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重生[1] 暮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文姒姒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秾丽墨染般的长发散在织锦缎面的软枕上,文姒姒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将死的这一刻,还能遇到这般的艳阳天。 乌黑的血迹顺着她雪白的下巴淌落,五脏六腑内是难言的剧痛,然而此时的文姒姒却仿佛忘却了这些痛楚,怔怔的看着窗外簌簌散落的梨花。 文姒姒生于四月初四,镇南侯府四小姐,父亲为镇南侯,母亲昌平郡主,被皇太后取名妙德,小名姒姒,哪怕是在温柔繁华富贵如云的京城,文姒姒亦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今日恰好四月初一,某人曾承诺文姒姒,他会在自己生辰这天献上厚礼,让她看到京城最盛大的烟火。 文姒姒缓缓闭上眼睛。 可惜,她再也不能看到了。 ...... “四小姐,四小姐?”锦葵拿着浸湿的帕子,轻轻的给文姒姒擦着额头,“时候不早了,您也该醒了。” 文姒姒眉头紧蹙,眼睫毛扑闪了几下,慢慢的分开。 入目是一张红扑扑的脸颊,身量中等的女子穿着品红的衣衫,长发梳得油光水滑,笑眯眯的看着她:“珂姑娘来了,您不过去看看?” 文姒姒怔了一下:“锦葵?” 她记得自己出嫁第一年,锦葵因为看不惯侍妾楚如愿张牙舞爪,想要给文姒姒出气,被太子杖毙在庭前。 当时文姒姒为了阻拦,还被太子打了一耳光,从此右耳失聪。 如今又看到对方,文姒姒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锦葵两只眼睛像月牙儿一般,她眯着眼睛笑道:“上回珂姑娘说她得空给您做一双新鞋,也不知道这次做好没有。” 文姒姒人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说道:“她平时不容易,这些活计你们不要劳烦她。” 锦葵笑着喂了文姒姒一口蔷薇清露漱口:“这哪里能拒绝呢?要是拒绝了,珂小姐不安心。” 文姒姒被丫鬟扶着从床上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少女清艳的面容,就像春雨淋过的桃枝花苞,颤巍巍的带着一点欲说还休的香气。 文姒姒抬手,雪白的指尖一点一点触碰过铜镜中的自己。 她瞳孔微张,看起来有点涣散:“现在是什么年份?” “永泰十七年啊。”锦葵哑然失笑,“小姐,您刚刚睡醒犯迷糊么?怎么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话音刚落,锦葵发现文姒姒的脸颊上多了一行清泪。 她有些慌张:“四小姐,您——” 文姒姒指腹缓缓擦过脸颊:“我没事。” 天可怜见,她居然回到了七年前。 锦葵想了想道:“您是不是还在为婚事发愁?” 文姒姒一言不发,拿了首饰盒里的一枚珠花缓缓拨弄着。 锦葵一边给文姒姒梳理着长发,一边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多次在皇太后面前表示钟意您,想娶您当太子妃。虽然太子殿下有个侍妾,但是,他将来要做皇上的,娶正妃前有个侍妾倒也正常。您看,他除了一个侍妾外,再无其它姬妾,倒算洁身自好。” 文姒姒并没有说话,她微微有些出神,想着这一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锦葵又道:“而且,奴婢听说,太子那位侍妾年龄大了,她比太子都大七岁,比您年长了整整十岁,宫女出身,是个懂事知进退的,以后她年老色衰,更不是您的威胁。” 话语入耳,文姒姒微微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 刘赫太子之尊,府中仅仅只有一名侍妾,和其它三妻四妾的王爷皇子相比,倒是一股清流。 入了太子府才知晓,太子刘赫和侍妾楚如愿两情相悦,刘赫为了楚如愿不碰其它女人,两人感情深厚、感天动地,文姒姒就是横在两人感情中间的绊脚石,是阻挠男主和女主美好爱情的恶毒女配。 刘赫一心想把楚如愿扶正。 然而楚如愿出身低微,且比刘赫年长七八岁,皇帝和皇太后压根不会同意。 当今皇帝子嗣众多,刘赫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 为了群臣和皇帝的支持,刘赫必须娶一名世家贵女为正妃。 文姒姒家世显耀,又得皇太后的喜爱,无疑是最佳人选。 结果,与太子成亲当晚,还未圆房,刘赫便去了侍妾那里,从此之后,文姒姒成了太子府下人眼里的笑柄。 与太子未圆房一事,自然不能告诉外面其它人。 后来楚如愿先后诞下两子,刘赫便在外人面前千方百计的抹黑文姒姒,说文姒姒不能生育,只有楚氏可以给皇帝诞下龙孙。 从此之后,文姒姒在皇室再也抬不起头。 想起前世受到的种种折辱,文姒姒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手心。 刘赫和楚如愿这对狗男女相亲相爱,文姒姒并不反感。 可是为什么要把她搅入局中,既要她当两人高升的垫脚石,事成之后又把她当成阻挠两人感情的绊脚石? “四小姐?” 锦葵的声音入耳,文姒姒终于反应了过来。 锦葵道:“已经梳妆好了。今天巧姑娘和珂姑娘都来了,两人在老夫人那里,您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文姒姒轻轻的点了点头。 文姒姒记得,自己的婚事一半是宫里做主,一半是文老夫人做主。 这次文姒姒不想再掉入太子这个火坑。 此时此刻,太子应当向皇太后表明了意愿。 再晚些时候拒绝,只怕木已成舟,和前世一样入了深不见底的太子府便难以逃离。 她越早向文老夫人表明态度越好。 从梳妆台旁起身之后,锦葵伺候着文姒姒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衣,给文姒姒系腰带的时候,锦葵用手丈量了一下。 这般纤细清瘦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哪怕隔着衣服握在手中,亦让人觉出柔软轻盈。 “上次皇太后还说,咱们四小姐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绝色,”锦葵感慨道,“也不知道将来的姑爷是谁,有福气娶您这样的美人儿。” ------------ 第2章 重生[2] 两个小丫头子挑开门帘,锦葵跟在文姒姒的身后走了出去。 一路亭台楼阁,两人往文老夫人住的茗香院走去,还没有走到,文姒姒便看到一名穿着胭脂色衣裙背着藏青包袱皮的小姑娘站在树下。 锦葵揉了揉眼睛:“小姐,那不是珂姑娘么?” 文姒姒走了过去。 确实是许家的姑娘许念珂。 文姒姒的姑姑嫁给了许府的大老爷,生的女儿取名为念巧。 许念珂是许府二老爷和小妾生的,与文家倒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若论关系,许念巧才是文姒姒正儿八经的表姐妹。 许念珂的父母早逝,家产到了许念巧家里这边,她也跟着寄人篱下,处处看伯父伯母和堂姐的脸色。 见着文姒姒,许念珂挤出一点点笑来:“四姐姐。” 文姒姒比许念珂高一头,看着长得像萝卜似的小丫头片子,她忍不住摸了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许念珂两只眼睛看着脚尖:“里面有些闷,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玩。” 许念珂现在只有十二岁,在文姒姒眼里还是小丫头。 文姒姒记得当年自己出嫁之前,许念珂求自己,问她能不能当自己的陪嫁丫鬟,跟着自己走。 当时文姒姒只当许念珂小孩子脾气,舍不得自己出嫁。 再说许念珂虽然庶出,毕竟是许府的小姐,哪儿能给她当陪嫁丫鬟,文姒姒便拒绝了。 之后每过一年,文姒姒生辰的时候,总能收到许念珂让人送来的一双绣鞋。 第四年的时候,传到文姒姒耳中的是她跳井而死的消息。 文姒姒从自己随身带的香包里拿出两块梅花饼给她:“珂儿,在这里吃点东西等我,姐姐等会儿便过来。” 许念珂乖乖捧了梅花饼,看着文姒姒进了院门。 文姒姒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清雅的茶香。 她记得这是宫里特供的珠兰茶,太后那边每年才得一两斤,也不知文老夫人怎么得了这个茶叶来。 文老夫人满头华发,看着慈眉善目,正笑眯眯的和许念巧讲话:“孩子,你多吃些东西,实在太瘦了,你身边的下人没好好照顾你?” 许念巧娇嗔着道:“婆婆,现在京城都是以瘦为美,我吃多了不好看。” “胡说八道。”文老夫人道,“小姑娘家,哪儿能瘦得像根杆儿似的,太瘦了没福相。” 文老夫人这边的丫鬟招呼着文姒姒坐下。 文老夫人看向文姒姒:“姒姒,这几天不见你和你娘,你娘的身体还好?” 文姒姒点点头:“劳老夫人惦记,一切都好。” 文老夫人让丫鬟给文姒姒沏杯茶。 文姒姒接过来尝了一口,是普普通通的绿茶。 文姒姒微微垂眸,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许念珂会在外面。 文老夫人把许念巧当成骨肉,对待许念珂这个没有血缘的晚辈就像路人。 她们在这里祖孙情深,外人待在这里十分碍眼。 文老夫人沉吟片刻:“前天我进宫陪太后老人家下棋,太后说太子眼下有意娶妻,让我给他筛选合适的姑娘。姒姒,你已经及笄,如今还未许人家,你觉得太子如何?” 现今皇子王爷之中,除了年龄未到的,便只有大皇子和太子未娶妻。 大皇子驰骋沙场,曾当众说过自己心在关外,无意娶妻。高门贵族也怕他哪天死在沙场上,让自家姑娘守寡,再说大皇子的生母是外族人,他肯定与皇位无缘,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太子身份尊贵,这些年想嫁给他为妻的女子数不胜数,他几次三番都搪塞过去了。 这两年皇帝颇有微词,因为这个缘故,他在皇太后面前表达了想娶妻的意愿。 文老夫人偏爱许念巧这个外孙女儿。 但无论如何,她要以文府的事情为先。 与太子联姻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以后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太子妃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文家便是皇后外戚。 文姒姒的大姐是昌平郡主所出,与文姒姒同父同母,八年前便已经出嫁。二姐和三姐庶出,两人也都出嫁。 只有文姒姒,既是嫡出的身份,又是文家的女儿。 即便文老夫人偏爱许念巧多些,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也要先问一问文姒姒的想法。 许念巧倾心太子已久。 这次她突然来文家,便是因为此事。 刚刚她在文老夫人面前软磨硬泡许久,都没有听文老夫人提起这茬。 现在文姒姒一来,文老夫人便讲出此事。 许念巧眉头微蹙,略含怨恨的看向文姒姒。 文姒姒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很好。” 前世,文姒姒便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让文老夫人做主,之后两人顺利定下了婚事。 重来一次,当着祖母的面,文姒姒自然不能说太子的坏话。 夸他很好的时候,文姒姒想起他过往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眼神。 想起他罚她寒冬腊月在大雪中跪了一个时辰。 想起他用厌恶的语气说“倘若如愿是侯爷和郡主的女儿,你是屠夫的女儿该多好”。 接着文姒姒又喝了一口茶:“只是,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继承大统,作为他的正妻,必须规规矩矩一点错都不能犯。姒姒资质愚笨,怕走错路给家里带来祸患。” 文老夫人嘴角耷拉下来:“作为文家嫡女,姒姒,你一点野心都没有?” 文姒姒坚决的摇摇头。 许念巧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她摇了摇文老夫人的手臂:“婆婆,既然四妹妹不愿意,您就不要逼她了。我看哪,四妹妹嫁个平常人更好一些。” 文姒姒淡淡的扫过许念巧。 前世许念巧见文姒姒嫁给太子,一气之下进宫,成了皇帝的妃子。 她处处要强过文姒姒一头,哪怕身份上比不过,也要辈分上超过。 成为嫔妃之后,许念巧没少给文姒姒使过绊子,甚至在诞下皇子后,嘲笑文姒姒是下不出蛋的母鸡。 文姒姒饶有兴致的看着许念巧:“巧姐姐对太子有意?不过,太子府上有一个侍妾,听说太子颇为宠爱。” 许念巧撇了撇嘴。 她知道,文姒姒自己没胆子高嫁,也不想自己嫁得比她高。 楚侍妾,一个老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 第3章 婚事[1] 眼下当着文老夫人的面,许念巧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许念巧道:“婆婆,你看四妹妹说得没错,太子府上还有一个侍妾,四妹妹怎么能和她相处得来?” 文老夫人并没有再讨论此事,转而对许念巧道:“你好不容易过来,便在这里多歇息几天,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和我一起睡。” 许念巧点点头,笑着说了句“好”。 文姒姒顺势道:“既然如此,那珂妹妹也要住下来吧?只怕祖母这边伺候的人紧张,不如让珂妹妹去我那里住。” 文老夫人心里挺不喜欢许念珂的,听了文姒姒的话,她倒觉得满意。 许念巧撇撇嘴:“让她住下人房就好了,她在我家,都是住下人房。” 话音刚落,文老夫人在她手上拧了一下让她闭嘴,而后对文姒姒道:“好,你让珂丫头住你那里吧。” 文姒姒从文老夫人的住处走出去,看到许念珂还在那棵树下站着。 文姒姒喊了一声“珂丫头”,许念珂一抬头,赶紧小跑着过来了。 文姒姒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去我那里吧。今天晚上巧姐姐住在这里不走了,你住我房里。” 许念珂有些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 许念珂跟着文姒姒回去,两人坐下来喝口水,许念珂把自己随身带的包袱打开。 文姒姒晓得许念珂在许家的日子不好过。 小小年纪要做许多的针线活儿,每次许念珂过来,哪怕只是陪着许念巧待一下午,也要抽空做做针线。 许念珂拿出一双做工精美的粉色绣鞋:“四姐姐,这个是我给你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脚。” 文姒姒看了锦葵一眼,而后接过来试了试。 许念珂的绣工甚至比一些几十年的绣娘还好,绣鞋上的兰草栩栩如生,穿起来正正好。 文姒姒夸了几句。 许念珂低着头道:“四姐姐,她们说你要出嫁了,出嫁以后就不回文家,我能不能当你的丫鬟,和你一起离开?” 文姒姒心口微微有些疼痛。 她知道许念珂在许家的日子不好过。 可是,许念珂毕竟姓许,是有名有姓的贵族小姐。 跟着自己当丫鬟,究竟算怎么回事? 许家为了面子,绝对不会同意。 哪怕许念珂在许府的待遇,真的连文姒姒的丫鬟都不如。 文姒姒面前这些大丫鬟,身上穿的都是绸缎衣服,这两年时兴的料子。 许念珂出门特意打扮得鲜亮,却也明显看出,她身上是许念巧五六年前不穿的旧衣服,早就不时兴,头上首饰也是素银的。 可是,想起前世每年生辰时收到的绣鞋,再想想许念珂跳井而死的消息,文姒姒心口越发酸楚。 “说什么傻话,你是许府千金,哪里能待在我身边当丫鬟?”文姒姒道,“我和姑姑说一说,看她愿不愿意你跟着我。” 许念珂眼睛亮了:“真的?” 文姒姒点点头。 这个时候,一个白净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笑嘻嘻的道:“四小姐,大爷让我把这包点心给您,他说大皇子今天凯旋,晚上要去接风洗尘,他没空亲自给您送来。珂小姐也来了?我代我们大爷给您问好。” 文姒姒神色淡淡:“大皇子回来了?” 大爷房里的大丫鬟笑着道:“又打了胜仗呢,据说早上的时候骑马进入京城,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见过的那些小厮都说大皇子俊美非凡。可惜咱们整天都在院子里,不能出去看看。” 文姒姒突然想起某些过往的画面。 如果说前世进入太子府后,有些恩情她未偿还,等她今世去还,其中肯定会有大皇子。 但刘煊这个人太复杂太危险,无论是他的身世还是性情。 文姒姒想报恩,却不知道如何去报。 她让竹月抓了一把铜钱赏给这个大丫鬟。 晚上沐浴更衣之后,文姒姒坐在梳妆台旁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许念珂就睡在隔间外头,她看着文姒姒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好奇的道:“四姐姐,你怎么还不睡?” 文姒姒全然没有睡意。 前世今世,仿佛是一日之隔,又仿佛隔了很久很久。 想起前世长夜漫漫孤灯点亮整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害,文姒姒眸色暗了暗,又冷了几分。 “你早些歇息。”文姒姒道,“我等下就睡了。” 许念珂现在还是个黄黄瘦瘦的丫头,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打了几个哈欠便睡着了。 她的生母是许府二老爷的妾室,平日里只能称呼生母为姨娘,只能称呼二奶奶为母亲。 自打许府二老爷和二奶奶在回京途中遭害身亡后,因为二房无子嗣,许府二房的财产理所当然的入了大房。 其它姨娘大多被发卖,许念珂的生母张姨娘因生了她,被恩准回了娘家。 张家贫寒,张姨娘绣工高超能做些活儿养家,过得倒是平静。 去年张姨娘染病无钱医治,许府袖手旁观,许念珂实在没有办法,便求到了文姒姒这里。 文姒姒给了不少银两医治,张姨娘存活下来,或许这个缘故,这个小丫头平时很喜欢来文姒姒眼前。 一豆灯火在夜风下微微摇曳,文姒姒俯身吹灭,一室霎时寂然。 ...... “婆婆,四妹妹不想嫁给太子,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许念巧摇晃着文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卖痴,“您也心疼心疼我这个外孙女儿吧。” 文老夫人在许念巧的眉头点了一下:“倘若她没这个福气,这个福气才能落在你的头上,别忘了她娘还在呢。” 要是儿媳妇是别人,文老夫人肯定会好好拿捏一番。 偏偏儿媳妇昌平郡主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儿。 许念巧抱着文老夫人甜甜的笑了笑:“那好,我听婆婆的。” 文老夫人道:“巧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她娘长得一副狐妖相,姒姒更像个祸水,天生的福浅命薄。你且等着,就算这桩婚事落不到你头上,也会有更好的。” 许念巧摇头:“我就要这一个,就想嫁给太子。” ------------ 第4章 婚事[2] 次日文姒姒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 她睡眼惺忪的踩着绣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抬眼看到许念珂低着头在窗边做针线活儿。 她披散着头发,穿身桃红的衣服,看着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文姒姒把茶盏放下:“刚睡醒不如去园子里逛逛,和锦葵她们玩会儿。” 许念珂放下手中针线,利落的跳了下来:“四姐姐,我给你梳头发吧。” 竹月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了:“四小姐,郡主说让您过去,我给您换身衣裳。” 文姒姒点点头:“好,这个不急。” 想也知道,昨天的事情传到了昌平郡主的耳朵里。 昌平郡主这两年最牵挂的事情莫过于文姒姒的婚事。 太子是京城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情郎?要是文姒姒三言两语给拒绝了,昌平郡主肯定火冒三丈。 文姒姒与家中姐妹关系都不错,她和长姐年龄差得太大,对长姐更多是敬重和畏惧。 二姐和三姐虽与文姒姒不是一个娘生的,这两个姐姐温柔规矩,很是关照文姒姒,她俩未出嫁前,文姒姒和她俩从未红过脸。 三姐一开始嫁给了一名六品武将,当初昌平郡主颇有嫌弃。 哪里想到这名武将几次三番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封了昭勇将军。 文姒姒的长姐嫁给了长乐公之嫡长子,现在就连长乐公府小公爷的风头,也被昭勇将军给压了下去。 昌平郡主觉得面上无光,一心想要文姒姒嫁得风光,狠狠压一头三姐。 文姒姒过去的时候,昌平郡主正对着镜子梳妆。 哪怕年过半百了,依旧能够看出昌平郡主是个美人儿。 她身量纤弱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像秋水般明澈,看着文姒姒慢慢走进来,昌平郡主微微挑眉:“前天锦葵说你有些发热,现在身子好些了?” 文姒姒点点头,顺势坐在了旁边:“劳母亲惦记,已经好了。” 昌平郡主嗔怪的看了文姒姒一眼:“昨天老夫人把你叫去,和你说了什么?” 文姒姒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她浅尝一口:“是珠兰茶,这是特供的,我只在太后那里喝过,娘,您这里怎么有这个茶?” “皇上赏给你父亲两罐,你父亲给了我一罐,另一罐孝敬老夫人了,”昌平郡主道,“也只有你来请安,才给上这个茶。” 文姒姒又抿了一口。 太后将在明年的冬天驾崩。 太后去世之后,其家族一度被打压。 往日文老夫人对昌平郡主和蔼可亲,全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太后一死,昌平郡主上被文老夫人使绊子,下又要对付文老夫人给镇南侯新纳的姬妾,中间文老夫人还把文姒姒的大哥的发妻逼死,好让她家族的女孩子嫁进来。 面临种种灾祸,昌平郡主自顾不暇,从此缠绵病榻,再没有心思去关照两个女儿。 文姒姒品着馥郁的茶水,眼睫毛微微垂落下来,完全遮掩了眸色。 昌平郡主走了过来,轻轻的推了推文姒姒的肩膀:“昨天老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文姒姒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昌平郡主,便如实说了一下:“老夫人说太子有意娶妃,问我觉得太子如何。” 早年皇帝年轻的时候,隐约对昌平郡主有意,让太后打听昌平郡主的意愿。 可惜昌平郡主不想进宫,觉着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便嫁给了当初的镇南侯世子。 因为这个缘故,昌平郡主很少进宫去见太后,即便探望太后,也是在太后独自去行宫的时候。 昌平郡主眼睛亮了:“你是怎么说的?” 文姒姒道:“我自然拒绝了。太子府上有他颇为宠爱的侍妾,他俩情深似海,我嫁过去,还不被他们欺负?” 话音刚落,昌平郡主把文姒姒的肩膀重重松开:“你拒绝了?” 文姒姒点头。 昌平郡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姒姒,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现在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我堂堂郡主,你爹还不是强纳了三个小妾,更何况是太子?” 文姒姒知道昌平郡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自己如何。 她捧着茶盏又喝了一口茶。 昌平郡主又道:“太子那位侍妾,比太子都年长七岁。你何必担心她?将来太子继承大统,你就是皇后。同样要面对一群莺莺燕燕,你想当普通的诰命夫人,还是想当皇后?” 文姒姒轻声道:“娘,楚侍妾年长太子七岁,太子身边只有她一人,她的手段不容小觑。或许太子府里还藏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女儿只想安安稳稳,不想太过烦心。” 昌平郡主恨铁不成钢:“他可是堂堂太子。” 文姒姒叹口气,轻轻的拉了拉昌平郡主的衣角:“娘。” 昌平郡主把她甩开。 文姒姒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娘。” 昌平郡主脸色发黑:“你不愿意,家里还能逼着你上花轿?姒姒,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这辈子,离权势富贵最近的一次。” 文姒姒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 她对太子没有一丝感情,完全不想嫁给他之后再行报复。 前世文姒姒被太子恶心透了。 即便是报复,她也要两不相干,远远的,远远的去施手。 昌平郡主点点头:“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和老夫人商量商量。”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什么:“娘,这件事情,能不能让我和老夫人去说?” 昌平郡主:“你怎么说?” 文姒姒道:“我自然有办法。也省得您拒绝的时候,老夫人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昌平郡主有些头疼,对文姒姒做了个手背朝外的动作:“好,你先出去吧。” 文姒姒原本要回去,想着这边离大哥的住处很近,她顺路看看。 前世文姒姒去世之前,她听说大哥上了战场,生死未卜。 当时整个文家死气沉沉。 还没有过去,大哥房里的大丫鬟拦住了文姒姒:“四小姐,大皇子来了大爷这边,他们应该有事在谈,这个时候不方便见人。”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 前世的大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娶妻。 ------------ 第5章 婚事[3] 关于大皇子刘煊其人,文姒姒有感激,也有些许畏惧。 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战神,自然和普通文弱的男人不同。 以身相许这个报恩的法子,文姒姒是想也不敢去想。 文姒姒有两名兄长,大哥文光远是昌平郡主亲生的,二哥文向明是姨娘所生。 文姒姒平日里与大哥的关系更好一些。 翠柳是大爷院子里的大丫鬟,一向聪明伶俐,听了她的话,文姒姒想了想:“也好,那我抽空再来吧。” 这边文姒姒刚离开,翠柳和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说话。 其中一个开口道:“四小姐很少往这边来,每一次过来,她的模样都有变化,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不是么?咱们郡主年轻时沉鱼落雁,听说四小姐比郡主年轻时更娇艳。我想着现在太子妃的位置空着,肯定非咱们四小姐莫属了。” 翠柳赶紧阻止她们:“别在这里议论主子,待会儿让人听见了,家法处置。” 文姒姒回去的路上,稍微想明白了一些前世并不清楚的事情。 前世刘赫和楚如愿多次针对文姒姒,一心要她在人前出丑,好让旁人觉着她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 大皇子刘煊出手给文姒姒解过几次围。 一直以来,文姒姒想着都是刘煊有君子之风,不忍心见她一个小女子受欺负。 现在想想,刘煊在宫廷多年,什么阴暗的一面没有见过?他的母妃非齐国人,单单就出身这一样来说,刘煊便不知道被多少人使过绊子,心肠冷得不能更冷。 听说文光远年幼时在宫里给皇子们当陪读,他的年龄和刘煊接近,肯定有所接触。 这次刘煊回京,居然来了文府见他,可见两人是有些交情的。 那么,前世刘煊帮助自己,或许就因为自己是文光远的妹子。 晚些时候文姒姒再去,便只有文光远一人在书房中。 文光远修长挺拔,看着面相十分斯文,谈吐也是温文尔雅的。 他对文姒姒笑了笑:“方才翠柳说你过来,我正接待大皇子,没有空闲见你。姒姒,你有什么事情?” 文姒姒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情,昨天大哥让人送来一些糕点,我特意来道谢。大皇子怎么和大哥有交情?他来做什么?” “官场上的事情,你这个小丫头不要问。”文光远道,“你还想要什么?改天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带?” 文姒姒摇了摇头。 她完全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是前世出嫁之后,便与家里这些人几乎没了什么来往。 文姒姒只想过来看看自己兄长。 文光远见文姒姒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和大皇子往来,她心里不高兴。 毕竟文姒姒可能嫁给太子这件事情,府上的人都心知肚明。 “大皇子是个人物,但凡他母妃出身好些,现在朝堂上没压得住他的皇子。”文光远道,“自然,太子也不错,昨天我见到太子了,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文姒姒摇了摇头:“我打听太子的事情做什么?” 文光远忍着笑:“真不想知道?” 文姒姒道:“太子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才不打听他。” “太子妃的位置,肯定就是你的,这还没关系?”文光远道,“在大哥面前不用害羞,你想知道什么,大哥帮你打听。” 文家三个女儿都嫁给了朝中勋贵,唯独没有嫁入皇室的。 文光远清楚昌平郡主的想法。 现在年龄合适还未婚配的皇子只有大皇子和太子。 大皇子没有强势的外戚助他夺嫡,自身一半的异族血统是他最大的阻碍。 这样看来,只有太子最为合适。 文姒姒道:“听说太子殿下有个侍妾楚氏,不知道她什么家世来历,家里是做什么的。” 文光远摇了摇头:“楚氏当初是浣衣局的宫女,不知怎么被调去太子那边伺候年幼的太子,她家世肯定不行,姒姒,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文姒姒托着下巴:“她家当初不行,现在说不定不一样了。大哥,你帮我打听打听嘛。” 文光远点点头:“好。” 文姒姒清楚,太子对楚如愿一片痴心。楚如愿家世确实不行,自从她成了太子的侍妾后,一家子都被太子安排着成了官吏。 现在的楚家还没有往上爬的资本,不显山不露水,只能在一些小的位置上贪些东西,对平头百姓作威作福。 现在昌平郡主口头上说她不逼文姒姒嫁给太子。 但是,真有这个机会,恐怕昌平郡主难以割舍掉这份富贵荣华。 文姒姒必须让她知道,楚如愿在太子跟前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角色。 倘若楚如愿和刘赫是话本里不顾世俗不顾尊卑和和美美的男女主角。 文姒姒绝对不愿意插入其中当个绊脚石。 她只想当一把冰冷的匕首,把欠自己的人扎得遍体鳞伤,过往一切通通讨还回来。 几日之后,文光远去了昌平郡主的住处。 他把调查来的信息,详详细细的和昌平郡主说了一番。 “楚如愿的父亲原本是个不识字的村夫,两年前不知怎么得了官职,居然成了县令,三个兄弟前年在边境当巡检,今年回了京城,小弟还娶了上级的女儿,楚家在京城铺面十多个,这些铺子都和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昌平郡主眉头拧起:“这个楚氏,真是不容小觑。” 倘若太子给她一家子金银财物还好,这样费尽心思的给楚家铺路,足以见得太子对楚氏真情实意。 楚氏这样的手段和城府,要是把自己女儿嫁入了太子府,不知道会被怎么算计。 昌平郡主倒不怕她,倘若文姒姒真的想嫁给太子,文府想个法子把楚氏除去就好。 眼下文姒姒没有这个野心,昌平郡主也不想趟这个浑水。 这么多年,文老夫人偏心许念巧这个外孙女儿,不喜文姒姒这个亲孙女儿,昌平郡主都看在眼里。 这桩文姒姒不想要的婚事,肯定会落在许念巧的头上。 ------------ 第6章 婚事[4] 昌平郡主素来不喜欢别人压自己一头。 许念巧嫁给太子,自己女儿只能嫁给普通人,对她来说,确实是莫大的打击。 现在听着太子府内部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平静,昌平郡主的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倘若你妹妹对太子有意,将楚氏除掉,她在太子府亦会安安稳稳的。”昌平郡主叹了口气,“只可惜——” 文光远正色道:“娘,千万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一旦被太子察觉,将来太子登基,家里肯定会有灾祸。” 昌平郡主微微一笑:“算了,我说说而已。你看京城可还有什么合适的青年才俊?你妹妹已经及笄,是该考虑这件事情了。” 文光远犹豫了一番:“孩儿觉着,大皇子殿下倒是合适的人选。” “大皇子?”昌平郡主冷哼,“他与皇位无缘,身上流着外族人的血,所有皇子之中,他最不得皇上喜欢,姒姒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文光远认真的道:“虽然大皇子的母妃是外族人,他是皇上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齐国皇子。再者,大皇子并未娶妻,不贪恋美色,论心胸、功业和能力,其它皇子都不如大皇子。” 昌平郡主摇了摇头:“他经常出征,万一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你妹妹岂不是要守寡?” 文光远哑口无言。 昌平郡主又道:“算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姒姒晚两年再出嫁也不迟。” 现在的所有皇子公主,昌平郡主都见过。 活了将近五十年,昌平郡主什么风风雨雨都经过,对这小一辈儿的年轻人,基本上见过一两次面,就差不多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太子刘赫在其中已经是佼佼者,但偶尔也会让人看到不够沉稳的一面。 唯独大皇子刘煊,气质淡漠,八风不动,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一个男人,城府太深心思太重,且又对投怀送抱的女色不感兴趣,实在找不出他的软肋。 若把女儿交到这么危险的男人手中,昌平郡主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 ...... 文姒姒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想事情有些出神。 许念珂伸展着胳膊和腿从外面小跑了进来。 文姒姒之前倒是不知道,许念珂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倒有几分功夫,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许念巧回了许家,按理说许念珂也要跟着回去。 文姒姒把她留了下来。 许念巧一开始当然不愿意,但文姒姒用太子的婚事相拿捏,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和祖母说我喜欢太子”的意思。 一见这个情形,许念巧立马就怂了。 现在的许念巧比谁都想嫁给太子。 她恨不得文姒姒立马死掉,没有人和她争抢太子妃的位置。 许念珂在许家人眼里就是一个拖油瓶,因为是个女孩儿,且又是个庶女,外人不会在意。 平时许念巧就把她当成丫鬟使唤,呼来喝去的。 让她留在文姒姒的身边,对许念巧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念珂小心凑头过来:“四姐姐,你最近怎么总是发呆?心情不大好?和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文姒姒收回目光。 是啊,当然不同。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跪过碎冰,喝过毒药,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过耳光。 那些对大家闺秀来说难以接受的耻辱,她都承受了一遍。 与过往几年的经历相比较,现在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文姒姒摇了摇头:“没事,等下还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我看哪件首饰合适。” 皇太后年纪大了,最讨厌小姑娘打扮得素净,喜欢年轻孩子花枝招展的样子。 文姒姒换了一身颜色鲜艳些的衣裙,将太后上次赏赐给她的镯子戴在手上,带着丫鬟去了宫里。 董太后是昌平郡主最大的靠山,这些年来对文姒姒关怀备至。 文姒姒记得,董太后去世之前,刘赫仅仅是不去她的院里,平时遇见倒是客客气气的。 自从董太后驾崩,文姒姒在宫里的靠山彻底没了,刘赫和楚如愿最真实的一面也开始显现出来。 董太后住在寿康宫,文姒姒进了宫门、从轿子里下来还要再走一段路。 她扶着丫鬟的手正往前走着,这个时候,两道熟悉的身影从月亮门外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身形颀长,眉目清隽干净,玉簪束发,穿着一身淡雅的蓝色直裰,腰间束一条精致的玉带,色泽温润如水,与服饰相得益彰,更显君子风度。 文姒姒眼睛微微眯了眯,搭在丫鬟身上的手慢慢变凉。 太子刘赫。 前世文姒姒便是被他这样一副温文尔雅的表相所迷惑,以为他是谦谦君子。 刘赫身边的女子衣着简朴,头上哪怕仅以银簪珠钗装饰,依旧带着成熟妇人的风情,便是太子侍妾楚如愿。 刘赫自然和文姒姒在宫宴上见过面。 他笑了笑:“文小姐,你来给太后请安?” 文姒姒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刘赫很体贴的上前去扶她:“不必多礼,这里又没有外人。” 未订婚之前的刘赫,温柔款款风度翩翩,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与他尊贵的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大多未见过外男的闺中女子,都容易被这样春风般的表象所欺骗。 文姒姒记得自己前世亦是如此,羞涩且不安的认为对方是个好相处的男人。 眼下文姒姒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多谢太子殿下关照,太后还在等着臣女,臣女先过去了。” 文姒姒走后,太子脸上惊诧的神色浮现。 楚如愿盯着文姒姒的背影:“太子,文家这个四小姐,看起来不像传闻中那么温柔好拿捏。你娶她进门,真没有什么问题?” 刘赫眉头微皱:“她家世不凡,又得皇太后的喜欢,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又被家里人宠坏了,能有多少心计?稍微说几句好话,就能把她给拿下。” 楚如愿看他一眼:“该不会是文小姐美貌,把你迷住了吧?” ------------ 第7章 婚事[5] 刘赫知道楚如愿吃醋了。 正是对方吃醋,他才知道对方在意自己。 说实话,刘赫真不觉得文姒姒这种小姑娘有多吸引人。 文姒姒这种高不可攀的美人儿,漂亮是漂亮,却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瓷器。 在刘赫眼里,还不如他父皇的某些妃子有吸引力。 他和楚如愿这么多年的感情,完全不是外人能破坏的。 刘赫道:“你放心,她这种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她能轻易插足的?” 楚如愿依旧有些不甘。 但她清楚,她家世卑微,又比刘赫大了好几岁,皇帝断然不会允许她来坐太子妃的位置。 文姒姒家世高贵,像她这种被家里人宠大的贵女,即便有城府,也比不上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自己。 只有拿对方当踏板,她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 锦葵和竹月还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 锦葵有些惊喜的道:“小姐,原来太子殿下这么儒雅,他身边的侍妾看起来温柔和顺,也是好相处的样子。” 竹月点点头:“我之前还以为楚侍妾这样的宠妾,性格会很跋扈。” 文姒姒则有几分冷淡。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两人伪装得很好,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实做派,外面的人很难想象。 锦葵和竹月见文姒姒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双双闭上了嘴巴,不敢再插嘴说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锦葵总觉着,从前几日开始,她们的小姐就有些变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之前的小姐完完全全就是不谙世事的未出阁少女,明媚又天真。 现在的小姐很少流露出从前的情态,看起来更加端庄矜持,多了几分清冷的感觉。 来到寿康宫的时候,宫女孙嬷嬷带着文姒姒进去:“这几天太后娘娘头疾犯了,总是觉得头疼,应该和姑娘说不来太长时间的话。” 文姒姒微微点头:“太后娘娘身体不大舒服,我不会叨扰太长时间。” 孙嬷嬷笑笑:“一段时间不见,姑娘又长高了些,看着更像大姑娘了。” 董太后年岁已高,满头银白,整个人看起来颤颤巍巍的。 文姒姒小时候经常来寿康宫陪着董太后,算是董太后亲眼看着长大的。也是这个缘故,董太后把文姒姒看成了亲孙女儿,对她颇为宠溺。 文姒姒行礼之后,董太后对她伸了伸手:“姒姒,你再上前些,让哀家看看清楚。” 董太后年纪大了,一双眼睛浑浊,平常看东西都不大清楚。 文姒姒鼻头一阵酸楚。 她记得董太后最是疼爱自己。 可是,前世董太后最后生病在床的时候,三番两次的派人到太子府传消息,说想让文姒姒作陪。 每一次刘赫和楚如愿都偷偷的把消息给拦截了下来,一方面告诉宫里文姒姒身体不好不能过去,一方面阻拦文姒姒去任何地方。 一直到董太后去世,文姒姒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董太后去世后,不少人背地里诋毁文姒姒不孝,说董太后曾经那么疼她,她却狼心狗肺不去探望一眼。 文姒姒凑上前去:“太后娘娘。” 董太后皱纹密布的手摸着文姒姒的脸颊:“姒姒,你也长成大姑娘了,是时候出嫁了。你看你太子哥哥怎么样?” 文姒姒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角。 前世她默许了嫁给太子。 现在面对同样的场景,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文姒姒道:“刚刚过来的时候,姒姒看到太子殿下和楚侍妾了,姒姒觉着,太子殿下和楚侍妾的感情极好,外人完全插不进去。” 董太后道:“楚侍妾?宫女出身的那个?” 文姒姒点了点头。 当今皇帝齐元帝有两任皇后,第一任皇后是已故的张皇后,太子刘赫是张皇后所生。 张皇后心思敏感气量狭小,一直体弱多病,去世得很早,她生前和董太后的关系一般。 对于现在的几个皇子,董太后一视同仁,倒没有特别偏爱的对象。哪怕太子身后早逝,董太后也没有很怜惜。 董太后皱了皱眉头。前段时间太子才在董太后面前暗示他想成亲,今天居然亲亲热热带着侍妾进宫,侍妾如果是良家子还好,偏偏是不太体面的,这多少让董太后有点不舒服。 董太后道:“你听他俩说什么了?” “太子哥哥说,他会尽早把楚侍妾的父亲调回京城,还说以后就算娶了太子妃,也不会冷落楚侍妾。” 文姒姒这番话倒是实话。 因为不过多长时间,太子就会想方设法把楚如愿的父亲调回京城当官。 董太后看着文姒姒长大的,完全不希望在自己膝下孝顺了多年的姑娘受委屈。 文姒姒从前没有对她说过谎话,因此,董太后对文姒姒的话并不感到怀疑。 刘赫前前后后两个态度,一边说他娶了文家女,定会视如珍宝,一边对侍妾做出这等安排。 董太后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董太后道:“看来,姒姒以后不想当皇后了。” 文姒姒坐过去给董太后揉着肩膀:“太后娘娘当皇后的时候,先皇对您宠爱有加,要是能有您这样的福气,谁不想进宫呀。” 董太后和先皇睿帝感情深厚,听了文姒姒一番话,她含笑道:“就你这个丫头嘴甜。” 文姒姒一双手柔若无骨,按在人的身上别提有多舒服了。 哪怕是董太后身边的宫女,都没有这么可心的。 董太后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姒姒,你在宫里住几天吧。” 文姒姒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孙嬷嬷过来道:“太后娘娘,大皇子殿下派人献给您一些珍宝。” 董太后对大皇子印象一直都不错。 这次刘煊带兵一举拿下骚扰边境数年的狄族,战利品丰厚,居然还想着她这个早就不问事的老太婆。 董太后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刘煊真是有心了。”董太后道,“这回他立下汗马功劳,皇帝理应给他封王。” ------------ 第8章 婚事[6] 像刘煊这般年纪轻轻便做出如此功业的皇子,在齐朝历史上还是第一个。 可惜的是,当今皇帝防备心太重,对每一位皇子都存着戒心,哪怕是太子亦如此。 刘煊身上流淌着一半异族血统,皇帝一方面要用他,一方面担心他别有用心。 听了董太后的话,文姒姒心中百转千回。 前世刘煊确实是这个时候被封为靖江王,有了郡王的封号和封地。 但是,文姒姒还以为是皇上突然良心发现,意识到应该给这个儿子封王。 现在想想,恐怕董太后在其中起着很关键的作用。 当今皇帝孝顺,从不忤逆董太后的话语。哪怕皇帝某些时候看不惯董太后的一些亲戚,在董太后在世的时候,他也不会做什么事情。只有等到董太后驾崩,他才动手打压。 董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很多年前便不插手后宫的事情,也不让后妃来请安,更不要提前朝政事。 因为这个缘故,不少人便觉着向董太后示好并无作用。 这些皇子大多只会去他们的母妃那里请安,几乎不来董太后这里。 文姒姒知道刘煊背后势力非同小可,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城府居然如此缜密,与董太后这边也有往来。 文姒姒又琢磨了一下嫁给刘煊的可能性。 嗯……前世刘煊的确没有正妃,不过他这个身份,皇帝和皇后肯定往他的院子里塞过人,这是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刘煊这两年不显山不露水,众人都觉得他夺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但几年之后,刘煊无疑会大放异彩。 而且,刘煊虽对他的对手毫不留情,却不会像刘赫那般下作到去算计女人来上位。 文姒姒正想着事情,刘煊那边的太监已经从外面进来了,献上一些珍宝,并替刘煊说了一些表达孝心的话。 董太后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夸赞刘煊孝顺,并让孙嬷嬷亲自把人送出去了。 活到了这个位置上,董太后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 她眼皮子没那么浅。 让她舒心的,主要是晚辈有这个心意。 文姒姒随着董太后看了看刘煊让人送来的这些东西。 千年人参和鹿茸、灵芝,董太后年龄大了,他让人送来的大都是滋补的药材。 哪怕是在宫里,这些药材的品质都是上等货。 文姒姒笑着道:“大皇子殿下真有孝心,他在外面打仗,居然还想着您。” 董太后道:“难得你这个小丫头夸人。” “姒姒说的都是真心话。”文姒姒道,“大皇子殿下确实值得夸。” “刘煊确实不错。”董太后叹口气,“只可惜,他母妃的出身拖累了他。” 除了这些药材之外,还有一些珠宝。 董太后一眼就看中了珠宝盒里的一支金镶珠宝松鼠簪。 “这支簪子倒是精巧,只可惜,哀家年纪大了,不适合这样的物件。” 文姒姒定睛一看。 这支簪子果真巧妙,两端镶嵌着莹润夺目的鸽血石,较粗的地方雕刻出一只踩着树枝的松鼠,小松鼠憨态可掬活灵活现,旁边还镶嵌着珍珠、碧玺等珠宝。 董太后把这支簪子插在了文姒姒的发间:“哀家觉着,还是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戴起来合适。” ...... 任若从董太后这边出来,便回了大皇子府中复命。 齐朝皇子大都在十四五岁出宫开府,任若跟在大皇子刘煊身边多年,算是个比较得宠的太监。 刘煊如今没有娶正妃,但身为宗室贵族,当今皇帝的亲儿子,院子里没有一个女人,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帝赏赐给刘煊一个侍妾,这个侍妾姓陶,生得妩媚多姿,看起来颇有情趣。 皇后也赏赐给他一个侍妾,这个侍妾姓陈,看着倒是清丽可人。 不过,只有任若等亲信清楚,皇帝和皇后赏赐的这两人,刘煊全都没有碰过。 大皇子不重女色这是其一,无论遇到再怎么漂亮的女人,大皇子都不会像寻常男子似的盯着看个不停。 其二么,这哪里是给他送枕边人啊,分明是送了两个眼线在府里。 皇帝现在身体康健,他的一众儿子却悄悄地长大了。他对这些皇子的忌惮心很强,凡是成年的皇子大都被他赏赐过女人。 但凡大皇子府上有什么事情,她们肯定会通风报信的。 至于皇后——皇后膝下也有皇子,她给刘煊送人能安什么好心? 陶侍妾和陈侍妾往日都在自己小院中,很少出来走动,偶尔两人遇到了会掐架,冷嘲热讽一番,往往陶侍妾占上风——毕竟她是皇帝赏赐的人,皇帝在皇后之上。 这次大皇子回京,陶侍妾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畏惧大皇子,不敢往大皇子跟前凑。 眼前看到了任若,陶侍妾扭着水蛇腰过来,想向任若打听打听大皇子的事情。 任若一阵头疼,一看到她的身影,赶紧抄小路去大皇子的住处了。 此时刘煊身着一身黑衣便装,正在桌案前提笔练字。 他生得宽肩窄腰,身形尤为挺拔,一张俊脸天生带着几分冷意,凤眸狭长鼻梁高挺,因为混血胡人的缘故,五官轮廓比常人更加深刻俊美。 “奴才已经见过太后了,太后今天心情不错,身边有文家四小姐陪着,收下了您赠上的东西,还夸您孝顺。” 任若小心翼翼的将今天的事情回禀,“去的时候遇到太子出宫,不过太子并没有看到奴才。奴才想着,他进宫要么是向皇后请安,要么是去了太后那里,听说太子想娶文家这位四小姐。” 刘煊听说过文家四小姐,倒未见过。 文家和太子联姻,在他预测之中。 任若道:“文家四小姐闭月羞花,比传闻中更漂亮,身份也恰当,殿下倒不如和太子争一争。” 刘煊心里有些许冷淡。 他暂无婚配打算,无论文家那个四小姐长得再怎么出众,不过是个女人,后宅女人多了,反而一团糟糕。 “不必。”刘煊淡淡的道,“你退下吧。” ------------ 第9章 婚事[7] 文姒姒每次来皇太后这里都挺舒心的。 皇太后喜欢清静,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妃子过来请安打扰她,这边宫女太监的年龄普遍偏大,一举一动都颇为稳重,说话做事也让人舒服。 晚些时候皇帝来了皇太后这边。 元帝看着精神奕奕龙精虎猛,虽然鬓发和胡须有些许斑白,整个人的气势却很强盛,不怒自威,让人看了便忍不住臣服。 宫里宫外没有不畏惧元帝的,文姒姒亦是如此。 而且,文姒姒觉着,所有皇子之中,便只有大皇子刘煊和元帝最像,最有真龙天子的感觉。 皇帝要和皇太后说话,文姒姒很知趣的下去了。 元帝笑着道:“无妨,你在这里不碍事。姒姒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你家里有没有给你订下婚事?” 文姒姒轻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还未订婚。” 董太后不等元帝开口,便道:“太子现在还未婚配,哀家原本觉着姒姒不错,后来一想,太子妃的位置,更适合胆大沉稳的姑娘,姒姒的性子过于柔和,就怕镇不住场子。” 元帝一开始想的就是太子。 现在董太后这么一说,元帝跟着改口:“母后眼光独到,说得没错。” 董太后道:“现在太子房中仅有楚侍妾一人,哀家看着楚侍妾不是省油的灯,太子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元帝与楚侍妾见面不多,对她的印象却不错。 这名女子虽比太子大了几岁,说话谈吐都很恭敬,每次都是素裙银簪,看着格外朴素。 但是,董太后年纪这么大了,元帝凡事都顺着她,不敢和她顶撞,想着兴许是楚侍妾出身太低招惹太后不喜欢。 元帝道:“太子的婚事,儿子会好好斟酌,给太子选个合适的太子妃。” 说了这些,元帝又问候董太后的身体状况:“母后近日来身体可好?太医来把脉时说了什么?” 董太后那边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道:“太后这些时日身体康健,太医只让太后平时出去走走,少吃些凉的东西。这次大皇子回来,给太后孝敬了一些补药滋补身体。” 元帝脸色缓和许多:“老大是个有心的孩子。” “岂止是有心,这孩子是真孝顺,”董太后道,“他立下如此功绩,你只赏赐些绸缎田宅完全不够,大臣们也会私下揣测。” 元帝道:“老大这些年干了不少实事,是给他郡王的封赏。” 前世文姒姒这时候没有特意进宫,完全不知道元帝和董太后这番话。 看着董太后三言两语,便让元帝给了大皇子封赏,文姒姒暗中佩服大皇子。 现在好几个皇子都长大成人了。 哪怕太子之位有人在当,这些成年的皇子依旧是蠢蠢欲动。 他们大都巩固自己背后的外戚,拉拢朝中的大臣。 哪里想到,大皇子居然打动了董太后这样不问朝政的清净人。 次日一早,文姒姒陪着董太后去花园里散步,路上恰好碰到朱妃和三皇子。 有董太后这个靠山在,董家在朝中地位颇为稳固。 原本董家女儿肯定要被安排着嫁给太子的,只可惜董家阳盛阴衰,年轻一辈仅有一个出挑的嫡女,对方嫁给了三皇子为正妻。 宫里宫外这群人勾心斗角,其实算起来,大多都有点亲戚关系。 朱妃和三皇子与太后说了会儿话,三皇子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文姒姒想着圣旨这个时候应该传到了大皇子那边,大皇子封王的消息一出,其它皇子肯定会不高兴。 三皇子和朱妃两人都是有野心的,只可惜三皇子在皇帝面前嘴皮子功夫不差,出去办事的能力却很有限。 在太后这里住了两日,文姒姒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找借口出宫回家,某日午后居然又遇到了太子刘赫。 刘赫身着一袭华贵的深紫色长袍,衣料上绣着精致的蟒纹图案,长袍的袖口和领口,用金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金光闪闪,如同星辰般璀璨。 文姒姒眼睛微微转了转。 对方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一看就是别有目的。 说实话,刘赫这张脸生得确实俊朗,虽然比不上刘煊那样的天人之资,在京城中也算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现在他穿着太子蟒袍在这里一站,其尊贵的身份更是容易让人心生遐想。 要是没有经历前世那些是非,但看他温文尔雅又矜持翩翩的样子,真觉得他是修养很好的君子。 “姒姒,许久不见,你在太后宫里住得还好?” 看着刘赫脸上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文姒姒心里有些作呕。 她慢慢的往后移了移:“臣女见过太子。” “你在本宫面前,不用那么多礼数。”刘赫温柔的道,“方才本宫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说了好几个太子妃的人选,你不在其中,姒姒,你可知晓?” 文姒姒:她一手促成的事情,她能不知道? 不过表面上么,她还不能和刘赫撕破脸皮。 以后想报复对方,也不能明着来。 文姒姒道:“京中美女如云,臣女不在其中很正常。” 刘赫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柔和几分:“京中美女如云,但让本宫魂牵梦绕的,却仅仅一人,姒姒,你可知道是谁?” 文姒姒心中冷笑。 这种轻浮的手段,对待其它没有出过阁楼的闺秀,或许能扰乱一池春水。 她经历了前世种种,早就看透了刘赫的真实一面。 文姒姒淡淡的道:“殿下请自重,以您的身份,说出这等轻浮的话语,实在让人心里不适。” 刘赫脸上的表情差些没有绷住。 一股淡淡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偏偏文姒姒火上浇油:“臣女的乳名,只有身边亲近之人叫得,殿下称呼臣女的姓名就好。” 刘赫眸中流露出一丝阴狠,不过稍纵即逝。 他很快便笑了起来:“文妙德,你总要嫁人的。京城一众男子,能配文家门第的寥寥无几,你是聪明孩子,可要想清楚了。” 说完这句话,刘赫离开了这里。 ------------ 第10章 婚事[8] 看着刘赫的背影,文姒姒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能听清楚刘赫话语里的威胁之意。 对刘赫来说,文家无疑是最合适的联姻对象。 一方面有了文姒姒的兄长和父亲的支持,刘赫的太子之位会更稳固。 另一方面文姒姒这种受到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最适合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前世文姒姒陪嫁去的那么多嫁妆,全都被刘赫和楚如愿一点一点暗算拿去。 换做别家的小姐,肯定没有这么丰厚的嫁妆。 现在刘赫把自己的心意暗示给董太后,董太后再询问文家的意见。 倘若文家不同意,按照刘赫的作风,他八成不会罢休,或许会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 这样一来,虽然有可能得罪董太后,但他的目的依旧可以达到。 文姒姒心口一凉。 她得在刘赫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的婚事给定下。 和谁订婚好呢? 文姒姒把各家现在未订婚名声好的公子都想了一遍。 对这些人,她从来没有见过面,只从外人口中听说一些事迹,知晓他们人品不错。 在前世,这些公子都会和其它家的小姐订婚。 按照原本的走势,嫁给这些公子的小姐都会收获一份很好的姻缘。 要是她给抢了,那位原本好运的小姐嫁给恶人怎么办? 自己岂不是利用重生夺了无辜人的缘分? 破坏别人原本姻缘的事情,文姒姒干不来。她前世就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丢失了性命,还让身边的人惨遭谋害。这次上天怜悯她让她重来,她不能在阴差阳错之中坏了别人应有的姻缘。 唯一一个又没有结婚、人又不错的—— 文姒姒只想起了大皇子,也便是新封的靖江王。 不远处。 任若跟在刘煊的身后,目瞪口呆:“太子居然这般下作,调戏人家小姑娘。文小姐真是淡定,面对这样的场景既保持了体面,又没有惹得太子大怒。” 刘煊狭长的眸子扫过文姒姒。 他几年前应该和文姒姒见过面,文姒姒和董太后关系亲近,参加过一些宫宴。 然而,他对几年前的场景全无印象,却莫名觉得文姒姒有些熟悉。 一看到她,心口便有些隐隐的疼痛,仿佛触及了什么往事一般。 少女身着一袭雪白的衣裙,外面笼着一层绯红的罗纱,墨发如瀑散在身后,一张精致的侧颜尤显清艳,风拂春衫,她在风中显得有几分柔弱,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而去。 任若看着自家殿下的目光落在文姒姒的身上,他“嘿嘿”一笑道:“殿下,四小姐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奴才在宫里宫外见了这么多美人儿,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位一根手指头的。” 刘煊声音冷淡,他拂袖而去:“平平无奇。” 回去的路上,刘煊遇到了三皇子刘霖。 刘霖与刘煊关系一般,两人一直都是竞争对手。 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武功还是文采,刘霖都没有能比得过刘煊的地方,现在刘煊又早在他之前封王,这让刘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刘霖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大哥”,刘煊依旧和平常一般,淡淡的点了点头。 刘霖道:“大哥被父皇封了郡王,兄弟几个都很高兴。本来我打算摆一桌酒给您庆祝的,皇妃董氏昨个儿被查出怀孕了,我得回去陪着,改天再给您庆贺。” 刘煊吩咐任若一句,让他改天去三皇子府送一份贺礼。 任若赶紧应了一声。 刘霖其它地方比不过刘煊,却有个好母妃,娶了个好皇妃。 皇妃董氏是董太后家里的小姐,出身名门,和他成婚不过半年就查出了身孕,是个好生养的。 反观刘煊,他能力突出又如何?刘煊的母妃是已经去世的黎嫔,黎嫔是清河国的公主,身上有胡人血统。 刘煊常年在外出征,至今未娶皇妃。 单单在外戚这一块,刘煊就比不上他。 刘霖笑着道:“多谢大哥的贺礼,兄弟就不拒绝了。不过,大哥也该早早娶个王妃成家了。你看太子都要准备亲事了,到时候剩你一个人多孤单。通房侍妾再好,也比不上一个出身高贵的正妻。” 刘煊皮笑肉不笑:“我说这次回京,三弟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原来整天都在想后宅私事。” 话语间两人已经出了宫门,刘煊起身利落上马,带着随从们离去。 刘霖被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煊处理公事到深夜,冷水冲洗了一番,就要上床歇息。 任若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殿下,陶侍妾做了羹汤,要不要放她进来?” “让她回去。” “是。” 外面陶侍妾穿着一身轻薄的抹胸长裙,身上脂粉香气浓郁,翘首以待。 任若回绝道:“殿下已经歇息了。” 陶侍妾脸色有些绷不住。 她是皇帝赏赐给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居然碰都不碰。 现在大皇子被封了靖江王,他还没有正妃,陶侍妾望眼欲穿,她连侧妃都没有混上,就整天期望着自己什么时候被扶正。 房中灯火熄灭,刘煊很快入睡。 梦中莫名出现一道纤弱的身影,女子一袭白衣,缓步走在梨花树下。 簌簌花雨落在她的肩头和发间,刘煊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清她的正面。 许久才听到有些冷清的声音:“昨日是我的生辰,我在佛堂跪了一整天,却想不通,为什么最后会走到这一步。殿下这次出征,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 刘煊同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等你明年生辰,本王给你献上一份厚礼。”刘煊道,“整个京城上空都会是你最喜爱的烟火。” 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语出现在梦里。 刘煊醒来之后,依旧觉得心口有几分疼痛。 他想不通昨天晚上为什么会梦见文姒姒。 文姒姒是狐狸成了精,会给人托梦? 刘煊不得其解,不过今日他还要早朝,府上太监看他醒来,赶紧送来衣物伺候他穿上。 ------------ 第11章 婚事[9] 文姒姒回到了董太后的住处,恰好看到孙嬷嬷从里面出来。 孙嬷嬷向文姒姒行了一礼:“小姐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是宫里哪位宫人伺候不周?” 文姒姒晓得孙嬷嬷在宫里眼线众多,只怕自己刚刚和太子见面的事情迟早传到她的耳朵里去,倒也没有瞒着:“倒没有什么,方才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心情不佳,我——” 孙嬷嬷看着文姒姒的神色,猜出了大概。 太子一向温文尔雅的,在外人面前保持得很好,甚少失去风度。不过,太子想要和文家联姻的心思呼之欲出,今天董太后用了其它的人选搪塞,他心情不好理所应当,只是将脾气发在文家小姐的头上,未免有些过分。 文姒姒说话半遮半掩的,她心里清楚,孙嬷嬷会把这些告诉董太后。 这些皇子现在最容易低估的便是董太后。 倘若在董太后面前的印象变坏,会影响在皇帝心里的形象。 孙嬷嬷安慰道:“小姐莫伤心。” 文姒姒没去打扰董太后,而是去了偏殿自己临时的住处。 董太后确实是喜欢清静的,这么多年,也只有文姒姒能在她这里长住。之前有个妃子想讨好董太后,让自己的公主过来伴在董太后的膝下。 结果那位公主不省心,在太后跟前乖乖巧巧,趁着太后不注意各种买通太后宫里的人,太后跟前都是难对付的老人,她那点儿心思谁猜不出?这位公主住了没两三个月,便被送了回去。 文姒姒在这边从来没有什么小手脚,在太后跟前能解闷儿,从没说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格外讨太后欢心。 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在前朝对文家多有宽容。 晚些时候,孙嬷嬷把宫里的事情和董太后讲着解闷儿。 董太后不管理宫里的事务多年,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一些出宫的皇子的后宅事儿,后宫各宫大大小小的情况,她都心知肚明。 孙嬷嬷一边给董太后捶腿,一边道:“今天太子从您这里出去,见着文小姐了。或许不满意您给他挑的人选,他对文小姐没有什么好脸色。” 董太后眼睛闭着:“婚姻大事,岂是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身边有个不省心的侍妾,姒姒若嫁过去,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 孙嬷嬷含笑道:“文小姐是您看着长大的,那可是像亲孙女儿一样亲,自然要好好选个如意郎君。” 董太后道:“你说错了,便是亲孙女儿,也没有这么亲。” 昌平郡主的父亲是董太后的亲生兄长,董太后在先皇面前盛宠不衰,一方面是她自己合先皇心意,一方面是董将军年少成名,为先皇扫除不少祸患。 唯一可惜的便是天妒英才,董将军伤口恶化意外去世,留下一个幼小的女儿,董家家业落在了堂弟手中。 董太后为兄长的女儿请了郡主封号,放在膝下养着。 昌平郡主和皇帝青梅竹马长大,比一些公主更为风光。 文姒姒身为昌平郡主的女儿,眉眼有几分像昌平郡主的父亲,兴许是这个缘故,董太后一直都很喜欢这孩子。 至于董家本家——董家子女与董太后虽有血缘,终究不像昌平郡主这一脉亲近。 孙嬷嬷道:“宫里这些孩子的秉性,太后您都知道。太子温文尔雅的同时,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就怕您这边不遂了他的心意,他会做出什么——” 董太后冷笑一声:“文家是世家贵族,他能像登徒子抢民女一样把人抢去太子府?” 孙嬷嬷点点头:“您说得是。” 不过,董太后心里隐隐有些不放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董太后让文姒姒来了她的住处,陪她一起睡。 两人沐浴之后,和衣睡在床上。 董太后想着前两年文姒姒还是一团稚气,手脚都小小的,身量只有那么一点儿大,短短的功夫已经长成了婀娜少女,身体有了线条,面容更加柔美。 她皱纹遍布的手揉着文姒姒的脸颊:“姒姒不想嫁给太子,是不是有了心仪的男子?” 文姒姒的眼睫毛微微垂落下来,掩盖了眸中神色。 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到来,董太后现在问这个问题时,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确实有,只是——” 董太后一笑:“只是什么?你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文姒姒脸颊红了红,轻声道:“只是担心家里和太后都不会同意。” 董太后想了一下:“姒姒心仪之人,门第和家世不如文家?这倒没有什么,只要对方有才有能力,哀家让皇帝提拔。” 文姒姒默然不语。 董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个出身寒门的书生吧?若是出身贫寒,你娘肯定不会同意。” 文姒姒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董太后看着文姒姒绯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那是什么?姒姒长大了,有事连哀家也瞒着?” 文姒姒咬了咬唇角。 过了一会儿,文姒姒才轻声道:“那天大皇子殿下去文家见大哥,姒姒觉着,大皇子殿下一表人才......” 说完这句话,文姒姒的脸颊已经遍布红晕。 董太后笑着道:“居然是他,他可是个心硬似铁的主儿。外界不清楚,哀家倒是知道,这些年想嫁给他的人一点都不少,全给他拒绝了。” 文姒姒瞪大眼睛:“还有人想嫁给他?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董太后越想越觉得好笑,“你娘八成不会同意,哀家和她好好商量商量。” 文姒姒看刘煊一眼便想嫁给他,这在董太后看来并不稀罕。 刘煊龙章凤姿,外表在诸多年轻宗室中确实出类拔萃,少女对其一见倾心十分正常。 “不过,姒姒,你可要想好了,刘煊不得圣心,未来的路颇为艰难。” 文姒姒点了点头。 她心里清楚,再怎么艰难,也艰难不过她上辈子。 前世落得那样的结局,她不想重蹈覆辙了。 ------------ 第12章 婚事[10] 次日一早,文姒姒便回了文府。 她刚刚回来,坐下来喝了口茶,还没有歇一会儿,竹月便从外面过来:“大小姐,老夫人那边听说你回来了,让你过去一下呢。” 文姒姒点了点头。 每次她从宫里回来,对此最热络的往往是文老夫人。 文老夫人总爱打听一下她在宫里遇到什么事情,太后赏赐给她什么东西。 这次文姒姒倒是不急:“只有老夫人一人?” 旁边的念珂道:“堂姐也在府上。” 文姒姒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 许念巧现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围着文老夫人团团转。 “我看,她不想嫁给太子的话八成是假的,哪个女人不想嫁给太子?”许念巧嘟着嘴巴道,“她就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对您说着她不想嫁给太子,到了太后跟前,说不定又是另一套。” 文老夫人叹了口气:“巧儿,你遇到事情,先沉得住气。太子妃这个位置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遇到一点事情就跳脚,等将来到了太子府,你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许念巧赶紧闭嘴,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没过一会儿,文姒姒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许念巧一眼就看到了文姒姒头上戴的松鼠宝石金簪,这只簪子的做工甚为精巧,便是宫里都难看到这样的手艺。 她看着有些眼热,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妒忌得不行。 文姒姒向文老夫人行了一礼。 文老夫人点点头:“姒姒,你坐下吧。进宫陪同太后,是个精细的差事,太后娘娘可有提及你的婚事?” 文姒姒闻着一室的珠兰茶香,低头喝了一口略有些寡淡的茶水,她笑笑:“太后娘娘有什么安排,姒姒尚且不知,也不敢猜测。” 文老夫人听着她的意思,知道她是不愿意和自己说。 不过,文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叮嘱了文姒姒两句,让文姒姒好好注意身体,便让她回来了。 这边许念巧急得不行,等文姒姒一走,她便嘟囔道:“准是她糊弄着让太后把太子的婚事许给她。” 文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她乖乖闭上了嘴巴。 晚些时候宫里突然来了圣旨,圣旨上把文姒姒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将她赐婚给了靖江王。 圣旨下来之后,昌平郡主当即就懵了。 文光远看看自家一脸无辜的小妹子,再想想刘煊平日里冷漠无情恶做派,也有些懵——在他眼里,这两人无论如何都绑不到一起去的。 唯一欢天喜地的恐怕就是许念巧了。 许念巧开心得就差蹦起来:“真的?你说真的?皇上下旨让文姒姒嫁给靖江王?不是太子?” 那边丫鬟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的确是真的,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昌平郡主不大相信,看了好多次呢。” 许念巧激动得不行。 京城中适龄待嫁的女子就这么些,比许念巧出身好长得好只有文姒姒了。 现在文姒姒已经许配给了大皇子,许念巧觉着太子妃的位置非自己莫属了。 虽然大皇子被封了靖江王,但王爷和太子之间隔得犹如天堑。 许念巧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文姒姒那里,亲自向她道喜。” 文老夫人拦住了她:“巧儿,你不能去。” 文老夫人看得清楚明白。 许念巧这次过去,表面上是道喜,实际上肯定会把文姒姒从头到脚给奚落一番。 许念巧顿住了:“婆婆……” 文老夫人道:“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许念巧有些不甘愿。 文老夫人淡淡的道:“她被赐了婚事,你的婚事赐下来了?” 这句话一出,许念巧顿时怔住了。 虽然她觉着,没有文姒姒在,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是,万一有什么变故,谁都说不准。 许念巧咬了咬唇角,不甘不愿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文光远那边还在安慰着昌平郡主:“母亲,靖江王天潢贵胄,咱们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了对方,您不要太生气了,气大伤身。” 昌平郡主愤愤不平:“他生母黎嫔是外族人,皇上完全不看重他,你妹妹嫁给他,和他一样坐冷板凳?不行,我一定要进宫问问太后。” 文光远给文姒姒使了个眼色,让文姒姒赶紧回房间。 文光远不停地安抚着昌平郡主:“母亲,这个时候您不要生事了。圣旨已经下来,您公开表达不满,事情传到靖江王的耳朵里,姒姒嫁去之后怎么做人?” 昌平郡主久在后宅,对事情看得不够透彻。 文光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一家的荣光和太后脱不了关系。 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文家多有宽容。 但太后年纪这么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驾崩。 文姒姒嫁不了太子,嫁给靖江王,已是不错。 甚至,靖江王能力出众,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封地,比嫁给太子更为安稳。 但是,昌平郡主心思纤细,断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回复。 只能等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文姒姒这边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锦葵和竹月同样愁眉不展。 锦葵轻声道:“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奴婢还以为,小姐将来会嫁给太子的——” 文姒姒现在有了圣旨,提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太后的做事速度比文姒姒想象得更快。 恐怕太后也知道,太子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驳了他的面子,他会想方设法的讨回,必须赶在他之前行事。 锦葵和竹月虽一肚子的不解,但她俩看着文姒姒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甚至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有再说些什么。 文姒姒托着下巴坐在窗边,她倒没有其它想法,现在在想的是刘煊的反应。 刘煊早已弱冠,比文姒姒年长七、八岁左右,上次两人见面应该是几年前,当时的文姒姒还是个小姑娘,应该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按照刘煊的性情,他恐怕很讨厌被人安排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吧? 倘若成亲,自己要先做好被冷落的准备。 ------------ 第13章 婚事[11] 这边文姒姒还没有嫁过去,已经做好了独守空房的准备。 她对任何事情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要不怀有太大的期望,到时候也不会有太多的失落。 不像前世似的,怀着满心的憧憬进入太子府,真以为太子像她平时看到的那般温和,希望抱得越大,失望来得越痛。 这一次文姒姒只想好好的活,她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也要保全母亲和兄长的余生。所有她在意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厌恶的这些人给破坏了。 文姒姒还在想着事情,锦葵去外面听了小丫头子的传话,过来对文姒姒道:“小姐,文老夫人那边送来两匹缎子,说是恭喜小姐和靖江王订婚。” 文姒姒微微点头:“带过来让我看看。” 文老夫人那边的丫鬟赶紧抱着东西过来。 文姒姒这些年在董太后面前熏陶了那么久,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她是分得清的。 文老夫人一向喜欢藏着掖着,表面上喜欢充大方,实际上小家子气,一点子茶叶都要藏起来。 这次送来的这两匹锦缎,色彩鲜艳而不失庄重,图案繁复却不显杂乱,触碰起来的手感细腻柔滑,仿佛云朵一般绵软。 哪怕如纱般轻盈,它的质地却很厚实,适合制成冬日的衣裳。 文姒姒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倒是费心了,替我谢过她老人家。” 过来的丫鬟口齿伶俐,笑眯眯的道:“这样鲜亮的颜色,穿在四小姐的身上才合适,老夫人特意给您挑选的。” 文姒姒让竹月拿了一把赏钱给这个丫鬟,将人送走了。 旁边的念珂道:“四姐姐,你也该准备嫁衣了吧?正好我在这里,我帮你缝制。” 寻常人家女子出嫁时穿的衣裳,都是女孩子提前几年自己准备。 文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嫁衣都是请专门的绣娘过来。 文姒姒想起上辈子的场景,光是她出嫁时穿的那件嫁衣,就不知耗费了多少绣娘的绣工,昌平郡主斥资近万两银子。 只是,当晚太子压根就没有过来,转头便去了楚侍妾那边。 锦葵笑着道:“珂姑娘,您不知道,四小姐出嫁时穿的衣裳,肯定是请绣娘来缝制的。” 许念珂在许府过得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在文姒姒身边这些时日,她每日抢着做各种活计。 一些粗使丫头扫地浇花的活儿,她也抢着去做,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文姒姒就把她送回许家。 文姒姒道:“这段时间闲着无事,我自己来缝制嫁衣吧,你们过来打打下手。” 锦葵笑了:“小姐,您亲自缝制嫁衣?” 她可是记得,自家小姐的针线活儿并不高超,做双鞋子做件衣服是可以的,缝制嫁衣这么重要的活计,自家小姐应该完不成。 董太后年轻时才貌双全,喜欢自家的女孩子读书,文姒姒跟在董太后身边的时间很长,平时大都忙着看书写字,花在针线活儿上的功夫就少了。 文姒姒同样笑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前世她在太子府的住处犹如冷宫,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去世,文姒姒从日出守到日落,每日能做的只有一些针线。 文老夫人这个时候送来一些东西,文姒姒明白她的意思。 太子妃的位置,文老夫人想让许念巧来坐。 现在上头还没有传达意思下来,文老夫人心里不稳当,担心文姒姒自己不要,跑过来阻挡许念巧的路,特意安抚安抚文姒姒。 实际上,文姒姒才没有闲工夫阻拦许念巧。 她与许念巧不和,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小到大她俩都是死对头,许念巧处处想压她一头。 对方上赶着走文姒姒走过的老路,文姒姒若是阻拦她,她反而不领情,以为文姒姒要害她似的。 文姒姒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坏人。 可活了一世,她也不是那种善心泛滥给敌对方的好人。 ...... 此时此刻,太子府中。 太子刘赫脸色扭曲:“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居然要嫁给刘煊!” 楚如愿同样感到棘手。 她瞄准文姒姒,不是一天两天了。 昌平郡主对自己小女儿有多宠爱,外人都看在眼里。文姒姒若是出嫁,肯定带着不少嫁妆。 等以后文姒姒死在了太子府,她膝下无子,这些嫁妆还不是自己的? 楚如愿出身贫寒,哪怕父亲兄弟被太子安排了官职,家底子依旧比不过那些名门世家的贵女。 太子的那些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哪怕太子有心去收下面官员送来的好处,也不敢做得太夸张,万一哪个兄弟揭发,他从此失了圣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现在,太子和楚如愿都期望着一个家底丰厚的太子妃嫁入太子府。 他俩没想到的是,太子妃这个位置被多少女人趋之若鹜,文姒姒居然丝毫不动心,转头和大皇子刘煊定下了婚事。 刘赫眉头拧起:“这可怎么办?” 楚如愿眼睛转了转:“太子,你先不要急,京城里还有其它小姐。她们家里或许比不上文姒姒,亦能给您提供支持。” 刘赫突然想起了许念巧。 许念巧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官职二品,与文家还有姻亲。 另外,许念巧三番五次的对他挤眉弄眼,一看到他就搔首弄姿,上赶着要嫁给他,这样的女人看着就好拿捏。 董太后前两日给他说的一些姑娘中,其中一个便是许念巧。 刘赫眸色暗了暗。 “若本宫的母后还在人世,哪里用得着董太后这个歹毒的老虔婆,”刘赫脸色阴沉,“她们看着本宫没有母后,一个一个的都想踩一脚。” 楚如愿赶紧安慰刘赫:“太子莫难过,假以时日,等您登基成了皇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您。” 刘赫冷哼一声。 ------------ 第14章 婚事[12] 靖江王府中。 任若倒是一脸喜色:“殿下,殿下,这对您来说是件好事啊。” 已经弱冠且成亲的皇子共有五位,现在只有太子刘赫和大皇子刘煊未成亲。 齐朝最为显赫的望族大多把精心培养的女儿嫁给了有资格竞争皇位的皇子,譬如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 未成年但有潜力的皇子,也是他们中意的对象。 刘煊因为母妃出身的缘故,鲜少有人认为他能夺得皇位。 皇帝对他充满忌惮,亦没有让他与世家联姻的想法。 眼下皇帝看在董太后的面子上赐婚,所赐这门婚事,在任若看来是无比的适合。 刘煊神色淡漠,倒没有像任若这般沉不住气。 正常情况来说,董太后会把文姒姒嫁给太子。 现在董太后突然改了主意,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太子让董太后感到不悦,董太后不想把爱护多年的晚辈嫁给他。 二是文姒姒失了董太后的欢心,董太后认为她不配当太子妃。 这两种情况招来的后果天差地别。 刘煊略一思索,招来一名暗卫,让对方细心查探一番。 不出半天,暗卫便传来了一些消息。 太子与董太后之间生了些许嫌隙,文家与董太后的关系倒是一如既往。 次日,董太后传来口谕,让刘煊进宫一趟。 董太后久在深宫喜欢清净,鲜少主动传唤人,这种情况实在罕见。 刘煊更换衣物后,便骑马去了宫里。 董太后银发皓白,一派端正的坐在上首,旁边的孙嬷嬷给她按着肩膀。 刘煊在派人调查之前,董太后也派人调查了一下刘煊府上。 文姒姒是董太后心头的宝贝,要嫁给这么个人,董太后自然要了解一番。 刘煊府上那两个侍妾,董太后是知情的,这两人一个是皇帝赏赐的,一个是皇后赏赐的,推都推不开。 宗室皇子成亲前有人伺候,在董太后看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这很正常。 董太后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宠妾灭妻,把小妾宠到了天上,反过来欺压正妻。 她现在看着身子骨还硬朗,实际上不太行了,董太后身边这些伺候的人能感到她日渐衰弱,就算想庇护文姒姒,也庇护不了多久。 董太后打听到刘煊对这两名侍妾颇为冷淡,这次回来没有召她们侍寝。 不像太子似的,几乎从早到晚都在楚侍妾那边。 对这种情况,董太后十分满意。 这次叫刘煊过来,也是说几句话,让他好好对待自己未来的王妃。 刘煊天生气质冷清,兴许久在军中的缘故,他身姿更为冷峻挺拔,气场虽然冷冽,但他俊美的面容比雕塑更为标准,着实是京中罕见的美男子。 董太后眯着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刘煊一番,这才让他坐下。 刘煊嗓音低而磁性:“皇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孙儿一直想过来请安,又知道您喜欢清净,担心叨扰到您。” 董太后一笑:“一切都好,以后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来,姒姒嫁给你之后,你带着她一起。” “是。” 董太后道:“姒姒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性情柔顺,你千万不要欺负她。” 听到这里,刘煊已经明白了董太后的意思。 董太后是怕文姒姒嫁到自己这里受委屈,特意警告自己。 刘煊对文姒姒本无好感,听了这些,对文姒姒的印象又下降了许多。 他虽然没有和文姒姒接触过,猜也能猜出来,按照文家和董太后这样的养法,对方的性子会有多矫揉造作。 圣旨已经下来,这门婚事完全不能退,哪怕咬着牙都要认。 刘煊淡淡的道:“文小姐是世家女,想来温良俭让,孙儿自然不会辜负。” 两人说了两刻钟,刘煊看董太后昏昏沉沉有些困意,眼睛都睁不开,猜想对方身体状况没有那么好,找了借口离开了寿康宫。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刘煊又遇到了三皇子刘霖。 刘霖带着皇妃董氏一起来给朱妃请安,这个时候要出宫了。 前段时间三皇子刘霖讥讽刘煊生母不行,刘煊纵然被封为了靖江王,也娶不到门第最高的那些世家女。 现在皇上下了圣旨,把文家女许配给了刘煊,狠狠打了刘霖的脸,刘霖要多气有多气。 刘煊身为长兄,如今又被封了郡主,看到对方之后,刘霖不得不主动问候。 刘煊一如既往的冷淡,仅点了点头,便与他擦肩而过。 陶侍妾和陈侍妾已经听说了刘煊要娶王妃的消息。 刘煊刚刚进入府中,便见陶侍妾往自己身边凑过来。 说实话,陶侍妾是个美人,五官和身形都很得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对方浓妆艳抹的妆容和身上浓重的胭脂水粉气息,刘煊便觉得厌恶。 陶侍妾一脸羞怯的看着刘煊,对方长相英挺,即便赐给对方后,从来没有侍寝过,她依旧心满意足。 陶侍妾道:“妾身今天给殿下准备了一桌酒菜,殿下您——” “退下。” 听到冷冰冰的两个字,陶侍妾愣了愣,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了。 旁边牵马的任若有些担心将来。 他们殿下冷清冷性的,对府里的侍妾和丫鬟从来没有表达过喜爱。 要是文家四小姐嫁进来了,面对同样的场景,受不了这个委屈可怎么办? 还有就是——万一他们殿下不喜欢同女子圆房,王妃无法生下世子,他们靖江王府岂不是绝后了? 任若越想越惶恐,把马往马厩里一放,随手给了几把干草。 ...... 刘煊夜里再度清醒。 梦中的场景无端让他烦躁。 每次都是看到对方的背影,一个人落寞的在前面走着,从来没有回过身。 他心口隐约有些疼痛,但是,不管他怎么去想,始终想不起文姒姒的正脸是什么样子。 这个女人还没有嫁过来,已经搅得他心神不宁,倘若嫁过来,那还得了? 刘煊本就不喜旁人左右自己的婚姻,因为接连几日的梦境,他对文姒姒的印象更差了。 ------------ 第15章 婚事[13] 文姒姒这些时日在府上吃吃喝喝,过得好不惬意,昌平郡主见她每日自在得不行,虽然心里堵着一口气,表面上却未曾说过什么。 直到太子的婚事出了结果,许念巧许配给了太子为正妃。 自此之后,昌平郡主一肚子牢骚。 文姒姒清楚母亲心里在想什么。 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 为了避免被骂,文姒姒只能不去昌平郡主面前凑热闹。 圣旨下来之后,许念巧和她母亲高兴了一阵子。 因为董太后的庇护,身为小姑子,许母却从未在昌平郡主面前耍过威风。这些年来许母心中多有不满。 眼下昌平郡主的女儿许给了最没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大皇子,自己的女儿许给了距离皇位一步之遥的太子,许母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许念巧道:“娘,我去文府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外祖母。” 许母知道许念巧去文家是想干什么。 她点点头:“去吧。现在你是准太子妃,地位比昌平郡主还要高出一等,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别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的。” 许念巧眉飞色舞,压不住心里的喜气:“我知道了。对了,许念珂还在文姒姒那里,要不要把她讨回来?” 想起许念珂,许母只觉得晦气。 许家大房将二房的遗产全部收下了,过些年许念珂长大了要成亲,许家还要拿出一份嫁妆出来,倘若不拿,肯定会被人私下里议论。 每每看到许念珂畏畏缩缩的样子,许母都觉得心里不痛快。 “这个白眼狼,她情愿待在文府,就让她在文府吧。”许母撇了撇嘴,“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留在家里反而招人烦。” 许念巧好好打扮了一番,欢天喜地的去了文府。 文老夫人看她得意洋洋,脸色凝重几分:“以后进了太子府,千万要沉得住气,莫给家里丢脸。” 许念巧笑着道:“我当然知道,等嫁给太子殿下,我会好好伺候他的。” “太子府上有一位侍妾,对他府上的姬妾,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许念巧才不把什么侍妾放在眼里:“楚氏?她年老色衰,等我进了太子府,只有她讨好我的份儿。我要不要处置她,全看我的心情。” 一想起日后宫宴上,自己会高高在上的和太子坐在一起,文姒姒只能和下面那些王爷皇子一起,且要和其它王妃皇妃一起奉承自己,许念巧就恨不得明天赶紧出嫁。 圣旨已经下来,这场婚事十拿九稳了。 看着许念巧翘起尾巴,跃跃欲试的想去文姒姒那边得意一番,文老夫人并未拦着。 文老夫人被董太后压了这么多年,这回扬眉吐气,她心里也高兴。 ...... 文姒姒这个时候还在缝制自己的嫁衣。 一开始锦葵还在担心文姒姒的手艺,可看着文姒姒将鸾鸟绣得栩栩如生,她不得不甘拜下风。 念珂和竹月等人都在旁边打下手帮忙,不过几天的功夫,已经有了成品。 太子妃的人选一出,锦葵唉声叹气的:“这桩喜事果然落到了许小姐的头上。” 念珂拿着剪刀细细修剪着线头,她平时话不多,现在也有些担忧文姒姒会受欺负:“四姐姐,等她当了太子妃,她会不会欺负您?” 文姒姒眉眼微微垂下,认真看着刚刚绣好的一片纹饰:“她在太子府,我在靖江王府,平日好端端的,哪儿能欺负到我的头上。” 按着楚氏和刘赫的行事作风,许念巧嫁过去,这两人首要的便是剪除许念巧身边的羽翼,把心腹丫鬟一个接一个的除去,让其在府上孤立无援。 不过,现在说起这些,恐怕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文姒姒眼下在想的并非太子,而是大皇子这边。 前世帮助文姒姒最多的人无疑是大皇子。 文姒姒也曾好奇,对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 明明自己孤立无援,文家也在走下坡路,不能给对方提供回报。 某次文姒姒开玩笑,询问对方莫不是喜欢自己。 刘煊当下沉默了半晌,而后解释他把文姒姒看做妹妹,不可能对她产生其它想法。 又过了些许时日,文姒姒已经忘却了此事,却意外收到刘煊的一封书信。 他在信中再解释了一遍,告诉文姒姒,他对她并无非分之想,两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请她不要担忧。 两次郑重的解释,文姒姒明白了刘煊性情肃冷认真,并非可以开玩笑的人。 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只会让对方不适。 从此之后,文姒姒再未生过什么非分之想,也始终明白,刘煊对她亦无其它情感。 只是见她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可怜,动了怜悯心罢了。 想到这里,文姒姒看向窗外的一棵花树。 正是仲春,此时春光潋滟,风起花落,扑簌簌的飘了一地。 她不知自己这一世自作主张嫁给刘煊,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文姒姒正想着事情,一个小丫头进来道:“四小姐,巧姑娘来了。” 文姒姒一笑:“让她过来吧。” 念珂听说许念巧要来,默不作声的退下去了。 许念巧趾高气扬的进来,看见文姒姒之后,她忍不住道:“姒姒,你在做嫁衣呢?这么费神的活计,怎么不让绣娘去做?” 文姒姒声音清淡:“正好闲着无事。” 许念巧眼睛转了转:“我娘说了,这回我嫁给太子,任何事情都不能疏忽,要请齐朝最好的绣娘来给我制作嫁衣。” 文姒姒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许念巧没想到这个时候,文姒姒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而且对方丝毫羡慕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许念巧心里有些不舒服。 “等我们两姐妹做了妯娌,我会好好关照你的。”许念巧笑道,“姒姒,你放心好了。” 文姒姒没有忘记,前世许念巧当了皇帝的妃子之后,是怎么“关照”羞辱自己的。 文姒姒一笑:“就怕到时候姐姐到时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 第16章 婚事[14] 进来说了那么多话,终于听文姒姒说了一句奚落的话语,许念巧心情反而大好。 什么“泥菩萨过江”,什么“自身难保”,都是文姒姒在嫉妒自己。 倘若只看到文姒姒恭喜自己,许念巧那才难受呢。 许念巧笑着道:“是么?太子府里仅有一名侍妾,还是宫女出身的老女人。靖江王身边两位侍妾分别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身份尊贵些,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我看,到时候自身难保的人是你吧。” 锦葵有些听不下去了:“巧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姑娘?若不是我们姑娘主动放弃了这门婚事,您——” 话未说完,文姒姒给锦葵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许念巧冷笑:“她主动放弃,这门婚事就会落到我头上么?眼馋这门婚事的人不知道多少。这门婚事能成,我娘不知道往宫里送了多少银子,让人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说我的好话。文姒姒,你别太给自己贴金。” 说完这个,许念巧扭头离开了这里。 锦葵气得脸色发青:“巧姑娘她怎么能这样——” 文姒姒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现在就让许念巧得意去吧,看她能得意多久。 许念巧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昌平郡主,昌平郡主牵着一个三岁娃娃的小手,正往文姒姒的住处走。 从前她见了昌平郡主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 倒不是昌平郡主看起来有多可怕,实际上昌平郡主看着弱柳扶风,样貌也柔弱。主要因为众人都知道董太后喜爱昌平郡主,惹到对方就相当于惹了太后。 现在许念巧觉着自己是准太子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后,注定要母仪天下的,见了昌平郡主,她也忘了往日的规矩,笑着上前行了一礼。 昌平郡主心里不舒服,脸色冷冰冰的:“难得巧姑娘来一趟,我还以为巧姑娘订了婚事,这个时候要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待着呢。” 许念巧笑着道:“这样的喜事,当然要过来告诉外祖母一声。以后我和姒姒出嫁便是妯娌了,姒姒不能经常回家,若遇到什么事情,我多关照关照她。” 昌平郡主皮笑肉不笑:“是么?还没有出嫁,巧姑娘已经梦着出嫁后的事情了。” 一句话说得许念巧面红耳赤。 昌平郡主又扫了她一眼:“作为太子妃,首要的便是端庄知礼,巧姑娘,我看你还是让你娘请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教一教你规矩吧。” 许念巧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边昌平郡主牵着孙子的手去了文姒姒的住处。 文姒姒的大哥文光远早已成亲,娶的是董家的女儿,董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儿子已经三岁了,小公子尚且没有大名,乳名叫佑佑。 佑佑平日里最喜欢文姒姒,他一进院便挣脱了昌平郡主的手,口中叫着“嘟嘟”“嘟嘟”,一进来便撞进了文姒姒的怀里。 文姒姒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心里喜欢极了,轻轻的拧了拧他的小脸:“佑佑想吃什么?姑姑给你拿。” 佑佑搂着文姒姒的脖子:“不要嘟嘟嫁人。” 昌平郡主黑着脸把这个小团子从文姒姒的身边拽下来。 文姒姒给佑佑拿了一块糕饼,让他去旁边吃。 昌平郡主一肚子的牢骚:“方才巧姑娘来你这里了?看她一脸得意,尾巴翘到了天上!” 文姒姒道:“她得意她的,关我们什么事情。” 昌平郡主瞪她:“你如果愿意,太子妃就是你的了。我看楚氏未必是个威胁,宫里的娘娘都说她听话好相处,加上她年纪大了,这两年太子宠她,过两年未必还会宠着。” 文姒姒摇头:“娘,你不懂。” 楚如愿和刘赫的感情,不是常人能够猜测的。 张皇后去世的时候,刘赫仅仅八岁,外界流言蜚语不断,刘赫一夜之间天都塌了,整日担心皇帝再立新后废了他这个太子。 楚如愿是张皇后院子里干粗活的宫女,趁机到了太子的身边,柔情蜜意各种安抚,两人多年风雨扶持过来。 后来太子知晓人事的时候,是楚如愿给他侍寝,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侍妾。 昌平郡主讥讽道:“是,我什么都不懂,不如你这个小丫头消息灵通。你嫌太子有侍妾,难道靖江王就没有?靖江王府有两个!” 文姒姒:“......” 文姒姒知道无法反驳昌平郡主,什么都没有说。 那边佑佑啃得满脸都是糕饼粉末,文姒姒看着这孩子稚嫩幼小的脸,突然想起前世这孩子误食了有毒的果子暴毙,等董太后去世,文老夫人以无子为由强逼着文光远休董氏,娶文老夫人娘家的年轻女孩子为妻,文光远不听从,被文老夫人扣了不孝的帽子。 文姒姒对跟着过来的奶娘道:“佑佑年纪小,你平常看紧一些,别让他随便吃外边的东西。” 按理说虎毒不食子,佑佑是文老夫人的曾孙,她就算想扶持自己的娘家,也不该对小孩子下手。 佑佑的奶娘笑着道:“小公子嘴馋,别人给他什么他吃什么。前阵子大爷带他去庄子里,他第一次看到羊群,有人骗他羊粪蛋能吃,小公子抓起就往嘴里塞,幸好被我们拦住了。” 文姒姒面色一冷:“以后小公子每日吃什么东西,都要向郡主汇报一遍,倘若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生病了,你们几个也别在府上待着了。” 奶娘头一次看自家四小姐这么严肃,她有些畏惧,赶紧应了一声。 昌平郡主道:“佑佑是个小子,养得太精细反而不好。” 文姒姒摇了摇头:“娘,我们院子里的东西自然随便吃,就怕外人给的不干净。” 昌平郡主不晓得想起了什么,脸色冷了几分:“老夫人想让你大哥纳妾,纳的还是她们钱家的女儿,钱家虽不是什么高门,但好好的嫡女要给你大哥做妾,谁清楚她们安了什么心,我给拒绝了。” ------------ 第17章 婚事[15] 镇南侯府现在看着如日中天,文老夫人的娘家钱氏一族早就走向了衰落。 老夫人心里有没有记挂着钱家,是不是想拉扶钱家一把,谁都不知道。 前世文姒姒被困在太子府中,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不多。 她只清楚,董太后去世之后,文老夫人在镇南侯府说一不二,昌平郡主和文光远都被文老夫人各种拿捏,稍有不慎,文老夫人便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来。 那个时候,对于钱家,文老夫人应当是帮扶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把文光远的妻子董氏往死路上逼,强迫文光远去娶她们钱家的女孩儿。 对于现在的大嫂,文姒姒自然喜欢。 董氏贤惠大气,对待文姒姒就像对待亲妹妹似的,从来没有任何事情与她闹过嫌隙。 至于董氏生的一儿一女,文姒姒也是真心爱护。 佑佑现在才三岁,头上戴着一个帽子,看起来憨憨的,听说文姒姒要出嫁,他不舍的抓住文姒姒的衣服,让文姒姒不要走。 文姒姒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姑姑不出嫁,你养姑姑一辈子啊?” 小家伙郑重的点了点头,还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荷包,荷包里都是他过年时收到的金瓜子儿,沉甸甸的一大把,全抓出来给文姒姒。 文姒姒忍俊不禁:“姑姑不要这个,你把你的小马送给姑姑。” 佑佑咬着唇:“嘟嘟不出嫁,小马给你骑。” 文姒姒笑着揉揉他的头,让他去一边玩去了。 紧接着,文姒姒把几个丫鬟支开,又对昌平郡主道:“现在太后娘娘还在人世,老夫人对您有几分客气。可是,太后娘娘毕竟高寿,说不定哪天就西去了。到时候老夫人别说强逼着大哥纳钱氏女为妾,就算嫌大嫂碍眼,要大哥休了大嫂娶钱氏女,您也拿她没办法。” 昌平郡主得了文姒姒的提醒,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以前她总觉得,佑佑是镇南侯府的嫡长孙,是镇南侯的亲孙子,谁敢加害于他,那真是嫌活着腻歪了。 现在想想看,自从文光远娶了董家的女子进府,文老夫人就没有给过他太多好脸色。 昌平郡主甚至听说文老夫人发过牢骚,说是整个镇南侯府,都被董家女掌控着,不如改姓董得了。 要是董太后去世,董家真衰落了,文老夫人为了夺回对侯府的控制权,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下作的事情。 昌平郡主越想越觉得将来不够太平。 她禁不住叹口气:“姒姒,倘若你嫁的人是太子,有太子这个大腿撑腰,家里又能再添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文姒姒摇了摇头,没再说些什么。 未来之事,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假如告诉昌平郡主,昌平郡主说不定还会以为她疯了呢。 昌平郡主把文姒姒在做的嫁衣看了一遍,她越看越觉着稀罕:“姒姒,你的手艺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真真比京城一些绣娘的手艺厉害。 “不过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昌平郡主道,“嫁妆这些东西,家里都会给你准备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齐朝女子出嫁都会准备丰厚的嫁妆,尤其是出身高门的女子。 嫁妆越是丰厚,夫家越不敢欺压。 虽然文姒姒要嫁的是皇家,但依旧是这个道理。 昌平郡主都已经想好了:“成亲之后,就算靖江王不疼你,你有这么多嫁妆在,自个儿丰衣足食的,用不着求人。” 文姒姒点点头。 昌平郡主又道:“无论如何,你的嫁妆肯定要比巧丫头的丰厚。” 她才不甘心让自己的女儿被压一头呢。 昌平郡主嘴上是刻薄,疼女儿的心亦是真的。 晚些时候大嫂董氏抱着孩子过来了。 身为世子夫人,董氏倒不必日日看着孩子,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奶娘看着。 只是董氏想着文姒姒一旦出嫁,日后便很少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看侄女儿。 董氏既是文姒姒的大嫂,又是文姒姒的表姐,算是看着文姒姒长大的。 文姒姒和佑佑那么大的时候,董氏整天带着她一起玩儿。 俗话说长嫂如母,董氏当真把文姒姒看成半个女儿,听说文姒姒要出嫁的消息,她难受了半晌。 董氏心思细腻纤弱,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外人看着她心思重,文姒姒却知道这个嫂子真疼自己,很多时候比大哥对自己还好。 她一看董氏过来,赶紧招呼着董氏坐下,顺手抱过董氏怀里的喜姐儿。 喜姐儿如今九个月大,睁着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平时很少哭闹,看见人就笑。 董氏嘱咐道:“王府不比咱们家里,你在家里犯了什么错没人罚你,等到了王府,一切都不一样了,千万不要耍小姐脾气。” 前世文姒姒听到董氏说这些,她心里全是不耐烦,觉着对方说的全是废话。 同样的场景相似的话语,听在心里,文姒姒却有不同的感受。 文姒姒点点头:“大嫂,我知道。” 董氏叹口气:“姒姒,你也别嫌我烦,大嫂说句真心话,当姑娘和当媳妇儿完全不同,你婚后行事定当小心,宫里的人不好得罪。大嫂知道家里给你准备的嫁妆丰厚,这里是三百两金子,从我嫁妆里拿的,你收下来以后用,别同我客气。” 文姒姒这回没再拒绝。 不过,董氏离开之后,文姒姒琢磨了一下她话语里的意思。 昌平郡主与董氏两层亲戚关系,待董氏就像待女儿一般,自然不可能给她委屈。文光远是个正人君子,对妻子敬重爱护,也不会给她委屈。文姒姒这个小姑子更不会了。 那董氏近来为什么忧心忡忡的? 难不成是文老夫人给昌平郡主施压不成,私下里给董氏施压? 前世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如今却在文姒姒的脑海里徘徊。 文姒姒转念又一想,想起宫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想起靖江王府里的侍妾,还有前世未报的仇恨,一时间有些失眠了,完全睡不着觉。 ------------ 第18章 出嫁[1] 转眼便到了文姒姒出嫁的日子,她定下的日期比许念巧和太子成亲的日子要早一个月。 前世今生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光景,多少让文姒姒心里有些感慨。 出嫁当天镇南侯府各处都喜气洋洋的,到处都是喜红的颜色。 天色还暗着,文姒姒便被丫鬟从床上摇起来梳妆打扮了。 文姒姒满心都是睡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锦葵一边给文姒姒梳理头发一边道:“四小姐居然完全不紧张,奴婢们慌张得不行。” 文姒姒要出嫁,她身边这些丫鬟自然跟着她一起。 竹月和锦葵会随着文姒姒去王府,虽然念珂过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但靖江王府又不会少一个吃饭的碗,亦能一起带去。 十多年了突然换个地方,锦葵和竹月等人自然是紧张的,都怕未来的男主子不好伺候。 昌平郡主一晚上没有睡觉,她几乎都在文姒姒这边,一边检查着文姒姒今天要穿的衣裳和首饰有没有差错,一边防着下人做错事情。 看文姒姒瞌睡的样子,昌平郡主摇了摇头:“人家姑娘出嫁,要么捂着脸哭要么张着嘴笑,咱家姑娘只想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姒姒,你倒是一点不担心未来的姑爷对你好不好,以后会是什么情形。” 文姒姒:“......” 她都出嫁过一次了,知道拜堂成亲的流程,还担心个什么? 更何况,不管刘煊对她好不好,只要比太子好就足够了。 文姒姒不贪心,也不想着像个宠妃似的获得独宠,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只要比上辈子混得自在,荣华富贵和家人都在,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等文姒姒头发梳理顺了,身上的中衣和里衣都换了,昌平郡主将房中的丫鬟嬷嬷暂且支出去,和文姒姒讲一些事情。 文姒姒看昌平郡主一脸严肃的样子,知晓母亲要讲什么。 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洞房之事都不够了解。 成亲之前,家里人必须说一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前世昌平郡主讲得详细,文姒姒亦忐忑不安的做好了准备,只是成亲当晚,太子压根没有过来。 洞房花烛夜都没来,其它时候自然不会再来。 所以迄今为止,文姒姒只知道个大概,并没有切身经历过。 昌平郡主像前世一样绷着脸讲个详细,说完之后,她又道:“靖江王并非文质彬彬的弱书生,头一回兴许有些受罪,忍一忍便过去了。” 文姒姒从前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出,昌平郡主一说,她现在整个人完全就清醒了。 是啊,晚上她还要和刘煊圆房。 一想起此事,文姒姒耳根蓦然绯红了。 前世她更多将刘煊当成兄长,私下里遇到称呼他为“殿下”,和太子一起遇到则称呼对方为“王兄”“大哥”。 两人的关系突然变成今天这样,着实有些微妙。 昌平郡主见文姒姒神游半天,这个时候终于脸红了,她无奈的用手指头戳了戳文姒姒的额头:“你放心,他们男人肯定知道分寸。你不知人事,他有两个侍妾,他对此肯定清楚。” 文姒姒坐下来,微弱的辩解道:“娘,我才不是担心这个。” 昌平郡主轻笑一声,没再说些什么。 梳妆更衣之后,一张喜帕蒙在了文姒姒的头上。 镇南侯府彻夜灯火通明,靖江王府亦是如此。 这几日来,靖江王府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 任若一早便伺候着刘煊更衣。 刘煊平日里便天不亮就起来习武,今日对他来说不算是起早。 任若是跟了他多年的太监,亦是他的心腹,眼看着王府里要有一个新主子,任若现在喜气洋洋的给刘煊换上婚服。 外面听着有些嘈杂,任若让小太监出去看看,原来各个皇子这个时候已经过来了。 刘煊年少时与这些兄弟的关系并不算好,当时他们多有矛盾,小孩子藏不住话,从宫人或者母妃那里学来许多话,不管合不合适说出来,都在吵架时一股脑的讲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长大了,心里藏得住事,不管以前有什么龌龊,现在只要遇见了,表面上的和气一定会维持好。 太子这个位置虽定了刘赫,对此不满意的大有人在。 刘赫生母早逝,继后生的皇子同样眼馋这个位置。 继后生的都眼馋了,其余母妃受宠或不受宠的,同样起了心思——同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你能当我不能? 刘煊的胜面是最小的,也是唯一没有把野心流露出来的,其他人都觉着刘煊对皇位全无想法。 但偏偏刘煊的个人才能在一众兄弟中出类拔萃。 这就导致其它皇子大都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去。 有刘煊这样能带兵且血统不符合朝臣期望的兄弟支持,他们日后就算和太子对上,胜算也会多几分。 只可惜刘煊并不喜欢结党营私,明面上没有和权臣或宗室走得太近过。 今天他大婚,成年的兄弟都送上了厚礼——不管多厚,反正比之后给太子的丰厚就是了。 给太子随礼不管多少,以后依旧是竞争对手。对刘煊表明拉拢想法,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同一个阵营中。 刘煊身处局外,自然对所有人的心思心知肚明。他眸中有些许冷意,漫不经心的吩咐着任若一些事情。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无论他在不在意文家那位四小姐,两人的婚事都不容出一点差错。 任若赶紧应道:“奴才会看好府上的人,万万不能让他们犯错。您比太子年长,您的婚事在前太子在后,怎么都不能出些幺蛾子让人比对。” “那两位禁足,别让她们出来。” 任若知道刘煊说得是两个侍妾,忙点点头。 刘煊纵然不喜文姒姒,但文姒姒毕竟是他的正妻,新婚之日,绝对不能让两个侍妾出来胡闹,尤其是皇后送来的陈侍妾,看着默不作声的,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刘煊与文姒姒素未谋面,喜欢和宠爱或许没有,但正妻该有的体面和地位,他都会给到。 ------------ 第19章 出嫁[2] “吉时已至,傧相等人都在在等候,殿下,您要去镇南侯府亲迎新娘。”任若道,“轿马都准备好了。” 抵达镇南侯府时,道路两侧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 侯爷家的女儿出嫁是件热闹事,文姒姒是嫡女,又得皇太后的喜欢,排场比前面两个姐姐更大,光是嫁妆都多到让人咂舌。 闺房里的文姒姒已经梳妆打扮完毕,昌平郡主和董氏的眼睛都有些泛红,完全舍不得文姒姒离开。 府上其它镇南侯的姬妾都顺从的在旁边站着,相互上前和文姒姒说了些话。 外面下人传来消息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靖江王和傧相在外,等着新娘出来。 昌平郡主擦了擦眼角,让丫鬟嬷嬷带着文姒姒出去。 文姒姒头上蒙着一个红盖头,能看到的仅仅是眼前一方天地。 敲锣打鼓的声音不断,想也知道今天过来的人能有多少。 她进了轿子里面,镇南侯府和靖江王府有一段距离,许久轿子才停了下来,她随着刘煊进去拜堂。 送入洞房之后,文姒姒规规矩矩的在床上坐着。 刘煊还要去前面招待宾客,这个时候没空陪着她。 几个兄弟上前恭喜他。 三皇子刘霖心里头还是酸得不行,他酸溜溜的道:“大哥成亲比咱们几个晚,却娶了个好王妃,大嫂那嫁妆装了几车。” 刘煊倒不惦记文姒姒那些嫁妆。 身为男人,他怎么可能惦记女人的东西。 那是文姒姒从娘家带来的,无论多么丰厚,无论她怎么安排,他都插手不上。 其它皇子就不一样了,哪个皇子娶皇妃之前,不掂量一下对方的家世对自己有没有助益? 这边刘煊大喜的日子春风得意,太子刘赫心里头极不好受。 文姒姒在刘赫看来就是到嘴的肥肉,哪想到中途这块肥肉飞到了刘煊的嘴里。 许念巧与文姒姒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文姒姒不仅侯爷之女,还在董太后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算是京中最体面的贵女了。 刘煊的生母在他年幼时便去世,之后皇帝也没有把他托付给哪位妃嫔抚养,而是让皇子所那些太监宫女看大的。 因为这个缘故,宫里倒是没有妃嫔过来,皇帝本人也没有来,只让太监过来送了点东西。 与刘煊有所往来的王公大臣都上前庆祝。 在他们看来,刘煊对皇位是没有想法的,即便是有胜算也很少。 但是,刘煊毕竟是王爷,皇帝亲生的儿子,而且刘煊手中掌着部分实权,不去争那个位置,反而更加安全。 这些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讨好人的机会。 不过,围在刘煊身边最长的还是这些皇子们。 太子刘赫和三皇子刘霖心里头都不太痛快,一个劲儿的给刘煊灌酒。 刘霖一边劝酒一边道:“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可要多喝些。” 老四看不过去,笑着道:“大嫂美若天仙,你把大哥灌醉了,今天洞房可怎么办?” 说起各个皇妃的长相,文姒姒在其中肯定是最出挑的。 京城里她若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原先是五皇子的皇妃丁氏长得最漂亮。五皇子刘逸的生母是现在的胡皇后,当初要嫁刘逸的贵女一点都不比想嫁太子的人少,皇帝同样偏爱刘逸,择了样貌家世都出挑的丁氏为他的皇妃。 丁氏在人群中自然是掐尖儿的美女,但和文姒姒这等公认的绝色一比,那当然是没法看了。 老五刘逸同样觉着郁闷。 他之前还以为刘煊真不娶妻了呢,毕竟刘煊久不在京城,皇帝对他关心甚少,不像对太子那样上心,觉着任何人都配不上太子。 刘逸笑着道:“说起来,我上次见到大嫂还是三年前,当时的大嫂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看着还没有长开。好多人都说大嫂是个绝色美人,大哥让兄弟几个进去开开眼吧。” 老五刘逸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嚷嚷着要闹洞房。 刘煊自然不会允许。 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儿,哪个都比文姒姒的年龄大,文姒姒一个刚刚出阁的小姑娘,面皮肯定很薄,哪里禁得住他们过去闹。 刘煊和文姒姒面都没见,说不上有多喜欢。 可毕竟是自己的夫人,身为男人哪儿能看着自己的女人尴尬。 刘煊找借口搪塞了,和几个兄弟多喝了几杯。 天色很快就暗了,一众客人纷纷告辞,王府里的热闹缓缓退去,场子依旧是凌乱的,府上管家等人一边忙着让下人将酒席等物收拾干净,吩咐他们清点好东西,一边将礼单送过来给刘煊过目。 刘煊并未去看,让人送去书房。 旁边的任若道:“殿下现在该去婚房,别让新娘等急了。” 刘煊推门进去,里面丫鬟嬷嬷各个敛声屏气,低着头叠着手站在两侧。 锦葵和竹月两个大丫鬟在文姒姒两侧,她俩是头一次见到刘煊,虽听说过靖江王生得英俊,真见到本人,两人还是吃了一惊。 刘煊让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锦葵和竹月看了坐在床沿的文姒姒一眼,虽有几分担忧,她俩丝毫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跟着其它丫鬟嬷嬷退了出去。 今晚天色不错,从订下婚事到成婚隔了许久,先前还是春日,现在已经到了深秋,夜里天空澄澈蓝黑,一轮明月皎皎,洒了一地如水月色。 文姒姒听到男人逼近的脚步声,她手指收紧,指尖抓着绯红的嫁衣。 下一刻眼前亮堂了起来,头顶蒙着的喜帕被男人挑开,一道熟悉却冰冷的声音入耳:“听闻王妃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这门婚事是你向太后求来的?” 文姒姒微微抬眸,恰好对上男人狭长深邃的凤眸。 她将目光移走,轻声道:“婚姻大事,妾身岂敢自作主张,是太后娘娘觉着殿下可托付终身,故将妾身许配给殿下。” 话音刚落,下巴被男人轻轻捏住。 文姒姒骨架细致,纤巧的下巴与男人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第20章 出嫁[3] 刘煊已然将她打量了一番。 说实话,哪怕他的目光百般挑剔,却也不得不承认,文姒姒是个美人,而且是相当赏心悦目的美人。 只是有些红颜倾城的薄命感,就像手中的一把流沙,抓不住握不紧,总让人觉着不够真切。 “你叫什么名字?” 文姒姒常在宫里走动,她的小名儿,宫里面的人基本都知道。大名只有皇帝太后和太子他们知晓,皇子宫人一概不知道的。 “妙德。”文姒姒道,“是太后娘娘起的名字。” 刘煊指腹摩挲着她纤细小巧的下巴,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些许不真实感。 这让他想起这些时日经常梦到的场景。 文姒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男人修长指腹搭在她的下颌处,完全不带情-欲的触碰,似审查似探究的目光让文姒姒心里有些不安。 前世刘煊对她有过承诺。 但她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人今生会成夫妻。 文姒姒试探着道:“殿下,要不要饮合卺酒?” 刘煊松开了她的下巴。 他知道文姒姒在说谎,这个女人不喜太子,或许与太子有什么矛盾。 但太子对她势在必得,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太后赐婚给他,以此逃脱太子的追求。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论前因全无意义。 文姒姒身着凤冠霞帔,身上穿着这件嫁衣极为精致,金丝银线绣的鸾鸟栩栩如生,走动时流光隐隐,看着颇为生动华贵。 喝过合卺酒,之后便是——便是圆房了。 文姒姒心理准备还没有做足,甚至有些紧张。 以至于她在倒酒的时候,酒水溢出杯子,流淌在了桌子上。 等她发现的时候,刘煊看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酒水,饮下这杯酒。 文姒姒犹犹豫豫的上前给他宽衣解带。 自己的衣服她晓得如何穿上脱下,伺候别人的活儿,文姒姒倒是没干过,加上心里有些紧张,给刘煊脱下外衣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煊身量很高,他虽生得俊美,毕竟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军,和文姒姒站在一起,身形差距尤为明显,单是身高就比她高出许多,一只手便能将她轻轻松松的抱起来。 文姒姒:“……” 昌平郡主说的是洞房时男人肯定会主动,让她大着胆子别哭就是了。 但刘煊看起来完全没有主动的想法,文姒姒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煊被几个兄弟灌了太多酒,他喝酒不上脸,即便醉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他从前没有触碰过女人,并不沉溺女色。 眼看着面前的文姒姒又是紧张又是无措,他把文姒姒抱起来往床上一放,自己随即睡在了外侧。 文姒姒在柔软的床上七荤八素的愣了许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侧的刘煊已然入睡。 他身上酒的味道很重,想必招待宾客的时候,喝了不少酒。 文姒姒看着红色的帐幔,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爬下床,自己把头上沉甸甸的首饰除去了,一一清点了放进首饰盒中。 今天出嫁时佩戴得这套头面极为珍贵,只是头上的凤冠就镶嵌着数千颗珍珠。 前世文姒姒珍贵的首饰,全在身边心腹丫鬟一一死后,被太子和楚如愿偷拿了去。 她擦干净了脸面,将身上厚重的衣物脱下,又轻手轻脚的上床,睡在了刘煊的身侧。 虽然没有圆房,但怎么着,刘煊都是睡她房里了。 至于有没有做那档子事,只要她不说,其它人怎么可能知道啊。 前世酒宴结束之后,太子压根没有来文姒姒的住处,直接去了楚如愿那里,整个太子府都知道太子新婚当晚去了侍妾的房里。 楚如愿和太子对府上消息把控得很严,压根没有人敢说出去。宫里是绝对不知道的。 府上的人都知道文姒姒不得宠,她明面上是太子正妃,因为新婚之夜这一遭,所有下人都偷偷的嘲笑她,以至于文姒姒完全无法掌管府上事体,众人只听楚如愿这个侍妾的,完全不听她的。 想着前世种种,再看看睡在自己身侧的刘煊,文姒姒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不管如何,只要刘煊不当众给她下不来台,她以后在王府管家还有做其它事情,都会方便许多,至少不会像从前在太子府似的被下人无视欺压。 她侧过身认认真真看了一下刘煊。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他。 以往刘煊是大哥,是太子的王兄,她是弟媳,纵然对方帮助自己很多,出于礼仪,文姒姒不敢正眼细看。 刘煊高鼻薄唇,天生一副不近人情的冷峻样貌,大概异族血统的缘故,轮廓更显深邃。 文姒姒知道他长得好看,却未想到他细看起来这么好看。 文姒姒好奇的用手指摸了摸他的鼻梁,而后闭上眼睛睡了。 她这边刚刚睡熟,刘煊睁开了眼睛。 他同样抬手在文姒姒触碰过的地方摸了摸。 不知道为什么,刘煊心里有些许异样的感觉。 次日一早,太阳都升起来了,新人房门未开,也没有传唤下人进去。 锦葵和竹月一早起来,两人都在外面等得焦灼,不晓得自家小姐昨天晚上怎么样。 年纪大的嬷嬷自然见怪不怪了。 新婚燕尔,哪个能早早起床的? 靖江王的母妃早就去世了,今天又不上朝,用不着给什么人请安,起晚一些才是正常的。 文姒姒起不来完全是昨天婚礼太累,晚上睡得太沉。 她以往一个人睡惯了,突然触碰到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文姒姒受了点惊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什么,蓦然睁开眼睛。 和刘煊冰冷狭长的眸子对上,她逐渐意识到了一切,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文姒姒轻声细语:“殿下昨晚睡得可好?” 刘煊目光扫过她的手,带着些许警告。 文姒姒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还在刘煊的心口处放着。 夜里两人睡得都熟,一开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不知道怎么着就靠近了。 她赶紧把手收回。 ------------ 第21章 出嫁[4] 刘煊从床上下来,文姒姒亦跟着走了下来。 婚前与婚后大不相同,嫁入皇家和嫁入普通人家也大不相同。 伺候丈夫更衣这些事情,文姒姒自然要学着去做。 刘煊垂眸只见文姒姒一双素白的手伸上前,要给他整理衣衫。 她手腕纤细,腕上齐齐戴着一对细细的素面金丝镯子,两只镯子中间合扣着一颗鲜红的珊瑚珠子,这点艳色越发衬得文姒姒冰肌玉骨。 文姒姒自个儿的衣裳都没有穿戴整齐,又厚又长的墨发缎子般散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大红中衣,领口微微散开一些,露出雪白纤细的锁骨。 平日里刘煊不让丫鬟伺候。 一来他嫌丫鬟宫女做事繁琐,二来总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爬床。 久而久之,伺候在他身边的几乎都是太监。 文姒姒一双手看着又轻又软,不知道握起来是什么触感,反正看着是没有骨头。 刘煊本以为文姒姒被文家和董太后给惯坏了,性子多少有些娇纵。 却未料到她不仅说话的声音温柔缓慢,做事也细致温柔:“殿下要换哪件衣服?” 刘煊看她一眼:“那件玄色衣袍。” 文姒姒拿了过来,略有些生涩的给他换上。 其实从前文姒姒从未觉着自己个头矮,在一众贵女之中,她绝对是亭亭玉立的。 然而刘煊身形颀长,两人站在一处,这身高对比实在过于明显了。 他或许看出了她不擅长伺候人,从她手中接过衣带,自己将衣物换上了:“让你的丫鬟进来送水梳洗。” 文姒姒转身去了屏风前,让丫鬟们进来伺候。 刘煊掀开被褥,拿了匕首在手心划一下,血瞬间渗在了干净的被褥之中。 昌平郡主一时间忘了告诉文姒姒落红这件事情。 自家的女儿自己是清楚的,昌平郡主晓得文姒姒清白,所以没把这个想的太重要。 文姒姒自个儿没有什么经历,她未曾想起这一出,只想着两人昨天晚上睡在了一处,外人就肯定认为他俩是圆房了。 刘煊收起匕首,随便扯了一块布给伤口止血包扎。 锦葵和竹月跟在嬷嬷们身后进来,一时间房间里都是人,有的伺候梳洗,有的去里面整理床褥。 刘煊梳洗后没有过多停留,先行离开了这里。 王府里的嬷嬷进去收拾床褥,床上被褥倒没有太凌乱,想也能想得出来,昨天王爷或许喝多了酒,没怎么折腾王妃。 若王爷当真有心欺负王妃,这个时候双方肯定起不来床的。 床褥间的血迹倒是鲜明,弄脏了一小片地方,嬷嬷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不敢说些什么,手脚麻利的将床上收拾干净。 她们收拾之后,文姒姒便令她们出去了,留了自己贴身的丫鬟下来给自己梳头。 锦葵一边拿着梳子给文姒姒梳理着头发,一边轻声问道:“小姐身子可还难受?” 文姒姒:“嗯。” ——这让她怎么说? 她装也不知道应该装出个什么模样来,只能含糊应付过去。 文姒姒看得出,刘煊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 在女色方面,刘煊并非放纵之人。不然他前世也不会一直都没有过王妃。 他不喜欢自己,昨天酒醉后没有同她做些什么。 按着当前的形势,恐怕自己还要守一段时间的空房。 文姒姒并不急这个。 感情嘛,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只要不在人前露出马脚就是了。 竹月道:“以后可要改口了,不能随便称呼小姐,人前要改口为王妃。” “这个自然。”锦葵道,“一时间总改不过来。” 文姒姒婚前墨发垂散而下,婚后发式与婚前完全不同了。 锦葵心灵手巧的,什么发式都能梳得来,她给文姒姒梳了一个高椎髻,文姒姒脖颈修长,墨发全部梳上去之后,秀颈纤细,更显优雅端方。 “用过早膳之后,两位侍妾就要过来给您请安了。”锦葵道,“听闻陶侍妾是皇上赏赐的,陈侍妾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样。” 说实话,对于刘煊府上这两名侍妾,文姒姒真的没有什么记忆。 她从前只知道刘煊府上有人——身为皇子,没有正妃已经是件稀罕事儿,要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外人肯定会揣测。文姒姒却不清楚,刘煊府上的人怎么样。 在一些正式的场合,往往都是正妃出席,侍妾完全没有出场的可能。 文姒姒见过几个皇子的皇妃,但对他们的侧妃通房侍妾等,大都只是听说。 刘煊这两位侍妾的出身倒是一般,寻常官宦人家,入宫成了宫女,有幸入了皇帝皇后的眼帘,被赏给皇子为妾。 紧要的是赏赐她们的人,她俩的一切,某些程度上也代表着背后的人。 要是怠慢了,便是对她俩身后之人不客气。 但—— 文姒姒是正妃,倘若不给她们树树规矩,万一她俩以后觉得文姒姒好欺负,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文姒姒心中百转千回,一时间没有听清楚身边丫鬟的话语。 锦葵:“小姐?小姐?” 文姒姒回过神来:“怎么?” 锦葵道:“您看今天穿哪身衣服,戴哪件首饰。” 文姒姒平日里不喜欢打扮得太过艳丽奢华,也只有在进宫的时候,为了迎合太后的喜好打扮一番。 文姒姒拿了几支花筒簪束发,又以栩栩如生的牡丹珠花妆点其间。 而后她指了一件缕金挑线广袖襦衣,下衬暗花细丝褶缎裙,腰间系了条海东青捕天鹅纹金玉带。 初次见面,文姒姒这个正妃自然要有正妃的样子。 万一这两个侍妾不知道轻重,初次请安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嫌,文姒姒还怎么立威? 既然要拿捏人,那必须方方面面都拿捏得到,不能有任何纰漏,让人看了笑话。 看着京中衣着华贵的女子,文姒姒拿了黛笔细细描绘了一下长眉。 只有失去一次,她才知道如今的地位有多不容易。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落得前世那般下场。 ------------ 第22章 出嫁[5] 昨天大婚之夜王爷睡在王妃房间的消息,整个靖江王府的人都知道。 这也正常。 新婚之夜,哪个新郎不和新娘睡在一块儿。 只是两个院子里的侍妾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陶侍妾原本想着自己是皇帝赏赐的人,倘若王爷一直都不纳妃,那自己王妃的位置说不定就稳了。 谁知道半路上插进来一个文姒姒! 文姒姒出身好门第高,就算当太子正妃都绰绰有余,哪儿能把王妃的位置让给她呢? 陶侍妾眼见着王妃的位置落空,一连半年都心里不舒服,恨不得诅咒文姒姒暴毙而死,把王妃的位置给她空起来。 昨天王府举办婚礼,禁足的命令很快就传了过来。 王爷和王妃在前院成亲,陶侍妾和陈侍妾双双被禁了足,完全不能出来。 禁足的时候,陶侍妾便盼着晚上的时候王爷不睡文姒姒那里。 ——这么长时间,王爷碰都没有碰过她俩,平日里更是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的,说不定也不会碰文姒姒。 她正这么期盼着,手下的嬷嬷却传来昨天晚上王爷留宿在王妃那里的消息。 陶侍妾心里梗得难受,今天她一早便起来了,梳妆打扮了将近一个时辰,就等着去王妃那里请安,看看传闻中沉鱼落雁的文家四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陶侍妾不知道陈侍妾那边的动静。 平日里陶侍妾以自己是皇帝赏赐的人自居,总觉着自己比陈侍妾高贵,两人就算有往来,也是见了面互相讥讽几句。 现在王府里有了女主子,陶侍妾便想着和陈侍妾抱团取暖。 两人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文姒姒的住处请安。 文姒姒住在世安苑,位置最为居中,距离刘煊的住处也最近。 陶侍妾眼馋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想找个借口搬来这边住,可惜刘煊理都不理她,她就算想提也找不到时机。 今天陶侍妾特意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裙,她原本就生得媚气,这身衣物衬得她娇艳欲滴,旁边的陈侍妾站她身侧都显得有些呆板无味。 她本就是因为姿色出众,皇帝才把她赏赐给刘煊的。 陶侍妾就不相信,若是比美,自己会被人压过一头去。 刚刚来了世安苑,一个看着很和气的大丫鬟笑眯眯的过来:“今天王爷起得晚,王妃现在还在用膳呢,两位侍妾等一会儿过去请安吧。” 昨个儿是个艳阳天,今天的天气却不大好,一早上就乌云密布的,秋风吹得人浑身打寒颤。 陶侍妾为了能压过王妃一头,这身衣服料子甚至轻薄飘逸,甚至上襦都是齐胸的,露出大片脖颈在外头。 冷风一吹,陶侍妾有些花容失色。 锦葵和她们两个说了一声,便继续回房里伺候文姒姒去了。 文姒姒是真饿了。 昨天一天她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晚上见到刘煊之后,仅仅喝了一口合卺酒。 今天早上闻到饭菜的香气,她这才觉得自己饿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眼下她一勺一勺的吃着清甜的山药粳米粥,锦葵在旁边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让两位侍妾在外等着了。今日天气寒冷,您看要不要让她们先进来?” 文姒姒又舀了一小匙粥,慢悠悠的吹了吹,这才送入口中。 在镇南侯府的时候,纵是与许念巧、文老夫人有些龌龊,都被昌平郡主挡了大半。 文姒姒从前经历不多,连带着身边的丫鬟本性都良善。 正是因为如此,锦葵才早早的落了楚如愿的陷阱而死。 文姒姒道:“难道她们不会穿件厚衣裳出门?锦葵,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以后少操心。” 锦葵想想陶侍妾那身衣服,半片胸口都要露出来了。 向正妃请安穿成这样,即便是受冷,那也是活该。 文姒姒不紧不慢的用过了早膳,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漱口,这才扶着锦葵的手起来出去:“让她们都过来吧。” 外头的陈侍妾还好,她身上穿着一件披风能御寒,完全不觉着冷。 陶侍妾被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妆容精致的面上浮了一层粉。 房间里确实温暖,两人一进来,便看到一名衣着华贵彩绣辉煌的女子坐在上首。 文姒姒的年龄比她们两个都小五、六岁,陶侍妾心里不服气对方,亦有年龄的缘故。 让她恭恭敬敬的向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丫头请安,她怎么可能情愿? 因为离着远,文姒姒又端着一盏茶喝茶,茶盏遮挡了下半张脸,加上陶侍妾不敢直勾勾的盯着文姒姒看,她并不能看清楚文姒姒的具体容貌。 但文姒姒在上首那做派,一看就是端庄优雅的大家小姐,完全不容人小觑。 陶侍妾和陈侍妾都屈下身子行了一礼:“妾身陶氏给王妃请安。”“妾身陈氏给王妃请安。” 文姒姒并没有让她们两个立刻起身,趁着这个时机扫了她们一眼。 她不知道刘煊对这两人的宠爱程度有多深,初见时的威慑,并不会做得太过分。 只要这两人安安分分的,不来招惹文姒姒,将文姒姒当成主母来尊重,文姒姒不会刻意的针对她们。 文姒姒微微一笑:“既然都在王府,日后大家都是姐妹,不必这么多礼,都起来吧。” 陶侍妾率先起身:“妾身比王妃年长几岁,王妃若不介意,可以称呼我为姐姐。当初皇上把妾身赏赐给王爷的时候,想着王爷身边没有女人照顾打理,特意让妾身给王爷分忧解劳。以后王妃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询问我。” 文姒姒脸上笑意瞬间变淡,不紧不慢的道:“少时我常随太后到皇上跟前,一次都没有见过你,陶氏,你以前不是皇上贴身的宫女吧?” 陶侍妾声音扭捏几分:“以前给皇上倒过茶,不常在前面伺候。” 文姒姒点点头:“你们两个都坐下吧。陶氏,你为王爷分忧解劳这么些年,该收收心过清闲日子了。” 陶侍妾讷讷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了一句“是”。 ------------ 第23章 请安[1] 这两人离开之后,锦葵上前去给文姒姒揉捏着肩膀:“这个陶氏好生张狂,您不过说了句以后众人都是姐妹,她便以姐姐自居了。您的姐姐都是端庄贤淑的世家女,她算什么!” 文姒姒闭目养神,眼下并没有说些什么。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初来乍到,而这两名侍妾在府上却有些日子了,突然压她们一头,她俩难免不舒服。 靖江王府上的人说多并不算多——因为刘煊不是爱讲排场的人,平时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但说少么,肯定又不算少,毕竟是堂堂郡王府。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每个人都长了一张嘴,想要把这么多人管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另外,陶侍妾和陈侍妾在府上这么些日子,哪些人是她们的眼线和亲信,文姒姒还不清楚。 新官上任三把火,首要的就是建立威信。 文姒姒琢磨了一下,立威是要立的,这三把火却不能这么早就点燃,她得先观望一阵子。 前世出嫁的时候,文姒姒只带了贴身的这些丫鬟,唯一年长的只有她的奶娘。 她院子里的人在文府得天独厚,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刁难和委屈,相对来说没那么多的城府。 文姒姒清楚,宅中斗争肯定是免不了的。 因而她出嫁之前,向董太后讨了一个厉害的嬷嬷过来。 潘嬷嬷年轻时在董太后身边伺候,尽心尽力很得董太后喜欢,后来到了年纪出宫嫁人。 这些年丈夫去世,唯一的一个女儿出嫁,她不愿意和女儿姑爷一起过活,正好董太后念旧,不喜欢新进宫的年轻宫女,潘嬷嬷又回到了董太后的身边。 这回董太后让潘嬷嬷随着文姒姒一起出嫁,算有个照应。 对方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人,这两年还经常遇见,文姒姒颇为信赖潘嬷嬷,忍不住道:“嬷嬷,您觉着我刚来府上,怎么收拢下面人的心最好?” 潘嬷嬷道:“成为一家主母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小姐有顾虑理所应当。但奴婢觉着,最重要的不是拿捏下面的人,是先把王爷给拿捏住了。” 文姒姒:“……” 这在文姒姒看来简直是说笑。 她能拿捏得住刘煊? 不被刘煊拿捏就是好的了。 说实话,文姒姒对刘煊的情感复杂,她迄今都难以分辨个明白。 愧疚是有,感激是有,就连畏惧也有几分。 她能参透很多人的心思,知晓很多人想要什么。 唯独参不透刘煊的心思。 这样一个男人,位高权重城府深沉,文姒姒前世与男人打得交道不多,真不晓得如何拿捏。 潘嬷嬷支开了靖江王府里的下人,单独的和文姒姒说着话:“昨天晚上小姐伺候王爷,伺候得怎么样?王爷还算满意?” 文姒姒垂眸不语。 潘嬷嬷过来给文姒姒揉捏着肩膀,语调柔和缓慢:“昨个儿小姐才晓人事,不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很正常。但是,要想拿捏王爷,在王爷心里占据一席之地,首要的是让王爷每天晚上都睡在您这里。” 文姒姒晓得不能把昨天晚上没有圆房的事情说出来。 这样的事情说出口,她自己都觉着不好意思。 她“嗯”了一声:“王爷看起来不是那种沉溺声色的男人,这件事情,日后再说。” 文姒姒觉着,想要和刘煊处好关系,不仅仅是谈情说爱这一件事情。 她不清楚刘煊对最上头那个位置有没有想法,正常情况来说,但凡是龙种,但凡有点野心,没有不想当皇帝的。 无论如何,文姒姒这辈子都不能让太子顺利的当上皇帝。 她与刘煊共谋前途,说不定也是一条正确的路子。 且说陶侍妾与陈侍妾离开文姒姒住的世安苑后,陶侍妾嘴里心里都像是灌了一瓶子醋般酸溜溜的,忍不住道:“陈妹妹,咱俩的好日子以后就到头了,王妃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人家上头还有太后娘娘给撑腰,咱们两个宫女出身的,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 陈侍妾平时就不是叽叽喳喳爱讨论事情的人,她一句话不说,只附和着“嗯啊”两声。 陶侍妾又道:“你有没有看清楚咱们这位王妃长什么样子?” 陶侍妾没细看,陈侍妾也没有细看。 她俩在正妃面前就相当于主子和奴才,有几个奴才敢睁着眼睛去大喇喇的打量主子的? 两人浅浅的偷窥几眼,看得出文姒姒是个美人儿,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对方通身的气度,让人见之忘俗。 方方面面都比较不过,陶侍妾现在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这些年陶侍妾最羡慕的莫过于太子府的楚侍妾。 楚氏和她们同为宫女出身,但楚氏在太子跟前那叫一个体面,不仅有身份有宠爱,就连楚家人都跟着沾光鸡犬升天。 她别说带着家里人一起飞升了,迄今为止都没看过王爷的好脸色。 “咱俩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以后府上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陶侍妾道,“让一个小丫头骑在头上,说出去都丢人。” 陈侍妾默不作声的,听陶侍妾说了半天,她才开口:“楚氏在太子府虽得宠,但太子下个月依旧要娶正妃。咱们这样的出身,能给王爷当妾已经是极好的了,每个月的俸禄还能补给娘家人。” 要是嫁去寻常人家,就算当了正妻,能有这么好的衣服穿?能有这么多的东西吃? 别说偷偷把钱给家里人,只要入了对方的门,死了还是他们家的鬼。 陶侍妾听罢冷笑:“我和寻常宫女能一样?我是皇上赏赐给王爷的,皇上都夸我长得好看。陈氏,我知道你虚伪,你也别给我装,都是一样的人,谁能瞒得过谁呢?这里没有墙,墙外更没有耳朵,别怕旁人听见你的真面目。” 说完这句话,陶侍妾扭着身子带着丫鬟走了。 陈侍妾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脸色也没有变得难看,她像团棉花似的怎么都揉不烂,带着人就往自己住处回了。 ------------ 第24章 请安[2] 刘煊当晚没有再到文姒姒的住处去。 他回京之后领了差事,每日确实有不少政事需要处理。 夜深人静,刘煊放下手中的毛笔。 任若看出自家殿下这是累了,要去歇息。 他上前道:“殿下今晚可要去王妃的住处?” 刘煊声音冷淡:“天色这么晚了,她恐怕早早的睡了,不必再打搅。” 任若心里头有些无奈。 都成夫妻了,还有什么可打扰的啊? 不过他清楚,他们殿下在感情一事上素来冷淡。 要说感情,其实当今皇帝齐元帝与刘煊的生母黎嫔也是有过感情的,不然刘煊也不会是齐元帝的第一个皇子。 黎嫔本是清河国的公主,清河国是西域小国,因为打不过齐国,便献上公主求和。 许是异域风光迷了眼睛,齐元帝为太子时,特别宠爱黎氏。 后来登基为皇的齐元帝誓要有一番作为,恰好清河一族扰乱边境,齐元帝便灭了清河国。 国破家亡,黎嫔郁郁而终,独留下刘煊这个皇子。 从刘煊幼年时起,齐元帝便对这个儿子诸多苛责,刘煊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齐元帝待见的。 虽为天潢贵胄王孙贵族,刘煊却比寻常人家的公子更为不易。 其它皇子手中权力多是母妃温柔解语帮忙争取,或是在大臣皇帝面前表现得极有孝心和能力。 刘煊如今的权势地位,全是十三四岁便进入军营,一点一点的打出来的。 军中无女人,刘煊也不知道怎么和女人相处。 皇帝皇后赏赐的这两个在他眼里全无优点,刘煊每每回来,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任若大着胆子道:“您不管多晚过去,王妃应该都不会介意的。王爷您有能力有抱负,操劳国事到这么晚,王妃肯定是心疼您才对。” “心疼本王?” 不知为何,刘煊心里有些许异样。 他倒不觉得文姒姒会心疼自己。 毕竟两人现在完全不熟。 文姒姒这样娇弱矜贵的世家女,恐怕只会心疼她自己。 但不知为何,刘煊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居然是文姒姒今早为他更衣时,纤细雪白的手腕和修长白腻的脖颈。 一时之间,刘煊有些心浮气躁。 “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一刻。” 说起来,确实很晚了。 任若觉着王妃这个时候歇下也是正常的。 刘煊往外走去:“去世安苑。” 文姒姒这个时候确实睡下了,她秋冬的时候睡得早,往往不到亥时便梳洗上床了。 先前未出嫁那些时日,她还会熬夜做一些针线活儿,缝制缝制自己的嫁衣什么的。 现在出嫁了,她一时间没理清楚要做的事情,加上明个儿还得进宫给皇后、皇太后请安,文姒姒早早就歇了。 今天外头守夜的丫鬟是竹月,竹月听到风吹草动赶紧过来把文姒姒给摇醒:“小姐,王爷过来了。” 文姒姒睡得正沉,蓦然被人摇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刘煊这么晚过来了? 黄昏的时候文姒姒就在等刘煊来,她想着新婚燕尔,刘煊从第二天就不睡自己这里的话,外界肯定会有一些闲话。 但是,直到她梳洗入睡,刘煊都没有过来。 文姒姒知道对方性子冷,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感到意外。 两个人一起睡是睡,她一个人睡也是睡。 前世那么尴尬的境地,她都挺过来了。 和前世相比较,她现在的处境简直好得太多太多。 文姒姒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王爷来了,我现在打扮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 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入耳,竹月回过身,发现靖江王已然走了进来。 竹月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着头垂着手站到了一边去。 文姒姒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竹月离开之前把门关紧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不知道为什么,刘煊听到文姒姒方才的话语,心里有几分好笑。 “晚上是休息的时刻,不必特意梳妆打扮。”刘煊道,“天色已晚,你继续回床上歇息。” 文姒姒不知道旁人,她知道自己大嫂和母亲的习惯,家里的丫鬟嬷嬷在她面前念叨过。 倘若丈夫来了自己房里,在丈夫未歇息之前,大嫂和母亲都不会提前去睡觉。 一般等到丈夫睡了,她们才会洗干净自己的妆容,次日更是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免得对方看见自己邋遢的一面。 文姒姒上前:“妾身伺候殿下更衣吧。” 此时的文姒姒一张面上未施脂粉,因为方才睡得很熟,雪白的面上浮着淡淡的绯色,墨发散下落在纤弱肩头,更显意态娇憨。 刘煊蓦然想起,文姒姒如今虽为人妇,年龄却比自己小了几岁,心性难免有些不够成熟。 大家闺秀做到她这个份上,已经是极好。 他握住文姒姒的手腕,轻轻的把她的手拿下。 她手腕果真纤细柔软,接触的感觉温润,比最好的丝绸质感更为舒服。 “不必,本王自己来。” 文姒姒想在刘煊面前表现得贤淑一些,她自然不会放弃这种表现的机会:“妾身来伺候您,既然嫁给了您,当然要尽到职责。” 说话的间隙,她已经把刘煊的外袍脱了下来。 紧接着文姒姒注意到了刘煊手上的伤口。 他夜里整理手稿的时候,将裹在手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刘煊在外打仗时经常受伤,对疼痛并不是很敏感,包扎伤口的布条取了,他忘了再裹回去。 文姒姒两只手托着他的手:“殿下,您的手怎么伤着了?” 刘煊不以为然:“一点小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你去上床歇息吧。” 文姒姒看着纵横的刀口,心想这叫一点小伤? 她拿了药箱过来:“妾身担心殿下晚上疼得睡不着觉,想来想去,还是包扎一下才好。殿下,您过来坐下吧。” 看刘煊对她态度冷淡,不愿意坐下,文姒姒拉了他的手臂过来,坐在了一侧,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治愈伤口的药膏:“涂药的时候可能有些疼痛,殿下暂且忍着。” ------------ 第25章 请安[3] 这个药箱是文姒姒提前准备的。 前世她和身边的下人有时陪同太子进宫,太子回来心情不高兴,觉着文姒姒说错什么话,窝心一脚踹过来,能让文姒姒疼大半个月。 她便在房中准备了药箱,给自己以及身边人疗伤。 这个习惯慢慢的就养成了,准备嫁妆来的时候,文姒姒同样带了一个药箱过来。 里面的药膏药粉基本上都是镇南侯府珍藏之物,外面完全买不到的,一些疗伤的药很有奇效。 文姒姒手上拿着的这个药膏叫玉肌再生膏,一些原本要留下疤痕涂上它,不仅能够快速痊愈,以后还不会留下疤痕。 只是涂抹的过程中,药膏有可能会刺激到伤口,让伤口变得疼痛。 文姒姒轻声道:“如果实在疼痛的话,殿下可以告诉我,我会下手轻一些。” 她一双玉手柔若无骨,蘸了药膏涂在伤患处时,刘煊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 但却是头一次,有人会担心他伤口痛不痛。 哪怕是这么一丁点的小伤。 刘煊狭长凤眸看着文姒姒,幽暗眸底深不可测,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则低头看着他的伤口,上药之后,又认真的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裹好,末了轻柔的打了一个结。 “殿下可要记着,伤口不能随便沾水。”文姒姒道,“明日我再给您上药一次。” 忙完这些之后,文姒姒是真的很困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底泛起了湿润的水泽。 刘煊让她去了床上歇息。 文姒姒这张床是两个人睡,空间自然很大,她很自觉的睡到了床的里侧。 片刻之后,男人睡在了她的身侧。 房里的蜡烛点着,室内一片晕黄。 不知道为什么,文姒姒莫名有些睡不着了。 明明方才睡意还有很多。 她忍不住轻声道:“殿下?” “怎么?” 文姒姒:“能不能把蜡烛吹灭?” 她想着许是房间里太亮,所以她才睡不着觉。 刘煊抬手一拂,烛火霎时熄灭。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文姒姒这回将眼睛闭上,睡意终于慢慢席卷而来。 旁边的刘煊却有些心浮气躁。 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身体方面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再禁欲的男子,除非身体不行,否则不可能没有某些冲动。 文姒姒身上有一股很浅淡的香气,刘煊一向厌恶胭脂水粉浓重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同是香气,文姒姒身上的味道非但不会让他觉得厌恶,还觉着有些好闻。 按理来说文姒姒是他的正妻,两人晚上发生任何都理所应当。 但在刘煊看来,他和文姒姒还不熟,一旦发生什么,两人的关系便彻底越界了。 文姒姒当然不知道刘煊的这些想法,她单纯的以为刘煊没有这个需求。 就这样盖着被子睡在一起,对文姒姒来说也挺好的。 至少她里子面子都保住了,王爷连续两天都睡她这里,想必府上的人不会生出什么她不得宠的流言蜚语来。 文姒姒从小就要脸面,这也是她们世家女的通病,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都不肯掏出来给人看看。 这一晚上文姒姒睡得很熟。 不知道为何,她梦到了前世与刘煊初见时的场景。 这所谓的初见,不是年幼时懵懂不放在心上连人脸都不记得的初见,而是她已为人妇后的初见。 当时文姒姒和太子一同进宫,两人去董太后的住处请安。 太子因一些事务提前离开,董太后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了。 太子储君之位已定,董太后无力插手其中,文姒姒素来是报喜不报忧,她不想董太后因为担忧自己而病情加重。 加上太子当时只是冷落忽视她,还没有加害她及她身边的人,文姒姒便只字不提自己在太子府上的遭遇。 董太后午后休息的当儿,文姒姒便在宫里一处偏僻的树荫下坐着。 她实在不想回太子府,又不想去其它地方,只能自己找个清净地方好好待一会儿。 而后文姒姒便听到一阵琴音,她不知道何人弹奏,但这曲子实在寂寥,文姒姒不知不觉随着声音而去。 而后便见到了一袭玄色衣袍的刘煊。 后来文姒姒才知晓,那天是刘煊母妃的祭日,她所到之处是黎嫔生前的宫苑。 不知为何,她忘却了很多画面,却清晰的记着刘煊抬眸看她的一瞬。 从此前路漫漫,文姒姒怎么都看不到尽头,一入太子府,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将来。 这曲琴音与她此时的心境恰好契合,文姒姒便询问刘煊曲子的名称。 醒来的时候,文姒姒一脸的泪痕。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会掉这么多的眼泪。 天色已然大亮,一整晚就这么过去了。 她正擦着眼睛,蓦然发现身侧的刘煊已经醒了,且正在看着自己。 文姒姒不好意思的擦了一下脸,找个借口搪塞:“我有些想家了。” 果不其然,对这个借口,刘煊并没有任何怀疑。 在他眼里,文姒姒就是镇南侯府的掌上明珠,从小被侯府的人娇惯大的。 她刚刚出嫁离开家里的人,不习惯这边的生活,突然想家想到哭也是正常的事情。 刘煊道:“你想回镇南侯府,处理好王府的事情后,可以随意回去。” 文姒姒已经擦干净了脸颊:“多谢殿下。” 他在外侧,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文姒姒也紧跟着下床,拿了一套衣物去给刘煊更换。 刘煊不太习惯女人这样给自己更衣,但看文姒姒眼角还泛着红,他没有拒绝。 等外衣穿好后,文姒姒道:“今天要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 今天要应付的人多,在文姒姒看来挺重要。 “本王陪你一起进去。” 文姒姒蓦然就有了一些笑意:“好,那咱们一起。” 他与皇后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两人刚刚成亲,一些场合最好还是一起出现。 他虽与文姒姒不熟,对方毕竟是他的正妻,该维护的地方,刘煊会尽到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 ------------ 第26章 请安[4] 看着文姒姒温柔清艳的笑颜,不知为何,刘煊将目光移了过去。 文姒姒笑眯眯的继续上前给他整理领口:“嫁给殿下,妾身觉着自己真是嫁对人了。” 刘煊哪怕想拒绝这种感觉,也拒绝不了心头突然荡漾开的柔软暖意。 他面容依旧绷着:“太后喜欢你,是因为你这般甜言蜜语么?” 文姒姒:“……” 能在太后面前混得一席之地,文姒姒怎么可能仅仅靠出身和家世? 文姒姒的长姐和大哥同是昌平郡主所生,他们两个在太后跟前却没有文姒姒这等好待遇。 说实话,文姒姒嘴甜是天生的,天生的会让身边人喜欢。 她拿了腰带给刘煊合上。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给刘煊更换衣物,文姒姒还有些笨手笨脚的生涩,今日熟悉了许多,她让刘煊张开手臂,微微俯下身给他佩好腰间的香袋玉饰。 这些活计自然能交给丫鬟去做。 但文姒姒么,不会放弃拉近两人关系的机会。 能和刘煊的关系更近一些,让对方更加信任自己,她便会想方设法更近一些。 “妾身嘴甜么?”文姒姒微微一笑,“妾身以为,自己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刘煊宽肩窄腰,无论穿什么衣物都颇有气场。 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文姒姒觉着他比刘赫更有真龙天子的风范。 更衣之后,刘煊便离开了,依旧没有在文姒姒这里用早膳。 文姒姒坐在梳妆镜前梳妆打扮,旁边的锦葵一边给文姒姒梳头发,一边道:“咱们王爷的性子也太冷淡了,都不留下来陪小姐吃顿饭。” 文姒姒倒不在意这些虚的。 留不留下来吃顿饭的没什么,要紧的是今天得去进宫一趟。 如今的胡皇后是继后,膝下有五皇子。 张皇后去世不到一年,胡氏便被扶为皇后,足以见得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这些年来虽有新人进宫陆陆续续的分宠,胡皇后在后宫里依旧有着皇帝的宠爱,她生的五皇子刘逸也是皇帝的爱子。 文姒姒还记着,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皇帝就会封五皇子刘逸为郡王。 刘煊出生入死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郡王之位。 而刘逸只需要做几篇文章,完成一下所在部门的差事,便能得到同样的封赏。 可见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 前世太子与胡皇后的关系不佳,夺去刘赫母后原本位置的女人,太子怎么喜欢得起来? 太子不喜欢胡皇后,胡皇后同样不喜欢太子——倘若没有太子,说不定她生的五皇子就可以被立为太子了。 双方各自怀揣着想法,私下里针锋相对去斗法。 只是可怜了文姒姒。 太子在前朝与五皇子争权夺利。每每宗室女眷凑到一起有什么事情,胡皇后便会来针对文姒姒。 楚如愿更是让人在胡皇后面前放出风声,说太子很宠爱文姒姒。 胡皇后不仅仅是皇后,她还是长辈,文姒姒这个太子妃只有被拿捏的份儿。 直到现在,哪怕重来一次,哪怕后面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文姒姒依旧对胡皇后没有什么好感。 可谁让对方势力大又是长辈呢? 就算不喜欢,暂且只能忍着。 文姒姒一想起自己前世去给胡皇后请安,胡皇后让她行屈膝礼行了半个小时,便觉着浑身不舒服。 文姒姒入宫换了一件端庄些的衣裙,墨发松松的绾了起来,两侧以珍珠装点,这身装束既不过分显眼,又不会失了王妃的体面。 她用过早膳,刘煊那边的太监过来叫她过去,说是王爷准备好进宫了,让她去上马车。 文姒姒挽着披帛,带着潘嬷嬷和锦葵一同过去了。 刘煊不坐马车,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越发显得身形高大。 文姒姒扶着锦葵的手进了马车。 很快便到了宫门前,文姒姒从马车里要下来,她刚刚掀开帘子,却见刘煊站在了前面,伸出一只手给她。 文姒姒怔了一下,揣摩着刘煊的意思是不是要自己扶着她的手下来。 她正犹豫之中,刘煊一把握住了文姒姒的手腕,将她扶了下来。 下来之时两人难免有些肢体接触。 今日天气转晴,一早的太阳便很晒人,文姒姒身上衣裙多少有些轻薄,虽然从脖颈到胸前衣领都交叠得严严实实,但不经意撞在他怀里的时候,刘煊明显感觉到了女子温软的身子。 他很快便松开手。 文姒姒轻声说了句“多谢殿下”,说话的当儿,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呦,大哥和大嫂真是伉俪情深。” 文姒姒一回头,便看到了三皇子刘霖和皇妃董氏。 三皇子的皇妃董氏与文姒姒的大嫂是堂姐妹,文姒姒与自个儿大嫂关系亲近些,前世与这位几乎没有什么来往,重要的场合完全看不到对方。 毕竟都是亲戚,平日里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文姒姒并不厌烦她。 老三刘霖性子有些尖酸,自从刘煊封王之后,他便有些嫉妒刘煊。 刘煊娶文姒姒为王妃这件事情,更让他心里不舒服。 刘煊并没有理会他,文姒姒见状只点了点头,跟着刘煊一起往前走了。 刘霖与他母妃朱妃的关系好,三天两天就要往宫里跑一趟,对这件事情,宫人都见怪不怪了。 文姒姒和刘煊去的是太后的寿康宫,她刚刚到了宫外,宫女进去通报消息,片刻后孙嬷嬷过来,请文姒姒和刘煊进去。 孙嬷嬷道:“最近的天儿一阵冷一阵热的,昨天冷风一吹,下了点儿小雨,太后娘娘便有些头疼,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文姒姒有些担忧:“孙嬷嬷,你带我们进去看看太后娘娘吧,昨天太医可过来了?可有吃药?” “吃过药了,待会儿王妃不要待太长时间,以免耽搁太后休息。” 孙嬷嬷对董太后忠心耿耿,最是担忧对方的身子。 文姒姒闻言点了点头。 不仅孙嬷嬷担心,文姒姒也担心。 前世董太后去世之前,文姒姒被太子隐瞒消息,没能在她跟前尽孝,是文姒姒至死都懊悔的事情。 ------------ 第27章 请安[5] 文姒姒和刘煊进去之后,果真闻到了宫室里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她眉头紧蹙,跟着孙嬷嬷去了里面。 董太后坐在床上,她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如意团花的衣衫,比平常少了许多首饰妆点,看着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太。 文姒姒和刘煊行了一礼。 董太后笑笑,招手让文姒姒上前:“过来吧。你和刘煊成亲,以后便要称呼哀家为皇祖母了。” 文姒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握住董太后枯瘦的手:“一段时间没有见您,您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人啊,老了。”董太后长叹一口气,“就算是哀家也要服老。” 她看着文姒姒伤心的模样,忍不住摩挲文姒姒的头发:“好孩子,别难过,哀家很快就会痊愈。” 昨夜太医过来之后,来看董太后的人不少。 董太后一大把年纪了,谁是真伤心谁是应付了事,她能看得清楚明白。 未出宫的皇子和公主不少,像文姒姒这样真心实意担心自己的却不多。 董太后看看文姒姒,又看向旁边的刘煊:“姒姒,你和靖江王既成了夫妻,日后要好好相处,做个贤内助。煊儿,你也要好好对待王妃,莫在外沾花惹草。” 刘煊说了一句“是”。 文姒姒看得出董太后精力不济需要休息,她没有在这里打扰太久,很快便随着刘煊出了寿康宫。 从董太后的宫里走出去之后,文姒姒道:“太后娘娘毕竟年纪大了,一场小病很容易把她的身子击垮,宫里这些太医……” 倒也不是宫里的太医不好,能进太医院的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大夫。 只是文姒姒想着太后年龄大了,身子日渐不行是公认的事情,哪怕突然驾崩,也在人的预料之中。 皇帝孝心甚重,这些太医就怕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敢用药去治,只敢用谨慎的方子温养。 更何况,太医院的太医很可能与各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肯定有人不愿意太后一直这么好下去。 文姒姒自然想让太后延年益寿,只是这种事情关系甚大,她却不晓得如何着手。 犹豫了一瞬,文姒姒把身边的人远远支开,对刘煊道:“殿下在前朝功绩无需多说,有眼睛的都知道您能力出众。只是黎嫔娘娘早逝,后宫里没有人帮您在皇上耳边说些好话,这实在可惜。” 刘煊神色未变,文姒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文姒姒又试探着道:“殿下何不以太后娘娘为宫里的靠山呢?” 刘煊看她一眼。 对于未来大业,他心中自有谋划,文姒姒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变数。 文姒姒心中在想什么,刘煊不得而知。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倘若文姒姒对他真的有意,愿意与他共谋大事且不拖后腿,确实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刘煊道:“本王知晓你对太后一片孝心,太后身体有恙,本王会想办法寻医问药。” 文姒姒松了一口气。 刘煊是个谨慎且城府深沉的男人,他并不会把未成之事告诉旁人。 对于她方才的试探,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 但是,能够答应帮到太后,这对文姒姒来说已经足够了。 文姒姒接下来要去胡皇后那里请安,刘煊还要去皇帝那边回复一些事宜,两人便暂时分开了。 胡皇后住在福阳宫,和太后这边确实有一段的距离。 文姒姒一路走着过去了。 锦葵跟在文姒姒的身后:“不晓得皇后宫里会不会有其它人,说不定其它妃嫔前来请安。” 其它妃嫔还好,文姒姒唯独不想遇见的只有五皇子妃丁氏。 前世多个场合,丁氏都对文姒姒冷嘲热讽,故意给她使绊子。 原因么倒也简单。 文姒姒未出嫁之前,丁氏一直都是各个皇子妃之中最出风头的。婆婆是皇后,父亲是大理寺卿,自己又长得娇艳欲滴。 结果文姒姒一来,她成了妯娌之间排行第二,这怎么可能让她不生气? 即便文姒姒不想见,前世这些冤家,都要挨个见一个遍。 不久她便到了皇后住的福阳宫。 前世文姒姒头一次过来请安,被皇后晾在外面大半个时辰,站得腿都发麻了。 进去之后,胡皇后表面上笑意盈盈,实际上却给她捅了不少刀子。 这回文姒姒刚过来,胡皇后宫里的小宫女传了消息,片刻间就笑意盈盈的把文姒姒请了进去。 文姒姒进去之后,看到一名穿着绛紫宝相花纹宫装的女人坐在上首,对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细白皮肤鹅蛋脸庞,天生一双桃花眼,仪容颇为贵气。 往昔文姒姒没有得到过胡皇后一回好脸色,这次她请安行礼后,胡皇后笑眯眯的道:“姒姒,这两年本宫不常见你,你居然长成了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本宫还记着你小时候有多惹人怜爱,过来坐本宫身边,让本宫好好瞧瞧有什么变化。” 文姒姒:“……” 文姒姒想着前世胡皇后让她屈着膝盖一行礼就是漫长时间的画面,再看看对方的笑颜,一时间觉着有些荒谬。 但她什么世面没见过? 文姒姒道了一句谢,便坐了过去。 胡皇后亲亲热热的握住了她的手:“长得这般水灵,难怪太后娘娘喜欢你,本宫看了都心疼,以后常来本宫这边。” 文姒姒眼睫毛垂下,已然反应了过来。 前世太子和五皇子敌对,胡皇后恨太子入骨,也恨太子的正妃,总觉着自己能带着文家给太子许多支持。 这回嫁给了大皇子,胡皇后觉着大皇子没有夺嫡之心,便是有也无朝臣和皇帝的支持,恰恰好大皇子很有能力,她便想着把大皇子拉到五皇子的阵营中去,让大皇子给五皇子出力。 文姒姒作为刘煊的正妃,胡皇后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可不是要对自己好一点,以拉近双方的关系。 一想到这里,文姒姒更恨太子了。 前世若没有太子,她肯定能少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 ------------ 第28章 请安[6] 若不是文姒姒前世看过胡皇后刻薄冷漠的一面,只看当下的情形,她真会觉着胡皇后是个宽厚大气的长辈。 胡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烟荷,前世常常拿白眼去看文姒姒,如今笑意盈盈的道:“大王妃,瞧咱们皇后娘娘多喜欢您,简直一见如故,便是五皇子妃来了,皇后娘娘都没这么喜欢。” 胡皇后拍着文姒姒的手背:“靖江王对你好不好?在王府待得还习惯?” 对方虚与委蛇,亲亲热热装得和真的似的,文姒姒自然也会装。 比演技么,这谁还不会呢? 文姒姒微笑着道:“王爷面冷心热,自然是好的。” 胡皇后笑道:“靖江王一直不娶正妻,本宫担心他身边没有人伺候,前些年把身边的宫女赏赐给他做侍妾。陈侍妾若是让你不痛快了,你尽管教训,千万不要看在本宫的面子上饶她。” 文姒姒听得懂胡皇后的弦外之音。 打狗还得看主人。 胡皇后赏赐的人,文姒姒真动手教训了,无疑是给了胡皇后一巴掌。 但是么,文姒姒偏偏不给她这个面子。 能装傻的时候,她还是要装傻的。 文姒姒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道:“是吗?皇后娘娘,您对我真好。之前我还想着陈侍妾是您赏的人,就算犯错了也不能罚。您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胡皇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道:“倘若有错,该罚还是要罚。” 文姒姒在胡皇后这里喝了两盏好茶,又吃了两块糕点,心满意足的告辞了。 她这边离开,胡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 旁边的大宫女烟荷道:“看大王妃这个样子,不像是城府深沉的。” 胡皇后冷笑一声:“她母亲是个狐狸精,她能是什么好东西?她被太后和她母亲惯坏了,脑袋空空荡荡,心里也藏不住话。” 烟荷晓得胡皇后讨厌昌平郡主,便噤声不再言语。 胡皇后又道:“陈翠那个蠢货,去刘煊身边这么久,一次侍寝的机会都没有得上。你让她盯紧文姒姒,本宫倒要看看,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刚刚递给了文姒姒一把刀,胡皇后心里总觉得不痛快。 但关系肯定要搞好的。 文姒姒这张脸长得确实惑人,女人看了都禁不住多瞧几眼,胡皇后就不信刘煊这样的男人能把持得住。 刘煊出了名的面冷心硬,不仅不与大臣亲密往来,和几个兄弟的关系同样不冷不热,看着一点野心都没有。 正是如此,皇帝才放心给他一部分兵权让他出去,回来之后,刘煊竟然一点都不贪恋手中兵权,皇帝怎么给他的,他就会怎么原原本本的还回去。 这样的人,倘若到了五皇子阵营之中,肯定能成为五皇子的左膀右臂,助力五皇子夺嫡上位。 文姒姒从皇后这边出来,眼看着天色还早,便在花园里转了转,自己找个石头坐上去晒晒太阳。 和前世水深火热的生活一比较,现在的日子说惬意确实算得上惬意。 锦葵道:“明天就是您回门的日子了,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和您一起回侯府。” 文姒姒也不清楚。 但不知道为什么,文姒姒觉得刘煊应该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他对她虽无直接的宠爱,私下里更没有什么甜言蜜语。 但刘煊为人挺靠谱的,该他尽到的责任,他会全部尽到。 她们靠着假山,假山另一侧传来声音:“老蚌怀珠,真是难得啊。” “三皇子都这么大了,若突然添个弟弟妹妹,不知道他是喜是悲。” “……” 文姒姒听着这番话像是两个妃嫔在聊天,大概的意思是,朱妃现在怀孕了。 文姒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朱妃确实年龄不小了。 前世文姒姒一个月才入宫一趟,对后宫妃嫔的情况,她了解得没有那么清晰。 她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打听别人的闲事儿来听? 尤其是朱妃和三皇子他们,三皇子应该是有争夺皇位的野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文姒姒听说三皇子喜爱酗酒,三皇子妃董氏怎么劝都劝不住。 这几个人说着话就从假山另一侧走了,她们说话的时候,锦葵羡慕的道:“朱妃娘娘居然怀孕了。” 潘嬷嬷看向了文姒姒的肚子:“小姐早日怀上王爷的孩子,生下一位世子,日后在王府的地位便会更加稳固了。” 文姒姒自然清楚这一点。 但孩子可不是她想生就能生的。 她现在和刘煊还不熟,让她主动邀请刘煊和她同房……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文姒姒做不出这种事情。 而且,文姒姒也不知道刘煊是怎么想的。 她猜想刘煊对自己的印象还很差。 刘煊不是京中常见的放荡公子哥儿,大多王公贵族即便有心爱的女子,也不会忌讳和妾室及红颜上床,刘煊在公事方面十分严谨,对于私事同样严谨。 文姒姒眉头微微皱了皱。 圆房这回事——还是慢慢来吧,双方都心甘情愿才是最好的。 她在宫里待腻了,想着出去马车旁边等着刘煊回来。 等她过去之后,却发现刘煊已经在等候。 文姒姒上前:“殿下,您等了多久?” “两刻钟。” 文姒姒还以为刘煊去皇帝跟前,商量事情要很久很久,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出来了。 他出来之后在原地等着自己,在文姒姒看来是件稀罕事儿。 她还以为刘煊不愿意等人,会直接骑马离开。 毕竟原地还有马夫和马车。 文姒姒看着时机差不多,犹豫了一下,她忍不住问道:“明天是我回门的日子,殿下您会不会一同回去?” 刘煊等她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些不耐烦,听到她的话,他眉头拧起:“不然呢?新婚之后你想一个人回娘家?” 文姒姒:“……” 前世她还真是一个人回去的,太子以事务繁忙推脱了这件事情。 刘煊看她默然不语,以为自己语气太冷把她吓到了,毕竟文姒姒看着就很胆小的样子。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上马车。” ------------ 第29章 请安[7] 若是前世没有受到那些挫折,嫁给刘煊之后,文姒姒或许会觉得刘煊冷若冰霜。 但经历了前世种种,文姒姒越看越觉得他好。 她扶着刘煊的手上了马车。 刘煊看她进去了,才翻身上马。 任若骑马跟在刘煊的身后,眼看着刘煊脸色沉郁,他跟着上前:“方才殿下对王妃的态度太冷了,刚刚成婚,您不怕把王妃吓坏。人家大家闺秀,哪里被人这般训斥过。” 也是因为刘煊连续两晚都在文姒姒这里,在任若眼里,刘煊对文姒姒的态度有那么一点特殊,任若才敢这么说的。 他见刘煊不语,作为最会讨好主子的奴才,任若试探着道:“奴才去王妃面前说两句好话?” 刘煊默认了。 任若骑马慢了几分,溜达着到了文姒姒的马车旁边,掀开一侧小帘子道:“王妃,王妃。” 文姒姒抬眸:“任公公?” 任若道:“王爷刚刚不是故意训斥您,他在军中待久了,性子难免冷淡,您别觉着委屈。” 文姒姒笑了笑:“我当然知道王爷的好。方才是我来晚了,又说了蠢话,我委屈什么?” 换做是文姒姒,等人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些不耐烦。 更何况任若说的确实没错,刘煊常年在军中,他能震慑得住手下那么多将士,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温柔之人。 太子刘赫能装出温柔款款的模样来,刘煊却完全不会伪装成这样欺骗利用女人。 任若看着文姒姒通情达理,反过来说王爷很好,他心里对文姒姒多了几分认可。 其它几位皇妃,任若都见过,任若总觉着自家王爷幸运,虽成婚较晚,但娶的这位王妃论性格论长相,比其他人的都好。 很快便回了府上,文姒姒今天进宫虽不打扮得过分隆重,作为王妃,头上的首饰沉甸甸的却有不少分量。 一回了世安苑,文姒姒便让下人给自己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她这回想先更衣再用晚膳。 前两天都是锦葵和竹月伺候文姒姒沐浴,今天居然换成了潘嬷嬷。 潘嬷嬷毕竟来了没多长时间,文姒姒还有些挺不好意思的。 文姒姒入了水中,水面上漂浮着晒干的各色花瓣,她在宫里走了许久的路,被热水一浸泡,方觉得腿脚都有些酸痛。 潘嬷嬷在文姒姒的身后揉着她的长发,不经意的撩起文姒姒浓密的长发一看,发现从后颈到背部都是雪白晶莹,完全没有触碰过的痕迹。 “王爷床上挺心疼小姐的吧?”潘嬷嬷随口道,“完全舍不得伤到小姐半分。” 文姒姒听不大明白潘嬷嬷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潘嬷嬷道:“虽说小姐现在的地位稳固,但要留住王爷的宠爱,还是得多费些心思。小姐花容月貌得珍惜,日后要好好养着。” 文姒姒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水迹浸在她的眼睫毛上,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无辜。 潘嬷嬷一边给她揉搓头发,一边讲着宫中的往事:“咱们皇上的一个妹妹,郑太妃生的顺惠公主,您知不知道?” 文姒姒倒没有听说过,她摇了摇头。 “您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毕竟顺惠公主在您出生之前便去世了。” 潘嬷嬷轻声道,“这位公主未出嫁前真真是个美人,比您差不了多少。可惜郑太妃不得宠,连带着她也不受先皇待见,随便嫁了个官员之子,对方家里事情很多,不过三年的功夫,顺惠公主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变得憔悴无比。” 文姒姒眉尖微微蹙起。 潘嬷嬷有些粗糙的大手抚摸过文姒姒的发顶:“小姐要对自己好一些,自己的身体和样貌是紧要的。不然的话,将来府上来了新人吸引王爷的目光,您心里也会不好受。” 文姒姒轻轻“嗯”了一声。 沐浴更衣之后,晚膳也准备好了。 今天的晚膳准备得清淡可口,文姒姒不怎么饿,吃了一些粥点之后,便要准备歇息了。 她想着前两天都是刘煊主动过来,自己还没有主动去过对方的住处。 按照王府的布局,文姒姒的住处与刘煊的住处离得并不远,往来还挺方便的。 文姒姒犹豫了一会儿,亲手煮了一碗清甜可口的银耳莲子羹。 厨艺方面文姒姒当然学过,之前在董太后身边的时候,跟着太后一起学的。 董太后常说先帝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她做的东西,文姒姒跟着太后学她擅长的食物,也讨老人家欢心。 前世文姒姒给刘煊送过自己做的月饼,在中秋节的时候,不过仅限于此了。 ...... 夜深人静,刘煊还在处理手中事宜。 任若有些心疼自家主子。 “其它皇子每天晚上要么沉浸在侍妾通房的温柔乡里,要么在举办盛宴喝酒玩乐,”任若叹口气,“只有您整日操劳政事,比太子更像一名太子。” 刘煊眸色一冷:“以后不能随便说出这样的话语。” 任若吓得瞬间回过神了。 他原本想着这里是王府,随便说说没有什么。 但刘煊对此的警惕心比任何人都强。 “是。” 这个时候,外面的下人进来通报,说陶侍妾觉着王爷辛苦,特意炖了鸡汤送来,给王爷补一补身子。 现在天色已晚,刘煊完全不想吃些油腻腻的鸡汤,更不想见什么侍妾。 “让她回去。” “是。” 又过了一刻钟,外面的下人犹犹豫豫又来通报。 任若以为陶侍妾纠缠不休,结果,他听到这名下人道:“王妃过来了,说是煮了汤羹,特意看看王爷。” 任若偷偷瞧向自家主子。 刘煊深邃立体的侧颜并没有任何缓和,看起来依旧冷冰冰的,让人猜不出他的念头。 正当任若觉着自家主子肯定会让王妃回去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让她进来。” 刘煊平日里办事的书房,并不准许侍妾进来。 就连一些太监和丫鬟,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够长,都不会被允许过来。 任若心里正惊讶,这个时候,文姒姒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 第30章 请安[8] 不同于这两天白日的盛装打扮,文姒姒现在穿得格外素净。 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质地轻薄透气,裙摆宽阔,拖地而行,犹如云雾缭绕,又似流水潺潺,步步生莲,自带一种超然世外的清冷之气。裙身以水墨梅花为纹饰,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墨发松松的半散在身后,只用一支雕工简约的簪子束着,发间便再无其它首饰。 看惯了王妃打扮得华贵大气的模样,蓦然看到对方这般清丽脱俗的出现在眼前,任若着实有些吃惊。 不过自家主子看起来倒不意外。 任若都有些佩服自家王爷了,有这么漂亮的一位王妃,居然半点心思都不动。 要是换成其它皇子,那不得一连半个月都早早上床去休息? 任若觉着自己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的,会坏王爷的好事,正打算偷偷的溜出去,这时他听到了王爷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若:“......” 虽然任若是个阉干净的太监,这辈子都不指望着那件事情了。但他年轻的时候亦同宫女有过情愫,晓得其中究竟怎么一回事。 人家眼巴巴的过来送汤,摆明了是要示好来着,自家王爷居然冷冰冰的质问对方,简直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冰山。 任若唯一欣慰的是自家王妃并没有被王爷冷冰冰的态度给劝退,反而微微笑着上前:“今天晚上妾身亲手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想着殿下处理政事辛苦,特意送来。” 什么是温柔解语花?任若在心里小声嘀咕着,这就是! 果不其然,任若觉着自家王爷对王妃的态度并不像对侍妾那般生硬。 倘若这碗银耳莲子羹是侍妾送来的,只怕王爷早就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对方退下并训斥对方多事了。 眼下刘煊点了点头:“放在旁边吧。” 任若见刘煊没有送客的意思,看样子是想让王妃留下来,他自个儿悄摸摸的出去了。 文姒姒看他完全没有想吃的意思,忍不住道:“殿下难道不尝一尝?” 刘煊其实对甜食并无什么好感。 人最喜欢吃甜的时间大概是在幼时,但幼年的刘煊既无母妃庇佑,又无其它长辈垂怜,独身一人处于云谲波诡的深宫之中,太监宫女在衣食住行方面处处克扣,并没有尝到过什么甜食。 后来他有了一切,却发现喜欢甜食的年龄早已经过去了。 文姒姒做的这碗羹汤味道只是淡淡的清甜,银耳莲子本无味,文姒姒添加了一点枣花蜜去调和,入口颇为清润。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合刘煊的胃口。 刘煊将这盏银耳莲子羹吃完:“味道不错。” ...... 陶侍妾今天又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后心情颇为郁闷,打砸了一些东西。 不过,刘煊这般对待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陶侍妾这两年使出浑身解数,都难得到对方一个眼神回应。 倘若她只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伺候刘煊也就罢了,反正侍妾多少是个主子,不管得不得宠,比以前当宫女的日子肯定要舒服。偏偏她对刘煊动了感情,想和对方好好过日子。 她在床上坐着生闷气,贴身的宫女很快传来一些消息:“刚刚王妃去了王爷的住处,她做了银耳莲子羹送给王爷,王爷把王妃留了下来。” 听到这里,陶侍妾火冒三丈。 一连两天刘煊都去文姒姒那边,今天看着情况是不去了,结果文姒姒来了刘煊这里。 她讨好刘煊那么多次,对方一次都没有接受过。 文姒姒一过来,刘煊便许可了对方的一切。 两相比较,陶侍妾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按在了地上。 “好个文姒姒!”陶侍妾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她才过来几天,就霸占着王爷不放?” 留宿在刘煊的住处,是陶侍妾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刘煊睡觉的卧室和书房相连,书房里难免会有一些紧要的书信往来。除了特别亲信的太监,一般人完全不能随意进出刘煊的书房。 现在文姒姒成了一个例外。 ...... 文姒姒当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做法让陶侍妾生了这么大的气。 就算知道,文姒姒只觉得莫名其妙。 说实话,文姒姒才是整个王府的女主子,刘煊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把她娶回来的,整个府上,她还有不能去的住处?就算没有文姒姒,偌大的一个王府,也轮不到一个侍妾兴风作浪啊。 倘若陶侍妾这番话传到了文姒姒的耳边,文姒姒才不管她是皇帝赏的太后赏的,非要让她好好明白一下次序不可。 眼下她看着刘煊喝完了银耳莲子羹,便想着要回去。 刘煊突然道:“本王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在这里等着。” 文姒姒要告辞的话突然收了回去,闻言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旁边。 她平时睡得比刘煊早很多,现在早就到了文姒姒平日里要睡觉的那个时间点。她在原地等着无聊,不由自主的便打起了瞌睡。 刘煊蘸墨的时候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虽然文姒姒穿这般简素也很好看,但刘煊更喜欢她衣着鲜艳一些,或许是文姒姒本就生得好,任何颜色都衬得起来,也或许是她现在本该是天真无忧的少女,应该更生动活泼一些。 此时文姒姒眼睛微微闭着,一只手支着下巴,脑袋往下栽一下又起来,如此反复,就像一只犯困的小白狐,看着颇为可爱。 他并没有上前打扰文姒姒,依旧做着手上的事情。 两刻钟后,刘煊再去看,发现文姒姒两条手臂放在桌子上当枕头,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他起身过来,将文姒姒抱了起来。 女孩子身体柔软馥郁,并没有多少重量,抱在怀里亦轻飘飘的。 抱着她回世安苑太过张扬,刘煊把文姒姒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文姒姒睡熟之后完全不认床,很自觉地靠在了床的里侧,床上比在桌子上趴着舒服多了,她很快陷入了深眠。 ------------ 第31章 请安[9] 次日文姒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眼睛都没有睁开,轻轻喊了一声:“锦葵。” 按着平常的情形,这个时候锦葵应当上前送来一杯茶水给她,但今日却迟迟没有动静。 文姒姒觉着有些稀罕,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冰冷的俊颜,刘煊五官生得极其标准且深刻,近距离观看带来的冲击感尤为强烈。 文姒姒心跳漏跳了两拍,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来了刘煊的住处,然后就......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一睁开眼睛便是在这里。 刘煊狭长的凤眸缓缓睁开:“醒了?” 文姒姒“嗯”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像她这样特意过来要给刘煊留一个好印象,最后自己反而睡着了的......文姒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现在的天色,时候肯定不早了,文姒姒见刘煊从床上下来,自个儿也跟着下来了。 刘煊不喜繁杂,卧室内除了些许黄檀木的家具和纯色瓶子外,再无其他装点,内外伺候的基本都是从宫里和他出来的太监。 文姒姒身边的丫鬟昨天晚上见她没有回来,晓得她住在了刘煊的地方,今天早早的送来文姒姒的衣服首饰给她更换。 潘嬷嬷想着文姒姒今天要回家里,新妇回门,肯定得打扮得庄重一些,便让锦葵拿了一身繁复的织锦衣裙,她亲自上前给文姒姒更换。 文姒姒倒也喜欢潘嬷嬷伺候,潘嬷嬷年纪虽大了些,但她从前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凡事都做得小心熨帖,让人怎么着都舒服。 更衣梳洗之后,文姒姒扶了扶头上这支松鼠宝石簪子,突然想起来这个原本是刘煊府上的东西,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一边扶着簪子,一边笑看了刘煊一眼。 刘煊对人的目光十分警惕,他略微回头,便看到文姒姒正偷偷看着自己笑。 少女一身华贵衣衫,虽然面容稍微显着些许稚嫩,但头发已然梳成妇人的样式,眉眼精致如画,就这么对着人一笑,不知为何,刘煊觉着自己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 他很快便镇定下来,面无表情的对文姒姒道:“妙德,你笑什么?” 文姒姒手指还在发间的簪子上。 这支簪子刘煊并不记得。 他对女人的首饰衣物了解不深,当时随便选了些东西送去太后宫中,自然不会记得究竟有哪些。 文姒姒见他没有反应过来,便笑道:“没事,只是看殿下长得好看,作为殿下的王妃,姒姒心里高兴。” 刘煊脸色依旧冷冷绷着,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旁边刚伺候刘煊更衣的任若目瞪口呆。 任若见过嘴巴甜的,但像文姒姒这般嘴甜,还胆大包天敢撩拨他们王爷的,任若真是头一次遇到。 至于夸他们王爷好看——刘煊生得俊美那当然毋庸置疑,所有皇子里面数他长得贵气天成。 但王妃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文姒姒这张脸,那才真真是人间绝色。 任若咂舌,这个王妃……当真是不简单。 众人用过早膳之后,便准备着要回镇南侯府了。 刘煊让任若准备了一些回门时要带的礼品。 与其它领了差事的皇子相比较,靖江王府绝对富得流油。 刘煊虽没有和富庶之地的官员相勾结,也没有强大的外戚。 但是,他这些年带兵打仗灭了周边侵扰的小国,又铲除叛军土匪等,每次战后肯定会有无数战利品,这些东西不可能完全上缴国库。 皇帝与刘煊的父子之情就那样,若无绝对的利益,没有几个人愿意做这等出生入死之事。 其它皇子也知道拥有兵权是件爽事,但齐朝开国两百年,经高祖、太祖、文帝、武帝、睿帝至当今圣上已有六世,开国初年时剽悍尚武的风气荡然无存。 王子皇孙沉浸在富贵乡里的时间太久太久,让他们去兵营里待两年历练历练,他们绝对不愿意吃这样的苦。 任若在成婚前便想好了一切事情,中规中矩的拟了个单子出来。 现在看自家主子对王妃的这个态度,之前的单子恐怕得作废。 任若又拟了一个礼单出来,拿给刘煊过目。 刘煊扫了一眼。 礼单上是一对梅花鹿、一对麂子、十只雉鸡、十只竹鸡、十筐石榴、十坛苏合酒、十匹兜罗锦,十对熊掌、十支人参,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茶、糖、金银、点心等物。 “镇南侯府名门世家,王妃首次回去,仅带这些东西太过小气。” 文姒姒现在是他的女人,刘煊可不想让她在外面丢了脸面。 “已经很丰厚了,再多些东西进去,让外人知晓恐怕会弹劾您。”任若道,“七皇子妃前几个月归宁,七皇子准备的东西连这些一半都不到,唯一能相提并论的只有五皇子。” 五皇子是胡皇后生的,不仅有强大的外戚,还和一些官员不清不楚的,府上颇为殷实。 刘煊略微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等文姒姒看到礼单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居然这么些东西!” 倒不是文姒姒眼皮子浅,只是她想着回娘家一趟,虽为首次,也不至于带这么多礼。 文姒姒尚不清楚刘煊府上家底究竟有多厚,因为有些牵扯到了朝政,她不方便去过问。 但刘煊既无母妃又无外戚的,文姒姒知道他这些年艰难,比其它皇子都艰难得多。 其它皇子有依有靠,只有刘煊无依无靠。 她想了想,对任若道:“这是你拟的礼单,还是殿下拟的?” “奴才拟的,给您过目一遍。” 文姒姒手指点过一些东西:“殿下才封为王爷,不宜太张扬,让外人知晓了不好。熊掌、人参、锦缎这些去掉,将来王爷大事上若需要银两,这些最方便置换。” 任若没想到文姒姒刚与自家王爷成亲,便这般为对方考虑。 正常情况下来说,回门时姑爷带的东西越多,姑奶奶才越觉得体面,哪个不想多带一些回娘家的? ------------ 第32章 请安[10] 任若这般想着,不自觉便说了出来:“回去带的东西多,王妃脸上也光鲜体面。” 文姒姒微微一笑:“我的体面岂是要这些来撑的?” 这些真抬回府上了,也是先让文老夫人那边的人挑选,文老夫人最会敛财,值钱的基本都会被她拿去。 任若道:“这份单子刚刚给殿下看过了,殿下犹嫌不够,还想往上添置,奴才这才过来问问您。王妃,您放心就好。” 文姒姒听到这里,便不再坚持。 既然刘煊能拿得出来,她也没有必要再推辞,不然反而让他颜面不好看。 更何况,多带些东西回去,确实可以堵一堵文老夫人和许念巧。 前世文姒姒嫁给太子,回门的时候只有文姒姒一个人,太子也只寒酸的让她拿了些酒水茶叶,还是那种外面就能买到的货色。 文老夫人冷嘲热讽一番,话里话外都是文姒姒这个太子妃可真贤惠,很会给太子府节省用度。 任若回了文姒姒这边,又去回刘煊那边。 前后两头跑让他冒了一头汗。 任若一边擦汗一边稀罕——这对夫妻婚后就睡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也不错的,怎么就不亲自商量事儿,反而让他这个下人来回传话跑来跑去呢? 文姒姒说的话,任若亦如实告诉了刘煊。 “王妃听着很为您考虑。”任若道,“说实话,殿下,您当真娶进来一个好王妃。” 不是所有皇子都像刘煊这般好运气。 他们几个兄弟,虽为天潢贵胄,却不一定能娶到可心的女人。 有些简直就是祸水,娶进家里弄得宅院不宁,又与后宫妃嫔搞不好关系,还连累着皇子在皇帝面前受罪。 自家王妃这般通情达理,在任若看来真真是天大的幸事。 刘煊并未多说什么。 去镇南侯府,刘煊还是在前方骑马,文姒姒则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 潘嬷嬷看文姒姒回门,她心里同样开心:“小姐这次回家,心里很高兴吧?郡主和老夫人都很心疼您,正好回去说说话叙旧。” 锦葵道:“郡主心疼咱们小姐是没错,老夫人看着咱们小姐嫁出去,说不定高兴坏了。” 潘嬷嬷有些惊讶。 因为之前不在镇南侯府上,潘嬷嬷不知道府内的具体情况。 她一直都以为文老夫人特别喜欢文姒姒。 毕竟文老夫人在董太后面前,总是说她有多么多么喜欢昌平郡主这个媳妇儿,多么多么喜欢文姒姒。 昌平郡主在董太后面前说过文老夫人不好,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谁家媳妇儿不受委屈?董太后只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儿娇气。 文姒姒只会说些高兴的话逗老人家开心,很少提起文老夫人。 进府之后,文姒姒先去了文老夫人那边请安。 刘煊则被请去了镇南侯的住处。 今天一早的,许念巧便眼巴巴来了文府。 文姒姒是出嫁回门的日子,对方在王府过得好不好,许念巧很想知道。 文老夫人与她一同喝着茶:“你不该过来,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不如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我完全待不住嘛。”许念巧笑嘻嘻的和文老夫人撒娇卖痴,“再说,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姒姒了,我想知道她出嫁之后过得怎么样。” 文老夫人冷笑:“你是巴不得她过得不好吧?” 许念巧吐了吐舌头。 文老夫人最近心情郁闷,也没有说什么。 许念巧上前给她捶捶肩膀:“您不是不喜欢她们母女么?您看看,有舅妈在,府上完全没有您说话的份儿。您想给大表哥纳妾,她们都不同意。谁家老夫人的地位像您这么低啊。舅妈仗着太后给她撑腰,简直无法无天。” 文老夫人听了这番话,心情越发沉重。 文老夫人的娘家钱家这两年越发的不好了,子孙完全不成器,一个能考取功名的男人都没有,完全吃着以前的家底过活。 不过钱家倒是有个不错的丫头,长得温柔小意,性格也很顺从。 府上嫡孙娶了董家的女儿,文老夫人郁闷了一两年。 她能想象得到,整个文府被姓董的给拿捏了,完全没她一席之地。 昌平郡主既有郡主的爵位,又有皇帝和太后的垂怜,文老夫人拿捏她是拿捏不成了。 之前文老夫人想方设法给镇南侯抬了好几房妾,结果一个个的都怕昌平郡主,完全不敢和她斗,心甘情愿让自己生的孩子认昌平郡主当娘。 文老夫人想给家里人铺最后一条路,让钱家靠着镇南侯府这棵大树有个好的将来,只能从嫡长孙文光远下手了。 许念巧笑嘻嘻的道:“靖江王的家底应该不厚吧?他母妃是外族女子,完全没有外戚,自己在军营里受苦受累的,皇上也不喜欢他,真不知道他这次陪着姒姒上门,能带什么破东西来。” 文老夫人点头:“他肯定是不如太子。” 太子虽然没有母后,但是,他有强势的外戚,张家是太子的母舅,会给他源源不断的支持,帮助他登上皇位。 许念巧想到这里,越发盼着自己赶紧出嫁风风光光的当个太子妃。 这时文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过来传话了,说是靖江王妃到了。 不出片刻,文姒姒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许念巧看着文姒姒衣着得体,头发束了起来,风韵更添几分,忍不住撇了撇嘴,开始幻想自己成为太子妃、再成为皇后,文姒姒跪下给自己请安的场景。 现在文姒姒已经成了王妃,不用像往日那般给文老夫人行礼,倒是文老夫人还要起来和她说话。 “姒姒,你终于回来了。”文老夫人笑笑,“在王府还习惯?王爷对你还好?” 文姒姒点点头:“在王府一切都还好,王爷对我体贴温柔。” 正说着寒暄话,那边昌平郡主带着媳妇儿董氏并一群亲戚姨娘小孩走了过来。 文家这样的家族,亲戚同族特别多,今天这样的日子,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过来了。 文老夫人的茗香苑现在满满当当。 ------------ 第33章 回门[1] 佑佑年纪最小,现在天冷了裹得像个小团子似的,一摇一晃的跑上前来抱着文姒姒的腿:“嘟嘟,嘟嘟。” 董氏笑着把他拉开:“别和你姑姑闹。” 文姒姒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没事。” 昌平郡主上下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番,她觉着文姒姒气色还不错,提着的心这才稍微收了收。 过来的其它亲戚一些是文家偏房的人。 文姒姒虽嫁给了不得皇帝宠爱的大皇子,好歹也是个王妃,众人都不怎么敢得罪,因为平常不怎么见,想再过来混个脸熟。 但是,她们没想到许念巧居然也在文家。 许念巧之后是要嫁给太子当太子妃的,从身份上来说,就比文姒姒高出了一截。 几个人奉承的对象瞬间变成了许念巧。 “巧姑娘居然也在这里。” “下个月巧姑娘就要嫁入太子府当太子妃了,居然会赏脸过来,可见与王妃姐妹情深。” “……” 许念巧面露得意:“这个自然,姒姒是我的表妹,我担心她在王府过得不好,特意来看看。姒姒,以后你在王府有什么不顺心的,或被人欺负了,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记得告诉我,我这个姐姐帮你出气。” 文姒姒有些想笑。 许念巧真有这么好心?前世许念巧进宫当了皇帝的妃嫔,不知道做了多少孽。 不过,让许念巧对此抱一点儿希望也好。 现在的希望越多,以后知晓真相后的失落便越大。 文姒姒的二哥文向明的媳妇儿甄氏平日里与董氏不和,董氏亲近昌平郡主多一些,甄氏亲近文老夫人多一些。 眼下甄氏巴结许念巧的嘴脸最明显:“全京城的姑娘中,有几个像巧姑娘这么好福气的?我看哪,咱们巧姑娘就是那皇后的命格。姒姒,你以后在王府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和巧姑娘说,你俩既是表姐妹又是妯娌,关系非同一般。” 昌平郡主闻言冷冷扫了甄氏一眼。 甄氏察觉到婆婆的目光不善,赶紧闭上了嘴巴。 文姒姒倒也没有说什么来证明自己。 以后的事情,她现在说出来了,倒像是在诅咒许念巧似的。 这个坏人,文姒姒可不想做。 毕竟这条路,也是许念巧亲自去选的,别人没有逼迫她半分。 “你们两个啊,嫁入皇家之后,早日的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文老夫人道,“姒姒,你从小身子骨就单薄,可要注意。” 文姒姒从小体质便有些柔弱,小时候她是常常生病的。 许念巧看着就结实多了,整日里上蹿下跳一点事儿都没有。 人群中一个穿浅蓝色衣裙的姑娘笑着说道:“巧姐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人。” 这个姑娘瓜子脸庞,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倒是清秀可人。 文姒姒觉着她面生,看她还是姑娘打扮,一时间有些疑惑了:“这位是——” “这是钱姑娘,老夫人家里那边的人。”一位家里的亲戚道,“钱姑娘秀外慧中,有老夫人年轻时的风范。” 文姒姒明白了,原来这位钱姑娘就是文老夫人想指给大哥的新夫人。 文老夫人看不上董氏生的佑佑和喜姐儿,私下里骂他们是“小杂种”,想借着自家的女孩儿重抬属于她的威风。 但说实话,无论模样还是气质,这位钱姑娘都远远不如董氏。 董家这种能出皇后、皇太后的家族,底蕴非一般家族可比。 若非对方打着皇太后的名义过于嚣张,惹了皇帝不快,便是再过百年也难败落。 钱氏一族和一般家族比可以说是显赫,和这些与皇家有牵扯的家族相比就是中等人家。 更何况,现在的钱家已经败落,连正儿八经的中等人家都算不上。 镇南侯府这种本要走下坡路的家族能够起来,全是在于镇南侯娶了昌平郡主这个董家女。 文老夫人想干卸磨杀驴的事情,文姒姒怎么都有些鄙夷她。 堂堂镇南侯世子夫人,名门望族董家女不配,就她这种破落户配么? 文姒姒似笑非笑看了钱姑娘一眼:“看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还未出嫁吧?” 钱姑娘名叫寻芳,钱寻芳点了点头:“还未出嫁。” 文姒姒笑了一声:“真是奇了,钱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居然这般火眼金睛,能看出别人好不好生养。” 这句话一说出来,钱寻芳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低头看着地面,心里恨毒了文姒姒——难怪姑祖母说昌平郡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方生的女儿都这般不饶人,她能好到哪里去? 等以后自己嫁给文光远做了少夫人,一定不准许这样的小姑子回门。 “是我常在丫鬟面前说,这孩子便记住了。”文老夫人道,“寻芳,你这个四妹妹——也便是靖江王妃,可是府上千娇百宠的四小姐,平日是郡主教的,她说话惯来如此。” 文姒姒却不理会文老夫人的暗刺儿,只笑着询问钱寻芳:“这位姐姐今年多大了?来了文府多久?怎么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呢?有没有许人家?” 文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代为回答了:“钱姑娘今年十六了,上个月来的府上,一直安安分分的,因为王妃准备出嫁,便没有特意过去打搅,尚未许人家。” 文姒姒开玩笑道:“家里有女客,那以后大哥和二哥可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大嫂,你可要把大哥看紧点。” 钱寻芳看她这个外嫁女把架子拿得十足,俨然当家主人的口气,她禁不住咬了咬牙。 文老夫人心里更堵,面上却不能表露太多。 文姒姒笑笑:“说个玩笑话,钱小姐大家闺秀,哪儿能像那些话本里的姑娘一般轻浮。不过为了钱小姐清誉,大哥二哥真要当心些,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文老夫人今天本来是想与许念巧气一气文姒姒,让文姒姒晓得她嫁的人不如许念巧嫁的人,好让文姒姒回门就碰一鼻子灰。 结果兜兜转转,碰了一鼻子灰的人竟然成了自己。 而且文姒姒这番话,还戳中了文老夫人最不能戳的痛处。 ------------ 第34章 回门[2] 众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 吃完饭文姒姒带着佑佑去花园里玩儿。 小家伙平时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但他今天却没有哭闹,而是乖乖的抓着文姒姒的衣角:“姑姑!姑姑!” 他这下终于发音正常了,不像之前那样“嘟嘟”“嘟嘟”的叫人。 “怎么了?”文姒姒刮了刮小家伙的鼻梁,“叫我做什么?” 佑佑哭丧着脸:“姑姑要在家,不要走!” 锦葵和竹月都笑了,纷纷去逗这个小家伙:“可是姑姑要嫁人的啊,你又不能养姑姑一辈子。” 佑佑:“我养姑姑一辈子。” 话语间文姒姒看到了一个人走了过来。 对方高鼻薄唇俊美不凡,紫金冠束发,身着墨色蟒袍,赫然是去了镇南侯住处的刘煊。 看到刘煊过来,文姒姒福了福身子:“殿下。” 刘煊道:“若不在宫中和外面,你用不着这般行礼。” 文姒姒浅浅一笑:“礼不可废,殿下怎么来了这边?” “出来透透气,”刘煊垂眸便看到了地上圆滚滚的小家伙,“这是——” “我大哥的儿子,”文姒姒道,“家里都叫他的乳名佑佑。” 单单听这个小名儿,就知道家里人是非常珍爱重视的。 佑佑含着一根手指头,有点害怕的躲在了文姒姒的腿后面:“姑姑,他是谁?” 锦葵忍着笑道:“这是靖江王殿下,是姑姑的丈夫,你应当喊他姑父。” 佑佑对这一大串话还有些消化不了。 锦葵又道:“就是他把姑姑娶走的。” 听到这里,佑佑终于悟了。 他瞪圆眼睛看向刘煊:“你不准娶我姑姑!” 刘煊:“哦?” 佑佑:“姑姑是我家的!” 刘煊:“她是本王的王妃。” 文姒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刘煊肯定不是在同佑佑争抢自己。 刘煊的性情便是如此,说话做事都有些认真。 不过,再逗下去,小家伙肯定要哭鼻子了。 文姒姒赶紧让佑佑的奶娘把孩子给抱走。 她同刘煊道:“殿下今日同我父亲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一些客套话。” 文姒姒与父亲镇南侯的关系寻常,镇南侯年轻时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身边莺莺燕燕一直很多,府上好几个姨娘。 对于子女,尤其是家里的女孩子,镇南侯管教向来很少。这也导致文姒姒与他关系不亲近。 前世文姒姒在太子府的情况,镇南侯明明知道却置之不理,还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他插手进去,会被外人耻笑。 文光远心疼自己的亲妹子,哪怕家里糟心事一堆,他宁可赌上前程也要与羽翼饱满的太子争执,结果被镇南侯用家法狠狠揍了一顿,险些丢掉半条命。 即便如此,文光远亦未放弃,甚至要去战场厮杀做出功绩,这样才有底气给文姒姒撑腰。 可惜没有等到文光远的消息,文姒姒便死了。 文姒姒对佑佑这般喜欢,自是因为兄长从未亏待于她。 这个时候,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原来四妹妹在这里同人说话,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文姒姒和刘煊双双回过身,两人看到了许念巧。 刘煊平时不在京城,是宗室皇子中露面最少的。 许念巧这是头一回看到对方。 等看清楚刘煊长相有多俊美之后,许念巧的手指一下子就攥紧了。 眼前男子龙章凤姿器宇不凡,只是天生有些冷冽。太子虽温柔和煦,气质样貌却和对方有些差距。 ——难怪文姒姒坚持嫁给他,原来是被对方英俊的容颜吸引了。 许念巧压抑着些许不甘,想着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地位。 许念巧道:“四妹妹,现在钱姑娘可伤心了,一个人黯然的擦着眼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文姒姒:“嗯?” 许念巧叹了口气:“说实话,钱姑娘早早地失去了父亲母亲,就是一个孤女,纵然你不喜欢她,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败坏她的名声。” 一边说着,许念巧一边看向了刘煊:“王爷,我是与太子定下婚事的许家女,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姒姒什么都好,就是心地不好,你可要劝劝她,让她不要对可怜人落井下石了。” 刘煊没有想到文姒姒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么温柔大度,私下里居然欺负人家父母双亡的孤女。 果然一开始他想的没有错,文姒姒这样被太后惯坏的大家小姐,确实一身的坏毛病。 不过,文姒姒既然是他的妻子,只能由他一个人说不好,外人绝对没有批评文姒姒的权力。 人前教子人后训妻,在外人面前,刘煊不会给自己的正妃没脸面。 刘煊语气冷淡:“原来是准太子妃。不过,本王的王妃是太子的大嫂,便是太子在这里,也绝对没有指责长嫂的道理。” 许念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 刘煊冷漠的道:“许小姐,你请自便。” 许念巧以为刘煊母亲早逝,他会很厌恶别人欺负父母双亡的人。而且,堂堂王妃欺负孤女,作为男人的他肯定会气自己的王妃无德吧? 结果她一番话说下来,刘煊不仅没有训斥文姒姒不说,反而拿话噎了自己一通。 许念巧完全沉不住气,咬着嘴巴离开了这里。 在她离开之后,文姒姒正想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刘煊居然拂袖而去了。 文姒姒知晓,刘煊娶自己本就不情不愿的,对她的为人及性格有着很深的揣测和怀疑。 她本来想着日久天长慢慢相处,会让刘煊知晓她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 哪里想到许念巧这个搅屎棍突然跑了出来,见缝插针的摆了自己一道,损坏了自己在刘煊心中的印象。 好在刘煊不会在外人面前羞辱女人,不会随便就落了她的面子。 若是太子听到别人指责自己,肯定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她一巴掌,让她回去禁足思过。 文姒姒看着刘煊离开的背影,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 第35章 回门[3] 刘煊心情算不得很好。 他先前全然没有娶正妃的想法,便是要娶,对正妃的要求也是温良贤淑的女子。 文姒姒表面上看来没有犯过什么错处,实际上如何,没有人知晓。 任若看着自家主子的心情不怎么愉悦,他主动搭话道:“准太子妃许小姐,看着不是什么善茬。不过,许家虽不如文家显赫,太子娶了他为太子妃,依旧有助益。” 刘煊心思重新回转到了正事上。 他没有与太子同伍的想法。 在朝政方面,刘煊与太子政见不合。 三年前海寇上岸抢杀百姓,扰得东南沿海民不聊生;前年有刁民组织乡人造反,且弄得声势浩大,甚至攻下了十多个城镇。 对于前者,太子的想法是准备海战过于麻烦,不如让百姓往内迁移。对于后者,太子则想招安抚恤这群造反的人。 刘煊手腕强硬,自然想威慑四方,一击制敌。 文家与许家是姻亲,刘煊娶了文家的女儿,太子娶了许家的女儿,在外人看来,刘煊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婚事上了太子这条船。 不过,看文姒姒与许念巧的关系,以后她俩肯定不会有什么来往。 妯娌不和,他与太子的兄弟情也不会太亲近。 刘煊正与任若往前走着,这个时候,一名穿蓝衣的姑娘低着头张望着走了过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钱寻芳方才便注意到了刘煊。 她从前听说过大皇子的威名,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大皇子生得如此俊朗。 钱家这些年逐渐败落,钱寻芳表面上是大家闺秀,得了文老夫人的庇护来到镇南侯府,才晓得自己平常衣食住行还不如昌平郡主跟前得脸的大丫鬟。 文老夫人不喜欢昌平郡主和董氏,一心想让钱寻芳去当文光远的贵妾牵制郡主和董氏,还承诺她董氏三年内必然去世,董氏一去世自己就会被扶正。 以钱寻芳现在的家境和嫁妆,哪怕有文老夫人帮忙,她最多也就嫁个一般官员的嫡子,勋贵世家的嫡子完全没有指望。 虽然文老夫人口口声声说董太后命不久矣,等董太后驾崩,董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自己一定能扶正。 但是,让她自降身份去做表哥的妾室,她完全不甘心。 看到刘煊之后,钱寻芳发呆了好一会儿。 镇南侯府是显赫,文光远这个侯府世子的身份也高贵。 这些和天潢贵胄比起来,却差远了。 刘煊这样的皇室身份——皇帝的亲生儿子,对钱寻芳的诱惑更大一些。 同样是当妾,为什么不去当王爷的妾室呢? 说不定还能成为侧妃。 这样想着,钱寻芳假装自己的手帕子丢失,故意凑到了刘煊的跟前。 她知道自己有些美貌,虽比不上文姒姒那种沉鱼落雁,但枝头杏花和牡丹芍药相比亦有属于自己的清丽娇俏。 刘煊心情本来就差,眼看着文家这位姑娘找东西的时候昏头昏脑往自己怀里撞,他冷冰冰的抬剑推开。 钱寻芳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要呆住了。 她好不容易站稳:“抱歉,小女子手帕遗失——” 任若上下打量了钱寻芳一眼,分不清这是文家哪个庶出的小姐,还是哪个得脸的大丫鬟。 但想以这般手段吸引贵人的女子,任若见过的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 任若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东西丢了,找的时候应该当心点儿,以免冲撞了贵人。” 钱寻芳脸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看着靖江王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她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了。 任若看了眼钱寻芳的背影:“这姑娘做事冒冒失失的,文家的小姐应该不会这般,大概是文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倒有几分姿色。” 刘煊刚刚就没有把她的样貌看在眼里,姿色不姿色,他全然不在意。 钱寻芳往回走的时候,文姒姒同样瞧见了她。 她想着前世种种变故,知道钱家这个小姐是个不安分的。 不管怎么样,佑佑和喜姐儿这俩孩子,都得离钱寻芳和文老夫人远一点儿。 今天回门这个时间点太引人注目了。 文姒姒想了一下,她觉着以后还能再回来。 前世文姒姒嫁到太子府之后,刘赫不允许她随意回文家,各种阻挠她与外面往来。 太子府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被太子把持得严严实实,文姒姒进去之后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压根没有自己的空间。 刘煊不像刘赫那般存着许多心思,只要想回来,如果说明一些合适的借口,对方肯定同意自己回来的。 今天时间不早了,她应该早早的回去才是。 文姒姒也不知道,许念巧今天那番话有没有被刘煊听到耳朵里去,回去还要试探试探。 因为心不在焉的,上马车的时候文姒姒走神没看周围,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旁边栽去。 锦葵大惊失色,却因为位置不对,压根拉不住文姒姒。 文姒姒身体一轻,紧接着腰身被紧紧按住。 她微微抬眸,便对上刘煊深邃狭长的凤眸。 刘煊语气依旧冰冷:“走路当心。” 文姒姒与他身高有着一定的差距,现在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中。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坚实的胸膛却有着些许温暖。 文姒姒轻轻开口:“多谢殿下。” 她话都说出口了,就等着刘煊把她松开。 但不知为何,刘煊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旁边的任若见自家王妃的耳根都红了,赶紧提醒了一句:“殿下?” 刘煊目光掠过文姒姒昳丽的侧颜,她腰身纤细不足一握,柔软而又轻弱,身体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却不知为何,让他心口突然有些酥麻的感觉。 刘煊大手一点点收紧,在听到任若的提醒之后,又一点点的松开。 任若看着这副情景,心里同样稀罕。 先前那位蓝衣姑娘投怀送抱,自家王爷可是毫不留情的推开。 现在王妃差点摔倒,自家王爷不仅主动去扶,扶在怀里还没有松手的意思。 ------------ 第36章 侍妾[1] 当天夜里刘煊并没有再去文姒姒的住处。 不过,府上的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毕竟他们王爷平日里便清心寡欲,对府上两个侍妾都没有主动召幸过。 一连三天都和王妃在一起,已经让众人都觉得稀罕了。 今天想歇息一天,也是正常的。 刘煊自然不知道府上这些下人的心思,他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朝政大事上,压根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文姒姒更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相对于之前在太子府的日子,她觉着自己哪里是被冷落呀,这分明是宠妃才有的日子。 晚上的时候,锦葵一边给文姒姒梳理着头发,一边道:“小姐,虽然您嫁给王爷当正妃,明面上内宅所有事情是您管,但您既没有钥匙,又没有人手,完全不晓得王府产业,这可怎么管?” 文姒姒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不急。” 与其说不急,倒不如说文姒姒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这里是王府,文姒姒面对的这个男人与普通男人不同。 她不晓得刘煊的野心有多大,她只晓得,大多王府的钱和权脱不了干系,关于那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它王爷府上的进账肯定不是王妃一个女人在管理。 文家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好,实际上十分尴尬。 文姒姒不想让刘煊对自己生出误解来。 她初来乍到,贸然的想把所有抓在手里,只会让刘煊对她生出提防。 “今天王爷居然没有来您这里。”锦葵叹了口气,“新婚燕尔的,哪儿能让您一个人呢。” 文姒姒微微一笑:“他亦要有些时间去做他的事情。” 锦葵把文姒姒的头发从头到尾梳了一遍,把宽齿的檀木梳子放下,拿细密的篦子蘸了一点蔷薇油,又细细的再梳。 文姒姒一头长发每天早晚这般梳理,完全没有任何碎发断发。 嫁做妇人之后,头发梳起来当真鬓发如云,不用假发去妆点发髻。 “说起来,您之前没有和王爷见过什么面,突然想嫁给他,所有人都觉着稀罕。要我说,太子府多好啊,身份又尊贵,未来也有盼头。” 房间里没有别人伺候,其它丫头都下去了。 锦葵与文姒姒从小一同长大,两人在房间里说些体己话实在正常。 文姒姒不会把自己前世的一切说出来,她知道这些说出口太过荒谬,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她轻轻道:“在我眼里,咱们王爷比太子好一千倍一万倍。” 文姒姒这句话倒是真心话。 前世的太子府就像暗无天日的深渊炼狱。 刘煊却是照进这深渊里的唯一一缕光亮。 两人梳洗时的话语,全被暗卫记录下来,很快呈到了刘煊的面前。 府上的暗卫原本是盯着陶侍妾和陈侍妾,这两个是皇帝和皇后的人,偶尔会向宫里传递一些消息。 刘煊与文姒姒成亲之后,暗卫自然注意着王妃那边的动向。 “以后不必再盯着世安苑。”刘煊道,“王妃的住处,不宜有人在暗中窥探。” 跪在地上的暗卫赶紧应了一声。 刘煊点了点头:“退下吧。” 等房间里的下属退出去,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刘煊今晚并没有要事,他拿着一卷书籍翻阅,不知道为什么,思绪却不在纸张上面。 天色已晚,任若与其它太监伺候刘煊更衣入睡。 昨天晚上文姒姒睡在刘煊这张床上,他躺在床上之后,依旧可以闻到她留下来的淡淡香气。 刘煊原本就有些心浮气躁,此时更加睡不着觉了,一直等到二更天,他才勉强入睡。 梦境并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平静,旖旎的画面仿佛真实出现一般,让人沉陷其中。 天光大亮,刘煊睁开了眼睛。 他脸色颇为冰冷,凤眸中隐隐带着些许怒火。 若不是刘煊不相信鬼神之说,他简直要怀疑文姒姒是只狐狸变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对方会频频入梦? 而且昨天晚上…… 刘煊薄唇微抿,没有让太监过来伺候,自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晚上回城的时候,刘煊遇到了本朝国师。 国师李赋玉深得当今皇帝信赖,几位已经成年的皇子与他的关系都不错。 李赋玉不属于任何一派,他为人处世颇为圆滑,从不得罪皇子中任何一人,而且此人相当嘴严,不管别人和他说些什么,他都不会随便泄露出去。 刘煊知道李赋玉和其它江湖术士不同,既然能坐在国师这个位置上,李赋玉不是神神叨叨的骗子,是有真实本领的。 前些年他便成功预测出某个地方半年后会有地龙翻身,避免了不少损失。 不过,刘煊从来没有像其他皇子那般拿着金银财物去拉拢对方。 哪怕平常接触不多,李赋玉每每看到他却很热情,今天同样不例外。 看着从城外回来的刘煊,李赋玉满脸笑容的寒暄问候,还要下马行礼。 “不必多礼,今天这些都免了。”刘煊道,“国师怎会在这里?” 李赋玉随口道:“家里无聊,随便出来转转,殿下昨晚似乎睡得不太好。” 刘煊蹙眉。 有个问题其实困扰他很久了。 他觉着李赋玉可以倾诉询问。 “本王近日被梦境缠身,”刘煊道,“国师,本王经常梦到同一个人,是什么缘故?” 李赋玉:“殿下应当是白日里压力太大。我就说嘛,殿下太操劳了,心中只有朝廷没有女人,这样下去不行,对身体不好,那方面会憋出问题。不如去城北药堂抓两副药吃吃,看在本国师的面子上,药堂拿药给您半价……” 刘煊脸色一黑。 京城人人知晓,城北药堂是李赋玉的亲戚开的,价格比别处贵五六倍。 在刘煊这里,价格自然不是问题。 但说他身体有病需要吃药肯定是问题。 刘煊没有再和他说些什么,直接骑马走了。 李赋玉小声嘀咕:“……算命的都知道收钱,找我问事连副药钱都不愿意出,本国师白给你看?就算是未来皇帝都没有这待遇。” ------------ 第37章 侍妾[2] 文姒姒本想着刘煊这个月都不会再来自己这里。 他对自己毫无兴趣,来了之后并不圆房,这样过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刘煊清心寡欲不重女色,文姒姒自然不去当勾引他的妲己。 两人安安分分的只谋前途在文姒姒看来也是极好的。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晚上她刚沐浴更衣歇下来,那边竹月便悄悄的过来报信说王爷过来了。 文姒姒眼睛微微眯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取胭脂水粉过来给我上妆。” 竹月轻声道:“小姐素着一张脸已是极美,这么晚了,倒也不必。” “礼不可废。”文姒姒伸着懒腰坐了起来,“身为王妃还是体面些更好。” 她唇色有些淡了,抿了一点点胭脂,没来得及换下衣裳,刘煊便从外面进来了。 文姒姒对竹月使了一个手势,让房间里的人都出去。 与此同时文姒姒亦从床上下来,缓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殿下可要歇息?” 刘煊神色淡淡:“让人准备水沐浴。” 文姒姒笑了笑:“好。” 她说着便吩咐外头的人准备热水,自个儿上前服侍刘煊更衣。 “这些小事让太监做即可。” 这句话,刘煊不知道强调了多少遍。 但不知道为什么,文姒姒上前站在他的身边,他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文姒姒给他脱去外衣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刘煊的衣袍划破了一块。 他喜欢穿深色衣袍,今日里外都是玄色,划破之后完全不明显。 文姒姒垂眸:“殿下的衣服怎么破了?” “或许骑马的时候被树枝挂到。” 刘煊不以为然,并不放在心上。 衣物之事,都是家里的下人去打理,他对此不是很在意。 衣服破了就破了,再换一件新的便是。 文姒姒把他的外衣放在了旁边:“等下妾身给您缝补一下。” 刘煊心里有些讶异。 他知道大多女子都会女工。 但像文姒姒这样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居然也会缝补衣裳。 文姒姒抚摸一下刘煊身上的衣物厚度:“现在一日比一日冷,殿下也该添置一些新衣了。” 刘煊是习武之人,平日自然不畏惧寒冷。 他幼年时候没有母妃照拂,寒冬腊月里的厚衣裳被宫人们克扣,往往穿着单薄。 这些年入秋入冬,他早已经习惯了身着单衣。 这两年跟在刘煊身边的大多是些太监,心思往往不够细腻,在这方面很少操心过问。 刘煊道:“你是王妃,这些事情你来操持便好。”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去了外面沐浴,文姒姒坐在榻上,拿了针线将他身上的衣物缝补缝补。 这点划痕不难缝补,加上衣服是深色,更加容易。 文姒姒手巧,用衣物花纹同色的银线绣出相同的纹路,哪怕凑上前仔细去看,也看不出什么划破的痕迹。 刘煊出来之后,便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一旁,文姒姒坐在旁边喝着茶水。 她这个时候本该安歇,现在墨发全部垂散在肩上,一张清艳的美人面,瞧着有些困意。 刘煊喉结上下滚动:“明日本王会早些过来。” 至少不能让她睡下之后再起来。 文姒姒头脑有些昏昏沉沉,不自觉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殿下明日还要过来?” 刘煊眯了眯眼睛:“怎么?你不准许?” 文姒姒:“……当然不是。” 她哪儿有资格去管刘煊的事情。 但是——说实话,文姒姒真猜不透这位爷脑子里在想什么。 看着态度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像是讨厌她,又不像讨厌她。 现在天冷了,文姒姒和他一人一张被子,上方又盖了同一条薄被压着,她依旧睡在里侧,刘煊睡在外侧。 与文姒姒睡在一处,刘煊今天晚上倒没有做什么怪梦。 次日文姒姒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竹月伺候着文姒姒穿衣服:“王爷天不亮便起床了,约摸五更天,说要去上朝,让我们不必把您叫起来。” 文姒姒睡在床的里侧,五更天的时候睡得正熟,若没有人叫醒她,她还真难起来。 用过早膳之后,王府的管家送来了一些银两,说是让王妃添置新衣。 文姒姒瞧了一眼:“五千两银子,我和王爷做几件衣服,哪里费得了这么多。” 管家笑笑道:“是王爷让奴才送来的,王妃尽管用。” 这些当然只用在文姒姒和刘煊的身上,两个侍妾有月例,她们的衣物是自己院子里做。 文姒姒让管家下去了。 “王府就是不一样。”锦葵啧啧称奇,“在咱们府上,您和老夫人、郡主、少夫人一年的衣裳,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这一季就要这么多。” 寻常京城百姓人家,二十两银子就能吃穿用度过一年。 文姒姒想了想道:“等殿下回来,我让人问问他。” 在太子府的时候,文姒姒每月的月例是五十两银子,衣食住行都要从月例里出,过得紧紧巴巴。 就算是备受太子喜爱的楚如愿,前期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销。只有等到太子彻底掌了户部,地位差不多稳固了,有大量银子进账,楚如愿才能风风光光的。 晚些时候刘煊回府,任若从文姒姒那里得了话,赶紧到刘煊跟前来问:“王妃说给您做几件秋日的衣物,三五百两银子即可,完全用不了数千两银子。” 刘煊出门在外这么长时间,对物价了如指掌,当然知道自己的衣物用不了这么多花销。 关键是文姒姒。 她一个女子,自然要穿得好一点。 既然有了王妃,刘煊便不可能亏待,肯定让她比其他皇妃更体面。 靖江王府看似低调,但他私下里经营这么多年,京城里比他的王府更富有的,恐怕找不出几个。 任若想了想:“两位侍妾院子里,是不是也要添置?” 刘煊:“她们难道没有月例?” 既然是侍妾,自然要恪守本分。 王妃才能有的待遇,她们怎么敢有? 任若被噎了一下,赶紧跑回文姒姒那里复命去了。 ------------ 第38章 侍妾[3] 文姒姒确认过这是刘煊的意思,这才放心了,吩咐下去让人赶制衣物。 她的衣服大多是身边人做的,剩下的银子完全就是私房钱。 念珂来了文姒姒这边居住着,她前段时间在文家,总觉着不自在,来了文姒姒这里,瞬间安心了许多。 小丫头恢复了几分活泼,叽叽喳喳的黏在文姒姒的身侧:“巧姐姐的嫁妆有一百零六抬,比四姐姐少了六十抬,她整天在家里发脾气,让许家亲戚都给多添一些,惹得人人讨厌,又不敢得罪,添了许多没用的。” 许家的家底比不上文家,偏偏许念巧比文姒姒更要面子。 文姒姒的嫁妆大都是昌平郡主给她准备的,另一部分是董太后给准备的,全部都是珍贵东西。 前世刘赫和楚如愿卑鄙无耻,全都盯上了文姒姒的嫁妆,趁着董太后去世、文家逐步衰落,把楚如愿身边的人都给害死,连偷带拿霸占了许多。 文姒姒困在太子府这座巨大的囚笼里,完全找不到人求助。 更因太子势力逐渐壮大,她担心太子报复走向没落的文家,更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对。 文姒姒低头拨动着针线。 前世文家一再衰落,少不了许家落井下石。 她倒要看看,许念巧会怎么被太子吸干。 衣物很快便赶制好了,恰好文姒姒当日没有什么事情,亲自给刘煊送去了。 前世文姒姒常看刘煊穿深色衣物,这次大多是她见他常穿的颜色,只有一件是月白浅色。 倒也不是文姒姒喜欢月白色,她是看这匹缎子极好,制成衣物穿在身上会很舒适,便让人做了一件。 刘煊并没有多说什么,收下之后便让文姒姒回来了。 任若窥探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忍不住夸赞道:“殿下,咱们王妃贤良淑德,嫁进来之后完全没有生事,对您完全没得说。” 这几件衣服做工精细,完全不输宫里出来的,文姒姒考虑到刘煊日常喜欢骑射,有两件是穿戴利索的劲装。 刘煊看了一眼那件月白的衣袍。 任若知晓自家主子不喜欢浅色衣服,尤其是各种近白的颜色。 他想了想道:“这个颜色或许是王妃喜欢。” 月白穿在男子身上,衬得人温文尔雅颇有翩翩公子的风度。 任若想着或许自家王妃喜欢这样的。 但是,王爷几乎不穿这种颜色,这件还是收起来的好。 结果第二天,更衣的时候,刘煊换上了这件月白的衣袍。 他本就生得俊美不凡,这身得体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更有几分雍容的气度。 任若:“……” 任若正在心里想着王爷穿这身不会是去王妃那里吧,便看到刘煊抬腿往外走去。 任若赶紧跟上去。 果不其然,刘煊去了文姒姒住的世安苑。 府上两个侍妾这个时候正在文姒姒这里请安。 陶侍妾听说王妃制新衣的事情了,她想过来讨个便宜,看有没有自己的份儿。 陈侍妾一言不发的,也跟着陶侍妾一起过来了。 文姒姒一早醒来懒洋洋的,压根不想同人说话。 眼看着这两个侍妾过来,她只坐在上首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陶侍妾的眼珠子转了转:“听说王爷拨给王妃不少银子,让王妃赶制一些新衣。妾身寻思着今年没有什么衣服穿,希望王妃体谅体谅我们。” 旁边的陈侍妾默不作声的,只低着头喝茶。 文姒姒放下手中茶盏:“哦?” 陶侍妾道:“王爷是个大男人,不知道后宅中的情况,现在您是当家主母,可不要亏待了妾身。” 文姒姒之前便觉着陶侍妾有些刁钻。 今天听了她这样的一番话,心想着她果然刁钻。 “你和陈侍妾,一个月的月例是五两银子吧?” 陶侍妾点了点头。 文姒姒冷冷淡淡的道:“与其它府上相比,你俩的月例已经很多,胭脂水粉及每年的衣服都有定数。这次给王爷的衣物是额外的,你们两个奴才凑什么热闹?难道还嫌府上的事情不够多?” 这边陈侍妾埋着头,陶侍妾一张脸却憋得通红。 她从宫里出来之后,被赏赐给大皇子以来,从没有人说她是奴才。 结果文姒姒这般不客气,一张利嘴瞬间就戳中了她最不能被人戳的地方。 陶侍妾忍不住阴阳怪气道:“王妃好大的架子。妾身是奴才不错,可妾身曾是皇上身边的奴才,不是一般人能指摘的,便是王爷在这里,也要给妾身几分面子呢。” 文姒姒眸色冷了几分。 陶侍妾又道:“妾身原以为王妃出身高门,是个行事大气的人,结果一两件衣裳都斤斤计较,见面以来,什么赏赐都不给下边的人。” 文姒姒斟酌了一下话术,正打算还击回去,结果此时一道冷冽的男声传来:“你仗着自己是父皇赏赐,竟敢当众顶撞府上正妃?” 陶侍妾听到刘煊的声音,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 文姒姒看着刘煊进来,先起身对刘煊行了一礼,又对陶侍妾道:“府上一切都有定数,我想赏赐你们东西便赏赐,不想赏赐便不赏赐,如果因为这个心生怨怼,该受点教训了。” 陶侍妾眼中瞬间浸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望向刘煊:“王爷……” 刘煊看也不看她,只对文姒姒道:“你想怎么处置她?” 文姒姒斟酌了一下。 对方怎么说都是皇帝赏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太重了恐怕不好。 文姒姒想了想道:“陶侍妾以下犯上,应当禁足一个月。” 刘煊道:“罚半年月例,禁足一个月,领二十板子。” 陶侍妾呆住了。 禁足一个月和半年的月例倒是小事。 刘煊居然要罚她二十板子? 府上的下人,被体罚之后都会羞愧难当,躲起来不好意思见人,更何况她这个侍妾! 如果真的被打了板子,那她以后还怎么去见人啊?府上的人肯定笑话死她了! 陶侍妾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刘煊却一点都不给她面子,很快让府上的下人把她给拖下去了。 ------------ 第39章 侍妾[4] 陶侍妾被拖下去之后,文姒姒忍不住问:“殿下,这样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陶侍妾毕竟是父皇赏赐给您的人。” 当今皇帝齐元帝是一个多疑且多心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刘煊这个亲生儿子的身边安插这样一个侍妾。 文姒姒知晓刘煊和皇帝的父子情分没有那么深厚。 在皇帝面前,刘煊的处境其实很艰难。 文姒姒就怕陶侍妾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情告诉皇帝,故意在皇帝面前抹黑刘煊。 旁边的任若安抚道:“她冒犯府上主母,今天的惩罚对她来说已经很轻了。皇上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哪里能让一个宫女出身的侍妾乱了王府的规矩,肆意挑衅王妃呢?” 听到刘煊身边的人这般回复,文姒姒才放心了很多。 她完全没有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刘煊居然愿意给自己出头,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文姒姒看过昌平郡主拿捏府上小妾的手段,对于不守规矩的小妾,她其实知道怎么处理。 只是陶侍妾与皇帝的关系,总会让人忌惮些。 陈侍妾虽然和陶侍妾一起过来的,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什么话。 今天的刑罚,只罚到了陶侍妾的头上。 陈侍妾是怎么过来的,也会怎么回去。 不过,陶侍妾就遭殃了。 二十板子虽然是府上的嬷嬷打的,她们打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陶侍妾的身上。 还没有打完,陶侍妾的后腰以下就被鲜血浸湿了。 即便文姒姒没有给她禁足,她也要一两个月不能下床走动。 她咬牙切齿的,一脸狰狞,完全想不到刘煊居然真的敢惩罚她这个皇帝赏赐的侍妾。 二十大板结束的时候,陶侍妾也疼晕了过去。 她的住处和文姒姒的住处距离不算特别近,文姒姒派院子里的粗使丫头把陶侍妾抬了回去。 一路上偷偷看到的府中下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今天的事情。 “……陶侍妾是皇上赏赐的人,怎么会被打?” “她胆大妄为冒犯了王妃,身为侍妾,在普通府上就是个奴才,却敢拿乔向主母讨要东西,实在该打。” “王妃胆子真大啊,我还以为没有人敢动皇上赏的东西。” “是王爷帮王妃出头的,王妃很看重王妃的面子。” “……” 对今天的事情,文姒姒只能说一句很爽快,十分爽快。 从前在太子府上的时候,她哪里能有这样的主母待遇呀? 太子非但不会给她撑腰,还会颠倒黑白骂她是个仗势欺人的毒妇。 经此一遭,文姒姒看向刘煊的眼神越发的热切了。 刘煊坐了下来,文姒姒主动的给他沏了一杯茶:“多谢殿下给妾身撑腰。” “你是王妃,以后不必顾忌这两人,想惩罚便惩罚,”刘煊道,“倘若父皇和皇后问罪,本王亲自向他们解释。” 如果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被皇帝和皇后赏赐的小小侍妾拿捏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代表他脸面的女人是正妃,而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刘煊纵然不喜欢文姒姒,也绝对不会让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妾欺压到文姒姒的头上。 文姒姒得了刘煊这句话,她现在放心多了。 说实话,像刘煊这么靠谱的男人真不多见。 京城里绝大多数出身高贵的男子都三妻四妾。 有妻有妾,人多聚在一起,便容易产生一些冲突。 文姒姒见过不少男人偏爱自己妖妖调调的小妾,对正妻冷眼相待。 很多时候正妻处置一些做错事的小妾,这些男人反过来要怪罪正妻。 刘煊虽然还不喜欢她,却给足了她脸面。 相对于前世的处境,文姒姒觉着自己这次真的值了。 刘煊接过文姒姒递来的这杯茶,低头喝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杯茶水尤为甘香。 “这是什么茶?” 文姒姒:“就是寻常的白茶,殿下喜欢这个?” 刘煊凤眸微微眯了眯。 倒不是喜欢这种茶。 不知道为什么,文姒姒递给他的东西,他总是觉得不一般。 想到这里,刘煊越发怀疑文姒姒是不是狐狸精转世,故意破坏自己的定力。 他现在完全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喝完这杯茶便离开了。 刘煊离开之后,念珂一头雾水的对文姒姒道:“四姐姐,我怎么觉着,靖江王殿下没有用正眼看过你呢?” 文姒姒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娶我是因为皇上和太后赐婚。” 心里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愿意用正眼去看她呢? 好在文姒姒早就不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感情,她只要这一世的体面和平安。 文姒姒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想这些,因为转眼之间,便到了许念巧和太子大婚的日子。 太子成婚是一件大事,一早的刘煊便要准备去太子府。 天色还未亮,刘煊已然更衣。 外头宫人过来传话:“王爷,三皇子来了,说和您一起去太子府上。” 刘煊和老三刘霖不算和睦,刘霖平日里嫉妒刘煊,张口闭口都是阴阳怪气。 但是,刘霖和其它兄弟的关系也没有见得多好,他一张嘴不会说话,野心暴露得太明显,喜欢他的人不多。 这回过来,是因为刘霖的皇妃董氏与文姒姒是表姐妹。 董氏和其它妯娌关系一般,现在又有身孕,刘霖不放心她和别人在一处。 刘煊和刘霖一路上没说什么,各自骑着一匹马过去了。 文姒姒和这位董氏皇妃从前很少来往,现在有了接触机会,文姒姒不会推辞。 三皇妃董氏长得端庄大方,完全大家闺秀的模样,说话温吞柔和,与文姒姒的大嫂董氏真不愧是一家出来的堂姐妹,性格有点相似。 对董氏皇妃的印象,文姒姒没有那么深刻。 但是,能多认识多拉拢一个人,在宗室之中肯定没有什么坏处。 文姒姒想起三皇子的母妃朱妃怀孕一事,便客气询问了一番。 董氏笑意有些苦涩:“母妃确实有喜了,太医把脉说有些日子了。” ------------ 第40章 侍妾[5] 看着董氏的模样,文姒姒心里蓦然一动,想起之前在宫里听到的些许传闻。 她微微蹙眉:难不成董氏和三皇子都担心朱妃再生下一位皇子? 在文姒姒看来,这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着都会比不同母的兄弟要亲近许多。 更何况,三皇子已然成年,朱妃肚子里的这位生下来之后年龄幼小,参与夺嫡的可能性不大。 她正要劝董氏放宽心,董氏无奈的笑笑:“母妃现在年纪大了,就怕这一胎对她的身体有损。三爷与母妃关系最好,三天两头的去宫里请安,万一出点什么事……” 文姒姒瞬间怔住了。 她确实忘了,朱妃现在的年龄不适合孕育。 前世她对三皇子的消息记得不太清楚,是因为三皇子一家很少露面…… 现在有宠妃母亲撑腰且野心勃勃的三皇子为什么在封王之后很少露面了——难道是甘于小小的王位? 不对,八成是朱妃出了什么事情。 不然前世的许念巧混入宫里,也不会如鱼得水。 文姒姒拍了拍董氏的手:“你且宽心,朱妃娘娘一直福气深厚。” 董氏这才笑了笑。 说实话,董氏不是爱活泼说话的性格,与其它妯娌来往很少。 文姒姒既是她的表妹,又是她的大嫂,有两层亲近的关系在,董氏看着她就觉得亲近。 “今天免不了会和其它妯娌碰上,”董氏道,“其它人都还好,五弟家里那位有些跋扈。” 文姒姒笑了:“丁氏么?” 前世文姒姒与丁氏结的梁子确实不小。 文姒姒一嫁入皇室,丁氏便莫名其妙的给她使绊子,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文姒姒的手段虽柔和,却从来不含糊。 文姒姒道:“我听说过她,你和我说的,我都会记着。” 今日太子大婚,前院里都是些男人热热闹闹的,皇帝亦来了太子府上,不过坐了片刻便离开。 后宅中便是皇子妃、宗室王妃、一些年幼的皇子、公主。 当今胡皇后虽对太子恨之入骨,表面上却不得不端出一副贤后的模样,与众人一同留了下来。 四皇子妃梁氏一看到文姒姒过来,便笑眯眯的福了福身子:“王嫂。” 说起来,梁氏比文姒姒年长了四五岁,但她这句“王嫂”张嘴就来。 文姒姒还礼,又对胡皇后道:“我和三弟妹路上有事情耽搁,所以来迟了一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胡皇后笑着开口:“傻孩子,本宫哪里舍得怪罪,姒姒,快坐到本宫这边来。” 文姒姒毫不扭捏的坐了过去。 胡皇后有意拉拢刘煊,她听陈侍妾说刘煊颇为宠爱文姒姒,甚至为了文姒姒仗打皇帝赏赐的陶侍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当然要对文姒姒好一点儿,给足文姒姒脸面。 甚至要文姒姒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极好。 这样对方回去,才会在刘煊面前多念叨自己的好处。 倘若文姒姒不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迟早会传过去。 “你们瞧瞧,老大多有福气,这么多年不愿意娶皇妃,一娶便娶了咱们全京城最标志的美人。”胡皇后笑得温婉优雅,“姒姒,这支宝钗赏给你,你可要早些给王爷诞下世子。” 胡皇后正说着话,把发间的一支镶宝穿珠莲花结子钗摘下来戴在了文姒姒的头上。 文姒姒推辞不得,便对五皇子妃抛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旁边五皇子妃丁氏看着了,眼里陡然升起了怒火。 明明五皇子才是胡皇后亲生的儿子,自己是她正儿八经的儿媳。这种宗亲都在的场合,胡皇后却拉着文姒姒的手,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的表达出对文姒姒的喜欢。 丁氏这些年与文姒姒素未谋面,却不妨碍着她厌恶文姒姒。 文姒姒嫁给刘煊的时候,嫁妆远远超过了丁氏的嫁妆,原本丁氏排名第一,现在只能屈居第二,这是她厌恶文姒姒的原因之一。 第二么——自然就是文姒姒这张脸。 文姒姒的美貌可不是吹嘘出来的,实打实的漂亮,模样身段都是万里挑一。 原本丁氏是皇妃里头最漂亮的一个,文姒姒一来,又被压了一头。 想到这里,丁氏忍不住道:“王嫂的美貌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母后喜欢。可是,这支宝钗是阿丹国进贡的珍品,父皇只赏赐母后一人,王嫂怎么担得起这么重的赏赐?” 文姒姒本来就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受皇后太重的赏赐。 皇后真想赏赐,为什么上次单独请安时不赏赐? 今天来的女眷实在太多了,每一双眼睛都盯着每一件事情。 皇后知道她推辞不了,既然接受,以后肯定要和福阳宫有来往。 一来二去的,旁人岂不是觉着靖江王与皇后关系过密? 哪怕靖江王和五皇子一派没有什么,外人也会觉得有。 看五皇子妃上当,果真急匆匆的出来搅局,有了这样一个台阶,文姒姒赶紧摘下来归还皇后:“原来是父皇送给娘娘的,后宫仅娘娘才有。这么重的赏赐,儿臣万万不敢接受。” 胡皇后斜扫了丁氏一眼,心里有些不满。 丁氏看这支宝钗又回到了胡皇后的身上,心里得意洋洋。 自己得不到,文姒姒也休想得到。 她正得意忘形,胡皇后突然道:“丁氏,今天太子大婚,你穿一身艳红满头珠翠,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你家里没有教过你规矩?” 丁氏霎时愣住了。 她平时就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既然是正妃,大红大绿自然穿得。 今天她想着要和诸位妯娌见面,一定要压众人一头,所以比平时还要夸张三分。 五皇子是胡皇后的儿子,在皇子中地位很高,肯定没有人敢对她说什么。 哪里想到胡皇后会当众斥责她,让她下不了台。 胡皇后最后这句话已经牵扯到了丁家的教养,严厉至极,丁氏反应过来后,委屈的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 第41章 太子府[1] 太子大婚的日子,众人穿着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既不能太素,又不能太张扬。 文姒姒一身窃蓝宝相花纹的衣裙,董氏着一身桃粉,四皇子妃穿着妃色宫裙,同样是红色,却比不上五皇子妃身上这件刺眼。 五皇子妃身上这件艳红的衣裙,简直能给要出嫁的新娘子去穿,更不要提头上琳琅满目的珠钗首饰。 平日里胡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自己儿子比其他皇子出挑,媳妇儿打扮得华丽些也没什么。 今天丁氏当众坏了自己的好事,还对文姒姒说了那样一通话,胡皇后心中不悦,这才不给她什么情面。 丁氏委屈得不行,眼泪没忍住掉下来了。 胡皇后心里更生气。 往日丁氏弄得五皇子府上鸡飞狗跳的也就算了,看在她的家世也就忍了。 今天她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 前面可是太子的喜事呢! 胡皇后和身边的宫人说了两句话,让人把丁氏请回家去了。 皇帝都离开了这里,胡皇后也没有待太长时间,她心情不佳,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上头没有人坐镇,便是几位皇妃的身份最高贵。 四皇子妃笑眯眯的凑到了文姒姒和董氏跟前。 以前四皇子妃和董氏关系一般般。 三皇子有个受宠的母妃,不仅不给大皇子面子,还不给四皇子面子。 刘煊心胸宽广不和三皇子计较,也不把三皇子之流当成对手,每每当面噎回去,事后也不堵气。 老四刘曜表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对一切话语都介意得很。 因为这个缘故,四皇子妃梁氏很看不上老三和董氏。 老四是个有野心的,梁氏总想帮老四经营经营关系。 靖江王没有夺得皇位的希望,自身也没有什么野心,梁氏看出胡皇后想借着拉拢文姒姒来拉拢靖江王。 她同样想替四皇子拉拢对方。 梁氏笑着道:“丁氏未出阁的时候便被家里人宠坏了,今天太子大喜的日子,她居然掉眼泪,像哭丧一样,传出去多难听啊。还是咱们大嫂识大体,从没闹出过这样的笑话。” 文姒姒笑着喝了一口茶:“或许五皇子也很宠爱丁氏,把她娇纵坏了。” 梁氏笑着摇摇头,神神秘秘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五皇子烦她,她上个月弄死了五皇子喜爱的小妾,当时五皇子对她喊打喊杀的,皇后拦住了五皇子。” 董氏蹙眉:“五皇子为了一个小妾对皇妃喊打喊杀?” “男人么,对心爱的东西上了头就是这样。”梁氏道,“丁氏仗着瑞国公把她当成眼珠子,在五皇子府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 丁氏的父亲瑞国公官职大理寺卿,丁氏上头有五个哥哥,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小姐,瑞国公待这个小女儿如珍似宝,简直是他的命根子。 当初太子私下里有意丁家,打听到丁氏的性情人品后便放弃了。 从前文姒姒是太子妃,其它妯娌对她都淡淡的,完全不愿意和她说这些事情。 今天听了这么些有趣的东西,文姒姒心里亦觉着好笑。 不过,她没有忘记正事儿。 文姒姒四下打量了一番:“怎么都只是咱们这些人,太子府上的人呢?” “太子没有侧妃,他府上能有什么人?”四皇子妃梁氏语气有些莫名的意味,“听说有个侍妾,之前见他带进宫里过。” 文姒姒想了一下:“那我倒想看看。你们知道,嫁给太子的是我表姐,表姐刚刚进门,万一有个不省心的东西为难她——” 文姒姒这番话合情合理。 再说,太子府上这位不过是个侍妾,还是低等宫女出身的侍妾,上头的主子想看看,有什么不能见的? 没过多长时间,楚氏便被带过来了。 楚如愿丰满高挑,穿着一身素朴的豆绿色衣衫,发间簪着玉簪,一张脸素着没有装扮,低眉顺眼的走来,与其他府上得宠的艳丽娇媚小妾完全不同。 梁氏凑在文姒姒耳边道:“她这模样,长得像我府上的奶妈。” 文姒姒纹丝未动,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过对方。 楚如愿恭顺的行了一礼:“妾身楚氏见过靖江王妃。” 文姒姒慢慢的刮着手中茶水,也未叫她起来。 楚如愿不明白文姒姒的意思。 两人萍水相逢,往日没有什么恩怨,怎么看情况,对方是想刁难自己? 文姒姒清楚,自己就算手再长,也没有伸到太子府教训人的道理。 更何况,楚如愿人前表现得颇为柔顺,让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文姒姒笑笑:“今天太子大喜的日子,本妃想着太子府后院怎么没有人出来,你虽是一名小小侍妾,因伺候太子的只有你一人,一个人在房里肯定无聊,便叫了出来。” 楚如愿听到她这番话,脸色有些僵硬,赶紧开口:“多谢王妃邀请。” 在场的只有楚如愿一个人是妾室,其他人府上就连侧妃都没有出来。 各个正妃主母对妾室当然没有什么好态度,私下里嘲讽起了太子的品味。 “太子府上只有这么一个?” “据说比太子大了七八岁,丰满有致,长得确实有味道。” “这样的女人都能放在太子身边,许家小姐嫁进来有福了。” “……” 楚如愿耳边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垂着脖颈没有什么表示,一只手的指甲却深深刺进了手心。 许是文姒姒看楚如愿的时间太久,梁氏忍不住道:“大嫂,你和楚氏有什么恩怨?” 文姒姒微微一笑:“看第一眼不舒服,许是前世的仇人吧。” 梁氏以为文姒姒在开玩笑,紧跟着笑了起来。 用过宴席天色将晚,众人也要回去了。 因为是太子娶太子妃,也没有什么人起哄要闹洞房。 董氏在文姒姒身边坐了几乎一整天,临了三皇子过来,把她给带走了。 梁氏看着这两人一起离开,不满的撇了撇嘴:“怀了孕而已,还没显怀,又不知道是小子还是丫头,便这般心急。” 梁氏生产过了,膝下有两个姑娘,董氏这还是头一遭怀孕。 ------------ 第42章 太子府[2] 即便隐藏得再好,文姒姒依旧知晓梁氏是什么样的人。 梁氏善妒,看不惯周边任何比她好的人或者事。 前世丁氏每每见到文姒姒,总会想着法儿来针对,其中就有梁氏的推波助澜。 与这样的人来往,点到即止就好,文姒姒并不想结交太深。 再说,梁氏冲的是文姒姒背后的刘煊。 文姒姒可不想太早的就被卷入漩涡之中。 她上了马车,看到几个皇子都要骑马离开。 今天下午诸位皇子都喝了不少酒,太监们扶着他们去马背上。 晚上的风有些凉,酒后被风一吹,真有些不舒服。 五皇子刘逸这段时间一直被胡皇后提点着要拉拢刘煊。 他也跟着过来了,一边和刘煊说着话,一边坐上了马背。 文姒姒掀开一角帘子看着,隐隐有些担心。 喝这么醉还骑马,虽然周围有小厮太监跟着,城中骑不了太快,但万一不小心从马背上跌下来,肯定会受很重的伤。 想到了这里,文姒姒对旁边的锦葵道:“你去把王爷请过来,说酒后不宜骑马,让他和我坐马车回去。” 锦葵应了一声,赶紧过去了。 刘煊正要上马,便看到文姒姒跟前的一个大丫鬟走了过来。 他依稀记得对方叫什么锦葵。 锦葵行了一礼:“王爷,王妃说您喝了一点酒,现在天色暗了,再骑马恐怕不够安全,让您去她的马车上,一起回家。” 任若笑道:“王妃这是小瞧咱们王爷了!王爷这么多年都在马背上过日子,哪怕再多喝两坛酒,依旧能平平安安的到家。” 锦葵一脸为难:“这……” 她奉了文姒姒的命令来邀请刘煊,没有把人请过去,锦葵真不好交差。 “王妃一片关心,王爷,您就过去吧。” 刘煊放下手中的缰绳:“本王现在过去。” 旁边的五皇子看得很不是滋味儿。 从前娶丁氏的时候,胡皇后打听到丁氏的性子有些娇纵,特意和他说了一下,说什么京城现在没有十全十美且待字闺中的小姐,出身名门长得又漂亮的女子就是有些小脾气,让他多担待一点。 如果他想要一个温婉贤惠的,那她再多挑选挑选,看看地方上一些名门大族的嫡女。 五皇子当然想要一个漂亮的皇妃,看过丁氏之后,他对丁氏精致明艳的长相十分满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方。 结果,五皇子和丁氏成亲之后,丁氏的做派让人难以忍受。 欺负府上的小妾和下人、动辄花数千两银子制作衣服首饰也就罢了,丁氏脑子奇蠢无比,完全不懂得看人的脸色行事。 瑞国公总是担心自己女儿受委屈,三天两头的给丁氏送些银票,朝堂上见着五皇子,还唠唠叨叨的让他多包容自己女儿。 文姒姒长得比丁氏更出挑,家世显赫不亚于瑞国公府,却对自己夫君这般体恤。 想到这里,五皇子看向刘煊的眼神有些羡慕。 “大哥真娶了一个好王妃。”五皇子隐藏了眼中幽暗,“改日我带皇妃来王府拜访做客。” ——也好让丁氏看看,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刁钻,倘若丁氏能学着收敛收敛脾性,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煊点点头:“可。” 五皇子也不想骑马了,他往旁边一看,没看到五皇子妃的马车,忍不住问了问身边的随从:“五皇子妃什么时候走了?” 随从低着头小声道:“皇后娘娘说皇妃今天穿着太艳丽,将皇妃训斥一通,赶回了府上。” 五皇子脸色青红交错。 他知道自己母后的行事作风。 五皇子妃被皇后训斥,肯定不是因为穿错了衣服,而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情,她这个蠢货却没有意识到。 刘煊掀开帘子进入了马车。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马车里暖意融融,小茶桌上温着一壶茶水和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文姒姒身边的位置空着,马车的空间只有那么大,尽管刘煊心里不是很愿意,却不得不坐在她的身边。 文姒姒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刘煊:“殿下喝了不少酒吧?来喝口热茶醒醒酒。” 刘煊被马车里的暖气一蒸,醉意瞬间上来了。 他坐在文姒姒的身侧,接过她手上这盏茶。 文姒姒轻声道:“今天妾身见着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妾身极好,还要当众赏赐东西。殿下,您觉得如何?” 后宅之事,其实刘煊没兴趣过问。 但他听了文姒姒这番话,瞬间找到了重点,也明白了文姒姒特意询问的意思。 “当避则避,”刘煊道,“若遇到难处,不必隐瞒,本王帮你解决。” 既然拜了天地,两人便是夫妻。虽然暂时没有感情,但夫妻一体,刘煊不会让她处在尴尬境地。 文姒姒看他醉容明显,虽然一张俊脸冷冰冰的,但耳根脖颈已然泛红。 “殿下不如睡一会儿吧。”文姒姒道,“等到了王府,妾身将您唤醒。” 刘煊狭长凤眸眯了眯,只看她片刻,便靠在文姒姒的怀里闭上眼睛。 文姒姒:“……” 她以为刘煊会靠着枕头去睡,哪里想到他酒后居然变得自来熟,把她的身体当成了枕头。 文姒姒一路上没有再动,也没有说些什么。 很快便到了王府,刘煊睡后又醒,醉意并没有消解很多,不自觉的便一同去了文姒姒的世安苑,让下人伺候沐浴更衣之后,刘煊先到了床上歇息。 文姒姒沐浴更衣后坐在梳妆镜前。 锦葵给她梳着头发:“小姐现在去休息?” 文姒姒有些出神。 她现在完全没有睡觉的想法,只是在想太子府今天晚上的状况。 前世的文姒姒,便在今晚穿着一身嫁衣,坐在床边从晚上等到黎明,始终没有等到太子的出现。 这一晚是她步入婚姻的开始,也是步入深渊的开始。 文姒姒点点头:“去休息吧。” 等到了内室,文姒姒知道刘煊已经安睡,便轻手轻脚的过去。 她刚刚爬上床,正要越过刘煊去睡里侧。 刘煊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文姒姒按在了枕上。 ------------ 第43章 新婚[1] 文姒姒呼吸瞬间凝固,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晓得这位爷警惕心强。 却不知道这位爷的警惕心原来这么强! 自己只是想上床睡个觉而已,又不是想谋害他! 谋杀亲夫对她有什么好处! 刘煊终于意识到被自己桎梏的人是文姒姒。 他醉后警惕性比一般情况下更强,曾经在军中的时候,刘煊遇到刺杀不是一次两次,已经形成了习惯。 他瞬间松手:“是你。” 文姒姒一边肩膀和一边手腕被他按得生疼,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小姐,肌肤雪白娇弱,稍微一碰就会有痕迹出现。 刘煊下手虽不重,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指痕。 刘煊看到文姒姒眼泪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灼热的泪水就像滴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心脏猛的一痛。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指腹已经触碰到了文姒姒的脸颊,轻轻给她擦去泪水:“别哭。” 文姒姒这种泪失禁体质,旁人越是让她别哭,她越是觉得委屈,眼泪流得越厉害。 从来没有女人在刘煊面前这么哭过。 刘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 他在军营这么多年,平时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完全不知道女人心里想什么东西。 但文姒姒看起来极为可怜,柔柔弱弱的掉着眼泪,眼尾和鼻尖都是绯红,肩膀微微抖动。 刘煊越看越是心疼,只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是本王不对,下次不会这样对你。” 文姒姒埋在他的心口一直哭,眼泪很快打湿了一片。 刘煊想着她年龄又小,又没伺候过男人,跟着自己既不风光又看不到前路,平日里冷硬无情的心蓦然多了些许怜爱。 一直等到文姒姒睡着,才把她放在了身侧。 他掀开文姒姒的外衫看了看她的肩膀,肩膀处指痕果真触目惊心,甚至有些破皮,手腕倒是还好,没有骨折的征兆,只是看着有些痕迹。 刘煊从房里出来,向外头的丫鬟讨要一些伤药。 潘嬷嬷经历过一些事情,她揣测一番,还以为刘煊与文姒姒同房时不知道轻重,伤到了对方。 她很快找到了文姒姒的药箱,交给了刘煊,并善意提醒道:“王妃身娇体弱,王爷晚上请待王妃温柔一些。” 刘煊知道潘嬷嬷说的什么意思,却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不需要解释。 回到卧室之后,刘煊给文姒姒涂抹了一点药膏。 她现在睡得很熟,眼尾还有些泛红,看着楚楚可怜。 文姒姒肩膀肌肤细白,被秾丽墨发衬得冰雪一般,不知为何,指痕落在其间反而有些不可言说的暧昧。 刘煊眸色一凝,很快给她涂抹了药膏,将衣物给她遮盖好。 手腕处伤得轻些,涂过药后,刘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指。 温香软玉四个字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从前刘煊不知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会被女色所诱惑。 眼下看着文姒姒这张清艳睡容,他终于知晓了原因。 刘煊从床上下来,匆匆离开了世安苑。 任若跟在他的身后,大半夜的觉着自家主子情绪不太对。 想了一下,任若忍不住问道:“殿下和王妃吵架了?” 这不应该啊。 任若看得出来,自家王妃不像五皇子妃那样刁钻,不可能与王爷大吵大闹的。 只有五皇子妃那样张扬跋扈的性格,才会肆无忌惮的干出没脸面的事情。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任若觉着自家王妃十分体面,属于各处都挑不出毛病的大家闺秀。 回了住处,刘煊让任若准备冷水沐浴。 任若:“您在王妃那里不是洗过一次了么?” 不过这句话任若不敢说出来,只敢藏在心里,忙不迭的让人准备冷水去了。 这边文姒姒睡到了天亮才苏醒。 因昨天晚上是哭着入睡的,她醒来时觉着眼睛和脑袋都有些疼痛。 文姒姒简单梳洗后便让竹月给她准备了一方冷水浸过的帕子,自己躺在贵妃榻上,用帕子敷着自己的眼睛。 她今天还要进宫一趟,可不能让人觉得她昨天晚上哭过。 文姒姒一早醒来便看了看自己受过伤的地方,昨天的伤痕看着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全都淡了。 她眼睛被遮盖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询问身边的人:“派个人去打听打听太子府上有没有什么事情。” 文姒姒估计是没有的。 太子府就像铁桶似的密不透风,里面的下人被约束得很好,便是府上死了几个人,都传不到外头去。 竹月应了一声,派人下去了。 潘嬷嬷倒不晓得文姒姒为什么对太子府的事情这么上心,不过她也没有问,安静的在旁边站着。 文姒姒又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天晚上就走了。”潘嬷嬷语气有些不满,“王爷真是的,床上半点不懂怜香惜玉,半夜让奴才给他找药,像您这样的大家闺秀,哪里能粗——” 不知为何,潘嬷嬷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文姒姒心念一动。 她倒不知道,原来刘煊临走前给自己上过药。 文姒姒更没有想到,原来刘煊见不得女人哭。 看来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在他面前哭一哭。 文姒姒解释道:“潘嬷嬷,这些对我说说就罢了,太后病重,不要在太后跟前说什么。王爷其实是个好人,待我很温——” 话未说完,她听到了一声咳嗽。 文姒姒眼睛上面蒙着一方帕子,听到刘煊的声音,她身体僵住了。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下人也不通报一声? 文姒姒从脸颊红到了脖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完全不想见他。 刘煊扫了一下房中敛声屏息的丫鬟嬷嬷:“你们都退下吧。” 潘嬷嬷方才说他坏话被抓到,灰溜溜的带着一群人下去了。 刘煊看着文姒姒上半张脸被帕子遮挡,一点尖尖下巴格外娇媚,目光落在上面,又移到了旁边,片刻后想起她现在看不见自己,又将目光投向她浅红的唇瓣:“你身上好些了?” ------------ 第44章 新婚[2] 文姒姒没有把帕子拿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些了。” 刘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一般,他俯身握住了文姒姒的手腕:“本王看看。” 当然只能看她的手腕,大白天褪去她外衫看她肩膀实在不好。 文姒姒来不及挣扎,她早上穿了件月白窄袖上衫,衣袖被一寸一寸的往上褪去,腕上细细的金镯子随之而下。 她手腕处肌肤极薄,凝了霜雪般细白,隐隐可以看到冷色的血管。 上了药之后,昨日的指痕浅淡到只剩下一点点。 不知道为什么,刘煊心里居然有些隐秘的失望。 既希望她身上的痕迹消失,又希望自己留下的一切长存。 两人体型有些差距,文姒姒纤弱的手腕落在他大手中格外明显。 刘煊想起她昨晚双眸带泪的模样,不自觉掀开了遮盖在文姒姒眼睛上的帕子。 她眼尾依旧有些薄红,眸子仿佛点了漆一般,黑白分明且干净,眼睫毛微微带几分湿意,长长且卷翘,扑动的时候似乎能撩拨到刘煊的心弦。 刘煊霎时松开了文姒姒的手腕,转身离开了这里。 文姒姒有些怔住,猜不透他的想法。 前世便是这般,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话,刘煊便突然离开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文姒姒觉着男人心才是海底针,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文姒姒从身下拿了一枚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她觉着眼睛已经消肿了,只是皮肤太薄,绯红之色未消。 她给自己上了一个桃花妆,让锦葵过来给自己重新梳了梳头发。 换过衣服之后,文姒姒带着丫鬟去了宫里。 她知道今天许念巧和太子一定会去胡皇后那里请安的。 不过,文姒姒去晚了一些,她到了福阳宫前面的时候,许念巧已经到了。 昨天晚上宾客散去之后,许念巧在新房中羞涩的等着太子过来和她圆房。 她喜欢太子已久,从前总想着太子会和文家联姻。 所幸文姒姒不长眼,居然主动要求嫁给大皇子,还三番两次在她面前说太子府上侍妾受宠,嫁过去必定受苦。 许念巧才不信文姒姒的鬼话。许家花了不少银子买通不少人,运作良久才得了这门婚事。 可是,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许念巧迟迟等不到太子过来。 她有些焦灼,派了自己带来的丫鬟去过问。 片刻后丫鬟回来了:“太子殿下在楚侍妾的房中,他说今天白天有人给楚侍妾脸色看,气得楚氏心口疼痛,他陪伴楚氏一晚,让太子妃早些休息。” 许念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她在新房里大发脾气,说太子所为不合规矩,一定要把太子请来。 新房里除了许念巧带来的人,还有太子府上的嬷嬷。 这些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一个个膀大腰圆,且沉着一张脸,将许念巧贬低一番。 “身为太子妃,首要的便是温良贤淑。太子殿下如果知晓您这般粗鲁无礼,肯定后悔娶您为妃。” “许家费劲心思把您嫁给了太子,您连这点委屈都受不得,以后如何管理后宅?” “……” 一番番指责说下来,许念巧低下了脑袋。 嫁过来之前,她的母亲文氏便说皇家不好待,身份越是高贵,背地里吃的苦头越多。 当时许念巧不相信,只看到表面的荣华富贵。 这几个嬷嬷在府上的地位很高,其中一个还是太子的奶嬷嬷,就算太子见了都得礼遇有加。 许念巧半点脾气都不敢发了,一个人熬过了这一晚上,只想着改天趁太子不在,自己把楚氏这个老女人好好收拾收拾。 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同太子进宫向皇后请安,脸色难免有点憔悴。 太子与胡皇后的关系只是表面融洽,他找了借口离开,让许念巧一个人去胡皇后的福阳宫。 许念巧知道,一旦自己嫁入了太子府,与胡皇后必然敌对。 谁让皇位只有一个呢? 胡皇后装腔作势的罚她行了半天的屈膝礼,又看着许念巧的脸色,假装关心的问道:“太子妃脸色不佳,难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许念巧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太子昨天晚上不在自己房中。 洞房花烛夜,这么重要的日子,假如别人知道太子和一个侍妾在一起,她的面子往哪里放?许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许念巧笑着道:“昨晚太子来儿臣房中,睡得有些迟了,今早险些没起来。太子本来让儿臣多睡一会儿,儿臣想着给您请安,就匆匆过来了。” 胡皇后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给太子送人安插眼线。 但是,太子的地位与其它皇子不同,其它皇子拒绝不了,太子全都给拒绝了。 因此,太子府的状况,胡皇后知道的不多。 现在看许念巧一与太子成亲,便得了太子的宠爱,在厌恶太子的同时,胡皇后也厌恶上了许念巧。 “太子如今没有子嗣,你要早些为太子开枝散叶,皇家子嗣越多越好。许氏,你身为太子妃,应当心胸开阔些,不要妒忌府上妾室。” 胡皇后对旁边一个宫女抬了抬下巴,让这名宫女走上前,“太子府只有你和楚氏两人,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这名宫女跟着你回去,与你们一同服侍太子。” 许念巧的脸色瞬间就耷拉下来了。 她和太子刚刚成亲,胡皇后就给太子赏赐侍妾,这不是存心给她难堪么? 可是,对方是皇后,她如果不愿意接受的话,一定会被皇后安一个善妒的帽子。 正僵持的时候,宫人突然进来通报,说靖江王妃来给皇后请安。 胡皇后眼睛瞬间变得弯弯的:“靖江王妃来了?让她进来。” 文姒姒进来之后,先给胡皇后行了一礼。 她与许念巧是平辈,刘煊是刘赫的大哥,即便是皇室,在刘赫没登上皇位之前,也没有大嫂给弟妹行礼的道理,所以文姒姒只对许念巧点了点头:“原来太子妃也在这里。” ------------ 第45章 新婚[3] 许念巧看到文姒姒之后,原本郁郁不平的心瞬间活跃了起来。 太子新婚之夜不来她这里又如何?皇后给她脸色又如何? 她是太子妃,以后就是一国之母。 文姒姒到死都是王妃,以后见到自己肯定得巴结行礼。 许念巧的母亲不及文姒姒的母亲尊贵,当年文氏与昌平郡主多有摩擦,这些年一直给她灌输把文家压一头的想法。 现在自己终于在文姒姒面前抬起了头,成为比昌平郡主更尊贵的存在,许念巧别提有多得意了。 许念巧还在下头站着,胡皇后却招呼着文姒姒来她身侧去坐着。 文姒姒完全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胡皇后的身边。 她眼睛一扫,便看到了旁边这个水蛇腰鹅蛋脸的漂亮宫女。 前世也是这般,文姒姒第一次来胡皇后面前请安,胡皇后要赏赐太子一个宫女,说什么太子府里的侍妾太少,要多一些人为太子开枝散叶。 文姒姒猜出胡皇后赏赐侍妾是假,安插眼线是真,便以董太后为借口给推辞了。 董太后虽在病中,现在没有人敢拿各种事情去惹她生气,但保不齐哪天就好了,胡皇后忌惮对方,没有强行赏赐。 许念巧同样想推辞:“皇后娘娘一片好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太子与儿臣刚刚成婚,恐怕不想看到别人,如果带回去,太子肯定堵心。” 胡皇后似笑非笑:“许氏,你难道想专宠么?太子将来是要成就大事的,万万不能被一个女人牵扯。身为太子妃,做不到宽容大度的话,在这个位置上可待不长久。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劝皇上雨露均沾,不能独宠一妃。” 许念巧呼吸一滞。 她当然想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让所有人都夸赞她,让众人都觉着她坐这个位置比文姒姒更好。 家里那个楚氏还没处理,又要来一个皇后赏赐的新人,许念巧别提有多难受了。 面对胡皇后的压迫,许念巧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多谢皇后娘娘。” 胡皇后点了点头:“水仙,你跟着太子妃回去吧。” 这名叫水仙的宫女行了一礼,跟在了许念巧的身侧。 许念巧看胡皇后对文姒姒和蔼无比,对自己却苛刻挑剔,心里难免有些不满。 文姒姒等下还要去太后宫里看看,没空在胡皇后这里多待,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许念巧紧跟着出来了。 一出福阳宫,许念巧便上下打量了文姒姒一番:“姒姒,你在宫里倒是如鱼得水,连皇后都会给你好脸色。” 文姒姒不想理会她:“巧姐姐,你还是处理好自己家的事情,再去管别人吧。” 许念巧冷哼一声:“巧姐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以后见了我,应该称呼我为太子妃。你知道皇后为什么对你好?还不是因为你嫁的男人对她没有威胁。太子比靖江王显赫,她忌惮太子,才对我这般。你心里别太得意。” 文姒姒淡淡的道:“太子妃,但愿你真能沾一点儿太子的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许念巧看着文姒姒的背影,瞬间觉着自己心里堵了一块石头。 她带着人往回走,恰好遇到了太子。 看着刘赫风度翩翩的模样,许念巧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好不容易嫁给这个男人,她一定要珍惜。 许念巧上前几步:“太子殿下。” 婚前两人见过很多次,每次太子都对她十分温柔。 虽然昨日太子没来,许念巧却觉着不是他的问题,肯定是楚氏狐媚勾人,不让他过来。 刘赫看着却很冷淡:“皇后都和你说了什么?” 许念巧嘟起了嘴巴:“皇后故意刁难我,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刘赫当然清楚胡皇后不会给许念巧面子。 他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对他最好的女人不在世上,胡氏这个毒妇夺了他母后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对他好? 这么多年来,胡氏明面上是个贤后,背地里不知道对他做过多少恶事。 若非楚氏一直安慰他鼓励他,与他相依为命,把他当成孩子一般爱护,他哪里有心思活到今天? 眼前这个女人仅凭着高贵的身世就想夺本该属于楚氏的位置,简直可笑至极。 现在刘赫还要利用许家,随口敷衍道:“皇后是长辈,理应如此。” “可是我们刚刚成亲,她便赏赐侍妾给您,故意让我难受。” 刘赫脸色蓦然一变:“她赏了人给本宫?” 这个时候,刘赫才注意到,跟着许念巧的一众丫鬟之中,多了一个长相妩媚身着宫女服的少女。 他心里陡然浮现一阵厌恶。 皇后赏赐的人就在旁边,这个蠢货方才居然明目张胆的说皇后不好! 刘赫一直担心自己娶一个像丁氏那样张狂蠢笨的正妃进府,他对许念巧多方打听,觉着对方比丁氏聪明贤惠多了。 结果,成婚第一天,便替他把皇后的眼线领进了门。 早知如此,他就该抢先一步越过太后向文家下聘。 许念巧看太子不满,以为太子不喜欢这个宫女,不由得有些得意:“唉,她故意给人添堵,行事这般轻狂,也不知道怎么混上皇后这个位置的……既然您不喜欢,就让她在我身边当丫鬟伺候吧。” 刘赫大步往前走去,他现在脑海一团糟,只想找楚氏商量商量对策。 还没有出去,便遇见了皇帝身边的太监单康盛。 单康盛笑着道:“北海进贡了一些海八珍,六位娘娘分后还有富余,让分给各个皇子府上。恰好遇见殿下,殿下派人去领用吧。” 刘赫对海味不感兴趣,楚氏这些天同样不喜鱼腥,只爱吃些人参鸡汤补身体。 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本宫府上不用,如果有人参送去一些。” 许念巧张了张嘴。 太子不喜欢,她可是喜欢的呀,进贡来的海八珍在别处用银子都买不到,一定是极好的,结果对方压根不问她。 她一肚子的委屈,但转念一想,男人都是这样,会关心女人的男人有几个? 文姒姒嫁的那个军营出身,肯定比太子更冷硬。 ------------ 第46章 新婚[4] 文姒姒去了太后跟前请安,便要出宫回去了,她不晓得刘煊居然也来了宫里。 正要出去的时候,文姒姒遇到了在御花园里散步的朱妃和三皇子。 三皇子和刘煊不太对付,哪怕从未占过上风,每次见到刘煊总想嘴贱说几句风凉话。 但文姒姒是大嫂,他再怎么阴阳怪气都不可能阴阳到一个女人的头上,更何况,文姒姒还是他妻子的表妹。 文姒姒认得朱妃,她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妾身文氏见过朱妃娘娘。” 三皇子担心自己母妃不认得文姒姒,便喊了一声“大嫂”。 朱妃这么多年来盛宠不衰,自然是个出挑的美人。 除了三皇子外,她膝下还有一名出嫁的公主,在后宫地位十分稳固。 朱妃冲着文姒姒一笑,轻声慢语道:“是姒姒啊,前些年本宫去太后那里请安,经常见你,这两年见得少了,你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这两年文姒姒长大了一些,模样越发出挑,虽然知道皇帝是看着她长大的,中间差着辈分,不会对她动心思,但保不准意外发生,所以进宫频次少了许多。 现在她嫁给了刘煊,成了皇家儿媳妇,不用再担心这个。 文姒姒一笑:“听闻朱妃娘娘有喜,姒姒这些天总在心里祈求着您平安。因为担心打扰您休息,一直不敢去您宫里请安,今天遇到了真真高兴。” 朱妃抿嘴笑道:“嘴巴这么甜,难怪太后娘娘喜欢你。好孩子,过来让本宫瞧瞧。” 文姒姒上前一些。 朱妃拉着文姒姒的手,越看心里越喜欢:“霖儿,董氏和姒姒是堂姐妹,你多带董氏去靖江王府玩儿,别让她闷着。大皇子好不容易回京,你们兄弟真该联络联络感情。” 刘霖心里不服气,想着和刘煊有什么感情可言的。 但母妃和媳妇儿都怀着孩子,哪个都不能惹,只好闷闷的应了一声。 文姒姒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人出宫了。 这边刘煊从御书房出来同样遇见了过来的刘霖。 刘煊想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直接往前走去。 刘霖本来想说这段时间让大嫂多去自己家里玩儿,陪一陪怀孕董氏,眼见刘煊对他不理不睬的,深吸了一口气便要过去。 这时单康盛走过来了,说了一下皇帝赏赐海八珍的事情。 刘霖想着董氏怀孕要补身体,派了身边的一个随从去领东西。 刘煊对海味儿没太大的兴趣,刚想拒绝,突然想起来文姒姒。 “王妃是否喜欢这些?” 任若哪里知道文姒姒喜欢吃什么东西啊,他又不是文姒姒跟前的丫头。 但主子这般询问,自然得给出一个得体的回复,任若想了一下:“花胶美容养颜,或许王妃会喜欢,其余几样倒不清楚。” 刘煊点点头:“派人领了送王妃的住处。” 刘霖酸溜溜的道:“呦,大哥这样的人还会疼媳妇儿呢,我还以为大哥心中无女人。” 刘霖这货和他娘一样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虽然没有什么威胁,但杵在眼前实在讨厌。 刘煊冷扫他一眼,带着人出宫了。 刘霖再次被无视,气得火冒三丈。 恰好老四刘曜和老九刘贤从里头出来了,他把刘曜阴阳怪气了一通。 刘曜年幼时生过一场大病,病愈后身体和脸上都留下一些疤痕,平时看着不明显,日头下面很是显眼。 刘霖嘴巴毒,专爱找人的缺陷挖苦,今天恰好是个艳阳天,他便挖苦到了刘曜的脸上。 九皇子刘贤还未成家,他与四皇子刘曜都是景妃生的。 景妃生老九的时候元气大伤,容貌不比从前,衰老得特别快,一连几年都没有宠爱了。加上景妃的嫡亲的兄长早逝,娘家没有厉害的后生,景家在朝中逐渐失去话语权。 从前她的风头在朱妃之上,这几年反而被朱妃压了过去。 老九刘贤年纪小,他被兄长老四保护着没受太多委屈,做事不知道低头。 眼看着三哥不知道抽什么风胡乱攻击人,刘贤撸起袖子就要和老三打架,刘曜压根拦不住。 ...... 文姒姒这边刚换了衣服首饰,坐在榻上要歇息片刻,一抬眼看到念珂坐在旁边做鞋子。 短短时间,她把文姒姒里外穿的都做了一遍,旁人怎么都拦不住。 文姒姒晓得念珂是怕她被送回许家,不做点什么她心里不自在。 其实众人都不觉着有什么,空房子那么多,豪门大族里住些远房亲戚实在常见。 文姒姒支着下巴想了想,念珂这个身份只能给自己做衣裳,可自己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倒不如让嬷嬷教她读读书认认字算算账。 她正想着事情,几个小太监便端着几匣子东西过来了,说是宫里赏赐的海八珍,王爷让送到王妃这里。 文姒姒日常会吃些花胶,对鱼翅、鲍鱼、干贝这些倒不感兴趣,只偶尔尝个新鲜。 但难得王爷送些东西,她一人赏赐了一些银钱,想起宫里头那些事情,文姒姒眉头蹙了蹙:“今天晚上我亲自做些东西,你们记得请王爷过来用膳。” 她看着天色还早,刚刚过了晌午,让丫鬟处理一下食材后,便去炖了鱼骨汤,又用干贝和海参做了一道粥,花胶做成甜品,再添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和点心。 文姒姒的厨艺是太后亲自教出来的,董太后当年能以这些彻底俘获先皇,足以说明不输于宫里的御厨。 天色完全变暗,整个世安苑都弥漫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任若跟着刘煊一进来,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王妃给您做了什么好东西,居然这么香,简直香飘十里。” 刘煊看向里面:这是文姒姒特意为他做的? 她对自己这般上心? 口腹之欲对刘煊吸引力其实不大,他多年来日常一直都很严谨,绝对不让自己沉溺在任何可以丧失志向的富贵乡里。 虽为天潢贵胄,但刘煊从来没有沾染过京城任何纨绔习气。 很多时候,刘煊自认为自己是个无趣之人。 ------------ 第47章 新婚[5] 刘煊走到了里面,文姒姒起身过来:“殿下,您什么时候回的家里?” “回家”这两个字对刘煊十分生疏。 几乎每一个兄弟都有母妃,就连生母早逝的太子都享过几年被照拂的日子。 哪怕身为皇子,年幼时读书生涯亦算不上愉悦。 宫中讲究幼子少食才能平安,每份餐的分量不多。 其它皇子往往可以去自己母妃的宫中,享用自己母妃亲手做的食物。 刘煊对此感到陌生,因为天生感情淡薄,所以从来没有羡慕过。 不知为何,年幼的一切本该遗忘,今天却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些片段。 “下午去了官府,刚刚回来。” 文姒姒坐下来与他一同用膳,给他盛了一碗鱼骨汤。 汤色洁白,没有半点腥味儿,入口只有鲜甜的气息。 刘煊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文姒姒点了点头:“殿下觉得如何?” “味道很好。” 汤鲜味美,是在别处没有尝过的味道。 用过晚膳,文姒姒这才问道:“殿下可知晓朱妃娘娘怀孕的消息?” 刘煊点了点头。 他在宫中有人,发生一些重要的事情,会有眼线传递给他。 文姒姒道:“妾身想着,朱妃娘娘最近风头太盛,这胎恐怕难保。” 刘煊:“哦?” 文姒姒又道:“不过,三皇子对朱妃颇为关心,要是朱妃有个三长两短,不晓得三皇子会如何。” 两人正说着话,任若听到外头有人要见刘煊,忙出去问了一下何事,过了一会儿任若过来:“殿下,宫里头出了一些事情。” 刘煊让人进来。 文姒姒有些犹豫,想着他们是不是要商量要事,自己应不应该避一避。 刘煊没有让她避开,听这个小宫人讲了一番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御书房外,九皇子刘贤和三皇子刘霖打了起来。 刘霖毕竟早就成年了,刘贤这样的单薄少年扑上来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刘霖狠狠揍了一顿,据说一双眼睛被揍得乌青。 四皇子刘曜在旁边调节,再怎么说刘贤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看刘贤处于下风,刘曜难免心疼,调节的时候处处护着刘贤。 老九刘贤见情势反转,一脚把刘霖从台阶上踹了下去。 三人打得不可开交,自然惊动了皇帝。 老三刘霖和老五刘逸都是皇帝的心头肉。 皇帝见刘霖从台阶上摔下来后一瘸一拐的,不由得震怒,要惩罚老四和老九。 朱妃和景妃闻讯赶来,双方都来看自己的儿子。 朱妃现在有孕在身,又哭得梨花带雨,皇帝别提有多心疼了。 景妃为老四和老九求情,反而被削成了景嫔,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禁足半年,老四和老九都被禁足一个月。 文姒姒听完之后,十分惊诧:“三皇子挑衅在先,他丝毫未损,只有四皇子和九皇子受罚?” 刘煊并不惊讶:“子以母贵,景嫔这几年不得父皇欢心,老四和老九在父皇眼里更是平平无奇。” 四皇子长相有损,比不得三皇子刘霖清俊,老三让人看在眼里更加舒服,恰好皇帝喜欢长得齐整的孩子,看见老四有些心烦。 老九性格鲁莽,说话做事都有些直接,长辈面前很不讨喜,比不上三皇子刘霖在皇帝面前嘴甜。 两人母妃前几年就失宠了,各方面相比,当然比不过老三刘霖。 文姒姒蹙眉:“简直没有王法了……” 皇帝面前都得不到公正,还有哪里能得公正? 刘煊看着文姒姒有些懊恼的样子,莫名觉着她有几分可爱。 比起平时她端着王妃的身份矜持的样子,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鲜活,多了一些生气。 他突然抬手在文姒姒脑袋上敲了一下:“老四和老九也不是什么好人,景嫔更不是好人,宫里出来的没有好人。他们这次被人欺压,从前也欺压过别人,风水轮流转而已。” 刘煊在深宫多年,早就清楚宫里这些人的真实面目。 这回老九和老四勉强称得上一句无辜,却不算可怜。 文姒姒不大喜欢别人敲自己脑袋,她抬手握住刘煊的手。 握住的瞬间,刘煊把自己的手收回。 文姒姒没有这么敏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反而好奇的道:“他们都欺压过谁?” “知不知道八皇子?” 文姒姒道:“八皇子不是夭折了么?” 如果老八活着,应该和文姒姒差不多年岁。 刘煊道:“八皇子和九皇子差不多时候受孕,景嫔对八皇子的母妃动了手脚,导致八皇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几个月就死了。” 文姒姒:“那皇上他——” “他不知道。这是宫中秘辛,不要对外声张。” 文姒姒乖乖点了点头。 刘煊用过晚膳就要回去了,他尚有一些要事处理。 文姒姒对宫里许多秘密十分好奇,亦步亦趋的在他的身后,还想听他再说一些。 刘煊看文姒姒跟了出来,把自己外衣裹在了她的身上:“外面风大,妙德,你回房间歇息吧。” 平时刘煊不是多话之人。 但今天文姒姒对宫里的事情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刘煊居然不觉得她烦人,对她讲解了一番。 两人身高差距太大,他衣袍罩在文姒姒身上过于宽大,下摆都垂在了地上,走两步路就会踩到。 文姒姒笼着衣服回到了室内。 刘煊已经回去了,文姒姒觉得他晚上肯定不会再来,便早早地去床上休息。 