这并不是办法,一个独木难支的少年也做不了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想怎么将大人们唤醒。刹那间一个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蹦出,他记得枯爷爷教过他用手指探鼻息的方法来证明人是否还活着,他也对自己尝试过,气息很暖。 少年急忙靠到他们跟前,一股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全身,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伸向张晋源,瞬间一道闪雷划过内心深处,恐惧与绝望瞬间将他充满,他没有气息,只有微风从指尖吹过。 秦风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再去探其余五人,也许已经没有必要了,这一刻他忘记了将至的危险,摊软无力的坐倒在地,心灰意冷,眼中神色黯然。 片刻后,原本嘈杂无章的树林也再无半点声音,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一般,无来无往。只剩一个双眼失神的少年,在风中逐渐凋零。 他不知为何会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活下来,更不知下了山该如何向村里人交代,只因他是人们口中的灾星? 在无助与惶恐中,少年被无形的困意拖入梦中。 ...... 五更天末,清晨的白光逐渐涌入山林,将黑暗驱散。 “小子,该醒醒了。”许文奎见摇晃不醒,只好轻轻拍打少年的脸,清晨的手是那么冰凉。 秦风迷糊的睁开眼睛,好像并没有睡醒:“嗯?”但下一刻寒毛直竖,猛地正大双眼,像是见鬼一般。 六人齐刷刷的盯着他,不时还咬上一口面馍,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秦风在他们眼里现在就是最不对劲的。 见秦风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张晋源皱眉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看见什么东西了?” 秦风直勾勾的盯着静坐的张晋源,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他明明已经...难道说昨晚的一切是梦吗?可未免太过真实了,何况做这种梦也是不太正常的。少年心中疑惑重重,但看见他们平安无事也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晋源叔,可能昨晚上没休息好吧。”秦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见你昨晚肚子不舒服,就猜到你休息不能太好。”张晋源颔首道,“先吃点东西,上面还是太冷了,一会儿往下走一点。” “好。”秦风将背后垫着的硬物放到一边,就开始听见李永年的叫喊:“晋源,我的钢叉不见了,昨晚就在这。” 说话间转头看向秦风手中的铁器,松了口气,随后不解的问道:“你拿着钢叉做什么?这东西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少年看向手中的铁器,心中的悚然之感再次涌入,如果这是他在梦里慌忙间捡起来的,那有怎么可能会真的出现在手里?又或者说那不是梦?可他们明明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少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他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里,脸色无比苍白。 察觉到少年身上的异样,几人发下手里的食物,纷纷凑到他的身边。 “他该不会中邪了吧,这孩子也真是邪门。”李永年狐疑道。 许文奎连声否决道:“怎么可能,这可是圣山上,不可能有邪祟。” “要不把他送下山吧,这才一个晚上就闹出这种事出来。”张静山此刻开口道,转眼看向他人。 阳光微抚少年清秀的面庞,此时的秦风稍稍缓过神,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嘴里长舒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复杂。他需要一个真相,让他来判断此刻是虚拟还是现实。 “不用了静山叔,我没事的。”秦风摆了摆手,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我这第一次来,只是有些睡不着,精神不是很足,不用担心,别耽误了什么就行。” 见他坚持,众人也就作罢,纷纷收拾好东西准备踏进山林。 溪水潺潺,自山上泉眼流下。秦风捧起冰冷的溪水拍了拍脸,凉意顺着脸颊让他整个人清醒起来。 他跟着大人们一路向东,直到第一处,昨天布置的陷阱还是完好如初,并没有套住任何猎物。 秦风看着昨晚自己的杰作,那只温顺的白色小兽浮现在眼前,让他有点不好意思直面眼前的叔叔们。 “运气不太好,看来得等上几天了。”一道哀叹声传来。 “那就开始找鸟窝吧。”张晋源说道。 闻言几人点了点头,四散而开,仰头寻觅起来。 秦风跟着张晋源一起,两人向西穿行在林间,少年悄咪咪的打量着眼前的清秀男人,心开始紧绷起来。 为了打消疑虑,少年率先开口问道:“晋源叔,你们昨晚睡的好吗?” “自然。倒是你,在山上精力不支可不是好事,一会找个时间休息一下吧。”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布置好了陷阱,我们没也没有必要在山上过夜吧,何况这里离村子并不算太远。” “嗯,这么跟你解释吧,一来是怕被套住的猎物被猛兽叼了去,二来...圣山是不能随意上下的,老一辈人说是对山上神灵的不敬,虽然我并不信这一套说辞,但也不好破坏了规矩。”男人颔首,张望着树上的每一个角落。 秦风闻言点了点头,回应道:“原来如此。” 随后男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冲着秦风摆手示意他过来。 “既然来了,就教你点东西吧。”男人指着身前树上由木条编成的椭圆鸟巢,“没爬过树吧?” 少年摇头,抬头看着不算太高处的鸟巢,随即被张晋源举起放在肩膀上,“站稳了,把鸟蛋拿出来。” 秦风踩着坚实的肩膀,缓缓起身,将手伸进鸟窝,一股温热圆滑的感觉在他手心,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鸟蛋,淡黄微白,和在枯爷爷家吃过的差不多。他将鸟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里,犹豫了一下,剩下最后一颗留在了鸟巢里。 “没有了晋源叔,我要下来了。”秦风慢慢从男人的背上滑下来,顺手触摸了一下他的嘴唇。 脸颊很冰冷,但一瞬间的暖意肯定是鼻息没错了,少年心里做出了判断,紧绷这点心也终于放心下。既然如此,那昨晚就真的只是自己虚幻的一场梦?那手里紧握的钢叉又如何解释呢?少年有些头大。 “居然有六枚,虽然不是很大,但第一份收成也算不错了。”张晋源打开袋子,满意的点头,“别傻站着了,该找下一个处了。” 少年急忙跟上脚步。 一日悄然而过,太阳也从头顶落下,夕霞映射,树叶上闪耀着刺眼的光。 “今天你们收成怎么样。”张晋源开口问道,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许文奎颔首而立,手里抓着一只肥大的兔子,洋洋得意道:“这可是我费了老大劲才抓到的,怎么样。” 少年仔细打量着兔子,又有些敬佩的看向得意的男人。 “行了,别听他吹了,我们看见它的时候,它起身就要跑,一转头就撞到树上了。”李永年解释道,他们关系莫逆,也从不担心什么。 众人大笑,气氛也就在此活跃起来,纷纷拿出收获,摆在地上,两袋子鸟蛋、一袋子树果和那只肥大的兔子。 “看来今天还行,就是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来个大家伙,你说呢德阳。”张静山感慨道。 “可遇不可求。”马德阳小声道,他是个闷葫芦,很少说话。 秦风没有听他们闲聊,趁着悄然而至的星光,无意间又想起了不知身处何方的父母,暗自惆怅。 “在想你父母?”男人别过身,坐在少年的旁边。 “嗯...晋源叔,您说我父母他们还在吗?” 张晋源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忧愁的少年,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问题我怕是回答不了你,但是人生在世哪怕只有片刻,你也要抱有希望,不管他是否渺茫。” 两人透过叶子,张望漫天的星斗,微光已过,每颗都变的闪亮无比。 秦风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圣山再往上走,真的有神仙存在吗?” 闻言,许文奎嗖的转过头来,笑呵呵的回应着:“自然是有的,你看咱们昨天来拜的就是山神。” “那有人见过他们吗?或者说显灵之类的。” “这倒还没有,不过说不定我能有幸见到呢。” “那就祝您梦想成真吧。”秦风听到好像并没有神仙时,心凉了一大截,渺茫的希望破碎开来。 “不早了,昨晚都没休息好,今晚好好休息吧。”张晋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起身回到自己的地方。 见他们早早睡去,秦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三更已至,今晚林中倒是一片寂静,只有伴随着冷风的惨淡星光。 林间一道静谧的声音划过,停留在了树梢上,看着盘坐在地裹着棉袄的少年,白狐朝着他轻轻嚎叫,似乎是在呼唤着他。 少年抬首,望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惊喜。 白狐一跃而下,扭动着脑袋,好像在示意让他跟过来。 一人一狐就这样保持着些许距离穿梭在夜色中,来到了昨晚少年放走他的陷阱旁,只不过这时的绳结旁躺着一只巨大的野猪,好像昏迷很长时间了。 “这是?”秦风语塞,看着一旁洁白如雪的小狐狸。后者只是高傲的翘起了小脑袋。 秦风呆呆的瞪着眼前的野猪,他从没有见过体型这么巨大的野兽,两颗修长的獠牙让他有点心惊胆战。 白狐用小爪子蹭了蹭一旁的野猪,又挠了挠旁边的绳结,就是有些怪异。 “你想让我把它套在绳子上?”秦风见白狐有些不明所以,有些自嘲起来,我居然还想让它听懂人话。 无奈只能捡起草中的绳索,小心小心翼翼的靠近这只猛兽,见它并没有反应,少年也大胆起来,费尽将它的两只后腿套上绳索,用力将它扎紧。做完这一切少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兽,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还是谢谢你吧,虽然你听不懂。” 白狐懒散的舒展着身子,用头蹭着他的腿,少年轻抚着白狐的额头,感受来自其他的温暖。 “现在也该回去了,一会等林子里的野兽出来可是很危险的。”少年从它的小脑袋上抽回手,示意他要离开了。 他望向穹顶的星光,心里估摸着时间,如果不是梦的话,那么应该是快到了那个时候了,也是时候该去验证他的猜想了。 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白狐跃上眉梢,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还真是有趣呢,可惜你平静安宁的日子怕是到头了。” ------------ 第八章 逝去 夜色越加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有些难以辨认方向。 云巅之上,哪怕月亮透发着皎洁的光辉,依旧难以将透过青年周身的云气。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是一位宛若刚出淤泥的洁白莲花,天仙难拟,乳白长发配上一袭白衣,在微风的轻抚下衣带伴着长发莎莎飘动,让人叹为观止。 此刻这位出尘的仙子单膝跪在青年的面前,未曾颔首,只是微微低着头与青年谈话。 “不知吾主待他何意,可用属下道来?”女子恭敬道。 “无需。” “那需要属下引他至此吗?” “现在对他来说太早了,不过也该把他拉入一方相对完整的界域了。”青年平淡道,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属下明白。”女子远胜天仙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随即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少年裹着厚重的棉袄,瘫软在地,尽管他身上很热,可面色依旧惨白。 他还是像昨晚一样,仔细的试了试每个人,结果却让他毛骨悚然,就连他们的躯体也是冰冷如雪。 如果说人睡觉不需要呼吸的话,那这冰冷的体温又如何解释呢。 少年再次陷入凌乱中,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之外,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这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们是只在圣山上这样还是都一样,亦或者说我如果睡着了也是这样?”秦风拖着下巴,努力思考着,他今晚提不起一点睡意。 他就这样独坐在土堆上,夜里寂静无比,于昨晚好似天壤之别,他今天一定要等他们起来。 漫长的等待中,少年肚子有点饿,在袋子里摸索出两块面馍啃了起来,明明风很冷,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这个老棉袄有什么魔力让他如此温暖。 五更天悄然降临,少年依旧没有吃完手里的东西,似乎是在神情紧绷的等待什么。 又是半个时辰,太阳开始稍微崭露头角,天穹之上短暂的日月同辉。 少年有些打瞌睡了,而此时他周围的六人几乎是同时呼出一口尘气,发出轻微的呻吟。 秦风见状急忙躺下,半闭着眼睛悄悄观察状况,不时,几人逐个苏醒,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一样。可这普通的一幕却是让他冷汗直流,倒吸凉气,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他们就是在某一时刻苏醒的。 张晋源缓缓起身,来到少年跟前,见他还在‘熟睡’,索性也没有叫醒他,便转过身去与他们轻声闲谈。 这时少年也朦胧的睁开眼,装作才睡醒的姿态朝他们走来:“你们起的好早啊,晋源叔。” “嗯,我们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张晋源开口道。 秦风略微点头,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与平常无异,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你们夜里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张晋源疑惑道:“你这是又没好好休息吧,别疑神疑鬼的了,圣山可不比桃林。” 少年颔首,回想着过去的分毫,村中里貌似从来没人在夜里活动过,从来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他们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可以不用睡觉的,那就只有我算是异类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不知悲喜,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异类。 “既然起来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吧,夜很长的。”张晋源道。 “不了吧,我还不饿,就当是省省粮食吧。”秦风嘴角苦涩,自己一直在那里啃馍馍,再来就是吃不消了。 几分钟后,几人收拾好东西便朝着林子进发了,一路静的可怕,毫无收成。 “哎,上天不佑。”许文奎走在前面,唉声道。几人脸上也都写满了失落,有些无精打采。 秦风却是在最后面强忍笑意,他们要是看到那头巨兽怕是要笑得合不拢嘴,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察觉到最后面强忍笑意的秦风,张静山有些不悦道:“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可高兴的。果然你跟过来我们的运气都开始变差了。” 面对几人转投过来的目光,少年面色开始惋惜起来,不再兴奋。 一声碰撞响起,本就不悦的张静山怒喝道:“老许,你要干什么?你的腿脚也不好使了?” 许文奎没有理会怒目圆睁的张静山,只是痴痴的盯着前方,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发觉到许文奎的状态不对劲,紧在他身后的张静山也探出头,结果依旧,死死的盯着前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后面几人也连忙与他俩并排,随后就出现了一幕非静止画面。 秦风不紧不慢的站在一旁,也适当性吃惊起来。 张静山第一个打破平静,低声道:“老许,你快打我一下,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或许是上天保佑了。”许文奎没有理会他的要求,只是自顾的喃喃道。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到这么大的猎物。” “好像谁不是一样。” “小子,我错怪你了,是你给我们带来了运气。” 几人小声的谈论起来,夹杂着笑意,紧张眉间也舒展起来了。 只有张晋源在一侧仔细端详着这只接近三米长的肥大野猪,它獠牙的长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体型更是可以撞倒一棵大树,他深知他们的陷阱是不可能困住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哪怕一只脚被困住,它也足以瞬间挣开,又怎么可能还是两只脚都被套住了...不对,更像是被绑了起来。 看到这里,他锁紧了眉头,神色怪异,下意识的瞥向站在旁侧的秦风,少年此时脸上并没有太多震惊之色,更多的好像还是理所应当。 他?这也不太可能,一个掏鸟蛋都能高兴一天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哪怕是他们几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把握。 “你怎么还不高兴了,这可是山神对我们的眷顾,以后多尊重神明吧。”许文奎拍打着张晋源的肩膀,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张晋源将思绪拉回来,吩咐道:“好了,那就趁它还没醒,我们一起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半路上让一只巨大凶兽醒过来发疯可是很要命,可能会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几人点点头,缓步靠近举起手中的钢叉,十分默契的同时朝野猪硕大的脑袋刺去,锐利的金属刺进皮肤的一刹那野猪猛的睁眼,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四肢奋力扑腾着,想要摆脱后腿的束缚,头上拼命朝周围挥动着獠牙,深深刺入脑袋的钢叉也随之而挥动,大量殷红的血液四处飞溅。 在野猪惊醒的瞬间,几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飞速逃开了,尽管衣服被飞来的血色略微侵染了,他们却是没有什么事。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它终于挣开了后腿的束缚,可也只是立在原地,张开骇人的巨口艰难喘着粗气,它的头已经被钢叉洞穿,或许早已死去,但未曾倒下,随着鲜血不断顺着獠牙滴落,野猪最终应声倒地,再无气息。 “呼,还好跑的快,被它简单碰一下估计人就散架了。”李永年感叹道。 “别急,再等一会。”见他们想要上前,张晋源嘱咐道,他可不想看见被这东西临死反扑。 几分钟后他们才缓缓靠近血泊,这头悲壮的野兽早已面目全非,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这一幕刻画在少年的脑海中如烙印一般。 “看来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得带着它下山了。”张晋源沉思道。 秦风强忍着恶心问道:“这就要回去了吗?” “对,这东西留下的血腥味会招来其他我们对付不了的大家伙,再待下去是很危险的。更何况这一只已经远比我们之前的收获要好太多了。”李永年解释道。 少年恍然,他很讨厌这种杀戮所留下来的感觉,也想尽早离开。这时他对桃林早已没了那么深的执念,反而对圣山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古老神秘的青石路、通灵可爱的白狐以及传说存在于山巅的神仙,如果神仙真的有求必答,说不定可以帮我找回父母呢? 虽然青石路一望无际,但终究是有尽头的吧,也许仙人就在路的尽头也说不定,少年暗自考虑着可能的一切,不过他得找个什么借口上去才行。 思考之际几人早已拔出嵌入野猪头上的钢叉,各自从身上扯下不少麻布才堪堪包住它的头,麻布吸满了血液达到一种饱和之态,也不再滴溅。四人合力才把野猪扛起来,吃力的朝青石路的方向前进。 “嘿,村里人见了都得惊掉下巴。”张静山浑身青筋暴起,嘴里高兴还是在念叨着。 一声长啸自林中传来,打断了谈笑风生的几人,神情瞬间不安起来。 张晋源顿感不妙,催促道:“都上手,快一点还有机会下去。”原本他们是要轮班来换人搬运的,但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再慢一点就要连他们一起拖走了。 秦风象征性的踮起脚‘用力’举着野猪的屁股,后来索性也就放弃了,试了几秒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必要,还不如向后观望一下后面的情况。 此时他们距离青石路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秦风刚要松一口气,瞥向后方,立刻惶恐的看着他们身后不远处,屏住了呼吸。 这是比猎户身上抗着的野猪还要大一倍的存在,树木无法遮盖它那庞大的身躯,黑金色的毛发规律的相互交错,巨大的爪子踩得地面都有些龟裂,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散发着霸气、不可侵犯的气息,正在区区不足百米处低昂着头颅死死的盯着少年。 “晋...晋源叔,快...快...快跑!”秦风被骇人的眼神所威慑,但还是下意识的从嘴里蹦出了这句话。 注意到身后少年的异样,张晋源回头将目光转向少年所望,目光交汇之间,一股惊骇之意涌入全身,大喊道:“快走,别回头!” 几人闻言意识到了什么,铆足了劲向前小跑起来,仅是如此就已然无比吃力。 秦风看着吃力的几人以及来之不易的野猪,捡起一块细石咬牙扔向近在咫尺的巨兽,随即朝上面跑去。 张晋源见状,连忙急呵道:“你在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单纯的朝他露出了坦然地微笑,随后也不转头的向山上跑去。 原地紧盯着野猪的目光也被少年所吸引,这一次它好像在这个幼小少年的身上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似乎比野猪更吸引它。 下一刻,猛虎消失在原地,恐怖四肢所迸发的速度让人难以想象,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照面就屹立在少年身前,恐怖的气息让后者真正的失了神瘫软在地,只是单纯眼中的威压仿佛就要将少年吞噬殆尽。 后面几人也终于在这时踏上了青石路,回首望去之间巨虎将少年弱小的身形完全覆盖,正低着头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 张晋源脑子瞬间炸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弱小的少年会为了他们独自引开骇人的巨兽,如今他们只是相隔不到百米,却是天人永别,强烈的悲伤涌入全身,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辜负少年所做的一切。 张晋源督促道:“快下山,别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该死啊,上天怎么这样!让一个孩子承担这样的后果。”见眼前残忍的一幕,许文奎悲切的说道。 ......众人悲伤之际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等到它追上来,那么不仅仅是一无所获,而是全军覆没。 小半个时辰之后,张晋源见后面并没有东西跟过来,才舒缓了一口气,疲惫的坐在青石路上。 他们将野猪扔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让他们浑身瘫软的靠在野猪身上。 张晋源无力的靠在旁边,手摸向腰间袋中的鸟蛋,脑海不断回想起刚刚少年朝他微笑的一幕,无力与自责让他本就苍白的面庞雪上加霜。 他答应了老人要看护好秦风,可如今只少了那个满眼笑意的少年,这让他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倒不如刚才他也随着少年一同身陨在此。 “源哥,也别太难过了,那小子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太好,与其回去在受煎熬,或许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马宇昊面色同样苍白凝重,拍着张晋源的肩膀惋惜道。 靠着的几人面露难色,空气中悲伤与血味混合。他们与少年并没有多大交际,却为他们而死,只怕是以后看见圣山就会想起他来。 “走吧,回村子吧。” ...... “蠢虎,去去去,该去哪去哪。”白狐傲然而立,口吐人言。 闻言,巨兽将舔舐少年的舌头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抬起爪子朝后退去,眼中也不再霸气凌人,而是变的十分温和崇敬,像一只做了错事的大猫。 白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颔首,眼神飘忽的看着早已昏过去的少年。在巨虎扑向他一刻,少年就被白狐拽入梦境。 “原本还要将他们都杀了呢,现在可省了不少事,那么现在也就该到最后一步了。”白狐轻声道,从嘴里吐出一团白雾被少年吸入体内,“那我们就梦里见吧,有趣的少年。” 秦风艰难起身,睁眼发现周围一片朦胧之色,什么也看不清。 “我这是...死了吗?” ------------ 第九章 虚拟 朦胧之感席卷六识,意识自至暗的空洞中不断下沉,仿佛要将他拉入无尽的深渊,逐渐吞没所有可支配的感官。 一声细腻温雅的笑声将少年自迷离恍惚的绝望中拉回,宛如天籁。 “该醒醒了,少年。” 秦风眼中的视角开始变的清晰,自己好像站在无尽黝黑的水面上,轻轻挪动身子四处观望,想要找到说话的身影,脚下的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少年见四下无人,只能失落低头,正巧见到那只白狐,正好似笑盈盈的盯着自己,这让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死后会再次看见这只惹人怜爱的奇妙生物。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只见白狐露出微笑之色,对他说道:“不用找了,就是我在跟你说话。” 它居然真的说话了?也对,毕竟自己已经死了,生前的愿望或许在这一刻得到实现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着急一个一个来。”白狐笑吟吟的说道。 秦风闻言,急忙问道:“我已经死了吗?” “并没有。” “那这是哪里?” 白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失神的少年:“你的梦里,或者说是你的意识里。” 如果是梦里的话这一切好像就不是那么荒谬了。可随后他就开始狐疑起来,这怎么判断是不是梦呢?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巨兽撕碎...不,自己只是与之犀利的双眸对视,之后的事就一概记不得了。 少年恍然,这只白狐可并不寻常,它既然可以让一只凶猛的野猪失去反抗能力,死死的昏在原地,那么在猛虎手底下将他救下也并非不可能。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在梦里?”秦风抛出最后的疑惑。 白狐翘首,得意微笑道:“因为在这里才能让你看清一切。” 随着白狐话语落下,周围空洞死寂的四周开始虚化,过往记忆中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具现在他们眼前,这一刻仿佛并不在梦中,而是切实踏足了他生活了多年的村子。 面前的房子正是他家,与如今一样的是周围同样没有邻户人家,但是这时却围满了人,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少年与白狐也好奇的凑了上去,穿过了虚幻的人影们径直走到屋内。 屋内一声稚嫩无力的婴啼声传来,老妇人用温水将瘦小的婴儿擦拭干净,再用相对柔软的毛皮将他包裹起来,递到艰难起身的女人面前。女人很虚弱,可笑容完全遮盖了她的无力,一旁的男人也靠近身来,柔和的看着襁褓中的幼童。 “看起来这是你刚出生的时候嘛。”白狐打趣道,随后看向他的父母,宝石般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痴痴的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夫妇,一股心酸瞬间将他吞没。 环境更迭不断,之后的一幕幕在眼前变更不停,孩子的身体很脆弱,多病无力更是常态,因此这几年并没有在村中有太多走动,反而更多的还是在家里休息。 正因如此,这对年轻的夫妇为了脆弱的孩童操碎了心,将他捧若天上星。 直至八岁画面停止,周围的一切如梦泡影般消失不见,只留下刚刚黯淡平静的死水。 白狐发出狐媚的声音:“还有什么疑惑吗?” 秦风开始快速拼凑记忆,诡异与压抑似乎一直交织着他的命运:既然我并没有在村中结交很多人,之后也并没有,那我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住所?而且夜里静的可怕,除了他们一家以外,并没有在深夜里见过其他人。此外,他从始至终都并没有见到一个人。 “很多。”少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他愈发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想知道答案的话,就登上你们口中的圣山吧。” “登上圣山?我真的可以吗?”秦风问道。 “他们不行又不代表你不可以,难道你还没发觉自己与他们不同吗?”白狐笑道,“愿力足够自然可以。”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等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身旁的一切开始溃烂消散,少年自空白中苏醒,猛地睁开眼,周围的一切还是刚刚巨虎将他扑倒的地方,只是巨虎和白狐早已消失不见,只有茂密的树丛迎着光与风莎莎作响。 少年起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麻木不堪,浑身倒是没什么伤势,就是脸有些...黏糊糊的。他的大脑急速运转,现在下山回到村子的话他很难解释为什么能在巨虎口下逃生,而且现在他对村中的怪异丝毫不下当初的桃林。那就只能继续上山了吧,如果那只白狐要害他的话又何必救下他呢,说不定山上真的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修整片刻,穿好身上的那件破旧棉衣,他想到了那个待他如亲孙子一样的老人,喃喃道:“枯爷爷,一时半会我可能回不去了……” 少年不在过多停留,再次踏上这条古朴神秘的道路,石路与周围的山体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万物的声音戛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望着无际的古路向上爬去。 一百阶、二百阶、三百阶...少年艰难的爬着石路,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也在棉衣的包裹下温热起来,但是手掌在不断与冰冷刺骨的石板上接触之后失去了知觉,少年只能无奈停下,将它缩进棉衣,小心捂着麻木的双手,不时朝下面望去。 他已经只能在恍惚间隐约看见山脚了,但也仅此而已,上面的路依旧漫长无止境,给人一种苍白的无力感,仿佛只能永远匍匐在其脚下。 秦风打开腰间的袋子,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块干粮了,他小心的将渣子倒入手心,一股脑全部捧入口中,还是没有动最后那块馍馍。做完这一切,少年眼神变的坚毅起来,不再多想,开始全力向上攀爬。 ...... 另一边,猎户们推着沉重的小车到了西边村口,有些心不在焉,明明收获丰硕却一点也提不起来兴致。 村西有人远远望到他们回来,高声呼喊,随即不少人都闻讯赶来,看见车上巨大的野猪,都惊呼起来。 “娘,我爹他们回来了。”小孩手里拿着风车,被他娘举过头顶含糊道,“车上有一个大家伙呢。” 闻言,女人站在人群中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次收成还好。 面对村中的欢迎,他们并不觉得振奋,反而更是低落。 见状,村中人也是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明所以,难道是少人了?其中的一人数着人数:“一、二...五、六...这也并不少人啊。” “少了一个,那个灾星这次也跟着去了。” “哦哦,那岂不是好事。”周围人开始众说纷纭起来。 枯爷爷闻言也是应声赶来,在人群中但东瞅西瞧也没看见那个少年,连忙穿过人群询问道:“怎么回事,那小子呢?” 张晋源面对老人的询问,有些无地自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老人的承诺,只能对着众人将事情讲了一遍。 原本冷嘲热讽的人们神情也开始变的凝重,似乎是对刚刚的话有些自责。 “枯爷,我对不住您...我更对不住他。”张晋源的话里透露着无力与自责。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抬首望去圣山的方向,眉头也并不紧邹,倒是有些平静。 “算了,这也算是他的命吧,注定如此。”老人转身没有再回头,人们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离开。 望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苍老身影,张晋源满脸苦涩,他愧对于秦风,也愧对于...谁?这一刻他拼命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不由的愣在原地。 原本熙攘的人群也变得静起来,默默注视着安全归来的几人,心底对少年的抵触这一刻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便是敬意和遗憾。 村北,那间熟悉的草屋消失不见,只留原地一片荒芜落寞,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 青石路上,秦风还在奋力攀登,整个人早已麻木,只剩下最后的念头——爬上去。 后面的路开始逐渐变的模糊不定,树木丛林消散在缥缈之中,周围一片茫然,除了这条天梯再无其他,秦风审视着周围突如其来的变端,喘着粗气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要再向上时,头顶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宛如天堑压的他抬不起头。 秦风轻轻抬起手朝面前摸去,身前果然有一道奇怪的东西阻挠,十分柔软,像是液体一般在他手上流动,等他想要透过这层奇妙的阻隔时,原本柔和流动的气体瞬间凝实,只可退而不可进,牢牢将其包裹住。 秦风仔细观察着眼前化为虚幻墙体,原本平静无比的空间正开始不断流动起来,更迭不休,排斥着周围的一切。 与其说是一堵透明变换的墙,倒不如说是一扇门,散发着不同于这方天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乃至迷恋虚妄。 他此刻开始察觉到周围不对劲,回首望去,如今脚下只剩他自己与门户之下两道台阶,放眼望去一无所有,圣山不知何时已然消散,空洞的四周只有脚下这方寸之地漂浮在空中。 少年向下瞻望,猛地咽着一口水,身体不自觉的蜷缩起来,早知结局如此,他又何必来此呢,还不如早早下山搪塞个理由,也好歹能继续生活呢。现在可好,前路难行,后无退路,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努力平复内心后,他反复回想白狐的话,证明自己是可以上去的,只不过这还是圣山上吗?明明就是绝地了,少年多少有些不解。 “愿力...那到底是什么呢?”秦风陷入思考,愿望他倒是知道。 他脑海中开始浮现着他短暂的一生,他似乎什么都能看见,但又什么都看不清,他对平生过往无所不知,却又一无所知。父母、村中的人们、枯爷爷...一切都是真实无比,真实之下亦是那般虚假。 恍惚间,一道恐怖诡异的吸力在门户间悄然出现,不等少年反应过来就被它拉入其中,随即门户消散,一切归于虚妄,恢复成了往常的圣山。 一股窒息感扼住他的身体,秦风拼命挣扎,周身的混乱让他睁不开眼睛,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乱流肆意蚕食他的躯体,留下一道道深红的血痕,少年的意识也逐渐涣散沉沦,最终迷失在未知中。 ...... “主啊,您说他会到哪呢?”一袭白衣的女子依旧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青年背手,遥望远方的星空深处,目光深邃,仿佛已置身星河之中,淡然开口:“不知,但这种程度的空间乱流还不足以致命,也无需再去理会了。” “是,属下告退。” 她的话音未落,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平静的山巅也瞬间风雪大作,呼啸着凛冽的寒风,杂乱无章的肆意摧残着山顶的一切。 “我主还是依旧盛气凌人呢...咯咯咯...就是不知道那个有趣的小家伙会到哪去呢?真是让人好奇。”女子视凛冽的风雪宛如无物,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凭空撑起一把油纸伞朝着山下缓步走去。 ...... “娘!娘!你快过来!”一位少女似乎是见到了可怕的一幕,小脸吓得有些发白,青嫩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慌的尖叫,连声喊道。 中年妇女闻声,从屋后过来,轻叹了一声,问道:“又惹什么祸了?哎。”女人顺着少女所指的位置看去,同样也楞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的画面并没有改变——一位面色清秀稚嫩的少年郎浸泡在她家的水缸里,鲜血殷红了水,显得格外渗人。 女人回过神连忙叫少女搭手,将昏迷不醒的少年从中捞了出来,见他还在喘息,女人心底的石头也落了地。这时少年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深红的伤口也被泡的浮肿,只是气息虚弱的宛如风中残烛一般。 “来搭把手先抬到屋里来。” 少女有些发软,但还是鼓劲抬着少年的腿,她们小心的将少年放在席子上,女人边擦拭边念叨着:“谁家的孩子,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谁这么心狠。” 少女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有些发毛。 “快去把你爹煎剩下的草药拿来,再晚一点...估计快要不行了。”她朝女儿吩咐道,手里继续用干麻布擦拭着湿漉漉的少年。 少女应声,刚要反驳什么,但看见他满身的伤痕,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径直走向后屋,许久才拿来一小包草药,铺放在地上。 见女儿有些不舍的神情,她自然也和过意不去,只是事发突然,只能无奈叹息:“哎...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也是一条人命啊。” ------------ 第十章 墨山村 女人小心翼翼的沾起一点药沫,轻轻涂在伤口上,然后再用麻布包裹起来,如此反复十几分钟才将伤痕累累的少年包扎好,随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妙龄少女见状赶忙上前用湿布为女人擦拭额头,不忘时不时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年,原本清秀的脸庞尽是颓意,面色苍白如纸,虚弱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少女好奇的问道:“娘,你说他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在咱们家水缸里了吧。” 中年女人闻言,有些褶皱条纹的脸上眉梢微微翘起,随即否定道:“我也想不出来,但是咱们村里的人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出来,这么小的孩子谁下得去手。” “那他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玄者吧,然后引发了什么争斗。就是年纪小了点。”想到这里,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眼神开始抖动,有些激昂。 “就咱们这个荒凉的小村子,多少年都没见过外来人了,何况是玄者,别做大梦了。”女人往她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旋即才开始真正端详起这个少年,默默叹息道:“只能等他醒过来再说...如果他还能扛得住。” 傍晚的霞光流淌向远方的星河,一抹抹炽红与黑暗交织,只留无边的流光自黑夜中荡漾。 有些瘦弱的男人推开屋门,神情疲惫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嘴里急促的喘着气,端起桌上的水瓢打了一瓢水一饮而尽。缸里的水早已换过了,清澈荡漾着涟漪。 少女见男人回来,连忙上前揉肩,似乎是有些心事道:“爹。” 发现女儿的语气有些不对劲,男人放下水瓢,话中夹杂着些许无力道:“丫头,怎么了?” 少女有些委屈道:“您仅剩的那些药被用掉了,对不起。” “嗯?怎么回事?”男人知道自己家里不会无声事端,耐心问道。 少女只好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细细道来,讲与他听,男人闻言眉梢皱起,才起身就见女人从内屋出来,神情略微紧张,才要出口的话又不知怎么讲出口。 男人倚靠在墙边,伸头去看偏房内正昏迷不醒的虚弱少年,又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母女二人,默哀道:“我倒是没事,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怕这孩子醒不过来。” 一家吃过晚饭,见少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脸上冷汗直流,面色如雪。 “娘,他这该不会是...”少女捂住小嘴,神色有些紧张。 夫妇二人也是锁紧眉关,不知所措,男人沉思片刻,率先开口道:“何芸,要不去镇上看个郎中吧。” 女人闻言陷入了沉默,她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有心无力,那些药草对他们来说就已然很珍贵了,家里生活不算拮据,也称不上富裕。到镇上去看郎中开点外伤药他们还是承担得起的,但少年毕竟是濒死的状态,这种支出他们也保不齐要多少钱才够。 男人知道她心地善良,但此时的面露难色,更表明了家里的困难处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身上伤的很重,怕是经不起颠簸,明早再看吧,若是还能抗的住,就带他到镇上去看郎中吧。”女人摇头叹息叹息,似乎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随即吩咐道:“静轩,就将他安置在偏房吧,今晚我守着他就行,有事再叫你们。” 名为静轩的少女有些迟疑,开口说道:“娘,要不然我来吧,虽然……可我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呢,肯定会细心的。” 女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姑娘家呢,做事毛手毛脚的,一点都不像姑娘。行了,快睡觉去吧,没事的。” 