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常玉娘进门 “王妃,常娘子来了,奴婢看她身子,确实像怀了六七个月。” 听着丫鬟怀夕那清脆的声音,宁珺若才恍惚觉得,自己竟是真的重生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领进来啊!” 徐太妃不满的盯着她,“王妃入府五年无所出,后院的那些个也不争气,至今没一个开怀的!常娘子虽是外室,可好歹是王爷的骨血,你得好生安顿……” 宁珺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宜察觉的冷笑。 “臣妾当年不远千里,从京都赶往凉州,一病就是大半年,王爷怕过了病气不肯来臣妾屋里。这些年边关不稳,王爷总是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回来,也不曾在臣妾院里过夜。” “臣妾何尝不想给王爷开枝散叶?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纵使臣妾有心也无能为力。” 宁珺若话音一转,“不过母妃放心,臣妾定会好生安顿常娘子。” 宁氏向来温良恭淑,今日竟敢还嘴? 徐太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说的倒也是实情,只好强压下怒火。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满,她拿起桌上茶盅浅抿一口,这才慢悠悠说道:“月份这么大了,总不能还常娘子常娘子的叫着,得给人一个正经身份。” 话音刚落,怀夕就领着风姿绰约的常玉娘进来。 “只要能生下男丁,莫说正经身份,就算让臣妾把凉王妃这个虚名让出来都可以。” 宁珺若似笑非笑,盯着那珠圆玉润的常玉娘。 像是被这话惊到了一般,常玉娘也顾不得腹中胎儿,扶着肚子扑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 “妾……妾身给太妃、王妃请安。” 虽然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可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却一点也不安分,这盈盈带泪的样子,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生出万般怜悯。 前世,她就是被这双眼睛骗惨了! 自己落得身首异处不说,还害得宁常两家数百口满门抄斩,真是作孽啊!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宁珺若心如刀割,只差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刚不是说好生安顿,怎么人一来就变卦了? 徐太妃摸不清她的心思,还以为宁珺若故意刁难,索性将茶盅重重放在桌上,“王妃不同意直说即可,何必这般揶揄人家!” 前世,因她不同意常玉娘进门,和太妃起了争执,反倒让太妃格外同情,并处处护着那狐媚子。 以至于在生下那个冤孽后,太妃直接将常玉娘抬为侧妃,几年后更是将掌家大权交给她。 自此,她这有名无实的凉王妃彻底凉凉,沦为众人的笑柄。 不仅如此,为了能在府中立足,她心甘情愿的掏空嫁妆,不仅没能换得他们的真心,反被算计之死…… 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啊! 宁珺若如塑像般,端坐在紫檀圈椅上,藏在云袖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绝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绝不! 宁珺若说的是心里话,若能保住宁家和常家,保住自己和那数百条性命,她才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没想到太妃竟误以为她在拿乔。 宁珺若赶紧起身,郑重解释着。 “王爷有了子嗣,可是天大的好事,臣妾岂会不同意?母妃不要误会,臣妾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愿遭……” 那诚挚的眼神,已然让人信了八九分。 见她指天起誓,徐太妃赶紧阻止道,“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想想怎么安顿吧。” 怎么安顿…… 呵呵,还想打她的主意! 宁珺若看着太妃,似是商量的说道:“母妃看云梦阁如何?” “臣妾不曾孕育,也不知该如何照顾常妹妹。臣妾想着那里离母妃和王爷近,住在那里要方便一些,只怕以后还要母妃多费心。” 听说云梦阁是凉王府最好的园子,园中景致放眼整个西北也是数一数二的。 常玉娘听得这话,顿时心花怒放,王爷说的果然没错,有了肚里这个孩子,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太妃都会想办法摘下来。 只是……王妃怎么也这么好说话? 徐太妃有些意外,后院的几房妾室,哪个不算计着想住进云梦阁,没想到宁氏如此大度,直接把她安排到云梦阁。 她这才相信,宁氏并非拈酸吃醋,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徐太妃满意的点点头,“一旦诞下子嗣,可是要上玉牒的,她那商贾人家的出身着实不好听。王爷的意思是,希望王妃能认她做表妹……” 呵呵,孩子都没出生,太妃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宁珺若彻底死心,前世的她果然太天真! 常玉娘则心花怒放,顿时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 她完全没想到,太妃为了孩子,会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王爷说的果然没错,只要能诞下男丁,他日就可以在凉王府横行。 宁珺若眸光沉了沉,前世,在他们母子的强硬要求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名义上的表妹。 谁知道这一无心之举,却给常宁两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和灾星撇清干系。 “王爷!” 徐太妃的话还没说完,身形颀长的凉王赵慎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走到常玉娘面前,他停了下来,并俯身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温声软语的说道:“快起来,地上凉,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赵慎行脸上的笑容,是对她不曾有过的深情款款。 “谢王爷!” 许是太过开心,常玉娘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像浓得化不开的蜜,那娇脆的声音,也如黄莺一样清稚。 赵慎行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原来是个狐媚子,怪不得儿子被他勾得魂儿都没了,冷眼旁观的徐太妃顿时有些不悦。 赵慎行刚一落座,太妃就盯着她淡淡说道:“大着肚子不容易,先去云梦阁歇着吧。” “妾身谢过太妃。”常玉娘屈膝行了一礼,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施施然离开。 “母妃让她住在云梦阁?”赵慎行的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不,是王妃让她住进云梦阁的。”徐太妃道。 “王妃果然识大体,玉娘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这个孩子不能没名没分。” 赵慎行难得的,握住宁珺若的手,认真的说道:“我记得王妃的母亲宁夫人也姓常,常家虽不是功勋世家,却是京都有名的清贵。玉娘是个可怜人,先前吃尽了苦头,这好不容易进了王府,王妃不如将她认作表妹,将来投靠了常家记入族谱,也能有个正经身份。” ------------ 第2章 勾人的狐媚子 无事献殷勤,果然没好事! 宁珺若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指,并用藏在云袖下的帕子擦了擦。 “常娘子腹中的胎儿,还不知是男是女,王爷不妨等上几个月再说。” 第一次见他两如此亲昵,徐太妃满意的笑着。 “依本宫看这事宜早不宜迟,一旦诞下男丁也好记在王妃名下。当然,即便是女郎也是极好的,兴许有她冲冲喜气,王妃就能开怀呢?” “臣妾不赞同。” 宁珺若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道:“虽然王爷说她出自落魄的商贾之家,可臣妾观她娇而无威,未语先笑。眼中秋波似水,举止轻浮,不像是出自商贾人家,倒像是……” 宁珺若回过头,目光迥然的盯着赵慎行,见他心虚的低下头,索性接着说了起来。 “常家是京都有名的清贵,向来以家风严谨著称。外祖母若知道臣妾认了这样的表妹,只怕九泉之下也难以安稳,恕臣妾不能从命。” 一想到那狐媚子,竟然当着她的面和儿子眉来眼去,徐太妃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王妃虽然没明说,但她岂能听不懂这言外之音? 徐太妃顿时板起脸,不满的朝着儿子看去,“那个常玉娘,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赵慎行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是个戏子,自幼便孤苦伶仃的被卖到梨园……” 徐太妃目光如炬,“当真只是个戏子?” 赵慎行抬起头,有些心虚的抱拳道:“儿臣知她身份卑微,才一直养在外面。怕母妃嫌弃,才故意隐瞒说是商贾出身。” 呵呵,好一个戏子出身! 赵慎行你个不孝子,竟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欺瞒! 宁珺若再也看不下去,索性起身缓缓说道:“母妃,儿臣可能着了风,这两日有些头痛,想下去歇着。” 徐太妃摆摆手,她敛衽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 “混账东西!” 徐太妃怒斥道:“让她进门并住在云梦阁,已是王妃深明大义,你竟然还妄想着让一个戏子和常家攀亲?依我看还是多亲近王妃,早点生下世子要紧,也省得这般折腾!” 赵慎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盯着地上破碎的茶盏,低眉顺眼的说道:“她那冷冰冰的样子,总是让儿臣想起宁太傅,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什么叫冷冰冰?王妃那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风范,不是那等以色侍人的戏子可比的!” 徐太妃道:“反正人已经住进来了,依我看还是缓一缓。” 赵慎行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下。 院中花儿姹紫嫣红的开着,醉微的春风裹着香气迎面袭来。 竹光掠影的抄手游廊里,散落着些许落红。 宁珺若心事重重的拧着手中锦帕,贴身丫鬟怀夕跟在她身后,好奇的追问道:“小姐怎么知道,那常玉娘是个卑贱的戏子?” 戏子? 前世,常玉娘的身份被戳穿,可谓是牵连无数! 想想那血流成河的常宁两家,想想那妄死的数百条性命,那可都是她的至亲至爱啊,她怎会不知道?不记得! 十几年的退让和隐忍,换来的却是这般结局。 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再忍…… 从慈安堂出来,赵慎行迫不及待的去了云梦阁。 大着肚子的常玉娘,在丫鬟玉竹的搀扶下,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一株株盛怒放的牡丹和芍药。 “想不到这边陲之地,竟能看到如此艳丽的牡丹,还真是让人惊喜啊。怪不得大家都说凉王府,是凉州的天上人间,这话还真没说错。” 她冷冷瞥了一眼玉竹,似是不屑的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你一个人伺候?” 玉竹低眉敛声道:“回主子,奴婢名唤玉竹。目前近身伺候的就我一个,想来要不了多久,王妃就会再安排人过来。” “什么?你竟然叫玉竹!” 常玉娘的脸拉得老长,这丫鬟也有个玉字,谁安排的啊? 是故意揶揄她出身低微吗? 本来想好好赏会儿花,大好的心情就这么破坏了。 她瞄了一眼玉竹的装扮,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就叫小翠吧。” 玉竹一直在王妃的宜兰居当差,被派到她身边伺候,本就十分不满,听得这话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赵慎行赶到的时候,玉竹已经扶着她进屋了。 “赵郎还知道来看人家啊~” 常玉娘那娇滴滴的声音,听得玉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哈哈,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赵慎行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怎么样?这院子住着可还舒心?” “唉哟,哎哟哟……” 赵慎行刚一坐下,常玉娘便夸张的叫了起来,“小家伙又在踢我了,这院子倒是不错,只是……” 看到她敛起笑容,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儿,赵慎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可是什么?” “赵郎食言了!” 常玉娘故作娇嗔的说道,“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正经身份?怕是没成吧!” “莫非玉娘有千里眼顺风耳?”赵慎行故意夸张的瞪大眼睛,“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本王食言了?” “人家哪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啊?看赵郎这脸色,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个结果。” 常玉娘像变脸般,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唉声叹气的说着。 “赵郎明明答应人家,说是会给咱儿子世子的身份,还会许我侧妃之位,瞧你这没良心的,分明就是诓骗人家!” 常玉娘伸出柔夷般的纤纤玉指,在他脑门上重重点了一下,“王妃那凶巴巴的样子着实唬人,早知道依旧没名没分的,妾身干嘛要进门看人脸色?要不是舍不得赵郎,妾身巴不得立刻就走……” “可别这么说!”赵慎行伸手按住她的嘴唇。 “这王府也就只有你,对本王是真心实意的,你要走了本王怎么办?你且安心的住着,本王答应你,等孩子出生定然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 第3章 王妃第一次见外男 宜兰居里,怀夕还在不满的的嘟囔着。 “怀了孩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戏子而已,还能越过明媒正娶的凉王妃不成!小姐也太好说话了,竟然把云梦阁那么好的地方让给她……” 宁珺若正闭目养神的,双手按揉太阳穴,听得这话冷冷道:“常玉娘不是什么善茬,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就算不是善茬又怎样?小姐难道还要拢着她?依我说就该立立规矩,消消气焰,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前世,仗着自己是凉王妃,处处轻视和怠慢常玉娘,才让她卖惨扮可怜的赢得了大家的同情,而后又处处算计的把持了凉王府的掌家大权。 那一次,因不肯松口让她进门,常玉娘便一直跪着哭诉自己的艰难,张口闭口就是只要孩子能生在王府,她就算做个粗使丫头也心甘情愿。 太妃被她的眼泪蒙蔽,反而觉得自己冷血。 “王妃也太凉薄了,莫说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王家血脉,就算是个孤苦无依的陌生人,咱们也该伸手帮一把。这偌大的凉王府,又不是差这一口饭吃……” 因为自己的质疑和反对,就落得里外不是人,反助得巧舌如簧的常玉娘,赢得了太妃的同情。 这一次,宁珺若算是想通了,反正自己再怎么反对,也不能阻止她进门。 过刚易折,既如此还不如顺着他们,这下太妃该没话可说了吧? 至于为何要把云梦阁让给她,宁珺若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做不仅能让太妃觉得自己识大体,还会让常玉娘得意忘形。 这个常玉娘还真没让自己失望啊,一想到太妃的眼神,宁珺若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她不但住进了云梦阁,还失去了太妃的怜悯,这往后的日子,还能像前世那般顺风顺水吗? 想到这里,宁珺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用不着我出手,自然有人灭她的气焰。” 怀夕悬着的心这才掉下来,“原来小姐早有计谋,是奴婢想多了。” “哪有什么计谋,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罢了。”宁珺若淡淡道。 “这……” 怀夕正瞠目结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紫苏拿着一封信进来。 “小姐,许家公子从京城回来,带来了小少爷的书信。” 许明懿? 前世宁常两家被判满门抄斩,皇上大怒,说这事关乎皇家的血脉和颜面,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杖打五十。 听说整个朝堂一片寂静,只有许明懿站出来再三劝谏。 皇上正在气头上,怎么能听进这些话? 此举无疑是螳臂当车,据说那顿庭杖,许明懿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宫人背着出去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和珺远不过同窗两年,竟能这般仗义。 宁珺若心头一阵悸动,“许公子可还在府里?我想见见他,去把他请到大厅。” “应该还在许伯屋里。” 紫苏愣了愣,王妃从来不主动见客,今日怎会想着见府中侍卫的儿子? 许伯功夫不错,是府里花钱聘请的护院,他的家人并不住在府里,儿子许明懿曾陪着世子念过书,是凉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 许明懿二十岁那年中了举人,为了让他在会试中一举夺魁,家人拼尽全力把他送到了京城白鹿书院。 宁珺若的弟弟宁珺远,也在白鹿书院里念书,两人不仅是同窗,还是性情相投的好友。 前世,珺远的书信里虽然提到了这些,可她遵循男女有别的礼制,从未私下见过许明懿。 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决定赌一赌! 怀夕也怔了怔,“小姐要见他?” “人家不远千里的,带回珺远的书信,总得当面道个谢吧?”宁珺若笑了笑,“去库房里,把逸少先生的孤本拿过来。” 怀夕一走,她立刻提笔,在桌上的花笺写了起来。 都说深入简出的凉王妃,最是注重礼仪,从不轻易见外男,今日怎会召他进来? 长身玉立的许明懿,想起昔日的惊鸿一瞥,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王府大厅里,许明懿正自思忖,却听佩环叮当作响,屏风后一道俏丽的身影,裙裾微摆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抱歉,让许公子久等了。” 宁珺若隔着屏风说道,“感谢公子不远千里送过来的家书,这本书权当臣妾的谢礼,还请公子不要见外。” 说话的空挡,丫鬟已然把包好的书送到他面前,许明懿本想拒绝,听得这话只得拱手道谢。 问了一下珺远的学业,又打听了一下常宁两家的情况,并叮嘱他回去不要忘了看书,宁珺若这才起身告辞。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馨香,看着屏风前远处的身影,想到宁珺远的那些话,许明懿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怀夕不解的问道:“小姐,那孤本有市无价,你怎么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了许公子?” 觉察到四下无人,宁珺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求人办事,自然得大方点。” 怀夕似懂非懂,正准备追问,却见萧侧妃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虽然性格跋扈,但还是仗着母亲是太妃的妹妹嫁进了王府,有太妃和王爷撑腰,她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萧侧妃走到她面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这才半是玩笑半是质问的说道:“听说王妃让那戏子住进了云梦阁?这孩子都没出生,更不知是男是女,王妃此举是否欠妥?” 府中妻妾哪个不知,太妃曾许诺萧云霁,只要能怀上子嗣,立刻让她搬进云梦阁。 要不是肚子不争气,只怕她早就住进去了,如今却被这个半路杀出的常玉娘捷足先登,心里岂能痛快? 看着她那张明艳的脸颊,想到前世萧云霁被常玉娘耍的团团转,不仅成为攻击自己的利器,被利用完后还被她算计至死,宁珺若突然没那么恨了。 “太妃说她怀了王爷的子嗣,让我好生的安顿。云梦阁是府中最好的院子,只有住进云梦阁,才称得上是好生安顿。” 宁珺若淡淡一笑,“你要觉得我此举欠妥,大可找太妃理论。” 萧云霁听得这话,气得牙关紧咬,得知此事立刻去找太妃理论,可太妃说王爷年近三旬没有子嗣,常玉娘好不容易怀有身孕,她不该如此争风吃醋。 呵呵,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她的贴心人,如今一个戏子就越过她了! 萧云霁恨恨的想着,只要她没生下孩子,这府里的女人,谁也别想有孩子,她常玉娘也不例外! ------------ 第4章 凉王妃的嘱托 “太妃说这事是你决定的。” 萧云霁的话,还像前世那么冲。 “那云梦阁本是为太妃修建的,就算太妃的身体不适合居住,也轮不到她啊!” 前世她总觉得,萧云霁心直口快藏不住话,不值得交心。 如今看来,心直口快何尝不是优点?这可比口腹蜜剑的常玉娘强多了。 幽居在凉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里,若想闯出一条生路,孤军奋战肯定不行,她得学会笼络人心。 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泛泛之交,也比多个对手强啊。 前世,常玉娘能收买她,自己为何不能? 是人都会贪,若能许点好处,她肯定不会像先前那样,和自己针锋相对吧? 宁珺若叹了口气,故意愁眉苦脸的卖惨。 “你也是知道的,王爷从未在宜兰居留宿过。我向来喜欢清静,从未打过云梦阁的主意,先前倒是想给你留着,可王爷好不容易有了骨肉,总不能怠慢了。” 萧云霁本来一肚子的火,想到王妃竟然比她还窝囊,进府这么多年都没圆房,可笑又可怜。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口气顿时顺了不少。 宁珺若还在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也没办法。正好王爷这次回来,带回一套京城时新的南珠点翠头面,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我马上差人给你送过去。” 萧云霁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她没听错吧…… 王妃竟然要送她点翠头面! 昀国女子,素来以佩戴点翠首饰为荣,南珠点翠更是珍贵无比,它不仅是首饰,更是女子身份和得宠与否的象征。 王爷和太妃都没想过要送她点翠…… 还没看到东西,萧云霁的心就已经乐开了花,心想若要戴出去走一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会儿竟是说不出口了,只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说罢,敷衍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转身的时候,还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就算住进去又如何?住得长久才算本事!” 听着萧云霁没头没脑的牢骚,怀夕忍不住问道:“小姐,她……” 宁珺若看着院墙边,那株刚冒出火红花苞的石榴树,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着人将头面送过去即可。” 常玉娘才刚住进云梦阁,就有人坐不住了。 宁珺若心里一阵窃喜,果然观念一变,结果就大不一样。 前世若能早点发现常玉娘的野心,自己何至落到那个地步? 凉州城南,枫叶巷子,热闹了几日的许家小院,今日可算清静了。 简陋的书房里,神清骨秀的许明懿,正端坐在案牍前,盯着桌上那个牛皮纸包裹。 俊美无俦的脸颊上,斜飞入鬓的剑眉下,那黑白分明的龙眼暗藏神气,让他看起来颇有贵胄之气。而这普通的青衣长衫,又平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息。 这一路他百思不得其解,王妃见他只是问京城的事? 送他的会是本什么样的书? 许明懿沉默数息,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牛皮纸,待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愣住了。 竟是逸少先生的《龙吟经》! 这可是失传已久的孤本——有价无市啊! 嗜书如命的他,摩挲着那泛黄的纸张,心里一阵阵悸动,这么贵重的东西,即便卖光自家祖产,怕是也买不起吧。 只是…… 不过捎了一封书信而已,凉王妃为何如此大手笔? 想到王妃曾叮嘱,让他回去后务必看一看,许明懿拿起《龙吟经》就开始翻阅起来。 刚翻了几页,一张带着梅香味的小花笺就飘了出来。 那隽秀的小楷锋而不露,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看完花笺上的内容,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来。 作为府里侍卫的家眷,凉王府的那些辛秘,许明懿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离谱的事。 不过,依着凉王殿下的性子,会有这样的事倒也正常。 想到昔日在玄女庙,凉王妃那巧笑嫣然的样子,许明懿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们姐弟两个笑起来还真像啊…… 念念不舍的焚掉花笺,许明懿便起身往外走去。 “明懿,你这是去哪里?”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下职回来的父亲。 许明懿走到他面前,拱手压低声音说道,“有事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些回来,晚饭就不必等我了。” “对了,王妃今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许成看着面如冠玉的儿子,真是越看越欢喜。 许明懿略一思忖,才缓缓说道:“许是太过挂念家人吧,王妃叫我过去,除了感谢我捎回书信,还打听了一下宁家和常家的事情。” 许成叹了口气,“王妃孤身嫁到凉州,这些年都没见过家人,确实怪可怜的……” 觉察到父亲的言外之意,许明懿忍不住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王妃她……” 许成本想说一说他听到的那些传闻,可儿子是个读书人,在他面前说王府后院的那些腌臜,未免有些欠妥,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还是赶紧忙你的去吧。” 辞别父亲,许明懿直奔凉州最大的青楼——宜春阁。 其实他并非有意瞒着父亲,而是怕父亲酒后失言,坏了王妃的大事。 “哟,公子可是稀客啊!”刚走到门口,涂着厚厚脂粉的老鸨就迎了过来。 不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这位半老徐娘的妆容太过吓人,许明懿慌得退后一步。 “哈哈,看公子这样子,怕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被他这样子逗乐,立刻攀着他的胳膊热络的说道:“没事儿,习惯了就好,看公子这样子是个读书人吧?咱们这儿的清倌人也是一绝,尤其是素情姑娘,就连凉王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得知凉王殿下来过,许明懿不动声色的推开她的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将他引至席间,老鸨才笑着告退,“奴家这就去给公子,找两位漂亮姑娘。” “不必!” 许明懿冷冷道:“对了,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常玉娘的?” “常玉娘?” 她想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有位叫玉娘的,只不过不姓常,要不我给公子叫来?” “既如此就算了。” 许明懿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她,“凉王殿下经常点的是哪几位?他可为姑娘赎过身?” “哈哈哈哈,那可就多了!” 这位满脸褶子的妇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笑得更欢心了,“凉王殿下确实经常光顾,可从未替哪位姑娘赎过身。” ------------ 第5章 真是下贱至极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萧云霁本就貌美,戴着精致的南珠点翠头面更显端庄。听着丫鬟们的夸赞,她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除了太妃和王妃,放眼整个凉州,怕是只有小姐才有这个福分,戴上这么好看的点翠。”丫鬟樱桃甜甜的说道。 “可不是,咱们夫人也只是被封诰命时,才得那么一套。” 萧云霁的奶娘沈嬷嬷,笑着提醒道:“这点翠头面素来珍贵,在京城更被视为女子的脸面。王妃如此大方的送给小姐,分明是想和小姐交好,小姐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好心。” “谁要她示好了!” 萧云霁冷哼一声,瘪着嘴巴没好气的嘟囔着:“屋子里闷得慌,我想出去逛逛。” 樱桃立刻扶着她起身。 出门右拐就是听雨轩,里面住着的那位陈娘子,向来备受王爷的恩宠。 萧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拐了过去。 她此时过去,除了想看能否遇到王爷,更重要的还是想炫耀这套新得的首饰。 刚走到院门前,就见陈青荷身着一袭淡粉色束腰长裙,站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盯着门口。 旁边的海棠花影,将她细软的腰肢映衬得分外婀娜,美艳的脸颊更如盛开的牡丹,让人见之不忘。有风拂过,带动她墨染般的长发,如飘逸的丝带在风中起舞。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像陈娘子这等绝色,就算什么都不做,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 每每看到她这张脸,萧云霁就嫉妒得不行,“哟,这么望眼欲穿的在等谁啊?” “夫人说笑了,妾身就是出来透口气。”陈青荷心虚的福了一福。 “原来只是出来透气啊……” 萧云霁故意拉长声音说道:“还当王爷在你屋里,我特意过来看看。往常王爷回来总是第一个来看你,今日都这么晚了还没来吗?” 往常王爷回府,给太妃请过安就会来看她。 这次,王爷不仅带回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且回来这么久都没来听雨轩。 陈青荷的心,早就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夫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可夫人不是也没见到王爷!” 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陈青荷的秀眉蹙了起来,她不开心,这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仿佛也跟着黯淡失色。 “我家小姐虽没见到王爷,却得了王爷带回来的礼物。” 主子受王妃器重,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扬眉吐气,樱桃别提多得意,“这么精致的点翠头面,京城的诰命夫人都未必有,王爷果然是疼小姐的。” 陈青荷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的点翠,看着那拇指大的珍珠,在翠蓝色花瓣的簇拥下,熠熠生辉的闪着光泽,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阵后害怕来。 萧云霁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她却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王爷真忘了她? 她不像萧氏有太妃做靠山,自己能在府中立足,完全靠着王爷的恩宠。 陈青荷不敢想象,若没了王爷的恩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会怎么待她? 得知常姓娘子,竟然住进了云梦阁,她的心就不淡定了。 听得这话,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当真是王爷送的?” “不然呢?” 她这失神落魄的样子,让萧云霁很是解气,“除了王爷,咱们府里还有谁,能拿出这么珍贵的头面来?” 这话不假,陈青荷如遭五雷轰顶,但还是佯装镇定的说道:“既然来了,夫人不妨进屋喝盏茶。” “算了,王爷不在,我也懒得进去。”萧云霁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便如斗胜的公鸡般,趾高气扬的离开。 这讥诮的话语,如同利刃般狠狠剜着陈青荷的心,她再也沉不住气了,索性捂着胸口回房,让丫鬟蜻蜓去找王爷,说是自己的心疾又犯了。 玉竹先前一直在宜兰居当差,王妃猛不丁把她安排在这里,她正摸不清状况,见两人你侬我侬的黏在一起,索性站在门外听候差遣。 蜻蜓找到云梦阁并说明来意后,玉竹立刻站在门口大声说道:“王爷,听雨轩的丫头求见,说是陈娘子心疾犯了。” 屋里,赵慎行正搂着常玉娘,倚在榻上温存,听得这话赶紧松开她。 “青荷身体不适,我得去看看。” 常玉娘立刻扶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哼了起来,“赵郎又不会医术,身体不适找大夫便是。人家好不容易见到赵郎,你难道就忍心把我们母子丢在这里不管?” 这一声甜腻的赵郎,听得他心痒难耐。 但凡知道他是凉王的,莫不敬着他、跪着他,后宅的那些女人也一样,看似情深却藏着忌惮。 只有这个常玉娘,明知他是凉王,还像往常一样打情骂俏,丝毫不怕得罪他。 千金易求,真心难得。 在他看来,常玉娘的这些小伎俩,反而是种情趣。 就像寻常人家的娘子,会因夫君钟情别人而吃醋。 饶是妻妾成群,这一招对赵慎行也十分受用。 常玉娘这娇嗔的样子,让他心头一阵悸动,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因情动而绯色红润的脸颊,“你这小妖精啊!罢了罢了,本王今日哪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唉,痛,痛!我就知道赵郎最疼我了……” 常玉娘那夸张的娇笑,让门外两位未经人事的少女羞红了脸。 蜻蜓没能完成差事,只能将她在门外听到的,一字不漏的转述给陈娘子。 “贱人!” 陈青荷发了疯般,将桌上的茶盏茶壶等,一股脑的推到了地上。 那些精美的瓷器,如同她破碎的心一般,瞬间变成了满地狼藉。 “怪不得世人不待见戏子,当真是下贱至极,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廉耻的霸着王爷不肯撒手……” ------------ 第6章 巴不得他休了我 宜兰居里,还像往常一样平静。 墙角处的高几上,几盆名贵的墨兰,正幽幽的开着。 兽纹铜炉里焚着沉香,缭缭清香带来满屋子甜腻,宁珺若坐在案牍前,盯着手里的书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小姐,萧侧妃还真有趣。” 怀夕的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听说她戴着那套头面,正满院子的招摇,把那些娘子们气得够呛。” “她向来喜欢显摆,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得好好显摆!依我说那南珠点翠头面,小姐就不该送给她。”紫苏冷冷的说道。 想不到这招借花献佛的效果还不错,萧夫人果然没让他失望。 宁珺若放下书卷,嘴脸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头面是王爷和常玉娘一起带回来的,不送给她难不成要留给常玉娘?” 前世,有了这套头面,常玉娘可谓是出尽风头,因此,当她说自己出自京城常家时,竟然没有人怀疑。 “小姐的意思是……这头面是王爷给常玉娘置办的?”卫嬷嬷果然一点就透。 她总觉得,小姐今日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 “这样的话,还是送给萧氏比较好。”紫苏担忧的问道:“王爷知道了会不会怪罪?” 上好的沉香,也没能让她静下心来,想到眼前的困境,宁珺若突然有些沮丧。 凉州离京城这么远,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的,被困在这深宅中,即便知道了结果又如何? 仅凭她一己之力,当真能改变这一切? 宁珺若扔下书,没好气的说道:“管他怪不怪罪,我巴不得他休了我!” “呸,这好端端的,小姐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卫嬷嬷赶紧放下手中的靴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柔声安慰道:“小姐和王爷的婚事,是太后亲自赐下的,那常娘子便是生了儿子,也撼动不了凉王妃的名分,您何必和她一般置气?” 卫嬷嬷是她的奶娘,从小就像母亲一样疼她。 要不是有卫嬷嬷悉心宽慰,也不知道这背井离乡的日子有多难捱。 想到前世卫嬷嬷死的不明不白,宁珺若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嬷嬷这担忧的样子,让她很是过意不去,真想像往常那样,不管不顾的扑到她怀里痛哭一场。 可她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些情绪,“嬷嬷不必担心,我并不是置气,只是觉得这个凉王府很是无趣。” 不过才二十出头,小姐往后的路还长啊。 像是看到了她的痛楚般,卫嬷嬷叹了口气,疼惜的将她拢在怀里。 “我知道小姐的难处,可咱们女人何尝由得了自己?王爷那样的性子,就不要指望什么了,什么样的日子不是人过出来的?小姐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咱们有那么多嫁妆傍身,即便没有王爷的恩宠,也能锦衣玉食过一辈子。” 原来嬷嬷以为她在意这些。 宁珺若叹了口气,“嬷嬷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什么恩宠,只是……树欲静风不止,我真的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小姐话里有话啊,卫嬷嬷使了个眼色,怀夕立刻识趣的带着丫鬟们离开。 卫嬷嬷这才小声说道:“小姐要是信得过老奴,不妨说出来听一听,没准说着说着就释怀了。” 前世,卫嬷嬷为了维护自己,可是数次与人拼命,宁珺若本就没想着要瞒她。 再说卫嬷嬷性子沉稳,跟在母亲身边多年,为人处世很有母亲的风范。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她从中指点,肯定比自己一个人琢磨来得好。 宁珺若端起桌上茶盅润了润喉,这才幽幽说道:“昨晚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常娘子竟是娼户出生,她刚进门太妃就要求我认她做表妹,在太妃和王爷的强烈要求下,我只好人认了,哪知……” 虽然不知道常娘子,是不是娼户出身,但看她那行为举止,绝不是什么好人家! 卫嬷嬷越听越心惊,小姐这个梦也太灵了吧?怕不是预知梦! 虽然她相信鬼神的存在,可听得这话还是呆若木鸡般瞪大了双眼。 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怔怔说道:“怪不得小姐说她眼中秋波似水,举止轻浮,不像是商贾人家出身,这些都是梦中知道的?” 宁珺若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我知嬷嬷不信,说实话我刚开始也不信,没想到那些事竟像梦中一样发生了,由不得我不信。” 重生什么的太过离谱,宁珺若怕她不信,才说是梦中得知的。 其实,前世常玉娘接管庶务后,她就开始参禅问道,这些面相知识都是那个时候习来的。 “信!我信!我就说小姐何时会看面相了?原来是神仙托梦啊。” 卫嬷嬷立刻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念念有词的,感谢诸位祖宗和神仙保佑。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咱们可背不起这欺君大罪,得想办法尽快离开凉王府才是。” 宁珺若拉住她的手,郑重说道:“这等大事又不能写信告知爹娘,免得他们在京城平白担忧。阖府上下我信赖的就只有嬷嬷了,往后我想为自己筹谋,嬷嬷不会介意吧?” “小姐早该为自己筹谋了。” 卫嬷嬷温婉的脸颊,反而变得平静起来,“我就说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又得神仙保佑,只要小姐不嫌弃,老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好一个赴汤蹈火! 宁珺若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小姐真打算离开凉王府?”卫嬷嬷再次问道:“就算被休也愿意?” 宁珺若毫不犹豫的点头,“如果真的被休了,咱们就找一道观去修行,比起身家性命,面子真算不得什么。” 卫嬷嬷赞许的说着,“小姐有这样的气魄,老奴就不担心了。只是,钱财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小姐可莫要像以前那样,拿着自己的嫁妆,傻傻的贴补府中亏空。” “谢嬷嬷提醒,之前总想着是一家人,就没想那么多。” “唉,只可惜王爷从未把小姐当家人看待过,小姐这性子像极了夫人,总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亏待别人……” 宁珺若在心里默默说道,以前她确实是这样,以后……可就未必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宁珺若的心结彻底打开,卫嬷嬷才把怀夕叫进来,并让她把嫁妆单子和房契、地契等一应账簿拿过来。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随便对了下铺子的收入,发现这几年竟然一直处于亏空状态,要不果园收入尚可,只恐会入不敷出。 ------------ 第7章 许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在京城人眼里,像凉州这样的西北边陲,就是明智未开的荒蛮之地。 凉王殿下声名狼藉,珺若当初被赐婚给赵慎行,宁家人心不甘情不愿。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和太后的旨意,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敢忤逆? 珺若虽没有陈青荷那等倾国倾城的绝色,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端庄大气,秀外慧中。 她德才兼备,书法和学问更是名门闺秀中数一数二的。 要不是司天监那帮人,一致认为凉王殿下要晚婚,凉王妃要贤良淑德,且最好能约束住王爷,才能消灾解厄,她也不可能被指给大他八九岁的赵慎行。 当初在上书房,喜欢惹事生非的凉王殿下,最怕的就是宁太傅,能约束他的恐怕只有宁家女。 随着宁珺若的长大,太后发现端庄典雅的她,简直就是命定的凉王妃,且更何况她的八字真的很旺慎行。 赵慎行在京城闯祸不断,并不被圣上所喜,但有太后护着,还是有惊无险的去了凉州就藩。 当年宁家人怕珺若受委屈,山高路远的又无人撑腰,特意着人前往凉州,置办了不少田地和铺子作为嫁妆。 这些产业一直是宁家的家生子,元文修元掌柜在打理。 元掌柜看起来老实又稳重,宁珺若先前很信任他,一直没对过账簿,这一看不打紧,竟然亏空这么多。 卫嬷嬷越看越生气,“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从来没汇报过?” “不对!”宁珺若指着账簿说道:“这里有隐情,我得亲自去会会他。” “小姐往常都不愿出门,今日愿意出去走动了?” “是的,得出去走走,看看那些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珺若刚对完一本,紫苏就拿着个纸包过来,说是护院许伯送过来的。 打开一看,竟是一包青梅蜜饯,她狐疑道,“许护院没说什么?” 紫苏俯下身,附在她耳畔小声说道:“许伯说这蜜饯,是咱家少爷特意让许公子带回来的,小姐赶快尝尝吧。” 若真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当初送书信怎么没一并捎过来? 宁珺若看着这崭新的纸包,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捻起一个尝了尝,故意大声说道:“珍果坊的蜜饯果然好吃,去拿点碎银,替我好生谢过许护院吧。” 紫苏离开后,宁珺若拿起蜜饯里掺着的那枚红枣,掰开一看果然有张小小的纸条。 许眀懿说是有事告知,竟然约她见面详谈。 难不成已经有眉目了? 宁珺若暗自窃喜,赶紧将纸条掐成黄豆大的碎片,扔到旁边的痰盂里。 但她很快恢复了理智,许公子尚未婚配,见面似乎不妥。 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却说道,今日正好出门,不如乘着去铺子的空档去见一面,反正又无人知晓。 不不不,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且不说私下见外男,本不是正经妇道人家所为,就说太妃和凉王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解释? 卫嬷嬷看她心神不宁,便试探的问道:“许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宁珺若思忖片刻,才小声嘟囔道,“他约我面谈,有什么话不能书信里说,非得要见面?要不嬷嬷替我走一趟。” “一封书信不知道要过几道手,有些事还真不能写到书信里,万一要发生点什么,那可说不清道不明。” 卫嬷嬷知道她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许成那个儿子我见过,为人挺有分寸的。他说要面谈,肯定有重要的事,我觉得小姐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妙。” 宁珺若还在犹豫,“我一个妇道人家……” 卫嬷嬷叹了口气,“老奴远远的瞅了一眼常娘子,发现她确实不是什么善茬,他日若诞下男丁,定然容不下小姐。老奴觉得小姐说的没错,比起身家性命,面子真算不得什么。” 宁珺若明澈透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漫天星辰在闪烁。 对啊,只要能保住性命,保住自己的家人,那些清高的伦理道德丢一丢又何妨? “看小姐这样子,是打算见他了?”卫嬷嬷揣测道。 宁珺若眉眼舒展,再次恢复往日的宁静,“上次和清尘仙姑约好,月中去上香祈福,你把这个消息透漏给许护院即可。” 两人相视一笑,又默默低下头对起账簿来。 “王爷,王爷,小姐说是不想让人打扰,您还是稍等片刻,让奴婢进去禀报……”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却听外面吵吵闹闹,似是凉王殿下过来了。 卫嬷嬷慌忙起身,“我出去看看。” “不必!”宁珺若面色不改的盯着账簿。 话音刚落,结实的雕花镂空木门,就这么哐当一声,被赵慎行给踹开了。 “王爷!”卫嬷嬷敛衽行了一礼。 宁珺若依旧端坐在案牍前,目不斜视的盯着账簿。 怒气冲冲的赵慎行,被她犀利的眸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厉声喝道:“好你个宁氏,竟敢替本王做主了!” 清漫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竟给人一种清丽出尘的感觉。 宁珺若放下账簿,从容不迫的说道,“府里的大小事,向来是臣妾做主的,王爷这没头没脑的指摘,恕臣妾不明白。” 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赵慎行气得够呛,“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那套点翠头面是本王买给常氏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的送给萧氏?” “原来是要送给常妹妹啊?王爷怎么不早说?” 宁珺若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侧妃得知常妹妹住进云梦阁,心里很是不痛快。臣妾这么做也是怕她受委屈,王爷要觉得不妥,我这就着人要回来。” 赵慎行气急,“只要你做得出,尽管去吧!” “王爷的旨意,臣妾岂敢不从。”宁珺若扭头对卫嬷嬷说道:“烦请嬷嬷走一趟,就说这头面是王爷送给常娘子的。臣妾先前不知,如今王爷兴师问罪,还请她速速归还。” ------------ 第8章 干脆和离吧 “站住!” 卫嬷嬷刚走到门口,听得这声怒喝,慌忙止住脚步。 “王爷到底想怎样?” 宁珺若圆润的脸颊上,远山含黛般的柳眉微微蹙起。 祖父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他的恩师,可他却算计得恩师一家满门抄斩。 好歹毒的心肠啊,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想起前世遭受的苦难,想起倒在血泊中的亲人…… 宁珺若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似乎充满了怒火和无奈,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压抑和痛苦,然而,她却依然保持着往日的优雅和矜持。 先前,秉着举案齐眉的规矩,宁珺若从未仔细看过这张脸。 今日,她盯着赵慎行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打紧,发现他虽然继承了太妃的好皮囊,但这双眼睛确实歹毒,且神带桃花色重侵目,一看就是嗜酒好色的浪荡子。 这种面相的男人,往往得不到的女人才是最好的,外面的野花永远比家里的香。 不仅如此,他眉头眉尾尖细,龙穴凤池二宫隐隐发青,眼底更是有黑气萦绕,如此妨妻克子的面相还能有个儿子,当真是祖上积德啊! 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盯着自己! 一想到她往日目不直视,有礼有节的样子,赵慎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你的错,凭什么要用本王的名义讨回来?” 萧大人向来奉行中庸之道,虽然没有出色的政绩,但为人处世上很有一套,这些年一直稳居内阁。 就萧氏的性子,若知道是他要讨回来的,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还没傻到,会去得罪萧氏一族。 可若是不讨回来,常玉娘那里也不好过啊! 赵慎行越想越来气,“都是你干的好事!只要不牵涉到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我讨回来!” “讨什么讨!” 宁珺若看着他这张,因纵欲无度而油腻脸颊,冷冷道:“如此朝令夕改,往后还怎么立足?王爷若是有心要送常妹妹,着人重新置办一套即可。”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敢这么和他说话! “说得轻巧,就好像这南珠点翠,满大街都有一样!” 赵慎行何尝没想过再去买一套,可那种工艺的点翠极为难得,只有京城才有那等手艺的匠人。 且不说搜集上好的翠鸟羽毛需要时间,就说这一来一去,光路上怕是就得两个月。 常玉娘要在孩子的满月宴上佩戴,现在去京城置办肯定来不及。 今日若讨不回来,她肯定又会哭哭啼啼,一想到这些,赵慎行的心里就莫名烦躁。 “除非以王爷的名义,否则我绝对不会去讨要。”宁珺若固执的说道,“臣妾还要管家,也得顾及自己的颜面。” 赵慎行恼火道,“好一个顾及自己的颜面,原来堂堂凉王妃就是这样管家的?” 不过一套首饰而已,就质疑起她的能力来? 宁珺若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听得这话整理了一下裙裾,缓缓起身道:“王爷这意思是我不会管家了?” “玉娘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安排人手,本王看你就是不配管家!”赵慎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她不配管家! 宁珺若强压下怒火,这五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一句不配管家,就否定了这一切。 她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心中暗暗咒骂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良心为何物!” 宁珺若的心,就像是被把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划拉着。 “既然王爷嫌我管不好,这家谁爱管谁管!” 她实在压不住火气,索性抓起桌上的库房钥匙,朝着赵慎行扔了过去。 “我看你是反了天!”赵慎行难以置信的接过钥匙,扬起巴掌就要打她。 卫嬷嬷慌忙上前,挡在宁珺若面前,“王爷这是要动手打人?” 这凶巴巴的样子,好似要吃了他一般,赵慎行很是无语,只得不情不愿的收手。 只是,这女人真的很欠揍! 宁珺若还在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赵慎行气得厉声喝道:“好,很好!刚才还真是小瞧你了,就连身边奴才都敢和本王叫板,宁珺若,这还当真有本事!” 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还有什么可惧的? 此时的宁珺若已经没了退路,有的全是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脸色这才稍有缓和。 “妾身忙着对账,王爷一声不吭的就把房门踹开,这些年呕心沥血的主持庶务王爷看不见,不过是送错了一副首饰,便如此大动肝火的想要动手。五年了,王爷第一次踏入宜兰居的大门,就是指责臣妾不会管家,敢问王爷的修养在哪里?” 竟然还敢顶嘴! 赵慎行被呛,气得口不择言,“听你这口气,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难道不是吗?” 宁珺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钥匙已经还给你了,王爷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刚才气晕了头才会接钥匙,赵慎行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把钥匙意味着什么。 他立刻将那烫手山芋扔到桌上,“你是皇祖母指给本王的,就算再无能,这家还是得你来管,但你要时刻记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呵呵,无能? 听他这口气,嫁给他像是自己高攀了一样。 殊不知她根本不稀罕! 宁珺若噗嗤一笑,“既然彼此都看不上眼,干脆还是和离吧。我本就没稀罕做什么凉王妃,要不是太后赐婚,你以为我会……” 什么! 她竟然要和离! 赵慎行刚一转身,听得这话顿时如五雷轰顶般,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他可是风流倜傥的凉王殿下,嫁给他赵慎行做凉王妃,是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她得了便宜不卖乖,竟然还不屑做什么凉王妃! 要不是沾了太傅的光,就她这等秉性也配嫁入天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等等,赵慎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萤光涌动的眼眸,突然变得阴鸷起来,“什么叫彼此看不对眼?对了,你刚才说你以为你会什么?宁珺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本王非休了你不可!” ------------ 第9章 快写休书吧 竟然用这个来要挟。 宁珺若忍不住冷笑。 离开凉王府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若能被休弃也算是离开龙潭虎穴,岂不是正合她意? 赵慎行啊赵慎行! 是不是虚伪的假话听多了,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不过一纨绔王爷罢了,还当自己是抢手的香饽饽。 宁珺若暗道,当初得知她要嫁给凉王,京城多少姐妹替她不值。 听说赵慎行常年流连勾栏瓦舍,母亲整日忧心她染上脏病,临行前竟是千叮咛万嘱咐。 这几年她报喜不报忧,寄往京城的家书,从未提过她和王爷的私事。 母亲一再隐晦的问她身子如何? 虽然每次都说没事,可他们似乎不信。 去年更是直白的问起,既然身子没事,为何将近五年还没子嗣,莫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故意说谎? 宁珺若这才被迫将她进门后,没和王爷圆房的事说了出来。 本以为爹娘会担心,没想到他们反倒安慰自己,说是没圆房未必是坏事,人活一世,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子嗣也不必纠结,等以后府里有了庶子,过继一位到自己名下即可。 若殿下没别的想法,只管打理好王府,过好自己的日子。 当然,凉王若敢以无子的名义休了她,宁家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 想到这些,宁珺若顿时底气十足。 “王爷若是想休我,随便找一条理由即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宁珺若看着他身边的那盆春兰,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若是换成旁的女子,听到相公要休妻,肯定会大惊失色的跪地求饶,可她竟像是无事人一般! 赵慎行浑浊的眸子里明显带着怒火,他抿着嘴唇,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桩婚事是太后撮合的,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从未想过要休妻。 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想吓唬她罢了,没想到她竟是软硬不吃。 “和离?门儿都没有!” 赵慎行气得口不择言,“既然你这么想离开凉王府,那本王成全你,这就回去写休书!” “何必多此一举,我这儿就有现成的笔墨。”宁珺若侧身让出一条道来,“未免夜长梦多,王爷还是现在就写吧!”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赵慎行立刻大步流星的朝着案牍走去。 “写就写!等本王写好,立刻拿着这休书给我滚出王府!” 呵呵,他果然不堪激怒,宁珺若赶紧走过去碾磨。 赵慎行本就不善辩,自从来到凉州,根本没人敢忤逆他,就算找个人练嘴皮子都不可得。 自己这是被激怒,才会同意要写休书,赵慎行刚坐下就后悔了。 常玉娘前脚进门,他后脚就写休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宠妾灭妻。 要知道宠妾灭妻可是重罪,哪怕是皇子,也会受到责罚。 好你个宁珺若! 当真是好算计,本王差点着了你的道! 赵慎行正自懊恼,却听徐太妃在门口厉声喝道:“放肆!” “太后赐婚,岂能由得你们这般儿戏!”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赵慎行可算解脱了,他慌忙起身抱拳行礼,“儿臣见过母妃。” 徐太妃盯着桌上纸张,大声质问道:“是不是本宫不来,王爷就要休了她?” “王妃闹着要和离,本王不过是成全她罢了!”赵慎行用力甩袖,把手放到背后耿着脖子说道。 宁珺若勾着脑袋杵在那里,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没看到太妃的到来。 卫嬷嬷慌忙上前,搀着太妃坐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盏问道。 宁珺若这才回过神,敛衽行了一礼,“儿臣确实想和离,还请母妃成全。” 太妃掀开茶盖撇了撇面上的茶叶,听得这话慌忙放下茶碗,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你还是容不下那个常娘子?” “不,母妃误会了。” 宁珺若匆匆撇了赵慎行一眼,“臣妾觉得还是由王爷来说比较妥当。” 不知是不是听说过什么,徐太妃看向儿子的眸光,明显沉了沉。 赵慎行蹙眉沉声道,“儿臣不过是让她把送给萧氏的头面要回来,王妃就嚷嚷着要和离。” 呵呵,当真只是这样吗? 敢做不敢当,还算不算得上是男人! 宁珺若从未像现在这般鄙夷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 萧氏戴着头面,满院子招摇的事,徐太妃已经听说了。 “送都送了,哪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初在京城,萧家可没少帮助我们母子。” 等她说完,宁珺若才说道:“常娘子搬进云梦阁,侧妃心里不痛快,臣妾想着府里除了太妃和王爷,就她和臣妾一样来自京城。怕她心中郁结,就做主将头面送给她了,这头面是璀宝阁的,臣妾只是希望她戴着京城的首饰能高兴一些。” 太妃自幼在京城长大,细皮嫩肉的她至今不习惯凉州的寒风凛冽。 刚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用了将近一年的时光才勉强习惯。 明知这一辈子,怕是再也没机会回京城,可每逢佳节想到京城的亲人和旧友,她还是会忍不住黯然神伤。 本以为王妃这么做,是想借机拉拢萧氏,听得这话瞬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王妃做的没错,这点翠头面虽然贵重,但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她白了儿子一眼,“王爷确实过分了,赶紧给王妃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还不等儿子反应过来,她又扭头对着宁珺若说道:“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这天底下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一吵架就要和离,王妃这样做可不对啊。” 明明是王爷的错,她却一句话轻松带过,却将错处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宁珺若虽然不爽,却未表现出来。 候在一旁的卫嬷嬷却沉不住气了,“还请太妃明鉴,小姐之所以要和离,是因为王爷差点动手。这五年未曾圆房,王爷独宠妾室不说,如今竟因为一套头面,就说小姐不配掌家……” “放肆!” 赵慎行厉声喝止道:“本王何时动过手?你这刁奴竟敢污蔑主上,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 第10章 你可知错? 几个粗壮的婆子应声冲了进来,宁珺若立刻上前一步,将卫嬷嬷死死护在身后。 “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谁也休想带走她!”宁珺若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的瞪着她们。 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妃这凶巴巴的样子,婆子们不敢贸然上前。 “真是越闹越不像话!” 徐太妃保养姣好的脸颊,此刻却满是疲惫,她眼不见为净的闭着眼睛挥了挥手,“罢了,都给我下去。” 婆子们立刻躬身,后退着离开。 等她们离去,徐太妃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丫鬟烟岫慌忙上前替她捶背顺气。 “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太妃望着她,撸下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手串,慢慢捻动起来。 宁珺若完全不敢相信,堂堂凉王殿下不仅敢做不敢当,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好气的瞪了赵慎行一眼,这才气定神闲的说道:“那臣妾可就实话实说了。” 徐太妃颔首默认,并用眼神提醒着儿子,警告他不得插嘴。 这些年她身子不适,宁氏尽心伺候,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就算慎儿再怎么糊涂,一房一房妾室的抬进门,她也从未争风吃醋。 今日不仅闹着要和离,还当着自己的面给王爷脸色,徐太妃心想着,想必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吧。 “卫嬷嬷留下,余下的人都走吧。”人多嘴杂,宁珺若不想被人议论,索性秉退下人。 烟岫立刻识趣的,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 “不要傻站着了,先坐下来慢慢说。” 下人们一走,太妃就叹了口气,“别人像本宫这个年龄,已经含饴弄孙的颐养天年了,可怜本宫还得整日为你们操心。” 赵慎行正准备坐下来,听得这话慌忙勾着脑袋,立在一旁垂眸听训。 宁珺若坐下来整理了一下裙裾,这才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说道:“卫嬷嬷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王爷说这头面是替常妹妹置办的,臣妾不该自作主张的送给萧侧妃。这事确实是臣妾做得不对,王爷让我讨回来也是应当的。” 王爷这两年纳了几位妾室,可还没有哪个像常氏一样,刚进门就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徐太妃冷冷道:“这事你做的没错,常氏什么出身?怎配佩戴点翠头面!” 前世她两差点相见恨晚,这次进门不过一日,太妃就如此嫌弃她了?宁珺若竟然有些得意。 但她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道:“府里上百口人,这庶务看起来简单实则繁琐,那些心酸和委屈且不说,就说我贴补的这几千两银子。 母妃也知道,这两年几乎没什么赏赐,西北四州又是有名的穷乡僻壤,地方上的税收根本没多少。王府俸禄和永业田的收入,勉强够偌大的王府开支。 王爷花钱大手大脚,这两年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光靠俸禄和王府产业收入根本不够,臣妾只好用自己的嫁妆来贴补。 这事本不想告诉母妃,可王爷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几千两银子虽不是大数目,可臣妾吃力不讨好,以后断然不会傻乎乎的,再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亏空……” 徐太妃叹了口气,这几年的朝夕相处,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宁珺若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王爷在外花天酒地,臣妾想着府中子嗣单薄从不过问,可如今为了这等小事就要动手。只怕孩子出生后,府中再无立足之地,还请太妃念在昔日的情份上,准许臣妾和王爷和离。” “跪下!” 徐太妃话音刚落,赵慎行就噗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 “你可知错?” 看着母妃这冷冰冰的样子,他想也没想就说道:“儿臣知错!” 赵慎行确实知错了,身为大昀国的凉王殿下,总以为府里有用不完的银钱。这些年他挥金如土,从未想过府里会入不敷出,甚至要用她的嫁妆来填补亏空。 王妃没进门之前,府里不曾纳妾,中馈是徐太妃在掌管,王爷出手阔绰她是知道的。 初听府里入不敷出,她还有些讶异,可一想到这两年光丫鬟就添了几批,且不说丫鬟们的月例,就说那吃穿用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宁珺若揩去眼角的泪花,示意卫嬷嬷将账簿递给徐太妃。 徐太妃接过来翻了几页,便蹙眉说道:“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过?” “之前想着铺子收入尚可,太妃和王爷又是真心对待臣妾,就算贴补一些也没什么的。” 宁珺若让卫嬷嬷,将另一本账簿递给她。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铺子的收入锐减,臣妾这边也处于亏空状态。” 在卫嬷嬷的指点下,徐太妃仔细看了起来。 见徐太妃的眉头皱了起来,宁珺若才坐定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本就瞧不上臣妾,事已至此臣妾也没什么可留念的,还请太妃全了臣妾的心愿。” 王妃管账的能力向来出色,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收入和支出一目了然。 宁氏向来稳重,今日都求了两次,这是死了心的要和离啊! 太妃越想越生气,听得这话索性合上账本。 “这些年你确实辛苦了,以后有什么委屈和不满,直接来找本宫。王爷这边我会训斥的,你放心,这样的混账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你和王爷是太后赐婚,若是和离岂不是伤了太后的脸面?和离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混账话也不要再说。” 宁珺若很是无语,看样子和离是不可能了…… 太妃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起来给王妃道歉!” “臣妾担当不起!” 