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南山下 贞观九年,正月末。 关中地区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刚停,终南山上已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远远看去巍巍壮观。 天色已晚,山下的村庄之中烛火寥寥,除了偶尔响起的鸡鸣狗叫之声,户外路上已几乎看不到人影走动了。 正是这时,就见山林里突然走出几道人影来,细看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四人,而且每人身后还都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之上挂满了各式各类的猎物,有小型如野鸡山雀野兔等,也有大型的林麝山鹿野猪羚羊,可谓满载而归。 “总算是出来了,累死老夫了,宿国公啊,你不是说有你在绝不可能迷路的吗?结果呢,在这山林之中转悠了大半天。”四人中的一名老者见终于走出了山林,心下大大松了口气,一边喘着气一边埋怨道。 老者在花甲之龄,颌下有着浓密的花白短须,身材中等,面阔耳圆,眼神锋锐,此时已是满脸疲惫之色。 而他口中埋怨之人,则是一个身材高大、异常魁梧、皮肤棕黑、豹头虎眼、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大汉,看着年岁不大,四十多岁的样子。 大汉听见老者的数落,顿时不乐意了,正欲反驳的时候,旁边的另一人开口道“魏国公啊,先别埋怨了,既然走出来了,当务之急是和护卫们会合,护送陛下回宫才是。” 此人亦是中年模样,身材颇高,体型略胖,浓发长须,面黄唇薄,鹰眼豹耳,颇有些阴鸷狡猾的观感。 “辅机说的是,玄龄你便莫要怪知节了,孤知他也是一片好心,为了让孤出来狩猎散心。虽然因为迷路在大山里转悠了大半天,但不也猎了不少好东西吗,收获如此丰厚,孤的心情好多了。” 最后发话之人不是别人,乃是如今大唐地位最尊贵的皇帝——李世民。 只见李世民生的身材高大,足有八尺,按照现代度量标准那就是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身姿挺拔魁梧,面庞丰腴饱满,眉眼修长锋锐,龙相凤目,颊面颌下皆有短须,即便此时众人满面风尘疲惫,却难掩其丰姿英伟的气势。 而其他三人的身份自然也非常人,正是大唐如今地位尊崇、声名赫赫的三位辅政重臣,李世民的大舅哥齐国公长孙无忌、千古名相魏国公房玄龄和‘混世魔王’宿国公程咬金是也。 “是,陛下教训的是。”皇帝发话了,做臣子的还能说啥,房玄龄无奈应道。 只是一转脸看到陈咬金一脸不在乎贱兮兮的挑衅表情,房玄龄只得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对此程咬金还是毫不在乎的举头望天,不想此时和这老小子掰扯。 “今天这事的确是俺老程理亏,说理是说不过房老头的,打又打不得,不过俺老程也不能吃亏,就这样气气他才好,哈哈哈。”程咬金虎目望天,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着。 几天之前,李唐皇室完成了一件大事,就是当今太子李承乾的成婚大礼。本是普天同庆的时刻,但其实百姓不知道的是,太子的母亲大唐皇后长孙氏此刻已经因病卧床半月有余,此次婚礼其实是有为其冲喜祈福的意思的。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年少相识,情投意合,相濡以沫陪伴半生,感情深厚,为了治好她整个尚药局倾巢而出,奈何半月过去却始终不见什么起色,李世民为此心烦意乱,无心朝政。 于是,趁着休沐日,由程咬金牵头,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起说服了李世民,来到终南山狩猎散心。 皇帝和重臣轻装简从低调出行来到了终南山中,谁知因为狩猎太过投入,不知不觉便深入了山林之中,和护卫侍从们失去了联系,在大雪覆盖的山里迷迷糊糊的转了大半天,一直到此时才走出山来。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山下不远处的村庄,对几人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又是大雪封路,夜行回城多有不便,我看前面就有一个村庄,今夜便先找一户人家借宿一下,明日一早再回长安。” 因为前两日的大雪,山野之中尽是一片雪白,赶夜路的确不甚安全,而且四人在山里转了一整天了,早就饥肠辘辘饿得难受了,倒不如先找个人家借宿一晚,吃顿饱饭后休息一夜,明日天亮之后再回城。 “听凭陛下吩咐。”三人当然没意见了,饿着肚子赶路可不好受,如今都是朝廷大臣,早已吃不惯当年四处征战的苦了。 而且,护卫和侍从们此时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虽然几人留下了记号,但在这白雪覆盖的茫茫山林里,要寻来此处也需要时间,倒不如在这里等上一夜,等到明日护卫们找过来后再一起回城。 仙临村,位于终南山北麓的一个小山村,户近百,村民们沿着蜿蜒坡地修建房屋小院,鳞次栉比,倒也井然有序。 四人来到村前,发现村民们大都已经休息了,放眼望去也见不到几盏火光。四人牵着马匹穿行在村里的小路上,不时的惊醒几只狗听到动静后的吠叫声。 “陛下,你看那里,有火光非常亮堂。”眼尖的程咬金指着前方山坡上的一个院子,激动说道。 “嗯,那户人家看着不小,走,去那里看看吧。”李世民见状一马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仙临村中最显眼的,要数村东头最高坡上的一个院子了。占地足有四五亩,南北西三面都建了排屋,院门朝东,门外不远处便是一池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潭,景致极佳。 四人循着光亮很快来到小院的正门前,发现这家院门足有一丈多高,朱红色的木门正对着路口,门头之上一块简易牌匾上书有‘临溪居’三个大字,字体中正,下笔有力。 小院的围墙由土石围筑而成,高度足有七尺多,几人站在门前时只能看到院里隐约传出的光亮,却看不清院内情况。 长孙无忌看着门匾上的‘临溪居’三个大字说道“陛下,此间人家应不是普通山野农家,倒像是读书之人。” 李世民和房玄龄闻言抬眼看去,不由露出沉思之色。 不过李世民仅是沉思了片刻,便不再关注了,而是对着几人交待道“待会儿见到主人家,你们几个注意一些,莫要暴露了我等身份,徒增麻烦。” “明白。”三人忙应道。 程咬金很自觉主动上前敲门“砰砰,有人在家吗,砰砰,……主人家在吗” ------------ 初闻火锅 厨房里,忙碌了一下午的王启明,闻着铁锅里正熬着的牛骨汤底,一脸陶醉和期待之色。 突然,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传来,王启明小心添好了柴火,之后才不紧不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听着门外不停传来的叫门声,不耐道“听到了听到了,敲什么敲,赶着投胎啊。” 李世民三人听见门里传来的话语,顿时一脸古怪的看向叫门的程咬金,这世上敢这么跟这位爷说话的人可没几个喘气的了,不想今天在这山野村户遇到了。 果然,听到王启明的话,程咬金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棕黑的脸庞更黑了。正要大力敲门,只见院门一下被打开了,眼前出现的正是一少年男子。 看到突然出现的王启明,李世民几人顿觉眼前一亮,暗道“山野之中,竟有如此雄姿英伟、气质不凡之人,还真是好山养好人不成!” 王启明慢悠悠拉开门,就见四人四马立在门外,身材不一,样貌各异,身上的衣服看似普通所用面料却价值不菲,气质也都非常人,只是一眼看过去就令得他的精神头瞬间支棱了起来,暗道来人不凡。 不过,王启明也不甚在意,以自己的见识和如今的实力,这大唐还真没几个人能单打独斗伤害到他的,再说这些年自己修身养性低调得很,也没有任何仇家,害怕个毛啊! “几位是?”王启明好奇问道。 “这位郎君,我等是路过此处,白日里在山里狩猎因为迷了路才辗转到此,如今天色已晚,夜行多有不便,看到此处火光,所以前来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房玄龄上前微微拱手客气道。 既然不能暴露身份,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要知道他如今的身份,主动向一个平民行礼可不多见。 “哦,迷路了啊,相见就是有缘,进来吧。”王启明随意应道。 说着便让开道回过头向院子里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着“看你们也奔波了一天了吧,人累马乏的,后院有马厩你们把马匹牵到那边去吧。” “谢过郎君。”房玄龄笑着谢道。 “不客气,我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助人为乐,哈哈。对了,你们吃饭了没,我正准备煮火锅呢,要不要一起?人多也热闹些。” 作为一个拥有着五千年文明记忆的人,王启明深知古人的日子多么艰难和危险,天灾人祸、战争饥荒、疾病意外,每一种都是致命的存在,所以这些年他几乎很少离开村子到外面去。也是因为如此,导致他没有交到什么关系亲密的知己朋友。 虽然经过这几年的努力,王启明利用自己掌握的先进知识和技艺,帮助仙临村的村民们过上了丰衣足食、有书读、有药吃的准小康生活,和村民间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但是碍于两者间的认知差异,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语言。村民看待他的眼神更多的是尊敬和疏离,却少有能够视为知己的朋友,甚至酒肉朋友都几乎没有,所以王启明的心底一直是孤独寂寞的。 如今见几人气质不凡,送上门来,刚好抓来陪自己吃肉喝酒,废物利用了。 听了王启明的话,李世民一行不由一愣,三人还没来得及答话,程咬金则抢先上前一步来到王启明身旁,上来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兴奋说道:“好啊,你小子够意思,俺老程正好没吃饭呢,走走走,赶紧的准备。” 王启明顿时感觉肩膀一沉,感叹此人手劲不小啊,而且还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有趣。 “行,你们先去把马匹安置好了再过来吧”说着,王启明便回厨房忙去了。 李世民一行见主人家离去,不由都是一愣,就这!这么放心的吗?这人是不是心太大了点,夜深人静的,就不担心他们有什么歹意吗? “知节,如何?”李世民太了解程咬金了,知道他刚才的举动必有用意,于是问道。 “不简单!陛下,刚刚老程试探之下,发现此人身手不凡,受俺老程一掌却能纹丝不动,即便是军中之人能做到这般的也不多见。” 程咬金一改之前大大咧咧的咋呼劲,蹙眉严肃道。 “陛下,此人如此轻易便答应了我等留宿,还主动邀请我等用饭,不得不防啊。”听了程咬金的话,长孙无忌谨慎道。 “要么此人生性如此,洒脱不羁;要么,就是他艺高人胆大;又或者,两者皆有?”房玄龄也分析道。 “嗯,待会儿见机行事便是,我等来此只是机缘巧合,应不会有什么陷阱危险,无需过分担心。”李世民微微沉思后说道。 四人很快到后院马厩安置好了马匹,来到厨房便见到王启明正在灶台前忙碌着,一边烧火一边熬着锅肉汤,旁边的桌上则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肉鱼和蔬菜。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房玄龄看着眼前奇异的锅炉,不禁上前好奇问道。 “熬汤呀,还能做什么?刚刚不是说了要请你们吃火锅吗,食材都已备好了,就剩下这最后的汤底收锅了,你们稍等一下啊。”王启明头也不回答道。 四人细细打量着厨房里的布置,发现竟到处都是新奇之物,整齐摆放的木柜架子,奇形怪状的灶台烟囱,即便是勋贵家里也不常见到的铁制锅具,从没见过的厨具和蔬菜,无一不令几人感觉到不可思议。 “敢问郎君,你说的火锅是何物?”李世民不禁好奇问道。 “哦,火锅啊,就是一种类似古董羹的吃法,我将它改进了一番改名就叫火锅了。这天寒地冻的时节最是适合吃火锅了,那个舒服啊,等你们吃过就知道了。” 其实在历史上,唐朝时已经非常流行火锅的吃法,只是这个时候用的多为釜、鼎之类的厨具,而因为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古董羹’,也远没有后世那么丰富的食材调料,滋味比起来当然就差远了。 看着王启明一脸自豪、回味无穷的样子,闻着房间里渐渐弥漫起的香气,四人不禁都咽了咽喉咙,有些期待起来。至于之前的谨慎担心,早就忘到脑后了,这里四人哪个不是经历过刀口舔血的军旅生活过来的,怕个球。 ------------ 临溪闲话 “哦,对了,我看你们从山上下来打了不少野味啊,那可都是涮火锅的极品食材,好东西啊。正好我这里准备的食材也不够五个人吃,你们赶紧去弄两只野鸡兔子山鹿呀什么的,剥皮清洗一下,切成块状或肉片,待会儿一起下锅吃。” 王启明看四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怕待会要问个没完耽误自己料理,于是便说道。 要说大唐哪里好,王启明首推野味多啊,种类丰富,天然无污染,经过自己的研究料理那滋味,简直了。想吃的时候他就会和村民一起或者独自一个人到山里去猎点野味来打打牙祭,今日刚巧四人给他送来现成的来,没有不用之理啊。 程咬金一听可以吃肉,也不等李世民三人反应便哧溜一声跑出门去,冲向后院马厩去拿猎物去了。 李世民见状,也不阻止,笑着对王启明说道“郎君难道不知,那些野味虽然味道鲜美,却也膻腥味极重吗?