深夜无声,女人椅坐在桌子旁,静静望着面如死灰的少年,摇曳的火光使他更显苍白,她也开始觉得有些害怕,随着烛火燃尽消逝,困意席卷而来,倒也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公鸡就扯开粗糙的嗓子阵阵蹄鸣,唤醒村子里熟睡中的人们。 女人从熟睡中惊醒,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径直来到硬榻前,见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随即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要带他去看郎中,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更要雪上加霜,又多了些许苦涩之意。 这时父女二人推门而入,正撞见满面愁容的女人在原地徘徊,也明白了一些。简单的早饭后,男人简单的收拾完东西和口粮,他们回到偏房,也是时候该带他去镇上了就医了。 “咳...咳咳...”此时他们身前的床榻之上,秦风费力的咳出了一口气,疲惫的睁开双眼。 他在刚刚就已经醒了,无力感与强烈的痛楚充斥着全身每一寸筋骨,他睁眼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朦胧中只见三道身影快速闪来。 “你怎么样了?能看见吗?”少女第一个上前,急切的问道。 待少年微微睁开眼睛,面色和蔼的夫妇两人正急切的打量着他,恍惚间,一是让他着了迷。 “爹、娘?”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风轻声的话语让他们一头雾水,略感疑惑。 少女走上跟前,连忙问道:“你在哪来啊?叫什么名字,你怎么...” 身后的女人连忙叫停,数落道:“好了,看你这个样子,急急燥燥的,哪里像个小姑娘家的。”随即转头向少年道,“你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吧?” “我叫秦风,是陵村来的。”秦风见她们颇为陌生,虽有些失落,心中也多了几分激动。 “陵村...好像附近没听过这个地方。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女人疑惑道。 秦风回想当时的状况,诡异的空间差点将他撕碎在里面,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只能无奈的轻微摇了摇头。 见状他们也不再多问,很显然他们已经在少年疑惑的脸上得到答案了,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就先好好静养吧,我们也该上工了,丫头你就留着照看他。”见少年面色开始好转,也有了几分希望,先静养看看结果如何,再做决定。 “哦,好吧。”少女撇嘴,装作不情愿道。 等他们出了门,少女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开始了她的话匣子,也正中了秦风的下怀,他现在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好,我叫张静轩,刚才的是我爹和我娘。”少女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眨着眼朝秦风问道:“你是玄者吗?” “玄者?那是什么?”秦风记下了这个陌生少女的名字,转而有些不解的问道。 “啊?你连玄者都不知道吗?”张静轩瞪大了眼,语气中带着些许失望,似乎是可惜他并不是玄者,丝毫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 在惊讶的目光中少年还是木讷摇头,一脸茫然看着失落的少女,他也很好奇少女口中的玄者是什么。 “真怀疑你是从那个更偏僻地方来的,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吧。”张静轩悻悻开口,满眼尽是崇举之色,“玄者们可是这世间最为尊崇的存在,强大的玄者都可以移山填海呢。听他们说了这么多,兴许我有一天也会亲眼见识到真正强大玄者的风姿呢...” 秦风见她讲的天花乱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愈发好奇起来,但当务之急还是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行,出口打断她的话问道:“那这是哪里?圣山吗?” “什么圣山,这里是墨山,墨山村。” “墨山?“ “对啊,就在村子北边,我爹就在山矿里干活。也不知道最近矿上怎么了,老出现问题,我爹差点就因为矿里的小意外......好在我爹吉人自有天相。”少女说道,对于被打断她并没有什么不满,似乎有些习以为常。 想到刚刚气色并不是很好的中年男人,秦风深表同情,转念问道:“那你们也只能在村子和山里吗?” “???怎么可能,就先不说我们苍澜国外,就连离我们最近的紫云城都大的没边。你该不会是哪个隐山头里来的吧。” 少年闻言微微喜上眉梢,稍微点头:“应该是吧,我之前没出过村子,只能在村子周围活动。” “那你可真可怜诶,不过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到我家水缸里的呢?伤的还这么厉害。”张静轩好奇道,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秦风:“???”待到他收起片刻的惊讶,话锋一转,重新回到刚才提到的玄者身上问道:“你刚才所说的玄者是指什么?也是人吗?” “当然是人了,你问的真奇怪。” “那怎么才能成为玄者呢?”想到她刚才的讲说,也逐渐好奇起来。 “嗯......这个...是有修炼方法的,对。镇子上是有的,好像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不过也是我们这种山里人难以接触的。”少女泄气道。 这时秦风肚子开始叫了起来,他下意识想伸手演示尴尬,一股刺痛感自伤口应身而来,瞬间痛的他冷汗直流。 “诶诶,别乱动啊,伤口会裂开的,就算不爱惜自己也要爱惜我家的药啊。”张静轩见状着急道,“你这是饿了吧,刚才应该还剩了一个馒头,先垫垫吧,等我娘中午回来做饭。” 秦风只得无奈躺下,他的伤口并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无时无刻的刺痛感虽然变的不是那么剧烈,可依旧还是让他有些难耐,只能看着空荡荡的房梁转移注意力,而且要开始为之后做打算了,起码已经出了村子,但是现在的身体状况之后能不能活动还要另说。 吃过东西,经过一上午的时间,秦风从少女不见停歇的嘴里得知了很多事情,比如这方世界名为常灵界,他们处于北域相较来说偏僻的地域,尽管如此苍澜国在北域诸国中还算强盛。反观少女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也是同样惊讶无比。 临近晌午,少女的母亲推门到家,瞧着气色稍稍好转的秦风松了口气,心中暗念总算是救活了。 “好好静养吧,就先住在我们家。你叫我芸婶就行,早上你见到的是孩子她爹,你就叫他林叔吧。有什么事就叫这丫头,反正整天也是游手好闲。”女人开口道。 “谢谢芸婶。” 少女连忙上前拉起女人的手:“娘...我不是丫鬟,我可是您的闺女。” “整天游手好闲,闲着又是闲着,也不想着去学个手艺,日后怕是嫁都嫁不出去。再有几天就是百花节了,要是再没个人相中你,之后可得去学个手艺了。” 少女吐了吐舌头,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女人也不再理她。 “对了,说来也巧,再过五日就是百花节了,那可热闹了,说不定你好的快点,正好能带你见识见识。” “百花节?那是什么,就像是年节一样的日子吗?” “差不多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于开导年少无知的少年,她似乎很感兴趣,应该是喜欢他吃惊木然的反应。 到了四月中旬,就是当地人心心念念的百花节,这不仅是人们在枯燥沉重生活中的一种慰问,更是对于真挚感情的见证时刻,年轻一辈们赠送或者相互交换信物,放下花灯,并以此许诺终生,因此人们都很喜欢和向往见证这种短暂美好的时节。 晌午,芸婶做好了饭菜,尽管一片朴素,但味道十分香醇,与秦风之前吃过的食物截然不同,也因此吃了许多东西,让原本虚弱的身子硬朗了不少。 芸婶身材有些单薄,脸上零零散散布了几道皱纹,生活似乎有些苦涩,但她却总是笑着回应着。她是靠染布做活的,这是村里除了采矿种田以外,专属于妇女们的手艺和生活来源,也不是算是特别忙碌。 反观张静轩倒是看起来结实一些,她的力气很大,长得称不上漂亮,眼睛却格外有神,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让人看起来很是温暖。 在交谈中,似乎是察觉到了秦风身上单纯稚嫩的气息,让她也对这个孩子和善到了极点。 “小秦啊,以后不管怎样,姐姐我罩着你。”交谈许久,张静轩拍拍胸脯骄傲道。 “好好好,静轩姐,我还是想听听玄者的故事。”秦风面色不在如雪,缓和不少,热情洋溢的少女让他心安起来。 按照之前张静轩的说法,这里是苍澜国北侧,已算得上是人烟稀少的荒凉之地了,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村子以外,几乎不会有人会到这边来,何况其他。 这么说来,她可不就是在白日做梦嘛,秦风心想,还是开口说道:“总会有机会的,静轩姐不要着急。” “还是小秦你会讲话,比我爹娘好多了。”张静轩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不少,似乎是开始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了。 张林最近回来早了不少,最近他受了矿难,身体被坍塌的岩石重重压在了地上,幸亏及时被救下,内脏还是受到了创伤,因此最近并不用背矿。 “小秦好些了吧?” “好很多了林叔,蒙您费心了。” “那就好,我这丫头啊闲不下来,就怕她下手没个轻重。”张林苦笑道。 “怎么会呢,静轩姐很细心了,而且您一家将我救下,我就已经感恩不尽了,又怎么能在要求什么呢。”秦风一脸诚恳的说道。 见少年如此真挚,他们心底也流淌着一股暖意,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五日转瞬即逝,他们很喜欢这个少年,秦风也逐渐融入了这个家庭。每天听着少女天花乱坠讲述外面的世界,这让他心中也有了盼望,他也想去看看真正的世间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张静轩也是出奇的安稳,一日也没出去闲游,尽心的照顾着秦风,因此也让他可以勉强稍微活动,这让他们一家人都有些瞠目,这种生命力简直可以称得上顽强。 “今晚要去看花灯吗?人很多的。”张静轩问道。 听闻他们口中天天念叨的节日,秦风自然是兴致勃勃,陵村除了年节以外并没有特殊的日子。 傍晚时分,云与月交织错影,清凉的月光铺满世间,原本静谧孤寂的山村变的无比热闹,人来人往间充满着和谐,云间映照的月光与灯光融合在一起,露出别样的清欢。 一家人早早就换好了衣裳,秦风换上林叔之前的衣服,淡色干净的衣服更衬托少年清秀白质的面孔。 村中灯火通明人声不断,几人走在前往广场的路上,秦风不时打量起平日毛毛躁躁的张静轩,素裙白衣一改前几日的风范,倒是有些少女的清纯淑珍,待到她开口说话形象也自然再次破碎。 秦风张望四周,这还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出来,周围房屋倒是和陵村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种莫名的生机。 “静轩姐,你有喜欢的人吗?”想到这里节日的礼仪,秦风好奇道。 “我就算了,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少女满脸自豪的说道。 林叔这时打趣道:“哪里是没有,村子里同辈的跟她玩的都挺好的,就是没有把她当成姑娘家的。” “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少女得意洋洋道。 路上行人很多,皆为同往村北的溪流,以北就是墨山,以南则是村中的广场,游人很多,他们不时打量着行动迟缓的秦风,村里很少会有外来人,对于陌生面孔自然也多看几眼。 “老张,这又是谁家的孩子,面色可不太好啊。”旁侧有人问道。 芸婶率先道:“这是我娘家的孩子,这几天他爹娘忙,也就接到我家来了。” 闻言周围人点点头,也逐渐收回目光,在熙攘的闲谈中踏入了广场,这里并不大,临着溪流更是有些拥挤,村中人大多汇聚于此更显喧嚣热闹了。 “走,去买只花灯吧,也带你感受一下。”张静轩含笑道,朝着不远处的摊贩走去,秦风见状也是急忙跟上。 穿过密集的人群,卖花灯的小摊子围满了人,都在抢购已经着为数不多的花灯。见他们拿什么东西进行交换,秦风不免好奇。 “你没见过钱吗?”张静轩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略带吃惊,随即又将其收起,也对,山沟沟里与世隔绝的人们要钱也没用。 “钱是什么?就是他们拿来换东西的吗?”见人们购买花灯的流程,秦风似乎也明白了钱为何物。 “聪明,我们买东西和买东西都是要付钱和收钱的。”说罢她从衣袖里摸出四个铜板,递到少年手中,示意他去买两盏花灯。 秦风排过长队,学着他们的样子交付过钱之后拿回了两盏花灯,递到张静轩面前,少女连连点头,满意道:“不错嘛,学的有模有样。好了,该到溪边放灯了。” 二人穿过人群,艰难挤到溪水旁,这时平静的溪水上荡满涟漪,人们在潺绵生机的溪水旁放逐花灯顺流而下,千百微弱火光汇聚足以闪耀山野,映照出对岸墨山的雄伟。 ------------ 第十一章 百花劫难 溪流缓缓,潺绵不断,乘着墨色的山与空,少年放下手中刚刚点燃的花灯,望着它在黑暗中飘向远方,尽管渺小但始终散发着微弱的光。 二人踏上桥头,自拥挤的人群中堪堪可以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花灯,直至其逐渐融入寂静。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张静轩问道。 “先找到我父母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少年坐在桥头,用手轻轻杵着下巴。 少女似乎是来了兴趣,追问道:“真可怜,那是他们抛下了你走了吗?” 少年耷拉着脑袋,怎么回想仍然记不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含糊说道:“是因为我他们才走失了,或许以后会有机会...” 见少年神情些许恍惚,这次她很识趣的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继续看着已然朦胧的灯光。 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桥头相谈甚欢的两人,手中紧紧攥着一只刻工精美的木质发簪愣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打断了他的计划和思绪。 “他是谁?”青年嘴里轻声念叨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恍惚间青年见他们正朝着这边走来,却也不知为何的本能让他迅速融入人群,心也是时刻悬着。 “咦,那边好热闹啊,该不会是哪个小子在背着我偷偷追求姑娘吧。快走快走,慢些你可就看不到他们义结...命定终生的时刻了。”张静轩拉起他的袖子,带他跨入拥堵的人群,没有注意到面容些许狰狞的秦风在后面低声叫苦连连。 “静丫头,你这小妮子。” “慢点静丫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真不怕嫁不出去。” 张静轩面对叔叔婶子们的好气叫骂,对他们吐了吐舌头,露出憨厚无邪的笑容,只是些许收敛继续慢步向前。 直至快到了声音的源头,迎面走来两道人影,少女急忙抽身躲过才没有撞到,而秦风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竟在人群中硬生生被撞到在地,张静轩急忙上前俯身查看,再抬头哪还有那两人的身影,只有周围的人们围了过来。 “小秦你没事吧,”她搀扶着秦风,嘴里嘟囔着:“真不像话,撞了人居然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就是就是,是谁家的这么缺德,好好的百花节来破坏气氛。” 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义愤填膺指责着刚刚撞人却又不予回应的行为。 秦风艰难起身,拥堵的人群挡住的为数不多的灯光,让他们看不清秦风那张毫无血色惨白无比的面孔,强忍着痛楚轻声回应道:“我没有什么事,让大家担心了。” 待到众人散去,只有旁边的张静轩一直看得清他这张惨淡的面容,就算是她也不禁动容了,这看似柔弱的少年有着她无法想象的坚韧和毅力,只能咬牙切齿道:“别让我发现他们是谁,要让我知道非要打断他们的腿!”不过她努力回想刚才两人,并没有看清他们的脸,就连正面也是没有看清,仅是一闪而过,不过应该也是年轻一辈,但她似乎并不认识这样气质的同辈,这就让她有些懊恼。 秦风则是在一旁喘着粗气,嘴里连忙说着自己没什么大事,可是冷汗却是浸满全身,他非常清楚记得刚才恐怖的瞬间,撞到他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睹坚硬无比的顽石。虽说他身上还有伤势,可往日在铁匠铺的工作中让他的身体变的并不单薄,就算是当初村中的猎户都不曾让他如此,他难以想象人怎么可能会让他有这种无力感。 对方并没有转头,不过碰撞的瞬间让他看清了那张藐视自己的脸,显得是那般稀松平常,就好像只是踩到一只蝼蚁一样无关紧要。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他觉得刚才的两人就是张静轩口中和自己提起的玄者,强大又神秘,心中暗自感叹,随即又很疑惑,张静轩说这里偏僻之地似乎并不会有玄者前来,而他们来这里又默不作声,所谓何求? “真是对不起,都怪我,要是慢一点就好了。”张静轩自责道,“你还能走吗?” “真什么没事的轩姐,都怪我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害你也没有过好这个百花节。”秦风鼓励道,“还赶得上他们吗?” “已经结束了吧,找到爹娘回家吧。”少女语气低沉,尽是自责与失落。 夜深人静,广场上的人影三三两两,不在热闹,小贩也在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休息了。 路上少女吐槽着刚才的遭遇,这让张林夫妇也十分心痛同情,到家急忙查看伤势,好在伤口没有裂开,只是皮肉之痛,倒也不算太大事。 “居然敢作不敢当!等明天我就挨家去找,他们可不敢骗我。”张静轩越想越气。 “好了轩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关系的,早些休息吧。”秦风安抚道,他心里早已感动,让他在父母和枯爷爷一家以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而神秘的两人远非常人的躯体更是让他好奇,也难怪张静轩会那么痴迷玄者。 次日一早,张叔依旧和之前一样早早上了矿,芸婶备了饭就到村上织布,张静轩则是火急火燎的吃过饭就出门了,只留秦风悠闲的躺着调养伤势。 “阿虎,阿虎,你在家吗?”张静轩隔着窗户朝屋里喊道,这已经是第几家了。 “轩姐...怎么了吗?”青年飞快的从屋里出来,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名为林虎,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身材发育健硕无比,随着年龄长成,在她面前却愈加腼腆起来。 “昨晚上你和谁在一起?”似乎是过了几家的缘故,她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昨晚啊,就我自己逛呗,他们都有了心仪的姑娘了,哪还有人顾得上我。”名为阿虎的青年小声道。 “所以说你也找一个啊,再说了百花节这么大的事,没人就找我啊,干嘛这么扭扭捏捏的...” 阿虎打断她的话低声说道:“我昨晚看见你了,你还带了一个...我就没好意思去跟你打招呼。” “哦,你说小秦啊,他是我娘家的亲戚,说到这我还生气呢,昨晚有两个人撞了人也不说声道歉的话就走了,这不是在找人嘛。”张静轩有些气愤道。 阿虎暗淡的眼中似乎浮现出一抹光亮,在她说完是亲戚之后就再没听进去一个字,似乎是对什么事有了希望般。 “好了,该去下一家了。”张静轩转身想要离开,又疑惑的扭头看着跟过来的阿虎。 “轩姐我也跟你去,这种人我也去教训他一下。”阿虎笑嘻嘻的说道,原本成熟的脸上浮现出这种笑容很不自然。 ...... “老张啊,咱们可得加小心喽,本来近来开采的矿石就不多了,又闹坍矿,还好你上次命大。”一旁的汉子轮着手里的铁镐说道。 “哎,本来开采的量就少了一多半,城里的玄门世家又不要咱们的矿了,村上的矿要断在咱们这辈手上喽,想想以后是种田还干别的什么吧。” “别这么悲观嘛,最近咱们不是挖到了带紫色颗粒的矿石了吗,说不定就是什么稀有矿石,前天我去卖矿,就在镇上摆摊的时候就被一个人全买走了,指不定新的发财机会就要来了。”众人闲散的聊着,步子却是越走越深,百十来号人分布均匀的在矿脉深处挥舞着铁镐。 张林很快体力就有些不支,倚靠在一旁,抬头不经意间瞥见墙壁上透露着些许光亮,提着火把上前仔细端详起来,将火把靠近,想要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墙壁上奇异的图案时。 就在伸手的瞬间,墙壁上光亮的图案瞬间消失,随后像是什么被引燃一般发出滋滋滋的细微响声,在清脆的镐声下变的难以察觉,但张林却暗感不秒,这声音像极了过年时放烟花引燃引线的声音,瞬间他的瞳孔收缩,张嘴想要喊出什么话,炸药的轰鸣瞬间将整座矿脉包裹起来,连接着他那句如鲠在喉的话语一同埋进这座冰冷的大山里。 轰...轰...轰隆... 不算巨大的声响覆盖了方圆几里的范围,却宛如索命的恶鬼降临低吼,强行将他们手中的一切耽搁下来,村中所有人都冲出屋外,紧盯着不远处的墨山并不断前行。 “爹!!!”在声音响彻云霄的瞬间,张静轩猛然抬首张望,飞快的朝着墨山的方向冲去,浑然不顾一切,直至广场上想要过桥时被阿虎一把拉住,难以挣脱。 山似乎依旧,但滚滚浓烟缓缓升腾在山腰,定然是在向他们诉说着绝望的噩耗,直刺每个人的内心。 广场几乎是顷刻间上面就站满了人,与昨日热闹喧嚣的节日不同的是,如今所有人呆滞在原地,在脸上看不出丝毫情感。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几分钟,浓烟虽然比之前淡了不少,却还在弥漫,似乎是在告诉他们这件事并非虚妄,已切然发生。 站在最前面的妇人们踉跄倒地,双脚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知觉,只剩麻木空洞留在原地。