宁珺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臣妾着实心烦,想要出去散散心。” 堂堂凉王殿下给女人道歉? 他赵慎行可丢不起这人! 见儿子固执的不肯开口,太妃叹了口气,“出去散散心也好,今日天色不早,明日多带几个人出去逛逛吧。” “不,我想现在就走。” 宁珺若让卫嬷嬷把库房的钥匙拿给太妃,“宁安客栈的那间小院,臣妾还从未进去住过,这次我想多住几日。” 徐太妃捻动着佛珠,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也好!” ------------ 第11章 睹物思人 宁家人害怕她在凉州吃苦,当年特意卖了京城的铺面,收购了凉州城西近半条街的铺子。 这事曾被传为佳话,坊间都以为宁家对这桩婚事太过满意,才如此费尽心思的置办嫁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有宁珺若才知道,宁家的长辈们,到底藏着怎样的良苦用心。 之前去玄女观时,也曾拐过来看过,但每次看到这些铺子,就会想到京城的那些铺子,是宁家主要的收入来源。 居京城大不易,光是每年的人情往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没有那些铺子的收入,也不知道宁家人会不会节衣缩食。 睹物思人,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便下意识的不肯多逗留。 这次,既然和太妃说好多住几日,就得看看那些亏空是怎么回事。 凉州城最大的客栈——宁安客栈,便是宁家以她的名义置办的。客栈后院有处幽静的院子,这间小院专为她而修,从不接待外客。 虽然五年来,宁珺若从未来此住过,但院子里日日洒扫拂拭,从不曾懈怠过。 因为夫人特意叮嘱,说是小姐在凉州举目无亲,断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 这个院子不仅要每日打扫,还得留有丫鬟婆子,谨防小姐突然回来。 院子里,元掌柜正在叮嘱丫鬟婆子们,让他们少说话多做事,务必伺候好小姐和她带回来的人,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已是三月天了,凉州的风还是带着凌冽的寒意。 好在马车上并不怎么冷,宁珺若正闭目养神的想着心事,怀夕和卫嬷嬷则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小姐今日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奴婢都替她捏了几把汗。” 怀夕小声问道,“嬷嬷也觉得小姐该多住几日?” “只要小姐愿意,奴婢是赞成的。” 宁珺若闭着眼睛,舒服的靠在软塌上,丝毫没注意到卫嬷嬷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宁珺若刚睁开双眼,就听车夫大声说道:“启禀王妃,前面像是有人打斗,堵了不少马车。” 怀夕立刻掀开帘子的一角,好奇的张望起来,“还真像是有人在打斗。” 紫苏骑着马过来,俯下身挑帘说道:“奴婢看了一下,前面有人在斗殴,怕是得等上一阵子,小姐要是等不及,奴婢带您抄近道。” 出入都有马车相送,还没有体会过凉州的风土人情,宁珺若听得这话,毫不犹豫的应下。 主仆三人刚下车,紫苏就牵着马迎上来说道:“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平民百姓,那里面鱼龙混杂,小姐一定要当心。” 宁珺若点点头,“去看看百姓们的日子也挺好。” 将缰绳交给随从,一身劲装的紫苏就带着他们,来到了旁边的青衣巷。 凹凸不平的青石路两边,果然聚满了人,看起来噪杂又热闹。 鱼腥味、药香味…… 和着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看起来很有烟火气息。 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宁珺若的一双眼睛哪里看得过来。 她正扭头盯着那位卖草药的姑娘,一名孩童突然跑过来,撞在了她的胳膊上。 这会儿尽盯着铁器铺子,竟然没注意到这毛头小子。 练家子出身的紫苏,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撞了人还想跑!” 这孩子极为瘦弱,那身满是破洞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怜,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怯怯的看了宁珺若一眼,这才小声嘟囔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宁珺若却从中看到了倔强和不甘。 她盯着孩子半截袖子下,那红肿不堪的胳膊说道:“给他点碎银,让他去看看胳膊上的伤。” 卫嬷嬷赶紧从荷包里,取出两块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塞到他手里。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那孩子讶异的盯着她看了起来。 “放肆,谁让你这样盯着小姐!” 紫苏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那孩子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倔强的不肯挪眼。 “快松开,别吓着她。”宁珺若淡淡一笑。 紫苏刚一松手,那孩子便一阵风般,撒开脚丫飞奔而去。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懂礼节不说,得了银子连句道谢都没有。”紫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 宁珺若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何必和个孩子置气。” “小姐就是太心软。” 怀夕看着旁边那群,蹲在地上玩石子的半大孩童说道:“这里的孩童都不念书么?怎么一路走来,老是遇到在外撒野的孩童?” 卫嬷嬷圆润的脸颊,看起来颇为慈祥,“你看这些人,要么脸色蜡黄,要么一脸哀愁,说明平日里比较辛苦。凉州的笔墨纸砚是从外地运过来的,比京城的还要贵上三成,寻常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读得起书?” “怪不得大家都说西北四州民智未开,凉州尚且如此,只怕别的地方更甚。” “这小巷子着实脏乱,以后不能再走了。” …… 不知不觉,来到了宁安客栈。 元掌柜正伸长脖子,焦急的看着路口,看到他们立刻惊喜的迎了上去。 “奴才可把您们给盼来了,小姐赶紧进屋歇着吧。” 元掌柜将她送到院门口,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十多名丫鬟婆子,分成两排站在门口左右,躬身屈膝的行礼,“欢迎小姐回家。” 宁珺若怔了怔,眸子里似有泪光涌动。 这院子还是刚建成时来过一次,如今已是花木成畦,宁珺若看到屋里那熟悉的陈设,眼泪差点没落下来。 不管是家具还是花草,都和京城闺房里极为相似,这到底有多用心啊? 宁珺若只后悔,没有早点过来。 愣怔的功夫,操着京城口音的丫鬟,便端着铜盆进来,说是要伺候她们沐手更衣。 “糟了,我的香包不见了!” 换衣服的时候,宁珺若才发现系在腰间的香包不见了。 虽然不是有多珍贵,但却是母亲一针一线亲自做出来的,每当思念爹娘时,宁珺若都会拿起来嗅着摩挲一番。 “一定是那个小贼!” 紫苏放下茶盏,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小姐莫急,我这就去找他,等我找到了,非削他不可!” ------------ 第12章 立规矩 宁珺若走后,凉王府就不太平了。 徐太妃先前虽然知道,她在用自己的银钱贴补府中亏空,但没想到她竟贴补了这么多。 想到王妃曾撂下狠话,说是以后将不再贴补,她就气得心肝疼! 为此,她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狠狠骂了常玉娘一顿,说她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狐媚子。就算怀有身孕,也未必能生下儿子,让殿下耳根子不要太软,处处都依着她。 “那个常玉娘可真有手段,刚来府里第一天,就把王妃给气走了!” “可不是,都已经住进云梦阁了还不满足,非得唆使王爷替她出头争东西,真是恬不知耻!” “唉,王爷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这往后谁跟着她,可没好日子过!”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分到她身边!” …… 玉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议论,好歹是自家主子,她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想到在常玉娘身边受的气,就咬着牙暗戳戳的说道:“不成,绝对不能再待下去,我得想法子回到小姐身边。” 常玉娘走了,偌大的王府不能没有一个掌家的。 太妃好不容易清静了几年,看到这入不敷出的烂账,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将库房的备用钥匙交给萧侧妃,让她临时掌管。 萧云霁早就听说王妃因为头面,和王爷闹得不痛快。 实际上王妃若真派人收回,她也无话可说。 当时她满院子招摇,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王妃就算不讨要,但凡提上那么一句,她都会颜面扫地。 可王妃宁可和王爷硬碰硬,也没牵涉到她。 先前总觉得王妃那人冷冰冰,高傲自大又目中无人。 没想到这么一个冷淡的人,竟然能拿出几千两银子来贴补大家。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过意不去,先前还真是错怪她了。 好在我萧云霁虽然不大聪明,但也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主! 因此,当太妃找到她,萧云霁毫不犹疑就应下了。 丫鬟琴萝却忍不住提醒,“小姐,账上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掌家虽然是好事,可咱们犯不着去接这烫手山芋。” “你放心,小姐我自有打算。” 霄云霁一边翻看账簿,一边说道:“真没想到堂堂凉王府,账上竟然只剩下几百两银子了。” 她指着账簿上食材那一行说道:“王爷下个月的俸禄还未到账,以后府里要节衣缩食,做衣服和买首饰这类的开支,统统都给我削减掉。用在膳食上的花费也得减半,像是鹿肉珍蘑这类的山珍野味,尽量少买。” 琴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做衣服买首饰也就算了,膳食上削减一半的开支,太妃和王爷会不会有意见?” “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呢?谁说要削减他们的吃穿用度?” 萧云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太妃和王爷,当然还包括本小姐,咱们的衣食还按照往常的规格来。至于狐狸精和后院的那几位,吃穿用度都得给我减半!” “这意思是……您还和往常一样,常玉娘的吃穿用度却要减半?” 琴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这是公报私仇还是徇私舞弊? 虽然有些不妥,但怎么觉得还挺爽的? “对,晚膳就按照我说的标准去准备。” “常玉娘怀有身孕,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琴萝提醒道。 “过什么分?她把王妃气走了,还有脸吃饭?” 萧云霁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越来越胆小?听说寻常人家的妇人,怀孕时还有吃不饱饭的,但人家照样能生下大胖小子。她常玉娘不过一戏子而已,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虽然不赞成小姐感情用事,但琴萝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传令下去。 果然,将以素食为主的晚饭,送到各位娘子房里时,他们都忍不住抱怨,说是进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清淡。 当然,她们也知道这事因常玉娘而起,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咒骂。 常玉娘早就听说,太妃当着下人的面骂了她。 本以为王妃会把她叫过去训一顿,哪知道竟是什么都没说。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才是最可怕的。 常玉娘一下午都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看到厨娘送来的吃食,她顿时傻了眼,“今日怎么没有荤菜?太妃生我的气,故意让我吃素?” 送餐的厨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常娘子不要想多了,府里几位娘子的吃的都是一样。” “萧侧妃吃的也是这个?”她知道现在是萧氏在掌家。 “侧妃还和先前一样。”厨娘道。 “什么?她还和往常一样!” 常玉娘原本还底气不足,听得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嬷嬷也知道女人怀孕不容易,我如今是双身子,正是需要补养的时候,光吃素食可不行啊!”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娘子快趁热吃了吧。”那位嬷嬷低眉顺眼的说道。 “我没有胃口。” 常玉娘盖上食盒说道,“最近胃口有点差,还请嬷嬷重新做一份清淡的羹汤来!” “娘子怕是想多了,账房消减开支了,老奴就是想做也没东西。” 那嬷嬷抬起头,略带嘲讽的盯着她,“先前的那些吃食,是王妃拿自己嫁妆贴补的。如今王妃不再贴补,府里自然要节衣缩食,常娘子若是觉得饭菜过于清淡,大可以加些银子让下人们去采买。” 这个厨娘是王妃的人? 她在怪她自己气走了王妃? 常玉娘也不傻,哪里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 “不过是想吃份汤羹而已,又没有说非得吃荤的,哪那么多废话!”她立刻端起了主人的架子。 她手里的银子,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既然来到了王府,哪能随便露财? 她可不像宁珺若那么傻,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将自己的体己钱贴进去。 “这……” 那嬷嬷只好提着未动的食盒离开。 ------------ 第13章 往事如烟 昨晚兰汤沐浴后,宁珺若就美美的睡了一觉。 无论是被褥的颜色,还是屋子里焚的香,都和娘家闺房里一摸一样,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宁家大院…… 好久没睡得这么安心,早上醒来看到窗棂里刺目的阳光,她的心情莫名大好。 虽然太妃说不可能和离,但她终究是退让了。 记得刚来凉州那一年,她想来这里住一晚,太妃却冷冷的拒绝,说是堂堂凉王妃夜不归宿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府苛待她了。 自那以后,她就绝了这份心思。 “小姐醒了?”一名陌生的丫鬟柔声道:“奴婢念芳伺候您起床吧。” “念芳?” 宁珺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灵气十足的丫头。 “是的,怀夕姐姐和紫苏姐姐在用早膳,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念芳不仅声音甜美,粉嫩的脸颊看起来还煞是可爱。 她一边扶着宁珺若起床,一边说道:“念芳已经在这里等了四年,今日总算把小姐盼来了。” “四年?” 宁珺若愣了愣,“这屋子是你布置的?” 念芳淡淡一笑,“奴婢是按照小姐闺房的样式布置的,不知小姐可还喜欢?” “当然喜欢。” 宁珺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是从京城过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从庄子上过来的,小姐肯定不认识。小姐走后那一年,我被选进府里当差,没多久锦绣姐姐怀孕,我就去小姐的闺房,顶了她的差事……” 好久没听人这么详细的诉说宁府家事,这些熟悉的名字,听得宁珺若心里暖暖的。 “对了,京城的铺子卖了,府里的日子是不是不好过?”宁珺若担忧的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念芳想了想说道:“奴婢进府晚,没察觉出有多大变化。” 说说笑笑中,盥洗完毕,紫苏和怀夕也伺候着她用了膳。 今日春光甚好,宁珺若打算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那些铺子。 这一次她们换成寻常人家女子的装扮,在紫苏的掩护下,偷偷从小院后门溜了出去。 刚拐到凉州书院后面的那条小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趴在书院的窗户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紫苏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窜到他身后,如拧小鸡一般抓起他的衣领。 “小毛贼,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那身干净利落的红色劲装,让眉目清秀的她,看起来各外的英姿飒爽。 没想到会是她们? 那孩子脏兮兮的脸颊上满是惊恐,他眨巴着眼睛,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没偷东西,只……只是偷……偷听。” “偷听也是偷!” 紫苏加大力度,将她拽至宁珺若面前。 “我家小姐大发慈悲的送你银子,你却恩将仇报的偷人荷包!” 紫苏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荷包在哪里?赶紧给我交出来!” 那孩子咬着嘴唇,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依旧倔强的盯着他。 “看什么看!” 紫苏被他盯得火冒三丈,忍不住举起另一只手威胁道:“再不说,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珠子!” 那勾起的两根手指,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到自己眼睛上。 似是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那小子飞快的说道:“我扔了,没有银子便仍了!” “找死!” 紫苏的手指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朝着她眼睛挖去,宁珺若慌忙喝止道:“给我放开!” 怎么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 紫苏慌忙松手,刚才险些酿成大错,不过这孩子实在是可恶,竟然被他的眼神给激怒了。 那孩子捂着脖子,用力咳嗽好几声,这才喘着粗气朝着宁珺若看去。 “你叫什么名字?”宁珺若问道。 “余小奴。” 他眼中的戒备,似乎没刚才那么强了。 “为何在此偷听?” 宁珺若的目光,也跟着柔了几分,她喜欢爱读书的孩子。 “我……我只是想识文断字。”余小奴像做错事一般,羞愧的低下头去。 京城多少富贵人家,为了让儿孙读书可谓是费尽心思。 想不到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竟然还有一颗求学的心。 宁珺若盯着他胳膊上的红肿,柔声道:“昨日给的银子,为何没拿去买药?” “给我娘买药了。”那孩子勾着脑袋,小声说道。 宁珺若叹了口气,“你要诚心想念书,明日辰时去宁安客栈找宁小姐。” “你是……” 余小奴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不错,我是!” 宁珺若淡淡一笑,旋即带着众人离开。 原本答应常玉娘,晚上要在云梦阁留宿,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赵慎行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 听雨轩里陈青荷今日被萧夫人气得不轻,发了通脾气后哭了好一阵子,眼睛都肿成核桃一般。 本以为王爷不会来,用过晚膳她便早早睡下了。 哪知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告知王爷来了! 赵慎行在母妃哪那里受了气,看着青荷因担心失宠,而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简直心痛坏了。 小别胜新婚,一夜春宵自是不必说。 因着王爷在听雨轩的缘故,早膳极为丰盛,不仅有桃花糕还有燕窝羹、海参粥这等滋补之物。 昨日还憔悴得雨打梨花一般,陈娘子今日容光焕发,可谓是灿如烟霞。 她坐在梳妆台前,蜻蜓正往发髻中插簪。 蜻蜓和玉竹交好,看着她这开心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王爷还是疼娘子的,听说常娘子这两日没见着荤腥,都没好生吃过饭。” “不会吧?她可是怀着身孕。”陈青荷质疑道。 “常娘子不仅抢了她势在必得的云梦阁,还想抢王妃送给她的头面。”蜻蜓拿起羚角梳,仔细为她梳着长发。 “萧夫人向来得理不饶人,如今又掌着家,就她那性子,常玉娘能有好果子吃?” “好,很好!” 陈青荷抽出那支发簪,放回首饰盒里,“王爷不是最喜欢看我簪花?走,咱们去云梦阁里摘些花儿。” ------------ 第14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道云梦阁的花匠,是如何打理的。 各色蔷薇、牡丹等名贵花卉争相绽放,可谓是春色满园,美不胜收。 走进云梦阁,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片怒放的牡丹,那娇俏的花朵如华丽的舞者,红色的热烈奔放,白色的优雅纯洁,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 王爷没回来前,他们这些后宅女子闲着无事,会过来坐一坐看一看,有是还会摘上几朵鲜花,簪在发髻里。 陈青荷盯着眼前的这朵红牡丹,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日,她闲着无聊便带着蜻蜓来打发时间,蜻蜓突发奇想的,摘了两朵半开半放的红牡丹插在她的鬓角。 两人正在花间嬉闹,王爷突然过来了。 看到她这样子,竟是看痴了,并赞道:“果然是人比花娇,青荷当真是这世间罕有的绝色美人。” “娘子,您看这朵多好看。” 蜻蜓指着一朵粉色芍药说道:“奴婢摘下来,给你簪上吧。” “昨晚折腾了一宿累得慌。” 陈青荷故意大着嗓门说道:“咱们还是去前面亭子里歇会儿吧。” 那处凉亭在常玉娘的卧室前,她正躺在榻上生闷气,听得这声音一头爬了起来。 走到这避风的凉亭,蜻蜓扶着她坐了下来,“娘子累了就坐在这儿歇着吧,您想要什么花,奴婢给您摘去。” 陈青荷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 “又不是小姑娘,簪什么花啊?早膳又是燕窝又是海参粥的,不过是是借着簪花的名义,出来消消食罢了。” 蜻蜓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蹲下来替她捶腿。 有燕窝,海参! 常玉娘自进门,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想想今早,那难以下咽的白面馒头,和没什么油水的肉羹汤就来气! 这东西是人吃的? 她就说堂堂凉王府,不会吃得这么寒酸。 原来别人有燕窝、海参,只不过给她的是萝卜白菜而已! 可厨娘明明告诉她,除了太妃、王爷和侧妃,余下娘子吃的和她一样。 敢情是骗她这傻子的! 看这位娘子的身段,也不像是怀有身孕,一个没怀孕的,凭什么比她双身子吃得还好? 常玉娘顺着窗户的缝隙,偷偷往外望去。 窗户前,一树开得正盛的蔷薇拦住了她的视线。 她招了招手,侯在一旁的玉竹,立刻躬身问道:“娘子有何吩咐?” “去看看外面那位是谁?”她压低声音说道,“不要惊动她。” “奴婢不用看也知道是陈娘子。” 玉竹也压低声音说道:“陈娘子貌若天仙,进门还不到两年,一直很受王爷宠爱。” 竟然当着她的面,夸别人好看…… 常玉娘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走,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美!” 玉竹本想说什么,可看她这样子只好跟了上去。 常玉娘现在才回过神来,昨天是高兴过了头,才会唆使王爷去要头面。 本以为王妃性子软弱,王爷说上两句狠话就会服软,谁知道她竟然闹着要和离。 都怪王妃太作了,她要不那么闹,太妃会怪罪到自己头上?王爷会受委屈? 该死的宁珺若! 我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死无全尸,碎尸万段! 还有这个陈娘子! 昨晚霸着王爷也就算了,今日你休想! 常玉娘摸着隆起的腹部,咬牙切齿的说道暗自发誓:“别以为我好欺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陈青荷正背对着她赏花,常玉娘走到门口,甜甜的说道:“哟,这是哪位姐姐啊?生得可真好看!” 蜻蜓说得没错,她果然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陈青荷慢慢回过头来,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带着不屑,亦或是带着嘲讽。 常玉娘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世上竟然真有这么美的女子! 她方才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打趣罢了。 这些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她才不会相信,王府里会有貌若天仙的美人。 再说,王府若真有这么美的女子,王爷岂会拈花惹草? “你就是常玉娘?”陈青荷静静地看着她。 常玉娘这才回过神来,“不错,我就是常玉娘,外面风大,姐姐不妨进屋一叙。” “我可不敢叨扰!” 陈青荷清冷的眸子里,明显带着疏离,“芙蓉糕有点腻,今天吃得撑了,不过是过来消消食罢了。” 芙蓉糕? 她竟然也都没有,常玉娘的肚子饿得正慌,听得这话更来气了。 但还是佯装欢笑的说道:“早就听说姐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妾身还想请教姐姐是怎么保养的。” 呵呵,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套近乎? 想到她和王爷说,王爷又不会医术,心疾犯了找府医即可,陈青荷的心里就像吞了苍蝇一般。 “还真有!” 陈青荷盯着她颧骨边的色斑说道:“我的皮肤之所以这么好,就是用了秘制的玉容膏,这玉容膏可去祛面部一切黑斑。” 不过是想和她套近乎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秘方。 自从怀孕后脸上就长斑了,常玉娘试过很多法子都不管用,听得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姐姐当真有这么好的东西?这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妾身斗胆求一求……” “这秘方也要看缘分。” 陈青荷打断她的话,带着蜻蜓起身离开,“起风了,咱们也该回去。” 看缘分? 常玉娘一愣,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看着她们远处的身影,常玉常突生一计,只要能拢住王爷的心,要什么没有? 凉州城西。 宁珺若一行,借着逛街的名义,看了那几处铺面。 往常都是来去匆匆,竟然没发现卖金银珠宝、文房四宝著称的凉州城西,竟是冷冷清清,生意十分的惨淡。 所谓“西贵东富南贫北贱”,凉州城西亦不过如此。 比起烟火气十足的小巷子,这宽阔而平整的石板街,可以用萧条冷寂来形容。 凉州人本就不富裕,这两年边关不稳,加之年成不太好,很多有钱人家都搬走了,铺子空置乐这么多,不亏本才怪。 “咦?那是许公子?” 路过凉州书局时,卫嬷嬷看着铺子里的人问道。 ------------ 第15章 许公子不怀好意 许眀懿的大名,在凉州可谓是如雷贯耳,就连太妃都是时常提起他。 尤其是每次王爷做错事时,太妃总会唉声叹气的说道:“你瞧瞧人家许公子,虽然比你小好几岁,可不管是学问还是为人处世,从未让爹娘担心过,你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让我省省心啊?” 这样的话听多了,王爷极其反感。 要不在赵慎行眼里,凉州才子许眀懿怎会是薄情寡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宁珺若就是被这话蒙蔽才对他有成见,即便珺远的书信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她也未动过见许眀懿的心思。 更不曾知道,许公子长什么模样。 那次虽然隔着屏幕见了一面,但他正好背着光,只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 听卫嬷嬷说那是许公子,她立刻朝着铺子里看去。 好巧不巧,铺子里那位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一行人正往前走去,当头的那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正扭头好奇的看着他。 女子圆润的脸颊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带着摄人的精光,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溺其中。 许眀懿的心跳漏了半拍,紧接着就像打鼓一样砰砰直跳。 这些年也遇到了不少女子,其中不乏主动投怀送抱的,可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许眀懿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明媚的女子。 他腰背挺直,肩膀宽阔,那如同劲松般挺拔而坚韧的身材,看起来格外的高大。 觉察到这位风度翩翩,脸庞轮廓如刀削斧刻般分明的男子,正痴痴的盯着自己,宁珺若慌忙移开目光。 脸颊似乎有些微微发烫,宁珺若加快了脚下步伐,只是这轻盈的步履似乎变得凌乱起来。 方才这位就是许眀懿吗? 他为何这般盯着自己?难不成是认出她了? 命珺若正自思忖,却听身后一道略带磁性的浑厚声音骤然响起。 “小生有要事告知,还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放肆!” 宁珺若刚一回头,就见紫苏剑拔弩张的,仗剑拦在他面前,“王妃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看到她转身,许眀懿立刻躬身拱手道:“事不宜迟,还请王妃早做决断。” 宁珺若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发现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一个时辰后,锦宁酒楼乾字号房见。” 说完这话,她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许眀懿这才站直身子,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他的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微笑。 “小姐,这个许公子怎地如此无礼?” 紫苏不解的问道:“当真要见他吗?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卫嬷嬷忍不住轻笑,“不愧是习武之人,紫苏姑娘似乎看谁都不怀好意。” “有吗?” 紫苏一愣,“谁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盯着人看啊?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 宁珺若那个尴尬啊,他方才的目光,确实明目张胆了些。 卫嬷嬷却抿着嘴唇,笑着摇了摇头,“你啊,等你遇到心仪之人就明白了。” 一路说笑,一路观察着沿途的店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到了锦宁酒楼。 元掌柜亲自将她们迎至乾字号,精致的茶点端上来,宁珺若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方才特意留意了一下铺子,发现还有不少没有租出去。” 宁珺若让卫嬷嬷,把账簿递给到元掌柜那一席,“这么大的事先前怎么没告知?” 元文修叹了口气,这才愧疚的说道:“小的并非有意隐瞒,怕王妃担心才一直没说清楚。” 这些年,若非元掌柜尽心尽力的打理,自己岂能坐收其成? 宁珺若并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元伯不必介怀,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猛然看到这个结果,未免有些担心。” 小姐还像在府里那样贴心,一声元伯叫到了他的心坎上。 元文修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小姐不要担心,小的们正在想办法,看那些租不出去的铺面,还能做点什么买卖弥补损失。” “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家卖文房用品的店铺,那也是咱们家的买卖吗?”卫嬷嬷问道。 元文修一愣,“应该是。” “生意如何?” 宁珺若突然想起,她说的那家铺子,应该是许明懿刚去的那一家。 元文修再次叹了口气,“前年那一战,匈奴差点打进凉州城。因担心城破家毁人亡,不少人连家当都不要了,只带着细软携连夜逃出城。凉州城里读书人本就不多,文房里的东西一直不好卖,自那以后咱们的生意一落千丈,一直是入不敷出。” “怪不得一路上看着这么多撒野的孩子。” 想到那个眼神无比倔强的余小奴,宁珺若突发奇想,“反正那些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咱们办间书院吧,等读书的人多了,说不定文房的东西也好卖了。” 元文修直摇头,“小姐有所不知,留下来的这些多半念不起书。” 宁珺若笑了笑,“倘若不收束脩钱,念书的会不会变多?” “不收束脩的话该怎么赢利?”元掌柜好奇的问道。 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骂街和打架斗殴的,宁珺若算是明白了,京城人为何会瞧不起这民智未开的“野蛮人”。 “先不求利益,我只是想着读书人一多,没准社会风气就会变好。” 宁珺若的眼神变得坚毅,“就像那些只知道打架斗殴的孩子,没准学些圣贤道理,他们的戾气就不会这么重了。我也希望那些想读书的穷苦人家,能有识文断字的机会……” 众人顿时听呆了,想不到小姐虽是女流之辈,却有这般胸襟和见地。 “倘若真的不交束脩,只怕咱们的铺面不够用。光请先生和置办案牍、桌椅等一应物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元文修担忧的说道,“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宁珺若点点头,“往常要贴补王府上千两银子,以后王府那边不用再送任何东西过去。咱们把省下来的这笔银子,用在书院的建设上,想必也是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小二就在门口说道:“小姐,许眀懿公子求见。” ------------ 第16章 再见如故 事情本就谈得差不多了,听说有客来访,元文修立刻起身告辞。 小姐没告诉她,到底找许公子办什么事,那便是有自己的打算,卫嬷嬷也识趣的,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 乾字号房无疑是锦宁酒楼最好的雅间,屋子里空间很大,两套极其考究的家具,一左一右放在屋子两端,中间用一道璀璨的水晶珠帘隔开。 宁珺若坐在位于上首的珠帘内,她坐的地方背着光,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的状况。 但珠帘内的她,却可以顺着光,将整个雅间的情况一览无余。 气宇轩昂的许眀懿进来行了一礼,这才慢条斯理的落座。 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没想到身材竟是如此高大。且看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出身寒门小户。 仔细看去发现此人龙眼秀眉,宁珺若暗暗吃惊,此人印堂垂紫,他日必成大器。 光影交错中,宁珺若盯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颊问道:“公子可是查到了什么?” 许眀懿摇了摇头,“宜春阁和天香楼都说没有这个人,怕王爷有意要隐瞒,在下不敢打草惊蛇。此番虽然没查到常娘子的事,却有别的收获。” 前世即便事情败露,也没人知道常玉娘究竟出自哪家青楼。 如此看来,赵慎行为她腹中的胎儿做足了功夫。 他若有心隐瞒,强行打听只会适得其反的打草惊蛇。想不到这位许公子,考虑得还挺周道,宁珺若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还请公子知无不言。”宁珺若把玩着手里的珊瑚串。 “在下在宜春阁里结识了一位,从刚从玉门关过来的胡商。” 许眀懿不疾不徐的说道:“想到凉王殿下刚从玉门关回来,在下就打听了一下玉门关的匪患情况。可这位仁兄却一口咬定,凉王殿下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去过玉门关。” 意思是赵慎行离家的这几个月,根本没有去过玉门关,更没有参与平定匪患? 宁珺若的心里咯噔一下! 王爷擅离封地,这可是欺君大罪,他怎敢拿阖府数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紧紧攥着手中珠子,颤抖着声音问道:“此事非同小可,那位胡商的话靠谱吗?” “管兄是性情中人,为人豪爽大气,他没必要骗我。” 许眀懿接着说道:“家父和王爷的侍卫关系一向不错,今早父亲下职回来,特意套了他的话,没想到他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这其中必有隐情。” 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整个王府必受牵连。 许明懿不会胆大到,敢拿此事开玩笑。 宁珺若方才偷偷观察了他的面相,知道他是个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的人。 这样的人,多半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虽然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宁珺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见见那位胡商。” 宁珺若直截了当的的说道。 “这个不难,只要王妃有空,在下随时可以安排。”许明懿依旧正襟危坐。 明明是自己找他办事,他却一口一个在下。 宁珺若正色道:“公子不必拘谨,这里没什么凉王妃,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在下。就把我当成珺远的姐姐,或是当做朋友看待吧。”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可一想到她凉王妃的身份,许明懿就懊恼和沮丧,总觉得他们之间,仿若隔着天和地的距离,她是如此的高贵和不容亵渎。 这话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许眀懿突然有种,似是故人来的错觉。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 许眀懿顿时放松下来,白皙的脸颊上,也洋溢起一抹淡淡笑意,“我总觉得管兄话里有话,王妃亲自见见也好。” 若真是这样,那么整个凉王府无疑是在刀尖起舞。 事关重大,宁珺若不敢耽搁,便蹙眉说道:“明日午时我在安宁客栈,等候两位的光临。” 许眀懿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告辞,宁珺若却道,“对了,我准备筹建一间书院,估计会有不少学子,还请公子帮忙留意一下夫子的人选。” 凉州书院还有不少空缺,凉王殿下在百姓心目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许眀懿怎么觉得,她这是想多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把自家孩子送到王府的书院。 “这是王府的意思?” 许眀懿愣了愣,“虽然认识不少饱学之士,但请夫子的事,不妨等书院开起来在说。” “不,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和王府无关。我想开办一家免费的书院,希望那些有心求学的孩子,都能有地方念书。” 想到当年离开京城时,祖父曾对他说过,“祖父是老了,否则一定跟着你去凉州,做些开启民智的事。大家都说西凉人未开化,你作为王妃将来若能协助王爷,做一些教化万民的事,也是你和凉州人的福气啊。” 可惜这些年阃于内宅,早就把这些话抛在了脑后,实在是惭愧啊。 得知王爷如此不靠谱,宁珺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其把银子花给那些吃人不吐渣的白眼狼,还不如做些利益百姓的事,没准大家还能念声好。 宁珺远虽然出自簪缨世家,可他在书院里向来刚正不阿。 想到宁家的清名,许眀懿不由得肃然起敬,想不到王妃一介女流之辈,竟然有这等的魄力。 方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眀懿起身抱拳,躬身长揖,肃然道:“承蒙王妃信赖,许某定然不负所托。” 信赖…… 宁珺若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信任他了? 之前根本没见过,就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给他去办。 办书院的事,明明八字都还没有一撇,自己怎么就托付给他了? 宁珺若突然想道:“对了,打听常玉娘的事,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公子去青楼的花销,我会让元掌柜给你补上。” 听得这话,许眀懿的语气明显变得冷淡,“这个就不必了,王妃也不必如此见外,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看他沉着脸,面色阴沉的离开,宁珺若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怎么变脸了? 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 ------------ 第17章 欺人太甚 萧云稷性格泼辣,加之又有太妃撑腰,这两天府里开支节源的措施,一直都严苛的进行着。 王府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首先苦的就是那些下人们。 往常主子吃肉,他们跟着喝汤,如今主子们吃汤,他们能吃饱就不错了。 这些年一直是王妃当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平淡,虽然挑不出错,但也没人觉得王妃有多好。 萧侧妃掌家后,她以立威的名义,动辄对做错事的下人们打罚,大家苦不堪言,一心盼着王妃能早日回来。 尤其是想到王妃竟然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王府,他们才明白,王妃到底有多好。 一想到王妃是被常玉娘气走的,大家暗地里就忍不住咒骂。 府里的流言蜚语,常玉娘不是没听到,这两天她也算清醒了。 先前总以为,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就可以母凭子贵,加之有王爷的恩宠,她在王府会过得很舒心。 没想到太妃竟然说出,就算孩子生下来,也未必是个男孩的话来。 本以为自己拿捏住了王爷的心,哪知道府里竟然还有陈娘子那样的绝色,一想到她那张脸,常玉娘竟然有些自残形愧。 她完全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更不敢想象若是生了个女儿,往后的日子有多难熬。 不,绝对不会是女儿! 常玉娘这样安慰着自己,那位塞神仙向来断事如神,他说是儿子就一定是儿子。 知道自己闯了祸,常玉娘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气,她甚至让玉竹给王爷传话,说是想给王爷赔罪。 可王爷根本没理她,依旧宿在了听雨轩。 午膳还是三素一荤,外加一份比较浓郁的鸡汤,这两天没什么胃口,看着那干巴巴的米饭,她就不想吃。 玉竹识趣的给她舀了半碗汤,她盛起一调羹正准备吃,可还没入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明明是鸡汤,怎么会有鱼腥味? 她拿着汤匙搅动起来,发现那汤里面竟然有鱼泡样的东西。 “简直是欺人太甚!” 常玉娘气得将汤碗摔在桌上,“这汤是怎么回事?快去把王爷叫来,就说我没胃口,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可王爷他……” 玉竹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厉声喝道:“不管在哪儿,都得给我叫过来!” 玉竹原本想说,王爷正在陪太妃用膳,可看她这怒气冲冲的样子,只得领命而去。 慈安堂里的午膳已经用罢,赵慎行和萧氏正陪着太妃叙话。 “听你这意思,王妃这两日也没闲着?” “暗中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她去看了铺子,似乎和元掌柜在谋划着什么。” 王爷的话音刚落,萧氏便愧疚的说道:“先前还以为掌家很容易,没想到那些个刁奴们,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知道宁姐姐不打不罚,是怎么震慑住的。” 太妃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刚叫她宁姐姐?” 萧云霁羞愧的低下头,“先前是我错怪她了,当了两天家才知道当家有多难。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我是真心盼着她早日回来。” “云霁先前有多不待见她,你是知道的。” 徐太妃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也难怪人家寒了心,别以为庶务就不是事,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一样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母妃说得对,还有一大堆的账没对,我得回去盯着了。” 萧云霁正要离开,却听烟岫进来禀报,谁是常玉娘身边的丫鬟求见王爷。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太妃蹙眉,没好气的问道。 “听玉竹说她这两天没胃口,滴米未沾不说就连汤都喝不下。”烟岫垂眸道。 “滴米未沾?” 赵慎行顿时坐不住了,“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本王的骨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说!” 说罢,他就一阵风的离开了。 萧云霁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那狐狸精惯会耍手段,只怕这又是她的苦肉计。” 炖盅里的汤已经凉了,上面凝固着一层淡黄色的油脂。凉了的汤,味道更重,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鱼腥味。 常玉娘趁着屋子里没人,偷偷在脸颊和嘴唇上,涂了一层淡白的脂粉。 原本红润的脸颊,霎时变成惨白如雪。 这两天本就没怎么吃饭,这么一折腾瞬间憔悴了不少。 赵慎行赶到的时候,她正“病恹恹”的躺在榻上,看着桌上未动的饭菜,那些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你这两天心里不好受,可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赵慎行走到她面前,看着桌上饭菜问道,“如此清淡也吃不下去?” “王爷总算来了,先前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给你磕头赔罪了。” 常玉娘怏怏的,扶着肚子要起身。 看着她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赵慎行慌忙扶着她的胳膊制止道:“身子要紧,你可别再折腾了。” 常玉娘就势靠在他的胳膊上,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那点翠头面原本就是赵郎给我置办的,我不过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妾身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现在我们两个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常玉娘哭得肩头一耸一耸,就像是受了万般委屈,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回来的路上已经说好了,等王妃认玉娘做了表妹,他会当众将这套头面送给她。 赵慎行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一想到母妃这两日的脸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放心,这笔账我早晚替你讨回来。” 常玉娘抹去眼泪,万般沮丧的说道:“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怕妾身没有福气活到那时。” “进了王府,怎么总说这些丧气的话?”赵慎行明显有些不高兴。 “不是妾身要说丧气的话,你看看这些东西,像是给怀有身孕的人吃的吗?” 常玉娘瞟着桌上饭菜说道:“自从进了王府,除了早餐的冷馒头,一日两餐都是这些没有油水的萝卜白菜。” “还有这鸡汤,里面竟然加了鱼鳔,这么腥怎么吃啊?” 常玉娘越说越委屈,“我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竟然天天给我吃这些下人吃的东西。赵郎,听说别的娘子有燕窝海参吃,他们这是欺负我呢,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你能替我做主啊……” “好你个常玉娘,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云霁扶着太妃,出现在门口。 ------------ 第18章人贱就是矫情 常玉娘飞快的离开赵慎行的怀抱,并胡乱的抹去眼泪。 待太妃落座,才敛眉颔首的行了一礼,“不知太妃和侧妃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 “就别在这儿惺惺作态了,什么有失远迎啊,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欢迎!” 萧云霁瞪着她的目光里,似乎能冒出火来,“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还不知道你还要在王爷面前,怎么编排我呢!” 常玉娘眸子里还噙着泪花,她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萧云霁。 “妾身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哪里敢编排姐姐。” 她这梨花带泪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让人痛惜。 “这叫实话实说?” 萧云霁盯着桌上饭菜说道:“又是花胶又是鸡汤的,你管这叫下人的吃食?” “鸡汤确实不假,可加了这么腥的鱼鳔,分明就是给下人吃的。”常玉娘委屈的辩解道。 “笑话,这人越贱果然越矫情!”萧云霁说着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贱,常玉娘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让赵慎行心痛坏了。 “够了!” 他没好气的喝止道:“再这样咄咄逼人,别怪我本王赶你出去!” 萧云霁这才止住笑声,“母妃,这东海的深海鱼胶,是我特意让厨房给她炖的。听说这个吃着对胎儿好,连妾身都没舍不得天天吃,她这个不识货的竟然说是给下人吃的。” 说罢,她又朝着常玉娘看去,“敢问常娘子,哪家下人这么好的福气,能天天有吃花胶?” 这…… 鱼鳔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胶! 常玉娘难以置信的看着炖盅,小声狡辩道:“我不是说鱼胶是给下人吃的,是说炖汤的厨娘手艺太差,只配做给下人吃。妾身怀有身孕,闻到腥味这么重的东西。” “把汤端上来给我看看。”太妃吩咐道。 烟岫立刻把那碗汤,端到她面前。 “嗯,这腥味确实有点重。”太妃皱眉说道。 萧云霁走过去搅动了一下,这才沉着脸说道:“糟糕,厨房那些该死的,竟然忘了放姜去腥!” “来人,把厨房负责做汤羹的,统统给我叫过来!” 丫鬟正要领命而去,徐太妃却制止道:“这汤腥味虽然重了点,可还没有那么难以入口。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看还是算了吧。” 前两天闹得鸡飞狗跳,太妃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太妃,厨房的赵妈求见。” 太妃正在犯愁,丫鬟樱桃把厨娘带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太妃冷冷道。 赵妈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太妃饶命啊,并非是奴婢忘记去腥,实在是新花胶腥味太重,即便放在米坛子里怄着,都不能去腥。” 太妃冷冷道:“为何我吃的那份没有腥味?分明是你们不用心!” “太妃有所不知,府里的陈年老胶就剩下那么几片了,奴婢知道您身子不好,总想留着给您用。” 赵妈把头磕在地上说道:“陈年老胶没什么腥味,这新胶年份不长,味道就重一些,给王妃和几位娘子炖过几次,他们也没说什么。因此,侧妃吩咐给常娘子备胶时,奴婢就按照往常的规矩用的新胶。” 萧云霁俏皮的吹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既然老胶还剩下几片,自然得紧着太妃和王爷。常娘子闻不得腥味,以后就不要炖了,省得白忙一趟还不领情。” “那奴婢以后,不给云梦阁炖了?” 赵妈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妃微微颔首,“既然她吃不惯,就不要再送了,省得糟蹋东西。” 她都还没开始吃,怎么就吃不惯了? 早就听说这花胶是个好东西,女子吃着养颜不说,还有利于胎儿生长。 常玉娘气得浑身发抖,那该死的玉竹,明明知道是花胶,为何不早点提醒她! 害她在大家面前丢人不说,还害得厨房往后都不送了。 不行,凭什么别人都有,就她没有! 赵妈正准备往外走,常玉娘赶紧说道:“不,我吃得惯,今日之所以觉得腥,可能是放凉了的缘故,还请妈妈以后趁热送来。” “这……” 赵妈朝着太妃看去,发现她点了点头,这才应声而退。 见过不知廉耻的,但还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 前一刻钟还说厨娘手艺差,做的东西没胃口,后一刻又说吃得惯。 太妃看向她目光里,明显带着轻蔑和不屑。 萧夫人则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是不是看到花胶,以为厨房用鱼鳔糊弄你?便撤了个由头说是不好喝。得知是花胶,听说以后不送了又不甘心,才忙不迭的说是自己吃得惯?” 她还真是这么想的,常玉娘顿时窘红了脸。 “妾身之前并未吃过花胶,让太妃和姐姐见笑了。”她红着脸承认道。 因着头面的事,她已经得罪萧侧妃了,可不能再惹她不痛快了。 常玉娘见识过她的泼辣,怕自己不承认,不示弱,这个牙尖嘴利的侧妃,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对了?你刚说除了早餐的冷馒头,一日两餐都是这些没有油水的萝卜白菜?” 萧云霁盯着桌上的饭菜说道:“馒头是不是冷的我不知道,但这炒白菜和莲菜可是用荤油炒的,萝卜炖肉和青笋肉丝你说没有油水?” 常玉娘心虚的底下头,“可能我这两天没胃口,吃什么都不合口味吧。” “账上已经没有银子了,如今大家都在节衣缩食。” 萧云霁的面色愈发阴沉,“这偌大的王府,总不能还得迁就你的口味?要不,每天采买前,我特意派个丫鬟过来,问问你想吃什么?” “不,这可使不得。”常玉娘赶紧拒绝。 “这可是你自己拒绝的,以后饭菜不合口味,休得怪罪别人!” 萧云霁盯着她,凶巴巴的说道:“敢问常娘子方才说,别的娘子有燕窝海参吃,就你天天吃下人吃的东西,这话又从何说起?” ------------ 第19章 接王妃回来 萧云霁掌家后,常玉娘特意问过她的性子。 玉竹说:“萧侧妃是太妃的外甥女,性格嚣张跋扈,眼里容不得沙子,娘子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先前还以为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会投鼠忌器,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如今看来,何止是嚣张跋扈,简直是不可理喻。 常玉娘想也不想也知道,她把花胶当成鱼鳔的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王府,到时候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笑话她…… 花胶的事,已然失策了。 燕窝和海参的事,绝对不能再提。 常玉娘不糊涂,知道王爷这两日,都宿在陈娘子屋里,心想着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王爷的赏赐。 若真是这样,大家会觉得她在争吃争喝。 正要准备装晕,萧云霁突然厉声说道:“一会儿说花胶鸡汤腥味太重,一会儿说燕窝、海参没你的份。说来说去,常娘子还是嫌弃府里伙食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里两百多人,账上剩下还不到五百两银子,大家还都想吃香喝辣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萧云霁把钥匙递到太妃面前:“这个家我实在管不了,钥匙还是还给母妃吧。” 徐太妃保养姣好的脸颊上,明显带着不悦,她瞥了那钥匙一眼,冷冷的朝着常玉娘看去。 “这些东西不合胃口,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早知道她们要跟过来了,常玉娘是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的。 她既是懊恼还有羞愧,索性扶着肚子小声说道:“多谢太妃的好意,妾身依旧没什么胃口。” “去把府医叫来。” 徐太妃沉声道:“当年我怀王爷时,也是整日没胃口,甚至吃啥吐啥,可为了腹中的孩子,那么苦的药,还是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饭菜再不合口味,就算为了腹中孩儿的健康,你也得给我咽下去。” 太妃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嫌她太过矫情。 常玉娘的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她勾着脑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承蒙您的教诲,妾身一定会悔改。” 说话的功夫,年迈的府医提着药箱过来,隔着帕子给常玉娘请脉。 “常娘子的身子如何?腹中的胎儿没事吧?”太妃担忧的问道。 “太妃放心吧,这胎儿强健着呢。她这身子没什么大的问题,可能这段时间操心太多,调理一下就没事了。”府医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两日滴米未沾,当真没事吗?”太妃还是不太放心。 “放心,娘子的脾胃好着呢。”府医说道:“太妃要是不放心,我给她开几幅开胃的安胎药吧。” “如此甚好。” 太妃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先安心养胎,以后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像凉州这等偏僻之地,花胶和海参等海产品极为难得,除了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很多人一辈子见都未必见过,更何况是说吃了。 她虽然没吃过花胶、海参,但大鱼大肉是顿顿不缺。 这两日的吃食,真让人怕了。 常玉娘听得这话,立刻感激的说道:“多谢太妃的厚爱,妾身一定好好养胎。” 府医把方子开好,递给常娘子就起身告辞了。 “药就在这云梦阁煎吧,省得厨房送过来的时候凉了。” 太妃话里有话? 想到自己先前说汤凉了,常玉娘心想着,莫非太妃怕她嫌弃药凉? 她赶紧拒绝道,“还是在厨房煎吧,云梦阁里人手忙不过的。” “那就把我房里的枇杷叫过来。” 萧云霁自告奋勇的说道:“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派几个人过来。” “还是从慈安堂里挑几个吧。” 徐太妃匆匆瞟了她一眼,“王爷好不容易有了骨肉,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这几日要上心点。” 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萧云霁总觉得这目光里,带着警告的味道。 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慌忙陪着笑脸说道:“那就从慈安堂里挑吧。” 自从他们进门,王爷就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精致的鼻烟壶,仿佛根本不管他们的事。 徐太妃叹了口气,盯着儿子说道:“王妃老在外面住着也不是办法,她这是生你的气呢,待会儿去把他接回来吧。” 萧云霁很是赞同,她放下手里的茶盅说道:“那点银子还不够府里两天的开销,还是赶紧把王妃接回来。” “接她!” 赵慎行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沉得像锅底一般,“她想回来自然会回来,本王绝对不会接她!” “就像她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给她个台阶下?” 太妃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是你做错了事情,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瞧她那倔强的样子,就算本王亲自去接,也未必会回来,本王才不会去吃那个闭门羹。” 赵慎行倔强的说道:“母妃要打要罚都可,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接她。”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王妃很是生气。 见她就要动怒,萧云霁慌忙劝道:“母妃不要动怒,王妃的性子倔强,王爷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吃了闭门干,王爷岂不是颜面尽失?府里的账我也管不好,一心盼着她回来,不如妾身去走一趟吧。” “你啊,总算开窍了。” 太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若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去吧。” 比起宁家其他的产业,宁安客栈的生意算是很不错了。 宁珺若之所以约在这里,就是想着客栈里人来人往,好掩人耳目。 刚来的那天,元掌柜就告诉她,小院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有个密室,一旦遇到了刺客等意外情况,可以去密室里暂避。 宁珺若特意去看了,那密室设计得很巧妙,空间够大不说,还有一道暗门直通前院。 约定的时间到了,宁珺若整理了一下妆容,带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赶到了密室。 “小姐,许公子和管公子已经等候多时,要带他们进来吗?” “带他们过来吧。”想到上次许公子离开时,那生气的样子,宁珺若竟然有些紧张。 ------------ 第20章复仇的交易 凉州城里胡人不少,他们最爱喝醉酒后打架斗殴,宁珺若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印象。 本以为那位姓管的胡商,是位胡子拉碴的彪形大汉,哪知道他那瘦弱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许眀懿还要文弱。 密室里没有窗户,角落里点着的几盏灯,不仅给屋子里带来了光明,还带来了温暖。 密室里虽然也分主宾两席,却没有什么隔帘,虽然有紫苏护在身旁,可宁珺若还是有点不习惯,和他们这样面对面的接触。 见礼落座后,许眀懿从容不迫的介绍道:“这位便是凉王妃,管兄有什么话,不妨照直说。” 那位姓管的约莫三十上下,一张瘦长的脸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燕目,却是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目光,的确给人一种仗义的感觉。 “在下管木仁,母亲陈氏是汉人,先前受过宁家的恩惠,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能在凉州见到宁家人实乃幸事。小的靠贩卖马匹为生,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听说过不少事,王妃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吧。” 他的嘴巴不大,但讲话的速度却很快,宁珺若心想着,怪不得他看起来那般瘦弱,原来母亲是汉人。 “想不到公子的母亲,和宁家人还有这样的缘分,那还真是幸会。” 宁珺若莹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又匆匆瞥了一眼,发现这位管木仁的面相,竟然是富中带贵,且看他的目光,绝对是言而有信之人,看样子许眀懿识人倒还有一套。 她藏在云袖下的手指,在摆弄着一串绿松石手串,“许公子说王爷没有去玉门关,此事可当真?” 管木仁的眉毛边,有一道淡淡的刀疤,那刀疤反倒为他平添了几分坚毅。 “不错,说句夸张的话,玉门关里的事,就没有管某的不知道的。” 管木仁正色道:“管某来凉州不过半个月,先前在玉门关逗留了将近半年,根本没人见过王爷。不过先前倒是听说,有人在蜀地看到了貌似王爷的人。” 蜀地? 宁珺若像是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佯装镇定的说道:“擅离职守可是死罪,你空口无凭,怎能让人信服?” 管木仁正色道:“听说王爷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位大着肚子的妇人,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许眀懿立刻问道:“那位妇人可是常玉娘?” “贤弟是怎么知道的?”管木仁看着他问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眀懿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管木仁继续说道,“王妃若是不信,可以去套套那位妇人的话。” 这还用套话吗? 许明懿不是说过他父亲和府中侍卫关系密切,他曾套过父亲的话,可他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上次托许明懿办的事,他问了凉州最大的两座青楼,竟然一点眉目也没有。 如此看来,只怕这位胡商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宁珺若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许眀懿一再保证,这位叫管木仁的胡商值得信赖,但宁珺若还是觉得他定有所图。 这事,不仅关系到王府上下数百口的性命,更关乎到他自己的性命。 若以细作的名义,将这位管木仁抓起来,再人不知鬼不觉的的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他为何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告诉她这些? 宁珺若才不会相信,只是因为他母亲受过宁家的恩惠。 她明润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盯着管木仁。 “公子为何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虽然她面色未改,但这凌厉的眸光,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管木仁不怒反笑,“我管某是个商人,商人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莫说小小一间客栈,就算是凉王府也未必能困得住我。” 果然是有备而来,不过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 宁珺若淡淡一笑,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先前凝滞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笑容,瞬间荡漾开来。 “商人向来重利,我不相信管公子会无缘无故告诉我这些。” 宁珺若明媚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公子怎么就知道,我能给到你想要的利益?” 管木仁不似先前那般拘谨,而是拿起桌上茶盏把玩着,“因为你是凉王妃,王妃愿意见我,那便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说的不错,自己确实有打算,只是这个管木仁,比他想象的要难缠。 宁珺若淡淡道:“我的心早就不在凉王府,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她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他的眼里,许眀懿就像个无事人一般,一边品茗一边听二人谈话。 