若是放在这锅汤里,怕是到时候会影响口感啊!” “呵呵,无碍,我熬的这锅汤里放了不少花椒八角茴香等香料,加上我自制的调味品,完全可以掩去那股腥膻气味,绝不会影响食用口感,只会更加美味。” 王启明不以为意道。 论料理,全大唐的人加起来也不如王启明一人,这点小问题如何能难得了他?不说千金难买的香料,就是那些远超这个时代水平的调味品他也是应有尽有,什么美味是搞不定的。 “我说你们仨也别在这闲着了,那个黑大叔一个人要处理那些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吃呢,我这锅底可马上就好了,你们快去帮他一起弄,搞快点啊。” 见李世民三人还杵在这跟没事人一样,王启明不耐烦的打发道。 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起来,要知道三人可都是地位尊崇之人,谁人见了他们不是恭恭敬敬的,今日竟被一山野之人嫌弃打发去料理食材,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不过既然主人家发话了,三人也不好再赖在厨房里了,于是走到外面去看着程咬金处理山鸡野鹿起来。搭手是不可能搭手的,监督一下倒是没问题。 王启明见三人离开,也不再管他们了,拿起灶台边的竹筒,倒入准备好的酱油、陈醋和白酒后,继续搅拌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火锅’。 正屋,客厅中间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高桌,四面各摆上一张长凳子。 王启明毫不客气坐在主位上,李世民坐一侧,长孙无忌坐一侧,程咬金和房玄龄坐一侧。 桌子中间摆放的铜质圆筒锅,此时的锅里红艳艳一片,辛辣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除了王启明外,四人都是面面相觑。 王启明坐下后便指着火锅和桌上的食材说道“来来来,可以开吃了,远来是客,别客气,快尝尝。” 说着也不等几人反应,便自顾自的夹起一块切好的鹿肉片放进了沸腾的火锅里,用竹筷涮了几下后便取出来放进了调料碗里蘸了蘸,之后便放进嘴里大快朵颐起来了。 “嗯,香,爽,美的很。” 见王启明一脸享受的样子,闻着锅里的香气,四人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方法夹起桌上的肉片来。 程咬金这厮最直接,夹起一块最大的羚羊肉来,学着王启明的样子吃起来。 “呼呼……玛德,好吃,太他妈好吃了,啊,烫烫……”入口鲜美,唇齿留香,尝到了火锅的美味,程咬金激动的大声叫道。 “这火锅的锅底是滚烫的,你们吃的时候小心一点别碰到了手,下锅的食材吃之前最好吹一吹凉一凉,防止烫到了舌头。”王启明叮嘱道。 “对了,这肉片切的薄熟的也快,但其他的蔬菜和肉块就比较慢,需要多涮一会儿才能吃,否则吃了生肉闹肚子我可不负责哦。” “哈哈哈,你小子有意思,这是把俺老程当三岁孩童了吗?这种事俺怎么可能不懂?” 李世民三人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食,享受的同时也记下了王启明叮嘱的注意事项,听到程咬金的‘豪言’全都不禁翻起了白眼,心想你丫有时候还真不如三岁孩童懂事呢。 “郎君竟想到这般烹饪美食的方法,真乃人间美味。”房玄龄竖着大拇指夸赞道。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虽然没说话,从两人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也是认同这一点的。 “哈哈,算不得什么,烹饪一道博大精深,我啊还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额……郎君谦虚了……” 这烹饪怎么还博大精深了,几人内心暗暗吐槽不已。 “别老是郎君郎君的,我听着别扭。”王启明插话打断了房玄龄。 大唐的称谓在他这个现代灵魂青年看来是很别扭的,是个男人就称‘郎君’,听着总觉得怪怪的。要是一个花样年华的美女这么称呼自己倒还好,一大堆的大老爷们也这么称呼,想想都吓人有木有。 四人不由不解的看向王启明,便听他继续道“我名王启明,字慕白,你们看着年长我不少,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即可。” 房玄龄闻言一笑说道:“也好,那老夫便托大,称你慕白如何?” “可以。对了,还不知道几位如何称呼呢?” 听闻此言,李世民心里吐槽不已,都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问,也是没谁了。不过想归想,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装哑巴了,便主动接话道“我姓李,乃是长安城里一商户,你称我李叔便是。” 说着指向长孙无极道“这是家妻的兄长,本姓长……本姓孙,和我一样也是做生意的,你可称他一声孙叔。” 又指着程咬金和房玄龄道“这是我家中护卫统领老程和管家老房,别看老程大大咧咧的,手上功夫可是不弱呢。” 听完李世民介绍,王启明又一一和几人招呼见礼,然后好奇道“李叔你们这大雪天的怎么会想着去终南山里捕猎的,平日里还好,这大雪封山的季节进山可不安全,不说那些猛兽大虫,万一遇到个雪崩塌方的想跑都难。” 程咬金闻听此言,不由一阵后怕,猛兽什么的他倒不怕,但若真是遇到不可抗力,那可就出大事了。本意是为了给李世民散心的,万一出了意外他可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许是明白程咬金的想法,李世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坦然笑道“哈哈,这不是没事吗,说明我福大命大。”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李世民的心结还在,不是一次捕猎能消弭的。想到宫里长孙皇后的病情,两人一时都情绪沉重起来。 ------------ 劲酒 王启明敏锐的感觉到了几人的情绪变化,心想看来是有故事啊,听故事怎能没有酒呢! 于是王启明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旁,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一坛酒来。 给几人面前摆上了黑白相间的陶碗,又一一倒满了酒水后,王启明便说道“有肉怎能无酒,来,尝尝我自己酿制的劲酒,保准你喝过此酒,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以后再也不想喝别家的酒。” 四人看着王启明一顿忙碌,又看向面前纯净如水的劲酒,闻着扑面而来的酒香,顿时有些好奇起来。 王启明可不管几人的反应,坐下后端起酒碗便道“来,相逢就是有缘,今日我敬诸位。”说完便一饮而尽。 “啊……爽”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火锅配酒,好不畅快。 四人见王启明如此爽快,心下戒备更加松动了,程咬金闻着酒香最先忍不住,一把端起酒碗道“好小子,俺老程喜欢你的性子,俺倒要看看你这酒是不是你说的那般好。” 说着便像王启明一般一饮而尽,说不出的豪气干云。 可惜啊,程咬金小看这酒水了。这可不是大唐流行的醪糟米酒,也不是葡萄果酒,而是实打实的蒸馏发酵出的白酒,按照王启明的估测度数大概在五十到六十度之间。 因为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也没有什么知己朋友往来,所以平日里王启明也很少取出来喝,最久的已经封存了有四五年了,滋味醇香,度数极高,这个时代的人想要一下子适应是很难的。 果然,一碗劲酒下毒,程咬金顿时感觉到喉咙里犹如火烧一般,辛辣滚烫的厉害,棕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 “咳咳……”看着程咬金的怪异模样,其他三人立马止住了手里的酒碗,担忧的看过去。 “老程,你怎么了?”房玄龄问道。 “老程,你没事吧?”长孙无忌一边盯着王启明看他脸上的反应一边问道。 “呵呵,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老程这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呛到了,过一会儿就好。”王启明安慰几人道。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程咬金脸色渐渐平缓下来,虽然还有些酡红,但看着已经无碍了。 “好,好酒,俺老程还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不但够辣还醇香无比,好酒啊,俺喜欢。”程咬金恢复过来后,便大声吼道,情绪很是激动。 “小子,赶紧的,再给俺老程来一碗。”说着,程咬金便拿起碗催促道。 李世民见程咬金这般反应,好奇心也一下子被勾起来了,他本也是好酒之人,只是因为国事繁忙,不能像他那般肆无忌惮所以一直有所节制。今日见到这般好酒,怎能错过,于是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见自家Boss都喝了,那还犹豫什么,也跟着一饮而尽。 “咳咳……” “咳咳……” “咳咳……” 于是,三人也如程咬金刚刚那般被这浓烈辛辣的劲酒呛到了喉咙,脸色涨红,接连咳嗽起来。 见状,程咬金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哈哈哈,酒量不行啊。” 正大笑着呢,李世民恢复后直接一个眼神丢过来,程咬金见状立马收声,安静坐下了。老板哪是可以随便取笑的,还是老实点吧。 “呵呵,我这劲酒可不是寻常酒可比的,酿制手段复杂不说,产量也是有限,可不能像各位这般豪饮。还需慢慢细品,才能感受其中的醇香浓烈。” 王启明一边解释一边又给几人倒上酒。 “‘劲酒’!好名字,此酒当真得劲。”程咬金夸赞道。 “嗯,没想到慕白小友不仅弄出了‘火锅’的这般美食,还有此等高超的酿酒技艺傍身,老夫佩服。”房玄龄感叹。 “慕白小友酿出此等精妙之酒,为何不以此做些生意呢?”长孙无忌试探问道。 尝过此酒之后,真的如王启明所说,再喝其他酒怕都是饮之无味,难以下咽了。若是以此做些酒水生意,可想而知其生意火爆程度了。而王启明似乎并没有如此做,因此长孙无忌才有此一问。 要知道,在历史上大唐初期虽然因为酿酒耗粮之故,屡有禁酿之法,但各城各地依然是酒肆林立,酿酒沽酒的生意十分吃香。 只因酒乃是百姓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虽然官府下令禁止酤酒,官置酒肆,酒一律都由官府专卖,所有卖酒的利润都收归国家。 但是当时酒户的酒肆基数庞大,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关停,如果全部关掉将会造成很多人失业,必会引起很大的动荡。官府只能出价收购或者定点产销。而且价格也统一规定为2000至3000文一斛(十斗)。 而且到了唐朝中期以后,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工商业繁盛,沽酒生意发展十分迅速,为唐政府赚取了极为可观的税收。 如今是大唐初期,粮食用于军事比重十分巨大,所以官办酒肆十分之多,酒水多由官府专卖,但也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方式获得官方授权可以做此类生意。别的地方不说,就说长安城中的勋贵世家通过各自的背景关系和手中权利之便而涉入酒肆生意的就不在少数。 对此,此间四人再清楚不过,只是李世民却并不多么在意,只要这些人不要太出格,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故此,长孙无忌才敢当着他的面这般问王启明。 “卖酒?” “呵呵,孙叔啊,不是我自夸,我这劲酒若是流传出去,怕是不出半年时间,整个长安城的酒肆都要关门倒闭了,到时候那些酒肆背后的势力还不得生撕了我啊。我一个没地位没背景的山野村夫,整日山栖谷隐、友鱼伴鸟的不好吗,非得冒着生命危险干那事,我又没有想不开。” 王启明是懒,可却不傻,脑残电视剧里那些穿越古代的现代人凭借现代科技知识就能纵横朝堂称霸天下的故事,仅仅只是故事而已。大环境不是一个先进的大脑能轻易改变的,而且很多现代社会里接触不到的未知危险随时可能是要命的。低调才是保命的第一原则,科技知识用来改善生活水平,让自己过得滋润就足够了。 “慕白小子,要不你把酿酒的方法告诉俺老程,俺来做这个生意,给你五成利,怎样?”见长孙无忌要开口,程咬金立马抢先说道。 程咬金能成为贞观一朝的宠臣,被后世戏称为‘混世魔王’,可不仅仅因为他和李世民的关系铁,战功卓著而已,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眼见和情商。皇帝需要他知道的他心领神会,不希望他知道的他便犹如稚童,这才是真的高明。 刚刚长孙无忌的话一出口,他便敏锐的发觉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先他一步便抢先担保起来。 房玄龄一愣,暗道不愧是程老魔,下手是真快。 长孙无忌张着嘴巴话还没说出,就被他一下子堵了回去,难受的一匹,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对王启明道“慕白小友别听他的,他一个护院懂什么做生意的事,我家就有做酒肆生意的,跟我合作,给你六成利,如何?” 一句‘护院’噎得程咬金肝疼,看着李世民不发一言稳如泰山的模样,顿时感到一阵委屈,难受想哭。