她觉着宫里的情况影响不到自己王府,现在发生这点事情不算什么,以后各个皇子争起储君之位才叫一个热闹。 不过,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冷了,很快就会入冬,虽说刘煊已经安排太医看顾董太后的状况,文姒姒依旧有几分担心。 她心里头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次日文姒姒一早醒来,文家的下人突然给她传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楚如愿的父亲已经从地方上调入京城了。 文姒姒眯了眯眼睛。 她一直都远离着太子和楚如愿,可不代表她忘了前世的一切。 ------------ 第48章 新婚[6] 转眼便到了许念巧回门的日子。 和文姒姒前世一样,许念巧是一个人回去的。 她新婚这几天,压根没有见到太子,派人去打听打听,得到的消息全都是太子在楚氏那里,太子陪着楚氏。 许念巧对楚氏恨得牙齿痒痒,趁着太子进宫,她赶紧吩咐府里的嬷嬷去把楚氏叫过来。 许念巧身边跟着四个亲信丫鬟和两个嬷嬷,这些都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人。 但是,这几个人在许府仗着自己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张扬跋扈,到了太子府之后,太子府上的奴才压根不吃这一套。 在太子府的下人看来,他们是府上的奴才,大多是宫里出身,为什么要对几个外来户低头? 况且府上多数情报流通的下人都知晓,太子大婚之夜都没有来太子妃这里,依旧去楚侍妾的院子里和楚氏在一起。 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妃,凭什么使唤他们? 要是他们中的一个人把楚氏叫来了,楚氏在太子妃这里吃亏,等太子回来,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奴才? 其中一个太子府的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子殿下有令,楚侍妾见了他不用行礼,可见楚侍妾是太子爷心尖尖上的人,奴才们没有这个胆子去请,太子妃,您派您身边的人去吧。” 听到这里,许念巧双眼冒火:“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她堂堂太子妃,不发一点威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真的要骑到她的头上去了! 许念巧想着自己如果连一个老婆子都治不了,那以后拿什么去治楚氏! 做人么,必须强势一些,只有这样,下面的人才会害怕。 许念巧让自己带来的丫鬟按住推辞的嬷嬷,给她左右扇了两巴掌。 而后许念巧冷冰冰的道:“去把楚氏带来给本妃请安!” 这个嬷嬷在府上德高望重,头一回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闷不做声的去请楚氏了。 楚如愿已经接到了父母要回京城的书信,她正高兴得不行,看到府上一位嬷嬷肿着脸进来,忙不迭的从榻上下来:“李嬷嬷,你的脸怎么了?” 李嬷嬷捂住自己的脸:“太子妃让奴才请您过去,奴才看她那架势,觉着她肯定要对您做什么,所以就被……” 楚如愿眸色有些晦暗,紧接着让身边的下人给李嬷嬷敷面上药:“嬷嬷曾经是母后殿里伺候的宫女,便是太子也不会这么对你。嬷嬷还请坐下,我去太子妃面前看看情况。” 说话的时候,楚如愿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把太子找来。 许念巧头一回见到楚氏,看对方生得成熟有韵味儿,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恶心:“你便是楚氏?昨天怎么不来请安?今天让你过来,您磨磨蹭蹭两刻钟才来,眼里有没有本妃?” 楚如愿更是恶心许念巧。 原本她与太子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无法帮到太子,不得不让太子娶个家世高贵的太子妃去帮他。 楚如愿柔柔顺顺的道:“妾身昨日身子不舒服,怕传给您病气。” “你怕传给我,就不怕传给太子?”许念巧从上头走了下来,厌恶的看着楚如愿,“日后你再狐媚太子,扰得府上不宁,本妃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话音刚落,太子便从外面走了过来。 许念巧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冰冷的模样,眼看对方眸带怒气,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楚如愿跪在地上,轻轻的对太子摇了摇头。 刘赫原本想质问许念巧为什么欺负楚氏。 但两人刚刚成亲,闹出什么矛盾出去,让人觉着他是为了小妾才教训正妃,对他和楚如愿的名声都不好。 刘赫语气一转:“许氏,你让人打了李嬷嬷?” 许念巧看他问的不是楚氏,而是李嬷嬷,她心里觉着不对,还是硬着头皮道:“李嬷嬷不过是一个奴才,我吩咐她办事,她扭扭捏捏不愿意。太子府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容忍目无尊长的奴才?这才教训了她一下。” 刘赫语气冷寒:“李嬷嬷是母后宫里的人,母后去世之后,本宫把她宫里的人都收在身边,平时从不责罚。” 说完这句话,刘赫身后跟着的太监紧接着道:“是啊,太子妃,太子殿下与成肃皇后母子情深,太子素来仁孝,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成肃皇后身边伺候过的宫人说,您居然对李嬷嬷动手……” 一番话说得许念巧脸色雪白,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刘赫。 “许氏,你身为太子妃,性格嚣张跋扈,刚刚入府便滋生事端,太令本宫失望了。”刘赫道,“所有人都退下,让太子妃好好反省反省。” 新婚第二天,太子府都知道太子把太子妃训斥得狗血淋头,下人们都议论纷纷。 第三天许念巧要回门,派了丫鬟去请太子和她一起回去,却遭到了拒绝。 太子说他有事,必须要处理这些事情。 许念巧记得文姒姒回镇南侯府的时候,靖江王身边下人们带了不少东西,而且还是珍贵的贡品,就连有心想挑错处的文老夫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太子府理应比靖江王府更加显赫,比靖江王府更富贵才是。 但是,太子让人送来的东西中规中矩。 这些东西当然不能说不好,都是宫里出来的,有什么不好的?但一看就很敷衍,只一些宫廷点心、各色干果、绫罗绸缎。 许念巧知道,自己今天回门,一些亲戚都来。 许家出了个太子妃,家里亲戚都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把这个位置坐稳,将来顺顺利利的当上皇后,让许家一跃成为齐朝最显赫的家族。 而且,许念巧还想狠狠压过文姒姒一头,让所有人觉着自己过得比文姒姒更好,比文姒姒更得夫君宠爱。 但是,昨天她犯昏头打了太子府上不能打的人,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原谅她。 许念巧心虚见到太子,不敢亲自去请,只好带着这些东西独自回去了。 ------------ 第49章 新婚[7] 文姒姒倒不知道许念巧在太子府里的这些事情。 不过猜也能猜得出来。 楚氏和刘赫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彼此之间都有了默契,联起手来欺负一个外人再简单不过。 许念巧前世看文姒姒嫁给了太子,一定要嫁给比太子身份更高的男人,想方设法进宫当了妃子。 她长得娇俏,比皇帝小了几十岁,加上皇帝见惯了顺从他的女人,对她这种会撒娇且性子简单直率的女子充满保护欲,她在宫里的日子如鱼得水。 靠着宠妃的身份,许念巧甚至能欺压文姒姒这个太子妃一头。 这辈子许念巧绞尽脑汁也要许家帮她拿下太子妃的名额,削尖了脑袋钻进太子府,表面上的风光是得到了,背地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许念巧心高气傲的,肯定不会对外面的人说太子不喜欢她。 文姒姒这几天每日喝一盏花胶养颜汤,这汤确实是养颜了,文姒姒一张小脸白得发光,哪怕不敷粉也比敷了粉更引人注目,甚至还丰润了一些,身上脸上多了一点肉。 白天的时候她去太后的寿康宫里请安,太后的精神状态看着好了许多。 孙嬷嬷对文姒姒道:“从前给太后娘娘把脉的太医退了,最近新换了一个年轻些的,这位胆子大,用自己的脑袋在皇上面前保证三日内能让太后状况转好,吃了他的药,太后娘娘这两天果然舒坦了许多。” 文姒姒心念一动,知道刘煊果然在太医院安排了人。 刘煊平日里不张扬,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居然能动太医院的人。 说着话的时候,孙嬷嬷拿药方子给文姒姒看了看。 文姒姒看了一眼,她对药理算不上精通,却也有所涉猎,看得出新的太医确实胆子大,药方子里的药用得新奇。 如果是之前的太医,肯定不敢赌上全家开这么大胆的方子。 文姒姒道:“现在一天比一天更冷了,等入了冬,可要太后保重身子,别吹了冷风。” 多少老人熬不过冬天,前世董太后驾崩也是在这个冬日。 孙嬷嬷点点头:“奴才们自然会照顾好,王妃请安心。” 这时一个宫女走到了孙嬷嬷的面前,说太后娘娘午睡醒了。 文姒姒赶忙过去,到了董太后的跟前。 董太后凑着宫女的手喝了两口茶水,让人从自己跟前下去。 看文姒姒在旁边,她让文姒姒坐过来,握住文姒姒的手拍了拍。 “看来刘煊对你不错。” 董太后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文姒姒一番。 女人过得好或者不好,从神色里完全看得出来。 文姒姒笑了笑:“殿下确实是个很好的男人。” 董太后之前听文姒姒说太子偏宠侍妾楚氏。当时她想着一个妾室而已,太子妃要打要杀还不是轻而易举,如何就偏宠了呢? 等打听到太子对楚氏家人的谋划与安排,她这才发觉太子真的对这贱人上了心。 董太后深知一个男人若心有所属,再怎么好的女人嫁给他都会吃苦。 文姒姒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求文姒姒大富大贵,只求这孩子平安。 所以,把文姒姒许配给刘煊之前,她调查了刘煊一番。 刘煊与刘赫天差地别。 刘赫被一个贱人迷到扶持对方一家。 刘煊对两个妾室格外冷淡。 董太后真担心文姒姒嫁过去后,刘煊也会冷待文姒姒。 结果,看文姒姒现在的气色与状态,居然比在家当姑娘时还好。 董太后本来就不讨厌刘煊,因为文姒姒的缘故,心里对刘煊又多了几分亲近。 文姒姒道:“现在您的身子好转,宫里不够清净,接下来您是不是要去行宫里休养一段时间?” 董太后再拍了拍文姒姒的手:“哀家这些天要在宫里。” 她不问世事很久,却不代表她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 这阵子宫里都在传她的身体不行了,恐怕要驾崩,一些人蠢蠢欲动,闹出的动静让人心烦。 文姒姒陪着董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长时间,朱妃过来给董太后请安。 董太后皱眉:“她不是怀孕了么?这个时候又到处乱跑。” 前些天三皇子与四皇子、九皇子的事情闹得挺大,已经传到了董太后的耳朵里。 三皇子是娶了董家女为妻,但董家总爱打着董太后的旗号做事,董太后与董家现在这一脉的关系算不上特别亲近。 她倒是清楚朱妃和三皇子有野心。 可脑子总要配得上野心不是? 董太后道:“说哀家乏了,不想见她。” 孙嬷嬷赶紧出去传了话。 朱妃知道太后在病中,她挺担心情况。 打听到靖江王妃在这里,想着太后今天或许愿意见人,这才过来给太后请个安。 太后既然不想见,她便自觉的回去了。 景嫔那边被禁足了,心思却活络得不行,打听到朱妃往董太后这边来,她眼珠子一转也过来了,想着太后正在病中,皇帝对太后百依百顺,说不定太后看自己可怜,让皇帝把自己的妃位给封回来。 景嫔不顾禁足的命令,偷偷的带着宫女过来了。 比起朱妃,太后更讨厌景嫔,同样让孙嬷嬷把她请走了。 景嫔偷跑出来一趟,没立刻回宫。 她怀疑太后只见朱妃不见自己,在寿康宫旁边晃荡。 结果就看到了带着丫鬟出来的文姒姒。 景嫔的心瞬间有些扭曲了。 ——说什么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分明就是不想见自己!怎么靖江王妃就可以进去?! 景嫔这些年虽不得宠,她毕竟在妃位上待过,膝下还生了两个皇子。 比起其它半个皇子没生或者生下夭折的,她觉着自己地位其实挺高的。 好端端的让一个晚辈王妃给压一头,她是真不服气。 文姒姒这边就要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呦,长得这般俊俏,这是太子妃吧?” 文姒姒认得景嫔,前两年还见过,她以为对方不认得自己了,便笑笑道:“景嫔娘娘认错人了,妾身是靖江王之妃。” ------------ 第50章 新婚[8] “没有认错,本宫记得你,你是文家四小姐,乳名唤做姒姒的那个。”景嫔故意装作诧异的样子,“众人都以为你能嫁给太子,怎么最后嫁给了靖江王?” 文姒姒:“……” 好嘛,是自己天真了。 这人阴阳怪气的,故意来折磨自己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但文姒姒又不是怕事的人,笑了笑便反击回去:“哎呦,原来景嫔娘娘的消息这么慢啊,是不是宫里那些狗奴才踩低拜高,见景嫔娘娘没在父皇跟前露过面,都没通知我和王爷的喜事?” 文姒姒这句话可戳中了景嫔的痛处,她气得火冒三丈,偏偏找不到法子去处置文姒姒。 刘煊是黎嫔的儿子,又不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好越过去管教刘煊的儿媳妇儿? 景嫔现在全靠两个儿子来撑腰,如果没这俩儿子,她和冷宫弃妃也差不多了。 景嫔嘴巴张了张,偏偏说不出什么话来。 文姒姒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可爽快了。 前世当太子妃的时候,她身份虽高,可高处不胜寒,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哪怕对待宫里宫外的下人都得注意,就怕说错话做错事遭人议论。 当时太后一去世,镇南侯府便乱了套。 太子不仅不维护文姒姒,还和其他人一样故意给文姒姒使绊子。 文姒姒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现在她作为王妃没那么多约束,诸位皇子妃和皇后不仅不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去挑她的错处,还会处处拉拢她。 就算和景嫔发生争执,旁人的重点也不会在文姒姒目无尊上,只会觉着景嫔违抗圣旨偷跑出来。 任若跟在刘煊的身后,远远便看见了站在一棵柳树下的身影。 他揉了一下自个儿的眼睛:“殿下,那不是咱们王妃么?她和谁在一起说话?景妃娘娘?” 刘煊顺着任若的目光看去。 文姒姒今日墨发梳成高髻,鬓发若云堆叠,两侧珠玉金饰妆点,流苏摇摇晃晃,穿着绯色牡丹纹上衫和同色的缎面垂地裙。 她平时在家里穿着清素一些,一看她穿这么艳丽出来,便知道她是来宫里看望董太后。 远远看去,文姒姒无论身段还是气度都恍若神妃仙子,怎么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刘煊眸子微微眯了眯。 任若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景妃娘娘不是才被贬为景嫔,现在正禁着足?怎么她跑出来了,还和咱们王妃说着话?” 刘煊道:“上前看看。” 景嫔正气着呢,眼看着刘煊过来,她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呦,大皇子过来了。瞧瞧你的王妃吧,牙尖嘴利的,在宫里目无尊上,对着本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实话,景嫔心里很不喜欢刘煊。 除了她自个儿生的两个皇子,其它皇子她都不喜欢。 刘煊小时候她能说些重话,毕竟刘煊小时候是个没娘的孩子,且不得皇帝欢心。 现在却不一样了。 刘煊与皇帝的关系冷淡,他自身才能却不容忽略,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威望。 对于成年后的刘煊,有皇子的妃嫔都很忌惮。 刘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是个护短的人。 文姒姒是自己的王妃,不管两人感情如何,这个女人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妻子。 景嫔是别人的母妃,与他半点血缘没有。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帮着外人去欺负自己人。 景嫔脸上浮现冷笑,压根不给文姒姒解释说话的机会:“本宫原本以为文家四小姐是个乖巧懂事的人,没想到和其它俗人一般,看见本宫失势便来踩一脚,讽刺本宫失了皇上的喜欢。本宫再怎么失宠,膝下还是有两个皇子。大皇子,你不为你两个兄弟教训教训你这不懂事的王妃?” 文姒姒呼吸一滞。 景嫔真不愧是宫里的老人,颠倒黑白的功夫这么强。 而且拿出两个皇子来压刘煊,仿佛刘煊不教训教训自己不懂事的妻子,就是对不起两个兄弟。 如果换做太子刘赫在这里,刘赫肯定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她两个耳光,让她向景嫔娘娘赔礼道歉。 文姒姒偷偷看了看刘煊的脸色。 对方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和平常一般。 她就要开口解释,刘煊开口了:“景嫔娘娘不是被父皇禁足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景嫔一时无言:“本宫——本宫出来透透气。” “父皇圣旨在上,景嫔娘娘应当遵从,”刘煊看了文姒姒一眼,“文氏年轻不懂事,倘若她冲撞了你,本王代她道歉。” 说完这句话,刘煊握住了文姒姒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景嫔看他就这么离开,一张脸气得铁青铁青。 文姒姒跟在他的身后:“殿下,殿下!” 刘煊握着的玉手柔若无骨,触感尤为舒服。 他眸色一暗,松开了文姒姒的手。 文姒姒道:“方才是景嫔挑衅在先,所以我——” “不必解释这些。” 景嫔的为人,刘煊一清二楚。 文姒姒受不惯对方的脾气,和她起了冲突十分正常。 女人间的事情,他完全不想参与,没兴趣听文姒姒和景嫔的恩怨。 文姒姒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多谢殿下为我解围。” 任若看着四下无人,压低声音:“您是殿下的王妃,殿下不给您解围,还给谁解围?不过说实话,您以后真该远着景嫔,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文姒姒点了点头。 任若虽是个太监,但他的资历和地位,确实能说这番话,而且确实是一片好心。 她今天在宫里待的时间挺长,很快出宫回了王府。 文姒姒前世和景嫔往来不多,今天发生的只是一些口角争执,她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景嫔回去之后,越想越是生气,甚至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文姒姒和刘煊。 当天晚上,景嫔便召了四皇子妃梁氏入宫。 梁氏这边一头雾水,想不清楚母妃禁足之中,不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把自己叫进来做什么。 ------------ 第51章 新婚[9] 说实话,梁氏对老九还有景嫔是有怨气的。 她清楚四皇子的为人和处事风格。 老三喜欢挑衅,让他挑衅得了呗。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老三嘴皮子贱,哪个没有被老三阴阳怪气过?就连老五都被老三嘴贱过。 谁叫老三和朱妃在皇帝面前会做人,备受皇帝喜爱呢。 如果老九没有冒冒失失冲上前,这件事情就这么了解了,谁都不会遭受惩罚。 老九愚蠢也就罢了,偏偏景嫔这个母妃跟着犯傻,非要皇帝给他们一个说法,要皇帝惩罚老三和朱妃。 朱妃才有了身孕,怎么惩罚?人家梨花带雨的在皇帝跟前一哭,说一切都是老三的错,是老三对两个弟弟不好,让皇帝罚老三好了。 皇帝看她这个态度,哪里舍得对老三做什么。 最后定下的罪名就是老四和老九不敬兄长,景嫔这个母妃管教无方。 梁氏听宫人说景嫔有事召她,火急火燎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匆忙忙跑进宫里来。 结果是景嫔和靖江王妃发生了冲突,要梁氏以后给靖江王妃使绊子,给靖江王妃一个难堪。 梁氏心里一言难尽。 四皇子有冲天之志,总想着同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等人争夺那个位置。 景嫔这个母妃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要拖儿子的后腿。 以刘煊如今的地位,他媳妇儿是能随便欺负的么? 让她欺负太子的媳妇儿可以,欺负刘煊的媳妇儿,那不是替四皇子把刘煊往其它皇子的阵营里赶? 梁氏知道景嫔心眼小,犹犹豫豫半天:“母妃,四爷还要和靖江王搞好关系,臣妾如果刁难靖江王妃,四爷还怎么和靖江王往来啊。” 听到这里,景嫔勃然大怒:“自己亲兄弟不亲近,反而亲近那些假兄弟。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本宫这个做母妃的受委屈?好哇,本宫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说不定这次老九帮老四,老四也在心里埋怨老九吧?” 梁氏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这……” 话未说完,她被震怒的景嫔撵了出来。 梁氏叹了口气。 景嫔失宠之前还好些,这些年失宠之后,性子越发刁钻古怪了。 景嫔看梁氏不愿意帮助自己,她心里憋着的一股气越来越盛,很快想出了一个新主意。 ...... 这些天入冬之后,文姒姒完全不愿意动了,只偶尔进宫里给董太后请请安。 她比较怕冷,每年冬天对她来说都很难熬。 前世在太子府的时候,按照太子妃的正常待遇,文姒姒其实可以过得很滋润,冬天里不必受冻。 但天不遂人愿,刘赫暗中支使下人克扣文姒姒的份例,当时文姒姒身边的亲信死的死走的走,左肩右臂全部被斩断,一个替她出去采购办事的人都没有。 后面两年的冬天,文姒姒的住处冷得像冰窖一般,还因此染病。 或许前世受的那些苦太过深刻,文姒姒现在依旧很畏惧寒冷。 宫里是有地龙取暖,董太后的寿康宫便是宫里最温暖的地方。 可惜各个王府和皇子府上没有这种待遇,还是以炭盆取暖。 文姒姒每日有九十斤的炭火供应,房间里烧得暖如春日,因为太过温暖,她待在房里完全不想出去。 念珂随着文姒姒学了读书写字,顺便学着算数理账。 文姒姒倒不求这小丫头帮助自己什么,对方一直把自己当成姐姐,前世牵挂着她,她只希望能给念珂找个不错的人家,下辈子安安稳稳的。 “楚氏的父母搬到了嘉平巷子里,买了一个很大的宅院,”念珂从外头跑了进来,给文姒姒说着事情,“这个消息,已经差人传到了巧姐姐的耳朵里。” 文姒姒点点头。 许家现在的情况和文家不同。 当时这个时候太后去世,文老夫人趁机抖擞威风打压昌平郡主,文姒姒这个外嫁女不得文老夫人待见,她巴不得看文姒姒受委屈。 假如许念巧不那么要强,稍微和许家透露一些真实的情况,许家肯定会帮她。 太子府就像是一潭死水,这些天完全没有消息出来。 文姒姒巴不得里面的人闹起来让所有人都看看热闹。 念珂完全不问文姒姒为什么这么在意太子府的事情,她只知道文姒姒把自己从许家那种恶劣的环境里带了出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四姐姐,你好些天没有出门了,不如出门走走,对身体也好。” 文姒姒拢着自己身上披的毯子:“外面太冷,我不想出去。” 两人正说着话,帘子被人掀开,刘煊从外面走了进来。 文姒姒赶紧从榻上下来:“殿下。” 这些天刘煊公务繁忙,两人很多天都没有见面,文姒姒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今天早上起来没有化妆,墨发松松散在肩头,上身穿着月白的小袄,看着格外素净。 刘煊道:“有人说你病了,本王过来看看。” 旁边的任若:“……” 他只是多嘴说了句王妃好些天没有出门,莫不是生病了? 结果刘煊就真的放下手中的事情,一早上来了文姒姒的住处。 文姒姒一笑:“没有生病,只是外头太冷,不愿意出去。” 刘煊坐了下来:“你怕冷?” 文姒姒点了点头。 刘煊有两年在极北苦寒之地,他习武之人,那样的恶劣环境都能受得,完全不觉得京城的冬天有多冷。 “这些时日本王不常在府上,院子里的银霜炭有剩余,全部送来你这里。”刘煊道,“年底朝廷事务繁多,没空在府上久待。” 文姒姒:“真的?” 说实话,她住处有些大,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踢被子,偶尔觉着寒冷,炭火供应自然越多越好。 刘煊点了点头。 文姒姒亲手给他沏了一杯热茶:“那晚上殿下回来,我这边暖和,不如睡在我这边。” “好。” 任若道:“对了,王妃知不知道,景嫔娘娘复宠了?您这些天如果进宫,可要避开她,她气焰很嚣张。” 文姒姒有些呆:景嫔居然复宠了?她靠什么复宠的? ------------ 第52章 新婚[10] 任若敢当面说这些,当然是刘煊的意思。 刘煊平日很少文姒姒在一起,有时候几乎忘了府上还有个王妃。 让任若提醒一二,自然是担心文姒姒哪天进宫在景嫔面前受了委屈。 文姒姒点点头:“景嫔娘娘毕竟是长辈,日后遇着了,我会避其锋芒。” 任若心里有些高兴,看自家王妃这反应,果然是个聪明人,完全不会给王爷拖后腿。 要是五皇子府上那位,八成会嚷嚷着说她凭什么要避开,应该是对方避开她才对。 刘煊离开之后,文姒姒让人打听了一下景嫔的事情。 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文姒姒吃了一惊。 景嫔居然让她娘家的一个侄女儿进宫,把侄女儿安排到了龙床上,据说小景氏很会伺候男人,把皇上伺候得服服帖帖,次日就被封了贵人。 不过,也有人说景嫔娘家没有这样一个侄女儿。但景家内宅的事情,谁又完全清楚呢。 景贵人长得一脸狐媚相,对景嫔却恭恭敬敬的,还撺掇着皇帝把景嫔的妃位封了回来。 现在景妃归位,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景贵人被她支配,其它妃嫔都不愿意去惹她。 潘嬷嬷撇着嘴道:“那位景贵人绝对不是大家闺秀,看她的姿态,像烟花之地教养出来的,皇上没见过这种女人,自然被迷住了。” 文姒姒前世没听说过什么景贵人。 前世这个时候,应当是许念巧进宫,皇帝对她爱不释手。 不管景贵人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既然她正受着宠爱,旁人敢扒她的一切,按照皇帝的心性,吃亏的肯定不是景贵人。 宫里恩恩怨怨和文姒姒关系不大,文姒姒听了一番热闹,每日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她只佩服景妃的手段,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复宠,一般妃嫔还真做不出来。 四皇子妃梁氏想在府上摆酒,邀请各个妯娌过去,文姒姒亦收到了请帖。 文姒姒看着手中的帖子,轻轻摇了摇头。 “四姐姐,你明天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文姒姒道,“梁氏是个多心的人,如果不去,她肯定会过来询问。” 前世文姒姒与梁氏有过恩怨,所以这辈子算不上多热络。 但是,梁氏和五皇子妃丁氏不一样,梁氏针对的不是文姒姒,而是太子妃。 一旦太子妃成了别人,梁氏厌恶的人就换了。 梁氏是个精明人儿,手段比丁氏厉害的多。 对这种人,文姒姒不会亲近,也不会主动得罪。 “前段时间四皇子和三皇子生了龌龊,外人都说四皇子不敬兄长,”文姒姒道,“她突然办一个酒宴,恐怕是想缓和缓和关系。” 眼下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候,兄弟间的和气得保持住。 次日文姒姒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早早的去了四皇子府上。 她过去的时候,三皇子妃董氏、五皇子妃丁氏和六皇子妃邵氏、七皇子妃王氏都到了。 文姒姒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迟来的一个,微微笑着道:“我来迟了。” 四皇子妃梁氏笑眯眯的道:“大嫂来迟一些也无妨。” 三皇子的性子混不吝,三皇子妃董氏的性子有些安静,与其它妯娌没什么话说,看到文姒姒过来,这才浮了一点笑意,主动坐到了文姒姒的身边。 丁氏风头正盛,六皇子妃邵氏和七皇子妃王氏都围在她跟前说话,三个人莺莺娇笑着喝酒吃点心。 梁氏坐在了董氏和文姒姒的跟前,让人给董氏斟了一杯茶,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道:“前些天九弟和四爷冒犯了三哥,和三哥起了争执,惹得父皇不愉快。四爷身为兄弟,一直想和兄长们和睦相处,三哥三嫂别见怪才是。” 董氏“嗯”了一声,一口把茶干了。 梁氏又道:“说起来,做兄弟的哪有不打打闹闹的?当初我在家的时候,还和几个姊妹扯头花,现在出嫁了,各自关系反而更亲密,经常写信往来。” 董氏抿着嘴一笑,没再说些什么。 梁氏的重点看似在董氏的身上,实则在文姒姒身上。 她听说景妃和文姒姒起了冲突,却不知是什么冲突,文姒姒又没有向刘煊告状。 景妃如今靠着小景氏是复宠了,可这又算哪门子的宠?皇帝喜欢的是那个出身不明的小景氏,又不是景妃。 梁氏真不想自家四爷因为愚蠢的母妃得罪了能力突出的大哥。 董氏怀孕不能喝酒,文姒姒倒可以,她从轿子里下来,一路走来冻得脸色发白,喝了一口温热的酒水暖暖身子。 梁氏看文姒姒一杯酒喝完,又给她斟了一杯:“这是我娘家巧手的姑娘酿的桃花酒,喝了美容养颜,大嫂觉得味道怎么样?” 文姒姒就喜欢这种酒味儿淡淡的花果酒,她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确实好喝。” 梁氏笑着道:“既然大嫂喜欢,回去的时候带去两坛。可惜三嫂怀着皇孙不能喝酒。” 丁氏看着一向刁钻精明的梁氏对着文姒姒献殷勤,心里很不舒服。 她家五皇子可是胡皇后的儿子,她从来没见过梁氏这般嘴脸。 丁氏出身不知道比梁氏高了多少,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家是“长盛不衰的国公府”,梁氏是“走向破落的烂摊子”,一直以来,丁氏心里瞧不起梁氏,只维持个表面功夫。 丁氏笑着道:“喝起来一股子甜水味儿,也算好东西?前些天我爹送来了几坛子好酒,兰影,你派人取来几坛,让姐姐妹妹尝尝好东西。” 文姒姒懒得和她搭话,更没心思和她攀比。 文姒姒觉着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安安逸逸的过下去就好了,没必要在所有妯娌中拔得头筹,让所有人都眼热。 前世她当了所有人都眼热的太子妃,结果怎么样? 丁氏看文姒姒不冷不热的,完全不理睬自己,她的心情更郁闷了,总想找个时机踩一踩对方。 这个时候,太子妃许念巧姗姗来迟,丁氏和梁氏的眼神都被许念巧吸引去了。 ------------ 第53章 妯娌[1] 许念巧昨天收到四皇子妃的请帖时,就满心欢喜。 她这个太子妃的地位是高于所有人的。 但迄今为止,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显摆显摆自己的与众不同。 与太子成婚这么多天,太子没有来过她院子里一次。 许念巧猜想定然是上次自己让人打了李嬷嬷,令太子感到寒心。所以这段时间她在太子府都规规矩矩的,还多次在太子面前念叨着她有多喜欢成肃皇后,想挽回太子的心意。 直到有人告诉她,太子为楚氏的父亲在官场上铺路,她才蓦然明白,原来问题是在楚氏这里! 想到这一点,许念巧去太子面前大吵大闹,要太子把楚氏撵出府,不然就是不尊重她这个正妻。 结果太子甩了她一耳光! 许念巧心里憋屈至极,偏偏太子的母后早就去世了,她不能去张皇后面前告状。 至于皇帝——皇帝是她这个太子妃想见就能见到的么?告状到皇帝面前,说不定皇帝还会以为她这个太子妃善妒容不下其它人。 在太子府上立不了威风,许念巧只能在外面找找优越感。 譬如这些皇子妃妯娌面前。 她晓得自己高人一等,猜想其它皇子妃肯定会奉承自己,所以梳妆打扮花费了不少功夫,故意最晚过来。 她是太子妃嘛,这些人肯定要等她,不然就是不顾礼法。 结果来了之后,许念巧发现所有人已经坐在位置上,吃吃喝喝起来了! 许念巧心里憋屈得不行,一双眼睛打量过众人,不由得冷笑一声:“怎么本宫还没有来,你们已经开始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七皇子妃王氏禁不住嗤笑一声。 文姒姒慢悠悠的喝着温热的酒水,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实话,许念巧真没有资格在兄弟媳妇儿面前自称一句“本宫”。 便是太子平常也不会对兄弟们这么高傲的讲话。 初次见面便这样拿乔,反而让人觉得她像个笑话。 王氏笑盈盈的道:“呦,太子妃来了呀,我们是不是跪下来给太子妃行个礼呀?” 许念巧看丁氏、邵氏、王氏的眼睛里都带着嘲讽,霎时脸色通红:“你们——” 梁氏作为和事佬笑眯眯的起来了:“众人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你,我还以为太子妃瞧不上我的邀请,不来了呢,这才让下人上了些点心酒水。” 许念巧看梁氏说话还算客气,坐在了她的身侧。 她对面就是文姒姒,文姒姒看她过来,眼皮子都没有抬,甚至没有行礼。 这和许念巧脑海中想象的情况不同。 她寻思着自己成了太子妃,所有人见到她都得顶礼膜拜。 结果每个人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丁氏嫁给了最体面的五皇子,又有疼爱她的瑞国公照拂,今天穿一身缇红织金鸾的宫装,头上戴着珍珠彩宝冠,她打扮得这么气派,不清楚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她是太子妃。 许念巧绝不允许别人的穿着超过自己这个太子妃,一张嘴就对上了丁氏:“这位是——” 梁氏道:“这位是五皇子妃,未出嫁前瑞国公府的小姐。” 说着梁氏把所有人介绍了一遍:“这位是咱们大嫂,太子妃肯定认得,这位是三嫂董氏。” 许念巧晓得三皇子得皇帝宠爱,有心和董氏走近一些。 但董氏只淡淡点了点头,并不像许念巧想的那样殷勤问候。 梁氏又顺着介绍道:“这位是六皇子妃邵氏,西川邵家长女。这位是七皇子妃王氏,郢州王氏之女。” 邵氏、王氏与丁氏走得近一些,她们都顺着打量了许念巧一番,但笑不语。 许念巧道:“五皇子妃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太子妃。” “我倒是想,可惜啊,我们五皇子没有这个福气,”丁氏张嘴怼了上去,“这身衣裳是几十个绣娘花了数月的功夫才做好的,价值不菲,太子妃若喜欢,可以让太子给你做一件一样的。” 许念巧没想到丁氏敢和自己这个太子妃顶嘴。 这种情况和她从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皇室这种地方,不是高人一级就能压死人么? 梁氏笑笑:“这是五皇子让人给你做的?” “那倒不是。”丁氏高傲的道,“这是我爹让人给我做的。” 许念巧见自己穿戴比不上丁氏,心里酸溜溜的。 她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文姒姒的身上。 文姒姒今日穿得清素,月白的袄子上绣着兰花,裙长及地,腰间垂着一枚玉佩,墨发间只用珍珠、白玉妆点,脸上未施粉却如新雪,唇中点着一抹朱红,靠着通身的气度和美貌,居然能将一身华贵的五皇子妃给压下去。 这时候五皇子府的人送酒过来了,送酒的太监把酒放下,又在五皇子妃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五皇子妃勃然大怒:“那个贱货趁我不在又勾引刘逸?” 太监惶恐的看过支着耳朵偷听的诸位皇妃,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丁氏把酒留下,风风火火的带着丫鬟太监离开了。 她一走,六皇子妃邵氏笑了起来:“自家爷们儿宠幸个妾而已,多大点事儿呀,五嫂这么做,只会把男人越推越远。” 梁氏幸灾乐祸:哪个府上没有几个姬妾? 就丁氏的事儿多,弄得家宅不宁。 “说起来,太子妃最幸运,府上只有一个楚氏,”梁氏道,“五皇子沾花惹草,看见漂亮的就想动手动脚。” 许念巧一想起楚氏,恨意顿时涌上心头。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当然不肯交代府上情况。 “楚氏出身低微,太子不把她当回事儿。本宫与太子新婚燕尔,皇后赏赐的人,太子都不愿收,把人放本宫身边当丫鬟伺候本宫。” 许念巧把矛头指向了文姒姒,“听说靖江王府两位侍妾是父皇和皇后赏赐的,王妃与她们相处得如何?” 文姒姒漫不经心的敷衍:“既然是父皇和皇后赏赐的,她们在王府当然过得很好。” 自己府上具体情况,文姒姒不想讲给外人听。 ------------ 第54章 妯娌[2] 丁氏留下的这两坛确实是好酒,足以见得瑞国公对她这个女儿极其疼爱,什么好的都送她府上,难怪她敢在五皇子府上张扬跋扈。 前段时间四皇子才在三皇子手上吃瘪,丢了好大的脸面。 现在看着五皇子府上有热闹,梁氏想撺掇着其它人和她一起去看热闹,把五皇子府的丑事宣扬出去。 “不知道丁氏回府之后,府上情况如何。”梁氏道,“咱们几个一起过去看看?好关心关心丁氏和老五。” 许念巧挺讨厌丁氏那个张狂劲儿,她当然想去看看五皇子府的笑话。 邵氏、王氏平时和丁氏来往多,按理说她俩肯定去,邵氏却说她身子不舒服,只有王氏要去。 文姒姒想了一下。 五皇子真发生什么,不出半天肯定传遍皇宫,不用特意去看。 就怕去了五皇子府上,热闹没看到,反惹自己一身腥。 文姒姒道:“我不胜酒力,现在脑子晕晕乎乎的,恐怕喝醉了,必须先回王府。” 董氏怀着身孕,怕自己的孩子弄没了,也找借口离开了。 文姒姒说自己喝醉了不是假话。 她的酒量不是很好,宴上的果酒喝着没什么酒味儿,后劲却很足,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文姒姒便觉着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 丫鬟扶着文姒姒上了马车,一回到王府,文姒姒便去床上躺下了。 傍晚时分,刘煊回了王府,直接就往文姒姒住的世安苑来。 世安苑外一片寂静,因天气寒冷,粗使丫头干完活儿都在房中。 锦葵和念珂看刘煊过来,忙行了一礼:“殿下。” 刘煊寒声道:“王妃去了四皇子府赴宴?” 锦葵点点头:“四皇子妃诚心邀请,王妃便过去了。” 旁边任若看着刘煊的脸色,心瞬间提了起来,忍不住呵斥这些丫鬟:“这么冷的天儿,你们几个怎么让王妃出去的?一个个的都不跟着?” 锦葵有些委屈:“王妃白日出门的时候,奴婢们跟在身边。” 刘煊道:“她现在在府上?没有去五皇子府?” 锦葵点点头:“王妃不喜欢凑热闹,回来休息了,现在还在床上歇息。” 任若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是咱们王妃懂事……” 刘煊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室内暖香隐隐,地面上铺着厚实的毯子,走在上面完全没有声音,两个丫头在外间榻上坐着做针线活儿,一看见刘煊赶紧站了起来。一只雪白的猫儿趴在软垫上睡觉,听见声音瞬间睁开了碧绿的眼睛。 刘煊让她们都退了出去。 此时的文姒姒睡得正熟,身上盖着一条鸳鸯织锦薄被,墨色鬓发铺在枕上与肩上,兴许是房间里炭火太足,她在被中出了一身薄汗,面上泛着些许红晕,看着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勾人意态。 回府之后丫鬟们看文姒姒醉得厉害,替她摘了首饰擦了擦身子,换了身衣服上床。 她睡得毫无负担,一两个时辰依旧沉沉的在枕上。 刘煊看她脸热得厉害,抬手触碰她的额头,想试一试她的体温。 文姒姒触碰到冰冷的事物便忍不住贴了上去,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眸子。 入眼是男子俊美而淡漠的面容,刘煊生得高鼻薄唇,一双凤眸点漆般深邃,自带矜贵而冷冽的气场。 文姒姒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世,下意识说了句“你怎么才来”。 刘煊语气顿了顿:“今日事务繁多。” 文姒姒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渐渐的清醒过来。 她拿了床上一个枕头垫在身后,坐了起来:“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这里?” 丫鬟在文姒姒醉时给她换了一身葱绿抹胸裙,这抹浓郁的绿越发衬得文姒姒脖颈与锁骨晶莹雪白,甚至隐隐可以看到一片秀丽春色。 她酒醉后隐隐头疼,加上在自己房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 更何况,她与刘煊已经成了夫妻,更不需要顾忌太多。 刘煊目光从她肩上扫过:“你冷不冷?” 文姒姒摇摇头:“多亏了王爷送来的炭火,房间里炭盆烧得很足,并不觉着寒冷。” 刘煊见她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文姒姒的肩膀上。 指腹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便觉温香软玉格外撩人。 刘煊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境片段,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瞬间紧了紧。 文姒姒亦觉出气氛不同寻常,她呼吸一滞,有些紧张的看向刘煊。 “五皇子府上出了一些事情,”刘煊道,“本王以为你涉及其中。” 文姒姒有些好奇:“什么事情?” “五皇子妃小产了。” 丁氏每天咋咋呼呼的,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 平日里她善妒专宠,不许其它女人爬五皇子的床。 今天五皇子打听到她出去,把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丫鬟拉到了床上。 丁氏听说消息后杀回府上,又哭又嚷的和五皇子闹,非要给丫鬟栽赃一个勾引主子的罪名,让五皇子下令把这个丫鬟乱棍打死。 她大哭大闹的时候,许念巧、梁氏和王氏三人来看热闹,见状许念巧阴阳怪气了几句,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让丁氏给五皇子留点脸面。 梁氏和王氏也在一边劝丁氏,要丁氏别这样撒泼。 五皇子看这么多人上门觉得很没面子,口头上说着要丁氏向妯娌们学一学。 丁氏听得怒火中烧,扑上去撕打五皇子,一个不慎跌地上,身下瞬间就见了红。 五皇子没想到丁氏怀了孩子,他要是知道丁氏怀了孩子,别说把一个丫鬟乱棍打死,就算打死十个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慌忙传太医的时候,五皇子又害怕皇后和丁家问罪,赶紧怪到了许念巧、梁氏和王氏的头上,怪她们三个指责丁氏,把丁氏气得急火攻心。 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儿,皇后盼了许久的孙子没了,急匆匆的赶去了五皇子府。 事情传得太快,传到皇子们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只知道有皇妃涉及其中,不知道具体哪几个。 ------------ 第55章 妯娌[3] 在刘煊眼里,文姒姒其实不是多么省事儿的女人。 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怀疑文姒姒卷入了其中,即刻回到家里看看情况。 结果文姒姒在家睡了整整一下午,一个人睡得特别香,什么都不知道。 听罢宫里的人传来的详细消息,文姒姒松了一口气,但她也有几分后怕。 “幸好妾身没有和她们几个一起凑热闹。”文姒姒心有余悸,“不然肯定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刘煊看着文姒姒:“你怕给本王带来麻烦?” 文姒姒点了点头:“自然如此。许氏是太子妃,皇上看在太子的份上不会多说什么。景妃靠着小景氏正得皇上欢心,皇上也不会刁难四皇子。若我去了,皇上肯定会把怒火撒在您和七皇子身上。” 刘煊眸中多了些许笑意,在文姒姒额头上点了一下:“你竟然不傻。” 文姒姒:“……” 她本来就不傻呀。 难道在刘煊的印象中,她是个傻的不成? 文姒姒抓住了刘煊的手,耳垂有一些泛红。 刘煊看着她一截粉颈在灯下修长纤弱,莫名有些燥热。 兴许是房中炭火烧得太旺了。 “是不是饿了?”刘煊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没有说这些之前,她不觉得饿,他说了之后,她真的感觉有几分饥饿。 她拿了一根玉簪将散下来的墨发束起,身上总披着刘煊的外衣并不像话,他的衣服穿在文姒姒的身上真的太大了。 文姒姒将刘煊的外衣折叠起来放在一旁,自己拿了一件玉色的衫子穿上。 这边晚膳准备得向来精致,连点心都做得像花儿一般。主子吃不完的往往会分下去,除此之外,文姒姒小厨房里给下人们准备的饭菜都不错。 跟着刘煊的几个太监都喜欢文姒姒这边,巴不得自家王爷天天都来这里吃饭。 用餐之后,一个宫人悄悄地往刘煊耳边传话:宫里情况不太好了,让刘煊进宫看看,其他皇子都要进宫了。 如果想看热闹,现在才是看热闹的时候。 刘煊对文姒姒道:“你随本王一同去五皇子府上看看。” 文姒姒点点头:“好。” 天色已暗,看着是要下雪。 文姒姒外面裹着一件月白缎面的斗篷,斗篷帽子上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她脸面极为娇俏。 刘煊先行上了马车,而后对她伸出一只手。 片刻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他修长的大手之中,刘煊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将文姒姒拉了上来。 文姒姒猝不及防,一下子撞了他满怀。 她等着刘煊松手,不知为何,刘煊始终没有松手,反而抱着她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宫里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丁氏再怎么泼辣无礼,五皇子刘逸心里都是有她一席之地的,不然也不会容着她这般闹,让自己面上无光。 现在两人的嫡子没了,丁氏昏迷在床没有苏醒的征兆,刘逸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甚至看向许念巧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怨恨。 他自己府上的事情,这几个女人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自己皇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们几个反而好好的。 皇帝震怒,抄起一本书打在了五皇子的身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皇后好不容易才将皇帝劝了回去,自己来处理此事。 五皇子满心委屈:“母后,儿臣真不清楚皇妃有了身孕。” 胡皇后一张脸上遍布冰霜:“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有丁氏的错处,她平日里嚣张跋扈,现在吃到苦头,以后肯定会收敛收敛。” 只是这个教训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只是你们几个,好端端的为什么跑去了五皇子府上?”胡皇后一双锐眸扫过梁氏、许念巧和王氏,“自家后宅都清净了,跑去别人院子里滋事?” 梁氏嫁进来的时间最长,对宫廷里的人和事最为熟悉。 看到丁氏身下见红的那一刻,她便意识到自己今天闯祸了,恐怕会给四皇子府带来麻烦。 现在皇后发问,梁氏抢先开口:“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臣妾觉着天色不错,便邀请了嫂嫂弟妹来家里吃酒。席中五皇子妃听了府上人的传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急匆匆的回去了。五皇子妃是从臣妾院中离开的,臣妾担心有什么事情,恰好太子妃说去五皇子府上瞧瞧,臣妾与七皇子妃便随着太子妃一起过去了。” 许念巧看这人把罪过推到自己头上,瞬间气得火冒三丈,刚要怒斥梁氏撒谎,便见王氏双眼滴泪:“臣妾与五皇子妃一向交好,听着太子妃的话,才想去府上看看五皇子妃,哪里想到五皇子妃会出这样的事情......” 许念巧一脸委屈:“你们两人撒谎,分明是梁氏——” “住嘴!”胡皇后柳眉倒竖,“太子妃,你刚刚嫁进来,与丁氏并无交情,去五皇子府上做什么?” 面对这样的场景,许念巧双腿发软手脚冰凉,完全不知怎么应对。 五皇子冷冷扫过这几人:“若不是你们火上浇油,她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时太医上前:“皇妃已经苏醒了,虽然胎儿没能保住,所幸皇妃身子康健,没有伤到根基,日后还能有孕。” 听到这里,胡皇后和五皇子都松了一口气。 四皇子是最先过来的,打听到自己的皇妃涉及其中,他心里觉得晦气,却不得不过来把人带走,替梁氏狡辩一番。 随后七皇子也来了,他赶紧到五皇子跟前道歉,说自己没管好自己的皇妃。 老三、老六的媳妇儿没有凑这个热闹,他俩心里幸灾乐祸的,毕竟离五皇子府很近,不来问候问候不太好,他俩在门口遇见,是一起过来的。 三皇子刘霖向胡皇后行了一礼:“拜见皇后娘娘,不知五皇子妃的状况如何了?五皇子妃有孕,太医之前却没有诊断出,这群奴才真是该死。五弟,你别太难过,你和弟妹都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 第56章 妯娌[4] 刘霖这番话看着情真意切,五皇子却总觉着对方在嘲讽自己,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胡皇后道:“这事不怪太医,丁氏平时就不喜欢太医来给她请平安脉。董氏这一胎顾着点,别像丁氏这样出了差错。” 刘霖点点头:“皇后放心。原本董氏担心弟妹想要过来,儿臣怕她一个孕妇受了刺激,没让她跟着。” 六皇子是带着自己皇妃一起过来的,两人都寒暄了两句。 许念巧看到四爷领了四皇子妃,两人在一旁安分站着。又见七爷领了七皇子妃,冷着脸听七皇子妃在那里狡辩。 现在就连三皇子、六皇子这样无关紧要的人都来了,太子却不过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面对胡皇后厌恶且充满审视的目光,别提有多委屈了。 这时又有下人去胡皇后跟前通报府上来了人,许念巧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太子能来。 结果胡皇后脸色更为缓和:“让靖江王过来吧。” 随后便见刘煊带着文姒姒走了进来。 两人行了一礼,文姒姒蹙眉道:“皇后娘娘,五皇子殿下,太医怎么说?五皇妃现在可无恙了?” “孩子虽然没了,所幸没有伤到根基,”胡皇后道,“这么冷的天,难得你和煊儿过来一趟。” 此时太子亦带人进来了。 文姒姒道:“白日在四爷府上,大家一起喝酒说话,臣妾贪杯多喝了一点,便早早回家了,不知道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和五皇子请节哀,五皇妃养好身子,肯定还会怀上孩子。” 这番话说得胡皇后心里舒服了许多,她点点头:“姒姒,一路上过来风大,你和煊儿都坐下喝杯热茶吧。” 胡皇后主动赐座,又让三皇子和六皇子夫妇坐下了,文姒姒接过府上下人送来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太子刘赫被晾在旁边片刻,此时才开口:“五皇子妃怎么出现这样的遭遇?” 胡皇后心头恨得滴血,她冷笑一声:“那还得问问你的好夫人,老五和他媳妇儿有冲突,太子妃带着人跑去火上浇油,气得丁氏当场小产了!” 许念巧委屈得双眼泛红:“不是这样,我……我……” 刘赫语气冰凉:“老五和丁氏吵架,你来凑什么热闹?” 许念巧口不择言:“我身为太子妃,来府上看看她怎么了?她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心,我说她几句有错吗?” 刘赫气得脑门青筋暴起,这么多人都在,他却不得不忍着。 五皇子冷冷的道:“我的夫人,就算该教训也是我来教训,好端端的你插什么手?” 许念巧觉着能这样对自己这个太子妃说话的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子,其他人必须对她恭恭敬敬。 五皇子这样的态度,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 “闭嘴!”刘赫冷冷呵斥许念巧一声,而后对胡皇后道,“太子妃失仪,回府之后,我定当重罚。” 胡皇后没想人前再刁难刁难太子,无论如何,她这个贤后的形象必须维持,便冷着脸点了点头。 太子妃罚不了,四皇子妃和七皇子妃肯定要罚的,从明日起,两人要去佛堂抄经数日为流去的胎儿祈福。 这惩罚看着不重,却让人颜面扫地。堂堂皇妃给一个未成形不知男女的胎儿诵经祈福,不是羞辱是什么? 更不要提现在是冬天,佛堂那地方冷寒无比,每天必须吃素,对千金贵体的皇妃来说简直酷刑。 事情既然处理妥当了,文姒姒和刘煊来看了一回,也不怕被有心人安个帽子,便要回去了。 因为马车上那一遭,文姒姒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刘煊。 刘煊倒未表露什么,冷峻深邃的面上没有太多神色。 一出门便是寒风扑面,文姒姒出来的时候已经将斗篷穿上了,因为还要和人说话,未来得及戴上帽子。 六皇子夫妇留在了里面,据说邵氏想陪陪刚醒来的丁氏。 七皇子没和任何人说话,冷着脸带王氏离开了这里。 许念巧出来后则气冲冲的跑到了梁氏面前:“明明是你撺掇着众人过去,你居然敢嫁祸给我——” 一边说着话,许念巧一边扬起巴掌要打梁氏。 四皇子一向好脾气却不免动怒,挡在了梁氏的前面:“太子妃,请注意你的言行!” 三皇子嗤笑一声,他这回难得没嘴贱说些什么,站到了刘煊的身边看热闹。 刘赫脸色铁青,一把握住了许念巧的手腕:“住手!” 许念巧心里委屈极了,抹着眼泪不敢再开口。 三皇子阴阳怪气道:“难怪我母妃之前说娶妻要娶贤,摊上二哥和五弟家里这样的,脸都丢没了!” 今天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京城人最爱议论这些,还会添油加醋说些什么,到时候谣言肯定传得哪里都是。 这么热闹的一场戏,和自家靖江王府无关。 文姒姒只想回家里暖和暖和。 刘霖虽然不怎么待见刘煊,却很待见文姒姒这个大嫂。 他见刘煊不理自己,便同文姒姒说话:“是吧?大嫂。” 文姒姒看了刘煊一眼,而后道:“董氏一个人在家,三皇子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和董氏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吧。” 今天着实热闹,刘霖又是爱热闹且碎嘴子的,他当然得赶紧回去和董氏绘声绘色的讲一讲,董氏这边说完明天还要跑皇宫给他母妃说一说。 刘霖笑了笑,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上了马背。 一片雪花悄然落下,文姒姒微微仰脸:“下雪了。” 刘煊把她身后的斗篷帽子给她戴上,拉着她上了马车。 旁边的许念巧见素来冷漠的刘煊对文姒姒这般温柔,就连上马车都是拉着文姒姒的手上去的,生怕文姒姒这个可恶的小贱人跌倒。 而太子看她的目光却恨不得杀了她,对她冷若冰霜,仿佛她是什么很丢人现眼的东西。 许念巧像掉入了冰窖一般冷寒,手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文姒姒这个贱人,怎么能比她这个太子妃更自在…… ------------ 第57章 妯娌[5] 文姒姒没有卷入风波之中,这两日倒是自由自在的,还研制着做了几样糕点。 宫里和其它皇子府上就不太平了。 四皇子与梁氏的感情算不上多深,这是皇帝赐的婚事,两人成婚很早,婚后几乎没有红过脸。 梁氏比不得丁氏、文氏这种让人一眼销魂蚀骨的美人,但聪慧精明,长得也不赖,把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给四皇子生了孩子,虽说妒忌心强些,依旧给四皇子选了好生养的姬妾,平日里不惹事不闹事,宫里宫外都替他操着心。 对于这样一位夫人,四皇子算不上喜欢,却一定会给她体面,处处顾着对方。 现在梁氏卷入了丁氏小产的风波之中,明日就要去佛堂抄经,四皇子心里头很不舒服。 恰好景妃现在靠着小景氏正得宠,次日四皇子便去了景妃的宫里。 景妃昨天晚上就听说了梁氏被罚的消息了。 但凡婆婆就没有几个看儿媳妇儿顺眼的,哪怕儿媳妇儿做得再好,即便皇家也不例外。 从前景妃还会给梁氏几分面子。 自从梁氏拒绝帮她刁难文姒姒之后,景妃越看梁氏越碍眼,连带着看老四这个儿子都不顺眼,觉着老四心眼子多,城府深沉,不如老九想法简单。 景妃靠在贵妃榻上打盹儿,旁边的景贵人给她捏着肩膀。 景贵人虽得宠,却没有自己的宫室,还住在景妃的宫里。 四皇子对这个新得宠的景贵人不是很喜欢,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心里颇为厌恶。 “母妃,儿臣想和您说一些事情,让景贵人先避一避吧。” “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人的面说?”景妃冷哼一声,“是梁氏的事情吧?” 四皇子点了点头:“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这几日京城冰天雪地,佛堂里更是寒冷。梁氏身娇体贵,在佛堂居住几日恐怕会染上重病,希望母妃向父皇求求情,让梁氏回府为丁氏祈福。” “啧啧,你那媳妇儿又不是文氏、丁氏这样的出身,怎么就身娇体贵了?”景妃脸上显露出不耐烦,“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罚她去了宗人府呢。” 四皇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不过仅仅片刻,很快恢复了正常:“梁氏是儿臣的正妃,正妃受辱,儿臣的颜面亦会扫地。” 景妃冷笑:“她犯了错就该受罚,别在这里扯什么体不体面。曜儿,你想要颜面,你自己去挣,母妃没本事,帮不了你什么。” 四皇子怔在原地,片刻后离开了景妃的屋子。 他一出去,便见九皇子往这边来。 自己母妃得宠了,宫里的人看他都不一般,最近九皇子春风得意,一看到老四便笑着打招呼:“四哥,你来给母妃请安?” 四皇子略微点头。 九皇子紧接着抱怨道:“刚刚母妃派人请我过来,说父皇赏赐她一些稀罕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你领了什么?最近乌七八糟送我府上一大堆,白白的占地方。” 四皇子脸色变了又变,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这里。 梁氏和王氏在佛堂的日子确实不好受,偌大的房间里只放着两个炭盆,压根没有什么热气。 胡皇后表面仁善,做起事情来相当狠辣,她不许梁氏和王氏穿带皮毛的衣服,这么冷的天儿,两人穿着棉衣,手指头都冻得僵硬,压根握不住笔。 梁氏抄了一天的经回来,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府里的丫鬟端了热水给她泡手泡脚,梁氏叹口气:“还有六天。” 这个时候四皇子从外头进来了,梁氏泡着脚也无法给他行礼,只把手从盆里拿出来擦了擦:“四爷。” 四皇子道:“我今天去了母妃宫中,本想让她替你求情,可惜她拒绝了。” 梁氏摇了摇头:“母妃还在生我的气。” 四皇子疑惑:“她生你的气?” 在四皇子看来,梁氏这回是昏了脑子去凑热闹,可归根结底是丁氏愚蠢,谁能想到她怀了孩子自己却不知道,要是丁氏有孕的消息出来,谁敢往她这个炮仗身前凑,梁氏肯定是有多远躲多远,请帖都不给她发。 昨天梁氏的遭遇,和他前些日子与三皇子起冲突的遭遇一样冤。 梁氏平日里行事可靠,对景妃颇为孝顺,好端端的景妃怎么会生她的气? 梁氏把景妃令自己针对文氏的事情说了说。 四皇子脸色难看:“母妃她真是——” ——昏了脑子。 现在各个对某个位置有心的皇子虽未露出獠牙,却已经在为将来铺垫。 文氏不是宫中妃嫔,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和景妃有什么利益冲突? 就连胡皇后都对文氏和颜悦色拉拢一番,景妃倒好,自己不顾身份与一个十多岁的晚辈拌嘴不说,还让自己媳妇儿去针对。 幸好梁氏没能答应,不然的话,四皇子还要费尽心思去和刘煊那边解释周旋。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丫鬟从外头进来了,送上一盒东西:“皇妃,四爷,刚刚靖江王府的下人送来一些东西,说是靖江王妃给咱们皇妃的,还说那天带回去的酒她和王爷都尝了,甚是可口。” 梁氏讶异,接过来这个描金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护膝和一对护腕。 在皇宫里,梁氏这等身份的后宅妇人下跪很少,她平时就不备护膝。 在佛堂一日下来,她真觉着腿冷。 护膝外是月白缎面,内里以兔毛为衬,摸着毛绒厚实,针脚颇为细密。 护腕倒是以棉絮和丝絮夹层,或许因为手腕会露出来的缘故,没有任何皮毛装点,外表是丁香色缠枝纹的锦缎,缎子颇为柔软细腻。 梁氏收了下来:“文氏真不愧是太后跟前长大的,说话做事都很周到,得亏靖江王出身不好血统不纯,不然的话,他娶这样一位王妃,可以说如虎添翼。” 四皇子道:“他出身好的话,父皇和皇后也不会搅乱局势,把文氏嫁给他。” 天色已晚,梁氏已困乏,四皇子便去了得宠的侍妾那里。 ------------ 第58章 妯娌[6] 文姒姒灯下抿着丝线,在改自己的衣裳,想把一条不穿的狐毛披风拆下来做件新的。 送给梁氏的倒不是文姒姒亲手做的。 念珂这丫头做了许多小东西,平时穿戴用不上,文姒姒想着佛堂不仅清净还寒冷,挑了两样能用得上的送给了梁氏。 派去四皇子府的下人很快便回来了。 文姒姒前世与梁氏确实有些冲突,因为梁氏针对的是太子妃这个身份而非文姒姒本人,这辈子不仅没有对文姒姒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还对文姒姒态度很好。 于是乎,文姒姒放下了过往那些烂事。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梁氏与四皇子是正常夫妻,关系还挺亲近。 刘煊与四皇子日后肯定会有竞争,但前期还是亲近一些,让外人觉着众人兄弟情深更好一些。 她把多余的皮毛做了一件暖手筒,揣着一个手炉还挺重的,不如手筒更轻快一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文姒姒头也不抬:“给我倒杯茶。” 刘煊从桌上拿了杯子,拎了炉上的小茶壶给她沏了杯温热的茶水。 文姒姒自然而然的接过来喝了一口:“明日我——”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文姒姒看到了刘煊修长挺拔的身影和他身后的太监任若。 文姒姒:“……王爷,您回来了。” 刘煊听她声音有些紧绷,脸色看着更有些僵,就连握着杯子的手指都定住了,似乎没想到过来的人居然是自己。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几分好笑。 “看到本王,你这么紧张?” “倒不是紧张,”文姒姒缓缓吐了口气,“是没想到过来的是您,妾身还以为是丫鬟过来了。” 在董太后跟前长大,小时候还经常见到皇帝,谨慎小心是藏在文姒姒的骨子里的。 她家世能比拟丁氏,却无丁氏那般嚣张跋扈的行事底气。 尤其在知晓董太后一旦去世,皇帝不会再庇护董太后的族亲之后。 “灯下做针线伤眼睛,这些事情让府上下人去做即可。” 文姒姒垂眸一笑:“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刘煊的后宅清净,这些时日陶侍妾和陈侍妾也不往文姒姒的跟前凑,她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做。 “王爷是不是累了?”文姒姒道,“若累了,早点去休息吧。” “不用,”刘煊道,“本王不困。” 文姒姒听他这么说,便自个儿接着缝她的手筒,缝了一会儿她自个儿有些困了,一个不慎针尖扎到了手指头。 她就要把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刘煊按住了她的手腕,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幸好针刺得很浅,流了一点血便没了。 念珂恰好这个时候进来,一看姐姐和王爷凑在一起,王爷还握着姐姐的手,她就赶紧停住了脚。 文姒姒觉着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珂儿,你来做什么?” 按理说这么晚了,念珂不会再来文姒姒的房间,她自己有单独的房间。 念珂低着头:“许府来人叫我回去……说给我定了门婚事,让我回去完婚。” 刘煊知道念珂的来历,亲戚住在家里很是正常,文姒姒日常无聊,有个人陪她说说话挺好的。 只是刘煊没想到,这么个黄瘦的小丫头,看着才十一二岁,人还没有长成,就已经要出嫁了。 文姒姒脸色微变。 当初许念巧答应了让念珂在她身边待着,许家怎么能出尔反尔? 许家是怎么对待念珂的,文姒姒心知肚明。 只怕许家介绍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不然念珂几年后也不会跳井而死。 文姒姒道:“珂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去许家瞧瞧。” 念珂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文姒姒有些担忧。 毕竟她和许念珂没有血缘关系,许念珂父母双亡,家产已经被许念巧的父母这一房吸纳干净了。 按理来说,念珂的一切是该许念巧的父母把持。 如果是在地方上,父母惨死留下一个庶女,狠心的族人霸占家产后把人卖了都很常见。 但京城各家都要脸面,尤其是高门大户。 正常情况下说,许家对许念珂的待遇哪怕比不上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该好好教养客客气气的。 一点嫁妆几个丫鬟对许家这样的人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做厚道些还会有美名。 偏偏许家不仅让念珂像使唤丫鬟一样跟着许念巧,还给她安排很重的针线活儿,对她非打即骂的。 她稍微和刘煊提了提许念珂的身世。 毕竟嫁给了刘煊,两人从此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而许家与太子联姻,文姒姒担心刘煊不想和太子这边有什么冲突。 刘煊并不介意:“你们姐妹情深,你帮她理所应当。” 文姒姒松了一口气。 她道:“我先和许家好好谈谈,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夜色已深,文姒姒以为刘煊要睡在自己这里,想上前帮他更衣。 他挡住了文姒姒的手,看她一眼:“本王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文姒姒:“年末朝廷居然这么忙?那您为什么特意过来一趟?” “几日不来你院子里,府上的人会怀疑本王对女人没兴趣。” 旁边的任若觉着牙酸。 从前几年一次都没去陶侍妾和陈侍妾那里,也没有见自家王爷有这方面的顾虑。 这正儿八经的王妃一来,自家王爷瞬间变成好丈夫了,各种照顾王妃的颜面,有了空闲还往王妃的住处来,哪怕没有空闲,也要生生挤出点儿空闲。 跟着刘煊往外走的时候,任若忍不住道:“奴才瞧着您对王妃实在不一般。” 刘煊平时很少和他搭话,提起文姒姒,却不免多说了两句:“哪里不一般?” 任若“嘿嘿”一笑:“您像是陷入了情网里,对咱们王妃动了真感情。” 刘煊一怔。 他对文姒姒这个小女人动了感情? 不可能。 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明明文姒姒哪里都不符合他的期许,人还生得娇娇弱弱,与体格强壮的他一点不般配。刘煊都担心,哪天和她圆房,她会受些伤。 ------------ 第59章 妯娌[7] 次日梁氏去佛堂抄经之前把护膝和护腕给戴上了。 护膝暖暖的贴着她的膝盖上下,昨天她觉得下半身发冷,今天寒意减轻许多。 她们日常穿着都是宽袖,这两日虽换成窄袖,抄经时难免露出一截手腕,柔软保暖的护腕戴在手腕上,梁氏觉着舒服了很多,心里不由得记挂住了文姒姒的心意。 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梁氏这次真体悟到了这些。 旁边的王氏看着梁氏戴了一对护腕,她心里有些羡慕。 平日大家都是在暖阁里抱个精致的小手炉,谁会准备这东西?若不是看着梁氏戴着,王氏还想不到这样的保暖方式。 她思考着今天晚上回去,能不能让房里的丫鬟不眠不休也做一对出来。 ...... 许府。 许念巧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太子彻底厌恶上了我,不仅不来我房中,还独宠楚氏那个贱人!娘,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他们?” 许念巧的母亲文氏眉头紧蹙:“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男人府上都有侍妾,你争风吃醋反而会让太子远离你。你先安分守己一段时间,等太子对楚氏感情淡了,再把她给偷偷弄死。” 许念巧大口大口呼吸,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底的怒气。 嫁给太子、当上地位尊崇的太子妃,她当然不后悔。 她恨所有人都对自己不尊重。 明明想着嫁给太子之后,自己一定比文姒姒过得更好。 却未曾想到,文姒姒一点都不嫉妒自己,在靖江王府里过得还颇为自在。 许念巧知道许念珂那个贱丫头与文姒姒感情很好。 如果自己把许念珂推入火坑,文姒姒肯定很受折磨。 想到这里,许念巧道:“她今天肯定会带着那个贱丫头一起过来的。娘,无论如何,你都得把那个贱丫头留下来,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定要拿鞭子狠狠抽她一顿。” 自己的女儿现在成了太子妃,对于许念巧的话,文氏肯定会听从。 许念珂就是个爹死娘贱的小丫头,没一个族人在意,许家当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两人商议着,有丫鬟通报说靖江王妃来了。 许念巧和文氏都收敛神色,坐在了上首。 不出片刻便见文姒姒从外面走了进来,丫鬟伺候着她解下肩上雪兔领牡丹织锦披风。 文氏假笑一声:“姒姒,你过来了?念珂那丫头呢?不是让她回来,她怎么没回?” 文姒姒坐了下来:“她昨天晚上突发高烧,病得下不来床,我便独自过来了。姑姑,当初你和巧姐姐说好让念珂在我旁边伺候,无论当丫鬟还是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怎么突然食言?” 说到这里,文姒姒笑盈盈的看了许念巧一眼:“当初这可是让我不争太子妃之位的条件。” 许念巧怒火“噌”的一下上来了:“你以为太子妃之位就是你的?太子心仪的人明明是我!他婚前亲口告诉我,他想娶的女人是我!” 文姒姒道:“火气这么大,看来巧姐姐在太子府过得一定很好吧。” 许念巧:“你——” 文氏声音抬高一点:“巧儿,姒姒,你们两个都不要争吵了,传出去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紧接着,文氏对文姒姒道:“姒姒,不是姑姑食言。念珂是文家的小姐,她与你无亲无故的,跟在你身边像什么话?如果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许家虐待本家的小姐,居然放出去给别人养。” 看着文氏道貌岸然的样子,文姒姒心里有些厌恶。 文氏真不愧是文老夫人的女儿,和文老夫人的处事一样阴险。 许念珂身为官家小姐,却被养得怯怯懦懦面黄肌瘦,连大家族里的得宠丫鬟都不如。 平日里许念巧对她非打即骂,文氏肯定看在眼里,从来没有阻止过。 “别人还以为许家虐待本家的小姐”这句话,她真好意思说出来。 文姒姒笑笑:“许家文家秦晋之好,念珂是巧姐姐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远房亲戚住段时间,在哪个大家族里都常见。 “念珂失去父亲嫡母,生母姨娘出身,放在我这个作为王妃的姐姐身边教养,将来也能嫁得好一些不是?姑姑,你真对念珂好,就该让她在我这里。” 许念巧嘲讽道:“就她那个贱丫头,别说在你身边,就算在皇后身边,也没有多好的人家愿意娶她。还不如早早回许家,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文氏点点头:“巧儿说的有道理,人都有三六九等,就算念珂在你跟前,也没有什么人能看得上她的模样和出身,不如现在找个憨厚老实的出嫁。姒姒,你如果不愿意把人送来,那我改日就派一辆马车到靖江王府,亲自去接了。” 这对母女夹棍带棒的,就算文姒姒想维持好脸色,也维持不住了。 文姒姒嘲讽的笑笑:“果然,和下作人谈交易注定血本无归。” 文氏一拍桌子:“姒姒,我是你姑姑,你是怎么和我讲话的?” 文姒姒起身向外走去:“既然谈不拢,改日再见。” 看着她的背影,文氏咬牙切齿小声低语:“等董太后死了,看谁还给你撑腰!到时候——” 到时候她一定要文老夫人狠狠磋磨昌平郡主,再把小董氏及子女弄死。 文姒姒没了文府给她撑腰,想必靖江王也不会给她面子。 许念巧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恨恨的道:“我听说,董太后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肯定撑不过这个冬天。” 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文姒姒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外头冷风呼啸,锦葵拿了披风裹在文姒姒单薄的肩膀上:“这两个人实在太过分了!当初说好的条件,她俩居然食言,当时就该逼着她们发两个毒誓。” 文姒姒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冰冷。 这次在许府受了这样的气,文姒姒真不甘心。 怎么就有这么下作的人呢?对她出尔反尔…… 文姒姒越想越生气,不过眼下只能先回王府再想办法。 ------------ 第60章 妯娌[8] 这么一点子事情,文姒姒还不想惊动到董太后那里去。 董太后就不是热心肠的人,自家孩子她很欢喜,对别家孩子有些冷淡。 许念珂长得不是个喜庆孩子,董太后喜欢白白嫩嫩十分俊俏惹人疼爱的,带到董太后身前,也不会让老人家生出怜爱之心。 况且,文姒姒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董太后不可能赞同。 但是一想起前世自己被困在太子府中,没有能力打听外界,也没有给念珂什么帮助,这个小丫头却念着两人曾经的姐妹情,年年在文姒姒生辰的时候送来一双做工精细的绣鞋,直到跳井而亡那年才止,文姒姒心口便隐隐约约的疼痛。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念珂步前世的后尘。 回到了家里,念珂急切的上前:“四姐姐,怎么样了?” 文姒姒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先别想太多。” 念珂轻声道:“我担心她们为难你,如果许家一直施压,为了姐姐着想,我还是先回许家吧。” 在文姒姒身边待的这段时间念珂很自在,想吃就吃,想笑就笑,再不用面对许家人的指责和辱骂。 但是,念珂清楚,文姒姒好心收留她,她不能给对方带来麻烦。 许念巧毕竟成了太子妃,太子妃身份这般尊贵,纵然文姒姒是王妃,也会被压一头。 一切让文姒姒为难的事情,念珂都不愿意做。 文姒姒摸了摸念珂的脑袋:“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那姐姐一定能护你周全。” 念珂抬眸看向文姒姒,心里有些难受。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所有带有血缘的亲人对自己更好。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挡在自己的前面作为依靠。 ——如果自己有能力报答就好了…… 文姒姒这边刚刚坐下喝了口茶,一位丫鬟过来道:“王妃,陈侍妾和陶侍妾来给您请安。” 被惩罚过一次之后,陶侍妾终于收敛许多,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文姒姒跟前嚣张了。 陈侍妾从前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是如此,一句话都不多说。 文姒姒最烦在自己眼前跳来跳去惹乱子的人,她清楚后宅里的女人不容易,只要这两人安分守己,文姒姒不会克扣她们用度,也不会故意刁难。 最近这两人都安分许多,她点了点头,放下手中茶盏:“让她们进来吧。” 陶侍妾和陈侍妾很快走了进来。 一进文姒姒的屋子,陶侍妾便觉着温暖异常,几乎和她当初在皇帝跟前伺候一样暖和。 她咬了咬唇,多少有点不甘心——倘若王爷宠爱自己,是不是自己院子里的用度也能这样? 两人盈盈行了一礼。 文姒姒轻声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 她没下命令让这两人每天都来自己这里请安。 这两人突然过来,肯定有什么目的。 陶侍妾一连几个月都没见到刘煊。 她都担心刘煊不记得自己是哪个,完全把自己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听说刘煊这段时间回来,经常到王妃的住处,便来凑个热闹。 至于陈侍妾,听说她来请安,也眼巴巴的过来请安了,像是怕什么好事轮不到自己似的。 陶侍妾尬笑道:“虽然王妃说了不用每日来请安,妾身总觉得不大好,过来问候问候您。” 陶侍妾比文姒姒大了好几岁,在她眼里,文姒姒就是个黄毛丫头。 让她对一个黄毛丫头一口一个“您”,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文姒姒今天去许府,自然打扮了一番。 回到家里之后,身上头上的首饰都得摘下来。 本来发髻梳上去就重,几件金玉首饰不摘去,便沉甸甸的坠得脑袋疼。 锦葵端着托盘过来,把文姒姒发间最重的几支簪子给取了下来,顺带取了文姒姒手腕上戴的一对翡翠镯子和长命锁。 这对镯子水头极好,看着无比清透,绿得就像从碧水中捞出来一般。 陶侍妾看得有些眼馋,想要看看文姒姒佩戴的长命锁。 昌平郡主疼爱女儿,长命锁这类的物件文姒姒拥有不少。 她今天戴的花丝镶红玛瑙的样式,正面一颗鲜红的玛瑙灼灼艳艳,背面簪着文姒姒的生辰八字并福禄纹。 陶侍妾道:“听说镇南侯府疼爱王妃,给您添了不少嫁妆,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锦葵撇撇嘴:“这算什么?我们王妃的好东西多着呢。” 文姒姒没说什么,让她收了下去。 陶侍妾和陈侍妾在这边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陶侍妾还在浮想联翩:“要是王妃死了,她的东西全给我就好了。” 她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赶紧道:“姨娘,您在胡说八道什么!让别人听见了,你我还能活命?” 陶侍妾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左右看了看。 发现四周无人,她才松了一口气:“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她这个丫鬟虽是入府后配的,因为跟她的时候还是小丫头,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主仆俩感情不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丫鬟都会跟她说。 丫鬟低声道:“就算王妃死了,她的东西也是文府的。姨娘,王妃从来没有刁难过咱们,咱们这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其它府上的姨娘羡慕,好好过日子多好啊。” 作为王爷侍妾,陶侍妾清楚自己多少算半个主子。 可她心里还是不甘心,总想得到更多。 富贵权势,王爷的喜欢,她通通都想要,缺一个都不行。 ...... 文姒姒看陶侍妾和陈侍妾走了,把身上衣裳换了,突然就想起一个主意。 求不到太后那里去,她可以让胡皇后帮自己一把。 这个人情,对胡皇后来说顺水推舟,胡皇后不可能不愿意给她。 文姒姒回想了一下前世每月去给胡皇后请安的那些日子。 作为太子妃定时去胡皇后那里请安,是胡皇后要求的。 文姒姒肯定许念巧也会在些这个日子过去。 她掐指算了算,最近的时间是在三天后。 ------------ 第61章 宫中[1] 晚些时候刘煊过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文姒姒正在榻上靠着,看他进来赶紧下去,走上前给刘煊解了披风,随手捏了一下刘煊身上衣物的厚度。 除了外面的墨色缎子披风,里面的衣袍只夹了一层薄棉。 文姒姒细细的眉头微蹙:“外头这么冷的天,殿下穿这么单薄,难道不嫌冷么?” 任若解释道:“殿下年轻,血气方刚的哪里怕冷……” 眼看着文姒姒眼风冷冷的扫过来,任若赶紧改口:“可不是么,奴才也常劝殿下冬天穿厚一点,可殿下就是不听。” 刘煊接过文姒姒递来的一杯温热的黄酒,他一口饮下:“今天晚上有宴,本王不回来了。” 文姒姒道:“这么晚了,是谁办宴让殿下不能回?” “今天是六皇子的生辰,他在琼玉楼摆了几桌,其它皇子都过去,咱们王爷不得不去捧个场。” 文姒姒抿嘴一笑:“是么?怎么摆在这样的场合?难道不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王妃,琼玉楼干干净净的,难道是什么不能去的场合?”任若看了看刘煊的脸色,“咱们王爷只喝几杯酒。” 文姒姒没再说什么。 刘煊这边歇了两刻钟便匆匆而去。 任若骑马跟在这位爷的后头。 说实话,他真不理解自家王爷为什么特地绕个远路回家一趟。 兴许是回家见王妃。 可是见到王妃之后,他自个儿一句话不说,全让任若在旁边陪笑解释了。 今晚琼玉楼已经被六皇子包下了,丝竹管弦之音靡靡,穿着红绡舞裙的女子随着乐声举手低腰。 寒冬腊月里滴水成冰,楼中虽然温暖,依旧有几分轻寒。 身着西域服饰的舞女们露着一截纤细的腰肢翩翩起舞,宴席上年轻公子们聚在一起谈笑。 太子刘赫自然在其中。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刘煊,眉头沉沉的拧起,脸色颇为难看。 这些天许念巧让刘赫很不舒服。 这个女人又蠢又作,不知怎么居然查到了楚氏的父母头上,发现自己一直为楚如愿一家铺路。 要是之前娶的是文姒姒这样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 想到这里,刘赫越发后悔自己下手太晚。 刘煊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冷冷扫了过去。 刘赫随即展颜一笑,片刻后坐在了刘煊的身边。 “大哥,你的王妃与本宫的太子妃是表姐妹,咱们可是亲上加亲。” 能拉拢刘煊的机会,刘赫都不会错过。 他清楚五皇子和胡皇后想把刘煊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刘赫怎么可能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刘赫笑着道:“以后王嫂无聊,可以来太子府里找太子妃。” 刘煊想起他与文姒姒成婚之前,刘赫对文姒姒说的那些轻佻的话语,脸色顿时黑了。 让文姒姒去太子府? 别是刘赫想在太子府中调戏文姒姒。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允许其它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对刘煊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而言更是如此。 刘煊语气冷淡:“不必,王妃与太子妃关系不佳,去了反而增加矛盾。” 刘赫笑容一僵:“王嫂亲口说的?” “太子妃家里有一父母双亡的堂妹,与王妃感情深厚。婚前太子妃答应把这位堂妹留在王妃身边,前两天却突然反悔,来靖江王府讨人。”刘煊道,“太子可知道此事?” 刘赫真不知道:“本宫回去打听打听。” 这个时候,跳舞的舞姬举着酒杯向诸位皇子和公子敬酒。 刘赫没有提防,被一个穿着红色舞衣的女子坐在了腿上,对方笑意盈盈的把酒喝下去,随即凑上前来喂他。 他心里一阵反感,眼看着其他好几个兄弟搂着舞女亲得正热烈,便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刘煊对人提防心很强,敬酒的舞女还没有靠近他的身体,便被他拒绝在外。 任若看见赶紧挡住:“我们王爷不想喝酒。” 刘煊虽生得俊美,但他冷冽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舞女不敢往他身前凑,讪讪的离开了。 李赋玉笑得身体颤抖:“咱们这位王爷是不是有洁癖?” 刘煊似笑非笑:“本王怎么可能有洁癖?只是接受不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倒是国师,本王一直以为国师高风亮节,没想到会喜欢这些。” 李赋玉挑眉:“美色当前,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绝。除了王爷这种——心如铁石的男人。” 刘煊没有再理会他。 李赋玉却格外喜欢向刘煊搭讪:“不过,刚刚臣给王爷算了一卦,发现王爷红鸾星动了。” 任若笑道:“国师开玩笑了,我们王爷今年才成亲,红鸾星怎么可能不动?” 李赋玉这一次但笑不语。 ...... 很快便到了文姒姒进宫向胡皇后请安的日子。 她去的晚些,过去的时候,许念巧已经在里头站着了。 胡皇后一脸慈爱的让文姒姒坐下:“今个儿天冷,恰好本宫宫里做了红枣莲子羹,姒姒,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文姒姒一笑:“好呀,娘娘这么疼我,我每次来娘娘宫里,都觉得舒服。” 胡皇后笑道:“你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又安分守己。不像某些人,成日里惹人讨厌,还把五皇妃的孩子给弄没了。” 许念巧听着胡皇后讽刺自己,气得脸色铁青。 她不知道许念珂的事情,怎么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 太子居然骂她们许家无情无义,欺负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要她不准向文姒姒讨人。 今天过来的时候,许念巧心里便憋着气。 不过,不把许念珂要回来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左右她们许家的事情。 她现在是没办法报复文姒姒。 却要文姒姒亲眼看到许念珂深陷火坑,要文姒姒痛苦懊悔。 许念珂今天是跟着文姒姒一起进宫的,文姒姒给她妆点了一番,除了人干瘦了些,一眼看去还是个颇有灵气的小姑娘。 而且,许念珂穿着粉蓝色的襦裙和小袄,梳着双平髻,脸上淡施脂粉,微垂双眸,已经有了几分娇俏的样子。 ------------ 第62章 宫中[2] 胡皇后眼睛这么尖,如何看不出来文姒姒旁边这个蓝衣服的丫头不像是丫鬟打扮? 她笑着道:“姒姒,你身边这个小姑娘是——” 文姒姒道:“这位也是许家的小姐,太子妃的堂妹,闺名念珂。” 听到是许家的人,太子妃的堂妹,胡皇后唇角笑意淡了淡:“哦?” 许念巧语气尖刻:“只不过是许家一个庶女罢了,克父克母,你怎么把她带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听着许念巧说话的语气,胡皇后品了品,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姒姒,这是怎么一回事?许家的姑娘,怎么在你跟前?” 文姒姒道:“念珂的父亲和嫡母早逝,臣妾未出阁的时候,她经常来文家玩儿,一来二去我们便比亲姐妹还亲。至于克父克母,完全无稽之谈。” 胡皇后笑了:“本宫瞧着这孩子不错,过来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念珂小心谨慎的走到了胡皇后的前面。 胡皇后细细的看过她的眉眼五官:“是个乖孩子,今年多大了?” 念珂小声说了自己的年龄。 胡皇后笑道:“不错,有没有许人家?” “还没有,”文姒姒道,“这件事情还早。不过,这位许妹妹年轻,没有嫡母照拂,我姑姑身为许家主母,手头太多事情,同样没有时间教养,便住在了我这边。今天带到皇后娘娘跟前,是想让娘娘开个恩典。” “说吧,什么恩典?” “姒姒刚成亲,自己对各种规矩都不熟,完全不敢教人。”文姒姒道,“如果许妹妹能进宫里让哪位嬷嬷教一教规矩就好了。” 胡皇后眼睛微微流转:“锦帆公主缺个伴读,丫头,你愿不愿意去公主跟前当伴读?” 文姒姒微微吃了一惊。 她本来想着让念珂在皇后跟前镀层金,这个面子皇后肯定会给她。 有了皇后这层关系,许家肯定不敢随意欺辱许念珂。 没想到皇后送这么大一个人情,让念珂去当公主伴读。 锦帆公主是韩贵人的女儿,今年应该七八岁。韩贵人在宫里宠爱平平位份平平,经常给皇后请安,与皇后关系不错。 如果真当了公主陪读,以后念珂谈婚论嫁什么的就有了底气,不是从前的卑微庶女待遇,很容易就能挑到好的,不用担心像前世那般受各种欺辱。 念珂不知道怎么应对,她看了文姒姒一眼,看到文姒姒略微点头后,她上前跪拜:“能伺候公主殿下,是臣女的荣幸。” 胡皇后随即让一个宫女带念珂去锦帆公主的宫里。 许念巧完全想不到,文姒姒三言两语之间,居然给许念珂安排了这么好的去处,成了公主陪读。 她气愤的咬了咬唇:“皇后娘娘,这个丫头命格不好,她父亲和嫡母去世肯定因为她,万一克到了锦帆公主——” 胡皇后脸色一沉:“太子妃,你胡说八道什么?” 锦帆公主又不是胡皇后的亲生女儿,她才不在乎许念珂的命格克不克人。 她能看出文姒姒与许念珂姐妹情深,以后拿捏到了许念珂,就不难再拿捏文姒姒。 韩贵人那边听说胡皇后送来一个丫头给锦帆公主当伴读,她有些担心,赶紧把念珂叫到了自己跟前瞅一瞅,又让人打听一下来历。 打听到对方虽是许家庶出小姐,却与靖江王妃十分要好后,韩贵人点点头。 她常在胡皇后跟前走动,猜得到胡皇后的心思。 韩贵人这样的妃嫔在宫廷里生活,必须依附大树,胡皇后便是这样的大树。 念珂年龄小,长得又不是皇帝喜欢的那口,也不用担心她作幺蛾子勾引皇上。 韩贵人看她面相也不是钻营的样子,便温柔可亲的和她说了几句话,让人带她去锦帆公主的住处了。 文姒姒随后又去董太后跟前坐了一会儿,最后来了韩贵人宫里。 她与韩贵人不熟,只知道对方是皇后的人,不知道具体性情。 韩贵人二十多岁的年龄,生得小家碧玉,文姒姒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窗边做针线。 文姒姒进来同她说了些话,她听着韩贵人的口音带着些许西川的味道,揣测韩贵人是不是来自这里,便问了几句。 韩贵人有些怀念:“一连进宫十年,本宫还以为自己早融入了京城,没想到还能被人听出来。” 文姒姒笑道:“恰好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匹西川产的雕花绒,颜色鲜艳可爱,给锦帆妹妹做两身过年的衣裳肯定合适。” 韩贵人颇为感动。 她父亲前两年去世后,族里的人与她往来便少了。 宫里每每有家乡那边进贡的东西,往往那些位份高膝下有皇子的妃嫔才能分到,她是分不到的。 文姒姒离开之后,韩贵人把锦帆公主叫来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欺辱新来的陪读。 锦帆公主这个时候已经知晓人事,在宫里这种地方,她肯定懂得眉眼高低,听了韩贵人的话连连点头。 念珂过来的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其实很害怕。 害怕皇帝之女、齐朝公主和许念巧一样跋扈。 害怕陌生的场所。 但是,她更怕自己留在文姒姒身边,会成为对方的拖累。 进入宫里这样的地方,各种消息灵通,她想着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能帮到文姒姒。 看到韩贵人的态度之后,她松了口气。 锦帆公主一下午都在睡觉,她被公主的奶嬷嬷拦在外头,压根没有见到人。 晚些时候锦帆公主去了韩贵人的跟前,等回来的时候,对方和颜悦色的和念珂交代了几句话,公主年龄虽小,一举一动却很规矩,念珂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锦帆公主最后道:“明天一早会有女先生来授课,许姑娘,你先去歇息吧。靖江王妃是我大嫂,她说你们情同亲姐妹,我们自然也是姐妹,不是什么主仆。你把这里当成靖江王府就好,不必太拘礼。” 念珂反应过来,意识到文姒姒已经打点到了这边的关系,她点点头,随即退下去了。 ------------ 第63章 宫里[3] 文姒姒回去之后,让锦葵翻了翻自己嫁妆里带的那些锦缎,锦葵翻找了半天,果真找出文姒姒想要的雕花绒来。 “小姐记性真好,我都不记得有这个了,”锦葵赞不绝口,“雕花绒质地柔软细密,冬天做成衣服穿在里面肯定又轻又暖。您想做身衣裳?” 旁边的潘嬷嬷在董太后跟前久了,她是见过好东西的:“这是西川的贡品,绵羊最里面那层细绒织成的,不仅轻暖还透气,太后冬天最喜欢这个,不过这两年进贡少了,据说那边前年雪灾,牧民的羊都饿死了。” 文姒姒点点头:“确实是太后她老人家赏赐的。这匹染色的改天送到韩贵人宫里去,这匹白色的放在这里吧。” “是。” 文姒姒忙了这么一天,早就疲乏得不行。 她其实不喜欢应酬,但宫里宫外人那么多,又不得不应酬。 沐浴更衣之后,文姒姒斜躺在贵妃榻上,房中伺候的丫鬟嬷嬷都下去了,只有竹月在给文姒姒揉捏肩膀。 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很足,锦葵退下去之前往香炉里撒了一把荼芜香,室内暖香融融,文姒姒穿着件宽大的绯色薄衫,完全不觉得冷。 竹月看文姒姒眼睛合了起来,似乎有些睡意,忙提醒了一句:“小姐头发还没有全干,现在最好别睡。” 文姒姒点头应了一声,意识却不自觉的消失,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竹月摸了一把文姒姒的长发,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滴水了,隐约带着一点潮意。 她小心翼翼的将一部分压着的头发从文姒姒的肩膀下面抽出来,见文姒姒衣服乱了,就要去整理妥当,这时候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竹月一回头便看到了刘煊。 她有些惶恐,正要蹲下来行礼,刘煊对她做了一个下去的手势。 竹月和锦葵等人不知道刘煊和文姒姒还未圆房一事,见两人平日里相处得颇为融洽,都觉着刘煊这个姑爷对文姒姒还挺好的。 这种情况下,竹月完全没有惊动文姒姒,赶紧低着头下去了。 刘煊看着文姒姒熟睡的样子,眸色略微暗了暗。 他轻轻抬手,指腹落在了对方纤细精致的下巴上。 哪怕没有脂粉妆点,文姒姒这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眉眼线条清晰且艳丽,弧度优美得恰到好处,鼻梁秀挺如峰,绯红的唇瓣看起来柔软而莹润。 室内一片寂静,刘煊却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突然想起那天李赋玉的话语。 文姒姒这次真睡熟了,刘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回了她的床上。 次日文姒姒睁开眼睛,却怎么着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入睡的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看来最近真的太忙了,把她的一切都给忙乱套了,连日常一些事情都想不起来。 文姒姒的陪嫁里有田庄和铺面,下面的人会定时给她送来账册。 今天一整个上午,文姒姒都在看账册。 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子从外面过来传话:“王妃,七皇妃问您今天下午得不得空,想邀请您过去赏花呢。” 文姒姒闭目养神:“大冬天的赏什么花儿?她府上的梅花已经开了?” “确实是邀请您赏梅花。”那小丫头子道,“据说几位爷也在七皇子府上,七皇子这园子才修成。” 众人都过去了,说不定自家这位爷也在前头,她不给面子反倒是不好。 文姒姒让锦葵给自己换了衣裳。 锦葵整理着文姒姒头上的步摇:“要是五皇子妃和太子妃都在,场面可能不好看。” 文姒姒掐算一下时间。 五皇子妃小产了没多长时间,按照丁家与胡皇后对她的态度,大冬天的肯定让她在房里好好养着。 五皇子妃上次小产没有影响到根本,肯定还想再要个孩子。 虽说下头姬妾生的也能抱在她膝下养,对地位威胁没有那么大,可丁氏是那么宽容的人么? 再说了,皇室之中,还是有个自己生的傍身更安全一些。 至于许念巧,她会不会出门,文姒姒暂且猜不到。 文姒姒离开时又问了一句:“今早你们去韩贵人宫里送东西,见到珂儿了?” “韩贵人让我谢过您,赏了我一把银子。”锦葵道,“珂姐儿和锦帆公主一处,公主年龄虽小,人很稳重识大体。” 文姒姒点点头,坐到了马车上。 没多长时间便到了七皇子府上,今天来的人不多,居然只有文姒姒和四皇子妃梁氏一起过来。 梁氏这种要强的性格,上次被皇后责罚之后,对外依旧要装成没事人似的。 由于同在佛堂抄经,七皇子妃和四皇子妃梁氏的关系亲近不少。 得罪五皇子妃和胡皇后之后,七皇子妃王氏与七皇子生了一点嫌隙,现在满心的郁闷。 “她那胎完全看不出男女,丁家却一口咬定是个男胎,”七皇子妃王氏郁闷的道,“现在瑞国公急眼了,拼命的找许家的错处,想弹劾太子妃的父亲。不知道丁家暗地里有没有对付咱们两家。” 王氏出身郢州,自家在地方上很有威望,说难听点就是地方一霸,强龙也压不住的地头蛇。真要认真挑她家里的什么毛病,那能挑出不少。 梁氏眸中闪过一丝狠色,不过稍纵即逝:“谁让人家得皇上欢心。” “我想出一个法子让五嫂和丁家消气,大嫂,四嫂,你们给我拿个主意,看成不成。” 文姒姒和七皇妃不熟,眼看着她说这些秘密不避着自己,心里头有些狐疑。 梁氏道:“什么法子?” 七皇子妃压低了声音:“我打听到一个方子,不仅能让人很快怀孕,能让女胎变男胎,如果献给五嫂,她会不会就消气了?反正她以后还能生,没有伤到根基。” 文姒姒:“……” 她还以为是什么。 对这种方子,文姒姒一概是不信的。 在文姒姒眼里,是药三分毒,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就算没问题,也会整出问题来。 梁氏笑道:“真有此事?这方子真有用的话,我看大嫂也能试试,大嫂与大哥刚成亲,还没有怀孕。” ------------ 第64章 宫里[4] 文姒姒淡淡的道:“凡是入口的东西,最好谨慎一些。我觉着这个方法似乎有点太冒险了。” 七皇子妃王氏本来就对文姒姒有些偏见。 现在看文姒姒这么扫兴,她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哦?怪不得那天大嫂没有受罚,或许大嫂不是喝醉了,是天生谨慎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去。” 文姒姒道:“七皇妃手中这个药方,是谁提供的?有没有给大夫看过?” “价值千金的药方,能随随便便拿给人看?”王氏心里不大高兴,脸色便有些不好看,“我现在告诉你们二位,是把你们当成嫂嫂看待,和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大嫂这么喜欢怀疑人,看来还是不要知道这个药方的好。” 文姒姒放下手中茶水:“既然七皇妃这么不愉快,那我先离开了。” 王氏咬了咬牙,真的派了名丫鬟过来送客了。 梁氏同样不信有什么女转男的方子,前朝有几个皇帝都生不出继承人,过继了同宗子孙,真有这样的方子,江山还能给别人的儿子? 但是,王氏年轻爱听好话,没几个心眼子,和她拌嘴说几句不愉快的话有什么用? 梁氏随口应付了几句,夸这种方子肯定很多人稀罕。 这边文姒姒出来,锦葵一肚子的怒火:“什么人嘛,大冬天的邀请您过来赏花,花没赏成,居然还逐客!” 文姒姒倒不是多在意。 前世她们这些妯娌没少起冲突,今天这个场面真的不算什么。 说实话,王氏在文姒姒看来还真是个拧巴的人。 前世文姒姒当太子妃的时候,五皇子妃看不惯文姒姒,王氏作为小姐妹人前附和,人后却提前给文姒姒透露一些丁氏要使坏的消息,让文姒姒做个准备。 文姒姒过了几天进宫,居然又遇到了七皇子妃王氏。 王氏小肚鸡肠,还没有忘记那天被文姒姒泼冷水的事情,一看到文姒姒便翻了个白眼。 文姒姒:“……” 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文姒姒是大嫂,这又是在宫里,王氏不可能让人说自己不懂礼数。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文姒姒问候了几句。 王氏身侧跟着的除了几个丫鬟,还有一个长相温婉举止文雅的少女,少女歉意的对文姒姒笑了笑。 文姒姒看向这个少女:“这位是——” 王氏冷冷淡淡的道:“这是我表妹,她父亲被调出了京城当官,一家子都去了边关。” 这种事情各家各户都常见,文姒姒点点头。 那名少女福了福身子:“小女姓陆,王妃称呼我安娘就好。” 文姒姒往宫外走,王氏与她走的是同一条路,太慢了不好,太快了更不好。 即便心里不情不愿,也只能和文姒姒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文姒姒道:“七皇妃说的方子,你也在用?” “那是自然。” 王氏现在还没有生育过,但是,七皇子早年宠幸的一些姬妾有生子的。 如果能第一胎就生出一个男孩儿,王氏肯定想生。 文姒姒又道:“身体真没有什么问题?” 王氏很不高兴:“看来大嫂巴不得盼着我出事才好呢。你放心好了,我身体好得很,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是我娘给我的方子,亲娘还能害我不成?” 文姒姒听她三言两语便交代出了来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宫里的太医什么价值千金的方子都看过,在他们眼里,这不一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七皇妃,你真想靠它翻身,不如——” 王氏心中窝火。 她看着四下无人,终于发作了出来:“文氏,你真以为我们喊你一声大嫂,你就能拿捏大嫂的架子?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小丫头。真以为你自己什么都懂?上次你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才没有被罚。” 本来王氏想过哪怕为了帮七皇子,自己也要和一些妯娌处好关系。 可上次五皇子妃小产,自己不过倒霉凑个热闹,回去便被七皇子辱骂。 许念巧有太子妃的身份,可以不被罚。 四皇子妃就算被罚,四皇子也在帮她求情,人前给了四皇子妃足够的体面。 七皇子却觉得她是个拖后腿的东西,怪她让自己颜面扫地。 在辱骂王氏的时候,七皇子还拿出文姒姒做比较,说都是同天过去吃酒的,怎么文氏董氏邵氏三人没有过去? 文家的女儿刚刚嫁进来,对皇室规矩都不清楚尚能如此体面。 而她王家的却蠢笨如猪,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过去凑凑热闹,连累自己男人一起在皇后跟前丢脸。 王氏这边离开,心里余怒未消。 旁边的陆姑娘劝着她别生气,气大伤身。 王氏咬了咬唇:“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不服。同样都是刚嫁过来不久,凭什么我处处是错,她处处是好?” 陆姑娘拍拍她的背:“表姐为什么和她比较?单单你这个皇妃的身份,就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这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应该珍惜。” 王氏眸色黯淡:“七爷这些天都不来我的住处,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失宠了。他想要体面,想让我和五嫂赔罪,那我弥补就是了。如果我能怀一个男胎,还能受这种委屈?” 王氏心里膈应,脑子也转不过来弯,心里却明白文姒姒比梁氏待人真实许多,也比五皇子妃脾气好。 奈何七皇子那番话,让她难受至极。 今天她发作脾气是她不对,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肯定有缓和的余地。 至于那个药方子—— 王氏眉头拧了起来:“你说要不要拿给太医看一看?” 陆姑娘道:“药方子是姨妈给的,姨妈还能害姐姐?再说这些天姐姐也在吃,完全没有问题。如果太医事先声张,可是不太好。” 王氏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己亲娘还能害自己?她和王家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她晚上回去,想想自己这两次见面对文姒姒冷嘲热讽的言语,越想越有些不好意思,一连两天都没有睡好觉。 ------------ 第65章 宫里[5] 又过了些许时日,五皇子妃丁氏那边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床走走散散心。 几个皇妃陆陆续续的都去了五皇子府关照问候了一番。 文姒姒与五皇子妃丁氏不太对付,两人前世便针锋相对的,文姒姒不大愿意过去。 丁氏小产在宫里宫外都是一件大事。 不知道哪个没长眼的东西散布谣言说丁氏伤得很严重,以后不能再生育了,五皇子肯定会再娶个能生养的进门。 丁氏听到消息后气得火冒三丈,让人把散布谣言的给抓出来。 结果对方狡猾得不行,丁家调查许久,都没有调查到源头。 这个时候,胡皇后不慎受寒卧病在床,丁氏作为儿媳妇进宫里侍疾。 皇后身体有恙,几个皇妃还有宫里大大小小的一些主子都过去探望了一下。 这回文姒姒完全避不开,她也进宫了一趟。 丁氏难得打扮素净,不怎么高兴的站在皇后的床头。 胡皇后怪她气焰嚣张,这回让她进宫里侍疾,也是有意杀一杀她的威风。 文姒姒与三皇子妃董氏、四皇子妃梁氏一同过来的,三个人对胡皇后行了一礼。 胡皇后坐在床上,脸上淡施脂粉,头上只簪着一支玉簪,浅笑着让所有人都坐下。 四皇子妃梁氏前段时候才卷进丁氏小产的风波里,对胡皇后寒暄问候了几句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喝茶。 胡皇后看着三皇子妃董氏的肚子,眼里情绪不明:“现在天儿这么冷,你怀着孩子,万一脚滑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董氏,以后你少进宫请安吧。” 董氏恭顺的说了句“是”。 胡皇后接过侍女递来的银耳莲子羹,浅浅尝了一口,忽而抬眸看向董氏:“你和老三成亲之后,夫妻感情不错。听说老三为了你,都远了院子里的其它侍妾。” 董氏低头道:“妾身不敢专宠,三爷疼爱正妻,是妾身命好。” 胡皇后唇角轻微的撇了撇,而后神色恢复正常:“你现在大着肚子,老三对你好是应该的。男人就喜欢女子柔顺贤惠,那些整天争风吃醋的东西,哪个男人愿意看一眼?” 她这句话讽刺得太明显,旁边的丁氏瞬间变了脸色,嫉恨的看向董氏的肚子。 董氏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胡皇后把手中汤碗递给丁氏:“董氏,你怀着孩子,本宫这边有个宫女不错,恰好到了出宫的年纪,这段时间让她伺候老三吧。” 董氏道:“皇后娘娘一片心意,妾身不敢不接受。但是,我家三爷那脾气您知道,他不爱给他房中安排人,上回朱妃娘娘给他他都不要,妾身担心他大发脾气,反而惹您不快。妾身回去和三爷商量商量,倘若三爷愿意,妾身再来把人领走。” 胡皇后冷笑一声:“看来你和老三都看不上本宫这边的人了。姒姒,你这边好事将近了么?别忘了经常让太医给你把脉,别像老五媳妇似的,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文姒姒品着茶水,突然听见自己名字,慢慢放下手中茶盏,笑笑道:“太医定期都会来靖江王府,妾身确实希望府里添些孩子,这样热闹些。” 在后宅之中,有个孩子确实是个倚仗。 就连后宫里,同样是失宠,有孩子的失宠宫妃会比没孩子的失宠宫妃多一些底气。 但刘煊不是好亲近的性格,让他认定一样事物、认准一个人不太容易。 文姒姒晓得,与他得细水长流慢慢来,先培养培养感情,日后再想其它。 五皇子妃丁氏一连几天被胡皇后打压,她难受到了极点,上下打量了文姒姒一番,瞬间更难受了。 因为皇帝会来胡皇后这边探病,丁氏不能穿着太招展,这两天灰扑扑的像个宫女。 反观文姒姒,穿着一身湖蓝色暗银云纹的对襟宫裙,发间斜斜插着一支做工精巧的步摇,上面妆点着琉璃与宝石,一排长长的白玉流苏垂落下来,衬得一张小小的脸面格外生动。 丁氏道:“大嫂这个模样可不是能生孩子的福相,我听说长得太漂亮的女人都是薄命的,要不然怎么会有红颜薄命这一说法?” 文姒姒:“……” 讲真,人不会说话还是别说了。 如果前世,文姒姒当太子妃的时候,胡皇后听到丁氏在这里对自己乱说,肯定装成什么都没听到,或者不轻不重的说丁氏不该这么说什么的。 现在文姒姒可不是那受罪的太子妃。 胡皇后听到丁氏这番话,脸色难看起来:“按着你说,全天下的美人都该早死?现在宫里宫外活着的都是丑八怪?” 丁氏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会得罪皇后。 “不、不是!不是这样!”她险些把自己舌头咬到,“儿臣刚刚说错了……” 胡皇后忍着气道:“既然知错了,还不向靖江王妃赔罪?” 丁氏咬着唇,完全不想向文姒姒低头。 文姒姒也没有给她什么台阶,直接起身淡淡的道:“皇后娘娘,今日给您请过安,妾身便不叨扰您,免得影响您休息。改日妾身再来请安。” 说完这些,文姒姒便告辞要离开。 她这么一走,董氏和梁氏也纷纷表示要离开。 等宫里空了下来,没有其它外人,胡皇后再也按耐不住,冷冷训斥丁氏:“蠢货!留你在本宫身边,便是没病也要气出病!” 胡皇后绝对不想得罪靖江王府。 但看丁氏这个做派,文姒姒想和她来往才怪。 胡皇后只后悔当初自己怎么没有认真打听打听丁氏,让五皇子娶了这样的人进门。 丁氏难受极了,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好久。 哭完之后,她又想起了昨天七皇子妃王氏给她的药方子,据说这个药方子能让她快速怀孕,并一举得男。 ——皇后对自己态度这么差,肯定因为自己没能保住孩子。对皇家来说,孩子的事情便是天大的事情。 ——只要自己抓紧怀孕,早点生下一个孩子保住地位,肯定能像以前一样在府上作威作福。 ------------ 第66章 宫里[6] 胡皇后病愈之后,丁氏回到了五皇子府。 说实话,只要她不作不吃飞醋,五皇子还是很喜欢她。 在妯娌之中,丁氏的美貌仅次于文姒姒,她这般的美人,从小到大都众星捧月,一般男人看到她不可能不心动。 当初就是因为这张脸,五皇子决定娶她。 这回丁氏回府之后,人变得老老实实的,没有打骂府上的下人,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随便摔东西。 五皇子看她消停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连好几天都在丁氏的住处。 每次同房之后,丁氏都会喝一碗熬好的汤药。 闻见这个味道,五皇子只觉得反胃。 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刚刚完事,你好好的睡一觉养养精神,喝这个做什么?” 丁氏神神秘秘的一笑:“喝了这个,能让我快点怀上孩子。” “放屁。”五皇子压根不信,“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花点心思取悦取悦本皇子。这碗药的味道太难闻了,你喝完记得喝点水。” 丁氏对他翻了个白眼:“这是老七媳妇给我的药方子,能让我怀上男胎。就算是女胎,也能在腹中变成男胎。” 五皇子更觉得玄乎了。 他见过厉害的大夫不少。 小时候有人给他的食物里下毒,他吃完之后昏迷不醒,胡皇后急得请遍了所有的名医。 他中个毒,都把这群大夫难得和什么似的,这些人还能神通广大到把女胎变成男胎? 看着丁氏那张娇艳的容颜,五皇子又来了兴致,冲她勾了勾手:“什么药都不如爷亲身上阵好使。” 因为这个药方子,丁氏对七皇子妃王氏的态度转好了许多。 她和王氏之前关系就不错,孩子没了之后,丁氏是讨厌过王氏一段时间。 但她最憎恨的还是太子妃许念巧。 比起王氏和梁氏,丁氏更想让许念巧付出代价。 可谁让人家是太子妃呢? 梁氏和王氏都受到了惩罚,唯有太子妃安安稳稳的在太子府里,没有人能动她分毫。 ...... 转眼间便到了过年的时候。 每年除夕,宫里都有宴会,皇室宗族在紫宸殿庆祝。 文姒姒今年这是头一回参加,她特意让潘嬷嬷去打听了一下,看董太后会不会出现。 潘嬷嬷很快便打听来了消息:“太后娘娘身子好转许多,今年会出现在宫宴上。” 文姒姒点点头。 宫宴这样的场合,有董太后在上头坐镇,文姒姒会更加放心一些。 潘嬷嬷毕竟为宫里的老人,见过很多大的场面,且她又出宫嫁人好些年,宫里宫外各种生活都体验过。 对于这样有阅历的下人,文姒姒一直都很宽容。 “您说,这次宫宴过去,我该怎么行事,见了圣上该怎么讲话呢?” 文姒姒算是当今圣上看着长大的,她小的时候,皇帝还抱过她。当初年幼不觉得有什么,还胆大包天的去揪皇帝的胡子。 长大以后懂了礼数,文姒姒便很少出现在皇帝跟前。 即便出现,那也是规规矩矩胆战心惊的。皇帝会对两三岁的小孩儿宽容,可不会对已经懂事的大人宽容。 现在文姒姒嫁给了刘煊,刘煊是所有皇子之中最不得皇帝偏爱的那个,见到皇帝之后,她更要小心,时时注意不说错话。 “天威难测。”潘嬷嬷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宫宴上那么多人,圣上应付妃子都应付不过来,您不必太担心,行事低调些便好了。” 文姒姒点点头。 入宫当天文姒姒精心装扮了一番,她想的十分周全。 面见圣上这种大事,她不得不想得细致一些。 “小姐今天佩戴哪套首饰?”锦葵细细的给文姒姒挑选着,“这套点翠镶蓝宝石的鸾凤富贵头面看着不错,小姐佩戴上去合适,去这种大场合,咱们肯定要镇得住台面。” 文姒姒手中拿着一支挑心簪子瞧了瞧:“算了,今天不佩戴这一套。那套累丝珍珠海棠迎春的头面拿出来,今天佩戴这个。” 锦葵怔了一下:“这套是不是太低调了些?这种场合,旁人肯定会争奇斗艳的。” 文姒姒笑笑:“自家夫君跟前争奇斗艳就够了,还去皇上跟前争什么?让皇上觉着咱们王府太富贵么?” 皇家富贵,却不比从前。 当今皇帝还是太子未上位的时候,那时的王爷皇子才叫富贵,不少不仅拥有大片的田宅产业,还与地方官员有勾结,每年从手下那里捞上万金银。 齐元帝虽好美色,却不是昏庸的君王。 他上位之后狠狠打击了一下勾结的群体,给了宗室不少限制。 不然的话,刘赫那个堂堂太子怎么只靠宫里的来源,不敢借着权势纸醉金迷呢? 这两年齐元帝对宗室缓和了一些,却不代表他完全放过了这件事情。 文姒姒正梳妆,外头有小丫头过来通报:“王妃,陶侍妾和陈侍妾过来了,两人给您请安。” 文姒姒把一支珠花簪在鬓边,冷冷淡淡的道:“不是让她们不用过来的么?” “两位侍妾非要进来看看您。”小丫头道,“要不,奴婢把她们打发出去?” “让她们过来吧。”文姒姒道,“看看她俩想做什么。” 陶侍妾和陈侍妾一过来,便是一室暖香。 今日文姒姒房子里熏的是花香,清雅雍容的牡丹香气布满了每一个角落,房间里暖意融融,真比春日还暖和。 陶侍妾抬眸一看,便看到文姒姒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襦裙坐在梳妆镜前,手中拿着一支东珠簪子在瞧。 两人赶紧福了福身子。 “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陶侍妾赶紧道:“今个儿宫里有宴,妾身想随着王妃进宫,在王妃跟前伺候。” 旁边的陈侧妃低着头一言不发,默许了陶侍妾的说法。 文姒姒:“你俩想进宫?” 陶侍妾当然想进宫,她知道皇帝肯定认得她,如果见面,说不定皇帝会和她说句话,让王爷多宠宠她什么的。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想错过一点。 ------------ 第67章 宫里[7] 之前宫里有宴,陶侍妾和陈侍妾都没有资格过去。 她俩是侍妾,府里地位仅比下人高出那么一点儿,哪里有资格让王爷带她俩进宫? 现在王府有了正儿八经的王妃,文姒姒身为正妃肯定会去,她身边如果有两个侍妾陪着端茶倒酒什么的,在外人看来十分正常。 因此,陶侍妾就算削尖了脑袋都得过来。 文姒姒如何猜不到她的想法? 这点小心思,在文姒姒跟前完全不能藏。 陈侍妾是个不爱吭声的,不吭声却不代表她一定老实。 每次陶侍妾撺掇着挑事,陈侍妾都会在旁边跟着。 如果有便宜,同样是侍妾,陈侍妾肯定能分一杯羹。 如果没有便宜,受罚的一定是陶侍妾这个咋咋呼呼的,而不是沉默寡言的她。 文姒姒头发上的首饰戴好了,她起身让侍女给她伺候着穿衣。 侍女展开宽大的袖子穿在文姒姒的身上,丁香色的衣裙淡雅怡人,衬得她冷白的肤色更加通透,外面一层薄如蝉翼的披帛更增添了几分仙气。 她拿了一个香袋佩在自己的腰间:“这样的场合,你俩就不必跟着了。” “为什么?”陶侍妾心里有些不甘,“妾身曾经是皇上跟前的宫女,对宫里的礼数了解得十分周全,让妾身跟着您,不仅不会给您带来麻烦,还会帮您避开一些危险。” 文姒姒:“……” 这人说得信誓旦旦,好像她是真的在认真给自己考虑一般。 文姒姒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也不是担心陶侍妾夺宠。 她是怕这样的场合,陶侍妾惹出什么乱子来。 文姒姒道:“不必,我身前的丫鬟知道如何做。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文姒姒毕竟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府里唯一的王妃。 她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陶侍妾不敢再纠缠,耷拉着一张脸出去了。 一出来就看到自家王爷来文姒姒的世安苑。 陶侍妾只敢询问文姒姒,不敢在刘煊面前露头。 这么长时间,她一次宠爱都没有得到过,对刘煊天然有着畏惧和仰望。 见到刘煊之后,她和陈侍妾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 陶侍妾还想多嘴再说几句话,便见刘煊冷淡点头,直接离开了。 陶侍妾不甘心的绞了绞自己的手帕。 刘煊还未进门,便听到了里面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陶侍妾和陈侍妾分别是皇上和皇后赏赐的人,小姐您如果把她们两个带过去,说不定皇上和皇后觉得您大度会容人。” “是啊,她俩都在宫里待过,肯定知道规矩。” 这两道声音刘煊记得,是文姒姒跟前伺候的丫鬟。 随即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嗓音:“这样的贤良好名声,得与不得都没有太大的用处。陶侍妾曾经在皇上跟前伺候,她最近不得宠,就怕皇上问她近况,她说王爷什么不好,影响整个王府。在皇上跟前,我想还是一点风险都不要有。” 任若听了文姒姒这番话,偷偷看了看自家王爷的脸色。 ——说实话,任若真觉着自家王爷捡到了一个好王妃。 瞧瞧这眼界这气度。 虽然说任若知道自家王爷是人中龙凤,什么女子都能配得。 但婚姻一事,实在太看机缘了,不是自己好就一定能遇到同样好的,这种稍有不慎便会遇到不合适的。 自家王爷主外文韬武略,武功文治都做出过成就。 王妃主内想事细致做事稳重,给王府增添不少好人缘。 前两天四爷还在王爷跟前感激大嫂,说大嫂给梁氏做了护膝护腕,让梁氏在佛堂免于受寒。 任若笑笑道:“王爷,您之前完全不想着成亲一事,其它几位年龄比您小的爷都娶了,您依旧不娶,埋头只在事业。现在看来,家里有个冷暖都为您考虑的人真是一件幸事。”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家王爷晚娶,之前看是不幸,现在看是等着娶最合适他的人。 刘煊推开门进去。 文姒姒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窗边喝茶。 看到刘煊过来,她给刘煊也倒了一杯茶:“王爷。” 刘煊道:“刚刚陶侍妾和陈侍妾过来了?” 文姒姒见他问起这件事情,便想着可能两人出去的时候遇到刘煊了,说不定,还在刘煊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说实话,文姒姒对此有点紧张。 因为陶侍妾和陈侍妾在刘煊跟前这么久,就算刘煊为人冷淡,也一定有挺深的交情。 而自己和刘煊至今为止没有圆房,刘煊对她有些提防。 如果这两人真说了自己的坏话,刘煊相信她们两个的可能更多一些。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看她唇色绯红,大概抿了一层薄红的胭脂。 但是,低头喝茶的时候,胭脂居然没有沾染在雪白的瓷盏上面。 刘煊喉结滚动了一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如果不喜欢她们,可以让她们禁足。”刘煊道,“你是王妃,府中但凡有不听你话的人,都可以随便处置。” 文姒姒微微一笑:“好。” ......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许念巧大发脾气:“楚氏那个贱人也要进宫?她凭什么?就凭她是个老女人?” 许念巧跟前的丫鬟“嘘”了一声:“太子妃,您不要这么大声讲话,如果传到了太子殿下耳朵里……” 许念巧气得胸口微微起伏。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妃…… 整个太子府里谁尊她为太子妃?所有下人都去巴结楚如愿那个老女人去了! 她除了有太子妃这个头衔,完全没有任何好处,太子甚至不愿意和她圆房。 只有在外头的时候,她才是风光的,别人才会把她当成太子妃看待。 今天可是宫宴,那么多人都会来。 许念巧还想在今天好好的出一出风头,狠狠踩文姒姒一脚,让文姒姒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妃有多么尊贵。 可是,太子居然让她把楚氏带上。 这样的场合,她带着太子的侍妾过去,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想到这里,许念巧恨不得把楚如愿给生吞活剥了。 ------------ 第68章 宫里[8] “她绝对不能去!”许念巧气鼓鼓的道,“这样的场合,怎么能让她这样的贱人出席?” 许念巧跟前这个丫鬟是她的母亲文氏给她的,比她大了两岁,从小在许府长大,名字叫庆儿。 庆儿被文氏耳濡目染,做事稳重一些。 她拉着许念巧的手臂劝道:“太子妃,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您要获得太子殿下的心,就要做他喜欢的事情,看他对楚氏的态度,他约摸是喜欢懂事的女人。” 许念巧咬了咬唇。 好。 她忍着。 等她把太子拿下了,到时候再收拾楚氏这个贱人也不迟。 忍一忍。 太子妃的位置她已经坐上来,将来皇后之位、太后之位,什么都是她的。 她肯定会应有尽有的。 想到这里,许念巧对庆儿道:“你去告诉太子,我愿意让楚氏跟着我一起进宫。” 庆儿点点头,赶紧过去了。 ...... 文姒姒和刘煊来到紫宸殿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人都到了。 太子刘赫是最早过来的一个,他的身侧是太子妃许念巧。 文姒姒没想到的是,许念巧的身后居然跟着楚如愿。 前世同样的时候,刘赫亦要楚如愿跟着文姒姒一同进宫。 但是,文姒姒拒绝了刘赫的要求。 文姒姒想了想。 按照刘赫对楚如愿的喜爱程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给她铺路的机会。 这种场合,刘赫肯定会设计许念巧出丑,然后让楚如愿表现得端庄大方,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刘赫这样的男人,心机太深,也太会伪装。 文姒姒不由得看向了身侧的刘煊。 刘煊一身玄色衣袍,他身形颀长,俊美冷冽的侧颜在灯火下更显深邃。 同样是城府深沉,不知为何,文姒姒更喜欢刘煊多一些。 或许因为刘煊这样的人,不会像刘赫那般做各种下作的事情,不会以一个女人的血泪当阶梯为另一个女人铺路。 刘煊注意到了文姒姒在看自己。 旁边的任若也注意到了。 任若还注意到,尽管自家王爷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但耳朵莫名有些泛红。 “大哥,大嫂,你俩来这么早?” 听到这道声音,刘煊不耐的回头。 果不其然,三皇子刘霖扶着怀孕的三皇子妃董氏走了过来。 刘霖撇了撇嘴道:“大嫂,你整天对着一座冰山烦不烦啊?如果是我嫁给大哥,早就烦死了。” 文姒姒:“……” 董氏平时不大喜欢人多的场合,虽说她举止合宜,但在人多的时候总紧张,不想与人来往,因此和其它妯娌关系总是淡淡的。 今年文姒姒嫁了过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点浅笑,坐在了文姒姒的身边:“大嫂,你不要生三爷的气,他就是这样。” 文姒姒自然不把刘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哦?三爷还想过嫁给我们王爷?这可不成。” 刘霖看自家皇妃喜欢文姒姒,他心里也喜欢,笑眯眯的道:“就算我想,大哥也不愿意啊,他挑剔得很,我又不是大嫂这样名动天下的美人儿,大哥准一脚把我踹出去。” 刘煊冷扫刘霖一眼:“闭嘴。” 刘霖道:“大嫂你看看,大哥现在就想杀我了。” 他们正说着话,这时候朱妃过来了。 刘霖是个孝子,看自己母妃过来了,便带着董氏去了朱妃的跟前说话。 朱妃刚刚落座,紧接着景妃和小景氏从外头走了进来。 九皇子和四皇子是景妃生的,他俩都去了景妃跟前问候。 景妃对九皇子和颜悦色的,握着他的手说了几句话:“看着又瘦了些,是不是那些狗奴才没有照顾好你?” 九皇子憨笑着摇头:“没有,母妃,我现在好着呢。” 四皇子妃梁氏笑着道:“九弟年龄也到了,等开春选秀,正好母妃给九弟挑个合适的姑娘,让未来的九皇妃好好照料照料。” 景妃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有前车之鉴,本宫当然当然要给老九选个好的儿媳妇。选个不好的,母子离心。” 景妃这番话说得太重,梁氏脸上的笑完全绷不住了。 四皇子心里头闷闷的。 他不明白自己皇妃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不说表现得有多出众,但基本的职责都尽到了。 母妃当众说这么重的话讽刺梁氏,到底是几个意思。 四皇子道:“母妃近来可好?” 景妃完全没有接他的话茬,拉着九皇子的手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皇妃。 九皇子才十多岁,不想当众谈这些,他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四皇子和梁氏在景妃面前闹个没趣,两人都到了文姒姒和刘煊的跟前说几句话。 “大哥,大嫂。” 梁氏看着文姒姒身上的穿戴和首饰,心里不免有些嫉妒——她知道文姒姒出嫁的时候,文家给了很多陪嫁,比她的多了去了。 但一想到文姒姒之前对自己挺不错的,在自己被罚佛堂抄经的时候,还让人给自己送东西,心里那点嫉妒就混了别的情绪进去,一时间有点茫然和凄苦。 说实话,梁氏还挺羡慕文姒姒没有婆婆的。 有景妃这样的婆婆,对她半点助力没有,还处处作夭,真不如没有的好。 文姒姒上头没有婆婆刁难,夫君刘煊还生得龙章凤姿,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仅饱读诗书还精于武艺,不像四皇子的容貌有损,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着自在。 景妃本来就讨厌文姒姒,一转眼看到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凑到了文姒姒和刘煊跟前说话,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景妃咬了咬牙,指示身边的宫女把梁氏叫过来:“让四皇子妃过来,本宫和她有话要说。” 梁氏回头看景妃脸色铁青,心里就觉着不大好。 她不安的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有些焦躁。 他真想不透女人的心,更想不通,自己过来应酬说句话的功夫,居然就得罪到了景妃。 让母妃当众给自己的皇妃难堪,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糟心,四皇子便跟着梁氏一起过去了。 ------------ 第69章 宫里[9] 四皇子跟着梁氏刚刚过去,景妃便冷着脸问道:“康儿怎么没有来?” 梁氏陪笑道:“康儿年幼,这样的场合带着他,就怕他吵闹起来惹父皇不快。” 小孩子的脾气谁能控得住? 今天这个日子非比寻常,梁氏不想让小孩儿吵吵嚷嚷的破坏氛围。 今天晚上,基本上没有几个带着五岁以下的孩子过来的。 景妃横眉竖眼的:“本宫看着,倒像是你这个做娘的偷懒,完全不想带孩子!老四怎么娶了你这样的皇妃!” 梁氏当众被景妃说了这么重的话,一时间掌不住脸色,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四皇子看着不忍。 他晓得这一切不是梁氏的错。景妃这般刁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赶紧找补道:“康儿年幼,在家让奶娘看着是最稳妥的。母妃若想念孙儿,改日儿臣带进宫让您看看。” “可别这样,”景妃冷笑,“梁氏,你哭什么?是怪本宫说你了?这样好的日子闹这个脾气,一点体统都没有,不如回家里好好思过一番!” 梁氏福了福身子,委屈的带着人出宫了。 四皇子心中郁闷,强忍着才没有露出不满的脸色。 其它皇子皇妃陆陆续续的都到了,胡皇后亦出现在了紫宸殿。大多皇子的母妃都健在,各自都往自己的母妃跟前去行礼问候。 这样热闹的场景,文姒姒却无端想起了前世。 前世亦是这般,所有人热热闹闹的,唯有刘煊遗世独立,与所有人都不大亲近。 不过当时的文姒姒,看似是花团锦簇风光无限的太子妃,实际上她的处境和他又有多少区别呢? 文姒姒看着刘煊冷清的侧颜,一时间陷入了回忆。 刘煊被她这样盯着,耳廓越来越红。 许久之后,他一口饮了杯中烈酒:“看够了么?” 文姒姒:“……” 额。 刘煊本来就不太喜欢她,自己这样冒昧的盯着他一直看,他肯定更厌烦了吧? 文姒姒道:“这样的场景,殿下以往都是一个人?倘若黎嫔娘娘还在世就好了。” 刘煊对自己的母妃没有太多记忆,毕竟她去世的时候,他年龄实在太小。 但通过宫人的只言片语和一些记录,他大概知晓黎嫔是什么样的人。 黎嫔是异族公主,性情与当下世家女子截然不同,听说黎嫔年轻时性如烈火,进了京城之后受重重规矩约束,活得很不自在。 在众人眼中,刘煊这个出身异族且早逝的母妃对他来说应该是个污点,因为一半的异域血统,他基本上与皇位无缘。 但骨肉至亲血脉相连,有些东西完全不能斩断。 刘煊天生情感淡漠,对生育自己的母妃却有眷顾,并不厌恶自身血统。 毕竟没有黎嫔,也就没有他存活于世。 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主动在刘煊面前提起黎嫔。 “她如果在世,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场景。”刘煊道,“她更喜欢在草原上骑马。你会不会骑马?” 文姒姒摇了摇头。 文姒姒从小体质便有些娇弱,养在闺中这么多年,家里是把她往淑女的方向去培养。 “本王猜你也不会。”刘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改日本王教你。” 两人正说着话,在外人看来这幅画面竟然十分融洽。 许念巧咬了咬唇,看向了自己身侧的太子。 太子对许念巧完全没有话说,太子娘舅家的人来了,他正忙着让楚如愿一一认识张家的女眷。 许念巧既想和太子这些外戚打好关系,又不想自降身价主动去说话。 ——她可是太子妃。 ——堂堂太子妃,应该别人主动和她问好才对,哪有她纡尊降贵的道理? 许念巧斜着眼睛看人,摆出太子妃倨傲的架子。 楚如愿宫女出身,一直都会做小伏低的,不仅主动的给太子的舅母奉茶,还和太子的几个表妹说话。 许念巧瞧不起她这样的做派,心里越发的不舒服。 这种大场合,许念巧不耍耍太子妃的威风,她总觉着有些浪费。 眼看着楚如愿各种夸赞太子的表妹,说这个头上穿的衣服漂亮,说那个手上戴的镯子好看,许念巧插嘴进来:“这身衣服料子有些不时兴了,改日我赏你一匹好的做衣裳,那才叫漂亮。还有这个翡翠镯子,颜色不够辣,我那里有更好的赏赐给你。” 她这句话刚落,气氛就有些凝固。 许念巧本来想看着太子的表妹对自己感恩戴德,然后和自己亲近的,谁知道,这两位的脸色僵了不少。 张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家里出过皇后,现在还有一位太子,已经是齐朝顶级世家。 今天能带过来的都是嫡女,身份尊贵备受娇宠。 结果太子妃把她们穿的戴的贬低了一番,还说什么赏赐。 她们张家难道就缺这点赏赐?难道她们就没有更好的东西? 堂堂太子妃,还没有一个侍妾有眼色。 两位张家小姐笑着拒绝了:“太子妃好意,我们愧不敢当。” 许念巧在太子的亲戚这边没有讨到好感,心里颇为恼火。 她看看不远处的文姒姒衣着雅致一派端庄,眼珠子转了转。 既然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出不了风头,那让文姒姒丢丢人也不赖。 想到了这里,许念巧走了过去,拿了桌子上的一盏茶水,假装一个趔趄,就要把茶水泼在文姒姒的身上。 文姒姒这件衣服是浅色,茶水泼上去肯定明显。 她要么穿着脏衣服待半晚上,要么直接回家去换衣服。 结果,许念巧茶水泼上去的瞬间,刘煊一把将文姒姒按在了自己怀里,自己侧身挡了过去。 他一身墨色衣袍,茶水洇上去之后完全不显颜色。 许念巧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文姒姒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看到许念巧倾斜的茶盏,她抬手往刘煊肩上摸了一把,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 许念巧赶紧道:“本妃是不小心的,靖江王,你没有事情吧?” 刘煊冷扫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许念巧被他看得有些恐惧和胆寒。 ------------ 第70章 宫里[10] 刘煊知晓许念巧是故意的,他能看出许念巧要害的人是文姒姒。 但他一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女人计较并不好。 “无事。”刘煊冷冷的道,“本王没有想到,太子妃居然会这样失态。” 现在皇帝还没有过来,如果皇帝来了,那许念巧就是殿前失仪。 太子刘赫听到了动静赶紧过来。 左右宫人告诉太子详情,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刘赫赶紧过来:“大哥,你没有事情吧?太子妃无仪,我代她向大哥道歉。” 旁边的许念巧目瞪口呆。 刘赫可是太子,她是太子妃,她泼刘煊一身水又怎么了? 堂堂太子,怎么能给一个王爷赔罪道歉? 因为刘赫曾经调戏文姒姒,刘煊怎么看刘赫都不顺眼。 他语气冰冷:“这盏茶是泼在本王身上,赔罪就免了。如果泼在本王的王妃身上,这件事情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他语气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许念巧能够听出来,刘煊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以后不要再对文姒姒做些什么。 一旁的文姒姒听到刘煊这句话,心里也有些许暖意。 前世她在人前被其他妯娌各种算计侮辱的时候,身为丈夫的太子不仅不会给她解围,还会落井下石责怪她这个太子妃做得不好。 当时没有人帮文姒姒解围,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后来刘煊帮过她,反而被太子质问他是以什么立场帮她,说刘煊没有资格过问太子府家事。 现在终于在人前被保护,文姒姒在感激刘煊的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想哭的冲动。 太子赶紧道:“大嫂没有事就好,如果大嫂有事,我回去肯定会惩罚太子妃。” 胡皇后永远见不得太子这边好,她添油加火道:“太子妃本来应该成为皇家媳妇的典范,却一而再的犯错,太子,你现在就该好好处置。” 许念巧还没有回过神,就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文姒姒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刘煊吸了吸他衣服上沾的水。 “殿下穿这么薄,里面全湿透了。”文姒姒有些心疼,“幸好殿里暖和,不过,趁着皇上还没有过来,您赶紧把衣服换了才好。” 任若道:“王妃,这里哪有咱们殿下能穿的衣服呢?如果回王府一趟,来回时间肯定很紧。” 刘煊不在意这些。 他是在边关打过仗的,与其他身体羸弱的京城公子不同,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完全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只是衣服被水泼了,殿里还很温暖,不舒服只是一阵子,等晚宴结束回家换了就好,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文姒姒想了想,朱妃的住处离紫宸殿不远,三皇子和朱妃关系这么好,说不定朱妃的住处会有三皇子的衣服。 三皇子虽比刘煊矮那么一点儿,但衣服大都做得宽大,肯定能穿。 湿衣服穿在身上终究不舒服。 之后还有一两个时辰,文姒姒不想让刘煊这么不舒服下去。 文姒姒起身到了朱妃的跟前,笑眯眯的道:“妾身给朱妃娘娘请安,娘娘比前些时日气色更好了,看着貌如少女,和三皇妃坐在一处,简直像姐妹一般。” 朱妃本就是以美色获宠的,最爱听人夸她漂亮,她听了文姒姒的话,笑得两眼弯弯:“好嘴甜的丫头,以后你进宫玩,记得来本宫的住处多坐坐。” 文姒姒和她寒暄了一番,这才问了她宫里有没有三皇子的衣服,她想给自家王爷换身干爽的。 朱妃颇为喜欢文姒姒,听了这话赶紧吩咐宫女去自己宫里拿:“恰好本宫让宫里手巧的给老三做了几身新衣服,还没有来得及让老三试试。小福,你赶紧去把那身销金麒麟纹的拿来让大爷换上,这身做得稍微大一些。” 三皇子素来贫嘴,他笑嘻嘻的道:“大嫂,你让大哥穿我的衣服,给我什么好处?听说有人孝敬了大哥汗血宝马,大嫂送我一匹吧。” 文姒姒一笑:“三爷好无赖,自家哥哥穿您一身衣服,居然向嫂子讨好处。朱妃娘娘,您还不管管你们三皇子?” 朱妃对自己这个儿子那是又恨又爱,恨他这张嘴成天在外头惹事,可是几天看不到,她心里还挺想念。 她戳了戳三皇子的额头:“人家穿你一件衣服,你居然觊觎人家的宝马,脸皮怎么这么厚?” 文姒姒又笑着道:“我胆子小,不敢私下里做我们王爷的主。三爷真喜欢,不如自己去大爷面前说一说,我们大爷不是小气的人,肯定愿意把马借你骑几天。” 三皇子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他和刘煊关系不是很好,他说话的时候,刘煊总是不理他,他一个人叭叭的在那里说话挺尴尬的。 宫女很快就把衣服取来了,里外衣裳一整套都有,文姒姒得了衣裳,赶紧到了刘煊跟前,要他去偏殿把衣裳换了。 刘煊知道文姒姒和董氏是表姐妹,两人看着关系不错。 他以为文姒姒过去,是觉得这里无趣,要和董氏说几句话。 没想到她居然弄来了一身干净衣裳。 文姒姒抬手又摸了摸刘煊身上湿的那片地方。 毕竟是冬天,这么一盏茶水泼上去,一时半刻真干不了。 “今天人多,殿下自个儿带着太监去换吧,这是三皇子的衣裳,他还没有穿过。”文姒姒低声道,“任若,你陪着王爷去吧。” 任若应了一声。 等到了偏殿,任若一边给刘煊更衣一边道:“王妃真心疼您,一点小事都时时记挂在心上。” 要不就说女人心细? 换做是任若,刘煊说他穿湿衣服没事,任若肯定就当成真没事了。 但人哪有喜欢穿湿衣服的? 这身衣裳穿上去恰好合身,任若给刘煊整好衣带:“殿下,咱们回去吧。” 刘煊远远便看到文姒姒坐在那里。 今日人那么多,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是一眼就能看到她在哪里。 心口蓦然传来异样的感觉,些许疼痛和些许悸动,刘煊活了这么多年,却只有在遇到文姒姒之后,才产生这么奇怪的感觉。 ------------ 第71章 宫宴[1] 刘煊在文姒姒身侧坐了下来。 文姒姒看他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担心殿下穿着会不合身,现在看来正好。” 刘煊道:“做工不够精细。” “这还不够精细么?”文姒姒凑近去看他衣物上的刺绣,“衣料针脚已经是上乘了,殿下这都不喜欢,恐怕只有天上的衣服才让您满意。” 刘煊见她靠近一些,垂眸便能看到她雪白晶莹的一截脖颈,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隐隐约约的女儿香。 他语气漫不经心,狭长漂亮的凤眸中却闪过些许笑意:“王妃脚上这双鞋子的做工不错。” 文姒姒:“……” 她的裙子长度早就把鞋子盖住了,他是怎么看到她的鞋子的? 文姒姒脚上这双粉蓝缎底牡丹纹的绣花鞋是她自己做的,前两天才做好。 做的时候,刘煊倒是见过,今天是她头一回穿上脚。 文姒姒揣摩了一下刘煊的想法:“这双是妾身自己做的,殿下想让妾身亲手给您做一双?” 刘煊:“本王从未这样说过。” 文姒姒:“……妾身不知道您的脚有多大。” 旁边的任若看出自家王爷想要王妃亲手做的东西,却不是很好意思开口。 任若赶紧补充道:“那回头奴才给您把王爷上下穿戴各种尺寸送过去。” 文姒姒:“……好吧。” 他们正说话的功夫,皇帝和董太后来了,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董太后这是病愈后头一回出现在众人面前。 胡皇后一看董太后的脸色,心瞬间提了起来。 之前她觉着董太后年龄这么大了,又生这么一场病,太医院的太医得了她的暗示,为求稳不敢下猛药,董太后肯定撑不过去这个冬天。 只要董太后一死,整个后宫就是她这个皇后的天下。 没想到董太后居然撑了过来。 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当今皇帝十分敬重,董太后居于上位,往下便是皇后、朱贤妃、阮顺妃、景怡妃、李昭妃以及后宫其他位份高些的娘娘。 最近小景氏颇为得宠,皇帝让她坐在了景妃的旁边。 至于诸位皇子,太子作为储君为先,其余便按长幼顺序依次往下坐着,刘煊这个大哥自然很是靠前,仅在太子之下。 许念巧看自己坐的位置比文姒姒靠前,她的尾巴瞬间又翘了起来。 毕竟她是太子妃,除了皇后和太后,她比在场所有的女人都要尊贵。 楚如愿在太子府里得宠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像个丫鬟似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今天被罚的那些俸禄对许念巧来说不算什么,她嫁妆挺多,完全不靠这些俸禄过活。 齐元帝坐在上首,穿着明皇的龙袍,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些和蔼可亲的感觉。 齐元帝道:“今日家宴,大家不必太拘着。” 宫人奏乐起舞,宴上酒菜陆陆续续呈上,三皇子与皇帝关系本就亲近,他已经带着怀了孕的董氏过去,非要皇帝给董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字。 董氏默然不语,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三皇子平日里油嘴滑舌,皇帝挺喜欢三皇子的,对董氏这个儿媳妇却不大喜欢,他觉着董氏太闷了,就像一个闷葫芦。 不过对方毕竟是董家女,在董太后面前,皇帝会给几分面子:“还不知道男女,朕如何取名?” 三皇子自信的道:“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父皇今天赏的,通通都能用。” 皇帝哈哈一笑,赐了一个“晖”字。 景妃看三皇子在皇帝跟前出尽了风头,不住的给九皇子使眼色,让老九也到皇帝跟前去说话。 