他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巨浪,虽然早就猜到了王妃的心思,可听她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许明懿还是忍不住惊诧。 管木仁一愣,随即爽朗的笑着,“哈哈哈,像凉王那等酒色之徒,夫妻离心倒也正常。许贤弟说的不错,王妃果然是性情中人,那管某这一趟没白来。” 许眀懿提起茶壶,将他手里的茶盅续满,“管兄不厚道啊,本以为你是存心帮王妃,哪里知道还藏着这般心思。” “哈哈,你放心,我所图的不过是缙王。” 管木仁笑道:“只要王妃能提供凉王和缙王勾结的证据,我管某愿助王妃得偿所愿。” 想不到他竟然和缙王勾结! 不过一想到前世缙王登基,凉王受到的封赏,以及后来事情败露,她宁家和常家满门抄斩,始作俑者凉王竟然只是罚俸了事。 宁珺若恍然大悟,凉王分明早就和缙王勾结了。 好,很好! 这么说来,她复仇的名单上,得再添上一人! 想到父亲先前曾弹劾过缙王,宁珺若算是明白了,什么混淆皇室血脉,什么勾结外敌…… 原来这只是借口而已,他们只不过想借由此事,拔除宁家和常家,这两颗肉中钉眼中刺而已! “好,我答应你!” 宁珺若的心绪不佳,说完这话就要起身离开。 许明懿却叫道:“还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 第21章 帮你,我心甘情愿 今日的许眀懿,换上了一袭鸦青色的锦缎长袍,那剪裁得恰到好处的腰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让那轮廓分明的脸颊,看起来愈发的温润俊秀。 管木仁听得这话,立刻识趣的告辞。 “是夫子的人选确定下来了?”宁珺若止住脚步。 “不止这些。”许眀懿落在紫苏身上的目光,明显带着淡淡疏离。 “你下去吧。”宁珺若道。 紫苏瞪了他一眼,担忧的问道:“小姐一个人能行吗?” “放心,许公子不是坏人。”宁珺若再次落座。 “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紫苏警告般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公子也请坐吧。” 宁珺若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平静而安详,仿佛方才的失落不复存在,仿佛这个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听到缙王那两个字时,她虽然面色未改,但许眀懿却从她忽明忽灭的眸子里,看到了潜藏不住的怒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能恢复如常。 许眀懿暗道,不愧是宁家女,这气度不输男儿。 她方才和管兄的一番谈论,看似云淡风轻,但许眀懿知道,实则暗流涌动,刹那间便是刀光剑影。 “抱歉,虽然知道管兄并非普通商人,但没想到他竟隐瞒了这么多。”许眀懿抱拳道。 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那略带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温柔缱绻。 两人之间虽然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但还是第一次和他这么面对面,这声音在宁珺若的心湖,里泛起了阵阵涟漪。 “无妨,公子直接说正事吧。”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许眀懿像是没听到一般,从容而优雅的撩起袖袍,拿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一口赞道:“这么好的碧螺春,不多喝几盏实在是可惜,王妃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这话什么意思? 就好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宁珺若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亏她先前还以为,许眀懿是个有礼有节的谦谦君子。 听得这话,宁珺若在心里暗暗说道,王爷说的不错,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想喝茶我送你几盒便是。” 宁珺若没好气的说道:“正事要紧,还请公子莫要卖关子。” “王妃觉得我在卖关子?” 许眀懿放下茶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王妃上次送的《龙吟经》可是价值连城,这茶叶我岂能再收。” 总觉得他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宁珺若手中的珠串越攥越紧,“原来许公子是因为这个,才不肯收元掌柜送去的银两?” “不是因为这个。” 许明懿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帮你,是我心甘情愿,还请王妃日后莫要拿银子说事。” 这直勾勾的眼神,让人如背针芒。 看着烛光在他眸子里,倒映出来的火海,宁珺若的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先前还担心他会因为身份的落差,而感到拘谨。 此番看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他这明目张胆的眼神,真的让人无所适从。 宁珺若立刻板着脸,端起王妃的架子,“本妃还有事要忙,许公子不想说就请回吧。” 她这是生气了? 许眀懿慌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夫子的人选我已经写好,并交给元掌柜了。昨晚将父亲灌醉后,听到了不少府中的辛秘,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好你个许明懿! 宁珺若差点吐血,若不是自己定力十足…… 要知道他已经把名单交给了元掌柜,她是绝对不会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藏不住情绪,宁珺若厉声道:“送客!” 话音刚落,紫苏就拿着宝剑进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公子是自己走?还是等本姑娘动手?” 许眀懿笑容更甚,立刻起身抱拳道:“王妃不必动怒,许某都是肺腑之言,日后若有任何需要之处,许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紫苏走到她面前,拔剑出鞘凶,“再啰嗦一句,本姑娘可不客气了!” 许眀懿长揖及第,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宁珺若才长长吐了一口的瘫坐下去。 “小姐,我总觉得这个许眀懿不是什么好人,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要不要替您教训一番?” 紫苏看着她这样子,担忧的问道。 宁珺若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缓一缓。” 紫苏愣了愣,终究是欲言又止的离开。 天! 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珺若的胳膊肘放在小几上,以手托腮的靠在圈椅上,有些无语的心想着,怎么感觉许公子像是在撩自己? 不! 一定是听惯了王爷的冷言冷语,偶然听到男子正常说话,就想入非非了…… 宁珺若看着那噼里啪啦的火花叹了口气,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一日不和离,你就还是凉王妃。 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就算许公子真的有情,你也不能动心。 一直以来,她都是循规蹈矩的凉王妃,此刻的她身心放松,全然没了往日当家主母的气势。 宁珺若就这么思绪万千的,在暗室中幽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收起情绪起身离开。 书架后的机关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目光坚毅,面沉如水的宁珺若,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矜持。 再次回到那宁静的小院,看到那些熟悉的陈设,宁珺若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小姐,萧侧妃求见。” 一盏茶还未喝完,怀夕就进来说道:“我猜是府里没钱请您回去呢。” “你今日可算是开窍了。” 宁珺若赞道:“让她进来吧,顺便让元掌柜,将我准备建免费学堂的事散布出去,消息散布的越快越好。” 怀夕刚出去没多久,门外就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在京城去过姐姐的院子,这院子的景致和宁家一样雅致,怪不得姐姐住着都不肯回家了。” ------------ 第22章 孩子要不要留? 姐姐? 宁珺若愣住了,这五年来她从未叫过姐姐。 每次看到她都是鼻孔朝天,不是叫王妃就是干脆什么都不叫,直接有事说事。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她进门来,宁珺若才起身笑脸相迎,“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萧云霁进门后,眼睛就没闲着,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赞道:“怎么觉得这屋子,竟比宜兰居还要雅致?” 虽然在宜兰居里住了五年,可她并没有归属感。 这五年来,除了打理庶务就是读书练字,宁珺若从未在意过屋子里的装扮。 而这个屋子里的布置,几乎是照搬她闺房的风格。 母亲素爱雅致,兄弟虽多可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家人视她如珠如玉,有了什么雅致的东西,都不忘往她屋子里送。 “快坐下来说话。” 宁珺若笑道:“妹妹谬赞了,这里也就图个雅字而已。” “雅不雅的我不知道,但肯定是用了心思。” 萧云霁盯着那扇精致的屏风说道:“都说宁家疼你,看样子这话一点不假,我要是你也愿意常来住住。” 念芳手脚麻利的送来了茶点,宁珺若拿起一个小小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了起来。 “妹妹也赞成我多住些时日?” 老天爷啊,我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萧云霁眼珠子一转,立刻陪着笑脸说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屋子布置的很用心。王府离了你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哪还能多住几日呢?” 宁珺若盯着手里的橘子,笑得眉眼弯弯,“妹妹说笑了,我连家都管不好,又谈何王府离开我,日子都过不下去?” “是真的,我一点都没夸张。” 萧云霁毫不顾忌形象,舒适的靠在圈椅上,“你不知道那个常玉娘有多讨人嫌,要不是因为她腹中的胎儿,我估计母妃都看不顺眼。更夸张的是,她竟然连花胶和鱼鳔都分不清,哈哈哈,还好笑的说是厨娘的厨艺太差……” 按照惯例,常玉娘来的那天上午,府中会置办一批名贵的燕窝、花胶等补品。 从慈安堂回来,管家说花胶、燕窝都快没有了,问她要不要置办,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是等王爷的俸银下来再说。 常玉娘吃的花胶,是先前买东西时顺带赠送的,这样的新胶腥味重,她身边的丫鬟都不爱吃,更遑论一个孕妇。 萧云霁讲的是眉飞色舞,宁珺若的心却波澜未起,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 “她先前还嚣张的唆使太妃和王爷,让你认她为表妹。看到她这狼狈的样子,姐姐就不高兴?” 还以为她听到这些,会很惊喜。 萧云霁看着她这冷淡的样子,顿时嘟着嘴巴没好气的说道:“难不成姐姐还在生气?” 宁珺如还在回味着橘子的甘甜,听得这话连忙笑着说道:“妹妹多虑了,若是事事都放在心上,这日子真的没法过。” “那姐姐为何不高兴?”萧云霁追问道。 既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那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吃橘子。” 宁珺若将剥了皮的橘子递给她,“没见过世面的戏子而已,我只是觉得她早晚会露出马脚。” “姐姐说的果然有道理。” 萧云霁掰开一瓣橘子吃了起来,“这两天是我代为掌家,这不当家果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先前还真是错怪姐姐了。账上都快没银子了,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 宁珺若敛起笑容,接过怀夕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敢情妹妹过来,就是让我回去的?” 萧云霁满怀期待的说道,“这两天削减了府里的吃穿用度,一个个怨声载道,你再不回去,我都快镇不住了。” 宁珺若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又不能变出银子,账上没银子我回去也没辙。” 萧云霁愣了愣,随即心虚的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发现这宁安客栈的生意很是不错。听是说这一条街,都是姐姐的铺子呢……” “妹妹想说什么?是想我继续用自己的嫁妆贴补王府?” 不等她说完,宁珺若就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妃或王爷的意思?” 王妃进门五年,都还没和王爷圆房,且王爷对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萧云霁看了账上的银子,这两年王妃对王府可谓是仁至义尽。 她作为一个侧室,都觉得王爷对王妃过分。 如今王府没银子了,大家却巴巴的望着她,希望她能再拿银子贴补。 这……怎么觉得很是过分呢。 萧云霁已经没有脸再说下去,只得陪着笑脸,尴尬的说道:“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羡慕宁家人对姐姐的用心。至于你愿意贴不贴补,那是你的事,我们无权干涉。” 宁珺若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既然没那个意思,那我回不回去都一样。妹妹方才也说,那个常玉娘很能折腾,若是这样,我就更不能回去了。” “为什么?”萧云霁有些沮丧,早知道她还这么固执,自己就不该揽下这个活。 宁珺若将盛有玫瑰花糕、桂花糕等糕点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常玉娘腹中胎儿,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了,她很清楚这个孩子,对她和王府意味着什么。倘若生下的是女儿,你以为太妃还会迁就她?这一点想必她自己也知道。我没同意认她为表妹,甚至还把王爷给她置办的头面送给你正是因为这事,大家才对她恨之入骨。” 宁珺如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对我怀恨在心,势必不会这么轻易罢休。那么她肯定会趁孩子没出生,对我用些手段。我若是回去掌家了,倘若她吃出点什么问题,或是出点什么状况,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在孩子出生前,我是不想回去的。” 宁君若越说越沮丧,“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她或许未必是我想的这样,还请妹妹莫要说出去,你我都得罪她了,你也要小心点。” 萧云霁一阵后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也难怪太妃不同意枇杷过去伺候,原来是这样啊! 亏她还以为,太妃是担心自己对常玉娘下手。 不得不说,王妃就是聪明,看问题也够透彻。 想到自己先前的计划马,萧云霁连连点头,“多谢姐姐的指点,那姐姐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留着还是不留好?” ------------ 第23章:灵丹妙药 没想到萧云霁竟然动过孩子的念头,先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不过,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询问自己,说明她刚才的那声姐姐,是发自肺腑的。 宁珺若有点感动,又有点心酸无奈。 这五年来,她对大家是真心实意的,可她的真心并没能换来真心。 如今不过是略施手段而已,竟让萧云霁如此信赖,这人心啊……真是说不得的味道。 宁珺若佯装震惊的,瞪大眼睛盯着她。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留还是不留?王爷好不容易有了骨血,咱们应该全力以赴的,保住这个孩子才是。” 因着府里无子嗣,太妃愁白了头,但凡听说哪里有妇科圣手,都会请进府里给她们瞧一瞧。 可那些大夫总说身子没问题,兴许补一补孩子就来了。 大夫倒是见了不少,补品和催子药也吃了不少,可后院的那些女人,依旧没有一个能怀上孩子。 有人怀疑问题出在王爷身上,太妃却一口否定,说是王爷先前的通房丫鬟,也曾怀过孩子。要不是那丫头太过放荡,把王爷迷得连书都念不进去,她也不会让人堕掉那个孩子。 虽然太妃这么说,可大家根本不肯相信,也一致认为问题出在王爷身上。 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常玉娘能怀上孩子,说明王爷是没问题的,那她们岂不成了,不下蛋的母鸡? 不下蛋的母鸡,早晚有一天会被嫌弃。 自从常玉娘进门,王府的这些个妾室,有几人吃得香睡得着? 暗地里都巴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流掉。 萧云霁有点不敢相信,王妃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到自己都和她交心了,王妃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她顿时板起脸来。 “姐姐说的是真心话?你当真这么想的?” 当然是真心话,宁珺若一想到那个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从小就给王府招来了不少麻烦,心里就解气不少。 要不是凉州偏僻,山高皇帝远的,就他那性子,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孩子生了一副败家子的相,虽然没能亲眼看到王府败在他手里,但宁珺若知道,只要那个孩子能顺利出生,凉王府家破人亡是早晚的事。 “我当然说的是心里话。” 宁珺若坐直身子正色道:“妹妹都和我这般交心了,我难道还能说些违心的话来骗你?” 萧云霁愣了愣,“你就不担心有了这个孩子,常玉娘会母凭子贵的,骑在你我头上?” 宁珺若淡淡的笑着,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的东西别人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也求不来。就像我和王爷的缘分,即便太后赐婚又如何?终究不是一条心。只要常玉娘不打我的主意,不打宁家和常家的主意,我这凉王妃的虚名,她想要的话,我拱手相让。她若是想管家,钥匙和账簿,我双手交给她。” 想不到王妃竟然这么看得开。 萧云霁愣住了,怪不得王妃如此大度的,想要留下孩子,原来她真的无所求。 想到自己先前那样奚落常玉娘,萧云霁都不敢想象,倘若她成了凉王妃,自己还能在府中立足吗? 本来还想着,和王妃联手对付常玉娘。 如今看来,这个希望怕是要破灭。 萧云霁越想越失落,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才起身告辞。 马车上,樱桃掀起帘子一角,望着前面的那间药铺说道:“听说前面那家羽亦堂里有位坤道,最擅长看女科。不少妇人吃了她的药就能怀孕,人称送子娘娘,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凭什么她常玉娘能怀孕,我就不能? 萧云霁正怏怏不乐的想着心思,听得这话立刻让车夫停了下来。 羽亦堂里果然有不少妇人,她们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吵得人很是心烦。 萧云霁正自蹙眉,一位穿着素衣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说道:“贵人可是找师姑的?里面请吧。” 药铺的后院还挺大,小道将她们带至一处清幽的雅间。 焚香缭绕中,一位约莫四五十岁,作道姑打扮的妇人,正闭目坐在蒲团上。 “师姑,有贵客。”男子小声道。 妇人面色青黑,她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萧云霁看了片刻说道:“夫人这面相虽然大富大贵,可子嗣上未免艰难了些。” 还真是料事如神! 萧云霁赶紧问道:“那仙姑快看我何时能怀上孩子?” 妇人冷冷的看了樱桃一眼,那男子立刻识趣的带着她们离开。 妇人这才起身说道:“夫人子女宫黯淡无光,只怕很难有子嗣,就算用灵丹妙药勉强怀上,怕也是女儿居多。” 只要能怀上,谁还管是男是女啊! 再说常玉娘也不见得就能生下儿子,萧云霁如久旱逢甘露般,赶紧敛衽行了一礼。 “世上还有这等灵丹妙药?恳请仙姑大发慈悲的救救我。” 那妇人抱拳行了一礼,“这药得来不易,且要连续吃上一两个月才有效果……” “不管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萧云霁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莫说两个月,只要能怀上孩子,就算吃两年她都愿意。 妇人见状,笑着从供有观音菩萨的神龛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递给她。 “这是七日的用量,夫人吃完了再来找我吧。” 萧云霁感恩戴德的接过瓷瓶,看着神龛上一尊面目狰狞的雕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仙姑这里可有堕胎药?最好是那种神不知鬼不觉,让孩子胎死腹中的?” “胎儿的月份怕是不小了吧?” 那胖胖的妇人,笑着拿起一个红色的瓷瓶递给她。 “夫人还真是找对人了,这药和您说的一样。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药粉掺在食物里,要不了一个月,保管孩子胎死腹中。” 还真有这东西,萧云霁简直乐开了花,连忙将这两个小小的瓷瓶藏在袖子里,并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这是药钱,等事成之后我还会重重有赏。” “静候夫人的佳音。”那妇人抱了抱拳,“对了,我叫苗善,七日后依旧在这里等妇人。” ------------ 第24章 赢得许明懿的心 羽亦堂里,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凉王妃打算开一家免费的书院,年满七岁的孩童只要有心求学,都可以自备桌凳和笔墨纸砚免费入学。 那些妇人表示,只要书院一开,她们就会将自家顽劣的孩子送过去。 先前还以为说谁,樱桃仔细听去,发现她们说的书院,竟然是王妃开的。 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出来,樱桃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萧云霁。 今儿个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遇到这样的神医,萧云霁正自庆幸,听得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她们说这个消息,是元掌柜亲自告诉大家的。” “遭了,赶紧回府,把这事告诉太妃!” 萧云霁一直以为,王妃赌气才不肯回府。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不再贴补王府,可萧云霁根本不信。 别看王妃表面上拒人千里,实际上心肠热着呢,她才不忍心看大家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先前还存有一丝幻想,听到这个消息,她瞬间清醒过来。 王妃这次是动真格的!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妃和王爷时,两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赵慎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她打算以宁家的名义开办书院!” 太妃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账上马上就要断银子,她竟然在外装好人,还开什么免费的书院!” “不过是有几两臭银子,当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 赵慎行怒吼道:“本王还在,这凉州城何时轮到她丢人现眼了!” 萧云霁叹了口气,“原本想请姐姐早点回来主持大局,可她说是还想多住几日。” 看到太妃和王爷这生气的样子,萧云霁都不敢说实话。 “还多住几日!” 赵慎行怒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只会适得其反。” 太妃捻着那佛珠,冷冷的提醒道,“先前让你道歉,你不肯,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我只是担心她丢了我的人!”赵慎行没好气的说道。 “那书院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办成的?”徐太妃叹了口气,“云霁今日刚过去,你还是等两天再去吧。” 宁安客栈里,宁珺若和念芳在院子里伺弄花草。 念芳拿着剪刀,正修剪着蔷薇花上的枯枝败叶,“当初从京城院子里那束蔷薇上,剪了那么一小段插在坛子里,没想到不过三四年的时间,竟然长成这么大一树了。” 发现小姐正盯着那株春兰,念芳笑着说道:“这兰花也是从小姐屋里那盆分下来的。” 这样的话,这两天听了不少。 宁珺若的心里,已经不止是感动了。 宁家给了她太多太多,而她,欠宁家人太多太多…… 前世,宁家是被皇上,也就是如今的晋王下令处决的。 这一次,就算为了宁家人,为了爹娘,为了兄长……哪怕豁出性命,她也要斗上一斗! 宁珺若心想着,这一次,谁敢要宁家人的命,她就敢要谁的命! 哪怕是皇上,也不例外! “小姐,元掌柜求见,说是您交代的事情,已经顺利完成。” 宁珺若正想得入神,怀夕突然过来禀报。 她放下水瓢,接过棉帛擦了擦手,“我正有事要找他,快让他进来说吧。” 怀夕将他带到屋里时,宁珺若也刚好落座。 元文修抱拳行礼落座后,就愁眉苦脸的说道:“小姐,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数百名前来记名的,只怕咱们先前筹划的三百个名额不够。” 宁珺若想了想,“那就再加一条,除了自备笔墨纸砚和桌凳外,还得自备水粮,书院里不提供任何膳食和文房用品。” 由于天气的原因,凉州的书院都是管午膳的。 大家听说王妃的书院免费,还以为连午膳也是免费的,便一股脑的报了名。 元文修眼前一亮,“还是小姐想得周道,要不是要自备笔墨纸砚,只怕挂名的更多,有了这一条怕是又要刷下去不少。” “对了,还有年龄。” 宁珺若突然想起来:“待会儿贴个告示,说是三日后开学,学校里只招七岁到十二岁的蒙童。” “若只招十二岁以下的稚子,只怕三百名还招不满。” 元文修问道:“三日后开学,会不会有些仓促?” “择日不如撞日,三日后正是万事大吉的好日子。元伯觉得仓促,可是夫子那里还没定下?” “夫子人选已经订好了,说到这个就不得不称赞许公子,为了避嫌他都不让我们提是谁介绍。虽然没说是他介绍的,可这几位人品还不错,得知书院是宁家出资,他们月钱都没有提,说是只要书院开张,他们随时来捧场。” 凉王府的人,想必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账上没钱,她们等不了多久,宁珺若只盼着书院早点开张。 “屋子是现成的,书桌板凳要求自带,现在就差教具了,但三天的时间用来准备足够了。”宁珺若道。 “那小的这就下去准备。”元文修起身告辞。 许家小院里,今日格外的热闹。 府衙陈主薄的夫人,又带着她如花似玉的女儿登门拜访了。 这位陈夫人先前曾多次托人说媒,说是自家女儿才貌双全,和许眀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要能和许家结亲,陈家会有丰厚的嫁妆陪嫁。 许眀懿是今科举人,中了举人意味着有了官身。当然,就算不想当官,也有廪食和月钱可领。 且不说许眀懿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说他这一肚子的学问,将来也是前途无量。 他日若能金科及第,夫人的没准还能讨个诰命。 因此,许眀懿回到凉州,宁家小院的门槛,就被媒婆们踏烂了。 可不管对方什么出身,许眀懿就是不同意,许家人还以为他在京城有了钟意的女子,也不勉强,只是推说婚事,想等到殿试后考虑。 这位陈夫人的丈夫是个老实人,在府衙当了一辈子的主薄,丝毫看不到晋升的希望。 陈夫人本是江南人,跟着丈夫在凉州呆了半辈子,这凌冽的寒冬,她着实呆怕了,实在不想看到女儿和她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 为了女儿的前程,她把凉州适婚的才俊过了一遍,发现只有许眀懿才最有可能,带着他们离开这鬼地方。 虽然被许家明确拒绝,但她还是不死心。 今日来前,她再三叮嘱胧月,说是许公子秋后就要进京殿试。 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赢得许公子的心。 这位叫陈胧月的小姐,不仅生的貌美,还冰雪聪明,她知道许明懿一旦在殿试中名列前茅,就会被京城的贵女盯上,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以,陪着许母说了会儿话,她就借着出去走走的名义,偷偷摸摸的,找到了许明懿的书房。 许明懿正在写字,看到这位不速之客,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小姐这是走错了地方?” “不,我是来找公子的。” ------------ 第25章 脸皮可真厚 陈胧月和陈青荷是堂姊妹,两人并称“凉州双娇”,是凉州城鼎鼎有名的美女。 豆蔻年华的的她,有一双秋水般清澈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扬,顾盼间便是万种风情。 秀挺的鼻梁下,唇瓣红润饱满,只衬得那皙白如玉的肌肤,仿佛剥了壳的鸡蛋般吹弹可破。 漆黑如瀑的长发,梳成时兴的双螺髻,上面缀着几朵炫彩的珍贝珠花,愈发显得清丽脱俗。 一袭雪白的烟笼纱留仙裙,将她窈窕的的身段,裹挟得凹凸有致,她就这么婷婷袅袅,站在许眀懿的案牍前。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佳人如画,任谁看了不喜欢? 可许眀懿却视而不见的,低头撰写着,书院教学需要用到的书籍。 听得这话,他头也不抬的问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陈胧月原本就生的貌美,精心装扮后更显妩媚,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偷偷瞅上几眼。 可他这榆木疙瘩,竟是一点也不开窍,看都不看她一眼…… 陈胧月不满的蹙了蹙眉,想到母亲的教导,立刻收起那些不快的情绪。 甜甜的说道:“胧月仰慕公子已久,先前作了几首诗,今日是特来请公子斧正的,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听闻书院三日后就要开张,也不知道她那边准备的如何。 许眀懿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快马加鞭的,按照白鹿书院的教规,撰写书院的教条和规矩,以及需要用到的书籍等内容。 虽然王妃没让他做这些,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愿意替她操这份心。 想到凉州这彪悍的民风,许眀懿就忍不住担心,开办免费惠民书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怕这往后,有得她忙了。 许眀懿正奋笔疾书,听得这话眉头皱了几皱,却又不得不抬起头来。 “小姐不妨拿过来看一看。”他不耐烦的搁下毛笔。 陈胧月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小册子递给他,“文笔拙劣,还请公子莫要见笑。” 小册子是用上好的梅花笺制成,这淡淡的梅花香味,让他想到了宁珺若先前写给她的便帖。 许是写的匆忙,她当时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其间隐藏的锋芒,却给人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 同样的梅花笺,陈小姐这极力模仿的工整笔迹,却将她内心的浮躁,和刻意藏拙暴露无疑。 再看看她这辞藻华丽,却无病呻吟般的所谓诗句,许眀懿的眉头愈蹙愈深。 “文笔确实拙劣,小姐可得好好改改。” 许眀懿匆匆看完,赶紧递给她。 这几首诗是她最为得意的,看过的人无不夸赞她文采斐然,词藻优美。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文笔拙劣? 陈胧月委屈的都快落泪,她耷拉着脑袋,迟迟不肯接。 许眀懿一愣,“小姐还有事?” 陈胧月嘟着嘴唇,一脸沮丧的说道:“胧月自知文笔拙劣,还请许公子悉心指点,到底哪些地方需要改正?” 这些年,不管是在凉州,还是在京都,都有女子以请教学问的名义,拿来诗词让他指点。 许眀懿岂会不明白,她们的小心思。 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哪知道自己拒绝得这么明显,这位陈小姐还听不懂话般,赖在这里不走? 许眀懿有些生气,“辞藻看似华丽,却言之无物。就像这首伤春,小姐极力描述春日的美好,却没有春逝的伤感,未能给人悲伤的感觉。” 陈胧月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立刻眼神炙热的看着他,“那公子觉得怎么改比较好?” 许眀懿愣了愣,这种辞藻堆叠也能称之为诗? 怎么改? 难道不是应该重写? 这炙热的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许眀懿没好气的说道:“许某也不知道怎么改,我建议小姐重新写。” 陈胧月明亮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原来公子觉得我不会写诗,还请公子教教我,该怎么写诗。” 他一心想着,要在书院开张前,将这些东西赶出来,哪还有时间教她写诗啊! 许眀懿有些无语,“许某这会儿正忙,怕是没时间教小姐写诗,小姐还是去找别人吧。” 陈胧月耷拉的脸颊上,写满了委屈,“别人都说我写的好,就公子说我不会写诗,所以还得请公子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耽搁了多少事! 真要教她写诗,只怕讲到天黑也说不完。 许眀懿那个无语,只得冷冷的说道:“许某都已经说了没时间,小姐怎么还赖着不走?” 他怎么这么无礼? 竟然说自己赖着不走! 陈胧月那个委屈,眸子里顿时涌起一层泪花来,这梨花带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胧月只是想请教诗词,公子就这么厌弃我?” 她委屈巴巴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哽咽。 “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又谈何厌弃?” 许眀懿看向她的眼神,明显带着不悦,“许某真的很忙,也明确说过没时间,还请小姐不要打扰我。” 竟然说我打扰他! 向来是别人笼着她,求着她,自己何曾这样放下身段,求过别人了? 陈胧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抓起桌上的小册子,就捂着嘴巴转身离去。 听着她压抑的哭声,许眀懿叹息着摇了摇头,“这脸皮可真厚!” 云梦阁里不仅新添了几位丫鬟婆子,常玉娘的吃穿用度,还提高到太妃的标准。 余下的几位娘子,虽然有嫉妒有不甘,可也不敢说什么,谁让她们的肚子,没人家争气呢? 凉王府恢复到往日的平静,萧侧妃这两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不像先前那么般嚣张。 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她竟然主动给常玉娘送燕窝、参汤之类的补品,说是让她好生补一补。 肯定是太妃和她说了什么,才让她性情大转,常玉娘也没多想,萧云霁送什么就吃什么。 心想着还是太妃的话管用,她得想办法和太妃交心。 ------------ 第26章 海棠花下吹箫 有丫鬟婆子们尽心伺候,又有燕窝鱼翅的吃着,常玉娘方才觉得,自己总算在凉王府立足了。 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常玉娘刚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心思就又活泛了。 听下人们说,王爷这两日,都在听雨轩陪着陈娘子,两人抚琴听曲,品茗对弈好不快哉。 她嫉妒得不行。 她要的不止是吃饱穿暖,可太妃和王爷,明显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虽然算命先生都说,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孩,可她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孩子没出生前,谁也说不准。 看府里众人这样子,孩子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她真的不敢想象…… 自王妃要开书院的事,传进凉王府,赵慎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太妃一看到他,就开始唠叨,说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能让自己省省心。 他什么时候,要能像许眀懿那样懂事,自己做梦都能笑醒…… 赵慎行听得耳朵起茧,可又不能拿母妃怎么样,只得掩耳盗铃的,躲在听雨轩里逍遥。 好不容易盼到王爷,陈青荷誓要留住他的心。 因此,这两日里,她绝口不提王妃和常娘子,以及府里的糟心事,只是使出浑身解数的,陪着他饮酒作乐。 听雨轩里繁花似锦,两人你侬我侬,活似一对神仙眷侣。 今日又像往常一样,陈青荷倚在赵慎行怀里,两人坐在海棠花树下吹箫。 常玉娘却带着玉竹,不请自来。 醉拥美人,赵慎重正无比享受的,闭目听着这悠扬的萧声。 却听常玉娘笑道:“哟,姐姐真是好手艺,妾身本想来听听曲,想不到王爷也在这里。” 箫声戛然而止,赵慎行睁开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妾身来求玉容膏。” 常玉娘屈膝福了一福,这才向陈青荷看去,“敢问姐姐上次说的玉容膏可还有?我今日是特意来求秘方的,不管多少银子都愿意,还请姐姐可怜我。” 陈青荷柔胰般纤细的玉指间,正捻着一管上好的碧玉萧。 听得这话只得收起长箫,“你还是别想了,我就剩下那么半盒,是不可能给你的。” 常玉娘掏出一张银票,当着王爷的面,递到陈青荷面前。 看起来诚意十足。 “姐姐不知道怀孕有多可怕,你瞧我脸上的斑,现在连脂粉都盖不住,真担心孩子还没出生,先成了黄脸婆。” 常玉娘说完这话,便幽怨的看着赵慎行,似乎在无声地诉说,自己为了这个孩子所承受的苦难。 “赵郎,您看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很嫌弃?”常玉娘声音还是那么甜腻,可看像她的眸子里,却满是哀怨。 好好的雅兴,就这么被破坏了。 赵慎行微皱眉头,目光在常玉娘的脸庞停留了片刻,旋即又移开,显得有些不自在。 “玉娘,你身子重,还是多休息为好。” “休息?妾身若不为自己打算,谁又会替我打算?” 常玉娘的声音微微提高,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 周围的丫鬟婆子闻言,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小声议论起来。 “这常娘子胆子可真是,竟敢在王爷面前这样说话。”一个丫鬟悄声说道。 “是啊,不过也是,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小世子,这可是太妃盼了许久的。母凭子贵,说不定她将来能成为侧妃……” “若真是的世子,王妃……” 这些议论,虽然声音细微,却仿佛一阵风吹进了赵慎行的心里。 陈青荷瞟了一眼银票,并没有打算接过来。 “常娘子言重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也是有缘分,才能入府伺候王爷。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半盒玉容膏,你先拿去用着,看看是否管用。” 说完这话,她故意嘤咛一声,笑着挣脱赵慎行的怀抱。 “妹妹有所不知,这玉容膏极为难得,要不然我也不会这般小气。” 陈青荷看着她,和颜悦色的说道:“动辄谈钱多没意思?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这半盒,妹妹就拿去用吧。我不像妹妹这般有福气,能有自己的孩子,还望妹妹日后莫要忘了姐姐。” 蜻蜓听得这话,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到屋子里,拿起一方小小的瓷盒递给她。 常玉娘如获至宝,接过瓷盒便感激的说道:“想不到姐姐如此大方,你放心,妹妹定然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也不知道她们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 三人之间的气氛看似和谐,却又十分的微妙。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厮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王爷,太妃娘娘身体不适,还请王爷速速去慈安居。” 赵慎行闻言,神色一凛。 起身整理衣衫,对陈青荷和常玉娘匆匆交代,“你们好生相处,我先去探望母妃。” “王爷放心,妾身与姐姐定会好生相处。”常玉娘连忙回应,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待赵慎行离开后,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宁静。 常玉娘抬头,眼神在陈青荷身上停留片刻,似是在评估什么,随后轻笑道:“姐姐这几日有王爷陪着,想必过得十分滋润吧。” “多谢妹妹的关心,你的身子可还好?”陈青荷关切地问道,语气诚恳,让人难以看出虚假。 “哎,姐姐有所不知,这腹中孩儿近日愈发闹腾,让我不胜其扰。”常玉娘轻抚腹部,面上浮现出几分母性的温柔,但眼底深处却是算计。 周围的仆人们闻言,皆是一脸的同情与艳羡,纷纷议论开来。 “这常娘子还真是好运气,只是这怀孕确实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可若能为王爷诞下子嗣,这点苦也算不得什么。” 陈青荷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他人,还是为自己。 “妹妹还真是辛苦,这玉容膏我用了十几年,效果一直不错,也不知妹妹用着如何。” “多谢姐姐了,难得你我投缘,往后一定要互相扶持。”常玉娘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强硬,似乎是在试探。 陈青荷微微一笑,姿态依旧温婉,“常娘子言重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 她话锋一转,“世事难料,咱们能依靠的,终究是自己。” 听得这话,常玉娘瞬间明白,她不想和自己结盟。 闻言,常玉娘叹了口气,“也不我这腹中的孩儿,能否顺利生下来?” ------------ 第27章 脸皮有点厚 屋子整顿一新,笔墨纸砚、书籍等文房用品,皆出自,自家铺子。 夫子也请好了,看似万事俱备,可宁珺若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书院的名字已拟好——常宁书院,取自娘和爹的姓氏,宁珺若想以此警醒,兀要忘记前世常宁两家之仇。 不仅如此,还寓意着世事无常,宁静自守。 窗外的石榴树上,火花的花朵开得正艳,鸟儿们立在枝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案牍上的香炉里焚香缭绕,宁珺若正在案前,挥毫泼墨的为书院题词。 元掌柜亲自来报,说是许眀懿许公子求见。 想到上次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宁珺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元掌柜赶紧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她,“许公子让您看了这个,再做决定。” 宁珺若放下毛笔,接过来看了看,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立刻说道:“让他进来吧。” 许眀懿正在院外候着,念芳很快将他带了进来。 丰神俊朗的许眀懿,今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失去了昔日的风采。尤其是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疲乏。 宁珺若看了他一眼,就盯着手中小册子问道:“这上面的内容,公子都整理好了?” “熬了两个通宵,总算整理好了。” 许眀懿从怀里掏出一本拇指厚的书册递给她,“小册子上的内容都在这里了,白鹿书院的院规,以及我特意针对凉州制定的院规和教条,都在这个上面,王妃可以参考一下。” 怪不得他看起来如此憔悴,宁珺若接过这本带着体温的书籍,心弦仿佛被轻轻的撩拨着。 “公子费心了。” “王妃不必客气。”许眀懿抱拳道:“王妃如此大爱,明懿愿鞍前马后的效劳。” 宁珺若匆匆翻了几页,发现上面不仅有院规和教条,还有每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安排些什么课程,学些什么典籍等内容。 仔细看去,上面甚至还有夫子的束脩、言行约束等内容。 就说还缺点什么,看着手中的书册,宁珺若总算明白缺什么了。 这厚厚的一本书,就算照着抄录都得好几日,他竟然不到三天就完成了。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宁珺若竟然有些感动,“突然想到书院还缺个院长,许公子满腹珠玑,对书院的经营和管理又如此上心,要不就由公子,来担任常宁书院的院长吧。” 元掌柜也很赞同,“王妃的这个提议不错,小的很是赞同。” “多谢二位的抬爱,只恐明懿不能胜任。” 许眀懿双手抱拳,长揖及地的行了个大礼,“关于院长的人选,明懿这里确实有个人选。” 上次的轻浮,加之这次的卖惨,宁珺若对他可没什么好感。 “那公子不妨说说看。”宁珺若放下那本书。 “告老还乡的李泰来李先生。”许眀懿抱拳道:“李先生先前是国子监祭酒,让他做常宁书院的院长,虽然有些大材小用,可王妃若能请得动,书院往后的发展,便是万事无愁。”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宁珺若还以为,他费尽心思的写这些,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关注,然后卖个好价钱。 虽然李泰来先生,已经六十有余,可在昀国却是文坛泰斗的存在,就连常家人也得礼让三分。 听得这话,宁珺若方知错怪他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公子的指点,我待会儿亲自请李老。” 宁珺若扭头,对着元掌柜说道:“上次的银两和茶叶,许公子都没收。索性去铺子里,将最好的笔墨纸砚,包上几份作为谢礼。” 许眀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说谢字就见外了,明懿是佩服王妃的勇气和魄力,才想尽点绵薄之力。这都是处于自愿的,王妃真的不必客气。” “一点小小心意而已,值不了几个银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元掌柜闻言,不禁点头称是,眼神中满是对宁珺若和许眀懿的敬佩,转身快步离去,准备礼物。 屋内,气氛变得微妙,宁珺若再次凝视许眀懿,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感情。 “公子此番用心,是我未曾预料到的。先前还以为你徒有其名,却不知你心中亦有丘壑,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许眀懿哪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索性苦笑一声,摇头道:“别人眼中的我,不过是表象罢了。王妃能洞察秋毫,明懿深感荣幸。若能助王妃一臂之力,使常宁书院成为凉州文脉之光,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还明察秋毫…… 她可没兴趣了解。 “想不到许公子竟有这等胸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宁珺若起身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想去李家走一趟,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想要多待一会儿。 可她,总是像现在这般,冷冰冰的故意逃避。 越是这样,他越想贴上去。 许眀懿笑着抱拳道:“不巧的是,眀懿正好有事要去请教李先生,王妃若是不嫌弃,眀懿想蹭辆马车。” 这人怎么如此厚脸皮! 明明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他怎么还好意思蹭马车? 宁珺若有些无语,“你我二人同行,公子就不怕人说闲话?” “王妃不止一辆马车吧?身正不怕影子斜,王妃在顾及什么?” 见她动怒,许眀懿忙抱拳告辞道:“王妃若要避嫌,眀懿就自己去雇马车了,半个时辰后,在李府碰面吧。” 宁珺若不置可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总觉得他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种情愫很危险,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沉溺进去。 不知是气大伤身,还是怎么回事,徐太妃的旧疾复发了。 这两日她头重脚轻,吃什么吐什么,把个赵慎行折腾得够呛。 往常,都是宁珺若侍奉,她伺候得尽心尽力,晚上就在太妃床榻旁的小几上和衣而眠,太妃很是满意。 赵慎行受不了屋子里的味,莫说夜间,便是白天也不愿在屋子里呆,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躲得远远的。 想想王妃先前的尽心尽力,可把徐太妃给气坏了,一再要求他去客栈,把宁珺若接回来。 可赵慎行却倔强的,说什么也不肯去。 ------------ 第28章 凉州文脉之光 许眀懿虽先行一步,但他雇的马车没有宁家的快。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同时到达李家。 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李家的大厅里竟然坐着不少读书人。 许眀懿是李老的得意门生,王妃又是李家的贵客,下人听说他二人前来,赶紧前去禀报。 “这么快就赶到了?王府的马车够快啊。”许眀懿笑道。 说话间,脚步声渐近,丫鬟领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步入室内。老者虽年迈,双眼却如鹰般锐利,他正是李泰来李先生。 “哎呀,老朽听闻王妃亲临寒舍,不胜惶恐。没想到许公子竟也在此,今日可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李泰来笑眯眯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好奇。 宁珺若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李先生,实在是冒昧打扰。听闻您才高八斗,学贯古今,今日特来请您出山,担任常宁书院的院长。” 李泰来捋了捋胡须,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笑道:“老夫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敢当此重任?” 一旁的许眀懿插话道:“李先生,您若能出山,对于书院、对于凉州的文教事业,都将是一大幸事。况且,王妃心系百姓,其志可嘉,您若能相助,实乃凉州之福啊。” 那些等待已久的书生,听得这话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听闻凉王妃深入简出,素未拜访过谁,没想到今日居然亲自登门,来请李先生出山呢!” “是啊,凉王妃可不简单,听说不仅是宁太傅的嫡孙女,常君谦常大人还是她的外祖父。如今又兴办免费的书院惠及民生,当真是女中豪杰啊!” “怪不得叫常宁书院,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有宁家和常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扶持,李老若是真的答应了,那常宁书院岂不成了咱们凉州的荣耀?” 议论声中,李泰来缓缓点头:“老朽一生为文,若能为凉州文脉延续略尽绵力,何乐而不为?王妃,老朽便应了你这差事。” 屋内一片欢腾,宁珺若感激地点了点头,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 “李先生肯出山,乃是书院之大幸,更是凉州学子的福音。请您放心,我必不负所望,让常宁书院名副其实,为凉州培育更多栋梁之才。” “哈哈,好!王妃有此壮志,老朽定当全力支持!”李泰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内,似乎连窗外的翠竹都为之摇曳生姿。 “王妃若有任何需要之处,眀懿愿尽绵薄之力!”许眀懿的语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热忱。 “我也愿意!”身穿白衫的公子,起身抱拳道。 “我也愿意!”头戴玉冠的书生,起身抱拳道。 “我也愿意!” …… 一位又一位公子站了起来,他们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一道细流汇聚成海,最终如春雷涌动般响彻云霄。 本以为只是为了完成祖父的心愿,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 这热血沸腾的声音,让宁珺若清澈的眼眸里,氤氲起一层水雾来。 她朝着许眀懿看去,发现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期待和赞赏,让人很是心安。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李先生家今日有学子辩答,才故意带自己过来? 宁珺若报之一笑,先前的猜测和芥蒂瞬间消失。 有李泰来先生坐镇,又有凉州学子们的支持,宁珺若的心更加坚定。 翌日,常宁书院如约开张。 那些带着孩子报名的人,把书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宁珺若站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大家,心里竟是全所未有的平静。 王妃深入简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 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 “想不到王妃不仅心善,还生得如此貌美。” “可不是,圆润的脸颊可真是富态,那慈祥的样子就像是庙里的活菩萨。” …… 人群中,她一眼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想必是天不亮就来了。 依旧是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只不过这次明显干净了。 他身边崭新的小方桌,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宁珺若忍不住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一个人来的,东西……准备了。” 余小奴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看样子应该是没钱准备,宁珺若默默记下了。 恰在这时,夫子走过来记名,“你叫余小奴?” 和彘儿、寄奴一样,小奴是个贱名,可看着他眼神中的那股倔强,宁珺若忍不住阻止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以后不要叫什么小奴,就叫万里,余万里吧。” “王妃这名字赐的真好,还不赶紧谢过!”沈重夏夫子提醒道。 余万里慌忙跪在宁珺若面前,将头磕在地上,郑重的说道:“感谢王妃赐名,万里定不负所望!” “万里……余万里,还真是个好名字啊。”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妃果然有学识,这名起的不错。” “这名字真大气,烦请王妃赐我家孩子一个吧。” 众人正自议论,却见凉王赵慎行,分开人群大踏步走了过来。 “堂堂王妃不好生待在王府里,却在这里给我装好人,简直把本王的脸都丢光了!” 这声怒吼,瞬间让大家静了下来。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不少人对这个所谓的免费,持观望的态度,他一个装好人,无疑坐实了大家的想法。 这话简直恶毒至极,听着大家的议论,宁珺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敢问王爷这话是何用意?臣妾什么时候想过要装好人?我又没用你一两银子,不过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怎么就丢了你的脸?” 许眀懿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大家误以为,这书院是王府出资的,而她……不过是想出风头的装好人罢了。 没想到人多势众的,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许眀懿怒道:“什么叫没用过本王一两银子?王妃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了这里是凉州,只要本王不答应,这书院就休想开!” ------------ 第29章 必誓死护主 话音刚落,凉州牧孙渭和提刑司首领梅之庸,便带着大队人马,将书院团团围了起来。 宁珺若恨恨道,怪不得他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备而来。 赵慎行微乱的长发带着几分疏狂,红光满面的脸颊上,那双迷离的眼神透着黑铁般的冰凉和冷漠。 像是第一次认识般,宁珺若死死的盯着他。 “今日书院开张,王爷是特意来捣乱的?” 绛紫色长袍,将宁珺若窈窕的身段,裹挟得恰到好处。秀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给人一种藐视一切的清冽和孤傲。 “捣乱?” 赵慎行嗤笑道:“王妃自作主张的开办书院,可经过本王的同意?本王是来带你回府的,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宁珺若眸中精光更甚,像是没听到他言语中的威胁。 “到底是谁丢人现眼?我若不想回去,谁也别想拿我怎么样办!” 紫苏立刻上前,拔剑出鞘的护在她身前,那杀气腾腾的眼眸,似是在无声地警告着,她必誓死护主! “放肆!” 赵慎行被激怒,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将王妃给我拿下!” 铁骑渐近,围在门口的那些人,慌忙后退着让出一条道来。 剑拔弩张之际,须发皆白的李泰来,在小厮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 “哈哈,想不到王爷也来了。” 他笑着拱手道:“王妃创办的惠民书院,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王爷为何要阻止?” 这位李泰来李先生,在国子监担任祭酒多年,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说句夸大的话,京城的那些官员里,四个里面便有一个是他的学生。 虽然告老还乡了,但他的子孙和学生,在京城还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只要他发句话,怕是朝堂都得震一震。 赵慎行虽贵为凉王,但对他还是有所忌惮。 “想不到先生也在这里。” 赵慎行拱手,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是本王的家事,还望先生莫要插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王妃,孙渭和梅之庸正自为难,看到李先生到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泰来笑容可掬的说道,“若真是王爷的家事,卑职自然不敢插手。这事关系到书院的存亡,卑职不得不管,可能王爷还不知道,王妃已任命卑职为院长……” 该死的老匹夫,竟然被任命为院长! 赵慎行的嘴角,拼命的抽动了几下,这才没好气的说道:“想必先生也听说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本王镇守凉州,王妃却自作主张的开办书院,不管是站在君臣,还是夫妻的立场上,本王都有权利阻止。” 李泰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先前还以为王妃,是以凉王府的名义来办的。 没想到竟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先前还是小瞧她了。 想到昔日的种种,他立刻挺直腰板,一脸严肃的说道:“书院该有的手续一样不缺,王爷若强行关闭,岂不是擅权妄为?” “怎么?你难道还想阻止不成?” 赵慎行耐心耗尽,对他也不像先前那般客气。 “卑职不敢,但卑职知道,即便是皇子也得遵守大昀律法。”李泰来拱手,义正言辞的说道。 宁珺若笑着走到她面前,敛衽行了一礼。 “先生所言极是,感谢先生仗义执言。” 说完这话她收起笑容,冷冷的看着赵慎行。 “王爷口口声声说是镇守凉州,可知食民之禄,分民之忧?臣妾此举不过是想替王府,尽一份心意罢了,王爷若关了书院,只怕会寒了百姓的心。” 宁珺如知道他很固执,即便有李先生说和,也未必肯罢休,故而搬出凉王府来。 “王妃说的不错,凉州之所以民风彪悍,就是读书人太少,民众有失教化。” 许眀懿带着一众士子赶了过来。 “王爷王妃一心为民,听闻王妃为了让凉州的文脉赓续,可谓是殚精竭虑,让我们这些男儿都汗颜。读书人身无长物,我们今日特意赶来观摩书院开幕,就是想着能作几篇文章,感念王妃和王爷的恩典。” 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向来自诩清高,他们以笔为刀,以嘴为箭,博古喻今的批判一切。 就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王爷。 想到自己的那些风流韵事,就是被他们写成词,谱成曲在坊间传播开来的。 赵慎行的心里,就像吞了苍蝇一般。 这些穷酸的读书人,用心极其险恶。 他们本来对自己就有成见,若公然关闭书院,还不知道他们会,用怎样恶毒的话语,来批判和歪曲自己。 一个李泰来也就算了,这么多读书人他可招惹不起。 赵慎行正自衡量,却听有人说道:“听闻王妃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爷今日带这么多人马过来,可是给王妃助阵?” 许眀懿微笑的看着赵慎行。 “院长和夫子们都到齐了,我等也会从旁协助,王爷不用担心有人闹事。未免吓着孩子,还是早点带他们离开吧。” 又是这个许眀懿! 赵慎行气得牙痒痒!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就这么不了了之,往后大家会怎么看他? 可若是执意关闭书院,也不知道这些个读书人,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来。 皇兄本就对自己不满,若再做出有失民心的事,他真不敢保证,自己的俸禄是否能还能保得住。 此刻的许眀懿,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却见宁珺若盯着他,冷冷的说道:“事已至此,臣妾也没什么可怕的,王爷当真要闹得天下皆知吗?” 赵慎行一个激灵,他哪里听不懂王妃的威胁?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逼急了,她会将府里的那些事捅出来。 “好,很好!” 赵慎行气得牙关紧咬,“母妃病了这么几日,王妃却不闻不问的在这里出风头,这就是你的宁家的孝道?” 宁珺若眸光一沉,“王爷放心,等书院安顿好,我自会回府侍奉。” ------------ 第30章 他奈何不了我 赵慎行刚一离开,常宁书院便在这些书生的协助下,井然有序的开张了。 见许明懿带着大家忙出忙进,宁珺若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她也总算明白了,许明懿为何让她聘请李泰来先生为院长。 先前还以为他是文弱的书生,此番看来竟是小瞧了他。 转念一想,像他这样寒微的出生,若非足够聪慧机智,又岂会年纪轻轻,就能在风云诡异的朝堂站稳脚跟? 她不敢想象,倘若没有李先生仗义执言,没有那些读书人的鼎力相助,书院还能像现在这样顺利开业? 像是心有灵犀般,许明懿突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的那瞬,宁珺若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停止了一般。 自从赐婚赵慎行,宁珺若就未对任何人心动过,原以为此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在发烫,一颗心也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宁珺若慌忙撇开目光。 谁知许眀懿竟光明正大的走到他面前,躬身长揖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柏籽清香,宁珺若定了定神,“公子随我来吧。” 走到书院外,一处僻静的凉亭里,宁珺若止住脚步,敛衽行了一礼,“感谢公子的鼎力相助,要不是公子帮忙出谋划策,书院还不知何时才能开张。”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王妃可莫要折煞明懿。” 堂堂王妃竟然给他行此大礼,许明懿正准备伸手去扶,又觉得此举欠妥,一双手在空中滞留半晌,才尴尬的收了回去。 许是外面的空气太过清冽,宁珺若的情绪总算恢复如常,“原来公子早就料到他会阻止?” 许眀懿淡淡一笑,“王府的那些事,眀懿多少听过一些,男人是最了解男人,故而能料到他会这么做。” 许是这张脸颊太过俊美,每每看到他的笑容,总觉得带着某种玩世不恭的戏谑。 宁珺若顿时有些不悦,“看样子本宫驭下的能力还是太差,竟然让府里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许明懿尴尬的笑了笑,“王妃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明懿这是把父亲灌醉后,威逼利诱出来的。” 发现宁珺若依旧沉着脸,似乎还在生气,他又言笑晏晏的解释着。 “听说王府已经断银了,王妃在这个时候开办惠民书院,无疑是火上浇油,王爷不生气才怪。” 这一点宁珺若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赵慎行竟会大动干戈的,将凉州牧和提刑司的人叫来了。 “公子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宁珺若并没有生气,只是许眀懿每次见到她,似乎都有一肚子话要说,这种感觉很不妙。 且每次和他见面后,自己都得半天才能平复情绪,宁珺如就下意识的不想再接触。 也一次次下定决定,不要再和他纠葛。可今日若不是他,事情能这么顺利的解决? 且不说今日的事,就说他熬两个通宵赶出的东西,今日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宁珺若并非冷血之人,且最怕欠人情债,想想这段时间,许明懿为自己做的那一切,她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说声谢谢。 许眀懿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王妃又想赶我走了?” 好一个“又”字,看着他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宁珺若忍不住想笑。 “时间不早了,我只是希望公子有事说事。” 这不就是赶自己走的意思…… 许明懿很是郁闷,“你就不好奇,我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言?” 以前她或许会在意,但现在的她,只想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公子是读书人,自然也不会学那些长舌妇,若是没别的事就告辞吧。” “王妃此言差矣,眀懿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助王妃一臂之力,岂能说走就走?”许眀懿的眸光一变,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由不得人不信。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公子,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你是珺远的朋友,本宫不能让你因为本宫而卷入这场纷争。 许眀懿却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王妃多虑了,眀懿既然已经决定站在王妃这边,就不会轻易退缩。而且,这次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因为王妃,更是为了整凉州的百姓。” 宁珺若不由得为之动容,她明白,许眀懿并非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而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宁珺若微微福身,表达出自己的敬意。 