是啊,他现在的身份是李世民这个商户家里的护院头头啊,怎么跟人谈生意啊。 李世民听着三人的争论却是不发一言,他也想看看王启明会如何选择和应对。 面对长孙无忌投来的殷切目光,王启明端起碗喝了口酒,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孙叔,沽酒的生意的确是利润丰厚,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朝廷都有不小的诱惑,但是,对于现在的大唐百姓来说还太早了。” 长孙无忌想要继续劝说,但听到王启明如此一说,不得不好奇问道“慕白小友,何出此言?” 王启明咽下嘴里的肉片,缓缓道“酿酒之术,说到底都是需要消耗粮食的,即便是有其他一些水果花木也可用于酿酒,但所占比重十分稀少。以我大唐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和人口规模来说,粮食姑且都未必足够百姓们吃饱饭,若是此时大兴酿酒的话不知会让多少穷苦百姓忍饥挨饿呢。得利者不过权贵富贾们,于民而言我看不到什么利处,我虽只是一山野小民,却不喜做那损人利己之事。” 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睛看着王启明,他想要反驳,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反驳。总觉得他说得有问题又不知哪里不对,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 粮食安全 “慕白小友,不知你说的‘生产力’何解?”最后还是房玄龄适时的插话,帮长孙无忌解了围。 李世民和程咬金也投来疑惑的眼神,显然他们也想知道何为生产力? 王启明看着桌上的四个文盲,有些无奈的解释道“生产力即社会生产力,也称‘物质生产力’,它是人们实践能力的最终结果,是生产方式的一个方面。指人们用来生产物质资料的那些自然对象与自然力之间的关系,表明生产过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 四人听着他一顿侃侃而谈,顿时更加迷糊了,这都是什么玩意,比老子的《道德经》还拗口难懂! 王启明说完也反应了过来,这可不是政治课的课堂上,见几人完全一副没听懂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简单理解,就是指劳动者所能创造的物质价值的能力,比如农民在一块土地上一年里能产出多少粮食之类的,明白吗?” “原来如此,此等说法老夫还是头一次听闻,慕白小友高才,老夫钦佩。”房玄龄思索一番后只觉思绪豁然开朗,起身躬身执礼道。 李世民三人见状不由精神一震,没想到房玄龄竟会对王启明一介平民行如此正式之礼。要知道这个老家伙,平日里虽然看似不争不抢,低调至极,心里却是十分骄傲的一个人。在当今的大唐朝堂之上,真正在才学上能让他信服和平等对待的恐怕也只有同为秦王府谋士出身的杜如晦一人了。 不曾想,今日他竟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如此看重,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啊。 尤其是李世民,他对于这个秦王府时期的谋士何其了解,虽然王启明的言行举止有些异于常人、非同一般,但却也并没有到让他重视的程度,只当是一个埋没乡野的饱学之士罢了。但从房玄龄的奇怪举动来看,恐怕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令得房玄龄甘愿执此一礼。 而作为当事人的王启明,此时也是懵逼了片刻,随即立即起身躲开了去。一边侧身一边摆手道“呵呵,我说老房啊,你可别这样啊,小子哪里敢受你此礼,这怕是要折我寿啊,咱坐下说,快坐下。” 王启明前世所生活的蓝星虽然不甚在意繁复的古礼,但是很多基本的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尊老爱幼的思想使得他,见到房玄龄向自己躬身行礼那一刻立马做出反应,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子躲开了。 房玄龄见状也没再坚持,而是继续了之前的话题道“小友刚刚说制酒对如今的大唐多有不利,但如今酒肆林立不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吗?你为何会那般想呢?” “对,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长孙无忌附和道,要知道他家中的产业就有不少的酒肆生意,若是不说清楚他还真怕回头李世民让他把家里的酒肆给关停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如今大唐初立,战事未停,朝廷为减少粮耗而颁布了禁酒令,酒肆大多都被官府收为专卖,这样才使得酿酒的粮食消耗维系在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数量上,而没有被不可控的无限扩大。加上这几年来,朝廷坚持施仁政于民,使得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粮食生产上有所恢复和增长,所以现在才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来。” “而若是我这劲酒一旦入市,将很有可能会直接打破这个平衡。你们都尝过了我的酒,试想一下,若是投入市场,那些普通酒肆能和我竞争吗?那时候我这‘劲酒’将会垄断整个沽酒行业,到时整个大唐的酿酒商人们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或研究出我的酿酒工艺配方。” “一旦配方泄露被传播了出去,到时候天下酒肆都会竞相生产这样的酒,其中所需消耗的粮食总量将远远超出现在的平常酒水。以如今大唐所能产出的粮食总量如何能够禁得住这般消耗呢?到时候富人是喝到好酒了,平常百姓的粮食却是不够吃了,你说会不会出现问题?” 四人听的仔细,此时才发现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沽酒生意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关切利害关系。 “其实啊,这酒和盐铁一样,都是事关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如今实行官营也是迫不得已。但若从长远角度来说,不论是酒还是盐铁都不应该完全由官方来经营,最好是由官民合营或者由民间自由经营官方只需加强监管征税即可,这样才能在保障供给的同时,让利于民,帮助百姓富裕起来。” “这百姓富起来了就会去花钱,这大唐的生意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再征收个商税充实国库,那可比现在盯着老百姓手里那点粮食征税多得多了,这国库富余了,能做的事不就更多了吗,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懂?!” 王启明一边嘴上喝着酒吃着肉,一边侃侃而谈给几人上课,浑然没发现他早已跑题了。可能真是太久没遇到能陪自己唠嗑吹牛的人了,嘴上都不会把门了。 这番言论一出,不仅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人被镇住了,李世民也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双眼闪烁起了莫名精光,如同课堂上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般。 “嗝……” 王启明十分不合时宜的打了个酒嗝,见没人回应又接着说道“这个话题有点跑偏了啊,还是来说说酿酒吧。” “总而言之呢,我这劲酒现在还不适合推广出去,再等等,等我大唐的粮食产量足够多,百姓口粮多有盈余的时候,那时才是最佳时机。到时候,不仅不会危害到我大唐的国家粮食安全,还能带动整个沽酒行业的进步,进而刺激其他行业的发展。” 说完,王启明便不再搭理四人,自顾自品味起桌上的美酒美食起来。 “国家粮食安全!好词!形容的太精妙了啊!”好一阵后,还是房玄龄最先回过神来,不由拍手称赞道。 房玄龄只觉得此行不虚,来得太值了;长孙无忌也陷入了沉思,消化着王启明所言;程咬金此时则有些抓耳挠腮了,显然一下子让他吸收这么多文字有点难为他了。 李世民的眼神此时已经变了,由刚开始的冷眼旁观,到现在目光如炬的盯着大快朵颐的王启明,似乎想要看透他一般。 李世民实在有些好奇,王启明这样一个山野之人为何会有这般不凡的见识,虽然他的有些想法看似离经叛道,不切实际,但又让人不得不去相信,想去尝试一番。 自由买卖,发展经商,官府监管,征收商税……这一条条一步步,真的能让大唐富裕起来,能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吗?!几人都陷入了沉思起来。 ------------ 酒精的妙用 房玄龄看了一眼李世民,随后又看向王启明,正待说话,王启明突然放下筷子微醺着说道:“哦对了,我这酿酒术还在改良当中,我本来是想要把酒精研制出来的。一旦成功后,用到战场上为受伤的将士们清理伤口,将大大降低伤口感染和风寒的风险,可让我大唐将士的战场伤残致死率降低至少六成,再配合及时有效的战时护理的话甚至可以救活八九成的伤者,这才是大大的功德呢!” “咣当……” 王启明话音刚落,就见李世民和程咬金几乎同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不得皇帝在侧,程咬金颤声问道“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九成?真的能救活九成的伤兵?” 李世民见状沉默了,作为马上皇帝的他深知爱将如此激动的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事情大条了,纷纷紧张的看向王启明,生怕他是醉酒胡言。 王启明抬眼撇了一眼程咬金,难得认真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如何开得玩笑。我王启明这辈子上辈子最佩服的都是军人,保家卫国,护我山河,何其壮哉!军人,何为军人,那是国家的脊梁,民族的骄傲,是无数忠魂与血骨铸就的和平堡垒!等我的酒精弄出来后,优先就要供应给边疆的将士,身体残了怕什么,只要活着,那些伤口就是伴随他们一生的荣耀” 前世的时候,王启明就是个资深老愤青,对于军人有着强烈的崇拜,虽然知道古时候的兵将远远没有现代军人为人民服务的使命感,深知很多勋贵的私军都是毫无原则无恶不作之辈,但这些都不影响他对保家卫国的边疆将士的钦佩,哪怕很多都不是自愿上战场的,但他们的贡献却一点没少。 听完王启明的话,程咬金只觉灵魂都是一阵颤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荣辱共存、与有荣焉的感觉。迈开大脚就冲到了王启明的身前,正激动着却突然止步黑着脸道“不对,你酿个酒怎么还能救人了?你又不是郎中如何懂得治病救人?你莫不是觉得老程俺是个粗人就蒙骗俺吧?” “嗯,你还真是粗人一个。” “我……你……”程咬金一听就要发火。 房玄龄见状立马上前拦下程咬金,转而对着王启明道:“慕白小友,不知你刚刚所说的酒精是为何物?” 王启明一脸欣慰的对房玄龄笑道“还是老房聪明啊,一下子就抓住重点了。” 房玄龄微微尴尬一笑,不作回应。其他三人听着王启明的打趣,不由会心一笑,准备听听他怎么解释。 “在解释酒精之前我先问问几位,刚刚都喝了我的劲酒了,与你们此前喝的酒相比你们觉得有何不同?” “更烈,异常的醇香。”房玄龄道。 “辛辣无比。”长孙无忌道。 “过瘾。”程咬金憋了半天直接来了一句废话。 “浓香醇厚,绵软悠长”李世民文邹邹的总结到。 王启明不由翻起了白眼,继续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喝下此酒后给你们带来的感官刺激的不同,却并不是酒本身的特性。酒与酒之间的不同其实很好区分,那便是酒精度数的差异。” “酒精,顾名思义可以理解为酒中的精粹部分,不论是哪一种酒,其中都必然含有酒精,而且不同的酒类所含的酒精纯度是不同的,也就是酒精度数。” “喝酒易醉都知道,究其原因其实便是因为人的身体吸收了过量的酒精引起的神经系统症状。这也是为什么有的酒你可以喝十斤而不醉,而有的酒你喝一斤就会醉倒。” 李世民四人听着,只觉得脑袋快要冒烟了,好像懂了细想一下又好像没懂,好不难受。 最后还是房玄龄开口问道“小友是说酒精度数高的酒更易喝醉,容易过量,而酒精度低的酒则不易喝醉,是这个意思吗?” 王启明赞赏的看了房玄龄一眼道“老房就是聪明,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人们经常挂在嘴上的所谓烈酒往往就是指一些酒精度数高的高度酒。” “原来如此。” “而我这劲酒其实便可算得上是高度酒,但仍没有达到我要的医用酒精纯度标准,只有继续提纯酒精纯度达到更高的度数,才可以放心的用于清创抑菌,给伤口消毒杀菌,起到有效防止感染伤风的作用。” “若是我做出了这医用酒精来,再加上一些必要的战时应急处理,就能极大的保障战场上受伤的将士不再被创伤感染和病痛折磨。” 王启明说完,抬头看去,就见四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暗道‘看来自己有点装过头了’。 不过无所谓了,重活一世,总要有些目标才是,喜欢山川花鸟,不想参与权利游戏的王启明难得找到了一个努力的目标——医学。 不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只要能够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就都是自己努力研究的方向。