悲鸣随后而至,亦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瞬间就要刺破苍穹般倾泻而出。 张静轩和芸婶紧紧相靠,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她却没有发出声音,少女只是任由无声温润的泪珠划过脸颊,最后融入大地。 “怎么会...怎么会呢...爹他...他怎么样了?”少女低声的呢喃着,绝望始终笼罩着所有人。 面对漫天的烟浪和苦楚的哀嚎,秦风没有上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也默默感受着这股悲伤,虽然只有短短数日,那个待他不薄的张叔就这样离去了。 如此十数分钟之后,人、山、乃至一切都归于平静。男人们则是率先打破无声,飞快上前观察着矿脉洞口,此时早已被乱石填满,众人费力也才挪走了几块,无济于事。面对如此情形,众人无助叹气,自知是无用之举罢了。 远处有些偏僻的房梁上,两道身影戏谑的观望着陷入绝望无助中的村民,其中一人满眼享受的看着前方的一切。 “是不是太残忍了。” “恰到好处。”前面青年衣着华丽,气质绝然,仅是静静观望着。 被打断的青年不再说话,也目光所向他所见。良久,他轻轻一跃跳下房梁,急切的朝着墨山方向走去。 “您有些急了吧,这才刚刚开始。”后面的青年也紧随其后,跟在前人后面说道。 “这时候他们才需要关怀。” 不时,他们就到了广场前,整洁秀丽的服饰与村中一切格格不入,只是他们面色亲切,神情并无超然之色。 众人将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二人身上,两人气质非凡,衣裳绣着云纹,更是有种出尘不染的昂然,相对于他们,神色平淡却带威严。 “我名怀阳,这是我师弟穆泽。我二人是极道宗的弟子,在外历练至此,突闻异动特以至此,不知发生何事令尔等如此生悲,告知我等也好为你们解难。”清秀男子细声问答。 “极道宗?玄...玄者大人,你们是玄者大人?”有妇人见来人器宇不凡,急忙问道。 青年颔首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更是让人定心。见状人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哭诉着一切,乞求他们救助山里的人。 青年闻言锁了锁眉,叹息道:“竟有此事,还请大家节哀顺变,小生也是倍感惋惜,既然如此,路过既是缘分,我们自然不会推脱,还请诸位放心,若有生者我们会全力救治。” 青年安抚着所有人,并有此般平易近人的许诺,声音在人们心中宛如天籁般荡漾,村人纷纷叩首言谢,心中感动不已,想要将他们奉若神明。 “我们也要帮着玄者大人一二,进微薄之力。”一旁的男人提议道,后面的也大声附和起来。 “哎,不是不领各位心意,既然山脉极为不稳,只是怕途生变故,以免再填伤亡,诸位还请归家静候佳音,我二人自会拼尽全力寻求生者。”青年认真说道。 “对对对,我宗以仁义为旨,自会言出必行,还请诸位放心,回家等待。”穆泽连忙附和道。 闻言众人也不再多言,对于玄者的话就如同定心丸一般令他们心安,心中的希望也因此而生,既然有了希望,何方再给自己一点希望,万一幸存者是自己的家人呢?于是都纷纷归家静待佳音。 秦风只是默默站在张静轩母子身侧,细细打量着两位玄者,瞳孔瞬间紧缩起来——记忆中昨晚那位漆黑冷漠的面容与眼前人完全一致,但是态度截然不同,毫无感情的眸子里多了让秦风难以理解的柔和,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如此之大吗? 昨晚本就怀疑的态度现在更加凝重起来,但他现在并不能张扬,就连张静轩母子也不能告诉,现在他们是全村的希望,好不容易出现的救命稻草可不能这样被自己破坏。 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扫视一周发现这个少年还在望着自己,只当是对于未知的好奇与渴望,倒也不在纠结,两人转身朝着墨山走去。 “娘,你说玄者大人能把爹救出来吗?”虽然他们的话很让人心安,张静轩依旧处于极度的悲伤中,她很想克服自己,但直觉并非如此。 “会的,一定会的,你爹吉人自有天相,上次都没什么事,这次也会挺过来的。”芸婶带着些许哭腔安慰道。秦风在一旁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也不知道怎么让她们走出悲伤,只能心中暗自祈祷。 “也对,才出了事情就有玄者大人出现,运气真的很好了,肯定会没事的。”张静轩安慰自己道,“这么快你就见到玄者了,没骗你吧,跟普通人可是有天差地别的。” 秦风闻言点点头,感叹之际瞬间又觉得不对劲,昨晚他们的方向...好像是墨山吧,今天就出了诡异的事,而且轩姐说玄者是有通天彻地的能力,自己也算是见识过了,那么如果是他们引发这场灾难...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无声的恐惧将他淹没,仿佛要将他困死在绝望的真相里。 ------------ 第十二章 诡恶 漫天烟尘散去,偌大的墨山脚下只剩两道身影,细细端详着封闭堵死的矿口。 再无旁人,青年俊美的脸上露出了阴沉的笑容,就如同饿狼将要把面前的肥羊吞如腹中般美妙。 “可惜了,这次我们可变成苦力了。” “少废话,干正事了,这次的机缘要是被搞砸了,别说长老,就连宗主都饶不了咱们!”说罢,青年拨开面前的巨石,轻松无比。 ...... 镇守府内。 “镇守大人,我们墨山村这次可是损失惨重啊,矿和人都...”来人正是刚刚经历矿灾的墨山村长,经了事便火急火燎的到镇上求援,镇守虽然苛刻,倒也心存几分怜悯。 因而事情堪堪有了希望就连忙到镇守府寻求帮助,将一切说了一遍。 “哎,对于这件事,本镇守十分痛心疾首,不单是赖以生存的矿脉基本被毁,人更是损失惨重。 只不过最近前线战况吃紧,本镇守也是有心无力啊,上面实在是看的紧,财力物力都要被上面征缴了,实在是爱莫能助。 何况镇守府还需要我来坐镇,一时半会也不好走开。”圆润的男人提溜着眼,唉声叹气道“不过你所说有两位极河道宗的弟子路过正,还在村中是吗?” “回镇守大人,是。”墨山村长恭敬道。 镇守眯着眼,只剩下一道缝隙,似乎是极力想着什么事情,自己对极河道宗并不算太了解,既然有人愿意收拾烂摊子再好不过了,随即开口道:“如此甚好,极河道宗乃是我苍澜三大宗之一,威望极高,哪怕只是门中弟子修为比我也是更胜一层,有他们帮你,也算是墨山村之福,你也可以安心了。。” 闻言村长也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镇守是不会再给予财力上的援助了,只能恭敬拜别离去,将希望寄托于那两个宗门子弟身上。 待到村长离去,镇守冷哼一声:“极道宗……了解不深,怕不是脑子进水了才干这种费力讨好的事。不过,他们怎么会恰巧在墨山,总不会为了那点黑铁矿吧。”他转着眼珠子。 ...... “还好里面放的并不多,要不然真够咱们喝上一壶的。” “宗主大人说过要直到这矿脉的尽头才能寻到那神物,恐怕就算是你我二人也要耗上些时日。若是这几日镇守府衙派下人手,怕是不好掩盖此中虚实...” “师弟不必担心,长老已打探明,他不过是城主宗族中人,贪财而已,对于这个他以为无利可图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有咱们给他“收拾烂摊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更别说其他的了。” 二人交谈之际,距离矿口已有四五十米远,光源逐渐转暗,开始有些看不清五指,秀丽青年凭空拿出一根火把,随手将其点燃。 “有了玄戒果然方便,也不知何时我也能拥有一枚...” “这可是宗主破例赐下来的宝贝,就连咱们苍澜国都没有多少人能拥有,你就先别做梦了。” 闻言,青年泄气轻叹,不再说话,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时残破不堪的躯壳出现在前方岩石的夹缝里,见状二人也只是随手将其与石块一同扔到矿洞两侧,眼中带着些许鄙夷。 狭隘拥挤的洞窟中,柔细的清流沿着破裂的岩壁缓缓而下,水珠滴答落下,幽闭寂静的空间晃荡着清脆的回声。 另一侧岩石的夹缝中,一个男人双手撑着地面吃力的趴在地上,从开始爆炸的瞬间就躲到一个小角落中,很庆幸石头并没有将他直接砸死,而他直到现在一直都在尽力维持这个动作,他自己也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松懈上面的石块就会坠落下来将自己压死。 或许他是幸运的,亦或者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死去,起码还活着,可不幸的是这种“活着”远比死去更加令人绝望,在暗无天日且宛如深渊的矿洞里,几乎是不会再有人能进来了,就算有自己也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就力竭而亡了。 听着不紧不慢的水滴声,宛如是对他生命最后的死亡宣告,每滴水珠的落下都让他心中的恐惧平添数倍。在安静漫长的死亡等待中,希望似乎从此时燃起,他听到不远处岩石被推开的声音,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想要奋力呼喊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片刻之后,拨动石头的声音愈加切实,于此之外还夹杂着细微的对话声,虽然听不清楚,起码结果已经了然,于是男人不在急于发声,转而开始轻微咳嗽起来。 “师兄...好像还有活人呢。”随行的青年止住声音,聆听者细微的声响道。 “无妨。”两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相会一笑,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中年男人浑身早已麻木,身上的巨石压着他的身体已然到达极限,意识模糊间仿佛感觉身上轻松不少,倒是轻微开始抖动起来。 “应该是在这下面了。” 二人看着些许抖动的岩石,却也没有着急,只是静观其变,轻微的晃动愈发剧烈又随即像是将要破碎一般,见此情景青年两手抱起巨石扔到一侧,石下果然有一个中年男人,随着他将巨石抬起的一刻男人瘫软在原地,拼命的喘着粗气宛如一只将死的老狗。 他们这会儿也不再着急,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男人,好一会他才从原地踉跄爬起,费力的坐起身来,这才看清了两人的面孔,努力跪倒在他们面前。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此恩无以言谢。”男人依旧喘着粗气,无意间瞥向外面,在火光的映照下黄黑的矿洞中夹杂着诡异的殷红色与水流交融,这不仅又让他心中沉重起来,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有些苟且偷生的愧疚。 见男人脸上浮现出些许解脱之色,两人更是觉得有趣,但结局不会改变,在他们踏入矿洞时就已然定下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变数的出现。 “怎么了大叔,哪里不舒服吗?”随从的青年问道,语气充满了戏谑。 男人闻言摇了摇头,沉声叹气,道:“可惜了我的兄弟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独活。” 俊丽青年闻言眯了眯眼,开口道:“节哀顺变,但您活了下来难道不是天命吗,万一里面还有幸存之人你也不必悲伤。” “对了,你在矿洞里见过这种紫色晶体吗。”青年话锋一转,凭空拿出一小颗紫色的结晶,透露着细微的光。 男人擦干泪水,仔细端摩一番点点头道:“矿里最近确实是挖到了这种晶体,当时还觉得能卖个好价钱了,应该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呢,哎,现在却赶上这种事。” 青年闻言,平静说道:“好了,你家里人应该还在等你呢,别让他们久等了。” 男人拜别他们,随后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起身朝着洞口外的光亮走去。随从那人似乎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师兄,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随即就收起来这种想法。 只见男人尽力的朝着洞口前行大约四五十步,才想着止步休息片刻,一块碎石从后方飞射而出,直穿眉心,残破的身体应声倒地,瞪大的双眼中夹杂着他的那股劫后余生喜悦与绝望被一同带入冰冷的地下。 俊丽青年依旧面带微笑,只是此时显得尤为冰冷,他转头道:“好了,在继续之前,我们还有件事要做。” ...... 次日。 房间里,张静轩与以往截然不同,闭口不言,神色黯淡不堪满是颓意,就算是玄者的到来时给予的些许安心之感也在归家之后化作绝望和苦楚,让她丝毫提不起任何希望,芸婶亦然。 秦风只能不断安慰着二人,让她们要抱有希望,但是自己每每想起那两个人的时候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明他们满眼怜悯同情,可就是觉得很怪异。如此一下午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时外面传出呼喊声,再次人声鼎沸起来,三人闻声急忙前往嘈杂处。村中的广场再次聚集满了人,两人站在台上默不作声,显得失落低迷,下方摆放着一排较为完整的尸首,夕阳无情,任由光溅落冰冷残破的骸骨。 各家的人见此心中早已山崩海啸,秦风仔细看着上面陌生的面孔,其中并没有张叔,但这样芸婶和张静轩更为绝望,如果并没有幸存的话岂不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吗... 台上青年扶了扶袖子,低沉着声音说道:“对不起,在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就早已没了生机,此外并没有发现幸免之人...” 台下闻言哀嚎不断,那几具骸骨的家人更是直接溃坐在地上,这对他人来说无疑也是敲定了结果,只是玄者大人找到早晚的时间问题而已。仅存的希望在救命稻草口中荡然无存,就连他们都没有找到,哪有什么可能还会有呢? 这一刻时间好似凝静了一般,所有人都低头愣在原地,在黄昏中他们提前踏入了黑暗,在泥泞粘稠的涡流中无尽下坠。 秦风暗暗观察着台上面露难色的两人,余晖停在他们的面庞上,亦如琉璃般飘忽闪耀,随着目光下移,秦风邹起眉头,表情十分不自然起来,浑身冒气一阵冷汗,这是不同于皮肉之苦的恐惧之感,这让他急忙低下头。他们刚刚那微微抿着的嘴角似乎在抑制着...笑? 老者抬首,是墨山村的村长,好久才止住悲伤,拱手说道:“玄者大人此举对我村已然是大恩,我等又岂能不知恩典责怪大人。” “我辈自当有悬壶济世之心,奈何天灾人祸不断,每每对此等骇人剧变,我们也是万分痛心疾首。”为首的青年面露悲伤,慷慨感叹。 “大人果然是少年英杰,有如此抱负志向。” 青年回应道:“不敢当,只是经此一事此地要多加整顿调养,况且矿脉有损,其中也需修整一番,怕是开采矿物一事还要更待时机,不知可曾上奏镇守?” 老人无奈叹息:“哎,镇守大人并未给予援助的意思,只怕是要被搪塞过去了。” 闻言二人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随即一闪而过,微微点头示意。 “二位大人这般辛苦费力,本应归家让我等好好招待才对,”老人断了顿,看向一旁的石首“但是现在恐怕我们无暇顾及大人了,还望大人们见谅。” “无需多礼,死者为大,况且我们在外历练过久,也该回去了,就不烦费心了。”说罢二人穿过人群便要离去,众人见状皆是一拜,这一拜足以能诉说心中苦楚和恩情。 直至深夜,才刻好碑文将他们全部下葬,位于村西之地,这里是他们安葬前人的地方,本就诡异的气氛随着全村人的寂静显得格外恐怖,归途中人们更是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任何生机。 三人回了家,张静轩母女依偎在一起疲惫睡去,只留少年独自坐在门口。 母女二人今天也无心管他,况且他的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此时正做着抉择。 自打下午在广场之后那两个玄者便是离开了,这让他原本怀疑减轻了不少,可心中那股弥留的恐惧愈甚,将他完全笼罩,让他睡意全无。 最终少年还是踏着月色出了门,他打算先到山里走走,看看能否找到一些什么。 四月的寒风依旧刺骨,此夜的广场相比昨晚的热闹,此刻只有寂静萧然。 矿脉很好找,只要过了桥顺着山路到山腰就能轻易发现洞口,原本镇上也曾派过人守脉,然而随着矿脉的枯竭渐渐地矿产量大幅降低,直至近几年来镇守也是大方的不再过问将人手撤了回来,其逐渐演化为墨山村自己的矿脉,而后开采的黑铜矿也只够维持他们生计,富裕的村落也逐渐萧条。 穿过山路,秦风也是费力不少时间才来到矿脉的入口处,原本方方正正的入口处经过坍塌以后呈现为一个奇怪的三角形,入口窄了一倍,旁边更是堆满了杂碎的石块。看着漆黑的洞口,秦风觉得也并不会有什么收获,无奈转身之际闻到里面有一股味道传出。 “奇怪,这半夜里面怎么可能还会有奇怪的味道。”秦风有些疑惑的低语,好奇让他踏入其中。 随着少年不断深入矿口,原本微弱的月光也消失不见,整座矿洞只剩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小心顺着墙壁一点点向前摸索,一路上磕磕绊绊,墙壁上不时还有水滴流落。 越是往里越是泥泞起来,微弱的火光则是从更深处缓缓探出,见有火光,秦风又往前了一段,借着微弱的光泽,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瞬间让他浑身翻涌,眼睛瞪得巨大,呕吐感也涌了上来。 这里差不多就是如今他们所开采的矿洞的尽头了,两人架起篝火在烤着什么,香气蔓延到秦风的鼻子里让他直接干呕起来。 “师兄,您听见了吗。” 青年闻言,把玩着从中捡到的细微紫色晶块,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道:“自然,有虫子进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秦风面前,漆黑中微光映射着的苍白面孔夹杂着隐晦笑容突然出现在秦风面前,此时还在干呕的他犹如见到了索命的恶鬼正朝着他微笑。 “还是个小孩子呐,有点眼熟,更有意思了。”俊美青年抬手提起秦风朝着里面走去,还不忘戏谑的打量着少年。 “小孩子半夜就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他随手把秦风扔在一边,随手拔起地上的肉吃了起来。 墙壁上渗透着比刚才更胜的水流,渗透的也很快,迅速浸湿了他的衣服,少年仿佛是要嵌进泥里其中,双眼怔怔嘴里喘着粗气,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并不是救命稻草,根本就是索命厉鬼,只是他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就是说啊,小孩子半夜为什么会迷路到这种地方呢,哥哥告诉你这可是很危险的行为...”青年两步来到秦风面前,笑盈盈说道,瞬间脸色一变,如厉鬼般用手提起他的脖子将他抬起:“还是说你等不及要去陪他们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变,少年好不容易有些平息的气息再次紊乱起来,青年只手牢牢将他抓紧,秦风奋力挣扎,不断拍打着将他提起来的手腕,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青年觉得有些无聊,便要加大手上的力度直接了结了他。感受到这股变化的秦风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到自己才堪堪出了村子,虽然来到这里不过短短几日,但感觉也如同家里一般,而那个和蔼善良的张叔被他们害死,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恐惧消失不见,只剩下怒目圆睁的注视,手上力气大了几分。 “有意思,还敢瞪我。” 青年被捏的似乎有了感觉,正想锁紧之际,秦风凭借两手紧紧抓住他手腕,拼命咬了上去,夹杂着仇恨与悲痛。 痛觉贯穿青年的手掌,让他十分愤怒,将秦风甩到墙上,再提起来如此反复。墙壁开始轻微的凹陷,对应着少年幼小的身体,此时少年的意志开始变的模糊,身上剧痛不断。 一旁的正在吃肉的怀阳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会对一个小孩子失态,不免有些失望。 “居然还活着,有意思,那就以你开路吧,我看你还能抗几下!”青年再次提起他,这次动用了全力一般将他抛到墙上。 秦风的伤口才初步好转,仅此一下身上的伤口便开始隐隐泛红,渗出血色。 “嗯?”穆泽见衣服渐渐透红的秦风有些疑惑,破开他上身的褂子露出满身血痕。 尽管他们已成玄者,步入通玄,也不禁被惊住数秒。 穆泽回过神,感叹道:“好小子,这么顽强,就连我都有点敬佩你这生命力了。” “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就送你最后一程吧。也算你运气好,我倒是想到了个好地方给你。” 穆泽奋力轰向土与岩相交的岩壁,本就泥泞的墙壁也是在经过几次撞击后直接破碎。 土壁瞬间崩裂,露出其中巨大的坑洞,巨大的水柱自上面猛然迸发,穆泽和怀阳都退了几步,随手将少年抛入湍流中,任其顺流卷入巨坑。 篝火瞬间熄灭,洞中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水流源源不断,似乎来自山顶的泉眼,将要淹没这座矿洞,怀阳眼看湍急水流冲刷着低洼的坑洞,他又退了几步,眉头微皱道:“看你干的好事,这要是砸了我决不轻饶你!” 穆泽点点头,尴尬着赔笑道:“没事的师兄,夜还早,我们时间还充裕。我刚才瞥见这下面很地方很大,这水估计一会就退去了,到时再行动也不迟。” ------------ 第十三章 紫源矿晶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水流才逐渐延缓,慢慢朝着洞中回流,两人也只好在这里驻扎下来,等到上面水流变小,全都流入那个巨大的坑洞里。 穆泽无奈叹气,想要极力争辩什么:“师兄,这只是个插曲罢了,那孩子也断然十死无生,对我们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他没有回话,只是再次点燃一具火把,轻轻越至巨坑旁细细端详着深不见底的坑洞,沉思道:“这么大的坑洞,地下深处连着紫源矿晶脉的也不知是哪一条,要找好久也说不定。” “谁又会想到这种穷乡僻壤会生出紫源矿晶这等神物呢,啧啧。”穆泽有些得意,也很庆幸自己跟对了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热忱,仿佛已经看见日后自己凤临天下的场景。 墨山地脉深处,冰冷的水流从四面岩壁缓缓而下,最终交汇形成一条粗壮的支流朝着黑暗深处蔓延。 杂乱无序的巨岩围裹着一层又一层,宛如一方拥簇的小世界,密闭通幽泛着微弱的紫光。 秦风被那股冰冷的寒流席卷而下,最终被冲到一块巨岩上。