许眀懿却谦虚地笑了笑,“王妃过誉了,眀懿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默契在彼此间悄然生成。此刻的凉亭中,紫藤花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面。 宁珺若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原本以为自己要单打独斗,没想到这个许明懿,竟是如此了解自己。 “对了,我刚问王妃就不好奇?实则话里有话。” 许明懿道:“账上已经没银子了,王妃就不怕回府后,他们让你拿银子出来?” 宁珺若淡淡的笑着,两颊浅浅的梨旋让她看起来各外的温婉,“多谢公子的关心,我既打算回去,便已经想好了对策。对了,那位管木仁管公子,这几日可查出什么了?” 许明懿的眸光变得冷冽,他随手摘下一朵紫藤花把玩着:“正要和您说此事,管兄那边已经有消息了,说是王爷确实去了蜀地,常玉娘先前是个清倌人,曾在水云间卖艺。” 怪不得先前一点消息也查不到! 宁珺若怔了怔,“此话当真!” 许明懿警觉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发现四下无人,这才丢掉花朵,掏出一份薄薄纸张递给他,“这是王爷在水云间留下的,王妃若是不信,可以对对笔迹。” 宁珺若接过来后,展开看了看,发现这字迹根本不用对,就能看出是王爷的。 立刻收起纸张,再次躬身道谢,“再次拜谢,有了这个,他更奈何不了我!” “还请公子再走一趟,最好能找到常玉娘在水云间的人证,哪怕时间久一点也无所谓。”宁珺若道。 ------------ 第31章 是福还是祸? 玉容膏已经涂了两日,常玉娘对着铜镜细细观察。 发现先前晦暗的脸色,不仅变得透亮。 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而颧骨边的那些斑痕,竟也真的淡了不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情大好,常玉娘决定去院子里散散步。 毕竟这几日,大家私下都说她又黑又丑,她很是不甘心,都怀孕七个多月了,能不会变黑变丑? 虽然不似陈娘子那等绝色,但先前的她也算是尤物…… 阳光正好,花香满径,常玉娘心情愉悦的,漫步在云梦阁的花丛之中。 怎料,一群蜜蜂,突然嗡嗡着飞了过来。 那些蜜蜂,就像是受到了唆使一般,直接朝着她飞过来。 “天啊!” 丫鬟们抱头鼠窜,她也捂着脸躲避,谁知蜜蜂却朝着她的手背、头上蛰去! “救命,救命啊……” 常玉娘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可能大家也都被这变故吓坏了,竟没有一个人还护着。 手上被蛰了几口,常玉娘一边哀嚎一边挥舞着手臂,想要赶跑那些讨人厌的蜜蜂。 谁知蜜蜂却越来越多,手臂刚一挪开,几只蜜蜂就在她的脸上,狠狠地蛰了几口。 那些蜜蜂飞得极快,一时躲避不及,就被蜇得满头满脸包,直痛得她惨叫连连。 丫鬟婆子们这才反应过来,忙合力赶走蜜蜂,将她抬回寝殿。 常玉娘的脸颊,肿得几乎认不出原来的面貌,所幸府医说胎儿目前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府医给常玉娘把晚脉,脸色变了几变。 犹豫再三,他决定禀报太妃,说是为常娘子诊脉时,发现她体内似有毒素残留,若非这次蜜蜂意外,恐还不能及时发现。 太妃闻言,眉头紧锁。 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吩咐府医保密,并想办法全力治疗。 同时心中已暗暗盘算着,这毒到底是谁下的。 赵慎行听说这事后,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听府医说,那玉容膏里有加了蜂蜜,常玉娘被蛰得最厉害的,便是面部和头上。 难不成真是青荷下的手? 赵慎行简直不敢相信,“母妃怎么看?” 太妃目光阴沉,缓缓道:“常娘子虽爱争宠,但对她下毒,手段未免太过狠辣。且不论此毒来源,仅凭对皇家子嗣下手,我也绝不会姑息,她腹中胎儿,不能有半点闪失。” 赵慎行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就依母妃之言,密令府中高手暗中调查,同时加强对常娘子及各院安全戒备,不容再有闪失。” 云梦阁里,常玉娘对着前来探视的陈青荷,强忍着肿痛说道:“姐姐,你瞧我这丢人现眼的样子,只怕连王爷都吓到了!” 何止是丢人现眼,简直比鬼都恐怖! 也不知王爷日后和她亲近,想到她这幅模样,会不会做噩梦。 陈青荷虽这么想着,但那温柔的目光,依旧像先前那般温暖。 “玉娘莫要这样说,云梦阁里到处都是鲜花,有蜜蜂也很正常。好在腹中胎儿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妹妹可莫要再出去了,这几日就安心养伤吧。” “呵呵,难得姐姐这般关心我,还真令人感动啊。” 常玉娘紧紧的抓着床单,眼中闪过一抹看不见的厉光。 陈青荷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妹妹这意思……我并非真心实意?” 常玉娘把肿得发面馒头般的脸颊,已经把红肿不堪的双眼,挤成了一道极细的缝隙。 看起来极为可怖和丑陋。 “府医说那玉容膏里,有蜂蜜的味道,姐姐是不是真心实意,自己心里清楚。” 陈青荷的脸色顿时大变,“玉容膏是我从小用到大的,至于有没有蜂蜜,青荷确实不知。这玉容膏也是妹妹自己求来的,我怎敢当着王爷的面,这样坑害妹妹?”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竟是流了下来。 “我这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会将玉容膏送给妹妹,还没省得妹妹这般污蔑我……” 就算里面有蜂蜜,也不能否认玉容膏养颜祛斑的功效,看着她哭得梨花带泪的样子,常玉娘突然有些烦躁。 莫非不是玉容膏的原因? 倘若真这么一口咬定,以后再求玉容膏,恐怕就难了。 “好了,好了,姐姐莫要再哭。我只是说这玉容膏里有蜂蜜,并没有要怪罪姐姐的意思。” 陈青荷这才转涕为笑的擦掉眼泪,“只要妹妹不怪罪,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莫要多想。” 刚一转身,陈青荷就抿着粉唇,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来。 玉容膏只剩半盒,还是她亲自去求来的,当真没有动过手脚吗? 看着陈青荷离开的背影,常玉娘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站在是萧云霁掌着家,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能坐视不管。 去看过常玉娘后,她不咸不淡的,留下一句话,“安心养胎吧,至于那些个不安分的,我会想办法处理。” 常玉娘躺在床榻上,泪水在眼角打转,她心中五味杂陈,不明白这到底是飞来横祸,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虽然她的脸,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好在赵慎行和太妃,还会时不时派人来探望。 听雨轩内,陈青荷与丫鬟蜻蜓低语。 “小姐,您真的没有……” 蜻蜓欲言又止,显然对院中流传的流言蜚语有所顾忌。 “那玉容膏是我给的,我若真那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青荷轻轻摇头叹惜。 夕阳西下,赵慎行和陈青荷执手漫步于庭中。 “青荷,你认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玉娘下毒?”赵慎行低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 陈青荷停步,抬头望着远处的云彩,“那日讨玉容膏,王爷也看到了,蜻蜓送给她的,正是我未用完的半盒。王爷的意思……莫非玉容膏有问题?” 若非玉容膏的问题,蜜蜂为何独独蛰了她? 赵慎行正是这么想的,可看到青荷这善解人意的样子,只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不要误会,本王只是觉得凑巧,并没有这个意思。” 陈青荷笑靥如花,只要找不到证据,谁也别想怪罪她! 萧云霁的厢房内,一名神秘黑衣人闪入,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 书房中烛火摇曳,赵慎行难得的没有留宿后院,他正盯着一本画册,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王爷,妾身有一事,想与您私下商议。” 赵慎行抬头,只见萧云霁款款而来,她的眼中的脉脉温情,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 第32章 一夜贪欢 夜幕降临,客栈内灯火通明,宁珺若独自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的星空,心中默默许了个愿望。 “不论未来如何,要让常宁书院,成为改变凉州的力量,哪怕……要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卫嬷嬷小声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府吧。” 宁珺若回过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回府吧,有些账,该算的,总是要慢慢算。” 夜色中,两辆马车吱吱呀呀的,朝着凉王府驶去。 “小姐,这账上的问题,恐怕不只是银子那么简单……” “哦?那嬷嬷说说看,除了银子,还有什么?” 宁珺若语气平静,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洞察一切。 “就算王爷花钱大手大脚,也花不了那么多吧?我总觉得有问题……” 对话戛然而止,二人心照不宣。 其实宁珺若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眉头轻轻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嬷嬷说的有道理,只是咱们无凭无据。” 卫嬷嬷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敬服:“小姐高见,看来这次回去后,得多留个心眼了。” 想起管木仁的那些话,宁珺若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不错,这次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 回到王府,灯火已稀,宁珺若没有去宜兰居,反而跟着紫苏,偷偷去了赵慎行的书房。 书房里,堆积着尚未批阅的文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紫苏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和宁珺若翻箱倒柜的,在寻找着什么。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的。 紫苏关切的说道:“要不小姐先回去休息,紫苏明日再帮你找?” 宁珺若轻轻摇头,“不,事不宜迟,今晚必须找到。” “是!”紫苏赶紧打开抽屉,仔细翻捡起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宁珺若才举着一封信函,惊喜的喊道,“找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熄灭灯火,就着月色,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宜兰居。 回到宜兰居,宁珺若屏退众人,模仿信笺上的笔迹,重新抄录了一份。 翌日清晨,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的大街小巷里,开始流传着王妃与王爷在书院对峙的种种版本,那些都添油加醋的情节,简直越传越奇。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随处可见聚在一起讨论的百姓。 “你们听说了吗?不亏是宁家女子,王妃不仅博学,胆量更是一绝,竟敢正面硬刚王爷!”一位小贩擦着汗,眼中满是敬佩。 “王爷整日里花天酒地,都没干过正事。还是王妃靠得住,我看呐,有了这书院,以后凉州怕是要变喽。”旁边的大娘接过话茬,言语间透露着自豪。 而在一处偏僻的茶楼内,几位穿着打扮颇为讲究的士绅,正围桌而坐的窃窃私语。 “这王妃的手段真不一般,她怕是早有打算,想借书院之事立威。” “说不定想借此机会,拉拢人心,毕竟,凉州的士子们可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呢。” “哼,区区一座书院而已,还能翻起什么大浪?终究不过是王爷的一颗棋子罢了。” …… 这段时日,赵慎行一直宿在听雨轩,得知常玉娘中毒,他突然不想再看到,青荷那巧笑嫣然的样子。 昨夜,欲在书房对付一宿,萧云霁却赶过来,表示有事想和他私下商议。 “云霁何时这么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 萧云霁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柔情,“妾身遇到一位仙姑,说是吃了她的灵丹妙药,必能生下贵子。仙姑还算了日子,说是今日若能同房,妾身一定能怀上。” 闻着云霁身上,似有若无的异香,看着她这温情脉脉的样子,赵慎行不由得情动,一夜贪欢自是不必说。 宁珺若和紫苏潜入书房时,二人正颠鸾倒凤。 是以,并不知道王妃回府。 宁珺若之所以选在那个时间回府,除了方便行事,更重要的是,她想多点时间,了解府中现状。 经历了这些,府里下人们才知道王妃有多好。 因此,昨晚她提出不得禀报,竟然没人违抗命令。 今早,她刚洗簌完毕,管家便来求见,他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可是有什么事情?”宁珺若正色道。 管家嗫嚅片刻,终是低声汇报道:“王妃,府上银两已经入不敷出,这几日膳食已减至最简,下人们甚至吃不饱饭……” 管家虽未明说,可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怕是也希望自己能解这燃眉之急。 宁珺若闻言,眉头紧锁,内心五味杂陈,却未显于色。 正自踟蹰,一名丫鬟匆匆而来,“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宁珺若起身理了理衣裙,很快来到赵慎行的书房。 书房内,赵慎行正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璋,眉宇间带着几分烦躁。 见宁珺若进来,他微微挑眉,却未开口。 “王爷召我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宁珺若声音平静,语气中不带丝毫波澜。 赵慎行抬头,目光锐利,似乎要看透她的心思:“宁珺若,你身为王妃,怎能让王府陷入如此困境?账上的银子,你可知道去向?” 他这是想污蔑自己吗? 宁珺若轻笑一声,依旧不卑不亢:“王爷明鉴,家中收支,臣妾自然清楚。只是近两年,王府的花费有些不寻常,臣妾也在想,王府怎么会落到此等境地?” 赵慎行目光闪躲,“王妃这话什么意思?”。 宁珺若款款向前几步,目光与他对视,毫不退缩:“这话什么意思?想必王爷比谁都清楚吧?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但王府的亏空,臣妾不再私自填补,除非,王爷亲自向我借。” 他比谁都清楚?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赵慎行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宁珺若,你这是在跟本王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而是立规矩。” 宁珺若语调平和,却字字铿锵,“借也有借的规矩,不仅要有借条,我还会收取息钱。当然,王爷若是不肯借,大可以去找别人借。” ------------ 第33章 滚出王府 赵慎行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意思!堂堂凉王妃,这是打起本王的主意来了?本王倒是想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向你借钱。” 宁珺若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王爷若非急需用钱,何必急着召我来此?至于为何会向我开口,王爷心中自有一杆秤,但不管王爷借不借,我都不会强求。” “大胆!” 赵慎行厉声道:“母妃病了,王妃不在府上伺候,反而去开什么惠民书院,是为不孝。没能为王府开枝散叶,是为无子。仅凭这两条,本王就可以休了你,让你身无分文的滚出王府!” 门外,一阵风过,几片落叶悄然飘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紫苏候在门外,耳畔隐约传来的话语,让她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自从小姐回府后,她就剑不离身,虽然王爷对此很是不满。 “不孝?敢问这些年,到底是谁在伺候母妃?至于无子,王爷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想休尽管休吧,但王爷昨日在书院大动干戈,相信明眼人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怪不得她会费力不讨好的,开办什么免费书院! 此刻,赵慎行总算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盯着宁珺若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赵慎行完全没料到,看似柔弱的宁珺若,竟有如此手腕。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带有挑衅:“你走吧,本王就不信离了你,就不能筹到银子!” 宁珺若轻轻欠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好,臣妾告辞了。” 随着宁珺若的退出,书房的门缓缓合上,只留下一片沉寂。 门外,紫苏紧紧跟随她的脚步,内心却在翻涌。 “你说,我这样做是否在冒险?”宁珺若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问道。 紫苏思索片刻,认真答道:“紫苏觉得小姐先前心软,反而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这几日小姐变了,大家反而愈发敬重起来,所以我觉得就算是冒险,也值得!” 宁珺若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但愿如此,记住,往后我们只为自己而活。” 两人身影逐渐远去,只留下一阵轻风,拂过王府的走廊。 两人刚一离开,赵慎行就坐着马车,去了凉州牧孙渭家。 孙渭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向来对这个酒囊饭袋的王爷没什么好感。 凉州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开办惠民书院,可是天大的好事。 自己做不到的事,王妃做到了。 就像上次去书院,他本人极其赞同王妃的做法,但王爷有令在身,摄于王爷的淫威,他不得不违背良心,带着人马去查封书院。 好在李大人及时出现,还有士子们齐心助阵,书院才幸免于难。 否则,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凉王殿下来访,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难缠的主,又来干什么? 赵慎行刚踏入孙渭府邸,就觉得一股书香与清高之气扑面而来,与王府的奢华截然不同。 他心中暗笑,这书呆子,怕是又要与自己周旋一番。 “孙大人,本王突访,还望见谅。”赵慎行故意摆出一副悠闲姿态,语气中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孙渭闻声而出,眉头微蹙,礼数周全地施了一礼:“王爷驾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小人近日忙于公务,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无妨,今日本王前来,是有事相求。”赵慎行话锋一转,直接步入正题。 孙渭心中一惊,却仍故作镇定:“哦?王爷有何贵干?若是力所能及,下官自当效劳。” “想必孙大人已听说本王的困境,母妃病重,急需用银。本王欲借些银两,以应急需。” 赵慎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眼神却锐利如鹰,审视着孙渭的反应。 孙渭面色微变,这凉王平日里趾高气扬,怎会轻易低头借钱? 但念及对方的身份,他还是谨慎应答:“王爷所需,理应相助,只是……” “只是什么?”赵慎行挑眉,显然对这种吞吞吐吐颇为不满。 “只是凉州近两年遭遇干旱,税收大减,府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银两。”孙渭叹了口气,语带遗憾。 赵慎行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对孙渭的态度感到意外。 片刻沉吟后,他猛地站起身,袍袖一挥,冷冷道:“好一个凉州牧,既然如此,本王倒要看看,这凉州之中,还有谁能在我赵慎行面前说个‘不’字。” 凉王殿下向来睚眦必报,孙渭知道这所谓的借些银两,根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他知得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不要误会,下官并非不答应,太妃病重,下官愿意相助,只是……希望王爷言出必行,真正将银子用于太妃的病情。” 母妃那老病根,根本断不了,这银子用于王府开支,也是解了母妃的心病。 赵慎行轻笑,点头允诺:“那是自然,本王绝非食言之人。” “王爷稍等,下官这就去准备银两。”孙渭抱拳,起身告辞。 赵慎行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可那陈年雀舌的味道,和王府里的实在是不能比,这难以下咽的苦涩,让他蹙了蹙眉。 “抱歉,让王爷久等了。” 孙渭带着个小厮进来,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开口,孙渭怎么也得凑上几千两。 可看到小厮手中托盘里的几十个银元宝,赵慎行的眼神瞬间冷凝,眉宇间透出一抹难以置信。 “孙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尽力相助?”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孙渭神色尴尬,却故作镇定:“王爷,您也知道,下官家境并不宽裕。这些银两虽不多,却已是小人所能筹集的最大限度,还请您体谅。” 门外,几个恰好经过的仆人窃窃私语,他们的对话被微风不经意地带入室内。 “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凉王殿下,居然亲自上门借钱!”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凉王这般模样,平时不是挺横的嘛?” “这王爷都亲自求上门了,咱们大人也够绝的,就这么点银子打发过去,也不怕王爷回头找麻烦……” ------------ 第34章 起码不丢人(修订版) 孙渭心中一凛,但表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下官不敢,只希望王爷能早日治好太妃的病,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赵慎行起身,袍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孙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说罢,让下人包起银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孙府,只留下孙渭独自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王爷很不满意,可他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就刚才的这些银子,还是他存了好些年的。 想到王爷在宜春阁、天香楼里的一掷千金,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银子,他到底会用在何处? 他知道,这银子虽然是他积攒多年的,但对王爷来说,怕是杯水车薪。 王府中的膳食,恢复了往日的丰盛,仆役们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可孙渭的这三百多两银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伴晚,面色红润的萧云霁,再次找到赵慎行。说是府中采办短了几日,方才拿回来的那些银子,除了用于膳食还填补了点药材,如今已经用完了。 也不知道这次的俸禄什么时候才能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决定将这管家的重担,交还给宁珺若。 “这么快就用完了?三百多两银子用了不到一天?”赵慎行有点不敢相信。 萧云霁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王爷有所不知,府中上下几百张口,每日开销本就不菲。况且近日天气渐热,有些娘子还要添置夏衣,加上厨房炉火不息,母妃和常娘子的药不能断供。那点银两,实在是杯水车薪。” 樱桃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是啊,王爷,您可别小看咱们王府的日用,那可是个填不满的洞呢!昨天我还听见厨房的大娘们议论,说这点银子连买几斤肉都不够。” 赵慎行闻言,眉头微皱,转头望向萧云霁,语气中带有一丝试探:“记得当初你入王府时,也带了不少嫁妆。眼下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能不能像王妃那样,先拿出一部分救急?” 萧云霁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很快调整情绪,讪讪地笑着。 “王爷有所不知,我的那些嫁妆早在入府不久后,便用来花销了。现在就剩下点首饰,这可是爹娘留给我的念想,我总不能拿去售卖了?” 赵慎行一愣,似乎没有料到答案会是这样,一时之间气氛略显尴尬。 这时,一旁的樱桃见状,机灵地开口缓和氛围:“王爷,其实咱们王府的库房里还有些陈年旧物,说不定可以变卖一些应急呢。” “陈年旧物?” 赵慎行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来也是,库房多年未曾清理,或许真有可利用之物。云霁,这事就交由你来负责吧,挑些不影响王府声誉的物品处理掉,应个急。” 萧云霁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云霁明白,我会尽力而为。不过,咱们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能总依赖这些权宜之计。” 赵慎行轻叹一声,“你说的对,我会再想办法。” 言罢,萧云霁带着几个得力的仆人前往库房。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王府都议论纷纷,就连府外的小商贩和过路的行人也对此事好奇不已。 “听说了吗?王府开始变卖家产!” 茶馆里,一位衣衫破旧的老者对着身旁的人低语。 “那凉王爷不是号称,在青楼里一掷千金吗?怎么突然变卖起家产来?” 旁边一名年轻的书生摇着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还是凉王无能啊!” 老者啜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据说是为了太妃的病和府中开支,那可是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 “太妃到底是什么病啊?凉王怎地如此无能,竟需要变卖家产来治病?” 一名身形瘦削的读书人,从茶馆门口经过,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停下脚步,目光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 “变卖家产?这可是个新鲜事,听说王妃已经和他决裂,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 凉王府变卖家产,俨然成了凉州城里的笑柄。 得知此事,赵慎行大为光火,他紧握双拳,眸中燃烧着怒火,转身对身边的樱桃厉声问道:“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樱桃闻言,面色苍白,连忙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奴婢也不清楚消息为何传得如此之快,待奴婢查清后定当严惩不贷。” “查清?查清又有何用?如今整个凉州城都在笑话本王无能,拿不出区区几两银子!” 赵慎行怒气冲冲,却也深知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正当此时,萧云霁从库房归来,手里拿着一册清单,神色复杂。 “王爷,已有了初步眉目,确实找了一些可用之物,但……” 赵慎行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峻。 “但什么?现在整个凉州都知道此事了,这事休得再提!” 萧云霁微微咬唇,继续说道:“即便变卖了这些东西,最多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赵慎行接过话,眸光深邃,似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 “云霁,你有办法吗?或者,你能想办法筹到银子吗?” 萧云霁思忖片刻,才沉声说道:“事已至此,看来只能求助王妃了。王妃要利息,咱们给她一点便是,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丢人。” 萧云霁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清单递给赵慎行,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王爷,这是库房内所有可变现物品的详细记录。外面传成这样,咱们还是缓一缓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赵慎行接过清单,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事不满意。 “这清单且放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打这些东西的注意。王妃向来自视甚高,若是开口问她借钱,免不了又要被她奚落。除此之外,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王爷这意思,是想让自己想办法。 她只是个侧妃,当初进门陪嫁并不多,可没有王妃那样的底气。 萧云霁叹了口气,“若是在京城,不管王爷要多少,妾身二话不说就能借到。可这是凉州,妾身举目无亲,实在是无能为力。妾身觉得,王爷如其给别人说好话,还不如问王妃借,起码不丢人。” ------------ 第35章女人就是要哄 自书院创办以来,凉王府内的一举一动,便化作了凉州人的谈资 譬如这次的旧物变卖,风声未起,已然是众说纷纭。 徐太妃闻言,怒火中烧,得知是萧侧妃的筹谋,立时召来了她与赵慎行二人。 “外界的那些风言风语,你们可听说了?” 徐太妃强硬压住心中的怒火怒,目光如炬,直直逼视着萧云霁。 “让你管家,你便是这样管家的?口口声声说是本宫病重,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本宫病入膏肓,回天无力,你这分明是咒我早点去死啊!” 总不能说王府入不敷出,才想变卖旧物。 他们打的名义,便是太妃病重。 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着实不堪入耳。 太妃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般难听的话语,萧云霁满含羞赧,低声辩解着。 “母妃不要误会,云霁并没有这个意思,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好一个迫不得已!” 徐太妃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朝着儿子看去。 那犀利的眸光里,满是失望和无奈。 “那些个旧物,能值几两银子?你怎么也像她一样目光短浅?” 赵慎行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地面,“母妃,儿臣着人问过,说是这次的俸禄可能要晚些来,儿臣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好一个没办法!” 徐太妃厉声道:“去年晚了将近四个月,也没见王妃变卖府中之物。堂堂凉王殿下,竟要靠变卖府中旧物度日。这事若是传将出去,且不论你我要颜面扫地,就说皇上那边,你该如何交代?” 一语惊醒梦中人。 藩王变卖家产度日,闻所未闻。 这事若真的传到京城,皇上势必要着人来调查。 到时候,不仅他流连勾栏瓦舍的事情瞒不住,只怕…… 赵慎行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长揖及地的行了个大礼,“多谢母妃的教诲,是儿臣糊涂了。” 听到“皇上”二字,萧云霁方知事情闹大了。 “母妃,妾身知罪,妾身这就回去严查,看看是谁走漏的消息。一旦揪出那长舌之人,必将严惩不贷的发将出去。” “去吧!” 徐太妃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王妃治家五年,还从未出过这样的纰漏,你才当家几天?就闹得鸡飞狗跳?这库房的钥匙,还是交给她吧。” “这……” 萧云霁愣了愣,“只怕妾身送过去她不肯接受。” “你去吧。” 徐太妃扭头看着儿子,“事情闹成这样,着实不好看。女人就是要哄,好好和她说说,没准那银子就出来了。这个家还是得她来当,把钥匙给她送去吧。” 赵慎行目光沉沉,只得不情不愿的点头。 抄手游廊里,萧云霁让丫鬟把钥匙还给他。 “王爷,妾身上次去过客栈,王妃的小院极其考究,一看就不差银子。王妃性子虽冷,为人却还不错,妾身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好。” 赵慎行接过钥匙,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便朝宜兰居走去。 宜兰居里,宁珺若正在整理书院送来的名单和账册,怀夕进来禀报,说是王爷求见。 她头也没抬,“我这会儿正忙着,去告诉他,若是借钱的事免谈。” 怀夕领命而去,很快便回来禀报,“小姐,王爷说和你商议管家之事,他今日是特意来送钥匙的。” 今天还知道求见! 想到上一次,他一脚踹开房门的蛮横,宁珺若忍不住冷笑,“好你个赵慎行,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宁珺若放下手中的毛笔,眉宇间闪过一丝玩味,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便出去看看吧。 院外,微风拂过,几朵枯萎的石榴花,被风带离枝头。 赵慎行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向通往此处的小径,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时,宁珺若款款而来,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那份从容不迫仿佛与生俱来。 看到她的身影,赵慎行立刻停下脚步,快步迎上前去,手中紧握的钥匙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王爷可是有什么事?”宁珺若站在海棠花树下问道。 赵慎行走到他面前,递上手中的钥匙,“母妃说这家,还是由你来管最合适。” 宁珺若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挑眉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哟,王爷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内宅之事来?” 赵慎行哪里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调侃,想到母妃一再提醒,只要强压下怒火,尴尬一笑,“先前确实是我不对,以后王府的事,还望王妃多担待。” 这算是服软? 还是赔礼道歉? 宁珺若正自思忖,该怎么回复,怀夕突然急匆匆的赶过来说道:“王爷,王妃,城东的商铺似乎出了点问题,掌柜急着求见。” 城东的这家商铺,是王府最重要的收入来源,若真的出事,只怕府里温饱都成问题。 赵慎行脸色一变,正欲开口询问详情,却被宁珺若打断,“我去看看吧,毕竟先前一直是我在打理。” 原来她还是在乎王府的,赵慎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陪你一起去。” 宁珺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既然王爷要去,那我便不去了。” 赵慎行止住脚步,“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不想和他一起去。 宁珺若冷冷道:“既如此,我就不插手了,臣妾去看看太妃。” 这女人性格倔强,若不顺着她的心意,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赵慎行知道一时说服不了,只好把钥匙递给怀夕,“钥匙先收着,我去铺子里看看。” 怀夕怔怔的看着手中钥匙,“小姐,这钥匙当真要收下?” 账上没银子,这钥匙就是个烫手山芋,宁珺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谁让你接着的?” “怀夕一个做下人的,岂能忤逆主子的意思。”怀夕盯着手里的钥匙,委屈的都快落泪了。 “那这钥匙该怎么办?” “走,去找太妃!” 先前还以为太妃病得很严重,宁珺若找了府医,得知太妃只是旧疾复发,且情况不算严重,才没赶过去问候。 刚走到假山处,丫鬟樱桃突然出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王妃,我家小姐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请你过去商议。”樱桃福了一福。 ------------ 第36章 改变不了什么 “你家小姐想见王妃,理应站在这里亲自迎接,而不是让你这样传话。” 这敷衍的样子,让紫苏很是不悦。 萧云霁先前便是这般嚣张,有什么事不去宜兰居,而是让丫鬟拦在路上“请人”。 宁珺若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从未和她计较过。 想到宁安客栈的热络,宁珺若像是明白了什么。 “放肆!” 她厉声喝道:“本宫要去给太妃请安,哪里有时间和她寒暄?若真有事,让她去宜兰居见我!” 话音刚落,花枝招展的萧云霁,便像往常那样,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 “哟,几日不见,王妃这脾气见长啊!” 自王妃赐下头面,萧云霁又亲自去宁安客栈请她回府。 府里下人和后院的妾室们,私下里便偷偷议论,说是王妃和侧妃已经联起手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先前不觉得有什么,自常玉娘被蜜蜂蛰,这种言论甚嚣尘上,后院里的娘子们,一个个人心惶惶。 宁珺若回府后,下人们明里暗里示好,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宜兰居。 虽不知她的用意,但宁珺若有意要破了这传言。 “本宫这脾气再怎么见长,也没有你嚣张!” 宁珺若故意夹枪带棒,“本宫好心送你头面,你竟不知好歹的,说我有意拉拢你!以后再信口胡诌,休怪本宫不客气!” 萧云霁也不甘示弱,“你会这么好心的送我头面?别把我当成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一套头面就妄想收买我?哼,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王爷将库房的钥匙交给你,我早晚也会拿回来!” 那些途径此处,和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婆子,听得这话,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苛扣他们的吃穿,并非王妃的意思啊! 先前还以为,她们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借着断银子的机会,大刀阔斧的整治顿王府。 “书院的事就够本宫忙的,你以为本宫会在乎这把钥匙!” 宁珺若冷冷道:“钥匙我可以给你,但咱们得去太妃面前说清楚!” “刚从太妃那里回来,我才不要去!” 萧云霁冷哼一声,赌气般带着樱桃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紫苏忌惮的问道:“小姐,萧侧妃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上次拉拢不成,她怀恨在心?” 宁珺若看着石榴树上,刚长出的红色幼果,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一路上到处都是,这种结着小果的石榴。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除开云梦阁,后院种得最多的,便是这种石榴树。 看着那些或高或矮的石榴,宁珺若忍不住想笑。 即便贵为王爷,即便拥有最好的大夫和风水,也依旧改变不了,他子嗣艰难的天命。 不知不觉,已然来到了慈宁居。 徐太妃正靠在美人榻上生闷气,听说宁珺若来了,立刻笑着要起身。 “母妃莫要折腾!” 宁珺若慌忙上前扶住她,“母妃的头疼可有缓解?这两日忙得脚不点地,都没功夫来看您。” “常宁书院的事我听说了。” 徐太妃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开办惠民书院虽是好事,可你也不能这样一声不吭的自作主张。上次的事,虽是王爷的不对,可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书院开了也就开了,但王府的事你不能撒手不管……” 就怕太妃会这么说,宁珺若才不愿意见她。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宁珺若慌忙给怀夕使了个眼色。 怀夕立刻跪在榻前,双手举过头顶,将钥匙奉到太妃面前。 “禀太妃,王妃不愿管家,王爷硬把钥匙塞到了奴婢手里,恳请太妃做主将钥匙收回。” 徐太妃眸色幽深,“这钥匙既然收下了,哪里还有再还回来的道理?” “臣妾实在是难堪大任,还请母妃莫要为难一个丫鬟。”宁珺若欠身恳求。 “你哪里管不好了?王爷说的不过是负气话,王妃怎能如此斤斤计较?” 太妃面色不虞,丝毫没有要收下来的意思。 “是不是负气话,臣妾不知。”宁珺若在她下首坐了下来,“账上没银子,任谁都不会这么傻的去接手庶务。” “王府没银子,但你有!” 徐太妃眸色清冷,“王妃城西的十里铺子,可是人尽皆知。就算账上没银子,只要你肯卖出一两间,王府眼下的难关便能渡过。” 宁珺若闻言,轻轻一笑,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母妃言之有理,只是那十里铺子,是我嫁入王府时,宁家变卖京城家当置办的。为的是我在凉州能有依靠,轻易变卖,恐有违初衷,且会让人误以为咱们凉王府,已经山穷水尽,需要靠变卖铺子才能生活。” 太妃微微一怔,随即展颜笑道:“还是王妃考虑得妥当,变卖铺子确实不妥,但王府眼下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身为王妃,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忍饥挨饿?” “怎会忍饥挨饿?” 宁珺若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王爷难道没有告诉您?我早已拟好借据,只要他肯签字画押,按月结给我利钱,这银子我也不是不能借。” 王爷早就和她说了! 徐太妃听得这话,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一家人还说什么借不借的?王妃怎能如此见外?” “不是见外,实在是我手里也不宽裕。” 宁珺若依旧淡淡的笑着,“这钥匙太妃若执着不肯收,妾身就代为保管。虽然账上没银子,但那些商户都还信得过臣妾,妾身会以王爷的名义去赊账。” “堂堂王府去赊账,你不嫌丢人,本宫还嫌丢人!” 徐太妃再也忍不住了,“宁珺若,本宫给你一次机会,再问你一句,到底帮不帮?” “不!” 宁珺若依旧不卑不亢,那坚毅的眸光里,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干脆。 “好……很好!” 徐太妃凌冽的目光里,透出让人胆颤的狠厉来。 “你就不怕王爷一纸休书的,将你赶出王府?一旦写下休书,你便身无分文,不管是书院还是那十里铺子,都将与你无关!” ------------ 第37章 无论如何得保住孩子 想着她性情温良,徐太妃才一再希冀,她能悬崖勒马的回到从前。 殊不知她竟冥顽不宁的,软硬不吃。 既如此,不如休了她——永绝后患! 别看她先前“处处维护”,但宁珺若知道,太妃向来精明,从未相信过自己,更不可能与她交心。 若非儿子不争气,只恐自己该入不了她的眼。 以她对太妃的了解,这次怕是真的动了休她的心思。 千金易得,自由难求。 若是以前,她绝对会哭着求着,不肯答应。 如今,她求之不得。 宁珺若依旧淡淡的笑着,“实不相瞒,休书我已经拟好,只待王爷签字画押。”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一口气呛得不上不下,徐太妃气得猛地咳嗽起来,旁边的丫鬟慌忙扶着她,拍背顺气。 烟岫打开拧开鼻烟壶,放在她鼻下轻嗅,徐太妃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就不怕一无所有的,沦为街头乞丐?” “这个就不劳母妃费心了,即便是身无分文,妾身也会有落脚处。” 看着她涨红的脸,宁珺若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之前每次发病,她都衣不解带的守在跟前。可太妃这么快就想一纸休书的,将她赶出王府,并霸占她的嫁妆。 “怪不得急着离开王府,原来早就找到了下家!” 徐太妃呢凛冽的眸光,仿佛要把她碎尸万段。 何为下家? 用坊间的话来说,就是有了心仪的对象,或是找到了靠山。 女子的名声大过天,堂堂凉王妃,若是名节有失,莫说被休,即便是被浸猪笼,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只恐还会拍手称快。 足见太妃的用心,极其险恶! 宁珺若莞尔一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母妃不要误会,玄女庙的清尘仙子,说是与我有缘。妾身若真找到了下家,那便是遁入空门修仙问道。比起府里的日子,妾身倒觉得,青灯古佛的了此残生倒也不错。” 想不到她说的落脚处,竟是这样。 “修仙问道?宁珺若,你当真疯了不成!” 徐太妃瞪大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眼前这个曾让她无比安心,如今却又变得陌生无比的女人。 “放着王府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去那清冷的道观修行?你这是在跟本宫开玩笑?” “人各有志,母妃以为的荣华,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浮华的梦境。” 宁珺若的语调平静,仿佛早已超脱了世俗的束缚,“与其在这金丝笼中日复一日地挣扎,我宁愿选择一无所有的自由。” 好个金丝笼中一日复一日的挣扎,这让徐太妃想起,当年在皇宫里的身不由己。 那时候的自己,何尝没有过,她此时的心境。 想到这些,徐太妃那颗冷酷而坚硬的心,似乎渐渐变得柔软。 “你当真这么想的?若被休,不后悔?” “妾身的性子,想必太妃也明白,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宁珺若反问道:“要不要让紫苏,把妾身拟好的休书拿过来?” 徐太妃的眼神闪烁,半晌无言,似是在衡量着什么,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一般。 最终,她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罢了,你既有此决心,本宫也不会强求,只是,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包括宁安书院吗?” 好一个不会强求! 明明是太妃要写休书,这冠冕堂皇的话语,好似自己要主动离开。 想到书院,宁珺若的声音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随即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惠民书院是凉州学子的希望所在,我相信即便没有我,李大人也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好!既然王妃去意已决,便把休书拿来吧!” 太妃话音刚落,玉竹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太妃,王妃,常娘子出事了!” 玉竹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常娘子嚷嚷着肚子痛,妾身去找府医,可府医刚到,娘子下身就见了红,府医说这是早产的征兆,需得尽快请来稳婆。” “见……见红!” 太妃也顾不得头痛,一头爬了起来,“这才几个月啊?赶紧去请稳婆啊,快!” “是!” 玉竹慌忙起身,“奴婢这就出去请稳婆!” 宁珺若呆愣半晌,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世,常玉娘明明是满九个月才生的,这次怎么会提前? 难不成是中了蜂毒的缘故? 不!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得生下来! 宁珺若迅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顾不得太多,疾步向外走去。 心中暗自祈祷着,不管常玉娘如何,那孩子必须得保住。 只有他活着,才有推翻前世结局的胜算! 云梦阁里,常玉娘脸色苍白,浑身汗如雨下,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听起来格外痛苦。 大殿里,府医正焦急的踱来踱去,看到宁珺若闯进来,无疑是遇到了救星。 “王妃,常娘子羊水破了,怕是大事不妙!” “无论如何,得留下孩子!稳婆马上就来了,你先想办法,稳住她的心神。”宁珺若边走边吩咐。 “王妃的意思……保小的?”府医总算有了主心骨。 “不错,若真这样,一定要想方设法保住孩子。” 说完这话,宁珺若就快步走进卧房,常玉娘那肿胀得变形的脸颊,虽然看不出表情,可宁珺若还是从她惊恐的眼神里,看到了痛楚与绝望。 “王妃,救救我和孩子。” 常玉娘气若游丝的恳求着。 “你先稳住心神。”宁珺若握住她的手,笑着鼓励道:“放心,这孩子会顺利生下来的。” “我信你!” 常玉娘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全然没有昔日的风采。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稳婆才步履匆匆的赶到。 稳婆刚步入内室,就着人打来热水,并将王妃等闲杂人等请了出去。 不知为何,被王妃牵手的那刻,常玉娘莫名的心安,想到自己今早的计划,竟隐隐生出一丝内疚。 看着稳婆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忍不住祈求,“我想让王妃进来陪着。” “听说娘子先前中了毒,还不知这个孩子情况如何,娘子还是少说话,省点力气吧。” 稳婆接过丫鬟手里的参汤,粗鲁的往她嘴里灌去。 ------------ 第38章 羽亦堂 今日正好是第七日,从羽亦堂里拿到的灵丹妙药已经吃完。 萧云霁见过宁珺若,便让樱桃准备银票,速速赶往羽亦堂。 马车上,樱桃不解的问道:“小姐明明想和王妃交好,今日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故意惹恼她?” “那是以前,等本宫有了自己的骨血,便无须拉拢任何人!”萧云霁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 樱桃愣了愣,“还以为小姐方才是做戏,没想到竟是真的。” “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萧云霁摸着平坦的腹部,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微笑来。 “等我有了孩子,才算在这府中真正立足。” 樱桃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不用担心,有了苗仙姑的灵丹妙药,这孩子很快就会来的。” 两人一路憧憬,一路说笑,很快赶到了羽亦堂。 苗善似乎在门口等她,看到萧云霁下车,立刻迎上去,扶着她下来,“夫人今日来得挺早,不知那药丸可有喝完?” “已经喝完了,总觉得小腹热热的,也不知那孩儿何时才肯来投胎。” 萧云霁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那不是凉王府的萧侧妃?她怎么会出现在羽亦阁?” 穿着素衣的妇人,扯了扯身边同伴的袖子,压低声音议论着。 “听说王府子嗣艰难,至今只有一名外室有孕,莫非她也是来求子的?”另一妇人,偷偷的打量着她。 樱桃闻言,不悦地瞪了她们一眼,正要开口反驳,却被萧云霁制止。 “不要理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苗善笑呵呵地引着二人进屋,边走边说:“夫人莫急,这药喝上两三瓶才会有效果。待会儿再为您诊脉,看看药效如何。” 回到上次的屋子,诊脉完毕,苗善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夫人腹部的寒气祛了不少,若能用些我的秘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萧云霁心下一松,不动声色的掏出几张银票来,“什么秘方?上次那种香还真管用,王爷被迷得神魂颠倒。王府出入多有不便,还请仙姑多赐我一些,价格不是问题。” 说完这话,她又小心翼翼的,从袖口里摸出个小瓷瓶来。 “这东西用过两次,以后不需要了,未免再生事端,还是交给仙姑比较稳妥。” “夫人不知,这药甚妙,不止是胎儿,若能悄无声息的加入茶点……” 苗善附在她耳畔,压低声音说着。 说完,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小瓷瓶,“看在夫人一片赤诚的分上,我就好人做到底的,送夫人一瓶合欢香,有了写个保管让你……” 话音未落,上次的小道在门外焦急的喊道:“师姑,城东李夫人身子出了问题,李先生守在门口,让你赶紧过去看看。” 闻言,萧云霁只得拿着药,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她止住脚步回头问道:“对了,须得像您说的那样吗?” “不错,月信前多同房。”苗善问道:“夫人下次的月信,什么时候?” “大概还有五天就来了。”萧云霁道。 “十日之类没来,恐怕夫人还得走一趟。”苗善提醒道。 萧云霁想了想,忍不住笑着问道:“敢问仙姑,凉王府除了我,还有人来求过药吗?” “这个……” 苗善摇了摇头,“这药价值不菲,一个月统共就那么几瓶,凉州城用得起的人不多,夫人放心吧。” 云梦阁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府医着人送进去的药,喝下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便响彻云霄。 宁珺若大喜过望,慌忙走到门口问道:“孩子出生了?可有任何问题?” “禀王妃,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稳婆抱着裹好的婴儿,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恭喜王妃,是个健康的公子。” 宁珺若笑着,盯着这个皱皱巴巴的孩子,心里却恨恨的想着:“小冤孽,咱们又见面了,但愿这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太妃正好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眼中像是盛满了天光。 王妃口口声声,说是想要离开王府。 可听说常玉娘早产,她比谁都跑得快。 且看她这笑容,根本就是发自肺腑的。 这一刻,仿佛忘记了所有恩怨,太妃激动的说道:“王妃,你看这孩子多招人痛,幸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宁珺若立刻收起笑容,“母妃言重了,孩子是无辜的。” “老奴见过太妃。” 稳婆抱着孩子,走到太妃面前,“这孩子还真是福大命大,虽然不足月,个头却不小。” “赏,重重有赏!” 太妃满心欢喜的,盯着孩子。 “对了,王爷呢?王爷去了哪里?” 徐太妃这才想起,这样值得庆幸的日子,儿子竟然不在身边。 “王爷去了城东的铺子,听说城东铺子出事了。”怀夕躬身道。 “好好的铺子能出什么事?快去喊王爷回来!” 徐太妃有些生气,“这大好的日子,他怎能不在家?” “城东那家铺子轻易不会出事,一旦出事必然棘手。” 宁珺若自告奋勇的说道:“王爷没有过问过铺子里的事,还是我去比较稳妥。” 太妃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孩子,哪里还顾得听她说了什么。 听得这话,只是重重点头,“快把他叫回来,看看他的儿子。” 还有那么多事没处理,宁珺若早就想出去一趟,听得这话立刻去宜兰居收拾东西。 她带着卫嬷嬷和几个丫鬟,刚走到门口,许护卫就过来抱拳道。 “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怎么他们父子,都爱说这话? 宁珺若蹙起眉头,往旁边的柿子树下走去,“可是替令公子带话?” 远离了众人,许成才抱拳说道:“王妃不要误会,小的只是想提醒王妃,王爷派出去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您。若不是小的从中阻止,只怕宁安客栈的事会泄露出去。” 怪不得每次和许明懿见面,都有些心神不宁,原来有人暗中盯着,宁珺若大惊。 “许伯是指……” 许成点点头,“小的和王爷身边那些侍卫处的不错,已经叮嘱过他们,莫要把犬子见王妃的事说出去。” 怎么感觉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怪怪的? 宁珺若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许成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得柳叶般大小的便条递给他。 “这是犬子让我交给王妃的,还望王妃以后谨慎一些。” ------------ 第39章 为你写诗 华丽的马车朝着凉州城东,疾驰而去。 马车上,宁珺若手握便签,正欲打开一看,却听紫苏突然问起。 “小姐,许伯找您,可是说咱们被人跟踪的事?奴婢先前就知道咱们被人跟踪了,且跟踪的两路人马里,有一路似在暗中掩护。” “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宁珺若面上的表情,依旧像往常那样宁静淡然。 但她的心里,早就波涛汹涌。 身后这么多人跟踪,她竟毫无察觉,足见对方功力之深厚…… “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想着那些跟踪的未能如愿,奴婢怕您担心,这才没有说起。”紫苏抱了抱拳。 别看这个紫苏,平日里大大咧咧,但该仔细时,向来是心细如发。 宁珺若满意的点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往后咱们要更加小心,切莫露出破绽的落人口实。” 紫苏点头称是,并将马车的窗帘拉开一道缝隙,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宁珺若展开便签看了起来。 巴掌大的宣纸上,许眀懿那优美的蝇头小楷,看起来格外养眼。 宁珺若匆匆浏览了一下,发现上面不仅写了两首,赞美她巾帼不让须眉,开办惠民书院的诗词。 还写了管木仁住在宁安客栈,想约她见面的事。 怎会这么巧? 本想借这次出门的机会,约见管木仁,没想到他竟在宁安客栈等候。 不知不觉中,马车驶入城东,并在行盛商行前停了下来。 虽然这铺子,是用王府管家的名义开办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凉王赵慎行的产业。 行盛商行的铺子,主要经营高档瓷器、摆件、精品绸缎、布匹等物。这间铺子算是商行的总舵,旗下的分行遍布西北四州。 这些东西多半卖给有钱人,因此,生意虽不是很红火,但利润却极为可观。 宁珺若一行下了马车,发现先前冷冷清清的铺子前,此刻竟是围着不少人。 吵吵嚷嚷中,宁珺若总算明白了,原来半路遇到劫匪,伙计们押送的那货物,被劫匪拦路抢劫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行盛商行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区区山贼岂能奈何?” 一身材魁梧的大汉,愤愤不平地嚷嚷着。 “那些人身手了得,小的也觉得不是山贼所为。” “是啊,王爷,这批货物被洗劫一空,商行的损失惨重,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 宁珺若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朝着铺子里走去。虽然不知道她就是凉王妃,但见她气质非凡,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或好奇,或敬畏的盯着她。 掌柜听到动静,慌忙迎了出来。 看到她,立刻抱拳道:“不知王妃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王妃莫要见怪。” 宁珺若微微颔首,径直朝着赵慎行走去。 “那批货物被人劫走了?王爷查得如何?可有眉目?” 赵慎行面色阴沉的,坐在红木圈椅里,那凌冽的眸光里,闪着瘆人的凶光。 “货物确实被劫,活着回来的这几位,说是未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王爷可盘点出折损了?”宁珺若再次问道。 赵慎行摇了摇头,看着她这失望的眼神,竟是什么都没说。 堂堂王爷怎会这么没算计?来了这么半天,竟是一问三不知。 宁珺若似是不悦,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凝重。 她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名身材魁梧,愤愤不平的大汉身上。 “你说山贼没这么大的能力,背后必有高人指使,可有什么依据?”宁珺若问道。 大汉一愣,随即挺胸道:“回王妃,小的曾是边关军士,这等手段,绝非普通毛贼所能为。且他们行动迅速,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之人。” 人群中一阵低语,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气氛愈发沉重。 “这事非同小可,可有报官?”宁珺若问道。 “这……” 那人看向赵慎行,支支吾吾的说道:“怕影响王爷的声誉,小的们不敢报官。” “你们先下去吧。”宁珺若朝着掌柜看去,“咱们先把损失核对出来。” 待到众人散去,宁珺若才压低声音,对赵慎行说道:“常玉娘突然早产,孩子已经生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已经生了!” 赵慎行慌忙起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孩子没出什么问题吧?” “母子平安。” 宁珺若依旧冷冷的说道:“母妃让我换你回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赵慎行就带着小厮匆匆离去。 黄掌柜捧着账簿过来,“这次进货的银两和清单都在这里,还请王妃过目。” 宁珺若接过来翻了翻,“我想看看这几年的收支情况。” “这……” 黄掌柜似乎有些为难。 虽然这些年,府里和铺子的事,一直是她在把关,可行盛商行的糊涂账,她向来是睁一眼闭一眼。 “我想看看这些年,王爷到底拿了多少银子。” 宁珺若眸光深邃,给人一种义不容辞的威压。 行盛商行的收入,大部分被赵慎行支走。宁珺若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看,这些年他到底用了多少银子。 王妃目光如炬,慑于威压,黄掌柜只得拱手称是。 宁珺若坐在案前,一边打着算盘对账,一边吩咐紫苏。 “去问问当日的情况吧,你是习武之人,心思比较细腻,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账上的损失还没对好,黄掌柜就拿着一本小册子过来。 “王爷这两年的支出,都在这里了,还请王妃过目。” 宁珺若放下账簿,接过来就开始计算起来。 算盘子打得噼里啪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去年的借支算了出来。 “仅去年一年,王爷就拿走了将近一万两?”宁珺若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黄掌柜点点头,“去玉门关前,王爷怕军饷不够,一次带走了六千两,那是账上当日的所有现银。” 当时府里凑了四千两,想不到他还取走了商行里的六千两。 宁珺如倒吸一口凉气。 他根本就没去玉门关,军饷不够只是说辞,来去统共才九个多月的时间,这近万两银子,到底花在了哪里? ------------ 第40章 送王妃的大礼 宁珺若略一思忖,便让怀夕将这小册子抄录一份。 “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银子可周转?”宁珺若问道。 黄掌柜拱手道:“禀王妃,账上仅剩一千两银子,这次的损失极大,若不及时补货,怕是……” 宁珺若抬起头看着他,“这么说来,账上只剩下一千两银子,补货需要的银子近三万两?” “不错!”掌柜小声道:“王爷方才还想支走,小的怕周转不过来,便推说没有。” “你放心,我不是来支银子的。” 宁珺若合上账簿,正色道:“如果将外面的欠账,和别的铺子账上的银子都收回来,大概能有多少现银?” 黄掌柜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约莫能凑个一万两,可如果这样的话,怕是要等到月底才能补货,除去路上耽搁的时间,这两个月肯定会断货。” 王府现在的状况本就不妙,这次被劫走的货物价值两万五千余两。不管对行盛商行,还是对整个王府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商行若不能及时补货,甚至会面临关门的风险。 一想到赵慎行那两眼冒火的样子,宁珺若就忍不住冷笑。 好你个赵慎行,是不是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损失统计完毕,宁珺若合上账本,正要和黄掌柜商议对策,紫苏进来说道:“小姐,一番问询,奴婢还真有新的发现。”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宁珺若看到她那样子,赶紧让黄掌柜回避。 “那位络腮胡子说,他听对方口音,像是胡人所为?” 宁珺若愣了愣,“胡人如此嚣张?竟敢在凉州动手?” “奴婢也不信,他说先前和胡人打过交道,那人用刀的手法,一看就是胡人。” 紫苏蹙着眉头,担忧的说道:“他说还告诉了王爷,可王爷根本不信。” 宁珺如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等怀夕抄录完毕,她立刻把黄掌柜叫了进来。 “账上的是损失我已核对完毕,王爷不点头,就没必要惊动官府。那几个人好生安顿吧,有什么事去王府禀报。” 见她起身要走,黄掌柜赶紧问道:“王妃,这缺货的事该如何解决?” 宁珺若淡淡一笑,“王爷先前支走那么多,军饷早就下来了,掌柜的该去找王爷才是。” “多谢王妃的指点。” 黄掌柜拱手道谢,目送着她们离开。 马车在宁安客栈听了下来,宁珺若一行轻车熟路的,赶到了那间小院。 元掌柜得到消息,很快将管木仁和许明懿,带到了上次的密室。 宁珺若赶到时,他们已等候多时。 起身见过礼后,管木仁抱拳,笑着问道:“管某送给王妃的大礼,不知王妃可还喜欢?” “本宫果然没猜错。”宁珺若淡淡一笑,“你就不怕赵慎行报官?” “他不敢!”管木仁拿起桌上茶盅,笃定的说道:“自己手上的血都还没擦干净,他哪有底气敢报官?” 前世,行盛商行并没有遭到抢劫,不仅如此,那批精美的丝绸被抢购一空,商行大赚一笔,一跃成为凉州最大的商行。 听紫苏说是胡人所为,她便隐隐觉得,这事和管木仁有关。 “这批货物价值两万余量,利润少说也有一万两。” 宁珺若稳坐如钟,仪态端庄的问道:“怎么说也是公子受益,为何说是送给我的大礼?” “管某过来,就是想告诉王妃,这批货物要交给王妃处置。”管木仁笑道。 许明懿见过礼后,便在他下首落座,始终没有发声,听得这话忍不住赞道:“价值两三万银子的货物,管兄转手奉还,实乃君子所为。” 上次见面,宁珺若就能感觉到,管木仁似乎很讨厌赵慎行。 这一路上,她还在想着,管木仁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听得这话,宁珺若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他煞费苦心的劫走货物,就是为了送给自己一个大礼? 宁珺若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微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昀国的国土上,行烧杀抢劫之事,公子就不怕我送你见官?” 管木仁放下茶盏,哈哈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听得人格外不舒服。 “王妃也未免小瞧管某和自己了,管某既然敢来,就是带着必胜的把握。” 管木仁笑道:“王妃上次不是想看我的诚意吗?这便是管某的诚意。” 管木仁掏出一套钥匙,放在桌子上,“凉州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处青砖小院,东西都在那院子里。管某今日把钥匙交给王妃,那批货物和小院,自此也归王妃所有。” 宁珺若哪里不明白他的用意,管木仁所作的一切,看似冒险,但对宁珺若来说,却是有利无弊。 宁珺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公子未免自信了些,凭什么相信我会帮你?” “就凭王府现在的处境。” 管木仁正色道:“赵慎行此举,无疑是火中取栗,王妃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和常宁两家,数百口性命来开玩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位管木仁…… 不,绝对不可能! 