当初,选择救治杜如晦其实就是践行自己的志向。 李世民四人听着王启明的言论,直觉犹如天书仙语,搜遍了记忆里的每个角落硬是找不到哪怕一本经史典籍里、作品文章有关于酒精的相关记载的。 “小子,你说的这些是医术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程咬金有些结巴的说道,感觉今天是不是撞了邪了,怎么说的净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你没听过不是很正常,这些都是我自己学习和研究出来的,全大唐独此一家,就是药王孙思邈他老人家也未必听说过,何况你个粗人。” “你还认识孙真人?”长孙无忌瞬间激动问道。 “药王?”李世民疑惑。 “我知道他,不过一直无缘得见,否则还真想跟他探讨印证一下医术,可惜了。”王启明不无遗憾道。 “小友要与孙真人探讨医术,看来也是医术了得之人。”房玄龄看似随意的接话道。 “还行吧,我精研医术近十载,当年若不是我出手,那杜……咳咳,反正你们只需知道我的医术不在老孙之下就是了。” 顺口就来,差点说漏嘴暴露自己救治杜如晦的事了。王启明哪里知道,房玄龄早已将的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了,此时已经无比确信了心里的猜测。 李世民看了一眼房玄龄,尽管心中疑惑此时却没说什么,他相信之后房玄龄一定会向自己解释缘由的。 程咬金还想要继续追问关于‘酒精’的事,长孙无忌也想探探王启明的虚实,但都在李世民的眼神示意下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 君臣夜话 屋外面的寒风不知何时开始呼啸了起来,刚消停了一天的雪花又开始缓缓飘落而下。 寒风落雪的夜晚,客厅却是异常温暖,美味的火锅冒着热气,大把的新鲜蔬菜和各种家禽野味投入锅里,又很快被几人抢食了个干净,加上醇香的烈酒相伴,场面好不热闹。 因为李世民的授意,几人不再追着王启明问东问西了,转而和他推杯换盏、家长里短的聊起来,七拐八拐的打听村子的情况和他在村里的经历。 直到此时,四人才知道王启明刚满十九岁,如今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仙临村里,唯一的亲人祖父也在九年前便去世了。如今的他在仙临村中种田、教书、行医治病,在周边村庄里算是小有名气的小神医。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实在是吃得太饱了,桌上的肉都被几人分了个干净,蔬菜也没剩几根了。 王启明作为此间主人,自然有自己的宽敞卧室和温暖大床,而李世民四人则只能挤在唯一的客房里凑合一晚了。 君臣有别,李世民单独睡一张床,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程咬金三人则挤在一张大床上。好在王启明给他们准备的两张床足够宽敞,否则还真未必睡得下。 四人自己打了水来简单清洗过后,便先后上床相对坐着。 刚刚吃了火锅喝了烈酒,即便屋外寒风呼啸,四人此时也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反而身体还有些微微出汗。这是吃了过多野味的原因,尤其是那山鹿和羚羊肉,最是补脾益气、温肾壮阳、排寒祛湿,还好几人没吃那鹿鞭,否则今天晚上怕是都不用休息了。 见三人坐好,李世民看向中间的房玄龄道:“玄龄,说说吧,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程咬金和长孙无忌有些疑惑的看向李世民和房玄龄。 房玄龄先是微微一笑,随即对着李世民说道“陛下慧眼,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少拍马屁,说正事吧。” “是,陛下。陛下是否还记得,五年前克明身染重病的事吗?” “当然,那一次非常惊险,若不是后来克明遇见了贵人相助,逢凶化吉,恐怕孤就要损失一个重要臂膀了。你怎么说起这事了?” “陛下,当年那个救治克明的贵人找到了。”房玄龄激动道。 话一出口,不只是李世民,长孙无忌和程咬金也不由睁大了双眼,因为他们都猜出了房玄龄话中之意。 “你是说,那神秘人就是王启明?”李世民说道。 “没错,我知道这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五年前慕白小友才只有十四岁而已,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陛下可以试着回想一下,今夜我们来到此地后的见闻,尤其是慕白小友说过的话,相信陛下定能发现其中蹊跷。” 听了房玄龄笃定的话语,李世民三人都开始回忆起今夜的经历来。 很快,三人都想到了王启明说自己医术的事,当时他说自己医术高超,曾救过‘杜xx’的场景。 “原来如此,想必你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吧。” “陛下明鉴,您还记得门口的那三个字吗?” 李世民想起‘临溪居’三个大字,不由眼睛一亮,感慨道“对啊,我当时就觉得这字怎么有种熟悉之感呢,虽然和当年留下的那张药方上的字稍有不同,但那种独特的书法字体和笔锋字韵,确实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玄龄啊,论观察力孤还是不如你啊。” 历史上的李世民可称得上文武双全的皇帝,尤其书法一道尤为出众,其擅长的飞白体在书法圈更是名噪一时。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因为和克明相熟,曾多次研究过那篇药方上的字所以记忆深刻而已。” “好了,你就别谦虚了,孤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当年神秘人给克明留下过一些珍惜的药材并写明了用法,我曾在上面闻到过极为浓烈刺鼻的酒味,那种味道我在其他酒肆里从未闻到过。而当今日慕白小友拿出那一坛劲酒的时候,我发现正是其散发出来的醇香浓烈的酒精气味,那时我便基本确认了。” “难怪你会对他一个乡野小辈躬身执礼,你与克明关系最是要好,互相引为知己,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如此倒也说得通了。”李世民感叹道。 听到两人的话语,长孙无忌和程咬金这时才搞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这看似平凡的山村小郎中竟还是杜如晦的救命恩人。 “其实,不仅仅因为救治克明的恩情”房玄龄说道“慕白小友今夜所言之中提到了有‘生产力’‘粮食安全’等多个问题,每一个都事关我大唐百姓的切身利益,听之令老夫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没有经过认真思考和研究是不可能有这般见识的,慕白小友的观点虽然看似天马行空,甚至离经叛道,却又让我有种甘愿一试的冲动,如此大义为民、见识不凡的青年俊杰,我是真心佩服。” 李世民回想着王启明今夜的话语,虽然很多时候都听不太懂,但的确如房玄龄所言很有见地和远见。 “此子不简单,所思所言与我等大不相同、另辟蹊径,却又往往切中要害,发人深省。” “陛下英明。”房玄龄赶紧一个彩虹屁跟上。 “只是孤有些奇怪,他年纪轻轻却甘愿在这山村之地做一个乡间郎中,其医术是否真的如他所说能够比肩孙真人?!” “陛下,要验证真伪其实并不难。”房玄龄趁机道。 “哦?你的意思是?” “陛下,齐国公,老臣深知你二人如今最担忧之事,莫过于皇后娘娘的病情,既然太医们束手无策,而孙真人又行踪不定,一时难以找到,何不让慕白小友一试?” 听了房玄龄的话,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瞬间意动起来,但随即又担心道“玄龄,你是说让王启明为皇后治病?太医们都没办法,他能行?” “陛下,皇后娘娘的病情你我都清楚,既然太医们无能为力,何不让慕白小友试一试呢,若他真是当年那个神秘人的话,能救得了克明,未必不能治好娘娘,不是吗?” 听了房玄龄的话,屋里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程咬金知道此事事关皇后娘娘,自己这个外人不好插嘴,只能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来决定。 “好,那便明日一早带王启明去宫里为皇后治病。”李世民思考良久,最后决定搏一搏。 长孙无忌闻言也说道“娘娘如今病情已容不得再耽误,便让慕白小友试一试,若是真能治好,我长孙一族愿护他一世。” “玄龄,现在有一个问题,当年那人乔装打扮救治克明,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不愿与官场之人产生交集。若真是王启明此子,我担心他未必会愿意随我们去长安。”李世民说道。 “奶奶的,这事由不得他,老程绑也把他绑过去。”程咬金闻言立马插话道。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懒得搭理他,房玄龄白了他一眼,对李世民道“陛下所言确有可能,慕白小友身负才学却甘愿偏居山村,加上克明一事,臣猜测他对于朝堂和勋贵之人是有些排斥的。” “那该如何?” “呵呵,陛下,你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了吗?”房玄龄笑着提醒道。 “对啊,陛下,你如今的身份是长安城里的商贾啊”长孙无忌也反应了过来,说道。 经两人这么一说,李世民才恍然大悟,笑道“哈哈,是啊,我只是长安城里的一介商贾,请他为我家夫人治病,有何不可!哈哈。”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旁边的程咬金见状心说‘三个老阴逼’,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 另一边,难得找到一群酒肉朋友侃天侃地,今夜的火锅王启明吃得十分痛快,回到房间后倒头便睡,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夜深之后,一队人马沿着标记悄悄来到了他的小院外。 更不知道的是,看似粗狂的老程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院子,和来人密会了近一刻钟,之后来人便迅速离开,奔着长安城的方向而去。 ------------ 制盐与求医 第二天一早,王启明神清气爽的起床。 昨夜的雪并没有下多久,狂风呼啸了半个晚上,雪却早已经停了。 等到李世民一行人起床的时候,便看到王启明正站在院子里拿着一柄小刷子刷牙。 “慕白小友,你这是在作甚?”房玄龄招呼着问道。 “刷牙啊,你们起床都不刷牙的吗,要多注意个人卫生啊”王启明一边刷着牙一边嫌弃道。 要说来到大唐之后,王启明最不习惯的是什么,那便是个人卫生的问题了。想刷牙却没有牙刷和牙膏,要上厕所却没有卫生纸,都是用的树叶木棍或者布片之类的东西,还是反复使用,想想就难受,很是不便。 为此,王启明不得不自己动手,利用野猪的鬃毛自制了一个简易版牙刷,再用细盐代替牙膏来清洁牙齿。 而手纸则要简单的多,造纸术早在东汉时期便已存在,虽然大唐时期纸张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昂贵的奢侈品,根本用不起,但自制一些粗糙的草纸对于王启明来说倒也不难。 在隋唐时期,人们刷牙都是用泡了一夜水的杨柳枝来清洁牙齿的,所以王启明的古怪行为使得四人很是好奇,程咬金直接走上前来盯着他手里的‘牙刷’看个不停,眼里尽是好奇和不解。 随即又看到放在旁边木碗里的白色颗粒,好奇之下程咬金便伸手轻轻蘸起一丝放到了嘴里,顿时,就见他瞪大了铜眼惊道:“这……这,这是细盐?!” “嗯,怎么了”王启明理所当然道。 “哇呀呀,小子,你竟用食盐来漱口,暴殄天物啊。” 王启明的随意顿时气的程咬金肝疼,要知道,在如今的大唐,盐和铁都是事关国运的战略物资,不论是勋贵还是平民都视若珍宝。即便是身为国公,程咬金家里每日的食盐用量,也是严格控制的,否则根本不够用。而王启明这厮,竟用如此珍贵的食盐来清洗牙齿,太他娘的奢侈了吧,没天理啊。 “不对,这……不是一般的细盐,这是……精盐!。”房玄龄走上前来观察一番后,也惊呼道。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闻言也立马走近过来,细细打量起来。发现碗中之盐和他们平日里吃到的细盐明显不同,颗粒要小得多,而且纯净如霜,完全没有青绿杂色,干净至极,是难得的精制细盐。 “慕白小友,你这精盐从何而来?”房玄龄转头热切问道。 “我家的盐,当然是我自制的了。” “你还会制盐?”李世民惊讶。 “这有什么难的,从城里买些普通的青盐回来,再过滤加工一下就可以了,要不是青盐的纯度实在一般的话,我还能弄出更加精纯的雪花盐呢。” 要知道大唐现在的制盐技艺相对过去虽然已经算得上进步很大了,但比起王启明的要求还差得远呢,不得已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虽然贞观时期大唐还没有实行盐铁官营,但是碍于生产效率和产量的短板,百姓吃盐其实并不多么容易;而且,因为勋贵和富商们会选择留下优质细盐供自家食用,其价格昂贵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所以市场上卖给百姓吃的大都只是些粗制的青盐。即便如此青盐的价格也是不菲的,一斗便要一百二十文钱左右。 所以听到王启明毫无波澜的话语后,四人的内心之中都是震撼莫名,李世民追问道“小友能够制出如此精盐,不知产量几何?” 