九皇子知道皇帝不待见自己,他不敢上前,没理会景妃的眼神。 五皇子最爱这个时候和三皇子争宠的,他也凑上去祝皇帝福寿安康,还说自家皇妃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来年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五皇妃丁氏虽然愚蠢闹腾,皇帝却觉着她不错,觉着她至少比董氏这个闷葫芦要强。 刘煊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场家宴上的热闹和喧哗,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文姒姒的身上,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这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 文姒姒感觉到刘煊的目光,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刘煊心中的平静又增添了几分温暖。 齐元帝看着儿子们围绕在自己身边,心中感到满足和欣慰。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文姒姒的身上,这两年他很少见到文姒姒,难免有些生分了,但想起文姒姒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煊儿,你媳妇今日看着倒是乖巧。”齐元帝突然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喧嚣。 刘煊微微一愣,因为他和齐元帝除了政务以外少有交流。 随即刘煊起身行礼道:“谢父皇夸赞,王妃一直都很本分。” 齐元帝点了点头,又看向文姒姒道:“姒姒,你可要好好辅佐煊儿,为他生儿育女,绵延子嗣。” 文姒姒心思百转千回,随即她恭敬地行礼道:“妾身谨遵父皇教诲,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为皇室绵延子嗣。” 齐元帝听了她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旁边的许念巧却是脸色微变,她看着文姒姒,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家宴继续进行着,乐声、笑声、杯盏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温馨而热闹的氛围。 然而在这喧嚣之中,文姒姒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她知道,作为刘煊的妻子,她不仅要面对后宫的争斗和算计,还要承担起为皇室绵延子嗣的重任。 然而,她和刘煊迄今为止还没有圆过房。 想到这里,文姒姒也不知应该觉着幸运还是不幸。 董太后坐在上首,她年纪大了,底下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以往董太后对刘煊这个孙儿观感不错,觉着所有皇子中,刘煊是有能力的一个,却也仅此而已。 现在刘煊娶了文姒姒,与她算是亲上加亲,一切便截然不同了。 ------------ 第72章 宫宴[2] 眼看着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在皇帝跟前争宠说话,董太后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在眼前晃得头疼。” 齐元帝笑着让他们两个都坐了回去。 “这些时日母后的身子还好?”齐元帝道,“今天人多热闹,母后过来放松放松是很好,儿臣就怕烦到您。” “烦倒是不烦,”董太后道,“前段时间哀家一个人在寿康宫里无聊,靖江王妃常去探望,有她陪着一切都好。” “姒姒?”齐元帝道,“朕原想着这丫头会嫁给太子……嫁给煊儿也不错。” 齐元帝与刘煊感情生分,对方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只要刘煊不动念头肖想那个位置动摇国本,齐元帝会让他做个富贵王爷。 说起来,文姒姒嫁入王府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子府虽尊贵,面临的危险却更多。 “煊儿能力出众,你别埋没了他。”董太后道,“这孩子平日里寡言少语,不争也不抢,哀家觉着他不错。” 齐元帝笑笑。 这句话董太后说得倒不错。 其它皇子与朝廷多有往来,齐元帝的耳目时常传递一些消息。小打小闹之类的,齐元帝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他知道老三和老五都有心思,但老三没能力,口头上说得漂亮,却办不出一件实事。老五太浮躁,耳根子又软,什么都爱问身边人的意见。这俩人成不了事情。 太子在储君之位上,齐元帝还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处处都让人盯着太子,放权不会放得太多。 至于其它的…… 的确是刘煊最沉稳,齐元帝不知道他是对那个位置从来没有动过心思,还是隐藏得太深让人发现不了。 如果前者的话,齐元帝确实放心交给他不少事情。 如果是后者,以刘煊的年龄和人脉来说,那就有点可怕了。 不管怎么样,在对方还没有流露出具体意图之前,齐元帝暂且认为他是可以信赖的。 宫宴结束之后,刘煊和文姒姒也动身回王府。 宴上刘煊被几个兄弟劝了一些酒,他倒是没有醉。 文姒姒酒量浅,偏偏五皇妃看她不顺眼,一个劲儿的劝她喝酒,想看文姒姒酒后出丑。 文姒姒喝醉后倒不会发酒疯,多数时候,她醉后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胡皇后和五皇子都在宴席上,今天那么多人,这个面子不给五皇子妃亦是不好,文姒姒便把酒给喝了。 现在坐在马车里,她醉意有些上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马车在路上一个颠簸,文姒姒整个人没有掌住,撞在了刘煊的肩膀上。 她额头瞬间红了一片,眼眶里微微有些湿润:“疼。” 刘煊起初没有发现什么,抬手在文姒姒变红的额头上揉了揉。 他手指凉凉的,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文姒姒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上。 刘煊这才意识到她喝醉了,喝醉后做出的举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文姒姒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他掌心贴在女孩子柔软的脸颊上,看文姒姒缓缓闭上眼睛,这才松开手,把文姒姒拉到了自己怀里。 很快便到了王府。 任若和锦葵、竹月等人都在外头等着王爷和王妃下来,刘煊把自己脱在旁边的墨色锦缎披风裹在文姒姒的身上,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了。 锦葵和竹月眼巴巴的凑上前:“王妃睡着了?王爷,让我们来——” 刘煊没有理会她们,直接抱着文姒姒往里走。 任若对她俩翻了个白眼:“你俩长点心吧。” 这样的场合,她俩来凑什么热闹啊。 没见着王爷正抱着王妃的么? 锦葵和竹月不明所以,两人赶紧小跑着跟了进去。 她俩跟了文姒姒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想到跟前去伺候,任若把她俩给拦下了:“两个小姑奶奶,你俩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大晚上的,倘若殿下需要人,肯定直接让人进去。 这新婚燕尔的,她们进去碍什么眼? 锦葵还有些不放心。 但想了又想,觉着自家小姐在王爷的手上,肯定是安全的。 刘煊抱着文姒姒进去了里面,脱去她的外衣和鞋子,把她放在了床上。 她今天进宫戴了一头的首饰,墨发层层叠叠被簪子和珠钗挡住,看着就沉甸甸的。 刘煊都给她摘了下来扔在旁边,有些噼里啪啦的弹落在地。 她小声嘟囔着“热”,闭着眼睛去扯自己中衣。 刘煊赶紧按住了文姒姒的手,一个不慎,他大手贴在了文姒姒身前。 少女身上暖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手下触感不可思议的柔软,刘煊眸色一暗,把文姒姒的手压了下去:“听话。” 文姒姒眼睫毛扑闪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等看清楚是刘煊之后,她小声喊了一句“殿下”。 甜甜糯糯的声音在床帐内尤为清晰。 刘煊将文姒姒拉低的领口又拉了上去,嗓音漫不经心:“喊我做什么?” 文姒姒又喊了一声“殿下”。 刘煊整理好她的衣衫,垂眸看着她这张精致的面容。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刘煊完全分得清美丑。 他知道文姒姒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相当惊艳的小美人。 她醉后脑子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大概只认得眼前之人,除此之外,恐怕连自己在哪里都不太清晰,对于这点刘煊心知肚明。 欺负喝醉后的小美人,刘煊原本做不来这种事情。 但看文姒姒原本雪白晶莹的面容因为醉意变得绯红,铺陈开来的墨发将她衬得格外可怜,他便不由自主的生起了些许异样的心思。 刘煊捏了文姒姒的下巴,狭长幽深的眸子注视着她迷蒙的双眼:“你现在应该喊夫君。” 文姒姒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便被人堵住了唇瓣。 刘煊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眸色越发深沉。 最后他终于认命了,承认眼前这个女孩子在他心里其实与其他人不同,是非同一般的。 刘煊低头在文姒姒的额角亲了一下。 文姒姒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侧过脸在他手上也亲了一下。 许久之后,再无任何动静,文姒姒在他臂弯里闭上了眼睛。 ------------ 第73章 过年[1] 次日文姒姒苏醒,觉得浑身都有些燥热。 许是昨天晚上喝的酒太多,她脑袋隐隐作痛,眼皮子怎么都睁不开。 冬日里她房间里炭火烧得太足,除了她自己的,刘煊那边的份例都分给了她大半,再有熏笼放在暖阁里,在房里哪怕穿着单衣都不会觉得寒冷。 如果睡前被子盖得紧了,半夜热醒过来是常有的事情。 但今天好像与往常不一般…… 文姒姒手一推碰到什么挡着,紧接着一只手被人握在手中。 她一时吃惊,终于睁开了眼睛。 刘煊穿着中衣与她睡在一张薄被里,男人高大温热的身躯将她拢得密不透风,难怪她会觉着暖和。 此时刘煊还没有睁开眼睛,他摘了发冠,墨发散下与文姒姒的长发交织在一起,一张俊脸在昏暗的床帐中依旧分明,许是五官过于立体了,又生得异常标准深刻,他比文姒姒见过的其他人都要好看。 文姒姒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 酒真的是一个害人的东西,能让一切记忆都不明显。 她的手还被刘煊握在手中,文姒姒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 但她稍稍一动,男人便收紧了更多,将文姒姒整个人按在他的胸膛上。 文姒姒:“殿下……” 刘煊终于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文姒姒点了点头。 刘煊现在清醒过来,却没有松开文姒姒的想法。 从前他没有接触过女人,倒不是不能,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天潢贵胄,哪怕是在军中,只要他想要漂亮女人,依旧有无数人愿意给他送上来。 刘煊的生母黎嫔是外族公主,清河族无论男女皆剽悍善战,且是一夫一妻,据说年轻的黎嫔是个极为烈性的美人,被誉为草原上的明珠。 人都说清河族因为征战不得不把公主送到齐朝皇帝的后宫。但实际上黎嫔与当今皇帝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当时的皇帝还是太子,她天真的相信对方话语,以为对方未婚嫁,两人有过一段融洽的岁月。 后来清河王族覆灭,所有子民融入整个齐朝,当今登上皇位,黎嫔强行被带入后宫,与皇帝产生激烈的冲突,生下刘煊后郁郁而终。 哪怕与黎嫔没什么相处,生母这段经历依旧对刘煊影响很大,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之中,从皇帝对他的态度之中,几乎贯穿整个年少时。 刘煊心无所爱时,便不会轻易许诺。 妻子对他来说只有唯一,这个位置要么空着,一旦有了他会给予对方应有的一切体面。 他知道自己与皇帝不同,他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成为下一个黎嫔,也不会让孩子成为下一个自己。 文姒姒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之前他对文姒姒观感十分复杂。 现在把文姒姒搂在怀里,女孩子柔软馨香的身体就像一片花瓣,仿佛稍微用力握一下,便会将花瓣折损。 他低头在文姒姒唇角处亲了一下:“再多睡一会儿。” 文姒姒眼睫毛扑闪了几下,她还想说些什么,被刘煊的大手按在了怀里。 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文姒姒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胸口肌肉轮廓。 刘煊习武出身,哪怕穿上衣袍龙章凤姿颇有公子王孙风度,脱下衣服后,里面的身形依旧是很健壮的。 文姒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这么近的和男人接触过,她一时间好奇为什么刘煊的身体触感碰起来和她的不同,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身体一僵,把文姒姒的手给按了下去。 两人一直睡到了中午。 外头的锦葵和竹月鲜少看到文姒姒赖床赖到这个时候的。 哪怕现在是冬天,也不该起这么晚。 两个人担心,表情就有点绷不住。 任若瞅瞅这俩小丫头,他也想不通王妃为什么把这俩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带在身边,看着年龄比王妃还大,实际上啥都不懂,性子还很浮躁。 今天大年初一,齐朝是要上早朝的,官员都得早早进宫去给皇帝拜年。 还不到五更天,刘煊便又进宫了一次。 正常情况下,刘煊回来是要看哪些官员给他递了拜帖,他斟酌一下要不要让对方过来给自己拜年。 任若也不知道自家王爷今天是怎么想的,回来居然又去了王妃的住处。 他离开的时候王妃还没有醒,回来的时候王妃也没有醒。 但男人大清早去自己夫人的住处还能做什么? 无非就是那件事情呗。 任若想的明白,让人准备了热水布巾,揣测着两人应该要半下午才出来了。 那边陶侍妾和陈侍妾双双都来了文姒姒住的世安苑。 两人听说刘煊下朝后来了文姒姒这里,都特地跑过来,说是给王妃主子请安。 陶侍妾特地穿了一身艳丽的桃红色小袄,旁边的陈侍妾倒是和平常一样中规中矩的。 结果两人一来就看到任若。 陶侍妾陪着笑道:“任公公,王爷和王妃在里头?我们来给主子们请安拜年。” 任若斜着眼睛看她们一眼:“王爷和王妃昨个儿进宫喝多了酒,现在还没有起来,你俩都回去吧。” 陶侍妾道:“那我们在这里等着吧,什么时候王爷王妃醒来了,我们进去伺候梳洗更衣。” 任若心里挺烦陶侍妾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在府里领月例,日子可比宫女好多了,偏偏痴心妄想着王爷能看上她,三番两次的跑出来跳。 因为她是皇帝赏赐的人,旁人不好说些什么。 任若皮笑肉不笑:“咱家可不保证王爷醒来乐意看到人在跟前晃悠,王爷刚醒来脾气大,就算咱家也不敢随意上前,就怕触了霉头。” 听到任若这句话,陈侍妾打了退堂鼓,不想大过年的找不痛快,寻个借口走了。 陶侍妾看她离开,担心自个儿在这里遇到什么三长两短,连个分担怒火的人都没有,也赶紧跟着离开了这里。 这两人刚刚离开,任若松了一口气,那边王妃的住处门开了,让人进去伺候更衣梳洗。 ------------ 第74章 过年[2] 文姒姒这一觉睡得很足,醒来头也不疼了,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她拿过来刘煊的衣服要给他更衣。 刘煊不太适应女人给他穿衣服,正要让外头跟着他的太监进来。 他低头看了眼文姒姒。 文姒姒身上穿着件淡粉的中衣,她肤色原本就白,这样浅淡的粉色将她衬得白里透红,气色格外明媚。一头墨发则全部散在肩上,她长发养得极好,缎子6般带着些许漂亮的光泽,手感极为顺滑,看着就很贵气。 哪怕世家大族的千金,亦罕见养得像文姒姒这般好的。 刘煊不是很想让其他人看到文姒姒当下这个情景,哪怕是太监也不行。 他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穿衣服,从前行军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伺候。 不知道为什么,他更想让文姒姒靠近自己。 文姒姒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用手丈量了一下他的肩膀宽度,从托盘里取了他要穿的衣袍给他换上:“您昨天那身三皇子的衣服,既然穿过了便不好再还回去,妾身回头让人做身新的送去朱妃娘娘那里。” “一身衣服而已,我会和他说,你不用再费心这个。”刘煊道,“各地藩王都进了京城,今天晚上我和几个兄弟皇叔一起陪同父皇,回来晚一些。”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记着前世这个时候,好像出现什么刺客,皇帝受了一点小伤,仿佛和哪个王爷有关,上上下下发落不少人。 文姒姒把他腰间的玉带扣好,抬手整理整理刘煊的衣袖:“昨天见到诸位王爷王妃,我和他们不熟,也没有打招呼。” “没事。”刘煊道,“父皇忌惮他们,交往过深反而不好。” “是么?听说父皇又在各个王爷的封地安插了官员?还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些王爷都不高兴。” 对于前朝之事,刘煊很少与女人讨论。 文姒姒关注这些,他并不避讳提起:“父皇不想让封地藩王参政,一再削减他们的权力,并增加了监察官员,藩王做了什么事情,都会上报朝廷。” 也是因为这个,刘煊并不想去他的封地,而是在京城里做一些事情。有时候京城的眼线反而会更少一些。 “原来这样。”文姒姒道,“就怕这些王爷不满,对皇上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殿下今晚跟紧皇上些,千万要在周围保护着。” 刘煊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有人敢在这样的场合动手?” 不过,也不是全无可能。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便越有可能。 刘煊与皇帝不亲近,但他并不希望皇帝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情。 太子参政不深,且在朝政方面没有高深的见解,过于依赖外戚。三皇子、五皇子已经跳到了明面上觊觎那个位置,四皇子及其它几个小的蠢蠢欲动。 万一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局势就乱成了一锅粥。 衣服已经穿好了,他在文姒姒的眉心点了一下:“你们女人就是细心,我会记住。” 文姒姒一笑:“殿下出去吃点东西吧,等下我也要进宫一趟,今天还要给太后娘娘和皇后请安。” 她记得自己昨天戴了一头的首饰,这些首饰也不知道被刘煊放在哪里了,文姒姒想在梳妆台上找找。 她一低头,看到两支簪子在地上。 文姒姒好奇的捡起来,又陆陆续续捡到了其它的珠花和珠钗等物。 有支步摇做工太细巧,落在地上居然摔坏了。 文姒姒看看自己摔坏的步摇,再看看刘煊。 刘煊:“……” 他昨天晚上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她戴这么多东西睡觉不舒服,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就随便摘了扔在一旁。 刘煊下午有事,没用膳便走了。 文姒姒梳洗出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想着等下进宫。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燕窝鸡茸粥尝了几口,嘱咐潘嬷嬷给王府上下所有人发些赏钱,俩侍妾院子里的下人也要发。 毕竟是过年了,无论侍卫还是仆从,添点喜钱大家都高兴。 潘嬷嬷笑笑:“过年前您才给所有人分发了一些赏赐,现在又赏银钱,难怪下边的人说您宅心仁厚。” 文姒姒对手下做事的人素来宽厚,但得要求这些人做事可靠,一些把事情办砸了的,她也会毫不留情的责罚。 “对了,这是一些诰命夫人送来的拜帖和请帖,”潘嬷嬷道,“您看这些,四品以下官员的夫人送来的都在这边,您看不看都不打紧。” “不能这么分,这些我回头和你说。” 文姒姒放下手中粥碗,接过一盏茶水,还没入口便看到一个小太监过来,她记得这个是刘煊院子里当值的。 小太监送来一些钥匙:“王爷临走前让奴才把这个给您送来,这是西库房的钥匙。” 文姒姒点点头,她还不明白刘煊这是什么意思,想着回头去清点清点东西看看,再问他什么缘故,自个儿先收了起来。 等府上的事情都问过一遍,文姒姒去了宫里,她先去太后的寿康宫里请个安,又去皇后的福阳宫里坐了坐,最后文姒姒想起念珂,去了韩贵人的宫里。 锦帆公主年龄虽小,却知书达理的,看得出韩贵人很会教养。 只可惜韩贵人这样的容貌性情,皇帝没有看在眼里。 文姒姒这边和韩贵人说着话,那边突然有宫女过来传消息。 宫女看着文姒姒在这里,犹犹豫豫不敢说。 韩贵人点点头:“没事,你说吧。” 宫女道:“景贵人在御花园中和朱妃娘娘起了冲突,景贵人的孩子没了!” 一时间文姒姒愣住了:小景氏居然怀孕了? 朱妃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性格,而且现在朱妃也怀着孩子,肯定不会和人大动干戈,小景氏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皇帝现在肯定和大臣宗室在一起,小景氏只是个贵人,惊动不到他。 文姒姒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尤其宫里这种热闹。 反正发生什么事情,早晚都会传到她的耳朵里,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韩贵人看向文姒姒:“我们过去看看?” 文姒姒赶紧起身:“突然想起来王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韩贵人,我要回府一趟,改日再去景贵人宫里探望探望。” ------------ 第75章 受伤[1] 蓬莱园中,齐元帝正和一些重臣及宗室谈笑。 昨天回去的晚了,董氏动了胎气,因而今天三皇子不在,在府上陪着董氏。 几个年龄小的皇子也没有来这边,都在宫里待着。 园中丝竹管弦乐声靡靡,几位藩王新进献的舞女正翩翩起舞,大多皇子看得目不转睛,就连一向阴沉的四皇子都看呆了。 诸位皇子都在皇帝两侧,比所有王爷都要靠前。太子和五皇子最先,其余皇子按照长幼依次入座。 其中一个舞女在这冬日穿着薄如蝉翼的红纱,腰间和手腕处都挂着叮当作响的银饰,身姿妖娆面容姣好,看着格外动人。 五皇子看着心动,悄悄的和身边的刘煊说话:“大哥,你说我要是向父皇要这个,父皇给不给?你觉得她怎么样?” 刘煊只扫一眼:“庸脂俗粉。” 五皇子不满:“你家里有个美若天仙的王妃,当然看谁都是庸脂俗粉了。” 其实这个舞女细看起来还不如五皇子妃丁氏美貌,但胜在新鲜。 五皇子担心自己把她要回去,丁氏会醋意大发。 他偷偷去看齐元帝的脸色,见皇帝盯着那名舞女目不转睛,瞬间明白这肯定没戏了。 众人都在欣赏歌舞,红衣舞女旋转着身体上前,就在这个时候,她腰间银带抽出瞬间成了一把寒光凛凛的软剑,剑尖直刺齐元帝。 齐元帝也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但这么近的距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躲闪一下只能躲开要害,完全不能空手接白刃。 园中瞬间乱成了一团,几个胆小的皇子吓得往旁边窜逃。 今天大都是亲戚和重臣,防卫大都布置在外,皇帝近身的侍卫只有两个,侍卫冲着上前,居然被红衣舞女一剑抹了脖子。 能在皇帝身前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这名舞女手法如此利落,足以见得她武功高强。 齐元帝面对寒光浑身发软,突然一道黑影掠过,空手与舞女过招,短短片刻,舞女手中软剑被夺,握剑的手臂被斩,血淋淋的倒在了地上。 今日所有大臣和皇子王爷都不能带兵器进来,刘煊身上也没有兵器,刚刚空手和她过招,左臂被划伤一片。 生死关头,齐元帝心有余悸,他还以为出来的是埋伏近处的影卫,结果是刘煊。 几名影卫因为距离缘故护驾有迟,全都跪在了地上。 齐元帝镇定下来,看向场上所有人。 太子和五皇子功夫都不好,刚刚他俩都急着躲近侍身后,现在两人都起身出列:“父皇,您没事吧?” 齐元帝表情阴沉:“把这名刺客带下去,让大理寺去查!” 呈献舞女的王爷们也都被扣留了下来。 最后齐元帝才想起受伤的刘煊,让太医过来给刘煊包扎了伤口。 齐元帝心情复杂。 这么危急的关头,居然是这个平时一直忽视的儿子上来救自己。 他知道刘煊功夫很好,但他刚刚手中没有兵器。 空手难接强刃,武功再高强的人,手中没有兵器,也不敢轻易去和握有兵器的高手过招。 但他却—— 齐元帝看向刘煊的神色缓和许多:“煊儿,你先回去养伤吧。” 说完这些,齐元帝又吩咐身边总管赏赐刘煊一些珍宝和药物。 齐元帝这些天身子状况不是很好,经过一场惊吓已经心力交瘁。 他才回了宫中,便有宫人通报说朱妃和景贵人产生冲突,景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居然没了。 齐元帝闻言大怒。 旧爱毕竟不如新欢,景贵人年轻貌美且颇会伺候男人,伺候他的许多法子齐元帝从前都没有领教过。 朱妃再怎么貌美也比不过十多岁的少女。 齐元帝责罚朱妃禁足,又罚了一年的俸禄,带着一群太医去看景贵人。 朱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风光无限,从来没有被责罚过。今天突然受挫,她气得腹中疼痛。 但景贵人的孩子真不是她故意要害的,对方是碰瓷到她身上。 朱妃自己有孕一直小心,当然不能让人往自己身上撞,所以推了景贵人一把,哪里想到景贵人居然就小产了呢? 她赶紧去皇帝跟前解释,结果皇帝看到小景氏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看朱妃不仅不认罪还狡辩,没忍住给了朱妃一巴掌。 朱妃得宠这么多年,头一回如此屈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自己宫里。 ......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文姒姒正用着晚膳,蓦然听说宫里头来了人,给王府送了好些赏赐。 文姒姒打点了这些太监不少银子。 宫里这些太监看文姒姒出手大方,赶紧道:“王爷救驾有功,这是皇上赏赐的。现在王爷在太医院包扎,等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文姒姒脸色微变:“我们王爷受伤了?” 她不记着前世刘煊受伤啊,受伤的应该是皇帝才对。 不对——前世刘煊也没有去救皇帝。 文姒姒越想越焦灼,打发了这些人离开,让身边丫鬟把东西送刘煊住处,便去王府门口等刘煊回来。 刘煊骑马刚到门口便看自己王妃杵在这里,身上只一件金丝绣花小袄和丁香色褶裙,连披风都没有系。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脱了自己的鹤氅围在文姒姒身上。 两人身形差距太大了,刘煊衣服披她身上便垂了地。 他一只手搂住文姒姒的肩膀:“这边风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文姒姒这个时候才想起冷来。 她没有带手炉和暖筒,一双手早就冻得发僵:“听说殿下受伤了,殿下伤在哪里?现在状况如何?” 刘煊心脏蓦然有些抽痛。 她在这里站半天,冻得脸都发青了,原来是等自己回来。 “一点小伤,不打紧。” 软剑划出来的伤口并不深,因为一开始挂在舞女的腰间当饰品,上下都是银饰,遇毒会变黑,所以剑上并没有淬毒。 原本刘煊可以不受伤,以他的功夫对付这个舞女绰绰有余。 但既然上场了,不来点苦肉计也可惜。 ------------ 第76章 受伤[2] 回到房间里之后,文姒姒还没有缓过来,手指和脸颊依旧冷冰冰的,她凑着锦葵的手喝了两口热茶,这才觉着好些了。 “殿下伤势如何?伤在哪里了?让我看看。” 刘煊道:“只右手上臂一处,太医已经包扎过了。” 旁边的任若点头:“太医说这些天右手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写字,王爷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王妃您能帮帮他。” 刘煊道:“皇宫里的赏赐你看到了?” 文姒姒点点头:“已经让人送去了殿下那边。” “这些东西留在你这里就好。”刘煊道,“西库房里有一些首饰珠宝,你喜欢什么随意取用。” 文姒姒现在终于觉着身上暖和多了,她捧过桌上的茶杯在手上暖着。 屋子里的下人太多,刘煊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了,室内一片清净,他握住了文姒姒的手给她暖着。 她指尖还有些许冰凉,小小的手握在掌心触感尤为舒服。 “殿下有没有用晚膳?要不要吃点东西?”文姒姒道,“我让她们去准备。” “在宫里吃过了。”刘煊低头时,鼻梁擦过文姒姒的鬓发,“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文姒姒自己没有察觉,她今天身上熏的是玉华醒醉香,用牡丹花蕊和蔷薇花蕊和酒制成的,香气颇为浅淡,在自个儿身上不是很明显。 她抬头正要说话,下巴被男人抬了起来,刘煊低头亲了上来。 文姒姒肤色冷白,一点点颜色便很明显,她面色瞬间变得绯红,身体也有些僵住。 刘煊抬头之后,文姒姒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她正要说些什么,他一只手突然又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又亲了上来。 一开始刘煊对此也陌生,但他天生领悟能力便很强,在感情方面可比文姒姒要敏锐许多。 女孩子的唇瓣柔软且有些清甜,他咬了两下,分开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别紧张,本王又不会真吃了你。” 文姒姒懵懵懂懂的看他一眼,心里虽有许多疑惑和好奇,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殿下!殿下!” 任若在门外喊了两声。 刘煊此时心情正好,他把文姒姒松开:“进来。” 刚刚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任若把宫里的事情和刘煊说了说。 景贵人小产一事文姒姒是听说了,她倒不知道皇帝居然舍得惩罚一向得宠的朱妃。 禁足和一年俸禄,其实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对其他妃嫔来说,害了别人的孩子只落这个下场,还是轻得不能更轻的小罚,一个人偷偷高兴还来不及。 但关键在于,朱妃风光了这么多年,这是头一回受罚,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她能不能受得住? “我觉着朱妃娘娘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去害别人,景妃一手把景贵人扶上去,按照景妃的性情,她应该是见不得景贵人怀孕的。”文姒姒道,“这些天宫里应该会有大变故。” 文姒姒和刘煊想到一块儿去了,刘煊笑笑,让任若先下去了。 次日皇帝召刘煊进宫,将京城骁骑营的兵权交给了刘煊。 皇帝夜里入睡前越想越后怕,怕自己昨天真有个三长两短。 昨天那么凶险的时候,刘煊不顾自己性命上前护驾,确实让皇帝对他有所改观。 骁骑营这几年是皇帝的一个亲信将军在掌管,对方恃宠生娇,军中人心浮躁,得亏没有遇到什么大事,真有事情这群人肯定抵不住。 以前皇帝觉着这些儿子觊觎自己皇位,给权力出去都很小心。 现在想想,再亲信的宠臣能比得过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儿子? 刘煊从前在边关历练过,军中颇有威望,回来后毫不犹豫将兵权交出,不恋权不骄矜,让他掌禁军中规模最大最得力的骁骑营再合适不过。 这么多人眼馋的差事交到刘煊手中,刘煊依旧沉稳如初,上前接了军符。 旁边的太子和五皇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太子拉拢先前的骁骑营统领拉拢了许久,对方不想这么早的站队,油滑的给推辞了。 谁知道这个差事最后居然落到了刘煊的头上。 太子和五皇子昨天距离皇帝最近,两人都没及时救驾。 他俩那三脚猫功夫自保还来不及,全赶着让身边人保护。 对于这个,齐元帝倒没怪罪,不过心里终究有疙瘩。 刘煊一出御书房,太子便笑嘻嘻的追了上来,说自己家里摆了宴来给大哥庆祝庆祝。 刘煊对刘赫真没有好感。 倒不是因为刘赫就在太子这个位置上。 刘煊想要的不是太子之位,太子是储君不是正君,依旧居于人下。 刘煊想要的是最上面的那个。 他厌恶刘赫,单纯因为刘赫之前调戏文姒姒。 刘煊淡淡的道:“王妃还在家中等我,改日再赴太子之约。” 至于改日是什么时候,那就不一定了。 太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 他和刘煊都成亲有一段时间了,太子与许家联姻之后,许家助力不多却总想着从他这个太子身上捞些好处。 刘煊与文家联姻,他虽没有借助文家的势力,却不知怎么,整个人像插了翅膀一般瞬间起了势。 倘若刘煊的母妃不是外族人,太子这个时候肯定非常忌惮他了。 刘赫笑道:“大哥与大嫂伉俪情深……说起来,本宫的太子妃与大嫂是表姐妹,明天本宫让太子妃去王府贺喜。” “王妃与太子妃关系不佳,不必如此。” 说完这句话,刘煊便走了。 刘赫一而再的吃闭门羹,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总觉着刘煊有些敌视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原因。 觊觎自己太子之位?不像,刘煊对他和老三、老五对他那种敌视不一样。 还是因为太子妃总挑衅刘煊的王妃? 这倒是有点可能。 众人能看得出来,刘煊与他的王妃感情不错,平日里刘煊不沾花惹草,只有府上的人。 想到这里,刘赫越发的厌恶许念巧了。 他觉着自己当初真是被下了降头,才娶对方过来。 ------------ 第77章 文府[1] 次日文姒姒便带着人回了文府,毕竟大过年的,她得回家里走一趟。 当今皇帝春秋鼎盛,手下这些皇子大都没有掌权,多数依靠外戚的势力做事。 刘煊现有兵权在手,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甚至他的气焰隐隐盖过了得宠的三皇子和五皇子,朝中重臣对他都有十分的忌惮。 文姒姒一回文府,便听说昌平郡主今个儿一早去了宫里给太后拜年。 母亲是见不到了,她想着再去一趟文老夫人那里就回王府。 大嫂董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佑佑一看到文姒姒便抱着她的大腿要她抱抱。 董氏笑着把他拉开:“胡闹!姑姑是王妃娘娘,你这么重,岂能随便抱你?” 当初文姒姒刚嫁给刘煊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桩婚事。 王爷的身份纵然尊贵,但文家亦是高门大户,皇帝有那么多儿子,刘煊因为出身很不得宠,以后能有前途可言? 现在刘煊步步高升,听说还因护驾有功得了皇帝赏识。 现在想巴结靖江王府的人数不胜数。 文姒姒笑着把佑佑抱了起来:“不打紧,佑佑确实又重了几分。大嫂和我一起去老夫人那里请个安?” 提起文老夫人,董氏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许多。 文姒姒一身一头的首饰,沉甸甸佩在身上,抱个孩子确实不舒服,旁边潘嬷嬷赶紧从她的手中把佑佑接了过去。 佑佑还是喜欢被姑姑抱着,不住的对文姒姒伸着小手,眼巴巴的看向文姒姒。 文姒姒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与董氏一起走出院子:“怎么回事?老夫人还想把她家的女儿给大哥做贵妾?不是被大哥和母亲拒绝了么?” 前世董太后去世,董氏和昌平郡主最大的靠山倒了,恰好又逢皇帝打压董家,文老夫人才能仗着自己的辈分在府上作威作福,各种作贱董氏和昌平郡主。 这辈子董太后活得好好的,文老夫人没有那个底气去闹。 就算以后董太后故去了,文姒姒不像前世那般被太子百般冷落,有文姒姒这个王妃在,她也不敢在昌平郡主头上跳得太厉害。 董氏勉强笑笑:“老夫人又给那钱小姐看了几家,钱家与咱家虽是姻亲,他家里毕竟败落了,能看得上钱小姐的人家,钱小姐都看不上。她看得上的——” 钱寻芳总想着自己的姑奶奶是镇南侯府的老夫人,文姒姒嫁给了王爷,许念巧嫁给了太子,她总得嫁个王侯将相才能合适。 可这些人家的公子,哪里看得上钱家? 就算因为镇南侯府看她一眼,也不会娶她进门当正妻。 钱寻芳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还是这个侯府世子的表哥不错。 虽然过去给他当妾,但文老夫人给她保证她的待遇和正妻一样。 这些天钱寻芳总找着机会去偶遇文姒姒的大哥,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文光远不怎么愿意回侯府。 文姒姒叹了口气:“看来这位钱小姐是心比天高。” 两人正说着话便到了文老夫人的住处。 今天文老夫人的住处颇为热闹,不仅文家族里的一些夫人都在,还有一些和文家有往来的官员之妻也在给文老夫人拜年。 文姒姒这边一进去,所有人止住了话茬,都看向了文姒姒。 京城这些天的消息无非那么多,最近最热火的就是皇宫里遇刺的消息,皇帝有意借这个机会整治整治藩王,正让大理寺严查。 与此同时,靖江王府的地位提高了许多,文姒姒作为靖江王妃,是不少人都想巴结的对象。 钱寻芳站在文老夫人的身侧,一脸艳羡的看向文姒姒。 文姒姒今日穿着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上衣,金丝绣花长裙,发间戴着点翠头面,一眼看去华贵雍容,让人不敢直视。 王府里的王妃娘娘这样装扮理所应当,谁让人家嫁的是皇帝的亲儿子呢? 旁边的董氏虽说是偌大侯府的少奶奶,但从衣着和发饰上看,她一身如意云纹缎裳和赤金蝶恋花头面,不知道比文姒姒这身逊色多少。 文老夫人的心情更复杂。 她原想着董太后今年冬天就去世,谁知道这个老不死的这么能活,居然还不死。 更气人的,文姒姒嫁给刘煊之后,刘煊势头越来越好,这两天一些人向她拜年,大都过问一下王府的情况。 她宠爱的外孙女儿许念巧嫁给太子却过得不如意,据说太子特别偏爱姓楚的小贱人,那个小贱人三天两头便给许念巧添堵。 想到这里,文老夫人眉宇间多了些阴沉。 “姒姒,你回来了。” 文姒姒身为王妃,自然不能向文老夫人行礼。 府上来做客的各家夫人,看到文姒姒之后,都起身福了福身子拜见她。 文姒姒一笑:“这些礼数都免了,大家坐下吧。” 众人赶紧和文姒姒寒暄,问东问西说不少话语。 文老夫人见她一来,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心里更不舒服。 “姒姒,现在靖江王掌了骁骑营,你让他多和太子来往,有了这个资本,太子肯定多看他一眼,愿意和他往来。”文老夫人道,“你们以后和太子就是一体的。” 文姒姒:“……” 她不知道文老夫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太子愿意高看刘煊一眼? 刘煊需要太子高看么? 现在这个情势,谁来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文姒姒一笑:“老夫人,朝堂上的事情,我可不想插手进去,让他们爷们儿自己决定就好了,咱们就吃吃喝喝,做个清闲王妃。” 她话音刚落,其它夫人都笑了:“咱文家小姐真是明白人儿。” “难怪王爷喜欢。” 文姒姒又笑道:“不过,我们王爷得皇上奖赏之后,太子殿下确实派人送过东西,其它兄弟都来道喜了,皇上这些皇子们,感情都挺好的,我们王爷与哪个都合得来,说不上和哪个亲近,和哪个不亲近。”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且抬高了靖江王府,把文老夫人之前的话语噎了回去。 文老夫人脸色险些绷不住。 ------------ 第78章 文府[2] 钱寻芳看不出文姒姒与文老夫人之间的试探与较量,她插嘴进来道:“王妃这句话就说的不好了,皇帝这些皇子也有三六九等,太子是最尊贵的,如果想让王府长存,肯定要多和太子殿下来往。” 文姒姒眸色一冷:“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皇上禁止百官结党营私,钱小姐,你是什么意思?潘嬷嬷,钱小姐口出妄言,掌她的嘴巴!” 不等文老夫人阻止,潘嬷嬷便上前结结实实的给了钱寻芳两个嘴巴子。 钱寻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么多夫人注视之下被打嘴巴,一时间有些懵了。 如果是个脸皮薄的,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转头就去闹自尽了。 但钱寻芳这些天处心积虑的勾引文光远,好好的姑娘说一些让人觉着不适的话语来,自身是个脸皮厚的,这点惩罚虽然屈辱,她完全承受得住,不会因为这个闹得寻死觅活的。 文老夫人隐隐带着怒气,文姒姒让人打的是钱寻芳,可这两巴掌和打在她这个老太太身上没什么两样。 “芳儿是客人,姒姒,文家人哪有打客人的道理?” 文姒姒语气淡淡:“这两巴掌不是替文家打的,是替父皇和朝廷打的。小小官女子居然敢挑唆王爷结党,倘若传出去,可不是一巴掌的事情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了头上,钱寻芳有口难言,赶紧夹紧了尾巴说话,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在人前说出一番大话来。 文老夫人怒气未消,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许久才把这口气给顺过来。 旁边的董氏感激的看向文姒姒。 董氏看不惯钱寻芳很久了,这个表小姐整天妖妖娆娆的勾引自己丈夫,因为她是客人,是老夫人娘家的小姐,上头有老夫人压着,董氏和文光远都不能说些什么,只装作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现在文姒姒让人当众给了钱寻芳两耳光,着实让董氏出了一口恶气。 其它各个夫人原本还想和文姒姒套近乎的。 毕竟文姒姒人太年轻,看着就没有什么心眼的样子,格外好忽悠。 与文姒姒走近了,肯定能给自家谋许多福利。 但看文姒姒三言两语便杀了文老夫人的威风,且把文老夫人娘家的小姐给打了,心里都明白过来文姒姒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真想从她身上谋什么好处,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之后,文姒姒依旧笑眯眯的喝茶,问候文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文老夫人抿了抿嘴:“我一切都好。倒是担心你,你这么强势的性子,上来就把人家姑娘打了,在府上若是同样的做派,只怕靖江王不喜欢你。哪有男人喜欢悍妇的。” 潘嬷嬷冷笑。 她们王妃可与悍妇没有半点关系。 她们王妃只是不让人骑到自己脑袋上欺负而已。 从前潘嬷嬷听文老夫人在董太后跟前花言巧语,还以为这个老夫人是个好的。 现在看看,这老夫人的心思深得很,完全不是装出来的那般和蔼可亲。 其它夫人也都思索了一下。 她们听说靖江王是个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男人,这些年也有人给他进献女人,全都被他推辞了。 文姒姒在外是风光无限的,里子是什么情况,那可真不好说。 文姒姒笑笑:“幸好钱小姐是老夫人的亲戚,我多少偏着点儿,若府上侍妾敢和钱小姐一样口出妄言,只怕早就被我乱棍打死了。唉,在王府管家,下头这些人一言一行,全都得注意着,就怕哪个说错话传皇上耳中,全府都遭殃。” 她正和众人说着话,那边一个小太监经通报后走了过来,文姒姒认出来是刘煊的人,眉头一皱:“怎么了?” 小太监赶紧道:“王妃,今天皇上抬了咱们王爷为亲王,封了晋王。” 本朝素来是二字封号为郡王,单字封号为亲王,大多皇子临了都是被封一个郡王,封亲王的少之又少,得是皇上万分喜爱的皇子才有这等待遇。 听了小太监这话,文老夫人的眼皮子跳了跳。 下面这些夫人小姐什么表情的都有,最后所有人都暗搓搓的看向了文姒姒。 文姒姒放下手中茶盏,笑着道:“这真是一件喜事,你是特地来报喜的?” 说话的时候,文姒姒身侧的锦葵赏了小太监一把金瓜子儿。 一旁看着的钱寻芳眼睛瞬间就瞪大了,没想到文姒姒出手打赏下人,打赏的比她三个月月例都多。 小太监得了赏赐喜得不行:“奴才谢王妃娘娘赏赐!旨意是早上下达的,咱们王爷从宫里出来,经过镇南侯时想起您今天来侯府拜年,他便进来和侯爷说了几句话。现在王爷要走了,让奴才过来问问您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 文姒姒想了想:“你让王爷先回去吧,我再和老夫人说一会儿话。” “咱们王爷过来就是想带您一起走的。您现在既然不回,那王爷就先去侯世子那里,等您想回的时候,再去侯世子住处找他。” 文姒姒含笑点点头,让这个小太监过去了。 小太监离开,其它夫人都笑着祝贺文姒姒。 “王爷步步高升,王府前途无量。” “咱们四小姐就是命好。” “恭喜晋王妃,晋王妃果然是福气大的。” “……” 刘煊特意来侯府接文姒姒回去,一般男子哪儿能做到这么心细?可见文老夫人方才暗示的文姒姒在王府里不受宠是无稽之谈。 倘若真的不受宠,王爷怎么可能会特地派人过来告知文姒姒一声? 文老夫人心里头虽恨,表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为文姒姒好的样子来:“现在大皇子被封为亲王,姒姒,你在皇宫里必须要小心了,一言一行都得谨慎,万万不能给家族带来麻烦。” 钱寻芳又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文姒姒,心里头思绪万千。 那可是亲王的正妻。 哪怕能当上亲王的侧妃,对一些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了。 ------------ 第79章 封赏[1] 从文老夫人这边出来,文姒姒便去了文光远的住处,让刘煊和她一起回府。 坐在马车上,文姒姒终于忍不住笑了:“恭喜王爷,王爷得封亲王,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文姒姒记得前世并没有这一出。 她记得前世刘煊被封郡主后,皇帝到过年紧接着便封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为王。 这回大概是被小景氏吸引了注意力,皇帝居然没有想起这出事情来。 刘煊抬手拨了拨文姒姒鬓角佩戴的一朵珠花:“你就口头上恭喜本王?” 文姒姒想想觉着确实不应该这样。 封亲王对任何一个皇子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有些等了半辈子都没能皇帝生前受封,只能等到新皇登基才有个郡王的爵位。 刘煊这么早时候就得了这个爵位,以他的能力绰绰有余完全当得起,但以他的母妃出身来说,实在不容易。 “妾身今天回去亲手做一桌饭菜给您庆祝。”文姒姒笑笑,“改日在府上设宴,殿下可邀请诸位爷过来喝喝酒。” 这是件喜事,太悄摸的过去了并不好。 在世人和皇帝眼里,太沉得住气了,反而让他们觉着城府过于深沉不好掌控。 所有兄弟都邀请来,只是亲兄弟间道喜,不牵扯到朝中大臣,且不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让皇帝晓得,会显得很正常。 该飘的时候,也该起来飘一飘。 最后能落地就成。 刘煊握着文姒姒一双玉手在掌心里把玩。 她手上戴着几枚镂空金丝宝石兰花护甲,这些华贵冰冷的触感远不及她手指的温度。 她指甲这些天蓄了一点,衬得整双手越发娇贵柔弱。 他摘了文姒姒的护甲放在一旁:“你身为王妃,这些操心繁琐的事情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自己不要太累着了。” 王府后院人少,但府中事情并不少,加上宫里宫外各种关系,真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文姒姒在很多方面都料理得很好。 刘煊自个儿作为男人在外做事为家里挣来荣誉不就是让自己女人体面享福的么? 他从文光远的口中得知文姒姒和她祖母的关系不冷不热。 当初文家是极力想让文姒姒嫁给太子的,她不知怎的就要嫁给他。 所以今天刘煊才特意要太监去文老夫人的院子里传了消息。 刘煊知道自己以后绝对要比太子做得更好,让文姒姒在娘家比许家那个太子妃更体面。 文姒姒要费神宫里的事情,处理皇后及其它皇妃间的关系,还有一些上门的官家小姐夫人,在这些之外,那些杂七杂八完全能让下人去做的事情,刘煊不想让她太累。 文姒姒心里有些温软。 她从前只晓得刘煊冰冷,却不知道刘煊是这么疼爱自己的妻子。 “那殿下想让我怎么恭喜您?”文姒姒道,“这两天在给殿下做一双靴子,可惜还没有做好。” 刘煊抚她珠花的手指转而往下,在她头上点了点:“你脑子里也只有这点事情。” 文姒姒赶紧握住了他的手,不想让他继续戳自己脑门。 刘煊俯身亲在她额头上:“晚些时候再说。” 文姒姒被他一亲,整个人都软了,从耳垂一直红到了脖颈。 这两天刘煊总是亲她,尤其是在这些没旁人在的时候。 对这种事情文姒姒也闹不太懂,因为两人是夫妻,做任何事情都不必避讳,只要他亲的地方不是很过分,只能由着他来。 刘煊轻笑一声,凤眸里多了些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一抬手将文姒姒搂在了自己怀里。 刘煊封亲王的事情自然传遍了整个京城,每一股势力都蠢蠢欲动。 太子府上,许念巧已经要气疯了。 她完全想不到,刘煊这个母妃出身异族的皇子居然能爬这么高! 她焦灼的等着太子回来,太子一回府便要去楚氏那里。 对这件事情,太子心里慌得很,不知道怎么拉拢刘煊,也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楚氏年长聪慧,每每都能给他安慰,让他像服了一剂定心剂般舒心,一有事情他就想往楚氏房里跑。 结果被许念巧拦在路上,许念巧不顾两人是在院中,左右下人都在,便急吼吼的道:“太子,刘煊被封了晋王,您不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您快鼓动父皇把他除去!” 太子都快气笑了:他有这本事?他有这本事咋不鼓动皇帝退位让自己继位? 太子给了许念巧一巴掌,转头便去了楚氏房里。 三皇子听说这个也嫉妒心梗得不行,恨不得跑到刘煊跟前阴阳怪气一通。 但现在朱妃怀着孩子被罚,自己皇妃也有孕在身,他再怎么郁闷也不能真做什么。 而且认真想想,封给刘煊没什么不好,如果封给老四老五,他现在肯定气到想拿根绳子吊死。 若说所有兄弟中他服气谁,那必定是有显赫军功的刘煊,谁让人家真有能耐真吃过苦呢。 三皇子对董氏叹气:“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被封亲王啊。” 董氏宽慰道:“树大招风,三爷,咱们就这样过日子挺好的。母妃这两天在宫里,咱们又不能进去看看,您还是买通一些人打听母妃的状况吧,母妃性子娇没受过气,我怕她挺不住。” 四皇子府上表面寂静,梁氏在琢磨着给晋王府送些什么东西好,四皇子和府上幕僚谈事。 五皇子妃同样气到心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等脑子清醒了便摇晃着五皇子的手臂,要他去皇帝跟前也讨个王爷当当,还要五皇子去对付刘煊,说刘煊肯定会和他争抢皇位。 五皇子郁闷得不行。 皇后让他讨好刘煊,和刘煊打好关系,让刘煊以后帮自己。 他真不知道怎么个讨好法子。 现在五皇子妃闹得他头疼,他只想找个温柔安静的女人给他舒缓舒缓,让他清净一会子。 王府的牌匾等各种东西都要更换,文姒姒一回府上,刘煊去见等候自己的下属,她便把府上管事的人都叫到了跟前,吩咐了他们该办的事情。 ------------ 第80章 封赏[2] 刘煊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文姒姒沐浴更衣后倚在软枕上休息,她脸上盖了一本薄薄的书册,刘煊看了看,原来是齐睿帝宝训。 世安苑布置得就很别致,处处奢靡却不失风雅,他以为文姒姒平时喜欢诗集文集,不知道文姒姒有事没事居然会看这个。 他看了看文姒姒旁边小书架上的一些册子,一些是正史野史的,一些是文辞注解。 刘煊摸了一把文姒姒的头发,已经全干了,绸缎一般顺滑,到了手中便迅速滑落下去,只留些许芬芳的触感。 她对身体发肤都很爱护,全都养得极好,兴许是受家里影响,吃穿住行都要精致,一整个娇贵的侯门千金。 刘煊把她脸上盖的这本册子拿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子蓦然悬空,文姒姒睁开了眼睛。 等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刘煊,她终于放下心来:“殿下,您回来了。” “一个人在外间睡着会冷。”刘煊道,“以后我没回来,你自己先去床上睡。” 文姒姒被他放在床上,挣扎着要起来:“哪儿能这样,太后娘娘说了,女子出嫁之后,应当——” “你嫁的人是我,应该听我的。” 文姒姒还要说些什么,他手指挡在了她唇瓣上面。 刘煊轮廓俊美,一双凤眸狭长凌厉,此时收了平日的冷漠,似笑非笑看着她。 文姒姒被他压着起不来身,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拿开,紧接着松开去碰他受伤的手臂:“殿下伤势怎么样了?这些天沐浴不能沾水,可要注意好了。” 刘煊握着文姒姒的手去解腰带,她细手纤纤,昏暗灯火下白得仿佛一片新雪。 他把衣袍扔在了旁边,紧接着上床搂住了文姒姒,低头亲吻她的唇角和脸颊。 文姒姒身上香香软软,唇角被他亲得绯红,纤细玉白的手指握紧了他的衣衫。 “别害怕。” 刘煊既喜欢她,又不舍得动她,总担心自己太过强势把她整得受伤。 实在没办法,因为文姒姒看起来楚楚可怜,真的太柔弱了。 让人又沉溺又怜爱。 刘煊知道文姒姒长得极好,是千万里挑一的美人,现在近看更觉得她容色惑人。 他将文姒姒按在自己怀里又亲了两下,声音喑哑几分:“张嘴。” 文姒姒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唇瓣微微分开,他紧接着又吻了上来。 这次吻得温柔缱绻,又极为缠绵悱恻,等结束之后,文姒姒懵懂的看着他。 刘煊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角,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睡觉。 次日文姒姒苏醒后天色大亮。 她今个儿没有太多事情,倒是收到了许多拜帖和请帖。 过年这些天一直都很忙,文姒姒今天想在家里清静清静,把一些不必要的都给推辞了。 等午间小憩的时候,文姒姒喝了一口花茶。 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王妃,门房文家有客人想要见您。” 自己娘家来的人,文姒姒还以为是大嫂董氏,自个儿便没有再梳妆,依旧穿着家常的衣物和首饰:“让人过来吧。” 不一会子便有人过来了。 文姒姒抬头,神色有些惊诧。 文家来的人居然是钱寻芳。 钱寻芳这一路过来可不容易得很。 她得罪了文姒姒之后,被文姒姒打了巴掌,哭了好长时间。 文老夫人亦恨得咬牙切齿,觉着文姒姒这个小丫头片子太不给自己面子。 钱寻芳想着现在晋王殿下还没有侧妃,万一能相中自己当侧妃呢? 她流露出这个意思,文老夫人便让她今天来晋王府碰一碰运气。 听说晋王府很不好进,为了方便进来,钱寻芳便对门房说自己是文家的人,是王妃娘家那边的。 门房一听这个果然就给通报了。 一路上钱寻芳被楼台亭阁晃花了眼睛,她想着侯府已经够气派了,王府居然比侯府辉煌那么多。 而王妃住的世安苑,更是处处透着精致,一进门便闻到清雅的香气,四下挂着的都是名家书画大作,除一些盆景花树之外,梨花木案上放的红珊瑚树居然有三四尺高。 文姒姒坐在榻上,她墨发松松挽着,只佩戴了一枚精巧的紫玉簪子,身上穿着烟紫色素衣裙,洁白的腕子上戴着串木珠,面上未施脂粉,看起来更像是未出阁的女孩子。 钱寻芳眼睛已经直了,赶紧道:“昨个儿得罪了王妃,老夫人特地让寻芳给王妃请罪。” 文姒姒真不愿意理她,她规规矩矩的在文家当个做客小姐,不招惹任何人啥事儿都没有,偏偏顺着文老夫人的心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表面功夫却得做足,文姒姒寒暄两句,问了一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让人给钱寻芳上茶。 这时候宫里来了几个嬷嬷,送来一些赏赐。 钱寻芳看这些宫里的嬷嬷丫鬟穿着华贵举止气派,心里头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想要起来。 文姒姒却依旧端坐在那里,笑着道:“徐嬷嬷一路辛苦,皇后娘娘可好?本妃改日再进宫去拜访。” “皇后娘娘一日不见王妃就想得很,晋王殿下得封,皇后娘娘高兴得很,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一匣子珍珠和几匹花绡纱,珍珠是南海进贡的,皇后见王妃平日喜欢珍珠首饰,让王妃开春做衣服时用。” 钱寻芳偷看了一眼,珍珠满得匣子合不上,各个都有手指头那么大,那些纱缎如云霞般绚丽夺目。 文姒姒寒暄两句,赏赐了这些人一些银钱让她们回宫复命去了。 这边皇后的人刚走,那边阮妃和李妃宫里的人也来了。 阮妃赏赐了文姒姒一尊送子观音和几匹宫锦,李妃赏赐了文姒姒两斤燕窝和茶叶。 文姒姒不大喜欢后妃送吃的东西,燕窝这些府上并不缺,刘煊不耐烦吃这个,文姒姒偶尔才愿意吃一些,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等宫里的人离开之后,她把这两斤燕窝和茶叶让钱寻芳带去,说是孝顺文老夫人。 钱寻芳完完全全不想走。 她以前在钱家的时候,觉着钱家比周围其他人家不知道富贵多少。 等到了侯府才晓得天外有天,现在来了王府,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富贵。 ------------ 第81章 封赏[3] 钱寻芳扯谎道:“这些东西先不拿了,老夫人说怕您在府上孤单,让我陪您住两天。” 文姒姒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对方和文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了。 文老夫人还是见不得她过得好,见不得昌平郡主的子女得意,非要把水搅浑才如意。 钱寻芳前脚才勾搭文光远,结果勾搭不成碰了软钉子。 现在来了王府,八成是对刘煊有意。 她先让锦葵把燕窝和茶叶收了起来,而后笑笑道:“是么?可是这些时日王爷都在家里,不方便留客人。” 钱寻芳一听说王爷在家里,脸颊不由得飞上两抹绯色:“王爷在家里……那我会规规矩矩的,避免和王爷见到。” 她正说着话,这时候外边来了人,屋子里的丫鬟呼啦啦的都行礼。 刘煊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直接坐在了文姒姒的身侧,拿了她喝过的茶喝了一口:“今天皇宫里来了人?” “诸位娘娘送来一些赏赐。”文姒姒笑道,“皇后娘娘赏了珍珠和绸缎,阮妃——” 刘煊现在一看到她就想亲她,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只手将她抱了过来:“既然宫里赏的,肯定瞒不过父皇耳朵,你就全部收下,切莫收了这个不收那个的。” 文姒姒耳根子蓦然红了,悄悄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把他推开一些,咳嗽道:“今天钱家小姐奉了我祖母的命令过来做客。” 刘煊这些天来文姒姒的住处都是直接来,他来自己媳妇儿的地盘,哪儿还能天天通报的,自然想来就来。 一进来他真没发现钱寻芳。 因为文姒姒待下人宽厚,她房中丫头经常和她一起坐着做针线活儿,旁边坐个女的不是稀罕事儿。 文姒姒这样一说,刘煊这才注意到坐在不远处这个女人不是锦葵。 钱寻芳羞涩的低下了头,起身对着刘煊盈盈一拜:“臣女见过王爷。” 刘煊想起数月前的往事,对钱寻芳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厌恶。 但文姒姒在这里,对方又是来做客的,他不能表现出来。 文姒姒笑着道:“钱小姐,天色不早了,老夫人爱重你,你回晚了怕老夫人担心。锦葵,你送钱小姐出去吧。” 钱寻芳愣住了,没想到文姒姒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要强行送客。 事已既此,当着刘煊的面,钱寻芳真不好再说些什么。 她想拿了燕窝再走,毕竟宫里的赏赐,文老夫人肯定吃不了这么多,最后还是会落自己嘴里。 她从前在钱家的时候,哪里能吃得上燕窝?就算有也被家里拿去送礼了,压根到不了她这里。 但一转头看到燕窝和茶叶没了,已经被文姒姒房里的丫头收起来了。 当着王爷的面,她又不好再厚着脸皮去要,不甘心的离开了这里。 钱寻芳一离开,刘煊淡淡的道:“钱家小姐居心叵测,王妃少和她往来。” 文姒姒点了点头:“她借了文家人的名头来传话,外头的人才让她进来的。竹月,等下你去和门房说一声,以后通报务必要盘实身份。” 竹月应了一声:“是。” 这边竹月刚走,又有通报说韩贵人恭喜晋王得封,韩贵人身边的嬷嬷送来了锦帆公主亲绣的一副绣品送给文姒姒。 文姒姒赏了过来的嬷嬷,让她们离开。 刘煊喝了一口茶:“你怎么和韩贵人有交情?” 文姒姒把念珂去给锦帆公主当伴读的事情说了说。 刘煊道:“韩贵人不争不抢,锦帆被教养得不错,她宫里确实是个好去处。”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又道:“宫妃送来能吃的东西,你都要小心,别轻易尝试。赏赐的一切穿戴,如果你想用,用之前都让身边人细细检查一遍。” 按理说这些妃嫔们争斗,害不到文姒姒的头上来。 可有些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总有些人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刘煊从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各种权力斗争,在这方面上信不过任何一个人。 他知道文姒姒心细如发,自己能想到的这些,她八成也能想到,还是忍不住提醒两句。 文姒姒心里头一暖,刘煊的好意她当然能看出来。 或许真是上天有眼,她前世在婚事上吃了那么多苦,这辈子居然嫁了这么个人。 两人坐在一处说着话,刘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顺便给了任若一个眼色。 任若瞬间领会,赶紧让一屋子的人都出去了,自个儿也走了出去。 文姒姒还不习惯大白天和刘煊亲近,他的手顺势到了她的腰上,她便觉着很痒,一时又是紧张羞涩又是痒得想笑,赶紧去拨弄刘煊的手:“殿下——” 刘煊大手掐在她的腰肢处,当真是极为纤细的一把,稍微不注意便能掐断一般。 “本王只是抱抱你。”刘煊凤眸扫过文姒姒的神色,挑了挑眉,“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让自己夫君碰么?” 说着他把文姒姒抱在了自己腿上:“晚上有宴,今天恐怕回不来了。” 他刚刚得封,且在过年期间,这个时候应酬多是免不了的。 文姒姒坐他怀里总觉着不舒服,一时间以为他身上佩戴的兵器硌到自己了,提醒了他一句。 刘煊神色变了又变,声音略有喑哑:“是本王。” 文姒姒没听懂他的意思:“嗯?什么?” 刘煊握着她纤弱雪白的小手:“想知道?” 文姒姒觉着这其中一定有诈,她想从刘煊身上下来。 男人低笑一声,他的力气是文姒姒难以想象的大,直接把她抱起来带去了床帐,给她涨了一点见识。 傍晚之后刘煊要更衣出门,得了消遣他现在神清气爽,心情都好了许多,亲自拿帕子给文姒姒擦了擦两只手,热敷了一下她的手腕。 刚刚那番见识,把文姒姒惊得不轻,刘煊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大大得到了满足。 她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身下裙子倒是没有凌乱,肩膀处被拉扯下来,落了许多痕迹上去,不管怎么样这身衣服反正是不能穿了。 ------------ 第82章 封赏[4] 任若看着刘煊心情难得不错,自己也舒了一口气。 做奴才的最怕伺候的主子心情不好,上头的人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下面的就要遭殃。 自从刘煊成亲以来,一开始这位爷口头上是说着不喜欢王妃,觉着这门婚事是强加给他的,但行动上却不自觉的往王妃这边靠,现在更是不得了,一有空闲便来王妃这里,没有空闲也会挤出空闲来。 任若笑道:“王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到了今年年末,咱们王府就得添丁。” 刘煊对这些执念不深,对皇室那种开枝散叶的说法没有太赞同。 孩子和自己王妃那当然是王妃更珍贵,文姒姒身子骨太弱,在刘煊看来她自己都还小,生个什么孩子,保全自己才是最首要的。 两人以后还很长久,等她养养身子,晚两年再有孩子也不迟。 穿戴整齐之后,刘煊便离开了府上。 文姒姒这边小睡了一会儿,等她睁开眼睛一看天色,居然全黑了。 她拢了拢自己衣物,让丫鬟给她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在热水中浸泡了一阵子,文姒姒脸颊又泛起了些许绯红色。 “今天下午陶侍妾过来,说是给您请安。”竹月一边给文姒姒擦拭头发一边道,“因为王爷还在里头,奴婢就打发她走了。”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府上侍妾只有这两个,倒是省心不少。 只要她们两个安安分分的不闹事,文姒姒不会克扣她们,府上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文姒姒不想在府上和这些人斗来斗去的,她想的不多,但陶侍妾那边想的就很深了。 她是听说皇后和阮妃、李妃等人赏赐了文姒姒东西才特地过来的,看看自己能不能过来沾个光。 王妃一个人能穿戴那么多东西?还不如分出来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 结果不仅半分东西没蹭到,还被丫鬟请了出来,说什么王爷在里头,王妃现在不方便见人。 陶侍妾一肚子的牢骚,就想找个人发泄出来。 晚些时候,陶侍妾的侍女悄摸道:“姨娘,太子妃那边的人,不知怎么的居然认识我。” 陶侍妾眯了眯眼:“太子妃?” 侍女点了点头:“今个儿我出去给您买点心,恰好遇到了一个年长的嬷嬷,对方问我是不是咱们王府的丫头,还问我说是不是姨娘院里的,太子妃那边的真是好人,还说太子妃想认识认识姨娘,哪天约见姨娘。” 陶侍妾没想到太子妃这么给自己脸。 甭管下人口中说出这些话是真是假,单单对她这个小小侍妾的人客客气气的,就已经很让她长脸了。 “同样是表姐妹,怎么人家太子妃这么宽厚?楚侍妾与我同样宫女出身,人家父母兄弟已经在皇城站稳了脚跟。” 陶侍妾说话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咱们这位呢,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看都不看咱们这些身份低的一眼,连请安都不稀罕咱们去。” 过了两日,文姒姒和几个皇妃并后妃在蓬莱园里陪伴胡皇后赏梅花,她自然一早的就起了床。 文姒姒没想到的是,钱寻芳居然跟在了许念巧的身后。 许念巧作为太子妃,身边多个人儿少个人儿都会被注意到,尤其是多个年轻姑娘。 钱寻芳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去文姒姒那里碰了软钉子,文老夫人让她去太子妃跟前,太子妃听说她被文姒姒的人大了,居然很给她面子,还说带她进皇上的园林,陪着皇后赏花。 这让钱寻芳高兴得两天都没睡着觉。 不过,遗憾的是,太子府这样尊贵的地方,许念巧这个太子妃的住处摆设和穿戴居然处处不如文姒姒这个王妃。 宫里头赏什么好东西,王府里全都是送到文姒姒这边过目,哪怕是皇帝赏给刘煊的东西,刘煊也让人送到文姒姒屋子里来。 太子府里有什么好东西,据说都去了楚氏那里。 里头虽不风光,许念巧这个太子妃在外头却是风光得很。 毕竟本朝王爷有很多个,太子这个储君只有一个。 钱寻芳那天被文姒姒的人打了之后,现在处处低眉顺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安安分分的跟在许念巧身边。 胡皇后一眼就看出来太子妃后头多了个姑娘。 这姑娘模样还可以,就是看着有点小家子气。 胡皇后笑了笑:“太子妃身边这个是——” 许念巧赶紧道:“这是妾身外祖母家里的表妹。” “哦,远房表妹。”胡皇后又看向了文姒姒,“和晋王妃关系也亲近?” 文姒姒端着盏茶,些许落梅碎花吹到了她的鬓角,听罢她合上茶盏,抬手抿了抿自己鬓角,笑道:“可惜钱姑娘是我出嫁后才来文家住,与我往来不多。” 文姒姒话语间的意思,胡皇后瞬间明白了。 虽是亲戚,却与许念巧亲近,与文姒姒不亲近。 胡皇后想让刘煊这个有能耐的人支持五皇子,人前哪里能驳文姒姒的面子。 倒是太子妃——胡皇后恨太子恨得咬牙切齿,同样不喜他的女人。 “原来这样,”胡皇后笑道,“与善人居,芝兰之室。晋王妃与董家这些姐妹关系更亲近吧?董家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温婉贤惠,这些年董家就连庶出的女儿,各家都抢着结亲。” 当今太后是董家女,文姒姒的母亲昌平郡主亦是董家女,三皇妃和文姒姒的大嫂也是董家女,可见家里女孩儿有多抢手。 胡皇后这番话表面上在夸董家女,实际上夸文姒姒,且暗讽了许念巧只和上不了台面的人往来。 这一席话说得钱寻芳和许念巧都很没有脸面。 许念巧绞紧了帕子,心头恨得不行,巴不得董太后早点死了,让这一家子无靠山。 许念巧缓了缓脸色,接着笑道:“对了,钱家姑娘婚事还没有定下来,这些天妾身看着钱家姑娘知书达理的,确实不错。晋王刚刚得封,身边没几个体面的侧妃怎么能行?皇后娘娘,您不如把钱姑娘赏给晋王当侧妃吧。” ------------ 第83章 封赏[5] 许念巧这番话一说完,全场都寂静了下来。 就连不怎么灵光的五皇妃和七皇妃都目瞪口呆,想不到太子妃居然说出这么愚蠢的一番话来。 皇后是疯了还是傻了,要把许念巧的人赏给刘煊当侧妃? 真能给刘煊整个侧妃,谁不想把自己的人送进去? 皇后想方设法也才赏了个小小侍妾,自己都安插不进去尊贵些的妾室呢,会帮她这个忙? 况且当着文姒姒的面给她夫君送女人,皇后真脑袋进水一口答应下来,那就折了文姒姒的脸面,大大得罪了文姒姒,以后怎么做都弥补不了这道裂痕。 可惜许念巧和钱寻芳并不这么看。 许念巧想着自己是太子妃,如今储君的正妻,未来的一国之母,给一个王爷安排侧妃怎么了? 晋王得封,众人都送各种东西庆祝,她送个女人也是一样的。 再说钱家门第虽攀不上皇家,可人家也是嫡女,还和镇南侯府有亲戚关系,当个侧妃应该可以的。 钱寻芳心中大喜,没想到太子妃这么厚道,居然真的在皇后娘娘面前帮自己的婚事。 皇后娘娘肯定不会驳太子妃的面子,毕竟她儿子以后还要在太子手下混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里敢让太子妃难堪。 五皇妃丁氏肯定看不得文姒姒好的,能给文姒姒堵心,她肯定要文姒姒堵心。 丁氏见状笑着道:“哎呦,那可是亲上加亲了,你们是表姐妹呢,大嫂,你不会不同意吧?我听说大嫂温婉贤惠,可不是那等善妒的女人。” “善妒的女人”五个字从丁氏口中说出来,有些人只想偷笑。 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正和自己无关,这么好看的热闹就看看呗,闹得越大越好。 谁知道丁氏这番话刚刚说出口,胡皇后便给了她一记冷刀子。 丁氏被胡皇后的眼神吓得赶紧噤声。 文姒姒又慢慢的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语气漫不经心:“我自然不会妒忌,只要我家王爷喜欢,那什么都好说。皇后娘娘,太子妃这个情是向您请的,一切全看您做主。” 文姒姒先前没有怎么动过气,眼下却是真生气了。 她知道皇后八成不会答应许念巧。 就算答应了—— 文姒姒自上而下冷扫钱寻芳一眼——这个女人已经把文家嫡长孙一系搅得鸡犬不宁,还想进入王府作乱,真当自己和大嫂董氏一般宽容么?只怕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胡皇后难得冷下脸来:“胡闹!许氏,你身为太子妃,自己后宅中事料理不清,还要伸手到晋王府么?你无才无德,惹是生非,本宫看太子当初是脂油蒙了心,才娶了你这样的女人进门。” 胡皇后一袭话连太子都骂到了,已经重得不能更重,让钱寻芳和许念巧都傻了。 两人齐刷刷的都跪了下来。 事情很快就到了各个皇子的耳朵里。 此时几个皇子在高阳郡王的府上吃酒,高阳郡王的王妃前两年去世,今个儿纳了新妇。 高阳王今年六十有二,胡子都斑白了,新娶的这个年方二八,比他孙女儿的年龄都小,父亲是个地方官。 皇子妃们都不想自降身份与高阳王的新妃往来,都不凑这个热闹,只随了些礼,与皇后来蓬莱园中赏花。 高阳王府上,听了传来的这些,三皇子一口酒喷出来,幸灾乐祸的看向了太子,阴阳怪气道:“哎呦,太子妃真懂礼数啊,自己府上不管,居然还给大哥张罗侧妃了,这活儿做得着实地道。哈哈哈哈,什么时候给我也张罗个绝世大美人儿?” 太子的脸面都要被许念巧给败光了,现在面对三皇子的恶心嘲讽,他有些绷不住:“三弟有空想绝世美人,不如多想想被禁足的朱妃娘娘吧。” 五皇子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丁氏是个喜欢挑拨生事的,且丁氏不喜文姒姒,不分场合的就开始闹。 现在太子妃出了大丑,他真担心丁氏随着起哄,说些上不了台面的话。 七皇子看看五皇子。 七皇妃和五皇妃走得近,七皇子就担心丁氏犯傻,自己家那个跟着丁氏犯。 五皇子听亲信说五皇妃只瞎说了一句,有皇后在场,她不敢乱来,这才放心了。 太子和五皇子倒不是怕送人得罪刘煊和文姒姒,这是其次。 主要是,他们几个兄弟,就算送女人也是平辈的男人之间互相来。 女人间也只有长辈能给晚辈、上位者给下位者操心这个。 太子还没登基呢,太子妃地位是比皇妃王妃高一些,可也没有高那么多啊,上边还有皇后和太后呢。 同辈份儿的不管自己院子里的事儿,反而给别人院子里添乱,这不是蠢货么? 一个正妃,当着另一个正妃的面说什么给你家夫君送个女人吧,这叫什么事儿啊? 得罪对方是妥妥的了,蠢得不能再蠢,像个拉皮条的老鸨一样,太子再多的脸面也被丢光了。 不出所料,未来半年内几个兄弟都会拿这个当笑料去取笑太子了。 在家里怎么样另说,但出门在外,正妃都是自己府上的脸面,一言一行代表了整个府上。 因为这个,宗室里多少人都是娶妻娶贤,纳妾才纳漂亮的,就怕正妻不懂事在外头丢脸,让自己一家子都成笑话。 在这方面,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从来不担心自家皇妃,他们只管在外头做事,自家皇妃往来应酬哪怕不给府上争光,起码不会像太子妃和丁氏那般丢脸。 三皇子从小让朱妃带大,别人觉着朱妃貌若天仙,他自个儿看惯了不觉得,只觉得朱妃温柔娇气惹人喜欢,所以娶王妃要娶朱妃这般性情和家世的。 只是他不喜欢朱妃唠叨管他,最后娶成寡言但温婉的董氏,自个儿婚后心满意足。 四皇子从小城府深有想法,看不惯自己自以为精明实际上糊涂得不行的母妃,多方打听试探才选了精明会做事的梁氏,哪怕梁氏门第不高,他也是很满足的。 六皇子和他皇妃邵氏是表兄妹,六皇妃是他姨母阮氏的嫡亲女儿,邵家与阮家家风极好,邵氏有阮妃之风,也是挑不出错的世家贵女。 他们看着太子妃丢脸,老三直接嘲笑出声,老四和老六面上不显,心里是很爽的。 ------------ 第84章 封赏[6] 回宫后文姒姒悄摸的看了看禁足中的朱妃。 许是怀孕的缘故,这些日子朱妃郁郁寡欢,外头再怎么热闹,她宫里都是一片冷清的。 文姒姒感叹难怪前世三皇子封王之后早早地就退出了夺嫡。 朱妃得宠时他有这个心思,当时美貌长存风光无限的朱妃确实给了他许多信心。 然而他本身没有强硬的手腕和沉稳的性格,朱妃年龄增长美貌衰减,这助力提供不了特别长久。 且朱妃的性情过于柔弱了,在其它妃子那里不痛不痒的打击,在她这里却比让她死了更痛苦。 朱妃这些天尝了人情冷暖,看文姒姒居然还抽出空来看看自己,心里感慨万千,拉着文姒姒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大皇子是有大造化的人,居然能娶了你做王妃。” 文姒姒嘱咐着朱妃多多注意身子,毕竟怀着孩子,万事都得注意,有什么气别憋着,憋长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朱妃苦笑一声:“本宫也想放宽心,可本宫与皇上那么多年的感情了,皇上从来没有对本宫说句重话,这次却完全不信本宫的话……好孩子,你觉着本宫是会害别人孩子的人么?” 文姒姒沉默片刻:“娘娘仁慈宽和,宫里宫外都有好名声。这样的事情,您肯定不屑去做的。况且您怀着孩子,玉体贵重,哪儿会随便去碰别人呢?” 文姒姒这番话说到了朱妃的心坎上。 朱妃用帕子擦拭眼泪:“还是你懂本宫。你与本宫相处这么短暂都能看出来,皇上与本宫多年的情谊却——唉,本宫是老了,又怀着孕,到底不如十多岁的少女得皇上欢心。” 恩宠退去之后,朱妃终于能冷静下来思索很多,开始考虑自己和三皇子的前途。 她从前是真觉得运气都在自己这边,觉得三皇子说不定能凭着自己这个宠妃母亲上位。 现在想想,老三的能力不够使,自己已经争不过漂亮的新人,光靠皇上的喜欢,别说和太子去争,就连五皇子都争不过。 且成皇败寇,一旦败了就是个死。 朱妃这回怀孕后脸上和身上长了一些斑点,她每日都固定时间上药。 她与文姒姒亲近,也没有避着文姒姒,当着文姒姒的面让宫女给她涂斑点。 见文姒姒好奇她涂的东西,朱妃给了她一盒:“这个可难搜寻,是城中一个老大夫的绝秘玉容膏,下边的奴才献上来的,十两金子才得这么一小盒,涂了美白养肤,你回去试试。” 文姒姒闻着香气袭人,笑着答谢了。 她是偷偷来看朱妃的,不适合在这边待太久,为掩人耳目她转瞬又去了太后宫里看看董太后。 一来一回的,等她回到王府已经天黑了。 今个儿累了一天,回到府中院里的人准备了热汤水给她沐浴。 文姒姒沐浴过之后披着一件雪白的细布袍子,她头发擦得半干,半眯着眼睛靠在软枕上,周围丫鬟手心搓热了一点子牡丹花露油揉在她的头发上。 这一天不在,府上便有不少事情,潘嬷嬷一五一十的都和她说了说:“高阳王府的礼一早便送去了,都是您昨天写的礼单上那些。您有个婶娘下午的时候求见,听她那意思,她儿子想去骁骑营,想让您帮忙安排安排。还有那盏琉璃凤华七彩灯,今个儿……” 一连八九件事情,听得文姒姒有些头疼。 她闭着眼睛回应了几句,嘱咐下边这些人详细的安排。 头发涂过花油之后,丫鬟用热毛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又用帕子给文姒姒擦了一遍脸,拿了今个儿朱妃赏赐的玉容膏,用玉挑子挑了那么一点点搓热涂在文姒姒的脸上。 这香味儿颇为清淡雅致,文姒姒只闻出了些许乳香和檀香等木香的味道,其间混杂着丝丝缕缕花香颇为怡人。 府上的事情她都安排了,只是有些上门求办事情的亲戚难打发。 刘煊还没有到特别紧要的位置上呢,已经有人闻着腥味儿想来求办事了。 不是文姒姒不关照自家亲戚,有些时候用有亲戚关系的很靠得住,毕竟都在一条船上。 可有些人就是白眼狼,给了好处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在这些事情上,文姒姒着重的是她和刘煊共同的利益,谨慎得不能更谨慎。 “以后再有人上门求办事情,你吩咐外头那些人别乱收东西。谁敢拿人好处介绍给我办事,不管是王爷的人还是我的人,让我知道了都打断腿撵出府。”文姒姒道,“之后先知会我,在我面前说一声,让我决定见或者不见。” “是。” 文姒姒思索了一下,潘嬷嬷年纪大了,过两年肯定不能继续在自己跟前做事,得安顿出府休息享福了。 锦葵和竹月这俩忠心的丫头年龄也到了,不能耽搁女孩子的婚事,她俩选择府上侍卫还是出府嫁人得看她们心意,文姒姒不想强求。 自己这两年得再养几个信得过的丫鬟。 她思虑太多,一个晃神没有注意到刘煊过来了。 刘煊让旁边端着托盘的丫鬟嬷嬷离远一点,给了正按摩文姒姒的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吓得立马就起身了。 他顺势坐了下来,抬手按上文姒姒的肩膀:“在皇后跟前待了大半天,你也累坏了吧?” 文姒姒回过神就想起来:“殿下。” 刘煊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别乱动。” 文姒姒道:“刚刚让人准备了桂花酥酪,恰好还热着,殿下今日喝了酒,吃点酥酪入睡胃里更舒服些。” 刘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平时忙那么多,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费心。” “殿下的身体哪里是小事,这是天大的事情,比其它都紧要。” 文姒姒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去拿来。 ------------ 第85章 封赏[7] 丫鬟很快就把桂花酥酪取来了,小小的一盏做得颇为精致,青花瓷盏里的酥酪莹润如玉,上面撒着些许金黄的桂花,闻着便很可口。 刘煊不喜欢太甜的东西,里面只加了些许桂花蜜来调味儿,尝着没有什么甜腻,反而很好入口。 他慢慢吃了将碗放下,低头去亲文姒姒。 文姒姒有些害臊,毕竟房里的丫鬟都在。 刘煊是宫里长大的,宫里这些主子基本都不把宫女太监当人,做什么都不避开亲信。 文姒姒不大好意思,一只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刘煊一顿,吩咐房里的人都出去。 人都走了,刘煊蓦然笑道:“你害羞什么呢?” 文姒姒一和他单独相处就紧张,自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房里太热了,我、我先从殿下怀里下来……” 刘煊在她腰间一按:“本王让你动了么?” 文姒姒身子骨软,禁不住他大手这般握住,一时间没掌住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刘煊看她这副情态喜欢得不行,怎么看怎么都怜爱。 他薄唇贴在文姒姒的耳廓:“好了,不欺负你,乖乖坐着别动。听说你在皇后跟前受了委屈?” 文姒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晓得他已经知道了今天蓬莱园中发生的事情。 “倒不是什么委屈。”文姒姒道,“太子妃太孟浪了,反而白白的让她自己成了笑话,皇后已经训斥过她。” 刘煊拍了拍文姒姒的后背。 他知晓文姒姒在人前不容易。 且不说胡皇后能坐稳中宫之位有多少心眼子,与她交锋必须谨慎,哪怕是几个皇子妃,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上有城府深沉的皇后,中有刁钻难缠的妯娌,下有一帮子要掌控的奴才,文姒姒这个王妃也是很累。 皇家媳妇儿不是那么好当的,刘煊与文姒姒成亲这么些日子,只见她在外面一步棋都没有走错过,从未见她失过什么体统,他心里亦是宽慰。 “在本王面前不用撑着,本王是你的夫君,以后受了都可以说出来。” “现在殿下得皇上重用,皇后和其它妃嫔想为自己皇子拉拢殿下还来不及呢。”文姒姒一笑,“我沾殿下的光,明面上哪里会受她们的委屈?” “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刘煊道,“本王不会站在任何人的一方。” 文姒姒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太紧要的大事,即便是说也不能说得清楚明白。 “无论殿下选择什么,妾身都会站在殿下这一边。”文姒姒抬手理了理他的衣领,“不过,殿下是有雄心壮志的男人,不会当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是么?” 刘煊心念一动。 他不知道,文姒姒居然这么懂他。 这种事情他轻易不会流露,尤其是在羽翼未丰满的时候,所有野心都得隐藏起来。 刘煊道:“王妃不怕死么?” “成王败寇,哪有不见血的。”文姒姒轻声道,“若殿下有这个谋划,文家誓死追随,妾身亦会倾尽所有。” 刘煊哑然失笑,自己柔柔弱弱的王妃,骨子里其实是很烈性的,心中所图甚大,不会被眼前的富贵烟云迷花眼睛。 他宠溺的刮了刮文姒姒的鼻梁,把她送到床上让她先睡了。 他醉得不深,有些文书还没有处理,想处理过后再去休息。 次日上午文姒姒是被热醒的,一睁眼果然看到男人结实健壮的胸膛,他衣物微微散开一些,往上是很明显的锁骨和线条利落的下颌。 她刚苏醒绵绵无力,抬手推了刘煊一下:“殿下今个儿怎么不去上朝?是请了假么?” 刘煊握住她的手亲了一口,闭着眼睛道:“你不晓得,已经上朝回来了,今天朝堂上无事。” 他越亲越觉着文姒姒身上的香味儿很熟悉:“用的什么香?好生熟悉。” 文姒姒道:“平日里用的那些,殿下闻惯了当然觉得熟悉。” “不是。”刘煊在她身上嗅了嗅,“只有手上和脸上才有。” 文姒姒突然想了起来:“是朱妃娘娘昨日赏赐的玉容膏,闻着很是清雅。” 刘煊蹙眉:“本王不是和你说过,宫里这些用的东西要小心?” 文姒姒是想着朱妃和善,没必要对自己做这些。再说,她自个儿怀着孕也在用。 “回头拿给太医看一看。”刘煊道,“这个味道也太香了,一晚上都没有散,本王似乎在哪里闻过。”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又抱了她一会儿,察觉到天色不早了,便让丫鬟进来伺候起床。 谁知道又有人来通报,说文姒姒那个婶娘又来求见。 文姒姒正对着镜子描眉,冷冷淡淡的说了句“打发出去”。 刘煊道:“既然是文家的人,怎么不让过来?” 文姒姒道:“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与这个婶娘便不亲近,她丈夫是我一个堂叔,成日里吃喝嫖赌不干正事,自己家里常年亏空,总要族里接济。” 上梁不正下粱歪,她这个儿子也不是好的,年纪轻轻便跟他父亲去窑子里逛了。给了他安排,只怕他还会给王府惹出祸来,倒不如在家游手好闲靠族里接济过活。 就这样还想嘴皮子动一动让文姒姒说服刘煊给她儿子找个好差事,文姒姒可没这个脸说这个。 刘煊听她解释一番,让门房给打发走了。 文姒姒道:“以后若有没眼色的打着我的名号找上殿下,殿下千万别看着是我家亲戚随意帮了。自然,这番话是妾身脸皮厚了,殿下不一定看妾身什么面子……” 刘煊一听她说这个,便有几分心疼。 文姒姒一开始得自己冷落,嫁过来是处处小心,甚至不敢高估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刘煊道:“你在本王跟前当然有这个面子,以后你家真有紧要的事情,本王不会置之不理。” 真是值得扶一把的人遇到了瓶颈,若与文姒姒有些关系,刘煊不会不帮。 但这些好吃懒做仗着是亲戚上门来打秋风的……无论如何,刘煊都不会理会。 ------------ 第86章 封赏[8] 刘煊用过早膳便走了,文姒姒上午处理了一些事情,突然想起来朱妃给自己的玉容膏,派了个下人去请太医过来给自己把平安脉。 她午睡刚刚醒,太医便过来了。 这个年轻太医是刘煊的人,就是他妙手回春把太后的病给治好了,这些月份文姒姒有什么不舒服都是让他到府上来给自己把脉。 把过脉后,太医道:“王妃娘娘身子还好,气血有点不足,平日少思虑,别把事情堆在心头,臣再给您开几天的药。” 文姒姒笑笑:“府上事务多,不由得不费神。对了,这些日子本妃新得一瓶玉容膏,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本妃能不能用。” 她正说着话,让人把那瓶玉容膏递给了太医。 太医打开只闻了闻,脸色迅速变了:“王妃娘娘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这瓶玉容膏确实能美容养颜,让肤色白皙,且里面加了数味香料能安神助眠,但对女子来说,这是害人之物!” 文姒姒的脸色也变了:“什么?” “里面加了一味异族传来的香料,名叫曼旬,这味香料宁静安神,但用久了会让女子不孕。”太医道,“娘娘细细闻一闻,是不是觉着这股异香沁人心脾很特殊?” 文姒姒琢磨了一会儿:“若有孕的女子用呢?” “要么容易突然滑胎大出血,要么产下畸形胎儿。”太医道,“曼旬难得,是中原早已不见踪影的东西,寻常大夫都闻所未闻,娘娘从哪里得来的?” 文姒姒脸色变了又变,没有说明白,先让太医下去了。 太医这边刚走,锦葵便愤愤不平的道:“朱妃好恶毒的心思!她现在禁足,咱们小姐好心去看望她,她却反过头来害咱们小姐。” 文姒姒把这害人的东西先收了起来,犹豫再三扶着丫鬟的手起来:“今个儿无事,我去三皇子府上看看,竹月,你把这些日子做的东西带着。” 这些天文姒姒让房里的丫鬟做了几套小衣服小鞋子,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的那种,她想着董氏生下孩子后得送。 几个丫鬟婆子跟着文姒姒到了三皇子府,府上门房一看是晋王妃来,先让文姒姒喝了一盏茶,稍微通报了一声,便赶紧把文姒姒带去了董氏的住处。 董氏正侍弄自己房里的几盆兰草,她房子里没有熏香,满室都是兰草的幽香。 看见文姒姒过来倏尔一笑:“大嫂,你过来了。” 说着她吩咐了身边下人去准备茶点,拉着文姒姒的手坐了下来。 董氏自个儿在家里未施脂粉,只穿着家常的青色衣裙,她挺着肚子做什么都麻烦,身边下人看她看得很紧。 文姒姒看看董氏的脸色:“你未上妆,肤色依旧白皙好看,平日里都用什么东西保养?” “我是不爱涂脂抹粉的,讨厌那些胭脂香粉,在家没必要这个,三爷说素着就很好,”提起三皇子董氏有些不大好意思,耳根有些泛红,“脸上涂点东西倒是腻腻的,平时擦一点太医院配的养颜膏和珍珠粉,只吃些燕窝银耳来养着。” 董氏的性情习惯果真和文姒姒的大嫂一样,不愧是一家子出来的女孩儿。 文姒姒摸了摸自己的脸:“过个年我忙里忙外,整个人憔悴了好些岁数,就想着怎么养一养。” “大嫂说笑了,你这样的倾城美人还担心什么?真真让我们这些凡人羞愧,”董氏笑道,“不过前些日子去母妃那里,母妃送我一瓶子养颜膏,母妃样貌好,她最爱这些的,我嫌太香了只用两三次。大嫂如果想用,我去母妃那里讨一瓶新的来。” 文姒姒假装好奇:“哦?昨个儿我去朱妃娘娘宫里,朱妃娘娘给了我一瓶,不知道和你这里的是不是一样。” 董氏笑着让人把朱妃赏赐的那瓶东西拿来。 文姒姒一看相同的玉瓶,脸色便不由得变了变。 她掩下异色拿过来闻了闻,味道居然一模一样。 文姒姒道:“今个儿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我因好奇让他看了看这瓶东西,你猜太医怎么说?” 董氏好奇:“太医怎么说?” 文姒姒把太医的原话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董氏脸色惨白:“难怪母妃这些时日身子总不舒服,身下时常见红,我们都以为她是被景氏那毒妇气着了!” 董氏连忙握住了文姒姒的手:“大嫂,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我们家三爷商量商量。” 她说着派了丫鬟去把三皇子从外头叫回来。 文姒姒点点头,先带着人回了自己府上。 三皇子在外头和几个玩得好的公子哥儿听戏,一看董氏跟前的人急匆匆的叫他,当着人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皇妃有事。 三皇子想着家里没要紧事,他还以为董氏身子出了什么差错,忙丢下人骑马跑了回家。 等回家看董氏安然无恙,三皇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好的你叫我回来做什么?这下好了,明天他们又该编排我惧内了。” 他说完这句话本想着董氏会笑,谁知道董氏没理会他的俏皮话,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哽咽着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霖大惊:“那东西你没用吧?” “只用了两次,我嫌太香就擦净收了起来,这些天太医请平安脉倒是没有大事。” 刘霖听罢急匆匆的往外走,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去了宫里。 朱妃上午又闹肚子痛,请了皇帝,但皇帝在小景氏那里。 太医过来针灸之后好了许多,太医只要她不要动气,这个时候她在窗边坐着生皇帝的闷气。 看到三皇子过来,朱妃疑惑不解:“霖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三皇子一来就去梳妆台,把她抽屉里瓶瓶罐罐东西都砸了一通。 朱妃愠怒:“刘霖,你在干什么?” 三皇子回过身来,吩咐宫女把太医叫来,太医院现在有几个叫几个,全都叫过来。 朱妃现在禁足失宠,但她风光了那么多年,复宠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况且现在朱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龙种,真有什么所有人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太医院那边不敢怠慢,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个当值的。 ------------ 第87章 封赏[9] 去请太医这个空当儿,刘霖把事情和朱妃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朱妃脸色煞白:“原来如此——怪不得本宫这些时日身子不好,本宫还以为是被景氏那两个贱人气的。幸好姒姒心细如发——” 说着说着朱妃脸色又是一白:“这次多亏了晋王妃,老三,晋王妃是个难得的聪慧人儿。” 一般人发现药膏有问题,肯定会以为朱妃是在害她。 朱妃设身处地想了想,倘若自己是文姒姒,一定会这么想。 但文姒姒不知怎么居然认为她也是受害者,先去了董氏那边刺探消息,知晓事情如她所想那样才说出了真相。 三皇子现在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他是朱妃养大的,这些年与朱妃的母子感情深如大海,倘若母妃被人害死却真相不知—— 只怕他会痛苦终生。 如果不是文姒姒,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觉着朱妃在害她,不仅不会好心过来提醒,说不定还会狠狠还击。 大嫂如此良善,三皇子一想起自己从前居然总是阴阳怪气自己大哥,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正说着话,外头的太医来了。 三皇子拿毛巾擦了一把脸面,没有让人全部进来,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召见,让他们给朱妃把脉,且拿出那个药膏让他们看一看。 只有第一个进来的太医脸色变幻,说出了药膏里面含有曼旬花,他问了朱妃用了多久,听说一个月后脸色又是一变,直言朱妃这一胎保不住,就算能保住生下来的也不是正常孩子。 他给朱妃开了一个方子,直言这个方子只能保大人不能保孩子,且朱妃日后不能再受孕。 三皇子记得这个太医很是年轻,因为得董太后赏识所以在太医院如鱼得水。 其余三个太医都说朱妃气结于胸,因为抑郁导致胎象不稳。 对这瓶药膏,有的说里面加了檀香是安静宁神之物,有的说是涂在太阳穴让人清醒,还有说里面加了白芷白檀是美容养颜的东西。 三皇子嘱咐他们不得声张,塞了厚厚的银子把他们送了出去。 “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调查,看是谁在背后害母妃!”三皇子眼神狠厉,“让我查出来了,一定不会轻饶!” 朱妃心思百转千回:“过了这么些天,不一定能查到献药的行踪了,就算没有真相,我也猜出了是谁。” 她和景妃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是留不住了,却要发挥应有的用处。 “你大嫂是个好人,以后你这张嘴,千万不能再冒犯你大哥了。”朱妃道,“本宫一时疏忽,已经害了咱们全家。幸好董氏没有用,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嫡子,万一真有什么好歹,本宫一辈子自责。” 不用朱妃说,三皇子已经对大嫂感激得不行。 对他来说,母妃和皇妃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因为母妃的存在,他从小到大都是所有皇子中最幸福的一个。 三皇子明白,皇宫里的温情是最稀缺的东西了,可他从小都不缺,从母妃这里得到的关怀比任何地方都多。 哪怕拿皇位来换,他也不愿意将最爱的两个人交出去。 这回晋王府的大恩,他这辈子都会记得。 他宽慰了朱妃几句,让朱妃不要难过,随即遣人又请了那个年轻太医去府上给董氏把脉看看。 这回三皇子偷偷进宫又召唤太医的消息没瞒过皇帝,还没出宫便被叫去了皇帝那里。 皇帝知道老三不守规矩,他母妃都受罚了,也该收敛收敛,谁知道这家伙还是这么张扬。 没想到一见老三进来,他的眼睛居然通红通红的,看着像大哭了一场。 平日里皇帝只见老三在自己跟前嬉皮笑脸的,这孩子没其他大本事,讨长辈欢心的本事却很足,因此皇帝很喜欢他。 今个儿见他如此,皇帝绷着的脸放下来几分:“霖儿,你怎么哭了?” 三皇子眼泪又落了下来:“母妃孕中身体不适,这些天吃不下东西,儿臣恨不得代母妃受罪,听说后便赶紧带了母妃喜欢的糕点进宫探望,又请太医给母妃把脉。” 听到这里,皇帝心里有些不忍。 其实前些天他便缓过来了,琢磨出怎么一回事。 朱妃身份尊贵性格又温柔,别说怀着孩子,即便没怀孩子,也不会上前和人拉拉扯扯。 但是,景贵人年轻貌美,会的花样颇多,对这样一个美人儿,皇帝还没有腻歪,正在兴头上。 加上朱妃和三皇子仗着自己给的宠爱不断,对储君之位动了心思。 这两年皇帝给三皇子安排过很好的差事,哪怕有朱家帮衬依旧做得乱七八糟,他在皇帝这里早就出局了。 为了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明白自个儿斤两,皇帝一直没去看朱妃。 老三别的不太行,在孝心这一块儿上绝对是头一份的,若朱妃有病,让他割自己身上的肉给朱妃治他也是肯的。 皇帝这些年岁数渐长,尤为喜欢有孝心的好孩子。 他脸色更缓和几分,免了朱妃禁足,赏赐朱妃一些东西,让三皇子随时都能进宫探望。 三皇子叩头领恩,随后才出了宫去。 他出宫时恰逢刘煊,刘煊穿着一身墨金蟒袍,正吩咐着一个着骁骑营服饰的年轻男子什么话。 三皇子随之上前主动问候。 刘煊有些诧异,私下里这是头一回见老三这么知礼数,看他一双眼睛又红红的,淡漠开口道:“怎么,你让鬼上身了?” 三皇子:“……” 三皇子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刘煊没把他放在心上,交代完事情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想着回王府去。 这些天一有空闲他就喜欢去自个儿王妃的住处,今天也不例外。 他回去的时候恰好文姒姒正在用膳,世安苑晚间喜欢做得清淡一些,因文姒姒吃不了多少,每样都是小小精致的一点。 文姒姒没想到刘煊会这时候回来,赶紧吩咐左右的下人再添一副碗筷上来。 ------------ 第88章 封赏[10] 刘煊看自己一来她便伺候着给自己布菜,一抬手按住了文姒姒的手:“我自己来,你慢慢吃你的东西,别把你家那套束缚人的规矩带到这里来。” 文姒姒留了几个信得过的陪房丫头在房里,其余的人打发出去,将今天的事情和刘煊细细讲了讲。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还是不对。”文姒姒道,“总想着朱妃娘娘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你我在宫里没有什么高位的妃嫔做屏障,若能交这个善缘,对殿下也是好事。” “你做得很好。”刘煊道,“一般人遇见这事,只会以为朱妃要害自己,王妃这次做事很是周到。” 刘煊一时间明白为什么老三今天看见他会是那副光景了。 老三再怎么不着调,看着不像什么好人,骨子里却是个孝顺的人,文姒姒这回帮了他母妃一次,只怕他能记一辈子。 文姒姒尝了一口桂花糖蒸栗糕:“只是不清楚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是谁对朱妃娘娘下的手。” “过去这么长时间,下手的人肯定已经把该清理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朱妃肯定会以为是景妃干的。” 文姒姒好奇:“殿下觉着呢?” 刘煊淡淡一笑:“老四有这个心眼子,景妃却没有这么深的心机,不过这个时候,老四犯不着对付朱妃。皇后或者阮妃下手的可能更多一些。” “朱妃盛宠多年,想来她们很是嫉妒。” “这是其一。”刘煊道,“其二是三皇子,朱妃若有三长两短,三皇子肯定会发疯找景氏索命,且他会无比憎恨皇上,到时候三皇子失去圣心是必然的。皇后或阮妃也是在为他们的儿子清路。” 文姒姒从前与皇子后妃们来往不多,真不知道原来这趟水原来这么深。 胡皇后看着和蔼可亲,阮妃见人三分笑,看起来更是难得的和善人,但动起手来却一个比一个利落。 “父皇生性偏爱做作多事有性格的女子,但他现在身处高位的妃嫔几乎都不是这种类型,”刘煊道,“这些女人能站稳脚跟,全都不简单,所以我要你处处小心,别轻易吃她们的东西,用她们的首饰,就怕着了她们的道。” 文姒姒心里有些感动。 像这样关怀教她的话,甚少有人能说出来。 刘煊看着冷淡不问世事,实际上对当下情势一清二楚,所有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 两人用过晚膳,下人送了香茶过来。 文姒姒喝着茶水,想事情想得入神,一时间没注意到刘煊把她搂了过去。 察觉过来后文姒姒抬眸,不大好意思的道:“殿下今天想早点歇息?” “歇息不了,皇上又交了件差事给我,夜里还要忙着。” 其他皇子得了皇帝交代的什么差事,大都交给自己的手下去办,或者让自己外戚帮忙过目,事了才把所有功劳揽到自己的头上,说这些都是自己办的。 毕竟皇子们这样年轻,没有什么经验,有时候让手下去做反而更稳妥。 只是这样也有后患,先前南边有灾,皇帝好不容易让太子主持赈灾的事情。太子头一回经手此事不大明白,让张家的人帮他安排人手去做,结果下面有人见钱眼开贪了不少,且往上隐瞒了太子,直到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问责的事候太子才知道。 刘煊的性格却办不出这样的事情,只要是他经办的事情,上上下下什么人他都得了解清楚,哪个环节出差错也是先到他的耳朵里。 文姒姒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不由自主的道:“殿下也太忙了些,难怪这些时日都消减了许多。” “知道本王很忙,王妃该怎么犒劳犒劳?” 文姒姒一笑:“我给殿下做的一双靴子已经好了,殿下明天早上试试合不合脚。” “不是这个。” 刘煊指了指自己薄唇,示意文姒姒来点儿有用的。 文姒姒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 她从小跟在董太后的身边,一直都被当成世家淑女教养,处处都要做出个淑女的样子来,不狐媚不邀宠,只做正妻分内之事,不做侧室以色事人的勾当。 刘煊成亲以来从不去妾室那里,不管什么都要她一个人来承当。 文姒姒如此仰慕他,自然是愿意刘煊多在自己这里的。 但风月相关亲近之事,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她在这方面是真迟钝。 刘煊看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平日里这张嘴巴那么会说话,现在却轻轻抿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眸子不好意思来看自己,只羞涩的看向下方。 他心念一动,明明心里想极了她,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王妃不愿意么?那本王走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起身的刹那,文姒姒纤细的手指拉扯上了他的袖口,轻轻摇了摇。 她依旧低着头,一截雪白晶莹的颈子已然变成了粉色。 刘煊轻笑一声,终于没忍住把她又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下来。 “这么点事情,要了你的命是不是?”刘煊揉着她的肩膀,“这样都害羞,来日做了其它的事情,你是不是天天都要避开本王了?” 文姒姒小声道:“才不会呢……” 刘煊在她额头上又亲了亲。 文姒姒在他怀里终于没那么紧张了,抬眸看他一眼。 刘煊发觉她在偷看自己,只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抱了她好一阵子。 直到外边有下人来传话,说是有什么事情,他这才离开了文姒姒这里。 刘煊出门后便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任若在旁边却有些咂舌。 要不就说他们王爷有定力呢,都和自家王妃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能沉得下心去做手头的事情。 美色当前太容易让人变得懈怠,为美色移了性情的不止一个两个。 当初五皇子大婚的时候,五皇子妃美貌动人,这人婚后一连两三个月都不愿意出府,皇帝交代他什么事情,他要么推了要么让手下糊弄糊弄做下去,直到夫妻感情腻了才听了皇后的话重整精神去办该办的那些事情。 ------------ 第89章 宅事[1] 次日有庄子里的人过来,献上这几个月的供奉和账本开支等物。 文姒姒不认得这个庄子的人,打听到是刘煊那边的,让人去给刘煊传了话,看任若能不能过来料理一下。 结果刘煊和任若都没有过来,只说王爷让王妃处理这些事情,有不会的晚些时候再问王爷,送来的东西若有喜欢的王妃留下来受用即可。 文姒姒记着年前便陆陆续续有其它庄子上的人给刘煊送上东西,这个年后才送,想来是有什么缘故。 她一边翻看账务,一边隔着屏风询问过来那中年男人的话。 对方隐约听说王府里有了王妃,却没有想到王爷居然让王妃打理这些,对此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庄子里先前闹灾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文姒姒暂且没发现什么问题,让管事的把人留下来去吃一顿酒。 今天送来的大都是一些皮毛和山珍野味,文姒姒让人安置下去。 午间她觉着房里闷闷的,想去外头走走。 正月里的天气还是冷得不行,文姒姒身上围着一件狐裘,手上揣着一个小手炉,一出门便觉着寒风扑面。 正好看到廊下一个灰扑扑的黄毛丫头站着,这丫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单薄,黑黑的手上满是冻疮,一张小脸冻得通红。 文姒姒看着她穿的不是自个儿府上的人,招招手让她过来。 这丫头也不知道文姒姒的身份,一抬头被对方一张脸迷花了眼睛,只觉得眼前的大姐姐比天上的仙女儿还漂亮,呆呆的就上去了。 文姒姒笑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 这丫头终于回过神来,本就通红的脸面变得更红了,不大好意思看向文姒姒,低着头道:“俺叫艳秋,跟着俺爹进城……” 文姒姒看她大冷天冻得不行,把自己手炉递给她暖暖手:“和我回屋吃点热乎东西。” 艳秋摇摇头不敢接:“我手脏,弄脏小姐东西。” 文姒姒心念一动,笑笑道:“冬天这么冷,那你跟着姐姐去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好不好?” 艳秋又想多看看这个神仙一样的姐姐,又不好意思多看,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文姒姒吩咐竹月去取两件厚的干净衣服过来,让锦葵带着艳秋去洗澡。 等收拾了一番之后,人把艳秋带到了文姒姒跟前。 穿上簇新的浅绿团花锦缎小袄,头发齐整整的用绸带束了起来,小丫头看着倒也喜庆。 文姒姒拿了糕点热茶给她吃,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吃。 毕竟是小丫头,文姒姒套了两句话,她便把事情都说出来了。 艳秋她爹跟着庄子管事的一同过来送东西,艳秋她娘去世得早,平日做惯了粗活,一起跟着打打下手,想着王府若有女眷不方便见他们,能让艳秋来回传个话。 艳秋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这么香甜的东西,一块糕饼连半点渣渣都没有剩下,且吃了一块不好意思再吃第二块了。 文姒姒就喜欢这样老实可爱的丫头,问她愿不愿意在自己这里做活,每个月给她一吊钱。 艳秋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文姒姒问她缘故,她老实交代说她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家里没有其它子女,她想留在庄子里看着她爹,以后就在庄子里嫁人。 文姒姒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再多吃点东西,让丫鬟收拾了一些衣服首饰和几坛子点心给她,赏她一条多宝手串,塞给她一个装了金瓜子儿的小荷包戴在怀里。 艳秋看这么贵重可不敢要,自己这乡野丫头哪里见过这个,推辞一番没推掉,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那边庄子管事的人要走了,艳秋她爹找不到艳秋正着急,听人说是被王妃带到了院子里,就老老实实的在外头等。 许久后王妃跟前的大丫鬟才把人送了出来,且带了好些东西。 锦葵笑眯眯的对庄子管事的人道:“王妃觉着这小丫头不错,让她去自己房里玩了一会儿,赏赐一些东西。且说了以后你们再上王府来,把这个小丫头带上给她看看。” 庄子管事的喜得不行,他听说以后要和王妃打交道,还愁着怎么讨好这个新王妃呢,没想到艳秋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好命得了王妃的喜欢,连带看艳秋他爹的眼神都热络了。 “是是是,姑娘说得是。既然王妃娘娘看得上这丫头,日后来的时候都把这丫头带上。” 艳秋他爹老实得不行,看锦葵后面的丫头带来的东西赶紧推辞:“咱们是来孝敬王爷和王妃的,哪里能收王妃的东西,这不能要。” 锦葵道:“这是让艳秋姑娘穿戴的,是王妃的意思。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复命了,你们慢走。” 锦葵回去后看到文姒姒还在理账,沏了杯浓茶放在旁边。 天色还没暗,外头有人过来,居然是朱妃娘娘跟前的大太监何荣。 文姒姒一早便听说朱妃娘娘解除禁足,昨天晚上皇帝还去她宫里探望,看来朱妃是复宠了。 今个儿看何荣过来,文姒姒笑着让他坐下:“居然是何公公过来,公公大老远出宫实在辛苦,且坐下喝杯茶。” 何荣没想到晋王妃这么尊贵的身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半点架子都没有。 他在奴才和位份低的妃嫔官员面前敢耍威风,可不敢在真正厉害的主子跟前将自己当成人物。 晋王妃给他脸面是对方大气,他真敢顺着杆子往上爬就是他不懂事了。 何荣笑道:“王妃垂怜奴才就够了,奴才却不敢自矜。先前王爷得封,朱妃娘娘禁足之中也没来贺喜,今个儿让奴才过来道喜。王妃,您这恩情,朱妃娘娘和三皇子都记在心上了。” 正说着何荣让外头的人把一箱子东西留下:“前些日子朱家的世子去外头办差,带来一些小玩意儿,朱妃娘娘让奴才给王妃送来,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 第90章 宅事[2] 朱家送来的确实是些既稀罕又精致的玩意儿,香料、摆件、珠宝都有,甚至还有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其它不少还是海外之物。 文姒姒看了一眼,留下几件看得过眼的摆在房里把玩,剩下的让人记录送去库房了。 等她把该理的账目理完,天色已经很晚了。 文姒姒去沐浴更衣回来已经困得不行,她看刘煊还没回来,想着今晚大概是不回了,便自个儿先去了床上。 她刚刚躺下眯了眼睛,床帐便让人给挑开,紧接着文姒姒被人从身后搂住。 刘煊亲着她的颈子:“真睡着了?” 文姒姒耳根有些泛红,闭着眼睛装睡,没防备刘煊的手往她小衣里去,她瞬间睁开了眼睛,红着脸把刘煊的手给拿出来。 刘煊轻笑:“本王就知道你在装睡。” 文姒姒慢慢的回过身:“殿下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外头有事耽搁了。”刘煊道,“过两天还要出京一趟。” 文姒姒听他要出去办差,心里好生不舍得,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襟,一句话都不说。 刘煊捏住她的尖尖下巴:“不舍得本王?” 文姒姒垂眸:“哪有不舍得……”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真的?” 文姒姒不吭声了。 刘煊看她这个样子就喜欢逗她:“本来要去半个月,你要是希望本王在外头,那本王待一个月再回来。” 文姒姒把脸埋在了他的身上,半晌才小声开口:“……不行。” 怀里温香软玉,刘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搂着,没一会儿便把文姒姒哄睡着了。 宫里朱妃复宠的消息一出,几乎所有人都不自在。 胡皇后一早上看到朱妃过来请安,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你如今怀着孩子,这些虚礼都免了,再往本宫这里来请安,只怕皇上知道了都心疼。” 朱妃浅笑道:“皇后为中宫之主,礼不可废。” “来日本宫和皇上说一说。”胡皇后道,“月份这么大了,你可得注意着点儿。” 恰好景妃带着景贵人过来请安,一看这两人过来,朱妃那张温柔浅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朱妃生气,景妃更气。 当初老三挑衅老四和老九,反过来被老九给揍了,明明是老三的错,自己这个做母妃的过去给老九求情,结果皇帝二话不说夺了她的妃位。 若不是靠着小景氏这贱人,她的妃位还不能回来。 朱妃这边把小景氏的孩子给弄没了,皇帝只不痛不痒的禁足罚俸,就这朱妃还委屈的和什么似的,矫情做作得不行。皇帝这才罚她多久,就解除了禁足,还赏赐那么些东西。 一想到这里,景妃就气得五脏六腑疼痛。 朱妃看这两人过来,自己冷淡的找个借口离开了。 景妃待不了多久也走了,整个人骂骂咧咧的,小景氏在她跟前像被淋雨的鹌鹑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宫里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胡皇后人前维持着所有体面,等人一离开,她那张脸瞬间撂了下来。 见派出去办事儿的人回来,胡皇后问道:“查出什么?” “朱妃果然知道了,好在那些人处置得够快,三皇子现在去查完全查不到什么踪迹……”太监低声回话道,“朱妃赏赐了三皇妃董氏一瓶,董氏怀着身孕,据说她对味道很敏锐,平时不用香粉什么的,让她闻出了不对劲来。” 胡皇后的手按在桌上,细白的手背青筋暴起,尖锐护甲重重刺过木头,一把将桌上茶水扫了下来。 “她这个贱人平日里闷不作声的,居然藏这么深的心眼。”胡皇后冷笑,“果然人不可貌相。” 胡皇后身边的宫女劝慰道:“毕竟是董太后家里的女孩儿,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是啊,这些皇妃个个不简单。”胡皇后越想越生气,“只是本宫当初眼拙,想着家世大心眼少的好拿捏,给五皇子选了个喜欢丢人现眼的东西。” 宫女被吓得不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同太子妃比,咱们皇妃已经是好的了……” “同太子妃比?”胡皇后更怒,“五皇子能同太子这个储君比吗?现在皇上把持着权力不肯交出来,暂且看不出太多尊卑,改日太子真如其它储君一般管了事儿,哪里还有五皇子的份儿?” 连日来的事情让胡皇后怒不可遏,这时候外头又传了话,说是阮妃、李妃、晋王妃和六皇妃、七皇妃来请安。 胡皇后瞬间将怒容收敛起来,让人收拾干净换杯新茶,自个儿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让宫人把这些个都请进来。 这些人倒没有别的事情,只是照常过来请安。 因为刘煊母妃去世得早,他宫里没有什么人来皇后这边,自个儿性子冷淡甚少过来。 现在他有了王妃,王妃隔三差五来给皇后请安,在外头眼里是全了礼数,让人指摘不出晋王府什么来。 文姒姒从胡皇后身边宫人紧张惶恐的神色及地毯上茶水湿痕察觉出福阳宫发生过什么让胡皇后动怒的事情。 她只温声细语说了两句问候的话便找借口退了出来。 胡皇后情绪还不稳当,笑着说了些话,把其它人也打发走了。 “本宫拉拢了晋王妃这么些日子,半点成效不见。”胡皇后叹了口气,“这丫头面上娇憨可人,看着不是多深沉的样子,怎么就刀枪不入呢?” 胡皇后身边的宫人也闹不懂。 她们觉得文姒姒不是什么厉害的主子,就算对她们这些奴才也没有什么架子。 可就是像听不懂胡皇后的话一般,与胡皇后面前倒是亲亲热热的很孝顺,就是不交心。 胡皇后眸色深深:“你说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奴婢们不晓得,”宫女道,“奴婢只知道,但凡晋王妃聪明些,就该在宫里给晋王找个好的靠山……宫里最可靠的娘娘非您莫属,她既然不投靠您,八成是她脑子不够灵光,或者没有想到这份上。” “她想不到,晋王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不会不提点她。”胡皇后叹了口气,“罢了,回头你让人探探晋王府陈侍妾的口风。” ------------ 第91章 生病[1] 晋王府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出来。 胡皇后靠在软榻上,听旁边的宫人说着外头的事儿。 “陈侍妾和从前一般,晋王看她不顺眼,一直没去过她的院子里。”宫人一边给胡皇后揉着肩膀一边道,“她说晋王对晋王妃倒是殷勤得很,一有空闲便去晋王妃的住处,有什么好的都送去晋王妃院子里……” 胡皇后脑海里闪过文姒姒那张脸,不由得冷笑:“晋王倒也是个挑剔的,难不成本宫赏赐的竟辱没他了?他还非晋王妃那样的美人儿不睡。” “陈侍妾是您看过眼的,当然不错,是晋王殿下太挑剔了……”宫人叹了口气,“要奴婢说,晋王妃那张脸就很容易让男人丧失志向的。” 胡皇后不得不同意这个。 她清楚得很,倘若嫁给五皇子的人是文姒姒,只怕五皇子从此以后就沉溺在了温柔乡里,再不想着上进。 “陈侍妾和晋王妃的关系怎么样?” “她说晋王妃倒是和善,入府之后没有刁难过她们,只是要她们不来请安,除此之外份例从没短过,偶尔还赏些布料首饰什么的。” 这名宫人道,“晋王妃世家贵女,恐怕和陈侍妾说不上什么话。看陈侍妾的样子,不是很喜欢晋王妃,但着实说不出王妃的什么毛病来,只抱怨王妃专宠,不肯将王爷的宠爱分出来,让皇后敲打敲打晋王妃。” 晋王府上若没有文姒姒,她们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但起码心理平衡,毕竟王爷谁都不理会。 现在王妃入了府上,王爷成日里往王妃的院子里去,她们看在眼里难免不平衡。 胡皇后却越听越不舒服:“让本宫敲打敲打晋王妃?晋王偏爱正室,难不成让本宫怪罪他不宠幸妾室么?她自己不争气抓不住男人能怪谁?本宫要管这个,只怕被全天下的人耻笑。这么个狗奴才,如今入了王府,心也大了起来。” 胡皇后这些天事事不顺心,挥挥手让跟前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转眼间已经入了春,御花园中花草都长得很好,朱妃的孩子在这个关头上没了。 据说是与小景氏有关,朱妃中午吃的甜汤里被人下了红花,当时只有小景氏的丫鬟去了一趟御膳房。 小景氏的身体已经养好了,皇帝正和小景氏如胶似漆的,几乎每天晚上都宿在小景氏房里,他是真不舍得惩罚新来的美人。 但朱妃得宠多年,且膝下有一成年的公主一成年的皇子,朱家在前朝颇有势力,皇帝便把景贵人训斥一顿贬为了美人。 为了安抚朱妃,皇帝封了三皇子为开平郡王。 三皇子原本对皇帝热络得很,但看自己母妃受了这么大罪,父皇连冷宫都不舍得让那姓景的贱人进,只降了一阶的位份,他心思便冷淡了几分。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文姒姒的身子原本就有些弱,某日午间看天气暖和便穿得少了一些去外府喝茶,半夜的时候便病了。 太医过来把过脉后,留了药方子,又叮嘱了好些话。 她沾染着病气不方便见人,加上刘煊这些天不在府上,能推的人文姒姒都给推了。 晚间文姒姒正在床上躺着看书,外头有下人说陶侍妾来了。 文姒姒以为她有什么事情,让她走了进来。 陶侍妾一进来眼珠子便滴溜溜的往四处偷看。 文姒姒这屋子比之前更显奢靡,许是因为刘煊得封亲王的缘故,各处摆设都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眼珠子偷看了一会儿屋里,又偷偷去瞄文姒姒。 文姒姒穿着身淡紫的中衣坐在床上,她腿上盖了一件兔毛的小毯子,墨发以同色带子束着散在身后,面上脂粉未施,比平时看着是憔悴了些许,却为她的美貌多添了几分楚楚可人的柔弱。 陶侍妾明白自家这个王妃是面上极柔弱,手腕又极其强硬的,她虽平时说话柔柔糯糯,做事却很有自己的规矩。 兴许是平时想的太多,心眼子太重了,居然把自己给坠病了,看来性命是不长久的。 一想到这里,陶侍妾就有点幸灾乐祸。 她赶紧道:“听说王妃病了,妾身焦灼得不行,赶紧过来探望探望。唉,都是府上事情太多,把王妃给累病的。偏偏这些时日王爷又不在府上,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指示妾身去做。” 文姒姒语气淡淡,看得出她是存了争权的想法:“不必,你们安分守己就好。” 陶侍妾尬笑一声:“这不是……不是怕王爷回来问罪么?听别人说王爷半个月就能回来,这都一个月了还没有什么具体消息。” 文姒姒听她在旁边说着,自己眉目间已经有了不耐烦:“你没有其它事情就下去吧。” 陶侍妾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她这一走,锦葵厌恶的道:“我还真以为她是关心咱们小姐,原来是看小姐沾染了风寒,想替咱们小姐当家做主呢。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打整个王府的主意!” 她们正说着话,这时候外头慌慌忙忙的传来消息:“不好了!王妃!马厩走水了!” 文姒姒一听这话,匆匆的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怎么走水了?赶紧让人去救火!” “已经在制止火势了,”这小丫头慌里慌张的,“特意过来和您说一声。” 火势很快就止住了,所幸火势不大,损失也不大,都说是最近天气干燥,一个看不住煤油灯就倒下烧了草料。 文姒姒才不信这些说辞,暗中吩咐潘嬷嬷派人下去查探一番。 次日早上便出了结果。 原来近日来下人看王爷不在王府,王妃又在病中理不了那么多的事情,个个都散漫了起来。 尤其是养马的那些个下人,自恃自己在王爷跟前有脸面,害怕雷霆手段的王爷,对温柔和善的王妃敬畏不足,这些天晚上聚在一起吃酒打牌,每日醉醺醺到很久,全然不顾自己的差事。 潘嬷嬷犹豫道:“这些是王府的,不是咱们带来的,要不要训斥几句,让他们长点儿心,日后不再犯就算了。” ------------ 第92章 生病[2] 文姒姒原本身子就不舒服,昨晚上睡得不太足。 她头疼欲裂,眼睛一直闭着:“这次损失对王府不重,对其它府上来说那可肉疼得不行,单单一匹死伤的小马就上千两银子。几人轻飘飘放过,若是传出去,别人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晋王府奴大欺主。” “况且分得这样清楚,往后下人是不是各个都骄矜起来,王府原本的下人在我跟前无状,我的人在王爷面前张狂?” 昨个儿那几个吃酒的下人现在还沾沾自喜呢,想着自己居然把王妃给糊弄过去了,果然王妃这样的半大姑娘管不了一整个家。 这次试探出了王妃的底线,以后便能再放肆些。 刘煊大多价值连城的马都在庄子里,还有不少这次被他和手下骑出去了,马厩里有几匹半大不小的和几匹老马,只有一匹血统纯正价值不菲的小马驹和一匹年老的白马死了,其余受了点伤,皮毛有些受损。 谁知道很快就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他们认出这是王爷院子里的,这回没有跟着王爷一起出去。 这几个侍卫把他们绑了带到了王妃的跟前。 他们只知道王妃病了,隔着一扇屏风,却看不到王妃的情形,只看到王府左右管事儿的人居然全部都在,府上一些有身份有体面的丫鬟婆子都站在两侧。 紧接着屏风后头便传来王妃的声音,听着声音有些柔和:“本妃这些时日病了,王爷又不在家,你们便觉着你们是王府的主子,从此可以放纵了,是不是?” 这几人一听赶紧否认了,都说不敢。 “那你们昨夜放纵喝酒玩乐,是什么缘故?” 这几人赶紧喊冤枉,都说自己没喝,还说王爷知道他们老实本分才用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话音刚落,几个健壮的婆子都给了他们大嘴巴子:“王妃都知道了,你们还扯谎!” “原本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不想罚你们太重。”文姒姒语气温和,“但你们满口谎言,到了我跟前还扯谎不认,拖出去打一百大板,若板子结束后人还有气儿,你们这些打板子的都别活了。” 这句话一出,跪在地上的这几个下人都吓惨了,赶紧磕头求饶承认自己的错事。 一旁侍卫怕吵了王妃耳朵,赶紧把他们堵了嘴巴拖出去打板子。 两侧站着的管家婆子和丫鬟,尤其是仗着自己原本就是王府的下人有些骄矜的,现在双腿都发着软,心里庆幸自个儿这些天没有犯事到王妃的手上。 没过多长时间,外头便有人来报,说几个人全都打死了,没挺到一百板子,还不到一半就咽气了。 文姒姒道:“扔去乱葬岗吧,再安排人顶上来做这个差事。这些天本妃病着,一些事情你们不必来问我,等我好了我自会让你们过来,诸位在这里看了这么血腥的热闹,也该明白日后怎么做。天儿不早了,锦葵,你把点心茶水拿来让众人吃点压压惊。” 外头血浸了一地,这些人听着王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缓慢,心里却有了敬畏。 往常他们只觉得王妃聪慧会理事,人又是极好的,半点架子没有。 现在看看,他们只有把事情办得不出差错,王妃才会温柔款款的。 一旦像那几个一样张狂生事,王妃的手段还不知如何强硬呢。 血果真是最能震慑人的东西,见了一场血之后,哪怕文姒姒还在病中,晋王府依旧安定了下来。 事情传到陶侍妾和陈侍妾的耳朵里,两人心有余悸。 陈侍妾本就对外怯懦,此时庆幸自己没有犯事儿在王妃的手上。 陶侍妾惊得不行:“真的?真的?” 她那丫鬟都快哭了:“千真万确,天黑之后几具尸体血淋淋的从后门抬出去。姨娘,万一王妃知道咱……我们怎么办啊?” 陶侍妾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言自语道:“我看她每月初一十五吃斋念佛,还常去寺庙里走走,以为她和其它大家出身的小姐一样慈悲心肠呢……况且她平时没短了我们的东西,也不来苛刻我,我才觉得她是个能欺负的……” 她那丫鬟抹着眼泪哭。 陶侍妾脸色一狠:“你哭什么?好歹我也是皇上赏赐的人,她能越过皇上把我怎么样?” ...... “晋王妃这些天居然病了……”胡皇后叹气道,“确实,这孩子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好生可怜,晋王还在外头办差没回来。董氏,梁氏,你们有没有去看过?” 旁边的五皇妃和许念巧幸灾乐祸,尤其是许念巧,简直压不住自己的嘚瑟,眉角眼梢都是起飞的,胡皇后知道她们两个肯定不会去探望。 董氏去看了,没见到文姒姒,文姒姒想着她怀着孕,怕把病气过给她,就没有让她进来。 梁氏想着这段时间京城病倒好多人,把自己沾了病,府上没人打理,就没亲自去看。 七皇妃王氏道:“我进去看了,大嫂确实病了,额头滚烫得不行,整个人咳嗽。她府上的狗奴才也不省心,欺负她在病中,一个个不好好做事,居然将马厩烧了。” 胡皇后不爱和王氏说话,闻言淡淡道:“各府都有不省心的事,你们管家的时候,不能一味地仁慈。” 听到这里,许念巧很不自在。 其它皇妃基本上都有管家的权力,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奴才肯定不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来。 像五皇妃这种,在府上逮着一个人就能随便骂,五皇子她都敢骂更别提五皇子身边的奴才,她不欺负奴才都是好事,谁敢来欺负她。 而开平王妃四皇妃六皇妃这些也是将府中大事管着,奴才们对她毕恭毕敬的。 据说文姒姒在府上也很风光,下人们都敬她,里里外外被文姒姒打理得颇为严密。就连许念巧想和她府上的小小侍妾搭上话,两方都情愿的情况下,还得废好大功夫。 许念巧在太子府……太子迄今不碰她,府上下人都把她当成笑话去看,全都支使不动。 厨房里炖一碗燕窝,许念巧想吃,厨娘只巴巴的送到楚氏那里,压根不理会她。 ------------ 第93章 生病[3] 许念巧越想越是堵心,没防备路上遇到了锦帆公主和念珂。 念珂在文姒姒跟前养了些日子,身上长了一点肉,已经生了几分少女的姿态。这些天她跟着锦帆公主读书认字,看起来越发的有韵味。 许念巧的母亲文氏每每总是抱怨文姒姒的母亲昌平郡主跋扈霸道。 但镇南侯府上妾室生的子女,全都好好的活了下来,女孩子还许配给不错的人家。 许家妾室生的子女,文氏不把他们当成奴隶来磋磨都是好的了,一个个被养得畏手畏脚的,女孩子随便打发个人家就配了。 自家生的尚且如此,更何况许念珂这个堂亲? 许念巧气不顺了不想打从小跟着自己的婆婆丫鬟,全把气撒到了许念珂的身上。 没想到才一段日子没见,这丫头居然出落得这般别致。 许念巧心里堵着一口气,奈何锦帆公主在这儿,她不好当面说些什么,便开口道:“公主先回去吧,我有事和我堂妹说说。” 锦帆公主地位毕竟不如许念巧,加上她年龄还小,听了太子妃的话便自觉的点点头下去了。 锦帆公主这边一走,许念巧忍不住冷笑连连:“真以为自己傍上大腿了?这么个公主,生母不过宫里的小小贵人,就是十个也比不上我这个太子妃尊贵,你还把她当成了你的靠山?” 念珂低着头:“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许念巧这些天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现在禁不住将气撒到了许念珂的身上,她手指头直往许念珂的脑袋上戳,“吃着我们许家的饭,私下里却跟了文姒姒那个贱种,有什么是你这个贱货不敢做的?” 许念巧后头跟着的丫鬟连连阻止:“太子妃,算了,今个儿就算了吧,这可是宫里!传出去不好听!” 许念巧冷笑:“她是主子娘娘,还是公主郡主?不过是个伴读,公主跟前的丫鬟。公主见了我都得低头,她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说着许念巧就把她推搡到了旁边,伸手去拧她的肉,捏住一点腰上一点点皮肉死命的拧:“你自个儿说说,你算什么?等你出了宫,我把你打发给瞎子瘸子嫁了。” 许念珂低头含泪,一声都不敢吭。 “住手!” 这个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许念巧一抬头,只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身穿红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把弯刀,满脸冷肃的走了过来。 许念巧看他这身穿着,猜出他是御前带刀侍卫。 自从皇帝上回差点被藩王安排的刺客谋杀之后,加重了身边防卫,又提拔了一些只忠心于他的高手上来。 皇帝跟前的人,许念巧不方便说什么,只笑着道:“本宫同她闹着玩儿呢。” 这名侍卫不认得许念巧是哪宫的娘娘,但皇帝和太子就在附近的亭子里下棋,真让她这么闹起来惊了皇帝,谁都担待不起。 “娘娘是哪个宫的?” 许念巧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本宫是太子的太子妃。” 侍卫便放了她们一行人出去。 他巡逻回去之后,便看到皇帝皱眉:“方才有人大吵大嚷的?这边园子不够清净。” 侍卫全然不顾太子就在这里,直截了当道:“或许哪个宫有宫女做错了事情,刚刚太子妃对人又打又嚷的。” 皇帝面色一凝,看了这个侍卫一眼。 太子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在心里骂了许念巧许多遍。 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进府,许念巧在妯娌和后妃之间惹出笑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皇帝跟前闹这些笑话。 太子赶紧道:“太子妃在家的时候,被家里娇惯坏了,言行举止总惹人笑话,儿臣回去好好训斥一番。” 皇帝深深看向他:“先把家事平了,而后才能治国事。家都理不好,朕怎么放心将重要事情交付给你?” 太子羞愧不已:“父皇说得是。儿臣有一侍妾楚氏,性格贤淑谨小慎微,自儿臣成亲以来,楚氏侍奉太子妃十分周到,父皇能否允许儿臣将楚氏提为侧妃,准许她同太子妃一起进宫?” 皇帝一笑,没有拒绝太子这个要求。 太子松了一口气,晚些时候回了府上。 他把许念巧跟前的丫鬟婆子叫过来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借机杖毙了许念巧的奶娘,并说了要把楚氏封侧妃的事情。 许念巧这边的丫鬟人心惶惶,全都被吓到了,一句话不敢多说。 太子让这些人散了,转头去了楚氏的住处。 楚氏让太子躺在她的怀里,她一边给太子揉脑袋一边道:“这回太子进宫,可打听出来什么了?” 太子点点头:“果然和探子说的一样,父皇表面上是让大哥去巡视九江,先前九江那边听到风声都在做准备。实际上,父皇是让大哥私下里调查南陵官商勾结私盐倒卖的事情。” 楚氏动作一顿:“太子的娘舅不是——” 太子又点了点头。 这些年张家靠着这个获利不少,一部分银子也会送到太子府上。 太子府每年花费甚巨,不过不仅仅是花在太子身上,他只是笼络一些大臣都要不少心思。 真要是调查起来,太子府绝对脱不干净。 更何况,太子现在还没有被老五动摇根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个强势的外家。 张家真出什么差错,他太子的地位也会动摇。 太子满心忧愁:“父皇知道老五老三的能耐,没让他们过去,他俩倒没法落井下石。如果是别的官员过去,还有转圜的余地。你知道大哥的心性,他只看事实不看情面。” 楚氏听罢同样忧心忡忡。 太子心里烦躁:“大哥的弱点恐怕只有大嫂,听说他很给大嫂颜面,连昌平郡主都对他赞不绝口。许氏那个贱人,屡次得罪大嫂,她和大嫂关系好一点儿,这次说不准还能让她去当个说客。” 楚氏眼珠子转了转:“表姐妹争强斗胜,这是常有的事情。太子妃与晋王妃关系不佳,说不准,晋王妃会因此和我处好关系……” ------------ 第94章 生病[4] 楚氏这般花言巧语说了一通,说得太子有些心动了。 太子道:“现在大嫂正在病中,恐怕不会见你。” “妾身先去试试看。”楚氏道,“大嫂生病,这倒是一个探望的好时机。” 太子沉默半晌,最后点头应下了。 次日楚氏便携着礼品和丫鬟往晋王府去。 门房听说她是太子府上的,却没有立刻往里头传信,只盘问她是太子府上什么人,为什么往晋王府来。 楚氏以为这门房想要银子,赶紧掏了一锭银子出来。 门房却不收:“夫人说明白之后,我们才能往里头传话。” 没办法楚氏只好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她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府上的侧妃,去哪里都是有身份的,她不信晋王妃会不见她。 门房很快往里头传了话,又很快把话带了出来:“我们家王妃近日来身子有恙,不方便见客,您请先离开吧。” 楚氏不相信。 她想着一定是自己没给够银子,便把刚刚的一锭银子换成了一锭金子。 这下门房是真心动了,连带着对她都客气了许多:“娘娘,您别为难咱们,不是我们不通报,我们通报给了王妃院子里的小丫头,丫头一层层上报,传出来就是这句话,王妃身子有恙,不方便见客人。” 楚氏见此,不得不回去。 她跟前的丫鬟忍不住道:“晋王府这规矩……一般人还真进不去,就连咱们侧妃娘娘,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也不让进。” 楚氏皱眉:“你别多话。” 她就要上马车,这时候看到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过来,马车到了晋王府前,下来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通体华服看不清楚脸面的女人,门房压根没有通报,就让她们从小门进去了。 楚氏的丫鬟不由得大怒:“怎么她们能进去,我们进不去?” 楚氏看不清楚中间主子的脸面,只认得其中一个丫鬟是七皇子妃跟前的贴身丫鬟,她之前在宴上见过这个丫鬟。 “是七皇子妃。”楚氏蹙眉,“之前听说她俩关系不和睦,怎么七皇子妃就能光明正大的进去?” 王氏是真看不惯文姒姒,一开始听说对方染风寒病了,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等过来一趟发现文姒姒确实病得挺重的,她又觉着可怜,想着文姒姒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能病成这样,便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 “大嫂这个样子,不像是寻常风寒。”王氏道,“之前我家里那边有户人家,那个夫人被喜欢装神弄鬼的小姑子给害了,喝了什么符水,后来便病恹恹的像是这样。” 文姒姒一笑:“哪里有这么装神弄鬼的事儿?说是符水,没准掺了什么药。这些天太医过来看,只说是风寒,没看出什么来。” 她和文姒姒正说着话,这时候太医来了。 文姒姒让太医把脉看后,太医只说了依旧吃清淡些,现在不能见风,平时多穿衣服注意保暖。 王氏想了想道:“我这些天月事没来,兴许是有喜了。平时总忘让太医来给我把脉,正好今天给我看看吧。” 太医给她把脉,沉吟片刻说她并没有喜事,月事不准更像是气血不足。 王氏闻言脸上笑意僵住了,打发太医走了。 房里清净下来,王氏长叹一口气:“母妃总念叨着府上没有嫡子,说我肚子没动静。我想孩子是想疯了,整天吃药进补一点动静都没。光我吃药有什么用?七皇子好久不来我房里一趟,我压根不知道我家七爷脑子里成天想什么。” 这些话她也只能对着文姒姒说说,因为文姒姒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和她说两句什么事儿都没有。 倘若说给了五皇妃,只怕五皇妃嘲笑她一通之后,很快就会把这个消息传得哪里都是。 李妃跟前更不能说了,李妃觉着她那七皇子哪里都好,再好的女人都配不上她们七皇子,觉着王家这门第和她七皇子在一起是高攀了。 若她说七皇子不常来她这儿,只会让李妃骂她没本事生孩子。 文姒姒宽慰道:“你还年轻,孩子迟早都会有的。” 王氏在文姒姒这里坐了一会儿,听她说一些宽心的话,只觉着自己心情都好多了,想着难怪一些人说晋王偏爱正妃,不看这样貌和通身的气质,单单说话上面就让人舒服。 “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你有没有写信问问他什么事情?”王氏道,“按理说去九江巡视一下,看看民情和官员就能回来了,莫不是——” 王氏想着那边美人多,朝廷一派钦差过去,地方上向来都会拿出美女招待,怕是晋王被什么女人绊住了脚。 但转念一想,人还能美过文姒姒?况且晋王一向不是那等急色的男人,五皇子过去倒有很大可能。 文姒姒正在病中,王氏怕说这些有的没的让她不舒服,便道:“莫不是车马坏了,路上绊住了。” 文姒姒这些天没写信过去,她在病中,写信过去白白让人牵挂。 况且——她想着皇帝让刘煊出去一趟,没准明面上是巡视民情,私底下安排了他做其它事情。 在做事方面,刘煊一直都比其它皇子让人省心,甚至比很多宦海浮沉多年官员都要厉害。 刘煊心里又是个有主意的,他的动作肯定少不了,八成会拉扯下马一批官员,换成自己的人。 这些文姒姒只能自个儿在心里想想,对外肯定不能透露半分,哪怕文家的人过来,她也不会流露出来。 “兴许是吧。”文姒姒道,“他们一行人应该不少,随便出点什么事情,就能耽搁好些时日。我其它都不想,只想着王爷平平安安就够了。” “大哥这样的身手,哪里会不平安?他只会让歹人不平安。”王氏随口道,“不过,幸好我家七爷不会武,不然我就有的受了。” 文姒姒听罢心中一凛。 她先前隐约听过七皇子私下里是会打女人的,之前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听王氏言辞,说不准还真有几分可能。 ------------ 第95章 生病[5] 王氏这边刚从晋王府里出来,还没有上马车,便见一个脸生的嬷嬷凑上来说要和七皇妃说句话。 王氏从前没有见过她,见她穿着体体面面的,且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停了下来。 这个嬷嬷道:“我家主子是太子爷的侧妃,就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想和七皇妃单独谈谈,问问晋王妃的病情。” 王氏经常转不过来弯,但她不是傻子。 她和老七平常围着五皇子一家更多一点儿,对于太子不是那么亲近。 平时许念巧这个太子妃在她们中间,一直被胡皇后排挤,妯娌们见状也不亲近。 对方一个侧妃,突然出现在晋王府外,大概是想看晋王妃被拦住了。 晋王妃都不见,自己好端端的凑什么个热闹? 王氏道:“不巧了,我府上有些急事,必须马上回去,来日再和侧妃叙叙旧。” 嬷嬷便去马车里回复楚如愿。 楚如愿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好大的不痛快。 她从前是侍妾上不了台面,现在被封为了太子侧妃,也算出人头地,离正妃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按理说其它皇子妃和王妃都该给她一点颜面才对,哪怕看在太子的面上,也不能对她这么冷淡。 谁能想到一个一个的,居然都不愿意见她。 楚如愿在太子府上是压了太子妃一头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比太子妃要好,若有什么赏赐,肯定第一时间送她那里,府上下人都捧着她。 一出了太子府,没有一个正妃的身份,那真是不好使。 里头文姒姒接过下人递来的汤药,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人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看她们那架势,还想和七皇妃说上话呢,不过七皇妃没有理会。” 文姒姒喝过药之后,又有了几分倦意:“让人留意一下,看她明天还会不会来。” 楚如愿新封的侧妃,往后肯定会在众人面前多多露脸。 她是宫女出身,惯来会做小伏低讨好人的,起码比许念巧更知道如何拉拢人心。 这辈子楚氏不会再把文姒姒当成对手。 文姒姒却忘不掉前世自己如何成为这对的踏脚石,被他们吸血干净。 夜来忽梦前事,不知怎么,文姒姒梦里没有出现刘赫和楚如愿,没有出现太子府里阴沉沉的后院。 她梦见一场细雪朦胧,自个儿站在梅花树下,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每次看见你,你总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文姒姒悄然回身,看刘煊举着一把伞过来,将伞递到她的手上,自己留在雪中:“太子对你不好?” 文姒姒默然不语片刻,一直等宫人打着灯笼寻找过来,就快走到了前面,她才轻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最好的那些年月都过去了。王爷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看一些野史。”刘煊道,“昨日看到某朝皇帝年少为皇子时与兄弟不睦,后来杀了兄弟上位,夺了弟媳为妻。” 文姒姒一时怔住。 刘煊却笑了起来:“难得开场玩笑,太子妃不要当真。” 梦醒之后文姒姒觉得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她抬手一摸,发现全是泪水。 她拿帕子擦拭两下,外头天色已然大亮,锦葵听着里头有些动静,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小姐?” 