宁珺若的心砰砰直跳,她突然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才问道:“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王妃久居凉州,怕是不知道常家和宁家,曾联名上书弹劾晋王。晋王对此恨得牙痒痒,晋王心狠手辣,一旦得势,常家和宁家必定遭殃……”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宁珺若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公子有此诚意,本宫也不会让你失望。” 宁珺若将早就准备好的书信,放在雕花的案牍上,“这是公子让本宫找的东西。” 闻言,管木仁慌忙起身,拿着钥匙走到她面前。 看到桌上的书信,顿时两眼放光,“这是晋王寄过来的?” “不错,公子不妨拆开看看。”宁珺若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串钥匙说道。 此刻,她完全没料到,这批关系到凉王府存亡的货物,竟然兜兜转转,回到了她的手里。 只是,这么大一批货物,处理起来似乎有些棘手啊。 ------------ 第41章 就他是冤大头 管木仁深邃的眸光里,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喜色。 闻言,立即拿起桌上书信,正欲拆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王妃就这么相信再下?” 此事关系重大,宁珺若连紫苏都赶出去了。 室内,仅剩他们三人。 无人通传,管木仁不得不起身,亲自过来拿书信。此举,对宁珺若一个弱女子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亦足以证明,她对自己没有防备之心。 对此,管木仁很是满意。 二人之间,仅隔着张黄花梨案牍。 上次虽然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那魁梧的身材,活像一座小山堵在面前,让人不由得生出威压来。 嗅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羊肉膻味,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颊,宁珺若淡淡一笑,“我相信许公子的眼光,亦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皙白如玉的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愈显温婉秀丽。 一旁的许眀懿,听得这话,入鬓的长眉微微弯起,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芒,竟是发自肺腑的笑着。 虽然见过不少中原女子,可她这出尘的气质,还是让管木仁多看了两眼。 “多谢王妃的赏识,管某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王妃解惑。” “管公子不妨直言。”宁珺若依旧稳如泰山,端坐在圈椅上。 “王妃就不怕管某拿着这些东西,去皇上面前揭穿?到时候王府满门抄斩,王妃岂不是自毁前程?” 前世,她将自己囿于宅内,从不过问世事。 这几日她仔细回想,隐隐记得确实听过管木仁这个名字,只是…… “怕!怎么不怕?” 宁珺若那温婉的笑容,仿佛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宁静,“我视公子为挚友,公子若真这么做,本宫也就认了。按照公子的说法,即便本宫不说,王府早晚也会出事,横竖是个死字,何不拼上一拼?” “哈哈,王妃果然大气!” 管木仁那豪爽的笑声,将先前的尴尬化于无形。 他拿起书信,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 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笑声戛然而止,他拧着眉头,恨恨地把书信揉成了一团。 “好你个赵慎诚,胃口倒是不小啊!” 宁珺若端起桌上烛台,放到他面前,“雁过无痕,叶落无根,公子既然看到了,就让它留在心里吧。” 怪不得不担心自己泄露出去,原来王妃早有打算。 管木仁暗道,许公子说的没错,这个凉王妃看似柔弱,实则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干大事的料。 他识趣的,将那薄薄的纸张,放在火焰上点燃。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的眼眸,亦照见了他脸上的沟壑,那坚毅如铁的眼眸,让宁珺若松了口气。 待那张纸烧得只剩下鸡蛋大一块,管木仁才松开手指。 纸笺如火蝶般轻盈飘落,不等落地便化为一团灰烬。 管木仁拱手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威压解除,宁珺若总算放下心来。 “王妃若是觉得货物不好处置,也可折算成现银。”管木仁笑道。 这批货物肯定打了行盛商行的标记,先前他说送给自己,宁珺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就是觉得这东西,处理起来太麻烦,稍有不慎还会赔上自己。 得知可以折算成现银,宁珺若顿时来了兴致。 “噢?怎么个折算法?管公子不妨说来听听。” 管木仁魁梧的身形,带着几分胡人特有的不羁。 他旁若无人般,从胸口掏出几张银票,递给许眀懿说道:“这五千两银子权当定金,还请许公子做个见证。” 许眀懿接过银票,细心的问道:“要不要立个字据?” 管木仁摇了摇头,“出来的匆忙,银子没带够,这批货物对王妃来说,或许是个烫手山芋。但对本公子来说,确是一块美味的肥肉,那些精美的瓷器和丝绸,在咱们匈奴及其珍贵。王妃若是嫌麻烦,再下愿出三万两银子,买走那批货物,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那匹货物的数量不少,少说也要装七八辆车,宁珺若先前还在想着,该怎么处理才能掩人耳目。 白白得了几万两银子。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宁珺若岂会不同意? 她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三万两会不会有点多?这批货物价值两万五千两,除掉公子的辛苦费,两万两足矣。” 毕竟做人不能太贪心嘛。 宁珺若心想着,莫说两万两,就算只给一万两,她也是愿意的。 许是和王妃交了心,管木仁不再拘谨,那大马金刀的坐姿,看起来霸气十足。 他肆意的笑容,就像草原上疾驰的烈马,“王妃也太好说话了,先前还担心三万两银子少了。王妃有所不知,这些丝绸和瓷器,一旦去了草原,价格就得翻倍。就算给王妃三万两,再下也能赚个三万两。” 先前还担心,他会做折本的买卖。 此番看来,这个主意怕是他早就想好了。 宁珺若暗道,看来你也不简单嘛。 “这样算来的话,就只有凉王是冤大头。” 许眀懿忍不住调侃,“听说王府断银,如今竟是连下人的月例都发不下来?” 呵呵,他对王府的事,还真是了如指掌。 宁珺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许公子不用担心,令尊可找元掌柜再支取一份月例。” 王妃这眼神…… 许眀懿有点无语,莫非他觉得我在为父亲鸣不平。 “父亲在府里当差,怎能找元掌柜支取月例?” 许眀懿尴尬的笑着,“王妃不要误会,眀懿只是随口一提。” “许公子是随口一提,本宫却是认真的。”宁珺若淡然如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令尊暗中帮助本宫,理应再支取一份月例。” “多谢王妃的好意,眀懿心领了。” 许眀懿起身作揖道谢,“就像王妃说的,雁过留痕,叶落无声,这事若是被人察觉,只恐会害了父亲。” 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宁珺若不再勉强,并示意他赶快落座。 “王妃身后确实有几个难缠的尾巴。” 许眀懿刚一坐下,管木仁便皱眉说道:“往后和王妃的来往不会少,为了安全起见,再下想安插几名暗卫。” 得知身后有人跟踪,宁珺若就有些不自在。 若再安插一些暗卫,岂不是隐私全无? ------------ 第42章运筹帷幄 宁珺若笑着拒绝,“多谢管公子的好意,只是……” 见她吞吞吐吐,管木仁追问道:“王妃怕我借机监视?” “那倒不是。” 宁珺若羞赫一笑,“一想到吃饭穿衣,到哪儿都有人盯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管木仁瞬间明,“原来王妃在意这个,那我想办法安插几名武艺高强的女子?” “女子倒是可以,可我还是不习惯暗卫。” 一想到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总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宁珺若就觉得毛骨悚然。 “既如此,便安排她们去府中贴身伺候。” 管木仁敛起笑容,正色道:“这两名女子,俱是一等一的高手,赤手空拳的搏杀赵慎行的暗卫都不在话下。” 想到前世紫苏莫名其妙的消失,自己连替她讨回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宁珺若很是感激,却又难免神伤,“这样的女子,怕是千金难求,公子怎么舍得忍痛割爱?” “我管某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管木仁思忖片刻,方说道:“终有一日王妃会明白,您提供的这些消息,堪比千金。” 有利可图,总比什么都不图,更让人心安。 宁珺若彻底放下心来,“明日本宫会去牙市采买几名丫鬟,到时让她们混在其中,名正言顺的进入王府即。” “好,钥匙且放在这里,待会儿我会着人,将余下的二万五千两,送到元掌柜手里,到时再拿钥匙不迟。” 管木仁说完这些,便起身告辞。 他还真是爽快,宁珺若暗道,看来自己赌对了。 屋子里仅剩他们二人,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偏生许眀懿这个不识趣的,还言笑晏晏的问询,“王妃,眀懿把这银票给您送过来吧?” “别,你可千万别过来。” 一想到他先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宁珺若就有种想要起身离开的冲动。 “便帖里,你说有事告知,到底是什么事?” 许明懿坐直身子,答非所问的说道:“那两首诗王妃可看了?更喜欢哪一首?” 那两首诗里,许眀懿不仅盛赞她的美德,更将她的容颜,夸赞得仿佛只应天上有。 想想府里那位貌若天仙的陈娘子,宁珺若颇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两首诗,她只是匆匆看了一遍,记都没记住,又岂会知道哪首好?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珺若看似漫不经心的,盯着案上的烛火说道:“本宫没看过,又岂会知道哪首好?” 许明懿那晶亮的眸子里满含期待,听得这话如霜打的茄子般,迅速萎怏下去。 “这两首诗,眀懿可是花了一晚的时间,逐词逐句来润色。” 许眀懿眸光黯淡,那耷拉的脸颊,看起来格外的委屈。 说实话她不是没看,而是觉得自己不配,宁珺若哪里不知道他的用心,只是……她真的不想回应任何。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得亏有你,本宫才能平白无故的,捡到三万两银子。” 宁珺若由衷的说道:“这五千两银票,就权当给公子的谢礼吧。” 许眀懿飞扬入鬓的长眉,顿时紧皱成一团,将那双满是怒火的龙眼压得极低。 “眀懿说过多少次,帮你是我心甘情愿,莫非在王妃心里,眀懿是那等唯利是图之人?” 读书人重视气节,向来看不上这俗气的阿堵物。 想到他上次负气离开,就是因为和他提了银子,宁珺若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做。 可许家家境一般,听说为了送他去京城念书,许成还问同僚们借了些银子。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发自肺腑的道谢,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许家。 说完这话,许眀懿便负气的,起身离席。 “公子说帮我是你心甘情愿,那我帮你,也是心甘情愿。” 宁珺若盯着他的眼眸,像是带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可惜本宫身无长物,仅剩下这些俗气的阿堵物,偏生公子还看不上。”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许眀懿愣在了原地,眉眼也渐渐变得舒展。 “王妃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银子真不能收。” 许眀懿迎上她的目光,只一眼便移开目光,低下头去。 “那两首诗就算没看,但我相信要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凉州城,到时候你不看也得看。” 那首诗里,不仅描述了一位人美心善,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妃,还暗喻但凡了解她的君子,都会钟情于她。 如此明目张胆的示爱,宁珺若哪里招架得住? 听得这话,她顿时傻眼了。 “什么?你……还要传遍大街小巷?” 不知是屋子里的气息太过暧昧,还是她的眼神太过温柔。 许眀懿再也不敢像先前那般,明目张胆的盯着她了。 他略带烟霞的脸颊,看起来似有些不自在。 “王妃的美德,值得大肆称颂。” 宁珺若很是无语,立刻板起脸来。 “祖父先前总是教导,说是站得愈高摔得愈惨,宁可做庸人也莫做圣人。因为大家总是用平常心,来看待庸人;至于圣人,大家会鸡蛋里挑骨头的严格要求,一旦发现这圣人,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大家便会当成烂泥,群起而攻之的踩在脚下,更有甚者,还会上前跺上几脚。 公子如此吹捧,本宫若是做点出格的事,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还不知道大家要怎么编排和污蔑。所以,你还是不要害我了。” 想不到王妃竟有这般见地。 许眀懿这才敢抬头看她,“我就知道王妃有此疑虑,但眀懿已权衡过利弊过,甚至还起卦算过,知道这么做,对王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爷上次大闹书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听闻太妃甚至提出要休了你,眀懿这么做,就是想把王妃的德立住。 你不要总是怀疑自己,这些诗词你配得上。这些诗词一旦传将出去,大家都会知道,王妃德才兼备,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虽然大家不知道太妃是什么样的人,但王爷的口碑在凉州人尽皆知。有了这些舆论傍身,不管太妃还是王爷,若想休了您,只怕也得掂量一番。” ------------ 第43章邪门的很 盼星盼月亮,总算把孙儿给盼来了,徐太妃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 这下,头不疼,腿有劲儿了,卧床几日的她,顿时精神百倍,连带着看人都顺眼了。 稳婆刚把孩子收拾好,她就嚷嚷着,让抱过来自己看,谁知这孩子刚抱过来就开始哭。 “怎么回事?孙儿怎么哭得这么凶?” 徐太妃心疼坏了,生怕这宝贝疙瘩哭坏嗓子。 稳婆讪笑道,“娘子没下奶,这府里又没个奶娘,孩子饿了能不哭?” 听闻前些年,王府为了求子,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什么调风水捐庙施粥,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 还以为此番接生,王府定有丰厚的赏赐。 哪知太妃所说的赏赐,不过是一把银瓜子。这可是个世子,王府给的赏赐连城里富户都不及,也不知太妃怎么拿得出手。 是以,听得这话,稳婆也没有好脸色。 太妃顿时大怒,“怎么回事?先前就让你们物色奶娘,这孩子都出生了,奶娘怎么还没找到?” 常玉娘屋里的那位沈婆子,听得这话慌忙跪倒在太妃面前。 “太妃有所不知,并非老奴不尽心,先前也曾物色过奶娘带到府里。可常娘子不满意,说是可以慢慢来,哪知这娃娃不足月便生了。”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气得太妃直跺脚。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出去找奶娘啊。” 沈婆子依旧跪在那里,小声说道:“好……好的奶娘一时找不到,且价格还高得离谱。” “再高的价格也得找啊,总不能让我孙儿饿着。” 太妃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递给她,“拿去当了,务必要找到奶娘。” 赵慎行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虽说早就知道府里缺银子,可看到母妃当着下人的面,当掉自己戴了多年的金簪,还是觉得震撼。 想到这些年,他在青楼酒肆里,赏赐给花魁和姑娘们的,动辄便是几百上千两银子,他便内疚不已。 “等等!” 赵慎行叫住沈婆子,并拿出一块金锭递给她,“把簪子还给母妃,拿这个去吧。” 沈嬷嬷正要出门,听得这话慌忙止住脚步,将金簪递给太妃就领命而去。 “快看看你儿子。” 徐太妃又恢复了喜气,看向孩子的眸光里尽是宠溺,“这娃娃哭声大,将来必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年,大家私底下说得有多难听,赵慎行不是不知道,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儿,他的眼泪差点落下。 想到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此刻的赵慎行是豪情万丈。 往后,谁也别想说他不能生,谁也别想说他遭了报应! 这一刻,他对常玉娘的不满,因着孩子的哭声烟消云散。 “玉娘是咱家福星,得好好赏赐!” 萧云霁刚回到王府,就听说常玉娘生了个儿子。 把她给气得! 她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关恨恨说道,“不是说还有一两个月,怎么这么快就生了?” “府医说,可能是被蜜蜂蛰,体内有毒素的缘故,才导致胎儿早产。”琴萝跟在她身后说道。 萧云霁心里咯咚一下,“那孩子没问题?” “据说除了胎记多,那孩子并无任何问题。” 想起苗善给的那瓶药,萧云霁眸子里闪过一抹厉光,“哼,算她走运!” “王妃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得知那孩子没事,萧云霁的心里,就跟吞了苍蝇一般。 “王妃守着那孩子出生后,便去了城东的铺子。” “什么?那孩子竟是王妃守着出生的?” 萧云霁止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盯着琴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旁边的石榴树上,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听得人心烦意乱。 琴萝看着脚下那朵落花,照直说道:“常娘子早产,府中什么都没准备,若不是有王妃坐守,并及时请来稳婆,还不知情况会如何……” 在宁安客栈里,她曾试探王妃的态度,还以为她讨厌那孩子,却故作清高的不肯和她结盟。 此番看来,王妃竟是真的要留下那冤孽。 要知道这孩子留下来,对她们百弊无一利啊,真不知王妃是怎么想的。 “太妃得知生了个男孩,病都好了,她和王爷都在云梦阁,小姐要不要去看看?”琴萝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 一想到常玉娘上次在王爷面前告状,她的脸就黑得锅底一般。 “王府添丁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得过去沾沾喜气。” 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被送回到常玉娘身边了,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孩子已不再哭闹。 外室里,就剩下赵慎行母子二人,并几个贴身丫鬟。 萧云霁给他们请了安,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太妃问凉王殿下铺子里的情况。 “上次进的那批货物,眼看就要到凉州了,竟然被匪徒洗劫一空。” 赵慎行耷拉着脑袋,万般沮丧的说道:“原本指着铺子里的这批货回来,咱们能大赚一笔,好缓解府里的窘境,谁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徐太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损失严重吗?不影响往后的买卖吧?” “损失了近三万两的货物,黄掌柜说铺子里的货,缺的厉害,若不能及时补货,恐有关门歇业的危险。” “三万两!” 徐太妃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这么大的损失,得让巡查司快点查办。” “已经告知巡查司了,梅之庸说证据不足,恐怕得花费一段时日。” 赵慎行叹了口气,“眼下最难过的,还不是铺子里的事,账房先生说铺子里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你说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徐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咱们何时这般狼狈过?也不知道那些银子,你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赵慎行默默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这事不怪王爷。” 萧云霁总算插上话了,“母妃就没发现?自从常玉娘进门后,府里就开始不顺。这孩子刚出生,铺子便遭此大难,当真是邪门的很啊!” ------------ 第44章 放妻书 簪子拔下来的那刻,徐太妃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徐家世代簪缨,她自幼锦衣玉食,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自打常玉娘进门,便闹得阖府不得安宁,徐太妃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茬。 想想她进门后,府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徐太妃便忍不住烦躁。 可听萧云霁这么说,还是怒了! “放肆!那孩子是赵家的血脉,容不得你这般污蔑!” 她凌冽的眸光,盯得人浑身发毛,“要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本宫非掌你嘴不可!” 萧云霁本就一肚子的火,这会儿更是气得口不择言。 “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还说错了不成?妾身算是看透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看在我娘的份上,可……” 可一遇到危机,还不是想打她的主意。 萧云霁本想说嫁妆的事,可看到王爷这警告的眼神,只得将这话咽回到肚子里。 她故意侧着脸,倔强地伸长脖子,“母妃想打便打吧,反正我也没孩子可依靠,大不了学王妃,和离回京城!” “放肆!” 徐太妃指向她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连你也要气我!” “我没有要气你!” 萧云霁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自从常娘子进门后,母妃眼里就没有我了。妾身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早晚要遭到王爷的嫌弃,如其这样,还不如回到京城,也省得在这蛮荒之地受遭罪。” “你瞧瞧,你瞧瞧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徐太妃气得一口血差点呕出来,只得叨叨着手指,朝着儿子看去。 赵慎行冷冷的盯着她,“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萧云霁那泼辣的性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治住她的,便只有赵慎行。 谁让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就爱上了这么个混账主呢? 当年,他们也曾爱的痴狂,可赵慎行的爱,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沾花惹草,他移情别恋,萧云霁吵过闹过,可吵闹过后,依旧改变不了任何。 反倒是她,每次吵架后又后悔,示弱、认错……变得越来越卑微。 萧云霁憋着嘴唇,万般委屈的说道:“王爷这是赶我走?” “你口口声声说人玉娘,就你这性子,这些年闹出的事还少吗?” 赵慎行早就忍不住了,“看看你刚才对母妃的态度,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连你也嫌弃我?” 萧云霁的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没想到我在王爷心里,竟连常玉娘都不如。” “这好好的你哭什么!” 赵慎行实在是累了,“你不是想要和离回京城?那好,本王成全你!” “慎儿!” 徐太妃厉声喝止道:“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胡闹!” “我没有胡闹,这些年我忍她够久了!” 赵慎行站起来厉声道:“是她不想在凉州受罪,是她想要和离回京城,我这就回去写放妻书!” 没想到王爷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萧云霁后悔不跌。 徐太妃愣了愣,想到上次的调查结果,叹息着点点头。 “也罢,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事,云霁想要回京城,就成全她吧。” “什……什么?” 萧云霁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声音明显带着颤抖,“母妃这是赶我走!” 徐太妃立刻板着脸,冷冷的说道:“明明是你自己闹着要离开的,什么叫我也想赶你走?” “我……我只是……” 萧云霁本想说,她只是闹着玩的,可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赵慎行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鄙夷,“赶紧跟我走吧,省得再惹母妃生气。” 萧云霁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离开。 走到门外,她泪如雨下,“王爷,云霁方才说的都是负气的话,你莫要放在心里,更莫要当真。” “呵呵,好一个负气的话!” 赵慎行冷笑的说道:“云霁,我们自幼便相识,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还不清楚?如今王府遭此大难,你害怕跟着本王吃苦,想要回到京城倒也情有可原。” 怪不得王爷答应得如此干脆。 然来他是这样想的…… 萧云霁简直百口莫辩,早知道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贱嘴。 事已至此,也只能抹去眼泪,小跑着追上去,“王爷,云霁真没这么想过,刚才只是犯糊涂,说话没过脑子……” 赵慎行放缓脚步,“你当真不是这样想的?” 萧云霁停下来,举起手对天起誓,“云霁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 赵慎行回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都发过多少誓了?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萧云霁想了想说道:“我……其实还有一两千银子的私房钱,只要王爷不写放妻书,我可以把这银子拿出来当王府嚼用。” 赵慎行顿时眼前一亮,但他很快又恢复到先前的平静。 “就只有一千两?” “就只有一千两!”萧云霁连连点头。 赵慎行一脸不屑的,背着手踱步到她面前,“既如此,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忠心吧。” 萧云霁点点头,“待会儿让樱桃给王爷送去,对了,王爷,我今日又找了那位道姑,她说今晚同房,怀上贵子的胜算更大。” 想到那晚的销魂,赵慎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先回去吧,本王今晚一定过去。” 萧云霁这才破涕为笑,“王爷,那道姑给了个好东西,保准让你喜欢。” “噢?那我可得早点过去。” 赵慎行转身道:“我且去忙了,你也赶紧走吧。”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云霁忍不住朝着腹部摸去,心想她无论如何,也得给王爷生个孩子。 “小姐,你当真要拿出一千两银票,当做府中嚼用?” 樱桃担忧的问道。 萧云霁的的脸又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太妃和王爷一个鼻孔出气,我若不这么做,只怕王爷的放妻书都写好了。” 琴萝也叹了口气,“不是我说小姐,这好好的,你干嘛要提和离?” ------------ 第45章 鱼水之欢 想起那宿的鱼水之欢,本以为她提出和离,王爷肯定舍不得,太妃也会挽留。 哪知道他们竟然都同意了! 萧云霁那撅起的嘴巴,像是能挂起二两油瓶。 “我是想着王妃提和离,太妃和王爷不同意,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王爷会同意!” 萧云霁越说越委屈,那潸然泪下的样子,简直我见犹怜。 “王爷同意也就罢了,太妃凭什么也答应得那么干脆?平日里总说咱们是亲人,更是一家人,她对我的好是真心实意的,此番看来都是假的,全都是骗人的话!” 樱桃递上帕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王爷是个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小姐都那么说了,难道还要王爷豁出面子,求着小姐不要和离?” 萧云霁抹去眼泪,破涕为笑的说道,“这么说来,王爷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不过是为了面子才勉强答应?” “那是自然,王爷心里若是没有您,岂会答应晚上来看您?” 樱桃看着她这开心的样子,总算敢说实话了。 “咱们手里的银子不多了,这次为了求子又花费不少。王爷又没开口要,小姐何苦要巴巴的,送出去一千两银子?” “是啊,小姐,那些娘子们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您。”琴萝也附和道。 萧云霁也很后悔,听得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银子也已经送出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连你们也幸灾乐祸吗?” 两人赶紧闭嘴,萧云霁随手折下一段树枝,带着恨意般,用力的揪掉上面的叶子。 她一边揪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等我怀上了孩子,看谁还敢笑话我!” “那药……真的管用吗?” 琴萝有些担心的说道:“小姐吃过那么多次药都不管用,这次真的能行吗?” 萧云霁手指一弹,丢下那截光秃秃的树枝,冷笑的说道:“你们不要忘了,不仅本小姐在吃药,王爷这一两年也没少吃药吧?王爷的身子先前或许有问题,可常玉娘能怀孕,就说明王爷的身子已无大碍。” 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姐这么自信。 樱桃连连点头,“小姐说得对,小姐的身体这么好,这次肯定能怀孕的。” 萧云霁不动声色的,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宝贝般攥在手心,“那苗仙姑果然是个妙人,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怀上孩子。” 琴萝和樱桃云里雾里,听得这话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月亮刚刚升起,赵慎行便如约而至,来到了萧云霁的潇湘阁。 卧室香炉里,那甜腻的异香,像是带着某种摄人心魂的诱惑。 萧云霁换上了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如雪的肌肤若隐似现。此刻的她正风情无边的倚在榻上,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嚣张跋扈。 赵慎行像是魔怔了一般,看到她这销魂的样子,顿时血脉偾张。 月照幽窗映玉人,红烛摇曳舞蹁跹。 罗帐轻垂遮春色,情深意浓两缠绵。 …… 锦宁客栈的这间小院,总能让宁珺若感受到家的温暖。 每次回来,她都恨不得留下来长住,再也不要回到那尔虞我诈的王府。 昨日从书院回来太晚了,宁珺若便在这里住了一宿,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姐,您都不知道大家把您夸成啥样了。” 早膳刚用罢,怀夕就喜滋滋的说道:“今早出去买豆花,听说许眀懿带着那些书生,写了不少诗词夸赞您呢。铺子里那些吃早餐的,都知道小姐您人美心善。” 昨日和许眀懿提了一嘴,说她出来之前,太妃就已经动了要休她的心思。 她说自己不担心被休,而是不甘心书院和那些铺子,落入到他们手里。 没想到许眀懿行动力这么强,这么快就把那些诗词,传到了大街小巷。 宁珺若叹了口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 卫嬷嬷笑着赞道:“许公子果然才华横溢,老奴也看了几首,就数许公子写的两首最拔尖。” 许眀懿的那两首诗,她早就看到过。 宁珺若听得这话,脸颊顿时飞上一坨红云,“嬷嬷不要误会,他写的是仙子,哪里是我啊?” 卫嬷嬷笑着打趣,看像她的眸子里满是怜爱,“是不是说到了心坎上?老奴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这害羞的样子呢。” “嬷嬷怎么也打趣我?” 宁珺如佯装嗔怒的撅起嘴唇,“算了,不说了,还是赶紧回府吧。”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他们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走到门口,元文修便迎了上来。 他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小姐,那些银票怎么办?管公子送过来有点晚,小的不敢打扰。” 卫嬷嬷已经带着丫鬟,识趣的回避了。 宁珺若想了想说道:“依旧放在账上,待会儿回府若有需要,我会让紫苏来取。” 元文修拱手道是,正准备离开,却听宁珺若问道:“那钥匙给了他没?” “昨晚取走了,谁知管公子一早又着人送来了,说是那宅子以后归小姐所有。” 想不到他还是言而有信,宁珺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那些诗词传到了锦宁客栈,自然也传到了凉王府。 此刻的赵慎行眼底发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听到丫鬟的禀报,气得将手里的茶盅摔得粉碎,“不就是开了间书院而已,怎么就冰魂素魄,德厚流光了?” “王妃呢?她到现在还没回来?”太妃也是一脸的怒容。 赵慎行义愤填膺的说道:“仅凭她夜不归宿,本王就能休了她!” “噢?王爷当真要休了我?” 话刚说完,宁珺若就带着两位丫鬟进来了。 “休书我已拟好,王爷若真有此打算,便直接签字画押吧。” 闻言,紫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休书,放到徐太妃和赵慎行之间的紫檀桌上。 不仅如此,她还贴心的打开随身携带的印泥,放在了一旁。 赵慎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拿起桌上的休书看了起来。 ------------ 第46章那便走着瞧吧 赵慎行拿起休书看了片刻,便抿着嘴唇,怒目圆睁的将休书撕成两半。 那瘆人的眸光里,仿佛能迸出火花来,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宁珺若。 “外面的那些诗词,是你的手笔吧?别以为你这么做,本王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赵慎行将撕成两半的休书,恨恨地揉成一团,用力地扔到她的脚下。 “这么轻而易举就想离开王府?宁珺若,你休想!” 宁珺若怒目而视的反唇相讥,“是王爷自己想休了我的,堂堂凉王殿下如此出尔反尔,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外面都在传,说是王府想休妻,如今那些诗词传遍了大街小巷,若在此时休了她,恐怕会激起民怨。 赵慎行权衡利弊,只得咬牙说道:“本王何时说过要休了你?” 他丝毫不在意,宁珺若那带着鄙视的目光,依旧恬不知耻的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不侍夫君不顺母妃,哪里有点半外面传言的德行?” “无德岂不是正好,顺了王爷的心意?” 宁珺若目光锐利,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我的耳朵没聋,方才明明听王爷说,仅凭夜不归宿就可以休可我,王爷这么快就忘了?” 一旁的太妃眉头微蹙,思虑半晌,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慎行,就算珺若行为有失,但毕竟关乎皇家颜面,此事不宜张扬。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还是私下解决为妙,切莫像先前那般,闹得满城风雨。” 赵慎行闻言,眼神愈发锐利,他走近宁珺若,声音低沉而危险:“诗词之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珺若扬起下巴,如水般清澈的眸光里,闪烁着倔强和不屈。 “王爷认为臣妾有必要为了离开王府,做到这一步吗?臣妾若真想离去,有的是方法,何须借助外界的力量。” “有的是办法?” 赵慎行厉声道:“不妨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宁珺若锐利的眸光,突然变得狠厉,“你们不是要写休书,让我身无分文的离开?先前我确实想着,只要能离开王府,嫁妆这些身外之物,就算让给你们又何妨?可如今……” 徐太妃慌忙笑着打圆场,“先前说的都是些气话,哪能当真呢?昨天忙着铺子里的事,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坐下来歇会儿吧。” 宁珺若也不客气,直接在她下首坐了下来。 “臣妾如今算是想通了,那些铺子和嫁妆,是我宁家数代经营的心血,凭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既然王爷不想写休书,那么日后,咱们便走着瞧吧!” 看她这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赵慎行不甘示弱。 “那就如王妃所言,走着瞧吧!” 说完这话,他正要拂袖离去,玉竹突然急匆匆的赶过来,跪倒在地上。 “奴婢见过太妃和王爷,小世子他……没奶吃,这会儿正饿得哇哇大叫,娘子请太妃赶紧过去看一看。” 徐太妃顿时坐不住了,“奶娘早上不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奶了呢?” 玉竹抬起头,偷偷看了宁珺若一眼,这才小声说道:“奶娘说府里伙食太差,小世子吃得又多,就……就不够了?” “不是吩咐厨娘,奶娘的饭菜和常娘子一个标准?”徐太妃厉声道:“慌里慌张的,这点事都管不好,还要麻烦本宫过去,你们云梦阁到底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不是奴婢们不尽心,实在是……”玉竹勾着脑袋,小声说道。 “实在是什么?”太妃死死的盯着她。 “奶娘想吃点猪蹄下下奶,让厨娘去做,厨房却说账上没有银子,他们也无能为力。” 想到云霁今早给的银票,赵慎行目光一凛,“不就是猪蹄!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让他们去买。” 玉竹正要起身离开,徐太妃却叫住她。 “世子才出生几日?怎么就吃的多,饭量大了?依我看还是奶娘的问题,走,咱们看看去!” 赵慎行却躬身抱拳道:“母妃,我还要去铺子里看看,就不过去了。” 看着他们母子,忙前忙后的样子,宁珺若冷笑一声,也带着丫鬟离开了。 刚回到宜兰居,萧云霁便不请自来。 “哟,姐姐可算回来了!” 她还没坐下,就火急火燎的说道:“听说常玉娘的那个孩儿子,要不是有姐姐坐镇,恐怕还生不下来?” 犹记得前世,那孩子似乎也早产了,但依旧是顺利的生下来了。 宁珺若淡淡一笑,“那孩子福大命大,就算不是本宫坐镇,怕是也能生下来。妹妹今日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你先带着她们下去吧。”萧云霁看着紫苏说道:“那个常娘子先前那么对待你,你就不生气?要是我……” 等丫鬟们都离开了,她才压低声音说道:“肯定会乘人不注意,让稳婆想办法做掉那孩子。” 做掉那孩子,哪有比留着他来得痛快? 宁珺若知道她无法理解,却也不想解释什么。 “听说你拿出一千两银子,想要贴补王府?” 王妃才刚回来,就知道这事儿了? 萧云霁尴尬的笑着,“这不是看府里揭不开锅,王爷又让我想办法,云霁才迫不得已的出此下策。” “就算迫不得已,规矩也不能少了。” 宁珺若板起脸,凶巴巴的说道:“我不知道萧家给了你多少银子,能让你折腾几次。可王爷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了这次,只怕还会有下次,下次他再让你拿,你还要不要给?” “我!” 萧云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爷不会找我要的,再说我手里都没多少银子了,即便他真要,我肯定不会再给了。” 萧云霁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宁珺若反而笑了,“这话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那一千两银子能撑得了几天,你就这么确定,他不会再来要?”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 萧云霁烦躁的摆摆手,“母妃让我彻查散布流言之人,你觉得会是谁呢?” ------------ 第47章 休想离开王府半步 桌上摆着一盘樱桃,粉嫩的樱桃带着水雾,看起来格外的诱人,萧云霁捻起一颗吃了起来。 外面的那些传言,宁珺若早就听说了,她也没料到那些传闻,会以这么快的速度传到外面。 本来很多人是不相信那些传言的,可书院开幕,赵慎行带着巡捕司的人马大闹,那些不相信的也都信了。 她掌家时,下人们循规蹈矩,根本不会将府中是非,随意说出去。 自从交出钥匙,就连后院的那些辛秘都传了出去。 宁珺若来凉州五年,不曾和王爷圆房的事,先前只有府里的人知道,如今竟传得整个凉州城都知道了。 虽然她不在乎,可每每看到别人那同情的样子,宁珺若的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原来妹妹想说这个?” 宁珺若淡淡一笑,“风起于青萍之末,那些传言一定是有人故意散布。” 萧云霁叹了口气,“妾身今日过来,正是和姐姐商议此事。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恶,上次府中没银子,樱桃提议拿点旧物变卖,谁知旧物清单还没列出来,外面就开始谣言,说太妃病入膏肓,日落西山的王府,要靠变家产来度日……” 客栈里人来人往,这些消息宁珺若早就听说了。 先前还有些不忿,转念一想,这些传言似乎对她十分有利。 宁珺若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做了手脚,可问来问去,大家都说不知情。 既如此,便由着他们吧。 宁珺若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 萧云霁轻轻地,将樱桃核吐在琴萝双手捧着的帕子上,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真不是你吗?还是姐姐不肯和我说实话?” 像樱桃这等稀罕物,王府现在是吃不起的。 宁珺若桌上摆着的这盘,还是方才从客栈带回来的。 若是搁在以前,有了这等稀罕物,即便数量再少,她都会给太妃、王爷和各房娘子送点尝鲜。 如今的她,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宁可让房里的嬷嬷和丫头吃个饱,她也绝不会便宜了那些白眼狼。 宁珺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若真是我安排的,会把五年都没和王爷圆房的事说出去?” 丈夫的恩宠,可是女子的荣耀。 若真是王妃所为,她绝对不会傻得,将这么丢脸的事传出去。 萧云霁这才明白,先前是误会她了。 “那依姐姐看,会是谁呢?”她又捻起一颗樱桃吃了起来。 宁珺若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她略一思忖,终究是摇了摇头。 “本宫这段时间不在府中,还真不知道是谁,妹妹可有什么想法?” 萧云霁“呸”的一声,将樱桃核吐到雪白的帕子上。 “除了那个狐媚子还能有谁?自从她进门后,咱们王府就开始倒霉。尤其是那个孽种,刚一出生就害得商铺被劫,简直是灾星,祸害!” 宁珺若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卫嬷嬷突然过来禀报,说是烟岫姑娘来了。 烟岫是贴身侍婢,向来不离太妃左右。此番过来,必定是有要事,宁珺若只好通传。 烟岫进来屈膝行了一礼,便毫不客气的说道:“王妃,云梦阁里人手不够,太妃让您从各个院子里,挑些婆子和丫鬟过去伺候。” 云梦阁里就那么几个人,如今既要伺候产妇,又要日夜不停地,给婴儿换洗尿布、被褥之类的,人手肯定不够。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但宁珺若还是愣了愣。 “府里本就人手不够,再从各院调派人手,那些娘子们会同意吗?” 宁珺若没好气的说道:“府里乱成这样,别个院里的人本宫还真不敢相信。万一常娘子和孩子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候太妃会以人是我挑的,怪罪到本宫身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本宫可不干!” 像是早就有准备一样,烟岫听得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太妃就知道,王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因此吩咐奴婢,若是王妃不同意,便将宜兰居里的下人,除开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几位,余下的全部带走,去往云梦阁伺候。” 没想到太妃会这么绝! 宁珺若冷笑道:“本宫若是不同意呢?” 紫苏听得这话,立刻上前一步,怒目而视的盯着她,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哈哈,王妃出去看看便知。” 烟岫早就看她不顺眼,丝毫不惧的白了紫苏一眼,“功夫再高又如何?我不相信你双拳能敌四手。” 闻言,宁珺若脸色变了几变。 恰在这时,怀夕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小姐,侍卫把宜兰居围了起来,小满想要进来却被堵在了门口,说是即日起,宜兰居只出不进!” “好一个只出不进!” 听得这话,萧云霁顿时慌了神。 “潇湘阁没事吧?我要不要回去看看?” 烟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潇湘阁虽然没事,但我劝侧妃还是早些回去,万一发生打斗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萧云霁抓了一把樱桃,便惊慌失措的起身离开。 看着她那急于撇清的样子,宁珺若忍不住冷笑,眼神弱的人就是个墙头草,先前还真是高估她了。 看样子她若不从,太妃势必会用强。 略一思忖,宁珺若便做出了决定,“是不是只要本宫放人,他们就会离开?” 烟岫淡淡一笑,“王妃果然是个聪明人,但先在已经晚了。太妃还有一句话让奴婢带给王妃,钥匙在王妃手里,太妃希望您能像先前那样,好生的打理王府,否则……” “否则什么?”紫苏最见不得人卖关子。 “否则王妃此生,便休想离开王府半步!” 烟岫说完这话,就吩咐跟她过来的婆子,将宜兰居的下人都带到院子里。 “她们这是想把我圈禁在王府?” 宁珺若冷笑一声,眸子里的精光彻底黯淡下去。 太妃这一招,还真是狠毒! “不错,王妃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烟岫就出去张罗了。 怀夕紧张得浑身直抖,听得这话更是差点站立不住。 宁珺若担忧的看着她,“不用担心,他们关不住本宫的。” “小姐,奴婢想出去会会他们!”紫苏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匕首。 ------------ 第48章 好好谈谈 民风彪悍,占地数百亩的凉王府,光是护卫和家丁就有上百人。 这些护院平常只在前院和萧墙活动,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进后院。 紫苏紧握着藏在袖子下的匕首,快步疾行的来到院门处,发现圜门外竟堵着两名带刀的护卫。 紫苏先前和他们切磋过,这两人的身手不错,一对一的过招,她尚有胜算。 可若是两人一起上,只恐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紫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紫苏姐姐,紫苏姐姐可算来了,我有要事告诉小姐,快让他们放我进去。” 小满是看到她,立刻焦急的喊道。 紫苏刚走到门口,那两人便虎视眈眈的,握紧了手中大刀。 同为习武之人,紫苏平常和他们关系不错,若非情况严峻,肯定会卖她个人情。 可他们现在这样子,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紫苏心想着,眼下怕是不能来硬的。 “小满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书院的事,还请两位大哥通融一下,让她进去见王妃一面。” 紫苏笑着对二人抱了抱拳。 “太妃已经下了命令,宜兰居的仆人只能出不能进。”个子高挑的那位,一脸严肃的说道。 紫苏立刻板起脸来,“好你个钱虎,你侄子就在宁安书院念书,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小满想见王妃,肯定是有要紧的事,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旁边那位叫张荣的厉声道。 “好,很好!” 紫苏冷笑道:“亏得你二人都有亲戚,在宁安书院念书,得了小姐的恩惠,不说报答的话,你们就是这往待她的?” 两位七尺男儿,听得这话竟是愧疚的低下头。 钱虎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的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太妃的命令,小的们不敢不从,还请姑娘莫要让我们为难。” “既然这样,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紫苏抬起手,亮出手中的匕首。 正要拔掉刀鞘,许成突然冲过来,拦在二人面前。 “嘿,紫苏姑娘可不要冲动,王妃的为人咱们岂能不知,可太妃的命令,咱们也不能不从啊。况且太妃下了命令,说是宜兰居的人若敢反抗……” 许成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而是伸手,偷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想起烟岫的警告,紫苏瞬间明了,“可小姐她……”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姑娘先安心的呆在宜兰居。” 许伯武艺高强,且为人慷慨,紫苏和这些护院们,向来都很敬重他。 听得这话,紫苏才放下心来,“许伯的好意我心领了,小满进不来,我和她说两句话总可以吧?” 许成想了想说道:“姑娘只能站在门口,不得出了大门。” 紫苏点点头,待走到门口才发现,院墙外竟然还站着十多名护院。 她暗暗咂舌,幸亏方才没有贸然出手,某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满上前,焦急的道:“紫苏姐姐快去禀报王妃,听闻王妃开办惠民书院,城外不少百姓带着孩子,堵在书院的门口,说是希望王妃,也能在城外开办一家。” “你不要慌,我马上进去禀报。” 紫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院外情况,这才转身离开。 她刚回到屋里,烟岫就带着宜兰居的下人们离开。 云梦阁里的这些下人,先前没有伺候过婴儿和产妇,加之人手本就不足,这会儿竟是忙得手忙脚乱。 太妃不得已,只能亲自坐镇。 “太妃,宜兰里的下人都带来了,奴婢已将他们安顿好。”烟岫走到她面前说道。 “她没有反抗?”徐太妃捻着佛珠,小声问道。 “没有反抗,那些护卫要不要调回去?” 烟岫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替她锤着背。 “她身边那个丫头也没反抗?”太妃似乎有些失望。 “紫苏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反抗。”烟岫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室内,常玉娘突然痛苦的尖叫起来。 “怎么……” 徐太妃大着嗓门,正准备厉声质问,突然想到孙儿还在睡觉。 怕吓着孙儿,她只好压低声音,小声的对烟岫说道:“去看看常娘子怎么了?” 烟岫进屋不过一刻钟,便皱着眉头说道:“许是吃了回奶的药,常玉娘胸痛得厉害,这会儿已是红肿不堪。” 这样的经历她也有过,好在太医们医术精湛,她都没吃过什么苦。 徐太妃叹了口气,“快去把府医叫来,看看可能什么法子,能尽快回奶。” 丫鬟前脚刚走,满是疲惫的赵慎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太妃立刻关切的问道:“铺子里的情况如何?衙门里可查到了什么?” 赵慎行叹息的咬了摇头,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一部分商铺断货了,黄掌柜说一个月内若不能及时补货,行盛商行便要彻底关门。” 徐太妃的脸,顿时黑得如锅底一般,“一个月的时间,哪里能凑到这么多银子?我看他分明是危言耸听!” “不,王妃昨天清点过,账上确实没银子了。眼下能帮我们的,或许就只有她了。” 不知为何,提到那个女子,赵慎行不像先前那般讨厌了。 “王妃?她这会儿油盐不进,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徐太妃得意的说道:“我已经把她拘在宜兰居了,只要她不出府,随她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王妃向来孤高自傲,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 赵慎行闻言,顿时咯咚一下。 府医听了常玉娘的症状,立刻开了一味芒硝,并叮嘱玉竹用温水化开后,拿干棉帛浸泡后稍微拧干,然后用棉帛热敷。 “往后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多,商行断断不能关门了。” 赵慎行难得的替王府操心,“还是不能闹得太僵,母妃将那些护院撤了吧?” 说完这话,也不管母妃同不同意,便起身朝着宜兰居走去。 这一路听了不少王府的传闻,也看过不少赞美王妃的诗,赵慎行才发现,这个他从未入眼的女人,竟然比她想象的要好。 像是第一次了解她一般,赵慎行根本不信,问身边的小厮,他们却说王妃一直都挺好,只是王爷没发现罢了。 如此说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烟岫虽然带人离去了,可门口的那些护院并没有撤走。 对此,宁珺若很有成见。 就连一向能沉得住气的卫嬷嬷,这会儿都生气了。 “小姐又没做错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拘着咱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孩子刚出生,就敢这样对小姐。”怀夕也忿忿不平的说道:“幸亏小姐早有打算,否则还不知要出什么样的事。” “要不我出去找人来救你?”紫苏紧张的看着她。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找谁来救我?又有谁能救得了我?” 宁珺若不慌不忙的吃着樱桃,“我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难得如此清静,还是坐下来一起吃樱桃吧。” “难得王妃有此雅兴,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吃东西!” 赵慎行突然走了进来,“今日,我想和王妃好好谈谈。” ------------ 第49章 真巧,你也在这里 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宁珺若在怀夕的伺候下,悠哉悠哉的吃着樱桃。 吃完接过卫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爷这次来是想谈银子的事?” 她这淡然的样子,确实和旁的女人不同。 赵慎行似乎在偷偷观察她,“既然王妃已经猜到了,那我就照直说了。” “铺子里的损失是你统计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借钱。”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宁珺若忍不住冷笑,“偌大的宜兰居,现在就剩下我们主仆四人,外面又被护卫重重包围,王爷当真是来借吗?” 赵慎行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冷漠。 “人是母妃派来的,与本王何干?难不成王妃觉得,本王是来逼你的?” 观他神色,绝对能做出这等穷凶极恶之事。 宁珺若心想着,眼下的情况对她不利,恐怕不能像以前那么强势。 得知他并没有,逼自己就范的想法,宁珺若总算松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宁珺若叹了口气,“只要王爷撤了护卫,并解除禁足令,这银子也不是不能借的。” “放心,本王见到银子,自然会撤。” 赵慎行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狡黠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 宁珺若亦不甘示弱的盯着他,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像是胜券在握。 “臣妾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借银子可以,但上次说的条件一个不能少!” 这凛冽的眼神,仿佛藏着能看透一切的力量,赵慎行顿时败下阵来。 “母妃说得不错,你还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宁珺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两年本宫贴补了七八千两。账上的银子也不多了,写借据是担心王爷不承认,王爷若是不肯写,那便免谈吧!至于利息,王爷自己名下也有商铺,这一分利不多。” “担心本王不承认?” 赵慎行怒了,“在你心里,本王就是这等不守承诺的无赖之徒?” 在赵慎行看来,这两个要求并不过分,之所以不肯答应,只是觉得他堂堂凉王殿下,给人写借据实在是丢人! “无不无赖本宫不知道。” 宁珺若淡淡一笑,“犹记得当年,殿下曾当着太后和祖父的面,说是会好生待我?” 怎么觉得她这笑容里,满是讽刺和揶揄,想起当年的事,赵慎行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烦躁的说道:“本王答应便是,把借据拿来,本王借你三万两,利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管公子给的银票还在账上。 三万两对她来说,虽不是什么难事,但宁珺若还是故作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王爷也太看得起臣妾了!” 即便写了借据,可宁珺若还是觉得,银子握在自己手里更让人心安。 太妃连拘禁她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若知道她随手就能拿出几万两银票,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赵慎行愣了愣,“王妃的铺子打理的不错,会拿不出区区三万两?” “若是以前,或许能够凑一凑,现如今怕是一万两也为难。”宁珺若道。 这几日,赵慎行也曾开口问别人借过,对方不是拿几百两糊弄,就是一口咬定没有现银。 银子没借到多少,还丢人现眼! “一万两也行!” 赵慎行总算露出笑容来,“黄掌柜说若能凑出一万两,便能渡过眼下的难关。借据在哪儿,本王这就签了!” “别急,门口的护卫没撤。” 宁珺若提醒道:“臣妾方才就说了,账上现在没有一万现银,得让元掌柜想办法凑一凑。”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段时间吃够了苦头,赵慎行才知道一万两银子有多难得。 怕宁珺若反悔,他赶紧吩咐身边的小厮,让护卫们离开,并解除王妃的禁足令。 目送着护卫们离开,紫苏才将早就拟好的借据,拿了过来。 赵慎行看也没看,便签字画押了。 宁珺若收起借据,便起身告辞,“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元掌柜那里,得亲自走一趟。” 出了王府,她们直奔牙市而去。 约好在牙市见面,也不知道管公子是否到了。 宁珺若正四处张望,一位操着胡人口音的牙婆,突然走到她面前。 “宁小姐可算来了,我家公子等了许久,迟迟等不到小姐,便先去忙了。” 牙婆的声音压得极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揽客。 “抱歉,有事耽搁,人带来了吗?” 牙婆笑着将她们,带到几位姑娘面前。 “这几位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不知小姐可还看得上?” 这四位姑娘模样俊俏,脸颊虽然不白,可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 且她们目不斜视的样子,一看就训练有素。 宁珺若一眼相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忍不住问道:“敢问几位姑娘今年多大,该怎么称呼?” “奴婢叫荼蘼,今年十八岁。”站在最前面,身着白色劲装的女子说道。 宁珺若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她旁边的那位看去。 “奴婢凌霄,今年十九岁!”这位红色衣衫的女子抱了抱拳,回答得很是干脆。 “奴婢木棉,今年二十!” “奴婢木槿,已年满二十。” 还好不是胡人口音,听着他们字正腔圆的凉州话,宁珺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几个我都想要,不知会否太过贪心?” 就像寻常买卖一般,宁珺若朝着牙婆看去,“请问这几位姑娘,身价几何?” “嗨,瞧小姐这说的,既然带过来了,就说明小姐想要留几位都可以。” 牙婆笑得满脸褶子,“至于银子嘛,公子说十两银子一位。” 像是怕她反悔一般,宁珺若赶紧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看到上面的数额,牙婆慌忙摆手道,“太多了,老奴交不了差,四个人四十两,小姐若没有现银,可以去前面兑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宁珺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颊。 她总算注意到自己了。 许眀懿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扇子,“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宁珺若像是没听到一般,让紫苏拿出提前准备的银元宝。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牙婆接过银元宝,便把卖身契递了过去,“两清了,这些人小姐现在就可以带走了。” ------------ 第50章 想救你出王府 宁珺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纸张的皱褶,将那几份卖身契,递到卫嬷嬷手里。 “带她们买几身换洗的衣服吧,买好后去客栈碰面。” 宁珺若吩咐卫嬷嬷,带上四位新来的姑娘,去挑选些精致的衣物,与舒适的被褥,才带着紫苏离开。 一转身,恰逢许眀懿含笑而至,他轻快的步伐,似是春风拂过水面,给人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息。 “王妃对管公子的信任,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他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调侃,却也难掩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之色。 宁珺若心中明白,牙市的这次“偶遇”显然不是巧合,然而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场合,还是得避嫌。 本想戏谑他几句,但脑海中回响起许伯先前的忠告,宁珺若只好压低嗓音,眉宇间透露出几分警惕。 “这里人声嘈杂,怕是有人跟踪,公子若有急事,把握时间快点说吧。” 许眀懿闻言,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轻巧展开,扇面上的山水画,也随着他的扇动一起摇曳。 他微笑着说道:“放心,那些麻烦已被我处理干净。有时候看似危险之处,反而是最安全的,眀懿的确有几句话想对王妃私下说,不如我们边走边谈。” 他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总是让宁珺若心神不宁。 她轻咳一声,试图保持王妃应有的端庄,“本宫还要赶往客栈,许公子若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不谈也罢。” 话音刚落,许眀懿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她,那双眼睛深邃如夜空。 “王府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我早已有耳闻,王妃今日在王府中的不顺,我也略知一二。” 宁珺若心中一惊,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太过惊人! 一阵寒意袭来,她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都暴露在众人面前,无处遁形。 “这么快就传开了?请问公子又是从那里得知的?” 许眀懿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放心,你被禁足的事还没有人知道。”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忧虑,“这事眀懿依旧是听父亲说的,父亲只是担心你。” 宁珺若原想责备他多管闲事,但见他神色中流露的真切关怀,心下一软,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父亲这么快回家了?” “父亲尚未下职,是眀懿私自去王府打听到的。”许明懿坦率的说道。 “为何要打听我?”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宁珺若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你这次回府会不顺利,眀懿便随手取了一卦,得到火雷噬嗑一卦。此卦极为不利,眀懿担心你会有危险,便赶到王府和父亲见了一面。要不是父亲阻止,说不定眀懿已经去李先生家求助了。” 许眀懿的眼神变得深远,似是回忆起什么。 为她占卜? 因卦象不吉,便匆匆赶来王府,打听她的境况,这份心意让宁珺若心头微微一热。 本以为自己在那深宅大院中,孤立无援,殊不知在王府之外,还有人在默默关心着自己。 远处,一对男女的对话悄然传入耳中,女子轻柔的声音带着怜悯。 “冯郎,那姑娘多可怜,不如我们买下她吧。”男子爽快地答应了,眼中尽是宠溺。 目睹这一幕,宁珺若的心湖泛起了细微的波澜,她向着许眀懿深深施礼,语气中带有一份不易察觉的轻柔。 “多谢公子的关心,殿试在即,公子应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切莫再因我耽误前程。” 许眀懿的目光炽热,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王妃认为这是傻事吗?我的心思,王妃应该明白才是……” 未待他说完,宁珺若严厉地打断了他,“公子自重,莫要在本宫面前失态。” 许眀懿的眉头紧锁,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楚。 沉默片刻,他缓缓抬眸,鹰隼般锐利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筹谋。 “王府之事已成街谈巷议,王妃还要自我欺骗到何时?” 宁珺若正欲呵斥,紫苏已抽出佩剑,却被许眀懿敏捷地制住,并将她拿剑的手臂,扭至身后动弹不得。 “你…竟然会武功?”紫苏满脸的不可置信。 许眀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明懿自幼随父习武防身,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对付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到紫苏那涨红的脸颊,宁珺若慌忙制止道,“住手,赶紧放开她!” 许眀懿冷冷地瞥了紫苏一眼,“姑娘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下次若再插嘴,别怪本公子不留情面。” 说完,他才缓缓松开手。 紫苏通红的脸颊上满是怒火,“你会武功为何不早说?” 许眀懿挑眉,“你也没问啊。” 他转身望向宁珺若,神色凝重且带着不甘,“王府今天发生的事,难道还没让你看清一切?” 宁珺若目光如炬,冷冷地注视着那对恋人挑选婢女,“即便看清又如何,身陷樊笼,哪有那么容易脱身?公子若无他事,请回吧。” “不,我此行目的,就是要告诉你,我想救你出王府。” “你疯了!” 宁珺若声音陡然提高,“太后赐婚,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许眀懿认真地回应道,“我没疯。