王启明漱了漱口后,随意道“制盐之法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只要有大量的盐矿、盐池或者盐田,再给我足够多的人手的话,便是让生产出供全大唐人吃的精盐又有何难。” 王启明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屋里,昨夜吃完了火锅,桌上可还没收拾呢。哎,家里没个婆娘就是不方便啊,不仅要自己下厨还得刷锅洗碗。 李世民站在院里久久无言,耳朵边回响的都是王启明刚刚的话语,震撼,不可思议。 “辅机,你说他的话可是真的吗?”好一阵,李世民回过神来,问向旁边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思索后回道“臣也不知,慕白小友之言实在叫人震撼。” 李世民又看向了房玄龄,至于程咬金则被他直接忽略了。 “陛下,臣认为慕白小友不是胡言乱语之辈,但此事事关重大,是真是假,还需继续看看。” 李世民无语,两个老油条在这跟自己踢皮球呢,没一句有用的,全是废话。 “喂,老程,快进来帮忙,吃了饭不干活偷什么懒呢?” 王启明一抬头便看到四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窃窃私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请你们吃了火锅,也不知道来帮忙收拾一下,太没有眼力见了吧。但这四人中一个老人,两个老爷的,都不好使唤,于是便盯上了身为护卫的老程了。 谁能想到,在大唐朝堂和军中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堂堂大唐宿国公,程咬金竟会有一天被人使唤着,做起刷锅洗碗的活计来。奈何皇命难违,李世民让他去他哪敢不去呢,程咬金只想说‘宝宝心里苦啊’。 昨夜吃了火锅野味,口味偏重,王启明想了想决定早上吃点清淡的好了。 于是便简单煮了一锅白米粥和几颗鸡蛋,再拿出一些自己做的腌萝卜对付得了。 餐桌上,按照昨夜几人的商议,李世民开口说道“小友,今日我有一请求想请你帮忙。” “嗯?李叔你说吧,相见就是有缘,能帮的我一定尽力。”王启明随意应道。 “是这样,吾妻自幼生活坎坷,体弱多病,嫁于我后又多有操劳,身体一直不好。日前突然病倒,卧床已有半月之久,我虽找遍了长安名医却都束手无策,不见好转,所以我想请求小友能否出手救治吾妻,他日必感激不尽。” “慕白小友,舍妹与我自幼孤苦相依,眼见她被病痛折磨,作为兄长却无能为力,好不惭愧。我也请求你能够前去救治舍妹,日后必重金回报。”长孙无忌紧跟着请求道。 “慕白小友,夫人乃是善良贤德之人,老朽也想请求小友帮忙一二。” “慕白小子,你若是能治好夫人,老程可答应帮你办三件事,只要你开口俺老程绝不推辞。” 听着几人的真切恳求,王启明微微沉思便答应下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身为医者,行医治病、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使命,而且我们还如此有缘分,当然没问题了”。 几人一听,心里都是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王启明又说道:“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推辞,你们的话我可都记下了。重金呀什么的,意思意思就好了,谁叫咱们关系好呢。还是老程啊,等我治好了李夫人的病后可不会跟你客气,你说的三件事啊,我可记着了。” 这四人一看就是狗大户,不趁机赚一笔钱都对不起老天爷把他们送上门来的安排。 四人微微一愣,房玄龄随即苦笑道“慕白小友尽可放心,这点信义我们还是有的,只要小友能治好夫人的病,我等必定重谢。” 李世民则说道:“小友,不知何时可以动身,吾妻的病情一直不见好,我担心不能再耽搁了。” 王启明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假,想来情况确实紧急,于是道“那就吃完赶紧收拾一下吧,我先去准备一下药箱,待会我们就出发。” ------------ 李府初见 临行之时,王启明和邻居家的铁柱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照看一下院子和家中的禽畜,便告别了围观的村民们,和李世民一行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出发了。 仙临村外,关中沃野良田千里,五人四马沿着大道疾驰在茫茫白雪之中。至于为什么是四匹马,因为王启明骑的压根不是马,而是自家的骡子,看得几人都是一脸怪异表情。 “李叔,不知你家在长安城的哪一坊?”王启明骑在骡子背上悠哉悠哉的问道。 “永宁坊”李世民答道。 “永宁坊啊,那可是好地方呢,距离勋贵府邸的区域很是接近,看来李叔的生意做的可不小啊。” “呵呵,还行还行。” “谦虚。” “小友常去长安城吗?看你对长安很是了解的样子?” “一般般啦,我就是需要采买些东西的时候才会去转转。” 路上,几人随意聊着天打发时间,谈着长安城里风土人情,很快便来到长安城外。 等到王启明随着几人来到最终的目的地后,直接被震惊到了。 看着眼前的‘李府’后,王启明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李叔绝逼是狗大户无疑! 这府邸占地宽广不说,府院之中的装修摆设也十分精致大气,来来往往的侍女仆人数十上百,这家业当真雄厚。他都怀疑这李府怕不是‘皇商’吧?! 青砖绿瓦,朱门高墙,王启明跟在几人身后,穿过了一个个进院、廊门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里。 刚一进门,向前望去,一瞬间,王启明便犹如被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只因此时的院中,正站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年轻女子,粉面桃腮,明眸皓齿,眼睛灵动有神,五官精致柔美,身形纤美修长,看着年岁尚不大却已散发无穷的女性魅力,牢牢吸引住了王启明的目光。 只一眼,王启明便仿佛灵魂受到了重击一般,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父……”长乐公主李丽质见李世民到来,正欲上前行礼,便瞥见了身后发愣的王启明。 王启明的相貌算不得多么突出,只有中上水平,但因为眼界和见识的特殊,多年来早已养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尤其是一双直击灵魂的眸子,令人有深不可测之感。 长乐公主发现王启明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粉嫩的小脸不由一红。 房玄龄最先发现两人的不对劲,于是故作无意的轻轻碰了一下王启明的衣袖,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李世民却是不曾注意这些,而是冲着自家闺女眼神示意了一番,长乐公主这才想起来昨夜秘卫送来的口信和交待。 于是说道“阿耶,舅舅,你们回来了。” 李世民偷偷递了一个懂事的眼神,然后问道:“丽儿,你阿娘怎么样了?” 长乐公主闻言脸色一黯,低眉黯然道“阿娘睡下了,还没醒来,医师说她已经病入骨髓,药石难治,只是开了调理的方子,还说……阿娘恐怕……呜……阿耶……” 李世民心里一阵揪痛,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到窒息般的难受。正要出声宽慰一下女儿,不想王启明却先他一步,直接大步走上前来,对着长乐公主柔声道:“小娘子莫要伤心,你阿娘的病交给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她的。” 李世民闻言微微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启明,之前在来的路上也没见这么积极主动过啊。 长乐公主有些愣神的看向王启明,又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李世民见状只得解释道“这是我请来给你阿娘治病的慕白小友,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远近闻名的小神医,医术十分了得呢。” 长乐公主闻言不由好奇的打量起王启明来,心道“原来他就是阿耶说的小神医呀,看着好年轻啊,刚刚还一直盯着人家看,好生无礼。那眼神,呀,好羞人!” 众人简单寒暄过后,李世民也不再耽误,便领着王启明和女儿一同进入屋内。 王启明先是将药箱轻轻放到了一边,然后才来到床前观察起病人的情况。 此时王启明才注意到,床上女子的容貌,和长乐公主有着七八分相像,更加的成熟柔美,气质上更加端庄典雅。许是因为卧榻太久,又受着病痛折磨,导致脸色有些苍白,气血凝滞不畅。 无视父女俩的担忧之色,王启明开始投入到了检查之中,从药箱中取出自己的吃饭家伙开始对女子进行仔细的检查起来。 “小友,需不需要先将吾妻唤醒再看?”李世民道。 “不用,让夫人休息便可”王启明摇头打断道,随即继续检查起来。 父女俩看着王启明拿出一堆从未见过的奇怪道具,对着长孙皇后一阵观察,很是不解。不知他的行为有何用意,直到看到他终于开始搭脉的时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王启明检查完毕后,便示意两人跟着自己出门去说。随即便收拾东西向门外走去,两人紧随其后。 “神医,我阿娘怎样了?”一出门,长乐公主便急忙问道。 “小友,如何了?”李世民问道,长孙无忌三人也一脸期盼的看向他。 王启明语气微沉,说道:“不是很理想,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一些。” “那……”李世民正要追问,王启明出声打断道“莫急,听我说完。” “是,小友请说。” “经过我的诊断,贵夫人的身体现在可以说是千疮百孔,病入骨髓。若再不能及时得到有效治疗的话,最多恐怕只有一年的日子了,而且这种煎熬将十分痛苦。” 王启明此话一出,众人只觉五雷轰顶一般,一直心忧母亲的长乐公主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慕白小友,可有办法医治?”房玄龄担忧的问道。 “可以,不过恐怕难度会比较大,时间也不会短,需要你们全力配合我。”王启明微微沉思后说道。 “难道真的是老天无眼吗,额……小友你说什么?”房玄龄正欲悲叹,忽然反应过来,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王启明。 长乐公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道“神医,你真的能治好阿娘吗?” 王启明看着小姑娘激动不安的样子,于是自信一笑,安慰道“这世间的疾病众多,我虽不敢说都能治好,但大多数还是有些信心的,放心好了,你阿娘的病交给我便是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激动不已。 王启明不理会几人的激动情绪,而是说道“现在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回答我,这将直接关系到我对夫人病情的了解,只有搞清楚这些我才能找出最适合的治疗方法,治愈的成功率也更大。” “小友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李世民应道。 ------------ 女子不易 “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李夫人是不是自小便体质病弱,且伴有气疾?” 气疾,这是一个源于古代中医学的术语,现代医学中对应的疾病主要是呼吸系统疾病,包括但不限于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和肺心病等。 历史上,文德皇后长孙氏便是患有先天性的气疾,所以自幼体弱多病,加上为太宗皇帝打理后宫,心忧朝政,养育子女等,操心劳力,日积月累,导致了她年仅三十六岁便英年早逝。 “是的,舍妹自小便是如此,五六岁时便被诊断出患有气疾,多年来一直反复发作不停。”长孙无忌心疼道。 “第二个问题,李叔你和贵夫人如今子女几何?有没有像夫人这般自幼体弱,伴有气疾的孩子?” “我与夫人育有三子四女,三个儿子如今都身体无恙,四女之中除了三女有些体弱外,其他倒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世民思索片刻后说道,随后便看向王启明,发现此刻的王启明正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种马呀,禽兽啊!”王启明内心咆哮,嘴里继续问道“敢问贵夫人如今年龄几何?何时成的婚?又是何时生育?” “额……”王启明的话一下子让院中的众人都眼神古怪起来,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外男问女子年龄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更别说婚育年龄这等隐私了。 “咳咳……”房玄龄见院内气氛诡异,不由轻咳一声想要提醒王启明注意一下言辞。 奈何王启明根本不管这些,而是对李世民严肃说道“此事事关贵夫人的病情安危,希望李叔能给我一个确切的回答。” 李世民思索片刻后,答道“夫人如今三十有五,隋大业九年与我成婚,武德二年时育长子。” 王启明闻言思索了片刻,心道‘这李叔看着挺正派一人,没想到是个禽兽,13岁的少女都下得了手。’ 