经过寒水的浸泡冲刷,这让本就身受重伤的少年再无余力,浑身不断发出轻微颤抖,面无血色的脸庞更是难看的吓人,已为枯树残枝叶,静候风雪覆寒霜。 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将死的边缘,但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张叔他们这次遇害就是这两个玄者一手为之。 若非亲耳听到,只凭直觉一厢臆想,他恐怕始终也不愿相信。 只不过那虚伪丑恶的嘴脸让他无比厌烦,可又一想到自己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们,心中难免释然。 就这样好久,秦风只能勉强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凭着感觉他开始拼劲力气往前爬,因为冰冷的细流还在不停蚕食他腿,而他也很讨厌潮湿这种状态,只能不停细微挪动身子向前,直至最后精疲力竭才勉强脱离冷水的冲洗,少年费力翻身,一口殷红的血水在嘴里猛咳出来,这让他的气息顺畅不少,疲惫的躺在原地,这才微微张开眼睛。 模糊的世界一片黑暗,又带着万千朦胧交错闪过,他很想看清村外的世界,以宽慰自己从前单调平常的生活,奈何现在只能埋身在这样一个冷寂漆黑的深处,就这样一个幼弱的少年开始放弃挣扎,幽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宣告。 周围声音开始逐渐变小,最终仿佛是静止了一般,让他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和若有若无的心跳声,最后连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动静也融入在这片死寂之中。 一切归于寂,一切始于寂。此刻少年身体中那片宛若亡者之地的干枯死海发出刹那的灰暗,随后转瞬即逝。 咚,咚,咚 平稳的声音再次从寂静中传来,少年再次睁开双眼,他清晰的能感受着身上要命的痛楚,满是差异。 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莫非死后依旧还有饱受生前的痛苦吗?那或许还真是悲哀。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死,周围清晰的触感以及致命的寒意依旧还在,怀揣着不解,少年无奈想要起身,发现四肢还处于刚刚竭力的状态,只能勉强挪动身子到不远处的岩石旁依靠坐下,仅仅如此就让身体吃不消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心脏剧烈的抖动着,快要冲破胸膛的限制。 水流潺潺不断,表面映射着微弱的紫光,在满是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显著,秦风自然也是抓住了着细小的光泽,回首发现不远处的石壁里那抹格外的颜色。 看见它的一瞬间秦风觉得自己突发一种渴望,一种自身体中迸发出的对于生的渴望,这种渴望下意识的督促他朝着那边前进,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朝着墙壁靠近,越是靠近心脏跳动速度越加频繁。 与其说这是镶嵌,倒不如说是自其中倒长出来的紫色晶体,外面被厚重的岩石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了点点在外,就能映射出光泽。 秦风好奇的打量着石壁中夹杂的晶体,抬手轻触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身体本能还是告诉他很需要这种东西,他开始拼命的扣岩壁,发现行不通就从身旁捡起一块石头凿了起来,这时的身体似乎异常亢奋,有些不知疲倦,最终也是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一小块晶体弄出来。 秦风摩挲着这块只有拇指大小的不规则晶石,触感与潮湿冰冷的石头截然不同,温润怡心,通体透明散发着胜刚才数倍的紫光。 这是他身上的亢奋也逐渐开始消失,剧痛湿冷再次席卷全身,心跳也归于平常,只是对于手上晶体的渴望则是一点没有减少。 秦风很是疑惑,忍者剧痛反复观测着晶块,嘴里喃喃道:“这到底有什么用呢?嗯...大小似乎刚刚合适,既然这样那就简单直接一点,如果吃了的话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就这样少年直接把它吞如腹中,渴望感果然消失不见,可就这样等了一会以后,似乎无事发生,而浑身的疼痛并越加剧烈,让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呃...我就知道没什么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能吃嘛。”就在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之时,磅礴的能量从他体内荡开流躺到五脏六腑乃至四肢,伴随着致命的撕裂感,一瞬间痛楚的撕裂感直接让他晕了过去。 片刻过后,干枯残破的躯体归于平静,融入到诙谐静谧之中。 良久之后,一道微弱的幽白玄光自少年胸膛悄然出现,琉光交叠,先是浸满他的身躯,随后仅是霎时就将整个溶洞填满笼罩,少年原本枯死沉寂的身体开始再次换发生机,体内深处的道道玄脉宛若久旱逢甘霖般开始肆意吸收天地之间的玄气,直至饱和以后开始修补身体,伤口淤青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退去,转而生长出新的血肉。 ...... 矿脉深处。 青年像是幡然察觉到什么一样,警惕的看向自己的师兄,满脸充满震撼之色而他也是同时朝着洞口看来,随后四目相对。 “怎么可能师兄,只是瞬间的功夫,这矿脉周围的玄气就已稀薄了数倍不止,难不成是有哪位前辈在着儿修炼不成?” 青年沉吟一阵,略加思索道:“如果真的有前辈在此修炼的话,恐怕是对我们的一种威慑。不过依照他们口中所说,紫源矿晶也不过是最近才被发现的,况且里面还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应该并不会被捷足先登。 或许催生出了别的神物也说不准,总之不能再耽搁了,趁还没人发现之前将之收入囊中。” 两人相视轻微点头,朝着坑中一跃而下,顺着已经减缓的水流一直向前,而越是前行周围所蕴含的玄气越是稀薄,这也让他们暗感吃惊,心生震撼。 巨坑之下差错相交,宛若一座无解的迷宫,让人混淆其中,难以破解。 无奈,青年手上泛起微光,青色的玄芒照亮了周围的漆黑。 “师兄,这...我们还要往前吗?万一里面是一位前辈该...” 青年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示意他跟上,沿途留下记号。以他们的速度也是摸索好久才抵达水流的尽头。 前方赫然还有一个狭隘的洞口,水流顺着洞口继续流下。洞口只有勉强能通过两人大小,这样的巧合不免让他们担心,越是这样巧合他们心中也越是犯嘀咕,万一真的被捷足先登了,就不说里面的前辈会不会宽恕他们,就算会,回宗以后宗里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因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进入地洞,截然不同的怪异岩石层层包裹,其中的玄气也基本被洗劫一空,四处寂然,除了水流潺绵不断并没有其余声响,无数微弱紫光从岩壁中射出,笼下一张诡异的面纱。 见宁静寂寥的幽闭空间内再无异样,这也让二人松了一口气。开始靠近墙壁,仔细观摩其中生长的紫色晶体时,瞬间嘴角的喜悦掩盖过了刚才的所有,他们贪婪地打量着周围无数散发紫光的地方,仿佛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一般。 正走着的青年似乎是绊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手中泛起白色的光向下看去,些许熟悉的苍白面孔夹杂着白紫色微光映入眼帘,先是让他一惊,随后又恢复了神态。 运气不错,最后居是会飘到这里来。不过看着这张宁静的面孔,他很不自在,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更是差异了,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少年心生不安? “怎么了?” “没事师兄,就是看见了这只虫子。”青年解释道,看着秦风的身体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怀阳也随着将目光放在秦风身上,说道:“他也算运气好,能死在这种地方。不过可没时间耽搁了,动手。”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将岩壁上的紫色晶石尽数取出,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遗漏以后,开始盘点源晶数量,足有十数块巴掌大小、上百块手指大小的晶体聚在一起散发着耀眼的紫芒。 “居然有这么多紫源矿晶,有了它们这下我们真的是要直接碾压诸雄了!” 这种晶石蕴世间最为含纯粹的能量,更是顶级的锻造材料,这种数量更是骇人,足以让他们一宗在整个苍澜都形成碾压之势。 二人喜悦之际,水声开始夹杂着其他的声音,似乎是某种闷响,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咳嗽。他们回头望去,探起手上的光辉,只看见一道微弱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紧紧凝视着他们。 这时秦风稳稳地站在原地,自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气息平稳有序,身体处于一个过于饱和的状态,以往的疼痛一扫而空,而体内的能量像是还要往外溢出一样,需要发泄。 “居然还没死!怎么可能?还真是让人意外。”他满眼诧异,他也有些想不通,经历那么多下猛砸又长时间浸入刺骨的寒水,就算是同辈中跨入通玄的师弟也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更别说一个普通小孩了。 “师兄,让我来亲手了结他。”穆泽跨步向前,飞速冲向秦风,但速度比之前慢上一些。 杀招显现,他以极快的速度轰向秦风,见少年还是无动于衷自以为是被吓的失了神,附带轻蔑的藐视着少年,随手张开手掌奋力朝着咽喉抓去。 正待他得意下手之际,秦风就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用一只手就牢牢钳住了奋力袭来的手掌,不能在动分毫。 青年瞳孔一缩,奈何挣脱不开,眼中浮现慌张,转瞬又化作羞怒,俯身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秦风拽起,正是刹那的间隙,飘然的拳风带着恐怖的力道直接砸在他的脸上,硬生生将他直接轰入脚下的岩地,意识也瞬间模糊不清。 仅仅一个照面,俩人的高下立判。 一切过于突然,快到连他这个通玄境的玄者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师弟就已经被一拳打到濒死晕厥。 尽管他很清楚,刚才玄气消耗过多,但被一个刚刚还处于濒死的少年直接打倒,这无疑让他也感受到了震撼。 “莫非刚才吸光玄气的人是他?不可能,就算成百上千的通玄境玄修都不可能一瞬吸干这么多玄气。”他只能目光警惕的盯着面前漆黑的身影,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而生,迅速从玄戒中拿出一柄长剑,显露寒芒。 “该死,居然真出现变故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青年嘴上抱怨着,他刚才消耗了不少玄气,而周围的玄气已经稀薄到了极点,想要恢复是不太可能了,只有速战速决解决掉眼前的少年。 寒芒呼啸,夹杂周围的极度冰意,青年便提剑而起,直接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朝着秦风猛然挥剑,锐利的长剑携裹着剑气扑面而来,秦风见状连连后退,避无可避索性跃到倒挂的岩石上。 他清晰的看见剑芒直接站断了岩石,在地上留下阵阵剑痕,这恐怖的威力让他倒吸凉气,还不等停歇青年再次携剑刺来,满眼凶光丝毫不留活路。 “好厉害的东西,挨上一下估计就要断了,得把它夺过来才有机会活命。”秦风心中暗念,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朝着拥挤的夹缝逃去。 凛冽的剑芒如长蛇般袭来,同时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绝路,闪转腾挪之际秦风心猛地咬牙,任由长剑刺入肩膀,一时血光四溅。 青年见状松了一口气,浮出一抹笑容,暗笑愚蠢,将自己逼到一个相对狭隘的地方还怎么躲避攻击,略微放松起来。就在他分神放松的瞬间少年另一只手凌厉的抓住他握剑的手腕,一把夺下,同时将他踢飞出去。 青年连连稳住身形,嘴里暗骂一句该死,仅仅一个分神的照面自己的下品玄剑就被夺了过去,他可是通玄境的玄者。虽然修行有阻,也远非常人能及,莫非这个孩子也是通玄境?这怎么可能,明明刚才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短短时间就有这么大的提升。 不过好在刺穿了他的肩膀,少了一只胳膊应该也构不成威胁,自己只要小心即可,随即又从玄戒中抽出一把利剑,仔细观察着秦风的状态,他要在自己玄气耗尽之前解决掉这个少年。 秦风一顿,他居然还有?不过自己也有了对抗的手段,忍着剧痛从身上拔出剑,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贯穿的痛感,牙关咬紧还是面露狰狞,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长剑。 剑柄修长,剑身上流淌着淡淡的云纹,其锋芒锐利难掩,上面的血花顺流滴落地面。 下一刻他弹射而出,用尽全身劲力径直劈出一剑,青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干脆简单,下意识就想举剑抵挡,立马察觉不对,急忙抽身而出,但手中剑却直接被斩断,锐利的剑锋直接划破他的衣服,从肩膀自上而下留下一道并不算深的血红剑痕。 青年瞪大双眼瞬间浑身被疼痛占据,冷汗直流,他差点忘记下品玄器已非凡品,可轻易折铁如泥,幸亏自己反应迅捷,否者怕是直接命丧于此了。 秦风诧异的看着手里的剑,就连他也没想过会有如此威能,气势高涨不少,回想刚刚青年的持剑动作再次起身,幼弱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隐晦难寻。 “该死!”片刻的转折让俩人直接身份互换,他现在玄气所剩无几,肩上更是被划破负伤,血流不止,若是持久战必败无疑。只有将希望寄托于一击必杀上,随即冷静下来认真洞察黑影的动向。 不动了?秦风有些狐疑,回想刚才交战的时候,他挥剑的威势好像越来越小,既然如此... “喂...”秦风猛然而至,看架势想要挥剑。 “哼,破绽百出,果然还是太嫩了。”青年瞅准时机,才将全身玄气汇聚,那少年抬手便戛然而止,又回到他视线相对朦胧黑暗中。 “???”难道说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 等他才收起手上玄芒,秦风再次携剑而出,惊的他又将玄气凝于手心,秦风见状又退了回去。 “小畜生,原来你在玩我!”青年暴怒嘶吼,却也有些无可奈何,自己的体力所剩无几,怕是真的要栽倒了。 “果然可怕,虽然也没什么用,不过这才像是玄者呢,不像刚才那个呆头傻脑的。”秦风远远观望,朝着他讽刺喊道。 青年闻言似乎是怒火攻心,双眼紧闭竟然直直倒下,身体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风不禁一愣,几分钟确认他再无动静之后才缓缓靠近。 直到两步之内,青年猛然暴起,手中玄光交织,重重的砸在秦风身上。 “可惜,有些歪了,不过应该也解决掉他了。”转念间一抹剑锋迎面而来,青年身躯一颤,本就精疲力竭的躯体只是艰难的躲开了一点,一道醒目猩红的剑痕在青年肩上划过,恐怖的痛楚感瞬间将他淹没,死死的把他留在原地。 秦风艰难地推了推青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终于松懈下来,一口鲜血吐出,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瘫软在原地。 刚才青年反扑的力量极为霸道,好在他及时躲开了要害,并没有生命之险。 过了好半天才堪堪坐起,惊讶地观察着自己,无论是力量也好,反应速度也罢,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了,连刚才的一剑都好像是本能反应一般。 不容多想,他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伤口流血不止,尽管体内的玄气在飞快修复伤口,但还是容易休克而亡。 “对了,他是从哪里拿出来东西的?总不会凭空变出来吧。”秦风仔细搜查了一遍身体,只在他的手上发现了一枚戒指,他取下戒指就十分震撼,念头一转就感受到了戒指中的空间,里面不是很大,可东西不少,他很快就找到了药瓶———养血丹。 吃下过后秦风总算是舒缓了气息,暗暗感叹道:“还好跟枯爷爷学了几天,要不然就麻烦了。不过他们该怎么办呢...算了,他们醒了再说吧。” 随即从玄戒中找到绳子将两人绑了起来,转头看见里面的一堆紫源矿晶,“这可是好东西啊,居然有这么多,难怪...他们果然是为了这种东西。”秦风暗自感叹,仅是一小块就让自己脱胎换骨,这种天地灵宝也难不让玄者们动心,只是这残忍的手段他还是不能接受。 收起全部的矿晶,秦风坐在两人身前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他能清晰的察觉自己体内的流动,以及躯体强度有了极大的提升,每一寸肌体都处在饱和状态。 “这样看来我也算是玄者了吧,不过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够。”秦风思考片刻,开始在玄戒中翻找有关的东西,“集气决,沟通天地之气,通贯玄脉......蜕凡体肉胎,通玄可成......” 简单看完其中的方法,秦风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体内玄气的运转,再到吸纳天地玄气时却只能感受到些许微薄的玄气,这不仅让他很是困惑,难道自己天赋很差吗?按照上面的描述自己好歹也是直接踏入了通玄境,这可是别人要花费数月才能完成的。 下一刻他的思绪就被阵阵哀嚎声打断,此时看去,先前跋扈嚣张的人脸已经快要肿成了猪头,正低声沉吟着。 醒来就就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仅以为是师兄对自己的些许惩戒,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自己的师兄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而且自己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好不容易将眼睛挤出一道缝来,就惊悚的发现正在满脸冷漠盯着自己的秦风。 ------------ 第十四章 诡计 寂静黑暗的空间里,除了水声莎莎做响,还有这张称得上是诡异的笑脸正对着他笑。 眼前人并不是自己的师兄,他的心头浮现出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连通玄境的师兄都败在他手里?这等年轻的天骄起码也是大宗的亲传,那么刚才自己对他百般侮辱却无动于衷该不是...瞬间寒意袭来,心如死灰般凉了半截。 “呦,醒了。这回总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了吧!”秦风收起笑容,冰冷的面孔震慑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闻言略松一口气,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说不定说出宗门还有挽回的余地,便强装镇定,有恃无恐道:“刚刚多有得罪,一切都是误会,误会。我二人是极河道宗的弟子,还不知公子您是哪个宗门的隐世天才,或许我还认识您身......” 话音未落,一抹寒芒抵住青年的脖子,瞬间让他心头大恐惧徒增数倍,连忙说道:“不要杀我,我叫穆泽,我的师兄阳怀更是宗内长老的弟子,是我一时糊涂冒犯了您,实乃无心之举,无心之举啊。” 秦风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像话,不过他们真的是宗门的弟子,这可和张静轩嘴里的截然不同。按照少女的描述,玄者已然不可攀,宗门圣地更是圣洁无污,与这两个草菅人命的败类也是格格不入,这让少年不禁有些头痛。 见秦风愣在原地,穆泽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气,看来他应该是有些忌惮自己师兄的身份了。 “这么说来,这山里遇难的人们也是你们一手所为?”秦风面色缓和一点问道。 穆泽见状,脸上浮现出些许骄傲道:“也不全是,本来这座墨山就被他们开采的差不多了,早就有了隐患,我们也只是顺水推舟做了点小手段罢了。也是他们过分贪婪,不懂节制......啊!!!” 不等他说完,未完的话语化作撕心裂肺的鬼嚎,回荡在幽幽空寂的溶洞里。 夹杂着愤恨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相对平坦的面孔上,原本并不对称的脸也变的对称了。 “这可是人命!很多人的命,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定数,但是这股愤恨和悲痛还是忍不住的涌了上来。 昨晚喧嚣热闹的场景在眼前久久不散,林叔的笑容还在眼前回荡,现在却是尸骨难寻。 “师...师兄,您也...不必如此吧,只是死了...些凡人而已,千万不要伤了宗门友谊。” 秦风并没有理会他,从玄戒中拿出一块紫源矿晶放在手心,在他眼前晃了晃,“呵,凡人…凡人就如此不堪吗?凡人就不如这种东西吗? 那我就给你!” 霸道的力量将手上的晶体直接刺入他的躯体,血液顺着紫晶流淌,时间似乎也定格在这一瞬间。 一股庞博纯粹的玄气与血气交融荡漾而出,几乎只是片刻间就充斥满了这个狭小空间。 片刻的宁静换来穆泽极致的痛楚和震撼,发出悲愤的嘶吼:“这可是紫...” 还未等他的话说出口,冰冷的玄气悄然洞穿全身经脉,膨胀皲裂。他眼中凶芒凛冽,宛若脱离沉沦初入尘世的恶鬼。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全身,再想颤巍辩解,喉咙也应经碎开,血光伴随着未落的话语一同渗入地下,随之而来是绝望到达极致的鬼哭,眼中的不甘恐惧逐渐被死气占满。 死亡最后的呐喊声瞬间惊醒了身旁的阳怀,冰冷的尸体向他传递着阵阵寒意,见穆泽死去的惨状,玄戒也落入秦风手里,心知大势已去,但内心难免彷徨不甘。 