去年春天在玄女庙,明懿便对你一见倾心。这些话其实我一直都想说,可又害怕吓到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小姐难道愿意,在那污秽的王府蹉跎一生?” 这话直击宁珺若的心房,她轻轻叹息道,“谁不愿为自己而活,只是那王府,岂是我能轻易逃离的。” 许眀懿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只要你愿意离开,一切都不是问题。” “废话,我若不想离开,何苦要见管公子?”宁珺若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压抑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 “我等的正是你这句话。” 许眀懿的笑容更加明媚,“王妃和离,自古闻所未闻,但我知道只要坚持不懈,终有一日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 第51章许公子莫非有隐疾? 宁珺若何尝不想早点离开? 可她深知,眼下的困境很难突破,更不敢奢望守得云开见月明。 就像今日这样,王妃和王爷一声令下,就能将她困在府里。 今日能将她禁足,明日就能要她的命。 宁珺若叹了口气,虽然收了那四个丫鬟,可离开王府,依旧是迫在眉睫。 前世,珺远在书信里,盛赞许眀懿武艺高强,且不近女色不好男风,是位令人敬佩的正人君子。 据说京城不少女子主动示好,就连斓曦公主都曾对她抛出橄榄枝,可他都冷冷的拒绝了。 虽然没见过许公子,但凉州人都说他玉树临风,堪称人中龙凤。 像他这般文武双全,又正值壮年的公子,怎会不近女色也不好男色? 宁珺若想不通,还曾回信调侃,“许公子莫不是有隐疾?” 珺远回信,说是绝对不可能,他先前曾问过许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许公子笑了,珺远说还是第一次看他,笑得那般明媚。 皎洁的月光下,他清澈的眸子似有星光涌动,像是在回忆美好,又像是在祭奠逝去的梦想…… 犹记得,他对着那轮明月说道:“贤弟说的不错,我确实有心仪之人,只是她对徐某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和星辰一般,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情感之事,宁珺远很是震撼。 “在珺远心里,许兄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斓曦公主,都未必能配得上许兄的才貌。真不敢想象,世上还有这般女子,不知这位能让许兄,视为明月的姑娘是谁?” 许眀懿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终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们的眼睛还真像。” 宁珺远云里雾里,一再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许眀懿却什么都不肯说。 前世,珺远在书信里,问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珺若想了许久,也没想到答案,只是回信告诉他。 “要么你的眼睛和那位姑娘很像,要么他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里了。” 此番,听到许眀懿深情表白,宁珺若才总算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爹娘鹣鲽情深,父亲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丫头,父亲名下的四个孩子,皆是母亲所生。 两个哥哥的眉眼像极了父亲,只有她和珺远,和母亲长得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到玄女庙,宁珺若突然想起去年的事来。 去年春日母亲生病,她去玄女庙为母亲祈福,为表诚心便穿着素衣,混在人群中步行上山。 怎料踩到了苔藓,她险些摔倒下去,好在旁边一位男子,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她向来恪守礼节,自始至终都没敢看那男子一眼,只是笑着福了一礼,感谢他出手相助。 想到那男子略带磁性的嗓音,宁珺若才猛然惊觉,许公子竟是玄女庙前,那位扶他一把的男子! 原来,她们的缘分,早在前世就结下了。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如此信赖他。 他说自己对管木仁的信任,真的让人羡慕。 殊不知,要不是早知道许眀懿会功夫,她会轻易的约见管木仁? 如其说她信任管木仁,还不如说她相信许眀懿。 如众人所言,许公子风流倜傥,确实是人中龙凤。 这般文韬武略的美男子,数次撩拨自己,宁珺若作为一个正常女子,岂能不动芳心? 先前,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总是极力压抑自己。 此刻,想到前世种种,她再也无法淡定,更无法直视她了。 匆匆说了两句,宁珺若便方寸大乱的落荒而逃。 有了萧云霁的一千两银子,又有徐太妃亲自作证,云梦阁和凉王府,才勉强恢复到往常的井然有序。 私底下却是人心惶惶,尤其是想到宜兰居的下人被撤走,王妃更是差点被禁足。 就连萧云霁,也开始担忧起来,潇湘阁的人会不会撤走?王爷会不会用禁足,来逼她交出银两? 得知王妃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接济王府,太妃高兴坏了。 “果然响鼓要用重锤,要不是本宫派人围了宜兰居,她能乖乖的就范?先前还担心没银子置办满月酒,有了这些银子,等满月酒一办,咱们的危机即可解除。” 赵慎行也很开心,“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正自高兴,门房的小厮来报,说是王妃回来了,还带来两位客人,请太妃和王爷去大厅叙话。 银子这么快借来了? 赵慎行喜道,“那两人你可认识?” “小的只认识元掌柜,那位老先生不曾来过府里,小的并不认识。”小厮拱手道。 “那老头想必也是宁家人,可能是想找人做个见证,咱们且出去看一看。”太妃乐呵呵的说道。 刚来到大厅,两人就傻眼了,那老头哪是什么宁家人啊! 赵慎行愣了愣,只得不情愿的抱拳道:“原来是李先生,不知先生今日来王府有何贵干?” 李泰来向来瞧不上,这位声名狼藉的赵慎行。 虽是京城的旧识,此番,却是他第一次登门凉王府。 徐太妃也尴尬的笑着,“许久不见,先生倒是愈发的精神矍铄。” “太妃谬赞了!” 李泰来起身抱拳行礼,“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太妃见谅。” “坐下说吧。”太妃落座后摆了摆手,“不知先生前来,有何贵干?” 等到众人都落座,宁珺若才说道:“先生是臣妾请来的,臣妾先前和王爷,签了个一万两银子的借据。可臣妾一时凑不到这么多银两,便想到义薄云天的李大人,李大人听闻臣妾为银子发愁,二话不说就拿出一万两银票。 这银子是李先生出的,自然得署李先生的名。好在这借据先前并未署名,珺若叫大家过来,就是想让大家亲自见证,李先生为借据署名。” 赵慎行那个无语! 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立字据借银子,已经够让他丢脸了。 这银子明明是问她借的,怎么就变成向李先生借了? 好你个贱人! 竟敢摆本王一道! 赵慎行气得,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 第52章豁出性命也要护你 一家人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自打宁珺若答应借银子,他们就没想过要还。 徐太妃方才还沉浸在,白白得了一万两银子的欣喜中,听得这话顿时傻了眼。 “王妃这话的意思是……慎行问你借银子,借据上还要写李先生的名字?” 徐太妃向来精明,宁珺若才不相信,她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关外人何干!” 赵慎行那凌厉的眼神,满是怒火和不甘。 闻言,李泰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太妃和王爷这意思,莫不是在怪罪老朽?” “本宫怎敢怪罪李先生?” 徐太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只是……这是王府家事,先生确实不便插手。” “先生若不插手,这银子便拿不出来。” 宁珺若哪里不知道他们藏着什么心思,她拿起小几上的借据,递给赵慎行。 “既如此,这借据无效,王爷还是收回吧。” 赵慎行彻底被激怒,他不仅没有接下,反而怒目而视。 “好你个宁珺若,本王借据都签下了,你竟敢出尔反尔!” 他厉声喝道:“你这是在逗本王?你可知逗弄本王的下场!” 他字字铿锵,听得人毛骨悚然。 元文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赵慎行面前。 “王爷息怒,小姐并非有意要逗弄王爷,只是这段时间开办书院所费颇多,前两日又着人去进了货,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小姐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好个迫不得已,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答应?” 赵慎行的眸子里,仿若能迸出火花来,只恨不能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不错,我确实答应了王爷,可臣妾也说过,账上没这么多现银,得想办法去凑。李先生的这一万两银子,就是臣妾想办法凑到的。” 宁珺若冷冷的盯着他,“再说太妃和王爷,让护卫把宜兰居围了起来,妾身若是不答应,只怕一辈子都走不出……” “放肆,休得胡说!” 不等她说完,赵慎行便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徐太妃也厉声提醒着,“外人面前,还请王妃谨遵妇德,不要狂言妄语。” 李泰来听说过她被禁足的事,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不由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 “早就听说王爷宠妾灭妻,没想到太妃也如此糊涂,敢问王妃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逼着她拿银子?” 自从来到凉州,就没人敢这般和她说话,徐太妃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很是不悦,脸色也跟着沉了沉,言语间更是带了几分威胁。 “什么叫宠妾灭妻?可是先生亲眼所见?这么大的罪名,我凉王府可承担不起,还请先生慎言。” 李泰来郑重道:“王妃的嫁妆和银两,乃是宁家所赠,该怎么处理,应由王妃自己做主才是。你们这样把人关在屋里,逼着她就范,宠妾灭妻还真没说错。” 看到李泰来这正气十足的样子,徐太妃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先生误会了,这个道理我和王爷岂会不知?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误会。” “误会?我们小姐忍了又忍,可王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欺人太甚!”卫嬷嬷带着那几名,神色各异的丫鬟进了门。 她淡淡的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宁珺若身上。 “要不是在这凉州城里,咱们举目无亲,小姐也不会被人欺负至此。老奴虽然不堪,可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替小姐争一争。” 赵慎行眉头紧皱,似乎没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心中虽恼,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李先生,元掌柜的,本王与王妃之事,乃是凉王府家事。本王自会处理妥当,还请两位不要误会。” 且不提上次书院的事,就说卫嬷嬷一个奴才,竟要以命相搏,足见宁家这个女娃,平常过得有多憋屈。 宁府的那个老家伙,不管是下棋还是作诗,处处都要压自己一头。 若知道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孙女,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得心疼死啊! 想到这些,李泰来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 “哦?王爷的意思是,只要是在王府之内,就算用权势压人,便是家事?便是合情合理的?” 这个老匹夫,还真是固执! 都说了是王府家事,不希望他们插手,他还揪着不放! 赵慎行很是恼怒,“本王和王妃之间确实有误会,还请先生莫要听信一面之词!” “敢问王爷,王府侍卫可包围过王妃寝室?王爷有没有问王妃借过银子?”李泰来依旧不依不饶。 赵慎行沉默数息,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个有字。 李泰来叹了口气,这才埋怨的朝着宁珺若看去。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要强?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不肯告诉老朽。且不论老朽与你祖父的交情,就算为了书院的将来,这些事你也该早些说的。” 祖父先前就在信里说过,他和李泰来关系匪浅,此人虽然固执,却是难得的热心肠。 在凉州遇到危机,或是发生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可向他求助。 听得这话,宁珺若鼻子一酸,慌忙起身敛衽行了一礼。 “感谢先生的仗义执言,珺若无以为报,唯有给您磕头致谢。” 她撩起裙角,就要跪下,李泰来慌忙阻止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王妃可莫折煞老朽!” “这个头就由奴才替小姐磕吧。” 元文修撩起衣袍,双手抱拳跪在李泰来面前。 “素闻先生有大德,元某愧对宁家嘱托,还请先生做主,替小姐主持公道!” 李泰来起身,亲自扶着他起来,“赶紧起来吧,今日就算你不求我,老朽也要替王妃主持公道。” 感受到了周围人的异样眼光,赵慎行心头的怒意更盛,但理智告诉他,此事不能闹大。 他看向周围的护卫,厉声喝道:“来人,送客!” “两位先生,王爷下了逐客令,还是请回吧!”四名护卫上前抱拳说道。 话音刚落,就被人勒住脖子,扼住了喉咙。 ------------ 第53章 咱们回家吧 谁能料想,这些个平平无奇的侍女,竟都身怀绝技,众人惊愕未定,她们已迅如疾风,扼守卫之咽喉于瞬间。 事态急转直下,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徐太妃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一脸骇然。 “大胆狂徒!” 她失声尖叫,音中带着颤抖,“哪里来的刁奴,竟敢在我王府撒野!” 宁珺若则从容站起,举止优雅中不失威严,“母妃已将宜兰居的下人悉数遣走,这几位是臣妾新买的武婢。” 见侍卫们面红耳赤,呼吸极为困难,宁珺若连忙吩咐:“先放了他们吧。” 话语刚落,侍女们迅速撤手,旋即如影随形,守护在宁珺若周围。 堂堂七尺男儿,竟败于几介弱女子,护卫们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方得喘息。 “好,当真好得很!” 赵慎行声音中夹杂着怒意与诧异,厉声道,“紫苏持剑护卫尚可理解,王妃以侍女为名,在王府里安插这等高手,本王显然低估了你的筹谋!” 赵慎行虽然不会武功,仅凭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幕,便能断定,这些婢女的功夫,已超过王府这些普通侍卫。 宁珺若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筹谋二字太过沉重,臣妾所做的,不过是自保而已。” 先前还担心她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此番看来竟是自己多虑了,李泰来捋着胡须,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 “王妃此举,可谓智勇双全,老朽佩服。” 一旁的元文修投来钦佩的目光,轻声道:“小姐的深谋远虑,实在让人叹服。只可惜老奴人微言轻,不能为小姐分忧。” 卫嬷嬷站在宁珺若身旁,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是宠溺,“小姐虽是女子,却比许多男子更有担当。我们虽为下人,也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 赵慎行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在盘算着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向徐太妃,小声问道:“母妃,这…这该如何是好?” 徐太妃虽是一脸的惊愕,但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轻咳了一声,强装威严道:“王爷,先把银钱留下,等王府度过眼下危机再议不迟。” 赵慎行也有此意,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武婢和护卫,“你们先下去吧。” 荼蘼和凌霄立刻朝着宁珺若看去,发现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躬身鱼贯着退下。 等他们都离开了,徐太妃才冷冷说道:“先生觉得我王府欺负了王妃,那先生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是好?” 李泰来想了想才朗声说道:“既然如此,老朽愿做中间人来调停。但也请太妃明白,公道自在人心,一切还需依理行事。” “先生愿意调停?” 徐太妃想了想,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王府之事,何须要外人来调停? 赵慎行虽然不满,可一想到李泰来德高望重,且母妃也已答应。 只得不情不愿的问道:“敢问先生想怎样调停?” “既然如此,老朽愿意出面,为王妃担保,筹措所需银两。但有一条件,王府需得承诺,此后不再以任何理由,干涉宜兰居和王妃的自由。” 提到银子,赵慎行眼睛顿时亮了。 “那这借据,是写王妃还是先生的名字?” “一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借据垦丁是要写的。” 李泰来道朝着宁珺若看去,“咱们各退一步,王爷若实在不肯问老朽借,那就写王妃的名字。不过得由老朽担保,做个见证人。” “好一个担保人!说来说去,先生还是怕我们昧了她的银子!” 心事被戳穿,太妃的眼神如同寒冰,其中蕴含的深沉怨恨,令人心生畏惧。 “如果太妃这么说的话,那这银子就没必要借了,老朽也没必要从中调停!” 李泰来叹了口气,“我大韵国向来重礼守法,宠妾灭妻是大忌,如此苛待赐婚的王妃,更是闻所未闻。老朽会将今日的见闻,如实上奏给朝廷!” 这事若是传到京城可还了得? 徐太妃脸色陡变,“有话好好说,先生莫要冲动。” 李泰来思索片刻,朗声道:“老朽有心要调停,太妃这样子,似是不愿意,既如此老朽无话可说。” 说完这话,他便朝着宁珺若看去,浑浊的眼眸里满是怜惜,“好孩子,有老夫替你撑腰,这个王府不呆也罢!” 祖父若是在此,想必也会这样吧? 宁珺若的眸子里,氤氲起一层水雾,她由衷的谢道:“多谢李先生,珺若心领了!” “叫什么先生啊,见外了不是?”李泰来笑道。 宁珺若立刻识趣的说道:“珺若谢谢爷爷。” “哈哈哈哈,这才像话嘛。”李泰来笑着说道:“谁说凉州举目无亲了?好孙女,咱们回家吧。” 多少年,没听人对她说“回家”了,宁珺若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慰藉,她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这个老匹夫是出了名的倔强,王妃若真的随他去了李府,且不说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就说那一万两银子,只怕他费尽心思也未必能凑到。 赵慎行算是看清了,这个老匹夫一心想护着她,如其说些激化矛盾的话,还不如依了他们。 “我答应!” 赵慎行沉声道:“本王愿当着先生的面发誓,以后绝不干涉宜兰居和王妃的自由。至于借据,还是写王妃的名字,由先生担保吧。” 皇家婚事,往往牵涉到各方力量的制衡,李泰来深知,即便把王妃接到自家府上,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逼着他们服软。 闻言,他松了口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王爷和太妃,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王爷有心要和好,老朽也乐见其成,太妃若是愿意,咱们就坐下来好生的谈一谈,顺便把那协议签了。” 眼下的情况对他们极为不利,徐太妃哪有不愿意的。 刚坐下来把协议拟好,玉竹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不好啦,王爷,小世子呛奶,情况不太好。” ------------ 第54章 满月宴上王妃私会男子 赵慎行正沉浸于,手中银票所带来的喜悦之中,这蛞燥的声音,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毛毛糙糙的,成何体统!” “情况如何?” 徐太妃的声音冷若寒冰,严厉地质问道:“怎么会突然呛奶?那位奶娘究竟是怎么照顾小公子的?” “小世子脸颊呛成绀紫色,差点一口气缓不上来。”玉竹苟着脑袋说道。 相比之下,李泰来似乎更加错愕,他猛地从座上站起,声如洪钟的质问道:“这算哪门子的世子?一个外室生的,也敢妄称世子之名!” 这个孩子是庶出,确实不能称为世子,但府中私下都是这么默认的。可这个丫鬟实在走失分寸,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小世子”相称。 偏巧这老匹夫,担任了数十年的祭酒,平素便是一丝不苟,爱抠字眼的较真。 赵慎行心知肚明,此举确实有失分寸,怒火中烧之下,一脚将玉竹踹倒在地。 “你这刁仆,为讨自家主子欢心竟然张口闭口就是世子,以后再听你这么叫,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住手!” 宁珺若忽然出声,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呵斥。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宛如一汪静谧的湖水,平息着周遭的喧嚣。“玉竹乃是我宜兰居的人,怕常娘子孕期有所闪失,臣妾才把她安排到云梦阁。即便她真做错了什么,也由不得王爷这般折辱。” 先前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被小姐记恨,才眼不见为净的调走。 玉竹委屈得直抹泪,“原来小姐是不放心被人,才把奴婢调过去,可奴婢……” 一声小姐,足以证明她的来历。 李泰来很是不悦,“这丫头是宁家陪嫁来,专门伺候小姐的。王妃如此大度的,将她送到常娘子身边伺候,足见其对王府的用心和诚心,你们怎能如此待她?” “让玉竹过去伺候常娘子,常娘子和小公子若有任何闪失,小姐都脱不开干系。” 元文修抱着拳头,诚挚的说道:“小姐此举,无疑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还请王爷和太妃,看在小姐一片赤忱的份上,真心相待。” “一位柔弱女子,竟能展现出如此深情厚谊,实在令人钦佩之余又觉汗颜。” 李泰来含笑望向徐太妃,言辞恳切,“王爷能有如此贤妻,实乃三生有幸。多余的话老朽不再赘述,此事……” 得知孙儿呛奶,徐太妃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 此刻银钱已入囊中,她无意再与李泰来周旋,遂起身道:“我得去照看孩子,恕不远送了。” “我和母妃一起去。”赵慎行亦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子。 宽敞的花厅内,只留下他们几人。 李泰来轻啜一口茶,语重心长地道:“你的遭遇,确是让人心生怜悯,但无需过分忧虑,他们既已承诺不会干预你的自由,料想也不会再有过激之举,日后有何打算?” 李泰来没称呼她为王妃,说明是真心把她当做家人的。 宁珺若心中感激,笑道:“今日多亏爷爷相助,一切都还在筹谋之中,但请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一声“爷爷”,暖人心扉,李泰来满心欢喜,“既如此,老夫也就安心了。今后万不可独自承担,有任何难处,直接找老夫便是。” 宁珺若致谢完毕,李泰来便起身告辞,元掌柜也因事离去,府中终于宁静下来。 银两到手,王府便大张旗鼓的筹备满月宴。 幸而常玉娘脸颊肿胀已消,王府许久都没如此隆重地,大肆操办过喜事,赵慎行命人广发喜帖。 无论七品小官,还是曾不屑一顾的富商,只要是凉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无人遗漏。 知情者心照不宣,明白王府此举意在弥补亏空,借机敛财。 而那些不明真相者,则以为凉王殿下难得添丁进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想要与民同乐。 赵慎行虽名声不佳,毕竟是位王爷,对于那些从未踏入过王府的,富商和七品县令而言,能受邀赴宴,是何等的荣耀。 因此,非但无人拒绝,更有甚者备下重礼,意图借此机会结交王爷。 不知是顾虑满月宴出现差池,还是李泰来的话起了效用,太妃与王爷近期对宁珺若的态度大为改观。 即便她不愿操办满月宴,太妃也未多言,转而将此事交托给萧云霁。 满月宴之日,天空布满云朵,夏至未至,凉州尚且凉爽。 常玉娘生产后风采依旧,今天是爱子的好日子,天未破晓,她便在侍女的服侍下,精心装扮。 产后她清瘦不少,加之月子期间的悉心养护,容光焕发,竟不输陈青荷几分。 宴席分设两处,男宾在外院及大厅,由赵慎行亲自主持,热闹非凡。 女宾则被安置在云梦阁,由太妃携王妃与侧妃亲自作陪。 因王府邀请广泛,女宾众多,其中不乏商贾之妻,太妃与萧侧妃意兴阑珊。 宁珺若更是早早地,带着李泰来的孙女李蘅芜,前往宜兰居。 唯有常玉娘如女主人般,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陌生的宾客之间。 宴席即将开场,王妃与李小姐仍未现身,太妃遣人催促,岂料侍女慌慌张张的欲言又止。 在太妃的追问下,才道出宜兰居有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 徐太妃眉头紧蹙,语气中透露出不满,“成何体统!难道王府的规矩,都成了摆设?” “快,带我去看看。” 常玉娘放下茶杯,眼神中交织着好奇与忧虑。 作为今日宴会的焦点之一,她绝不允许任何破坏氛围之事发生。 众人急匆匆赶往宜兰居,沿途遇见的仆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宜兰居竟然出现了陌生男子,王妃不在这里陪客,竟然去私会外男。。” “不是说王妃德才兼备,是女子中的表率,她怎能乘着府中忙乱,去约见男子?” “确实,想不到王妃会是这等水性杨花之人,以后谁还敢把孩子,送到那常宁书院!” “就是,还说什么凉州文脉,我看她就是打着书院的幌子,行见不得人的勾当!” ------------ 第55章 常玉娘瘫痪 王妃私会陌生男子,此事非同小可! 商贾之家的妇人们,似乎天生就爱打听这等私事。 等常玉娘扶着徐太妃过来时,宜兰居的门外已围满了窃窃私语、探头探脑的看客。 那些妇人,簇拥在宜兰居的朱红门前,既想靠近又碍于礼数不敢过于僭越,只能远远地张望,着窃窃私语地揣测着。 “劳烦各位夫人让一让。”常玉娘堆满笑容,语气中却难掩一丝急切。 众人闻声,连忙闪开一条道来。 宜兰居的院子里,一位青葱少年与宁珺若、李蘅芜相对而坐,三人谈笑风生,心情很是愉悦。 徐太妃带着一众女宾进来,看到这一幕神色变得严峻,她目光如炬的盯着那男子,“这位是?” 李蘅芜连忙起身,恭敬答道:“回太妃,这是我弟弟蘅泽。今日我与他一同前来王府赴宴,得知祖父认了王妃为孙女,蘅泽特来拜会姐姐。” 十四五岁的李蘅泽,身量已超出宁珺若许多,这情景难免让人遐想。 “拜会?” 徐太妃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李公子并非稚龄,这般私闯女眷居所怕是不妥,为何事先不知会一声?” 李蘅泽也是个读书人,凉州城里流传的那些,关于王妃的诗词虽然也有耳闻,但他总觉得言过其实,有夸大的成分。 谁知从凉王府回家后,祖父便整日里夸赞王妃,说她聪慧伶俐,是位难得一见的妙女子。 祖父向来不轻易夸赞谁,能让他心甘情愿认作孙女的,也只凉王妃一人。 李蘅泽很是好奇,更一心想要拜会这位奇女子。 是以,在外应酬得无聊,他便想着来拜见这位名义上的姐姐。 然而,王府今日宾客盈门,仆役们忙得不可开交,他四处寻觅通报之人,却屡屡遭到冷落。 “蘅泽拜见太妃。”他起身行礼,举止文雅,“晚辈并非故意不通报,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通报之人,得知姐姐与王妃在此,只好自行打听而来。” 常玉娘明知真相,却故意提高嗓门,故作惊讶的喊道:“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却与王妃姐姐如此亲近,怕不是早已相识吧?” 此言一出,那些不明真相的妇人们,纷纷炸开锅的议论起来。 “原以为这位公子,与王府交情匪浅,才如此无所顾忌,此番看来,怕是只与王妃相熟。” “王妃出自京城名门清贵,深受凉州这些文人雅士的爱戴,据说为了博得王妃欢心,不少读书人挥毫泼墨的写诗赞美,这位李公子身为书生,难道……” “难道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宁珺若目光锁定常玉娘,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声音柔和却坚定无比。 “蘅泽初来,我们不过是在谈论书院的事而已,何来熟识之说?况且,李府与王府的情谊,已是众所周知,李先生已认我为孙女,蘅泽作为弟弟来拜访我这个姐姐,请问妹妹,这有何不妥?” 李泰来认王妃为孙女之事,早已成为凉州城的一段佳话,不少人都听说过。 原来,这位身材挺拔的青年才俊,竟是李家那位小少爷。 众人恍然大悟,之前的种种猜疑,不过是她们自己龌龊罢了。 为挽回颜面,常玉娘的语气变得尖酸刻薄,“都没焚香结拜,又是哪门子姐弟啊?” 徐太妃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即便真是姐弟,李公子已非孩童,就算李家人未教导,王妃也该遵循礼数!” 宁珺若轻移莲步,行至李蘅泽身旁,眼神中带着一抹决绝,“蘅泽虽为男子,却心怀坦荡,我与他谈论的皆是书院之事,无关风月。况且,母妃曾向李先生保证过,不会干涉我宜兰居的事。本宫行的正,坐得端,谁人来访,何须他人置喙?”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被王妃的气势所震慑。 她确实答应过,徐太妃气得够呛,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常玉娘脸色微变,却也不再言语,只暗暗咬牙,心中盘算着如何找回场子。 “王妃英明,是我等多虑了。”人群中,一名年长的妇人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她衣着朴素,面容慈祥,是凉州城中有名的善人赵老夫人。 “李公子年方十四,和王妃有事结拜姐弟,人家谈论书院之事。我等妇道人家,还是莫要妄加揣测,以免失了分寸。” “赵老夫人言之有理。”众人纷纷附和,气氛逐渐缓和。 “多谢赵老夫人解围。”李蘅泽拱手致谢,眼中闪烁着对宁珺若的敬佩。 完全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的王妃,不仅才智过人,更有掌控全局的魄力。 李蘅泽这才相信,祖父所言非虚。 夜幕降临,凉王府灯火通明,宴席上,宾客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李蘅芜坐在宁珺若身边,两人不时低语,好不快哉。 “多谢诸位夫人,百忙之中来参加庆哥的满月宴,妾身敬各位一杯。” 常玉娘端着金樽站了起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诸位夫人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常玉娘很是开心,“诸位,我先干为敬!” 儿子的满月宴,办得如此隆重,她又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春分得意的常玉娘,虽然刚出月子,可还是喝了不少酒。 一饮而尽的放下酒樽,常玉娘正准备坐下来,突然觉得双腿发软。 她晃了一晃,眼看就要摔倒下去,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谁知她竟像小山轰然倒塌般,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娘子,娘子您怎么了?” 要不是丫鬟死死的拽住,只怕她要扑倒在地。 “我的腿,我的腿莫……莫不是瘫痪了?”常玉娘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众人一阵惊呼,“天啊,莫非这酒有问题?” “该不会是酒中被人下了毒?” …… 常玉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可她不甘心,非要坐起来试一试。谁知两条腿竟是毫无知觉般,根本站立不住。 ------------ 第56章 萧侧妃怀孕 “哎呀,这可怎么好,莫非……莫非这酒中真的有毒?” 妇人们惊呼连连,纷纷朝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看去,生怕自己喝完,也和常玉娘一样。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用目光求助于宁珺若。 “诸位不要忧心,这酒绝对不会有问题。” 宁珺若眉头微蹙,迅速站起来,走到一位惊慌失策的妇人面前,拿起她杯中酒一饮而尽,“珺若愿以性命担保。” 喝完这杯酒,她又安排身边的侍女,前去协助常玉娘。 “快将常娘子扶到偏室休息,传唤府中的医官前来诊治。”铿锵有力的声音,瞬间稳住了场面的混乱。 侍女恭敬领命,轻手轻脚地搀扶着,常玉娘缓缓离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 萧云霁目睹着,常玉娘那难以掩饰的痛楚,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 你不是总爱出尽风头吗? 这一次,风头可真是出尽了。 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呢! 陈青荷紧挨着宁珺若右侧落座,待宁珺若落坐后,便急不可耐地低声探问道:“难道……常玉娘的酒中被人做了手脚?” 她的眼神幽深,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宁珺若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温言道:“此事还需详查,不可妄加揣测,免得影响了庆哥的满月宴。” “王妃说得极是,常玉娘也许并不是中毒,不过是刚出月子,有些劳累而已,兴许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大家切莫胡乱揣测。” 徐太妃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随即转头对身旁侍女下达命令:“即刻前往厨房,仔细核查所有酒水来源,务必确保无误。” 饶是如此,可宾客们的议论声,还是此起彼伏。 各种猜测与不安,在空气中弥漫。 “常娘子素来待人热忱,从不摆架子,怎会突然如此?还真是叫人心生怜悯啊!” “谁让她生了个儿子呢,在这大户人家里,唉……” “确实,再想想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王妃也实属不易。” 正当众人的议论声四起时,一名神色匆忙的婆子赶到。 她恭身禀告道:“启禀太妃、王妃,厨房已彻底检查,所有酒水均未发现异常,男宾的饮食同样无恙。” 徐太妃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大家都听见了,酒水安全无虞,请各位继续安心享用吧。” 陈胧月坐在陈青荷身旁,自从许眀懿的诗篇流传开来,她便对这位凉王府的女主人充满了好奇。 越是观察,她心中的疑惑越是浓厚。 凉王妃固然端庄秀丽,却与许公子笔下,那桃羞李让、闭月羞花的形象相去甚远。 见太妃与王妃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众人这才放心享用。 宴席终了,宾客渐散,府医的诊断结果也随之出炉。 后院的那些女眷,赶紧跟着太妃去打听情况。 常玉娘的腿部,的确出现了问题,得知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她的心沉入到令人绝望的深渊。 府医和大夫们反复探查,却只能摇头,那寒气侵体的症状太过明显,可偏偏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他们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困惑与不安。 “或许,娘子的身体自小便有隐疾,在产后没能得到妥善调养,这才留下了病根。” 府医的推测,虽轻声细语,却如重锤般落在常玉娘的心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常玉娘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她紧紧拽住赵慎行的衣襟,那双含泪的眼眸,满是恳求与绝望。 “妾身的身子向来不错,从未有过什么隐疾。此番一定是有人为了夺走庆哥儿,不惜对我下毒手,还请王爷替我主持公道啊!” 王妃入府五年未有子嗣,而今与王爷的矛盾又日益加深,这深宅大院之中,谁最渴望有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答案似乎已不言自明。 众人闻此,心中皆是一凛,平日里不争不抢的王妃,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悄无声息的,就能让常玉娘的双腿陷入瘫痪,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赵慎行面色沉重,他一面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常玉娘,一面目光复杂地转向宁珺若。 宁珺若依旧淡然的笑着,语气平静却坚定:“确实需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免有人妄加揣测,以为王府上下都在对庆哥儿虎视眈眈。” 常玉娘本就脆弱的心,被这一言击溃,顿时声泪俱下的控诉着。 “王妃认为我是无端猜疑?我曾如此相信你,如今才知道,王妃当初为何要亲自守在我身旁,直至庆哥儿降生。原来,王妃是在筹谋,等我倒下好将庆哥儿占为己有,借此巩固凉王妃之位……” 她的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遭此变? 常玉娘心中早有盘算,若真有幕后黑手,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凉王妃! 王妃平素不争不抢,反观常玉娘,其野心勃勃,处处与王妃作对,颇有取而代之之意。 此言一出,众人竟觉得颇为有理,难道,这一切真是王妃精心布局? 正当女眷们窃窃私语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干呕声,打破了室内的紧张气氛。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听到樱桃一阵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萧云霁一手捂嘴,另一手紧握丝帕,脸色苍白的呕着,丫鬟琴萝在一旁焦急地,为她轻拍背部,试图缓解不适。 “侧妃这是怎么了?” “天哪,难道也是中毒了?” 议论声四起,徐太妃更是忧心忡忡,忙上前询问道:“云霁,你这是……” 萧云霁轻咳两声,脸颊微红,羞涩而又带着几分喜悦地低语:“母妃,我的月信,已经迟了半月有余……”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莫非,萧侧妃这是怀孕了? 那几个不受宠的娘子,原本还在幸灾乐祸,得听这话脸色顿时陡变,一旁的陈青荷,藏在袖子下的手,此刻已是紧紧握成拳头。 ------------ 第57章 双喜临门 “这……怎么可能?” 宁珺若的惊讶溢于言表,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诧异。 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紧紧锁在萧云霁的身上,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寻找一丝线索。 “哎呀,真是天大的喜讯!侧妃娘娘若是真的有喜,那咱们凉王府可真是双喜盈门,福泽深厚啊!” 太妃身旁的陈嬷嬷,脸上堆满了夸张而真挚的喜悦,那高亢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屋梁。 “恭喜侧妃娘娘,恭喜王爷,这可是咱们凉王府的福祉啊!” 陈青荷强颜欢笑,违心地送上祝福,但那笑容背后,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她暗自思量,王爷近来多半都留宿听雨轩,萧云霁虽然不受宠爱,却也有了身孕,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凭什么! 那酸楚如同一把利刃,在她的心里狠狠地划拉着。 徐太妃的目光冷冽如风,直直地射向宁珺若,声音中不带丝毫温度:“王妃,‘怎么可能’敢问是何意?” 宁珺若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微笑,但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 在前世的记忆里,王爷膝下仅有赵恩庆一子,萧云霁从未有过身孕。 如果萧云霁真的怀孕了,那这个孩子…… 她不敢深想,只觉心头五味杂陈。 “母妃不要多想,臣妾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而已,累了这么大半日,臣妾也该回去休息了。” 宁珺若缓缓起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轻巧地避开了太妃的追问。 赵慎行酒意微醺的眸中,本是迷离无光,听得这话语后,竟奇迹般地清晰起来,仿佛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突然点亮。 他赶紧催促着府医,“快去看看侧妃,看看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是,王爷,老朽这就去。” 府医连忙应声,匆匆朝着萧云霁走去,一时间,整个房间的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 “云霁,这会儿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徐太妃关切地询问,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期盼。 萧云霁微微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多谢母妃关心,胃里还有些翻滚,想吃点酸的压压。” “哎呀,酸儿辣女,这可真是咱们凉王府,多年未有的喜事啊!” 那位陈嬷嬷在徐府长大,和萧云霁母亲的关系匪浅,听闻萧云霁怀孕,竟比徐太妃还要高兴。 “侧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这下怕是要母凭子贵了。” 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又是一阵低语。 “可不是嘛,这要是生下个小世子,那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王妃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这下子,怕是要让位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宁珺若耳中,她轻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被陈青荷一把拉住:“王妃,您不打算恭喜侧妃吗?” 宁珺若回眸,淡淡一笑:“你不是也没恭喜?” 说罢,她轻轻挣脱开陈青荷的手,步伐优雅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紫苏疑惑地轻声问道:“小姐,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之前对王爷的猜测,实则是种误解?” 宁珺若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不可能,我的判断不会有误。” 她心中清楚,府中的张大夫出自医道世家,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妇科,早前她已私下询问过,确认府中几位娘子的身体均无大碍。 而王府子嗣艰难的根源,宁珺若曾在宜兰居中提及,实则是王爷自身的问题。 卫嬷嬷原本坚定的信念,此刻也出现了动摇,“王爷的身子,先前确实有问题,听闻王爷这两年遍寻神医,或许已经寻得名医治愈了?” 宁珺若想起前世,常玉娘在满月宴上的风光,再想想如今的她,确实双腿无力的面临瘫痪,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说,他的身体真的康复了? 正当众人陷入沉思,荼靡忽地开口道:“我倒是记得,萧侧妃近来频繁外出,木棉曾无意间发现,她多次进出羽亦堂。” “羽亦堂?” 宁珺若闻言一怔,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没错,据说羽亦堂有一位名叫苗善的道姑,对妇科颇有研究,人称送子娘子。许多难以生育的夫妇,在她的帮助下都顺利的怀上了孩子。”荼靡认真的说道。 经她提醒,宁珺若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就说萧云霁好端端的,怎么就怀孕了…… 宁珺若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府里,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刚拐进宜兰居的圜门,凌霄便塞给她一张纸条,压低声音说道:“王妃,许公子说那事已经有了眉目。” 先前借钱给赵慎行,宁珺若就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只有拖住赵慎行,并让他们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才能掩人耳目的,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宁珺若展开纸条看了起来,待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眉眼带笑,整个人仿佛都变得轻快起来。 看完纸条,她冲着凌霄淡淡一笑,“快去回复许公子,让管公子将那人带到客栈好生安顿,以备不时之需。” 宁珺若收好纸条,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虽然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可若想离开王府,怕是还远远不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得慎之又慎! 翌日清晨,宁珺若以探病为由,悄然前往萧云霁所居的潇湘阁。 一路上,她刻意放慢脚步,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王妃这么早过来了?” 小厮的惊呼打破了宁静,萧云霁闻声,连忙整理衣裳,迎出门外。 “姐姐,怎么这么早过来?”萧云霁一脸惊喜,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两人寒暄片刻,宁珺若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羽亦堂:“对了,我听闻城中有家羽亦堂,专治妇科疑难杂症,云霁你可曾听说过?” 萧云霁脸色微变,随即故作镇定道:“略有耳闻,不过我并未去过那里。” ------------ 第58章 苗善的来历 宁珺若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听闻那里有位苗姓道姑,医术甚是精湛,不少难孕的妇人,经她妙手调理,都能求得子嗣。” 谈话间,门外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几个丫鬟小声的议论着,其中一位忍不住插嘴。 “王妃和侧妃在谈羽亦堂呢,那可是出了名的送子圣地啊!” 另一个丫鬟小声惊呼:“真的假的?那咱们侧妃娘娘的喜脉,莫非……” 宁珺若闻言,故意提高了声音:“云霁,看来这羽亦堂的名声在外,连这些丫头都知道了,你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去看看。” 此言一出,屋内外的仆人们皆是一愣,议论声戛然而止。 萧云霁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笑容:“姐姐说笑了,我哪有什么需要……” 宁珺若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开,留下一室的揣测与不安。 回到宜兰居,宁珺若立刻命人暗中调查羽亦堂,尤其是那位苗善道姑。 她心中盘算,若能找到萧云霁怀孕的原因,或许能更快离开凉王府吧? 凉州城外的书院分院,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宁珺若正在看选址图,凌霄匆匆而入:“王妃,有消息了,那苗善果然来者不善,听闻她与某个神秘门派有关联,据说那门派治百病,甚至……” 宁珺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甚至什么?” “甚至能改命换运,但代价……”凌霄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代价?” 宁珺若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恰在这事,烟岫带人送来一沓厚厚的礼薄,说是太妃要她核算这次满月宴收到的礼金。 看着这堆成小山样的小册子,宁珺若那个震惊,早就知道王爷广送喜帖,也早就知道这次满月宴来的人不少,可宁珺若还是被这礼薄的数量震撼到。 “这么多?” 宁珺若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目光在那一本本礼薄上流转,仿佛每翻过一页,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心头。 烟岫站在一旁,面带几分骄傲地解释:“是啊,王妃。王爷的威名远播,各方势力都想借此机会示好。这些礼金,怕是寻常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的。” 宁珺若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这份荣耀背后,是无尽的算计与贪婪,只怕…… “云霁那边有新进展吗?” 她忽然想起,转头问向凌霄。 凌霄摇了摇头,眉宇间藏着忧虑:“苗善这几日都不在,我们的人几次接近都未能探得更多。不过,关于那个神秘门派,我倒是有了些线索。” “说来听听。”宁珺若眼神一凝,示意他继续。 “据说这个门派名为‘幽谷玄门’,擅长奇门遁甲,医术只是其表象,真正令人畏惧的是他们能干预因果,改变命运。但代价,正如之前所提,往往沉重无比。”凌霄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宁珺若沉默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幽谷玄门……看来,我得亲自会一会这位苗善道姑了。” 正当宁珺若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王妃,不好了!侧妃娘娘突然晕倒,府医正紧急赶往潇湘阁!” 宁珺若心中一紧,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宜兰居内,萧云霁的寝室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下人们进进出出,个个面色凝重。丫鬟仆人们低声议论,神情各异,有的担忧,有的好奇。 “哎呀,这侧妃娘娘怎么好端端的就晕了呢?”一个丫鬟小声嘀咕。 “谁知道呢,听说之前还和王妃在谈笑风生的。”另一个接话,语气里满是不解。 宁珺若走进寝宫,只见萧云霁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府医正忙着为她把脉,场面紧张而压抑。 “情况如何?”宁珺若低声询问府医。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神色复杂:“王妃,侧妃娘娘的脉象极为特殊,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似乎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相互冲突,若不及时处理,恐有性命之忧。” 宁珺若心中一凛,苗善道姑与幽谷玄门的身影再次浮现于脑海。 回到宜兰居,她迅速做了决定:“凌霄,你即刻前往羽亦堂,务必找到苗善道姑,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见到她。” “是,王妃。”凌霄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望着凌霄远去的背影,宁珺若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前世就听说过幽谷玄门,但还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也不知此番会遇到什么。 伴晚,宜兰居内花香满径,宁珺若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姹紫嫣红,心中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王妃,凌霄回来了,还带来了苗善道姑。”怀夕轻声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她进来。”宁珺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眼神坚定。 房门缓缓打开,苗善道姑步入,她身着素色道袍,面容看似平和,却透着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贫道苗善,见过王妃。”苗善微微欠身,声音清冷。 “道姑远道而来,想必也知道本宫的用意。我直接问了,你与幽谷玄门,究竟有何关联?”宁珺若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苗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王妃果然敏锐,贫道确与幽谷玄门有渊源,但此行目的,却是为了助王妃一臂之力。” “助我?”宁珺若挑眉,心中戒备未减。 “王妃想要的答案,贫道可以给你,但条件是……”苗善顿了顿,目光深邃,“您必须亲自去幽谷玄门走一趟。” 宁珺若凝视着苗善,心中权衡利弊。 那个门派固然神秘,但前世似乎并未传出多大动静,倒是这个苗善…… “成交。”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道。 苗善微微点头,转身欲走:“三日之后,我在羽亦堂里恭候王妃的大驾。” 随着苗善的离去,房间内重新归于先前的静寂。 ------------ 第59幽谷玄门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摆着红木家具的房间里,丫鬟们身着绣花锦衣,轻手轻脚地穿梭其间。 宁珺若端坐在紫檀木案牍前,一手拨弄算盘,一手飞快地翻动着礼单,在怀夕和紫苏的帮助下,很快将礼薄整理出来。 除开那些丝绸、玉器等令人咋舌的贵重物品,仅仅是白银,这次就足足收了六七万两。 核对完毕后,宁珺若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整理了淡雅的素纱长裙,便步履轻盈的穿过抄手游廊,前往王爷的书房。 书房内,王爷正呆坐在案牍前,他眉头紧锁,看起来很是苦恼,见宁珺若进来,眉头才微微舒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位自视甚高的王妃,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王爷,礼单已全部核对完毕。” 宁珺若的声音清脆悦耳,她将手中礼单轻轻放在桌上,继续说道,“另外,关于李先生的那一万两借款,是否可以安排还清?” 听得这话,赵慎行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显然对于这笔额外的开销感到不满,但又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见状,宁珺若只得晓以利害,“毕竟每月一百两的利息,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今府中银两充足,省下这些利息,也能做不少事。” 要不是先前那一万两银子,满月宴怎么办得起来? 王府又怎么会白白得了几万两银子? 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脸颊,赵慎行的心一阵悸动,这个宁珺若似乎也没那么差。 谁说王妃的心不在王府的? 她竟还想着为王府省银子呢。 赵慎行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尽管神色间透露出几分不情愿。 “你说得对,再小的蚊子也是肉,一百两银子,在这府里虽算不上什么,但也能买不少东西。罢了,你去办吧。” 宁珺若顿时松了口气,一万两银票再次回到她手中,不仅如此,还白白得了两百两的利息,何乐而不为? 两人谈到了常玉娘之事,宁珺若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常玉娘的身体不适,是在众人瞩目之下发生的,那一幕至今仍让人心有余悸。 若不请来名医,大张旗鼓地为她诊治,只怕外界的流言蜚语,会难以控制。 赵慎行的眸光,渐渐变得温和,宁珺若慌忙移开目光。 “常玉娘的情况必须重视,若不采取行动,只恐那些议论对王府不利。” “还是王妃考虑得周到。”赵慎行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油光满面的样子,还真让人恶心,宁珺若强忍不适,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点头,维持着应有的礼仪。 “听闻幽谷玄门的神医,能妙手回春,臣妾已送上拜帖,谁知竟然得到了回信,臣妾想亲自登门,为两位妹妹求访神医。” 幽谷玄门,可不是谁都会见的。 赵慎行曾送上拜贴,可他堂堂凉王殿下,竟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也曾登门拜访过,可对方已闭关修行,谢绝见客的名义,将他拒之门外! 赵慎行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愿意见王妃! 不过,若能请得神医出山,常玉娘和萧云霁的病就不愁了。 “那就有劳王妃了。”赵慎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常玉娘的腿,依旧没任何知觉。 吃药、针灸,府医用了各种法子,都没能缓解。 萧云霁虽好了不少,可总嚷嚷着头晕恶心,吃不下东西。 王爷和王妃有嫌隙,萧云霁虽是侧妃,可也比常玉娘的出身好,得知萧云霁怀孕,太妃高兴得都合不拢嘴。 听说她突然晕倒,太妃不仅亲自守在潇湘阁,还送来了上好的补品,特意叮嘱府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务必要保全孩子。 这消息一传开,王府内外,顿时议论纷纷。 “听说王妃急遍访名医,想要保住侧妃的孩子?”一名丫鬟边走边与同伴窃窃私语。 “可不是嘛,相比之下,常娘子那边可就冷清多了。常娘子先前还指着庆哥儿翻身,此番看来怕是痴人说梦……”另一人摇头感慨道。 走在游廊上,这些议论声不时飘入耳中,宁珺若面色平静,心中却五味杂陈。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一名侍卫恭敬地问道。 “打算亲自去一趟幽谷玄门,为两位妹妹求医问药。”宁珺若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王妃亲自出马,定能求的神医!”侍卫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幽谷玄门在凉州城外,终年云雾缭绕,看起来神秘莫测。 宁珺若一行人历经艰辛,终于来到门前。几个正在打坐的弟子,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抱歉,打扰了。我是宁珺若,苗善道姑说,你们掌门想见我?我此番前来,主要想求见贵门的神医。”她礼貌地行了一礼。 “掌门想见你?” 一名看似领头的弟子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宁珺若,“不过,我幽谷玄门的神医,非世俗所能轻易扰动,王妃此行怕是要失望而归。” 宁珺若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领头的弟子接过了信,仔细阅读后,态度大变,“原来是李先生的孙女,失敬失敬!请随我来。” 经过一番曲折,宁珺若不仅见到了那位掌门,还弄清了他想见自己的原因。 想不到这位传说中,与世无争的幽谷玄门掌门,竟然也会对那事好奇…… 有了这层关系,宁珺若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神医——云隐真人。 一番恳谈后,云隐真人被她的诚意所打动,答应出山。 返回王府的路上,宁珺若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排两位妹妹的治疗事宜,同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悄然生根…… 刚回到王府,紫苏就迎了上来。 “紫苏见过云隐神医!” 一番拜谢后,紫苏激动的说道:“咱们小姐还真是神通广大,连幽谷玄门的神医都能请来,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不知真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赵慎行听到通传也赶了过来,“真人的到来,让王府蓬荜生辉,本王在此谢过!” ------------ 第60章 更大的秘密 “王爷过誉了,贫道不过是被王妃的诚心打动,王爷要谢就谢王妃吧。” 云隐真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那……本王谢过王妃了!”赵慎行尴尬的说道。 “王爷不必客气。” 宁珺若转身,面对着赵慎行,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自信。 赵慎行走近几步,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意外与赞许:“你不仅解决了王府的燃眉之急,更在凉州城内外树立了仁德之名,这份胸襟与智慧,实属难得。” “多谢王爷夸奖,臣妾只希望两位妹妹早日康复。”宁珺若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漠。 一路奔波,大家也都累了,用过晚膳后,宁珺若就依云隐真人的要求,将他安顿到宁安客栈,并决定明日为侧妃和常玉娘诊断。 次日清晨,王府内外一片忙碌,仆人们穿梭其间,准备迎接云隐真人的到来。凉州城的百姓也闻风而动,纷纷议论着这位神秘的神医即将,为两位娘子治病的消息。 “听说王妃请来了幽谷玄门的云隐真人?那可是能治百病的活神仙啊!”街头茶馆里,一位老者惊叹道。 “真的?那常玉娘的腿,是不是能保住了?亏她先前那么对王妃,王妃的心胸果然宽广!”旁边的年轻人接口,眼中满是羡慕。 “王妃有本事,这样的大事都能办成,咱们凉州城怕是又要热闹一阵子了。”另一位茶客感慨,周围人纷纷点头附和。 与此同时,王府大门缓缓开启,云隐真人一身素衣,仙风道骨,缓步走入。 王府内外的仆人,乃至路过的百姓,无不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在众人的注视下,宁珺若亲自迎接云隐真人,两人并肩走向内院,一路上,宁珺若详细介绍了两位的病情。 云隐真人则耐心倾听,不时点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智慧之光。 “王妃不必担忧,有位的病情虽然复杂,但并非无药可救。不过,治疗期间,还需王府上下全力配合,方能事半功倍。”云隐真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宁珺若闻言,神色更加肃穆,她深深一福:“真人所言极是,王府上下必当遵从您的吩咐,全力协助治疗。” 这一幕,被一旁的仆人们看在眼里,议论声再次响起,却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王妃对侧妃和常娘子,还真是用心良苦,连这样的高人都请来了。”一个丫鬟小声说道。 “可不是,以前只听说王妃手段厉害,现在看来,心肠也不坏嘛。”另一个仆人附和,言语中带着几分改观。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云隐真人与宁珺若一行,已经来到了萧云霁所在的潇湘阁。 萧云霁早就听说这事了,看到他们心情都好了不少,脸上也写满了期待与不安,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真人,这位就是萧侧妃。”宁珺若介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 云隐真人微微颔首,便坐下来为萧侧妃把脉,他的手法独特,似乎在探查着更为深层的东西。一时间,室内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云隐真人缓缓开口,目光深邃,“这个脉象确实想喜脉,可我怎么觉得……脉象过弱?” 萧云霁顿时慌了,“真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吃了羽亦堂的灵药,说是一定能生贵子。” 事已至此,萧云霁也不敢隐瞒。 “羽亦堂的灵药?”云隐真人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听王妃说月份尚小,是不是喜脉有待观察,不过我会留下一个方子,可保侧妃无虞。” 看完萧云霁,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往云梦阁。 一番探查,云隐真人说她确实没中毒,奇怪的是,体内有大量的芒硝存留,月子里大量用芒硝,确实会引发腿疾。 此言一出,不仅是她和太妃,就连在场的仆人们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议论声再次响起,却压得极低,生怕打扰了真人。 “怎么会有大量芒硝?”一个丫鬟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 “真人的话,自然不会有错。”另一个仆人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信任。 府医很赞同他的说法,治疗方案确定后,王府上下开始了忙碌的准备。 云隐真人每日亲自治疗,而宁珺若则在一旁细心照料,她的身影在众人眼中逐渐变得高大起来。 数日后,王府内传来了好消息,萧云霁与常玉娘的病情均有明显好转,尤其是常玉娘,原本麻木的双腿开始有了知觉。 这一消息如同春风一般,迅速吹遍了整个凉州城。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无不交口称赞。 在人们的赞叹声中,宁珺若却显得异常冷静。她站在宜兰居的窗前,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王妃,云隐真人请求见您。”紫苏轻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他进来。”宁珺若转身,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云隐真人步入房内,他没有了往日的仙风道骨,反而显得有些凝重:“王妃,两位娘子的病情虽有好转,但我发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宁珺若心中一凛,表面却波澜不惊:“真人所指何事?” “此事涉及到羽亦堂,里面或许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云隐真人欲言又止,目光复杂地望向宁珺若。 “我也觉得那个苗善不是什么善人,还请真人明言。”宁珺若淡淡说道。 云隐真人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侧妃的脉象,像极了喜脉,可细探之下根本不是,而像是……中了某种蛊毒。” 宁珺若心中一震,却故作镇定:“此话怎讲?” “时机未到,我不能言尽,王妃若是不信,可着人去查看,我相信那位所谓的送子观音,绝对不止给侧妃用过药。”云隐真人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去,留下宁珺若一人在房中沉思。 “难道那位苗善,说和幽谷玄门有关系是假的?”宁珺若一愣。 “贫道专攻医药,这个就不止了。” 云隐真人叹了口气,“这些年总有人打着玄门的幌子,行招摇撞骗之事,或许门内有败类也未可知。” ------------ 第61章 流产之兆 去城外的幽谷玄门,路过别院时,宁珺若特意去看了看。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农家小院,哪只竟是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没想到管木仁还挺大方的,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凉州城外的书院,也特意选在了别院边。 她将此事托付给了李先生,李先生以年迈为由,将此事托付给了许眀懿。 许眀懿乐意之至,秉着“王妃的事就是我的事”的原则,纠集了一帮读书人来帮忙。 那些读书人,本就支持王妃开办惠民书院,也一心希望能帮忙干点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自是尽心尽力。因此,没用几天的时间,书院就风风火火的开了起来。 满月宴上,常玉娘本想借着李蘅泽,毁了宁珺若的声誉。 谁知,不仅未能如愿,还因王妃亲自幽谷玄门请云隐神医,反而让大家看到了她的气度。 