文姒姒道:“怎么了?” 锦葵道:“咱们王爷让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文姒姒起身:“拿来让我看看。” 信上字迹锋芒毕露,一笔一划都刚劲凌厉,文姒姒通体读了一遍。 刘煊听说她生病了,写信来问候状况,并说他会赶紧回来看她。信中隐约透露出他现在的差事是皇帝临时安排的,大概和张家有些关系,这段时间若有人为难她,让她暂时蛰伏养病,等他回来再替她算账。 文姒姒让下人拿来笔墨纸砚,自个儿回了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 看过刘煊送来的这封信,文姒姒终于明白为什么昨个儿楚如愿会过来了。 大概太子那边得到了什么风声,想借着文姒姒去打听打听,顺带给刘煊施压。 楚如愿并不是靠美色侍奉太子,她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从小经历的事情多,心里主意也多。 偏偏太子自幼丧母,表面上看着是很有风度很聪慧的一个人,实际上没有自己的主意,缺少主心骨,又不大相信外人,对张家都存着三分戒备,更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幕僚。 他小的时候就依赖楚如愿,直到现在,他很多事情都是同楚如愿商量,让楚如愿给他拿捏拿捏。 等书信送出去之后,文姒姒疲乏的让下人给她梳洗。 她这两日病情好转许多,不过还是不能出门。 文姒姒正想着事情,外头有人说太子府上那位侧妃又过来了,想要见王妃娘娘。 文姒姒嗤笑一声:“难得她起这么早过来,让她进来吧,在花厅等着我。” 楚氏看晋王妃今个儿愿意见自己了,她心中大喜,忙带着丫鬟婆子进来,一路被招待着,到了花厅里等候。 晋王府的下人送上茶水:“侧妃娘娘再等一等,我家王妃近日生病了,见客得梳洗梳洗出来。” 楚氏赶紧道:“王妃病了,最好还是在床上歇着,何必要下来呢?不如我进去看看。” 那晋王府的丫鬟派头极大,居然似笑非笑的看了楚氏一眼:“这就算了,王妃说她会出来。” 楚氏心里头不大舒服,面上没有流露出来,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晋王妃出来。 先前楚氏见过文姒姒几次。 一次是文姒姒未出嫁时,当时她替太子拿捏太子妃的人选,楚氏暗中观察文姒姒,见她谈吐温柔貌美无比,心里便定下了她,没想到文姒姒居然转头嫁给了刘煊。 再后来便是文姒姒出嫁后,都在正式场合,对方打扮得都很庄重。 今个儿在晋王府上,楚氏一看她出来,便笑着起身:“大嫂,听说您近日病了,太子便让我过来看看,您现在身子还好?” ------------ 第96章 生病[6] 文姒姒今日穿着日常,不过一身丁香紫的衣裙,因花厅里有些寒冷,身上披着一件柔软轻盈的狐裘,手上拿着一只金嵌珠石缠枝花叶纹扁手炉,面上淡施脂粉,唇间点了一抹朱色,看着比先前确实病弱许多。 她浅浅一笑,说出来的话语却很疏离:“这声大嫂,我可担不起。” 楚氏这样称呼原本是想拉近两人的距离。 可是,喊文姒姒大嫂的那些要么是皇帝生的那些个皇子公主,要么是处于正妃之位的皇妃王妃。 楚氏才从侍妾被抬成了侧妃,侧妃虽带一个“妃”字,但一个太子府能有好几个侧妃,说起来还是妾位。 以妾之身称呼文姒姒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为大嫂,确实不妥当。 楚氏听外人都夸文姒姒很好,还以为她是个很和善的女子,开局便受了对方这样的下马威,楚氏赶紧道:“王妃,是妾身失礼了。因太子多在妾身面前称呼您和王爷为大哥大嫂,妾身与太子相处久了,便不自觉的在心里改了称呼,绝对没有不尊重的想法。” 楚氏这番话既说明了太子待她亲近,她是太子心头宠妾,又圆了刚刚的失敬,倒是滴水不漏。 文姒姒眼中含笑:“哦?太子殿下常常提起我和王爷?” “自过年以来,王爷便很得皇上赏识,给皇上分忧解难好多次。”楚氏笑道,“太子提起王爷都是赞不绝口。” 文姒姒低头喝茶,她怕解了药性,最近喝的都是很淡的花茶,仅尝个味道而已。 楚氏暗中观察着她的举止,原本想着怎么拉近关系开口,见文姒姒抿了两口茶水,楚氏道:“前些天进贡了一些上等的梅片,皇上全给了太子。听说王妃爱茶,今个儿妾身给王妃带了两匣,王妃可要尝尝?” 文姒姒旁边的嬷嬷道:“这就不必了,王妃还在病中,太医说了不宜多喝茶。” 楚氏指甲浅浅刺进了手心,笑着道:“是我疏忽了。听说王妃身子不好,太子殿下准备了一些燕窝人参等滋补的东西,原本让我们太子妃来,太子妃不愿意,便换了妾身过来……府上这些事情,我向来听太子的话多些。” 文姒姒看她绞尽脑汁的揣摩自己想听的,心里已然有些厌烦。 楚氏知道文姒姒和许念巧关系不好,便撇开了自己和许念巧,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她和许念巧不是一伙的。 可是——文姒姒与许念巧关系不好,就要同她交好么? 但最近在府里待着,文姒姒心里很没趣味,今天就当她是来取乐的,装作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太子为储君,这般纡尊降贵来关心我,晋王府实在不敢当。” “太子是储君,也是晋王殿下的兄弟。”楚氏道,“在寻常人家,兄弟手足总是最珍贵的。天家虽然不同,但太子与兄弟之间的情分却是真的。王妃生病了,理应过来问候。” 文姒姒只是笑笑。 楚氏见自己怎么说体己话,对方始终都是疏离客气的样子,她这个时候已经有点焦急了。 她知道如何讨好皇帝和太子,真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王妃该怎么笼络。 “王爷这么久没有回来,王妃可知道缘故?”楚氏道,“听说王爷和王妃感情很好,单看王妃的模样性情,就知道王爷肯定很喜欢您。” 文姒姒道:“这些爷们儿在外头办的差事,我肯定不会过问的,怕耽搁了爷的正事。” 楚氏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妾身就是担心……听闻九江美人如云,王妃正在病中,真担心哪个小贱蹄子绊住了王爷的脚。” 文姒姒看她假模假样的担心,自个儿又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这没办法,在皇家做媳妇儿,最重要的就是宽容大度。太子妃若不宽容,侧妃娘娘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 楚氏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勉强扯了扯唇角:“王妃说的是。只是王爷久久未归,太子殿下真担心王爷。还希望王妃给王爷写信说说,要是王爷遇上什么棘手的差事,能和太子商量商量,让太子来拿个主意。” 文姒姒淡淡的道:“从前我想让王爷帮家里亲戚安排个差事,反被王爷骂了一顿,从此以后,对于王爷在前边的正事,我是连问都不敢问,从不敢打听。更何况,从半个月前,我就不清楚王爷的人马到了哪里,写信都不知道往哪里送。” 楚氏还在心里头辨别文姒姒这番话是真是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文姒姒道:“太子想要关心兄弟情有可原,请太子自个儿写信过去,顺便替我问问王爷的身体可还好。” 楚氏假笑道:“王妃说的是。” 文姒姒咳嗽了两声,身边嬷嬷赶紧道:“王妃身子不佳,还是回去歇着吧,太医让您多多休息……” 楚氏见状赶紧表示要离开。 这辈子楚氏应付过很多人,文姒姒是她觉着最棘手的之一,费了两天功夫,半点话都没有套出来,反而折进去这么多贵重的礼物。 楚氏真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过文姒姒,才让对方这般对待自己。 如果文姒姒和许念巧的关系很好,她倒能理解。 关键是两人针锋相对,听说许念巧的母亲与文姒姒的母亲关系就不好,彼此都看不顺眼对方的那种。 难不成是文姒姒讨厌许念巧,恨屋及乌,厌恶上了太子府的所有人? 楚氏一头雾水,转身离开了晋王府上。 文姒姒房里,锦葵伺候着她吃着东西:“小姐很不喜欢这个楚侧妃?楚侧妃看起来敦厚聪明,说话也让人舒服,不是那些惹人讨厌的,得罪她仿佛不好。” 文姒姒笑着摇了摇头。 楚氏这个人,给她点好颜色,她反而会蹬鼻子上脸打探更多。 今天这样只会让她怀疑是不是她怎么得罪了文姒姒。 况且,楚氏已经被封侧妃,来日还会出入宫里,见面的机会更多,撕破脸皮肯定免不了的。 ------------ 第97章 郡主[1] 楚氏回了太子府,等太子回来,她把这两日来的事情详细说了说。 太子有些焦躁:“她果真这么说?” 楚氏点点头:“不知道是真是假。按理说,晋王确实不像是喜欢女人插手正事的样子,可两人新婚燕尔的,不至于提都不能提。” 太子眉头紧锁,自个儿先出去和幕僚商量去了。 ...... 南陵城内。 此时夜深人静,刘煊在灯下看着文姒姒的来信。 旁边任若劝着他道:“王爷,您多日劳累,前个儿又受到一场刺杀,还是早早歇着吧。” 刘煊冷笑:“人证物证俱全,本王已经写了折子,恐怕父皇现在已经看过了。张家又派这些刺客过来,只会落实罪名。” 刘煊随行一行人中有皇帝安插进来的人,这些人有时候束手束脚的挺烦人,但关键的时候也没有太拖后腿。 任若陪笑道:“是,他们着实荒唐,王爷这样的身手,几个刺客怎么能伤得了您?奴才就是怕王妃担心,要是王妃知道您这些天的遭遇,该有多担心啊。” 提起文姒姒,刘煊眸色暗了几分。 现在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倒是无牵无挂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刘煊一个人独自承担就好。 现在自己的王妃在京城,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要担惊受怕。 况且现在文姒姒还在病中,他要处理完事情赶紧回去看一看。 南陵一些与倒卖私盐的盐枭有勾结的官员已经被拿下了,剩下的胆战心惊。 他们不知道晋王会带着大批人马突然出现在南陵城,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天晋王奉了皇命,居然谁的面子都不给,拉扯出好些人来。 现在事情落定,一些个动了歪心思,送来一行抱着琵琶的美貌女子,说漫漫长夜怕王爷觉着无聊,让这些人给王爷解闷儿。 任若不敢当刘煊的主,和他说了一声。 刘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把送乐伎的官员名字给记了下来。 ...... “这些时间听说你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本宫便没有让你进宫。”胡皇后笑着道,“这是广平王妃和康娴郡主,来宫里好些日子了,今个儿你们正好见一见。” 文姒姒一笑,回了皇后的话:“皇后娘娘生辰,我怎么可能不来。” 康娴郡主是广平王的独女,上无兄弟下无姐妹,因广平王是异姓王,他一去世皇帝便收回了封地。 因垂怜广平王妃和康娴郡主无依无靠,皇帝召了她们进京。 广平王妃和胡皇后差不多岁数,保养得十分年轻。 康娴郡主恰好二八年华,整个人如春日里明媚的迎春花,笑嘻嘻的同文姒姒讲话:“这些日子常听皇后娘娘提起晋王妃,说晋王妃是美人,今天一看果然挺漂亮的。” 文姒姒淡淡道:“郡主谬赞了,愧不敢当。” “晋王还没有回来,王妃在王府应该孤单得很,这些日子居然都没有见过她。”广平王妃道,“康娴,你若是无聊,以后主动去晋王府看一看王妃。” 广平王妃与胡皇后是表姐妹,两人有些血缘关系。 对康娴郡主,胡皇后这些日子很是关照,该有的体面都给她了,对她甚至比对一些公主还要好。 康娴郡主这些时日见过其他妃嫔和皇妃王妃,连怀着孕的开平王妃都见过了,唯独没有见过文姒姒。 今个儿一见,对方容貌气质居然比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更为出众,康娴郡主禁不住一再的审视。 胡皇后目光警告的扫过康娴郡主。 文姒姒的身份比康娴郡主的母亲广平王妃更高,她不过郡主身份,这般看来看去实在有失身份。 康娴郡主没领会胡皇后的意思。 毕竟胡皇后没有亲生的公主,康娴郡主一来,一些公主见了她都得低头。 更何况,康娴郡主听说晋王的母妃是外族人,晋王从小在皇宫里的待遇就不好,皇上也看不上他,舍不得其它皇子受苦,只让他去了军营里历练,因为居长才被封为了王爷。 这些时日康娴郡主还见过皇上,皇上对她都十分和蔼,直言她的父亲虽去世了,但皇家体恤广平王府,她们母女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被捧了这么些日子,这位晋王妃在她们母女来京之后没有立刻去广平王府拜访不说,今天还对她淡淡的,压根不想和她们母女来往的样子,康娴郡主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她低头去擦自己的眼睛,装作落泪的样子。 胡皇后道:“康娴,你怎么了?” 康娴郡主扁了扁嘴:“没事……只是想起了我父王,父王去世之后,一切都变了,也没有人是我和母妃的靠山。倘若父王在世,晋王妃姐姐应该不会对我这么冷淡吧……” 文姒姒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 她怔了一下才笑道:“郡主哪里的话,方才是我疏忽了,忘了向郡主问好。您和广平王妃都还好?来了京城可习惯?若有不习惯的,尽管说出来。” 康娴郡主见自己将了她一军,立马沾沾自喜起来了:“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对我们很好,昨天皇上还让人往府上送了好些赏赐,有人参、燕窝、鹿茸,还有不少珠宝玉石。” 文姒姒身子还虚弱着,本来不适合见风,看在皇后生辰的份上才来。 除了要应付皇后,还要应付这个傲气的郡主,文姒姒随口敷衍了几句:“皇恩浩荡,父皇总是这般体恤人。” 康娴郡主从前在广平就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人家对她们母女,就像现在宫里的人对皇后。 来了京城她才知道,什么是富贵迷人眼,什么是权势地位。 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是大有来头的。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不能轻易拿捏。 几个皇子妃里,太子妃地位尊贵,开平王妃有孕且开平王极其受宠,四皇妃油滑,五皇妃跋扈无比…… 思来想去,康娴觉着晋王出身低,偏偏他的王妃又是个病恹恹的美人,应当是最好欺负的。 ------------ 第98章 郡主[2] 康娴郡主道:“对啊,这些日子我总和母妃念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好……不过,晋王妃的架子比皇上的架子还大呢,这些天都没来问候我们一下。” 胡皇后越听越觉得康娴郡主说的不像话,完全不知道京城皇宫里头每个人的水有多深,只看表面不看内里,一来就把人给得罪了。 胡皇后皱了皱眉头,赶紧把话茬转了:“今天春花烂漫,园中牡丹开得不错,众人若有喜欢的,尽管让宫人剪了回去簪花。” 康娴郡主看不出胡皇后的想法,她这些天对胡皇后曲意逢迎,笑着道:“鞓红娇艳贵气,这样大红的颜色,只有皇后娘娘配得,我们就别采摘了。” 许念巧倒是不讨厌康娴郡主,前些天她一见到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对方听说她是太子妃,说了好多奉承的话语,许念巧心里特别受用,觉着这对母女能得皇上那么多关怀,果然是对聪明人儿。 开平王妃董氏今个儿没来,毕竟朱妃在场,她只让人送来了贺礼。 四皇妃梁氏看出这对母女没前景,懒得和她们深交,见面就笑嘻嘻的敷衍两句。 五皇妃丁氏暗暗的翻着白眼:“今天的风头都让她给出尽了!” 六皇妃邵氏和七皇妃王氏在丁氏的身边悄悄说着小话:“谁让皇后娘娘喜欢她呢,大概她们要风光好些时日了。” 文姒姒有些懒得动,不想在牡丹花丛里受风。 胡皇后看出她整个人消减了许多,确实是生病一场,现在天气都暖和了,别人都穿单薄的春衣,她身上除了锦服还穿着一件带毛的披风。 胡皇后道:“晋王妃,你身子不济,早早回去休息吧。” 许念巧嘲讽道:“大概是晋王妃听说了晋王遇到刺客一事,天天想着自家王爷,整个人都急病了。” 许念巧这句话一说出来,知道内情的人都流露出玩味的脸色,全忍着不笑出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康娴郡主觉得众人之间的气场不太对。 她想的不太多,还以为胡皇后让文姒姒离开是当众让文姒姒下不了台。 现在太子妃出言嘲讽文姒姒,好些人人明明奇怪却装作正常的表情,是竭力掩饰对文姒姒的嘲讽。 看来,嫁一个不得皇帝喜爱的皇子,就算对方成了王爷,自个儿在皇室中也是会被嘲笑孤立的。 文姒姒淡淡扫了一眼许念巧,对着胡皇后行了一礼,带着自个儿的丫鬟婆子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之后,锦葵都要气疯了:“那个康娴郡主算什么东西?她母妃的身份比您都低一头,居然大言不惭的让您低头问好。得亏您是个脾气好的,要是像五皇妃那样暴躁的性子,就该在皇后面前指着鼻子骂她了。” 文姒姒偏头痛得厉害,闭着眼睛道:“广平王封地被收,皇上为了在天下人面前赢得一个好名声,这些日子对她们母女做做表面功夫,今天这事儿不是给她们面子,是给父皇面子,你没见皇后都对她们客客气气的?等这阵风过去了,她俩也就能够认清自己了。” 真到了那一天,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夫人都懒得结交她们,这对母女别说在文姒姒面前耍威风,连王府的大门能不能进来都不一定。 文姒姒一回府便让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她把身上的华服和首饰都除了,接过热帕子擦了擦脸面:“我去睡一觉,有重要的事情才叫醒我,其他事情等我醒了再说。” “是。” 文姒姒睡得朦胧,身上出了些许汗,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正要让丫鬟进来,突然觉出自己腰上压着什么东西。 文姒姒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殿下?”文姒姒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您怎么回来了?” “独自快马加鞭回来的。”刘煊道,“恰好皇后千秋,对外说给她祝寿,外人无法指责什么。” 文姒姒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听说殿下遭了刺客,有没有受伤?您怎么能一个人骑马回来呢?这多危险,万一有人路上埋伏——” 话未说完,刘煊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想你了。” 他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里的时候,府上的下人都没有想到他今个儿会来,文姒姒院里的丫鬟也吓了一跳。 还没有沐浴更衣,刘煊看文姒姒在床上睡着,他亦有几分疲乏,抱着她睡了一觉。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衣服路上沾尘有些脏,慢慢把她松开:“我去沐浴更衣,等下要进宫里一趟。” 文姒姒道:“今天我撑不住提前离席,和你一起去皇后宫里一趟吧。” “不必。” 刘煊突然抬手握住文姒姒的下巴,仔仔细细将这张清艳的脸看了看:“你瘦了好些,这段时间该好好养养了。” 文姒姒想跟着他一起下床,又被他按在了床上。 她眯了一会儿,听到刘煊走了,才让丫鬟进来给她换身衣裳,将床帐和王爷的衣物收拾收拾。 锦葵道:“您睡觉的时候,皇后让人送来一些牡丹花,潘嬷嬷应付了皇后宫里的人,赏了些银子让他们回去了。” 文姒姒让人端过来瞧了瞧。 她喜欢姚黄和赵粉,托盘中果然有几支,除此之外中间还有一朵鞓红。 淡淡的香气扑鼻,文姒姒随手拿了朵赏玩,让人把花的插在花瓶里去了。 “王爷今天回来了,你们准备一桌酒菜。”文姒姒道,“这么些时日,他在外头一定辛苦。” 潘嬷嬷笑道:“王爷皇子在外头办差,官员都好酒好菜的捧着的,小姐别太担心。王爷今个儿一进宫,就算皇上不留他,八成也会被其它皇子王爷留住。” 文姒姒一笑:“你们别多嘴,就按着我的吩咐去做吧。”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刘煊从外头回来了。 他看文姒姒在榻上懒洋洋的歪着,旁边桌上一瓶子牡丹恰到好处的娇艳,扯了朵花瓣刮她鼻子,她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 第99章 归来[1] 文姒姒扯过刘煊手里的这朵牡丹,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殿下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父皇赐饭,被我拒绝了。”刘煊道,“在后宫里没见太多人,只去了皇太后和皇后那里。” ...... 皇帝听到刘煊突然回来的消息时,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今天皇后千秋,他来祝寿实在正常。 对于南边的情况,刘煊一五一十的复述,竟然和皇帝的密探回复的相差无几。 皇帝更听说刘煊去了南边,整天不喝酒不召妓,当地官员孝敬上来的东西一概不收。 相比之前让老五做事,老五带着手下吃得满嘴流油的姿态,刘煊简直清正到让人有些提防。 皇帝审视的看了他一番,心里既满意又担忧。 ——如果刘煊生来就是太子,皇帝也不用担心太多了,这样的资质和心性,天生就是一个好的继承人。 偏偏刘煊不是,甚至血脉上不如其它妃嫔的儿子。 这回太子及其母族很让皇帝失望,张家仗着势力在各方各面动手脚不是一次两次。 一些小的地方皇帝能够容忍,可是与盐贩子勾结抽取利益,实在让皇帝动怒。 皇帝笑道:“既然来不及用饭,你先去太后那里吧,太后喜欢你的王妃,应该同你有很多话要说。” 刘煊从太后和皇后这里出来,在宫里自然遇到了其它兄弟。 今个儿皇后千秋,皇子公主们都在。 其它人见刘煊回来,都起哄着拉刘煊过来喝酒。 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两人偷偷的跑了出来,买通了宫里的一个太监,偷偷去看这些皇子。 康娴郡主的婚事一直都是广平王妃的心病。 她这个姑娘从前在广平的时候,成日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差不多年龄的姑娘都被康娴郡主贬低了一个遍。 对方表面上看她是郡主都捧着,私下里回家肯定会和家里说。 恰恰好与康娴郡主一起玩的都是本地豪门贵族,一直等康娴郡主及笄,这些人家都没有上门提亲。 现在来了京城,见识到了京城富贵繁华,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都动了心思,想让康娴郡主嫁个王爷或者皇子,最不济也得是公爷侯爷。 康娴郡主一眼就看到了开平王,她觉得这人长得挺贵气,便和小太监问是哪个皇子。 小太监心想着三皇子这门第高,背后有朱妃和朱家,还有个董家出身的正妃,康娴郡主这身份去给对方当个侧妃,只怕朱妃都嫌晦气。 但他收了康娴郡主的银子,只得笑道:“是三皇子开平王。” 康娴郡主有些不满:“他已经有正妃了。” 小太监一滞。 他想不到这位郡主还想当皇子正妃。 说实话,现在正妃之中,哪个家里都比康娴郡主家里有资本。 晋王妃、三皇妃、五皇妃,哪个不是齐朝掌权之家出身的贵女? 六皇妃、七皇妃家里在本地的威势,哪怕广平王在世的时候也不能比。 太子妃和四皇妃家世比上面的稍微差一点,尤其是四皇妃,但四皇妃家里还是有些人的,真出了事情家里在朝廷都说得上话,哪怕不配四皇子也能嫁很高的门第。 反看康娴郡主,只有郡主的名头而没有食邑,像这样的名头说出去是好听,可是又有什么用么? 京城里稍微明白些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和她们母女搭上姻亲,更不要提这些皇子了。 像康娴郡主这样空有郡主名头而没有地位的郡主,齐朝不知道多少个,而皇帝的亲生儿子就这么些。 要这个小太监说,康娴郡主捞个侧妃的位置都悬,更不要说正妃之位了。 康娴郡主的目光离了开平王,瞬间又看到一个长相风流的。 小太监道:“这是五皇子,您这些时间在皇后娘娘宫里没见过?” 康娴郡主真没有,胡皇后从不让五皇子出现在她跟前。 想起五皇子家里那个母老虎丁氏,康娴觉着好笑。 广平王妃却按耐不住了:“哪个是九皇子?” 小太监指了一下:“那个穿蓝衣服的是九皇子,他旁边的是四皇子,这个杏黄色衣服的是太子。” 康娴郡主大失所望。 九皇子是没有婚嫁,但他的长相实在比不上老三和老五。 九皇子旁边那个四皇子,看着很阴沉的样子,长得更不好看。 至于太子,他穿这一身杏黄,谁看不出他是太子啊。 广平王妃拍了拍康娴郡主的手:“你听着,看男人不能只看长相。” 这时候走来了一个身着墨色蟒袍的男子,康娴郡主目光一滞,瞬间被吸引住了。 只见对方眉飞入鬓,狭长凤眸深邃冰冷,高鼻薄唇,五官轮廓深邃,比康娴郡主从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更要俊美。 而且对方身量高大,居然比其它皇子都高一些,看着不是那等文弱书生,身上的气势让人有些威慑。 小太监看康娴郡主眼睛都直了,心里有些鄙夷,还是笑着道:“这位是晋王,您今个儿应该见过晋王妃了,晋王妃可是咱们齐朝第一美人,当今皇太后和昌平郡主的掌上明珠。” 康娴郡主的眼珠子挂在上面停不下来:“唉,真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可惜出身不太好,皇上也不待见。” 这下小太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小太监觉着康娴郡主就算运气冒尖儿,有机会攀扯上五皇子,进了五皇府的门儿,都不一定能攀上晋王府分毫。 宫里这些皇子,不仅仅要看出身,还要看各自的本事的。 晋王是第一个被封王的,且一年内从郡王到了亲王,连皇后生的五皇子都没有这待遇。 刘煊以习武之人的直觉,很快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窥。 实在没办法,小太监只得带着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出来了,赔罪说郡主和王妃不熟悉宫里迷了路,自己遇上了赶紧带她们回去。 刘煊和太子都没有说什么,让她们两个走了。 这几个一走,五皇子笑着道:“这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兄弟,想给咱们当侧妃的吧?” ------------ 第100章 归来[2] 三皇子戏谑的看向了太子:“咱们这些人数太子最尊贵,肯定是来看太子的,正好太子妃喜欢引荐人,让太子妃回头和皇后娘娘说一下吧。” 太子大怒。 许念巧之前做的那桩事,已经成了他们几个的笑话,有事没事三皇子就拿出来嘲笑嘲笑。 其实从前三皇子不这么频繁的针对太子。 某次许念巧进宫和董氏碰见了,董氏肚子挺大的,走路姿势有些难看,被许念巧嘲笑一通,董氏回去就哭了。 自此以后三皇子就恨上了太子妃。 太子冷笑:“本宫才封了一位侧妃,府上不需要人。倒是董氏生产在即,三弟身边缺少女人伺候,让朱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说一说吧。” 他们几个心知肚明,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只是一时的风光,皇帝不过拿她们做做样子以表关怀。 三皇子又推给了五皇子:“康娴郡主是老五的表妹吧?皇后娘娘没让你俩见过面?” 五皇子很生气:“少来给我拉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一未出阁小姐,我怎么和她见面?四嫂最是贤惠,这等福气让四哥去享吧。” 四皇子:“?” 康娴郡主长相肯定足够各个皇子看上,可她身份摆在这里,绝对不能当侍妾的。 当侧妃的话,众人心里一方面嫌弃对方不够庄重跑这里偷看自己。 大老爷们儿跑去偷看一群小姐已经是很让人唾弃的行为。 一个大家闺秀跑来偷看一群大老爷们儿,而且旁边还有这位小姐的亲生母亲……这事情要是宣扬出去,康娴郡主别想嫁人了。 好在他们看在皇帝的面上,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另一方面他们嫌弃对方的家世对自己没有助益。 各个皇子的侧妃,大都是从地方一些重要官员的女儿之中选择,好笼络下边的人心。 康娴郡主是一个都不占,广平那种巴掌大的小地方,不值得各个皇子看上眼。 刘煊懒得和他们掰扯这些,恰好皇帝突然宣太子过去,他找了个借口便回王府了。 胡皇后那边耳聪目明,很快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她在心里把康娴和广平王妃暗骂一通,让人把康娴郡主叫了过来。 胡皇后知道皇帝心意,这些日子她对康娴郡主都是和蔼可亲的,今天也不例外。 她先拉着康娴的手说了一些家常话,而后又笑道:“康娴年龄大了,也该想想婚事。本宫知道你们在丧期,说这些不合适,但一来二去耽搁时间……你们是怎么想的?” 康娴低头不语。 广平王妃笑着道:“康娴从小被她父亲宠坏了,得找个疼她的……我倒是觉着九皇子不错。不过,京城里若有未婚配的公侯世子,还请皇后娘娘看看他们的人品家底。” 这对母女的胃口这么大,一时间让皇后都懵了。 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好意思向广平王妃说的这样的人家张罗这样的婚事。 这绝对会大大的得罪人。 原本胡皇后还想着给康娴郡主找一个家世不错人品不错的丈夫,现在想想,自己心里盘算的那些人选,这对母女压根看不上眼。 到时候耽搁人家男方不说,还会被这对母女俩埋怨没给她们挑好的。 而这对母女看得上眼的……不是胡皇后埋汰她们这对母女,人家有家底有样貌有人品的公侯世子,连皇室公主都青睐得不行,更不要提其它豪门贵女,哪里轮的上她俩去挑啊? 至于九皇子——暗搓搓向景妃示好,表示自家女儿想当皇妃的好几个了,人家要么模样比康娴好,要么背景比康娴硬。 胡皇后笑着敷衍了几句,让她们离开了。 这时候外头的小宫女传来了一个消息。 胡皇后面上一喜:“真的?!” ...... 文姒姒正和刘煊用着晚膳,她给刘煊倒了一杯酒:“殿下这次顺利回来,是该好好庆祝庆祝。” 近来文姒姒还不能喝酒,她以茶代酒和刘煊碰杯喝了一口,刚刚放下茶盏,宫里的眼线来了消息。 刘煊看过递出来的纸条:“皇帝撤了太子在朝中一切职务,让他在府上养病。” 文姒姒多少日子没有见过太子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有点惊讶:“咦,太子病了么?” 刘煊眯了眯眼睛:“今天下午我在宫里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王妃很担心太子?” 文姒姒笑笑,没说什么,只是给刘煊夹了一块烧鹿筋:“殿下还是先吃饭吧。” 刘煊把文姒姒夹的菜吃了。 这些天文姒姒没有什么胃口,她一向吃的不多,看刘煊各样菜品都尝了尝,她也跟着吃了一点。 晚些时候文姒姒伺候他宽衣,刚刚把身上厚重的蟒袍脱了,刘煊突然一把握住了文姒姒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床上:“王妃真担心太子?” 文姒姒气力不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笑着去推刘煊:“殿下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关心太子做什么?不过随口一问,看宫里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煊生性便有些多疑。 他也知道文姒姒是看不上太子的,倘若她看得上太子,当初也不会想方设法来嫁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煊依旧很厌恶太子,他表面上倒没有显露出来,心里却总想杀了太子。 刘煊捏着文姒姒的下巴,她唇瓣淡红,没有擦任何胭脂,看着却无比的惑人,他低头咬了一口:“一点都不喜欢他?” 文姒姒点了点头。 刘煊重重抵着她:“那你喜欢谁?” 莫名其妙的,文姒姒耳朵突然红了,一直红到了脖颈处,她不好意思去看刘煊深邃的眸子,自己支支吾吾的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煊大手握住了文姒姒纤细柔软的小手,看着她此时此刻的情态,继续逼问她:“嗯?喜欢谁?” 文姒姒这回真不好意思了,有些话总是无法当着人的面开口的。 她把脸埋在了刘煊的肩颈处装睡。 刘煊感觉到些许温软的感觉,把她下巴抬了起来又吻了上去。 ------------ 第101章 归来[3]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刘煊是存了想圆房的心思的。 一开始没有什么感情,刘煊不想强人所难。 眼下他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一会儿,已然有些情动。 但这过程实在艰难。 文姒姒不知道这件事情原来可以这么疼,她疼得冷汗涔涔,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刘煊看情况不太对,抱着她匆匆结束了,而后拉着她的手缓解了一回。 此时已经夜深,刘煊让下人送来了热水帕子,他给文姒姒擦了擦,看她起不来身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本王不该这么着急……你身子太弱了,还要好好养养。” 刘煊对外头其它女人无感,只对文姒姒一个人有感觉,不想自己一个人自在,让她在床上受折腾,对于结发妻子,自然是怎么怜爱怎么来。 文姒姒缓了好一会儿,见帕子上落了红,她有些害怕也有些羞赧,刘煊还想找药给她擦一擦,被她止住了:“这里应该没有药,我没有准备……应当无妨。” 即便是有,她也不好意思让刘煊给她上药。 刘煊道:“我明天问问太医。” 他把文姒姒又搂在了自己怀里,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察觉到她还在发抖,刘煊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我们慢慢来,现在觉着疼,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文姒姒朦朦胧胧的靠在他肩膀上睡了。 次日一早刘煊想看看她好些了没有。 天色已经大亮,他把帘子掀开让天光进来,文姒姒不大好意思由着他看,慌里慌张的拒绝了。 刘煊知道她脸皮薄害羞,只笑了一声,并没有再做些什么,让人叫了一个信得过的太医过来。 太医过来给文姒姒把脉,而后看了刘煊一眼。 他和刘煊认识很多年,他父亲是个军医,与少年时的刘煊往来颇多。他年少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一家子在西域吃了不少苦头,刘煊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背地里帮了他们一家子很多忙。 他能在太医院里升这么快,并得到董太后的赏识,少不了刘煊私下里的各种打点。 这事情听起来容易,实际上很难。太医院里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牵扯到的利益很多,皇帝和后妃都盯着,稍微动一动职位很不容易。 刘煊的身体状况太医常来把脉很清楚,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了,从小就在马背上搭弓射箭,没有那些富贵病,确实让人难以消受。 文姒姒这样的大家小姐,养在闺阁里的时候就弱,京城这些大家闺秀和后宫妃嫔就没有身子特别好的,多数都常年进补。 且她开春以来染了场风寒,自此反反复复,身体总不见好。 “王妃病情早该好了,兴许是平日里事务繁忙劳心劳神,没有太大的好转。”太医道,“这些日子让王妃放下一些事情,在府上安心养着就好。” 他写了方子,刘煊让人去抓药,跟着太医去了外面。 太医低声道:“太后现在一切还好,可毕竟年龄大了……” 对于太医说的这个,刘煊心知肚明。 董太后现在已经是高寿,就算续命也续不了几年。 刘煊点点头:“此事不用让王妃知道。” “王妃这场病来得着实蹊跷。”太医道,“臣才疏学浅,这些日子还在琢磨这件事情,先让王妃好好养着,切莫太费神。” 刘煊清楚,文姒姒心细如发,稍微有点什么事情都会被她琢磨一番,这般事事想的周全确实太费神了,身体难免不足。 等太医离开,宫里又来了一些消息。 昨天晚上太子的舅舅被皇帝召进宫,两人不知道谈了什么,反正张家把步兵营的兵权交了出来。 刘煊点点头,让这太监离开。 太监又道:“奴才的徒弟大半个月前在宫外头见着太子妃的人和王府陈姨娘的丫鬟在一个小巷子里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谈什么。” 刘煊布置在外的眼线都是听命于他的,除了他之外不听任何人调遣。 哪怕是后宅里的情况,他们也是说给刘煊,不敢偷偷摸摸联络王妃。 刘煊眸色一沉。 他不知道太子妃和文姒姒有什么恩怨,反正这两人看着就不和睦。 太子妃暗搓搓的与王府的人往来,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事情刘煊懒得再布置人去调查,直接让府上的侍卫去陶侍妾的房里搜了一番。 陶侍妾昨天听王爷回来,她正高兴得不知道做些什么去讨好王爷呢,今个儿一早便看一群人闯了进来,她吓得花容失色:“你们要做什么?!反了不成?!” 陶侍妾身边的丫鬟更怕,颤抖着质问他们:“你们不怕王爷问罪么?就算搜我们姨娘的住处,也该让丫鬟婆子过来,你们几个臭男人怎么敢闯姨娘的屋子?” 这些人完全不听她的话,翻箱倒柜搜罗一通,最后在陶侍妾的床底下搜罗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 不出两刻钟,这东西便送到了刘煊的跟前。 刘煊看着小人后背上以朱砂写成的笔墨,只扫一眼便知道这是文姒姒的八字。 陶侍妾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求饶,只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屋里,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她。 陶侍妾身边那个丫鬟不禁打,只挨了两下便吓得嘴唇颤抖,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了:“王妃的长命锁上錾着她的八字,被姨娘看到了,姨娘便动了歪心思。恰好太子妃说她有法子让师婆做法,只要姨娘将符水下到王妃吃的饭里,姨娘便趁着王妃茶房里的人没防备进去了……” 刘煊眸色一冷,没想到太子妃居然敢把手插到王府来害文姒姒。 文姒姒平日里对这两个侍妾太宽容,居然让她滋生出这等心思来。 陶侍妾哭得不行,只说让刘煊看在皇上的面子上饶了她。 刘煊没和她多说,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了。 ------------ 第102章 归来[4] 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因为牵扯到了太子府,一旦传出去便让整个皇家颜面扫地。 陶侍妾毕竟是皇帝赏赐的人,次日刘煊便在皇帝跟前提了一嘴,说皇上赏赐的那个宫女因病去世了。 皇帝多疑,果然和刘煊想的一样,当天就让人去打听打听具体情况。 等打听到缘故之后,皇帝自然气坏了。 他只让这宫女在刘煊府上充当眼线,有什么事情的话,好让身边人打探刘煊府上的消息。 谁知道这宫女胆大至此,居然满脑子都是争宠,敢用巫蛊之术谋害王妃。 所幸王妃无事,刘煊给了皇帝一个颜面,没有在他面前说出具体原因。 不然的话,皇帝赏赐的人谋害皇家正妃,皇帝真下不了这个台。 太子妃与文姒姒不和睦的消息,刘煊倒没有让皇帝知道,按照皇帝的心性,他肯定猜忌这两人会不会导致刘煊和太子之间有裂痕。 皇帝现在还没有废太子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把太子妃拖下水,且不说会不会让太子妃受到严重惩罚,反而会让皇帝怀疑是不是刘煊有意陷害太子,刘煊和太子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况且,太子妃搞巫蛊之术的事情传出去,势必会让天下人议论纷纷,外人都会讨论太子妃放着府上的姬妾不害,为什么要去害晋王府的晋王妃。 刘煊只把太子妃的事情透露给了太子,人证物证都提供了上去。 太子看到证据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赶紧询问皇上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已经因为张家的事情受到了牵连,倘若太子妃再卷入谋害王妃的事端之中,他怕皇帝会更生气,直接让他翻不了身。 所幸晋王府的人开口道:“王爷怕惹皇上生气,又怕影响了兄弟感情,没有告诉皇上原因。” 太子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父皇不知道便好……” 不然的话,前朝后院一起着火,太子目前不敢和张家搭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烂摊子。 他一时间对刘煊感激得不行,让人把晋王府的人送了出去。 人一离开,太子对着楚氏叹气:“我当时真是昏了脑袋,娶了这样的祸害进门。” 楚氏忍不住皱眉:“若晋王把这件事情捅到了皇上跟前,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太子不悦:“好事?让本宫直接换个太子妃么?” 楚氏摇了摇头:“太子现在的困境,与晋王去南方的调查息息相关。倘若再出现一件事情重创太子,还和晋王府相关,按照皇上的心性,定然怀疑是不是晋王设局害太子。” 太子一时间怔住了:“万一父皇不这么想呢?而且张家确实与盐贩有勾结,太子妃也确实想害晋王妃。” “这世间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就是一个巧合,巧合多了,便让人怀疑是不是人设计的。”楚氏叹气,“晋王好深的城府,不仅让皇上无法怀疑到他,他还在太子这里落了好,让您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您看在他的面子上,还必须给太子妃一个重罚。” 太子想了一下:“现在我把太子妃的事情告诉父皇——” “晋王不说,太子有什么缘由去说?想被皇上骂一顿么?”楚氏道,“这件事情不能从太子府捅出去。家丑不可外扬,一旦让百官和百姓议论便伤了天家颜面,皇上真的会怒不可遏。” 太子现在恨极了许念巧,手重重的攥紧成了拳头。 楚氏又道:“您说说,晋王会不会动五皇子那样的心思呢?” 太子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看他所作所为没有这个意愿,他只给父皇做事,不像老五那样花重金笼络人心大收幕僚。况且他那出身——” “出身草芥都有可能成为皇帝,更何况他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呢?”楚氏道,“他有军功在身,有文家为姻亲,有皇上看重,百官虽不亲他却信服他,相比之下,他母妃那点血脉真不算什么。太子,这个人不能不防备,他比五皇子六皇子的威胁更大,能除去一定要除去,必须想办法让张家杀了他。” 太子犹犹豫豫,他敌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添这么一个强势的对手,况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刘煊啊,只能自欺欺人的隐瞒真相:“如愿,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事情没有这么复杂,我是嫡出的太子,血统纯正,一定能顺利继位的。” 楚氏担忧的道:“齐朝开国以来六个皇帝,仅有文帝和当今是以嫡出太子的身份继位。太子这个位置太危险了,没登基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太子心乱如麻,他来楚氏这里是寻求安慰的,不想听这么多真相。 眼前的困境让他想找个地方宣泄怒火,他把一切失败的缘由都埋怨到了许念巧的身上,去了太子妃的住处打砸了一通。 许念巧一开始还很生气,听到太子把晋王府的事情说出来后,她瞬间慌了,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任着太子揍她。 ...... 文姒姒在贵妃椅上斜躺着,微微有些出神。 丫鬟把药送来,刘煊接过,他先尝了尝冷热,很自然的喂了她一口:“我没有把太子妃的事情告诉父皇,你会不会介意?” 文姒姒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她是储君之妻,关乎皇家颜面,陶侍妾又是皇上赏赐的人。殿下真轻易捅了出去,皇上面子上抹不开,当下会给咱们府上出气,事后待咱们府上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告诉太子,不仅能让太子妃受罚,还能让太子欠咱们府上一个人情。” 前世文姒姒没做错过什么,太子看她不高兴了尚且会甩她耳光,甚至踹她吐血,各种埋怨她占了楚氏的正妻之位。 许念巧让他受这么大的屈辱,大概会惹来他更重的怨气,让他发更大的火。 这样的惩罚对世家贵女来说与死无异。 刘煊擦了擦文姒姒唇角的药迹,指腹轻轻抹过柔软的唇瓣:“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过了。” 刘煊肯定不会随便让人欺负自己的女人。 倘若太子没有给他一个好的交代,太子府和晋王府的梁子肯定会就此结下了。 ------------ 第103章 满月[1] 董氏很快便给开平王生了一女,皇帝大喜,封为敏佳郡主。 整个开平王府从上到下都喜气洋洋的,开平王逢了喜事整个人春风得意,见哪个下人顺眼便打赏。 很快便到了敏佳郡主的满月酒,众人都携礼去开平王府给庆祝。 皇帝和朱妃久不出宫,满月的时候,两人都来王府待了半个时辰,抱了抱敏佳郡主。 这么热闹的日子,文姒姒一早便在准备了。 她给敏佳郡主准备了一套赤金镶宝的小玩意儿,锦葵新奇的摇了摇一只镶了翡翠、珍珠和宝石的拨浪鼓:“这套玩意儿可真精致,王妃从哪里得来的?从前怎么没有见过?这只牙雕的彩球更精巧,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文姒姒一笑:“殿下从库里拿的,让小郡主开心开心。” 这样大好的日子,文姒姒妆点得也艳丽了些。 现在天气暖了衣衫轻薄,恰好适合出来走动走动。 皇帝和朱妃是一早过来的,没等众人过来他们两个便回宫了。 文姒姒一进来便和许念巧遇上了。 被太子揍了几顿之后,许念巧看文姒姒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半句话也不敢吱,一见她就要躲着离开。 恰恰好这个时候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来了。 康娴郡主听外头的人都说太子最近病了,所以这段日子都不上朝理政。 一看到太子妃,她便亲亲热热的上前问候:“太子妃近日来可好?听说太子病了,身体可有好转?” 许念巧的脸色微微一变。 真正明白的人都知道,太子哪里是生病啊,分明是皇帝对他失望了,要晾他一阵子,如今的太子就像是进了冷宫的妃嫔一般。 张家这回的事情伤筋动骨,皇帝看在以往的颜面上,没有诛他们九族,顺理成章让他们交出了一部分权力,涉及相关的官员该杀的杀该贬的贬。 太子为储君,皇帝知道他牵扯其中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贸然废立引起其它皇子的争夺。 况且太子是他亲生儿子,他是皇帝也是父亲,能遮掩的便遮掩了过去。 这些日子太子在家,有事没事便打许念巧出气。 许念巧私下里让人和她娘说了说,让文氏给她拿捏个主意。 文氏舍不得自家女儿好不容易争来的太子妃之位,言语之间都是让许念巧忍让忍让,有几个男人不打房里的人的,只要许家在前朝多出出力,给太子铺好路,太子肯定会好好待她的。 许念巧今天衣服都穿得厚重了一些,生怕别人看到她手臂上被撞出来的伤痕。 “一切都还好。” 康娴郡主转头看向了文姒姒:“晋王妃也来了啊?今天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惊动了这么些人。” 文姒姒懒得理会这对母女,一句话没说便往里头走去。 康娴郡主见她不理自己,顿时变得忿忿不平。 从前在广平的时候,哪有小姐敢对她这样啊?都是她无视别人。 康娴郡主对许念巧道:“晋王妃真是拿大了,在您这个太子妃面前都敢这么无礼。” 许念巧成亲以来,一旦进了宫里,别人看着皇后的脸色,捧着她的很少,落井下石的倒是很多。 现在来了个郡主事事捧着自己,一时间把许念巧捧得有些飘起来:“她素来这样,你不必理会她。” 康娴郡主恨恨的看向文姒姒的背影:“太子妃脾气好,受得了这样的气,我可是个脾气不好的,受不了别人这么冷落我。” 太子妃出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刘煊的耳朵里。 刘煊听亲信随从说了两句,不冷不热的看向太子:“今天太子妃居然过来了?” 太子现在挺不想和刘煊见面的。 楚氏之前劝过太子,要他好好发落太子妃一番,最好在皇帝面前自述太子妃无才无德管不了后院,把她降为侧妃不再出现在晋王妃的跟前,如此才能平息晋王府的怒火。 若不如此,晋王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和他交恶。 但太子犹犹豫豫一番,想着这段时间自己不能上朝,张家在前朝不敢有动静,楚氏家里无力,只有许家能在皇帝跟前说说自己的好话。 因此,他只背着人拿许念巧撒气,明面上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现在听到刘煊质问,太子有些心虚:“原本在禁足,今个儿敏佳郡主满月,本宫想着侧妃过来不好——” 刘煊冷笑一声:“看来在太子这里,女人比兄弟更重。” 太子一时间大怒,偏偏找不出话语去反驳刘煊这句话。 老三今个儿春风得意,笑呵呵的坐到了刘煊的跟前:“大哥,我敬你一杯。” 敏佳郡主能够安然无恙的生下来,大嫂功不可没。 老三现在一想起朱妃那档子事儿便心有余悸。 所幸董氏没事,生下来的敏佳郡主也健健康康的。 他们几个在前面热热闹闹的喝着酒,众人都在夸赞老三有福气。 老三确实觉着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兄弟中最有福气的,小时候母妃疼他,长大了娶这么好的王妃,现在还来了个千金小郡主。 后院里女人同样挤成了一团,个个都要看看小郡主。 文姒姒把敏佳郡主抱在怀里,笑着道:“郡主这模样随朱妃娘娘,眼睛嘴巴都很像。” 董氏笑道:“父皇也这么说,还说郡主像思懿公主,若性子也像思懿公主肯定更招人疼。” 康娴郡主在旁边撇了撇嘴,就这么点子大,脸都没长开呢,怎么就看出像朱妃了? 今个儿过来的都是权贵夫人,那些诰命夫人什么的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压根看不起,家里没有世袭爵位的瞧都不瞧一眼,有爵位没实权的也懒得搭理。 母女两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俩身份高贵,一直保持着高姿态,只和皇妃王妃说说话。 康娴都十六了,她和广平王妃两个人都想把婚事先定下来。 今天来往的贵妇挺多,两人心思都很活络,康娴还想借着太子妃多认识认识一些人。 没过一会儿康娴便傻眼了。 她看得上眼的人家,大都围在晋王妃文氏、开平王妃董氏和五皇妃丁氏的跟前。 没几个有势的同太子妃走近说话。 ------------ 第104章 满月[2] 平时的时候奉承太子的人很多,这样的场合往太子妃跟前凑的也不少。 但现在太子被停了差事,张家实权被削,皇帝对太子一系的态度不明,人都是趋吉避凶的,暂时都不想和太子这边的人走得太亲近。 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消息不灵通,她们家里没有男人在朝堂上,在京城除了皇后没有其它关系亲近的亲戚,两个妇人迄今为止都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 胡皇后把这对母女的心性摸了个透,有事没事才不会和她们讲现在的局势,甚至都没有告诉她们自己很憎恨太子和太子妃。 四皇妃梁氏一早就被开平府上这架势弄得心里头老不舒服了,又是心酸又是嫉妒的。 当初她生下一个哥儿,皇上都没有亲自来看,只景妃兴冲冲的看了看。那时候满月酒,京城里也没有这么多人来道喜。 五皇妃丁氏摸摸自己肚子,趁着人不注意便教训起了七皇妃王氏:“你不是说药有用么?怎么喝了这么久肚子都没有什么动静?” 王氏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扯东扯西的说些有的没的。 丁氏心中暗恨,要是自己肚子里那个能生下来,肯定比董氏还要风光。 董氏这贱人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 文姒姒送的那套玩意儿现在派上了用场,五颜六色的拨浪鼓在小郡主眼前一晃,郡主的眼睛就瞬间盯上了她的手。 太子妃和四皇子府上送来的东西都中规中矩。 许念巧自个儿的嫁妆在嫁入太子府后用了不少,一入宫才知道,什么都要打赏,皇帝派太监送些不值钱的糕点,她也要给太监打赏,许念巧手上拮据,自然不舍得拿出好的。 梁氏想着现在只是个郡主,等来日董氏生了世子再随厚重的东西。 五皇子府富贵,丁氏得了皇后授意,直接送了小郡主一整套赤金点翠的头面,这套头面价值不菲,说是让董氏先拿着,来日小郡主出嫁时候当陪嫁。 思懿公主是朱妃所出,与老三一母同胞,因为是皇帝的头一个公主,她在公主中是极其受宠的,先前远嫁京外,最近她的驸马进京述职,她也跟着过来看望父皇母妃,恰好赶上了董氏生小郡主。 太子妃等人从前没有见过思懿公主,觉着有些脸生。 文姒姒小时候进宫倒见过她,和她说过几回话。 思懿公主原先还以为文姒姒长大之后会嫁给太子呢,谁知道居然嫁给了晋王。 晋王能力出众,哪个兄弟都需要这样的得力干将维持宗室,将来若不参与夺嫡之事,一辈子的荣华显贵是免不了的,比太子更为安全。 和旁人一样,思懿公主也觉着晋王想夺嫡的可能不大。 文姒姒嫁给晋王,让思懿公主好感大增。 她和董氏说了好一阵子话,接着又和文姒姒说了好多家常。 康娴郡主见状也往思懿公主的跟前凑,她听说这位公主很尊贵,难得嫁了个有实权的驸马,与宫里那些母妃不得宠的不一样。 思懿公主不认得她,见她这么自来熟倒有些诧异。 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康娴郡主的身份。 思懿公主敷衍道:“哦,原来是康娴郡主,从前不曾见过。大嫂,您接着说刚刚那个方子,我回去也让太医配一些来。” 康娴郡主听说朱家有个年轻未婚配的公子,不仅是嫡子样貌还不错。 她找不到机会和朱妃说话,朱家的夫人又一直在董氏的跟前,便想着亲近亲近思懿公主。 思懿公主觉着她们母女很没眼色,不是很想理她。 康娴郡主笑着道:“今天我和母妃送了开平王妃一尊整玉雕刻的送子观音,这回开平王妃生了个郡主,下回肯定能生个世子。” 听了这话,思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哦,那郡主可费心了。” 康娴郡主看文姒姒在这儿,很想把文姒姒给挤兑走,从头一回见面起,她就对文姒姒的样貌很有些看法,今天看到文姒姒在人前显贵,康娴心里更不舒服:“晋王妃,我想同公主说说话。” 思懿公主的驸马在政务上与刘煊的事情有所交接,这回来了京城,思懿公主挺想与晋王府来往更深一些。 从前思懿公主和这个大哥没什么往来,从小到大都没见多少次面,没想到这么一年的功夫,大哥竟然一飞冲天。 恰好驸马的一个弟弟及冠还未订婚,思懿公主想打听打听文家旁支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儿。 文姒姒应付了思懿公主好一阵子,现在看着能脱身的机会,便笑了笑:“好吧,我去外头透透气。” 文姒姒这边一走,思懿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从未见过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同我攀扯关系。” 康娴郡主来京城之后头一回被当面说这么难听的,突然就呆住了。 思懿公主上下鄙夷的看了她一番:“真当我父皇给你们几分面子,你们就能把尾巴甩到天上去?我在宫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穷乡僻壤呢。” 康娴郡主脸上挂不住:“皇后尚且给我们面子,你——” “那你去告诉皇后啊。”思懿公主被打断正事本就恼怒,看这人还敢和自己顶嘴,冷笑连连,“去,让皇后给你们做主,再说到父皇跟前,让父皇来骂我一顿。” 思懿公主就不信了,父皇会为了这么一个破落户下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的面子。 康娴郡主抽抽涕涕的哭了起来,转身就往外头走去,广平王妃见自己女儿受欺负,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六皇妃和七皇妃都深吸了一口气,她俩听说过思懿公主从小就骄横,可惜她俩来京晚没见过,没想到这样的场合都敢抖落威风。 思懿公主皱眉:“好好的喜庆日子,喜气都让她给哭没了。这种场合就不该什么人都请,算了,我去清净清净。” 思懿公主没让人跟,一个人就出来走走,本想着看看大嫂在哪里,她走了一圈儿没看到,正想坐下来歇歇脚,蓦然看到前边亭子里有道身影,不是文姒姒还是谁? 她正想上前,突然看到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抬手摸了摸文姒姒的脸,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思懿公主和刘煊好多年没有见面,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是他。 ------------ 第105章 满月[3] 思懿公主上前了一些,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谁知道才靠近了一些,刘煊就把拉着文姒姒的手松开,让偷听的人出来。 思懿公主好生尴尬,赶紧笑着上前:“哎呦,我不熟悉这园子里头,居然迷路了。” 刘煊看思懿公主面生,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夫人。 思懿公主当年出嫁的时候不过十六,小时候她和刘煊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见到,连话都不会多说。加上她出嫁前两年,刘煊就去了军营,更是没有见过。 这么多年过去,刘煊当真不记得她了。 文姒姒不等刘煊开口便笑道:“开平王府这座宅子是前两年新建的,里头设计得错综复杂,就算来惯了的人都容易迷路。更何况思懿公主在外多年,没怎么来过这里。我等下和公主一起回去。” 刘煊现在终于知道了对方身份,他点点头:“思懿,你这几年在河东可好?罗家待你如何?孩子都还好?” “一切都好,驸马婆母待我也好。”思懿公主笑道,“只是离宫多年,不仅想念父皇母妃,还想念兄弟妹妹,这次特意和驸马一起过来看看,家里一对儿女身子骨有点弱就没带来,依旧留在河东。当时大哥成亲我不知道,山高路远消息太闭塞了,也没来得及送份贺礼过来,希望大哥不要怪罪。” “京城都有朱妃娘娘和老三照应,这些琐事你不用担心。”刘煊道,“既然回来了,就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妙德,你陪思懿一起回去吧。” 文姒姒笑着点点头:“王爷宴上少喝些酒,多多注意身子,我先陪公主走了。” 思懿公主从前觉着自己这个大哥冷清冷性的,没想到方才和文姒姒站在一处,待自己的王妃居然很温存。 她回去的路上和文姒姒边走边说些话:“我还没有去过大哥的府上,改日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文姒姒笑笑:“公主远嫁在外,兄弟们都惦记着你,都盼着你来府上看看。” 文姒姒一回去,没看到康娴郡主母子俩。 梁氏幸灾乐祸的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通,压低声音道:“思懿公主真真好大的脾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触了父皇的逆鳞。” 文姒姒笑笑没说话。 有些事情,儿媳妇做来不妥。 但自己亲生女儿去做,那一定是偏向自己骨肉的,尤其这个骨肉多年没回家突然回来了。 文姒姒看不惯康娴郡主许久,思懿公主把她教训了一通,文姒姒也希望她能安分些日子,别在跳出来作妖了。 今天在开平王府里热热闹闹的一通,等文姒姒回到家里之后已经天色擦黑了。 她沐浴更衣,把身上头上沉甸甸的首饰都摘了下来。 锦葵给文姒姒按着酸痛的后颈:“小姐今天着实受累了。” 身体上的不算什么,今天人来人往的,见着的人足足几十个,同每个人打交道都要记着好些事情,主要的是心累。 “殿下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呢。”锦葵道,“等殿下回来了,您肯定知道。” 文姒姒道:“去准备笔墨来,我给家里写封信,你让人今晚就送去我母亲那里。” 镇南侯府上现今是没有待出嫁的姑娘了,文姒姒的姐姐们都出嫁了,但旁支是有一些。 今天思懿公主隐约透露出了罗家与文家成姻亲的意思,文姒姒想着先给昌平郡主写封信,让她有点准备。 丫鬟们裁纸磨墨,文姒姒写了让她们送去,她放下笔去净手,突然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 刘煊今天喝了不少酒,任若和另一个太监把人送到了床榻上:“开平王一直灌咱们殿下,这个,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奴才们也不敢拦……” 文姒姒倒没有问罪他们,让他们先下去了。 虽是大热的天,文姒姒却没有让人用冷水,拧了一张温热的帕子去擦拭刘煊的脸。 她的手刚刚伸过去,蓦然被他拉了手腕,整个人被拉进了刘煊的怀里。 刘煊手搭在文姒姒柔弱的肩头上:“本王没有醉。” 文姒姒笑笑:“好了,我知道殿下没有醉,天气这么热,我帮您先把外头的袍子脱下来。” 说着她就去伸手帮刘煊去脱外袍,刘煊反握住了她的手指,在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文姒姒晓得酒醉的人爱发疯,由着他捏了两下,继续去脱他身上的衣袍。 外衣很快便脱了下来,文姒姒还想把帕子打湿给他擦擦脖颈和手,没来得及离开,又被刘煊捞了过去。 文姒姒去推他的胸膛:“殿下……” 他胸膛宽阔坚实,压根就推不动,一双凤眸只看着她,俊美无俦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无端的让人觉着有些恐惧。 刘煊其实真没有醉,他脑子还清醒得很,不装醉的话,他今天晚上别想回来了,肯定要留下来和他们待一整夜。 但文姒姒觉着他醉了,还拿话来哄他,他便趁机装醉,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低头亲她脖颈。 文姒姒只当他醉得厉害,也不好太挣扎,由着他把自己抱在怀里亲了一会儿。 她被刘煊搂着,朦朦胧胧中靠在对方胸口上睡着了。 再醒是听到下人往里头传话。 文姒姒睡得浅,蓦然就睁开了眼睛:“什么事情?” 刘煊本来没打算让人进来,他想让文姒姒睡个好觉,听了她的话便传唤外头的人进来。 原来今天康娴郡主和思懿公主在开平王府的事情,居然闹到了皇上的跟前。 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都咽不下这口气,两人在宫里这些日子,哪个公主见了康娴不都是客客气气的很有礼数?偏偏已经出嫁了的思懿公主嚣张,当了那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 康娴郡主当即就跑到了胡皇后的跟前告状。 胡皇后这两天听说思懿公主随着驸马回来,她心里正不大高兴呢。 康娴和广平王妃怎么说都是胡皇后的亲戚,思懿公主当着这么些人的面给她们两个难堪,胡皇后心里很不舒服。 ------------ 第106章 满月[4] 但是,谁让人家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呢? 胡皇后心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会让自己堵着,压根改变不了任何,就敷衍了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几句,让她们不要闹大。 胡皇后虽然是继后,可她毕竟与皇帝那么多年的夫妻,在揣摩君心上面很少失手。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情真闹到皇帝面前去,让皇帝龙颜大怒,那谁都不会好看。 康娴郡主见胡皇后只安慰自己,想拿一些敷衍的话打发她离开,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广平王妃跟着抹眼泪:“思懿公主当众让我们难堪,皇后娘娘一点作为都没有么?难道不该把思懿公主拿来给我们道歉?” 胡皇后听了广平王妃的话都快气笑了。 把思懿公主拿来给她们母女俩道歉? 别说胡皇后了,就算皇帝过来都不一定有这个面子逼着她道歉。 思懿公主年幼时淘气,是连皇帝喜欢的花瓶都能随意打砸的主儿,加上生母是朱妃这样的宠妃,其它公主都越不过她的次序。 胡皇后道:“思懿公主已经外嫁,本宫不好做她的主,只能让皇上处置。” 康娴郡主想着皇上这些天赏赐她们的东西,对她们说的一些安抚的话,心一横便闹到了皇上的跟前。 皇帝是真的生气。 思懿公主平时欺负欺负自己那些妹妹也就算了,广平王的封地被他收了过来,他正想借着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博一个美名,让其他藩王安安心,结果思懿胆大包天的去把人家孤寡的母女给欺负了。 倘若是哪位儿子娶的皇妃王妃犯了这等大错,皇帝肯定把他们一家子狠狠训斥一顿。 偏偏是已经出嫁的思懿。 皇帝昨个儿晚上才见的思懿,看自己女儿千里迢迢赶来看自己,他又是心疼又是爱怜。 思懿出嫁之后,皇帝不舍得她的宫殿给别的公主住,她的宫殿都还给她留着,当晚就让她住在了宫里。 皇帝一边嘴上责怪思懿,一边心里责怪这对母女没眼色,告状居然告到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他自然不舍得把思懿公主拉出来问罪,按照思懿在他跟前的脾气,不大吵大闹一番肯定没完,到时候反而闹得更加难看。 他最终也没把思懿叫来,只赏赐了这对母女一些东西便让她们下去了。 事后皇帝去了皇后的宫里,把皇后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皇帝待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的心已经冷了,这两人至今洋洋得意着,完全不知道她们已经失了广平王去世之后得到的那些圣宠。 胡皇后给自己开脱不成,揣摩着皇帝的心意,也清楚以后该怎么对待这对母女。 文姒姒从前知道思懿得宠,但两人差着些岁数,且文姒姒常在太后跟前,思懿常在朱妃跟前,太后平时是不喜后妃打扰她的。文姒姒和思懿见过面说过话,来往却不多。 “今日之事出乎意料。我不大了解思懿,不知道她具体性情。”文姒姒道,“罗家有意与文家联姻,殿下觉得如何?” 刘煊道:“我和她见面不多,对她的了解大都是从旁人口中得来,她和老三都是朱妃所出,模样俊俏性格讨喜,父皇确实很喜欢他们。” “思懿娇纵却很有分寸,她在父皇跟前闹几乎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父皇就喜欢这样有脾气的女孩儿,人后骂她淘气,人前夸她懂事乖巧,其它真正懂事乖巧的公主倒是看都不看一眼。” “她比朱妃聪明,又比朱妃好强斗胜,每次大闹要么是她和与朱妃有冲突的妃嫔吵架,要么是她想要什么东西,真正扯到了朝政等要紧的事情,思懿绝对不会开口,装痴卖傻问都不问。” 文姒姒点点头:“父皇确实疼她,把她嫁到了罗家,婚后依旧重用驸马。大多公主嫁的驸马都是无权的闲职。” “关于罗家的事情,她轻易不和父皇说什么,驸马受重用一方面是他自身有本事,一方面是父皇欣赏。” 刘煊道,“从嫁过去起,思懿就没有仗着宠爱在父皇面前主动替驸马讨差事官职,一次都没有碰过父皇的底线。罗家在河东势力根深蒂固,家风清正男子皆有风骨,父皇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思懿嫁过去,与他们联姻不是一件坏事,你家里有合适的姐妹,可以把人嫁过去。” 经他这么一说,文姒姒心里明朗了许多。 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开平王背后这么些势力,难怪他会对储君之位上心,来日罗家会不会——” “不会。”刘煊道,“开平王不如当今太子,又无太子的身份,皇上试出他深浅就不会让他上来,只让他一辈子荣华富贵。朱家尚有可能背水一战,罗家肯定不会押他。我和思懿的驸马有点往来,她的驸马很有远见。” 文姒姒只知道上辈子太子对外表现得很有气场,实际上遇上一点事情都关起门让楚氏给他拿主意分析利弊。 眼下看刘煊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不像太子那等一回家就破防露怯,她不知不觉间看他看得有点出神。 刘煊在她鼻子上刮了刮:“你看什么?” 文姒姒把被子拉过来遮盖了自己的脸:“才没有。” 刘煊轻笑一声,把她手中的被子夺去:“真没有?本王怎么看你的耳朵都红了?” 外头的丫鬟听见他们在里头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现在都还没有睡,把蜂蜜煮果醒酒汤给端了过来。 文姒姒忙从她们手中把醒酒汤捧了:“殿下还是喝汤吧。” 刘煊声音低低的,隐约带着些笑意:“本王醉了,还请王妃喂我。” 文姒姒听他刚刚说那么多话,嘴和脑子都清醒的很,半点都不像酒醉的样子。 她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去喂他。 刘煊似笑非笑:“王妃就这么喂你夫君?” 文姒姒疑惑。 刘煊先喝了一口清茶,又端过醒酒汤尝了一口,紧接着把文姒姒按在怀里,低头亲了上去。 半天之后,刘煊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鼻尖:“王妃学会了?” ------------ 第107章 太子[1] 思懿公主一来京城便在宫里住了好些天,皇帝颇舍不得她出宫去住,连带着朱妃的待遇都好了很多,日常堪比皇贵妃。 过了几日文姒姒进宫去请安,常见到的几个人都在里面,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居然也难得进了宫里。 这两个人觉着皇后对她们的态度冷了些,再不像从前那般热络,连带着宫里下来的赏赐都没了。 文姒姒一过来,胡皇后便招呼着她过来坐下:“一入夏便下了几场雨,这两天潮湿闷热,难得你过来。你们去取些冰镇的银耳绿豆汤来。” 文姒姒一笑:“别的事情能耽搁,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件事情可耽搁不得。” 胡皇后笑着道:“就你嘴甜,让本宫日日都惦念。” 康娴郡主看胡皇后对文姒姒亲亲热热的态度,再想自己和母妃这一过来,胡皇后就没怎么理会她俩,对她俩不冷不热的,话都没有多说,顿时就有些吃味:“晋王妃巧言令色,当真讨人喜欢呢。” 五皇妃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热闹。 她觉着康娴平日里是挺讨厌的,今日说出来的这番话却极有道理,她想这么说很久了,被胡皇后教训了几次之后,五皇妃面上不敢再胡来。 平时胡皇后宠康娴宠得很,五皇妃倒想看看胡皇后今个儿会怎么做。 康娴这句话一出口,文姒姒手中的冰镇绿豆汤也不吃了,白瓷做的汤匙“铛”的一声碰上了碗壁,只似笑非笑看向她。 胡皇后脸色沉了下来:“广平王妃,你们广平王府对女子的家教就这样么?且不说晋王妃是亲王妃,寻常人没有置喙的资格。康娴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平时不修身养性也就罢了,对着晋王妃酸言酸语,这是什么道理?” 胡皇后今天的话说得太重,连五皇妃都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 这番皇后点评的话要是传出去,康娴别说是嫁人了,出去做姑子都遭人嫌弃。 广平王妃和康娴郡主一时间愣住了,两人都不大敢相信,明明前些日子胡皇后还对她们和颜悦色的,怎么短短功夫就对她们说这么重的话? 这边康娴郡主都吓傻了,红着脸含着泪不敢说话。 广平王妃赶紧搬出来已故王爷道:“从前王爷在的时候,太宠着康娴了。” 胡皇后冷笑。 广平王搬出来一次两次倒好使,三番五次的搬出来,也不怕人腻烦。 广平王这个死了的人,倒比活着的时候还有面子。 他在世的时候,要是知道自家这对蠢钝的妻女得罪了皇上最心爱的公主还不够,还跑去当面讽刺皇帝当前最重用的皇子之妻,只怕能活活气死过去。 这个“巧言令色”,除了猪一般的康娴,还有哪个敢大喇喇的当面说出口? 胡皇后道:“女子之事,哪儿能一味的让当父亲的人纵着?纵得是非不分礼仪不明,广平王妃,你这个母妃做得太不像话。” 下面的朱妃知道胡皇后这是借机讽刺自己,她装作没听出来,一言不发默默喝茶。 广平王妃惶恐不安,康娴更觉着没脸见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胡皇后心知肚明。她俩已经见过皇帝一次,万万没脸面再见一次。 而且那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两人再怎么闹,都不可能见到皇帝了。 两人把最有用的底牌,换成了和皇帝最喜爱的女儿的斗气,没换来思懿低头不说,还让皇帝失去了对她们的垂怜。 不过这样也好,胡皇后之前还真担心她们利用这个机会,要求皇帝给她们赐一个好婚事。 如果人家家族压根不愿意,碍于皇威不得不从,说不定还会恨上胡皇后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与思懿公主这件事情之后,不管胡皇后怎么下她们的脸面,皇帝都不会再过问一句。 几个人在这里说着话,有皇帝殿里过来了,说皇上把太子给骂了一顿,让皇后娘娘好好去劝劝皇上。 太子生母已逝,胡皇后便是太子的母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关于太子,胡皇后为了维持贤名,多多少少都要过问一下。 胡皇后膝下毕竟有个五皇子,她表面上做得贤惠,心里还是更爱自己儿子。 听了太监的话,胡皇后看热闹不嫌事大,趁着众人都在这里,便问道:“发生了什么?太子素来让皇上喜欢,怎么今天让皇上生气了?” 那名太监道:“太子今早入宫说太子妃不够贤淑,请求废太子妃为侧妃,日后再立太子妃。皇上本来和颜悦色的,听了太子这番话瞬间怒了,把茶水砸了太子一身,还要踹太子,奴才们劝不住这样的场面,赶紧来请皇后娘娘。” 胡皇后心里都快笑出声了,表面上却眉头紧锁:“皇上发了这么大的怒火?有没有请太医一起过去?太子把皇上气出病来,你们这些奴才哪里担待得起?” 文姒姒见皇后轻飘飘的把“皇上怒踹太子”转变成了“太子快把皇上气病了”,自然一言不发,在旁边什么都不说。 偏偏广平王妃多嘴,问那个太监为什么太子要废太子妃。 其余皇妃王妃也不敢置喙,朱妃忙称自己偏头痛,先离开了这里,随后阮妃劝了胡皇后两句也走了。 文姒姒不清楚皇帝为什么发怒至此,想着肯定是和前朝的事情有关。 这辈子的太子太着急了,居然这个时候就想废太子妃。 御书房里,太子被吓得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之前没有听从楚氏的意见向皇帝请废太子妃,果然得罪了晋王。 这些天晋王频频针对他,不仅将他之前想方设法安插进兵部的亲信踢出去了,每每见面,晋王都对他冷若冰霜。 太子目前失势,他确实害怕晋王倒向老三或者老五。 看晋王与老三关系逐渐缓和,太子心里是有些畏惧的。 太子原以为许家能帮到他,结果许家压根不行。 楚氏觉着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目前多做多错,不建议他现在提废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看思懿回来,皇帝对朱妃越发热络,怕晋王再助老三一臂之力,便对皇帝提了此事。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皇帝便把一盏热茶劈头盖脸砸在了他的身上。 ------------ 第108章 太子[2] 皇帝现在对太子失望至极。 张家的事情最多让皇帝觉着太子被张家的人带坏了,日后只要让太子远离张家,先让太子反思一段时间,日后能把他给扳回来。 但太子提出废太子妃一事,让皇帝对他失望至极。 这些天太子被冷落,最着急的除了张家之外便是太子妃许家。 许家连连上折子为太子求情,直言太子是国之储君,不能让他一直赋闲在府,应该早些让太子回到朝堂中为皇上和百姓做事才是。 时间一长,皇帝也有些腻烦,觉着许家太没有眼色了。 太子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这是一个极肥的差事,皇帝若不信任对方,断然不会让他担这个重责,也不会同意许家女为太子正妃。 这两天许家屡屡为太子求情,让皇帝怀疑许家是不是像太子和张家一样贪了许多钱财。 皇帝疑心病一发作,把许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直言他再为太子求情就免了他的差事,让许父停职半月在家反思,并发落了一些许家在朝的子弟。 许家为太子的事情左右奔走这么长时间,皇帝嘴里不说,是看在眼里的。 但许家前脚刚因太子的事情失势,太子后脚就要废了太子妃,前后不到两天的时间。 这要是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太子?利用了就抛弃,谁家还愿意再把贵女嫁给太子为正妃? 这样狼心狗肺的行径,险些没把皇帝给气到吐血。 等到胡皇后姗姗赶来的时候,太子已经被人拖回太子府了。 皇后一看地上摔砸了不少东西,赶紧赔着笑上前:“皇上,太子年纪小不懂事,您怎么还和他生气了呢。” “他年纪还小?他是成亲晚,只比煊儿小了两岁。”皇帝气得咬牙切齿,“前些年耽搁着不肯成亲也就罢了,说煊儿这个大哥还没成亲,他也不急。煊儿这些年忙着打仗,他在干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成了,又和太子妃闹矛盾。” 皇帝现在还不知道胡皇后已经把太子想废太子妃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不想败坏太子名声,对于太子废正妃一事,他不想传出去。 胡皇后陪着笑道:“太子倒不是全错,太子妃确实不够端庄,给太子惹了不少笑话。” “那他为什么早不提此事?”皇帝冷笑,“偏偏许家帮不上他了,他才提出太子妃不好,他早做什么去了?皇后,你不用再替他求情。” 胡皇后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在众人面前让太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不妥。 但说都说出去了,且是对五皇子有利的一件事,胡皇后便不会弥补。 胡皇后道:“那太子太不懂事了。刚刚一群妃嫔和皇妃王妃到福阳宫里请安,吕公公急得一头汗跑进来说太子要废太子妃,把您气得不轻,怕您对太子做出什么事来,让臣妾过来劝一劝……” 皇帝眸色一冷:“你宫里这么多人都在?” 胡皇后赶紧道:“太子的事情,想来她们这些妇人也不敢随便议论。” 皇帝说了几句话,把胡皇后打发离开。 吕公公早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地上跪着不敢起来。 皇帝冷扫他一眼。 天子家事,父亲和儿子吵起来,这些太监不敢劝,又担心事情闹大真出什么事情回头受连累,把皇后叫过来劝一劝是常有的事情。 他不信吕公公会这么没分寸。 吕公公张了张嘴,哑声道:“是娘娘当着人的面问,奴才才敢说……” “拖出去杖毙。”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一个一个,野心都露出来了。” 太子已经不中用,接二连三的事情,皇帝对他失望至极。 但五皇子还能再观望观望。 四月中,太子御前失仪引得龙颜大怒,皇上废太子为临清王。 太子被废的消息一出,京城局势瞬间变幻,开平王府与五皇子府车水马龙,一时间风头大盛。 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都在长吁短叹。 两人一入京城就觉得太子府这条大腿得抱,所以康娴郡主对太子妃百般巴结。 眼下太子被废,昔日对太子妃的讨好瞬间失了效用。 “皇后可能太忙了,现在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康娴郡主懊恼不已,“那些小姐们作宴,压根不邀请我,好不容易去了,也没有什么人理会我。母妃,我们不如回广平吧。” 广平王妃生气的道:“广平还是你父王的广平么?已经被皇上收回去了!从前追捧我们的那些人看咱们回去,不知道怎么奚落咱们呢!” 康娴郡主一屁股坐在床上:“那我怎么办啊?我再过几年,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离开皇后之后,广平王妃自己去给康娴打听婚事,才知道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看不上他们。 昔日康娴和她去开平王府给董氏的郡主庆祝满月酒,当时康娴对那些夫人挑剔来挑剔去,一会儿挑剔这户人家只显贵无实权,一会儿嫌弃那户人家有权却没底蕴,现在看看,就算是她们挑毛病的那些人家,也都看不上康娴。 “她们说我俩得罪了晋王妃,不敢和我们来往。”广平王妃道,“我们初来乍到,一点常识都没有,晋王府得罪不得。” 康娴咬了咬唇:“我一开始听说皇上很不喜欢晋王这个儿子,晋王血脉不纯……” “那他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是齐朝的大皇子,他得到的封地食邑比你父王从前的封地大了十倍还多。”广平王妃道,“就算咱家是异姓王不能比,刘姓封王里又有几个能比得过的?” 康娴依旧梗着脖子:“可是——” “康娴,我们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广平王妃暗自后悔自己初来乍到时骄狂,真信了帝后的客气话,以为皇上和皇后把她们看成自家人。 现在想想,她们这样的算什么自家人呢? 地头上的蛇当龙久了,真以为自己化成了金龙。 在真正的龙子眼里,她们就是两条一捏就动弹不得的虫。 “康娴,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在晋王府弥补回来……你和我去晋王府低个头,外头都以为你得罪晋王妃了。有晋王妃在上头压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嫁到什么好的男人!” ------------ 第109章 争端[1] 康娴和广平王妃一同去了晋王府,两人让人去通报门房,结果门房来回传了个话,只说王妃今个儿有事出去了,不方便见人。 两人无奈只得回去,过了两天又来,门房居然还是同样的说辞。 康娴已经有些烦了:“她以为她是诸葛亮?请她三次她才出山?” 从前广平王妃事事都纵着康娴,毕竟她这辈子只康娴这一个女儿,在京城吃了许多教训之后,广平王妃终于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现在是我们求人家,康娴,你别这么大的气焰,我们再想个法子。” 太子被废为临清王之后,文姒姒便一直称病在家没出去。 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觉着她和曾经的太子妃许念巧有点龌龊。 眼下许念巧虎落平阳,一下子变成了临清王妃,而且太子还去皇帝面前请求过废正妃,更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文姒姒与许念巧毕竟是表姐妹,对外表现得太高兴了不好,表现得太难过了会被说虚伪,无论怎么都会引来众人揣测,干脆称病不出门,把这次的风头给避了。 晋王府自开年以来便风风光光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好不热闹。 这回废太子的风波,晋王府没有跟着一起热闹,起势的只有开平王府和五皇子府,尤其是五皇子府。 五皇子和太子都为嫡子,一个是元后所出,一个继后所出。 元后所出的已经废了,只能把目光都移到继后所出的五皇子身上。 文姒姒天乍亮便苏醒了,现在天热之后,她每天醒得是越来越早。 刘煊今日不用上早朝,他没像从前那样出去,还和文姒姒在床上腻着。 “你再多睡一会儿。”刘煊把文姒姒往自己怀里按,“太医说了,你身子骨弱,平日里就要多吃多睡。” 文姒姒被他大手捂住眼睛,一张小脸几乎被遮盖得密不透风,什么都看不见,不自觉的又靠着她打了个盹儿。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话,说是康娴郡主和广平王妃来见她。 刘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见。” 且不说这对母女没眼色没前景,单单就康娴那张嘴,前些日子在皇后跟前对文姒姒说的那些刻薄人的话,刘煊就不能原谅她。 当时皇帝对她们母女的照拂未断,尽管文姒姒身份高些,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却不好和她们计较。 现在天恩退了这对母女才知道得罪人了,在刘煊看来已经迟了。 纵然文姒姒是好脾气的,他却不是。 一上午事情不少,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说是开平王在麓园摆宴,请刘煊一起过去。 文姒姒闭着眼睛笑:“咱们王爷可是大忙人,这个请完那个请,不知道三爷还会不会像五爷那样会来事。” 前个儿五皇子兴冲冲的说他养的那个戏班子排了一出好戏,让各个兄弟都去看看。 刘煊过去看了,谁知道结束后五皇子故意让最有风情的一个花旦来给刘煊敬酒,花旦一杯酒没握稳倾倒在了刘煊的衣服上,偏偏是最要紧的地方。 那花旦也不害臊,不知故意安排还是演的,居然就用手去给刘煊擦。 在其它几个兄弟看来这应当是一件很享福的艳事,其它几个准哈哈笑着拉着花旦的手问问爷的本钱足不足,顺带说几句荤话拉后头去办事。 刘煊当下却把那花旦的胳膊折了,直言这女子不敬,抽了剑要杀她。 五皇子千挑万选给刘煊选出来的美人,会唱戏会唱曲儿颇有身段,故意今天做了这样一出戏,这样的小心肝无论送人还是自留都颇有牌面,哪里舍得刘煊把人给杀了?他赶紧拦上前头,打着圆场把人给留下来了。 刘煊听文姒姒这么一说,没想到那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居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他顺势把文姒姒压了过去:“王妃吃醋了?” 文姒姒被他按得透不过气,笑着道:“太后自幼教导妾身女四书,妾身哪里敢吃醋?”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信。”刘煊掰着她的下巴看了看,“真没有吃醋?” 文姒姒睡意刚醒,墨发堆叠如云散在枕上,一双眸子潋滟带着些许水色,面如海棠带着无尽春意。 刘煊捏了捏文姒姒的手:“有王妃这么漂亮的女人,本王眼睛瞎了才看得上别人。” 文姒姒毕竟大家闺秀出身的贵女,要应付里里外外那么多人,必须做出一个王妃的样子来。她平日里习惯了端方,床上不懂什么风情,没有外头那些会玩儿会伺候人。 但刘煊就喜欢她。 况且他只是不好美色而已,眼睛真没瞎,真能看出来什么人好看什么人不好看。 文姒姒这张脸,比任何药都有用。 两人在房事上面不算和睦,文姒姒怕疼,偏偏刘煊食髓知味,喜欢她喜欢得不行,总让她次日起不来。 刘煊不急这个,只想着来日把她的身子养得再好一些。 文姒姒被他亲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别让三爷久等,您穿上衣服过去吧。” 刘煊捏了捏她的手:“不急,让他等到下午。王妃先试试爷的本钱足不足。” 一直等到半下午,文姒姒身上都是他的味道,刘煊披着一件中衣下床,看着少了平日不近人情的冷冽,坚实的胸腹处肌肉壁垒分明,汗水隐约打湿了中衣。 他用湿帕子擦了擦文姒姒的脸和手,让外头的人准备温水沐浴。 任若在外头赔着笑道:“三爷派人来请了您好几次呢,奴才说您有要紧的公务在处理。三爷说什么公务能有玩儿要紧,不如推到明天再做,还说您再不过去,就把奴才杀了当下酒菜,应该真等急了。” 刘煊语气淡淡:“他能有什么急事?” “嗨,三爷新得了两匹好马,他高兴得不行,非要和您比试比试马上的功夫,您看这还用比吗?谁胜谁负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儿吗?”任若笑道,“三爷不知道天高地厚,您过去随便遛两圈马就得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又有人过来,说开平王府上出事了。 ------------ 第110章 争端[2] 刘煊在吃喝玩乐一事儿上不够上心,没他们哥们儿几个会玩,且不执迷此事。开平王对这些是知道的,一有这种场合,他往往派人去请三次五次才能把人请过来。 只要威胁威胁刘煊身边的奴才,让这些当差的太监催一催,八成就能把人给请到。 开平王最新得了两匹大宛国的汗血宝马,两匹都是银白色,通体没有一丝杂毛,据说日行千里流出来的汗都是带红的颜色。 他最喜欢养各种名贵的马,一开始便高兴得不行,给这两匹马配了各种名贵的鞍具,派了人好生照料。 刘煊的庄子里也养了颇多好马,他养的马跟着他上过战场经历过场面,且刘煊的骑射功夫不说在皇子中排第一,在整个齐朝都是数一数二的。 开平王骑着自己新得的宝马,总想和刘煊比划比划,看看自己能不能赢了大哥。 今天他等得着急,派去的人有两三波,一个都没请过来,气得他把派去的人都骂了一顿。 正午的大太阳有些晒人,开平王让人把其中一匹马牵到了凉棚里,他心里不满:“大哥是被什么要紧的公务绊住了脚?这些推给下面的去做不就行了?咱们这些当爷的不想着天天自在,还和那些牛马做同样的事情,一天天的累不累?我看大哥就是没有享福的命。” 今天过来的还有老五和老七。 老五眼馋开平王这匹马,他也想要但不好意思说,现在心里头一直憋着气没搭理他。 老七笑着道:“大哥脾气就是这样,他如果早点过来,只怕咱们几个已经比试完了。要不咱们哥几个先跑两圈儿?” 开平王看他的马不住地打响鼻,怀疑马儿是不是心情不好,上前一只手握住了缰绳,一只手轻拍马儿的鼻子,笑着道:“本王的好宝贝,你也等急了是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马儿两只前蹄抬起来,狠狠甩了开平王一下。开平王缰绳抓得紧没松开,马在凉棚里没拴,直接撒蹄子往前冲去,开平王被拉得一个踉跄,身子“砰”一声撞在了一个柱子上,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太监侍卫惊得不轻,赶紧上前护驾。 ...... 天色已晚,文姒姒喝了一口参茶,看向下边的人:“可有眉目了?” 前来打探消息的人站在下头:“皇上、皇后和朱妃、思懿公主听闻消息就出宫来了开平王府,太医院的人基本都来了,三爷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已经醒了。他脑袋被撞了,加上身子骨平日就娇贵,这才晕了过去,养十天半月的就全好了。” 文姒姒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锦葵:“开库取两匣上好的人参,两匣鹿茸、两匣灵芝,两柄白玉如意送去开平王府问候。其它的人都下去吧。” 说完这个,文姒姒又看向下头站的人:“还有什么?可调查出来是谁做的?” “给三爷照顾俩宝马的马奴房里搜出了让马儿失控的东西,五爷小时候,这马奴在宫里给五爷当过差,现在和五爷身边的一些奴才还常聚一起喝酒。” “朱妃一口咬定是五爷在害三爷。皇后则说这一切是三爷设计陷害五爷,想让五爷背负杀兄的骂名。朱妃说今个儿要是三爷骑上那匹马,只怕命都没了,好端端的怎会用性命开玩笑?皇后说正是如此三爷才没有骑马,现在好好的没有死。” “两人谁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争执不停,都哭着让皇上给个公道,皇上最后怒了,让大理寺的人去查。” 下头的太监接着道,“那马奴眼神不住的瞅皇后娘娘,听到皇后娘娘说‘这该死的奴才嫁祸皇子应千刀万剐’,居然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皇上现在看谁都疑心,见三爷没大事,骂了他几句便回宫了。咱们爷现在还在开平王府上,应该晚些时候才回来。” 文姒姒点了点头,给了这太监一些赏钱,让他先下去了。 胡皇后回了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砸了不少东西。 “朱妃这个贱人!她肯定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本宫害的,这才构陷五皇子!”胡皇后咬牙切齿,“她也不看看,老三这个贱种,哪里配得上太子之位!逸儿是中宫嫡子,岂是他这卑贱庶子能比的!” 胡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赶紧安抚她:“娘娘消消气,皇上已经疑心到咱们了,咱们这段日子还是谨言慎行。” 胡皇后眼睛闭了闭,生生将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朱妃看自己儿子这样,她心疼得不行,哭得梨花带雨,把跟着老三的人都拖出去打了一顿,还说要砍了老三的两匹马。 开平王一听说朱妃要砍他的马,吓得赶紧要起身,一时间伤口扯到疼得龇牙咧嘴又躺下了:“老五要害我,和马有什么关系?我那马也是倒了大霉!您要砍就砍我吧!来来往这儿砍!” 朱妃一时间更气了,非要人把开平王的马给宰了,董氏温声细语劝了好久才劝住。 思懿见自己兄弟这样不争气,她恨铁不成钢,气得戳他脑门:“玩物丧志,除了这些你不会找点正事去做?王妃,你不劝劝他就算了,还惯着他,我看真该把他的马给宰了!没这些祸害,什么事儿都没有。” 董氏默然垂泪:“别人要害咱们三爷,即便没这些马,还是会用其它法子去害的。母妃,公主,三爷正在病中,先让他安心养伤吧,别让他伤心。母妃和公主不如先回宫消消气,大哥、四爷、六爷都在外头等着看三爷的情况,让他们等久了不好。” 等朱妃和思懿离开,董氏打发了过来探望的侍妾,让几个兄弟进来看看情况。 她勉强笑道:“太医说三爷是轻伤,养几天就好了,几位爷不必太忧心。” 四皇子和六皇子都客套了几句,说了些让三哥保重的话,他们府上都送来一些药材等物。 刘煊听说老三无事,让随从送上来两瓶治外伤的药:“这些是行军时用的,用过伤不留疤。” ------------ 第111章 争端[3] 文姒姒换了衣裳,安排了一些府上的琐事,看了一下库房册子,再看了看这两天送来的拜帖和请帖,一直等到夜色深了,才听外头有些动静传来。 锦葵忙道:“是殿下回来了,我让人准备热水。” 外头又热又闷,文姒姒房间里放着几个冰盆,倒是凉爽宜人。 刘煊一进来便把外衣脱了扔给身后的太监,看文姒姒还没有睡:“老三府上没有大事,你别担心。” 文姒姒让人送了水进来,打发跟着刘煊的这些人出去:“皇上现在肯定生气,我就怕殿下不小心触了皇上的霉头。” “他在废太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场面。” 皇帝年轻时体质不错,政绩方面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很好,后宫人数在本朝却是数一数二,他常年流连在女人堆里,宠幸妃嫔无数,生了一大堆公主皇子。 已经成年的皇子就这么多了,未成年和夭折的还有不少。 只要是皇子,就没几个不觊觎储君之位的。 太子在时众人勉强能安定下来,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暗里做一些手脚。 现在太子被废,肯定有些就沉不住气想跳到明面上来了。 文姒姒一边给刘煊整理衣服一边道:“五皇子和皇后娘娘也太着急了些……他们比三皇子胜算更大,先忍耐着不动手,总有拥簇者到皇上跟前提议立五皇子为太子。这样一来,大臣们再提,只会让皇上动怒。” 刘煊只一笑,关于开平王府的事情没有再说什么。 文姒姒抬眸:“我们殿下是怎么想的?” “以静制动。”刘煊在她眉心点了点,“暂且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比什么都做了更好。改天你去看看三皇妃,皇后那里也别落下,和平常一样去请安。” 在这方面刘煊还是很信任文姒姒的,知道她在外头不会做错事说错话。 董氏宅心仁厚聪慧得体,皇后那边却不是好相与的,这次被逼急了肯定会有表示。 事关天子家事,大理寺接到这桩差事就像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要么得罪五皇子、要么得罪三皇子,在其中二选一吧,选不好还会得罪皇上。 胡皇后认定了朱妃有心谋害自己,对大理寺连连施压,要对方尽快查出真相。 朱妃同样不服,她想不到五皇子居然歹毒至此,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回居然要亲兄弟的命! 但大理寺等同是五皇子的地盘,五皇子妃的娘家人在里面把持得密不透风,朱家想插手都不能。 朱妃想让思懿去皇帝跟前闹一闹,思懿却说罗家在京的宅子久无人住,驸马晚上不知道冲撞了什么东西,一早居然生病了,当下就出宫看她的驸马了。 大理寺越查越心惊——因为出事前一天那马奴还和五皇子府上的奴才一起喝酒,事后还从一个药馆里拿了一包东西,那药馆恰好又是五皇子的家奴开的。 药馆竭力证明那包东西就是普通甘草,还拿出当天的记录做证据,但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可笑。 那马奴已死,马奴身边其它人打探不出什么,缺了人证,也只能调查到这里。 丁家赶紧上折子说五皇子心性磊落,从不做小人勾当,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此番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五皇子。三皇子平日里嘴毒心狠,对兄弟全无情谊,说不定招惹了什么仇家。 这件事情被皇帝隐瞒了下来,只有少数皇亲和官员知道。 皇帝可不想传出皇室里手足相残的闲话来。 不管调查结果如何,皇帝心里都有了答案,命令大理寺到此为止,以马奴骄横害主结案。 这个结果让朱妃气得险些晕过去。 她满心思认定大理寺的人包庇五皇子,跑去皇帝跟前梨花带雨,皇帝厌烦不已,哄了她几句便去了景贵人的住处。 胡皇后更生气,她想不到朱妃和三皇子平日里傻愣愣的,这回做事居然天衣无缝。但思懿那个驸马可不一般,胡皇后一心认定此事是思懿和她的驸马在给朱妃出主意。 几日后早朝,有官员直言当下不可无储君,请求皇帝立太子,五皇子为中宫嫡子,忠孝两全宽厚仁慈,是最佳人选。 一时间站出来附和他的,又站出来几个夸三皇子和六皇子的,还有说临清王并无大错,应当再立临清王为储君。 皇帝勃然大怒,把这些请求立储的官员通通拉出去杀了,一时间百官胆战心惊,官员跪了一地。 皇帝余怒未消:“众卿再言立储之事,格杀勿论。” 自此之后,皇帝给四皇子、六皇子加了一些差事,刘煊除兵部以外更兼了刑部的差事。 三皇子与五皇子从太子被废时便气焰嚣张,此时焰火全被打压,背后势力都夹起了尾巴做事。 朝堂逐渐安定了下来,再无大臣敢言立储之事。 康娴和广平王妃并不知道皇城里各个势力的较量,事情传到她俩的耳朵里,便是马奴照顾不周,三皇子被马拉着撞伤了,五皇子府上最近太浮夸被皇上骂了一顿。 她俩眼巴巴的就是自家的婚事。 康娴见识了京城的富贵权势,一点都不想往外嫁了,满脑子都是嫁个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 恰好今天在晋王府门口遇到了文姒姒的马车,康娴和广平王妃赶紧凑上去说话,这样站在外头不好看,文姒姒让她们进了府上。 最近天儿太热了,文姒姒一进了屋里,丫鬟们就忙着给她擦脸擦手喂汤。 康娴和广平王妃在旁边站着,两人都不大自在。 尤其是康娴,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排挤文姒姒,如今往晋王府跑了十多回,才见上这么一面,她心里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广平王妃尬笑着道:“许久没有见到晋王妃,一直想来您府上拜访。” “王妃说的哪里话?是我该去拜访您才对,”文姒姒淡淡的道,“可惜府上事情太多,我平日里太忙,一直抽不出空闲来。” 广平王妃想起两人初来乍到时,康娴在胡皇后跟前说的张狂话,一时间觉得脸更热了。 ------------ 第112章 争端[4] “应该我们过来才是。”广平王妃赔着笑道,“康娴年龄小,从前不懂事,心里仰慕王妃您,想引起您的注意,说了些不好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正值午后,文姒姒才从宫里董太后那里出来,现在整个人倦倦的想去睡一会儿。 听着对方颠三倒四的废话,文姒姒心里有些厌倦,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王妃这是说的什么?康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能和她计较?你们两个都坐下吧,竹月,取些冰镇的乌梅汤来。” 她进宫时戴得满头珠翠,成日被这些首饰坠得脖颈酸痛,锦葵站在后头把文姒姒头上一些重的都取了下来,顺便取了耳朵上沉甸甸的镶金嵌玉鸾鸟耳环,拿了细齿梳子将头发梳了梳,以一支乌木簪子束住。 广平王妃道:“是,您宽宏大量,断然不会和康娴计较的。唉,康娴年龄大了,婚事还未定下来,我现在日日夜夜忧心得不行。” 文姒姒笑着道:“康娴容貌俏丽身世显赫,王妃用心挑选挑选,定会挑到不错的人家。” 广平王妃听说文姒姒和京城里各家夫人相处得都不错,她心念一动:“晋王妃给掌掌眼?” 文姒姒道:“这个我就不懂了,没给人做过媒,皇后娘娘应该更了解,王妃不如问问皇后。” 广平王妃苦涩道:“皇后娘娘那样尊贵的身份,哪能看得起咱们呢?即便给挑,挑到的人家也不是多好的。” 文姒姒明白了,这对母女野心大得很,一般人家还满足不了她们的胃口。 这种差事谁做谁倒霉,况且文姒姒与她俩素无交情,不刁难她们就是好的了。 文姒姒一笑:“这种事么……王妃好好考虑一下,康娴婚事可是大事。来日康娴成亲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们府上也给添份礼。” 广平王妃听她满嘴都是客套敷衍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不知道晋王妃是不是真原谅她们了,只能连连点头。 刚打发走广平王妃和康娴,这时候外头传话说三爷过来了。 文姒姒端着手中茶盏,并没有起身:“让他进来吧。” 开平王身边还带着任若,任若擦了擦脸上的汗:“王妃,三爷他——” 开平王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大嫂,好长时间都没来给您请个安。” 文姒姒一笑:“我可受不起三爷来请安,好端端的折了我的福分。三爷身上的伤都好了?” “都好了。”开平王道,“最近京城里热得很,大哥有个庄子种满了荷花,水深山静远离人烟,比父皇的行宫还清幽,乘着小船在荷花池里别提多自在,您让我带着人过去玩两天呗。我一开始问大哥,大哥说这些事情大嫂做主,那里的人都听大嫂的,他完全不清楚,让我过来问大嫂。” 文姒姒蹙眉:“三爷带多少人?带着姬妾还是朋友?” “不带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王妃、思懿、敏佳,还有一些下人,本来要姐夫一起,可惜姐夫太忙了抽不出身。” 文姒姒喝了一口茶,眼光扫过任若,见任若拼命给她使眼色。 “是不是貔山那个庄子?”文姒姒想了一下,“种满荷花又靠着大山的只有这个,若是这个,是怕三爷是去不成了。” “大嫂是不是怕我给你惹麻烦?”开平王笑着道,“我不带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都是自家人,保证干干净净的。”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哥哥的地盘,还怕你惹什么麻烦?”文姒姒道,“前些时间一场大雨,庄子上淹死了好些人,都说水鬼上岸要找替身,过了几场白事,现在法事还没断。敏佳这么小,开平王妃身子又弱,这么个阴森的地方,我是怕不吉利。” 开平王道:“我才不信这个——” “三爷不信,总得顾一下家里的王妃和孩子,您就不怕敏佳撞邪?她那么小,又那么娇贵,穷乡僻壤的谁能看顾?天下处处都能避暑,三爷何必去那么危险的水域呢?”文姒姒一笑,“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就看三爷有没有这个脸皮去问。” 开平王脸皮一贯的很厚,他瞬间起了好奇心:“大嫂说说。” “咱们父皇的万丽园,夏日绿竹森森,各种花儿草儿都有,里面养的孔雀和鹿都很温驯,仿着江南的建筑,雅致又漂亮,那才是避暑的好去处。” 文姒姒笑道,“据说父皇在里头珍藏了不少好酒,前些日子赏了我家爷几坛,滋味儿确实难得。” 开平王一听,果然心动了:“那好,等下我就进宫去求父皇。大嫂万福,来日我让王妃带着敏佳找您玩儿,我先走了。” 等他离开,任若顿时松了一口气:“三爷以为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整日开心的吃喝玩乐。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过去呢?皇后那边不知道憋着什么。他自己倒不怕危险,心大得不行。” 文姒姒亦有些困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睛轻轻闭上。 不管怎么说,开平王在皇帝心头是相当的有分量,是皇帝极受宠的一个儿子。 皇帝虽不给他实权,荣华富贵却没有断过。 若在刘煊的庄子上出了事情,整个晋王府都会受连累。 皇帝的万丽园地方宽敞守备森严,在里头搞事的难度可比在一个靠山靠水的庄子里大太多了。 “对了,王爷说这段时间没事,过两天带王妃出去转转。”任若道,“奴才先回王爷那里复命了。” 老三和刘煊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当着其他人的面,刘煊不能一口拒绝,只好拿王妃出来搪塞。 谁知道老三就这么直接的来找晋王妃了,任若无奈只能跟了上来。 任若挺担心自家王妃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借下庄子避暑不是什么大事,常人都不会拒绝。 没想到王妃当真看懂了他的眼色,领会了王爷的意思,不仅在没得罪三爷的情况下给拒了,还让三爷离开时高高兴兴的。 ------------ 第113章 争端[5] 思懿公主听说是去万丽园,收拾的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又让人收了回去。 她笑着道:“大嫂居然这么小气,一个庄子都不给借。我之前几次见她,还以为她是很大方的人。” 思懿公主旁边坐着一名白衣男子,男子放下手中笔墨之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什么庄子?” 思懿公主笑着解释了一番,而后道:“那些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的。” 和思懿公主说话这个是河东罗家侯世子罗玉树。 罗玉树年少成名,十二岁时就已经名满河东,家有世袭侯位,但他却参加了科举,十八岁时连中三元,震惊了整个大齐朝。 皇帝见他生得芝兰玉树气质不俗,连忙打听他有没有娶妻,得知还未娶妻,便各种暗示罗家不要先定亲事,男子应以事业为先。 当时思懿公主年幼,过了几年等思懿公主长大,皇帝顺理成章将思懿许配给了罗玉树。 罗玉树与思懿成婚以来琴瑟和鸣,两人从未闹过什么矛盾。 这些天思懿要见京中各种亲戚,在后宫里待的时间也长,夫妻俩见面不多。 罗玉树笑道:“公主以鬼神之说搪塞朱妃娘娘,焉知他人不会以同样的方式搪塞你?” 思懿也笑了:“所以我才说大嫂小气,这都不舍得借。” “晋王夫妇是对明白人,公主还是和三爷去万丽园更好一些。” 思懿追问他缘故,罗玉树将皇后那边的形势分析了一下,暗示开平王会有危险。 思懿脸色变了又变,把房间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低头问她的驸马:“驸马,你觉得我弟弟如何?晋王妃两次好心,肯定少不了晋王的暗示,我弟弟若有晋王襄助,我日后便是说一不二的大长公主——” 罗玉树一笑:“这种事情,看天子意愿,看自身资质。公主觉得皇上想让三爷为储君么?三爷有这个手腕压过诸位皇子么?” 思懿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可是,五弟如果上位,我母妃和弟弟都没有活路了!” 罗玉树只是笑笑。 思懿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夫君,您是怎么想的?” “三爷、五爷都不行。”罗玉树道,“被废的太子的胜面都比他们大,你和三爷好好的不要作妖,将来少不了你们的荣华富贵,皇上心里有数,会给你们铺路。” 思懿心念一动:“爷,那您觉得谁能行?” “你之前看文家那个姑娘,她怎么样?” “是个美人,身子骨有点单薄,知书达理性格也温婉,只是她母亲去世得早,在继母手中讨日子,我觉得这点不好,想给六弟再找个有家教的。” 思懿不依不饶的摇晃他的身子,“爷,您心里觉得哪个皇子不错?四皇子?六皇子?我从小就觉得他俩城府很深,尤其是老六,躲在老五后头特会藏拙,像他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玉树被她摇晃得禁不住笑:“文家这个姑娘就不错。你别闹我,我和你说了,你别奉承对方太过分。” 思懿狂点头。 罗玉树道:“十三年前,我贪刺激装成侍从,偷摸随着父亲的运粮官去办事,见过晋王一面。晋王当时还是年少的大皇子,他在边关吃过的苦,你们这些京城里的龙子们都难想象。” 思懿觉着可笑:“他吃点苦他就能当皇帝?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以后所有妃嫔都把自己儿子送边关历练了,我也去披甲当个女将军。” “隆冬腊月,滴水成冰。皇上不看好和北沅这场仗,当时南边又有叛乱,粮草衣物都供应了南边。大皇子一再催粮催衣,朝廷都没有反应。”罗玉树道,“我们去的时候只带了很少的粮食,想用借口搪塞他,他军队里的人一个个杀意滔天,想把我们活吃了。” 思懿没见过这种场景,一时间听得怔住了:“你没有事情吧?” “大皇子只做个手势,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在随行人员里独挑中了我为质,命运粮官回去筹粮筹衣,十日内送来。” 罗玉树一笑,“随行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仅运粮官知晓。运粮官都快疯了,赶紧快马回去知会我父亲,没日没夜筹了粮食棉衣来换我。” 思懿没想到自家驸马还有这等经历,她一时间心疼不已:“他为什么独扣你?扣个随从能扣来粮食?他是怎么想的?你这种身份,哪里能吃这种苦头?有没有被他打?” “没有。我见识到了很多。”罗玉树道,“在没粮没衣的情况下,军中竟无人敢反,大皇子当时不是主帅,他才十几岁,主帅另有他人。从上到下,所有人却独对他又敬又怕,包括主帅。我猜在此之前,军队里有什么变故让他得了军心。” “几天后粮食到了,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他们军队一举灭了北沅国,满载而归。” “他能打仗,却不一定能当皇帝。大哥那血统……”思懿还是不甘心,“驸马刚刚还说得看天子意愿,他能吃那么多苦,你觉得我父皇喜欢他吗?如果是我弟弟去了边关,兵部敢不先供应我弟弟粮草衣物,父皇把兵部从上到下杀一遍。” 罗玉树一笑:“公主不知道,人能胜天,事在人为,所谓血统只是区区小事。你看清河族还在吗?清河族已经成了大齐朝的一部分。” 思懿嘴上不服,心里已经认可了罗玉树的想法,梗着脖子不说话。 罗玉树道:“你不去最好,若去了万丽园,少和三爷腻在一起,别和他吃一样的东西。带足了侍卫丫鬟,吃穿用度都留意,你那点小聪明用在正经地方。” ...... 晋王府里。 刘煊一回来,听说文姒姒睡了,随口问了跟随的丫鬟:“王妃最近身子还好?” “这些天王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的态度不大好。”竹月道,“今个儿过去,晾了王妃半天,才让王妃坐下来歇一歇脚。” ------------ 第114章 争端[6] 文姒姒今天确实睡得早,夏天实在太热,纵然她房里风水极好冬暖夏凉的放了冰盆,也禁不住这些热气来。 刘煊撩开床帐看了看,她现在睡得已经很熟了,侧身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醒骨纱的淡紫衣衫,一双雪白的臂膀在灯下好似会发光般,白得晃人眼睛。 他上床把文姒姒抱在了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文姒姒不自觉的就醒了,等看清楚刘煊之后,她闭着眼睛道:“殿下这些天回来得好晚,身上衣服不脱就上床。” 他腰间佩戴的玉佩和腰带硌得文姒姒身上有些不舒服,文姒姒伸手去给他解,反被他握住手轻轻的捏了捏。 刘煊薄唇贴在她的眉心上:“王妃这些天受委屈了。” 文姒姒闭着眼睛笑道:“宫里宫外,谁能不受委屈呢?殿下知道心疼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文姒姒说的倒是实话。 她们这些王妃皇子妃,纵然身份尊贵,在外人看来锦衣玉食风光无限,一旦进了宫里,到了娘娘们跟前,该受气的还是要受气。 文姒姒很知足,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些已经很不容易,和常人对比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哪怕受点委屈,她也不往心里去。 而且刘煊看着薄情冷漠,实际上是真的会疼人,文姒姒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他都会安慰一番。 胡皇后和朱妃之间出了这档子事,已经势同水火。 因为文姒姒之前救过朱妃的命,朱妃这边倒不逼着文姒姒在她和胡皇后之前站队。 胡皇后现在却急了。 她看文姒姒始终中立着,对自己的态度是恭恭敬敬的,对朱妃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所有人面前都挑不出毛病来,便一改之前的慈和,暗搓搓的给文姒姒一些手段,想逼着文姒姒给她一个态度出来。 这岂是随便给的? 后宫内院的一切,看似与前朝政治是两回事,实际上息息相关。 文姒姒这个正妃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是刘煊对三爷和五爷的态度。 正如女子不能随便干政一般,他们这些男人也不好参与后宫乱七八糟的琐事中来。 文姒姒在皇后跟前受委屈,刘煊不能直接过问。 刘煊拍着文姒姒的后背:“先忍这两天,她会明白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皇后欺负他的宝贝夫人,他去欺负她的宝贝儿子。 不给皇后一点教训,她真会以为他的女人就那么好拿捏。 文姒姒意识到不对劲:“殿下,您现在还不能太冲动。我在皇后娘娘面前顶多是丢点颜面,这不要紧,您在前朝的事情一出错,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刘煊一笑:“放心,本王——” 话音未落,他唇上一片温软。 刘煊一怔,文姒姒在情事上向来羞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亲吻自己。 文姒姒道:“我一步一步谨慎惯了,殿下,您不要让我担心。皇上他不是昏庸的君王,他很多时候不说,实际上对一切心知肚明,别人看出来了还好说,如果他看出您不对劲了——” 文姒姒知道刘煊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 一个生来不得圣心的皇子,却走到了刘煊这么高的地位,掌了这么多权,每走一步都比其它皇子付出了百倍的代价。 旁人不心疼刘煊的成果,文姒姒却很心疼。 她隐约看出这次三、五皇子之间的矛盾有人挑拨,虽不知道是不是刘煊在背后谋划,刘煊始终未说过,她却怀疑是他。 这个时候,一旦有人看出来,一步踏错全都空了。 胡皇后为一国之母,执掌中宫多年权势赫赫,暂时不能和她硬碰硬。 刘煊握住了文姒姒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声音喑哑:“乖,亲这里。” 文姒姒有点不好意思的亲了上去,她耳垂泛红,能够清楚的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刘煊握住了她的肩膀:“现在,本王的心里全是你。” ...... 次日文姒姒还是要去宫里和胡皇后请安。 胡皇后正和阮妃说着话,她笑意盈盈的,眼角余光看到文姒姒进来了,却理都没有理会。 文姒姒行了一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胡皇后一笑:“晋王妃,你来了啊。”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有让文姒姒起来,接着和阮妃说话:“……是啊,那天我也这么说,偏偏景妃急得和什么似的,说景贵人虽然得宠,但她才来多长时间?怎么配为妃?朱妃小产后,景贵人的位份是降了,但现在皇上心疼年轻美人又封了回来,朱妃整日里愁眉不展,要是再封她为妃,只怕朱妃小心眼的要气死了。景妃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在偷笑。” 阮妃只笑着附和两句:“宫里有两个景妃确实不好,她虽得宠,毕竟年轻了些,人家膝下有皇子的还没封妃呢,她急什么急。” 文姒姒身子都麻了,也不见皇后让她起来。 好在这样的招数,文姒姒从前不知道吃过多少,早就习惯了。 胡皇后一边和阮妃说话,一边看了一眼文姒姒,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想要中立是吧?能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选择中立的那一瞬间,就等同是得罪了双方。 胡皇后就不信,文姒姒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平日里得自己好脸得惯了,蓦然被自己冷落,能忍得下这么大的落差。 说起来,文姒姒还年轻得很,没什么主心骨的小姑娘,大概只看过别人的好脸色,未曾受过什么苦。 阮妃眸子往下看了看:“大热天的,晋王妃怎么还在下头?” 胡皇后笑着道:“本宫说话入神,倒是忘记了。晋王妃,你起来吧,快过来坐下。” 文姒姒被丫鬟扶着,慢慢的起了身。 胡皇后笑着让她坐过来:“你这孩子,跪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实心眼,自己也不说,说了之后本宫好让你起来。” 文姒姒后背已经湿了,语气柔和开口:“妾身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应该的,礼不可废。” ------------ 第115章 争端[7] 胡皇后笑着道:“真是个好孩子,难怪太后娘娘疼你。” 说完这句话,皇后又偏头继续和阮妃说话:“对了,这些日子北边进贡了一些雪蛤膏,滋容养颜润肺养阴,本宫赏了五皇子妃一些,你要不要拿些尝尝?” 阮妃笑着道:“谢皇后娘娘好意,近来天热,臣妾胃口不佳,吃什么胃里都难受,怕糟蹋了好东西。” 胡皇后笑着吩咐下头的宫女:“你们去给六皇子妃送两瓶。临清王妃许久不进宫,据说是病了,也给她送两瓶,问问她的状况。还余下多少?” 宫女对上胡皇后的眼色,赶紧道:“还有三瓶。” 胡皇后沉吟片刻:“就给开平王妃、四皇子妃、七皇子妃各送去一瓶吧,这些年轻的孩子都喜欢保养自己。” “是。” 阮妃眼角余光看过文姒姒。 所有皇子妃都有赏赐,就文姒姒没有,她倒也没有恼,脸色和平时一样。 阮妃和胡皇后在宫里相处很多年了,表面上是姐妹,年轻时候也明争暗斗过,现在年龄大了为了孩子争储一事常在暗中较量,再了解对方不过。 这等让年轻女孩儿堵心的手段,在阮妃看来很上不得台面。 不患寡而患不均,雪蛤膏对这些人来说未必是什么稀罕东西,胡皇后分成三六九等这样发下去,还有个在旁边听着却得不到的,阮妃心里冷笑。 看来最近五皇子失宠,胡皇后还是急了啊。 阮妃倒不觉得胡皇后会用这么蠢的法子去害三皇子,随着思懿公主进京,朱妃一派人越发受宠,嫌五皇子碍眼去陷害,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看现在的情势,朱妃的谋划已然成功,皇帝对皇后和五皇子开始淡了。 其它人陆陆续续的都过来请安,阮妃推脱身子不适先离开了,其它人坐了坐就走。 文姒姒见状也想走。 胡皇后笑着道:“本宫肩颈酸痛,素来听说晋王妃手巧,过来给本宫揉揉吧。” 文姒姒拒绝不得,只能过去给她揉肩膀。 “王府那位陈侍妾,当年还是本宫赏赐给晋王的,这些年来虽说恩宠平平,人还是很老实的。” 文姒姒眸色渐渐冷了。 前些日子是老实。 文姒姒懒得和院子里这些人计较,只要安安分分的不闹事,条件不说多丰厚,但该有的都会有。 可这两天,陈侍妾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得了皇后这边的授意,居然跟着出来挑事了。 胡皇后声音不缓不慢的道:“临清王府那位楚侧妃,原本也是宫女出身,因伺候太子尽心,被封了侧妃,近来还有了身孕。本宫觉着,晋王府子嗣凋零,是该多封两个人。不如就将陈氏抬为侧妃,晋王妃,你觉得如何?” 文姒姒道:“娘娘的决定,妾身不敢置喙。” 胡皇后一挑眉。 她听说晋王和晋王妃如胶似漆的,以为文姒姒今个儿会拒绝自己,自己顺理成章给她安个善妒的名声。 结果—— 果真是小姑娘,面团子似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胡皇后握住了文姒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 因为要给她捏肩,文姒姒摘下了护甲,她素手胜雪,精心养护的指甲上染着一点淡淡的水红色,握在手中的触感胜过上好的缎子。 胡皇后“啧”了一声:“晋王妃在家里没吃过什么苦吧?听说昌平郡主把你看做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娇养着你。” 文姒姒垂眸不语。 “昌平郡主只教你爱惜容貌,没教你在宫里如何处事?”胡皇后笑笑,“宫里这些年发生好些事情,你且坐下来,本宫给你讲些故事。” 文姒姒跟着坐了下来。 “年轻时候,景妃便和朱妃不对付,有个美人选秀时受过朱妃照拂,后来住在景妃宫里,夹在景妃和朱妃之间,既听景妃的话,又对朱妃恭敬,重话都不敢说。那时候的景妃也是宠冠六宫的,心高气傲无人能比,你猜那美人下场如何?” 文姒姒摇了摇头。 胡皇后一笑:“景妃设计那美人陷害自己,让皇上把她赐死了,朱妃这柔性子说都不敢说什么。” 文姒姒就这么怔怔的坐着听她讲,一声不吭。 胡皇后心里着急,她不知道文姒姒有没有这个脑子听懂自己的暗示。 要说聪明,胡皇后真看不出文姒姒在自己跟前表现得有多聪明。 平日里她对文姒姒的暗示不少,可这人就跟傻子似的直愣愣的瞪着一对傻眼睛不明白自己话里意思,绞尽脑汁也只能听个表面。 要说愚蠢,偏偏文姒姒言行举止在她跟前又挑不出错,毕竟受过太后教养,表面看着是个聪明齐全人儿。 胡皇后笑笑:“晋王妃,你是怎么想的?” 文姒姒道:“原来景妃娘娘年轻时候也是宠冠六宫的主儿,我说她有两个皇子,怎么还总抱怨皇上只见景贵人不见她。宫里许多年前的事儿,我都没听说过,皇后娘娘讲来,听着真是新鲜。” 胡皇后听了文姒姒的话,险些气晕过去。 她咬了咬牙,挤出一点笑来:“好孩子,你没听过很正常,回去和你家王爷说说,你家爷肯定知道。” 文姒姒点点头:“正好晌午了,妾身便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 坐上马车,文姒姒便闭了眼睛,旁边锦葵给她轻摇着手中团扇:“唉,咱们小姐也是心累。” 回了王府,文姒姒扶着丫鬟的手下来:“中午吃不下东西,午膳先免了,我去睡一会儿——” 话未说完,文姒姒见陈侍妾凑了上来。 陈侍妾还是有些怯懦,但皇后承诺了她侧妃之位,她又激动又高兴,按着皇后说的过来给王妃添堵。 侍妾再怎么说都是奴才,当上侧妃才是主子。 “王妃,这两天热了,妾身想屋里多放两个冰盆,再裁两件轻软夏衣。”陈侍妾道,“昨天晚上我热得头疼,还想让太医来看看。” 文姒姒刚在皇后面前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又看皇后的人凑上来,险些被她气笑。 “你屋子里热?”文姒姒淡淡的道,“在这里跪两个时辰,让大太阳照照你的脑子,再回去看看你屋子里热不热。” ------------ 第116章 争端[8] 陈侍妾一时间愣住了,倒没有想到王妃平日里面善,今天突然换了脸色。 文姒姒留了个丫鬟在阴凉处看着她跪,自己先回了房间休息。 锦葵赶紧安抚文姒姒:“小姐别生气,这种东西哪里值得您发火?脑子蠢得分不清形势,看不懂自己在谁手底下讨日子,和她计较什么。” 成亲之前,跟着文姒姒的这些丫头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发过脾气的,哪怕和许家那位表小姐有冲突,也是笑着说两句拌嘴的话,过后就忘了。 成亲之后,宫里宫外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应付,因牵扯到的利益太广,一句话都不能多说。 陈侍妾在日头下面跪了一个时辰就受不住要晕过去,世安苑的丫鬟泼了她一脸的茶水,等她跪完的时候已经要傍晚了,整个人起都起不来,丫鬟扶了她一把,主仆两人差点双双倒地。 潘嬷嬷阴着脸过来:“王妃说了,府上每个人的份例都有定数,想要别的好处自己花银子去补。姨娘如果不长记性,那就不是今天这样的轻罚了。” 陈侍妾跪了大半天,整个人又累又臊又渴,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 她本来就胆小怕事,又想暗搓搓的拿些好处,今天这么被吓了一跳,得十天半个月才能缓回来。 胡皇后前些日子便放出风声各种夸晋王有个庄子很好,让奴才在老三面前鼓吹了一通,吹得老三十分心动,非要去什么世外桃源坐船摘荷花。 她已经计划好了,那么个偏僻地方,无论是埋伏刺客还是在水下船上做点手脚,都能要了老三的命。 老三不是说老五想要他的命吗? 上一回胡皇后没动手,既然被安了这样的名头,不做点事情怎么能成? 所以她就真安排了。 反正到时候皇帝要查,天高路远证据早就被抹杀得差不多了, 再说事情是出在刘煊的庄子上,老三一死,胡皇后就不信皇帝不会惩罚刘煊。 谁知道老三突然转了主意,他不想走远了,想去皇帝的万丽园玩。 皇帝骂了他几句,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赏赐他好些东西。 胡皇后听说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气得心口疼。 接着又有人来报,说晋王府的陈侍妾一个劲儿的哭哭啼啼,说她害怕晋王,不敢和王妃作对,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胡皇后怔怔的坐在那儿,下头的人吓得不敢说话,半晌才听到胡皇后在笑:“好!好啊!” ...... 文姒姒晚膳用了些东西,她正吃着东西,便听说王爷回来了,她一抬眼就看见刘煊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煊打趣道:“今天又有人让王妃动怒了?” 文姒姒一笑:“动怒什么,总有不长眼的凑上来。” 刘煊坐下来:“王妃在吃什么?” 文姒姒吃着冰镇的玫瑰酥酪,雪白的酥酪上下铺着一层薄薄的糖渍玫瑰和花生脆片,入口既凉又甜,尝着别有风味。 她喂了刘煊一口。 刘煊吃不惯这么甜的东西,拿了旁边的茶要喝。 “这是我喝过的。”文姒姒笑着道,“竹月,你再给殿下沏一杯。” 刘煊道:“不用这么麻烦。” 文姒姒向来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刘煊倒不嫌弃她,拿过来尝了一口。 文姒姒拿了双筷子给他布菜:“殿下没有在外面用膳?” “没有。”刘煊道,“后天带你一起出去,今晚你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 “后天?我们去哪里?殿下有什么想带的?” “不用带太多,金银细软备好,跟着的人不多。” 文姒姒从小到大习惯了奴仆成群,每次出行跟着的人无数,听他这么说,倒是有些好奇:“带的人少,遇见刺客怎么办?” 刘煊但笑不语。 旁边的任若笑着道:“咱们殿下是大齐第一高手,骑射剑术都顶尖,哪个刺客敢来冒犯咱们殿下,可真不长眼了。” 文姒姒看向刘煊:“那我明天能不能回家一趟?我大哥办差回来了,我想看看他。” 刘煊道:“你们兄妹感情倒是不错。” 文姒姒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大哥和大嫂未成亲的时候就喜欢在一处说话,表兄妹说些话在外人看来倒也正常,自己不知道俩人有意思非凑上去一起说,大哥每每找借口想把她给甩开,大嫂总笑着护着她。 回想往事,文姒姒眼中闪过些许温柔。 这些落在刘煊的眼里,自然又变了味道。 晚些时候文姒姒在床上和他躺着,嘀咕着出行时带的东西。 刘煊道:“你大哥回来了,你那么想他,给他带些什么?” 文姒姒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道:“我回家一趟看看他,带东西反显得生分。我和大哥关系要好,不是那种客套的亲戚。” 刘煊面无表情:“对,很要好。” 文姒姒被他握得脸颊瞬间红透了,忙伸进肚兜里把他的手拿出来:“……疼,殿下你对我就不能温柔一点?” “平日里本王待王妃已经温柔至极。”刘煊冷笑,“哪怕这样,王妃心里还是揣着别的男人,一口一个大哥,都不知道自己夫君是哪个了。” 文姒姒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可惜他腰腹都是紧实的肌肉,压根捏不住,反捏得她手疼。 文姒姒:“殿下在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刘煊素来自持,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失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但他就是不愿意文姒姒分心给别的男人,哪怕是她的兄长。 刘煊把她的手握住了,在自己手心里慢慢揉搓,似笑非笑盯着她:“只听王妃喊别人哥哥,怎么从来没有听过王妃喊自己夫君哥哥?” 文姒姒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心弦,一时间默不作声,把脸埋在了枕头里,什么都不说了。 刘煊越看她这个样子越想捉弄她:“怎么?王妃不愿意?” ------------ 第117章 争端[9] 次日一早文姒姒便回了文家一趟。 大嫂董氏看到文姒姒之后,自然和颜悦色的:“这么热的天,难得你过来。我本来让你哥哥去王府看你,他这两日总被人拉去喝酒,一时给耽搁了。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现在还没醒来。” 文姒姒把喜姐儿抱了起来,现在喜姐儿都会下地走两步路了,玉团子似的冰雪可爱。 佑佑见状抱着文姒姒的大腿也要上来,董氏赶紧驱逐他:“别烦你姑姑,大夏天腻歪在人身上热不热?” 文姒姒捏了捏佑佑的脸:“让姑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董氏怕这些孩子烦到文姒姒,赶紧让奶妈把他们抱走了。 “你没去看看老夫人?”董氏低声道,“老夫人现在的状况不大好。” 前些日子钱寻芳对佑佑下手,想把孩子引到水边玩儿,幸好董氏之前被文姒姒提醒过,心里很是警惕,让嬷嬷丫鬟看得很勤,钱寻芳推佑佑下水的时候,让嬷嬷给看到了。 昌平郡主快气疯了,也不顾钱寻芳既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老夫人娘家人,对着钱寻芳又打又骂。 这姑娘禁不住打,当着众人的面说是老夫人支使的,说是王府的嫡长孙没了,就能休了董氏,让世子娶她为妻。 昌平郡主都听愣住了。 她知道老夫人又蠢又恶毒,没想到老夫人和她带出来的姑娘,居然蠢到了这份上,一个老人家因看不惯董家媳妇,据说连嫡亲的曾孙都害。 经历了这一遭,老夫人随便找了户人家把钱寻芳给嫁了,那户人家…… 董氏摇了摇头:“那婆婆是出了名的刁钻刻薄,家底子更薄,十多年前就败落了,家里男人都考不上功名,还不如殷实的普通人家,难为老夫人为出卖她的娘家女孩儿找这样一门奇葩婚事。” 自此以后,老夫人在府上也没有了什么体面,全靠着长辈的身份撑着。 文姒姒亦叹气。 老夫人高嫁进镇南侯府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没有活明白。 这个家要是像上辈子一样落到她的手中,让她随随便便的逞着威风,就是真完蛋了。 “等下我去看看她。”文姒姒笑笑,“毕竟是亲祖母呢,哪儿能来了不看望。” 前世文姒姒过得那么苦,明明有个好家世却没有人给她出头当靠山,便是老夫人所赐。 大哥一直想着法儿的改变文姒姒的处境,却三番两次的被老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被老夫人害得子女夭折妻离子散。 老夫人甚至还想撺掇着镇南侯上书皇帝夺了大哥的世子之位,让二哥这个妾生的庶子上位。 桩桩件件,文姒姒从来没有说过,可她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董氏笑着看向文姒姒:“出嫁了之后,妹妹看着大不相同了。” 有了王妃的身份,自然也有了王妃的体面,一举一动都和旁人不一样。 文姒姒喝完了手上这杯茶,带着人去了老夫人的住处。 这些天老夫人身子不大好,经常有人来探望,文姒姒过去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 原来是文氏和临清王妃过来了,在里面的还有文家一些旁支的媳妇儿姑娘。 许念巧从太子妃被降成了临清王妃,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看着就有些吓人,但她浑身盛气凌人的派头还在,甚至看着比从前更尖刻了。 文氏看到文姒姒进来,一时间心头暗恨。 过了这么长时间,一切都和之前不同了。 从前许念巧还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文姒姒这个王妃身份地位低她一头。 现在许念巧成了临清王妃,临清王在府上被囚禁数月,再加上当初捕风捉影的废太子妃事件,众人对许念巧的态度都有些暧昧。 太子身为嫡子,背后有张家这么强大的外戚,还能败得一塌糊涂,实在让众人唏嘘感叹。 文姒姒的男人争气,一步一步越走越高,不仅自己是天潢贵胄,还在朝中掌着权,文家这些人看到文姒姒,都热络得不行,一些婶婶伯母看见文姒姒,还要拉着自己的女儿去给她行礼。 刚刚许念巧来的时候,众人可没有这样,都是说什么“临清王妃孝顺”“居然还抽空来看看老夫人”。 文姒姒主动扶了扶那些婶婶伯母,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我年纪小,诸位长辈这样,简直折我的寿数。” “王妃真客气了,这是应当的。” 许念巧直愣愣的看着文姒姒:“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做作,人前当惯了好人。” 文氏气得不行,踩了许念巧一脚。 文姒姒扶了扶自己发间的簪子,似笑非笑:“临清王妃是真性情,怪不得是临清王妃。” 许念巧一听这话,登时急了:“你——” 文姒姒低头喝茶。 宫里容不容得下真性情另说,且说在人前,只要文姒姒是文家的女儿,是晋王妃,代表着两家的体面,哪怕心里再不舒服,遇到再难堪的场面,也得把自己的架子给端稳了。 逞一时嘴快,当下是爽快,其后的麻烦却无穷无尽。 旁边亲戚都七嘴八舌的道:“晋王妃是你大嫂,怎么能对大嫂这么说话呢?” “是啊,要我说,大小姐你真该好好管管你家姑娘。” “……” 文氏心中暗恨,表面上却笑着打圆场:“巧儿不懂事,晋王妃,您别和她计较。” 许念巧记得自己当太子妃的时候过来,这群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说任何不是,恨不得跪下来给自己舔鞋。 现在虎落平阳,个个都变了面孔,她气得脸色紫涨,接受不了这个落差,一头冲了出去。 文氏赶紧去追。 在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惹麻烦,毕竟对方还是临清王妃,没过一会儿人就都走了,留下文姒姒和老夫人说会儿话。 文姒姒慢条斯理的喝着杯中的茶水,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两人的丫鬟嬷嬷。 半晌文姒姒才笑出声来:“老太太还是这样,有什么好的全都藏起来,等姑姑和表姐一来,才舍得拿出来享用。既怕人知道你有好东西,又怕人不知道你有好东西。” ------------ 第118章 争端[10] 文老夫人压根没病,她能吃能喝的,身子骨一直硬朗着。 若说有病,那肯定是心病。 因为钱寻芳一事,她面子上过不去,知情的奴仆私下里都议论着说她这个老太太狠毒,居然连亲曾孙都害。 她不装病的话,面子上真过不去。 文姒姒的父亲镇南侯哪儿能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受罪,倒把昌平郡主和董氏警告了一顿,让她们不要对外声张,什么都不能对外说。 哪怕是为了自家的体面和家里的女孩儿,昌平郡主和董氏也不会把老夫人做的幺蛾子说到外头去,她们这样的人家,胳膊折了都是往袖子里藏。 文姒姒从小到大在文老夫人面前都很规矩。 毕竟是镇南侯的女儿,京城里数得着的大家闺秀,还经过皇太后的教养,对待长辈时的规矩那是没得说,完完全全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当下文姒姒捧着茶盏在笑,肩膀微微抖动着,发间珠花步摇都在颤抖。 文老夫人被她不孝的举动气得脸色铁青:“你——” 文姒姒笑着道:“老太太还有力气生气呢,看来没生什么大病,是我多虑了。” 文老夫人嗓音嘶哑:“家里老人生病,你就笑得这么开心?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文姒姒道:“我娘是怎么教我的?老太太问得好,幸好我没养在老太太的手中,若像老太太似的连几岁的孩童都残害,那还得了?皇家龙子凤孙,可一个比一个金贵。” 文老夫人听她揭起这些事情,气得五脏六腑都疼痛,喉咙里喘着粗气。 文姒姒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我是外嫁女,本不该插手家里这么多事。但我生来就是文家的人,有些话不得不说,老太太且听明白了。” 文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瞪着她。 文姒姒慢条斯理道:“老太太看不惯我们母女实在正常,但你不要忘了,文家如今的荣耀靠谁得来的,我父亲的官位靠谁得来的。既然拿了这些好处,就该忍下这一口气是不是?你们敢做过河拆桥的事,就该想想凭你们的本事,还能不能在京城立足。家里孩子这次没事,我就不做什么,要是下次出了什么事情——” 文姒姒目光一一扫过文老夫人跟前的丫鬟嬷嬷:“老太太是主子,是长辈,这可罚不得,这些知情不报的奴才,一个个休想活命。” 说完这句话,文姒姒把茶盏放下,让身边的丫鬟把自己扶了起来。 外头的许念巧也被文氏给劝回来了。 许念巧梗着脖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文氏笑着道:“晋王妃,你这是要走了?不在这里多坐坐?” 文姒姒笑道:“看老太太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放心了,现在还是得回去。” 文氏点了点头:“你和巧儿是表姐妹,从小就在一块儿玩,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多帮衬着她。” 文姒姒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带着人就离开了。 看着文姒姒的背影,文氏心里其实后悔不已。 她当姑娘的时候就看不惯昌平郡主,想在昌平郡主面前耍小姑子的威风。 可昌平郡主是什么人?人家父亲死在了战场上,稳固了当今皇帝的皇位,亲姑母是当今太后,嫁给镇南侯府是下嫁,哪有自己这个小姑子耍威风的地方? 她把这份不甘心带到了婚后。 其实最年幼的时候,许念巧也和文姒姒在一处玩,且因年龄相似玩得很不错。 文氏便三天两头的骂许念巧,说她一个普通丫头,拿什么和人家太后教养的女孩儿比。 久而久之,许念巧品出了不对劲,发现文姒姒有的东西,自己却没有,发现两人虽是表姊妹,很多地方却是有区别的。 她便处处要强,各种和文姒姒比较,非要压对方一头才开心。 许念巧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候大概就是比较,还一直比不过。 文氏看着自己女儿这一年来的遭遇,后悔自己把人养成了这样。 好好的表姐妹,无非差那些宫里出来的珠宝首饰小玩意儿,能有什么可比的呢? 许念巧和文姒姒的关系,本该更亲近些的,至少要比开平王妃董氏要亲近。 结果却斗得你死我活,完全没了姐妹情谊。 文氏心中苦涩:“巧儿,你以后收收心吧,安分过当下的日子。临清王妃虽没有太子妃风光,毕竟是王妃,比普通人家却强多了。” 因为太子之前忘恩负义,许念巧的父亲吃了一个天大的教训,帮助临清王重新变成太子什么的……许家完全不抱这样的希望了。 许念巧一梗脖子:“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娘,我不信命,我不信我一直比她差。我恨刘赫,恨楚如愿,我恨他们所有人,一定要报复回来,这口气不出,我宁可去死。” 文氏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许念巧的背。 文姒姒去她大哥那里的时候,居然发现刘煊就在里头和文光远说着话。 看见文姒姒进来,刘煊放下了手中茶盏,一双狭长凤眸淡淡扫过她。 文姒姒有些腿软。 文光远笑着道:“姒姒,你过来了?” 文姒姒点头:“母亲不在家里,我刚刚去看了大嫂和老太太,听说老太太病了。” 文光远一听到“老太太”,脸上僵了僵:“嗯,她最近是病了。” 刘煊就在这里,文姒姒想对大哥说两句关心的话也不敢,找个借口便溜了。 文光远看着妹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王爷,我这妹子年龄最小,被母亲和太后宠坏了,偶尔不懂事,又粘人又爱撒娇,她真做错什么,您别和她一般计较,告诉我们,我们来训斥她。” 刘煊心里冷笑。 自己的夫人,做错什么也是自己教训才对,凭什么让他来管教? 不过,文光远口中说的“不懂事”、“又粘人又爱撒娇”,刘煊倒是没看出来。 自己王妃对自己倒是客气得很。 刘煊淡淡的道:“妙德在府上操持得很好。且她比本王年少许多,本王平常自然会让着她。” ------------ 第119章 出京[1] 文光远和昌平郡主生的这些姐妹关系都不错,尤其是文姒姒。 因为文姒姒年龄最小,小时候又爱跟在他后面,兄妹感情比旁人更深一些。 后来文姒姒越长越大,不像小时候那么爱腻歪着人,性子逐渐的安静起来,越来越合宫里的规矩,所有人都觉着,太后是想把她嫁给哪个得宠的皇子。 没想到居然是刘煊。 他与刘煊认识时间不算短,对这位王爷的性格有所了解。 刘煊与文光远平日里常见的王公贵族大不相同,这些年京城风气影响,年轻的公子哥儿多沉溺享乐不思进取,只文光远知道的一些因子孙不济而凋零的大家族就不少。 若是天生的皇亲国戚,比常人更多了几分挥霍的资本。 但刘煊素来淡漠严谨,城府深不可测,重心不在玩乐上面。 他这样的男人,别说是生在皇家,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能将家业撑起来。 文光远不担心其它,就担心刘煊这么冷漠的性子,与自己妹妹会合不来,自家妹子做错什么事情,怕被刘煊苛责。 文姒姒这边出去便遇到了佑佑,佑佑一看见自己姑姑,便拉着她的手要她陪自己玩。 跟着佑佑的奶妈都知道自家四小姐如今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都笑着说自己赶紧把小公子抱走。 文姒姒笑道:“不碍事,让他在我跟前吧,你们都下去歇一歇。” 佑佑越来越沉,这么个小孩子,文姒姒抱着太累,牵着他的手往前面去。 佑佑蹦跳着问东问西,听说文姒姒要出京,非缠着一起去。 佑佑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佑佑保护姑姑,给姑姑当侍卫!” 文姒姒笑着逗他:“我们佑佑真了不起。” 刘煊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亭子里说话,文姒姒手中拿着一个花篮在编,旁边的小胖墩无聊的趴在文姒姒胳膊上。 天气热得很,文姒姒不大喜欢别人腻在自己身上,但她却对两个侄子喜欢得很,一直没有推开这孩子。 刘煊走了过来,佑佑一个激灵醒来了。 他年纪虽小,已经记住了人,知道这是自己姑父的。 因为刘煊面冷,佑佑有点害怕他,从来不敢和他说话。 现在看人过来,佑佑吓得和什么似的,赶紧往文姒姒胳膊下面藏。 文姒姒一笑:“别吓到孩子,殿下要回去了?” 刘煊点点头。 文姒姒吩咐人把佑佑送到自己大嫂那里,跟着刘煊回了王府。 明儿一早他们就要出发,回去之后收拾了一下,文姒姒便早早的入睡了。 次日天色还没有亮,文姒姒听到自己身边有动静,她困得不行眼睛都没有抬。 