怎么会,我可是通玄境的玄者,会栽倒在一个小屁孩的手上?修行多年,也身经千百般磨炼,到最后却是落到这般田地,实属可笑可悲。 神情黯然的怀阳忽然大笑起来,眼中恐惧逐渐褪去,平静问道:“反正我也将死,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出自何门?我虽入道不久,可也算是位高,而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一身玄气修为,足见底蕴天赋远在我之上。像你这种妖孽不应该是默默无名之辈。” 秦风冷漠摇头,不想过多理会,木讷提起手中利刃想要了结一切。 怀阳合上双眼,最后的阴笑从嘴角传出:“不愿透露也没关系,只是我死后,我宗中魂玉定然破碎,宗主也会为我报仇,血洗这个小村子也不在话下,到时候有这么多人为我陪葬,倒也不失身份。” 秦风心头一颤,持剑的手也随之定格在半空,眼中迷离闪烁,他并不知道眼前青年说的话到底是否属实,但自他出现以来所展现出的地位颇高,村中人人对其敬之畏之,就连面对死亡时的态度也是十分坦然。 可见他所言十之八九或许都是真的。 玄者自凌驾于一切凡尘之上,对于村中人本就遥不可及,这样的存在若是事发有因,想要覆灭一个偏远的山村似乎轻而易举,因此他就不能凡险。 不过如此,无数逝去的生命就该这般沉浮消散? 见少年眼中失神,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并非捏造了魂玉的存在,而是抓住了他与这个村子之间把柄,这样一来自己是可以全身而退了...不,今日的耻辱还要数十倍奉还。 “若你放我离开,我便不会追究你今日所为。”怀阳随即换了一种态度,语气缓和道,“但是你毕竟杀了我师弟穆泽,他虽然学术不精,可到底终究是我宗弟子,若是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日后我极河道宗又怎在流云帝国立足......” 刹那回转,秦风阴沉着脸,眼中闪烁着无尽仿徨,杀意从无形中弥漫开来。 他不懂其中利害缘由,但深知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极强的威胁之意。自己不过是杀了个败类之徒, 却还要承受玄门追责。 而玄门中人为一己之利却残害无数生命,这又该怎样?一切皆因凡玄之间鸿沟不可逾越。 短短数个时辰,青涩少年心中就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尸骨埋于深山与他们而言轻描淡写,这便是凡玄之别吗? 剑身别过身侧,秦风终究是收起来剑,片刻离神后才艰难起身,漫天冷意袭来,片刻涌入他的全身,宛若风雪中摇曳着唯一一朵幸免的雪白之花,只不过摇摇欲坠,终会凋零。 见少年杀意散尽,怀阳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淡笑道:“我可以启奏宗主恕你无罪,不知可以松开绳索把东西还给我了吗?” 秦风没有理会,似乎也没有听到他的话,着手把绳子捆的更紧了。 “喂,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怀阳低头看着身上越加锁紧的绳子,细微琐碎的微光吸引了他的眼眸。 “!!!” 注视着身旁的紫色晶沫,已经开始逐渐暗淡,身体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这时他才注意到周身玄气蒸腾,宛如星海般浓郁。 “你这个土包子!你可知这是什么?无数强者为了它们都是不惜代价,争得头破血流,该死,该死,天大的机缘就这么被你毁了!”怀阳破口大骂,他已经笃定眼前的少年就是一个土包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实力为何突飞猛进,但这种毫无背景的人他也不用再去投鼠忌器。 他还在…愤怒?秦风眉眼紧锁,已然是在极度克制自己的怒意。 见背对的少年沉默不语,他才想继续出口斥责就如蚯蚓一般被踢飞出去,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息再次紊乱。 “你!!你…” “啰嗦。”秦风上前提起绳子,回头眼神落在穆泽身上,心中苦涩落寞一闪而逝,随机拖着被锁死的蛆虫朝洞外走去。 既然不能杀他,那就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们的罪行,这样也算是有了交代。秦风默默盘算着,也许这样就有机会惩治他了。 穿过幽静漫长的洞窟,前方逐渐明亮起来,夜晚已然逝去,快到正午时分了。 矿洞里碎石满地,隐约夹杂着干枯骇人的红。 矿洞外,秦风长舒一口气,总算脱离了沉重幽闭的环境,昨晚的一切若梦幻般虚假,亦如炼狱般压抑。 穹顶之上还是那轮赤阳,散发着耀眼的光,暖流随风盈溢。 “你到底要想怎么样!” 此刻被绑着的怀阳紧咬牙关,湿漉的长发杂乱披开,身上原本洁净如雪的锦袍也变的破烂不堪,满是污秽。 尽管笃定眼前的少年不敢对自己下手,他还是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狼狈,丑态百出。 “不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你们的所作所为,看村里人如何惩戒你。” “这不可能!要我对区区凡人卑躬屈膝,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哼,所谓高高在上的玄者也不过是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败类。”秦风狠狠斜了他一眼,就想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等等,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我,那我就心甘情愿的跟你走。你究竟是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秦风闻言,狐疑的看着他,良久才淡淡开口道:“不是。” 不是?那他为何还要这般气愤,莫非真的遇到了一个单纯为惩恶扬善的高手?不过如此…一个诙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果然如此,自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阁下心怀天下,怜悯世人。如今为毫不相干之人都能这般奉献,只求公道,实属令在下万分敬佩。” 秦风本就怀疑眼神中带着惊愕和不解,直直的盯着满脸真诚的怀阳。 见少年面色变化,他没有理会,只是继续满眼真挚的说道:“今日我才幡然醒悟,对自己犯下的恶行痛心疾首。尽管如此,我也深知罪孽深重,纵使万死也难偿血债。遂自愿去村中讲明一切,只为自己能迷途知返,重归正途,也对得起我宗门圣洁之名。” “……” “只是身披枷锁,污头垢面实属无颜再见村中父老,不知可否为在下留些颜面,解开身上的束缚?” “不行。” “在下代表着宗门的颜面,而我所行之事与宗门毫无关联,全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望可以答应这个请求。” 少年无言,沉默片刻后又对上了那双充满“诚意”的眸子,心中暗自叹息,自己终究是不能了结他,最后不管怎样也要由村中人定夺,大概率结局也是放他离开,虽然万般无奈,可玄门的怒火他们终究找惹不起。 无奈秦风只能解开他身上的绳子,警惕的提防着堪堪起身的青年。 “多谢,阁下胸襟之开阔也令在下无比佩服。”怀阳淡笑着起身,整理衣束,片刻修整之后,他面露和善,平淡问道:“不知可否将玄戒也一并奉还给在下,这是本宗宗主的重宝,若是不持此归还怕是徒生事端。” 自己留他一命已是破格,戒指奇妙无比,里面利器玄兵不在少数,紫色玄晶更是他们目的所在,考虑片刻之后秦风没有回应他,眸光扫过面露笑色的青年。 见少年依旧警惕,他连忙收起眼中的炽热,目光从手上的玄戒上移开,自觉的走到秦风身前,“既然如此,就让我在前面开路,以表心中悔过之意。” 一切事发突然,让秦风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上一刻还在跋扈嚣张的威胁,眨眼间就这般和善顿悟,十有八九是有诈,奈何他不懂,眼中怀疑瞬间淡了三分,只是静静跟在后面朝着墨山村进发。 ...... 暖意随风起,摇摆在寸寸角落,却始终吹不暖这座寂寥的山村。 自从百花节过后,好像万事不利,生活依旧继续着,氛围却被一种诡异的宁静所取代,压抑万分。 空旷的屋子中,张静轩默默地坐着,枯死的目光中仿佛对一切都已然失去兴趣。 “妮子,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体。”芸婶端着热好的食物,凑近轻声说道。 “娘,我还不饿。”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在眼前,少女依旧颓然发呆。 “哎。”妇女沉重叹息,无力的倚靠在一侧,丈夫逝去,女儿陷入痛苦的僵直,少年也不知所踪。 一桩就已经够平常人焦头烂额,此刻更是将绝境展现的淋漓尽致。 清早起来她就发现少年不见了,虽然相处不久,但对于一个年少的孩子难免心生不安,不过现在她也无心、更是无力顾虑其他。 …… 青年步子走的很慢,甚至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半路上,胸口的伤痕不再流血,猩红瞩目。 秦风倒也没有着急,也随他坐了下来,体内原本斑驳暴躁的玄气逐渐顺畅平稳,多余的玄气也似乎消散于虚无,现在他的力量远不如刚才。 待他稳定下来,回忆刚刚了结穆泽的瞬间,这是他杀掉的第一个人,而那一刻自己无比坚决,那是一种骇人的静。 后知后觉的顽石死死的压在少年身上,让他一时恍惚起来。“我终究变的和他们一样了……他本就死有余辜,可这样我又和他们何异……” 看秦风出神,怀阳才加快了玄功运转,一路上他只能默默运转回复玄气,现在可是大好时机,紧忙让自己回复更多力量。 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好,身体十分糟糕,尽管不再流血,可撕裂痛心之感愈加强烈。他也很惆怅,对于这个单纯的少年自己很好拿捏,但是玄戒该怎么拿回来是个极大的问题。 以他的身份地位,若是丢了玄戒回去,倒也并无性命之忧,可日后在宗内乃整个流云国怕也再无出头之日。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少年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他也只好作罢,挤出一抹微笑着起身前行。 现在最重要的是脱离险境,其余的只有之后再想了。不过嘛……怀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尽力压抑着笑意。 ------------ 第十五章 崩碎 狭长的小路渐现两道人影,跨过坚实的木桥后两人终是回到了村中的小广场。 与以往不同,眼前的村中如幽鬼般寂静,廖廖风声宛若鬼神喘息,炽热的正午时分,微风轻浮,并不见暖,一股股寒意从心而生。 他很能理解这种宁静,就如同曾经的自己,暗沉无望,堕入天渊。 路上行人廖廖,大多垂头丧气,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从山那边缓步而来的两人,不禁抬首张望起来,神情愈加激动。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异样,两人衣着破烂,但面色生疏,又好似有些眼熟,可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两个人,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怪了,怎么会有乞丐在那边过来?”中年大叔喃喃自语。 揣着怀疑,他还是快速向前去,直至他们相距越来越近,大叔瞳孔收缩,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尽管为首那人披头散发,衣着破烂不整,但神情气质以及醒目的面容让他记忆犹新,这不是那个心怀济世,毅然无偿帮助了他们的玄者大人吗? 但见他一身伤痕累累,男人暗感不妙,想要上前询问,又觉不太妥当,匆忙朝着村长家里赶去。 “是国生啊,干嘛这么急急燥燥的。”老人轻叹一声,有气无力道。 村中出现剧变,上面无人上心,这使得他们孤立无援,陷入困境。这让老人暗暗感伤,深知此事过后村子日渐衰微,恐怕要断送在他这一代,为此心力憔悴。 “村长,玄者大人们又回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老人双眼白眉挑起,心底生出一缕疑惑,出门朝着村南望去,并未见人。 “不是那边,他们是从墨山那边来的。”跟上老者,国生解释道。 “墨山?”老者越加疑惑,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那边出来。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衣衫破碎不堪,好像是遭遇了什么险情。” “……”老者睁大眼睛,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这要是有什么意外,恐怕村子要直接断送在这了。 瞬间老人沉重无力的身子飞快朝着村北走去,果真在半路就遥望到两人。 他们还在村北靠河的广场上,怀阳神态自若,见来者越来越近,脸上瞬间浮现出落寞犹豫之态。 “玄…玄者大人…”村长气喘吁吁的来到两人跟前,看见他们的模样让他更是一惊。 见到怀阳后,他没有留意后面的秦风,看见青年阴沉的表情后心中大惊失色,只得急忙开口,以免怠慢了他们。 “不知玄者大人何故往返?若有所求,在下也愿为大人解决。”他没有再敢问其他,只怕触及逆鳞。 “确有大事告知,还望村长将所有人召集至此。”怀阳淡然开口,话语如雪,苍白无力。 “是。”老者恭敬答应道,随即吩咐后面的中年男子开始鸣鼓。沉闷的鼓声阵阵,传彻方圆数里。 不时,人们听闻鼓声出门查看,纷纷朝着那一波三折的广场而去。 鼓声传来,将母女二人的思绪自迷惘中拉回现实,不由一惊,带着疑惑和些许期待也朝着村北赶去。 “玄者大人?他们昨天不是已经走了吗?” “这谁又知道,不过他们可是从墨山那边出来的,身上还破破烂烂的,就像是刚逃过一劫似的。” “还有这种事?”...... 人们窃窃私语,不断猜忌着其中缘由所在。 前面的他们自然认识,虽然衣着破碎不堪,但那张脸他们却是可以铭记一辈子,这是他们遇难时唯一给予他们帮助的恩人。 张静轩越过人群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昨日令她心生崇意向往的青年,如今则是脸色暗沉,眼神低迷的吓人。 待她眸光偏移,瞳孔猛然收缩,脑海瞬间凝结成冰,下意识抓紧芸婶的衣袖。 小秦怎么会在那里?她又使劲揉搓了搓眼睛,眼中画面没有改变,却与她记忆中的那有些柔弱的个病秧子有截然不同,稚嫩秀色的面庞多了几分神毅,身子也是硬朗了不少。 他还是穿着爹爹那件为他改好的衣服,上面布满了泥泽污渍。 一时间让她看的有些愣神,眼中浮现出林叔的身影,仿佛他还在自己身边。 “娘…”她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并未得到回应,显然芸婶也是满眼震惊。 看着台下萧然肃静的人们,秦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但想到埋骨深山中的无辜村民,又不觉将一切抛之脑后。 秦风眼神逐渐坚毅,跨过青年朗声道:“经我所知,这山中的剧变并不是所谓的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那个人便是…” 秦风话被突然打断,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那个人便是你。” “没错,那个人就是…???”少年话语戛然而止,满眼疑惑惊厥的看向身后。 那张沉重踌躇的面孔一改常态,眼中充满了坚毅决绝,紧紧盯着身前的少年。 怀阳再度率先开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 “你!” “你什么你,你只不过是一个恶事做尽的邪魔罢了,有这种实力又何妨伪装成如此柔弱之态掩人耳目。” “……”少年语塞,一时无言。 台下更是惊起轩然大波,原本寂静的空间里议论四起,人们眼中也多了一份不可置信,这么小的孩子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这就是明晃晃的事实。”怀阳迅速朝着一边跃去,和秦风拉开距离。 待他平稳落地,手死死指着秦风说道:“就是他在矿洞中安置了炸药才导致了这场骇人的事故,早在前日我与师弟探索之时就察觉到异样,故而昨日佯装离开。” “而遣返回来后,果然在空旷的山洞中发现了这个心机深重的魔鬼。他先是与我二人拉进关系,随后偷袭了我,师弟为了保护受伤的我被他永久埋葬在了深山之中。”怀阳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少年居然会如此丧尽天良!” “就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村中纯良简朴,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啊。” 台下哀怨不断,一股股怒意凝结成冰,深深刺痛着台上不知所措的少年。 “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分明是他所为…” “到了现在你还在污蔑大人!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凶手。”所有人都在出声呵斥,潮海波涛汹涌,淹没少年苍白无力的低语。 “而我最终也是因伤不敌这个魔头,想要以死明智之时,心中徒然生出退意,竟然向他委曲求全,现在想起来也深觉无颜示人。” “而他眼看事情败露,恰巧又有我做替罪羊,便胁迫我来承担一切罪责,让他担起惩恶扬善之名来洗脱罪恶。” “别这么说,玄者大人,在生死关头谁都会这般的,您不要再自责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这个魔头的算计罢了!” “对,我们是不会冤枉一个对我们有恩的大恩人的!” 激昂的声音盖过一切,对于这个陌生少年的恨意瞬间达到了极点。 “现在想起妥协的瞬间,我愧对宗门的教诲栽培,更愧对于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如今幡然醒悟,所以今天就算是身陨于此,我也要揭露他这个道貌然的恶人面孔!” 张静轩母子听着这坚毅的话语,宛若深沉汪洋苦海,在无法呼吸分毫。 少女低声呢喃,眼中充满不可置信:“不…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她们四目相对,窒息感将她们灌满,让她们短暂的丧失了思考能力。如果他所言非虚,那就是她们救下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之徒,而这一切灾厄的源头竟然直指自己。 满天叫骂声席卷少年全身,无力绝望涌如心扉,他无力亦是无法争辩,几乎只是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之间的处境已然高下立判。 见秦风呆滞在原地,双眼空洞无光,怀阳神情悄然改变,亦如优胜之人继续追述道:“这个魔头实力强横,一身玄气修为更不在我之下,如今他行事败露,恐怕会做出什么不顾一切的祸事,虽然不敌,但我还是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与这个魔头拼命到底!以证我宗传承之道。” “玄者大人这般舍生忘死,一次又一次为我村奉献,我们岂能让大人心寒,愿与大人共存亡。” “对,愿与大人共存亡,就算他要杀尽这里所有人又如何。” 接二连三的回应声响起,他们并未露出恐惧之意,异常坚定不移的意志亦如同核爆般轰击在他身上。 一切都已颠覆他的认知,眼神涣散难聚,他仿佛已经深陷极寒风雪,漫天越加激昂愤懑的言语化作锋刃,道道划过他幼小脆弱的身躯。 这一刻,少年如履薄冰,他再难挪开厘毫,视线开始浑浊不堪,周身的一切也开始转变为虚无的深渊,将其深陷其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切归于无,自己也将崩碎融入于漫无目的的虚妄。 怀阳见状,心神暗喜,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他瞥向少年手上的玄戒,心中瞬间便有了定夺。 心神恍惚间,凝结浓郁玄芒的手掌顷刻朝他轰来,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不会有丝毫偏差。 恐怖的力量径直砸在秦风胸口,剧烈痛意将他拉回现实,还不等他多做反应,一只手死死抵住他的脖子。 怀阳手中玄光再次汇聚,充满杀意的凌厉轰击接踵而至,瞬间让少年浑身寒意战栗。 一柄长剑凭空而现,秦风用剑奋力抵住胸口,拳与剑背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鸣声,他却还是倒飞了出去。 少年艰难起身,胸口的痛意让他十分清醒,感受到怀阳身上浓郁的玄力,仅是一击自己都难以招架,可见自己现在绝不是他的对手。 “玄者大人实力非凡,若不是偷袭他这个魔头又岂会是您的对手。” “他刚刚的剑是从哪来的?他居然凭空拿了一把剑出来!” 秦风转头微微望着身后的村民,他们还在惊叹怀阳的强大和惊异自己凭空出剑的神情中。 心中不免暗自感伤,近在咫尺的真相被一个虚伪的真恶之人就地掩埋,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过于幼稚单纯,也被其蒙骗。 少年轻叹一声,强忍着伤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离神后紧握手中利刃,蓄势待发。 对立的怀阳见状,眼中浮现一抹惊异,他全力以赴竟没能直接将他打死,居然还能站起来,早知如此就该直接拿回玄戒。 仔细观察着秦风的一举一动,现在他们都负了伤,从刚才刹那对碰中发现,这个少年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料的可怕。但玄戒还在他手上,自己千万不能大意,以免重蹈覆辙。 “束手就擒吧,你挑不掉的,别再苦苦支撑……” 怀阳的话音未落,下一息少年抬剑跃起,怀阳急忙向后退去,下品玄器的锋芒足以瞬间斩碎他的躯体。 就在他侧身退去之时,秦风收剑入戒,脚尖微旋而止,还在众人愣神之际猛然越过人群,朝着反方向遁去,速度奇快无比。 “???” 在众人惊呼的目光中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们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没人料到会出现这戏剧的一幕。 “大人,他跑了。” “闭嘴,我看到了。”怀阳意识到自己被耍之后,暴怒涌入全身,冷声呵斥道。 