不过,随即想到这是在唐代,男子十五六岁,女子十三四岁后,成婚生子的比比皆是,也就懒得吐槽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贵夫人成婚后是不是一直操心劳力,经常没有好好休息?” “是,阿娘她一直忙于打理府上的大小事务,也经常为照顾好我们姐妹兄弟而忧思劳累,曾为此多次累倒过。”长乐公主心疼道。 长乐公主如今已到了及笄之年,近一年来已经开始帮助长孙皇后打理后宫事务了,所以更能理解母亲的辛苦和不易。 “夫人贤德,不仅帮我打理家宅事务,还经常为了我的生意奔波操劳,是我有负于她。”李世民心痛又后悔道。 王启明听完后,沉思了一会才说道“好了,我来先说一下我的诊断结果吧。” “夫人的情况不是简单的一种疾病引起的,而是由多种原因引起的综合性疾病,这些病因不仅仅导致了她的身体日渐孱弱,更是伤到她的元气根本,才变成了如今这般卧床不起。” “而其中的根本原因,便在于夫人患有的先天性遗传气疾。” “遗传?”众人不解。 “不错。所谓遗传,就是指一种疾病极有可能会通过血脉亲缘传给后人,尤其是直系子女。这种遗传病多是先天性的,当然,事无绝对,有些后天性疾病也会带有遗传性,只是相对较少而已。” “那……岂不是说我和她的孩子们也……”众人都被这番话吓了一跳,李世民更是忍不住惊恐起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长孙皇后身为大唐皇帝正妻,其子女都是皇家嫡出,更有一个是当朝太子,关系着国祚根本,可不能出事的。 “嗯,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但我也说了,凡事无绝对,这种遗传病是会因为个人体质而有不同的表现的。有的轻有的重、有的早有的晚,自小体质好的孩子,其实并不会有多少影响;而体质差的孩子,则会自幼体弱,若不能及早根治和控制,就会极易夭折。需要注意的是,即便年少时身体看着无碍,但随着年老体衰也有可能会突然爆发出来,而因为潜伏积累日久也会更难根治。” “李叔,此事过后,我希望你把几个孩子都叫过来,我给他们做一下全面的体检。” “体检?” “对,遗传病听着可怕,但其实只要及早发现和治疗,大多数都是可以根治的,只是需要的治疗时间稍长一些罢了。哪怕不能根治也能抑制病根,令其不会影响命元根本,以后只需注意调养就不会有大问题。” “好,好,回头我便去安排此事。”李世民忙答应道,事关自己几个孩子的生命健康,他不得不重视。 “这个气疾只是一个统称,并不具体,通过我的诊断,夫人的气疾主要表现是肺病,也就是呼吸疾病。而如今,夫人病重的原因除了先天性的气疾之外,还有两点原因更加重要。” 说到这里,王启明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世民后继续说道“第一,夫人年少之时便成婚生子,且子嗣众多,每每生育都会极大亏损女子气血,透支其身体根本,加上之后未能很好的调理,导致身体的恢复不足,身体底子越来越差;” “第二,则是夫人多年以来忧思多劳,长年累月操心劳力下来,直接导致她的身体日渐孱弱,时常病邪缠身;此二者,大大加重了夫人的身体损伤,才导致了她如今病重难医的情况。” 闻听此言,想到多年以来长孙皇后的付出,李世民更加的心疼懊悔,眼眶不由的红了起来,泛着泪光。 长孙皇后的命运何其坎坷,幼年便被赶出家门,和母亲兄长一起寄人篱下。嫁给李世民后又频繁地为丈夫的大业奔波,武德年间多次周旋于李渊的宠妃之间,只为李世民争取争权斗争中的缓冲空间。贞观年间又梳理后宫,保护忠良,劝解皇帝,费心劳力,长年累月如此强度的经历下来,身体消耗早已超出了可以承受的程度。 加上她为李世民衍嗣绵延,婚后生育了三子四女,过于频繁的生育子女也导致了她的身体产生极大的亏损,精气神过于透支,难以调养和恢复。 “阿娘……”长乐公主作为二人的长女,自幼跟在母亲身前,深知母亲多年来的辛苦。想到母亲因为生养自己兄妹几人,每每透支损耗身体根基,不禁一阵心疼自责。 “哎,大唐女子的命运何其艰苦啊!”王启明内心感叹道。 看着李世民父女俩内疚心疼的神色,王启明说道“如今,贵夫人的身体已是极为脆弱,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有丝毫的损伤。既然我说能治便一定能治,你们无需过于担心,只要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好。” “但凭小友吩咐!”李世民郑重道。 ------------ 女医师 “那我就不耽搁时间了,先说下我的治疗方案。” “我中土医术的根本其实就八个字,调和阴阳,固本培元。夫人如今病根深埋,身体亏损严重,病邪难避,首先要做的是要控制住外邪入侵,稳住病情,不让继续恶化。” “同时,还要通过药性温和的汤药疗法调理和温补夫人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和补充血气本元,这个过程想来不会太久,半月时间就可见效。” “等到夫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元气有一定恢复之后,我会再根据他的主要病症进行针对性治疗,一点点拔除病根和暗疾,要完全恢复到健康状态我估计至少需要半年之久,且不可着急。” “是,小女记下了,一定谨遵神医叮嘱。”长乐公主认真记着王启明的话,生怕会有遗漏。 “对了,在我为夫人治疗这段时间里,我还需要时常检查夫人的身体恢复情况,所以,这开始的一周时间里我就住在这里了,你们帮我准备一个客房就好。” 李世民求之不得呢,立马答应下来。 “这个当然,我一会就去吩咐下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小友尽管放心住下就是。只是……” “怎么了?”王启明不解。 “小友说的‘一周’是何意思?” “额,就是七日。咳……” “哦。” “总之,从现在开始,到夫人完全恢复,都不能再让她费心劳力了,饮食起居也要格外注意,之后我会为夫人制定一个专门的药膳食谱和康复计划的,你们只需严格按照上面做就可。” “是,一定,一定。” 随后,王启明和李世民一行来到了前院正厅,待侍女们奉上了茶水,众人纷纷坐下后,又叫仆人拿来纸张写下需要的药材,然后便让他们去准备了。 “小友,还有什么需要用得上的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都给你弄来。”长孙无忌这时说道。生怕王启明出身乡野,用不起名贵药材而耽误治疗似的。 王启明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出生帮忙才行。” “小友请说。” “我需要一个女医师作为助手,必须通晓医理,最好是精通针灸和按摩之法,你们可能找到?” 都知道,在唐朝时期女子的地位是历朝历代中最高的,武帝时期更是可以从政为官。但是,即便如此,女性从医也是极其稀少的,能够留名青史的更是几乎没有。 这个时代的固化思想中,女子从医便是如产婆稳婆之类了。所以,王启明提出这一点也是有些担心的,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果然,话音刚落,在座几人都是有些懵逼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是不知如何开口。 “女医师?!”李世民以为听错了,又确认着问道。 “没错,女医师,我需要先对夫人进行针灸和按摩疗法,再配合药浴之法,排除掉损伤身体的风邪之气,巩固本元;如此,便需要借助一位女子之手了,而且还需是精通此道之人才行,否则出错的话会伤到病人。” “而我身为外男,多有不便之处,所以才希望李叔你们能帮我找到一个女医师做帮手。” 李世民听完,暗暗蹙眉,不由看向长孙无忌几人。而几人也是低头蹙眉,思索着哪里可以找到这样的女医师。 这时,坐在旁边的长乐公主突然眼神一动,对着李世民小声说道“阿耶,月姐姐不正是精通针灸吗?”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太医署的杜月娘?” “嗯,之前阿娘有几次身体不适,犯头痛,都是月姐姐帮忙治疗的。” 长乐公主口中的月姐姐,全名杜月娘,乃是长安城中太医署的一位女针师。 历史上,唐代的教育是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个是官方创办的官学机构,一个则是由私人办学的私学,如世家豪门的私塾、族塾都在此类。 贞观时期,官学机构大致可以分为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两大类,其中,中央官学便包括了后世常说的‘六学二馆’等,而地方官学则是指各地方官府管辖的州学、县学和乡学。 所谓‘六学二馆’是指,由国子监管辖的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等直系学府;而旁系学府则包括,直辖于东宫的崇文馆、直辖于门下省的弘文馆、直辖于太常寺太医署的医药学、直辖于太仆寺的兽医学、直辖于秘书省太史局的天文历数学、直辖于秘书省的小学、直辖于尚书省礼部的崇玄学等等。 总之,非常错综复杂,太医署便是其中专为大唐培养医生的医药学最高学府。 贞观三年时,李世民又在全国各州府设立“医学”。“医学”的学生有医生、针生、按摩生、咒禁生、药园生,其中的‘医生’便是学习医学病理的学生,或者在医学就读的学生也可称‘医生’,和现代的‘医生’意义是不同的。 而‘针师’便是指太医署和医学中负责教学的教习人员,如杜月娘这样的女性教习即便是在大唐也是极为罕见的。 说起来,这个杜月娘的身份也是不简单,据传,她乃是东晋著名针灸名医鲍姑的第十五代传人,精通灸法和按摩,,在此一道上即便是众太医也无可比肩。 两人的话语声虽不大,离得最近的房玄龄却听了真切,也才想起了长安城还有这样的一位奇女子呢,而她不是正好符合王启明的要求吗。 房玄龄小心观察了一番李世民的脸色,想到当初杜月娘和皇室的纠葛,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李世民似有所觉,撇了一眼房玄龄,随后说道“小友放心,我刚好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马上就派人去请来。” 说完,看了一眼长乐公主示意由她去安排此事,李丽质会意后便离开了客厅。 长乐公主走后,王启明又跟几人交待了一些平日的注意事项,甚至还专门又写了一份饮食调理的药膳食谱,交给了李世民去安排。 说完了这一切,王启明这才有功夫端起旁边的茶水大口喝下。 “咳咳……呸……” 茶水入口,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奔涌而来,王启明触不及防之下,被呛的直咳个不停。 “这茶里是什么玩意?”王启明震惊道。 “茶啊,刚煮的清泉水,里面不仅有上好的茶叶,还加入了盐巴和马奶等。”房玄龄见状,不解的说道。 “额……” 王启明闻言一愣,顿时想到历史上唐代的茶水的确便是这般复杂多滋,而且还是只有富贵之家才吃得起茶,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悻悻然放下茶杯,王启明道“给我来一杯白水吧,这茶我喝不惯。” 几人不疑有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侍女去换了水过来。 ------------ 传说老神仙 这时,几人中的房玄龄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看向了王启明道“慕白小友,敢问你的医术从何学来,师从何人啊?” 此话一出,李世民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几人中除了程咬金外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虽不读医书,但接触的太医却不在少数,耳濡目染下听过不少的医学药理之说,而今日王启明所言所思却与他们接触的有些不同,不由纷纷好奇起来。 王启明闻言,呵呵一笑,说道“在我九岁那年,唯一的亲人祖父离我而去后,我在终南山中遇见了一位老仙人,是他教会了我医术。后来,师父见我医术有成,足以立足后便悄然隐去了,并告知我无需寻他,有缘自会相见。” 王启明的身上秘密太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仙临村的村民便是这般被他忽悠的。 “哦?令师名讳为何?” “不知,师父不曾告知于我,他说他闲云野鹤惯了,不愿过多牵绊,传我医术也是缘分使然。” “令师还真是一个洒脱之人啊。” “呵呵,是啊,正是师父传我的医术让我有了立身之根本,此后我便醉心医术研究,多年来也算有些心得,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眼看几人似乎心有怀疑的样子,担心几人继续追问下去,王启明只得想办法转移话题。 “哦?小友但说无妨。” “还记得之前我说的遗传病吗,经过我的研究发现,近亲结婚生育的子女得遗传病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其他人。” 一言惊人,李世民几人立时挺直了腰身,聚精会神的听起来。 “这里我要说一下,我说的近亲,是指有血缘关系的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不论是父族还是母族,凡是三代以内的,在血统上同出一源的亲属,包括叔、伯、姑、舅、姨、表(堂)兄弟姐妹等都是近亲。” 其实,在唐朝是有法律规定“近亲不得通婚”的,不仅如此还有‘同姓不得通婚,哪怕是读音相同也不行;亲属禁婚;官民不婚’等等奇葩规定。但是这时候的所谓的‘近亲’,指的是五代以内的同姓之人,异姓则不在此列。比如,李世民和杨妃便是现实例子,而这种情况在满朝勋贵尤其是世家大族之中也是非常普遍的。 