城外宁安书院分院开业后,宁珺若的声誉更甚从前。 不仅如此,因着那些诗词,宁珺若开办惠民书院的事,迅速在西北传播开来。 常玉娘原本心灰意冷,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有了云隐真人的诊治,她的心里乐开了花,并暗自发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把身体治好。 云隐真人说,她的腿是月子里,摄入芒硝等寒凉的药物,加之满月宴上饮酒过度,才导致下肢血脉运行不畅。 “奇怪的是,芒硝过量会有腹痛、腹泻等情况,娘子在月子里竟然没有这些反应。” 云隐道长探查许久才说道:“妇人月子里大量用芒硝,容易出现瘫痪的状况。此人懂医理,许是在娘子的汤药或饮食里,加了止泻的观音土等物,才让娘子无法察觉。” 若真是那样,那人可真是用心良苦。 常娘子很是疑惑,月子里吃的药,都是府医开的,府里懂医理的,也只有他。 “王爷,一定是府医收了谁的银子,在妾身的汤药里做了手脚!”宁珺若泪水涟涟的说道。 “老朽冤枉!” 府医慌忙跪下来,义正言辞的说道:“医者仁心,老朽愿用全家十几口性命担保,老朽若收了谁的贿赂,在常娘子的医药中动手脚,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府医伺候母妃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赵慎行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可云隐真人说,此人必定懂医理,敢问先生,整个王府,还有比你更懂医理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 赵慎行闻言,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府医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先起来,此事还需彻查,本王绝不容许任何人,做出伤害庆哥儿和常娘子的事来。” 府医面色平静,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慌忙起身站了起来,“王爷英明,老朽也希望早日查明真相。”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侍卫匆匆而入,单膝跪地的禀报。 “启禀王爷,小的在搜查中发现,库房中存放的芒硝数量异常减少,且有近期频繁领取的记录。” “到底是谁领取的?”赵慎行厉声说道。 “厨房当差的一位婆子,可她在满月宴前,就已主动请辞了。” “主动请辞!”赵慎行愣了愣,“可知他去了哪里?” “属下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看样子,此人是有备而来啊,此言一出,室内众人哗然,议论声四起。 “这……这怎么可能?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陈青荷震惊的说道。 徐太妃面色凝重,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宁珺若身上。 “王妃,你对此有何看法?” 宁珺若微微欠身,语气沉稳:“此事疑点重重,臣妾觉得还是等找到那位婆子再说。” “不,妾身觉得府医还是有问题。妾身刚出月子,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听闻萧侧妃的也病了,妾身怎么觉得,像是有人在谋害王爷的子嗣一般?”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赵慎行立刻吩咐侍卫拘捕府。 正当众人沉浸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喧闹,一名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启禀太妃、王妃,侧妃娘娘……侧妃娘娘她……” “云霁怎么了?”徐太妃连忙追问,语气中难掩担忧。 侍女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侧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似有流产之兆……” 侧妃怀孕还不到三个月,怎么会有早产的迹象? 此言一出,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哗然。 不等她说完,府医就提起药箱,慌张的说道:“王爷,侧妃的这个脉象极为奇特,云隐真人给老朽提点过,老朽得去看看。” 太妃先前还担心他贪图钱财,从而做出昧良心的事来,可他这忧心忡忡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的! “快!过去看看!” 徐太妃脸色铁青,心中焦急万分,赶紧跟着府医一路疾行,向着侧妃的居所赶去。 途中,那些不安分的下人们,小声议论着。 “唉,你们说这是怎么了?云隐真人刚走,侧妃就又这样……” “可不是嘛,这王府里头的水,怕是深得很呐。” “幸亏有王妃,否则……“” “那可不,王妃心善,办书院,请神医,咱们凉州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一行人很快赶到潇湘阁,只见萧云霁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正在痛苦地呻吟着。 府医也顾不得礼节,迅速搭上云霁的手腕,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片刻后,他松开手,转头对赵慎行说:“王爷,侧妃娘娘的情况确实危急,就像云隐真人说的,这个胎象也很不对劲,只怕……” “只怕什么!”徐太妃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怕……”府医嘴唇嗫嚅着,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可她哪里听不懂府医的话外之音,“云隐真人明明说过,只要好好吃药,妾身不会有问题的。妾身这段时间,一直在好好吃药,怎么还会这样?” ------------ 第62洗清冤屈 “太妃怕是记错了,云隐真人说的,应该是可保侧妃无虞。” 府医叹了口气,“这个可保无虞,在老朽看来,可能是侧妃自己的身子。” 原本还以为,常娘子说孕期难受,是她惺惺作态的故意装可怜,此番看来竟是真的。 萧云霁这段时间,被折腾得够呛,此刻却恨不得,那孩子能早点离开他的身子。 也省的自己这般受罪! “不,还请先生务必保住侧妃和孩儿。” 赵慎行的声音透着坚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府医迅速行动,立刻让丫鬟拿来笔墨纸砚,把药方写好后,就吩咐他们赶紧去抓药熬药。 好不容易伺候着萧云霁把药喝下,一名侍卫匆匆进入,向赵慎行报告:“王爷,那名请辞的婆子找到了,正在等候您打落。” “好,本王马上过去。” 赵慎行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留下府医继续照料云霁。 王府大厅内,那名婆子瑟瑟发抖,面对赵慎行的质问,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是谁指使你的?”赵慎行的声音如同寒冰,让人心生畏惧。 “是……是……” 婆子欲言又止,最终似是下了决心,猛然抬头。 “是萧侧妃!她说只要我按她的吩咐做,就能让我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此言一出,室内一片哗然。赵慎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紧握,怒火几乎要溢出眼眶。 云霁和常玉娘一直不对付,赵慎行也知道他在吃羽亦堂的求子药,可她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才向大家公开喜讯。 按照她的性子,怎么会沉得住气? 赵慎行先前就怀疑,是她在背后搞鬼,如今这婆子的供词,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确定是萧侧妃?” 徐太妃难以置信地问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惊。 婆子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 “老奴不敢欺瞒,确实是萧侧妃,她还威胁我,若是事情败露,我全家都得陪葬。” “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赵慎行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婆子全身颤抖,泣不成声:“老奴知错,但老奴也是为了家人,老奴恳求王爷饶命啊!” 云霁如今有孕在身不说,脉象还如此异常,无论府医还是云隐真人,都一再叮嘱,万不可再受刺激。 她给常玉娘下药固然不妥,可为了她腹中胎儿,只得先将此事压下去。 “来人,把她押下去,待此事查明清楚,再行定夺。” 赵慎行吩咐道,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疲惫,仿佛是被这接连不断的背叛耗尽了心力。 婆子被侍卫带走,厅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宁珺若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她根本不敢相信,萧云霁会如此丧心病狂。 “王妃,你也觉得这是云霁所为?”徐太妃打破了沉默,她看向宁珺若,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忧。 宁珺若沉吟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母妃,萧侧妃若真有此心,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这婆子背后或许还有他人指使,我们需先稳住局面,再暗中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王妃说得极是,云霁的身子,怕是承受不住,万不可轻举妄动。”徐太妃赞同地点点头。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入,单膝跪地:“禀报王爷、太妃,府医说侧妃娘娘吃了云隐真人的药方,病情似乎有所好转,脉象暂时平稳。” 赵慎行紧皱的眉头稍有舒展,但眼神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好,继续观察,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 侍卫领命退下,赵慎行转向宁珺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次多亏了王妃,若非你及时请来云隐真人,后果不堪设想。” 宁珺若轻轻摇头,语气平和:“王爷言重了,我只是为云霁着想。” 吃过晚饭后,宁珺若带着丫鬟们消食,不知不觉走到潇湘阁。 宁珺若早就想去见见她。 萧云霁依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她进来,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姐姐这会儿怎么得空过来?我这一天天的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折磨得都快疯了,常玉娘说得还真不错,怀孕真的很难受。” “我想和侧妃说会儿体己话,你们先下去吧。” 宁珺若屏退众人,这才小声问道:“常玉娘……真是你做的?” 萧云霁一愣,神色有些慌张,但仍保持镇定,并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害了常玉娘?妾身怎会做出这种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宁珺若缓缓步入,目光如炬,直视萧侧妃。 “那婆子都招供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侧妃一愣,随即冷笑:“呵呵,那人还真是好手段,竟然找个婆子来诬陷我,想借此除掉我和腹中胎儿?” “真不是你做的?” 宁珺若也不相信是她,方才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是想讹诈她一番。 萧云霁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除了……除了羽亦堂的事,我从未骗过姐姐,事到如今,你还不信我吗?” 宁珺若松了口气,“侧妃言重了,我若真有此心,何必大费周章,请来云隐真人救治你?你我理应相互扶持,而非彼此算计。” 宁珺若语气温和,却字字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相信的。” 屋内,萧云霁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随即又化为委屈:“云霁一定谨记此言,日后诞下子嗣,也绝不敢忘了姐姐今日的恩德。那婆子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栽赃嫁祸于我。” 宁珺若轻叹一声,走近床边,握住萧云霁的手,柔声道:“云霁,若真是误会,我自会为你洗清冤屈。但如今,你我更应团结一致,找出幕后真凶。” 萧云霁的眼泪无声滑落,她紧紧抓住宁珺若的手,声音哽咽:“姐姐,我信你,只求你能帮我。” ------------ 第63章 月信来了 想起云隐真人的忠告,宁珺若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妹妹之前不是对羽亦阁的苗道姑深信不疑吗?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怎么没想过请他们来看看呢?”她轻声问道。 一提及此事,萧云霁的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 “自那次来王府,送了我一盒安胎丸后,她便再未登门。我服用了两天的药丸,感觉效果平平,云隐真人查看后说里头含有丹砂,劝我不要再服用,我便遵照了。” “之后也派樱桃去请过几次,都被她以忙碌为由推辞了。我之前如此信任她,谁知怀孕后身体越来越差,姐姐你说她那求子药,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上回苗善来访时,宁珺若已暗中警告过,谅她也不敢再来王府放肆。 况且,她前往幽谷玄门,求见云隐真人的事,早已在凉州传开,有了云隐真人的明察秋毫,苗善的那些小伎俩,岂能不会被揭穿? 念及外界的种种流言,宁珺若轻叹一声,她才没豁达到,能对常玉娘先前的所作所为,可以谅解的地步。 毕竟,她只是借了萧云霁的光罢了。 即便这次她的腿疾能侥幸治愈,宁珺若也坚信,凭着手中的证据,她的好日子不会太长。 想到即将要采取的行动,宁珺若又是一声叹息:“先安心服药养好身子,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离开潇湘阁,宁珺若便向府医询问:“侧妃的药服了这么久,为何身体还没看到明显的好转?” 府医恭敬的行了一礼。 “回王妃,老朽为侧妃娘娘把脉时,发现脉象已渐趋平和,侧妃娘娘的身体确实在逐渐恢复。” 宁珺若眼神深邃,略显惊讶:“那她为何仍会卧床不起?” “侧妃娘娘这次气血亏损严重,胃口也欠佳,卧床休息倒也是情理之中。”府医解释道。 宁珺若心中仍有疑惑:“云隐真人明明已经解了她身上的蛊毒,但她的月信迟迟不来……难道真的是怀孕了不成?” 府医轻轻摇了摇头,“脉象上并不像,或者月信快要来了。” 宁珺若眉头微皱:“太妃与王爷都殷切的期盼着,她能为王府添丁进口。云霁也让人开始准备婴儿的衣物,万一得知并没有怀孕,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府医再次摇头,沉吟片刻后低声道:“老朽听说,之前那些拜访过苗善的妇人中,有的确实怀上了孩子。但也有人像侧妃一样,需要不断保胎,却徒劳无功,耗费大量钱财不说,最终非但未能保住所谓的胎儿,甚至差点搭上性命……” 宁珺若闻言,脸色微变,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 “这苗善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敢打着幽谷玄门的幌子害人至此?”她低声自语,心中暗潮涌动。 “王妃,此事的确诡异,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苗善的名声虽然响亮。”府医压低声音,言语间满是谨慎。 宁珺若点点头,“你继续密切观察侧妃的病情变化,有任何异动,立即向我汇报。至于常玉娘那边……随缘吧。” 这个常玉娘,三番五次污蔑他,府医本就不喜。 一句随缘,便说明了一切! 府医道了个“是”字,便躬身抱拳离开。 和府医道别后,宁珺若漫步于王府的青石小径上,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凌霄突然走到她面前,悄无声息的,将一张纸条塞到她手心,“王妃,这是许伯刚送过来的,让你务必尽快回信。” 不得不说,凌霄和荼靡的办事能力就是强,觉察到四下无人,宁珺若才展开纸条看了起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她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位许明懿办事能力,还真让人信得过…… 想到那个务必尽快回信。 宁珺若心中一阵悸动,只怕此刻的他,正徘徊在王府院墙外,焦急的等待自己的回信。 宁珺若加快步伐,回到了宜兰居,提笔匆匆写了一封回信,写毕,她仔细封好信封,交给了凌霄,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务必亲自交给他,切勿让他人知晓。” 凌霄领命,迅速消失在宜兰居,只留下宁珺若一人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高高的院墙,心中五味杂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翌日天未亮,宁珺若刚梳洗完毕,樱桃就急匆匆的赶来,说是她家小姐有要事,想请王妃过去一趟。 宁珺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小姐的身子出了问题?” 樱桃目光闪躲着,终究是点了点头,“王妃说的不错,小姐的身子确实出了问题。” “府医知道吗?” 宁珺若这淡然的样子,就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 “府医昨晚就过去看过。”樱桃这低声下气的样子,全然没了往日的气势。 “太妃和王爷可过去了?”宁珺若问道。 樱桃敛眉低声道:“怕打扰了他们清休,暂时不敢惊动。” 看她这样子,难不成…… 宁珺若起身道:“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宁珺若过去的时候,萧云霁正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 “怎么了这是?”宁珺若问道:“昨日不还好好的?” “我……我……我的孩子……” 萧云霁肩头一耸一耸,哭起来格外伤心。 “是不是月信来了?”宁珺若试探着问道。 萧云霁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望向宁珺若,哽咽道:“不是……是……血……好多血……” “府医看过了?他是怎么说的?”宁珺若有些同情的看着她。 “他说是月信,可我根本不信!怎么可能会是月信呢?我明明怀孕了……” 她这空洞的眼神,就像失了主心骨。 “姐姐,我是不是命中注定无子?” 萧云霁的声音细若蚊蚋,透着深深的自责与悲哀。 先前有多高兴,此刻就有多悲伤,宁珺若何尝不理解她的心情。 看着她这魔怔的样子,宁珺若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云霁,不要难过,有些事强求不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 ------------ 第64章 怎么证明她是常玉娘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太妃和凉王殿下,萧云霁来月信的事,很快传到太妃和凉王殿下的耳朵里。 “怎么会这样!” 太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紧握着手中的佛珠,目光在萧云霁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仿佛要找出一丝希望的痕迹。 赵慎行看着府医,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霁她……” 他声音低沉而无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和不满。 府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额头渗出汗珠,“回禀殿下、太妃,侧妃娘娘确实没有怀孕,老朽先前也是被脉象迷惑。此事或许与苗善有关,娘娘之前所服之药,以及她的种种症状,都太过巧合。老朽曾秘密调查过,找到了不少线索。” “这事怪不得府医,云隐真人先前就说过,云霁是被下蛊迷惑,一般人很难发现是假孕……” 太妃闻言,手中的佛珠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苗善?那女子的名声虽响,但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是欺君犯上,不可饶恕!” 凉王点头,声音冷硬:“竟然骗到本王头上,还真是胆大包天,本王这就着人羁拿!” 赵慎行亲自率领一众人马,直奔羽亦堂而去,谁知却扑了个空。 昔日门庭若市的羽亦堂,此时竟是空无一人! 看到那散落的药材,和未完成的药方,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却唯独少了那些忙碌的身影。 赵慎行叹了口气,只怕有人通风报信! “这……怎会如此?”跟随其后的侍卫低声惊呼,环顾四周,满是不解。 “赵慎行紧抿双唇,眉宇间凝结着怒意与不甘。 他转身对身边的一名亲信吩咐道:“严守城门,出城者一律详查,务必要找到苗善的下落!城里的医馆和庙宇,也要给我仔细搜查,一旦找到立刻押到本王面前!” “是,殿下!” 那亲信领命,匆匆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阳光下。 城中,一时风声鹤唳,百姓们议论纷纷,对于凉王府的突然行动,既好奇又畏惧。 市集中,人群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宁珺若换上一身朴素的装扮,混入人群中,她的目标是那些曾经找过苗善求子的妇人。 “大婶,您这布料看着不错,是从哪儿买的呀?”宁珺若随意走进一家布店,与店主攀谈起来。 “哎,姑娘,这可是我儿媳妇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说是给未来孙子准备的。”大婶一脸自豪,却难掩眼底的忧虑。 “孙子?大婶,您家有喜事啊?”宁珺若故作惊讶。 “哎,别提了,都是那个苗善害的。我儿媳吃了她的药,肚子是大了,可后来才知道是假孕,白白高兴一场,还赔上了不少银两。”大婶叹了口气,周围的人听了,皆是唏嘘不已。 宁珺若心中一紧,这样的故事,她在市集中听到了不止一次。 看来,苗善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要恶劣。 “真是造孽啊,那苗善现在还凉州城吗?”她装作好奇地问道。 “谁知道呢,听说幽谷玄门派人来,她便不见了踪影。不过,也有人说,她躲在城外的小屋里,继续害人呢。”旁边一位大爷插嘴道。 宁珺若默默记下了这些信息,心中已有了计较。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妃,您怎么会在这里?”凌霄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神色紧张。 “我只是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多故事。” 宁珺若淡淡一笑,“凌霄,我们去城郊看看。” 马车在城外的书院停了下来,宁珺若在书院逗留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旁边的别院。 盛夏时节,别院里花木葳蕤,芳草如茵的亭台前,宁珺若见到了长身玉立的许明懿。 为了行事方便,宁珺若将别院钥匙,给了他一把。 看到她的身影,许明懿的眸光,明显亮了起来,“王妃可算来了,明懿已等候多时。” “抱歉,让公子久等了!”宁珺若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却也不失尊贵之态。 两人步入抄手游廊,边走边谈。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他的消息是否可靠?”宁珺若迫不及待的问道。 “此人就在北边的厢房里,王妃要不要去过看看?”许明懿问道。 宁珺若就是奔着此事而来,哪有不去看的道理。 说话的功夫,很快来到北边的厢房里,宁珺若见到了那位约莫三十上下,贼眉鼠眼的男子。 此人一看,就是见利忘义之徒,只要银钱到位,就没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此事正是午膳时间,几个丫头正好吃好喝的,在伺候着。 这位名唤武用的男子正狼吞虎咽地享用着桌上的饭菜,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仿佛饿鬼投胎一般。 见到宁珺若和许明懿进来,他猛地一怔,随即慌忙站起身,油腻的手指在衣襟上胡乱抹了抹。 “许公子,这位是……” 武用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估量着来者的身份和意图。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提供的消息是否准确。” 宁珺若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轻轻一挥手,示意身边的丫头退下,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绝对准确,小的我虽然干的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这事绝对千真万确。”武用谄媚地笑着,试图用言语取信于人。 “那你倒是说说,常玉娘到底长什么样?”宁珺若问道。 提到常玉娘,武用顿时两眼放光,“常玉娘,那可是个标致的美人儿,肤白如雪,眉目含情,那声音甜腻得让人酥麻,尤其是那水蛇腰,扭起来……” 他这猥琐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宁珺若心中暗自冷笑,这人虽然不堪,可观察力还算敏锐,至少描述得与她所知的常玉娘相差无几。 她决定继续试探:“这样的美人遍地都是,你怎么证明,她就是水云间的常玉娘?” ------------ 第65章 证据确凿 武用立刻搓着手指,谄媚的笑道:“小的自然有证据,不过……” “不过什么?”宁珺若冷冷的盯着他。 武用讨好的说道:“只要银子到位,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宁珺若从袖口里,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够不够?” “一……一千来!” 武用顿时两眼放光,只要拿到这张银票,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够了,够了,多谢夫人,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武用心花怒放,正要伸手去接过,宁珺若却迅速收了回去,“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不过也得看你这证据,值不值一千两性子!” 武用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宁珺若面前:。 “夫人请看,这帕子是常玉娘亲手绣的,上面绣有‘玉娘’二字,还有这独特的云纹图案,正是水云间的标志。” 宁珺若接过绣帕,细细端详,那绣工确实像出自常玉娘之手。 她心中暗自点头,面上却不露声色:“即便是常玉娘绣的,可她若是不承认,咱们也无可奈何,这证据还不足以让我信服。” 武用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小的还知道一件比较隐秘的,常玉娘腰间有一块胎记,形似桃花,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宁珺若心中一凛,这样的隐私一般人不会知晓,看来此人确实与常玉娘接触过。 她不接过绣怕,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先安心留在这里,我会让人去核实,若你说的是真的,自然不会亏待你。” “多谢夫人,这事绝对属实。”武用满脸堆笑的说道。 两人刚退出厢房,许明懿便轻声说道:“若他提供的信息属实,王妃打算该怎么办?” 宁珺若沉思片刻,才说道:“先按兵不动,待那事安排妥当,再一举揭开常玉娘的真面目。至于苗善,就算逃出凉州城,也要把她给抓住。” 许明懿很是赞同,“现在还缺少最关键的证据,只要能够找到支援粮草的证据,王妃离开王府便指日可待。” 怎么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着急? 宁珺若淡淡一笑,“这个我会尽快找到,那个苗善……”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她的笑容,许明懿就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仿佛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有她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苗善之事,就交给我吧,你还是回府安心寻找证据。” 两人正在交谈,凌霄突然赶过来的声音:“王妃,府里来人,说太妃请您回去,似乎有紧急之事。” 宁珺若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揣测,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凌霄道:“走吧,回府看看。” 回到王府,宁珺若发现慈安居外聚集了不少人,气氛看起来有些诡异。 见到他们,众人赶紧低头回避。 “这……” 宁珺若小声问道:“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到底什么情况?” 卫嬷嬷赶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担忧的说道:“许公子去别院的事,被人发现了。” 还以为什么大事! 宁珺若勾起嘴角,自信的说道,“别急,我有办法。” “太妃和王爷都动怒了……” 卫嬷嬷显得有些焦急,毕竟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小姐的名声受损,就连许公子都要受到牵连。 宁珺若轻轻拍了拍卫嬷嬷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这才加快步伐,朝着慈安居走去。 她刚一进门,太妃就厉声喝道:“跪下!” 宁珺若愣了愣,不仅没有跪下,反而笑着质问道:“母妃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敢问我做错了什么?” “堂堂凉王妃,私下面见外男不说,还让其夜宿别院,成何体统!”太妃怒目圆睁,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木棉和木槿,不是做了周密的安排,这事怎么被他们知道了? 宁珺若恍了恍神,随即不卑不亢的说道:“母妃误会了,我去见他,实在是有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能比你的名节重要?”太妃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宁珺若看了看左右,“你们先下去吧。” 待下人们都退下,宁珺若才将那块帕子,递到赵慎行面前,“不知王爷可识得此物?” 看到那个水云间的标志,赵慎行的脸色陡变,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不……我不识得!” “不,你识得!”宁珺若冷着,将绣帕上的“玉娘”二字展示给他看。 “这帕子出自常玉娘之手,而那云纹标记,正是水云间独有的标志。臣妾敢打赌,王爷也有这样的帕子。” 赵慎行眼神闪躲,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什么水云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珺若抬眸,目光如炬地盯着赵慎行:“王爷,您若继续否认,我只好将我知道的一切公之于众,包括苗善与您的秘密交易。” 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你……你这是威胁本王?”赵慎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威胁?不,我只是不喜欢被人跟踪,和被人误会。”宁珺若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什么水云间?”徐太妃冷冷道:“把你手中的帕子,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别!”赵慎行近乎恳求的小声说道。 宁珺若心中一喜,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王爷若真不知道,又怎会如此担心?” “母妃,您看。” 宁珺若从容不迫地,将绣帕递给了徐太妃,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屋子里顿时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徐太妃接过绣帕,仔细看着那精致的云纹和“玉娘”二字,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复杂。“这……这是何意?” “母妃,这帕子是我在调查苗善时,从一个知情人口中得到的证据。据那人所述,常玉娘与水云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云纹,正是水云间的标志。”宁珺若耐心地解释着。 ------------ 第66章 还敢狡辩 太妃看过常玉娘给孩子绣的小衣服,这绣纹和庆哥儿衣服上一模一样。 徐太妃蹙眉说道:“这绣功和常玉娘很像,你从哪儿找到这帕子的?还有那个水云间,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就要问王爷了!” 宁珺若似笑非笑看着赵慎行,“这个水云间乃是蜀地一青楼,这位手帕的主人,先前是常玉娘的恩客……” “你……你……” 徐太妃的身子微微颤抖,伸向她的手指,也明显带着抖动,“你这是血口喷人,王爷他何时去过蜀地!” “王爷有没有去过蜀地,他自己心里清楚。” 宁珺若眸光一凛,“我就知道太妃和王爷不会信,不如我们去云梦阁一看究竟。” 宁珺若的话音刚落,赵慎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慌乱地站起身,试图辩解。 “母妃,您别听她胡说,我从未去过什么蜀地,更不知道什么水云间!” 徐太妃的目光在赵慎行和宁珺若之间游移,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震惊。 她深知宁珺若的性格,若非有确凿的证据,她不会轻易提出这样的指控。 “王爷,您真的没有去过水云间?”徐太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慎行急切地回答:“母妃,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去过!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想要陷害我!” “我为何要陷害你?”宁珺若清冷的眸光里满是不屑,“是不是阴谋,咱们去云梦阁走一趟便是。” 徐太妃道了个好字,才缓缓起身,一行人心事重重的朝着云梦阁赶去。 常玉娘依旧卧床不起,见他们神情凝重的进来,正要挣扎着起身,徐太妃却冷着脸,将那帕子扔到她的脸上。 “你可识得这个……” 常玉娘拾起那帕子,待看到上面的标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求助般朝着赵慎行望去。 见他勾着脑袋,常玉娘立刻陪着笑脸说道:“妾身当然识得,这帕子是我给王爷绣的。” “你给王爷绣的?”徐太妃俨然不满意这个回答,“那上面的标志,是什么意思?” “这……这是妾身心血来潮绣的云朵,寓意妾身和王爷比翼双飞。”常玉娘伶牙俐齿的回复道。 “这么说来,这帕子是你绣的?”徐太妃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常玉娘微微一整,“禀太费,这确实是妾身绣的。” “放肆!”徐太妃厉声喝道,“这帕子根本都不是王爷的,娼妇,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常玉娘手一抖,那帕子立刻落到了地上。 常玉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慌乱地摇头解释道:“不,不,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帕子……这帕子确实是我绣的。” 徐太妃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你还不说实话!这帕子上的云纹标志,分明是水云间的标志,你和水云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常玉娘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赵慎行:“王爷,求您救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水云间。” 宁珺若冷笑道,“就算不知道水云间,那你可还记得武用?这帕子是你当初送给武用,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常玉娘听到宁珺若提到武用的名字,身体猛地一震,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揭穿,再也无法辩解。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慎行和徐太妃,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但还是如困兽般,试图挣扎着,“王妃在说什么呢?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武用?” “武用可是你的恩客,常娘子这么快就忘了?” 宁珺若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万分畅快,“常娘子若真不记得,不如我带她来见你一面?” “不!” 常玉娘的眸子里满是泪水,事已至此,只怕由不得她不认了。 “妾身确实被卖到过水云间,可妾身是个清倌人,哪有什么恩客?” “你还在狡辩!”宁珺若厉声道:“母妃,那位武用说,常玉娘腰间有块红色胎记。” 徐太妃的目光落在常玉娘的腰间,眼中闪过一丝审视。常玉娘的身体紧绷,她知道,这个秘密一旦被揭露,她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常玉娘,你腰间是否有红色胎记?”徐太妃的声音冷冽而坚定。 常玉娘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她的未来。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集中在常玉娘的腰间。随着衣衫的褪去,一个清晰的红色胎记出现在众人眼前,形状如同一朵桃花。 “太妃,您看,这就是武用所说的红色胎记。”宁珺若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徐太妃的眼神变得复杂,她看着常玉娘,心中五味杂陈。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常玉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常玉娘的泪水滑落脸颊,她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经被彻底揭穿。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太妃,妾身确实曾经在水云间做过清倌人,妾身和王爷时,是清白之身。” “对,常玉娘曾当众露过腰肢,很多人知道她的胎记,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许明懿帮腔道:“玉娘跟我时,确实是清白之身。” 徐太妃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当真如此?” “妾色若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常玉娘见太妃有所松口,慌忙指天起誓,“求太妃看在庆哥儿的面上,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原本怒不可遏的徐太妃,听到庆哥儿的名字,脸色顿时缓了几分。 “对,母妃,玉娘当初被卖到青楼,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母妃看在庆哥儿的面上,不要再追究。”赵慎行躬身抱拳恳求道。 宁珺若却忍不住冷笑,“王爷,你不觉得,是时候该面对现实了吗?” “够了!” 赵慎行猛然站起,怒视着宁珺若,“本王之事,何须你来置喙!” ------------ 第67章 成败在此一举 “不想面对什么?”徐太妃满是疑惑的,朝着宁珺若看去,“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王爷竟然一直瞒着她,要不是王妃今日揭穿,还不知道他要瞒着自己到什么时候。 徐太妃总觉得她的话,比儿子靠谱多了。 宁珺若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发现赵慎行那愤恨的眼神里,竟有杀意涌现,便故意卖了个关子。 “常娘子想必比谁都清楚,母妃若想知道,不妨问问她。”说完这话,宁珺若便转身告辞了。 徐太妃强压下的怒火,再次升了起了,她目光犀利的盯着常玉娘。 “那个武用是谁?你与王爷之间,是否还有什么是我们所不知的隐情?”徐太妃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常玉娘泪痕斑驳,她抬头望向徐太妃,眼中满是无助。 “妾身与王爷之间,除了妾身曾为清倌人的过去,再无其他隐瞒。今日之事,全是王妃一手策划,妾身实属无辜,还请太妃明察秋毫。” “王妃策划的?她为何要这么做?”徐太妃疑虑重重,扭头朝着赵慎行看去。 赵慎行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王妃不是嚷嚷着,想要离开王府?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想逼着本王答应。” 徐太妃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信。 她叹了口气,这才朝着常玉娘看去,“你真不认识她说的那个人?” “妾身真的不认识!”宁珺若面不改色的说道。 “本宫且信你一回。” 在烟岫的搀扶下,徐太妃缓缓起身离开。 宁珺若刚回到宜兰居,就收到了木槿的来信,说是在幽谷玄门的协助下,苗善被提刑司的人抓住了。 严刑拷打之下,她终于承认自己谋财害命的事了。 卫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小姐方才和王爷撕破脸皮,就不怕王爷暗中下黑手?” 宁珺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嬷嬷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如今苗善落网,真相大白只是时间问题,至于王爷……”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冽,“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小姐这么自信?”卫嬷嬷总算松了口气。 “当然,王爷还没摸清我的底牌,我相信他不敢轻举妄动。” 宁珺若面带微笑的,看着手中密信,信中不仅详细描述了苗善被捕的过程。 信中写着苗善亲自交代,用蛊毒制造女子怀孕的假象,来谋取钱财。 这事一旦传播出去,萧云霁怀孕的事,就会沦为笑柄。 宁珺若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萧云霁推出去,王爷房里的丫鬟突然送来一盒马蹄糕,并让她趁热尝尝。 赵慎行还是第一次,派人给她送东西。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欣喜若狂,如今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个谢字 那丫鬟刚一离开,怀夕就开心的说道:“王爷总算开窍了,知道给小姐送东西了!这可是好兆头啊,要不咱们还是安心留下来吧。” 宁珺若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心中却暗自盘算。 拆开马蹄糕的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香气扑鼻。 她真要准备品尝,卫嬷嬷突然拿起来一块吃了起来。 “这味道还挺……不错。” 宁珺若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同时也很感谢嬷嬷的用心良苦。 虽然赵慎行的示好,并非那么简单,但至少目前看来,还不会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 翌日,便是宁珺若去玄女观的日子。 这些年,她已经行成了一个习惯,每个月的初一,都会去玄女观上香,替远在京城的家人们祈福。 今日,她又像往常一样,不到辰时,便赶到了城西的玄女观。 古朴的庙宇间,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前殿,径直走向后院的尘心阁,那里是她每次必去之处。 “王妃,您来了。”一位年迈的道姑,慈眉善目的,见到宁珺若,连忙上前迎接。 “清尘仙姑,近来可好?”宁珺若礼貌地问候,心中却有几分急切。她此行,除了例行的祈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切安好,好不容易盼到王妃,贫道倍感荣幸。”清尘道姑微微欠身,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仙姑,我有一事相求。”宁珺若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说道。 “王妃请讲。” 清尘领着她进入静室,室内只有一张古旧的书案和两把竹椅,简单而雅致。 宁珺若坐定,神色凝重:“如今就差最后一条了,我想请仙姑帮我推算一下,此番能否顺利离开王府?” “王妃所言,涉及天机,贫道需要起局奇门遁甲,方能窥探一二。”清尘仙姑语气平和,却难掩眸中的慎重。 清尘仙姑山医命卜无所不通,但很少为人起奇门遁甲局,宁珺若很是感激。 “成败在此一举,还望仙姑直言相告!” 清尘微微点头,随即取出一幅古朴画卷,缓缓展开。画卷之上,星罗棋布的画满了奇门遁甲局。 宁珺若屏息凝视,只见清尘仙姑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伸出手指,指着其中一局。 “咦?竟是伏吟局!” 一声轻微的惊叹打破了沉寂,清尘仙姑的眉头微蹙,“王妃此行,看似凶险万分,实则暗藏生机。但需谨记,一切皆由心生,外力辅助虽重要,自身抉择更是关键。” 宁珺若听罢,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来的忐忑,也有对自由的渴望。“多谢仙姑指点,珺若谨记。” “王妃,还有一事。”清尘仙姑忽地话锋一转,“近日,贫道偶得一奇梦,梦中玄女指示,将有贵人相助于你,此人身份特殊,或可助你一臂之力。这个梦也暗合此局,既然成败在此一举,还请王妃谨慎行事。” 宁珺若闻言,心中一动,贵人相助?难道是……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群聚集,议论纷纷。 ------------ 第68章 要替王妃讨回公道 宁珺若心中一紧,同清尘一起走出静室,发现竟是几位妇人,吵着闹着要见清尘姑。 看到清尘出来,那些妇人立刻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的祈求,祈求仙姑大发慈悲,解除苗善那个恶魔的蛊毒。 原来,苗善用蛊的事传出去后,有人找到玄女阁,清尘道长不忍她再受折磨,便出手替她解除了。 这事传开后,大家都知道清尘能解蛊毒,便一股脑的求上了门。 “仙姑啊,您就是玄女在世,是我们的大救星啊!”一位年轻的妇人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期盼。 “自从去了羽亦阁,我便莫名奇其妙的疼痛,大夫们束手无策,都说像是中了邪术,请您一定要救救我!” “仙姑啊,我也吃了那毒妇的药,虽然诊出了喜脉,可我还是不放心,求仙姑帮我看看。” 宁珺若站在大殿,看着这些神色焦急的妇人,心中五味杂陈。 走下台阶,她正准备去后山拜拜,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还真是巧啊,想不到王妃也在这里。” 宁珺若慌忙朝着四周看去,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清尘道姑的身上。 这才压低声音,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妃能来,明懿就不能来?”许明懿那王世不恭的样子,还真让人难以生厌。 许明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你该不会是听说清尘道姑能解蛊,特意跑来求药的吧?” 宁珺若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许明懿挑眉,故作神秘地凑近她耳边低语。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某个小兔子而来,你信不信?” 宁珺若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正欲反驳,却被一阵更为激烈的喧哗打断。 原来,又有一群人涌向清尘道姑,他们的恳求声此起彼伏,场面愈发混乱。 宁珺若赶紧加快步伐,朝着后院走去。 “你放心,今日不会有人跟踪。”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的表情,许明懿的心里竟像是吃了蜜一般。 他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府里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王妃既然打算撕破脸皮,这事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私以为王妃得制造机会,在外面……” 宁珺若本不想理会,可想到清尘道姑说,此番会有一位贵人相助,且身份比较特殊。 自从那日,她主动送上《龙吟经》,许明懿就一直暗中相助。 想到三个月后,他就要一举夺魁,成为金科状元,宁珺若心想着,这凉州城里,除了李泰来先生,还会有谁比他身份更为特殊? “许公子的意思是?” 宁珺若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许明懿,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他的言下之意。 “我的意思是,王妃若想顺利脱身,何不借此事造势,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委屈与决心?这样一来,王爷就算有心阻挠,也得掂量掂量舆论的压力。”许明懿说得轻松,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宁珺若微微侧首,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仿佛在衡量这计策的可行性。 的确,若能借助百姓的力量,为自己赢得舆论的支持,无疑是一步妙棋。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了清尘道姑?”宁珺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她不愿无辜之人因自己而受累。 “放心,我自有办法,既能帮你达成目的,又不会让清尘道姑受到牵连。” 许明懿胸有成竹地承诺,那副自信的模样让宁珺若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好吧,但愿你真有办法。”宁珺若最终点了点头,决定放手一搏。 两人商议片刻后,许明懿便开始行动,他混入人群,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将一些消息巧妙地散播开来。 很快,常玉娘出身青楼、苗善说赵慎行那方面有问题,不能生儿育女的流言,便如同野火燎原般,在玄女观内蔓延开来。 “我天,想不到凉王殿下竟然不能人事,那个苗善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上次满月宴和常玉娘接触过半日,她看起来长袖善舞,没想到竟然是个娼妇。唉,也不知道她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种?”另一名妇人摇头叹息,言语中满是对赵慎行的同情。 “哎呀,这事儿可真是骇人听闻,凉王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旁边一名老者摇着头,手中的扇子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掌心,眼中满是震惊。 “如此看来的话,王妃也太可怜了吧。听说太妃和王爷,先前差点以无子的名义休了王妃。” 一名读书人挤进人群,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休了王妃?他们是想霸占王妃的嫁妆吗?”有人义愤填膺的喊问道。 “可不是!除了城西那十里铺子,听说王妃当初还陪嫁了不少孤本,那可是宁家数代人的收藏,每一本都价值不菲,搁谁不眼馋啊!” “唉,想不到王妃这么好的人,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要不是王妃,我那两个孙子还是睁眼瞎?就冲着这个,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被人陷害……” 宁珺若与许明懿躲在偏殿,悄悄观察着这一切,宁珺若的眉头微蹙,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许明懿轻声说道,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宁珺若低声问,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安。 “王妃,可别忘了,她当初是怎么算计你的。若想离开王府,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 想到前世的重重,宁珺若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只是担心赵慎行颜面尽失,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来。” 赵慎行淡淡一笑,“王妃莫要忘了李大人,我相信李大人听到这些传言,一定会有所行动。毕竟,他曾当着太妃和凉王面,说是要护你周全。” “你说得对,李大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想到这里,宁珺若突然没那么担心了。 正当二人沉思之际,只听外面有人振臂高呼:“不错,我们要为王妃讨公道!” “我们替王妃讨回公道!” ------------ 第69章可愿意离开王府 那一声声激昂的呼喊,将大家的情绪彻底点燃,原本零散的议论迅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向着玄女观外扩散。 宁珺若很是感动,眸子里也涌起了一层水雾,谁说她在凉州举目无亲? 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那些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亲人。 想到这段时日,因为许明懿的诗,赵慎行没少揶揄她,宁珺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虑。 王爷要知道这些流言是他一手策划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正自担心,清尘道姑却突然走了过来。 许明懿躬身行了一礼,清尘却冲着他淡淡一笑,“许公子这计谋虽然不错,但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却不甚光彩。” 许明懿知道,清尘仙姑这是嫌弃他不够磊落。 他抱拳道:“仙姑所言极是,但对付王爷那等薄情寡义之徒,只能以暴制暴的耍些手段了。如若能助王妃脱离苦海,明懿不屑做什么正人君子。” “福生无量天尊!” 清尘仙姑抱拳道:“罢了,非常之事须得用非常手段,你我皆知,若非此计,王妃恐难脱离困境。” 宁珺若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敛衽福了一福,“珺若何其有幸,能得二位如此相助。” “王妃是个有福之人,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清尘仙姑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怜爱,“今日的伏吟局却有此象,王妃还是回去早作准备吧。” 赵慎行本想告辞,陪她一块儿下山,却被清尘叫住了,“许公子请留步,贫道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这事若是传到王府,她一定不好过,许明懿很是担心,但还是躬身抱拳,“还请仙姑不吝赐教。” 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清尘道姑的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读书人向来重视名节,但公子似乎并不在意,这份洒脱,倒是让贫道刮目相看。” 清尘道姑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审视许明懿内心深处的坚持与抉择。 许明懿微微一笑,坦然道:“名声于我,不过是浮云尔。若能以此换得心中所愿,何乐而不为?世间诸多是非,本就难以两全,我只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 清尘道姑点了点头,语气转而严肃:“但公子切记,计谋虽妙,却不可失了分寸,莫到最后,不仅到底赔上了自己的前程。” 许明懿是个聪明人,岂能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多谢仙姑提醒,明懿自当铭记在心。”许明懿深深一揖,眼神坚定,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清尘道姑赞许道:“既然公子有此决心,那贫道便助公子一臂之力。待会儿公子从后山偷偷离开,相信除了贫道,再也没有人知道公子今日来过。至于这些流言蜚语,都是贫道有意为之,和公子没有半点关系。” 许明懿愣了愣,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想不到清尘仙姑会这么护着他。 “为何?”许明懿愣了愣。 “一切皆是天意!”清尘道姑说完这话,便抱拳离开了。 流言传播的速度,果然比马车要快,宁珺若一行赶到凉王府时,赵慎行和徐太妃等人,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 赵慎行看向他的眸光里,满是怒火和难以置信。 而徐太妃的眼中则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在审视,又似在盘算着什么。 “今日这城中的风言风语,还真是让本王颜面扫地啊!”赵慎行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宁珺若不卑不亢,缓缓步入大厅,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赵慎行身上。 “臣妾也是刚刚得知此事,心中同样震惊。但臣妾相信,流言止于智者,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好一个莫要放在心上,王妃刚出去一趟,外面就传成这样,你却告诉我自己也不知道!” 赵慎行厉声道:“现在全城的人都在笑话本王无能,你让我如何相信这只是误会?”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进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王爷,城中百姓聚集在王府门外,要求为王妃讨个说法,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徐太妃闻言,眉头紧锁,看向宁珺若的眼神更加复杂:“你有何解释?” 宁珺若心中一凛,表面却波澜不惊:“臣妾无从解释,但臣妾相信,无风不起浪。” “你倒是说说,本王该怎么给你公道!”赵慎行的怒吼,如一道惊雷,在大厅里炸响。 宁珺若勉强扯出一丝冷笑,“既如此,那臣妾不妨直言,我想要和离书!” “做梦!” 赵慎行咬着牙,厉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本王?宁珺若!就算煽动整个凉州的百姓,来替你讨回公道,本王也绝不会写和离书!”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宁珺若冷笑道:“那王爷打算怎么做?”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本王就是耗也要耗死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人群,清晰地传入厅内:“王爷这是想耗死谁呢?” “李……爷爷,你怎么来了!”宁珺若慌忙起身迎了过去。 “我不来,你还想一个人撑到什么时候?” 李泰来叹了口气,“有事回李家找老夫,爷爷的叮嘱你都忘了吗?” 李泰来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赵慎行身上,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赵慎行和徐太妃,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他走到赵慎行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老夫听说今日凉州城内沸反盈天,不知道那些流言是真是7是假?王爷又打算怎么对待王妃?” 赵慎行面色铁青,正欲开口,却被徐太妃抢了先,“李大人,此事尚未查清,怎可轻易下结论?说不定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意图挑拨我们王府与百姓的关系。” “今日且不论这些,老夫过来就是想问王妃一句话。” 他朝着宁珺若看去,“我想带你离开王府,不知道你可愿意?” ------------ 第70章 和离书给你 离开王府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宁珺若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我愿意!” 宁珺若坚定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厅内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连门外的喧闹声似乎都为之一静。 “你!” 赵慎行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李泰来,愤怒中夹杂着难以置信,“李泰来,你这是公然挑衅本王的底线!” “挑衅?” 李泰来轻轻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老夫只是在履行一个长辈的责任,保护我的孙女不受欺凌,至于挑衅,老夫还真没想过。” “李大人,您这样做,是否考虑过后果?”徐太妃试图缓和气氛,但语气中明显带着威胁。 李泰来回望徐太妃,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 “老夫一生行事,无愧于心,更无惧任何后果。倒是王爷,若继续执迷不悟,恐怕凉州的民心,将会是你无法承受之重。” 此时,一名侍卫再次匆匆入内,低声道:“王爷,门外的百姓情绪激动,要求见王妃一面,人数已近万人。” 赵慎行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深知,一旦失去民心,后果不堪设想。 他狠狠瞪了宁珺若一眼,最终妥协道:“好,本王答应你,三日之内,会给凉州百姓一个交代。” “三日?”李泰来微微摇头,“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老夫等不了那么久。” “那李大人意下如何?”赵慎行咬牙问道。 “即刻,我要亲自带王妃离开这里。”李泰来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爷爷……” 宁珺若轻唤一声,心中既有感激也有担忧。 “放心,有爷爷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李泰来温和地安慰,随即转向赵慎行,“希望王爷现在就写和离书。” “本王方才已经说过,和离书是绝对不会写的。”赵慎行紧握双拳,怒目圆睁的看着他。 “实不相瞒,老夫已经写好奏折,将王爷宠妾灭妻,纵欲无度的毁坏身子。为了遮住自己的颜面,不惜娶娼冒良,混淆皇家血脉之事,一一上奏给了圣上。老夫已经叮嘱驿使,一个时辰之类,老夫若没过去取回来,立刻快马加鞭的发往京城。若王爷仍旧固执,只怕这奏折,要不了多久便能到达圣上案头。” 厅内空气仿佛凝固,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击在赵慎行的心头。 赵慎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李泰来,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老人。 “你……你好大的胆子!”赵慎行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老夫一生为官,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义,而非个人私欲。”李泰来淡然回应,他的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这时,门外的喧嚣声再次响起,似乎人群的情绪更加激动。 一名侍卫匆忙进来,跪倒在地,急促道:“王爷,百姓们已经开始喊口号,要求王妃平安归来,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情势紧急!” 赵慎行环视四周,发现连自己身边的侍卫和仆人,眼中的忠诚也出现了动摇。 他知道,这一刻,他不能再一意孤行。 “好,我写。”赵慎行咬牙切齿,从桌上抓起笔,愤恨地在纸上疾书。 笔落,他猛地将和离书掷向李泰来,“拿去,带着你的好孙女,滚出我凉王府!” 李泰来稳稳接住和离书,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多谢王爷成全,我们这就告辞。”说着,他将和离书交到宁珺若手里。 “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至于王妃的嫁妆,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取。” 宁珺若完全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爷爷的大恩大德,珺若无以为报。” 宁珺若眼含泪光,小心翼翼的收起和离书,敛衽行了一礼,随即坚定的对着怀怀夕说道:“快去通知嬷嬷,简单收拾一下,咱们去李家住段时日!” 卫嬷嬷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提着包袱,带着木棉和木槿等人,来到大厅和他会和。 “王妃真的要离开王府了吗?”门外,几个路过的百姓低声议论着,他们的声音里满是惊异与不解。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王爷竟然会同意和离,李大人真是有手段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停下脚步,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听说王妃受了不少委屈,李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孙女着想。” 旁边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同情地说道,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王府大门,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门扉,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哎,这世道,有权有势才是硬道理。李大人虽已退隐,但那手腕,啧啧,就连堂堂凉王殿下也不得不低头啊。”一个年轻的摊贩满是感慨的叹惜着。 此时,宁珺若在李泰来的陪同下,缓缓走出王府大门,阳光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显得格外坚强。门外,数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 “是王妃!她真的出来了!” “李大人,您真是了不起,为我们出了口恶气!” “王妃莫担心,以后的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这些声音,如同温暖的春风,吹散了宁珺若心中的阴霾。 