寂然一片,声音瞬息而止,人们一股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青年,魔头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反而被逼退不应该是转危为安吗?这古怪的反应让他们一时不知所措。 “该死,他居然就这么跑了!?” 怀阳怒火中烧,唾手可得的猎物就这么跑了。他不敢追上去,现在自身玄力尚未恢复完全,也不能耗费太多玄气。 经过此事后,就算是恢复完全,自己也没有自信战胜手持玄器的秦风,要是自己再落入那个少年手上绝对会毫不留情的被他抹杀。 但宗主的玄戒还在他手上,通天的机缘和玄戒一同被他弄丢,要是这么回去自己定然再无出头之日,而后肯定会比死了还要凄惨悲凉。 “呼...呼...呼” 失败的决策和变故让他无比懊悔,这一刻他的心神不在宁静,混荡起千层滔天浪潮,手中紧握的指甲嵌入血肉,紧咬的牙关吐出最后的低语:“他必须死!!!” ------------ 第十六章 通玄 炽热洁净的光束穿过树丛,落在随风摇曳的条条绿枝上,耀着嫩绿新叶上新生的洁白梨花,静谧莎莎以外伴着轻微的淡香。 一道单薄的身影飞速穿过缕缕薄光,最终靠在一颗粗壮的树下,嘴里喘着粗气,张望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才瘫软下去,显然已经是力竭的状态。 在剧烈的痛楚下少年一路向南,遁出数里后他才敢停下。胸口的剑伤透过衣衫,再次泛起阵阵微红。 沉寂良久,少年堪堪扭正身形,眸中流光闪过,虽为刹那离神,眼中已然浮过片片星海。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片刻之间,结局就被随意扭转歪曲。青年出身宗门华贵,又在危难关头对他们布善施恩。而自己只是一个来历迷离,空口无凭的陌生人。既然都并非源生之人,他们自然对前者深信不疑。 “难怪要问我是不是村子里的人,这样的人真可怕。”秦风豁然明朗,心底暗嘲自己无知可笑,反倒是对这个神态瞬息万变的青年赞叹起来。 短暂考虑过后,少年再度燃起希望,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戒指中的紫色晶体,回想起刚才青年所要玄戒时看似漫不经心,但他还是捕捉到了眼神中所带着的急切渴望。 既然如此,那么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至于他所造就出来的虚伪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被抛弃。 隐痛感传至全身,思绪也随之拉回,少年暗自咂舌,叫苦不迭,这短短数日受伤不断,又频频徒生事端,自己早就身心俱疲了。 耽误之急还是保命要紧,得尽快把伤势稳固住。抬起手上的戒指,意识浸入玄戒,开始翻找起来。寻了半天也没找到第二瓶伤药,只剩一些奇怪的卷宗、银块块和兵器之类的东西。 少年暗自神伤,事到如此也唯有打开卷宗碰碰运气,以求救命之法。 “苍澜历四百五十七年,宗祖极河道人自卑微中崛起,未闻修道何载,只身以破竹之势尊位列苍澜天骄,辟静海、踏冥幽,直至诸国群会...噗,他们还真是宗门子弟,上面写的倒是蛮光明磊落,倒是他这些弟子为什么会这般不堪。”秦风转手把它丢到一边,这种东西现在对他可没什么营养。 “幻阵卷轴,小型玄阵,以玄气为本幻化环境……以气乱神,可祸乱五感,阵现呈紫色玄光。” “集气决,上次还没看完,应该也没什么帮助...”这是修炼的功法,上次尝试之后效果并不显著,也让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天分,还是象征性的翻了翻,待他随手翻开最后的几页,眼眸也随之被吸引:“修玄一道实为逆天改命,集天地之造化加持凡身,伤病皆可以气韵养而愈之。 长生之道非岁月供给可至,天地玄气悠悠…… 通玄即为道之开端,分之九境,通脉为主,滋身为辅......” “以气愈之...”秦风将意识收回,细细揣摩上面的含义,随即盘膝而卧,感受身上的玄气流动。 浑身经脉通畅无比,尽管体内流淌的玄气无比细微孱弱,但按照书上所记述来看,全身玄脉贯通,自己应该算是……通玄巅峰?不过玄脉中的气也过于孱弱了吧。 “别人数月乃至数年的进程......莫非我真的是个天才?”秦风不免一阵窃喜,沉重紧着的心情得以释然。 “既然我现在也算是玄者,应该可以自己疗伤了吧。” 秦风开始尝试沟通天地玄气,霎时间漫天玄气好似受到了某种吸引,化作片片彩蝶飞舞而来。 不尽玄蝶盘旋在少年周身,纷纷涌入细小的躯干,孱弱细微的玄脉也随之凝实粗壮起来。 秦风感受着周身充盈磅礴的玄气,内心震撼万分,要知道上次在山洞里他也只是勉强汲取了几缕微弱的玄气。 片刻喜悦过后,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引导全身玄气,汇聚到臂膀的剑伤处,温润旖旎的玄芒汇于一处,这一刻他完全沉浸在玄气充盈全身的柔和中,短短一个时辰,原本刺痛撕裂之感逐渐被抚平。 …… 听了女人的叙述,怀阳收起怒色,神情逐渐缓和,装作轻松道:“哦?这么说是你们救下他喽?” 芸婶低着头,苦涩罪恶感让她无法抬头直视青年的眼睛:“是…是这样…没错…” “什么?居然是你们引来祸水!”听完她的一番叙述,人们纷纷传来质问和议论。本就愧疚难当的母女再无颜面,张静轩涨红了脸,头低的愈加厉害。 “好了好了,她们也是被这个魔头的伪装所蒙蔽双眼,要怪也要怪他装的天衣无缝,又岂可怪罪心怀善意之人。”青年强忍着怒火,露出释然的表情徐徐开口解释道。 此刻心中则是暗骂不断,要不是她们多此一举,自己早就完成嘱托回宗领赏,原本经此一事,自己在宗门的地位将会再次攀升,直冲云霄。 其次有了源晶,说不定还能解决自己的修炼问题。至此看来现在自己能活着回宗都难说,自己的幻想也如梦泡影般消散。 “对,就是这样的,静轩姐她们肯定是被蒙骗了,她们也是无辜的。”壮硕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护在她们身前。 “阿虎…”张静轩看着身前的青年,坚实的臂膀挡在身前,心中苦涩不由更胜,滋味难言。 “秦风…秦风…”低喃了两遍少,他摇了摇头,自己似乎并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此等年少的通玄已经称得上妖孽了。 他才不信这种妖孽前几日还只是个凡人,只以为是他刻意隐藏了身份罢了。 不过既然已经得罪透了,自然是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只能想办法除掉他。 “不过也好,这样单纯心善的幼稚少年难免都会在意自已的名声,现在恐怕连杀了我都难解其恨。 况且就算是为了他这所谓的救命恩人,也定会回来。”青年心中暗念,眼光瞥向一旁的老者:“事到如此,还望村长可以为我准备一间屋子。” … 直至寒月悄然映现,皎净的微光拂尘脸颊,他才自虚幻缥缈的状态中苏醒,待少年静静睁开双眼,眸光空灵通明,如若幻梦初醒,对于周围的一切感知也越发清晰。 玄芒还在默默滋养着血肉,虽未完全愈合,但臂膀上的痛楚化作缥缈消散。 秦风感受着身上的变化,与昨晚相比,现在他所掌握的玄气远不及之前的磅礴,但对于玄气的掌控和感知都有了极大的提升,生命力更是愈加浓郁。 “难怪说玄凡自本质上已然不同,这种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实属骇人。”还未沉浸在这股喜悦中太久,莫名的沉闷涌入心扉将他唤醒:“就是不知道芸婶她们怎么样了。” 想起那对在夜里泣不成声的母女,他还是很担心。 余生与至亲天人永隔之苦非言语可解,况且还有一个类似于定时炸弹的玄门魔头在。 至于他现在,可是被认定为一切的罪魁祸首,穷凶极恶的暴虐之徒。 即使心知真相并非如此,想起她们最后看向自己呆滞憎恶的眼光,也难免心如刀绞。他不知该怎么去改变这个相当于板上钉钉的‘事实’。 “算了,总之先回去再说。”秦风不再多想,也只有先回去保护她们的安全,自己再另寻办法。 少年的身影在林间飞速移动,沉静漆黑的暮色并没有阻碍行动,反而让感知越发清晰敏感,离奇诡异一切却并未被他发觉。 临近墨山村后,他放慢了脚步,仅是在靠近其不远处静静瞭望着这座空幽静谧的村落,悠长明灯并未长明,只有零零散散几处亮光,此间烟火气也随之淡了七八分。 微风徐徐拂过,摩挲着夜里少年沉默的面庞,压抑重上心间。在这个柔情至极的春季,本应如百花齐开创生之时,死寂并不该席卷笼罩一切。 只怪自己弄巧成拙,竟然会相信那种满心恶念的虚伪禽兽。叹息声落下,秦风轻轻跃下树梢,他还是没想到办法,这对于他而言依旧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行走在荒僻的村落间,路上只有零散的几人慢步盘旋,秦风小心绕过几人,轻声踱步回到那间屋子。 窗子里并无半点光亮,只有一种难言的静默,这让他心中不禁一颤,贴近了身子。 月光倾洒而下,却始终透不过纸窗,整间屋子像是被黑暗隔绝一般,回应他的唯有空洞寂寥。 “娘,我们该怎么办......”少女全身蜷缩在窗前,沙哑的声音传出,目光只是静静的看着手边的纸窗。 女人无言,身为人母她已经足够坚毅冷静,可作为一个女人她现在同样不知措。 经此一事后,她们已无颜面在村中生活下去,尽管那位大人为她们加以辩解,人们也原谅了她们的‘善举’,纵使如此,可心结难消,心中难免会留下隐疾。 “您说......真的会是小秦做的吗?”少女迷惘的眼神中浮现出那道单薄的身影,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情形,少年无助迷离的神情出现在她脑海,她始终无法将他与凶恶相结合。 相比之下,她居然开始有些怀疑那个极度反差的玄者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女人默默叹气,轻柔的话语回应着自己的姑娘:“玄者大人不是已经揭穿了吗?又怎会有假。” 尽管她也不愿相信,却也别无他法。 “可是他一直都在咱们身边……况且还伤的那么严重……” 话音未落,窗子像是被什么敲响。 秦风小心的临近,不自觉的轻轻敲了一下窗子,下意识觉得不对,连忙朝后撤去,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待他抬头,窗子已然打开,里面那双眼睛已经死死将他抓住,微微泛红的眸子散发着直刺他灵魂的凄凉怆然。 “......” 正在愣神之际,少女直接翻过窗子站在他面前,丝毫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少女淡然开口,不带一丝情感:“你回来做什么?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冰冷的话语让他再入囹圄,口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静轩姐……我……” “你真的是那种十恶不赦之徒吗?”张静轩又默然问道。 月光下,秦风缓缓抬起头,眸子中透露出一股苍白孤寂的无力:“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 对上这双澄澈凄清的眼眸,让她为之一颤,恨意瞬间消散去大半,只留原地错愕。可若是如此,到底又该相信谁呢? “先进来再说吧。”芸婶在窗边轻声说道,她自始至终也难怀疑这个单纯稚嫩的孩子。 三人围在桌前,烛光并未燃起,灰暗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凝重。 少女开口打破宁静,沙哑的问出自己心中疑惑的问题:“你昨晚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和那位大人一起在山里出来?” 秦风深叹一口气,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也将自己的猜疑道出。 听着他的描述,母女二人不禁张大了嘴巴,比起白天怀阳的话,显然现在秦风所言更让她们信服。若真如此,那这自导自演的诡计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也就是说百花节那晚是他们撞到了你。难怪自你离去之后,他会开始震怒。”少女恍然,她也觉得那两个人的到来过于巧合,再回想起他当时的作为,分明是偷袭。 “如果你真的是他口中的凶恶之人,他将恶徒驱赶,理应高兴才对的……”少女低下头,嘴里传出阵阵嗤笑: “我们居然把一个真正的恶徒奉为恩人,他居然还骗过了所有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我们根本得罪不起的,这种穷乡僻壤本就是没人在意,更不会为了我们所谓的清白真相去得罪玄门。 何况他现在才是村子的恩人,就算我们相信你也无济于事。”话语逐渐哽咽低沉,再次归于平静。 “你们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母女轻声回应,显然更想相信这个孩子。 秦风面色凝重,平淡道:“这样就足够了。” 芸婶沉默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哎,小风啊,你也知道我们这种穷僻地方,能够糊口就已经不容易了。 就像小轩说的,我们别无他法,所以你快走吧……起码短时间别再回来了,我想这样他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等他伤养好了估计也就离开了。” “不。” 秦风异常坚决,他已经深知怀阳的为人,如果自己一去不还他肯定会出手泄愤,那时候才是真的后会无期。 “我如果不出现,他怕是不会走,甚至还会做出更为凶恶之举。我不能让你们也陷入险境。” 见少年坚决的神色,芸婶着急阻止:“小风,你可不要做傻事。你能回来告诉我们真相,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这比起您的救命之恩又算得上什么。如果我就这样一走了之,日后也不会安心。不过也请您不要担心,何况我现在也是玄者了,就算我不是他的对手,那时候再跑也不迟。” “所以您跟告诉我他如今在哪吗?” 芸婶良久无言,沉默许久,她才走向窗前,推开窗子,指向北侧不远处的一间独屋:“他向村长要了一间屋子,就在那边。 哎,一定要小心,性命最重要。”芸婶沉重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屋拿了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递给他。“最后也只有这个能给你了。” 换过衣服,被污垢浸满的少年也变得净秀,原本清秀的面庞多了两分难言的神韵。 “谢谢芸婶,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朝着芸婶道谢之后,他便不再过多停留,悄声推门,融入夜色之中。 “如我所料,果然是个妖孽。看来还是依我所念,不过比我想像中来的可要快多了。” 芸婶家屋后,一道身影自灰暗中缓缓浮现,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年,“我可得把握好这最后的机会了。” (本章完) ------------ 第十七章 幻碎心陨 月色冷淡,在此之下,整个村子无处不透露着寒意。 无形寒意将少年完全包裹住,少年似乎也化作漫天星芒中的一点,最终寸寸身形皆为月的暇光所遮掩,弥散在黑暗中。 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一样,在黑暗中有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怀阳嘴角扬起,与其而言,将一个天才妖孽步步引入他的圈套、并予以摧毁、抹除,没有什么是比这样更让他从心底里愉悦满足的了。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躁动,他连忙稳住气息,重新隐匿起来。 临近那间草屋,秦风朝后撇了一眼,有迅速收回目光。发现这间屋子四下寂静的可怕,周围也没有多余玄气起伏,反倒是些许杂乱无章的玄气隐隐从四周浮动着。 他若有所思,却依旧靠近着。随着愈发的靠近,周围凌乱的玄气开始趋于柔和之态,逐渐变的细腻温和,缕缕朝着秦风身上缠去,好似纤纤玉手轻抚着少年本就不多的戾气。 缕缕微风拂过,这股柔和温顺的玄气愈发浓郁,这让秦风沉陷其中,心底的疑惑与戒备悄然消逝,身上的气力也在以一种自身难以察觉的速度流逝。 须臾,身上的玄气被散去不少。察觉到异样,秦风在沉溺中惊醒,无力感席卷全身,让他顾不得什么,朝着墙壁塌去。 在他轻触到墙体的瞬间,另一道玄力从墙上传出,与周围那缕细微柔和的玄力迅速交织相融,二者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紫色的玄气,不待秦风有所反应便迅速没入其眉心。 随着紫色玄气没入眉心,少年踉跄后退了几步,浑身瘫软在地,双眸微闭后没了动静。 “成了。好好睡吧...哦不,这次你也醒不来了。” 又过片刻,怀阳信步走来,看着身前早已昏迷不醒的秦风,面露喜色。 说罢就伸手去取少年指尖的玄戒,还未触碰到少年手上的玄戒,仅剩咫尺的距离,他伸出的手臂就被死死抓住,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少年静静看着身前的怀阳,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感,好似从未踏入圈套的平静,看的他毛骨悚然。 “你诈我?!”真正的恐惧感自心底升起,他下意识的暴起,猛地想要挣开,无论如何也难动分毫。 “不,不可能。你入了我的幻阵怎么会...” “学以致用。” 还未在等他回神,便被一股恐怖的力道甩飞出去,顷刻间身体震碎了土屋墙壁,嵌入到那间僻静的屋子里。 秦风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才谨慎的朝他走去。 怀阳推开身上的碎石残瓦,双眸猩红,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无比:“不可能!” 他奋力暴起,似疯魔般朝着秦风扑去。 他所剩玄气寥寥无几,全部都用于布置玄阵,如今想要博取一线生机,唯有以肉体力量出其致胜。 秦风以肘顶拳,顺势抓住的的手,侧身一拳轰在怀阳身上。 “怎么可能!“怀阳颤抖着出声,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风,这恐怖的力道破碎了怀阳最后一丝侥幸。 “这一拳,是为了你所残害之人打的。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你又怎忍心下手。” 同样的位置,怀阳再次爬起,想要努力坐正身子,头却又被一把摁进地下,原本的伤口崩开,侵染了衣襟。 血色与夜色相融,只有些许温热的感觉弥漫在怀阳的全身。 看着此刻眼前的青年,秦风没有再动手,他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玄气波动,只剩下一口气。 布置幻阵已耗尽了他仅剩不多的玄气,若不是肉体强于普通人数倍,恐怕早已经死了。 “呵,呵,呵...”怀阳瘫倒在地,没有睁开眼睛,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伴随着怪异的笑声,“咳咳...你,很不错。” 他艰难的继续开口:“我想过自己会败,却没想到会这么彻底,自始至终的惨败。” 少年无语,依旧是平静的站在一旁,不过在他的话语里能感觉到隐隐的落寞。 “果然这种歪门邪道的算计与你们天才而言不值一提。 不过我还是好奇,这幻阵是我偶然所得,虽说并无杀伤力,但纵使开辟静海的强者稍有不慎也会被其阻挠片刻。 而你也不过通玄,却一点都没受它的影响,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秦风闻言,思索片刻开口道:“不知道,除了有点舒适以外,没什么别的感觉。” 那道淡紫色光束没入眉心之后,短短刹那间就消散不见,所以他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化解的。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怀阳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周围逐渐响起微微吱喳的声音,村民们待到外面再次归于安静之后,才纷纷轻声扒开一道窗缝查看。 又是须臾,有人壮着胆提灯探出头来,见真的再无动静,才在门后提着灯上前两步,其余人见状也随其后。 “怎么,可怜我?不杀我?或者说是不敢杀我?”怀阳察觉到不远处躁动声起,开口打破短暂的宁静。 与之前不同,像是戾气散去,秦风在他身上只感觉到愈加平和的暮气,和毫无任何求生欲望的死气。 又过了一会,少年身后不远处聚集了很多人,他才堪堪开口道:“不,就算你死了,也难抵所犯下的罪孽。只不过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你这个‘恶魔’的罪行吗?现在罪加一等,残害玄门贵族子弟?你是在做梦吗?”怀阳平静的问道。 “确实,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没有丝毫办法,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有些过于不公,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公?”听到这两个字,他变得激动起来,似乎是一番挣扎过后再次平静下来。 “那你会放我走吗?” “并不会,况且我也已经感觉到了,你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你......罢了,天意如此,倒也也不算愧对我。”平静的话语再次洞穿他心中所念的漠然,这让他愈加冰冷。 “所以你愿意帮他们吗?” 少年的话语短暂而真挚,让怀阳忍不住拼命睁开眼睛看向他,让他再次笑了起来,肆意的笑声让伤口愈加恶化:“你还真是愚昧的坚持,这世上竟有你这样有趣的人。” “也罢,那就破例帮你一次吧。” “那就多谢了。” “嗯?”怀阳闻言笑声趋于平和,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若是换作别人,他自会认为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死前的讥讽不屑,可为什么...他却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别意。 “喂,你们这群无知愚蠢的凡人们,何妨不靠近些? 不是正如你们所观,我也再无还手之力,而这所谓的魔头实力强横无比。若是他想要杀了你们,也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而已。 可他却没有一丝的动手的打算,所以说,你们还不明白吗? 或许我才是你们心中人人唾弃、恨不得剥皮抽筋的魔头。” 闻言,人们皆是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而后提起灯看了看似乎真是人畜无害的秦风,心中的信念似乎轰然倒塌。 “怎么会……我们难道是与凶手共谋了吗……不,不…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逼迫的!