王启明话音刚落,却不知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把在场的几人都给惊住了,尤其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顿时感觉到脑海之中天雷滚滚而来。 按照王启明的说法,长乐公主和长孙冲那便是绝对的近亲啊。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还在商议他们两人的婚事呢,若不是因为太子李承乾大婚在前,加上之后长孙皇后病倒卧榻的原因,两人的婚事怕是早已定下来了。 王启明可不清楚两人此时的情况,继续说道“经过我的研究,这种近亲结婚而生育子女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危害。除了遗传病的问题外,还有就是死亡率、畸形率和低能儿的几率也都非常之高,可以说是贻害无穷!” 这下子不仅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坐不住了,就连房玄龄和大老粗程咬金都坐不住了。 要知道,在大唐的勋贵阶层中,近亲结婚是普遍存在的现象,表哥表妹结为夫妻再正常不过。 虽然这样的家族里的确存在很多先天缺陷的孩子,但相比其家族的人口规模来说,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重视。 但今日,王启明所说的话却让几人一下子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之前没去想其中的联系,现在一想不由惊出冷汗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此事如何能够淡定。 王启明却不管几人多么震惊,而是自顾自说着“大唐如今的婚姻规定,不过是遵循一些腐儒伦理之法,有着极大的安全隐患。” “比如,同姓不婚在我看来就极为荒谬,自古以来,赐姓改姓者不计其数,缘何不能通婚,可笑。” “还有,唐律规定‘女15岁可婚’,这一点我最不认同,完全就是扯淡,是对生命的亵渎。” “小友为何如此说?” “因为我发现,男女身体发育存在着很大的差异:男子的性成熟年龄一般在16-17岁,身体完全成熟则是18-25岁;而女子不同,性成熟年龄是在14-15岁,但身体成熟要到17-19岁。” “等到女子的身体完全发育成熟后,才是其最佳的生育年龄,也就是20岁到30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女子生育子嗣才最安全,生出的孩子成活率才最大。” “过早的结婚和同房会对女子的身体是产生损伤,尤其是过早生育对女子伤害尤为严重,甚至可能会影响一生。” “我都不敢想象,大唐有多少女子,会因为这种规定和观念而不得不面临早婚早育的遭遇,损气伤根,难享常人之寿。” “小友所言可是真的?!”房玄龄颤声道。 “老房你这么激动干嘛?”王启明不解。 “不是激动,是害怕啊!” “唉,你害怕又有何用,这种事情我等普通百姓即便知晓又能如何,朝廷若不纠正错误修订律法,只能干着急而已。” “小友所言可有依据?”李世民道。 李世民已经意识到此事的影响之大,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要知道,贞观年间,大唐的总人口才多少啊, “当然有了,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若是想要验证其实也简单,派人到这样的家族里暗访一番,再和其他人家比较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好,我会安排人去调查的,若真如你所说,那此事就不能忽视了。” “老房啊,你这就不对了,干着管家的活,怎么还操上了丞相的心了。”王启明玩笑道 “额……”房玄龄被此话一噎,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了。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大唐的丞相吧。 王启明了调侃一句,也没在意,随即又看向主位上坐着的李世民试探道“李叔这府邸倒是气派,能在永兴坊置办这般府邸怕不是普通商户能做到的吧?” 王启明前世便喜好研究历史,深知大唐时代想要在的长安城108坊置办房产有多么困难,那可不是手里有钱就能做到的,尤其还是如李府这般地段佳、装修精致、宽阔气派的大宅院。 几人闻言一惊,暗道不会是王启明发现什么了吧。 ------------ 皇商 王启明的话一下子惊到了在座的众人,几人都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妥,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不待几人答话,王启明又说道“在大唐,能够靠做生意在永兴坊这样的地段拥有如此豪华的府邸,李叔,实话跟我说,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皇商吧?!” “皇商?”李世民不解。 “就是为皇室宗族服务的商人。” “谁都知道,当今圣人的手头并不富裕,而贞观以来朝廷一直坚持减赋税、轻徭役,予民休养生息的基本政策。不论是大唐的国库,还是皇帝的內帑,都是紧巴巴的,作为一个有远见有抱负的皇帝,那还不得想办法自己充实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吗?!” 王启明很是理所当然推测道。历史上的贞观时期,大唐内忧外患基本没有断过,朝廷的资金一直都是紧张得不得了。相对的,世家豪门却是个个富得流油,聚集着无与伦比的财富。很多时候,朝廷想要办什么大事,推行新政令,都要向世家借款,不得不说也是够奇葩的了。 “呵呵,小友慧眼,正如你所说,我李家的确算得上是皇商。”李世民呵呵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道。 见自己的猜测应验了,王启明不由眼神微亮,心中泛起了一些其他心思来。 自从来到了贞观大唐后,王启明依靠着无比充实的知识库自学成才,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远超这个时代的先贤,若只是为了能够在山野乡村自给自足,确实有些过于浪费了。 虽说自身惫懒,不喜权谋和政治,但凭借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其实完全可以藏在暗处,推动社会的变革和进步,帮助百姓更快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甚至,可以引领大唐走上前所未有的繁荣富强之路。 而且,不为自己,也要为后人谋些福利才是。否则,等自己哪一天噶了之后,那些先进的知识和科技必会暴露,惹人眼红,反而可能会成为祸乱的根源。 无论哪一个时代,没有足够的权利和地位做保障,再多的财富和宝藏都是守不住的,只会成为人人想要抢夺和吞食的肥肉,难以安宁! 刚开始的时候,王启明其实是没有这种想法的,那时候想的只是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滋润就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如今,在大唐生活了几年之后,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的社会,想法也慢慢有了改变。 所以,一听李世民承认自己是皇商之后,王启明的心思一下子也活络了起来。 “李叔,作为皇商,你跟皇家应该说的上话吧,能够面见当今皇帝吗?”王启明好奇问道。 他是真的好奇,毕竟史书上也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不是,那些个影视剧、小说里的故事场景到底有没有依据谁也说不清楚。 “呵呵,当今陛下,天子之身,哪里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怎么,小友想要面见当今陛下?到时候把此事传到皇帝那,还不得得封赏啊。” “那倒没有,我是觉得李叔若能面见陛下,将今日所闻告知于他,以陛下的见识想必是能发现其中的重要性的,若能因此挽救一些正在遭受苦难的大唐百姓的话,李叔可就是功德一件了。” “怎么,此事是小友所言,若是属实也是小友的功劳”李世民打趣道。 “我对入仕做官没兴趣,当官的整天不是争权夺利就是尔虞我诈,一心一意为民谋利的好官清官太少了,我可不想趟这样的浑水,搞不好弄的自己晚节不保。” “李叔,我劝你啊也别想要入仕做官,老老实实做个皇商就好,不攀附权贵,不参与党争,不选择站队,置身朝堂之外,本本分分经商才是最安全的。” 李世民见王启明说的头头是道样子,不由好奇说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做官吗?” “也不是,若是能讨个散官闲职或者无关紧要的爵位倒也不错,轻松自在,有房有地,又有俸禄可领,多轻松啊!” 王启明虽不喜朝堂官场那一套,但大唐不是还有一种文武散职和勋爵制度吗?不用每日朝会也不参与政务处理,还有田产俸禄可领,太适合自己了有没有! 不过这些职务爵位貌似也不是简单能得到的,贞观之初,为了缩减开支收拢权利,李世民还曾专门收回了一些封爵,修改了袭爵制度。而自己又不是什么勋贵子弟,没有身份背景的便利,想要获封难度可真不小。 “呵呵,慕白小友怕是不知道我大唐的制度,你说的这两种无论哪一种可都不是易事,要么是受先辈蒙荫得到,要么就是立大功得封赏。而你所说之言虽然值得重视,若论功绩影响也是不小,但以此想要加官封爵却是难有可能的,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怕王启明想得太简单了,房玄龄为他解释道。 身处朝堂重要位置的他,对于大唐的制度律令最是有发言权了。虽然知道王启明之前所言将会给大唐社会带来非常大的改变,庇护了不计其数的百姓。但是,这些仍不足以让他一介平民郎中立身朝堂,加官进爵更是绝无可能。 “看来还是需要出点血啊,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立下足够多足够大的功劳才行。” “历史上李二是少有的仁爱皇帝,虽然个人品行上多有污点,但仁政爱民求贤若渴知人善任是出了名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王启明如是想。 “没事,我一身本事,总有立功的机会的,我怕的是大唐的官爵够不够我封的。等过段时间我再来找李叔你帮忙,到时候再立个大功想来皇帝陛下一定会不吝赏赐的。” “哦,慕白小友可是说那酒精和制盐之事?”长孙无忌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忙插话道。 “呵呵,孙叔你还记着呢?” “那当然,事关重大,我虽一介商贾却也知晓其中厉害的。” “呵呵,那事急不来,需循序渐进才行。当务之急,有更重要的事可以做,到时候还需李叔你帮个忙才是。” 几人闻言,纷纷好奇不已,李世民道“无妨,小友之事便是我的事,李某定不推辞。” 就在几人想要继续追问之时,一个仆人跑了进来,神色不安似有难言之隐。 ------------ 治疗伊始 “何事?”李世民见仆人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仆人慌忙上前,结结巴巴道“老……爷,神医给的食谱后厨们有些看不懂,所以让小人过来询问一下。” “嗯?” 李世民一愣,食谱有什么不懂的,府上的后厨可都是宫里安排过来的大厨啊,还有他们看不懂的食谱吗。 王启明闻言,稍一思考便猜出问题所在,笑道“你说说,有什么不懂的?” 仆人看了李世民一眼,得到首肯后方才说道“他们问神医食谱上写的番茄、山药、南瓜、番薯、玉米……这些食材是何物?哪里可以买来?” 仆人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一口气报了十几个陌生的名字,把李世民、长孙无忌四人都听愣住了。 之前王启明写食谱的时候,几人并没有多么在意,李世民甚至都没有去认真看过,便让仆人拿去后厨了。 现在听到这么多的陌生词汇,也是一脸懵圈,不知所云。 “果然如此”王启明心道。 王启明事先写下的食谱的时候,只想着最安全最营养的食材搭配,却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大唐,很多后世的食材物种都还没有出现,所以才发生这样的事。 “无碍,你去和后厨们说一下,这些食材我会准备,到时候我会传授他们料理的方法,他们只管准备其他的就行。” 听王启明这般说,仆人忙说道“是。”便向李世民几人告退离去。 “小友,刚刚说的那些食材都是何物啊?我等怎么从未听闻过大唐还有这些东西?” 见仆人离开,房玄龄好奇问道。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只需知道,这些东西可以让大唐百姓不再忍饥挨饿就行了,哈哈。” 王启明卖了个关子,这些新作物和蔬菜可都是无价之宝,对于如今的大唐民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也是自己准备加官进爵的敲门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说出来呢。 见王启明不愿明说,几人虽然好奇却又不便继续追问。 正在这时,出去已经有一会的长乐公主再次回到了厅里,身边还跟着一位素衣长袍的青年女子。 王启明好奇看去,只见女子的脸型十分小巧精致,如同少女,身材却是丰满异常,十分吸睛,用后世的话来说,便是典型的童颜巨那啥。 女子从进门后便一直好奇的打量着王启明,当发现王启明看向她的眼神闪过惊艳之色时,又不禁俏脸微红的闪躲起来。 “阿耶,月姐姐请来了。” “神医,这位是月姐姐是长安城里唯一的女针师,精通针灸按摩之术,你看她可以吗?” 