她抬头,对周围的人群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解脱、感激,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诸位乡亲,今日之事,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珺若在此谢过各位,也会好生经营书院,希望往后不会负了大家的期望。” 宁珺若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人群,引得一阵又一阵的赞叹。 “王妃客气了,您能平安无事,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挺身而出,他的眼中满是敬佩。 “走吧,孩子,咱们回家。”李泰来微笑的看着她,示意她赶紧上马车。 宁珺若点了点头,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囚禁她梦想与自由的府邸,心中五味杂陈。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王府,留下一路议论纷纷的百姓。 ------------ 第71章 奇耻大辱 王府大厅里,徐太妃和赵慎行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徐太妃此时才反应过来,“好一个李泰来,真是胆大包天,竟然逼着王爷写和离书,这简直是……” 赵慎行面色铁青,拳头紧握,牙齿几乎要咬碎:“母妃这也是迫不得已,想我堂堂凉王殿下,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透露出不甘与愤怒。 “王爷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民愤,稳定凉州局势。” 徐太妃虽然心中同样不满,但她更清楚,当前的局势容不得半点差池。 “宁珺若已经离开王府,民愤已平,我相信那些百姓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散去。” 赵慎行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写了和离书!李泰来那老匹夫,我早晚要找他算账!” “切勿冲动,李泰来背后关系错综复杂,且深受百姓爱戴,直接对抗恐非上策。”徐太妃劝解道,眉宇间尽是忧虑。 “母妃言之有理,我自有分寸。”赵慎行勉强按下胸中怒火,转而沉思对策。 “都这个时候了,还你有分寸?” 徐太妃想到常玉娘的事,突然火气直冒,“王爷这么轻易就写了和离书,莫非常玉娘真的是娼户?” 武用都已经被他们带到了凉州,这事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赵慎行只得勾着脑袋,支支吾吾的承认,“儿……儿臣已经知错了。” 徐太妃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 合着,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孩子,竟然不是赵家的子孙…… “逆……逆子?!” 徐太妃的声音陡然拔高,震惊与难以置信交织在她的脸上,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劈得粉碎。 “母妃,儿臣是无辜的,儿臣也是被常玉娘那贱人骗了。” 母妃这样子让他很是害怕,赵慎行只得垂着头,无奈的解释着:“当初在水云间,他明明说好卖艺不卖身,和儿臣也是第一次……” 大厅内,空气似乎凝固,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显得格外沉重。 “你就这么信了!” 徐太妃脸色铁青,想到在满月宴上,自己一口一个孙儿的叫着,就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常玉娘那贱人给掐死。 赵慎行红着脸,偷偷看了她一眼,“您一直盼着要抱孙子,听说她怀孕了,儿臣就没想这么多……” “盼孙子?我盼的是赵家的骨血,不是什么不明不白的孽种!”徐太妃的话语如同寒冰,掷地有声,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 恰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步入大厅,见到气氛不对,脚步不由得一顿,小心翼翼地开口。 “禀报太妃、王爷,外头的百姓又聚集起来了,似乎是因为……因为关于常玉娘的消息。” 徐太妃闻言,眉头紧锁,看向赵慎行的眼神更加复杂:“你看,事情还没完。你的一时冲动,不仅让王府蒙羞,更让凉州的局势动荡不安。” 赵慎行站起身,背负双手,在大厅内踱步,心中五味杂陈。“母妃,儿臣这就出去,向百姓们解释,稳住他们的情绪。” “解释?你打算怎么解释?”徐太妃质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 “反正我赵慎行已经颜面扫地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话了。至少,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赵慎行并非惧怕李泰来,而是为了凉州的安宁,才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赵慎行眼神坚定,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 两人走出王府,就见门外人群攒动,议论纷纷。 赵慎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高声说道:“各位乡亲,本王知道你们心中有诸多疑问,今日,本王在此,愿意坦诚相告。” 人群中,一位年迈的老者率先发问:“王爷,那常玉娘真是……真是……” “老人家,您说的没错,常玉娘确实出身低微,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爹娘去世的早,被卖到青楼并非自愿。本王承认,先前被她蒙蔽,以为她真是清倌人,此乃本王识人不明之过。”赵慎行坦诚的话语让人群一阵哗然。 “这么大一顶帽子戴在头上,王爷真真的认了,还真是坦诚,不愧是我们凉州的主心骨!”一旁的男子感叹道,眼中满是敬佩。 “和王妃和离的事是真是假?王爷当真宠妾灭妻?” 闻言,赵慎行立刻双手指天起誓:“本王的脾气不好,但我赵慎行在此发誓,本王绝对没做过宠妾灭妻的事。至于和离,那也是在李泰来先生的逼迫下,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李泰来也太过分了,逼着王爷写和离书,这不是欺人太甚嘛!”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愤愤不平,周围的群众纷纷点头附和。 与此同时,李泰来带着宁珺若回到了李家,李府上下一片忙碌,对于王妃的到来既惊讶又欣喜。 李泰来吩咐下人准备最好的房间,务必让宁珺若感受到家的温暖。 “爷爷,我真的可以不再回王府了?”事到如今,宁珺若还不好相信,她竟是真的拿到了和离书。 “当然,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李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你且安心的住下来,只要你愿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当然,若是住不习惯,想去宁家的客栈住,也是可以的。放心吧,余下的事,爷爷会处理好的。” 宁珺若感激地点点头,心中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凉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寻常人家乘坐马车去赶考,怎么也得二十来天。 据离殿试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许明懿的家人一直催促他上路,说是早点去京城打听打听,也能早点做准备。 许明懿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因担心宁珺若的安全,总是一拖再拖。 得知在李泰来先生的帮助下,宁珺若已经拿到和离书,并成功离开凉王府,许明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马上就要启程,去京城参加殿试,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去京城前,他想见见宁珺若。 ------------ 第72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不是宁珺若,自己岂能成为众人唾弃的笑柄? 常玉娘一想到此事,那颗心便痛如刀割,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她的腿疾是芒硝过量导致的,云隐真人先前的药,效果其实挺好的,她喝了一副就有效果。 这两天她发现自己的腿,可以下地走动了,但坑害她的人还没找到,她觉得眼下还是不要声张,得继续瞒着此事。 得知宁珺若,将她的出身宣扬出去,常玉娘的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咬牙切齿,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心中盘算着如何报复,才能让宁珺若付出应有的代价。 “哼,宁珺若,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常玉娘低语,声音里满是怨毒。 此时,李府内,宁珺若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诗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宁静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她的眼神中少了往日的忧愁,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憧憬。 “小姐,您看,这些都是为您准备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李府的管家李福,恭敬地站在一旁,指着桌上堆满的物品介绍道。 宁珺若放下书卷,轻轻一笑,“李管家,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李福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小姐能回来,是我们李家的荣幸。老爷已经吩咐过了,务必让您住得舒心。”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泰来带着几分笑意走进来,“珺若,你猜谁来了?” 宁珺若一愣,“我不知道,爷爷直接告诉我吧。” “是许明懿,他听说你安全离开了王府,特地前来探望。” 李泰来侧身,让出路来,只见许明懿一身书生打扮,风尘仆仆,却难掩其俊朗之气。 许明懿步入房内,目光温柔地落在宁珺若身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宁珺若站起身,笑着说道,“多亏了许公子先前的计谋,还有李大人的帮助,我才能顺利脱身。” 许明懿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帮助你是我心甘情愿。” 宁珺若那淡然的样子,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温馨。 李泰来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欣慰,悄悄退出了房间,留给这对年轻人一些独处的空间。 “公子这次来,是不是准备启程去京城了?”宁珺若关切地问道。 许明懿点了点头,“是的,殿试在即,我打算明天就出发。不过,我放心不下你,特地来看看你。” “公子莫要担心,我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状元。”宁珺若鼓励道,眼中满是信任和期待。 许明懿感激地看着她,“多谢小姐的吉言,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去京城?毕竟拿到和离书,你不再是凉王妃,也不必再待在凉州。” 宁珺若何尝不想离开凉州,可眼下她心中还有一丝顾虑,那便是嫁妆和书院之事尚未解决,她不愿就这样一走了之。 “京城虽好,但我心中尚有未了之事。待一切尘埃落定,或许我会考虑。”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与不舍。 许明懿早就知道她会拒绝,可还总是抱着一丝希冀,希望她能和自己一道回京城。 “我理解你的决定,但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许明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随即被温柔的笑容所取代。他的语气中像是充满了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多谢许公子的挂怀,珺若定会铭记于心。”宁珺若轻声道。 屋内,宁珺若与许明懿的对话仍在继续,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殿试。 “殿试竞争激烈,公子可有把握?”宁珺若关切地询问,眉宇间透露出对许明懿能力的肯定。 “尽力而为吧,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有你这份支持,我已倍感力量。”许明懿微笑回应,眼中的光芒更加坚定。 “那我等着听你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宁珺若笑道,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 “一定会的,珺若,还有一事……”许明懿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是否该提出某个请求。 “公子请讲,但说无妨。”宁珺若鼓励地看着他,给予他无言的支持。 “我希望,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任何危险之中。凉州的局势复杂,你一定要小心。”许明懿认真地说,语气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许公子,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努力解决那些未了之事。待你凯旋,希望能给你一个全新的我。”宁珺若承诺,眼中闪烁着坚决与自信。 两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信任无需多言。正当气氛渐入佳境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不好了,小姐,外面有人闹事,说是找您的!”李福慌忙闯入,脸色苍白,显然事情紧急。 宁珺若眉头微蹙,心中已有预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与她之前在王府的遭遇脱不了干系。 “带我去看看。”她沉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随着宁珺若与许明懿一同走出房间,一场新的风暴,似乎正悄然酝酿。 “究竟是谁,竟敢在李府门前放肆?”李泰来低声询问,目光锐利,已做好了随时应对不测的准备。 “我们是来请王妃回去的,王爷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请王妃不要意气用事,早点回到王府才是。” “对啊,王妃还是回去吧!” …… 这些人都是赵慎行的说客?宁珺若没有回答,只是紧抿双唇,加快步伐往回走去。 想了想她止住了脚步,她知道,只有直面这一切,才能真正揭开谜底,为自己,也为那些无辜牵连其中的人,他想为他们寻得一个公正的结局。 一番议论,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李明懿正要离开,宁珺若突然从袖口里,掏出几份书信和一沓银票来。 “宁家这几年的日子,肯定过得紧巴巴。这银票还是上次管公子给的,麻烦公子连同这些书信,一并带给我爹娘,就说我在凉州生活得很好。” ------------ 第73 带回嫁妆 宁珺若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家人的深深思念。 虽然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回京城走一趟,但一想到未完的梦,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许明懿接过那沉甸甸的信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责任。 “宁小姐放心,我一定亲手将这些交到你爹娘手中,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的一切安好。” 许明懿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紧紧握住那些书信和银票,仿佛握住了宁珺若的一片心意。 门外的喧闹声依旧,李泰来与管家李福正忙着与那些不明来意的访客周旋,他们的对话时不时飘进室内,让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王妃,您可要想清楚了,王爷现在正焦急地等待您的消息呢!”一个看似领头的说客,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试图用王爷的名义施压。 “是啊,王妃,您在王府的地位无人能及,何必为了些小事,弄得如此僵持呢?”另一人附和道,言语间满是挑拨与诱导。 宁珺若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转身,目光如炬,扫过那些说客,语气冷冽。 “我的去留,何须他人指手画脚?我既已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 她的决绝,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那些说客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这位昔日温婉的王妃会有如此强硬的态度。 “小姐,您看这……” 李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看向宁珺若,眼神中满是询问。 “李管家,不必理会,我自有主张。”宁珺若淡淡地吩咐,随后转向看向许明懿。 “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这里的事情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处理,愿公子此番一举高中,平步青云。” 许明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借你吉言,但愿不负厚望。” 辞别许明懿,宁珺若才朝着外面走去。 这些人一看就是得了赵慎行的好处,才会倒戈相向的,成为他的说客。 那些人看到她,纷纷上前,企图用人数优势压迫她。 但宁珺若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她的眼神冷静而坚定,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动摇她的意志。 “诸位,我再说一遍,我与王府的缘分已尽,无需再议。请回吧,免得自讨没趣。” 人群中,一个看似机灵的小厮模样的人,挤出一丝谄媚的笑,试图缓和气氛。 “王妃,您这是何苦呢?王爷已经知错了,您还是回心转意吧。” 宁珺若冷笑,声音清冷:“知错?那请问,是谁逼着我走到这一步?又是谁,差点让我命丧黄泉?这些账,又该如何算?” 周围路人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不是凉王妃吗?怎么会在李府门前闹腾?” “哎,王妃也真够硬气的,可光硬气有什么用?王爷一句话,她还不是人头落地?” “是啊,换成别人,早躲起来哭鼻子了。”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落入那些说客耳中,他们的脸色愈发难看,却碍于周围人群的围观,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哗?” 李泰来闻声赶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群不速之客,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李大人,我们只是奉王爷之命,来请王妃回府,没想到会惊扰到您。” 李泰来微微眯眼,显然并不买账:“奉命?我李府岂是尔等可以随意进出之地?今日之事,我会亲自向王爷问个明白。在此之前,请诸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客们面面相觑,深知李泰来在凉州的势力,最终只能悻悻然散去,临走前还不忘丢下几句威胁之词。 “王妃,您这是在玩火,后果自负!” 宁珺若目送他们离开,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屋内,李泰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宁珺若:“珺若,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宁珺若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爷爷,我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那些因我受累的人。我不能再逃避,必须面对。” 李泰来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好孩子,既然决定了,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吧,老朽永远是你的后盾。” 宁珺若很是感激,但思来想去,觉得呆在李家也不是个办法。 如其这样,还不如先回客栈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宁珺若决定和李泰来告辞。 “爷爷,我想我还是先回客栈,以免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等事情平息一些,我再回来探望您。” 李泰来眉头微皱,显然不愿让她独自面对外面的风浪,“珺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要不我派几个家丁护送?” 宁珺若摇摇头,坚定地说:“不必了,爷爷。我有我的打算,而且,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卷入这场风波。” 说罢,她转身欲行,却被李泰来叫住,“珺若,记住,无论何时,李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宁珺若心头一暖,重重点头,“爷爷,我记住了。” 走出李府,宁珺若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决。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议论声此起彼伏。 “看,那就是凉王妃,听说她离开了王府,还真是有骨气。” “是啊,听说王爷那边已经闹翻天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哎,这世道,女子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还真是不容易。” 宁珺若充耳不闻,快步走向客栈。刚踏入门槛,掌柜的便迎了上来,一脸担忧,“王妃,您没事吧?外面的风言风语我都听说了。” 宁珺若淡然一笑,“我没事,既然和离书已经拿到了,那咱们立刻就组织人手,去把嫁妆都带回来吧。” 元掌柜的眸子里,似乎有泪花涌动,他做梦都不敢想象,小姐不仅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王府,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去王府要回嫁妆。 “可……可王爷会同意吗?”元掌柜激动的问道。 “和离书已经拿到了,由不得他不同意!”宁珺若毅然决然的说道。 ------------ 第74章 宜兰居大火 第74章 元掌柜早将自己,视为宁家的一份子,自从得知小姐在王府过得不好,这些日子他连觉都睡不好,生怕小姐有个好歹。 看着宁珺若手里的和离书,他顿时松了口气,“那好,您先安心的休息,我这就去召集人马,并准备车辆,咱们明日一早就行动,务必速战速决。” 宁珺若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一切。她知道,赵慎行这人一旦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她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赵慎行宣战。 夜已深沉,整个凉王府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几名蒙面黑衣人,接着月色,蹑手蹑脚的朝着宜兰居靠近,他们手里提着的木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桐油味。 “动作轻些,别惊动了王府的守卫。”领头的黑衣人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匆匆扫视着周围。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桐油沿着宜兰居的木质结构倾倒,每一步都谨慎至极,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幽灵般穿梭。 夜风轻拂,宜兰居外,一道倩丽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望着那即将被点燃的宜兰居,忍不住冷哼一声:“只可惜没早点动手,否则连你一起烧死!” 话音刚落,被人一掌劈在颈上,女子软绵绵的瘫倒下去。 “动手!”随着领头黑衣人一声令下,火把被迅速投向了早已浸透桐油的木墙。 瞬间,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半个夜空,火光映照在众人脸上,映出了各异的表情……有紧张,有激动,也有对未知后果的恐惧。 王府的护卫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惊醒,慌乱中纷纷赶来。“失火了!快,救火!”喊叫声、奔跑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名护卫在混乱中撞见了匆匆赶来的赵慎行,连忙报告:“王爷,宜兰居失火了!” 赵慎行脸色铁青,目光如炬,他迅速吩咐道:“全力灭火,保护王府安全。还有,立刻派人查,是谁干的!” 火光冲天中,赵慎行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捂着脸颊惊慌失措的,从宜兰居里跑出来。 “那……那不是常娘子?”护卫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什么?!” 赵慎行闻言,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随即快步向火场奔去。 心中暗自思量,常娘子不是瘫痪在床?此刻为何会健步如飞?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出现在宜兰居? 难道,此事与她有关? 火势愈发猛烈,热浪滚滚,几乎要吞噬一切。围观的仆人们一边救火一边议论。 “哎呀,这好端端的宜兰居,怎么说烧就烧起来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娘提着两桶水,边走边抱怨着。 “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王妃刚走就出现了这样的事,唉,看这阵仗,是想将宜兰居烧个片瓦不留!”旁边的小厮摇头叹息,语气中满是感慨。 “可不是嘛,这火要是再大点,怕是整个王府都要遭殃了。”另一名丫鬟附和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火光映照下,赵慎行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常娘子,她正被侍女搀扶着,脸颊上明显的红肿,显然是在逃离时受了伤。 “常娘子?” 赵慎行故作讶异的问道:“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同时目光锐利地在她身上扫过,试图寻找更多线索。 常娘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王爷,妾身……妾身只是担心宜兰居的财物,所以……” “担心财物?你这是在告诉我,你能奇迹般地站起来,全是因为担心王妃的财物?”赵慎行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与讽刺。 周围的仆人和护卫们闻言,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低声议论起来。 “哎哟,常娘子这腿疾,说好就好,真是神了!”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我看呐,这火说不定就跟常娘子脱不了干系!” 议论声此起彼伏,常娘子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单膝跪地禀报:“王爷,火势已得到控制,但宜兰居几乎全毁,我们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物品……” 赵慎行眉头紧锁,挥手示意侍卫继续。 “是桐油和一些易燃物,明显是有人蓄意纵火。另外,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几件被遗弃的黑衣,上面沾满了桐油。”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哗然,议论声更加热烈。 “天哪,竟然有人故意纵火!”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宜兰居可是王妃的住处!” “王妃才刚离开,这火就烧起来了,未免也太巧了?” 赵慎行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锁定在常娘子身上,声音冷冽:“看来,这件事远比想象中复杂。常娘子,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一名侍女气喘吁吁地跑来,神色慌张:“王爷,不好了!王妃的嫁妆清单不见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常娘子,气氛骤然紧张。 “嫁妆清单?怎么会……”常娘子显得更加惊慌,连连摇头,“妾身不知情,真的不知情!” 赵慎行的眸光越发深邃,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人心上:“好,很好,宜兰居烧了,嫁妆也没有,这下大家都会以为是我赵慎行所为!” 夜风中,火光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无数的疑问。 赵慎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空中回荡:“烧了好,烧了也好……” “王爷,王爷,你听我说!” 常玉娘发了疯一般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衫苦苦哀求道:“王爷,妾身这是在帮你呢,王妃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是要讨回嫁妆?宜兰居烧了,嫁妆清单也烧了,看她拿什么讨?” “放手!” 赵慎行猛地甩开常玉娘的手,怒目圆睁,“你这是在帮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可是,王爷,您不也一直对王妃心存不满吗?如今这局面,正好可以让她无话可说,且也讨不回嫁妆。”常玉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挣扎。 周围的仆人和护卫们面面相觑,议论声再次响起,却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怒火中烧的赵慎行听见。 “想不到这个常娘子,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亏得王妃先前那么对她。”一个年长的仆人小声嘀咕。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王妃请来神医,一她的腿能这么快就好?”旁边的小厮接话,眼里满是鄙夷。 赵慎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命令道:“立即封锁消息,不得让此事泄露出去。” “是,王爷。”侍卫领命,迅速散去执行命令。 正当赵慎行准备离开,一名侍女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王爷,小、小的在收拾宜兰居残骸时,发现了这个……”说着,她双手奉上一张烧焦的纸张,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字迹——“明懿”。 赵慎行接过纸张,仔细辨认,脸色愈发阴沉:“明懿……许明懿……宜兰居里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四周的议论声再次沸腾,众人皆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王妃?她之前和许明懿就走的近……” 赵慎行捏紧手中的纸张,目光如炬,心中却翻江倒海。 他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常玉娘冷冷说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我会查清楚。” ------------ 第75章 谁是野男人?可有证据? 常玉娘闻言,身子一颤,眼眶微红,却不敢再多言,只能磕了个头,黯然退下。 赵慎行握着那张烧焦的纸片,心中五味杂陈。 想到许明懿的那两首诗中,对宁珺若极尽溢美之词,他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夜色更深,赵慎行独自步入书房,灯火摇曳中,他展开那张残破的纸条,反复确认字迹。 可这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妃的,更何况这两个字,在纸张的右下角,一看就是许明懿的落款。 好你个许明懿,竟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和王妃暗中勾结?赵慎行心中怒火中烧,手指用力捏紧纸张,几乎要将其撕碎。 “来人!”他猛然站起,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爷有何吩咐?”侍卫迅速应声而入。 “加强王府的戒备,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出入,还有,明日一早去许家,把许明懿给本王羁押过来!” “是,王爷。” 随着侍卫的退出,书房内重新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在轻轻摇曳,映照出赵慎行紧锁的眉头和复杂的神情。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没有因为阳光的温暖而消散。 王府偏殿内,一名护卫跪在赵慎行面前。 “听闻许明懿天不亮就守在城门,等小的们赶到许家时,他已经离开凉州城了。王爷,小的们要不要派人去追?” “有人走漏风声?”赵慎行目光如炬,语气中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冷冽。 “不用追了,他若真心想逃,本王派再多人也追不上。对了,去把他爹许成,给本王抓来!” 侍卫领命退下,书房再次恢复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赵慎行心中盘算着,许明懿此举,定是心中有鬼。 凉王府护卫许成,很快被押了上来,虽然才四十多岁,可他鬓角早已华发初生,饱经风霜的脸颊上也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目光淡然,一脸平静的问道:“不知王爷找小的,所为何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赵慎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许成的心上。 “你儿子许明懿,与王妃苟且之事,你可知情?” 许成颤抖着回答:“回禀王爷,小人实在不知情,我家明懿自幼便循规蹈矩,怎会……” 话未说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哼,不知情?”赵慎行冷笑一声,“那这信笺上的字迹又作何解释?还有人亲眼见他夜半时分,潜入王妃的寝宫!” “王爷,这其中定有误会!”许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小人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家明懿绝对不是那种浪荡的登徒子!” “担保?若非你提前通风报信,他会这么及时的离开凉州城?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的话吗?”赵慎行的话语中满是不屑。 “启禀王爷,明懿一早出城,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小的绝对没有通风报信。”许成将脑袋磕在地上,义正言辞的说道。 “好一个提前就安排好了!”赵慎行早已失去了耐心,他厉声道:“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直打得他承认为止!” “王爷,小的真的不知道……” 许成正要辩驳,赵慎行却瞪着那侍卫,厉声说道:“还不动手!是想本王连你一起打吗?” “是!”侍卫只押着许成离开。 屋外,很快传来打板子的沉闷声,伴随着许成断断续续的哀嚎和呼痛。 赵慎行找来几名贴身侍卫,对着他们耳语几句,这些人立刻领命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护卫才进来说道:“王爷,许成已经晕过去了,却什么都还不肯招。” “把他给我拖到柴房里,关起来饿上几天,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赵慎行坚硬,宁珺若若真和许明懿有染,这个许成一定是他们的中间人! 就算不是中间人,他在王府当差,儿子和王妃不清不楚,他肯定不会不知情。 刚把许成拖到柴房关起来,就听下人来报。 “王爷,王妃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王府门口,说是要来带走嫁妆和仆从,王爷,王妃她……王妃气势汹汹,看样子是动了真格!” 侍卫气喘吁吁,显然被宁珺若的阵仗吓了一跳。 赵慎行眉峰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这倒是有趣,本王倒要看看,她该如何自圆其说。” 赵慎行走到门口,王府大门轰然开启。 阳光下,宁珺若衣着华丽,头戴金钗,身后跟着数十名仆从,以及一辆辆空荡荡的马车,场面蔚为壮观。 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一边议论一边指点着。 “这不是王妃吗?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搬东西了?” “哎呀,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听说王妃跟许明懿公子有私情呢!”人群中,不知是谁突兀的喊了一嗓子。 “天啊,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虽然许公子的诗词里,对王妃颇为赞赏,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对,事关女子清白,这无凭无据的,可不能瞎说。”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赵慎行耳中,他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有了算计。 宁珺若立于门前,目光直视赵慎行,语气冷静而坚决:“王爷,珺若今日前来,只为取回属于我的一切,还请王爷借道。” 赵慎行缓步走出,环视四周,故意提高音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取回属于你的一切?王妃公然和野男人苟且,然后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本王倒想知道,这‘一切’中,是否包括了王府的颜面和尊严?” 宁珺若一愣,很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敢情王爷这事想栽赃陷害,那么请问王爷,野男人是谁?你可有证据!” 赵慎行微微一笑,转身面向宁珺若,眼中闪烁着冷光:“王妃,你若心中无愧,何不将事情原委公之于众,让凉州的百姓评评理?” “莫非王爷说的是许公子?”宁珺若脸色一凛,随即恢复了镇定。 她轻蔑一笑:“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我便不客气了。我与许公子清清白白,‘野男人’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谈,还请王爷用事实说话!” 赵慎行面色铁青,强压下心中的怒意。 “事实?好,昨日有人在宜兰居里,找到你和许明懿的书信,敢问王妃,这算不算证据?” 宁珺若忍不住冷笑:“珺若还没傻到,和野男人苟且还故意留下证据。离开宜兰居这么久,王爷若是有心,随便捏造一封书信,赖在我头上,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话不无道理,赵慎行也被呛得哑口无言。 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将要告一段落时,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冲出人群,踉跄至赵慎行面前,嘶哑着声音喊道:“王爷,我有证据!” 众人皆惊,连赵慎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证据?你有何证据?” 乞丐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玉佩,上面刻着王府的徽记,他颤抖着手指向宁珺若。 “那晚,我在王府后门的暗处,亲眼见到这位女子,与一个黑衣人密谈,随后,这玉佩从他身上掉落。我虽是个乞丐,但这玉佩我认得,是王府的!” 宁珺若脸色骤变,她万万没想到,这乞丐竟能这般污蔑人。 赵慎行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心中疑云密布。 这玉佩确是王府之物,但真正的主人,却并非宁珺若。 那么,宁珺若和赵慎行在王府后门见面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这玉佩……” 赵慎行的声音低沉,目光在宁珺若与那乞丐之间来回游移,“你确定,是王妃与那黑衣人交易?” 乞丐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声音却异常坚定:“千真万确,王爷,小人不敢欺瞒您。” 周围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惊讶、疑惑与不信任。 “王妃,你对此有何解释?” 赵慎行的声音冷硬,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似乎在等待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答案。 宁珺若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赵慎行的脸上,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王爷,这玉佩之事,我并不知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与许公子的交往,光明磊落。至于这乞丐的证词,我只能说,有人在背后操纵,企图陷我于不义。” “操纵?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在陷害你?”赵慎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不,我并未如此说。”宁珺若摇了摇头,“但此事疑点重重,绝对有蹊跷。” 恰在这时,李泰来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言辞犀利,目光坚定。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冤枉好人。王妃平日里乐善好施,口碑极佳,若说她与野男人有染,老朽第一个不信。” “对对,王妃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另一名妇人附和道。 赵慎行的眉头紧锁,他看向宁珺若的眼神变得复杂。 “好,既然如此,本王会彻查此事。”赵慎行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和,但其中的决绝却让人不容忽视,“但嫁妆的事,稍后再议!” ------------ 第76章 烧焦的尸体 “凭什么!” 宁珺若厉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敢情王爷凭空捏造这么一个野男人,就是为了扣下嫁妆?”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对啊,没想到王爷是这样的人,还以为王爷是悔过自新了。” “许公子这两年一直在京城念书,才回来多久啊,我才不信王妃和他有私情。” “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宁小姐的为人,岂是随意能被抹黑的?”一旁的大婶附和道,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宁珺若感激地望向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真正的公道自在人心。 赵慎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冷冷地看着宁珺若,以及那些支持她的百姓。 在他的心中,宁珺若这是在向他挑战,他不能容忍这样的挑衅,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来人,将这些聚众闹事的人全部抓起来!”赵慎行的声音冷酷而坚决。 侍卫们闻言,立刻上前,准备执行命令。 周围的百姓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宁珺若见状,心中一紧,她知道赵慎行此举是在向她示威,同时也是在警告其他百姓。 “赵慎行,你这是滥用职权!”宁珺若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你这样做,只会让百姓更加看清你的真面目!” 赵慎行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就算看清了又如何?在这凉州城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 “王爷这是想用强!”李泰来立刻上前,拦在宁珺若面前,“老朽就不相信,在凉州城里就没有王法了!” “王法?”许明懿冷笑道:“上次你借机威胁本王,本王还没和你算账!李泰来,你若识趣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吧!” 话音刚落,一身劲装的荼靡,突然走到宁珺若面前,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宁珺若的脸色顿时大变,“当真!” “奴婢刚才已经找人问过,千真万确。”荼靡躬身道。 “好,很好!”宁珺若冷笑道:“赵慎行,你为了扣下我的嫁妆,还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赵慎行厉声道:“此话从何说起!” 宁珺若抱了报拳,大声喊道:“堂堂凉王殿下为了扣下我的彩礼,竟然纵火焚烧宜兰居!还请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理,方才那野男人和玉佩,会不会也是故意栽赃的?” 赵慎行闻言,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宁珺若,竟然会当众揭发他的行为。 他怒目而视,却见宁珺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 “简直是血口喷人,那火分明是你放的,目的是为了烧毁证据!”赵慎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他这分明是心虚了,宁珺若目光淡然,转身看着周围的百姓,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知道,这宜兰居的火灾,其实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于我。” 周围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宁珺若的为人,很难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爷,您说这火灾是王妃所为,可有证据?”一名年轻的书生站出来问道。 “对啊,王妃都已经拿到和离书,并离开王府了,怎么可能还会纵火?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赵慎行瞪了那人一眼,却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他心中一紧,知道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往后便再也没有人肯相信他了。 “证据……”赵慎行声音低沉,却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单膝跪在赵慎行面前:“王爷,我们在宜兰居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封未烧毁的书信,上面有王妃的笔迹。” 赵慎行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接过侍卫手中的书信,展开来,高声念道:“‘若此事败露,便将宜兰居付之一炬,以绝后患。’这字迹,分明就是宁珺若的!” 周围的百姓哗然,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宁珺若。 宁珺若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赵慎行竟然会伪造这样的证据。 “赵慎行,你以为这样就能污蔑我吗?” 宁珺若冷笑道,“这书信一看就是伪造的,我的字迹,岂是你能轻易模仿的?” 赵慎行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看着宁珺若:“是否伪造,自有官府鉴定。来人,将宁珺若押入大牢,待本王禀明圣上,再行定罪!” 宁珺若的心中一沉,她知道赵慎行此举是为了将她置于死地。然而,她并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准备迎接这场挑战。 凉州牧孙渭走了出来,他看着赵慎行,沉声道:“王爷,此事尚未查清楚,怎能轻易定罪?” 赵慎行皱了皱眉,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还想反抗不成?” 孙渭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禀告王爷,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必须查明真相,才能做出决断。” 赵慎行眼神一冷,只得冷哼一声道:“好,那就交给给你去查,不过,宁珺若必须先押入大牢,以防她逃走。” 孙渭微微点头,示意侍卫将宁珺若带走。 “慢着!”李泰来再次上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孙大人拿人之前,难道不该看看,宁姑娘说的是否属实?” 孙渭本就对赵慎行不满,听得这话,立刻着人前去王府查看。 不多时,那两名衙役就小跑着出来,“大人,宜兰居确实被焚毁,看痕迹应该是昨晚烧的。 孙渭闻言,眉头紧锁,他转向赵慎行,语气严肃:“王爷,宜兰居被焚毁之事,确实非同小可。王妃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此事必须彻查,否则难以服众。” 赵慎行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孙大人,你这是在质疑本王?” 孙渭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下官不敢,但下官职责所在,必须公正行事。王爷,还请下令,让下官带人仔细搜查王府,以证王妃清白。” 赵慎行脸色铁青,他知道孙渭这是在向他施压。然而,他也不能公然违抗,只得冷哼一声,道:“好,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但你最好记住,若查不出什么,本王决不轻饶!” “我也要进去看看。”宁珺若道。 许明懿正准备拒绝,却听李泰来说道:“老朽站了这么久,也想进去讨杯水喝,不知王爷可愿意赏脸?” 见过脸皮厚的,但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赵慎行本想拒绝,可一想到他那副嘴脸,只得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如是,李泰来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凉王府。 宁珺若进入王府,直接带着几名仆从,朝着宜兰居而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心痛不已。 原本华美的居所,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火灾的线索。 “王妃,这里的一切都烧毁了,我们还能找到什么?”紫苏担忧地问道。 宁珺若没有回答,她弯腰捡起一块烧焦的木板,仔细观察上面的痕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只有找到纵火者,才能洗清自己的冤屈。 衙役们正四处搜查着,府里此刻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王妃,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紫苏正要拉着她离开,却见玉竹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一定要救玉竹与水火啊!” 她扑通一声,跪在宁珺若面前,涕不成声的说道:“小姐,这宜兰居是常娘子放火烧的,她的腿好了……” “什么!”宁珺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常玉娘的腿好了?” “是的,奴婢愿意作证,常娘子的腿一点问题也没有。” 前世,玉竹被常玉娘收买,可没少坑害她。 这一世,早早把玉竹送到常玉娘身边,是想眼不见为净。是以,离开王府时,她带走了几位贴身侍婢,却独独没有带走玉竹。 没想到玉竹这次竟然如此给力,几次三番的帮忙不说,这次竟然愿意站出来作证。 “玉竹,你确定常玉娘的腿已经好了?”宁珺若仔细地盘问着,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玉竹点了点头,泪眼婆娑:“小姐,要不是小姐请来云隐真人,她的腿能治好?奴婢本以为她会感激小姐,没想到她竟然还想着害您。” 宁珺若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玉竹的话。 但此时,她也没有时间去深思,因为赵慎行和孙渭正在搜查宜兰居,寻找火灾的真相。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跑来,向孙渭报告:“大人,我们在宜兰居的废墟中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孙渭脸色一变,立刻带领众人前往。宁珺若也紧跟其后,她知道,这具尸体可能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但孙渭还是仔细地检查了尸体周围的痕迹。他抬头看着宁珺若,语气沉重:“王妃,这具尸体生前似乎是在这里被烧死的。” ------------ 第77章 谁被烧死了 尸体烧得焦黑一片,早已分不清本来面目。 宁珺若的心里五味杂陈,“王爷就没有查一查,这个人会是谁?” 赵慎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向宁珺若,眼中闪烁着怒火:“你这是在质疑本王的能力吗?” 宁珺若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尸体发呆。 她知道,这具尸体很可能是赵慎行为了嫁祸于她,而故意安排的。 但此时,她没有证据,只能等待真相大白。 就在这时,孙渭走了过来,他看着赵慎行,语气严肃。 “王爷,这具尸体很可能是王府中人,还请王爷去盘查一下,看有谁不在。” “本王已经盘查过了,王府并没有人无故消失。”许眀懿面无表情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名小厮拿着一块满是灰烬的铜牌走了过来,“王爷,小的在那尸体旁边发现了这个。” “这是?” 赵慎行蹙眉,盯着那铜牌问道。 孙渭倒是不嫌弃的,接过那铜牌擦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字迹时,他愣怔片刻,这才难以置信的朝着宁珺若看去。 “这铜牌上的标记,倒像是宁家的腰牌,这人……” “怎么可能!”紫苏难以置信的接了过来,“咱们几个都随小姐去了客栈,这铜牌绝对不会是宁家的。” 紫苏用帕子,将铜牌包着递给宁珺若。 宁珺若接过来看了看,这才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图案确实有点像宁家的,可都烧成这样了,根本无法辨认。” “这铜牌上的字迹虽模糊,但依稀可见‘宁’字痕迹,是否意味着……”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 孙渭沉吟不语,转而对宁珺若说:“王妃,这情况似乎对你不利,你可有什么解释?” 宁珺若神色镇定,将铜牌交还给孙渭,声音清冷:“大人,这铜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仅凭一个疑似‘宁’字的痕迹,就断定与我宁家有关,未免太过草率。况且,我已经拿到了和离书,今日就是来拉走嫁妆的,东西多半放在宜兰居,我怎么可能纵火焚烧宜兰居?” “倘若是为了销毁证据呢?”赵慎行没好气的说道:“实不相瞒,本王着人救火时,发现了署名许明懿的书信。” “王妃,这……” 紫苏焦急地看向宁珺若,眼中满是担忧。 宁珺若轻轻拍了拍紫苏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对孙渭道:“还请大人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免得珺若被人诬陷。” 孙渭点了点头,正欲继续调查,却见一名侍卫匆匆赶来,附耳低语一番。 孙渭脸色微变,随即对赵慎行道:“王爷,据报,常玉娘的腿伤痊愈,且在昨晚火灾前后,有人看见她在宜兰居附近出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赵慎行的面色更是阴晴不定。 “常玉娘?她不是一直病着吗?”赵慎行讶异道。 “看来事情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还请王爷下令,让属下将常玉娘带来询问。”孙渭提议道。 赵慎行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同意。 常玉娘很快被带到众人面前,她面色苍白,双腿虽已康复,但走路仍有些蹒跚。 “常玉娘,你昨晚在何处?”孙渭直接问道。 常玉娘浑身一震,目光闪烁,支吾道:“妾身在房间里休息。” “可有人能证明?”孙渭追问。 常玉娘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说道:“屋里的下人都可以证明。” “大人,我有话说。” 玉竹突然站了出来,她指向常玉娘,声音坚定,“昨晚,我亲眼看见常玉娘偷偷离开房间,往宜兰居方向去了。” “你胡说!”常玉娘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我有没有胡说,大人一查便知。”玉竹毫不示弱,目光直视常玉娘。 孙渭挥手示意侍卫将常玉娘带下去审问,同时对赵慎行道:“王爷,此事涉及王府女眷,还请允许下官彻底调查,以正视听。” 赵慎行面色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关乎王府声誉,更关乎他作为凉王的威信。 正当众人等待调查结果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大人,小的在王府柴房里发现了血迹。” 孙渭立刻带人勘察,见事情瞒不住了,赵慎行只得承认,他曾将许成关押在此处。 “那他现在在哪里?”宁珺若赶紧追问道。 赵慎行朝着身边的侍卫看去,“对,他人在哪里?” 那侍卫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爷让狠狠地打,打到他承认为止,他当时昏迷不醒,就没严加看管,哪知道……哪知道人会不见。” 闻言,赵慎行瞪着他,大声质问道:“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许成值夜时喝了不少酒,小的也没想到会这样……”侍卫的声音,越来越低。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那护卫试探着问道:“王爷,昨晚的大火虽以扑灭,但灰烬里还有不少火星,您说许护卫会不会……” “喝了不少酒?”孙渭愣了愣,“赶紧去把许成找出来!” “是!”衙役和护卫们领命而去。 “大人,在尸体上发现了这个!”衙役捧着一把匕首走了过来。 “这……这不是许护卫的匕首!”侍卫里有人认了出来。 “天啊,许护卫怎么会被烧死?” “今晨还好好的,他怎么会跑到宜兰居?” …… 听着众人的议论,赵慎行慢条斯理的,拿出那篇烧焦的纸张。 “这是昨晚宜兰居起火后,有人从灰烬里找到的。” 赵慎行盯着宁珺若,一字一顿的说道:“王妃和许明懿,昨日在李府眉来眼去,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怪不得他会写那样的诗。” 说完这话,他又朝着孙渭看去。 “孙大人,这火,这封烧毁的书信,还有许成身上宁家的腰牌,似乎都指向了王妃,本王希望你能公正无私,查明真相。” 孙渭眉头紧锁,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宁珺若身上,语气凝重:“事态严重,请您随我回府协助调查,以证清白。” ------------ 第78章 是我的通通拿走 宁珺若则被暂时安置在一间偏厅内,由紫苏陪伴左右。 “小姐,王爷这是想栽赃陷害?”紫苏担忧地问道。 宁珺若叹了口气,“不用担心,有李大人在,我相信他不敢造次。” 正当两人低声交谈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孙渭的声音:“宁……宁姑娘,常玉娘挨了几巴掌便招供了,说那火是她放的。” “我就知道是她!”紫苏不满的说道:“要为何要这么做啊!” 宁珺若倒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多谢孙大人了,还请大人尽快查明许护卫的死因,也好还我和许公子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宁珺若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想必大人也知道,王府就是个空壳子,这和离书是李家人逼着王爷写的。实际上他多次想休了我,说白了就是贪图我的嫁妆。 我当时离开的匆忙,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又怎么舍得纵火焚烧?只怕这宜兰居的大火,是某些人为了霸占我的嫁妆,故意纵火想烧了嫁装单子……” 孙渭闻言,眼神一凛,沉声道:“宁小姐所言,本官自会详查。但此事牵涉甚广,还需宁小姐配合,提供一切可能的线索。” “那是自然!”宁珺若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一下拽下紫苏挂在腰间的铜牌,“对了,父亲怕人伪造,特意在这个宁字的最后一笔,做了手脚。” 她指着那个隐藏的“乂”字说道:“这是我宁家独有的标记,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孙渭大喜过望,赶紧命人将那个铜牌拿过来对此,这不对比不知道,两者拿到一起才知道,废墟上捡到的腰牌,不仅没有“乂”字,各方面也略显粗糙,一看就不是同一批的。 宁珺若赶紧趁热打铁,“常玉娘承认了纵火,这腰牌又不是宁家的,珺若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放了我。” 孙渭本就同情她,听得这话直接解除了禁令。 “宁姑娘,你先随紫苏回去休息,本官会即刻彻查此事,务必给你一个公道。”孙渭承诺道。 宁珺若微微欠身,以示感激,随后与紫苏一同离开偏厅。路上,紫苏忍不住抱怨:“小姐,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他们心怀鬼胎,却要我们来背锅。” 宁珺若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决:“紫苏,你放心,我宁珺若绝不会任人摆布。嫁妆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 两人有说有笑,很快找到赵慎行。 宁珺若开门见山的说道:“孙大人已经解除了我的嫌疑,我这就带人去搬嫁妆,王爷不会还要阻拦吧?” “我……” 赵慎行确实想要阻拦,听得这话一时语塞,脸色微变。周围的人群中,几个丫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掩嘴笑道:“哎哟,这宁姑娘可真有胆量,竟然这么和王爷说话!” “是啊,不过这事儿,确实有点那啥……”另一人附和,眼里满是对宁珺若的佩服。 赵慎行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自己的威严:“宁珺若,本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已对你手下留情。但你若再这般无礼,休怪本王不顾旧情。” “无礼?王爷,您似乎忘了我此行的目的。”宁珺若从容不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求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你和许明懿有私情,本王就算将你浸猪笼,也没人敢说什么,你还有脸要回嫁妆。” 宁珺若转头看向赵慎行,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王爷,我无意与您为敌,但今日之事,我必须有个交代。要么,您让开路,要么,我自行取回。选择权,在您。” 赵慎行冷笑一声,“嫁妆单子都没有,你怎么拿?” “谁说我没有!”宁珺若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在他年前晃了晃。 赵慎行面色复杂,最终一挥手,示意侍卫让开道路。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周围人一阵哗然。 在紫苏的陪同下,宁珺若大步流星地,走向存放嫁妆的库房。库房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箱笼,每一件都承载着她对宁家的思念。 “紫苏,开始吧,我们一件不少地带回去。”宁珺若轻声吩咐,眼中既有激动也有释然。 “是,小姐。”紫苏应声,随即指挥着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可刚搬了几箱,徐太妃便走过来,拦在他们面前。 “珺若,你这是做什么?莫非真要与王府撕破脸皮不成?”徐太妃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又夹杂着一丝无奈。 宁珺若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太妃娘娘,珺若并非有意与王府为敌,只是这些嫁妆乃是我宁家,对我意义重大。如今真相大白,我只愿取回属于我的一切,从此两不相欠。” 周围的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年长的仆人摇头叹息:“唉,这宁姑娘也是个烈性的,为了嫁妆,连王府的脸面都不顾了。” “可不是嘛,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王爷做事也太过分了,人家的东西,凭什么不让人拿回去?”旁边的小厮附和道,言语间满是对宁珺若的同情。 徐太妃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宁珺若:“珺若,你可知你这一举动,会引来多少非议?你一个女子,何苦要承受这样的重负?” 宁珺若挺直脊梁,目光坚定:“承受与否,皆是我个人的选择。我宁珺若虽为女子,却也不愿屈服于不公。嫁妆,我必取回;尊严,我亦要捍卫。”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正含笑望着宁珺若,眼中满是赞赏:“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宁姑娘此举,实在令人钦佩。” 此人正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李墨轩。他的出现,让现场气氛微妙起来。 “李公子过誉了,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宁珺若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