刘煊让任若进来服侍自己穿上衣服。 任若见王妃还没有起,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王妃应当没有出过远门,不晓得得起这么早,奴才把她叫起来?” “不用,她身子弱,让她接着睡。” 任若心里着急,想着再睡下去,王妃还出不出门了? 他给刘煊束上发冠,整理了腰间环佩,只见刘煊往里面走去。 任若松了一口气,想着王爷这下肯定是要把王妃叫起床了。 文姒姒睡得迷迷糊糊,心里还想着离开的事情,闭着眼睛轻声道:“殿下,现在就要起床了么?” “不用,你先睡着。” 刘煊过去拢了拢文姒姒的头发,拿了一张神锦衾把她裹住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任若:“……” 任若小声道:“马车已经备好了,王爷现在可以带着王妃上去。” 刘煊抱着文姒姒上了马车。 他们离开的早,出来的时候城门还没有开,守城的将士看了刘煊的牌子,赶紧把城门打开了。 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凉意,文姒姒被刘煊包裹着睡得很沉。 等她慢慢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到了马车上,现在还在刘煊的怀里。 文姒姒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半晌才轻轻的喊了一声“殿下”。 刘煊低头:“醒了?” 文姒姒有点不好意思:“怎么离开得这么早?我——” 刘煊笑道:“王妃睡那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本王不好把你一个人扔在府里,只好把你抱上马车。” 文姒姒:“嗯。” 她身上裹着薄被,现在有些尴尬。 刘煊知道她很要面子,哪怕在下人面前,一向都维持着体面。 “放心,我抱你上来的时候,没有人敢看你。”刘煊道,“车上有点心茶水,你先吃点东西,明日就到了。” 文姒姒先捧着茶水喝了一点,低头不言不语。 刘煊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觉着好笑,却没有戳破她,只装成什么都不清楚。 神锦衾是用冰蚕丝织的,夏天的时候盖在身上沁凉无比,可它毕竟是条被子,再怎么沁凉,捂久了依旧会让人觉着很热。 文姒姒夜间入睡穿着一身桃粉醒骨纱的齐胸襦裙,醒骨纱轻薄透气,入睡的时候穿着舒服,白日里穿出来就有些不够端庄。 日头越来越大,马车里越来越热。 文姒姒让被子捂着,她觉得自己衣裙都被汗打湿了,薄薄一层贴着身子,越发显出体态来。 刘煊看她雪粉的面容上带着些许潮意,似笑非笑道:“王妃捂着条被子不热么?” 文姒姒:“我的衣服呢?” 刘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旁边靠着的枕头旁。 两人不是多年的夫妻,平日里虽有肌肤之亲却不经常,加上床帐里昏暗,能看得自然不多。 让文姒姒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还是在马车里,这对她来说比让她上天都难。 文姒姒:“不、不热。” 刘煊看够了热闹,嗤笑一声,把她身上的被子给夺了:“已经离了京城四十里路,你就是再端庄,也没有人会夸你。” 他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真真切切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墨发散落,薄纱贴身,桃粉色衬得她肤色越发莹润雪白,因为出了些汗,她身上香气更为明显。 刘煊目光扫过她纤弱雪白的肩颈,往下停了一瞬,他喉结滚动两下,拿了旁边的凉茶喝了一口。 ------------ 第120章 出京[2] 文姒姒觉得身上凉快了许多。 被子让刘煊拿走之后,她开始后悔自己刚刚太端着架子。 早知道这么惬意,应该醒来就把被子拿了的。 平常怎么另说,反正现在马车上只有自己和刘煊,刘煊又是她夫君,这个时候也不再介意那么多了。 她现在真感觉自己饿了。 刘煊这个马车颇为宽敞,而且里面极其华贵,该有的东西都有,睡觉都能伸展得开身子,在里头待上两天也不会腻歪。 文姒姒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拿了一块玫瑰燕窝酥咬了一口,就这样慢慢吃着。 “殿下方才吃东西了么?”文姒姒吃得倒是挺满足,也不忘关心他一句,“要不要再吃一块糕点?” 刘煊身上穿着倒是整齐,一身墨色的织金云纹衣袍,紫金冠束发,看着就很气派。 但在马车里,这么气派又给谁看? 文姒姒想着自己一整天都不出去,等到了广姚,等休息休息再出来玩。 “不吃。”刘煊道,“本王不饿。” 文姒姒吃了糕点喝了茶水,悄悄的揭开帘子一角想往外面看看。 马车行得飞快,一队侍卫骑马在前,一队侍卫骑马在后,中间骑马的是文姒姒的那些丫鬟和跟着刘煊的太监。 看文姒姒掀开一点点帘子,锦葵赶紧驱马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文姒姒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了帘子。 刘煊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文姒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一块咸口的松子糕递给他:“殿下还是吃点东西吧。” 刘煊依旧不想吃,文姒姒自己吃了,她没有出过远门,又抓心挠肺的好奇外头的景象,悄悄的去掀帘子。 这回人都在赶路,没有人注意到她。 入眼都是远处的山,也没什么好看的,她觉得无聊,只好和刘煊说话:“殿下从前去过广姚吗?我听说极为热闹,又靠着海,会有很多外国的商船商队。” 刘煊表面自持,看她接二连三的小动作,又听到她柔柔糯糯的声音,心头的火已经起来了。 “去过。”刘煊道,“还不错。” 文姒姒知道,能得刘煊一句夸奖不容易,他口中的“还不错”,就是外人口中“极好”的意思了。 她心里好奇:“那殿下和我说一说。” 刘煊道:“王妃离这么远,本王怎么和你说?坐过来一些。” 文姒姒坐到了他的身边,看他还是不愿意理自己,轻轻的摇了摇他的手臂。 刘煊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你想听什么?本王过去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查一查当地财政,掩人耳目才说过去游玩。张家和太子贪的银子非同小可,太子被废主因就是这个,皇上同样疑心上了别人。” 文姒姒道:“那我一起过去,会不会误事?” “不会。”刘煊道,“你玩你的,本王有空的时候就陪你。” 文姒姒笑笑:“现在皇上真的挺信赖殿下。” 刘煊和她说话倒不避讳谈朝中事宜,他知道文姒姒聪慧,讲给她听完全没什么。 “朝中派系错综复杂,地方上看似太平实际上乌烟瘴气。皇上这两年疑心越来越重,无论文官还是武官他都信不过,想提拔出一批能给他办事的新人出来。”刘煊自嘲道,“恰好我是他儿子,没有外戚当权,且不与其他派系往来。” 文姒姒笑着补了一句:“又恰好我们王爷能力出众,无论文治武功都是拔尖的,做什么都牢靠。” 刘煊捏了捏她的脸:“就你说话好听,都说你嘴甜会哄人。” 他低头蹭过文姒姒的眉心:“让本王尝尝是不是真的那么甜。” 刘煊把文姒姒抱在了自己腿上,低头亲她的唇瓣。 确实清甜柔软,带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文姒姒被他亲得有些撑不住,两只手搂住了他宽阔坚实的肩膀。 刘煊看着她面带薄红,一双眸子水色潋滟,侧过头咬了她的耳朵:“本王闭上眼睛,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她再这么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刘煊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当个正人君子。 平日里她就不太能受得住自己,马车上偶尔会有颠簸,刘煊怕她受不住,不想在这里乱来。 文姒姒现在觉着自己穿着挺凉快的,换了衣服反而会热。 “算了吧,”文姒姒小声道,“反正只有王爷您在这里……” 刘煊挑眉:“王妃对你夫君这么放心?” 文姒姒原本趴在他的肩膀上,听了他这句话,乖乖的去把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换了,将自己头发拿根簪子束了起来。 刘煊看她换了身金丝绣花的衣袍,墨发用玉簪束起,露出雪白的脖颈,眼睛蓦然闭了闭。 果然和衣物无关。 只要她在这里,无论穿什么衣服,似乎都一样。 午间的时候两人吃了点东西,在马车上确实无聊得很,刘煊看她又困了,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 还不到傍晚便遇着了驿馆,一行人停了马车,打算今天晚上宿在这里。 刘煊知道文姒姒生来娇贵,可能用不惯这里的东西,让下人先上去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收拾。 驿馆老板看这么一群人入住,为首的男子看起来贵不可言,跟着的二十多个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他赶紧招呼着小二安排房间,询问为首的那位公子要不要点菜。 刘煊让人去马车上问过文姒姒想吃什么,她坐了一天马车没什么胃口,刘煊便荤素各点了一些,让她等下看着吃一点。 这边任若带着文姒姒的丫鬟们上楼,那边又来了一队人马。 驿馆老板看对方气势,赶紧赔着笑说今天的房间已经满了,一间都没有了。 这队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长疤,一只眼睛失明,说话时颇为凶狠:“把入住的都赶走,给官爷们都腾出地方来。” 驿馆老板一听他们是当官儿的,赶紧去看向刘煊一行人。 刘煊这边几名侍卫看主子脸色冷淡,没有一个敢在刘煊之前开口,反正他们杀人都杀惯了,只齐齐的先把腰间的刀都拔出来一半。 ------------ 第121章 出京[3] 那名独眼的男子见这情景,忍不住嗤笑一声:“敢问阁下名讳?家在何处?” 齐朝经商之人与当权者泾渭分明,商人虽有银钱,却有许多限制,譬如不能穿丝绸制的衣物。 那名男子见刘煊身上衣着不似假绸,跟随的侍从们穿着都是锦缎,对方又这般年轻,想来对方定是哪个府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 刘煊语气冷淡:“先来后到,客房已经满了,阁下转移他处。” “爷们儿几个是给定北侯办差的,皇后娘娘新制了一批首饰,侯爷让我们给娘娘送来。” 独眼男子笑道,“天黑路远,明个儿我们要回广姚复命,宿在野外都是蚊虫,这房子我们必须要了。这位大爷,你想想自己家里的人,别什么人面前都逞威风,免得害一家子遭殃。” 刘煊冷笑,只做了一个手势。 “铮”的一声刀响,他身前的侍卫已经把刀整个儿都亮出鞘外。 独眼男子见自己把定北侯府和皇后娘娘都抬了出来,对方仍旧不识抬举,反而态度更加强硬,心里便有些打退堂鼓,猜测这名男子真有些来头。 他便笑笑:“好吧,这位爷,您先过来的,这房让给您了。敢问爷的出处?听口音像是京城人,下次我们再给皇后娘娘办差,路过您府上,过去请个安。” “你没资格知道。”刘煊跟前的侍卫不耐烦的道,“趁着我家爷未动怒赶紧滚。” 独眼男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一帮人出来了。 跟着他的几个人都不高兴,七嘴八舌道:“胡爷,咱们晚上睡在哪里?” “最近的驿馆在六十里外,咱们还要快马加鞭赶过去?天黑再遇上狼,哥儿几个就受苦了。” “那人什么来头?定北侯府和皇后娘娘都不怕?还是他没眼色?” “……” 独眼男子见对方的马车在外面,留了四个侍卫守着,他心中怒气滔天,经过时狠狠踹了马车两脚:“你以为这是广姚?这里离京城那么近,谁知道他是不是天子近臣,要是个言官家眷,回头参咱们侯爷一本,谁都得受罪。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走吧。” 文姒姒在马车上安坐着喝茶,她知道马车是停止的,蓦然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马车都在震动,她惊得“哎呦”了一声。 任若带着丫鬟收拾好了房间,带着人回来就要接文姒姒过去,见这场景任若看了看旁边刘煊的脸色,猜出了他的意思,随即任若上前去护马车:“去去去,把他们都杀了!” 独眼男子大惊失色,生平第一次遇到比自家还横的主儿。 他翻身上马就要逃窜,被突来的一刀砍上了后背。 刘煊心里本就存着怒气,这一十七人全都没有留下活口,很快屠戮了干净。 地上都是血和尸块,刘煊怕文姒姒的鞋子脏了,一手捂着她的眼睛,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驿馆老板都快吓疯了,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险些晕了过去,不敢让刘煊一行人住,又不敢不让他们一行人住。 任若拿出了一块玉佩交给驿馆老板:“今天我们爷要睡个清净觉,谁都不能打扰,明个儿官府里的人来查,你交给他这个。” 家生丫鬟们全没见过这等场景,一个个都吐得厉害,文姒姒打发她们出去休息了。 她温水里拧了一块帕子给自己擦手擦脸,又凉水里再拧了一块帕子去给刘煊擦拭:“这些人什么来历?怎么就嚣张到了这个份上?” 刘煊寒声道:“张狂主子带出来的好奴才,广姚定北侯府的人,他们在外作威作福惯了。” “人说‘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奴七品官’,从前没有见识过,只当成玩笑话,今天倒是见识到了。”文姒姒笑道,“殿下莫为这些人生气。” 镇南侯府持家严格,昌平郡主这么个强势的性子,绝对不允许自家下人在外头作威作福的。 文姒姒跟前的丫鬟虽各有各的小脾气,同样是人,有脾气也正常,可真遇到了正经场面,也不会骄矜到和人惹祸。 以前文姒姒是真没想到会有骄奴横行霸道到这个份上。 她想着这些人在外霸道当大爷,在自家主子面前肯定一个比一个嘴甜会说话,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把人奉承得找不到北。 不晓得自己府上会不会也有如此行事的下人,来日回府之后,是该好好的再整顿一番。 刘煊倒不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他垂眸看向文姒姒:“坐了一天的马车,身子还舒服?” 文姒姒笑着点点头:“还好。” 刘煊别的不太担心,就担心文姒姒的身子,她一向体质弱,现在大夏天的,他确实担心她有什么不舒服。 驿馆的饭菜做得倒干净,虽然没有那么多花样,吃起来确实可以。 两人吃了一些东西,文姒姒在马车上待了一天确实累了,梳洗之后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次日傍晚消息便传到了胡皇后和镇北侯府耳朵里。 胡皇后心里恨极了这些骄狂的奴才,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五皇子完全不相信:“这几个人我见过,他们每次见我都点头哈腰的,我都不敢冒犯大哥,他们哪里敢冒犯大哥?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会踹晋王妃的马车,母后,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胡皇后听着五皇子这不谙世事的蠢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养了五皇子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倾全族心血给他铺路,五皇子却被几个奴才捧得找不到北,眼睛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敢在你面前张狂?”胡皇后冷笑,“这些年我告诉你舅舅多少回,让他低调行事不要耍国舅威风,你好好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养出这等轻狂的奴才,打着本宫的名号,连装着王妃的马车都敢踹,明个儿在外头他们不知道皇上身份,是不是要踹皇上的辇车?” 五皇子这些年跟着他舅舅捞了不少好处,知道自己舅舅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赶紧辩解道:“母后,舅舅哪儿能看得见这么多!” ------------ 第122章 出京[4] 胡皇后恨得咬牙切齿,这时候宫里没人,全都被她撵出去了,她兜头给了五皇子一巴掌。 五皇子被打懵了,跪在地上话都不敢说。 “刘逸,你好好给本宫听着。”胡皇后寒声道,“你舅舅对你好,是看准了本宫争气能把你扶上皇位,他是为了自家利益才对你好,不是为了你。” 五皇子头一回听胡皇后这么说,一时间怔住了。 “他要真对你好,就该百般历练你,教你明是非、做实事,让你像你大哥、四哥那样独当一面,而不是给你塞银子塞女人,大事小事都帮你做,让你整天乐呵呵的夸舅舅疼你这个外甥……你是要当皇帝的人,这点眼力都没有,将来怎么管下面的人?你当了皇帝之后,难道让你舅舅给你管天下?” 胡皇后咬着牙道,“晋王这事儿如果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说你舅舅什么,你不能给你舅舅求情,只说你舅舅用人不当,你以后会吸取教训擦亮眼睛用人,知不知道?” 五皇子听得云里雾里。 他知道母后一直都偏向舅家,这些年借着皇后的身份给舅家讨了不少好处,把大厦将倾的镇北侯府扶得青云直上。 今个儿胡皇后说得这番话,真真把五皇子给整糊涂了。 胡皇后看着自己儿子,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他被打偏的发冠:“逸儿,从前母后事事都管着你,任何事情都替你做,你已经长大了,多长个心眼,向你大哥、四哥看齐,别学你三哥那个混账,你给母后争一口气,好不好?” 五皇子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办,他又怕胡皇后说他,又怕自己没有舅舅帮忙一个人做事太吃苦,闷闷的点了点头。 “你母后是金凤凰,打败后宫所有人才坐在这个位置上。本宫的儿子不能像条狗,你在前朝给我稳住。”胡皇后拍了拍五皇子的脸,“好孩子,你先下去吧。” 五皇子一出门,立刻松了一口气,他见外面一群宫女太监,嬉皮笑脸的拧了拧一个漂亮宫女的脸:“爷在里头挨骂,你们一个个儿的是不是在看笑话?看爷受罪你们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这些宫女们噤若寒蝉,一个个的动都不敢动。 五皇子看着她们呆呆的像根木头似的,心里也没大些意思,他带着自己的奴才一溜烟的消失在了福阳宫。 宫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一名宫女颤抖着给胡皇后端上了一杯茶。 下一刻茶水泼在了地上,茶盏四分五裂。 胡皇后怒不可遏:“刘煊这个小杂种!现在翅膀硬了,连我胡家的人都敢杀!他小的时候,本宫就该结果了他!” 伺候胡皇后多年的宫女晓得她心头这股气始终堵着,赶紧安慰道:“娘娘莫生气,晋王太没眼色了。整个大齐朝谁不知道镇北侯府不能得罪呢?偏偏他得了势就张狂,一点面子都不给您。” “本宫倒要看看,他能张狂到什么时候。”胡皇后冷笑,“只靠自己就想一步登天,他做梦!敢和本宫硬碰硬,他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砸。你等下让人给国舅爷传个信儿,说刘煊去了广姚,八成是奉皇上吩咐在查什么,让他们一家子先安分几天,别和皇上做对。” “是。” ...... 文姒姒倒没有想过原来广姚城这么繁华,她悄悄的掀开帘子往外看着:“都说京城是繁华胜地,这边人来人往的,倒不输于京城。” 刘煊只淡淡一笑。 很快便到了住处,是一个二进的宅院,虽然小但干干净净的,环境也分外的雅致。 刘煊晚上还有应酬,文姒姒坐马车太久先歇下了,想着次日能去海边和港口走一走看看热闹,她夜里睡得倒也香甜。 刘煊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撩开床帐见文姒姒在床上睡得正熟。 他把人抱在怀里掂量了一下。 同刚成婚的时候比起来,文姒姒确实更有风韵了,身上该长肉的地方还长了一些肉,抱在怀里的手感尤为舒服。 把人养了那么久,也逐渐到了该享用的时候。 文姒姒睡梦中感觉到了有人抱着自己,她对刘煊的怀抱并不排斥,很自觉的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接着去睡。 谁知道次日住处便来了人,是当地官员的夫人过来拜访。 文姒姒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过问对方的身份。 “是道台夫人,这位夫人家里姓李,昨天晚上王爷在外边,他们家里得知您也来了,”锦葵道,“竹月让人在客厅里喝着茶。” 文姒姒对着镜子描了描眉。 李夫人在外头等着,心里忐忑不安的。 晋王携王妃来广姚游玩的消息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也不清楚晋王昨天怎么就把消息透露给了她家丈夫。 李夫人的丈夫为四品道台,若在旁的地方肯定显赫,但在广姚这个地方,上头还有不少人,李夫人也不知道自家夫君怎么就和晋王遇上了。 既然知道了这么一回事,不过来拜访总不大好,李夫人还没有见过京城里出来的身份这么高的女眷,等待的时候总有些担心,不晓得日常该怎么伺候。 她也没有等太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人出来了。 李夫人没想到晋王妃居然这般年轻,只穿着一身简素的丁香色衣裙,梳着平常妇人发式,发间簪着浅色珠花与珠钗,只是对方颜色摄人心魄,哪怕素衣淡妆,依旧难掩天香国色。 活了半辈子,李夫人头一次见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心里想着难怪晋王要随身带着,面上却笑道:“臣妇见过王妃娘娘。” 文姒姒笑着道:“我和王爷出来游玩,恰好来了此地。夫人还请坐下吧,不必那么客气。” 李夫人见她说话可亲,心里那点担忧不自觉的放下了。 “娘娘和王爷对此地若不熟悉,尽管吩咐我们照应。”李夫人道,“娘娘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说出来。” 文姒姒点了点头,让人上了茶水。 ------------ 第123章 出京[5] 文姒姒和李夫人说了会儿话,很快便中午了,李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主动的告退离开。 竹月道:“小姐,李夫人送来了一些海鲜等物,倒是新鲜,清蒸一下就很好。” 文姒姒笑笑:“你们看着处置。” 李夫人这种相处起来倒也方便,送来的东西也是本地的特产。 文姒姒就怕有些不知深浅的,上来就送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弄得双方颜面都不好看。 她想着刘煊素来细心,经他点拨过的人,确实不会做那等蠢事。 锦葵笑着道:“我还以为当地有头有脸的夫人都会来咱们小姐这里请请安,没想到只来了一个四品官的夫人。” 文姒姒看了她一眼:“多少人用了半辈子都混不到功名。在你这里,四品的官职都看不上眼,以后只要是客人,你都多长点心。这次我和王爷出来看看,不是来耍威风的,没必要认识那么多人。” 锦葵自觉失言,赶紧道:“小姐说得是。” 文姒姒知晓刘煊这次出来有差事在身,白天晚上都避免不了繁忙,带着她是为了掩人耳目。 竹月道:“让这位李夫人耽搁了一上午,小姐还想不想出去走走?” 文姒姒笑笑道:“晚些时候得空,我们再出去看看吧,今天倒有些乏了。” 赶路两日,她还没太歇过来。 ...... 消息到镇北侯府比去京城更慢一些。 如今的镇北侯府是胡皇后嫡亲的兄长胡英当家做主。 胡家自从出了一个皇后,一连十多年都风风光光的,如今的广姚可以说是胡家的天下。 镇北侯胡英听说自己派去的手下竟然冒犯到了晋王,一十七人全部被杀,气得咬牙切齿。 “这群蠢货!”胡英拍着桌子大怒,“天子脚下,他们也敢嚣张!” 镇北侯夫人这两年称病不管事,镇北侯府宠妾灭妻,如今站在胡英身侧的女人是他的爱妾绿姬。 绿姬年近四十依旧貌美,风韵竟比许多年轻女孩儿更为出彩,她在旁边安抚着生气胡英:“侯爷莫生气,别伤了身子,你要是再生气,那我也不高兴了。” 死的这一十七人有一半是胡英看重的心腹,为首的与他更沾着血亲,这些年给他办了不少事情。 这些人死了,胡英像断了手指头一样难受:“刘煊这个小儿,仗着一点功绩在身,连我府上的人都敢杀,他真是能耐了!” 五皇子与刘煊这个大哥的关系就那样,他们皇室这些兄弟基本差不多。 胡英前些年因为军粮调动一事就和刘煊结下过梁子,因为怕惊动皇帝,不好挑拨皇室兄弟关系,他从来没有和五皇子提起过。 绿姬咬咬牙道:“不是说他携王妃进了广姚游玩么?皇后说他游玩是假,替皇上办事是真。这是咱们的地盘,就算他是一条龙,在咱们这里也得乖乖的蜷缩着听咱们的。” 胡英知道绿姬空有美貌,她的脑子还没核桃大,想事情都想不明白,这些正事和她解释不清。 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不知道皇上让他办的是什么事……这些时日让家里上下都安分些,绿姬,你得管好家里孩子。另外,既然他王妃也来了,你有空去拜会拜会,别在王妃面前造次,问候一下说几句好听的就回来。” 绿姬靠着美貌得胡英宠爱多年,一直都是张扬跋扈的,她笑道:“我是侯府贱妾,人家是王府正妃,好好的去见人家,人家不一定愿意。” 胡英的正夫人这些年心灰意冷,早就吃斋念佛去了,胡府内务都是绿姬打理。 胡英听了这话,好好的安抚了绿姬一番,让绿姬听话。 绿姬笑着出门,刚刚出来,她脸上的笑意就冷了。 被杀的一十七人当中,其中一个是她娘家的亲侄子。 这边文姒姒午睡刚醒,便听下人说镇北侯府的女眷求见。 文姒姒接过丫鬟递来的凉帕子擦了擦脸,声音还有些困倦:“胡府?来的是什么人?镇北侯夫人还是世子夫人?” 刘煊留下来的一个小太监颇为了解这边的事情,他赶紧道:“回王妃,自从镇北侯世子去世后,镇北侯夫人这些年便不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世子夫人也是常年青灯古佛足不出户的。今天过来的,大概是镇北侯的宠妾绿姬,侯府上是她在管事。” 文姒姒很少听见府上这些女人的名字,就算她的名字,也是长年累月没有人叫,长辈都是喊她小名,只有成亲后刘煊偶尔会叫她名字。 她一时间觉得新鲜,笑着道:“绿姬,你们都知道她的名字么?” “她年轻时是乐坊头牌,名声很大,那时候的公子哥儿为他一掷千金,奴才们都听过。” 因绿姬貌美惊人,昌平郡主同样名动四方,当时还有“北有绿姬南有昌平”的说法。 但这句话可不能当着文姒姒的面说,这混话要是说出来,他的脑袋就没了。 文姒姒觉着很有意思,笑道:“算了,让她进来我看看吧。” 片刻后绿姬带着人进来了,文姒姒没想到她年岁这样大,见她身侧还有个穿红衣的姑娘,想着应该是她女儿。 绿姬这些年风光无二,她虽是妾,所有人都知道镇北侯宠她,所以即便是一些官员的正妻,都是让她坐在上首,对她恭恭敬敬的行礼。 她没见过身份比她更高的女人,看坐在上首的女子芳华妙龄,一时间就吃惊住了。 文姒姒更吃惊,因为她没想到这人见了自己不仅不行礼,还大喇喇的盯着自己看。 绿姬看晋王妃素衣钗环,衣着首饰很是平常,思索了一下猜想晋王妃应该不得宠。 绿姬认识的那些人家,少有正妻得宠的。 她再了解这些侯门千金不过,一个个的古板正经得不行,完全不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就算长得再好,床上依旧像块木头。 譬如现在还在吃斋饭的镇北侯夫人。 绿姬笑着道:“王妃,你和王爷怎住在这样的小地方?太委屈你们这样的身份了,恰好我们侯爷有一处大的宅院空着,你们若不嫌弃,搬去那边住吧。” ------------ 第124章 出京[6] 文姒姒低头喝了一口茶,笑笑道:“不必。王爷素来节俭,在京城也是这般,出门在外的,没必要住那么好的地方。” 刘煊如今在朝中风光无二,他真大张旗鼓的告诉广姚所有人自己来了,且住最显要的地方,不出三天,当地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上一大批东西孝敬。 这种事情劳民伤财,闹得各家都来凑热闹实在没必要。 现在这样不仅安全,行事更为方便。 绿姬听岔了意思,倒没想到堂堂王府居然连自己侯府都不如。 不过想来也有道理——毕竟刘煊不像五皇子那样尊贵的地位。 想到这里,绿姬更气愤了——这对夫妇穷酸得和什么似的,居然敢杀他们镇北侯府上的人? 绿姬长长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不自觉的就忘了胡英告诫她的话,一开口就翻起了旧账:“前两日侯府是不是有人冒犯了王爷?这些人就算有罪,好歹也是镇北侯府上的,轮不到别人收拾,王爷怎么能把他们都杀了?” 与此同时。 镇北侯胡英恭敬的对刘煊行了一礼:“不知晋王爷来了广姚城,臣有失远迎。” 刘煊笑笑:“京城这时节燥热,本王携王妃出来游玩几日。多年不见侯爷,侯爷一如往昔。” “臣多年未变,王爷却今非昔比。”胡英正色道,“当年臣多有得罪之处,望王爷不计前嫌。” 刘煊接了下人递来的一盏茶,他并没有喝,一双凤眸只似笑非笑扫过胡英。 胡英又行了一礼:“前些日子胡府的奴才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冒犯王爷,这群人以下犯上死不足惜,希望王爷消消气,不要放在心上。” “这点事情传到父皇耳中,只会让他生气。”刘煊道,“侯爷放心,本王的心胸没有狭窄到这份上。” 多年之前胡英就知道刘煊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可惜当时谁也没想到他能成今天这个气候。 胡英给刘煊准备了接风洗尘宴,宴上多方打探刘煊过来的目的。 他清楚刘煊不喜女色做事清正,没有像其它钦差过来那样弄一大帮子漂亮女人来伺候,只摆了干净酒席,叫上一些做事的官员,一边说些漂亮的场次话,一边试探着看刘煊想了解什么。 刘煊喝了一口酒,只说今天的酒席没有任何意思,酒水寡淡无味,也没有半点意思。 其它官员看看胡英,全想不到人家王爷大老远的过来了,胡英居然没有安排什么消遣。 胡英干笑两声:“看来王爷喜欢烈酒,我让人送两坛上好的送来。” ...... 绿姬说完这句话,便觉着在场的气氛瞬间就冷了。 她干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文姒姒冷冷的看过绿姬:“你是怪罪王爷杀你们府上的奴才?镇北侯府教出来的好奴才,拿着刀剑要赶皇上的亲儿子出客栈,占不着上风还试图刺杀王妃……从前都说镇北侯府威风,本妃从前不晓得,今天终于知道了。明个儿我就写信让父亲问问皇上,是不是堂堂亲王要对镇北侯的奴才低声下气,才不会让镇北侯府来问罪。” 绿姬被扣了这么多顶帽子上来,她一下子就懵了。 缓了一会儿绿姬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刺杀你了?明明是我们府上的人被你们给杀了!” 话音刚落,文姒姒跟前的一个太监就给了绿姬一个大嘴巴子:“你是什么身份?王妃是什么身份?就算你们家侯夫人来了,也不敢这样对王妃说话。” 绿姬活了四十年,头一回被人这样打嘴巴,她都快被气晕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姒姒被她气得头疼,现在也不觉得有意思了,摆摆手让人把她一行人撵出去。 绿姬回到家里就哭,哭得昏天暗地双眼红肿,一直等镇北侯回来,她才把自己被打肿的脸给胡英看。 太监的力气可比宫女的大多了,这一巴掌下来,绿姬的耳朵都要聋了。 胡英又气又心疼:“我说了你别在王妃跟前造次,说几句好听的就赶紧回来,你是怎么做的?” 绿姬一边哭着一边将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 胡英气得不行,给她擦了擦眼泪:“你这个脑子……算了,都怪我没教你。对她们这些人,你不能这样说话,她和家里那位夫人不一样……吃点苦头也好,来日见了皇后,你要是这样,只怕命都保不住。” 绿姬哭着锤他:“我已经够客气了!从前都是别人捧着我,这回我主动捧她,还说让她住咱们的大院子,我还能怎么样?” 胡英叹气:“她是王妃,想住什么样的院子没有?分明是他们想低调,你还没趣的安排什么住处。就算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给你扣帽子,你也不能说她胡说八道。” 绿姬不服:“凭什么?” “晋王已经答应了不告诉皇上。她的身份不比晋王低,她如果生气了装一场病,非说那群人伤着了她,你今天这一出就是找死。” 胡英道,“咱们家里这位娘家衰落了,你想怎么作践都成。她是有权有势的王妃,绿姬,你别昏了脑袋和她闹。” 绿姬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我怎么找了这样没用的男人,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让我在外头受这样的委屈。” 以往她耍这样的脾气,就算要天上的星星,胡英也给她摘来。 但今天等了半天都没见对方有动静。 胡英现在真没大些心思理女人。 他想起酒桌上刘煊的一举一动。 今天晚上的刘煊,似乎和他印象中不同,也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他多年前就与刘煊打过交道,像今天这样面对面交谈却是头一回。 胡英活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对任何事情都很敏锐。 他总感觉今天晚上的事情有点蹊跷。 他想了又想,连夜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京城。 ------------ 第125章 出京[7] 刘煊回来之后已是很晚,文姒姒让人准备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 他上床后把文姒姒抱在自己怀里:“在这里无不无聊?” 文姒姒摇摇头:“也还好,吃了些东西,他们买来的,说是本地特有的糕点。” 其实味道也就那样,尝着倒是一般。 刘煊把她抱紧一些:“过两日本王得了空闲再陪你一起。今天拜访你的李夫人,她可以信任,她的夫君很会做人,大小事情肯定都提点过她。你有想去的地方,有想要的东西,尽管吩咐他们。” 文姒姒“嗯”了一声。 她把脸埋在了刘煊的脖颈之间。 沐浴更衣之后,刘煊身上仍旧带着些许淡淡的酒气,气息十分清淡,与他最近常用的白檀香混合起来,莫名有些好闻。 刘煊一时有些动情,把人按在了自己身下。 这边院落收拾得干净清幽,可一切东西毕竟比不上京城王府,就连房间隔音都没有那么好。 文姒姒怕人听见:“殿下……” “外头的人都支开了。”刘煊笑道,“再说这是人之常情,他们肯定都清楚,王妃害羞什么?” 文姒姒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刘煊抬手触碰在了她的唇角:“乖,别咬。” 她下巴被抬了起来,接着刘煊低头吻了上来。 文姒姒又把白天的事情说了说,并提起绿姬来访的事情。 “镇北侯府的夫人并不管事,这倒是奇怪。”文姒姒想了想道,“这位绿姬夫人听说出身低微,却很受镇北侯的喜爱,她今天惹我生气,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我想她能荣宠不断,肯定有些手段,怕是故意来这么一出。” 刘煊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和你一样重,她能得宠全靠美貌,没有什么城府。” 文姒姒不大相信,笑笑道:“我觉着不可能,一张好看的脸哪里能这么好使。” 其实从小到大,文姒姒最常听说的就是旁人夸她好看。 昌平郡主容貌倾城,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好看,尤其是文姒姒这个小女儿。 但文姒姒并不觉着自己靠这张脸得了什么好处。 单论美貌,她胜过十个百个楚如愿,甚至比楚如愿年轻十多岁,可太子从始至终都看都不看她一眼,满心思都是楚如愿。 而在刘煊这里,她最初嫁给刘煊的时候,刘煊也是懒得看她一眼,都不怎么理会她。 她的母亲昌平郡主多年来容颜依旧,她的父亲还不是喜欢在外头沾花惹草,家里小妾不断。 所以文姒姒一直觉着靠脸不如靠自己的脑子。 刘煊但笑不语。 文姒姒好奇的道:“难道殿下也和那些俗气的男人一样,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刘煊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你让本王怎么说?本王不喜欢好看的,难道还喜欢丑的?” 文姒姒气得咬他的手,刘煊低头吻了下来:“本王只喜欢你。” 或许从看第一眼的时候就是喜欢的。 但他一直在否认。 如果刘煊真不喜欢,他一点都不情愿,有一千种方式毁了这桩婚事,毕竟之前几年也有人想在他的婚事上做文章。 文姒姒埋在刘煊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李夫人又过来请安,文姒姒恰好想出去走走,让李夫人陪她一同出去转转。 李夫人笑着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地方不错,那边都是西洋人开的店面,里面不少海外的东西,京城应该罕见。王妃感兴趣的话,我们过去看看。” 文姒姒点点头:“好。” 回来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文姒姒正好奇,外头车夫说有人找李夫人。 李夫人探出头看了看,脸色登时大变,从马车上下来,把拦路的人训斥了一通,最后给了对方几两银子,让人赶紧滚开。 她回到马车上之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王妃看笑话了。” 文姒姒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夫人犹豫了一下。 这是她自家的事情,她连自己夫君都瞒着没说,不想告诉别人。 但文姒姒身份在这里摆着,且她问出来了,外头又有文姒姒的人,迟早会进她耳朵里,不说也不大好。 李夫人勉强笑道:“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子,他吃喝嫖赌把家里给败落了,到处找人要钱。” 文姒姒没想到是她的家事,这事打听过来还挺难堪的,便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年轻人不懂事,等他过两年晓事了,肯定会上进的。” 李夫人见文姒姒不仅不嘲笑,还好心安慰,一时间有些感动:“王妃娘娘没见过这些,应该不知道,他们这种败落了的不在少数,没一个起来的,这辈子就毁了。” 文姒姒怔住了:“是吗?” 李夫人点了点头:“王妃可曾听说过五石散?” 文姒姒点点头:“这个自然,据说已经失传了。” 魏晋至唐以来,五石散便在帝王将相之间盛行,但它对人的害处太大了,后来便慢慢失传。 李夫人苦笑道:“这东西数年前又在南方兴起,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咱们这里,不少富家子弟放浪形骸沉溺这个,不仅前途被耽搁了,家底也被掏空了。我这个侄子从小不上进,被带着整天服用这个。我只管他这几次,以后就不管了。” 齐朝已有百年,虽然边境冲突几乎没有怎么断过,偶尔也有叛乱之事,但和前面一些朝代比起来,现在很是太平,百姓迁移动乱很少。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本朝许多富家子弟越发奢靡,文姒姒知道的一些因子弟不济而衰落的人家就有好几个。 两人感慨了一番,李夫人把文姒姒送到了府上,看着人进去才离开。 文姒姒刚坐下喝口茶,还在欣赏着这些西洋珠宝,就有人通报说镇北侯府的那位绿姬夫人又来了。 文姒姒皱了皱眉头:“让她进来吧。” 文姒姒倒是想看看,这位绿姬夫人今天又过来做什么。 ------------ 第126章 出京[8] 绿姬在文姒姒这儿吃了大亏,生平头一次被打,当然不会咽下去这口气。 今个儿镇北侯让她过来给晋王妃道个歉,她当着镇北侯的面满口答应了下来,实际上心里却在谋算着别的。 她还记挂着晋王府十分寒酸的事情,所以今个儿过来,绿姬穿金戴银的,把平生得到的最稀罕的东西都穿戴在了身上,还把她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文姒姒看着她这一身穿戴,心里觉得诧异。 难怪都说镇北侯府这些年起来了,果真是起来了,绿姬身上有几件东西,居然和胡皇后的一模一样。 文姒姒被胡皇后拿捏了那么多次,看着眼前这个侯府姬妾与一国皇后穿戴相同的东西,出神了好一会儿。 绿姬看文姒姒的目光从自己的头发打量到了鞋子上的珍珠,以为对方羡慕自己,不由自主的嘚瑟了起来:“昨个儿不小心得罪了王妃,我家侯爷让我来给王妃道个歉。” 文姒姒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倒没什么,你的脸还疼不疼?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给你敷一敷。” 绿姬脸色一僵:“……不疼了。” 文姒姒笑道:“你坐下吧,这边地方小,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东西。” 绿姬坐了下来,她一抬手,露出了一只绿莹莹的镯子,这镯子水头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上头雕刻着五只凤凰。 本朝龙纹图案仅仅皇帝宗室可以使用,但凤凰图案却可用到民间,一些凤戏牡丹、凤凰于飞的花纹,亦可在普通人家的花瓶、刺绣等物中见到。 文姒姒在宫里,她们这些皇妃王妃经常见到皇后,胡皇后又是极为喜欢凤纹,她们后辈当然会讲究一些,大多都用鸾鸟纹饰。 雕着凤凰纹的镯子出现在绿姬的手上不稀罕,稀罕的是,胡皇后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还常常戴在手上。 绿姬发现文姒姒在看自己这只镯子,她笑道:“这样的镯子世间只有一对,我们侯爷前些年得了上好的翡翠,让最好的工匠雕刻出来,一只献给了皇后娘娘,另一只便在我这里。” 文姒姒笑笑:“绿姬夫人确实得宠。” 绿姬得意洋洋。 那是自然。 她虽然没有去过京城,没有见过皇帝皇后,但她知道自己的一切不比宫里的差。 镇北侯府这般显赫,镇北侯是五皇子的亲舅舅,当今皇后的亲哥哥,所有大臣都得给他一个面子。 她绿姬又是侯爷心尖尖上的女人,侯府献给皇后娘娘什么,一定会留一份给她。 某种程度上说,绿姬觉着自己堪比皇后。 绿姬笑着道:“去年五皇子也来了我们这边,他对我们侯爷那叫一个亲热,满口都是‘舅舅’,还说什么有人敢让他舅舅不高兴,他一定找对方算账。因为五皇子,满朝文武看到我们侯爷都很畏惧。” 文姒姒淡淡的道:“镇北侯执掌安北兵马行政,朝廷大臣都知道他为皇上分忧,自然敬重他。” 绿姬抬起了下巴:“是呀,所以镇北侯府上就算是奴才,在外头依旧当惯了大爷,一个个的都被捧坏了,这才干出冒犯晋王的事情。” 文姒姒听她又提起了这茬,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将手中茶盏往桌子上一放。 绿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这位王妃不高兴,她抿了抿嘴,想着对方要么是嫉妒自己穿戴得好,要么嫉妒镇北侯宠爱自己。 文姒姒寒声道:“你今天过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绿姬想着男人才是家里管事的,如果把晋王给笼络了,哪里还有这个晋王妃什么事儿。 只怕晋王妃到时候和她家里那位夫人似的,被逼着吃斋念佛去了。 想到这里,绿姬把她跟前的年轻女孩儿推了出来:“这是在我跟前养大的女孩儿,名字叫雪娘。晋王来了这边,我怕没有伺候他的人,特意把这个姑娘送来伺候晋王。” 文姒姒眼睛眯了起来。 她原以为这个女孩儿是绿姬的女儿,没想到这是献给刘煊的瘦马。 文姒姒莫名笑了一声:“镇北侯还真是有心了,绿姬,你更有心,在这方面还能想起晋王。” 绿姬得意洋洋:“雪娘精通琴棋书画,在我们家里都是当成自家女孩儿去养,还得了胡家的姓,别人家的小姐听说雪娘是我养的,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呢。” 文姒姒一边笑一边道:“可惜晋王无福消受胡家养的女孩儿,你还是带回去吧。” 绿姬脸色一僵。 旁边的雪娘受绿姬教养,自然习得了其中精髓,上前盈盈一拜:“夫人已经将奴家送给了晋王,王妃若不答应,奴家只好当场撞死以证清白。” 文姒姒笑着摇头:“我怕见到血,你想寻死别在我面前,出了这道门,随便找个地方撞死即可。” 雪娘愣住了。 她是说说而已,只想逼着对方留下自己,哪里可能真的会死。 雪娘看着文姒姒和自己年龄相仿,又是极为面善的样子,哪里想到这人恶毒至此。 绿姬缓了一下才道:“王妃,这是献给王爷的人,你没有资格不收。为女子者都要大度,不少人还会主动给夫君纳妾,你这样做,只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昨天打她的太监得了文姒姒的眼神,又给了她一巴掌。 “主子娘娘的事儿,轮得到你这个侯府贱妾来评价?你家夫人倒是宽容,让你这个贱妾登堂入室,管教起了堂堂亲王妃。” 这次绿姬被打得口角出血,耳朵里轰鸣作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文姒姒。 她在广姚作威作福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文姒姒轻笑一声:“镇北侯府的礼数,我今天倒是见识到了。绿姬,你回去告诉镇北侯,我们镇南侯府与镇北侯府的梁子,从今天便结下了,你让他给我等着。” 在胡皇后跟前受了不少气,到了胡家这个贱妾跟前居然还要受气。 文姒姒真不知道镇北侯府是怎么看待她们镇南侯府的,是不是觉着她们文家的男人都死绝了,自家女孩子由着她们胡家的女人来欺负? ------------ 第127章 出京[9] 绿姬捂着脸回到了镇北侯府上,府上下人看到她这个模样,一个个避之不及,全都不敢上前去问。 等绿姬带着跟前的人离开了,见到这副场景的下人才开始议论纷纷:“绿姬夫人被打了?这是怎么回事?” “整个广姚城谁敢打她?她应该惹侯爷生气了。” “我觉得不可能,侯爷那么宠她,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 镇北侯府这群下人对绿姬倒没有任何同情,毕竟这些年家里都是这位夫人管家。 绿姬重用从她娘家过来的人,把她家里的亲信安插到了各个位置,对府上的下人十分严苛,下面的人怨气冲天,每每总在私底下讲她的坏话。 胡英还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府上有人通报了这个消息,说绿姬要他回去。 绿姬哭得梨花带雨,抓着他的手要他给自己报仇,这个仇如果不报,她宁愿去死。 胡英长叹一口气。 如果绿姬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晋王妃打了她,他倒有那么一点点底气去皇上跟前讨个说法。 绿姬因为出身的缘故,哪怕把镇北侯夫人挤兑下去了,也不能在这个位置上。 多年以来,胡英心怀愧疚,对她多有弥补。 “你先是出言不逊,说晋王妃胡说八道,后有当着她的面给晋王送人。”胡英叹气道,“这事就算传到圣上面前,圣上都不偏向我们。绿姬,是我们把人狠狠得罪了啊。” 不过,镇北侯府与镇南侯府的关系算不上多好,胡英也没有多怪罪绿姬让双方关系更加恶化:“你这些天别出门了,老实在家里待着,我替你善后。” 绿姬哭得不行:“我要那个贱人死!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打过我!她凭什么打我?还打了两次!她如果不死,我的颜面也不要了,自个儿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胡英心乱如麻,宽慰了绿姬几句,让丫鬟好生看着,随后坐轿子去了镇北侯夫人所在的祠堂。 镇北侯夫人前两年便把一头长发给剃了,据说整日里只吃斋饭,日日在佛祖面前诵经祈福。 胡英许久没有见过她,今天终于见到,发现昔日发妻双目深深凹陷进去,脸颊瘦得厉害,已经成了枯槁老妇,早就看不出当年灵动少女的影子。 他将绿姬惹祸的事情说了一下,想让侯夫人当个说客,去给晋王妃说些好话,让对方消消气。 “绿姬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广姚作威作福久了,以为天就这么大,哪里晓得天外有天,”胡英语气温和,“夫人,你去当个说客,好好宽慰晋王妃一番,莫让她动怒。” 侯夫人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远处的窗子。 天色已暗,灯花发出“啪”的一声响。 良久之后她干枯的眼睛里淌出两行泪来:“胡郎,我早就说了,咱们之间恩断义绝。” 胡英还想说话,侯夫人却突然又哭又笑,一改方才平静的模样,口中嘟囔着一些人的名字,上前去掐胡英的脖子。 祠堂里的丫鬟见状赶紧把人拉开,同胡英解释了一下:“从前年起,夫人就经常犯这样的癔症。” 胡英被吓得不轻,赶紧带人离开了这里。 胡英跟前的下人宽慰他道:“侯爷,您别太忧心。晋王妃不过一个后宅妇人,她一个出嫁女,有何资格替镇南侯府和咱们镇北侯府交恶?” 胡英也是这样想的,这些时日刘煊来广姚,刘煊不知道在暗处布下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在打听什么事情,总弄得胡英惴惴不安。 现在后宅又起了这样的事端,胡英很是烦闷,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雪娘叫了过来,让雪娘伺候他入睡,又细细的盘问了雪娘一番今天的事情。 雪娘原本想着能被送到晋王跟前,她是欣喜万分的。 哪有年轻姑娘不爱年轻郎君的,胡英毕竟年纪大了,伺候他十分恶心,且她夹在胡英和绿姬跟前,常听绿姬冷言冷语的奚落。 雪娘跟着绿姬耳濡目染,知道如何伺候男人,有十成的把握能把晋王从晋王妃那里笼络过来。 这回不甘心的回来,她又是失落,又是难受,把白天的事情又讲了一遭。 “细细说起来,咱们夫人并没有态度不敬,对王妃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好了上百倍。”雪娘叹气道,“也不知道王妃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心眼小的和针尖似的,一句话不对付,她的脸色就冷下来了。” 胡英叹口气:“算了,你们不懂。晋王妃一后宅妇人,且看她能掀出什么样的风浪来。” ...... “晋王妃素来是很有孝心的。”董太后把玩着手上做工精巧的玻璃杯子,“得了什么好东西,都送给哀家这个老太太看看,这样五彩的颜色倒是罕见。” 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些西洋进贡的玩意儿,比这更好的还有,偏偏这个得了皇太后的喜欢。 皇帝看董太后高兴,他也跟着高兴:“晋王妃在母后跟前养大的,自然很孝顺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董太后年纪大了,对于这个一手将自己扶持到皇位上且不干扰政务的母后,皇帝极为爱重。 下头的胡皇后脸色有些僵。 这两天弹劾胡家的折子就像纸片一样飞到了皇帝的跟前。 胡英纵容府上恶奴鱼肉百姓、宠妾灭妻、大肆占用土地建造宅院,种种消息有根有据,全都飞了出来。 皇帝下朝回来,把她这个皇后一顿数落,从她穿着的衣服花样到她送上来茶水冷热都骂了一遍,虽然不提胡家的事情,皇帝满脑子想的却是胡家。 董太后笑得慈和:“皇帝,你前朝事儿多,先去忙你的事情,让皇后在哀家跟前说说话就行了。” 皇帝一走,董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 现在天气是热了,董太后吃饭胃口却比去年夏天好了很多,整个人多长了许多肉,看着福泰许多,身子更硬朗了。 胡皇后被董太后目光盯着,心里有些发毛。 ------------ 第128章 出京[10] 良久之后,董太后才道:“皇后,你是不是觉着哀家这个老太太聋了瞎了,听不到外面的事情,也看不到外面的事情?” 胡皇后赔着笑道:“母后万寿无疆,您说这样的话,臣妾心里惶恐不安。是不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让您老人家生气了?” 话音刚落,胡皇后便见董太后一双眼珠子凌厉的看向自己:“人人都说国舅爷威风,从前哀家不知道,今天总算晓得了。国舅爷家里的奴才,因为王爷不让他,一怒之下敢把王妃的马车踹翻。国舅爷的小妾,敢指责王妃胡说八道,上手去教王妃做人的道理。” 胡皇后双腿一软,赶紧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董太后的跟前:“这些……臣妾并不知情,想来哪里出了误会,太后娘娘息怒,您的身子要紧。” 皇帝有多爱重他的母后,后宫人人都晓得。 董太后年纪大了不能动气,胡皇后真的担心董太后在自己跟前发火的时候身体出了差错。 “误会?”董太后冷笑连连,“三日之内,哀家要这个贱妾的命,她的人头没有落地,你让胡英提着人头来哀家跟前解释!” 胡皇后软着膝盖被宫人扶出了寿康宫。 她一张俏脸铁青,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扶她的宫女身上。 宫女疼痛难忍,依旧安慰胡皇后道:“娘娘莫难过,太后娘娘的脾气一贯这样,您看这些年都没有公主皇子敢往她跟前凑。” 胡皇后咬牙切齿:“本宫已经让人提醒了胡府,他们还是这样……让一个贱妾去给王妃请安,还在王妃跟前胡说八道,兄长的脑子被狗吃了?还是说大嫂死了,她压根不能出门?” 胡皇后入宫多年,对于胡家内部的状况,她了解得并不大清楚。 胡皇后知晓胡英宠爱一个姬妾多一些,但是,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胡英这样实在正常,只要把人拘在后宅里,别出去丢人现眼就好了。 没想到胡英居然让这没脑子的东西出来惹事,还惹到了晋王妃的头上。 晋王如今成了皇帝干事最得力的儿子,晋王妃是皇帝的儿媳妇,是能随便惹的么? 这下好了,董家和文家接二连三的弹劾镇北侯府,皇帝不削一下镇北侯府的实权,难以让大臣们松口。 而且,看皇帝那意思,他确实想借着这场风波发落一下胡家。 胡皇后这次不仅让人传了消息给胡英过去,让胡英尽快把那个惹事的姬妾给解决了以消太后怒火,还多长了一个心眼,让亲信把侯府内外的事情都打听一遍汇报给自己。 这一打听,胡皇后要气炸了。 原来从多年以前,她的大嫂就逼着去了祠堂,世子死后世子夫人也不管事,偌大的镇北侯府居然让一个乐伎出身的姬妾管家。 胡英在信里可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这么一出,胡英那些孩子们过来,从没有说过他们是养在姬妾下头的。 除此之外,胡家献给她的珠宝等物,那贱妾都有相同的一份,还对外得意洋洋的声称她用的东西和皇后的一样,安北那些有头有脸人家的夫人全晓得这回事。 听到这里,胡皇后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简直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周围的宫女被吓得跪了一地。 胡皇后人前温柔隐忍,人后也是脾气极大的主儿。 这些年她的脾气都生生压了下来,身子已然有了毛病。 让胡家这些消息一冲撞,她一时间怒火攻心,吐出了一口血,把五皇子和五皇子妃都吓得赶紧进宫来探望。 丁氏听说胡皇后是被气病的,她吓得眼泪汪汪,妆都没上就跑来了。 虽然胡皇后对她颇有微词,但平时并不像景妃恶意刁难四皇妃那样刁难她。 胡皇后也不像李妃似的,故意作践自己儿子看上的女人。 只要她事情做得对,按着皇后教的去做,她不仅不会被刁难,还会被胡皇后夸奖赏赐。 丁氏既害怕胡皇后,又对她存着依赖,真怕胡皇后身子出什么差错。 她和五皇子做事没有主心骨,离了胡皇后提点真不成。 五皇子知道自己母后手段多,不知道母后是真吐血还是装吐血。 五皇子看胡皇后醒来便骂自己舅舅家里,他心有不忍:“母后,舅舅也是为难……我之前见过她,那妾室确实很不错,比舅母好多了。碍于身份,舅舅没办法给她一个正位。我实在想不出她这样伶俐的人儿怎么会得罪大嫂。” 话音刚落,胡皇后便挣扎着给了他一巴掌。 五皇子赶紧跪在了地上。 胡皇后缓了一会儿:“他们后宅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居然不和我说。” 五皇子声如蚊呐:“我之前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次却出了大事。”胡皇后觉着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她连连咳嗽,“你父皇本来就想把权力收回来再做安排,哪怕一丁点小事,按着你父皇的性子,他想闹大就能闹大……就像上次刺杀他的藩王,哪怕无辜的都受了连累被夺地。” 五皇子没有胡皇后这么了解皇帝,他听不大懂意思,只点了点头。 胡皇后叹气:“本宫不能干政,但你父皇真要对你舅舅做些什么,你只许求情一次,只提血脉亲情别提其它,这一次之后,就装病别出来。等本宫有气力起来了再教你怎么做。” 五皇子“嗯”了一声。 胡皇后向来是不服输的性格,她心里谋算了许多,打发五皇子夫妇下去了。 镇北侯府内。 胡英知道有人弹劾自己,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两年皇帝对他的态度不错,再说弹劾的这些不是紧要的大事,全看皇帝愿不愿意发作。 有皇后在京城坐镇,且有五皇子这个皇帝跟前的爱子,不会出什么大事。 回头他找人罗列罗列文家的一些错处,再让人弹劾回去就是了。 但是,他这一口气还没有松下来,就收到了皇后的密旨。 皇后说太后动怒,让他三日之内把那贱妾处死。 ------------ 第129章 锋芒[1] 文姒姒一边懒洋洋的喝着茶水,一边笑着和李夫人说说话。 这几日的时间里,李夫人也喜欢上了这个打京城来的王妃,说话既和气又温柔,哪怕自己有时候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也不会让场面冷下来。 文姒姒不经意的提起了绿姬,笑着道:“前些日子,侯府那位绿姬夫人来拜访我。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侯府是她在管事。她身边有个叫雪娘的女孩儿,长得颇有姿色,说要献给我们王爷,被我给拒绝了。” 李夫人大惊失色:“绿姬要把雪娘献给王爷?王妃,这万万不能接受,您千万要拦着,别让这两个女人见到王爷。” 文姒姒笑笑:“李夫人和她们很熟?” “整个安北谁不知道广姚城的绿姬夫人呢?”李夫人道,“各家都有走动,我在绿姬夫人跟前走动不多,听其它人说起过,这位夫人貌美心狠,镇北侯宠她宠得厉害,便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镇北侯也给她取来。” “这个……我在京城消息闭塞,倒是没有听过。” “镇北侯夫人,如今吃斋念佛去了,当初被她欺负得厉害。”李夫人压低了声音,“就连镇北侯世子,也是死在她的手下。” 关于当地的事情,李夫人知晓得更多一些,一边和文姒姒喝茶,一边娓娓道来:“说起来,镇北侯夫人与镇北侯当年琴瑟和鸣,镇北侯风流成性,却从不让妾室冒犯侯夫人,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后来镇北侯遇到了绿姬,绿姬年轻时的颜色好,镇北侯一掷千金把她请回了府上,从此侯府就换了天。” 绿姬这样的性格,三天两头的闹事。 镇北侯夫人性子软弱,之前就受过其它姬妾的气,偏偏她自个儿心善下不了手处置,恰好绿姬年轻得宠,就任由绿姬把府上其它姬妾铲除干净。 后来,镇北侯夫人的父亲官场上得罪人被贬,家里逐渐衰落,恰好胡贵妃被立为皇后,镇北侯步步高升。 绿姬不满足当下状况,几次栽赃陷害,非说侯夫人害她。 镇北侯和侯夫人多年感情,他知道侯夫人懦弱善良不会害人。 但是,为了绝色美人高兴,他一次又一次的训斥侯夫人,夺了侯夫人的管家权给绿姬。 绿姬生下几个孩子之后,越发张扬得意。 她看不惯侯夫人生的世子拦在她孩子跟前,侯世子从小娇惯又是不争气的,被绿姬挑唆得各种纳妾,还掌掴世子夫人,去青楼吃药乱玩,年纪轻轻便得病没了。 侯夫人心灰意冷,从此入了空门。 年轻的世子夫人没有生下孩子孤苦无依,从此不问世事。 提起镇北侯府这些事情,李夫人摇头叹气:“绿姬得宠这么些年,现在他的孩子都长大了。因为原先的世子没了,镇北侯肯定会请求皇上让绿姬的大儿子袭爵。” 说着说着,李夫人也有些艳羡:“臣妇这种姿色平平的女人,对绿姬那些经历,做梦都想不出来,镇北侯宠她当真宠到了天上去。可怜了侯夫人,后半生如此凄凉。” 文姒姒又尝了一口茶:“镇北侯这般宠溺,让她无法无天,只怕会害了她。” 李夫人摇了摇头:“您不知道,这边正二品巡抚夫人,何等显耀的身份,在绿姬跟前都乖乖给她献茶。镇北侯是国舅爷,上头有五皇子有皇后娘娘,当下太子被废,就剩五皇子这个嫡子了,谁还敢得罪镇北侯府呢?” 镇北侯府在地方上多年威势,当地人害怕镇北侯府,比害怕皇帝还要更多一些。 李夫人道:“雪娘是绿姬这些年教出来的女孩儿,确实有些狐媚男人的手段……王妃千万不要让她见着王爷,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不爱这些勾魂的小贱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通报说镇北侯来了。 文姒姒不大高兴:“今天咱们殿下不在,让他换个时间再拜访吧。” 通报的太监道:“镇北侯是来见王妃您的。” 文姒姒把茶盏放在桌上:“男女大防,这样恐怕不合礼数,有什么能说的,让他去和王爷说吧。” 其实能说的,镇北侯已经和刘煊说过了,甚至拿出五皇子来求情,大有刘煊不帮他一回,就是不顾与五皇子兄弟感情的意思。 刘煊只笑笑,随便搪塞了他几句:“家里王妃出身高贵,本王惧内,平时都不敢惹她生气,哪里敢为绿姬夫人求情?绿姬夫人得罪了王妃,本王不帮着她向侯爷问罪,已经让王妃动怒了。侯爷若是要求,只怕得亲自去求王妃。” 刘煊顶着这样一张俊美霸气的脸说他“惧内”,胡英都有些无语了。 显然胡英是不信的,却没法儿再给刘煊施压。 胡英先前想着这个后宅妇人有什么本事威胁镇南侯府,又能掀出什么样的风浪来。 等对方真的掀起了风浪,他现在真慌了。 胡英对闺阁女子之事了解不多,更何况文家远在京城,他哪里知道文家这位小姐与皇太后的关系如此亲近呢? 胡英之前想的最多就是上头施压,他领着绿姬去晋王妃跟前赔礼道歉。 没想到董太后这么一出手,就是直接把人给逼死。 胡英对传话的太监笑笑:“公公,你去告诉王妃,说是王爷让我过来的。” 片刻之后那位太监过来,请了胡英过去。 胡英拱手行了一礼:“臣安北总督兼兵部尚书胡英拜见晋王妃。” 文姒姒莫名笑了笑:“久闻侯爷大名,今日见会本妃实在荣幸,本妃久居内宅,对军政大事一窍不通,不知做了什么,居然惊动侯爷亲自拜访?” 胡英梗了一下。 他显然不想同后宅女子绕什么弯子,且不方便在这里说话太久。 “王妃这样说,老夫便开门见山了。”胡英直言直语,“家中内子无状,得罪了王妃,以至于王妃震怒,要镇北侯与镇南侯府交恶。老夫今天负荆请罪,希望王妃高抬贵手放内子一条活路。” 文姒姒眉头皱了皱:“这些时间来的人太多,我记不太清了,镇北侯夫人有来过吗?” 胡英道:“夫人缠绵病榻多年,方才老夫口误,是府上妾室绿姬造访。” ------------ 第130章 锋芒[2] 文姒姒恍然大悟:“绿姬夫人啊,她确实来过。当时绿姬夫人人前失礼,本妃不过斥责了她几句,何时说过镇南侯府要与镇北侯府交恶?两府关系素来友善,怎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破裂?莫不是绿姬夫人衔恨在心,在侯爷面前说了什么令人误会的话?” 胡英心梗片刻。 他年轻时风流成性,因为争夺女人被镇南侯算计过,两府多年不通亲不往来。 时隔多年,没想到镇南侯这老贼的女儿同样阴险虚伪,三言两语就能扭曲事实,给绿姬戴顶挑拨两府关系的帽子。 若不是镇南侯府真的上书弹劾他,他还真信了文姒姒说的话。 文姒姒笑眯眯的道:“侯爷请坐,您是皇后娘娘的兄长,五皇子的亲舅舅,按理说是我的长辈,对我这般客气,倒是折了我的福分。从前有什么误会,今天解开便是了。” 说着两侧的丫鬟请镇北侯坐下,给他奉了茶水。 李夫人之前见过镇北侯,头一次这么近见到,对方完全不记得她,她不明白这两人结了什么仇,就在旁边一言不发。 胡英看晋王妃礼数周到,对自己态度完全挑不出毛病,他坐了下来:“王妃,绿姬是老夫爱妾,他为镇北侯府生儿育女,养了不少孩子。前些日子她骄矜得罪了您,老夫替她致歉。” “都说了我辈分小福分浅,受不住侯爷对我低头。” 文姒姒笑道,“绿姬夫人那天得罪我的事情,我就和家里的人当成笑话说了说,毕竟在京城的时候,难得看到有姬妾上门各种指点教导我做事,着实太新鲜。不过,这些事情说了之后便忘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侯爷何必道歉呢?” 胡英终于晓得眼前这位王妃虽比他女儿还小几岁,却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胡英一开始轻慢的态度收敛了起来,语气恭敬许多:“王妃家里与太后娘娘关系亲近,这些话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娘娘降下懿旨,要三日内杀了绿姬,以泄王妃怒火。” 李夫人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偷偷的看了晋王妃一眼。 只见晋王妃面露惊讶:“哦?是吗?也是,太后娘娘最重规矩,见不惯以下犯上的事情。侯爷失去爱妾,定然痛心不已,来日我让我们王爷再送侯爷几位美人,希望侯爷不要太伤心。” 胡英心口一痛。 他与绿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不然怎么可能把她娇惯成这样。 “绿姬与旁人不同,她为侯府生儿育女,与侯府早就生出了感情,夺去绿姬犹如夺去老夫的双臂。” 胡英语气骤变,冷冷威胁道,“王妃,太后娘娘高龄,您现在借着太后娘娘作威作福,就不怕今天结下来的仇成了来日之痛?人活百年,树活千年,臣自然希望太后寿比南山,能永远庇护王妃。” 文姒姒盯着他:“侯爷是在威胁我?” “不敢。” 文姒姒语气也冷了下来:“倘若侯爷只会靠威胁来做事,本妃大可告诉你,我今天敢做,就不怕来日报复。太后娘娘可没说绿姬尸首如何处置,我大可让人把这冲撞我的贱妾拖出去喂狗。” 胡英被这黄口小儿气得不轻:“你——” 文姒姒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侯爷今日之辱,就等彼一时再讨回来吧,就看彼时绿姬会不会死而复生,侯府世子之位落在何人头上。” 胡英被气得面色赤红,他缓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求人的。 绿姬是他现存长子的母亲,哪怕为了整个侯府的前途,也不能让绿姬下场如此惨烈。 家里孩子没一个有本事的,只能靠着他给铺好的路维生。 生母被太后赐死,这孩子将来怎么袭爵?怎么出人头地?侯府的前途又在何处? 说不定等不到董太后死,他这把老骨头就先死了。 他家宅内事都瞒着胡皇后,胡皇后眼下重心是帮五皇子上位,只想吸干镇北侯府去帮五皇子,哪里有精力帮他收拾烂摊子? 胡英半跪了下来:“方才老夫失言,还望娘娘高抬贵手,给这贱妾一条活路,老夫给您准备了一份厚礼。” 胡英说着给了随从一个眼色,让人把外头一箱子东西抬了进来。 箱子打开,金光宝色耀人眼目。 文姒姒笑笑:“侯爷觉着我没见过世面,居然贪这些金银财物呢。对我来说,人活一世,什么稀罕东西都比不上这张脸面。可是眼下,我遇到了一件比脸面更重要的事情。” 胡英眼睛中闪过一道亮光。 文姒姒给身边太监使了个眼色。 竹月请李夫人站起来:“夫人坐久了,不如去散散步活络一下筋骨。” 胡英身边左右都退了下去。 文姒姒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走到了胡英的跟前,声音柔和轻缓:“我们王爷来了广姚,这些时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难事。妾身想给王爷分忧,却不知从何处着手,侯爷与我们王爷关系很不错吧?知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替我们王爷分忧?” 胡英咬了咬牙:“但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愿效犬马之劳。太后娘娘这边——” “太后娘娘这边,我自然会有交代。”文姒姒笑道,“侯爷请起来吧,日后公子袭爵一事,若皇后娘娘不愿意襄助,侯爷与我们王爷交情深厚,我还会照拂一二。” 等胡英带着人离开之后,文姒姒让人收拾干净,李夫人也闲逛回来了。 文姒姒让人端了银耳莲子羹过来,笑道:“这些时日的莲子新鲜清润,冰镇后尤为甜口。” 李夫人心中惶恐不安,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她尝了几口才笑道:“刚刚镇北侯过来,我一直在旁边困得打盹儿,什么话都听不清楚,刚刚出去转了转才觉得好了许多,这样凉爽的羹汤喝下去,脑子瞬间清醒了。不知道王妃这边是怎么做的?” 文姒姒笑着让身边的丫鬟和李夫人说了说银耳莲子羹的方子。 ------------ 第131章 殊色[1] 董太后看着送来的这盆红宝石做得梅花盆景,长长的指甲抚摸过梅花花瓣。 旁边的小太监笑着道:“晋王妃从前几乎天天都过来给您请安,如今她远在异地不能过来,心里也记挂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喜欢梅花,偏生现在暑气正浓,便送了这样一盆栩栩如生的宝石盆景来。您看这花枝儿,做得多逼真啊。” 董太后心里也很宽慰:“这孩子一直都很孝顺,有什么好的宁可自己不要,也要送到哀家这里。” “所以太后娘娘才这么疼爱晋王妃,看晋王妃受委屈了,立刻就要给王妃出头。”旁边的太监开口道,“只是这次,晋王妃想请您放那贱妾一命。” 董太后现在想起胡家还生气呢。 她们董家从不敢对皇权如此放肆,偏偏胡家嚣张,五皇子还没登上皇位呢,胡家家里就这样,要是五皇子被定为储君了,胡家岂不是要上天? 这等张狂的姿态,董太后素来瞧不上。 “那贱妾生了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倒是乖巧懂事,又有一片孝心,在王妃面前哭得不行,王妃顿时就心软了。”那太监唏嘘道,“况且过些日子王妃回宫,见了皇后娘娘怕不好看。” 董太后点了点头:“这孩子一向是心软的性子。要哀家来说,有这样放肆的娘,又能养出什么好孩子?姒姒既然想算了,那这件事就算了。你让皇后过来。” “是。” 胡皇后这两天缠绵病榻,整个人力不从心。听了董太后传唤,她赶紧上妆过来了。 董太后先是问了问她的身体。 胡皇后笑着道:“臣妾身子并无大恙,多谢母后关心。” 董太后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看了她许久:“你兄长家里那个贱妾,暂时饶了她一命吧。” 胡皇后笑意一僵:“母后为何会……密旨已经传了下去,现在再改,只怕人已经被——” “她现在没死。”董太后道,“既然知错了,便留她一命,以后再敢张狂,全尸都不必留下。” 胡皇后应了一声:“是。” 从董太后的宫里退出来,胡皇后宫里的大宫女给她说了几句话。 “刚刚晋王府来了人,侯爷为了那妾室去求晋王妃,还拿出皇后娘娘来威胁晋王妃。”这宫女道,“晋王妃年轻怕事,担心得罪了您,赶紧让太后娘娘收回命令。” 胡皇后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因为还在外头,她没有发作出来,带着人回到宫里,便打翻了一些银器。 这些日子福阳宫的摆设餐具损耗太重,胡皇后肝火太旺盛了,怕被外人看出什么来,全都换成了耐摔的银器。 “胆小怕事畏手畏脚,一个贱妾都不敢杀!”胡皇后冷笑道,“这贱妾得罪的要是老五的媳妇儿,八百条命都活不下来!从前本宫觉着晋王妃有几分伶俐,做起事来居然是这样懦弱的性子!” 宫女安慰道:“晋王妃是有些眼色的,还不是怕得罪了您?谁不知道侯爷是您的哥哥呢?” 胡皇后倒情愿文姒姒大胆一些,直接把那贱妾给杀了。 绿姬违制,敢用和皇后相同的物品,只这一点就让胡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胡英宠爱这贱妾宠得厉害,自己强行杀了这贱妾,势必会得罪兄长。 五皇子日后还要夺嫡,不能少了胡英这个当舅舅的帮他忙。自从太子被废为临清王,有多少人巴结五皇子,就有多少人想害五皇子。 更何况,违制的事情真传得沸沸扬扬,被发落的还是胡英。 现在人活了下来,胡皇后怎么想怎么觉着碍眼,恨不得自己再下一道命令杀了这贱妾。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天对胡家的事情,皇上什么态度,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再打听一下五皇子这两天在干什么。” 人很快就回来了。 关于绿姬和胡府奴仆一事,晋王并没有告到皇帝跟前,皇帝对此事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胡皇后放宽了一些心。 但是,因为骄奢淫逸过分铺张,加之胡英宠妾灭妻作风浪荡,皇帝又在安北加了一个监察使,明显的是要监看胡英,分走胡英的部分权力。 胡皇后道:“那名官员是哪边的人?” “文家近亲。” 胡皇后眯了眯眼睛。 这次弹劾胡家的大多是文家和董家的人,胡家和文家已经结下了梁子。 晋王妃不仅是文家嫡系的女孩儿,晋王近来节节高升,她受什么委屈,文家那些人巴结着她肯定要给她出气的。 皇帝肯定看出来文家和胡家不对付,派了文家的人过去分权,因双方有矛盾,不怕勾结在一起。 “五皇子这两天在做什么?” 下头的宫人犹豫了一下:“五皇子府上的人说他在家里待着,偶尔读读书,虽然读不进去,总算是安分了,这几日也没和五皇子妃吵架。” 其实五皇子看胡皇后这几天病了,想着终于管不着他,带着一帮玩得好的纨绔四处玩乐。 这话真说出来,不仅惹得胡皇后大怒,五皇子也会被抓回来挨训,最后被记仇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一个个的都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讲一些几方都高兴的话出来。 胡皇后乏累许多,吩咐了一些事情,终于去上床歇息了。 镇北侯府上。 胡英得了消息知晓绿姬能活命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胡皇后大为不满,警告他不能让一个乐伎出身的妾室当侯府的家,暗示他把绿姬除去,以免日后再生出什么祸患来。 绿姬现在惊魂未定,她从前一直觉得镇北侯府才是天,她在里头说一不二无人敢反对,没想到上头下来一句话就能杀她。 她现在终于晓得了厉害,这几天在府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看见胡英也不敢像从前那么嚣张跋扈。 胡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绿姬给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多年的感情,两人的儿子已经娶妻生子,未来还要继承家业,倘若生母下场难堪,就怕孩子处境困难受人奚落。 ------------ 第132章 殊色[2] 刘煊一回来便让房间里的丫鬟出去了。 文姒姒原本腻在床上看一些闲书,外头有些湿热,她有些倦怠出去,看他从外头回来了,就要下床去给他换衣裳。 刘煊反手按住文姒姒的肩膀,把她按回了床上,低头亲了一口。 文姒姒觉着自己肩膀上有些痒,她微微一偏脸,没让他亲上,亲在了脖颈处。 她笑着推他:“殿下又骑马了?身上衣服都脏了,别来碰我,换身衣服再来。” 刘煊一手把她按在榻上,一手把自己外袍脱了扔在下面:“反了你了,居然敢嫌弃本王脏。” 文姒姒笑着和他打闹,终究是力气不如他,反被他困在了怀里。 “你是怎么说通胡英的?”刘煊刮了刮他的鼻子,“这个老贼仗着自己国舅的身份作威作福多年,让他低头并不容易。” 文姒姒笑笑:“一山更比一山高,搬出来皇太后吓了吓他一下,他就立马变顺从了。” 她说起来简单,刘煊却晓得个中每个环节都不容易。 胡英又不是三岁稚子,随随便便把太后抬出来压他,他不一定会服。 尤其文姒姒这般年少,胡英再多点岁数能当文姒姒的爷爷了,他哪会甘心对个小女孩儿低头。 被文姒姒威胁,只怕这老家伙气得不轻,反过来要威胁她才对。 文姒姒把胡家的关系疏通,恩威并施让胡英这个老贼低头,刘煊在这边做事确实方便很多。 这边大多官员都和胡英有来往,地方上势力交错纵横,刘煊能信得过的人不多,他想把事情圆满办成,得费一些心血。 文姒姒手指戳着刘煊的肩膀,语气有些撒娇:“殿下来查财政,用得着这么长时间?他们拦着不给您看?还是拿出假的来应付您?库房里的银子都被掏空了?” 刘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的捏了那么一下:“不是这些,这些有问题,只是小问题,大问题都在别的上面。” 文姒姒抬眸,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我能不能听听?” 在刘煊心里,文姒姒是自己的人,这些事情说给她听自然无妨。 “你知不知道五石散?” 文姒姒恰好前些日子才见到一个例子:“这些年有些浪荡子食用这个把家财都挥霍没的。怎么?朝廷要查这个?” 刘煊“嗯”了一声。 他声音低沉动听,把文姒姒搂在怀里,柔声讲给她道:“魏晋以来,不少王公将相认为五石散延年益寿,大量服用以至于中毒死亡。后来方子慢慢消失了,这些年突然在南边兴起,朝廷屡禁不止。” 文姒姒没想到朝廷在禁这个:“既然在禁,为什么还能买到?” 刘煊捏了捏她的鼻梁:“有官员借此谋私利。最近广姚又流通了起来,据说一批在港口做生意的西洋人改进了方子,与地方官员勾结。” 初来这里的时候,刘煊便暗示下面的官员自己想要找点乐子。官员送上女人和钱财,他都拒绝了,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献上了当下时兴的五石散。 刘煊借着一点线索,还在和手下慢慢追查。 没想到这个时候,文姒姒居然拿下了胡英这个老贼。 胡英主动向刘煊示好,表示刘煊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自己一定帮忙解决。 文姒姒想了一下:“胡英在这里时间很长,说不定他就是主谋,这件事情怎么能让他来帮忙呢?” “他肯定会拿好处,是不是主谋就不一定。”刘煊道,“毕竟最先从南边传来的,先借他的手,把牵扯到的官员名单都拿到再说。” 文姒姒叹了口气:“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也不见别人去做。如果牵扯到的官员太多,会不会让——” 刘煊淡淡的道:“事关国家社稷,就算得罪整个朝廷,我也会做。” 齐朝边境有很大一片土地是刘煊带着将士开拓的,他在边关数年,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看了常人没看过的场景。 经历过战争,见过生离死别尸山血海方知太平盛世有多难得。 刘煊想要那个位置,并不仅是因他过往不堪想用权势证明自己,而是觉得所有皇子中只有自己能开疆拓土建太平基业,让边境外敌俯首称臣,流离失所过的百姓都能安定下来。 这个江山不是一个人的荣华富贵,背后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文姒姒更加忧心:“殿下,过刚者易折,我就怕——” 刘煊知道她不是私心重,她是在担心自己。 他敲了敲文姒姒的额头:“你的夫君不是傻子,本王做事会有分寸。” 他知道文姒姒是担心自己得罪太多官员和家族成为众矢之的。 刘煊在心里有自己的准则,但做事的时候,会根据当下的局势随时调整。 在没有到达自己真正想要的位置之前,首要的必定是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日后的一切。 况且现在有了妻子,哪怕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家里的夫人。 文姒姒埋在他的肩膀上:“妾身当然知道殿下有勇有谋,做事比其他人都可靠。可心里总归放不下,就怕出什么差错。” 刘煊轻笑一声,伸手把文姒姒抱了起来。 文姒姒:“……你要做什么?”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刘煊道,“晚上的时候带王妃出去走走,这几日都没有空闲陪你。” 文姒姒挣扎着要起来:“我不用洗,你自己洗就好了。” 她挣扎了没两下,被刘煊拍了拍屁股:“别闹。” 文姒姒没这样被人打过,脸颊一下子就变红了。 刘煊让人准备热水,把她放在外间小榻上,抬手摘了她发间的簪子,墨发瞬间倾泻在了肩头。 她今天在家穿一身轻容纱的素色衣裙,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尤为柔弱清艳。 这些天下头总有没眼色的官员给刘煊送女人,他全打发下去了。 说实话,那些百里挑一的美人,在刘煊眼里都比不上文姒姒的容色。 他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男人,尤其是对文姒姒。 ------------ 第133章 殊色[3] 文姒姒从小就是很怕疼的性子,天生就有几分娇气。 和刘煊在一起的时候,她更喜欢两人就这么坐着聊聊天说说话。 哪怕什么都不做,两人单纯的在一起就是很好的。 于感情方面,她更多是朦胧而单纯的接近,不喜欢过分亲密的举动。 刘煊知晓她还是小姑娘心性,床上的时候对他更多的是畏惧,即便接受也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因为疼痛完全不沉浸在此。 但两人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手掌轻拍着她单薄的肩背。 文姒姒还没有缓过来,莹白的贝齿轻轻咬着自己的唇角,因为咬得力气太大,险些渗出血来。 刘煊怕她把她自己咬伤,抬手捏了她的下巴,让她的下颌分开。 她长发落在水面上,与他的墨发缠绕在了一起。 其实刘煊的肤色和其它男子相比属于浅色,整个人丰神俊朗,天赐的好容貌,但和文姒姒这种雪色晶莹白得近乎剔透的美人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深了。 两人肤色差距看起来尤为明显。 刘煊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为她拍着顺气:“慢慢适应就好了,喊声夫君给我听听。” 文姒姒耳朵里轰鸣作响,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刘煊看着她此时此刻的情态,压下了眸中浓烈的占有欲。 中间加了两次热水。 一个时辰后水有些凉了,刘煊抱着文姒姒从浴桶里起来,拿了布巾擦拭干净。 她今天困倦得不行,靠在他的肩膀上便睡着了,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出去。 刘煊在她眉心亲了亲,给她拢了一身衣服,把她放回了床上。 出去是肯定不能出去了,文姒姒这个样子,只怕压根走不动路。 任若看着自家王爷从里头出来,他赶紧凑上去:“殿下,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不去了。”刘煊语气颇为冷淡,“王妃睡下了。” 任若看着自家殿下身上浓重的黑色怨气,吓得后退了半步。 刚刚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能猜得出来。 看自家王爷这个样子,肯定是刚刚没有太顺心。 想想也能明白,王妃那样娇弱的美人,王爷肯定不舍得折腾得太厉害。 真真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让其它女人代替王妃来给王爷消气……更不可能了,刘煊素来排斥不熟的人靠近他。 任若干巴巴的笑:“殿下习武出身,各方面都勇猛,这样下去,只怕王妃不愿意伺候您,想给您纳个妾室替她分担。” 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王妃的本事全在管家和管人上面了,与何方关系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这点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偏偏在伺候男人方面不够狐媚,没有勾引男人的本事。 所谓人无完人,像绿姬那样的确实把男人伺候得很好,可出了门就给家里惹了麻烦。 刘煊听完脸色更冷了,任若被他吓得一个哆嗦:“奴才这就吩咐厨房炖些汤来给王妃补补身子。” 任若被他吓得麻溜的离开,吩咐着厨房里的人准备各样的点心和羹汤。 刘煊冷笑。 王妃床上不知道怎么伺候人,难道他就非等着让王妃来伺候么?他就不能让王妃对他心服口服? 从前在军中的时候,一回城停歇,军队里那些人都喜欢往秦楼楚馆里跑,一点钱都耗在了女人上面。 刘煊一来对不知来历的人无感,二来身为将领要号召四方,他不能姿态轻浮,军中将士们议论此事,他是不会参与的。 在京城的时候,刘煊重心都在布置宫里宫外的眼线上头,着重培养自己的人,更没精力搞这个。 风月之事对他来说远不如前途重要。 倒是刘霖和刘逸这俩活宝闹出过笑话。 皇帝担心自己这些皇子因为女色移了性情,十四岁之前从不许他们沉溺于此,十四岁之后只给他们安排侍妾。 老三从小得朱妃宠溺,身边伺候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色。 老五是中宫的儿子,自然也要好的。 两个人从小爱暗搓搓的比较,便变着法儿的比谁的侍妾更漂亮,这件事情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震怒,把两人跟前狐媚的女子都撵了出去,一个侍妾都不留。 老五哪儿能忍受得住这种寂寞,读书的时候在书本中夹春宫图,这些图册让太子发现了,太子对他好一通嘲笑,一时间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胡皇后气得恨不得把太子给捏死,前后杀了好些人,费了不少心思才让这些话语止住。 想到这里,刘煊眸色暗了暗,叫来了一名影卫,安排下去一些事情。 任若等同是看着刘煊长大的,他敢和刘煊多嘴说几句话,下边这些影卫都怕他怕得不行,听了吩咐就下去了。 ...... 文姒姒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觉着有些口渴。 刘煊睡在她的身侧,很快听见了身边的动静,把文姒姒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低声道:“醒了?现在饿不饿?” 文姒姒“嗯”了一声:“有一点。” 但不想从床上起来。 她手臂环在了刘煊的腰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自觉的和他撒娇。 刘煊看她这么软软的样子,觉着自己心都化了,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一口:“那里还疼不疼?” 文姒姒耳根有点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刘煊之前说过多来几次就好了,可两人在一起那么久,她还是不大适应他,有时候还会被他弄晕过去。 她心里有些愧疚。 因为其它王妃皇子妃那里,府上都有姬妾的,哪怕丁氏容不下人,跟前也有能伺候的侍妾。 偏生自己体质差又怕疼,伺候刘煊不来,反而让他安慰。 文姒姒想了想道:“爷,陶侍妾去世后,陈侍妾是有些懦弱不讨喜,您看——” 刘煊的脸瞬间就冷了:“王妃倒是大度,容得下别的女人和本王同床共枕。” 文姒姒愕然:“可是——” 刘煊捏住了她的下巴:“文妙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 第134章 殊色[4] 文姒姒被他捏得有点疼痛,她心里十分委屈:“您是我的夫君,我不喜欢您,还会喜欢什么人?” 她不说还好,她这样一说,刘煊简直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如果我不是呢?如果当初你嫁的人是太子呢?” 文姒姒脸色蓦然变得雪白雪白。 刘煊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已然明白许多。 他很多时日前便做梦梦见她嫁给了太子。 这样的梦境让刘煊对太子有着说不出的敌意。 他不管文姒姒嫁给谁,只要他刘煊看上了,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她嫁的人,把她给夺回来。 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体,他全部都要。 文姒姒想起往事眼眶蓦然红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殿下从来不知世道对女子的艰难。文家旁支待嫁堂妹数位,家里更有数名幼小的侄女,整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嫁给谁,只能跟了谁,喜不喜欢又有多大意义呢?” 刘煊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嫁了他,我把他杀了,让你和我走,你走不走?” 文姒姒苦笑一声:“殿下,我等不到这个时候便死了。” 刘煊心中愤恨难平,冷笑一声起身出去。 夜里海风凉意扑面,他在风中瞬间清醒了许多。 任若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被听到动静的影卫给推了起来,他睡眼惺忪的披了衣服,麻溜的跑到了刘煊的跟前。 看这情形,殿下和王妃吵架了。 任若想不通,这俩人那么聪明,彼此都知道退让的,又不是五皇子夫妇那样一个贪玩一个善妒,就这也能吵起来。 刘煊被文姒姒气得心口闷痛,突然想起来她晚上还没有吃东西。 “厨房里还有吃的?” 任若赶紧点头:“参汤用文火在炉子上煨着,还有几道甜咸点心,我让人准备准备。” “让人送过来。” 刘煊回了房间,看她抽抽噎噎的拿着帕子在擦眼泪,整个人哭得不行,瞬间心疼了。 刘煊赶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别哭了,是我错了,刚刚不该骂你。” 文姒姒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但过往的一切就像浓重的烟云又席卷了回来,让她整个人都陷入永远的悲伤之中。 刘煊没见过女人在他跟前哭得这么厉害。 他最烦别人在他跟前哭,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直接把人撵出去。 偏偏文姒姒哭得他心脏疼痛,仿佛把他的心都要哭碎了。 他娶她回来,并不是让她掉眼泪的。 刘煊低头亲去她脸上的泪水:“本王不该逼你回答。即便你嫁给他,也不是你的错,本王把他杀了,再娶你一次就是了。” 她的泪水渐渐止住,只是身体还在轻轻的颤抖。 漫漫长夜已经要过去,刘煊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我只是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你夫君还是我。” 他只知道喜欢一定是独占而非分享。 越是了解,越是知晓文姒姒的心思复杂,刘煊知道很多时候她表现出来的,并不一定就是她心里在想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点心吃食已经放在了屏风后的桌子上,刘煊看她已经平静下来,拧了冷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吃些东西就别睡了,再睡下去眼睛会肿。” 冰水里加了些许蔷薇花露,帕子拧过之后带着冷香,文姒姒一双眼睛确实有些肿,由着他给自己擦了擦脸和手。 她现在闻到了外头食物的香气,确实觉着有点饥饿。 刘煊给她擦过把帕子往旁边一扔,抱着她走了出去。 桌上摆着参鸡汤,红豆糕饼和茯苓饼等,文姒姒尝了一点汤,吃 了一块半点心,觉着差不多了便把旁边的茶盏端过来。 刘煊并不满意:“吃得太少了,你把这碗汤喝完。” 碗口都没有她的掌心大,吃什么都挑剔,这么一个小碗盛的东西,她都能剩半碗出来,平时吃的还没有一只猫吃的多,刘煊都不知道文家是怎么养她的,难怪体质这么弱。 碗里剩着鸡汤煮的燕窝丝,文姒姒喝了上面一点汤,不大喜欢这样咸口的味道就不想吃,她看了看刘煊的目光,只好慢慢捧起来都吃光了。 刘煊把她剩下的半块糕点吃了,沏了一盏茶漱口,这时候外边任若进来:“殿下,胡府的侍卫想见您,今儿晚上在码头查出了东西来,东西和人都被扣下了。” 刘煊看向文姒姒:“我先过去一趟。” 文姒姒赶紧起身拿了衣服给他换上。 人离开之后,外头的丫鬟陆陆续续的进来。 现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锦葵竹月看文姒姒醒了,赶紧伺候着给她梳头发换衣服。 “小姐今天起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锦葵给文姒姒梳着头发,“您眼睛有点肿了,我让人准备帕子给您敷敷。” 她俩没听见动静,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看文姒姒脖颈和锁骨处都是吻痕,就连露出的一截雪白腕子上都落了男人的指印,之前也有文姒姒这般醒来红着眼睛的情形,她俩就没太多想。 文姒姒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支珍珠的簪子:“你们两个年龄差不多了,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寻思着婚姻大事耽搁不得。” 锦葵面上一红:“我们只专心伺候小姐,外头那些小厮侍卫,我们连句话都不说的,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小姐,什么大事小事都让小姐给我们做主。” 文姒姒轻轻拍了拍锦葵的手:“以后有看中了的,可以和我说一说,我让任公公探探人家口风。好姐姐,这些年你们四个伺候我都不容易,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年龄最大,是该考虑考虑后半生的事情,哪里能一辈子在这里当使唤丫头。” 锦葵鼻头一酸,轻轻点了点头:“我就是担心,小姐这样柔和的性子,身边没个厉害的人帮着受委屈。咱们都走了,怕新上来的对小姐不忠。” 文姒姒怅然若失,想起前事后事,心里头空落落的,轻轻摇了摇头。 ------------ 第135章 殊色[5] 刘煊过去之后,听手下将事情细细的讲了讲。 几条商船停靠在码头,身着粗布衣服的十多个汉子被按在地上,为首之人极不服气:“我们是停靠的商船,往几个药铺里押送药材,各位官爷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往日也给几位大人孝敬银子——” 他话未说完,一个官兵在他嘴上狠狠踩了一脚:“住嘴!晋王爷在此,有你说话的份儿?” 腥咸海风吹得刘煊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一名手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刘煊的跟前:“殿下,已经确认了,货船里除了正常药材外,确实压着数百斤的五石散。” 那边胡英带着本地的几个官员走了过来。 胡英甚少这么早就起来,他衣服穿戴倒是整齐,一把胡子乱蓬蓬的完全没梳,上来先给刘煊行了一礼。 他后头还跟着几个官员,这些官员都惴惴不安的样子。 “殿下,臣即刻将这些人拉去审查,一定要查出他们这批货物从何而来,与哪些人有勾结。”胡英上前道,“海边风凉,伤了您贵体,您不如先回去歇着。” 刘煊淡淡的道:“查自然要查,不过,本王既然来了这边,这件事情不能全权交给胡大人处理。” 胡英面色一紧。 刘煊往货船里走去,胡英给周围所有人使了眼色,没有让他们跟上来,他单独和刘煊走了进去。 小桶中油纸密封的黄色药散被拆开,它伪装得格外严实,如果不细查真猜不出桶里装的是这些东西。 刘煊手指沾了这么一点,轻轻一搓,眸中闪过些许厌恶:“何叔平曰:‘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然而数百年间死于其物之人成千上万,这个方子因此失传。这些年突然兴起,且比从前易成瘾数倍,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胡大人不会不知道朝廷正在封禁它吧?” 胡英惶恐不安:“臣知晓。” 刘煊冷笑:“既然知晓,你还助纣为虐?皇上让你镇守安北庇护一方百姓,你就是这样办差的?” 胡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为皇后兄长,五皇子的亲舅舅,得天子信任才有如今的权势,绝对不敢做出辜负圣上的事情来。” 刘煊盯着他看了许久。 如果没有胡英的人从中协助,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抓住这些货船。或者说,如果胡英是主谋,在他的地盘上想把这件事情查明白不可能这么快。 刘煊知道胡英不是主谋,但他从前晓得这件事情,并从中贪了不少好处的事情倒是真的。 “侯爷起来吧,本王担不起你下跪。”刘煊道,“侯爷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看是让本王严刑逼供一点一点的撬开他们的嘴巴,还是你先透露一点线索,让本王有个准备,再查出他们的靠山?” 胡英并不是傻子。 他清楚刘煊知道自己从中获利,却想留着自己重用,不会这么轻易把自己拉下水。 在用人方面,刘煊不论品性好坏,只看能不能给他办成事。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胡英才敢把这个天大的人情给了刘煊。 “阮氏和邵氏,两大家族在南方势力深厚。”胡英道,“臣与六皇子素有交情,六皇子知晓此事,多次威胁臣给他通融,臣碍于强权不敢不从。” 刘煊脸色一沉。 堂堂皇子不考虑民生,居然敢当靠山从中谋私利。 “这件事情会严查。”刘煊寒声道,“你先把你的人清理干净。” 胡英松了一口气。 刘煊又看了他一眼:“六皇子与五皇子虽然亲近,胡英,你和皇后不会没看出他的野心吧?” 胡英有些心虚。 阮妃常年在胡皇后跟前讨好,六皇子也常年跟在五皇子的身侧一同戏耍,俩兄弟感情不错。 胡皇后有没有看出来另说,胡英是知道六皇子有这份野心和实力的。 但是,皇帝的儿子太多了,胡英不肯定五皇子能够上位,他也不会把全部家当都押在五皇子一个人的身上。 能在六皇子这边讨点好,他肯定要讨的。 胡英道:“此事臣会和皇后娘娘商议一二。” 刘煊突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昨日本王翻阅史书,翻到睿帝七年间发生的事件,感慨万千,突然就想到了侯爷。” 胡英面色僵了僵。 睿帝依靠母族势力上位,母族权倾朝野,在齐朝翻手成云覆手为雨,七年后太后去世,睿帝设计收了权力,贬了舅舅一家去岭南,一整族的人没到岭南就死绝了。 刘煊笑笑:“血缘亲情不是永远的保障,只有利益才能让关系维持下去。侯府贵公子今年多大了?目前任什么官职?” 胡英失去嫡长子之后,现在成年的老二、老三、老四都是绿姬所出,三个资质都平平,其余幼子年龄太小,被绿姬打压得唯唯诺诺很不成器。 胡皇后向来看不得姬妾受宠,对胡英家里几个孩子都淡淡的,面上虽过得去,却算不上疼爱。 绿姬这件事情更是得罪了胡皇后,她几个孩子别想在胡皇后跟前得好脸。 至于五皇子——五皇子对几个表兄弟看似温和,实则是有些瞧不起的。 子不肖父,一直都是胡英的心病。胡英倒不渴求他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只要他们安分袭爵能享富贵就好。 胡英有些羞愧:“犬子无出息,文不成武不就,只领了闲职度日。” 刘煊点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胡大人疼爱孩子,该为孩子广结善缘才对。有时候,资质愚钝不一定不能成事,就看能不能遇着贵人历练。” 胡英心念一动:“多谢殿下教诲。” 商船一队人都被带了下去,刘煊安排官兵去了与这些商船有贸易往来的医铺药馆搜查,整整一天广姚城都不得安宁。 刘煊傍晚的时候便回了家里,他一天都在想文姒姒,回来看看文姒姒在做什么。 结果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还在床上补觉呢。 刘煊坐在了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 第136章 殊色[6] 文姒姒睡得正香,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不自觉的凑了上去蹭蹭他的手。 刘煊觉着她现在这个样子甚是可爱,低头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亲。 文姒姒慢慢睁开了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腰:“殿下。” 刘煊“嗯”了一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睡醒了?” 其实还是有点困,但她已经不太想去睡了,只想好好的和他腻在一起说会儿话。 刘煊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想不想出去走走?夜里城中很是热闹。” 文姒姒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没这么出过门,其实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刘煊在她身侧,安全感肯定是有的。 文姒姒睡了一觉头发散了,都已经这么晚了,她懒得再把头发梳起来,两侧齐齐的戴了珠花,身上穿着件藕粉色的衣裙,跟着刘煊一起出门。 广姚城的夜市果真热闹,入眼便是一片灯火,摊贩人来人往的,这边民风比京城更为开放一些,路上还有不少年轻的富家小姐夫人摇着扇子在走。 刘煊和文姒姒出来没有带丫鬟,就连最常跟着刘煊的任若都没有带来。 他回头看了文姒姒一眼:“夫人可要跟紧了,夜里人多,你一旦走失就再找不到为夫。” 文姒姒才不信呢:“这边官府又不是吃素的。” 刘煊笑了笑,大步往前走去。 他身高腿长,文姒姒穿着裙子迈着小碎步不是很方便,有些跟不上他。 她确实害怕自己在这人来人往之中迷路了,赶紧上前去抓刘煊的衣服。 广姚无论男女大多生得高大,哪怕在这边刘煊的身高依旧出众,兼之容貌俊美,不少年轻的姑娘都用扇子捂着半张脸一边偷笑一边偷看他,还窃窃私语些什么。 文姒姒有些生气,用指甲去掐他的胳膊。 刘煊被她气笑了:“你在闹什么?想不想吃那个?” 他指了指远处卖糖葫芦的铺子,那边挺多人去买,在这边都能闻到芝麻和冰糖的香气。 文姒姒嫌酸不喜欢吃山楂,轻轻的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卖甜糕的,想吃这个。 刘煊身上没有带银子,文姒姒只好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衣长相颇为风流的年轻男子走到了刘煊的跟前,先对刘煊鞠了一躬,又问些公子是不是外地人之类的话。 刘煊不认识这男的,看他面带薄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怀疑这人是哪家官员的公子,知晓自己身份,想过来讨个脸熟。 但眼下刘煊带着文姒姒出来玩,不想再被公务缠身,神色便有些冰冷:“阁下有何事?” 这位穿白衣服的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偷偷瞧了旁边的文姒姒一眼:“公子,这位是令妹?可有许配人家?” 刘煊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白衣男子骤然发现眼前人的气场变得十分可怕,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刘煊寒声道:“是我夫人。” 对方被刘煊吓到了,忙不迭的带着侍从走了。 刘煊看向文姒姒。 文姒姒因为偷懒没把头发梳起来,她这个样子确实像未出阁的姑娘,她和刘煊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且刘煊确实年长于她,被当成兄妹实在不奇怪。 文姒姒本来就生得沉鱼落雁,这一路上偷看她的人无数,只是碍于刘煊这尊杀神站在旁边都不敢表现出来,哪怕是看也是偷偷摸摸斜着眼睛去看。 倒没想到真有个愣头青敢上来搭话问文姒姒的姻缘。 刘煊本来就是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对于自己的夫人,他自己都舍不得多看,旁人多看一眼他都要动杀心。 文姒姒没听到那个陌生人和刘煊的对话,她掏出银锭子在买甜糕,对方剪开称过之后,找回来的铜钱沉甸甸的一串,她提着嫌手累,便给了刘煊拿着。 不过这甜糕的滋味儿不是很甜,就像在吃没加糖的糯米糍,文姒姒又不好意思浪费,咬了两口便询问刘煊吃不吃。 刘煊知道她又挑嘴了,装作不知道她的意思:“不饿。” 文姒姒跟在他的身后:“您没有带银子出来,我给了您那么多铜子儿,您就替我吃了吧。” 刘煊道:“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想让我替你吃东西。” 文姒姒上前勾住了他的手。 她小手软绵绵的,握在掌心柔若无骨。 刘煊把她另一只手中的甜糕接过来。 对她来说不甜,对刘煊来说甜度恰到好处,味道还可以。 许是民风开放的缘故,之后还有媒婆跑到了刘煊跟前问姻缘。 刘煊不知道是来问自己的,还以为哪个不要命的愣头青又看上了文姒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久处高位,上位者的气势尤为明显,脸色一冷确实让人畏惧,别人看他这样,哪里还敢再搭话,一个个的避之不及。 这个时节的林檎果熟了,又甜又红看着就惹人喜欢。 文姒姒拿了铜子儿买了两个,用手帕擦干净递给刘煊一个,低头咬了一口。 确实很甜,或许是今天刚摘的缘故,尝着很脆。 刘煊平时只看她吃切好的果子,从没见她整个儿的去吃。今天看她像只小松鼠一样捧着果子啃,莫名觉着有些可爱。 文姒姒吃完用帕子擦了擦手,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干净的去给刘煊擦一擦。 刘煊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上来。 文姒姒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刘煊吻得很强势,水声啧啧,她被亲得眸色湿润,面上泛了些许红晕,一时间差点没站住,抬手抱住他的手臂。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夜市上的人越来越少,灯火越来越疏。 文姒姒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冷,刘煊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只是他的衣物在她身上长得拖地了,他不想自己衣服被弄脏,只好将文姒姒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文姒姒搂着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身上,月色下影子淡淡,原本她还是有些冷的,在他身上却半点寒意都没有了。 ------------ 第137章 殊色[7] 文姒姒回到京城的时候,暑气也渐渐的消了。 这些日子她不在京城,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乍一回京,她便去了宫里给董太后请安。 董太后见了文姒姒自然欣喜,连忙招呼着人坐在自己的跟前。 文姒姒跪坐在太后的膝盖前,看太后的双鬓银白,心里便禁不住的难受了起来:“日后姒姒少出京城,多来宫里看看您。” 董太后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姒姒啊,哀家知道你最孝顺,你小时候哀家犯了眼疾,嬷嬷骗你要新眼珠子换上才能好,你个傻孩子二话不说就要太医取你的眼睛给哀家。但哀家在这寿康宫受人伺候,整日整夜过得都好,你不用太费心。” 文姒姒眼圈儿泛红,靠着董太后的膝盖轻言慢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便有太监扯着长腔说皇帝来了。 文姒姒赶紧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不常见到文姒姒,今个儿看她在太后这里,和她说了两句话,另外还赏赐了一些东西。 文姒姒看着皇帝和董太后有话要说,想了个由头便出来了。 董太后坐在上头,慢悠悠的端了茶盏喝一口热茶,眼睛看向皇帝:“这些事情前朝事儿忙?不常看到你来后宫。” 皇帝点了点头:“朝中确实有一些烦心的事情。” 董太后身为生母却不干涉朝政,皇帝对此很是尊敬。但他除了皇帝之外,还是一个儿子和父亲。 母亲如今在世,遇着了烦心的事情,皇帝都想和他说一说。 “赫儿被废之后,其它几个都不太安分,”皇帝摇了摇头,“母后,这些日子儿臣思来想去,想着赫儿自幼失去生母,儿臣对他的关怀不够,以至于他轻信外戚,被别人带坏了。赫儿反省了这些日子,应该知错了。” 董太后面色陡然冷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孩子从前是储君,他不想着天下黎民,反而以储君身份谋取私利,将来他登上皇位,我大齐江山定会被他挥霍一空。祖宗这么多年的基业,不能落到担不起重任的人手中。皇儿,你可要想明白了。” 皇帝内心正是游移,才来找董太后说说话:“母后觉着哪个皇子不错?” 董太后眉头紧锁:“开平王行事轻浮不堪大任。老五受皇后教导才看着有些样子,将来大权定然旁落胡氏之手。倒是晋王、老四、老六几个都有出息,哀家觉着他们哪个都比老二厉害。” 皇帝苦笑:“晋王才能出众但出身不堪,母妃有外族血统。老四城府过深机心太重,儿臣对他实在喜欢不来。老六这孩子倒是伶俐可用,他母妃也知趣。” “阮妃确实聪慧过人,她教出来的孩子懂事孝顺,哀家也喜欢她。” 董太后点点头,“皇帝,晋王之贵重,全在你的血脉,他的母妃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记挂着?清河族王室凋零,族中百姓早就成了大齐的一部分。你身为皇帝,若对这些融入进来的外族有看法,怎么让国土更为开阔?怎么让归顺的子民心悦诚服?” 皇帝一时愕然,随即眉头深深拧了起来。 董太后道:“大齐每一寸土地,不管从前是谁的,只要并去了大齐,就是你的疆域。天下子民不管效忠过谁,只要现在对你俯首称臣,就是你的子民。为君者,城府一定要开阔,不偏不倚方能长久,你若将他们分出三六九等,造反叛乱之事永无停息。” 董太后这番话,恰好戳在了皇帝的心口处。 这几年齐朝整体太平,可总有些地方发生叛乱要自立门户。 皇帝多用强权镇压,以严格的规矩要求并进来的外族百姓,并让他们缴纳沉重的赋税,本想着这样会让他们恐惧,结果还是接二连三的起乱。 皇帝眼眶一红,跪坐在了董太后的身前:“这些话,也只有母后敢对儿臣这样说。” 董太后摸了摸皇帝的肩膀:“母后知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看着你为储君废立一事日渐消瘦,为娘的心比谁都痛。但你是皇帝,一举一动牵涉民生,事事都要考虑周全,才对得起天下百姓。” 皇帝点了点头:“多谢母后教诲。” 董太后苦笑:“母后老了,以后只怕想说,也说不到你的耳朵里去。你是掌权的皇帝,天下是你做主,一定要擦亮眼睛。赫儿不堪为太子,还是让他继续做他的临清王,立储之事日后再说。” “是。” 文姒姒这边出了寿康宫,便去皇后的福阳宫请安。 她听说胡皇后这阵子身体不大好,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想着先过去看看。 被人带进去之后,文姒姒便闻到了淡淡的药味儿。 胡皇后跟前的大宫女把她带进去,文姒姒一进去就看到胡皇后穿着一身杏黄的夏衫在窗边坐着,胡皇后今天衣着素净,通体没戴什么首饰。 毕竟多年养尊处优,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哪怕身在病中,依旧雍容华贵。 文姒姒行了一礼。 胡皇后今个儿倒是没有刁难她,只微微笑了笑:“晋王妃,你起来吧,快坐到本宫身边来。许久不见到你,本宫甚是想你。” 文姒姒看着胡皇后的状态不对劲,她笑着和胡皇后说了一些话,还献上了一匣子茶叶。 胡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绿姬这件事情,是委屈你了。你本不必看在本宫的颜面上放过她,对于她这样嚣张跋扈的姬妾,本宫何曾放在眼里过?” 文姒姒垂眸:“总归是皇后娘娘家里的人,妾身没这个胆子去惹。” 胡皇后心里冷笑,是啊,你没这个胆子去惹,文家和董太后对胡家的架势却是喊打喊杀。 胡皇后面上和蔼,依旧套着文姒姒的话:“细细说起来,晋王都在广姚做了什么?与什么人往来?好孩子,他们这些男的在外头玩得都脏,你就没问问?” 文姒姒摇了摇头:“他在外边的事情,妾身一概不知,也不敢问。娘娘您也知道我家爷那脾气,妾身见了他怕得不行,就算察觉到不对压根不能说什么。现在想来还是京城好,那边只凉爽了些,吃的用的都不如家里。” ------------ 第138章 殊色[8] 胡皇后每次见她都是一问三不知,心里也有些烦了。 从前她觉着文姒姒乖巧懂事,现在只觉着对方懦弱,心里不自觉的便生出了些许厌烦。 胡皇后笑着拍着文姒姒的手:“你娘那般刚烈,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好孩子,若真在晋王那里受了委屈,记得告诉本宫和太后娘娘,本宫替你出气。” 文姒姒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关爱。” 胡皇后又道:“你还记得康娴?她最近定下了婚事,男方家里虽败落了,门第还在,她们母女携那么多嫁妆过去肯定滋润。当初她那样得罪你,本宫还以为,你们家里不会让她太顺遂。” 毕竟以广平王府在京城的根基,文姒姒看不惯对方,想让康娴永远找不着合适的婚事,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文姒姒笑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上没个轻重,也是家里人没教好,我同她计较什么?后来广平王妃带她去王府低了个头,这件事情便过去了。女孩儿婚姻大事一生之重,我没必要为难。日后过得如何,还得看她自己造化。” 胡皇后笑笑。 活了这么多年,胡皇后就没见过这般心慈手软还能成事儿的。 便是董太后年轻时候,那也是雷霆手段面柔心硬,谁得罪她一下她要要人的命。 胡皇后身上也有些疲倦了,文姒姒见状很快找了借口便出来。 文姒姒这边刚出来,就看到了临清王侧妃楚氏带着丫鬟往这边来。 太子被废为临清王后,胡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依旧厌烦,不过楚氏惯来伏小做低会做人的,胡皇后对楚氏态度倒是可以。 楚如愿一见文姒姒在这里,赶忙的笑着上前问候:“王妃从外头回来了?今天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您最近身子可好?” 她这般和蔼可亲的,宫里不少人都觉着楚侧妃不错。 文姒姒一笑:“我都好。” 说完这句话,文姒姒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她这么一走,楚氏身边的丫鬟嬷嬷都愤愤不平。 “咱们侧妃都这么客气了,晋王妃居然爱搭不理的。” 楚如愿压下心头的不满,微微笑道:“我出身卑贱,晋王妃出身高贵,她看不起我是正常的。” “都是皇子的女人,这还有什么卑贱高贵?”楚如愿身边丫鬟看着文姒姒一行人的背影,“等您成了临清王正妃,同样都是王妃,谁还比谁低贱了?要我们说,她们王爷还不如我们王爷高贵呢,咱们王爷可是元后唯一的儿子。” 楚如愿笑笑:“这是宫里,你们闭嘴吧,有些话到家里再说。咱们先进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文姒姒乏累得不行,扶着丫鬟的手进了马车,刚想离开便见那边开平王和董氏过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嬷嬷和太监,一群人挺有架势。 文姒姒有些疲倦,不想再应付,就要直接离开,开平王却眼尖瞧见了,厚着脸皮上前喊了一声“大嫂”。 文姒姒笑道:“你们来给朱妃娘娘请安?” “是啊。”开平王笑嘻嘻的,“刚刚遇到了大哥,我和他说话,他还不愿意搭理我们。可巧又遇着了大嫂,还是大嫂和气。” 文姒姒看到了嬷嬷怀里抱着敏佳,就让人把敏佳给自己抱一抱,她觉着这个带敏佳的嬷嬷有些眼生,忍不住问道:“敏佳换了奶娘?小家伙又长胖了些,越发白净。” “她之前的奶娘被人收买,害敏佳病了好些时日。”董氏开口道,“幸好是在万丽园,太医来得及时。” “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罪。”文姒姒爱怜的摸了摸敏佳的小脸,“好在咱们敏佳福分深厚,逢凶也能化吉。” 董氏道:“敏佳无事,得亏是大嫂让我们去万丽园。真去了外头,就怕敏佳……” 最近宫里实在危险,董氏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文姒姒垂眸:“小孩子不晓事,你们做大人的日后多当心就是了。” 董氏点点头。 文姒姒又笑笑:“我和王爷从广姚回来,带了不少小玩意儿,让人送去了你们府上一些。” 开平王笑道:“那我们回去可得看看,大嫂肯定是有心意的,不像那些俗气的人。” 他们正说着话,便听到了几声“殿下”,回头看见刘煊带着任若等人过来。 开平王还在为刚刚刘煊不理他的事情不高兴:“呦,这不是大哥吗?大哥怎么过来了?没见着父皇的面?我听说父皇去寿康宫了,你不去寿康宫看看?” 刘煊听见老三在这里阴阳怪气就烦,他把文姒姒塞进马车,对着董氏微微点了点头,便让车夫走了。 文姒姒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顺便递给了刘煊一盏。 “看皇后的状况,她像是病了。”文姒姒道,“皇上看着比过年的时候衰老了许多。” “太子被废,父皇心事重重。”刘煊放下茶盏,把文姒姒往自己怀里一搂,“你别想太多,宫里宫外这些事情,本王来应对,你先养一养身子。平时思虑太多,心里藏着气,身体就容易得病,就像皇后这样。” 文姒姒不自觉的抬头去看他,刘煊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她唇角处轻轻亲了一下:“本王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文姒姒抿唇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今日进宫盛妆,眉间一点绯红的花钿,越发衬得眉眼秾艳,点头之时两侧步摇流苏轻晃,看着分外蛊惑人心。 刘煊一只手搂着她的小腰,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吻着,片刻后滑落向下,将她衣襟拉开些许。 文姒姒在马车上多少有些惊慌,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殿下——” 女孩子柔软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馨香,刘煊在她锁骨处咬了一下留下痕迹。 文姒姒疼得皱眉,眸中不自觉就含了水色。 刘煊大手把她衣服拢紧,将人搂在怀里,没再说些什么。 ------------ 第139章 殊色[9] 两人刚刚回府,便听五皇子来拜访。 来的不仅仅是五皇子,还有五皇子平常在一块儿玩的汾阳王世子刘鄂。 文姒姒才从马车上下来,笑笑道:“诸位爷都请进去用茶,我让人去准备。” 五皇子道:“哪里敢麻烦大嫂。听说大嫂去了广姚后,我舅舅的姬妾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得罪,我代舅舅向大嫂赔罪。” 文姒姒一笑:“都是一家人,哪里这么多客气的话?五爷不提这出,我都要忘光了,从前那点小事是影响不了什么的。外头热气重,你们都先进去吧,我让丫鬟准备凉茶。” 五皇子看汾阳王世子呆愣愣的,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随即便笑着和刘煊问一些广姚的事情。 这两人在晋王府待了半个时辰便出来了。 汾阳王世子坐在马车上:“从前就听说文家四小姐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今日一看,那些传闻里说得再怎么夸张,都描绘不出她五分的美貌来。” 五皇子知晓他平常一起玩的狐朋狗友的德行。 调侃别的良家妇女还好,调侃自家大嫂,五皇子免不了有些生气,碍于朋友关系不好训斥他:“你有本事当着我大哥的面去说,看他提刀杀不杀你。” 汾阳王世子本来还沉浸在美色里无可自拔,听五皇子这么一说,瞬间就想起晋王来,他吓得脖子上一凉,整个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唉,素来听说晋王爷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再难得的美人看都不看一眼,文家小姐嫁给他倒是可惜了。” 五皇子冷笑:“平时你做些偷鸡摸狗的就算了。有些人能肖想,有些人不能肖想,那可是晋王妃,你亲爹亲娘看到了都不敢造次。” 想当初文姒姒刚嫁给刘煊的时候,五皇子和开平王也是带着些酸气,想着怎么大哥就这么好的运气娶全京城最漂亮的美人。 时过境迁,谁还敢在刘煊跟前说什么酸话? 识时务的都低头了。 再说起晋王妃,连开平王那样刻薄尖酸成日阴阳怪气的都对大嫂心服口服,五皇子每每见到都觉着大嫂端庄识礼数,从不敢轻慢冒犯。 汾阳王世子却犯起了相思,回到家里整日整日的发呆。 世子夫人平日里自诩大度,总是主动给世子引荐女人,不仅强纳了几名良家女子与世子为妾,还把跟前的陪嫁丫鬟都给世子睡了个遍。 如今看到汾阳王世子这样,便知道他又想哪个女人了。 世子夫人主动询问,汾阳王世子把见到晋王妃的事情详细说了说。 世子夫人笑道:“一般人家的夫人倒可以骗进来让你享乐,就算生气也奈何不了咱们家里。这个恐怕比登天还难。人家前后左右都跟着成群的丫鬟嬷嬷,这些下人离开她半刻都会各处的找寻,便是皇上看上了这个俏儿媳,都不好下手呢。之前我见过她,她确实和仙女儿一样漂亮,你还真是专挑好吃的惦记。” 汾阳王世子笑道:“我哪里敢肖想更多?全家人的命不要了?只想着有幸见到这么一回,下次再见不知道何年何月。碍于晋王的面子不敢细看,要是能再看两眼就好了。” “这个简单,我请她来家里做做客。”世子夫人点点头,“幸好咱家在京城是数得着的人家,晋王妃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我俩说话的时候,你就出来说几句话好了,随便看看也不碍事。” 汾阳王世子简直压不住心头的喜悦:“那就辛苦夫人了。” 世子夫人娇嗔一声:“就怕你看了新人,忘了我这个旧人。” “哪里会这样,夫人始终是正妻。” ...... 文姒姒收到汾阳王世子夫人的请帖时稍有些惊讶。 她与这位世子夫人见过面,却不是很熟,对方常年都喜欢在五皇子妃跟前奉承的,自己与五皇子妃关系不好,突然来请自己,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托病拒绝了,没想到过了几日,这位世子夫人又送了请帖,对方接二连三邀请,加上汾阳王在京城确实有点面子,文姒姒不去倒有些不大好了。 而她确实想知道,这位世子夫人是不是有要事和自己说。 次日文姒姒便带着丫鬟去了汾阳王府。 原以为还会见到汾阳王妃,结果那边好像并不知道消息,文姒姒被请去了世子夫人那里。 世子夫人万氏一看文姒姒过来,便赶紧笑着起身:“晋王妃,您居然真的来了,快快请坐。” 文姒姒笑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便没有出门。夫人请我有什么要事?” 万氏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是我娘家堂弟,与康娴郡主定下了婚事。我听五皇子妃说康娴郡主冒犯过您,特意想向您打听打听那姑娘的秉性。” 文姒姒捧着手中茶水:“年轻姑娘被家里人宠坏了,难免娇纵些,这些都能调教回来。便是我幼小的时候,被太后娘娘宠得也有得意的时刻,当时不懂事,现在想想才能想明白。” 婚事都定下了,突然来找自己聊这个,看万家的样子,应当是贪广平王府的嫁妆钱财,就算说些不好的,也只是给人堵心罢了,改变不了定局。 再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好端端的又能说什么不喜庆的话? 文姒姒与她客套着寒暄了几句,已经想离开了,便给了旁边的潘嬷嬷一个眼色。 潘嬷嬷瞬间明白了文姒姒的意思,她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有人挑帘子进来了。 汾阳王世子穿着一身青色锦袍走了进来,整个人神采飞扬风流倜傥。 文姒姒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句“世子”。 汾阳王世子一看到她着身粉衫,衬得肤若凝脂,比上次见面更添了几分娇媚,一时间就怔在了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 ------------ 第140章 殊色[10] 万氏心里又是骄傲自己夫君的好眼光,又带着些许嫉妒审视文姒姒,心里既得意又难受。 潘嬷嬷咳嗽一声,语气有些严厉:“世子?” 汾阳王世子反应了过来,赶紧拱了拱手:“见过晋王妃。” 他虽说着话,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偷觑文姒姒。 文姒姒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旁边的万氏:“夫人,今天的天色不大早了,我也该回王府。” 万氏好不容易把文姒姒请来,如今自己夫君刚来,才看了一两眼,连句话都没有说呢,她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就把人给放回去。 万氏笑着道:“时间还早,王妃尝尝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八珍糕,甜而不腻清香可口。” 汾阳王世子赶紧附和,亲手捧着糕点往文姒姒跟前送:“对,王妃尝尝家里的糕点。” 此时此刻,文姒姒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这荒谬妇人向夫君邀宠的工具。 文姒姒语气淡淡:“可惜我不爱吃糕点,王府还有事情,我先告辞了。” 说着竹月便扶起了文姒姒的手,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汾阳王世子夫人有些愣神,她给世子努了努嘴,示意世子去送人。 但文姒姒跟前四个丫鬟两个嬷嬷,压根不准任何人近身。 一直到回了家里,文姒姒摔了一整套的白玉茶具。 锦葵头一回见文姒姒发这么大的火,其它的人打小就没见过自家小姐发火,全吓得不行,一个个的都不敢来劝。 锦葵胆子大些,让人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收拾,轻轻的拍了拍文姒姒的后背:“小姐身子本就弱气,何苦要发这么大的火?这套茶具还是咱家侯爷三年前送给您的,您一向爱用,摔了岂不可惜?” “亏我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找来,这无知的妇人竟敢把我骗去当玩意儿戏耍,”文姒姒咽下了这口气,眼睛轻轻的闭上,“茶具拿下去让匠人修补,修补不了也就算了。” 潘嬷嬷上前为文姒姒顺了顺气:“王妃且放宽心,别为了这么轻浮的一对夫妇生气,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并不好听。汾阳王府无德,以后不去便是了。” 文姒姒已经对汾阳王府动了杀心,左右谋算了一番,正在心里想着主意,外头任若和刘煊回来了。 刘煊看着丫鬟收拾碎成两半的玉壶,以为哪个手脚蠢的不小心失手摔了。 文姒姒素来不会因为这等不小心的事情打骂下人,这里都是伺候她的丫头,刘煊便没有说什么,只让所有人都先下去。 他见文姒姒恹恹的靠在榻上,凑过去和她说话:“库里有一套更好的玉器,等会儿本王让人给你送过来。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文姒姒把今天的事情和他说了说。 刘煊眸色瞬间冷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不亲手把这个狗东西千刀万剐,本王以后没有脸面来见你。” 文姒姒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心里犹带着恨意,原本柔和的声音多了几分恼怒:“他算什么东西?倒也不必殿下你来替我费心。他眼下瞧不起我,等死到临头了才会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 刘煊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本王不会脏了你的手,你安心在家待着。” 文姒姒道:“广姚这个案子还没查出来结果?” “相关的人都被抓起来了,还要一层一层的审,牵扯的人太多,不会太快出来。” 文姒姒轻声道:“现在想想,胡英毕竟是五皇子的舅舅,就怕他以后反水。这个人算不得好人,一旦离远了不好拿捏。” “他从来不在我们这边,怎能反水?不过与他做了场交易,他不敢和别人说出口。只用好人办不成事,拿捏了把柄的小人更好利用。”刘煊道,“放心,回来时我安插了一些眼线。” 文姒姒轻轻的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刘煊就喜欢看她担心自己,只有这样的时候,他会觉着文姒姒整颗心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但很多时候,他又不想让文姒姒担心,只想让她多开心一点。 可无论何时,她总是怀揣着心事的样子。 两人正抱在一起说着话,宫里有人传来了消息。 原来阮妃被封皇贵妃,原本阮妃的封号为顺,现又在“顺”前面加了一个“辉”,是为辉顺皇贵妃。 六皇子也被皇帝封了宋王。 文姒姒吃了一惊。 “便是三皇子,也没有这样的封赏。”文姒姒道,“六皇子不吭不响的,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睛?” 刘煊看她诧异的样子觉着好笑,把她搂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老六一直都是这样,倒不用担心他。” 文姒姒蹙眉:“六皇子的封号是不如您的尊贵,但阮妃娘娘从前封号在朱妃娘娘之下,如今竟然到了朱妃娘娘前头,后宫现有的平衡只怕乱了。” “放心,他们只风光这么一时。”刘煊笑笑,“皇上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俩知道一点,越是封赏他们,只怕他们现在越惶恐。” 文姒姒有些好奇。 刘煊觉着两人躺在这里挺无趣伸手去解她的衣衫:“乖,以后你就知道了。” 文姒姒按住他的手:“殿下,这是白天,恐怕不合规矩。” 刘煊哄她的话张口就来:“本王只看看,并不做些什么,让夫君看看都不成?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比你夫君更重要?” 文姒姒被他半哄半骗着脱下了外衣,一头墨发垂散,上身只剩下一件浅色的里衣。 刘煊一手搂着她纤弱的肩头:“别动,让本王检查检查,看你最近是瘦了还是胖了,本王并不做什么。” 文姒姒感觉刘煊现如今也太不正经,虽然他在床上就没正经过,但大白天的就这么调戏她,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可她偏偏就拒绝不了他。 她一双水色朦胧的眸子缓缓闭上了,刚刚闭上,刘煊便吻她的眼睛,一手丈量着她的细腰,而后手慢慢往上去量。 刘煊看着她明明羞怯却依旧相信自己任由自己乱来的情态,心脏狠狠地动了一下,不知为何对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便愈加的浓烈。 初见时是一滴墨融入了池水里,感情只有那么淡淡的一点。 后来整个池子都被墨染,喜欢向四面八方蔓延,直到所有地方都被完全的占据,多得不能更多。 ------------ 第141章 封王[1] 这次的体验与以往完全不同。 虽然初时也会有一些疼痛和不适,但很短暂,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刘煊罕见的温柔,事后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亲吻她汗湿的额角。 文姒姒一丝力气也没有,恹恹的靠着刘煊的怀抱,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次日苏醒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文姒姒睁开眼睛,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发现她身上已经被男人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应该是被擦洗过的,早就没了昨天汗湿的感觉。 现在她还是有点懒懒的,完全不想着起床,甚至不想吃任何东西,只搂着男人劲瘦的腰,脸在他胸膛上轻轻蹭了蹭。 刘煊很少看她这么粘人,又粘人又温软,就像一只缠着主人的小白狐。 他抬手搔了搔文姒姒的下巴,声音低低沉沉:“本王昨天伺候得可好?” 文姒姒在他怀里轻轻蹭着,一句话都不说。 刘煊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哑然失笑。 她床上不会伺候人,难道他就非要她伺候?反过头来去伺候她也没有什么,对刘煊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 文姒姒咬了一会儿下唇:“殿下是不是出去找别的女人了?” 刘煊脸色一黑:“胡说八道。” 文姒姒想不明白。之前他都是横冲直撞的,虽然竭力对她温柔,每每到了后面都会忍不住暴露本性。 怎么突然间就对她这么好了呢? 她看刘煊有些生气了,又埋在他的怀里撒娇:“是我失言了,殿下就原谅我吧。” 刘煊本来就不会生她的气,看她今天这般缠人,他的心瞬间就软了,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几下:“那里还疼不疼?” 文姒姒红着脸摇摇头。 刘煊一笑:“下次再试点别的。” 说完他从床上下来,也没有让下人从外边进来,自己拿了外衣穿上:“我进宫一趟,老六那边你别忘了道喜。” 文姒姒点了点头。 今个儿是得去一趟六皇子府上,老六被封亲王是件大事,就连曾经的太子和得宠的三皇子都还是郡王,身为皇子被封亲王不多见,况且六皇子的生母还加封了皇贵妃,自然要道喜。 现在这个节骨眼还早,文姒姒想晚点去,又在床上赖了一小会儿,等刘煊走了,她才让丫鬟进来给自己梳洗。 昨天文姒姒才发了一场火,身边几个丫鬟嬷嬷都不敢吭声。 锦葵给文姒姒梳头发的时候夸道:“小姐今天气色犹好,就像桃花一般。” 平时文姒姒肤色冷白,整个儿就是冰雪砌成的美人儿,今日面上多了些血色,就像桃花瓣一般天然泛着淡淡的粉。 文姒姒从珠宝匣里挑了一支粉碧玺的桃花簪子,斜斜的插在了发髻上,微微一笑道:“六爷加封宋王,让人开库把那副白光琉璃鞍取了,再取那对玉麒麟来。” “是。” 文姒姒过去的时候,六皇子府上热闹得很。 五皇子妃、七皇子妃都已经到了,三皇子妃来了就走了,据说家里敏佳这两日不舒服,三皇子妃得回去看着。 七皇子妃王氏在五皇子妃丁氏跟前赔着笑:“我看三嫂回去,照看敏佳是假,心里不舒服是真。从前朱妃的风头一直都在阮妃上面,现在人家阮妃娘娘不争不抢成了贵妃,六哥也比三哥出息。” 丁氏看着老六现在这么得意,心里咬牙切齿的,又酸又气。 从前六皇子妃都是跟在她的屁股后头,唯她马首是瞻,现在可好,六皇子成宋王了。 前来道喜的除了皇子妃,还有京城各家勋贵,汾阳王世子妃万氏也来了,万氏从前就与丁氏相熟,今天还是和平常一样跟在丁氏和王氏两个皇子妃后头捧哏。 万氏笑着对五皇子妃说宽心的话:“要我说呀,咱们皇上最喜欢的还是五皇子殿下。有句话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上疼爱五皇子,怕人针对,所有好的都在后头留着。” 除了王位还有什么好的? 所有人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储君的位置呗。 丁氏听着万氏这般夸赞,脸上浮现了得意之色。 “阮妃娘娘再怎么得封,都是个妃。”万氏接着吹捧,“妃有好多个,皇后娘娘只有一个呢。” “世子妃这意思,皇上现在封的这些王爷,都是把他们立起来当个靶子给人打的?” 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为首的丁氏和王氏都惊了一下。 文姒姒笑意盈盈,带着丫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慢悠悠的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妾身真不知道,皇上还有这等深意呢,世子妃真会揣测圣意。” 万氏的膝盖瞬间有点软了,抬头看向丁氏。 丁氏让胡皇后敲打了那么多次,初嫁进来时那点子傲气被打磨得只剩了那么一点儿。 看着眼下的情势,今个儿的话要是说出去,对五皇子真的不好。 平日里文姒姒不这般咄咄逼人,丁氏也是头一次看她针对什么人。 见此情景,丁氏狠狠剜了万氏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父皇的心意是你这等妇人能揣测的?阮妃娘娘如今是皇贵妃,岂能容你诋毁贬损?” 万氏现在被整了个里外不是人,让丁氏一番训斥,她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泪含在眼睛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文姒姒笑道:“要掉眼泪了?世子妃你别哭,你一介妇人,哪里会晓得这朝堂重事。我寻思着定然是汾阳王和汾阳王世子常常在家议论这些,话语传到你的耳朵里,让你也学会了。这有什么,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你这个妇人。” 刚刚万氏还只是羞臊得无地自容,文姒姒又加了后面这一番话,她由羞转为恐惧,冷汗都渗出来了,脸上血色顿无:“晋王妃娘娘,是我什么都不懂胡言乱语,家里王爷和世子从没有谈过皇子的事情。” 文姒姒笑着从丫鬟手中拿了一个青翠的李子,她咬了一口,继而笑道:“世子妃放心,昨日去汾阳王府做客,你好一番招待,我感激在心,有空会把你的美意相还。今天的事情,不过几句笑谈,你别太惶恐。” ------------ 第142章 封王[2] 万氏惊惧交加,简直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 前些日子皇帝才发落了几个请求立储的官员,朝廷内外无人敢公开议论皇子之事。 刚刚她为了讨好五皇子妃,不慎说话夸张了些,竟然就这样被抓住了小辫子。 万氏之前见文姒姒几次,都是看她柔和好脾气的性子,加上文姒姒在皇室里的人缘也好,没听她做过什么强硬的事情,不是丁氏那种脾气刚烈暴躁的,这才敢生出轻慢的心思。 今个儿看这样一出戏,她心口一片冰凉,想着对方怕是记仇了。 文姒姒前脚一走,丁氏便以厌恶的眼神看向了万氏:“她素来只针对惹她的人,你哪里惹到她了?” 万氏有苦难言,她干的那档子事儿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丁氏蹙眉:“便是康娴三番两次顶撞她,她都没有让康娴这般下不来台过。你究竟做了什么?” 万氏结结巴巴的扯着谎:“不过是背后和人说她长得不如您漂亮,晋王不如五皇子俊逸出众,一家子都不如您,哪里想到让她听见了。” 旁边王氏听了万氏这些话,生生憋着不让自己笑。 偏偏丁氏就喜欢听好的,脸色缓和许多:“这些你心里想想就好了,不必说出来。晋王妃这个人,素来嘴甜心硬,心思九曲十八弯,偏偏长辈都觉着她单纯孝顺,连我都因为她吃了些苦头,得罪她没什么好处。” 丁氏看不明白许多,只看得出这些日子晋王权势一再增加,昨个儿皇上还特准晋王带剑上殿:“他们两口子,往上爬这么快,能是什么好人?咱们这些好人才爬不了这么快。” 王氏来了月事有些腹痛,自个儿去找个地方歇着去了,她身边的人还在丁氏的身边。 所有人都看出丁氏今个儿不大高兴,一个个想尽脑汁在想好话给她听。 丁氏依旧挑挑剔剔的,目光扫上了王氏那小表妹陆安娘。 陆安娘长得有几分颜色,王氏在的时候颇为心疼她,带她结识好多人,丁氏不好刁难人家亲戚家未出阁的女孩儿。 王氏这边一走,丁氏嗤笑道:“还没把你嫁出去?来京城等着攀龙附凤有一阵子了吧?到时候嫁不出去,当你姐夫的侧妃好了,你们两姐妹伺候一个人,看谁的花样多。” 陆安娘低头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丁氏怕把她说哭了,王氏等下过来不太好看,转头又去和自己丫鬟说话去了。 文姒姒去和六皇子妃邵氏说了几句话。 邵氏当下成了宋王妃,依旧和平常一样,应对了一些夸奖的和打趣儿的。 文姒姒看她忙,也没有和她多说,只抱了抱邵氏跟前两个孩子,夸了一下她们府上的小孩儿。 她转头看到王氏在那边坐着,看着脸色不是很好,便上前去问问。 王氏苦笑:“还能是什么?每个月都这样,好生疗养了许久,这副破身子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我家七爷念叨我好久了。” 文姒姒微微蹙眉:“你让太医院的人来给你看看。我倒知道个方子,是太医院左院判的开的,前两味是小茴香、炒干姜,后面几味和具体分量我忘了,你让人过去问问他,拿药吃一段日子就会好很多,前些日子我就在吃。” 王氏笑着点点头,笑里有些无奈。 自家爷朝堂上不争气,李妃又在皇后跟前唯唯诺诺,连带着她也要在人前做小伏低的巴结丁氏,去给丁氏当条狗,身上不舒服也只能藏在这里休息休息,才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请什么院判。 要是传到了李妃那个尖酸刻薄的老虔婆耳朵里,指不定李妃下次把她叫去说她什么。 人都说嫁给皇子风光,可皇帝的亲儿子也有三六九等。 自家爷们儿在外头不争气,她在女人堆里也要给人当哈巴狗。 七皇子是有个家世还可以的母妃。 可李妃那样的,王氏觉着还不如没有呢。 这等心酸,她知道文姒姒是体味不来的。 天热衫薄,王氏疼得一头冷汗,抬手擦了一下,她抬起的时候衣衫下滑,盈绿的镯子落下去,衬得几道半结痂的鞭痕在腕子上格外显眼。 许是注意到了文姒姒的目光,王氏赶紧把手放下去喝茶。 文姒姒对旁边宋王府的丫鬟道:“只顾着看这茶水了,这是峨眉雪芽吧?茶汤晶莹入口芬芳,难得的珍品,你们王妃真是用心了。只是再滚烫的水煮下去,吃进身体里依旧是凉的,今个儿我想吃口热性的,换两杯红枣茶来。” 宋王府的丫鬟笑道:“您真是好眼光,确实是峨眉雪芽,家里王妃总是喜欢把皇上赏赐的好东西招待贵客。晋王妃想要红枣茶,奴婢们马上去准备。” 文姒姒笑看了眼这丫鬟,让她下去了。 应酬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晚上的时候文姒姒和刘煊说了说七皇子妃的事情。 刘煊道:“老七确实这样,从前父皇赏他的侍妾,他不顺心了把人打得奄奄一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被骂了一顿他就收敛了。” 文姒姒道:“你是大哥,何不劝劝你兄弟?” “劝不来,他天性这样,早就因为这种事让父皇看不起他。”刘煊道,“你别轻举妄动,小心好心做坏事。老七有什么闪失,她处境会更艰难,还会恨你阻她丈夫前途。” 文姒姒叹气:“这个我当然知晓。” 王氏这个人说好不好、说坏又不坏。 前世在人前跟随丁氏做事是真的,可私下里透露消息给文姒姒让她提前应对预谋好的羞辱也是真的。 和前世的文姒姒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被命运压得翻不开身。 文姒姒前世也被太子打过好多次,知晓其中的滋味儿。 刘煊揉了揉文姒姒的头发:“以后有合适机会我会告诫他一番,老七憋屈久了,想做出点事情让众人刮目相看,偏偏做不成,只能拿女人发火。拿女人出气不是男人所为,本王也看不惯这种人。” 文姒姒点点头。 刘煊单手捂住她的眼睛:“好了,你快睡。” ------------ 第143章 弓箭[1] 广姚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牵连官员上百人,朝廷还抓了一些在港口倒卖的外国商船,从南至北河道港口不少官员都涉及从中谋利。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阮氏一族,阮妃的父亲兄弟都有牵连,六皇子妃的一位族兄在东南任职,亦牵扯到了案中。 文姒姒过去给胡皇后请安的时候,便见胡皇后这两日神色愉悦,比前些日子缓和许多。 胡皇后笑着和文姒姒说了一些话,今个儿也没有为难她,便让她离开了。 文姒姒这边一走,五皇子妃道:“母后,五爷昨个儿说他和老六关系不错,老六托他向您请求,让您在皇上跟前帮忙说几句好的。” 胡皇后脸上笑意收敛:“这个关头谁敢让皇上动怒?” “我就说嘛。” 丁氏看老六一家子高高飞起时就不舒服,现在看他们爬上去又跌下来,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六爷平时跟在五爷旁边,好处他都得了,从没见他出力给五爷做什么。现在他们出了事,咱们凭什么帮他?偏偏五爷抹不开面子,说他们的事情是在国舅爷的地盘上被查出来的,不求情的话,像是咱们在害他们似的,以后兄弟就做不成了。”