长乐公主先是和李世民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对王启明说道,对于医治母亲很是心急。 王启明也知长乐公主为母心忧,于是不再耽搁,直接说道“那便现在就过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说罢,王启明便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李世民几人见状也不再耽搁,紧跟而去。 路上,王启明一边走一边对着刚来的杜月娘说明自己的治疗方案,以及需要她帮忙施以针灸和按摩。 简单交谈过后,王启明已知晓杜月娘本姓杜,是太医署里的针师,研习针灸之法已有十多年,于此道颇为精通,于是便将自己掌握的阵法细节跟她仔细讲解了一遍。 杜月娘听长乐公主说找到了神医救治长孙皇后,需要会针灸之法的女子从旁协助,想当然的以为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不曾想竟是见到王启明这般年轻。 对于王启明能治好长孙皇后,杜月娘在心里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是此事事关皇后,身为当事人的李世民和长乐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多说。 直到王启明将他的治疗方案和针灸按摩之法详细讲予她听完后,她对王启明的观感才发生了改变。 专研针灸之术十余年,杜月娘可以确定,王启明教与她的这套针法极不寻常,很有可能是失传已久传说中的针法。 “也许他真有办法治好皇后也未可知。”杜月娘想到。 待几人来到卧室门前,王启明又叮嘱了一番,确定杜月娘已经清楚记下自己的吩咐后,便让她和长乐公主两人进去了。 随后,王启明又对李世民道“去吩咐下,让仆人们准备些热水,夫人针灸按摩完后还需进行药浴,以达到最佳疗效。” 李世民闻言立马吩咐了下去。 很快,出去采买药材的仆人回来后,王启明从中选出要用到的药材开始就地处理起来,李世民几人也不懂其理,又心忧皇后的治疗结果,只得陪着王启明在院子里等着了。 另一边,长乐公主和杜月娘进入屋内的时候,发现长孙皇后已经醒来,此时正侧躺在床上看向门口的二女。 原来,长孙皇后已经醒了有一阵了,现在她的身体日渐孱弱,每天昏睡的时间占了大半,只有偶尔不定时会醒来一阵。 深明事理的她不想每次醒来都闹的人尽皆知,耽误李世民的正事,所以醒来后也没有呼唤仆人。 长乐公主见状,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喊道“母后,你醒了。” 长孙皇后宠溺的摸了摸长乐公主的脑袋,微微一笑道“醒了有一会了。” 说完,又看向一边的杜月娘说道“杜针师,你怎么来了?” 杜月娘微微扶了一礼道“娘娘金安。陛下和公主殿下为娘娘找到了一个神医,他为娘娘准备的治疗方法需要用到针灸和按摩之术,而他的身份多有不便,所以找我来协助他。” 长孙皇后顿时疑惑的看向女儿长乐,长乐公主则兴奋道“阿娘,父皇说此人乃是当年救治了杜伯伯的神秘人,他的医术可比肩孙思邈真人,一定能治好您的。” 长孙皇后闻言一惊,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她心里清楚,尚药局的太医们都表示无能为力了,想要治好难如登天,她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人哪有不珍惜生命的呢,自己的几个儿女都还年少,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她也想多活几年,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快快乐乐的生活。 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可听到此人是救治了杜如晦的神秘人后,长孙皇后还是忍不住心生悸动起来。 长乐公主于是便将李世民几人出门散心,狩猎山林,机缘巧合之下于山村借宿,结识了王启明,并发现他极有可能便是杜如晦的救命恩人的事说了一遍。 长孙皇后这才知晓,短短两天时间李世民一行竟有这般经历。 杜月娘站在一边,也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语,心中对于王启明更加好奇起来。 长孙皇后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后,便对着杜月娘说道“杜针师,既是神医安排,予也相信你的能力,需要怎么配合你只管说。” 医者面前,不论贵贱,杜月娘也不再耽搁了,在长乐公主的帮助下,开始按照王启明讲述的针法施针起来。 因为长期卧床的缘故,长孙皇后的身体微微有些生硬,若想让针灸达到更好的效果,便需辅以特殊的按摩手法,放松肌肉,活络经脉,而这恰好正是杜月娘的拿手绝技。 历史上,虽然在贞观时期,出了药王孙思邈这样的牛人,但实际上,大唐的整体医疗水平是很低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医家之间还固守着敝帚自珍、术不轻传的传统思想,很多优秀的医术和精妙药方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或家族手里,而未能传播开来,为救治百姓服务,极大的限制了中医的进步和传承。 虽然,李世民创办了太医署这样的医术学院,但真正能够进入其中且学到医术的才有几人,相对大唐千百万的人口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无济于事。 说白了,这个时代的医家基本都是为权贵和富贾服务的,普通百姓根本看不起病,也吃不起药。 而没有充分的实践,又如何能够让医术精进和发展呢? ------------ 初见长孙氏 屋外,王启明处理好了药材后,又去试了下水温,合适之后便将药材放进浴桶之中。 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 李世民几人一直跟在王启明身后,见状忍不住问道“小友,不需要准备汤药吗?” 王启明解释道“我华夏医术讲究调和阴阳,顺应自然,所谓病从口入,是药都有三分毒,夫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治疗,而是温养补气,慢慢来,急不得的。” “是,全凭小友安排。” 王启明看着李世民道“李叔无需担心,夫人的病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治疗的,虽然需要的时间久一些,但是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夫人的。” “呵呵,李某先谢过小友了。” “客气。” 几人重新回到了客厅,一会儿之后,仆人来报说那边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夫人请王启明过去要当面感谢。 于是,王启明起身,跟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一同起身向着内院走去,房玄龄和程咬金则留在了客厅候着。 很快,三人来到内院进入屋里,侍女们正抬着浴桶离开,长乐公主和杜月娘陪在床边和长孙皇后说着话。 长孙皇后靠在床边,气色红润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脸色泛白了。 见几人进来,长孙皇后抬眼看向李世民,见他一路归来衣服都未曾换下,知他心中担忧,感动又心疼的说道“二郎,一路奔波辛苦了。” 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握住长孙皇后的手深情款款道“无碍,为了夫人都是值得的。现在感觉如何了?” 长孙皇后脸颊微红,安慰道“好多了,感觉轻松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没有精神,时常困倦了。” 随后,又看向一边的长孙无忌道“兄长来了。” 长孙无忌看着妹妹的精神的确有所好转,心下微微放松,笑着说道“自从你卧床以来,我都来了多次了,可惜每次你都睡下错过了。” “让兄长挂念了。” 两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虽然在朝堂安排上有些分歧,但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妹亲情,彼此之间心里都很清楚。 最后,长孙皇后才看向三人中的王启明。 “好精神的年轻人!气质独特,不似常人。”这便是王启明给长孙皇后留下的第一印象。 “这位就是神医吧,这次还要多谢神医出手,我感觉现在好多了。”长孙皇后道。 王启明上前行礼道“夫人不必客气,行医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何况李叔和孙叔能在山村遇到我,这样的缘分不正是上天的安排吗?” “夫人的病情和治疗方案我已经和李叔他们说过,接下来还需夫人配合我,如此才能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长孙皇后颔首道“那便麻烦神医了,即便最后不能治好……” 王启明忙安慰道“夫人放心,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根治夫人的病,夫人无需心忧,要知道积极良好的心态也是有助于治疗的。” 长孙皇后闻言,盯着王启明看了看,忽然笑道“呵呵,好,神医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多想,一定全力配合。” 王启明笑道“谢过夫人。夫人无需称我神医,和李叔他们一样称我慕白即可。” “好,那我便叫你慕白吧。” “嗯。” “慕白,你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什么亲人吗?” “我家在终南山下的仙临村中,如今家中就我一人。” …… 两人旁若无人闲聊着,浑然忘记了旁边的几人似的。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有些蒙圈,长孙皇后好不容易醒来,怎么拉着个外人问个没完,反而把身为丈夫和兄长的两人晾在了一边。 长乐公主则在一边没什么感觉,有时还会插上两句话来,气氛倒很是融洽轻松。 杜月娘则从刚开始的好奇惊讶变成了拘谨不安起来,这里除了王启明这个一无所知的山村神医外,在座的可都是大唐身份最高贵的人,王启明竟然浑然不知和他们聊起了家常来。 许是看出了杜月娘的拘谨,王启明不由问道“杜针师,你跟我出去详细说说夫人的情况吧,包括针灸之时的细节,有助于我准确掌握夫人的病情。” 主人家在边上等着呢,王启明也不好一直陪着女主人唠家常,于是趁机说道“夫人,李叔,我先和杜针师出去,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不过,李叔你们注意不要待太久了,夫人若是困倦就躺下休息便是,无碍的。” 说着,王启明便朝门外走去,杜月娘和几人告辞一声后,也跟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后,李世民直接坐到了床边上,看着长孙皇后的脸色满眼疼惜之色。 长孙皇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二郎不必心忧,神医不是都说了能治好我的身体,我相信他不是胡言之人。” “嗯,我相信他的能力。观音婢,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没能照顾好你,才害的你变成如今这般!”想到王启明之前的话,李世民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长孙无忌沉默,长乐公主沉默。 长孙皇后不知其意,只是安慰道“二郎,为何这般说,你这么多年来为国为民,付出多少,妾身最是清楚不过,怎会怨你?” 于是,李世民便将王启明之前所说的话跟长孙皇后说了一遍,包括她的病症病因,以及后面提到的遗传病和近亲生育危害等问题。 听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诉说,长孙皇后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甚至惊恐起来。 长乐公主在一边听着,美丽的大眼睛越瞪越大,说道“父皇,神医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怎么以前都没人发现呢?” 李世民沉思后答道“我也不能确定,但事关重大,王启明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孤会安排人详细调查的。” 长孙皇后道“二郎,神医之言不可不重视,尤其是遗传和近亲生育的问题,事关大唐百姓的延续。” 李世民道“嗯,他若真能治好你的身体,说明其医术确实远超常人,他的那些理论也更值得信赖,此事还需慎重,你无需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相比而言,我对他的制盐和酒精更感兴趣,若真如他所言的话,那将是造福全大唐的利器。” 长孙皇后深知丈夫的想法,轻笑道“呵呵,若是神医真能成功的话,那便是我大唐不可多得人才了,二郎可想好如何封赏于他吗?” 长乐公主不懂其中厉害,很自然的接话道“父皇当然要赏赐他钱财和田地才是。” 李世民无奈苦笑着说道“没你想得这么简单,王启明此人性格有些懒散,不慕名利,排斥朝堂官场,钱财和田地哪里对得起这般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