对,就是这样的。”人们还是不愿相信。 “呵呵,咳咳...还不愿意相信吗?愚忠若狗,愚蠢如猪...”怀阳静述着谋划和所为,似乎一切都似寻常般轻描淡写,说的人们毛骨悚然,浑身颤栗。 “而你们,全都被我三言两语蒙在鼓里,没有半点怀疑。 本想最后带着这些话归于地府九幽,你们断然不会再去怀疑,而我家...宗也会为我报仇,屠了你们所有人......到了下面我再讲给你们听。 不过嘛,用他的话来说,对你们而言确实过于不公了。”说到最后,他的话中带着难以捕捉的哀叹悲凉。 “呃。”秦风忍不住出声。 “这...”人们开始众说纷纭,这个结果他们很难接受。 被他们冠以凶恶之名的孩子,现在还在以德报怨,为他们着想,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何等的羞愧难当。 “我就知道他不会是坏人,轩姐不会看错人的。”大虎默默念叨着,心也随之安定。 最终老村长走上前来,极为不甘的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那您到底何为行如此恶积祸盈之举,莫非是我墨山有何地方得罪了道宗?” 怀阳努力撇了一眼一旁的秦风,笑道:“这算是第二次... 得罪?你们有何德何能可以得罪我宗。 其实也并无渊源,一切随心尔。沉溺在这凡尘之间,总要找些趣事,只不过出现了特殊情况罢了。” 平淡的话语没有丝毫掩饰,如同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却是引得人们轩然大波。 秦风眉头微微蹙起,他能感觉到其所言非实,但毫无恶意。随即看向手上带着的指环,若有所思。 周围陷入寂静。 “既然不愿意动手也无所谓了吧...反正也没救了。”怀阳躺在原地,也不再去理会其他,身上的伤口龟裂横流,没有要凝结的趋势。 “老爷爷,您是村长,既然真相已经明了,那他该怎么办就由您决定了。”秦风说道。 “哎...纵使他已经认罪伏法,可毕竟是玄门中的子弟。 虽难以对得起已故的逝者,但是为了村中的残存血脉,我们不能,亦是不敢再去冒险。” “......” “可于你而言却多有不公,明明为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险些丧命,却又遭受怀疑冷言…… 所以该如何定夺我们想交于您手,哪怕真要了结了他的性命,后果也由我们承担。”老者似乎长叹了一声,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围的众人纷纷看向秦风,眼中炽热无比,想看他到底如何决断。 秦风看着老者,从他的气息中除了愤恨以外还夹杂着一些别样情感,也大概了解了他的心情,转眼朝着众人道: “无需如此,据我所知,他也是出自名门传承,应该不会滥杀无辜。我之后的行为与你们并没有关系,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也可以向他们透露我的身份。” 少年背身来到怀阳身前,此刻死气正不断侵蚀着怀阳的全身,即使极力救治也怕是回天乏术。 “交代完了?” “嗯。” “不错,有胆色。”怀阳满意道。 秦风不再多言,长剑自手中浮现而出,猛地刺入怀阳胸膛,贯穿心脏。 冰冷感自心脏处向外蔓延,掩盖所有仅存的生气,青年张了张嘴,死前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唯有最后的温热滑落。 “娘...看来,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 ...... “轰...嘭”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偏殿,惊醒了尊像前还在打瞌睡的青年人,他上前查看,手上散着微弱的玄光,只是刚刚看到粉碎玉牌上拼凑的名字,瞬间眼睛瞪得老大,一屁股坐在地上。 持续了好几秒,这才想起所发生的事,慌忙起身的朝外跑去,一刻也不敢松懈。 好一会才到正殿前,门外值守的弟子满眼疑惑的看着他们的师兄,不待他们开口,青年人便推门进入大殿中。 “不...不好了,宗主...怀阳师兄的命牌……碎了。”青年人慌忙的说道。 坐在蒲团上的青衫道人猛的睁开眼:“你说什么?” 旋即轻轻揉皱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哎……真是让人头疼。” 道人缓缓起身,来到殿内的主位前坐下,一只手紧握着主座扶手,另一只手抵着下巴。 “去,召集各殿的执事长老,到清德殿议事。” 不时,昏暗的大殿里,六座无缺,唯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 数千里外,一座僻静深院中,除月色与两颗梧桐树外再无其他杂物,妇人在也夜惊醒,她着起霓裳,慵懒无力的倚在桌前,烛火燃起,映着她的容颜,纵已中年岁月也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她只觉心口一阵刺痛苦涩,视线从院中梧桐掠过,望向远方,双眼幽幽,两行清泪悄然而生,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伴着烛火,一夜无话。 …… 暮光褪去,星也在空中黯淡,黎光更迭流转,再次垂落山村。 直至此刻,村长才做出艰难的决择,以一种恳求无力的口吻向秦风询问道:“我深知您为我们肩负了莫大的耻辱,又不计前嫌为我等昭雪,就算您现在要我们当牛做马也再难偿还恩情。 我自知要求过于自私,但我村传承数百载,实在不愿毁与我手...不知可否...” 秦风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居然听懂了老者的言外之意,开口道:“之前我说过,我的作为与你们无关,所以这件事我一人承担,他们应该不会怪罪你们,您也不必焦虑。 嗯…大不了就说是我胁迫你们的,反正你们又反抗不了。” “真是对不起您了。”老者对着秦风抱拳颔首道,头埋的很低,身后的人们也随之纷纷行礼。 好一会才将他们全都打发走,待到人群散去,少年踱步来到芸婶她们身前,对着芸婶微笑道:“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了。” “是我们该谢你才对,要是没有你,恐怕我们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悲意自责,秦风连忙开口道:“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救我一命,我也早就死了。您是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 “就算是为了静轩姐,您也要好好生活。” “好。”芸婶没有再迟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要走了吗?”身后的张静轩低声问道。 “嗯,我也该去找我的爹娘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不知道,但我相信我能找到。”少年很自信。 “是嘛,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少年沉默一会,又想到了什么,从玄戒中拿出那本集气决塞到少女手里: “会有这么一天的,在不知何地,总会再见的。” 少女紧紧攥着手里的册子,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 第十八章 奇怪的老头 艳阳高照,树林中除不时会有弱小的鸟兽掠过,此外再无其他。 秦风顺着林间的道路一直向南,一路上一人未见。这让他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就是按着芸婶给的方向走的,按她说的村子距离镇上不过十数里,虽说他走的并不快,却是整个上午还没走出林子。 就在他思索之际,不远处一道极为细微的呻吟声传入耳中。远远望去,只能看见是一个人瘫软在树下,一动不动,只有嘴里不时的呻吟声证明他还活着。 秦风急忙来到那人身前,这是一个老头,烂摊在树下,头发稀疏、灰头土脸、嘴唇干裂,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脚上的鞋子也露了几个洞,全身干瘪无比,还散发着幽幽的臭味。尽管如此,还能在脸上看出一丝猥琐。 “嘶...啊...水...”老头似乎感受到身前来了人,连忙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哦哦,你等一下,先不要死啊。”秦风连忙回应,急切地翻找着玄戒里的东西,却是没有找到,唯一的容器也只是丹瓶。 “你再等一下,我去附近找找。”秦风连忙到周围去寻找水源,一会便拿着几个灌满水的瓶子回来。 秦风小心翼翼的将他扶靠在树下,一小瓶的水喂了几口才饮尽。直到将所有的水喝完,老头才满意的顺了顺气,颤颤巍巍的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前面。 “真是谢谢小哥你了。”老头咽了口唾沫,费力的开口道。 “举手之劳。老爷爷,你怎么躺在这?” “害,家里闹了灾,也分不了几顿饭给老头子我,不想连累家里壮的少的,想着逃荒到这边来。现在一看,这里也好不到哪去。”老头徐徐道来。 秦风深感同情,又暗自皱眉,自从稀里糊涂到这以后,也没遇得两件好事,还不如自己的小村子里安逸。 说着说着,老头的肚子开始不受控的咕咕叫,原本一直叫的肚子被他的呻吟声盖了过去。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摩挲着本就不多的头发。 “嘿嘿,这不是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在树下面休息休息,这一休息就起不来了,差点又被渴死。” “不对劲!”老头似乎喝完水脑子逐渐清醒,反应到不对劲后暴怒道:“我好不容易终于要死了,这回可到好,又要死一次!你这熊娃子坏我的好事。” “???”察觉到突如其来的转变,这让秦风一愣,只能苦笑着挨骂。 又说了好多垃圾话,老头才缓了下来,说道:“行啦,你也算是好心人,多谢你的帮忙了。之后老头子我就在这树下等死就行了,好山好水好树林的,也不用管我了,赶紧走吧。” “那怎么能行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等死。” 老头又是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满眼鄙夷的说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又没有吃的。” 秦风思索片刻,他的肚子也开始小声嘀咕起来,随即说道:“那我带你去找吃的吧。” “找吃的,哪能有什么吃的,这一路上我什么没找过,也就吃了几片树皮草叶子的。”老头打量着秦风说道,看他衣着朴素干净,可也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倒像是不爱干活逃农忙出来的小孩。 “嗯?”看着秦风手上的指环,正巧上面还泛着太阳光,老头的目光就移不开了——这看起来像是值钱玩意啊。 “好好好,那你就带我去找吃的吧。”老头转变很快,满脸贱笑着。 秦风只能陪着尴尬的笑笑,想要扶他起来,也不知道这老头什么时候手边多了一根树枝,他抓着树枝在秦风的搀扶下勉强杵着站起身来。 “那就先...到那边去吧,那里肯定有吃的。”秦风四处环视了一下,还没说完就看见老头身后面隐约浮现的房屋,此起彼伏的很多,看起来像是芸婶她们说的镇上。 “诶诶,那我们快走吧。”看着秦风手指的方向,老头喜笑颜开,看来终于是能吃一顿饱饭了。 他带着老头颤颤巍巍的走着,废了好长时间,两人才站在镇子的牌匾前。一个干净朴素的少年领着脏兮兮的老头,引的很多人的扫视,但也只是片刻,便继续自己忙着的生计。 老头并没有在意,此刻他似乎有了力气,拉着秦风直直的朝着里面走。 街边的小摊小贩于秦风而言可谓是琳琅满目,却硬是被这老头拉着走,只能草草撇过一眼。 不多时就已经领着他过了整条外街,这才堪堪停下脚步。 “来来来,这边这边。嘿嘿,这里的东西可好吃了。”他拉着秦风到一间大酒楼前,一脸贱兮兮的笑着。 “呃......”秦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酒楼,又看了看他。 “嘿,老头子我呀,属狗鼻子的,什么好吃的香味都能闻见,以前就是闻着味吃着馍。这不是饿坏了,鼻子倒是更灵通了。”老头讪讪道。 “路边明明就有那么多好吃的,偏偏你就闻到这儿的香味了。” “看小哥你啊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好心少爷,出门在虽说外穿的低调了些,可吃饭自然得是这有好酒好菜的地方才配得上身份,你说是不是。”老头嬉笑着边说边拉他进去。 秦风不再说话,倒也没拒绝,里面的气息蚕食着他的味蕾。 两人进了酒楼,原本散发着的香气开始夹杂老头身上的怪味,奇怪的味道弥漫起来,攻击着在座所有人的味蕾。 这让他们开始寻找味道的来源,正看到步步走来的邋遢老头。 “小二,快叫他们出去,这乞丐都能随意进门,还叫我们怎么吃饭。”吃饭的人们嚷嚷着,颇为不满。 跑堂小厮答应着,一看来人,以为是讨食的乞丐,有些不悦,倒只是连忙上前,并没有恶言驱赶:“现在可没有时候招呼你,等过了未时如果还有剩下的堂食,到时分你一二在外面。” 外面的乞丐都是有规矩的,不可登堂讨要,若是人人如此,那还了得。 “嘿,小子,我可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吃饭的!”老头很傲气,仰起头。 伙计闻言不太相信,蹙额颦眉,这穿着怎么看都是乞丐。 “怎么,还不信?我身后的这位,可是阔家的少爷,有的是钱。”老头一边吹嘘,一边凑到秦风跟前,小声嘀咕着:“拿出点钱给他们瞧瞧,免得人家看不起咱们。” 秦风也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头,些许无语的在玄戒里翻找起来。片刻之后也没找到铜板,脸上略显尴尬之色。 “好像没有钱诶。”他在老头耳边小声回应道。 “嗯......什么???”老头离得更很近,眼睛瞪得老大,小声悄悄问道, “那你叫我到这边说来找什么吃的。哎,还不如直接在那等死算了,临了临了还要丢了我的老脸。” “......”少年无语,明明就是你一股脑拉着我来的。 “就算没有银子,拿几个铜板出来也总是可以的吧。” “银子?”秦风满脸疑惑,倒像是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东西。老头无奈给他笔画描述起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嘀嘀咕咕半天了,没钱就快出去!”小厮也被他们耗尽了耐心,冷言喝道,神情不再缓和。 “是这个吗?”说时迟那时快,转眼秦风就找到了上次没太在意的银块块,抛在手里把玩着。 “!!!”老头被凭空出现的银锭所震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丝毫没在意是如何出现的。 “五十两,见过吗土包子,这回爷我要楼上雅间。”老头眼疾手快夺过银子,底气更足了。 “好嘞,这位爷您上面请。” ...... “嘿嘿嘿,我就知道公子并非凡人呐,随便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净拿老头子我寻开心。” “早知如此,真的不该救你。” 老头连忙摆手,着急道:“别呀,老头子我能被你救下,说眀什么?那相遇就算缘,有什么能帮忙的我肯定瞻前马后。” 秦风见状也再难生出怨气,又不想再看他那张小人得志的面相,只能闭目不言静静等待。 很快,就见端上来一碟子卤肉,还没等秦风动筷,老头直接上手抓了起来,仅是片刻就消灭了一整盘。秦风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只能放下筷子争抢起来。 两人足足抢了一个时辰,吃了七八人份方才堪堪停手,老头更是趁着胡吃海塞的空隙灌了几壶好酒下肚。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这个...糟老头”秦风揉着肚子,双眼微微眯起,朝着老头吐槽道。 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是得意,油乎乎的脏手在衣服上磨蹭,红扑扑的枯脸尽显猥琐之色:“你听老头子我说啊,嗝...咱爷俩也算是一见如故了不是,倒也不如结拜成兄弟。” “呸,你这糟老头子还想占我便宜,我才不上当呢。”秦风恶狠狠的回道。 “又急又急,小小年纪怎么心浮气躁的。能跟我结拜的都排到仙宫外去了,你小子还不领情呢,哼!”老头眉眼醉醺醺,露出满嘴豁牙笑道:“想我活了两万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年我还是个俊后生...” “你就吹吧,还活两万多年呢。” 老头吹嘘的天花乱坠,秦风也渐渐入了梦,睡的正香。 “哎,这小子,真不知道尊老哦。”老头无奈叹气,叫来小厮开了两间客房,吩咐他把秦风背回房里,给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这让之前傲气绫人的伙计连忙跪下道谢,藏了银子下楼去了。看着伙计离开的背影,老头哀叹一声,将剩下的四十两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也转身进了屋。 “有意思,我居然也有点看不透他,怪哉,怪哉。”老头自言自语道,用手抓着后背,脸上的熏红更胜,也倒头睡去了。 …… 寒夜逐渐散去,一行五人策马立于村落前。 “就是这儿吗?”为首的青年俯视前方。 “没错,这里就是墨山村了,大师兄。” 闻言,男人下马上前,一脚踏出,雄厚恐怖的玄力自他掌心凝结,形成一团微小的青色罡风。 风团离手,转瞬间扩散膨胀,化作一道道呼啸的烈风,周围草木随之摇曳,房屋晃动将倾。 村里人感受到房屋的微颤,瞬间清醒。 几个呼吸的功夫后,风止,人们也开始纷纷向外查看情况。屋落间也多了个一袭锦衣玉衫,气韵飘然、眉目间冷淡如水的极净青年。 村长老头见来人衣着,心中霎时间掠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老...小人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不知...”村长颤抖着上前,恭敬道。 青年神情依旧,淡漠如水的眸子看向老头没有一丝波动:“我来,你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小人不...”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青色罡风袭来,将他的身体嵌在地上,瞬间四肢如附山岳,口吐鲜血。 “不杀你已为大恩,怀阳在哪?” 威压散去,老头拼尽全力用手指出方向。 青年眨眼间进到屋内,看着浑身破烂、血色凝结的冰冷尸体,轻哼了一声,将其收入玄戒。 “那么他或者他们去哪里了?” 此时一同的四人也跟上前来,人们的心凉到极致。 “一来就伤人,你们玄门都是这样的吗?我们凭什么要告诉你!”少女的声音穿过人群,不满道。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他很意外,他没有看向少女,只是用青色的玄力将她死死攥住。 “说...或者她死。” …… 次日接近晌午,秦风在阵阵嘈杂中睁开朦胧的睡眼,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 周围陌生的环境,看起来了像是昨天的酒楼。秦风揉着脑袋,疑惑地推开门,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虽说精神焕发,衣着光鲜无比,老脸却是生的颇为猥琐丑陋,发丝稀少。 “小哥,早啊。”老头笑着露出标志性的豁牙。 “洗干净了倒是没认出来你。”少年心直嘴快。 “小哥的话还真是伤人。话说回来,老头子我受了这么的多恩惠,还不知道小哥的名字呢,还真是失礼。” “秦风。”他看着老头猥琐脸上挤出的笑荣,憋笑道。 “老头子我名叫常曜辰。既然你我幼几岁,我就叫你小秦,你就叫我常爷吧。”老头傲气的昂起了头。 幼你几岁?秦风心中哀叹,诧异的转头看向他,见他神情骄傲也不好打击他,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什么态度嘛,老头子我年轻时好歹也是阔绰过的,只是现在家道中落了而已。” “是是是。”这个老头的话,十句九空,他不再抱有希望。 谈话间,两人下了楼,此时五人迈入门内,小厮见来人衣着华丽,正欲上前招呼。秦风碰巧与为首那人四目相对。 仅是霎时,无形的寒意凝结成冰。 他们所穿的与怀阳不能说是极为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身后四人看了看秦风,打开手里的画像比对,道:“就是他。” “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着秦风手上的玄戒,为首青年清冷的眸子中终于逐渐浮现一抹温光。 见几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老头打了个寒颤,满目疑惑的打破宁静:“小秦,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也没必要认识了。搞了半天只是个通玄境的废物小子跟一个丑老头子。”另一位眉心点红,目光温润如玉的青年说道。 “喂喂喂,说谁是臭老头子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一点尊老爱幼的理念都没有。” “常爷,你快...跑...” 话音未落,青年瞬间抬起手掌,一抹浓郁的赤红玄气自袖口射出,将秦风轰飞出去。 秦风忍着剧痛,扶着一旁的栏杆,艰难的喘着粗气。 “呦,区区通玄也能挡下一击不死,倒是比那村里的凡人有趣多了。” 秦风闻言如遭雷击,眼里怔怔无神,他艰难爬起,胸口的衣襟被赤炎燃尽,胸口被灼伤的通红,嘴里发出低涩的嘶吼:“你把他们怎么了!” “自然是...都杀了,那些凡人中倒是有个小姑娘跟你一样,一样顽强,一样愚蠢。 遇上你这个愣头青,那也怪不得怀阳师弟会栽在你手上。”青年轻声称赞道,“不过我劝你先不要反抗,不然真的会死的。要是死了我们可就不好交差了。” 少年闻言,眼中闪烁着迷离与悲痛,身上稀薄的玄力紊乱暴起,体内生出一股奇异的气,没入玄脉,他的气息竟有节节攀升的迹象。 “冥顽不灵。” 青年并没理会秦风的变化,下手速度极快,不等秦风有所反应,青年眨眼间便跃至咫尺之间,手中玄气愈加浓郁,化作炎热的赤焰朝着秦风胸口抓去。 足以洞穿胸口的炎爪却是落了个空,烈焰在空中散成细小漩涡。 少年的身影连同着气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个猥琐老头。 “这...是怎么回事?”青年瞪大了双眼,身上烈焰腾起,满脸疑惑的朝着四周张望。 楼内的所有人也同样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回神。 烈焰在空中消散,余温弥留在整个酒楼里,自寂静中逐渐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