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既想得好处,又抹不开面子。”胡皇后恨铁不成钢,闭上眼睛消了消气,“你回去告诉逸儿,阮氏有难是他们家里手脚不干净,他们自找的,让他别理会老六的话。” 丁氏笑嘻嘻的:“谁家还没点事情?无非是查出来和没查。说起来老六真是倒霉,刚得了皇上赏识,母妃家里就被查出这种事情,我猜他现在恨透了晋王。” 胡皇后已经生出了疑心。 她清楚自己兄长做事的风格,胡英也是有些贪婪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出,他怎么就没有分这么一杯羹?半点没有牵扯胡家,完全不应该啊。 昨晚胡皇后一得到消息,就让人往胡家送了一封书信质问。 胡皇后冷笑:“晋王前脚得罪张家,后脚得罪阮家,拉了两个皇子下马。眼下皇上用他,给他撑腰,将来皇上把他用尽了,本宫看他怎么立足。” 丁氏犹豫了一会儿:“母后,您说晋王的野心会不会——” 胡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脸色铁青:“他敢动这个心思,本宫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丁氏离开之后,等入了夜,阮妃宫里一个小太监要求见皇后。 胡皇后不大耐烦:“就说本宫已经歇息了。” 胡皇后身前的大宫女压低声音道:“他说他不是让娘娘给他们主子求情的,说是有一些秘密,想让您看看。” 胡皇后怔了一下:“让他进来,屋里的人都退出去。” 片刻后一名着太监服饰的白面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胡皇后扫了他两眼,冷笑连连:“阮妃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未阉的男人带进宫!” 这名中年男子笑笑,对着胡皇后行了一礼:“娘娘好眼力,奴才佩服。奴才是宋王府上幕僚,奉宋王殿下之命,告诉您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正说着,中年男子递上来一沓书信。 胡皇后拆开头一封,熟悉的字迹让她怒火中烧。 是胡英三年前写给六皇子的,大概意思是得了一些珍品,不仅给了五皇子,还让六皇子收下。 其后几封基本都是胡英孝敬六皇子一些东西,还有几封是胡英询问几名官员调遣的事情,最后一封是今年夏,胡英询问六皇子关于晋王的性情为人。 胡皇后怒极反笑:“好啊。你们宋王殿下真是好手段,自己有个贪赃枉法的舅舅还不够,看着五皇子的舅舅好,居然还勾搭五皇子的亲舅舅。” 中年男子一笑:“宋王殿下不敢,是镇北侯太会做人,结交朝臣的时候没忘了我们殿下。” “这能证明什么?”胡皇后冷笑连连,“胡英通信问候皇子是不妥,却没犯什么大错。难不成六皇子要污蔑胡英与阮家同流合污?” “皇后娘娘是宋王殿下嫡母,即便镇北侯有过失,宋王殿下也不敢把侯爷拉下水。”这名男子恭恭敬敬,“殿下只想告诉您,镇北侯与晋王有勾结。镇北侯在这件风波里安然无恙,甚至没有折兵损将,是因为他投靠了晋王,成了晋王的棋子。” 胡皇后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亲近之人的背叛瞬间浇灭了她白日的欣喜,让她整个人如临冰窖。 “宋王殿下并不渴求娘娘救他,只想告诉娘娘,晋王狼子野心,所图者甚大,望娘娘和五皇子殿下日后注意。”中年男子笑笑,“当然,倘若五皇子没这个心力,宋王殿下与五皇子兄弟情深,自会助五皇子一把。” 胡皇后咬牙切齿:“这种驱狼引虎的法子,你以为本宫会做?你这个假太监私入宫闱,本宫要把你抓起来问罪,将你千刀万剐,褫夺阮妃的封号,你最好老实一些,将老六的算计都说出来!” 中年男子笑着道:“奴才出身微末却受宋王礼遇,为宋王殿下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是娘娘失了胡家这个外援,以后拿什么和晋王对抗呢?凭借皇后之位吗?试想一下,当初太子与张家多么风光,您那么多年都没有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晋王只去了一趟便搜罗到了证据让太子失了圣心。等宋王殿下折损,晋王下一个下手的又是谁呢?” 胡皇后的眼睛轻轻闭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她心里那口恶气,怎么都叹不出来。 那男子看她神色松动,又开口道:“倘若五皇子如娘娘这般的城府和手段,倒也不怕什么晋王。如今五皇子在外建府,娘娘不能时常盯着,万一受人陷害有什么三长两短——” 胡皇后抬了抬手,做了一个驱逐的动作:“你回去吧。” 男子心领神会,没有再说什么,只磕头行了一礼,弯着身子离开了福阳宫。 这人离开,胡皇后身边仅留的大宫女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胡皇后尖锐的嵌宝指甲抓着桌面:“本宫这么些年,活着就像个笑话。” 刚入京城的时候不过是太子侍妾,胡家家族凋零子孙单薄,承载了一家子的希望,只想着太子登基混上妃位。 后来一步一步谨小慎微成了皇贵妃,又去渴求皇后的位置。 终于弄死了皇后自个儿成了皇后,可先皇后那孩子却明目张胆的占着太子的位置。 她终其一生都要做到最好,自个儿贤良淑德的光辉早就压了先皇后的一切,众人心服口服的皇后仅她一人,后宫无人能及。 偏偏一个个都要来拖她的后腿,家族靠她辉煌却对她不忠,因她而尊贵的孩子又不及别人的孩子有出息。 胡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那口气生生堵了下去。 这才哪到哪儿,别说她还有个皇子,就算没有,她也绝对不是输家。 大宫女出去让人准备汤水,回来后压低声音:“娘娘,信鸽回来了。” ------------ 第144章 弓箭[2] 胡皇后只展了密信放在桌上,并没有去看。 大宫女给她端了降火的茶水:“娘娘消消气。那人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咱们侯爷多年前就和镇南侯结了梁子,前几年还因为军饷供应和晋王结仇,且他爱妾绿姬得罪了晋王妃,怎么可能会帮晋王呢?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胡皇后冷笑连连:“只要家族间有利可图,再深的血仇都能放过,何况他们这些仇怨来得并不深。” 胡英信里只说晋王奉皇命而来,胡家已经被皇上打压,他不敢出手阻拦,事事只能配合,因提前预料到了危机,与胡家有牵扯的人并没有涉进去。 胡皇后看了几眼书信。 信中真假和具体情况她能猜出个大概。 她这个兄长与她几十年未见,早就不是她年少时认识的那个风流恣意性情坦率的兄长了。 即便知晓如何,胡皇后也没有表露出来,只写信告诫胡英这段日子谨言慎行,问候了一下家中孩子,让孩子得空进京见见自己。 ...... 文姒姒倒没有想到,这把火最后竟然烧到了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六皇子和阮妃那里。 皇帝才封了六皇子和阮妃,阮家就出了这么打脸的事情,只怕皇帝现在碍于面子不发作,把这两人保下来了,将来也会生出芥蒂。 她正在窗边绣着衣服,竹月过来说四皇子妃梁氏和小公子来了。 文姒姒赶紧让她们进来。 梁氏生的公子刘康天生乖巧的性子,站在那里挺像个样子,见了人也会主动问好。 前些日子六皇子和阮妃被封,梁氏心里不大痛快,一直都没有出门,今天倒是难得见她出来。 梁氏笑着道:“大嫂闲着没事,还是在做针线。” 她看了看发现是件男子穿的外袍,也不好去触碰看看。 文姒姒正在领口处绣着云纹,针脚既精致又细密,比梁氏知道的许多绣娘都厉害。 文姒姒笑笑:“今个儿没事,随便做点活计打发打发时间。天也转凉了,恰好做两件厚一点的衣裳,自己来做更细致些。” 因刘康在这里,坐在董氏的身边,他年纪小,文姒姒担心针和剪刀不慎让他抓到,让丫鬟端了针线筐下去了。 梁氏笑着开口:“难怪都说大嫂贤惠,大哥娶了你真是好福气。听说六弟舅家出了点儿事,我想着要不要去宋王府看一看。阮妃娘娘熬这么久,好不容易熬上来了,一切竟又成了空。唉,这命运真是捉弄人。” 文姒姒把刘康招呼到自己眼前问话,让丫鬟去准备茶水点心,文姒姒道:“只怕宋王和宋王妃这时候心里都难受着,咱们去了非但宽慰不上他们,还得让他们强颜欢笑来应对咱们。” 梁氏点点头:“大嫂说的也是。前些天汾阳王世子妃万氏来我家里做客,说她失言得罪了大嫂您,惶恐不安,要我当个说客帮忙求求情。大嫂你也知道,我有个族妹嫁给了汾阳王世子的堂弟,抹不开这个面子。” 文姒姒一笑:“你让她自个儿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她来比你来更清楚。我是想不到,她平时与你往来不多,你竟好心给她当说客。” 梁氏的耳根子有点泛红:“确实如此,她爱跟着五皇子妃。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怕伤了和气,我耳根子又软看不得别人装可怜。”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太监过来:“王妃,不大好了。” 文姒姒蹙眉:“怎么了?” 这名太监道:“今个儿天气好,几个皇子世子在一块儿切磋比试,咱们王爷那把弓箭有问题,手滑射中了汾阳王世子。” 文姒姒不大高兴:“人死了没?” “没有死。” 文姒姒拿着帕子拈了一块酥酥的椰蓉糕递给刘康,夸赞了几句这孩子气宇不凡,看着很有出息。 与这孩子说了一会儿话,文姒姒才抬眸看向那太监:“慌慌张张的,我还以为人死了呢。便是死了也用不着这么急,多大点事情。” “汾阳王世子被一箭射中了根基。”这名太监支支吾吾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文姒姒和梁氏对视一眼,两人听到这个都有些脸红。 文姒姒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人一离开,文姒姒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人好生晦气,自个儿半点本事没有,不知道躲避箭支,还上什么场子比武,连累我们爷犯错。” 梁氏见此情景,猜想万氏得罪文姒姒的应该不是小事,后悔自己不该贪心收了万氏的礼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梁氏赶紧道:“大嫂说得倒没错,要是咱大齐将士都和他这般没用,怎么守卫皇城?不过,既然是弓箭出了事情,那就不是大哥的错。要我说,这人倒霉就该在家里待着,跑出去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他连嫡子都没有,汾阳王好几个儿子,肯定不乐意他来袭爵。” 今天来了一趟没凑着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梁氏也觉着没有多大意思,过了一会儿便带着孩子离开了。 她这么一走,文姒姒赶紧起身,让丫鬟给自己换衣服梳洗进宫。 ------------ 第145章 弓箭[3] 汾阳王府。 汾阳王妃正被几个儿媳妇围在中间讨好说着话,这时候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世子出事了。 汾阳王妃大惊失色,忙站了起来问是什么事。 传话的下人脸色惶恐:“晋王殿下搭弓的时候手滑,不慎射中了世子爷的命根子,太医院正在抢救呢。” 世子妃万氏听了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又跌跌撞撞的坐下,悲痛欲绝到嗓音嘶哑:“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汾阳王妃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嫡长子受了这样的屈辱,她忍下悲痛吩咐下人去通知汾阳王,让汾阳王进宫一趟,又把其它儿媳妇打发离开,独留了世子妃万氏。 万氏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夫君突来横祸,她迄今为止还没有给世子生下儿子,倘若世子真的伤了根本,将来他们这一房还怎么过? 汾阳王妃素来看不上这个大儿媳。 万氏身为世子妃却无半点风度,一味的讨好纵容自己的男人,明知道世子喜欢流连青楼不仅不劝阻,还骗良家女子给世子为妾。 平日里汾阳王妃敲打多次,万氏表面上听从,私下里却对世子哭诉说因为讨好他而失了婆婆的心。 “你刚刚说,他是故意的,这是什么意思?”汾阳王妃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给我跪下!你都知道什么?” 万氏犹在悲痛之中,听到汾阳王妃的话,她跪着去抓王妃的膝盖:“前些日子我言语不当得罪了晋王妃,定是晋王妃在晋王耳边挑唆了什么,让晋王对世子爷下了这样的毒手。” “哦?”汾阳王妃不信,“前两天昌平郡主讽刺我教子无方,还数落起了你爷们儿的私下里男盗女娼的勾当,仅是因为你言语不当得罪了晋王妃?” 万氏现在思绪混乱理不出什么东西来,半晌支支吾吾,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汾阳王妃手中的青瓷茶盏落在了她的脑袋上。 细细的鲜血顺着万氏的脑袋往下淌,万氏眼泪纵横:“儿媳万万想不到,他们夫妇竟恶毒至此!您一定要进宫去求皇上,绝对不能轻易放过晋王!” “汾阳王府怎么纳了你这样的蠢材!”汾阳王妃大怒,“日后他眼馋宫里的皇后,你也要把皇后骗来给他饱饱眼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我看你是脂油蒙了心!你们万家真不该把你送入王府为世子妃,该把你送去青楼当拉客的老鸨!我儿遭此横祸都是因为你这个蠢妇!” 汾阳王妃担心汾阳王已经去入宫,赶紧出去拦人。 ...... 文姒姒一入宫便去了太后的寿康宫,董太后这些时日精神好,正侍弄着宫里的花草,一看见文姒姒哭哭啼啼的进来,她心疼得不行,赶紧把人搂在怀里。 “你这孩子哭什么?”董太后轻轻的拍着文姒姒的肩膀,“晋王欺负你了?好孩子,他若欺负你,哀家给你做主。” 文姒姒的眼泪像珠子一般往下掉,整张小脸素白,鼻尖哭得泛红,抽抽噎噎的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太后听了拍着她的后背:“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哭成这样?刀剑兵器都是不长眼的东西,谁能预料到这么一出?哀家觉着汾阳王府那孩子今天倒霉罢了。快去洗把脸,小心眼睛哭肿了睡不着。” 文姒姒咬了咬唇,垂眸不语。 董太后看她这个样子可怜得很,担心文姒姒把眼睛哭肿了会疼,赶紧让宫女把她带到里面用冰帕子敷一敷。 人一进去,董太后才抬眸看向潘嬷嬷,冷冷质问:“怎么回事?” 就刘煊这个身手,董太后才不信他会手滑。 潘嬷嬷把汾阳王府的事情说了说。 董太后眸色冷寒:“刘煊倒有些担当,不是那些窝囊的绿头龟,哀家没看错他。刘鄂可恶,万氏也脂油蒙了心,做出这些勾当,今天倒是便宜了他们。” 董太后暗恨汾阳王府欺人太甚,派了太监过去皇帝那边打听情况。 过了一会儿太监回来了,说皇上并没有问罪晋王,只训斥了晋王两句,赏赐了汾阳王府一些东西,让太医好好医治。 不过汾阳王世子那玩意儿没有了,连抢救的可能都没。 这种情况在董太后预料之内。 皇帝不仅是皇帝,他还是个父亲,自己家儿子和别人家的儿子,自然偏心自家孩子。 景帝当太子的时候,故意砸死吴国太子都没事儿。 况且汾阳王府势力连吴国十之一二都没有,刘鄂那条命还没绝,刘煊在外看来又非成心,练武场上刀剑无眼,皇帝想偏袒自己亲儿子,无非几句话的事情。 那太监道:“皇上没有对晋王说太重的话,倒是五皇子挨了几句骂。” 董太后来了兴趣:“哦?” 太监道:“五皇子说晋王伤了汾阳王世子,定要重重惩罚,不然外人都觉着王公贵族犯法可以逃出生天,哪里知道皇上听了这句话,指着五皇子的鼻子骂了他一顿,把五皇子骂得找不着台阶。” 董太后倒不意外这个。 眼下皇帝因为储君之事疑心病正重,最忌讳几个儿子在自己跟前讲兄弟的坏话,五皇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居然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要是胡皇后在这里,准是暗地里煽动大臣去说,哪里会让五皇子开这个口。 董太后见文姒姒梳洗后出来了,拉着文姒姒的手说了半天的话。 文姒姒脑袋低垂着,模样十分秀美,这让董太后想起她小时候,想起昌平郡主小时候,想起一袭青衫如朗朗明月的兄长。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自己青春不再华发丛生,世事变幻无常,董家子孙旁支当道,她嫡亲的兄长就剩下这么些血脉。 董太后心里酸楚,拍拍文姒姒的脸:“多大点儿事情,把你吓成这样。好孩子,你先回去,宫里有哀家在呢。以后遇事别怕,沉下心来应对,人都是各种场面历练出来的。” ------------ 第146章 弓箭[4] 文姒姒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董太后的宫里,支了一个小太监去打听事情,没过多久人便回来了。 皇帝那边戒备森严,很不好买通,压根打听不到什么东西。 文姒姒静了静心:“算了,先回去王府。” 一切有太后在这里,即便出了问题,太后会帮衬着去解决。 她刚回了晋王府,便听说王爷两刻钟前便回来了,如今在书房里。 文姒姒赶紧提着裙子匆匆去了书房。 刘煊换了一身常服,正在桌案前练大字,看见文姒姒跑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你刚刚哭了?” 文姒姒见他安然无事,缓缓松了一口气:“大庭广众之下,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不晓得多少人会拿此事当靶子去攻击您。” 她匆匆而来,因为跑的太急不住地呼吸喘气,脸颊染了一片绯红。 刘煊抬手把她拉到了身前:“本王给他教训,自然要亲手去给,让他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 文姒姒蹙眉。 她惯来喜欢借刀杀人,这次明面上便得罪了汾阳王府,与王府结下了梁子,日后恐怕不好。 “既然得罪了,便不如斩草除根,罗列一些罪名,把整个王府都铲除干净,以免日后留下祸患来。”文姒姒轻声道,“刘鄂是王府嫡长子,他出了这种事情,汾阳王和汾阳王妃必定衔恨在心,伺机报复殿下。” 刘煊背后搂着她,顺势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汾阳王是宗室皇亲,做得太绝会让宗室恐慌。刘鄂无子,王府当下重心是求皇上褫夺刘鄂世子之位,改立其它公子为世子。斩草除根只需要斩去刘鄂这一房,汾阳王府其他人乐意见到刘鄂出事。” 文姒姒坐在他的怀里,在他身上到处摸了摸,看他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这些事情殿下想得更周全,妾身见识粗浅,自然听您的。只是日后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您若有三长两短,妾身还怎么活下去?” 刘煊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小手,一翻身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今天没要他的命,已经便宜他了。王妃可消气了?” 文姒姒抬手去摸他的脸,眸色温柔似水,带着些许的仰慕:“妾身就知道,殿下这样英武的男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女人受委屈。” 刘煊心里一片温软,低头亲了下去。 他不慎碰到了桌子,桌上的砚台倾斜,墨汁流淌了出来,将他刚刚写的一幅字染脏。 文姒姒被他亲得有些脸红,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把墨汁擦拭干净,又砚了一些新墨,铺了纸张上去。 文姒姒平时只写小字不练大字,刘煊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了一会儿。 ...... 宫中。 胡皇后一听到五皇子挨骂的消息,打听到来龙去脉,便匆匆赶了过去。 胡皇后过去的时候,五皇子还在嘴硬:“明明是父皇这段时间偏心大哥,大哥犯了错都不让说,我何罪之有?刘鄂是宗室子弟,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连个惩罚都没有,怎么和汾阳王府交代?” “放肆!”胡皇后抬手给了五皇子一耳光,“你怎敢对你父皇如此?” 说完胡皇后拉着五皇子跪下,神色惶恐:“皇上,逸儿口出狂言,臣妾会好好惩罚他!” 皇帝怒极反笑,指着五皇子的脸:“你让他说!朕不知道,他竟然对朕心怀怨怼,他心里藏了这么多不满!” 胡皇后看五皇子犹有不服,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得五皇子脑袋轰鸣。 皇后辩解道:“逸儿对您这个父皇一片孺慕之心,见您偏爱晋王,他同样想得到父皇的认可,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是看着逸儿长大的,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朕从小给他的,比给晋王的多出百倍!心胸如此狭隘,一点宠爱都要嫉妒,哪里有当皇子的气度?” 皇帝脸色铁青,“刘鄂每日奉承在你左右,鼓动你与亲兄弟争斗,带你流连声色场所,你为了这等小人,要朕罚你血亲兄弟?你大哥不过失手,难道朕把他杀了补偿刘鄂你才高兴?” 胡皇后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五皇子一眼。 她先前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知道五皇子身边这些人的秉性。如果知道皇帝的手伸得这么长,胡皇后肯定会把五皇子身边的人再筛选一遍。 五皇子又怒又气,压根注意不到皇后的暗示,他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从小到大,皇后和皇帝都是把他捧在手心里,他从父皇这里享受到的宠爱与三皇子相差无几。 至于刘煊—— 他与皇帝行宫里父子情深的时候,刘煊还在塞外吃沙子呢! 父皇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兄长训斥自己,五皇子实在不服。 “父皇焉知大哥是无意的?”五皇子愤恨不平,已然被嫉妒蒙瞎了眼睛,“大哥看不惯刘鄂垂涎大嫂美色,他就是故意伤人!大哥百步穿杨,十六岁便能射死一头黑熊,您真的相信他会在弓箭上失手?他在骗您!他犯了欺君之罪!” 话音刚落,胡皇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五皇子,脑子里轰鸣作响,完全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亲生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皇帝的肺都要被五皇子给气炸了,一脚踹上五皇子的肩膀:“竖子!你污蔑你大哥还不够,还要污蔑你大嫂的名声?今天这番话,谁敢传出去半个字,朕诛了你们九族!” 五皇子被他踹得心口冰凉,眼睛里已然失了光彩:“父皇如今只信大哥,完全不信我,哪怕我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一甩袖子离开了宫殿。 被秋风乍一拂面,他脸色冷寒无比。 他早知道刘鄂胆大至此,就不该让太医给他诊治。 五皇子明知道自己玩伴是这样的货色,还是非不分的偏向外人,皇帝眼下失望至极。 太监在他跟前小心翼翼:“皇上,汾阳王求见。” “让他滚。” 皇帝怒火未消。 五皇子被身边这些小人哄骗成了如今的模样,汾阳王府竟有脸求见。 ------------ 第147章 圣心[1] 过两日文姒姒进宫的时候,胡皇后的脸色很是难看。 文姒姒并不想在她宫里多待,只请安问候了几句,便想着离开。 这个时候临清王侧妃楚氏来了,楚氏对胡皇后和文姒姒行了一礼,问候胡皇后近来可好。 胡皇后厌恶太子至极,并不怎么厌恶宫女出身的楚氏。 楚氏向来懂事乖巧,很招人喜欢,况且太子现在已经不是威胁,胡皇后笑着招招手,让她坐了下来。 楚氏笑道:“没想到会在皇后娘娘这里遇见晋王妃。听说晋王殿下前些日子伤了汾阳王世子,世子如今可好?我们王爷一直想让王妃去问候问候,可惜我们王妃身体有恙,不方便出门。” 胡皇后一听到“汾阳王世子”几个字,心里便不大高兴。 那天五皇子被皇帝训斥的事情让皇后给拦了下来,未曾传到外边去。 近日来皇帝对五皇子的态度可不大好。 胡皇后看向文姒姒:“晋王年轻气盛,害得汾阳王世子遭此横祸。晋王妃,你这些日子常去汾阳王府问候,免得别人说你们恃宠生娇,欺凌宗室兄弟。” 文姒姒点头道:“我家爷本是无心,他要是知道会出这种事,那天准不出门了。汾阳王世子这般,我和爷都愧疚得不行,这些天我整日在家吃斋念佛,就盼着世子好起来。” 胡皇后心里冷笑。 命根子都给人家射掉了,还吃斋念佛盼着人家好起来。 往日胡皇后总觉着文姒姒年龄那么小,能有什么心眼,如今渐渐的回过味儿来。 “吃斋念佛就不必了。”胡皇后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日后多去汾阳王府探望探望人家,人家一府随着汾阳王都留在了京城,受了这等委屈,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文姒姒知道皇后故意在恶心自己,便敷衍着点了点头:“是。” 胡皇后不耐烦再理她,去和楚氏说一些话。 楚氏眼下又有了身孕,肚子挺得很大。 看着楚氏的大肚子,胡皇后又想起了五皇子妃,心里一阵伤感。 文姒姒随着丫鬟出了福阳宫,便看到了朱妃过来。 朱妃打听到了一些事情,上前拉住文姒姒的手:“好些天不见你,你如今还好?” 文姒姒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娘娘关怀。” 朱妃搂着文姒姒的肩膀:“汾阳王世子这些事情,实在是他活该。这些日子你少去皇后跟前触霉头,五皇子又被骂了。” 文姒姒点点头,跟着去朱妃的宫里坐了坐。 朱妃这段时间闲暇,皇帝都被年轻貌美的新人吸引去了,来她这里很少,她在做一些小衣裳,文姒姒看着这些款式花样,禁不住夸赞:“娘娘不仅长得美,做出来的东西也漂亮。” 朱妃笑得很开心:“每次和你说话都舒坦。过些日子秋狩,据说今年会很热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带着本宫过去。开平王妃她是不去了,她又有了身孕。” 文姒姒笑道:“真的?恭喜娘娘了。” “这件事情还没对外声张。”朱妃笑道,“等她月份大了瞒不住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中间有太监过来,说皇上又发了怒火。 原来今天皇帝中午留了诸位皇子吃饭,席间让诸位皇子评价前朝麓桓帝和麓慧帝。 朱妃蹙眉:“皇上考核他们学问?这也值得发火?你们三爷也在?” 太监点点头。 老三读书的时候就不好好学,哪里记得这么多事情,这俩皇帝哪个先哪个后他都不记得了,张口就是麓朝那些皇帝没一个英明的,比不上自己刘家列祖列宗,要说英明那还是父皇最英明。 他这样一说倒是把皇帝给逗笑了,皇帝骂了他两句油嘴滑舌,说他肚子里没有墨水瞎逞能。 朱妃摇摇头:“他惯来脸皮厚,一点都不害臊,果然被皇上骂了,真活该。” 文姒姒笑道:“别看皇上骂他,其实心里最是稀罕三爷。” 临清王不在席,晋王、四皇子和宋王都评说了一下慧帝执政期间的事情,直言慧帝文治功绩更大。 五皇子前些日子才被皇帝狠狠骂了一通,他心里依旧藏着气,这些天和晋王争锋相对,见晋王夸赞慧帝,自己便夸赞起了桓帝。 皇帝脸色当即就变了,询问五皇子如何看待桓帝杀兄弑帝。 五皇子本就对晋王愤愤不平,这些时间哪里还想什么兄弟手足,当下便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桓帝一生开疆拓土,屠戮手足那些小事压根影响不了他的功绩。 话音刚落,皇帝脸色铁青,训斥五皇子不悌兄弟无视手足,把五皇子骂得无地自容。 看着五皇子吃亏,朱妃心里很是高兴。 “五皇子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他小的时候,皇上怜爱他,处处都原谅他的过失,如今大了,各种毛病暴露出来,他还以为皇上会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呢。” 朱妃现在差不多看清楚了局势。 她生的老三确实没有那本事上位。 哪怕朱家提供的后盾再足,他自个儿没有能力,强抬了上去也会被赶下来,甚至失了性命。 最好的就是当个闲散王爷,不沾染什么朝政,和现在一样吃吃喝喝,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只要五皇子不上位,老三都能保全性命。 但老三那张嘴,得罪过的人太多了,真不知道其它兄弟记不记他的仇。 在朱妃心里,最好的人选其实莫过于晋王。 晋王不是心胸狭隘的人,王妃又和气,只要老三不惹事,不和晋王做对,晋王上位后自个儿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就是…… 朱妃就是不知道晋王夫妇有没有那些想法。 朱妃笑道:“晋王战功赫赫,倒想不出他竟然欣赏文治出彩的帝王。” “打过仗的将军才最爱太平盛世。”文姒姒喝了一口茶,抬眸一笑,“我家爷本性不爱动武,每天一回去就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偶尔弹琴作画,您不知道,他弹琴比我还好呢。” 朱妃想象不出那场景,一时忍不住笑了。 ------------ 第148章 圣心[2] 朱妃宫里的丫头做了藕粉桂花糖糕,端了来让文姒姒品尝。 文姒姒尝了一口,入口即化,吃着甜而不腻,确实味道很好。 朱妃笑道:“近来皇上独宠小景氏,但想起本宫这边的点心,还是会来坐坐。唉,本宫现在老了,从前没有想过拿这些吸引皇上,现在只能靠着宫人这点手艺了。” 其实朱妃看着并不苍老,依旧美貌温柔,韵味还是那般迷人。 只是帝王之心瞬息万变,有更年轻娇艳的在眼前,很容易便忘了新人。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都是假的,哪有男子不喜欢貌美新人的。 文姒姒在朱妃这里待了一下午,听朱妃轻声细语的讲话,比在皇后那边宁静了许多,直到傍晚才回了晋王府。 最近秋风起来,天气是凉了一些。 文姒姒想起秋狩的事情,让人从库房里选了两张上好的皮子,打算给刘煊做两件厚实一点的衣服。 她知道刘煊肯定会过去的,据说北地寒冷,而且行宫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京城这般好。 她灯下缝补着皮毛,突然想起白日里朱妃说的这番话,一时间有点走神,针尖不自觉的刺入了手指头。 文姒姒疼得颤抖了一下,赶紧把手含在了嘴里。 “怎么了?” 刘煊接到消息本来要出门,离开前想和她说一声。看文姒姒这个样子,想着她一定又被针扎手了,把她的手拿过来看了看,果然手指上渗出了血珠。 “晚上就不要做这些事情,对眼睛不好。”刘煊给她包扎了一下手指,“白天也不用做,那么多丫鬟都是摆设?” 文姒姒抬眸:“今天听说董氏又怀孕了,我想着别的府上基本都有了孩子,就算正妃没有生,妾室也生了一两个,只有我们府上没有孩子。” 刘煊捏捏她的鼻子:“想给本王生孩子了?” 文姒姒推他一下。 刘煊搂住她的肩膀:“你急什么?把自己身子养好才是真的。你这样的身份,当下有没有孩子都一样。老五的媳妇儿不也没有?” 眼下刘煊并没有太多想要孩子的念头。 本来文姒姒就不是特别黏着他,要是再出来一个孩子,只怕她的心思都在孩子上面。 再说文姒姒在他眼里还小,身子骨柔柔弱弱的,生孩子这样的苦事,晚两年也不急。 刘煊看文姒姒手中还拿着衣料,把她手头的这些扔到了一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一手伸进她衣服里:“天天不想着怎么勾引你夫君,做这些有什么用?” 文姒姒看丫鬟还在房里,她有些害臊:“别闹。” 丫鬟倒也见怪不怪了,反正自家王爷就喜欢捉弄王妃,基本上回家有了空闲就来王妃这里,之前有丫鬟趁着王妃不在主动引诱,还被王爷给踹了出去。 刘煊让房里的下人都出去,把她放自己怀里抱着,低头亲了一口。 文姒姒坐在他的怀里,抬手去解他的衣衫,脱了外袍又去解他腰带。 刘煊没让她把腰带解开,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解你自己的,让本王看看。” 文姒姒脸面实在挂不住,天生就有点脸皮薄,受不住他这个流氓调戏:“殿下,您就饶了妾身吧,咱们去床上行不行?” 刘煊人前高冷自持,在自己王妃跟前压根不用保持那些正经做派,拉着她的手把她身上织金牡丹团花的外衣给除了。 叮叮当当几声,她发间的步摇珠花簪子都扔在了地上,墨发散落在柔弱的肩头。 “怎么总是穿粉色的肚兜?”刘煊低头看着她,“这件不好看,有点素了,下次穿鲜艳些的。” 文姒姒红着脸“嗯”了一声:“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刘煊就是随口说说,倒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开口说话,一时间忍不住笑了:“本王喜欢什么样的,你都愿意穿?” 文姒姒:“……嗯。” 他捏了捏她的脸,生生压下去眸中的欲望。 原本就是逗逗她开心,每次文姒姒越是害羞,刘煊越是想靠近她。 现在她这个回应,他真的有点把持不住。 刘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两人鼻梁碰在了一起,他把头偏过去吻得更深,一只手去拉她的衣物,把她脱下来的衣服又穿了上去。 “今天晚上还有事情。”刘煊后悔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招惹她,现在他压根不想出门,“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等着本王。” 文姒姒被他亲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穿戴整齐了。 刘煊穿上外袍,捧着文姒姒的脸又亲了两下,摸摸她的头,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任若刚刚在外头就有点等疯了,看刘煊一步三回头,看样子完全不想离开王妃的世安苑:“殿下,您快上马吧,恐怕几个大臣都已经去了。” 从前没有王妃的时候,刘煊一天到晚不是在衙门就是在书房。 如今有了王妃,哪怕一点点空闲,自家王爷都要去找王妃,恨不得把人时时刻刻都揣在袖子里带着。 半个时辰前地动仪触动,指向正西。 京城虽感觉不到震感,但每次地动仪有动作,定然发生地裂。 皇帝紧急召了心腹大臣过去。 去的路上刘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宫中又有宴,直到遇到了国师李赋玉。 李赋玉本来行色匆匆,看见刘煊之后脚步顿住了:“晋王。” 刘煊冷淡的点了点头。 李赋玉道:“进宫之前我算了一卦,金城一带恐怕出现了地裂。” 刘煊素来不信他们这些人装神弄鬼满口胡话,李赋玉只为皇帝效力,却没见他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在刘煊看来就是半点用没有的奸佞之臣。 刘煊闻言只点了点头,直接进去了。 李赋玉看晋王一如既往的淡漠,只笑着摇了摇头,随着晋王进了殿内。 一刻钟后。 等皇帝说了地动仪触动之事,方位正西,刘煊看了李赋玉一眼。 地动仪只能识别方位,不能识别具体位置,若想知道地点,只能等几日后地方汇报。 ------------ 第149章 圣心[3] 次日刘煊下朝回来,文姒姒在花园的秋千上坐着看书。 她墨发松松挽着,穿着一身浅色纱罗衣裙,衣上绣着大朵大朵夜光白,浅底白花,近看才能看到衣上层层叠叠的刺绣。 这身着实素净,刘煊走到她身后推了秋千:“天气日渐转凉,你在这风口坐着,吹久了又头疼。” 文姒姒把手上的书册递给旁边的丫鬟,微微笑了笑:“殿下昨日进宫有什么事情?” “西边发生地裂,不知道是真是假,要等地方上回报。” 文姒姒怔了一下:“金城地裂。” 刘煊:“你怎么知道是金城?” “前天晚上做梦梦见的。”文姒姒道,“地方还未回报,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煊捏了捏她的脸:“国师也说是金城,他是算卦算出来的。” “李赋玉?” 刘煊点了点头。 文姒姒记着前世李赋玉与刘煊交情不错,看这辈子的状况,两人似乎还不怎么熟悉。 “据说李赋玉通晓神鬼之术,父皇颇为信赖他。”文姒姒想了想道,“他说的八成是真的。这个人能力莫测,殿下何不拉拢拉拢?” 刘煊坐在了她的秋千上,把她抱在怀里:“本王不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日后再探探他的虚实再说。” 文姒姒知晓这次金城地裂非同小可,数十万百姓一夕之间失了家园,尸体堆积扔去水源,当地很快便闹起了瘟疫。 加上当初皇帝是派太子去赈灾,太子与张家贪了绝大多数的银子,联合当地官员把事情压了下来,致使流民向各地蔓延,一路上抢劫厮杀,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险些酿成了灾祸。 文姒姒握住了刘煊的手:“每次天灾人祸,总有无数百姓水深火热。殿下,倘若西边真的出现什么大难,妾身希望你主动请缨去赈灾。” 并不是想提升刘煊本人的政绩,而是文姒姒知晓会有十多万人死在今年冬天。 刘煊身为皇室,若有能力改变这些人的结局,对这份差事自然应该当仁不让。 “每次赈灾,大批量的银子总要先喂饱那些官员,”刘煊揉揉文姒姒的头发,“这种状况确实应该改变一下。” 文姒姒蹙眉。 因为今年是多事之秋,她记着除了金城地裂这个大灾祸,北地边境还有外族趁着齐朝丰收骑着马闯进来抢劫,杀了三十几个齐国百姓。 这个小族人数不到千人,兵强马壮彪悍无比,每每干了坏事骑马就跑,四处抢劫为家。 幸好被刘煊率兵在半个月之内伏击,所有杀人的外敌都屠戮干净。 不过,相对于金城十多万的百姓,还是这边事务更紧急一些。 一日之后,地方上的消息快马加鞭呈到了京城。 金城地裂,百姓死伤万人,无数房屋尽毁。 ------ 楚氏听说这个消息,整个人大喜。 她双眼放光,抓住了临清王刘赫的袖子:“殿下,这是您的好机会!” 刘赫被废太子之位后郁郁寡欢,一连数月都心情烦闷。 看着刘赫一蹶不振的样子,楚氏自然伤心难过。 刘赫才不信什么转机,听到这个他就觉得头疼,不耐烦的挣脱楚氏的手,看着楚氏的孕肚,又不敢动作太大:“什么好机会?” 楚氏现在心情分外愉悦:“这次金城的天灾简直是来帮助您的,您如果能处理好此事,一定会重新回到太子的宝座上。” 刘赫冷笑:“父皇会把这么肥的差事给我?这样有油水的差事,他肯定给老三老五。” 楚氏摇了摇头:“这次死伤惨重,皇上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他一定会选择有能力的大臣。恰好您从前就经手过这样的事情,您好好说一说,皇上会相信您。” 刘赫还是犹豫:“父皇真的相信我?” “您是皇上的亲儿子,即便皇上生您的气,也是一时。”楚氏安抚着刘赫,“现如今四皇子在东南办差,宋王被禁足在府,只要晋王不争抢这个差事,您十拿九稳。” 刘赫道:“倘若他来争抢呢?” “鞑族抢掠边境,他来争抢赈灾之事,您就去讨伐这些强盗。不到千人的小部落,您带万人剿灭他们轻而易举。”楚氏笑着道,“正好让皇上看看,您也是有谋略会带兵的好男儿,完全不输给晋王。” 刘赫不是很想离开京城。 一来最近没有张家帮忙办事,他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担心出什么差池。 二来便是担心楚氏。 他看看楚氏的肚子:“如今你有孕在身——” 楚氏摇了摇头:“妾身无妨。皇上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让晋王一人独大。殿下,您先忙好朝政,让皇上对您刮目相看,太子之位还是您的,要知道,您的出身比晋王好太多太多,只要您想争,晋王绝对争不过您。” 刘赫被楚氏鼓动得雄心万丈。 失去太子之位后,他才知晓曾经的一切有多难得。 所有人都唾弃他,瞧不起他,曾经捧着他的兄弟都嘲讽他。 他发誓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位置夺回来。 曾经的体面与风光,都与太子之位息息相关,他只有再次回到这个位置上,才能让这段时间落井下石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次日,晋王和临清王都主动请缨,想处理金城赈灾一事,前往灾区抚恤灾民。 皇帝对刘赫那点怒火,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但是,金城此次伤亡太大,皇帝知道分下去的赈灾银子肯定会被层层官员贪污不少,刘赫之前就有贪赃的前科,皇帝并不放心把这个差事交给刘赫。 恰好刘煊处事公允铁面无私,皇帝信得过他,就把他派去了金城。 刘赫看到刘煊争抢自己的差事,心里很不高兴,又提了鞑族残部抢掠丰收的事情,主动提出带兵解决祸患。 皇帝与刘赫僵了这么多天,有意缓和父子感情,更想看看刘赫是不是长本事了,就点了一名将军为主帅,刘赫为副,调遣五千士兵,让他们清干净边患。 ------------ 第150章 圣心[4] 刘煊离开京城之后,文姒姒一个人在王府里格外寂寥。 不过,王府内内外外的事情一向很多,她倒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伤。 很快便到了中秋,宫里头有宴,文姒姒也要过去。 她下午的时候忙着梳洗,竹月拿了脂粉细细的给她擦着脸面,又用珍珠妆点眉心。 文姒姒午后昏昏欲睡,闭着眼睛打盹儿,锦葵拿着梳子慢慢梳理她这一头青丝。 外头进来了一个太监:“王妃,您亲手做的月饼,已经给太后娘娘送过去了。太后娘娘吃了夸赞说味道好。” 文姒姒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监又道:“对了,和颂殿的太监说,阮妃娘娘不太好了。” 阮妃被封皇贵妃之后,风光了没太长时间,如今被禁足在宫里,皇帝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广姚和南方五石散肆虐一事,皇帝并没有简单放过,阮家被查了个满门抄斩,阮妃的父亲和兄长家人前些日子都被处刑了。 家里人遭此大祸,阮妃不大好,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文姒姒点点头:“宋王这些时间去探望了?” “去过一两次。”太监道,“皇上虽未下令禁足宋王,可宋王这些日子哪里都不去,朝廷里的差事都推了,偶尔去看看阮妃娘娘,次数不多。” 文姒姒又点了点头:“四皇子回来了?” “回来了,早上刚进城,估计晚上在宴上就能遇见。” “好,你下去吧。” 晚些时候文姒姒进宫,除了临清王和晋王不在,其余皇子都在席上。 文姒姒旁边坐着许念巧和董氏。 许念巧或许是没了心气,整个人就像一块干枯的木头,没像从前那般和文姒姒阴阳怪气。 董氏把敏佳也带来了,文姒姒笑着把敏佳抱在了怀里:“我们敏佳,真是越长越漂亮,小脸粉嘟嘟的。” 许念巧“切”了一声,把脸转过去。 丁氏看董氏和梁氏都带着孩子,心里一阵恼火:“一个毛丫头,人家四嫂生的是个小公子,也没这般炫耀。” 董氏只当没有听见,依旧笑着和文姒姒讲话:“大哥这段时间不在京城,大嫂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和我们三爷说说,让三爷给大嫂去办。” 文姒姒一笑:“我这边都好,只是天气凉了,不知道殿下在外头好不好,我这心里总惦记着。” 太后今天晚上没有过来,皇帝很快便来了,皇后和朱妃在他两侧,还有个开平王跑到了他的跟前凑热闹。 皇帝想看看敏佳,开平王又把敏佳抱去他的眼前:“父皇,您看敏佳和长姐像不像?” 皇帝捏了捏敏佳的小脸:“比思懿那时候乖巧多了,思懿小时候拽着朕的胡子不肯撒手。” 宴上倒是其乐融融,文姒姒和董氏说着一些话,丁氏看董氏肚子又鼓起来之后,越看董氏越不顺眼,一双眼珠子恨不得安在董氏的身上。 胡皇后此时突然开口了:“皇上,这些日子齐朝频频灾祸,宋王一直都在给您祈福,昨晚宋王抄经至深夜,身上都染了风寒。” 皇帝往宋王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宋王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比先前瘦了许多,看起来形体枯槁。 胡皇后招招手让宋王过来:“好孩子,你过来。” 宋王走到了皇帝和胡皇后的跟前。 胡皇后叹了口气:“阮氏一族嚣张,可这些与宋王无关,皇上,您素来知晓这孩子的心性。” 皇帝目光落在宋王的身上,略有几分心疼。 他自然知晓阮氏一族干的蠢事与宋王没有瓜葛。 只是阮妃戴罪之身,让皇帝对宋王也有些偏见。 宋王跪下磕头:“儿臣近来悲痛愧疚,外祖一家胆大包天,辜负圣望,也辜负了儿臣一片赤忱。每每想起外祖家的罪状,儿臣无颜再见父皇,恨不得以死谢罪。今日能见父皇一面,看父皇龙体安康,儿臣已经心满意足了。” 文姒姒拿着一个杏子咬着,抬眸看向宋王,心里闪过些许嘲讽。 能让胡皇后给他说好话,真真是好手段。 只怕与胡皇后联手之后,针对的便是晋王府。 果不其然,皇帝听了他这样一番话,脸色有所松动:“你外祖所作所为与你无关。晌儿,你起来吧,日后不要自责内疚。” 胡皇后道:“宋王怀瑾握瑜,自幼端方贤德,母族所为与他无关。阮氏虽为后妃,母族犯下如此大罪,不宜再为贵妃,更不宜为宋王的母亲,不如将宋王记在臣妾名下,这样一来,不会有人再以阮氏一族的事情攻击为难宋王。” 皇帝点了点头:“晌儿,你意下如何?” 宋王叩头行礼:“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儿臣早就视皇后娘娘为母亲。阮妃娘娘后宫妇人,无权干涉朝政一事,阮家所作所为她并不知情,希望父皇留阮妃娘娘一命。” 皇帝见他有了更好的去处,依旧未忘记生母之恩,心中更添愧疚:“你日后进宫,仍可探望阮氏。” 五皇子脸色大变,当即离了宴席。 丁氏咬牙切齿,看向了旁边的宋王妃,压低声音怒骂:“臭不要脸的东西,自己生母有事便放弃不认,认了更尊贵的母亲,一步登天了!” 宋王妃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是皇后娘娘主动提出来的,我家爷哪敢不给皇后娘娘面子,能在皇后娘娘膝下孝顺,确实是我们的荣幸。” 丁氏戴着长长护甲的手就想去指宋王妃的鼻子,一抬头对上胡皇后冷冷的目光,丁氏瞬间怂了。 文姒姒心口一片冰凉,像嚼蜡一样咬着手中的杏子。 宫里宫外,一片其乐融融,丝竹管弦乐声之中,胡皇后阴冷的目光落在了文姒姒的身上。 文姒姒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宫里,想要永远的平和是不可能的。 富贵权势迷人眼,必须踩着刀刃铺就的阶梯,双手沾满鲜血,才能抵达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天天一年年。 或许初入宫廷时还怀揣着对感情的向往,满眼天真烂漫,等到了最后一天,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已然卷入了你死我活的厮杀之中。 文姒姒把酸涩的果肉吐在帕子上,勾了勾唇角,对着胡皇后微微一笑。 ------------ 第151章 圣心[5] “听说五哥最近借酒消愁,整天整天的赖在府上不出来,”王氏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大嫂有没有听说。” 文姒姒穿针引线,看着手上精致的刺绣:“五皇子先后失了帝后欢心,郁郁寡欢自然正常。他毕竟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皇后娘娘这般磨炼他,必定有她的理由。” 所有皇子之中,唯独三皇子与五皇子顺风顺水惯了,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丁点的委屈。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心疼。 文姒姒并不信皇后能对六皇子视为己出。 王氏见文姒姒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犹豫了一会儿,她道:“大嫂,你是不是让大哥对我们七爷说了什么?” 文姒姒一怔,随即笑笑:“他们兄弟间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王氏夹在李妃和七皇子之间,虽然她平日里十分嘚瑟,但在府上日子并不好受。 王氏家世已是不错,七皇子依旧嫌她家里没有助力,嫌她姿色不够出众,仿佛他这些年在皇帝跟前所有的冷落与无视,都是王氏带来的。 每每七皇子忍不住怒火,便拿她来撒气。 晋王离京之前,造访过七皇子一次,两兄弟晚上喝了点酒。 七皇子平常跟五皇子更亲近些,却不代表他敌视晋王这个大哥。晋王最近如日中天,亲自过来看看他这个兄弟,他还是挺惊喜的。 次日七皇子对王氏的态度便缓和了许多,虽然关上门还会动手,却比以前好了许多。 王氏见文姒姒不认这个,显然是给自己一点体面,不把她的伤疤揭出来。 妯娌间的性子,王氏都清楚,谁好谁不好,她心里门儿清。 只是碍于局势,不得不跟着应该跟的人,压根不敢得罪皇后分毫。 王氏也不知道刘煊是怎么做到的,但对这位大哥的手腕,她一向佩服。 文姒姒喝了一口茶,心里觉着好笑,因为刘煊压根没有说七皇子打人的事儿,只在聊天的时候暗示七皇子说父皇关心各个兄弟,在各个府上都有眼线,所作所为都被皇上看在眼里,要七皇子日后好好做事,别辜负父皇的期望。 七皇子早年就因为虐待侍寝宫女被皇帝厌恶,知晓皇帝瞧不上男人打女人。 听了刘煊的话,他吓了一跳,认为自己这些年不得重用,肯定是因为皇帝听说了他在府上的做派。 “你刚刚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情?” 王氏思绪很快就回来,笑着道:“皇后娘娘要把自己的侄女儿,胡家的闺女,许给六皇子做侧妃,我听五皇子妃说的。” 文姒姒略一思索:“五皇子妃怎么知道这回事?” “镇北侯不止一个闺女,原本定下姐姐给五皇子做侧妃,妹妹给六皇子做侧妃,但是,你也知道五皇子妃那性子,她绝对不允许表哥表妹的在一起,当场就要上吊。”王氏笑道,“这个姐姐,恐怕要成六皇子的侧妃了。” 文姒姒想了一下,以胡皇后的胸怀,在知晓绿姬违制之后,恨不得杀了绿姬,肯定不会扶持绿姬的儿女。 眼下胡皇后来了这么一出—— 文姒姒眸中闪过冷色——要么镇北侯背叛了晋王府,把往来之事和盘托出,要么是皇后察觉到了镇北侯的离心,一边用这种方式稳住镇北侯,一边让六皇子和她家里脱不开关系。 文姒姒想着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但以防万一,她先给镇北侯府写了一封信。 胡英那边也不晓得胡皇后为什么突然大发慈悲,给自己女儿安排了这样的婚事。 因绿姬出身的缘故,她生的女儿不宜为皇家正侧妃。 但胡皇后再三保证她会把胡英的女儿扶到王妃的位置上,这让胡英和绿姬都欣喜异常。 再接到文姒姒的书信问候,胡英将这件事情说了一下,并要文姒姒关照关照自己女儿。 胡英还不知道自己脚踏三条船的消息被皇后知道了。 他不会得罪皇后,也不会得罪晋王府,多一条路是一条路。 按照胡皇后的性情,肯定会利用自己的女儿,有晋王妃相关照,往后的路肯定更顺遂一些。 文姒姒看到回信,忍不住笑了。 看来皇后知情了,胡英还不知情。 这两人真不愧是兄妹,彼此能屈能伸,做出来的事情都一模一样。 这些天锦葵拿了卖身契出嫁,文姒姒给她准备了嫁妆,府上前前后后忙了两天。 过些时日文姒姒进宫的时候,就看到了宋王妃邵氏带着侧妃胡氏来给胡皇后请安。 绿姬这个女儿长得果真非同凡响,眉眼间一股子媚气,且眉心生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看着就很勾人。 同样是身边带大的,绿姬教了雪娘歌舞乐器,却请了女先生教自己女儿琴棋书画四书五经,胡氏长相虽媚,言行举止颇为不俗。 李妃看了看胡皇后的脸色,笑着夸赞道:“哎呦,宋王这个侧妃真漂亮,不愧是咱们皇后娘娘的侄女儿。” 朱妃笑笑:“是呀,我听说过胡侧妃的娘亲,真真是个美人儿,名气可大啦。” 胡侧妃听人夸她生母,面上却不好看。 毕竟绿姬的美名在外,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其生母轻佻不堪,但瑶儿是养在镇北侯夫人膝下的,”胡皇后笑着道,“说起来,瑶儿的生母,当初还得罪过晋王妃,险些被绞杀,幸得太后仁慈,饶了那妾室一命。” 文姒姒看胡皇后三言两语便给了胡侧妃一个好出身,又三言两语的拉了胡侧妃和自己之间的仇恨,不觉哑然失笑。 “当初一点摩擦,我早就忘光了,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记着。”文姒姒对着胡侧妃一笑,“妹妹远道而来,有什么缺的用的,尽管提出来,千万不要客气。” 胡侧妃点了点头。 朱妃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文姒姒说话:“晋王好些日子没回来,她在外边还好?” 文姒姒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听说百姓死伤无数,王爷这份差事不大容易办。” ------------ 第152章 圣心[6] 胡皇后道:“当初临清王毛遂自荐,晋王非要和他兄弟抢,抢了又说不容易,还不如让临清王去办。” 楚侧妃亦在一旁,听了胡皇后的话赶紧道:“我们王爷从前做过这种差事,如今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既然晋王喜欢,给了晋王也无妨。边境有患,我们王爷亦能出一份力。” 文姒姒瞥了楚侧妃一眼:“是呢,临清王确实办过赈灾的差事,听说这一场差事下来,临清王的舅舅一家的地板都是金子做的。难怪这次齐朝有难,百姓流离失所,临清王眼巴巴的凑上去。” 楚侧妃脸色一红。 “听说这一场差事下来,临清王的舅舅一家的地板都是金子做的”这句话自然是假的,真有这事皇帝怎么受得了?张家是贪,可不敢贪得这么明目张胆。 偏偏张家和太子确实因为贪钱出过事,文姒姒张口编出这样的瞎话,众人都在偷笑临清王府,楚侧妃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后悔自己刚刚接皇后的话。 胡皇后脸色一沉:“后宫不谈政事,晋王妃,楚侧妃,你们两个注意分寸。” 文姒姒叹气:“妾身提起这个,因为家里爷在外面,妾身天天挂念着。爷觉着不容易,是灾民太多银子太少,他整日筹集银钱帮灾民重建,妾身心里很不好受。” 朱妃听了文姒姒的话,在一旁应和:“难怪昨个儿皇上在本宫面前夸你识大体,说你捐了一箱子嫁妆去给晋王赈灾,是儿媳妇里面最懂事的。” 胡皇后看她俩一唱一和的,自己心里冷笑连连。 这等体面夸赞,胡皇后怎么可能让晋王府一家得去? 胡皇后笑道:“是么?晋王妃,你果然不会让本宫失望。既然金城有难,咱们这些后妃干看着也不好,不如各自捐赠一些东西出来,让天下看看皇室女子的贤德懿范。” 后妃做了这样的表率,皇帝自然龙颜大悦,早朝的时候夸赞皇后心怀黎民。 各家命妇看皇后这般,上行下效,都给金城捐赠了一些金银器物。 此次受灾确实严重,即便刘煊严格把控手底下这些官员,赈灾时未像从前那般大笔贪污,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依旧不够用。 这时文姒姒又送来了一箱子珍宝,当初胡英献给她的东西,她留着分毫未用,还添进来了不少金银。 没过几日,后宫妃嫔和命妇捐赠的几箱东西也到了,这些大多是她们看不上的珠宝首饰,甚至还有一些字画文房之类的,堆在一起看着挺多,典当出来并不值钱。 刘煊开箱验过之后,并没有送到当铺典当,而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拍卖。 乡绅富商的太太小姐们听说是达官贵人的夫人和宫里娘娘公主们捐赠的东西都很心动。 恰好晋王此时又说这些东西是皇上额外的恩赏,商人贱籍之妇若有钱财买下,可将这些金银首饰佩戴在身上。 本朝对商人约束颇多,商人虽有钱财,家里人却不能佩戴奢华的首饰,不能穿丝绸衣物。 如今晋王说了这是皇上的恩典,不管这些东西本身究竟值多少价钱,一些商人为了体面,都争着抢着去买,一时间价格竟然翻了上百倍。 从乡绅富商手中掏足了银子,刘煊与手下拿去赈济灾民,受灾百姓就此安顿了下来。 虽然他们如今的住处比不得从前,起码有了可以住的地方,也有了可以果腹的东西。 夜色深深,刘煊还在灯下处理着事务。 任若在旁边看着就心疼。 这段时间以来,刘煊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每个环节都亲自把关。 前期清理尸体的时候,刘煊担心死尸处理不好会蔓延瘟疫,带着大夫亲自到了现场。 “夜已经深了,您先吃点东西。”任若小声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可不能伤着自己的身子,看您这样,奴才是真心疼。” 说实话,任若并不知道自家主子把事情做这么好有什么用。 别说其它皇子,就算是京城其它高官过来,顶多是督促着把赈灾的银子发下去,别让他们贪那么多,施舍几天赈灾的粥米,只要不发生大暴乱,稍微安顿安顿就可以回京城交差了。 偏偏刘煊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还隐藏身份到这些灾民中去打听真实情况,压根就不像养尊处优的皇子。 刘煊蹙眉,让任若到一边去。 “您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王妃,王妃那么喜欢您,看您瘦了好几斤,该有多心疼。” 刘煊语气淡淡:“你知道王妃喜欢本王?” 任若忍不住笑了,果不其然,一提起王妃,王爷瞬间有话了。 任若在旁边奉承道:“那当然,奴才看着,咱们王妃最是关心您。王爷有王妃,简直如虎添翼。说起来,以往哪里会有后妃命妇舍得捐东西的?还是咱们王妃心疼您筹银子辛苦,在京城想方设法解您燃眉之急。” 刘煊想起文姒姒,心里也是一软。 只要有她在家,他不用担心京城发生什么事情,在外可以放心去做任何事情。 他娶她为妻,自此就该庇护她,让她享受世间一切。 但文姒姒外表柔柔弱弱,却非在他的羽翼下才能存活,若给她合适的契机,她亦能展开双翼为整个家遮风挡雨。 “偏偏咱们王爷在百姓间有了好名声,在官员间得不到好名声。”任若小心的看着刘煊的脸色,犹豫再三提醒道,“这次赈灾,他们捞不到油水,只怕又该找理由弹劾您。殿下,您要小心呀。” 刘煊冷笑。 他敢这么做,还怕他们弹劾么? 不下来一趟,不看看下面这群人的德性,将来怎么整治他们? 刘煊将来可不想当一辈子都被蒙住眼睛的帝王。 “这是你想说的,还是王妃让你说的?” 任若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王妃身在京城,是真担心您,怕您成为众矢之的。” 刘煊微微勾唇,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本王心里有数。” ------------ 第153章 圣心[7] 胡皇后拨弄着自己新染的指甲,一张美丽的面孔上没有分毫表情。 宋王坐在胡皇后的对面,手中端着一盏茶:“听说阮妃娘娘这些时日,被宫人多有怠慢。” 胡皇后淡淡的道:“宋王心疼了?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本宫的儿子,阮妃如何,与你干系不大。” 阮妃那边当然是胡皇后授意虐待的,不然的话,哪怕阮妃被禁足,以她多年来在后宫的地位和宋王这个儿子,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她。 胡皇后只是想让宋王知道,他既然成了福阳宫的人,日后就得对她福阳宫俯首称臣,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阮妃娘娘毕竟是儿臣的生母,她有三长两短,儿臣亦静不下心来去做事。”宋王恭恭敬敬的道,“望母后高抬贵手,日后儿臣一定听您指示。” 胡皇后看了他一眼。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宋王虎狼之心,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是五皇子这样弱势的孩子,让他和刘煊对着干,只怕被刘煊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今只能先把宋王扶起来去对付晋王。 五皇子从小顺风顺水,这些年来耽于享乐,沉溺在身边人的甜言蜜语中无可自拔。正好让他吃一些苦头,磨炼磨炼心性。 等晋王倒下了,再把宋王这个碍眼的东西给弄死。 “你聪明伶俐些,就算你母妃在冷宫,也会比那些得宠的妃子活得更舒服。”胡皇后眸子凌厉许多,“若你敢背着本宫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你母妃无论生死都会不体面。” “儿臣既然成了您的孩子,自然对您孝敬。”宋王一笑,“说起来,母后这一次,真是帮了大哥一个大忙呢。” 宋王一提起这件事情,胡皇后便觉得肝火旺盛,恨不得打砸一通。 她私下里故意煽动妃嫔和命妇捐赠一些不中用又换不了太多钱的东西,虽然东西加起来凑一块儿看着挺多,实际上换不了多少银子。 如此一来,胡皇后既得了一个母仪天下的美名,又帮不上刘煊什么忙。 没想到刘煊这个狗东西那么多鬼点子,竟然真的筹到了不少钱财。 现在被宋王一讽刺,胡皇后脸色铁青。 “母后莫气。”宋王笑笑道,“儿臣倒是有一个好点子。” -------- 皇帝近一年来更喜欢去年轻的妃嫔那里,后宫里最得宠的便是年轻的景贵人和栗贵人。 栗贵人三年前进宫,当时她不过十六,皇帝很看不上这种身板单薄的小丫头片子,一直都没有宠幸她,她仅是个美人。 几个月前皇帝又和她遇上,此时的栗贵人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年轻水灵得就像枝头初放的玉兰花。 恰好他对景贵人那些招数有些腻了,看栗贵人撒娇卖痴颇为迷人,宠了一段时间便升为贵人。 今天晚上皇帝又来了栗贵人的住处,一过来便见这小丫头在拿宫女撒气。 皇帝对女孩子这些暴躁的小脾气很是喜欢,将人搂在怀里好好的哄了哄,询问她缘由。 栗贵人撅着嘴巴撒娇:“皇后娘娘让后妃们给晋王捐赠物品,臣妾不小心把您上次赏赐的蝴蝶簪子给捐出去了。” “这有什么,也值得你气成这样。”皇帝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改日朕赏你一套更好的首饰。” 栗贵人眼圈儿瞬间就红了:“若是真给了受苦的百姓,让他们用着也就罢了,臣妾听说晋王把这些首饰钗环卖给了商人妇。臣妾珍藏的东西却戴在这些卑劣的商人身上,只要一想想,臣妾就觉得受到了侮辱。” 话音刚落,栗贵人便看到皇帝的脸色铁青。 自打今年见到皇帝以来,他对自己都是包容且宠溺的,从未见他脸色这般难看。 “无知贱妇!”皇帝抬手给了栗贵人一巴掌,“谁准许你打听朝堂之事的?” 栗贵人被这一巴掌打得左耳失聪,脑袋轰鸣作响,牙齿松动流血,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 不晓得皇帝吩咐了什么,宫人将她房里的瓜果茶点全部收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栗贵人收到了一套新的首饰。 她看着这套首饰,心里生出了微末的希望,赶紧穿戴上想去求见皇帝。 宫人却把她拦在了宫里,说是皇上不允许她出门半步。 栗贵人哭哭啼啼一晚上,想着皇帝这般宠她,过两日肯定还会回来的。 岂料栗贵人次日想用膳,宫人却不给她,说皇上吩咐了,七日内不给她任何吃食。 ....... 文姒姒叹了口气:“这般年轻,竟然活活的被饿死了。” 朱妃亦觉着可怜:“唉,我昨天一听到这个消息,便难受得不行。这孩子得宠后是猖狂了些,但罪不至死。只怕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文姒姒让丫鬟把一套玻璃的棋子拿来:“听说娘娘在宫里无聊,喜欢上了下棋,恰好我有一套珍藏的棋子闲置了许多年,借花献佛献给娘娘。” 朱妃定睛一看,只见丫鬟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缠枝莲纹棋罐,棋罐里蓝绿二色的棋子泛着诱人的光泽,犹如猫眼一般熠熠生辉,似乎能流动成水滚下桌面,蓝色棋子绚丽夺目,绿色棋子竟然比朱妃手上戴的绿宝戒指更为明亮。 “这般鲜艳活泼的颜色倒是罕见,”朱妃笑道,“本宫原不好收下这么贵重的物件,可一见到它,便爱不释手。好孩子,你来陪本宫下一局棋。” 朱妃是才学没几个月,正是兴趣最浓的时候,宫里这些宫女不会和她下棋,董氏和她下棋不敢赢她,三皇子每每总说她下得不好,下着下着就开始教她,弄得她心里很烦,恨不得把这个儿子给踹出去。 与文姒姒下了整整一下午,朱妃赢了三局输了一局,人都走了她还意犹未尽。 ------------ 第154章 圣心[8] 文姒姒出来的时候暮色四合,她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着。 近日来天气渐冷,文姒姒体质本来就弱,还未入冬便换上了带毛的披风。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深院高墙。 其实皇后什么都好,有野心有谋略,唯一不好恐怕就是心太小了。 因为心小,容不得别人成事,最后反而一塌糊涂。 “大嫂。”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文姒姒回过头,笑了笑道:“宋王殿下。” 宋王笑着道:“许久不见大嫂,因大哥不在家,本王也不好过去给您请安。” “我哪里担得起殿下请安。”文姒姒笑着道,“如今殿下成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更不敢当了。” “大哥这些日子不在家,大嫂可有打听西边的消息?” 文姒姒摇了摇头:“隔这么远,我哪里知道呢。” “唉。”宋王莫名叹了口气,“整个皇宫都知晓大嫂端庄大度,兄弟们都敬重您。虽然大哥在上,咱们应该偏袒大哥一些,但长嫂如母,一些事情瞒着您不大好。” 文姒姒心里反感,她再早生十多年都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扯什么长嫂如母,面上却笑道:“你说说看,让我听听。” “此次大嫂捐赠不少嫁妆,大哥拿了这些东西拍卖赈灾,因拍卖的东西都是妇人之物,大哥认识了不少商人之妇。”宋王看着文姒姒的脸色,“这些商人为了前途,将自己妻女送到了大哥床上。” 文姒姒勃然大怒:“这是谁传的消息?” 宋王道:“当地一些官员传来的。” “别人不了解你大哥的人品,你难道也不了解?”文姒姒气得脸色发白,“殿下,你大哥辛苦赈灾,这些小人不干活就罢了,还在背后抹黑。你若是把我当大嫂,就把这个名单列出来给我,我派人亲自去问问。” 宋王本想挑拨晋王夫妇关系,没想到文姒姒竟然是这个反应,他一时间有些难堪:“大嫂,这些传言未必是假……” “好,刘晌,我问问你。”文姒姒脸色骤然变冷,“你相信你同祖同宗的大哥,还是相信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宋王干笑道:“自然相信大哥。” “你信你大哥,就把在你跟前造谣的人告诉我,”文姒姒道,“不然的话,来日消息蔓延,我就告诉父皇,说你包庇这些官员,纵容他们抹黑皇子。” 宋王暗自后悔。 他从前没有单独和文姒姒说过话,见她生得漂亮文弱,便把文姒姒当成邵氏这样性情的女子,却没有想到文姒姒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反将了他一军。 原本宋王想着自己先行挑拨,在文姒姒心里种下了种子,改日再派人在京城大肆宣扬,文姒姒听了他说的,再听到外面传的,必然深信不疑。 眼下文姒姒这般讲话,日后京城再有流言蜚语,倒像是从宋王府传出去的。 宋王苦笑道:“大嫂,你别让我难堪。别人告诉我消息,我把人出卖给你,岂不是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我并非存心抹黑大哥,这般和大嫂讲,也是想孝敬孝敬您,让您知道大哥在外的事情。” “哦?”文姒姒叹气,“直到现在,殿下还在包庇造谣之人。从前晋王每每在我面前提起六弟,都说六弟聪慧过人玲珑剔透,现在看来,兄长爱护弟弟,弟弟却觉得晋王这个大哥是个无能蠢物。” 文姒姒这番话说得宋王满脸臊红,宋王拱手行礼道:“大嫂既然想知道传谣之人,改日我让人列了名单送去就是了,不用脏了大嫂的手,弟弟亲手罢了这些多嘴多舌的东西。” 文姒姒一笑:“宋王,难怪你大哥夸你好,我也觉着你不错。” 宋王苦笑一声:“谢大嫂夸赞。” “如今阮妃娘娘受了冷落,若有需要关照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我和太后娘娘说一声。”文姒姒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毕竟有亲生的五皇子,难免对你照顾不周。” 宋王点了点头:“是。” 文姒姒一边走一边道:“殿下新纳了一个侧妃,那天我见过了,生得美丽动人。说起来,宋王妃虽未生育,宋王府妾室却生了好几个,殿下娇妻美妾在怀,又有儿女绕膝,真真好福气。” 宋王笑道:“大嫂福气更佳,来日定会给晋王府添几个公子。” “我身子不好,不盼自己,只盼晋王府的姬妾争气,多多生几个儿子,”文姒姒一笑,“去母留子,自小养在膝下,捡个有出息的抚养,也是一样的。” 宋王脸色微变。 文姒姒笑道:“这还是皇后娘娘教我的,说是留着对方母亲,孩子大了会偏向生母,须得是幼儿,从小教扶,这样养起来会偏向自己。若是大了再养,容易养出白眼狼——哎呀,殿下瞧我这愚蠢的脑子,我提起这茬,是不是不妥当?” 宋王勉强笑笑:“大嫂何必妄自菲薄,以您的福气,将来定有世子。”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文姒姒笑笑,“人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若我有了亲生孩子,哪怕他再不争气,我费尽心力也要把最好的给他。别人生的孩子再好,再怎么称呼我为娘亲,我也是看不上的,只把他们当成清除路障的垫脚石,用完就全部杀掉。” 宋王这回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大嫂是聪明人,我只开头说错了几句话,向您道歉就是了,您何必这般拿刀子伤人的心呢?” 文姒姒笑着摇了摇头:“忠言逆耳,我作为大嫂,只是和弟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典范,我一言一行,全都是和娘娘学的。殿下觉着不高兴,日后我不说就是了。” 宋王脸色依旧难看无比。 “唉,说实话,殿下为什么把晋王当成仇人呢?当初皇上已经盯上了倒卖五石散的官员,就算不是晋王,也会有其它官员调查出真相。您真正要恨的应是不守规矩的外家。” 文姒姒微微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利益面前,仇恨并非不能解开。殿下何不放下仇恨,与晋王殿下共谋前途?您要知道,晋王可比皇后娘娘厚道多了。而且晋王的势力比皇后更小,你与皇后没有血缘,与晋王血亲兄弟,事成之后,不用担心自己被除去。” 宋王脸色一时变得格外古怪。 文姒姒笑了一声,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 第155章 圣心[9] 次日文姒姒在朱妃宫里坐着,董氏从外头进来:“母妃,大嫂,你们听说了么?临清王妃有孕了,据说怀了三个多月。” 文姒姒有些惊诧,看向了董氏:“她竟然怀孕了?” 朱妃笑道:“姒姒,你惊讶什么?怀孕三个多月,也就是说,受孕的时候,临清王还在京城呢。” 文姒姒突然反应了过来,笑了笑道:“倒没什么,怀了孩子是件好事。” 上辈子刘赫从来没有碰过文姒姒,文姒姒与他并无感情,也不希望和他有什么。 看许念巧和刘赫水火不容的样子,文姒姒还以为这两人和自己前世差不多。 不过,万事万物都在改变,很多事情很多人,和文姒姒所认知的前世有所不同。 许念巧怀不怀孩子,对文姒姒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儿。 朱妃笑着道:“你去皇后那里了?” 董氏摇了摇头:“我先过来给您请安的,还没有去福阳宫,是听那些从福阳宫里送东西的小宫女说的。临清王妃现在就在福阳宫。” “我们过去看看吧。”朱妃道,“许久没凑这样的热闹,过去看看有意思些。” 正说着朱妃便起身,文姒姒和董氏在她左右,一起跟着去了皇后的宫里。 今个儿太医恰好给胡皇后请平安脉,许念巧和楚侧妃一起去皇后这里请安,桌上一盘子点心的味道钻到了许念巧的鼻子里,她闻着十分恶心,就忍不住呕吐。 胡皇后心里很不高兴,让太医给许念巧把把脉,看她是不是有什么病。 这一把脉,竟然就把出许念巧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文姒姒等人过去的时候,胡皇后面上微微透着不耐烦:“既然你怀孕了,以后好好保养身子,别到处走动。如愿,你以后好好照料你们王妃。” 楚如愿的眼神略有些复杂:“是。” 朱妃笑着道:“太子真是好福气,等他一回来,再过个把月,就要有个嫡子了。” 胡皇后看见文姒姒,目光慢慢转移过去:“晋王妃,你和晋王比临清王和临清王妃成亲还要早些,如今临清王妃与侧妃都有孕了,你的肚子怎么不见半点动静?” 文姒姒一笑:“王爷公务繁忙,每日里聚少离多,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约摸就有喜事了。” “本宫的兄长养的女孩儿都不错,瑶儿跟着宋王,平日里安安分分的。他家还有一个女孩儿,本宫觉着,倒可以给晋王当侧妃。”胡皇后道,“晋王妃,你觉着呢?” 文姒姒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也在给王爷物色不错的侧妃人选。” 文姒姒这样一说,胡皇后想起胡英私下里与晋王府的往来,顿时心里就有些恼了。 胡英前段日子得罪过宋王一次,把胡英的女儿送进宋王府,胡皇后料定她过得不好,但却能让胡皇后在胡英面前卖个好,毕竟宋王侧妃这个位置十分显赫。 就算胡英同宋王好上,宋王已入了皇后的阵营,一举一动更好拿捏。 若把胡英的女儿给晋王,按着晋王往日与胡英的往来,只怕晋王与胡英的关系更加密切。 胡皇后笑道:“真可惜了,前个儿镇北侯来信说他这个女儿定下了人家。早知道你喜欢,应该送去晋王府。” 旁边的丁氏最看不惯女人在她跟前装什么贤惠样儿,一时间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了:“呦,大嫂好宽的胸怀,我还有个远房表妹没定人家呢,你若是不嫌弃,给咱大哥当侧妃怎么样?” 胡皇后怒斥:“闭嘴!这关你什么事?看见热闹就往上凑,有你说话的地方?” 丁氏被她训斥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胡皇后这阵子疑神疑鬼的,看文姒姒这反应,总觉着文姒姒想给刘煊纳个门第不错的贵女为侧妃。 按着刘煊如今的地位,小门小户的给他当侍妾都辱没了他,须得是地方上有家世有门第的贵女才能在他的侧妃位置上。 联姻是让两家关系最为稳固的纽带。 当初临清王为太子的时候,迟迟不愿成亲,皇后完全不规劝太子,便是不想太子通过联姻势力壮大。 眼下文姒姒看着想给刘煊选个有门第的侧妃,胡皇后自然不许。 她就怕对方不仅干不过文姒姒,一家子还会被文姒姒拿捏,成了晋王垫脚的工具。 偏偏丁氏这个蠢货什么都看不出来,还鼓动着把什么表妹嫁给晋王。 胡皇后让文姒姒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和晋王成亲还没有多少年头,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如今不抓紧要个嫡子,过两年侧室陆陆续续的进门,再要嫡子就难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天下的男人都爱不正经的姬妾?” 文姒姒看向了旁边的许念巧。 许念巧怀了临清王的孩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嘚瑟,没过多久便带着丫鬟和楚氏走了。 文姒姒喝了两口茶,找个借口溜出来,让嬷嬷们在后头慢走,自个儿带着竹月悄摸走到了前头。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楚氏的脚步顿住了,压低声音道:“你肚子里这个是谁的孽种?” 许念巧笑了起来:“孽种?那我问问你,你肚子里的又是谁的孽种?他是临清王,我是临清王妃,凭什么他和别人生的是贵子,我和别人生的就是孽种?” 楚氏看看左右,发现四周都没有什么人,她忍着气道:“你闭嘴!扯着嗓子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许念巧抬手去打楚氏,反被楚氏身边的嬷嬷按住,许念巧笑着道,“你以为我还稀罕这条烂命?喊出来多好,整个皇宫都会晓得,咱们王爷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他会被全天下的男人耻笑,这辈子都别想再登上太子之位!” 楚氏抬手给了许念巧一巴掌。 文姒姒身后的竹月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念巧跟前两个丫鬟早就不是文姒姒从小认识的旧面孔,已经换了两个新的。 许念巧笑着道:“打!你打!最好把我肚子里的东西打没!让全皇宫知道,临清王不在的时候,侧妃肚子里的贱种完好无损,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 第156章 圣心[10] 楚氏原本想着许念巧是尚书府出身的名门贵女,再怎么离谱也不会离经叛道到哪里去,怎么想到她竟然做出了如此荒谬的举动? 楚氏越发后悔,早知道许念巧如此轻佻,就该选个性情端庄的。 她如今还没有离开皇宫,忍不住挑开了这层事实,眼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就怕有人撞见,把消息传得满天飞。 楚氏咬了咬牙:“先回去。”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你们两个要出宫?” 楚氏脸色一时变了。 许念巧看是文姒姒,委屈得扁了扁嘴,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楚氏笑道:“晋王妃,您怎么出来了?” 文姒姒笑笑:“我听说巧姐姐怀了身孕,心里很是关心。姑姑还不知道这回事吧?” 许念巧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她没有怀过孩子,只觉得这些日子吃不下东西。 她身边的丫鬟死得死叛得叛,在太子府里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想回娘家也被拦着不让出去,一封信一张纸也流不出去,楚氏想着太久不让她出来露面不好,就带她来胡皇后面前走走。 胡皇后和许念巧梁子那么多,许念巧心里头再委屈,满心思的把胡皇后当成刁难自己的毒妇,也不会和她说。 许念巧眼泪哽在喉中,脸偏了过去,怕自己一说话就掉泪,梗着脖子不说。 楚氏知道许念巧和文姒姒关系不好,便开口道:“多谢晋王妃关心,等回去之后,我们便让许夫人过来看看。” 文姒姒笑道:“怎么还让姑姑过来?正好我许久没有见到姑姑了,不如让巧姐姐坐我的马车,一起回许家看看。” 许念巧这段日子真被楚氏和太子打怕了,往文姒姒这边挪了挪步子。 楚氏脸色一沉,已经知晓文姒姒刚刚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只是对方怕污了名声,不想受牵扯,所以装作不知道。 “晋王妃,还是不必了,我们有——” 话音未落,楚氏被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 文姒姒脸上笑意骤然消失:“我和你说话,是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同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拒绝我?” 楚氏跟前嬷嬷大惊失色,赶紧扶住她:“晋王妃,我们侧妃娘娘怀着身孕,您怎可如此跋扈?便是我家王爷在这里,都不会动她分毫。” “好凌厉的口齿,”文姒姒看过这个嬷嬷,如此熟悉的面孔,哪怕前世还是今生都难忘记,“楚氏,我要她的舌头,今天拔了送去晋王府让我瞧瞧,这件事情便罢了。巧姐姐,和我走。” 许念巧不自觉的跟在了文姒姒的身后,与她一起出宫上了马车。 这阵子许念巧枯瘦。 许家再不愿意帮助临清王,临清王和楚氏不想再留许念巧,如今等同是把她软禁在了府上,只许她出入宫里一些场合,不许她回娘家,更不许她同娘家书信往来。 恰好许念巧的父亲因为临清王薄情寡义,正生着她的气,一直不想搭理她。 文姒姒倒了一杯茶,把桌上的玫瑰酥推过来。 许念巧狼吞虎咽的塞进去一个,吃着吃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文姒姒,”许念巧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泪,“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我自然知晓。”文姒姒淡淡的道,“我还知道,倘若我落入相同的处境,你会踩我一脚。” 许念巧恶狠狠的道:“你想让我感激你?别做梦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文姒姒一笑:“我知道。不过,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刘赫么?” 许念巧冷笑:“你把我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他颜面扫地,这就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报复了。” “这不是报复,这样做,我报复的是你许家所有出嫁和未出嫁的姐妹,是你在为官上没有大污点的父亲。” 文姒姒淡淡的道,“临清王失了颜面,以后最多就是登不上皇位,一辈子荣华富贵做个闲散王爷,被人背后说几句,说他的人在他面前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说这叫报复?这报复的分明是你许家上下数百口人,你在拿全族性命和皇权赌气。” 许念巧眼泪又掉了下来,又不甘又愤恨。 她要嫁给刘赫的时候,文姒姒说刘赫并非良人,可她偏偏不信。 在许念巧眼里,当时的刘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会对她笑,喊她“许小姐”。 她哪里会想到,这样一个人,最后会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 文姒姒握住她的手:“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巧姐姐,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你小时候同我那么要好,有一天,你却不理我了。” 许念巧梗着脖子:“我讨厌你,看不惯你罢了,没有为什么。你永远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你这样的人有多可恨。” “是吗?”文姒姒笑了,“关系能变差,就不能变好了么?你听我说,皇上并没有生你父亲的气,我能让你父亲重获圣心。你们父女关系变差,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按我说的和你父亲谈一谈,让你父亲听我的,我替你报复刘赫和楚氏,到时候,你想让他们生,我就让他们生,想让他们死,我就让他们死。他们生死在你一念之间,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许念巧咬了咬唇。 文姒姒擦去她的眼泪:“巧姐姐,你告诉我,你更恨我,还是更恨刘赫与楚氏?” 许念巧回想自己这一两年大起大落,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了文姒姒的肩膀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文姒姒拍了拍她的背:“你记住了,以后不管对谁,你都一口咬定,肚子里的是刘赫的孩子,是刘赫酒后冒犯了你,包括你的父母,你都要这么说。” 许念巧哽咽着点了点头。 文姒姒把许念巧交到了文氏的手上,这才回了晋王府。 她刚坐下喝了口茶,临清王府便送来一个锦盒,文姒姒打开一看,果真是她要的东西,她不喜欢见血,让人收拾了出去。 ------------ 第157章 圣心[11] 文氏看着被送回来的许念巧,心疼不已。 这是她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女儿,怎么一段日子不见,就枯瘦成了这样? 听说许念巧怀了身孕,文氏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许父听说许念巧又回了娘家,心里很不高兴,让她住一晚上就回去。 许念巧哭哭啼啼的,文氏实在受不住,张口应允让她多住几天。 次日文姒姒醒来,懒洋洋的在床上躺着看书,外边通报消息说临清王侧妃来了。 文姒姒一笑:“让她进来吧。” 昨个儿楚如愿一晚上没有睡着。 刘赫不在府上,楚如愿本想着把许念巧弄到家里,过些日子想个法子把人整死,对外就说王妃有病去世了。 等许家问责,楚如愿再把王妃通奸的消息透露给许家。 如此一来,许家不仅不敢声张,还不会找刘赫的麻烦。 过些日子再让皇上赐婚,给刘赫选个门第不错的王妃。 这样临清王府就不会变成别人眼里的笑话,刘赫也不会被嘲笑绿头龟,一切依旧和从前一般。 只是没想到,文姒姒把人送到了许家,一早楚如愿派王府的人去请,压根请不过来。 楚如愿又焦急又愤恨,她怕文姒姒把消息传得哪里都是,哪怕文姒姒昨天提出那么无礼的要求,她都照办了。 今天过来,楚如愿便见对方穿着一件雾蓝的衫子坐在上方,未着首饰未点妆容,墨发散在肩上,看着今天不打算出门的样子。 楚如愿赶紧行了一礼:“昨天妾身跟前伺候的嬷嬷冲撞了王妃,今天特地来给您赔礼道歉。” 文姒姒笑笑:“多大点事情?也值得你跑一趟。” 楚如愿陪着笑道:“妾身万万不敢让您不高兴。” 文姒姒让人上了茶水,楚如愿小心看着她的脸色:“昨日我和我家王妃的谈话,您是不是听见了?” “什么对话?”文姒姒道,“当时离着远,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些什么?” 楚如愿知晓她这是不愿意承认了,苦笑一声:“倒没什么。只是说起咱们当今皇上是个最爱颜面的人,要是宫里宫外传出什么让皇家丢脸的事情,皇上肯定龙颜大怒。” 文姒姒笑笑:“是么?你家王爷在外可好?” 楚如愿道:“王爷如今都好的。” 文姒姒和她说了几句话,便把她给打发出去了。 她继续在榻上闲着看书,又有人说庄子上送了一些新鲜特产,那位叫艳秋的小丫头也来了,要过来给王妃磕头请安。 文姒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让人进来自己看看。 没一会儿小丫头被带了来,这次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头上梳着一条辫子,簪着朵小小的白花。 文姒姒让人上自己跟前,看着她头上这朵白花,想着家里应该有人出了事,问过之后才知道,她爹中秋之后上山砍柴,结果遇着了一头觅食的熊,被熊给撕了。 文姒姒有些心疼,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你现在一个人住?” 艳秋点了点头。 因上次过来,文姒姒对她特别关照,她爹丧事办了之后,庄子上的人和远房亲戚也不敢瓜分她家里的东西,庄子主事的对她多有关照。 “可怜的孩子。”文姒姒道,“你一个小女孩子没了双亲,在乡下住着多不方便,要不要留在这里办差?” 艳秋点了点头。 文姒姒给她改了个名字,让她先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又过了一日,文姒姒才去了许府一趟。 时过境迁,这回文氏一听说文姒姒过来,忙出来接待:“姒姒,你过来了,来喝口茶。” 文姒姒坐了下来:“巧姐姐还好吧?” 文氏想起这个便心酸得不行:“她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自己还是个孩子,被楚氏那个尖酸的老女人耍得团团转,怎么能好呢?这回她回来,连个丫鬟都没有带,一问才知道,从小跟着她的庆儿被诬陷偷东西打死了,其它陪嫁丫鬟要么死了要么被撵了。姒姒,你从小就认识庆儿,你也知道,这丫头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文姒姒喝了一口茶水:“临清王对楚氏偏宠无度,如今楚氏与巧姐姐都怀了孩子,让巧姐姐再回临清王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文氏伤心的抹着眼泪:“可这又能怎么办?我家巧儿命苦啊。我让她趁临清王不在杀了楚氏,她说王府没一个听她的,她敢这么做,回头临清王找整个许家赔命。” 当初嫁给刘赫的时候有多欣喜,如今的文氏就有多痛苦。 细细想来,倒还不如嫁给普通人家的公子。 家里不仅没能沾上刘赫半点光,反而受其连累,甚至自己女儿的命都保不住。 临清王是皇帝的亲儿子,谁不知道皇帝护短?许家连告状都不敢。 文姒姒道:“如今之计,恐怕只有让巧姐姐在许家养着身子。临清王不在京城,巧姐姐又是头一胎,在娘家待一阵子再正常不过。” 文氏眼下没有主心骨,听着便点了点头。 文姒姒又道:“巧姐姐在她住处?” “她午睡还没醒,我让人叫她起来见你。” “不用了。”文姒姒起身,“我亲自过去看看吧。” 文氏让府上丫鬟送文姒姒过去,许念巧的父亲许子明方才接到消息说晋王妃过来,他赶忙从书房出去,对文姒姒行了一礼:“晋王妃。” 两人虽是亲戚,却有七八年没见过面,上次许子明见到文姒姒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儿。 文姒姒一笑:“姑父何必多礼?您是长辈,即便是拜,也该我拜您。” “尊卑有序,臣万万不敢。”许子明让文氏的丫鬟下去,跟在文姒姒的身后,“巧儿说您能助我,您有何高见?” 文姒姒笑笑道:“大人如今失势,全是因为没跟对主子。良禽择木而栖,跟对了明主,平步青云不是问题。大人给出足够的诚意,我当然会帮您。” 许子明脸色变了又变:“我只跟随皇上,不干结党营私的事情。” ------------ 第158章 圣心[12] “是吗?”文姒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蓦然笑了一声,“您将女儿嫁给刘赫的时候,已经上了刘赫的船。您真的以为皇上还会把您当成不偏不倚的臣子?真以为将来刘赫以外的皇子上位,不会剪除许家?就算上位的是刘赫,许家也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许子明神色懊恼。 他从前以为太子是天地正统,跟着太子就是跟着皇帝。谁知道二十年的太子也会被废掉? 刘赫是条白眼狼,就算他再重回太子之位,许家也得不到自家想要的东西。 和刘赫这样的人共谋利益,不仅讨不了一点好处,还会被吸食得干干净净。 “我不要你贪污,也不要你弹劾无辜的官员,更不会让你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文姒姒道,“许大人,凡是你瞧不上的,我都不会逼你去做。” 许子明犹豫片刻:“晋王妃想要什么?” ...... 许念巧醒来之后,枯槁的靠在枕头上发呆。 她也不知道这一天天的是怎么过去的,反正在临清王府,就整日的熬,睁开眼睛天亮,闭上眼睛天黑。 “他回来之后,一定会杀了我。”许念巧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又笑出声,“这是他应得的。” “是吗?” 突然听见屋子里头有声音,许念巧被吓得瑟缩起来。 然后定睛一看,看到了窗边喝茶的文姒姒。 “文姒姒?你怎么来了?” 文姒姒眼睛都不抬,慢慢的道:“三日之后中午,你进宫一趟给皇后请安。” “我不想见她!她就是一个恶毒的老虔婆!”许念巧脸上浮现浓浓的厌恶,“我不想再进宫!我要一辈子待在许家。” “我来是告诉你这件事情,去不去随你。”文姒姒看了看她的肚子,“你不去,改日刘赫回来,恐怕真的要一剑杀了你。” 说完之后,文姒姒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 许念巧委屈至极,抹着眼泪又开始哭。 “一辈子很长,这些都不算什么。”文姒姒回头,“巧姐姐,你一步一步按着我说的去做,会挺过去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文姒姒道,“你的报应就到此为止。不过,你最好乖一点,因为你一言一行,不是你一个人的命,是你许家上百口人的命。和你好的那个,是临清王府的人,还是许府的?” “我哥院子里的侍卫。” “信得过他,就看好他,信不过他,就杀了他。” 说完这句话,文姒姒离开了这里。 许念巧把脸埋在了双手里,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坐到了马车上,文姒姒闭上了眼睛养神。 她刚刚回到王府里,外边便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汾阳王世子死了。 文姒姒点了点头:“死了便死了,他这样的,活着反而造孽。” 潘嬷嬷想了想道:“王妃明天去汾阳王府看看?” “让人准备一份薄礼。” 刘鄂毕竟是被刘煊所伤,晋王府不过去看看也不大好。 “是。” 次日文姒姒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衣服,亲自去了汾阳王府。 汾阳王府二房、三房的人见刘鄂死了,心里都有些痛快,两房都在争夺世子之位。 长房已经没了,剩下的都希望自己能得皇帝青睐。 汾阳王妃一开始得知刘鄂被伤的消息还能冷静,如今痛失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和什么似的。 她昨天晚上逼着万氏去给她儿子陪葬,非说是万氏这个蠢妇害死了她儿子,万氏自然不想死,连夜逃回了娘家。 今天看见文姒姒过来吊唁,汾阳王妃看文姒姒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通体没有什么首饰,脸上也无妆容,但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张不施脂粉的面容被这身白衣服衬得越发夺目,怒气瞬间就迷了心窍。 汾阳王妃怪这些女人带坏了自己儿子,刘鄂院子里那些女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为妾的,汾阳王妃都对她们恨之入骨,想要她们给自己儿子陪葬。 眼下看着文姒姒过来,汾阳王妃想起棺材里的儿子,一时间怒火攻心,抄起自己的拐杖就往文姒姒身上打。 文姒姒跟前的丫鬟和汾阳王府里的人都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丫鬟赶紧去护着文姒姒,二房和三房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抓汾阳王妃。 文姒姒弱质芊芊,被汾阳王妃一拐杖打在了头上,踉跄两下昏迷了过去。 竹月看她额头淌血,吓得尖叫了一声,一时间汾阳王府乱成了一团。 等文姒姒苏醒的时候,床榻旁边已经围满了人。 昌平郡主一双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看到她醒来,哭着抱住了文姒姒。 旁边大嫂董氏和三姐善善眼睛都红通通的,外侧围着二嫂及几个姨娘。 文姒姒觉着身上酸痛,重得起不来身:“娘,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三姐也回来了?” 文善善一边擦眼睛一边道:“你昏迷了整整两天,郡主这两日滴水未进,一直在这里看着你。” 文姒姒抬手摸了摸昌平郡主的脸:“娘,我没有事情,你去吃些东西。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太后,她老人家不知道吧?” 昌平郡主点了点头:“皇上一听到这件事情,怕刺激到太后,赶紧让人锁了消息,想着等你好了再说。” 眼下的局势实在出乎意料,文姒姒闭上眼睛,真没算出汾阳王妃突然发疯。 这样一耽搁,不知道又要推迟多少计划。 文姒姒眉头微皱:“娘,您先去吃点东西,我想歇一歇。” 董氏扶着昌平郡主出去歇息了,文善善端了一碗冰糖燕窝:“姒姒,你饿不饿?你也吃些东西。” 文姒姒吃了半碗燕窝,勉强一笑:“难得姐姐回家一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汾阳王府如今怎么样了?” 文善善摇了摇头:“他们府上恐怕不大好。晋王殿下在外辛辛苦苦的给皇上办事,这个节骨眼上,汾阳王妃却打伤了你,传到晋王的耳朵里,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 第159章 圣心[13] 胡皇后那边无暇顾及文姒姒。 在文姒姒昏迷的这两日里,宋王再三鼓动胡皇后趁机滋事,两人还没有想出什么好的主意,却被丁氏这边给耽搁了。 五皇子妃一连两个多月没有来月事,如今开平王妃、临清王妃接连有喜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她执意认为自己肚子里有了,且固执的觉着是个男胎。 太医院的太医给她把了脉,只说是月信失调,并没有喜事发生。 五皇子妃不相信,非要太医院每个太医都给她看一遍,最后院判把着她的脉象,面露凝重之色。 丁氏和胡皇后都以为是有喜了,两人心里万分期待。 院判最后眉头皱了起来:“上次五皇子妃小产,并未伤到根本,还能再受孕。臣方才把脉,觉着您脉象涩而弱,气血两虚,恐怕很难再受孕。” 丁氏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身子好好的,天天都在吃补药,怎么可能难怀孕?” 胡皇后心里也不大高兴。 院判道:“敢问娘娘,五皇子妃在吃的是什么药?” 丁氏让人把药方和药渣拿了来给院判看看。 院判看过脸色大变:“您从哪里得来这样古怪的方子?其余药材正常,对女子多有滋补。但里面两味香料,京城罕见,女子长时间服用,可致不孕,这是谁给您的药方?” 胡皇后脸色一沉,看向了丁氏。 丁氏怔住了:“这是七皇子妃给我的,她也在吃,说是她们那地方的秘方。药方中确实有两味药材京城里拿不到,她让身边丫鬟送了我一斤。” 院判道:“您吃了多久?” “小产之后便开始吃了。”丁氏现在彻底慌了,“我还能不能生孩子啊?” 院判一脸为难:“您日后好好保养身子。” 丁氏听着他的话语,一时间被吓坏了,瘫坐在了榻上。 胡皇后大怒:“把七皇子夫妇叫来!再把李妃也叫来!” 王氏听说来龙去脉之后便喊冤,直言丁氏在吃的方子,她如今也在吃,哪里可能会害对方? 但院判给王氏把脉过后,发觉王氏并无大碍。 王氏又继续喊冤,说她并没有让丫鬟给丁氏送什么药材,那两味香料不是她给的,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丁氏气得不顾体面,用指甲去抓王氏的脸:“你看不惯我处处比你强,心里嫉妒我,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害我!枉我平日里待你姐妹情深!” 王氏痛哭失声,请求胡皇后严查。 但王氏身边送药那丫鬟,一口咬定是她命令自己去做的,最后受不住棍刑,被打死了过去。 李妃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媳妇儿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情来。 她平日里就讨好皇后,如今怕皇后认为自己与王氏做的事情相关,上前打了王氏几巴掌,破口大骂,称王氏做的事情与她和七皇子无关。 王氏万念俱灰,辩无可辩。 胡皇后脸色铁青,让七皇子先把王氏带下去幽禁。 这种事情,王氏自然罪不至死,因她世家贵女出身,最多是夺去王妃之位变成侧妃。 丁氏不能受孕,意味着五皇子以后不可能再有嫡子。 但丁家势大,瑞国公把这个女儿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让五皇子再娶王妃肯定不行。 尽管宋王那边提醒着胡皇后,要趁晋王妃昏迷不醒做一些手脚,等晋王妃醒了就不好下手了。 胡皇后满心思都在自家儿子和儿媳妇身上,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他。 文姒姒这边苏醒之后,心里牵挂着临清王府的事情,随口问了一下,让人打听打听。 恰好文氏听说文姒姒出事,过来探望了一番,听到文姒姒问许念巧,文氏便道:“巧儿回王府了,我把我身边两个老人给了她带去。她们府上楚侧妃实在难缠,早晚都派人来请,说府上王妃不在,王爷也不在,外人知道了不大好。我被她烦得不行,又怕外面议论,今天一早逼着巧儿回去了。” 话音刚落,文氏便觉着文姒姒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文氏从前还把文姒姒当成小丫头片子,内心多有瞧不起。 自从晋王得势之后,文姒姒这个晋王妃在宗室之间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不知怎么,文氏也不敢像从前那般轻慢。 文氏脸一僵:“姒儿,怎么?你觉得不妥当?” “现在去请她过来,说我受伤,她必须来探望。” 文氏点了点头,赶紧让人去了,文姒姒怕他们请不来,又让竹月去跟上。 楚氏好不容易把许念巧给弄回来,正谋划着一尸两命为好还是先把许念巧肚子里的贱种给打了,结果许府又派人来请。 她自然不许,推脱说王妃动了胎气身子不好,不宜去见晋王妃。 后来的竹月一顿挤兑,楚氏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交了出来。 文氏派去伺候许念巧的俩嬷嬷,都被楚氏的人给扣了,许念巧出来的时候,带着俩临清王府的丫鬟。 文姒姒看见楚氏跟前这些丫鬟便觉着厌烦,把这两人打发了出去。 许念巧看文姒姒伤成这样,一开始还觉着自己可以幸灾乐祸。 可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想想文姒姒对自己伸出的救命稻草,她只觉着心酸。 从前一切争强好胜的心气,竟然全都成了空。 文姒姒倒没空理她,过问这两天王府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她与晋王都不在,只怕府上这些人失了控制,让府上管事儿的一个一个到跟前回话。 许念巧在旁边咬着唇,一时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嫉妒文姒姒有太后疼爱,便处处去攀比。 对方写的字好看,又会弹琴下棋,还会一手好刺绣,许念巧非要比她更好,自己也去写字,也去刺绣。 但不过三天,许念巧便失了耐心,嫌墨弄脏衣服,嫌针扎伤手指,不愿学这些恼人的东西。 其实从一开始,两人有的应该是差不多的。 太后虽疼文姒姒,但文老夫人偏爱的却是许念巧。 眼下文姒姒过问府上人情往来和账目等事,许念巧完全听不懂,桩桩件件那么多,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记住的。 临清王府这些都是楚氏在管,许念巧知道如果让自己来,自己连楚氏都比不过。 许念巧从前只觉着命运不公,想着倘若自己能嫁个最好的,肯定一辈子锦衣玉食开开心心的,从太子妃一路到皇后再到太后,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现在想来,那些风光的背后,其实都是无尽的压力与算计。 倘若能重来,还不如不比不争,就平平淡淡的找个好人家,在家族庇护下过一辈子。 ------------ 第160章 圣心[14] “很累吧?”人都走光了,许念巧终于开口,“早知道你过得这么累,我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想要人前风光,哪里是嫁个显赫男人那么简单,嫁人只是第一步,”文姒姒有些口渴,懒得理会她,“你这张嘴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许念巧倒了一盏茶喂给她:“今天没能入宫请安,皇后那边好像出事了。” “等我身上好了,安排妥当再让你去。” 汾阳王府这回的事情,完全打乱了文姒姒的谋算。 人算不如天算,想的再好,也抵不过临时有变故。 文姒姒眉头蹙起:“皇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估计丁氏那贱妇又在闹事。”许念巧对胡皇后和丁氏恨得咬牙切齿,“兴许是丁氏又弄死了五皇子的什么姬妾。” 文姒姒今天真累了,想着明天醒来再打听打听,闭上眼睛便睡了。 次日昌平郡主过来,看到许念巧在这里,她心里很不高兴。 文姒姒一早觉着头没有那么晕了,想着还是回王府。 昌平郡主不同意:“伤口还没结痂呢你便急着回去,你们王府是有金山还是银山等着你?要是留下疤痕来,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老贱货!” 文姒姒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了一会儿,把昌平郡主哄得有些软和了:“回去倒也可以,我常去探望。巧姐儿怎么来了这里?她这个孩子一直对你不好,你不要和她来往。” “都是姐妹,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怀了身孕,我照应一下,她今天就回许府了。娘,您别想太多。” 昌平郡主点了点文姒姒的鼻子:“你三姐给你带了一罐柃木花蜜,现在要不要喝点蜜水?” 文姒姒含笑点了点头。 昌平郡主喂了文姒姒几口水,让她先好生歇息着:“汾阳王府这回事没完,放心,家里会给你出气。” 文姒姒笑道:“算了吧,回头我见着皇上之后,好好的说一说。” 原本文姒姒想着害死了刘鄂,汾阳王府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倒不如赶尽杀绝好一些。 谁知道汾阳王妃来了这样一出,梁子是结下了,汾阳王府也落了下风。 皇帝早就因为五皇子对汾阳王府存了芥蒂,只怕这次汾阳王府的世子之位,皇帝不会给任何一房,就此终止。 一时冲动断绝了整个家族的前途,其余几房和汾阳王大概恨透了汾阳王妃,如此倒省得文姒姒再生谋算。 “什么算不算的,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昌平郡主十分生气,“你这个性子,处处受人欺负,这怎么能成?你看人家五皇子妃多么厉害,谁敢欺负她头上?都觉着你是软柿子,一个个才来欺负你。” 文姒姒一阵头疼,轻声细语哄了昌平郡主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走。 晚些时候文姒姒回了王府,宫里和各个府上都送来一些东西慰问,她正拿着一串白玉的珠子把玩,外头有太监来传了话:“娘娘,七皇子妃没了。” 文姒姒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依旧拨弄着手上的珠子:“没头没脑的,你说什么呢?” “今个儿早上,七皇子妃上吊自缢了。” 文姒姒一怔,手上的珠子随即落在了地上,一时间珠串散开,噼里啪啦的声音到处逃窜。 “人没了?” 太监点了点头。 文姒姒不大相信,她记着前几天王氏还兴冲冲的跑到自己这里议论宫里的事情,还说七爷最近对她好多了。 怎么转瞬之间,她就上吊没了。 “怎么一回事?” 太监把福阳宫里的事情细细讲了讲,包括五皇子妃被七皇子妃害得不能怀孕的事情。 文姒姒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王氏私下里对丁氏是有些不满,但她并不觉得,王氏会做出让丁氏永远怀不了孩子的事情。 倒不是王氏不敢,而是王氏这个人,表面上多嘴多舌有些善妒刻薄,实际上心软得不行,不做缺德的事儿。 可王氏身边亲信丫鬟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再想要翻案可能不大。 王氏罪不至死,却选择了这种方式谢罪,只怕是接受不了李妃和七皇子的虐待。 在外人看来,各个皇子妃都身份尊贵风光不已,实际情况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文姒姒心里一阵难受:“过来给我上妆,我去七皇子府看看。” 文姒姒去的时候,宋王妃邵氏和四皇子妃梁氏都在了。 一看文姒姒过来,七皇子上前拱了拱手:“大嫂怎么过来了?听说大嫂身上带着伤,实在不适合走动。” 文姒姒头上戴着抹额,把受伤的地方遮掩住了。 她擦了擦眼泪:“皇上还没过问,念真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七皇子道:“她犯下大错,哪怕以死谢罪也洗刷不了罪孽,大嫂还是不要为她难过了。” 文姒姒没想到七皇子这般薄情,一时间有些恶心。 邵氏擦着眼睛道:“好歹是皇子妃,葬礼须得体面些,七爷,你们别办太寒酸了让人笑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们一声。” 胡皇后和五皇子妃那边也没想到会将人逼死。 五皇子妃不愿意过来,胡皇后让人带了口信说好好安葬。 七皇子还是怕得罪皇后,有些拿捏不准主意是以侧妃之礼安葬,还是像侍妾一样随便安置了,连棺材都不敢选好的。 文姒姒真看不过去这种男人:“七爷,你年纪轻没见过世面,下葬一事你别拿主意了,让人问问皇后娘娘。” 胡皇后那边让以王妃之礼下葬。 ------------ 第161章 天子[1] 七皇子府上没有什么可操办的人,姬妾都不会管事,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一时间府上乱得不行。 文姒姒从自家调了个管事的婆子,宋王妃也把自己跟前的一个嬷嬷留了下来帮忙操持着,一直等天色渐晚,才各自回去了。 宋王妃心里颇为郁闷:“自己儿媳妇没了,李妃娘娘也不派人来问问。” 梁氏平时被景妃刻薄得厉害,对王氏感同身受,一时间也藏着气:“只怕李妃娘娘高兴得烧香拜佛,想给儿子找个更好的媳妇儿。她也不想想,以后还有什么好的愿意嫁他们。只怕再找不出比已故七皇子妃更好身世的。” 文姒姒此时没什么心情讲话,让丫鬟扶着手上了马车。 她刚回了家里,吃了两口燕窝羹,外头便有丫鬟说汾阳王妃来了,想要求见文姒姒。 文姒姒心里正烦闷着,完全没有心情:“让她滚。” 竹月眉毛竖了起来:“去去去,把人打发出去,见她干什么?好晦气的东西,才打伤了咱们王妃,还有脸来求见,看咱们王爷回来找不找他们府上麻烦就是了。” 文姒姒早早歇了,半夜里做梦却梦见了王氏哭着说她冤。 文姒姒心里叹了口气。 进了宫里,有一半死的都是冤死鬼,又能怎么样呢? 她醒来时天光乍亮,床边点着一个熏笼,里面烧着苏合香,今日要穿的衣裳搭在上面,房间里一片昏暗,仅窗纸透着外面天色。 文姒姒赤着脚从床上下来,推开了旁边的窗子。 窗外一片白霜茫茫,清晨雾气未散,初冬的寒气扑面而来,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部落光,看不清远处的楼台亭阁。 她在窗边坐了一会儿,不晓得过了多久,文姒姒觉着自己身上一重,回头发现芊蔚在自己肩上搭了件厚衣裳。 艳秋过来之后,文姒姒把她的名字改成了芊蔚,小丫头一直在外头做事,文姒姒觉着她手脚麻利又能吃苦,没几天把她调到了里头。 她抬手摸了摸芊蔚的头:“你怎么在屋子里面?” “竹月姐姐让我睡在屏风外头,我年纪小动作轻不会吵到您,王妃夜里不舒服,我随时照顾。” 文姒姒笑笑:“被风吹醒了?我现在用不着人照顾。把窗户关上,你再去睡会儿,我在这里好好静静。” 芊蔚关上了窗户,跪坐在文姒姒跟前做起了针线。 这几天文姒姒伤着,没有去给董太后请安,时间一长太后肯定会生疑问,今个儿梳洗打扮之后,文姒姒去了宫里。 董太后被瞒着不知晓汾阳王府的事情,文姒姒没同她说,说了一些逗老太太开心的话,之后才出来,去了胡皇后的宫里。 这些时日胡皇后正想着寻医问药看能不能把五皇子妃的病给看好,没想到七皇子妃居然就吊死了,胡皇后心里郁闷至极。 看着文姒姒过来,胡皇后让她先坐下:“你身上伤好得怎么样了?那汾阳王妃太张狂了,连你都敢动,伤在哪里?让本宫瞧瞧。” 文姒姒把抹额取下,露出上面包裹着的纱布,胡皇后没让人再取纱布,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竟然是这么显眼的地方,希望不要留疤。恰好本宫这里有去疤的药,你拿去试着用用。” 胡皇后让身边宫女取了一盒药膏来,文姒姒打开闻了闻,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笑着道:“这个香气不错,和香膏一样。” 胡皇后道:“这是外头一个寺庙里的尼姑进献的,说是她们的去疤秘方,之前本宫手上有伤,用了两天便好了。” 文姒姒笑道:“多谢娘娘美意。” 她和胡皇后正说着话,外头皇帝进来了。 文姒姒和胡皇后赶忙起身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姒姒,你身体如何了?” 文姒姒还没把抹额带回去,头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纱带,一眼看去十分明显:“儿臣恢复得很好,谢父皇关心。” 皇帝眉头拧了起来:“汾阳王妃以下犯上,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府上。朕这里有一些药材补品,等会儿让人送去你府上。” “皇后娘娘关怀儿臣,已经赐了良药。”文姒姒把刚刚皇后赏赐的药膏拿出来,“儿臣并不是多娇弱的身子,一些小伤而已,父皇日理万机,不用为这些小事挂心。” 皇帝笑看皇后一眼:“皇后,你一贯的爱护这些小辈。姒姒也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十分孝顺。她和晋王夫妻两人,最让朕放心。” 皇后笑着道:“皇上平时繁忙,妾身自当给您分忧。” “朕现在要去寿康宫一趟,姒姒,你陪朕一同过去看看太后。你的事情这些时日瞒着她,现在也该让她老人家知道。” “是。” 文姒姒起身,跟在了皇帝的身侧。 皇帝走在前面:“姒姒,汾阳王府一事,你想如何处置?” 文姒姒蹙眉道:“皇上,晋王殿下失手在先,汾阳王妃无礼在后。作为一个母亲,她悲痛过度,将一切罪过归于晋王府,在情理之中。儿臣希望两家仇恨能够化解。” “晋王伤了她儿子,她不敢拿晋王撒气,却把怒火撒在你这个弱女子身上……孩子,你的心太软了,他们伤的不仅仅是你的颜面,还是朕和晋王的颜面。” 文姒姒轻声道:“对于汾阳王府,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汾阳王世子有十七位姬妾,这些姬妾大都出身良家年纪尚小,世子已故,听说汾阳王府想要她们陪葬……儿臣实在不忍,希望父皇开恩,放这些女子一命。” 皇帝吃了一惊:“刘鄂有十七位姬妾?” 对这件事情,皇帝还是头一次听说。 皇帝后宫里有位份的妃嫔才三十多个,刘鄂一小小王世子,竟然荒淫至此! “汾阳王府哪来的资格要活人陪葬!”皇帝吩咐道,“应昆,你去查查刘鄂后院多少女人!他怎么纳了这么多姬妾!” 一名太监赶紧退下了。 ------------ 第162章 天子[2] 文姒姒和皇帝说着话便到了寿康宫。 文姒姒犹豫再三:“父皇,不如先把太后瞒过去吧,儿臣怕太后知道了动怒。或者等儿臣伤好了再说。” 皇帝叹气:“你倒是一贯的孝顺,要是别人,只怕早就求着太后给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又想起了晋王。 十多个儿子之中,晋王亦是相同的性情,平时只默默的给朝廷办事,哪怕是得罪人的差事照样去做,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从不在人前夸耀自己的功绩。就算受了委屈,也只默默忍着不说。 纵然皇帝偏心,可他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从上往下看一览无遗,这些儿子什么秉性,他心里都有一杆秤。 有些扶不到那个位置上的,即便再喜欢,他也不会生生扶上去。 “你与晋王感情深厚,晋王在外做事辛苦,这件事情朕必须给你做主。”皇帝道,“姒姒,你嫁入了皇家,不仅仅是王妃,还是朕的儿媳妇,以后有难处不必藏着掖着,尽管告诉朕和皇后。” 文姒姒道:“晋王殿下在家总说父皇是贤明的君王,常说您操劳百姓操劳大齐,他不仅是您的儿子,还是您最忠心的臣子,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知道您这般照拂儿臣,还不知道怎么感激您。” 文姒姒这一番话,恰恰好说到了皇帝心坎上。 他登基多年,在位期间政绩虽比不上齐朝初代几位君王,偶尔优柔寡断感情用事,但多年来勤勤恳恳心系百姓,没有办过太昏庸的事情。 这些年在皇帝跟前溜须拍马的多的是,可压根没有说到点子上。 只有文姒姒一个年轻的小晚辈,语气带着敬仰和感激,在他听来是真心的崇拜和夸赞。 皇帝长笑一声:“晋王当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文姒姒道,“殿下十三岁出征时,您赠他一把宝剑,他至今挂在书房里,常常拿出来擦拭,旁人碰一下都不行。殿下这辈子最敬仰的人便是父皇您,只是他不善言辞,从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只默默按着您的吩咐去办事罢了。” 皇帝又是自豪又是愧疚:“那把剑,朕都要忘了……十几年过去了,朕还以为它落在了战场上。姒姒,你是他的王妃,日后要好好待他。” 文姒姒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寿康宫里出来后,文姒姒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朱妃的宫里。 朱妃睡了一下午,正懒洋洋的在榻上逗猫呢。看到文姒姒过来,她赶忙招手让文姒姒坐下来:“姒姒,你看,霖儿给我送了这样一个小东西,它乖得很,完全不抓人。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我让开平王妃去看你,两次你都不在府上。” 文姒姒摸了一下朱妃手中的白猫,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盒东西:“娘娘,您看看这个熟不熟悉?” 朱妃一头雾水,她打开了文姒姒手中这个玉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瞬间传了出来。 朱妃脸色雪白:“这个……这个……姒姒,你从哪里得到的?” 文姒姒轻声道:“今天我去请安,头上的伤还没有好,皇后娘娘赏赐的。” “原来是她!”朱妃眸中划过一丝厉色,“本宫一直以为是景妃妒性大,原来是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早就空空无物了。 文姒姒叹了一口气:“确实没有想到。不过,您得宠多年,仔细想想,皇后娘娘应该很嫉妒您的。” 朱妃生下的思懿公主是皇帝最喜爱的公主,生下的开平王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 天知道她生下来的这个又会是什么。 如果是个公主,皇帝年龄大了,老来得女定然欢喜。 如果是皇子——倘若比开平王有出息,过个十多年二十年皇帝还在,说不定会生出立幼子的心思来。 朱妃又恨又气:“当时本宫和她还没有产生太大的冲突,她便将本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日后皇后一派的真掌了实权,还有她们的活路? 文姒姒拍了拍朱妃的后背:“娘娘不要难过,且放宽心。” 朱妃叹了口气:“幸亏你来提醒我。” 文姒姒接过宫人送来的茶水,轻轻尝了一口。 “汾阳王府胆子太大了。”朱妃道,“等老三来请安,我和他好好说说,一定要参汾阳王府一本,他们府上怎么敢嚣张到这种地步!” 文姒姒摇了摇头:“我今天遇着皇上了,皇上会好好处置,娘娘不必再麻烦三爷。” 朱妃心疼的把文姒姒搂在了怀里:“你这孩子,真真惹人爱怜。” ...... 皇帝派去的人很快调查了汾阳王府一番,这些事情并不难查,单单问那些姬妾的家属,便能问出许多明细来。 确实是十七个,一半以上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女儿。 其中一个是七品官员家里的女儿,原本定下了婚事,世子妃邀请她去府上,怎么料到世子就出现了,还把她给冒犯了,家里嫌丢人,又不敢和汾阳王府硬碰硬,只得退了婚事,把好好的女儿给了世子做妾。 偏生这件事情不能对外声张,被退婚的是多年好友家里,被朋友误会攀龙附凤,至此断绝了来往。 还有一个是世子妃万氏的表妹,家里有些落魄了,去了汾阳王府一趟失了身子,不得不给世子做妾。 据说还有一两个不堪受辱自尽了的,奈何汾阳王府出身皇族,与皇上深爱的嫡子五皇子关系那般好,小门小户的连普通官府都不敢惹,哪里敢惹姓刘的人家呢?就算去报官,对方一听是汾阳王府,哪里敢处理? 皇帝真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皇城之中,还能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京兆尹竟然敢因为畏惧汾阳王府而不理会普通百姓的诉讼! 联想到五皇子那日说汾阳王世子垂涎晋王妃美色一事,皇帝宰了汾阳王府的心都有了。 他连夜下了圣旨,命令汾阳王府把刘鄂那些姬妾放走,且发了一笔银子,随便她们出去嫁人。 汾阳王及其儿子在朝的官职,通通罢免。 ------------ 第163章 天子[3] 七皇子妃自缢一事,在皇帝跟前倒没有引起太大波澜。皇帝不是很在意这些乌七八糟的后宅之事。 只是七皇子实在不像话,府上没一个能干正事的人,文姒姒和宋王妃跟前派去的人没两天就被气得回来了。 宋王妃邵氏亦是一肚子的气:“没见过这般寒酸小气的皇子,这些年他的俸禄都哪里去了?这里要省去,那里也要省去,甚至不许把王氏生前最喜欢的一套头面当陪葬,只许陪葬了几支素银簪子。一个皇子对正妻小气成这样,我也是开眼了,他母妃还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几个,人家母妃不如他的,都不像他这么不要脸。” 邵氏一向处事端方,这番刻薄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和太阳打西边出来其实差不多了。 文姒姒那边派去的人也被气了回来,原因是文姒姒的人发现七皇子其它姬妾总偷偷摸摸往王氏生前的住处窜,怀疑她们偷盗东西,告诉七皇子之后,七皇子竟然公然把王氏的首饰衣料等物分给了这些姬妾。 这等不体面的事情,寻常人家的男子都做不来,他一个皇子竟然毫不避讳。 若不是文姒姒与王氏有交情,才懒得理会七皇子府上这些人。 文姒姒宽慰了邵氏两句:“莫生气,这事不为七皇子,只为七皇子妃。” 邵氏冷笑:“怎么不气呢?念真尸骨还没安葬,七爷便偷偷摸摸的找上我,问我邵家还有没有待出阁的好女孩儿。我家未出阁的女孩儿就这么贱么?” 王氏活着的时候,七皇子总怪王氏家世不行美貌不行手腕也不行,如今王氏死了,七皇子也想找一个能让他有面子的王妃。 哪怕文姒姒看起来十分和气,他也是不敢过问的,毕竟文家在京城,昌平郡主出了名的彪悍,七皇子怕以后有事,文家的人直接上来问。 恰好邵氏家世很好,人又聪慧体面,长得也还可以,家里又离京城很远。 六皇子在皇帝面前一向得脸,哪怕母妃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六皇子的地位都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七皇子总觉着是六皇子的王妃娶得好,没有拖半点后腿,便想将来要个和邵氏差不多的皇子妃。 邵氏眼下十分恶心,只觉着晦气。 文姒姒和她说了几句话,邵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汾阳王妃一下子病倒了,大嫂,你知道吧?” 文姒姒喝了一口茶,拿了一块桂花糕慢慢吃着:“这我倒不清楚,他们府上门槛子高,我也不敢再去了。” “只怕他们府上王位保不住了,一家子都在怪她。” 汾阳王在朝官职被撤,其子无功名在身,也没了官职。 看皇上这意思,也不打算再封世子了,汾阳王的王位到了他这一代,肯定就终止了。 汾阳王府全都在抱怨,抱怨万氏这个灾星惹上风头正足的晋王府,抱怨汾阳王妃沉不住气一拐杖打走了整个王府的前途。 原本因为汾阳王世子去世一事,皇帝还有一分的愧疚,现在好了,皇帝不仅半分愧疚没有,还对汾阳王府充满了厌恶。 他们这一家子,在京城的地位瞬间跌到了谷底。 儿子儿媳妇原来对汾阳王妃充满敬意,因为府上前途没了,那些敬意全部都变成了牢骚。汾阳王妃接连受打击,整个人都起不来床。 邵氏和文姒姒说了些话,便回到了家里。 她一回去,便看到胡氏在廊下站着和宋王说话。 胡家出美人,胡皇后本就生得雍容华贵,胡氏这个侄女比年轻时候的胡皇后更加娇媚,颜色可与晋王妃放在一块儿比较。 胡氏垂着头的样子十分妩媚,宋王对这个年轻的侧妃颇为喜爱,抬手拨了拨她发间的珠钗。 邵氏笑着走上前:“王爷。” 宋王抬头一笑:“王妃,你回来了?老七府上事情都办完了?瑶娘,你先回去吧。” 胡氏福了福身子,乖乖的离开了这里。 邵氏笑看着胡氏的背影:“到底年轻几岁,水灵灵的像根嫩葱。” 宋王只笑笑。 邵氏道:“七爷府上办得差不多了,他是个不靠谱的,丧事潦草了些,有我和大嫂帮衬着,外人不会笑话。” 宋王想起文姒姒,眸中流露出些许凉意:“表妹,你觉着大嫂这个人怎么样?” 邵氏笑笑:“瑶儿虽说比大嫂差点意思,已经够漂亮了。” 宋王脸色一沉:“你把本王当成了什么人?” 邵氏一时怕了,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宋王的意思,赶紧道:“妾身口误。这阵子观大嫂言行举止,她是个很软和的人,见人三分笑,柔柔弱弱的,心地也良善。不过,她府上的人倒是麻利干练,派去七皇子府办事,井井有条头脑活络。” 宋王若有所思。 邵氏犹豫了一下:“殿下?” 宋王一些谋算,从来只和府上幕僚商量,很少告诉后宅妇人。 他拍了拍邵氏肩膀:“暗地里多与大嫂往来,留意留意她们府上的事情,尽量别和她撕破脸皮。” 邵氏点了点头。 宋王今晚还要和幕僚商议事情,没空陪她吃饭,就先离开了这里。 邵氏对着饭碗食不下咽,旁边胡氏伺候着给她夹菜,动作小心翼翼的。 邵氏动作一停,不慎打翻了碟子,白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胡氏吓得不敢吱声。 “在我面前倒收敛起了你那勾引人的本事。怎么?殿下是主子,我就不是?”邵氏语气平淡,似笑非笑看着她,“瑶儿,你是不是做着和你那贱种亲娘一样的美梦?” 胡氏吓得脸色雪白,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 邵氏眸子扫过了地上的瓷片。 胡氏被吓得六神无主,忙用手一片一片捡了起来,手指头被割破了也没有任何知觉。 邵氏终于满意了,笑笑道:“你娘没有教过你规矩,来了这里之后,我自然得好好教你。宋王府比那些侯府规矩得多,你必须学一学。坐下来吧,回头让殿下和皇后知道了,像是我在故意折磨你一般。” ------------ 第164章 天子[4] 文姒姒低头缝着鞋头上的珍珠,笑笑道:“你宅心仁厚,容得下这么多人。” 邵氏手上拿着针线,慢慢的绣着帕子:“没办法,我家六爷喜欢,更何况,人家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镇北侯的亲女儿,随便告个什么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在我们府上,我这个正妃像个侧妃,她这个侧妃倒像个正妃。” 文姒姒不了解胡氏为人,但在广姚看她娘亲绿姬一言一行,教出来的这个女儿,倒可能是这种脾性。 不过,若说邵氏能这般轻易的给人拿捏了,文姒姒是万分不信的。 毕竟,不是所有女子都同镇北侯夫人那般好脾性。 邵氏笑着道:“还是大哥好,院子里这般省心。大哥至今都没有侧妃,府上的竟然还是宫里出来的那些侍妾。” “哪有男人真这般清净?”文姒姒摇了摇头,“你大哥是太忙了,压根顾不上那么多。你看他这些年,有一年空着么?” “是啊,皇上那般信任大哥,什么紧要的差事都给他。”邵氏道,“汾阳王府这次出事,听说皇上是为大嫂出气,大嫂前些日子是不是见到皇上了?您是不是说了什么?” 文姒姒不想和她谈这么多,把话题岔开了:“在皇后娘娘宫里见到的,上次皇后娘娘穿的那件紫色的衣服漂亮,真想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 邵氏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不得不把话茬接过去。 和文姒姒聊了一上午的衣裳首饰,邵氏有些腻歪了,中午的时候便主动离开了这里。 文姒姒心里更腻歪,一天天的懒得见这些千方百计探话套近乎的人,又不得不强撑着起来。 她午间休息了两刻钟,醒来丫鬟说王爷来了信,文姒姒看了看,发觉没有太紧要的事情,便放在了一边,让人把府上一个管事叫了过来问话。 管事的忙不迭的跪上前:“王妃。” 文姒姒拨弄着自己今天早上刚染的指甲,上面描绘的白牡丹栩栩如生,她垂眸:“楚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管事的笑着道:“七天前,楚侧妃她爹和她哥的差事就黄了,半夜里又喝酒又赌博,让骁骑营的抓住,他们还想贿赂,以为这回贿赂和以前一样管事。骁骑营那帮人就是冲着他们去的,哪里会放过,打了他们一行人二十板子,她爹还叫嚣着骁骑营管不到他们步军衙门的,说自己是临清王的亲戚,就这样血糊糊的被丢了出去。” 文姒姒蓦然轻笑一声。 管事的难得看到王妃对他们露出笑脸,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楚大染上赌瘾之后,家里本就亏空得厉害,几个铺子的银子都不够他玩的,先前就瞒着楚侧妃把铺子卖了。如今还丢了当官的差事,三天两头的去临清王府向楚侧妃讨银子。对了,上次我让人在当铺收到他们当的这个。” 管事的摸了摸身上没摸到,忙让人回他房里取了过来,让竹月呈给文姒姒。 文姒姒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是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鎏金镶玉兔,她翻过来,果真在兔子肚子下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许”字。 这是许念巧小时候常挂在脖子上玩的玩意儿,应该塞进了一堆陪嫁的嫁妆里,不知怎么落到了楚氏的手中,又让楚氏给了她的父亲兄弟。 文姒姒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先下去吧,记得让人时刻留意着临清王府外边。” “谢娘娘赏赐。” 她玩着这只小玩意儿:“派一顶轿子,去许府把临清王妃接来。” 府上的人很快便去了,不多时许念巧便过来了。 最近天气冷了,许念巧身上围着一件厚实的大毛披风,一进来便脱下身上披风,坐在了文姒姒的跟前,拿了桌上糕饼咬了一口,看是红豆沙馅儿的,喝了口茶又掰开一个别的样式的。 她眼睛瞅到了文姒姒手里的那只兔子,瞬间直了:“楚氏偷了我的东西孝敬你的?” “要是她孝敬我的也就罢了。”文姒姒道,“她孝敬她爹的东西,她爹三十两银子给当了,当在了我家的铺子。” 许念巧气得嘴唇颤抖,张嘴咬了一口桂花糕饼。 文姒姒把这只兔子放在了桌子上:“今天我教你一席话,不管你脑子如何,都得给我记住了,明天到了皇上跟前,差一句都不行。” 许念巧扁了扁嘴:“可是我记性不行,你今天和我说什么,我睡一觉就忘记了。” 文姒姒:“……” 许念巧特别不服气,又特别生气,她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在气别人:“我这样的,以前不自量力和你作对,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文姒姒揉了揉眉心:“没有。” 许念巧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文姒姒从未怀过孕,不知道有身子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爱哭,她一时间有些头疼。 不过能哭大概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前世很多时候,文姒姒早就不能再流眼泪,仿佛眼泪早就随着她的心干涸成了一片荒野。 文姒姒给她塞了一方帕子。 许念巧哭了许久,整张脸擦了擦。 文姒姒叹了口气:“你如果愿意,今天住在晋王府,反正我们殿下不在家。明天早上你和我复述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我安排你宫里的事情。” 许念巧哽咽着点了点头。 文姒姒看向竹月:“去准备水和帕子,给表小姐擦擦脸。” 许念巧摸了摸自己肚子:“这个孩子,我要还是不要?” “你自己决定,这是你的孩子。”文姒姒勾了勾唇,“如果是我,我会让它继承刘赫的一切,然后每年都去给刘赫上一炷香,告诉刘赫,我们过得非常自在。” 许念巧咬了咬唇。 文姒姒叹气。 说起来,许念巧的心性还是个孩子,或许她自己当时冲动,完全都没有想过要个孩子。 许念巧扁了扁嘴,眼泪又往下掉:“他一次都没有碰过我,还总是骂我,贬低我,说我蠢,我实在不甘心……” ------------ 第165章 天子[5] 文姒姒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这些都过去了。” 许念巧知道这些都过去了。 她也知道是自己在自作自受,如今万般果,都是当年种下的因。 但落在心口上的刀痕,一道又一道,却始终都不可能复原。 她再也回不到当初张扬肆意的少女时期。 她埋在文姒姒的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最后闷闷的睡着了。 次日。 文姒姒笑着摸了摸锦帆公主的肩膀:“公主又长高了许多,生得越发标志了。” 韩贵人笑道:“锦帆做得一手好针线,还是和珂儿学的。现在天冷了,锦帆前几日给王妃做了一对兔毛的袖筒。” 正说着话,韩贵人让人把这对袖筒拿给了文姒姒瞧瞧。 文姒姒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做工真精致。” 锦帆公主一年比一年大,旁人不操心,韩贵人这个母亲十分操心。 她虽然往皇后那里走动非常多,但韩贵人心里明白,皇后冷情冷心,日后断断不可能在锦帆的婚事上多下功夫,除非锦帆对她有利用价值,能被皇后拿来当一枚好用的棋子。 文姒姒宫里宫外常年的走动,无论是宫里的娘娘,还是宫外的夫人,她认识的都非常多。 哪家人品好,哪家人品不好,想必了如指掌。 许念珂是文姒姒托付在这里的,韩贵人万万不会怠慢了她。 将来锦帆到了成亲的时候,韩贵人还盼着文姒姒能走动走动。 锦帆公主天生聪慧会看脸色,在文姒姒跟前表现得落落大方。 ...... 皇帝今日就要去董太后宫里请安,行至中途,一个太监赶紧跑上前,说是临清王妃在这里,想要拜见皇上。 皇帝没怎么和临清王妃说过话,当初刘赫为太子的时候要娶她,皇帝心里其实挺满意。 毕竟是许子明的女儿,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后来,皇帝听皇后和刘赫说她不好,才对她没有什么太好的观感。 眼下听说临清王妃拜见,皇帝没有什么好脸色,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让她过来吧。” 不多时皇帝便看到一个面色有三分憔悴的娇俏女子走上前来。 许念巧跪在了地上,盈盈行了一礼:“儿臣许氏拜见父皇。” 皇帝点了点头:“临清王妃,你起来吧。” “儿臣怀了身孕,今天向皇后娘娘请安,见父皇行走至此,特地向您问候。” 皇帝听说她有了身孕,脸色缓和了许多:“既然怀了孩子,不用这么多的礼数。临清王如今不在京城,你最近还好?” 许念巧的眼圈儿蓦然就红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帝见状,脸色也沉了沉:“临清王妃,你有什么事情说不出口?” 许念巧眼泪落了下来,蓦然又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磕头行礼:“只怕王爷回来之后,容不下儿臣及肚子里的孩子。” “荒谬!你是他的王妃,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容不下你?” 许念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皇帝遣散了身边跟着的人,只留了两名亲信:“你有什么委屈,好好和朕说一说。” 许念巧两只眼睛通红,一边哭一边道:“当初殿下迎娶儿臣,便非自愿。殿下从小由侍妾楚氏抚养长大,与楚氏情投意合,心里只有楚氏,再装不下别人,迟迟不愿成亲。是楚氏知道身份有别,怕暴露之后您怪罪于他,才撺掇着太子娶一位身份合适的贵女。” 许念巧说的这些,皇帝有所了解。 刘赫确实与看着他长大的楚氏感情深厚些,也确实和许念巧说的这样迟迟不愿成亲。 但皇帝并不相信是楚氏教唆,他见过楚氏几次,知晓这是个温柔敦厚的女人。 “本朝皇子,成亲之前都有宫女为侍妾。”皇帝摇了摇头,“许氏,你为正妃,不要太善妒。” 许念巧含泪道:“儿臣嫁给殿下很久之后,依旧是完璧之身。新婚之夜,殿下去了楚氏房中。父皇若不信,尽管派人去临清王府打听。” 皇帝吃了一惊。 他知道刘赫胡闹,不知道刘赫这般胡闹,纵然想替自己儿子说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赫儿宠妾灭妻,实在荒谬!等他回来,朕一定要好好训斥他!” 许念巧擦了擦眼角:“若是楚氏仅得殿下宠爱,那也就罢了,儿臣并非不能容人。可是,楚氏这些年把殿下往歪路上带。当初晋王调查盐匪一事,楚氏知晓此事会牵扯到殿下,撺掇着殿下买通刺客杀了晋王!儿臣在外听到,赶紧劝诫殿下,反被殿下打了数十个耳光!” 话音刚落,皇帝脸色铁青。 刘赫派人行刺晋王一事,皇帝心知肚明。 同室操戈的事情传出去不好听,再加上当时皇帝偏心刘赫多于晋王,便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安在了张家的头上。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好儿子不仅仅是被张家这群人带坏的,他跟前的宠妾也敢蛊惑他! 皇帝眸中流露出杀意:“你接着说。” 许念巧哭着道:“后来,殿下便向您请求废太子妃,反被贬为临清王。自此之后,殿下迁怒儿臣,轻则打骂重则侮辱,儿臣在临清王府,活得不如一个奴才……楚氏为侧妃后,掌了家里所有事宜,还能出入宫廷。” “金城地裂之后,楚氏欣喜若狂,说这是殿下重获圣宠的好机会,让殿下主动请缨,奈何您派了晋王去金城,殿下不得已便去平边患。” 许念巧越说,皇帝越发感觉楚氏深不可测。 此女表面柔顺端庄,实际上野心勃勃。金城地裂这种死伤无数的惨事,在她眼里竟然是一件喜事! 有她待在临清王的身边,难怪临清王移了性情,与张家同流合污。 皇帝看着许念巧:“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为什么不早说?” ------------ 第166章 天子[6] 许念巧仓惶落泪:“若不是怀了孩子,想给孩子一条活路。否则的话,哪个女人敢对皇上说自己夫君的不好呢?殿下恨儿臣入骨,一心认为儿臣让他失了太子之位,每每酒醉便侮辱谩骂儿臣,打得儿臣遍体鳞伤,清醒后绝不承认与儿臣有过瓜葛。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他也不会留下。” 皇帝心情复杂:“许氏,你这个王妃,实在懦弱。发生此事,应该早早告诉皇后和朕。” 许念巧擦着泪道:“儿臣不堪为王妃,生下孩子之后,便自我了断,只求皇上给这可怜的孩子一条活路。” “该死的人不是你。”皇帝眸中闪过厉色,“你再说说楚氏还做了什么?” “儿臣嫁殿下时,身边四个丫鬟两个嬷嬷,两人背叛儿臣跟了楚氏,其余四人全都意外身亡。所带陪嫁被楚氏偷了大半,楚氏有父兄被太子安排到了城门做差,从儿臣这里偷来的东西,楚氏全补贴给了他家里。” 许念巧竖起手对天发誓,“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不信儿臣,尽管派人去临清王妃查探。只是别大张旗鼓惊动了楚氏,楚氏为人实在机敏精明。” 不用派人去查,皇帝已经信了大半。 毕竟刘赫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不会听信许念巧一面之词。 “应昆,你派人去查探查探,不要打草惊蛇。” 皇帝跟前一名太监点了点头:“是。” 把人派去之后,皇帝脸色冷淡:“许氏,你怀着孩子,今后多注意身体,先下去吧。此事不是你的错,不要想不开。” 许念巧含泪叩头。 文姒姒去看过锦帆公主之后,便去了太后宫里吃了碗热茶,看看太后的状况。 近来董太后得了些珠宝,她年纪大了,戴不了这些鲜艳的颜色,让文姒姒去里头挑一挑。 文姒姒一进去,董太后看向潘嬷嬷:“最近王妃在府上都还好?” 潘嬷嬷只有一个女儿和女婿,原本女婿经商,这两年生意不是很好做,文姒姒给人安排了个不错的差事,还把她几岁大的小外孙女儿领到了院子里办差。 这些事情,潘嬷嬷自然不会告诉董太后。 王妃跟前的人真说了不中听的话,让王妃知道是什么下场,潘嬷嬷心知肚明。 她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不识抬举。 潘嬷嬷笑道:“除了前些日子汾阳王府的事情,便没别的。王妃大概是想念王爷了,老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偶尔看看王爷写过的字,画过的画,闲着没事给王爷做了新的衣裳。奴才说她没必要做这些针线,灯下瞅坏眼睛,王妃就是不听。您得劝劝她。” 董太后无奈的笑笑:“小女孩儿家,手脚就得勤快些,哀家当年做了皇后都没有放下针线,她心性和哀家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姒姒到底年轻,牵挂自己夫君,就怕这些没心没肺的男人在外头偷腥。” 文姒姒挑了一套粉碧玺的头面,拿来给董太后看看。 董太后抚摸一下她垂落下来的耳珰:“人比花娇,哀家的心肝儿越来越漂亮了。” 文姒姒笑着趴在了董太后的膝盖上:“还是您最疼我。” 董太后捏着她软绵绵的手指:“身边那么多下人,以后就不要熬夜做针线。熬坏了眼睛,将来老了受苦。” 文姒姒轻轻的点了点头。 董太后想着皇帝这个日子常过来,今天没有过来,大概是前朝有事,让人把宫里做的桂花花生酪送过去一碗。 在董太后这里待到了傍晚,文姒姒才回了晋王府。 她前脚刚回,一顶软轿悄摸的从小门也进了来。 许念巧忐忑不安的对文姒姒道:“姒姒,我按着你说的那些都说了一遍。你说,会不会有问题?皇上派人去查了!万一查的和我们说的不一样……” 文姒姒喝着茶水:“你说的句句属实,怕什么。” “可是,刘赫行刺晋王一事,金城一事,这些我都不知道啊!万一你编造出来的和他们查到的不一样……” “放心,肯定一模一样。”文姒姒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刘赫遇到点事情只会往女人裙子底下钻,他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楚氏参与。” 许念巧咬了咬唇。 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和在女人堆里搬弄是非,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幸亏文姒姒教她说的这些,绝大多数都是真心话,她才能那般自然流畅的说下来。 文姒姒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没事,你今晚先回许府,好好等待消息。” 许念巧点了点头:“好。” 她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我许念巧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姒姒,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文姒姒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抬手挥了挥:“你回去吧,保重身子。” ...... 不过一日,从外头调查来的消息便摆到了皇帝跟前。 楚氏把临清王府管得密不透风,临清王是否宠妾灭妻殴打王妃的事情调查不出。 只知道现在的临清王府,确实是楚氏在当家,王妃回了娘家养胎。 楚氏的父亲,一路升迁确实和刘赫息息相关,明明无功名在身,却能在外任职,回来本想安插文职,不知怎么最后到了步军衙,在城门当差。 前些日子楚氏父兄因为大半夜酗酒赌博闹得声势浩大被罢免,据说被罚的时候叫嚣着自己是临清王的老丈人。 应昆把几个鎏金的摆件拿了出来:“这些是楚大父子当的东西,这对父子有赌瘾,经常拿东西去当铺。这几个摆件上都有许府的印记,大概是临清王妃的嫁妆。” 事已至此,许念巧今天说的话,已经清清楚楚。 皇帝气得把一个摆件砸在了地上。 皇帝不仅恨刘赫无能,更恨楚氏摆弄皇子,当面是人,背后是鬼! 如果许念巧没有揭发楚氏的面目,自己还不知道会被愚弄到什么时候。 说不定真的会因为刘赫平定边患有功而原谅他,甚至恢复他的太子之位,毕竟刘赫为太子那么多年,又是元后留下的唯一的儿子。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急报,前线军情有变。 皇帝忍耐了怒火,把人传唤了进来。 ------------ 第167章 天子[7] 楚如愿半夜惊醒,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 楚如愿脸色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兵败,正在回京的路上。” 楚如愿不敢相信:“兵败?听说那些鞑族只有近千人,王爷怎么可能兵败?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如愿披了件衣服从床上下来,她最近月份大了,肚子渐渐挺了起来,一日比一日的不舒服。 “算了,殿下不过是副将,军中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楚如愿皱了皱眉,“即便皇上问责,殿下也担不了主责。”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闯进来一大群人。 楚如愿吃了一惊,认出前头那位是皇上跟前的太监高回,赶紧上前道:“公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临清王府?皇上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 高回斜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眼:“奴才奉皇上旨意,赐死侧妃娘娘。” “不可能!”楚如愿吓得后退了几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皇上要赐死我?高公公,你让我到皇上跟前好好说一说。我为太子殿下生了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太子殿下的胎儿!皇上怎么可能要赐死我?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大胆楚氏,你挑唆临清王孤立正妃,在临清王府弄权作怪,皇上留你一个全尸,已是给了你体面!” 高回呵斥过后,命人抓住楚如愿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将白绫套上了她的脖子。 楚如愿万万不敢相信自己会不清不楚的死去,她连其中发生了什么动静都不清楚,不甘心的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咽了气。 高回探了探她的鼻息,想把她圆睁的眼睛给闭上,可怎么都合不上眼。 “算了,先回宫复命。”高回吩咐左右,“这些让临清王妃去处置。” 楚如愿不过一小小侧妃,就算死了也惊动不了多少人。 昨日皇帝知晓临清王在军中的一系列操作,气得大发雷霆。 原本他还想等临清王回来之后,让他亲自了结楚氏。 眼下临清王不在跟前,皇帝只能赐死楚氏泄了这通怨气。 临清王府的下人突然没了管事的侧妃,王妃如今又不在府上,一个个六神无主,连主心骨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侧妃的尸首。 刚刚过了辰时,临清王妃便回来了,身边还站着一位晋王妃。 平日里临清王府的下人们怠慢许念巧惯了,因为王爷厌恶许念巧这个正妃,偏宠楚氏无度,所以他们平时为了讨好楚氏,压根就不把许念巧当成主子。 许念巧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府上下人见了她还会行礼问候。 后来见太子不宠爱她。行礼问候没了,待她却依旧恭恭敬敬的。 再后来,太子之位因为要废太子妃而没了,太子变成临清王,许念巧成了让刘赫失势的罪魁祸首,府上的下人个个憎恶许念巧,哪怕当着许念巧的面,也敢说一些风凉话。 眼下众人看许念巧突然回来,一时间表情错乱,不知道怎么面对。 许念巧让府上这些人欺负得也有些畏手畏脚,在临清王府被霸凌久了,终究失去了当年为千金小姐的傲气,她不安的看了旁边的文姒姒一眼。 文姒姒看着前来的几个管家婆子,冷冷的瞄了她们一眼:“你们的膝盖都是金子做的,主子回来了,就在这里直杵着?” 几个临清王府的管家婆子倒没有见过文姒姒,不晓得她的身份。 她们平时就没有理会过许念巧,每每许念巧想要她们办什么事情,个个推三阻四的。 其中一个还亲手把许念巧的丫鬟推进井里,从此越发轻慢许念巧,在临清王关许念巧禁闭的时候,甚至给她吃馊了的剩饭。 眼下几人见文姒姒一身清素的雪青色海棠衣裙,外头系着一件月白的缎子披风,发上妆点着一些珍珠,眉眼温柔容色摄人,其中一个人斗胆开问:“敢问夫人的身份是——” 文姒姒从袖中拿出一把带着软刺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了上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客人的身份?” 这把鞭子是文姒姒从刘煊的兵器库里拿的,看着小巧玲珑颇为精致,通体还闪烁着金光,摸起来也是软软的,唯独打在人的身上,一鞭子一道勾肉的血痕。 哪怕文姒姒没什么力气,被打的那名婆子也疼得惨叫了一声,一摸一脸的血肉。 其余几个抖得像筛糠一般,赶紧跪了下来。 许念巧想起她们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样子,又看看眼下滑稽的场景,她想偷笑,又不敢去笑,斜着眼睛偷看了文姒姒一眼。 文姒姒道:“你想笑就笑,好好一个王妃,让她们欺负得贼眉鼠眼。” 许念巧又笑不出来了,对临清王府的烂摊子,她不知道怎么去收拾,也不知道怎么管手底下这些人。 “姒姒,接下来怎么办?去看看楚氏的尸首?” 文姒姒把这个鞭子放在了她的手上:“外头这么冷,先进屋里暖和暖和。你们几个给我爬进来。” 文姒姒和许念巧在前头走着,这几个婆子胆战心惊的起身要跟上来,文姒姒头也不回,语调柔和轻慢:“我说了,给我爬进来。” 这一通下马威下来,几个婆子吓得不行,眼下依旧不知道文姒姒的身份,却不敢再轻慢半分。 进了许念巧房里,房中炭盆和熏笼都没有点,冷得像冰窖一般,这几个婆子忙前忙后,赶紧关了窗户烧了炭盆,准备了热乎的茶水。 文姒姒端了手中的茶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按理说,晋王府管不到临清王府的家事,但我与你们王妃既是妯娌又是姐妹,关系亲上加亲。楚氏鸠占鹊巢久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忘了谁才是正经主子,今天我来教一教你们王府的规矩。” 这几人在王府办事消息灵通,前些天才听说楚氏跟前伺候的嬷嬷因为言语冒犯晋王妃被拔了舌头,一听眼前女子是晋王妃,个个脸色都白了。 ------------ 第168章 天子[8] 许念巧点点头:“晋王妃是咱们王爷的大嫂,让她来料理这些最好。” 下头跪着的婆子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晋王妃接下来会怎么吩咐。 文姒姒先慢慢的喝茶暖着,刚刚在外头确实有些冷,两口热茶喝了,她唇上慢慢有了血色,随手指了一个婆子。 “你去把府上下人的名册拿来。” 被指的婆子恰好收着这些东西,闻言赶紧去了。 “你们几个,把各个院子里的下人都叫到这里来,让他们排好顺序在院子里等着,无论在做什么,都必须放下手中事情过来。”文姒姒语气淡淡的,“只有两刻钟时间,到时候谁迟了,他们受小罚,你们受大罚。少一个人过来,你们少一根手指头。” 话音刚落,这几个人磕了个头赶紧去了。 房里瞬间清净下来,许念巧犹豫了一下:“日后临清王府,便是我管家?” 文姒姒道:“你如果处理不来,让你娘给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婆子帮你。” 许念巧想了一下,她娘管家的本事也就那样,许府人员比不上临清王府,这边的下人要滑头多了。 眼下许念巧还是忧心忡忡:“刘赫马上要回来了,他知道我——” 文姒姒淡淡一笑:“你放心,他就是死了,也不会让自己戴着一顶绿帽子去死,世人的眼光比他的命都重要。”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不到两刻钟,这些婆子们回来了,说是王府的人都齐了,现在都在院子里等着。 文姒姒放下手中茶盏,接过名册:“我们出去看看。” 府上一百多个人都到了,丫鬟们站在一侧,小厮侍卫们站在另一侧。 文姒姒看了看名单:“我叫到名字,一个个上前过来让我看一看,张全,李四柱,郑乔,牛雄。” 被叫到的四个人站在了文姒姒跟前。 文姒姒抬手一点:“你,去左边树下站着,你们三个去右边。” 被安排的人各自去了地方。 大半个时辰后,所有男男女女分了四拨人。 左边的这些人数少些,右边的人数多些。 所有人都不大明白文姒姒这是什么意思。 文姒姒对许念巧抬了抬下巴。 许念巧也没有想到,文姒姒居然看人这么厉害,左边这些人,全部都是平日里偷奸耍滑对自己不敬的狗奴才。 右边这些应该是老实办差的,许念巧没有太大的印象,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许念巧指了指左边这些:“打他们二十板子,再全部发卖出去,津婆,你去叫人牙子过来。” 其中一个婆子赶紧去了。 个别的不服气两个女人管教自己,尤其对许念巧像从前一般十分轻蔑,瞬间跳了出来:“我们是临清王殿下安排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发卖我们?殿下让侧妃来管家,从来没有让你来管教我们!” 许念巧气得身体颤抖:“你敢和我顶嘴?我是临清王府的王妃!凭什么不能管你们这些刁钻的奴才!” 其余不满被发卖的,都开了口:“我们只听王爷差遣!王爷从未让你管家!” 许念巧有些急了,刚想破口大骂,文姒姒按住她的手臂,淡淡的道:“不必让人牙子过来了,这些人通通赏赐两百大板。” 梅正阳是临清王府侍卫长,年龄四十出头,生得不苟言笑,看着倒是一身正气。 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如今听了文姒姒的话,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晋王妃,这般手段是否太过残忍?一百大板便可让一个壮汉死亡……” 文姒姒语气平淡:“楚侧妃妖言惑众魅惑主子,你们王爷才屡屡失去圣上欢心。如今皇上下旨赐死奸妃,这个奴才却怀念楚氏,对着正妃口出狂言,不赐死这些人,你想让王府继续乱下去?” 梅正阳行了一礼,让众侍卫把人拉下去刑罚。 其余众人都吓得一动不敢再动,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生来最厌烦多嘴多舌,府里府外传播流言蜚语之人。”文姒姒一一看过众人,“诸位没有随着楚氏作乱,以后一切照旧。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老老实实做事。” 府上所有人被震慑了一番,原本有些轻慢许念巧的,都收起了不敬的心思。 许念巧十分欣喜:“这几个管家的婆子也不好,必须把她们也打死!姒姒,你借给我几个管家的人吧,我怕你走了,他们又开始作乱。” 文姒姒点了点头:“稍后我从府上调几个人来这里,这几个管家的先留着做事,少了她们一些事情难周转,等府上太平了,你再处置他们。” 许念巧连连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要不要去看看楚氏的尸首?” “我不想见她。”文姒姒道,“她的尸体和子女,你随意处置。” 许念巧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她当然不可能蠢到现在就把楚氏的两个孩子给弄死。 但楚氏和刘赫曾经折磨她那么深,让她善待这两人的孽种,自然想都别想。 许念巧吩咐了一下府上的人:“楚氏是皇上赐死的,不宜按照正常的礼数下葬,把她扔去乱葬岗就好。” 在临清王府待了一天,文姒姒也有些累了,带着人往晋王府去。 她还没有到家,路上遇到了宋王妃邵氏的车马。 邵氏见是文姒姒,亲亲热热的与她共乘一车:“大嫂去了哪里?” 文姒姒揉了揉眉心:“临清王妃有了身孕,我刚去看了看她。” “毕竟二哥出了这样的差错,二嫂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差吧?怀着孩子更难保持冷静。大嫂去宽慰宽慰也是应当的。” 文姒姒无奈一笑:“临清王也太荒谬了些。” “谁说不是呢?皇上让他当副将,就是怕他瞎指点。可他还是一意孤行,仗着王爷的身份非要宣威将军听他的,各种赌气行事。这下好了,他带的兵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宣威将军为了救他还断了一条胳膊,一家子估计恨死他了。” ------------ 第169章 天子[9] 刘赫带兵能落到这样的下场,文姒姒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这些年上过战场的皇子只有晋王一个。 晋王在战场上屡战屡胜,勇猛之名震慑外族,以至于不少人都觉得齐朝皇室下马能做文章上马能提刀枪,都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在其它皇子眼里,上战场条件会艰苦一点,只要能受得了这个苦,仗着兵强马壮就一定能打胜仗。 毕竟鞑族零零散散才上千人,皇帝调了五千兵马给临清王。 自己兵力多出对方五倍,这怎么输? 偏偏刘赫就是输了,五千兵马死的死残的残,剩下来的没有多少。 宋王妃邵氏与临清王并没有什么交情,宋王在人前和临清王维持着兄弟情深,人后两人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姒姒只清楚,刘赫为太子的时候,其它兄弟心里都不是那么服气,一个个的都想取而代之。 皇帝在上头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皇后可不是刘赫生母,文姒姒为太子妃的时候,皇后带头与其它皇子妃抱团,不晓得刁难了文姒姒多少次。 如今听到刘赫打败仗的消息,不知道多少人会幸灾乐祸。 宋王妃这些时日总对文姒姒示好,文姒姒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但因为前世种种,她对宋王妃始终有些隔阂,对宋王妃的态度和对四皇子妃一样,从始至终都淡淡的,只要保持住人前的体面就好。 “大哥是不是也要回来了?”宋王妃笑道,“听说大哥这次赈灾很不错呢,当地百姓都对大哥感激涕零,直呼咱们大哥是贤王,这次大哥回来,不晓得皇上又要怎么嘉奖。” 文姒姒笑意浅浅:“晋王殿下奉皇上的命令办差,这些人明面上感激晋王,实际上更感激皇上,晋王哪里敢独享功劳。” “大嫂说的是。”宋王妃道,“前日皇后娘娘赏赐我一匣子珍珠,我看大嫂喜欢珍珠,大嫂不如挑一些回去?” “皇后娘娘对你的一片心意,我怎好分享?”文姒姒笑道,“看着天色不早了,府上还有一些事情,我得回去一趟。” 文姒姒回府之后,宋王妃怅然若失。 这些天她一直想搞好关系,两人成为感情深厚的手帕交,这样一来再打听什么都方便。 晋王妃一直都客客气气的,待她也温柔,可就是琢磨不透具体的心思,猜不好她的喜好。 按理说她和晋王妃家世相当,如今两人的夫君都是亲王,宋王妃又自知自己比董氏那个木头知趣,比许氏那个蠢货聪慧,晋王妃应该和她交好才对。 邵氏和跟前的亲近丫鬟说了说。 丫鬟摇了摇头:“我也猜不懂晋王妃的心思,从前七皇子妃对她不算恭敬,可她看起来挺喜欢七皇子妃的。” 邵氏皱眉:就连倒霉催的七皇子妃,都更得晋王妃的青睐。 自己在晋王妃这里的待遇,也就和四皇子妃差不多。 金城赈灾一事基本落幕,文姒姒收到来信,知晓刘煊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回刘煊主持赈灾一事,拨下来的银子全都用在了灾民身上,上上下下张着嘴巴等捞钱的官员没有捞着半分,自然一肚子的怨气。 刘煊在民间得了极好的名声,在官员中却没有得到什么太好的口碑。 人还没有回来呢,参他的折子倒是如纸片一般的飞到了皇帝的前面。 宋王夜间大宴宾客,与他亲近的官员和幕僚都笑着向他敬酒,几个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在旁边小心伺候着这一屋子的权贵。 “临清王吃了败仗,回来恐怕要被皇上训斥。”一名官员笑着道,“晋王这一遭得了民心,金城那边的官员叫苦不迭。没有百官支持,再多百姓拥戴他有个屁用?” 他一边说一边笑着看看左右:“你们说是不是?啊?” 其它人都笑,继而吹捧起了宋王:“要是咱们宋王殿下接手了这个差事,保管让那些百姓老老实实的,又让下面的官员们鼎力支持。” 宋王笑容和煦,谦逊的道:“不敢,不敢,在做事方面,本王不如大哥威严。只是,诸位在朝为官,有百般的不容易,本王也是皇上的臣子,绝对不会像大哥这样苛待同僚。” 说着说着,宋王收敛起了笑意,声音温润:“大哥生母为外族妃嫔,年少便入军营,他过惯了苦日子,看不下去世家权贵一言一行。可他不知晓,没有诸位官员为国出谋划策,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呢?自古以来,便是先喂饱了官员,百姓才能吃上饭。” 一名官员擦了擦眼睛:“宋王殿下能体恤我们的难处,下官感激涕零!” 其它官员纷纷附和。 宋王摇了摇头道:“本王醉心书画沉迷山水,本来无心朝政,权势对我来说如浮云易散。眼下皇上偏爱大哥,再让大哥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就怕朝廷会大乱啊。” “皇上被晋王蒙蔽了眼睛,下官定当劝诫。” “……” 宋王一展广袖,让府上漂亮的娇奴美婢给诸位敬酒:“今日欢宴,咱们不讲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诸位大人请喝酒。” “……” 文姒姒对着镜子描画着眉毛,听着一名太监在旁边说事。 抿了胭脂之后,她放下粉彩盒子,拿着铜镜又照了照。 “……这些流言蜚语,对咱们殿下实在不好。”太监压低了声音道,“就怕皇上听多了会误会啊。娘娘,您和太后娘娘关系那么好,不如和太后娘娘说一说,让太后在皇上跟前讲讲咱们殿下的好话?”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人离开之后,竹月忧心忡忡:“小姐,这么多官员出来弹劾咱们殿下拍卖一事不合规矩,说此举会抬高商人的地位,影响大齐民生,你说,皇上会不会发落咱们殿下?” 文姒姒倒不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个要么是胡皇后出的招儿,要么是宋王出的招儿——八成是宋王,自从他母妃阮妃失宠之后,他进宫便少了,来也只来皇后宫里坐坐。 宋王对后宫掌控不强,与皇后有着隔阂,重心都在前朝。 趁着刘煊在赶路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龌龊……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刘煊出面解释,文姒姒一人便能解决。 ------------ 第170章 天子[10] “圣心难测。”文姒姒笑笑,“不然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呢?许大人,我揣摩到了圣心,你的机会来了。” 许子明回想起晋王妃昨日说的种种话语,背后渗起一些冷汗。 自己妻子文氏家族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女孩儿……但凡自己女儿有她一半的手段—— 想到这里,许子明不由得苦笑。 齐朝大都男主外女主内,就算自己女儿有她全部的本事,遇着临清王这样狼心狗肺的废物,那也无济于事。顶多不会连累到自己家族,除此之外很难做得更多。 晋王妃能在京城里如鱼得水拨弄风云,很大原因是晋王手段高明从来不会拖后腿。 今天皇帝叫了他们几个过来,询问他们对晋王一事的看法。 几个老得半截身子埋土里的狐狸没说话,一个年轻且被提拔得很快的官员开口了:“臣认为,晋王这般做实在不妥,他坏了咱们老祖宗的规矩!自古以来商人地位低下,让他们用京城权贵之物,会滋长他们的野心。倘若百姓都追逐钱财去从商,齐朝还有稳定的日子?” 皇帝眸子扫向另一个官员:“邓卿,你的意思呢?” “臣认为,此事应该等晋王殿下回来,让晋王殿下解释。” 皇帝看向许子明:“许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许子明道:“回皇上,金城共十六万七千五百三十七人,此次地裂房屋损失近万,死亡近三万人,朝廷拨银三十万两,倘若如数分拨下去,每人能得到二两银子。” 皇帝不耐烦:“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许子明道:“但是,寒冬已至,金城尤其寒冷,普通百姓要衣物避寒,要房屋居住,要食物果腹,种种加起来,朝廷拨款根本不够。晋王想要安定百姓,必须筹集足够的银子,将后妃命妇捐给百姓的东西卖给富人,实在是不得已的做法。” 最先开口的年轻官员逼问道:“难道不能当给当铺?非要以朝廷的名义卖给商人,让这些商人骄狂?” 许子明道:“京城所捐物资都经户部,户部有物品名单,皇上请过目。晋王妃捐了一箱嫁妆及八千两纹银,箱子里金银珠宝约能当三万两银子。后宫妃嫔命妇捐赠之物大多自作字画银钗绸缎等物,虽然装了三箱,拿去当铺却最多能当三千两银子。” 皇帝看了看户部列出来的名册,晋王妃捐赠嫁妆多为明珠彩宝玉石如意金银摆件,这些无论放到哪里都能换成真金白银。 这些年皇太后赏赐她不少好东西,加上她是镇南侯嫡女,自身嫁妆丰厚,能拿出来这些不稀罕,稀罕的是一个小女子,竟然真舍得为不认识的百姓捐赠这么多东西。 他再看看皇后让妃嫔命妇捐的东西,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皇帝简直不晓得自己的脸往哪里放。 胡皇后捐赠了一百个祈福驱邪香囊,三十串桃木辟邪手串,一本金墨抄的经书。 妃嫔捐赠大多是绸缎银簪纸笔文房等物,一些平日里风雅的捐赠了自己的书画笔墨,朱妃和开平王妃出手大方,各捐赠了一千两银子,被赐死的栗贵人说她捐了她的赤金蝴蝶首饰,名单上却写的是对岫玉镯子。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这个名册是真的?绝无差错?” “妃嫔命妇捐赠名单,皇后娘娘那里有一份,户部留存一份,”许子明道,“当时有下人跟着记录,绝无差错,皇上尽管去调查。” 皇帝胸口微微起伏,生生忍了下来。 许子明道:“皇上,价值三千两银子的物品,晋王卖出了三十万两的高价。平常情况下,想让这些富商吐出三十万两来赈灾,那是比登天还难啊。此举一出,一些失去房屋的百姓,今年冬天有了住所去居住,老弱病残都能挺过这个寒冬。” 皇帝走出了宫殿。 今日天色尚好,冬日明媚的太阳光落在了皇帝明黄的衣袍上面。 跟着皇帝的太监一脸惶恐,赶紧让人拿了大毛的披风给皇帝披上:“皇上,大冬天的,您要注意龙体啊。” 皇帝看向了那名弹劾晋王的年轻官员:“金城严寒胜于京城,朕穿绫罗绸缎走出宫殿,依旧受不住刺骨寒风。卢卿,你说那些失去住所的百姓,怎么度过今年冬天?” 这名年轻的官员被吓得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朕年轻的时候,骑马踏过大齐山川河流,见过皇城里的富贵,也听过边境流民的痛哭,你们真把朕当成了无知的三岁孩童?你们说什么,朕就听什么?” 皇帝鹰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光,“卢卿,你去苍梧当三年知县吧,去看看京城之外的天地,那里也是齐朝的疆土。” 苍梧距离京城三千里路,是偏僻炎热的荒凉地方,只有被贬才能去那里当官。 今日还在御前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明日就要成了偏远之地的卑微小官,卢大人出身名门顺风顺水,入朝之后因为耿直颇受皇帝喜爱,同龄人之中,再找不到比他风光的。 他一时受不了这个落差,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入冬以来皇帝烦心事重重,又被临清王和晋王一事给气到了,剧烈咳嗽了起来。 许子明见状赶在太监之前扶住了皇帝。 皇帝拍了拍许子明的手:“许卿,唉,许卿,你们都退下吧。” 许子明和这些官员都退了出去。 皇帝觉着疲惫,此时不想召见年轻漂亮的妃嫔,去了董太后的住所。 董太后真的老了,一头发丝霜白,无论年轻时多美貌,此时都是一个威严年迈的老太太。 皇帝跪坐在董太后的跟前,太后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 ------------ 第171章 天子[11] “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文姒姒笑着道,“恭喜娘娘了。” 朱妃突然被抬了位份,皇帝加封她为皇贵妃,让她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事宜,这些时日每天都有到朱妃宫里道喜的。 朱妃笑着道:“本宫还以为自己早就失宠了,难得皇上还能想起本宫。” “您要是失宠,整个后宫就没有得宠的人了。” 文姒姒和朱妃正说着话,两人往皇后的福阳宫走去,恰恰好遇着了迎面过来的景妃和景贵人。 景妃和小景氏早就和朱妃结下了梁子,眼下朱妃被封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景妃默默的咬了咬牙,拉着小景氏对朱妃行了一礼。 朱妃并没有让她们起来,笑眯眯的道:“好些时日没见过妹妹,妹妹岁数果真上来了,眼角又添了两道皱纹,平日可要注重保养身子。” 景妃色衰之后,就没能侍寝了。她年轻时候也是皮相鲜活的美人,奈何一上年龄,骨肉便开始松弛。 朱妃与胡皇后这般的天生骨肉紧实,多了岁数之后,反而添了年轻女孩子没有的风韵,这两年皇上在宠幸年轻妃嫔的时候,还会去她们宫里。 听了朱妃这番话,景妃冷笑一声:“是呢,再怎么扮嫩,臣妾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姑娘,索性认命了。好在皇上喜欢景贵人,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景贵人房里。” 朱妃脸色微变:“你们都起来吧。” 都是去福阳宫的,但朱妃不想和她们同行,带着文姒姒往前去了。 朱妃不悦的道:“本宫就看不上她们得意的样子,用年轻女孩儿讨皇上欢心,谁不会做呢?” 文姒姒道:“娘娘美貌动人,再年轻的女孩儿摆在您的宫里,皇上看都不看一眼她们,这根本不能比。” 朱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文姒姒的脸:“你真是嘴甜,本宫都想把你从你们王爷手里抢回来,难怪太后娘娘爱你这个开心果。”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皇后的宫里。 前些天皇帝来胡皇后的宫里,无缘无故的把她骂了一顿,先是骂她宫里的人没眼色,送上的茶水冷了热了,后又骂胡皇后没教好五皇子,让五皇子整日和一群纨绔放浪形骸。 之后皇帝迅速封了朱妃来分权,胡皇后心里憋着一股气,如今好不自在。 现在看着文姒姒和朱妃一起起来,她脸色险些绷不住。 朱妃和文姒姒都和没事人一样,向皇后问候了几句。 胡皇后淡淡的道:“本宫这两年体弱多病,本就无心去管那么多事情,皇上抬了你的位份,本宫今后放心许多。只是你毕竟没什么经验,做决定之前,先来本宫这里问问,本宫替你拿主意。” “这个自然。”朱妃微微一笑,“毕竟您才是皇后。” 说着景妃和景贵人也过来了。 景妃就要和胡皇后商议九皇子成亲一事,九皇子定下的是景妃娘家的女孩儿,如今到了要成亲的日子,她一心期盼着办体面一些。 胡皇后看向文姒姒:“晋王妃,听说你们家里也有个女孩儿要出嫁?宋王妃常说你忙。” 文姒姒点了点头:“是有个族妹明年春天出嫁,这些天她们家里事务繁多,我常过去帮衬帮衬。” 胡皇后似笑非笑:“女孩儿出嫁是件大事,你作为过来人帮衬是应该的。这位文小姐,嫁的是思懿她驸马的族弟吧?没听过你们家里与罗家有往来,怎么就定了这样的婚事,把女孩儿嫁得这般远。” 文姒姒笑了:“当初公主回来,参加了京中小姐的一个赏花宴,公主一眼就瞧上了家里这个妹妹,说这个妹妹与驸马的弟弟年纪相仿性情相似。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样的巧事还是有的。” 胡皇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带着浅笑:“有你这么好的姐姐,以后你家的女孩儿都不愁嫁。” 五皇子妃又妒又气,忍不住阴阳怪气:“是啊,谁比得上大嫂贤惠呢?文家那些沾亲的女孩子,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嫡的还是庶的,都喜欢大嫂喜欢得不行,还是大嫂会做好人,把姐姐妹妹都当成了联姻拉关系的工具,一下子拉到了朱妃和罗家两个大腿。” 这回胡皇后没有用眼风去扫五皇子妃,只喝了一口茶:“正雅,你少说两句话。” 朱妃笑着道:“罗家这个六公子,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写得一手好文章,不仅长相清俊,为人颇有罗家先祖的风骨。文家那小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从小在继母手下讨日子。若不是晋王妃可怜这个妹妹,又添嫁妆又训继母,还不知道被继母磋磨成什么样儿呢。晋王妃这样的族姐,哪家妹妹不喜欢?” 五皇子妃心里不服:“贵妃娘娘真疼晋王妃啊,处处为她说话。同样是晚辈,怎么就不疼疼我呢?” “姒姒嘴甜心善,长辈们都待见这样的孩子。”朱妃笑道,“说起来,五皇子妃和家族里每个女孩儿的关系都不好吧?难怪张嘴能说出把妹妹当成联姻工具这种话。人心都是肉做的,真被利用了,哪个愿意出嫁?” 丁氏快要气炸了。 她是瑞国公的掌上明珠,是丁家嫡系一脉唯一的嫡女!是瑞国公的眼珠子和心头肉! 丁家那些旁支的女孩儿,也配和她称呼姐妹? 她才不是和这些人关系不好,是不屑自降身份看她们一眼。 但凡自己肯放下身份,丁家那些女孩儿肯定都巴结她巴结得不行。 胡皇后哪里能让自己的儿媳妇儿被朱妃这般奚落,她皱了皱眉,假意训斥五皇子妃:“哪有你这样上赶着让长辈疼你的?心眼儿又少人又傻,给人带不来半点好处,谁愿意疼你?好好坐着吃你的茶点!” 五皇子妃嘟了嘟嘴,一句话都不说了。 几人一起说说笑笑喝着茶,突然外边来了消息,说是临清王回来了,已经与宣威将军入了殿。 五皇子妃刚刚还不高兴,现在又嘚瑟了起来:“呀,不知道父皇怎么发落二哥。” ------------ 第172章 天子[12] 这回胡皇后真生气了,暗暗瞪了她一眼。 丁氏察觉到胡皇后不悦,赶紧闭上自己的嘴巴。 后妃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谈些别的,便各自回去了。 文姒姒车马在外头等候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失魂落魄出来的刘赫。 刘赫如今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也不知道被皇帝训斥了什么,两眼通红通红的。 他一抬头看到了文姒姒,收敛起了悲愤的脸色,客气的点了点头:“大嫂。” 文姒姒蹙眉:“王爷吃了败仗,心里不大好受吧?莫担心,您是皇上亲生儿子,皇上不会太怪罪您。” 刘赫心中苍凉。 他文不成武不就,处处都失败,眼下皇帝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以后他再想被重用,只怕难上加难。 “多谢大嫂关心。”刘赫声音温润,勉强笑了笑,“当年对大嫂多有唐突,希望大嫂别介意。” “王爷不提,只怕我都忘了。”文姒姒一笑,“您放心,您去打仗一事,皇上知道是楚氏挑唆的,已经把楚氏赐死了,日后王爷身边少了奸佞小人,好好做事的话,还会被皇上重用。” 文姒姒这句话一出,刘赫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刘赫跟前的太监扶住了他:“殿下?殿下?” 刘赫两眼放直,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身边的太监没想到自家王爷和侧妃感情那么深,从小就是侧妃带大的,侧妃被赐死了,他竟然这么平静。 文姒姒见过刘赫很多种模样。 见过他人前风度翩翩,扮演着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的贤明太子模样。 见过他愤怒之下,按着自己脑袋往墙上砸的恶鬼形象。 见过他伤心失落躺在楚氏膝盖上的缱绻温柔。 见过他为了楚氏割掉自己丫鬟的舌头,为了楚氏摔打自己的首饰嫁妆,怒骂自己占了楚氏应有的一切,威胁自己等他成为皇帝便杀了昌平郡主和文光远,屠戮文氏全族。 唯独没有见过此时的场景。 原来痛彻心扉是这种感觉。 原来永失所爱是这种表情。 文姒姒掩下心里的厌烦,淡淡的道:“扶着你们王爷回去吧,赶路应该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那种睁开眼睛觉得人生一片黑暗的寂寥,那种漫漫长夜眼泪打湿枕头的苦痛,那样的孤寂,那样的寒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的人应该好好体会。 在这样的时光里,文姒姒变成了一个平静的疯子。 她等着欣赏刘赫的人生。 马车刚刚到了府上,她从正门下来,在门口等候的太监上前:“王妃,咱们殿下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您当时在宫里,殿下听说临清王进宫了,他就没有去。” 文姒姒微微一笑道:“我去看看殿下,你们几个回房间吧。” 她一过去便看见了任若守在外头。 任若见文姒姒一路过来,脸上绯红出了些薄汗,呼吸都有些不稳,想必是听说殿下回来的消息匆匆赶来的,便笑着上前:“王妃,咱们殿下他——” “回头我再找你问话。” 文姒姒打断了他的话,一掀帘子进去了。 任若这辈子拦谁都不敢拦自家王妃,连个裙角都不敢碰,话没说完他有些急:“哎——” 文姒姒开开心心的进来,拉着他的两只袖子看了又看:“你怎么不让人去宫里给我传话,我好早些过来见你。” 刘煊听她撒娇的语气,心口顿时软了:“事情太多,一时没有让人去喊你回来,你在宫里有没有吃东西?一路跑过来,手怎么还这么凉?” 说着刘煊把文姒姒两只小手握在了自己温暖的手掌之中,给她暖了暖手。 “那个,我的手也冷,大哥也给我暖暖呗。” 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文姒姒被吓了一跳。 她一进来目光都在刘煊的身上了,完全没有注意别的,这个时候才发现开平王、四皇子、宋王也在屋子里。 刚刚嬉皮笑脸说话的,自然是开平王。 文姒姒赶忙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几位爷怎么都在这里?” “一听说大哥回来了,我们当然要来看看。”开平王笑着道,“还是大嫂厉害,我们和大哥说话那么久,他都冷冰冰的,你一过来,他瞬间有了笑意。” “三爷这般贫嘴,等下没有你的茶水。”文姒姒笑道,“四爷和六爷想用些什么?来都来了,晚上在这里吃饭,我现在让人去准备。” 四皇子道:“都是一家人,大嫂不必这么客气。” 刘煊这么久才回来,有眼色的都知道不能待太久,四皇子才不会像老三这么讨人嫌。 宋王笑道:“难得大嫂一片心意,兄弟们倘若拒绝用饭,就是不识好歹了。” 文姒姒忍不住又看了刘煊两眼:“您和几位殿下先说着话,我去让人送来茶点。” 刘煊住处这里都是侍卫和太监,大都跟着刘煊出入军中,一个个粗枝大叶的,这么久了竟然都没准备茶水。 文姒姒一走,开平王继续无理取闹:“大哥,这么冷的天,你见面之后,问都不问哥们儿几个。大嫂也是,一进来看都不看我们,你俩真不够意思。” 刘煊语气冷淡:“那边有炭盆,你自己去暖。” 宋王笑着道:“三哥,你先拿着镜子照照自己模样,就知道大嫂为什么不看你了。” 开平王给他一拳:“去你的,京城的姑娘都说我比你俊俏,人人夸我貌比潘安,咱们兄弟几个里我最好看。” 过了一会儿任若送来热茶和点心。 开平王拿了一块杏仁佛手:“还是咱们大嫂好,知道我们肚子饿了,大哥,你们府上点心真好吃,这怎么做的?” 四皇子看见开平王就烦,恨不得哪天自己当了皇帝赐死他,他憋着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尽听开平王在这里唠唠叨叨。偏偏今天倒霉遇见了,不得不暂时忍着。 ------------ 第173章 摘星[1] 晚膳的时候文姒姒自然不在,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自己凑上去挺没有意思的。 吃饭的时候开平王依旧咋咋呼呼的:“大嫂呢?大嫂怎么没来?我从来没有和大嫂同桌吃过饭,还想敬她一杯酒。” 四皇子忍无可忍,笑着道:“若不是咱们几个不识趣非要留下来,只怕大嫂现在正和大哥开开心心的吃着饭。” 开平王有些不满:“是我要留的吗?是老六应下来的,你别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 四皇子皮笑肉不笑:“三哥说什么都有理,从小到大,三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宋王赶紧打圆场:“吃饭吃饭,大哥,你看看他们两个,口水都喷到盘子里了。” 刘煊脸色依旧冷淡,倒没有说些什么。 开平王不大愿意搭理老四,可他平日里话就多,无论在谁面前都关不上他的话匣子:“你们知道老七的皇子妃死了之后,他整日都在干什么?” 文姒姒时常给刘煊写信,京中人事变动都会提及,加上探子时常回报京中变故,哪怕这段时间刘煊不在府上,他依旧知晓京城里发生的一切。 七皇子妃去世一事,他自然听说了。 宋王笑着接开平王的话茬:“在干什么?” “你和老七玩那么好,你不知道?”开平王道,“那天我去他府上,看见他搂着他小姨子。七皇子妃尸骨未寒呢,就把七皇子妃的表妹带到床上了,我是真看不起他这种。” 四皇子也觉着有些不好,眉头微微皱了皱。 宋王笑道:“万一七皇子妃在的时候,就把自己表妹许了老七呢?她这个表妹住府上那么久都不定亲,老七收用实在正常。” 开平王摇了摇头:“反正我是看不上那些姐姐妹妹一起收的,表姐妹也不成,既然都成了亲戚,何必下这个手?难道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绝了?还有那些把自己妹妹侄女送自己男人的勾当,想想就下作。” 四皇子单手捏着筷子,险些把盘子里的一块鹿肉给夹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四皇子这本来就八百个心眼子的人。 景妃为了固宠,领来了个女孩儿说是自己侄女送给了皇帝,封为了景贵人。 两个景氏和朱妃水火不容见面就掐,这是公认的不和。 开平王这番话,四皇子自然认为对方在借七皇子阴阳怪气自己。 宋王笑得暧昧,喝了一口酒。 刘煊寒声道:“刘霖,你少说两句,刘氏先祖娶一家姐妹姑侄的数不胜数,诋毁到了祖先头上,明日父皇又要罚你。” 开平王随即反应过来宫里现成的例子:“我失言了,咳,我真没别的意思,自罚三杯认罪,你们都别去给父皇告状啊。” 四皇子实在吃不下去了,他平时都是好脾气,现在脸色黑得像锅底。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跑来一个传话的小太监:“晋王殿下,不好了!临清王疯了,拿着一把剑要杀了临清王妃呢!” 平日刘煊才懒得理会临清王府的事情。 他好不容易回来,只想和自己王妃在一起好好待着。 只是这三个没眼色的在府上待了那么久,眼下临清王府又出了事,作为亲兄弟不去看看恐怕不大好。 开平王率先站了起来。 刘赫为太子的时候,开平王就经常和他有矛盾,现在听说刘赫出了事情,他自然要去看看热闹。 四皇子眉头一皱:“二哥吃了败仗,只怕今天被父皇训斥得难受,咱们过去看看吧。” 开平王阴阳怪气道:“他不是活该?宣威将军都说了对方是假意撤退,肯定会有埋伏,他非要乘胜追击,坑了宣威将军一条胳膊不说,咱大齐的五千士兵都要死绝了!” 刘煊淡淡的道:“先去临清王府看看。” 四个人骑马过去的,很快就到了,他们到了的时候,宫里已经来了人。 许念巧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呜呜的哭泣。 刘赫披头散发的,他衣物散乱,赤着一双足,一双眼睛血红血红,正被几个太监死命按着。 被刘煊泼了一头的冷茶之后,他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逐渐回归了理智。 应昆给几位皇子行了一礼:“奴才拜见晋王殿下,开平王殿下,宋王殿下和四皇子殿下。” 刘煊淡淡的道:“不必多礼,二弟这是怎么了?” 许念巧呜呜哭泣:“楚侧妃犯了错,父皇把她赐死了,王爷非说楚氏是我害死的,要拿剑把我杀了!” 应昆道:“临清王殿下,皇上让奴才带话,楚氏之死与临清王妃无关。楚氏居心叵测挑唆皇子,身为侧妃目无王妃,纵容家属偷盗王妃嫁妆。您对临清王妃喊打喊杀,有失王爷体统,皇上要褫夺您郡王之位。” 许念巧眸中带着浓浓的恶意,她想当着众人的面大笑起来,想和刚刚一样狠狠地嘲讽刘赫。 但她一开口,眼泪先行掉了下来:“二皇子殿下,您就算不看在妾身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妾身肚子里这个孩子的面子上。楚氏和她卑贱的胎儿是没了,可妾身肚子里还揣着您的嫡子!” 刘赫听罢怒气冲天,一口鲜血堵在了喉咙,手指指着许念巧。 开平王看不惯了:“二哥,你怎么回事?死了一个侧妃而已,也值得对二嫂喊打喊杀的?那个老掉牙的楚氏,也只有你能看得上,来日我给你送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刘赫喉咙里一片腥甜,双耳轰鸣作响。 他看看许念巧,转头又去看开平王。 他犹记年幼之时,自己母后去世,父皇封了新后,加封朱妃为贤妃。 那时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多么得意啊。 自己这两个年幼的弟弟,在母亲的宠爱下肆无忌惮,想不写功课就不写功课,反正她们母亲会让陪读替他们完成一切。 刘赫身为太子,小小年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边的宫人每每总偷偷的议论他的太子之位以后会是五皇子的。 他知道这是胡皇后那个毒妇故意让人刺激他。 他一边清醒着,一边又相信了。 曾经的刘赫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身份最为崇高的父亲,地位最为高贵的母亲,生来就是太子。 一夜之间,他又失去了所有。 对他百般爱护无限垂怜的母后去世了。 一个心如蛇蝎貌比天仙的女人夺了他慈和宽厚的母后的位置,又想让她的儿子去夺属于他的位置。 刘赫日日惶恐,夜夜害怕。 他知道父皇疼爱活泼的三弟和五弟。 知道这些弟弟们都眼馋他的太子之位。 他母亲已经死了。 说不定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太子之位,多么显赫的位置,抬手可触星辰,离真龙天子一步之遥,它高高在上,比最高的楼宇都要巍峨,承载着宫墙内所有男人的野心和向往。 偏偏一步之差,就会从云端跌落地府。 从众星捧月到人人唾弃。 在三皇子烦心今晚能不能留在母妃宫里吃饭的时候,刘赫在忧心自己的性命。 在五皇子耍着小聪明让陪读给他完成功课的时候,刘赫还在忧心自己的性命。 三皇子从小嘴巴就贱。 对着长辈能有多甜,对着同辈就有多毒。 嘲讽刘赫命好,一出生就是太子,转头当着刘赫的面笑嘻嘻的去抱他母妃的大腿。 三皇子和五皇子人生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逐渐增加,日子是一步一步的朝上去走的。 只有刘赫,眼睁睁的看着人生宝贵之物一件一件的失去,一步一步踏上了往下的台阶。 甚至父皇都把他视作太子,多于视作自己的儿子。 只有面对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时候,父皇才会露出由衷的笑意。 而对他,父皇只会怪他书读得不够好,字写得不够好。 发现三皇子和五皇子的文章是伴读所做,父皇笑骂他俩爱耍小聪明,训斥两句就过去了。 而自己身为太子,一日偷懒不去读书,便被父皇叫去怒斥一顿。 到底凭什么? 因为朱妃和胡皇后这两个美貌的女人会吹枕头风? 因为他端庄的母后早早去世,不能替他美言,不能为他说好话? 既然他生来都是太子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的人生更顺遂一些。 还好出现了楚如愿,这个柔情似水聪慧温婉又带着些许严厉的女人。 握着他的手,给了柔弱无依的他所有关怀,一步一步带他走出深渊,带他坐稳本就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 一路风风雨雨,楚氏都陪他走了过来。 太子妃之位,本该是楚氏的,他胜利的婚事,本该和楚氏分享,却被其它除了高贵出身一无是处的女人夺走。 后来。 他的太子之位没了。 从幼年时就恐惧失去的位置终于没了,刘赫在难堪之外,最多的感受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可现在,楚氏也没了。 在他年幼时给他温暖和照拂的女人,连尸首都不见了。 刘赫笑着吐出了一口血:“刘霖,你想看我这天是不是等很久了?你把刘逸也叫过来,你们嫉妒我那么久,一起看看我今天的笑话。” 开平王不明所以:“我等什么啊我?等你郡王帽子被摘?你太子之位早没了,咱俩刚刚都是郡王,我至于嫉妒你么?” 至于刘逸,刘逸自个儿都是皇子呢,刘赫被废了郡王之位,也是刘逸的二哥。 刘赫指着许念巧:“你这个歹毒的女人,鸠占鹊巢!占了楚氏的位置,还把她害死,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 他暴动起来,又要去扑许念巧,反而被旁边太监按住。 许念巧大笑了起来:“我鸠占鹊巢?你喜欢楚氏婚前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说你非她不娶?刘赫,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又想要喜欢的人,又想有个体面的岳父巩固太子之位!你懦弱自私,不怪罪你自己,只会怪我这个被骗的蠢蛋!” 她一把拿了旁边的利剑,癫狂的往刘赫身前走:“来!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以为我想活着?我歹毒?是啊,我是毒妇!可你婚前夸我知书达理,说此生非我不娶!你早说你看上的是我爹不是我,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为什么!” 她剑握在手,几个太监都不敢空手夺白刃,方才从刘赫手中抢剑,已经有几个人手臂受了重伤。 开平王吓得往旁边一跳,四皇子和宋王都躲了躲。 许念巧笑了起来,她早就在刘赫一次次的谩骂殴打之中被逼疯了,她比刘赫更没理智,疯到恨不得让所有人陪她一起死! 许念巧拿着剑步步紧逼,猖狂大笑:“和你的亲兄弟说说你的耻辱,让你好兄弟听听乐子,让全天下人茶余饭后都谈笑你的事迹!来,把我许氏一族都杀了!通通杀个干净!刘赫,你敢不敢?敢不敢?” 刘赫大怒:“许念巧,你——” “几位殿下都在这里干什么?临清王夫妇疯癫至此,不把他们两个拦住,只在这里陪着奴才们一起看热闹?” 一声冷叱传来,刘煊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文姒姒裹着一件素缎披风,带着太医从外进来。 刘煊怕许念巧拿剑伤到人,一手刀把她砍晕过去,把地上的剑踢到了一边。 旁边应昆顿时松了口气,忙把昏迷许念巧给扶在椅子上。 刘赫双眼呆滞,被气得一口血咽不下吐不出,见所有人都去看昏迷的许念巧,他一把拾了地上的剑,抬手往自己脖子抹去。 刘煊冷眼瞧着,没等剑刃把他喉咙割透,便将这把剑夺去。 血一时间飙得哪里都是,太医顾不上昏迷的许念巧,忙去包扎晕过去的刘赫。 开平王看不了这血淋淋的场景,一时间有点晕血,膝盖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文姒姒身上白缎披风溅了鲜血,星星点点,冷白的脸上也被溅了一抹,厅堂中人忙成一团,四皇子和宋王凑上前去和太医看刘赫的状况。 应昆等人都被吓傻了,谁都没想到二皇子夫妇俩能这么颠,赶紧去宫里向皇帝汇报消息,把今天的对话一五一十讲述一遍。 文姒姒抬手抹了一下脸上温热的鲜血,指尖瞬间染了艳红之色。 ------------ 第174章 摘星[2] 刘赫没死成。 太医包扎之后向刘煊回命:“二皇子殿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口过深,还需好好疗养,这段时间情绪不能波动。” 刘煊点了点头:“让府上的下人好好照顾。” 说话间二皇子府几个管事的过来,刘煊看他们面孔有些熟悉,脸色微微一变。 四皇子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管着二皇子,不要让他出房间。二嫂既然有了身孕,就让她好好养伤。” “是。”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刘赫的府上闹了这样一通,众人心里都不大自在,各自都要回自己府上。 开平王没想到刘赫为了一个侧妃对王妃喊打喊杀,场面这么难看,整个府上的脸都丢尽了,一出门他便跟上了刘煊:“太荒谬了,大哥,你说回头父皇会怎么罚他?” 刘煊来的时候是骑马,因为文姒姒过来坐着马车,他回去的时候要和文姒姒同乘马车。 开平王见刘煊扶着文姒姒上去了,自个儿也要上去。 刘煊拦了一把:“里面没你的位置。” 开平王:“不可能吧?大哥,你家马车这么小?” 宋王一边在马背上拉着缰绳,一边笑着道:“三哥,你老老实实骑马回去吧。” 开平王晓得自己没眼色了,但他脸皮厚,一向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翻身上了马背:“明天我再去晋王府找你。” 文姒姒神色恹恹的,今天有些疲惫,看刘煊上来,她笑着道:“殿下何必跟三爷一般见识?他被朱妃娘娘宠坏了,想上来的话,就让他上来。” 刘煊捏了捏她的脸:“你倒是心大。说一说,刘赫府上怎么一回事?” 文姒姒脸色微变。 她派去许念巧跟前管家的几个人,是她手上的人。旁人不晓得晋王府内务认不清楚,刘煊常来她跟前,见过一些人向她回报事情。 “刘赫毕竟做过太子,皇上对他感情特殊,指不定哪天又让他翻身。”文姒姒轻声道,“再说,哪个新帝登基的时候,会留着一个做过太子的兄弟的性命?他的胜算比其它皇子还大,不得不防。” 刘煊笑笑:“幸亏你不是父皇生的儿子,不然的话,所有兄弟被你杀干净,下了地府都不知道是你动的手。” 文姒姒倒了一杯热茶:“妾身常听人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养财,善不为官,做大事的人,凡有一丝心软,便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殿下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在外素有贤名,做这些算计亲兄弟的勾当难免被诟病,但一些事总要有人做,你我夫妻一体,我替殿下扫除障碍理所应当。” 刘煊抬手揉了揉文姒姒的头发,在她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亲:“王府的一切,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想做任何事情理所应当。只是,妙德,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具身子能撑多久,眼下操心这么多,将来享受成果的时候,你还有没有福分去享?” 文姒姒怔了一下。 刘煊把她手中茶盏放下,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自己怀里:“本王是你的夫君,只想让你好好的,与你同享世间的一切。” 文姒姒搂住了刘煊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刘煊抬手摸了一下文姒姒的脸,发现她竟然哭了。 或许前世的时候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如今的文姒姒并不是喜欢流泪的人。 但她很多时候哭出来,都是在刘煊面前。 刘煊低头亲着她的鬓发,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想念文姒姒。 每每皇子们出京办事的时候,京城里便会滋生不少风波,各种陷害抹黑,在皇帝面前造谣生事。 如今刘煊的权力极大,眼红他的人更多,加上不少官员看不惯他平日的作风,他在离京之前就想过回来之后,京城肯定有变动,自己在皇帝跟前肯定被抹黑。 但文姒姒人在京城,却丝毫没有让那些人损害他的清誉。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刘煊在皇子中没外戚没母妃,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有了文姒姒之后,才晓得原来自己也会被人庇护。 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刘煊抱着文姒姒下了马车,一路匆匆往她的院子里去。 房里的丫鬟婆子见王爷回来了,赶紧都退了出去,留了一两个在门外等着吩咐。 文姒姒身上披风被他扔在了地上,整个人被按在床榻上。 两人没有脱衣服,刘煊低头亲她脖颈,一手撩开了她的裙子。 文姒姒疼得皱眉,细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服。 刘煊有些无奈,不过一段时间没见面而已,好不容易让她适应了自己,如今又要重来。 他低声哄着文姒姒,把她眼角的泪痕擦干净。 路上风尘仆仆,他是骑马回来的,到了家里自然沐浴更衣换了常服才和那几个没眼色的说话。 大半个时辰之后,文姒姒身上浅色衣物不显,刘煊墨色衣袍染了脏污,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她汗湿的额头:“还要不要?” 文姒姒真被他折磨坏了,搂着他的脖子:“殿下,已经很晚了,您就不困么?” 刘煊礼貌问问而已,不管她要不要都会继续下去,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几乎天天都想自己家里的小美人。 文姒姒被他按着坐在了他的怀里,墨发倾洒在了纤弱肩头,一张精致的小脸泛着晕红,含水的眸子看起来无比湿润。 刘煊在她耳边低语两句,似笑非笑着看她。 文姒姒耳朵蓦然红得滴血,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反被他按着腰沉了下去。 …… 次日两人醒来已经是正午了。 即便是有事,只要没有捅破天,外头的下人都不敢贸然过来打扰。 文姒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慢慢睁开。 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一点,刘煊搂着她,把她整个都嵌在了自己怀里,声音慵懒低沉:“醒了?” 文姒姒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现在疲倦的完全不想起来,被刘煊按着又亲了一会儿。 若不是还要进宫一趟,刘煊这两天都不想从床上下来。 ------------ 第175章 摘星[3] 昨天二皇子府上的事情,被应昆绘声绘色的向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气得恨不得捏死刘赫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文姒姒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墨发散在了肩上。 明明昨天被折腾得没有睡好觉,但她今天醒来面若桃花,整张小脸都泛着微微的粉意。 她费力踮脚为刘煊整理发冠,刘煊见状低下头,让她整理一下金冠。 “二皇子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不仅想砍了正妃,自个儿还抹了脖子,这样意气用事,只怕皇上恨不得他昨日真抹脖子死了。”文姒姒微微一笑,“这种儿女情长的皇子,皇上有些看不上。” 刘煊没说话,看了她一眼。 文姒姒察觉到他不高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殿下,怎么了?” 刘煊反手握住文姒姒的手。 旁人不理解刘赫,刘煊却能理解。 他在文姒姒手背上亲了一下:“如果你没了,只怕本王会比他更疯。” 文姒姒脸色蓦然变得雪白雪白。 她不知道前世自己没了,刘煊会是什么反应。 文姒姒当时不清楚刘煊心里有她,或者隐隐察觉到了,却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 但与刘煊成亲以来,与他慢慢了解之后,文姒姒才晓得,刘煊其实心高气傲,倘若他心里没有什么人,平日里压根不愿意理会。 他若表现出来一分的喜欢,心里便是有十分。 当时他给了她承诺,说等她生辰那天,他会回京给她一个惊喜。 只差了三日。 文姒姒实在没有等到,便死在了那个和煦的春日里。 她不晓得得知自己死讯的刘煊会是怎样。 因为事情过去了,文姒姒只当永久的过去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文姒姒抬手整理了一下刘煊的衣襟,“殿下,要我去说,死的人已经死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活着的人怎么都该好好活着。” 刘煊笑笑:“如果那个人是你,我偏要发疯。” 文姒姒起来时腰就有些疼,现在被他气得心口更疼,推了他一把:“您还是先进宫看看皇上吧。” 刘煊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走了出去。 文姒姒让丫鬟进来给自己梳了头发,今个儿锦葵过来请安,锦葵让竹月把梳子给她,好不容易见小姐一趟,她想给小姐梳头。 如今锦葵嫁了人,夫君是个年轻又善良的男人,一家子都很本分,她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就是从小和文姒姒一块儿长大,心里总惦记着自家小姐。 文姒姒笑着道:“你夫君对你可好?” 锦葵有些羞涩:“小姐之前多方打听他和婆婆的人品,自然出不了差错的。” 在外头日子比不上在文姒姒身边这么滋润,吃的穿的比不上一分一毫,但胜在自由宽泛,平时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锦葵又不是贪心的人,她怎么过都知足。 “对了,我打听来一个消息。”锦葵今天过来便是为了这个,“有个读书人,在酒楼里出手颇为阔绰,举止有些轻狂,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讲起事情来头头有道,我觉着他的一些说法,比咱家两个公子爷还要高明呢。” 文姒姒好奇心上来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没有考上功名?” 锦葵摇了摇头:“我偷偷打听了一下,他是宋王府上的幕僚,宋王对他特别大方。小姐,您不知道,在很多读书人眼里,宋王是个礼贤下士爱重人才的好主子,一个个都去投奔宋王。” 文姒姒笑笑:“你且留意着,在外瞒好自己的身份,别说你是晋王府出来的。” 锦葵应了一声。 她之前是文姒姒跟前的大丫鬟,像她这样等同半个主子的大丫鬟基本都被下面的人捧得脾气骄矜。 但出去之后,锦葵从来不对外声张自己曾是晋王府上的,她婆家的人老实本分,更不拿这个去压人,一家子都好好的过日子,邻居什么的还以为锦葵是从哪里嫁过来的新妇。 锦葵给文姒姒梳好了头发,看到文姒姒脖子上的吻痕:“王爷还是那般宠爱小姐,小姐一贯身子弱,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文姒姒笑道:“到底嫁了人,也打趣起了我。” “奴婢哪里敢,小姐脾气好,才敢什么都和您说。”锦葵拿了一支玉钗给文姒姒戴上,“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端庄了,就怕喂不饱王爷,哪天家里来个狐狸精欺负您。我隔壁那家就是这样,老爷领进门一个从良的歌女,那小妾花样多,生生把夫人气病了。” 竹月在旁边道:“要是有妾室敢这么欺负咱们小姐,我用指甲挠花她的脸。” 锦葵道:“你不要命了?你要是作死了,咱们小姐又得哭。而且我还没说完呢,后来那夫人病好了,十八般手段齐出,把那小妾撵了出去,我向她讨教了很久才讨教到招数。” 竹月好奇:“什么手段?” 锦葵:“你还是黄花姑娘,不能听这个。” 竹月:“我还不想听呢,我出去插花。” 竹月是不打算成亲了,她也是文家家生子,但和锦葵不一样。 同是丫鬟命,锦葵天生幸运,爹娘都对她很好。 竹月的爹娘整日吵闹,她爹经常把她娘揍得鼻青脸肿,旁人若是训斥她爹,她娘还生气护着。 竹月觉着嫁人还不如跟着小姐好,她从来没有挨过小姐的巴掌,但嫁个男人,男人八成打她,还会把她多年的积蓄拿走花干净。 就算不打她,伺候夫君公婆也没伺候又香又漂亮的小姐舒心。 再说都是看着小姐长大的,锦葵舍不得离开,竹月也舍不得离开。 竹月不向往外头的自由,只想这样按部就班体体面面的活下去。 锦葵在文姒姒跟前绘声绘色的叽咕了一个时辰,一直说到半下午,刘煊从宫里回来。 她见王爷回来了,自个儿忙不迭的退下,和竹月几个玩得好的丫头说话叙旧。 文姒姒听得脸色绯红,把锦葵给她的东西藏进了衣服里,手帕擦了擦脸便起身:“殿下,皇上说了什么?” ------------ 第176章 摘星[4] 刘煊摸了摸文姒姒的脸:“你觉着很热?” 文姒姒把他的手拿下来,笑笑:“是有一点,屋子里炭盆烧得太暖了。” 刘煊知晓文姒姒怕冷,她这边的供应一直都是整个王府最好的。 “刘赫被囚禁在鸿丰巷,皇上派了人看守着他,他这辈子应该都出不来了。”刘煊道,“许氏与他相看两厌,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觉着有些对不起许家,依旧让她在临清王府里待着,生下孩子后好好养孩子。” 本朝鸿丰巷是皇帝关押犯了罪的宗室的地方,一旦进去了这辈子再想出来的可能不大。 前些年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如今成了囚笼之中的犯人。 高楼起,宴宾客,楼倒塌,也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 刘煊抬手揉着文姒姒的头发:“将来我们若成不了事,八成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妙德,你怕不怕?” 文姒姒握着刘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既然跟了殿下,自然生死相随。殿下是要成大事的男人,您都不怕,我一个弱女子怕什么呢?事成千古留名,不成共赴黄泉,就算做鬼,我也跟您一起。” 刘煊把她揉在了自己的怀里,越看心里越是喜欢,各个方面都喜欢,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这么久没见,刘煊只想天天和她腻在床上。 文姒姒昨天晚上被他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几乎一整夜没间断,今天是真受不住了,她走路都觉着腿疼腰疼,求了好一会儿才打消了刘煊的念头。 刘煊知道她真受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也是好的,抱着文姒姒亲了好久。 文姒姒想起宋王府上的事情,和刘煊说了说。 “宋王得百官簇拥,又得读书人的欢心,这样下去不行。”文姒姒道,“五皇子肯定扶不起来了,就怕皇后将来为了当太后,把精力都放在宋王身上。” 刘煊笑笑:“没事,别想那么多。” 他的手又往文姒姒衣服里摸,文姒姒耳根又红了,大白天的到底不好意思。 其它皇子府上多少都有些侍妾,大都是正妃王妃料理家事掌着府上权柄,妾室们好好伺候爷们儿多生几个孩子。哪怕是开平王府上,王爷王妃感情那么深,都有几个能给董氏分担辛劳的侍妾。 文姒姒又要管家又要应付刘煊的需求,多少有点受不住。 她这些说出去,旁人肯定不信。 刘煊在她跟前有多热切,在旁人面前就有多高冷,自己那些兄弟都懒得搭理,更不要提外面的女人。 文姒姒靠在刘煊的怀里:“殿下从前和陈侍妾、陶侍妾她们,也是这般?” 刘煊漫不经心的解她衣带:“本王从来没有碰过她们,只碰过你一个人。” 文姒姒不大信。 因为本朝的贵族男子,基本在十多岁的时候都有丫鬟伺候,皇子们更是这样。 刘煊知道文姒姒不信,因为这件事情确实荒谬,说出去旁人都不信。 可事实确实如此。 倒不是他没这方面的需求,单纯是之前没有动过心,不想随随便便的拉个人就上床,况且搞事业对他来说比搞女人要舒服多了。 而且刘煊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京城男子论长相,他说第二没有人说自己第一。当然,开平王那个厚脸皮除外。因此,无论和哪个女子好,他都觉得是便宜了对方而不是便宜了自己。 文姒姒完全就是个意外,盯着她这张楚楚可人的美人面,他要是清心寡欲全无想法,他真就不是男人了。 自己夫人这么漂亮,刘煊再看其它人都觉着是庸脂俗粉。 再加上文姒姒身体不太好,几乎没让他吃饱过,男人在这方面就是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沉迷其中。 解她衣服的时候,刘煊突然察觉出她身上藏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册子,顺手抽了出来。 文姒姒身上带个账本或者书本完全不奇怪,刘煊正打算扔在地上,继续和她缠绵,却见文姒姒脸色变了变,抬手就和他抢。 她这般紧张,刘煊反而来了兴趣:“这是什么东西?” 文姒姒扑他身上:“别看!” 刘煊轻笑:“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看。” 文姒姒有些气恼,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是这里。”刘煊得寸进尺,“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文姒姒只好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刘煊还是不满意:“本王平时都怎么亲你的?” 文姒姒想起他平时亲自己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又主动亲了上去。 刘煊又挑剔了一些毛病,让她主动亲了四五次才放过她。 一贯端庄自持的美人投怀送抱,刘煊自然消受得很舒心,微微勾了勾唇:“小舌头真软。” 肌骨莹润绵软生香,对刘煊来说,自己王妃是个尤物,哪哪儿都是软的。偏偏这尤物,独属于他一人,这般柔软娇媚的场景,也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能够消受。 文姒姒红着脸去夺他手里的东西,刘煊耍完流氓就不认账,还是不给她,顺手翻开两页去看。 文姒姒要被他气哭了,觉着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刘煊把万念俱灰的她搂在了怀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王妃想多试些场景?这上面的你喜欢哪一个?” 锦葵给文姒姒的,自然是她花了高价从邻居夫人手中买的春宫册子。她想着自家小姐没看过这个,不若多学些招数勾住王爷,别让王爷找别人。 文姒姒摇了摇头。 刘煊把这个册子放在了枕头底下,想着来日得了空闲,一个一个都试一遍。 他年少时对这些不感兴趣,当时想着这有什么好的。前些日子为了床上拿下她才让人找了些,才发现其中的妙处。 他书房里还有一些,等这本试完了,再换几本去试试,就不信床上征服不了她。 眼下王妃害羞了,刘煊想着自己如果再逗她,恐怕她真会哭出来。 刘煊抱着她哄了一会儿,说了好一番话才让她消气。 ------------ 第177章 摘星[5] 年前年后婚嫁之事最多,京中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喜欢在这些喜庆的日子里成亲。 文姒姒家里那位族妹,也要嫁去河东了。 这个妹子的父亲,虽说血缘远了,文姒姒依旧该唤他一声堂叔。其父倒是有点能耐,如今官居五品,家里十分体面。 只是发妻去得特别早,发妻去世不足一年,便娶了门当户对的小姐为填房,填房很快给他生了一对儿女。 在继母手底下讨日子,几乎没有不苦的。 族妹小名兰儿,文兰儿自幼懂事乖巧,连一向高傲的昌平郡主都觉得这孩子心性不错,因她比文姒姒小一岁半,经常把文姒姒没穿过的衣服首饰送给她。 因为这个缘故,文兰儿经常去镇南侯府给昌平郡主请安,做一些针线或者糕点送给文姒姒。 文姒姒成为晋王妃之后,文兰儿的继母吴氏知晓她们姐妹关系还不错,隔三差五就让文兰儿来晋王府露脸,看能不能给她弟弟铺个好前途。 但这妹子不想让自家姐妹为难,哪怕被继母打骂,她从来都不主动过来攀亲求情。 文姒姒这些日子常去走动走动,看看这妹子的嫁妆,顺带给她撑撑腰,免得吴氏从中作梗。 这天文姒姒刚下马车,吴氏便欢天喜地的过来了,跟前还站着一个脸面清秀的女孩儿。 这个女孩儿是吴氏生的,也是文兰儿的妹妹,小名叫芳芳。 前几次文姒姒过来都没见到她,现在吴氏推着文芳芳的肩膀上前:“来给你四姐姐请安。” 文芳芳眼珠子转了转,一眼看上了文姒姒手上戴的一枚玲珑剔透的白玉指环。 文姒姒手指本就雪白,几乎和白玉指环一个颜色,不细看差点看不出来。 文芳芳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四姐姐”,抬手就要去搂文姒姒。 文姒姒不习惯别人刚见面就对自己这般亲热,眉毛微微皱了皱。 竹月笑着挡住了:“王妃身子不大好,禁不住人碰她,二小姐自重些。” 文芳芳心里“切”了一声,她年纪虽小,想的特别多,看镇南侯府这个四姐姐长得和狐狸精一样,想着对方肯定和狐狸精似的天天勾引晋王爷。怎么男人能碰得,她就不能碰?真是做作。 但母亲说了,这个四姐姐面子特别大,能给自己找个好婆家,她必须好好巴结巴结。 文姒姒笑笑道:“兰儿呢?我去看看她。” “她一早就去寺庙上香了。”吴氏笑着道,“王妃进来坐坐,屋里头喝口茶。” 文姒姒昨个儿就让人往这边传了消息,说自己今个儿过来,结果人跑去上香了。 她当然知道文兰儿不是这般轻狂不懂事的,吴氏素来心眼子多,八成是她做了什么。 文姒姒一笑:“那好吧,我明天再来,今天回侯府一趟。” 吴氏一看这场景登时有点急:“王妃坐下来喝口茶吧,您刚来了就走,老爷知道肯定责备我待客不周。” 文姒姒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坐下。 吴氏把文芳芳推到了文姒姒的跟前:“芳芳最喜欢的姐姐就是王妃您了,听说您今天要过来,她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觉呢。” 文姒姒接过茶水尝了一口,但笑不语。 吴氏又叹了一口气:“王妃给大丫头安排得这桩婚事,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呢。人家是罗家公子,大丫头那粗笨的性子哪里配呢?我就怕嫁过去给咱们家里丢脸。倘若是二丫头,这孩子懂事些,我就不担心了。” 文芳芳点点头:“是啊,罗家那么高的门第,姐姐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要我说,她随便配个人嫁了就行。” 吴氏听文芳芳说这种蠢话,忙瞪了她一眼。 文姒姒唇边笑意瞬间淡了:“兰儿是文家女孩儿,你们的意思是,我文家门第比不上罗家高贵?” “这当然不是,”吴氏陪着笑道,“我的意思是,大丫头不如二丫头养得体面,怕给家里丢脸。” 文姒姒淡淡的道:“婶婶放心好了,兰儿比一些人有眼色多了。” 文芳芳坐在文姒姒跟前,有些眼热文姒姒的穿戴,一会儿夸她戒指好看,一会儿夸她衣料不错,一会儿又夸文姒姒的簪子。 文姒姒明白这小孩儿的心思,压根没有理她。 一杯茶还没喝完,文兰儿从外头回来了,她没想到文姒姒会来,赶紧上前行礼:“四姐姐,这么冷的天儿,你身子素日就弱,怎么过来了?” 吴氏赶紧找补:“昨天我就和你说王妃要来,你这丫头没听进去是不是?” 文姒姒把文兰儿拉到自己跟前看了看:“兰儿,近日天冷,你出门多穿戴些衣物。” 文兰儿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文姒姒起身:“我们一起去你房间说说话。” 文兰儿生母嫁妆被吴氏挥霍了不少,只留下来部分给她当嫁妆。 这门婚事是文姒姒和思懿公主定下来的,这段时间,文兰儿得了文姒姒和朱妃娘娘不少赏赐。 她清楚的知道,没有文姒姒这个姐姐,按照吴氏刻薄的作风,还不晓得会把她嫁给什么人。 罗家那位六公子素有才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文兰儿从小没有生母,这样的好事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这些天文姒姒还常常过来帮她撑腰,文兰儿心里又感激又伤心:“这些年姐姐和伯母关照我那么多,此次离京千里迢迢,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您和伯母。” “都是一族的姐妹,说什么报答的话?”文姒姒拍了拍她的手,“兰儿,嫁过去之后,好好的过日子。” 文兰儿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平安符:“这是我今早去金朝寺给姐姐求的,只盼您未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富贵权势文姒姒已经有了,文兰儿只盼着姐姐平安。 金朝寺是城外有名的寺庙,据说平安符极为灵验,但每日只有一枚,必须天不亮就从山脚爬到上面,做第一个上香的香客。 现在是冬日,大早上既寒冷,上山的路又滑,特别不容易。 文姒姒知晓她有心了,便接过来放在自己的香囊里。 那边文芳芳生怕文姒姒给文兰儿什么好东西,偷偷躲在窗外去看。 ------------ 第178章 摘星[6] 文芳芳把窗纸戳了一个孔,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文姒姒拿出一个荷包,似乎从里面掏了什么东西给文兰儿。 文芳芳有些不甘心。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最得宠的,不仅她娘宠她,她爹也把她看得和心肝肉似的,什么好的都是她的,文兰儿一点都没有。 偏偏昌平郡主从小看都不看她一眼,每每昌平郡主送衣服送首饰,只有文兰儿的份,她一点都没有。 现在昌平郡主的小女儿成了晋王妃,对她也淡淡的。 文芳芳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如文兰儿,除了是填房生的,她真就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果然这些人都是踩低拜高,只喜欢身份高贵的,对别的看都不看一眼。 文芳芳心里藏着一股气,重重的咬了一下唇瓣。 文姒姒看向窗外:“谁藏在那里?” 自家妹子这么不体面,文兰儿有些尴尬。 但一家的姐妹,外人眼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文芳芳常在外面说文兰儿的坏话,说她懒,说她笨什么的。殊不知她说的越多,不仅不会抬高她自己,还会让人厌恶她们一家子。 文兰儿道:“芳芳,你进来吧。四姐姐在这里做客,你多少听话些。” 文芳芳委屈的去拉文姒姒的衣袖:“我刚刚看到你给姐姐东西了,四姐姐,你和伯母从小就偏心,什么好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过我。” 文姒姒一把将她推开:“别在我身上拉扯。” 文芳芳委屈的哭了,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吴氏听了声音赶紧过来:“哎呦,这怎么回事?” 文芳芳一边擦眼泪,一边指着文姒姒:“她给姐姐好东西,唯独不给我。” 吴氏有些尴尬。 文芳芳被娇养坏了,从小就有些跋扈,别人有什么,她一定得有什么。 文姒姒似笑非笑的坐在上方:“六婶,你可真会教女儿。” 吴氏尴尬的解释:“王妃,您千万别误会。二丫头她和大丫头关系好,姐姐有什么,她就一定要有,这才冒犯了您。” 说着吴氏训斥起了文芳芳:“哪有脸皮像你这么厚的?家里教你向人讨东西了?” 潘嬷嬷脸色板了起来:“若是我们王妃真给了大小姐什么,那也就罢了。今天一早大小姐去金朝寺求了平安符,刚刚给了我们王妃,这位二小姐就跳出来,非说我们王妃偏心大小姐。” 吴氏脸色更尴尬了。 文芳芳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文姒姒笑了笑:“我娘一直都待兰儿好,我知道婶婶和芳芳不服气。你们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兰儿么?兰儿五六岁的时候,家里办酒宴,我娘在亭子里被蜈蚣蛰了手,兰儿见状当即给她吸出了毒血。这样孝顺的孩子,穿着十分朴素,我娘还以为是哪家孩子,结果一打听,竟然是六堂叔的大女儿。” 这种小事,文兰儿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大伯母对她特别好,隔三差五给她送衣服糕点,还让她看侯小姐屋里的书。 因为吴氏填房不常走动,她家关系和镇南侯府有点疏远了,自己身份莫说和侯府千金比了,和侯府庶出小姐都比不上。 吴氏和文芳芳也不清楚这档子事儿,听文姒姒说来,文芳芳有些嫉妒文兰儿的好运气。 文姒姒笑笑:“这些年我娘每年生辰,兰儿都会准备寿礼,去年她送了一幅自己绣的万寿图。你们两个只眼馋我娘对兰儿好,你们都做了什么?” 吴氏脸色臊红。 这种热闹她素来不凑的,送多了不舍得,送少了怕被笑话,干脆装作不记得,从来都不去,反正昌平郡主的宴上人多,少了她们没人知道。 吴氏尬笑道:“兰儿是有心了,郡主喜欢就好。” 文姒姒的脸色蓦然变冷:“今天我也不和你们客套,兰儿婚事在即,谁要是敢这个时候作妖闹事,我是绝对不会客气。她的嫁妆有多少就是多少,少了一分一毫,我都会来找你们算账。” 吴氏被吓了一跳,赶紧点头答应,拉着文芳芳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了,文姒姒喝了一口茶。 文兰儿眼眶一红,跪在了文姒姒的跟前。 文姒姒赶紧让潘嬷嬷把她扶起来。 失去生母之后,从小到大,除了昌平郡主照拂,没有一个人对她好,哪怕她亲爹对她的态度都淡淡的,知晓她和罗家定亲了,才对她好一点。 前几个月她爹和吴氏打听到罗家那位六公子确实不错,还想逼着她把这门婚事让给自己妹妹。 文兰儿不是喜欢说些甜言蜜语的,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镇南侯府对自己的照顾。 文姒姒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从这里离开。 潘嬷嬷叹了口气:“兰姑娘秀外慧中,确实不错,偏偏遇到了这样的爹娘。” “思懿看她第一眼,就喜欢得不行。”文姒姒笑了笑道,“罗家那位六公子自幼丧父,从小跟着驸马这个堂兄长大的,把驸马看成父亲一般。思懿给他挑夫人,并不是一时兴起,这样的人家,她嫁过去吃不了什么苦头,算是苦尽甘来了。” 文姒姒正和潘嬷嬷说着话,王府突然派了人过来寻她,说是董太后从昨夜身子就不太舒服,让她进宫一趟。 文姒姒脸色顿时变了,赶紧去了宫里。 她过去的时候皇帝也在。 这些日子天冷,董太后受了一点凉气,身子不大禁得住。 看到文姒姒,皇帝脸色缓和几分:“好孩子,你过来,太后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文姒姒赶紧跪在了董太后的床前:“婆婆。” 董太后烧得有些糊涂了,抬手去摸文姒姒的脸:“昌平啊,你父亲还会回来的。” 文姒姒眼泪瞬间掉下来,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董太后喃喃的又说了一些名字,都是文姒姒从前没有听过的人名。 等快入夜了,太后身上高烧才渐渐的退下来。 皇帝被前朝各种事情折磨,而今太后又生了一场病,整个人憔悴了三分。 文姒姒行了一礼:“父皇,太后娘娘如今生病,儿臣想留下来侍疾。” 皇帝知晓她素来孝顺,点了点头:“好,朕让人和晋王府说一声。” 文姒姒垂眸:“也请父皇珍重龙体。” 皇帝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 第179章 摘星[7] 董太后这边一生病,胡皇后那边便松了一口气。 她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董太后去世。 因皇帝与董太后母子情深,胡皇后不敢赌上胡家九族与五皇子的性命去做什么。 次日宋王过来请安,胡皇后看见他春风得意,多少有些厌烦。 当初宋王出的馊主意,他倒是全身而退,没有丝毫的损失。 反观胡皇后,后宫权力被朱妃分走了部分不说,皇帝有一阵子不来她这里了。 “听说太后娘娘病了。”宋王笑着道,“母后被太后娘娘压了这么多年,倘若——” 胡皇后眸色骤冷:“倘若什么?她是你亲祖母!你一点孝心都没有?” 宋王知晓胡皇后是想找个由头骂自己一顿,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由着胡皇后将他训斥了一顿。 胡皇后眼睛眯了起来:“景妃这些日子无事,太后从前很喜欢她,不如她去太后跟前侍疾几天。” 宋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赶紧道:“景妃戴罪之身,不适合去伺候太后。” “本宫不是傻子。”胡皇后冷冷的道,“你不舍得让你娘去做的事情,也别让本宫来做!” 宋王脸色很快便缓了过来:“母后不愿意便算了,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整个后宫还是您的。” ...... 寿康宫外,文姒姒听一个小宫女说了几句什么,她点了点头,看着左右没有什么人,往小宫女的手里塞了一些银子。 李嬷嬷端来了一碗汤药。 文姒姒从她手中接过:“嬷嬷,让我去喂太后娘娘吧。” 这两天喂药喂饭的事情都是文姒姒在做,甚至试毒都是她来。 李嬷嬷看着有些心疼:“王妃,您这些日子太操劳了。” 文姒姒摇了摇头:“太后娘娘如今身在病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恶化,到底不放心别人经手这些,自己来更加细致。” 皇后在后宫多年,指不定哪些地方就有她布下的人,从药方、煎药、送药、喂药,每一个步骤要么亲力亲为,要么让亲信盯着。 在她悉心照料下,太后这两日状态好了很多,竟然能够下床走一走路。 太后的状况一好转,皇帝的心里也舒畅了许多。 这日天气晴朗,皇帝难得带了皇子和亲信大臣在佑嘉园骑猎。 因为金城地裂一事,今年秋狩并没有如约进行,皇帝多少有些遗憾。 骑马狩猎这种事情,三皇子、五皇子并不擅长,已经成年的皇子中就他们两个没被叫来。 他在马背上一箭射中了一只兔子,旁边的大臣和皇子都纷纷叫好,夸赞皇上箭术非凡。 皇帝哈哈一笑:“朕年轻的时候,曾在野外一箭射死一头雪豹。今天骑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一只猛兽?” 四皇子得到皇帝要来佑嘉园的消息,提前让人布置了这里。 他素来谨慎,听了皇帝的话,赶紧道:“父皇近日龙体欠安,园子里猛兽是秋日才送来的,野性难驯,怕伤到了父皇。” 皇帝面色骤冷:“你的意思是,朕如今老了,连几个野兽都驯服不了?” 这两年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其它地方,皇帝都不如年轻时候精力充沛。 他前两年还偏爱成熟有风韵的妃嫔,这两年宠爱的多为鲜活少女。 身为一个皇帝,他最厌恶岁月的流逝,他可以说自己老了,却绝不允许旁人有这方面的暗示。 哪怕四皇子不是这个意思,落在皇帝的耳朵里,他就是这个意思。 刘煊淡淡的道:“父皇正当壮年,四弟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野兽不通人性,尤其是刚进园的困兽,比野外凶性强了十多倍,只怕胯下坐骑受惊众人受伤。” 皇帝脸色缓和许多。 宋王笑道:“旁人胆小也就罢了,怎么大哥也这般胆小?父皇是天子,再凶猛的困兽,在父皇跟前也是一头丧家之犬。” 皇帝大笑:“把它们都放进山林里吧。” 四皇子感激的看了刘煊一眼,这次他没有再多话,让人开笼放了猛兽进林。 皇帝纵马射杀了两匹豺狼后,带着随从一路疾驰,突然他看见了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和几只麂子飞快的往自己这方奔跑。 皇帝搭弓射箭竟然一箭稳稳穿过了狐狸的眼睛,未伤半点皮毛。 一行人跟在身后,都笑着叫好。 皇帝心中得意,这次不等侍从去捡,他亲自下马去捡他的战利品。 一阵邪风吹过,众人的马儿纷纷受惊,一时间马儿嘶鸣声不断,皇帝的白马没有拴上,撒腿就离开了这里,一头黑熊从灌木丛中咆哮着出现。 皇帝脸色一变,抽出腰间的宝剑。 王公大臣没一个敢上前,几名侍卫飞身去拦这头黑熊,反被撕去了胳膊,黑熊咆哮着去撕皇帝,皇帝匆匆忙忙往后躲闪,这时候一箭射来,黑熊被射到了胸口,摇晃两下凶性更重,咆哮着跑向皇帝。 刘煊飞身从马背上跳下,护在了皇帝身前,长刀已经出鞘,一刀斩向熊掌。 这头熊已经被他射伤了胸口,撕斗不过片刻,刘煊一刀插入心口将之杀死。 众人大喊着护驾,赶紧上前去看皇帝的状况。 四皇子看着皇帝不听自己的劝告果然出事,心里正暗暗爽快,面上依旧表现焦急:“父皇,您有没有受伤?” 皇帝颜面受损,彻底看四皇子不顺眼,冷冷扫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正盼着朕受伤?” 四皇子愣了愣,赶紧跪下来认罪。 生死场合走了一遭,皇帝虽没有伤到,却被气到冒三丈。 他这时想起了刘煊:“煊儿,你没事吧?” 刘煊肩膀被黑熊利爪所伤,鲜血打湿了雪青色的衣袍,如今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握刀撑着,衣上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但他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无事。” ------------ 第180章 摘星[8] 皇帝心里有些难受,赶紧让人扶起刘煊离开此地,传唤了太医过来包扎。 宋王眸色暗了暗,给几个大臣使了眼色。 一名大臣上前道:“臣听闻晋王武功高强,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都不在话下,曾经死在晋王手中豺狼虎豹数不胜数,怎么今天上前护驾,就被伤成这样呢?” 皇帝冷笑:“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晋王是为了博朕同情故意伤成这样?他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名大臣赶紧下跪:“臣不敢,臣只是讲述晋王殿下往日威名与今日表现截然不同。” 又有一名大臣站了出来:“晋王为了博取皇上同情,故意伤得这么严重,机心未免太深。” 皇帝抄起桌上的茶盏,直接砸在了这名大臣的头上。 鲜血淋漓而出,宋王赶紧跪下:“父皇息怒!” 皇帝寒声道:“朕只晓得,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躲在后面的时候,是晋王上前救了朕!” 镇南侯上前道:“皇上,晋王以往猎杀猛兽,都是在马背上搭弓射箭,不必接触便能捕杀。当时情况紧急,黑熊皮糙肉厚,一箭难以穿心,晋王为了救您才下马与之搏斗。人与猛兽搏杀,能保全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皇帝看向被包扎伤口后一言不发的刘煊。 刘煊两次护驾救他性命。 所有儿子之中,数刘煊功劳最大。 所有儿子之中,又数他默默做事不爱显摆,哪怕受了这样的委屈,依旧不想着给自己辩白。 想想自己忽略刘煊的这些年,皇帝越想越是心疼。 若不是晋王妃说刘煊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崇拜自己这个父亲,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认可,皇帝还真看不出来,在刘煊冷淡疏离的外表之下,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腔热血。 再结合刘煊这些年所作所为,皇帝心口隐隐作痛,越发笃定刘煊一片赤忱。 皇帝对这些污蔑刘煊的官员一片厌恶,以大不敬之罪把他们贬到了偏僻之地。 至于刘煊和那些受伤的侍卫,皇帝赏赐了好些东西,并特许刘煊从今往后可以佩刀出入任何场合。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镇南侯关切的询问刘煊身上的伤势:“这些时日好好在家里歇着,少出来走动。殿下,您太要强了,刚刚在皇上面前,您应该装装可怜,让皇上更加心疼您。” 四皇子和九皇子跟了上来:“大哥。” 镇南侯回头:“四皇子殿下,九皇子殿下。” 四皇子皱眉:“大哥,你还好吧?我那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回去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刘煊点了点头:“伤势过一两个月就能痊愈。” 宋王和十二皇子也走了过来,看到镇南侯,宋王开口:“大嫂要是知道大哥受这么重的伤,肯定担心死了。大哥这段时间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尽管让我去做。” 镇南侯笑道:“谢宋王殿下关心,晋王若是有事,自然有我处理。” 宋王又看了镇南侯一眼。 作为京城第一美人昌平郡主的夫君,镇南侯年过四十依旧丰神俊朗,其人如芝兰玉树,姿态风流容貌俊美,言谈举止潇洒自如,让一众年轻男子自惭形秽。 宋王笑笑:“有劳侯爷。” 他目光又回到了刘煊的身上,而后宋王道:“平时大哥喜欢穿深色衣物,深色不显血迹,随便洗洗就成。今天难得穿身浅色,沾了血那么明显,只怕洗都洗不掉。” 四皇子看向刘煊,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刘煊皮笑肉不笑:“六弟连我平时穿什么衣服都观察,可谓是心细如发。最近王妃在宫里伺候太后,我身边没她照顾,各种衣服只能乱拿,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每日穿些什么。说起来,若不是你撺掇着父皇放出猛兽,我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唉,倒成我的不是了,我当时只是在顺着父皇的心意来,哪里想到会发生这么一出?真知道这样我肯定不说了,毕竟弟弟们的身手连豺狼都打不过,不像大哥似的什么危险都能应对。”宋王叹了一口气,“大哥既然怪罪我,弟弟我向您赔罪。” 刘煊冷笑一声,没和他废话直接走了。 镇南侯对皇子们说了一句“失陪”,赶紧去追刘煊。 宋王无辜的对四皇子摊了摊手:“四哥,我说错什么了?怎么就把大哥气跑了?” 四皇子心里也不舒服,没和宋王敷衍什么,抬腿离开了这里。 九皇子跟在四皇子的身后,笑着道:“六哥今天和大哥说话阴阳怪气的,他在阴阳什么?” 宋王今天损失惨重,四皇子更是憋了一肚子气。 宋王那些损失可以去怪罪刘煊,装模作样的把刘煊说走了。 四皇子现在心里憋着气,却不知道自己能去怪谁。 偏偏九皇子什么都不懂,一直跟在他身后:“四哥,我未来皇子妃什么都不懂,等她嫁过来,你可让四嫂多教教她规矩啊,别像当初二嫂似的总丢人。对了,母妃昨天让人送来的梅花香饼好吃,你那里有剩吗?我去你府上吃晚饭。” “我府上没有。”四皇子语气冷淡,“今天没空招待你,你回你自己家去。” 宋王今天折损了两个能在皇帝跟前说得上话的大臣,心里懊恼至极。 十二皇子笑道:“六哥,你把大哥气走了,回头大哥肯定刁难你。” 宋王轻笑一声:“他确实这样,话不多说,下手却比谁都阴狠。默不作声的就成了父皇的心头肉,就这样一个人,父皇还觉着他多良善呢。” “封号他的最好,封地他的最大,兵权他的最多,就连媳妇儿也是他的最漂亮。”十二皇子摇了摇头,“就是当年的太子,也不如大哥现在风光。明明六哥您最招大臣们喜欢,可父皇就是不重用您,六哥,您真该在父皇跟前多露露脸。” 两人说着话出去,这时候看到晋王妃扶着丫鬟的手匆匆往这边来,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嫂。” 文姒姒蹙眉:“晋王爷还在里面没出来?” 宋王笑了:“大哥今天护驾受伤,非说是我撺掇着父皇放猛兽出来。我不过辩解几句,大哥竟然一甩袖子走了,唉,大哥气量真够小的。” 正常情况下,宋王都这般说了,对方应该说些客气的话代晋王解释。 文姒姒却冷笑一声:“是么?六爷可真是厉害啊,自己大哥都受伤了,不想着关心自己哥哥,反而拿一些不中听的话去气他。” 宋王笑意瞬间僵住,他和十二皇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文姒姒接着道:“六爷惯来伶牙俐齿,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口上说着是辩解,莫不是把脏水都泼给了自己哥哥?可怜我们王爷心善不会辩驳,更不会教训自己弟弟。他身上既带着伤,又受了一通窝囊气,不屑解释离开这里,反被六爷怪罪气量小。” 宋王求饶:“大嫂,您别说了,您再说下去,我就成了不孝不悌十恶不赦的罪人。” 文姒姒看向了十二皇子:“十二爷,你来说说,晋王和六爷谁更占理?” 十二皇子只想在这里看个热闹,不想自己变成热闹,他赶紧道:“大嫂,我年纪小,什么都听不懂,只听见大哥和六哥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当时四哥和九哥也在听,他俩肯定知道谁占理,您不如问问他们。” 宋王叹气:“罢了,是我错了,大嫂别再问旁人,问来问去只怕整个皇宫都误以为我欺负受伤的大哥,回头我向大哥负荆请罪去。” 文姒姒担心刘煊的状况,看宋王不再含血喷人,没和他们两个废话,又急急的带着丫鬟走了。 十二皇子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大嫂这么温柔的美人,训起人来头头是道的,和福阳宫一模一样,吓得我话都不敢说。” 宋王真没想到文姒姒这么护短,好不容易靠嘴上功夫从刘煊那里占来的上风,瞬间就被文姒姒给说没了,自己还得落个不敬兄长的坏名儿。 忙活了一整天,竟然没得到半点胜绩。 宋王盯着文姒姒背影:“她才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那个,大哥有这样的王妃宫里宫外游走,你说他担心什么?大哥不爱说话,方才什么都没讲,如果刚刚她在父皇跟前,让她黑白颠倒瞎说一通,那两名大臣就不是被贬这么简单,只怕家里都得抄干净。” 十二皇子跟在了宋王后头:“来日我也想要个这么体面的正妃,六哥,你说京中谁家未出阁的姑娘不错?” 宋王拍拍他的肩膀:“你让皇后娘娘给你拿捏主意。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去打听姑娘的事,旁人会说你六哥是个色狼。” 刘煊前脚刚到自己的院子里,文姒姒后脚便踏入了正门。 这些日子她都在宫里给太后侍疾,府上下人一听说王妃回来了,各个都打起了精神做事,管事的赶紧跟在文姒姒的身后说了一些事情。 文姒姒一边听着一边往前走,捡要紧的吩咐了几句让他们都下去了。 其它地方的人手都是文姒姒安置的,唯独刘煊院子里这些人,文姒姒平日里没有管过,也没有添换什么人。 刘煊做事有他自己的习惯,身边这些人各有各的脾气,虽然有时候不够细致,他自己用着顺手就好,文姒姒不想插手那么多。 这边的人倒没有因为自己是王爷跟前伺候的就傲气些,一见文姒姒进来,都赶紧行了一礼。 文姒姒推开了房门:“殿下?” 刘煊倒没有想到她回来:“你怎么出了宫?” “听人说你们在佑嘉园出了事情。”文姒姒走上前,“您伤得重不重?” “一点小伤,没什么要紧的。” 文姒姒看向任若。 任若赶紧道:“咱们殿下第二次救皇上了,回回都受伤,这次是被一头黑熊抓的,太医说起码得养一个月。” 文姒姒又心疼又难受:“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那些侍卫哪里去了?” 任若苦笑道:“当时那场景,除了咱们殿下,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呢。” 刘煊把文姒姒抱在了怀里:“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哭。” 任若见状赶紧下去了。 他一边受伤,单手就将文姒姒抱了起来放在榻上:“伤口并不疼,两三天就能结痂。” 文姒姒才不信他说的这个,绷带严严实实包了好几层,哪里可能不疼呢? 她擦了擦眼角:“殿下以后就算不心疼自己,也该心疼心疼我。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以后就别贸然上去了。” 刘煊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其实今天一切安排都在他预料之中,包括身上受的伤。 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一点小伤对刘煊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从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但他忘了自己从前孑身一人,就算身上受了伤也没有什么人过问。 如今他身上有伤,他的王妃比他自己还要疼。 文姒姒埋在了他的怀里,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刘煊抬了她的下巴,低头亲了她好一会儿,两人好些天没见面,刘煊不知道太后还会不会突然让她回去,眼下只想这么抱着她,不想把她分给任何人。 但宫里的赏赐很快就下来了,皇帝赏赐了刘煊不少滋补品和金银珠宝,新进贡的几张狐白裘也给了他,这些刘煊早就看腻了,倒不觉得稀罕,让人登记入库。 应昆知晓皇帝这些日子格外看重晋王夫妇,他对皇帝以外的人素来倨傲,此时笑着对文姒姒道:“王妃,皇上说了,多亏您悉心照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才好得这么快。眼下晋王受伤,您在府上好好照顾着晋王。” 文姒姒点点头:“是,公公宫里宫外来回传话实在辛苦,不能让众人白跑一趟。” 说着文姒姒让竹月拿了银子打点众人。 应昆对这位晋王妃的印象是相当的好,对方行事周正大气,每次过来府上都是井井有条的,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他一番道谢之后便走了。 ------------ 第181章 外邦[1] 刘煊体质素来很好,伤口痊愈得很快。 过年这段时间宫里宫外都有不少事情,文姒姒每日收到的请帖不断,临近过年,董太后嫌弃京城太冷,要去华灿行宫住一阵子,文姒姒自然陪同在她的身边。 除夕夜皇帝在紫宸殿设宴,除了被囚禁的二皇子,其余皇子都到了宴上。 开平王坐在刘煊的旁边,从刚开始就很热络:“大嫂真得宠啊,从小到大我每到太后跟前,太后总嫌我闹腾,只要大嫂过去,太后什么都纵着。” 这些天大臣们的态度也起了变化。 皇帝偏爱晋王,各种赏赐像流水似的都送去了晋王府。 太后偏爱晋王妃,去哪儿都要带着王妃,别的晚辈想在太后跟前尽孝,那是半点机会都没有,唯独晋王妃在太后眼里比公主都亲热。 晋王夫妇这两口子被齐朝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宠着,若不是晋王的母妃出身不太好,所有人都怀疑晋王接下来会被立为太子了。 刘煊倒是沉稳得很,行事风格一如既往,没有半点恃宠生骄。 开平王知道刘煊不想说话,和每个兄弟都很冷淡,他倒不介意这个,依旧和刘煊说着:“大哥,你知不知道,二哥被囚禁起来之后,整日发疯寻死觅活的?” 刘赫被关起来之后,刘煊打听过几次。 现在刘赫的状况确实不大好,疯癫的时候整日找守卫要他的母后和侧妃,不疯的时候就想寻死。 皇帝心里烦他,可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犯了什么错都不想让他送死,就让人把他看好了,一有什么危险让太医去治。 开平王压低了嗓音:“二哥肯定没有什么指望了,老六最近跳得挺高。” 如今开平王看清了自己能耐,他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抱条大腿一条道走到黑。 刘煊看他一眼:“过年别讨论这些。” 开平王噤声。 这时候皇帝和皇后过来了,刘煊位置本就在所有皇子最前头的一个,皇帝突然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的面前。 胡皇后脸色蓦然变了变,紧接着笑道:“往年都是太子才能坐在您跟前,皇上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皇帝不理会胡皇后扫兴的话,招招手直接让刘煊过来:“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刘煊坐过去之后,不仅几个皇子的脸色变了,一些大臣的颜色也有变化。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皇帝去了景贵人的宫里。 胡皇后一晚上都在维持着端庄的神色,最后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她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怎么到头来的局面,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现在五皇子对胡皇后有些淡了,似乎心里还生着她的气,每日只有五皇子妃过去请安,她连五皇子的人影都见不到。 回去的路上,胡皇后觉着自己仿佛老了十岁。 夜色寂寥如水,冬日的夜晚总是那般的寒冷,哪怕身上裹着貂裘华衣,也挡不住渗进骨子里的寒意。 胡皇后扶着徐嬷嬷的手:“五皇子看不出半点长进……本宫这些年,对他纵容太过了,真不知道教出来个什么东西。” 徐嬷嬷叹着气道:“五皇子殿下还小呢,理解不了您的良苦用心,等他再过几年,肯定就回过味儿了。还是亲生的更好些,六皇子狼子野心,总有一天会成为祸害。” 胡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徐嬷嬷想过的,她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眼看着晋王的权势越来越大,皇帝对晋王的信任越来越多。 不把晋王除去,五皇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徐嬷嬷道:“娘娘先注意自个儿的身子,今天皇上在宴上说了,西洛国王子来齐朝朝贡,再过几天就到了京城。这些外客一来,您又有不少事情需要操劳,倘若这个时候气病了,朱妃又要大出风头。” 胡皇后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从踏入京城这一天起,她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家族权势,孩儿的前途,全都系在她一人的身上。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似乎没有一样东西,是她自己真正想要的。 正如徐嬷嬷所说的那样,西洛国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京城。 此番西洛国三王子带着自己的王妃和妹妹进京,向齐朝进献了不少奇珍异宝。 西洛国从几十年前起就向齐朝俯首称臣,这个小国商人众多,京城里常常能够见到西洛国商人从西域拉来一些罕见的商品。 因为仰慕宗主国,西洛国王室都精通齐朝语言和文化,甚至王室们日常语言文字都是使用齐朝文字为主。 白日皇帝设宴招待了三王子,随后他们这些男人们在一起宴饮玩乐。 胡皇后自然招待三王妃和西洛国四公主别哲丽。 三王妃和四公主别哲丽都生得十分妩媚,两人都是高高的个头,乌黑发亮的卷发,棕色的皮肤,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格外明亮,嗓音清脆嘹亮。 别哲丽今年刚满十七岁,性格十分爽朗,笑嘻嘻的坐在胡皇后的身边:“皇后娘娘的皮肤白得像羊奶一样,看起来不像长辈,像我的妹妹。” 三王妃眉头皱了起来:“不要胡言乱语!” 三王妃多年前就来过齐朝一次,她受其影响更深,知道齐朝皇宫不是她们能撒野的地方。 胡皇后笑了笑,没有在意四公主的冒犯。 四公主的身上还穿着西洛国的服装,雪白的袍子上面点缀着金灿灿的刺绣。 她非常喜欢齐朝女人穿的衣服,胡皇后让宫女把她带下去梳妆打扮,没过一会儿四公主便出来了。 虽然气质并不相符,因四公主天生丽质,一身衣物穿在她的身上依旧是漂亮的。 宋王妃轻笑着对四皇子妃道:“确实是个美人。” 四皇子妃笑道:“西洛王子带着公主过来,肯定是有心联姻,你不怕赐婚给宋王?” 宋王妃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呢,哪里能轮得到我们六爷?” 别哲丽穿着裙子转了个圈圈,又坐到了三王妃的身边。 ------------ 第182章 外邦[2] 齐朝皇宫里总是沉闷闷的。 不仅皇宫里沉闷,各家宅院里也很沉闷。 所有女人都披着端庄的表皮,一举一动合乎规矩,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声去笑。 毫无疑问,三王妃和四公主别哲丽的到来,成了众人眼里的一束光芒,王妃们羡慕别哲丽的洒脱不羁,羡慕她能够穿着裙子下马,放开嗓子说话,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自然有妒忌和看不上的,但总而言之,这次见面之后,所有人的讨论话题都变成了她们。 五皇子妃丁氏尤为羡慕。 自从七皇子妃死了,她和六皇子妃闹掰,妯娌之间就没有能说话的。 倘若文姒姒在京城,即便心里讨厌,因为对方给面子,她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现在文姒姒不在,她只能和四皇子妃说两句:“她们的衣服首饰真漂亮!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穿一穿。” 四皇子妃犹豫道:“恐怕不太好。” 丁氏冷笑:“你就知道泼人冷水。” 丁氏心里不大高兴,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自己和这群自诩贤良淑德的女人玩不到一块去。 等离开的时候,丁氏凑到了三王妃和别哲丽的跟前,和她们两个说了几句话。 三王妃礼数周到,与丁氏说了几句,还赠送了丁氏几枚戒指。 别哲丽方才在皇后跟前说了好一通话,到了丁氏跟前,她就有些淡淡的,什么都不想说了。 丁氏讪讪的,看人家不愿意理自己,她也觉着没趣,不大高兴的带着丫鬟去别的地方逛了逛。 将要离开的时候,她又瞅见了三王妃和别哲丽的身影,两人跟前还站着一个身形悍利的大胡子男人,便是西洛国三王子。 丁氏有些好奇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什么,是不是骑马打猎之类的新鲜事,就对丫鬟们做了噤声的动作,在旁边偷听。 别哲丽一脸的不高兴:“这里规矩繁琐,我不喜欢好多人偷偷看我。” 三王子皱了皱眉:“我不想让你跟来,你非要来。齐朝兵强马壮,我们和他们交好,其它国家才不敢冒犯我们。你在她们的皇后面前,一定要讨人喜欢。” 三王妃笑着道:“你别听她说,她真的不喜欢,早就离开这里了。” 别哲丽翘了翘嘴:“这里的食物酒水不错,衣服也不错。” 西洛国弹丸小地,他们的王宫甚至比不上这边公侯府邸。 齐朝富丽堂皇的皇宫,别哲丽见都没有见过,甚至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场景。 还有各种各样的酒水和糕点,更是闻所未闻。 天朝大国,富贵气象自然让他们震惊。 “那一千匹战马,齐国皇帝开出了一个好价格。”三王子心情不错,“你们好好和他们的皇后往来,以后两国还有很多往来。” “这里的女人,全部都扭扭捏捏的,细胳膊细腿,看着就讨厌。”别哲丽皱眉,“她们就像那个勾引父王的妖精。从前让父王神魂颠倒的女人,不就是齐朝的娼妓?” 三王妃道:“不是所有女人都和那个青楼女子一样,我们这次见到的都是贵族出身的女人,她们不能招惹。” “有什么不一样的……” 剩下的丁氏没有再听,只听到别哲丽对她们满口污言秽语,甚至还提起了自己,说自己和西洛王宠爱过的娼妓长得很像,都是白皮肤红嘴唇细眉毛小个子。 丁氏一肚子的窝囊气,要不是被丫鬟拉住了,她肯定上去骂她们一顿。 不过,被三王妃悉心教导过之后,别哲丽没有再表现出来对她们的反感。 甚至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别哲丽笑嘻嘻的主动向丁氏问候,各种夸赞丁氏。 丁氏的心里终究结了疙瘩,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 文姒姒在行宫里伺候太后,许念巧和董氏都怀着身孕,两人月份大了不出来,只专心养胎。 现在常常出现在宫里的,只有四皇子妃、五皇子妃和宋王妃。 丁氏讨厌上了这帮人,怎么都不愿意理会。 四皇子妃和宋王妃多精明的人,一个个都觉着这些外邦人藏着掖着在装天真,只维持表面的和气,从来不深交。 别哲丽眼看着这些皇子妃们不带自己一起玩,就缠上了各个皇子。 五皇子和九皇子都觉得这个外来的小姑娘又淘气又有意思,变着花样的送了不少东西讨好别哲丽。 这下丁氏彻底炸了,和五皇子大吵了一架,带着丫鬟回了娘家。 胡皇后气得头疼,连夜让五皇子把丁氏请了回来,不准五皇子再送别哲丽东西。 别哲丽与齐朝的女人们玩不来,倒是觉着男人们一个个都挺不错,所有人长得也比西洛男子干净。 开平王觉得很有意思,他这些天总是跟在刘煊的身后,有事没事就和刘煊说话。 刘煊虽然不爱搭理他,对他倒是挺大方,这些天皇帝赏赐的补品太多,刘煊给了他府上一部分,正好让怀孕的董氏滋补身子。 “那个西洛公主,大哥,你觉得她好不好看?”开平王笑着道,“如果父皇让她嫁给老五,等她和丁氏打起来,就有乐子看了。” 刘煊回想了一下,没想起别哲丽的脸,因为每次见面,他都没有怎么细看。 这段时间皇帝对他格外放心,皇帝沉溺在几个西洛女子美色之中,将事情交给刘煊。 朝廷事情多得很,刘煊忙朝政都忙不完,压根没在意什么公主。 “要不是我的王妃怀着身孕,我怕气到她,不然也想逗逗这位公主。”开平王笑道,“她可有意思了,前几天穿着露肚脐的衣服给老五跳舞,把丁氏气得回丁家了。” 兵部尚书恰好要和刘煊说事,刘煊没理会开平王,直接走了。 开平王“哎”了一声,就要跟上去,这时候看到别哲丽往这边走来。 别哲丽注意到了,其它皇子都挺喜欢她的,唯独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对她淡淡的。 四皇子长相不佳,别哲丽不在意。 但大皇子和三皇子,据说很得皇帝喜爱。 ------------ 第183章 外邦[3] 别哲丽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这些日子甚少见到大殿下和三殿下,莫非你们不喜欢丽儿,理都不理人家?” 少女灵动娇俏,言语大胆直率,京城里少有这般直白的女子。 开平王的眼睛一时间直了:“公主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些日子事情有点多,完全顾不上你们。你在京城待得还习惯?” 别哲丽嫣然一笑:“这里的一切自然是好的。只是有点孤单,没有什么公主王妃愿意和我玩。” 开平王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很快就在美色下保持住了清醒,笑着和她道:“公主爽朗洒脱,只怕她们和你说不来话。” “五殿下和九殿下都挺不错的,”别哲丽晃了晃手腕上的一只玛瑙镯子,“这是九殿下给我的,漂不漂亮?” 开平王嗤之以鼻:“老九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一向不得父皇宠爱。要说好东西,那得是大嫂那里,大嫂赏赐丫头的都比你这个强。” 男人么,好胜心一直都很强。 别哲丽这样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当着他的面去夸奖另一个男人,他的心里当然不怎么高兴。 别哲丽有些好奇:“大嫂?是你们大殿下的王妃?我还没有听说过她,她怎么不来见我?” “大嫂陪着太后娘娘去行宫了。”开平王说着有些羡慕,“太后娘娘对大嫂,比对亲生孙女儿还要亲。” 别哲丽听到这里,对这位大王妃的兴趣瞬间消失了。 她是知道齐朝的女人的,这边女人大都是要孝敬公婆,三从四德。 能得太后娘娘喜欢的女人,那肯定是又呆板又无趣的女人。 别哲丽还没有去过开平王府,一路缠着开平王,非要去开平王府看看。 开平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带她过去了。 这下别哲丽有点开眼了,她原以为五皇子府上已经够奢华的了,没想到开平王府丝毫不逊色于五皇子府,甚至楼台亭阁更为雅致。 开平王有些得意:“老五和他的媳妇儿都有些粗俗,哪里能比得上本王的地盘?我这可是江南请来的工匠,这个假山每一块石头也是从江南运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开平王妃董氏和侧妃及侍妾一边说话一边过来了。 看到开平王和别哲丽,董氏有点惊诧,随即她想到西洛国有位公主常在各家走动,这位肯定就是那位西洛四公主了。 董氏一笑:“王爷,这位是——” 开平王赶紧开口:“这是西洛四公主别哲丽,公主,这是本王的王妃董氏。” 说着开平王走到了董氏的跟前,重新系了系她披风上的带子:“这两天很冷,你少出来走动。” 董氏笑笑:“总在屋里有些闷得慌,太医也说了,可以适当走走。本来还想着抽空去给母妃请安,大嫂去了华灿行宫,母妃每日在宫里挺孤单的,只能我常去陪一陪。” “母妃那里不打紧,我经常去就是了,你少往宫里跑。” 丁氏现在不能生孩子了,特别眼红董氏的肚子。 董氏也快生孩子了,开平王真担心皇后和丁氏突然起什么坏心思来害丁氏。 董氏点点头:“我娘前两天让人送来两瓶雪蛤膏,我记得大嫂偶尔吃这个,你这边有没有人去行宫?如果去的话,顺路给她带一瓶。” “好。”开平王看向跟着董氏的侧妃和侍妾,“你们几个好好照顾王妃和郡主,别给她添麻烦。” 董氏看着别哲丽对自家王爷好像挺有意思,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情形,她不想在这里凑个没趣,说了两句话就带着人走了。 她前脚刚走,别哲丽后脚就去勾开平王的肩膀:“三殿下,你有这么漂亮的王妃,不早让我看看。” 开平王笑道:“我家王妃可是个宝贝,她是董氏女,太后娘娘家族的女孩儿,贤良淑德品貌俱佳,怎么可能到处凑热闹,现在怀着身孕就更不能走动了。” 别哲丽撇了撇嘴:“我还是公主呢。” 开平王不稀罕和她说自己王妃家里的女孩儿有多难得,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上面争辩什么高低,笑着道:“是是是,公主最厉害了。” 别哲丽得意的一笑:“不过,你家王妃看着太闷了,一点趣味都没有。” 开平王道:“你懂什么。青楼里都是有趣的女人,那能娶回家吗?我母妃还不拿花瓶砸死我。” 别哲丽一时间有点生气,想不到开平王人长得不错,说起话来也有趣,偏偏就说些不中听的。 和他在一起,还没有和五皇子在一起有意思呢。起码她在说五皇子妃不好的时候,五皇子都是附和她说一些丁氏的坏话,不像开平王这么扫兴。 但别哲丽这个人,生来就是喜欢挑战性大的,越不能得到什么,她越想要什么。 别哲丽笑着道:“如果我想嫁给你,你也要拒绝了?” 开平王暧昧一笑。 送上门的美人,哪个男人拒绝,肯定就是傻子。 尤其别哲丽这种的,她这个公主身份还挺尊贵,不是秦楼楚馆里常见那种卖唱的胡姬。 “公主自荐枕席的话,本王当然不会拒绝。”开平王笑着道,“你如果愿意,我明天去和父皇说说,让你当本王的侧妃。” 别哲丽脸色变了:“你让我当侧妃?” 开平王惊诧:“那你想当侍妾?” 别哲丽不高兴的道:“我可是公主。” 开平王更不高兴:“我是你们宗主国皇帝的儿子,还被封了郡王,让你当侧妃,还委屈你了?如果你长得不好看,当侧妃都不配。” 别哲丽气得跺了跺脚,转头就跑了。 开平王只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人啊,一开始就搔首弄姿的勾引他,把他勾引上手了,结果直接跑了! 别哲丽的打击不止如此,因为与西洛素来敌对的黎鞍国,竟然也派了皇子和公主来朝贡。 这些年若非齐朝庇护西洛,黎鞍早就派兵和西洛打了起来。 黎鞍人野心勃勃兵强马壮,吞并西洛的心思显而易见,所以西洛才对齐朝那么尊敬。 ------------ 第184章 外邦[4] 西洛三王子和三王妃都忧心忡忡,生怕黎鞍国和齐朝达成什么协议,允许黎鞍对西洛发兵。 原本西洛三王子还由着别哲丽在皇子之中挑三拣四,现在恨不得把年轻貌美的别哲丽送到齐朝皇帝的后宫,以讨齐朝皇帝的欢心。 别哲丽意识到三王子的念头之后,吓得老实了好几天。 她宁可嫁给不好看的四皇子,也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当小妾。 这些天京城里热热闹闹的,恰逢九皇子娶皇子妃,各个皇子和皇子妃都去了九皇子的府上。 七皇子妃去世之后,李妃一直想给七皇子妃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奈何七皇子妃死得不大体面,郢州王氏更是频频在皇帝面前弹劾七皇子,以至于李妃能看得上的人家,人家看不上七皇子,能看得上七皇子的,李妃又看不上人家。 无奈之下,李妃只好让七皇子妃王氏的表妹陆安娘嫁给了七皇子做填房,陆家虽然不如从前,好歹她也是名门淑女。 因七皇子妃王氏尸骨未寒,陆安娘嫁给七皇子的时候,没有怎么办大礼,只在自己府上过了一遭,众兄弟都没有过来。 如今九皇子娶妃,自然和陆安娘成亲时不一样。 晋王妃还在行宫里陪伴太后,二皇子妃许氏在府上养胎,如今过来的只有董氏、梁氏、丁氏、邵氏和陆氏。 五个人聚在一起,各有各的矛盾。 董氏和文家、董家的命妇在一起聊天说话。 丁氏后头自然少不了一群巴结讨好她的夫人。 梁氏、邵氏和陆氏三人在一起说说笑笑。 西洛四公主别哲丽和她们几个说不来话,一早就去了前院和皇子们在一处说笑热闹。 新来的黎鞍公主凌釉倒不同于别哲丽,她性情孤傲脱俗,与邵氏等人站在了一处。 自凌釉公主一来,昌平郡主就有些看不上她,斜斜的扫了两眼。 开平王妃董氏知晓其中恩怨,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凌釉公主说过一句话,甚至开平王也只和西洛公主别哲丽往来,没有与黎鞍皇室牵扯半分。 开平王妃笑着道:“姑姑,兰姐儿什么时候到河东?” 昌平郡主想了一下:“约摸还要四五日,这孩子真的好,希望她远嫁能习惯。” “有思懿公主在,您就放心吧。”开平王妃一笑,“可惜姒姒去照顾太后娘娘了,没见兰姐儿一面。不过,改日兰姐儿丈夫到了京城为官,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提起文姒姒,昌平郡主也有些惦念:“太后喜欢上了行宫的温泉,肯定得多待些时日,姒姒身子骨弱,在那里陪着太后也好。” 因别哲丽貌美,她在皇子中很受欢迎。 今天九皇子大婚,但九皇子喜爱别哲丽多于他那个表妹,频频的看向别哲丽。 四皇子不大高兴,告诫了他好几次。 九皇子压低了声音,对四皇子道:“哥,我觉着表妹不好看,你看我能不能向父皇说说,让他把别哲丽给我当侧妃?” 四皇子皱眉:“别想这个。” 他怕九皇子冲动又做错什么,这些年四皇子给景妃和九皇子收拾烂摊子不是一次两次了:“别哲丽十有八九会成为父皇的妃子,别对他的女人起心动念。” 九皇子愣住了:“为什么啊?” 四皇子看向了黎鞍二皇子凌邕:“你看不懂就别问,按我说的去做。” 九皇子很不高兴。 开平王依旧在刘煊的跟前说着话,今天刘煊难得多喝了两杯酒。 开平王一手端着酒杯,和刘煊说着他新得的几把兵器,还掏了一把匕首给刘煊看。 匕首的柄和鞘处都镶嵌着几颗挺大的猫眼石,闪烁着迷离的光泽。 刘煊拿过来看了看刀刃:“只能当漂亮摆设,碰到骨头就卷刃。” 开平王不大相信,而后他道:“大哥你收藏那么多兵器,改日让我去你府上看看呗。” 刘煊道:“后日下午才得空。” 开平王眼睛瞬间亮了:“我肯定过去。” 黎鞍二皇子与西洛三王子是世仇,两国恩怨已久。 其实主要是西洛对黎鞍不满,因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黎鞍侵略西洛,西洛只能向齐朝进贡交易祈求保护。 西洛三王子一直都避免和黎鞍二皇子凌邕说话。 现在黎鞍皇帝是二皇子凌邕和长公主凌釉的叔父,为什么是叔父而不是父亲,因为他们的父亲——上一个黎鞍皇帝被刘煊砍了脑袋。 大公主凌釉和二皇子凌邕和刘煊有着杀父之仇。 开平王看了凌邕一眼:“大哥,我听人说黎鞍人都很贱,你和他们接触过,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煊:“嗯?” 开平王道:“别哲丽前两天说,谁对黎鞍人越差,他们越钦佩谁。像西洛这样试图和他们交好的,反而被他们瞧不起。” 刘煊神色冷淡,并没有说些什么。 他与黎鞍人的恩怨很简单。 对方在刘煊与另一族交战之时趁火打劫,试图抢劫他的粮草,刘煊带兵反杀,斩下首领的头颅示威,当时他也没有想到被斩的居然是黎鞍皇帝。 过后这位皇帝的弟弟继位,两国之后再没有什么冲突。 谁也没有想到今年西洛跑来朝贡齐朝,黎鞍也跟着俯首称臣。 黎鞍能放下恩怨不计前嫌,刘煊却不信有人能放下此等血海深仇。 开平王现在完全和刘煊站在了一个阵营,自己大哥不喜欢什么,他也跟着不喜欢。 开平王压低了嗓音:“听说老六昨天邀请了凌邕去他府上做客。” “是,但当时天色很晚了,我没有去。” 这句话一出,开平王吓了一跳。 凌邕笑笑:“大殿下,三殿下,我看得懂唇语,方才你说我贱,我也看到了。” 开平王:“……” 开平王摸了摸鼻子:“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 凌邕目光看向刘煊:“大殿下,久闻大名,今日幸会。” 刘煊冷淡的勾了勾唇:“杀父之仇,尽管来讨。” 凌邕笑笑:“能打败我们父皇,是殿下的本事,我们不记仇。” ------------ 第185章 外邦[5] 开平王颇有些看不上这样的人,笑了笑没说什么,拉着刘煊走了。 等到了僻静地方,开平王才道:“大哥,无论他们记不记仇,这种人都不能来往太深。” 刘煊自然知晓。 这对姐弟狼子野心,来京城还不知道藏着什么打算,眼下确实不宜来往。 那边别哲丽看到开平王和刘煊在这里说话,笑着走了过来:“大殿下,三殿下。” 这些日子,她常常缠在开平王的身边,倒不是不想接近刘煊。 只是这位大殿下容色虽好,实在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半点接近不得。 再有就是,别哲丽看得出这位大殿下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也不常在女人之中厮混,她怕惹到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麻烦。 平时她对其它几位殿下态度轻佻,在刘煊跟前倒不敢这般。 但是,在听说黎鞍人与大殿下之间的恩怨之后,别哲丽的心,瞬间又活络了起来。 黎鞍对西洛虎视眈眈,这次西洛朝拜齐国皇帝,他们随后就到,便足以看出他们的机心。 别哲丽的兄长为了获得齐朝皇帝的支持,已经动了把她送入齐朝皇帝后宫的想法。 齐朝皇帝相对其它年龄大的男人而言,容貌还很俊朗。 但别哲丽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她哪里愿意给这样年老的男人做后妃? 能嫁年轻男人的话,她还是渴望年轻点儿的。 刘煊既是齐朝皇帝深深器重的大皇子,多年之前又曾重创黎鞍,自身容貌气度还这般俊美,毫无疑问的入了别哲丽的心里。 别哲丽一双美眸流转着光芒,笑着看向刘煊:“大殿下这些日子怎么都不和我说话?是不是丽儿哪里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刘煊语气冷淡:“齐朝讲究男女有别,公主自重些为好。” 别哲丽脸面有点挂不住。 宋王端着酒杯四处找刘煊,眼看刘煊在这边,他笑着道:“大哥,我找了你好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走,咱们一起去喝酒。” 几个兄弟不管私下里斗得怎么厉害,在这种场合,基本都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刘煊和开平王跟着宋王一起过去了。 别哲丽觉得没趣,使劲儿跺了跺脚,又跑去了五皇子的跟前。 五皇子看看左右,发现五皇子妃不在这边,他松了口气,笑着对别哲丽道:“丽儿,你怎么在这里?” 别哲丽嘟着自己的小嘴,一脸不高兴:“我哥哥要把我送给你父皇做妃子。” 五皇子脸色一下子僵住了,离她远了一些:“啊。” 他原本以为别哲丽会献给哪个兄弟做侧妃。 别哲丽这样的身份,正妃肯定别想了,也没有人觉着她能当皇子正妃。 倘若是侧妃,不管是兄长的还是弟弟的,左右都是妾室,现在调戏两把占占便宜挺不错的。 如果给五皇子当侧妃,五皇子也情愿,他后院里还没有这样的,正好扩充扩充。 可是,如果别哲丽要给他父皇当妃子,那就不一样了。 再怎么受宠的皇子,也不敢随便染指皇帝的后妃,除非不要命了。 别哲丽嘟着嘴巴:“但我不愿意,你们父皇多老呀。” “别瞎说。”五皇子看看左右,“父皇龙精虎猛,能跟他是你的福气。公主,你别离我这么近,让人看见了不好。” 别哲丽冷笑:“你怕你父皇是吧?” 五皇子往旁边退了退:“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不怕自己的父亲。” 别哲丽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胆小鬼,你连三殿下都不如!” 五皇子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我不如谁?” 别哲丽道:“三殿下都愿意让我当他侧妃,我和你好了这么多天,你什么承诺都不愿意给。” 五皇子一开始也不知道别哲丽有可能进后宫啊。 他以为她会进哪个兄弟的后院,图个新鲜才和她玩玩。 反正这样的小国公主,在他眼里就和哪个郡的郡守女儿差不多,尤其她还上赶着送,吃完擦擦嘴就行。 要是对方不服气大不了打一仗,正好扩充扩充齐朝版图。 一和皇帝扯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五皇子摊手:“三哥愿意要你,那你去跟三哥吧。” 别哲丽冷笑:“你等着吧,我看上了大殿下,我要做你们的大嫂,以后你见到我,就要给我行礼问好。” 五皇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想和别哲丽说些什么,可别哲丽转头就跑了。 他犹豫着追还是不追,一抬头发现丁氏在旁边气势汹汹的看着他。 五皇子有些无奈:“祖宗,今天我和她真没什么。” 丁氏冷笑连连:“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会在老九的婚宴上替他洞房。” 五皇子头疼:“你别说这么难听。别哲丽今天莫名其妙,说她要当父皇的妃子……” 听到这里丁氏脸色变了:“那你还敢和她往来?你还想让父皇更讨厌你?” 五皇子摊手:“所以我什么都没做啊。后来她又说老三想让她当侧妃,最后说她要嫁给大哥,当咱们的大嫂。” 丁氏看着旁边没有其它人,死命拧了拧五皇子的耳朵:“你不招惹这个贱货,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是想把你们父子兄弟都迷惑一遍。” 五皇子被她拧得特别生气,推了她一把直接走了。 别哲丽从五皇子这里得不到她想要的,便缠上了宋王。 这段时间宋王对她很好,送了她好些衣服首饰。 别哲丽把自己兄长的打算和宋王说了说。 宋王倒不像五皇子似的突然就和她扯开关系,只笑着道:“那以后公主就是本王的庶母了,本王更该孝敬孝敬你。” 别哲丽笑着翻了个白眼:“你胡说什么?我才不想跟你们父皇。” “那公主像跟谁?”宋王笑着指了指自己,“跟本王?” 别哲丽脸色一红:“你愿意让我当你王妃?” 宋王没想到她口气这么大,愣了一下笑道:“本王当然愿意。只是本王的王妃是姨家表妹,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要是休了她,只怕所有人都唾骂本王是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别哲丽冷哼:“我才不想跟你呢。实话实说吧,我想当你们大嫂。” 宋王沉默了一下:“呃。” 别哲丽道:“她虽然没有露过面,但我看出来了,你们大嫂只招长辈喜欢,不招你们大哥待见,早就成了黄脸婆。到时候我嫁过去,我跟着你们大哥,她跟着太后,正好一个伺候男人,一个伺候长辈。” 宋王脸色有些古怪,半晌才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大哥表面冰冷,实际上待人很温柔。那天大哥还和我说,别哲丽公主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又活泼又漂亮,只是大哥生性淡漠,不爱和不熟的人说话,才没怎么理你。” 别哲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大殿下真的夸我?” “那当然。”宋王笑着道,“公主不相信自己的美貌?那你可要回去好好照照镜子了。” 别哲丽被宋王夸得两颊晕红。 宋王接着道:“公主是不是怕黎鞍国的人打你们国家?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嫁给大哥,有大哥威慑他们,他们绝对什么都不敢做。” 别哲丽犹犹豫豫:“万一黎鞍国的公主进了后宫,蛊惑你们皇上呢?” “黎鞍国公主?”宋王说着禁不住笑了,“她姿色不行,眼睛太小鼻子太大,个头也不好看,你以为是个女人都能当皇上的妃子?只要你跟了我们大哥,你们西洛绝对是安全的。” 别哲丽之前倒没有觉得黎鞍国公主姿色差,但听宋王这么一说,她瞬间就信了宋王的话。 宋王又和别哲丽说了几句,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走了。 过了两天宋王在皇帝跟前说了一些事情,又陪着皇帝往外面走了走。 西洛献上来的几个美人确实不错,皇帝这两天红光满面,心情都自在了不少。 宋王笑着道:“近来儿臣听西洛王子说,他们有意将别哲丽公主献给父皇。” 皇帝对别哲丽的印象倒是不错,这个女孩子年轻且有野性,长相十分妩媚英气。 只是听说她在几个皇子间往来频繁,还惹得五皇子夫妇又吵了一架,说她红颜祸水一点都不为过。这样的女人进入后宫,只怕是个麻烦。 宋王一直小心窥探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流露出兴奋,宋王又道:“不过,听说别哲丽公主对大哥有意。” “她看上了煊儿?” 宋王一笑:“这阵子大嫂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陪着太后去了行宫。大哥跟前难免寂寞,这倒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知晓刘煊在美色方面不太沉溺。 别的皇子身边一直都没有少过女人,偏偏刘煊不好这个。 哪怕娶了京城最漂亮的女孩儿当王妃,皇帝也没见他为此忽略公务。 想当初五皇子娶了貌美的丁氏之后,可是好一段时间都不出来。 眼下这位美貌的西域公主看上了刘煊,皇帝觉着倒是不错。 但很快,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略微沉了沉。 宋王一直都偷偷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眼看对方如此,宋王道:“大哥身上本就流淌着异族的血,喜欢外族的女孩儿倒也正常。” 皇帝有些不耐烦,打发宋王下去了。 应昆这些年一直都跟在皇帝的身边,但他是这两年才被提携到主管太监的位置上的。 他悄悄的给皇帝送上一盏热茶。 皇帝揉了揉眉心:“晌儿这孩子各方面都好,就是城府太深了。” 应昆陪笑道:“宋王殿下确实很聪明。” 皇帝喜欢聪明的,又不喜欢聪明太过的人。 这会让他这个天子失去掌控感。 刘煊本就带着一半异族血脉,皇帝绝对不可能再让他纳个外族的侧妃。 他很满意刘煊如今的王妃,出身正统,人也至纯至孝,自己和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孩儿,性情上没有任何毛病。 皇帝与太后母子情深,偏生他身为皇帝日理万机,在太后需要的时候不能端茶倒水喂药伺候。 晋王妃伺候太后无微不至,连试毒喂饭都是她自己来。 皇帝眼看着太后病愈,这孩子却瘦了一圈,心中感慨万千。 这么孝顺的好孩子,若是自己膝下的公主,皇帝定会让她比思懿活得更风光。 晋王能有这样的王妃,可见晋王的人品也是好的。 倘若有朝一日真定下了刘煊,这样的皇后更能服众。 皇帝不能仅考虑当下,还得考虑将来。 皇帝道:“如今京中开始变暖了,朕昨日见万丽园的桃花都结了花苞,你让人问问太后想不想回京城。” 应昆赶紧吩咐了下去。 次日皇帝在佑嘉园设宴,开笼放出了几只猛兽。 这回佑嘉园一切防范布置都是刘煊着手去办,皇帝对他的能力更加放心。 猛兽出笼龇牙咧嘴,几只鹿扔进园中,它们为了争夺鹿肉打得不可开交,发出阵阵咆哮。 后妃和皇子妃都看不得这样血腥的场景,董氏看着有点犯吐,把头偏了过去,梁氏也有些看不下去,她用手捂住了自己儿子的眼睛。 别哲丽撇了撇嘴:“你们这里的女人这么柔弱吗?一点血都不能看?大殿下,你的王妃是不是也这样?” 刘煊没有理会她,拿出弓箭,抬手试了一下弓弦,上前把弓箭递给了皇帝。 皇帝发觉这把弓箭竟然出奇的趁手,他搭弓射箭,一箭射向园中争夺鹿肉的豺狼。 箭入狼腹,豺狼竟然当场毙命。 他兴奋莫名,将放出笼的猛兽一一射杀。 皇帝神勇更胜年轻时候,无论在场的外邦人还是大臣,都对此赞不绝口。 四皇子皱了皱眉头,不太理解父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宋王笑笑:“大哥能坐稳他的位置,你当他只像四哥您一样埋头做事?人家比你我更知道怎么讨父皇欢心。可怜四哥老实做事的,功劳不比大哥少,得到的不足大哥三成。” 四皇子心里有些难受,依旧强装镇定:“大哥能有今天,是他自己的本事。” ------------ 第186章 外邦[6] 宋王笑道:“是吗?四哥,你为人大度,若是我的话,我肯定想不开。” 四皇子明白宋王不怀好意,故意拿话去激自己,好让自己和刘煊反目成仇,他坐收渔翁之利。 四皇子道:“大哥将猛兽困在园中,无论它们生性如何残忍,都碰不到父皇半分。上次我考虑不周,将猛兽放于山林,险些害父皇受伤。两相对比,大哥心思更缜密,布局更完美。而且他让父皇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满足了父皇的颜面,我输给他心服口服。” 平时四皇子做事谨小慎微,但是让他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甚至去考虑皇帝的心理,他是做不到的。 园中猛兽看着凶残至极,实际上一击就倒,其中肯定被费心下了什么药物。 做到这份上,刘煊和他的一帮手下不仅仅是细心了。 输给三皇子、五皇子那种靠甜言蜜语就能得到各种赏赐的人,四皇子心里不服气。 但是输给刘煊,四皇子心服口服。 一路走来,诸位兄弟到底如何,四皇子清楚得很。 他承认,刘煊确实各方各面都比他强。 而且刘煊为人孤傲,至少不会像宋王这般四处挑唆生事。 宋王眸色暗了暗,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次盛宴让皇帝龙颜大悦,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西洛三王子看着齐朝皇帝心情不错,想趁着这个好机会,把别哲丽送给皇帝为妃。 别哲丽看出了他的意思,拉住了西洛三王子的手:“你别这么做。” 西洛三王子眉头拧起,看向了不远处的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如果我们得不到齐国的庇护,下半年黎鞍人就要打进了咱们家门口。” “我有办法。”别哲丽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我会让齐朝大殿下娶我,这群黎鞍人,最害怕的就是齐朝大殿下。” 西洛三王子不相信:“这段时间,你和他们大殿下压根没有任何往来。” “他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别哲丽两颊绯红,“六殿下说大殿下很喜欢我,经常和别人提起我,还夸我长得好看。” “真的?” 别哲丽得意的抬头:“自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六殿下?他说的难道是假话吗?” 三王子看了别哲丽一眼。 说实话,别哲丽是他们王宫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容貌动人性格张扬,基本上就没有不喜欢她的男人。 别哲丽盯着刘煊的背影,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你等着吧,他一定会娶我的。” 皇帝派了几名年轻的武将和西洛国、黎鞍国的勇士们比赛骑射。 别哲丽竟然也跳上了马背。 她的身影英姿飒爽,一上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王子笑着和皇帝解释:“别哲丽擅长骑射,就让她也和众人比试比试吧。” 皇帝笑道:“可惜后妃公主之中,没有几个擅长骑马的,不然也能和别哲丽试试高下。” 丁氏起身:“父皇,儿臣擅长骑马。” 皇帝想着她马背上摔了,瑞国公那老家伙一定哭死,笑笑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众人要正经比试。五皇子妃,你回去坐着。” 胡皇后狠扫了丁氏一眼。 丁氏怅然若失,不得已坐了回去。 梁氏笑道:“当着众人的面比试,输了还不够丢脸的呢,皇上和皇后也是为了你好。” 丁氏没说话,拿了桌上的杏干咬了一口。 一身红衣的别哲丽确实张扬肆意,她在马背上潇洒恣意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五皇子笑着道:“我觉着别哲丽骑马的功夫比三哥还厉害。” 开平王冷笑:“你也别说我,说得像你自己多厉害似的。” 别哲丽在马背上射了几箭,虽然没有正中靶心,却不输给其它男子。 从马背上下来之后,别哲丽拍拍手走到了刘煊的跟前,笑着挑了挑眉:“大殿下,我的骑术不错吧?比你家王妃如何?” 刘煊在镇南侯旁边,他们骑马的时候,他正和镇南侯说话,完全没看场上。 现在别哲丽过来,他不想理会,反倒是镇南侯笑了起来:“公主确实厉害,晋王妃不如你骑术精湛。” 镇南侯年龄虽然大了,风度容貌不输年轻男子,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语实在撩人。 别哲丽心中得意,笑嘻嘻的对他道:“我和晋王妃,谁更漂亮?” 镇南侯笑笑:“公主更漂亮。” 别哲丽去了她兄长旁边,摇头晃脑道:“刚刚大殿下旁边的人都说了,大殿下的王妃不如我。” 那边镇南侯笑着对刘煊道:“王爷,这位公主对你有意思。” 刘煊淡淡的道:“姒姒虽是你的女儿,更是本王的王妃。侯爷,日后不要拿本王的王妃和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比较。” 镇南侯天生多情且风流,但凡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子就忍不住撩拨一二,现在听到刘煊这么说,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方才是我失态了。” 再怎么说镇南侯都是刘煊的岳父,刘煊没想让他太难堪,尽管平日里刘煊和镇南侯世子往来更多一些,心里不大看得上这个性格软弱的岳父。 结束之后刘煊便回了晋王府。 别哲丽想跟着刘煊进王府看看,但她发现刘煊及手下没有半点让她跟从的意思,甚至开平王都围着今天受了一点惊吓的董氏团团转,就掉过头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看宋王在皇后和皇帝跟前说些什么,他一脸阴沉,愤愤的喝了一口酒。 五皇子妃在旁边皱眉:“你真不去和母后低个头?你不低头,皇后娘娘就成了别人的母后。” 五皇子愤然起身:“谁爱要谁要,我就知道她嫌我不好,她想要个有本事的儿子。” 别哲丽怕五皇子妃又撕扯着打她,就没有上去。 不经意看到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她想着自己平时和他们来往不多,不如就去打个招呼。 四皇子不愿意理她,四皇子妃的态度倒挺好。 别哲丽一直想打听刘煊那个从来没有出来过的王妃。 尽管从宋王口中,别哲丽知晓自己比晋王妃更加年轻貌美,也更讨人喜欢,但她不满足于这一点点肯定,想要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更好。 别哲丽笑笑:“一直都没有见过大王妃出现在这种场合,她这个王妃当得真不够好。” 梁氏:“……” 四皇子淡淡的道:“大嫂在太后跟前,最近太后身子不好,陪伴太后更为重要。” 别哲丽才不信。 哪个年轻女人愿意照顾老太婆的?肯定是丈夫不待见她,她才跑去了太后跟前。 四皇子容貌平平,四皇子妃也不如其它皇子妃漂亮。 别哲丽最喜欢仗着美貌逗这些老实巴交的普通男人,尤其是当着这个男人不甚美貌的夫人的面。 她笑了笑:“四殿下觉得,我和你们大嫂,哪个更漂亮?” 四皇子眉头拧了起来:“这怎么能比?” 别哲丽听到这个心情大好,没想到这位四皇子夸起人来居然这般直白,她唇角都翘了起来。 紧接着四皇子道:“大嫂品行端庄,孝顺长辈,无论大臣还是后妃命妇,甚至是父皇和太后,都对大嫂赞不绝口。公主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别哲丽脸色瞬间就僵住了。 别哲丽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四皇子妃的眼睛。 这些天别哲丽把九皇子迷得神魂颠倒,景妃不舍得骂九皇子,翻来覆去的骂别哲丽是个小淫-妇,四皇子妃去跟前请安,景妃还把她给骂了一通。 因为这个,四皇子妃很厌恶别哲丽。 眼下看着别哲丽装模作样的想要四皇子的夸奖,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四皇子妃险些没有笑出来。 四皇子妃笑着道:“公主,我劝您就别和大嫂比美了,单单论美貌,十个八个您堆在一起,都不够给她提鞋的。” 别哲丽冷笑,压根不信四皇子妃的话。 在她眼里,四皇子妃这个丑八怪纯纯嫉妒自己的美貌,故意拿话气自己。 别哲丽瞥了四皇子妃一眼:“哦?是么?今天大殿下跟前那位穿紫衣服的大人,倒是说我处处都比晋王妃好。” 四皇子妃:“那位是晋王妃的父亲。” 当父亲的哪儿能对人说自己女儿处处胜过你呢?一般人不都得谦虚一点么? 别哲丽更加得意了。 连晋王妃的亲生父亲都说自己比她好。 别哲丽笑笑:“我常听人说,日子过得越苦的人,说话越刻薄。以前倒不觉得,今天终于知道了。其它几位殿下说话,都不像你们这样呢。” 四皇子脸色大变,死死的盯了别哲丽一眼,拉着四皇子妃走了。 别哲丽想凑个好时机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她耐不住性子,被四皇子这样一激,更想证明一下自己。 过了两日她死缠烂打,让开平王带着她一起去晋王府。 开平王抵不住她的各种祈求,只好带她一起去了,刘煊和文光远和文向明两兄弟谈一些事情,中午留了他们两个吃饭。 眼看着开平王和别哲丽来府上凑热闹,刘煊有些不耐烦。 开平王赶紧扯清关系:“别哲丽说她去过所有人府上,唯独没有来过你这里,想来看看。” 文光远和文向明听说过外族女子作风胆大,性格直率。 可他俩毕竟受齐朝影响过多,不大习惯这些,脸上有点尴尬。 别哲丽进来就发现晋王府比开平王府更好,她对这里不能更满意。 如今见到晋王,她有些羞怯,还是把心中打算说了出来:“大殿下,我兄长想把我嫁给你们其中一位皇子。” 刘煊面色冰冷:“然后呢?” “我觉得你不错。”别哲丽脸色泛红,“如果你让你王妃永远待在太后跟前不回来,我就愿意嫁给你当王妃。” 话音刚落,文光远脸色顿时变了,他霍然起身,冷冷盯着开平王:“殿下,你带着她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开平王也怔住了。 他带别哲丽过来,纯粹是想让别哲丽看看晋王府的风光,别哲丽一路缠着他,口口声声都是说想来晋王府开开眼界。 别哲丽都没和晋王说过两句话,他真不知道别哲丽想嫁晋王啊。 晋王妃两个哥哥都在这里,尤其是嫡亲的大哥,那脸色黑得就像锅底一样,就差拔剑杀他了。 开平王现在里外不是人,面对刘煊和文光远冰冷想杀人的目光,他说话都有点结巴:“呃,这个,我——公主,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别哲丽面色晕红,羞答答的看着刘煊,等刘煊的回应。 刘煊冷扫了开平王一眼:“你给我等着。” 开平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哲丽看气氛不太对,脸色有点挂不住:“你不会不愿意吧?” “本王早就娶妻,没有纳妾打算。”刘煊不耐烦的道,“说完了就滚。” 别哲丽如遭雷劈:“你前几天还对六殿下说你喜欢我!你故意骗我是不是?我可是西洛公主,你这样玩弄我——” “不高兴就让你父王起兵。”刘煊才不把什么公主看在眼里,“晋王府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别哲丽气得跺脚,扭头就往外跑。 开平王见状也想跑,文光远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开平王真无奈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哥,世子,你们就放过我吧。” 他哪里知道别哲丽这么异想天开? 让晋王妃待在太后跟前别回来,她来当晋王妃……这怎么敢的呀?就不怕太后逼着皇帝把她小国给灭了? 真知道会发生刚刚那一出,打死他都不会带着别哲丽进门。 文向明道:“刚刚她提到了六皇子,会不会和宋王殿下有什么牵扯?” 开平王道:“肯定是老六在捣鬼,他这些天经常和别哲丽厮混在一起。老六和大哥素来有仇,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也说不定。” 文光远这时候才松开了他。 刘煊脸色缓和几分。 文光远道:“殿下,您不宜与外族女子有牵扯,皇上那边不知道清不清楚此事。后续如何,还需要再打听打听。” 刘煊点了点头,吩咐了任若几句,让任若去调查一下。 ------------ 第187章 外邦[7] 这些年刘煊在皇宫里本就布下了一些眼线,打听消息不算太难。 宋王确实在皇帝面前撺掇着把别哲丽许配给刘煊。 但皇帝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任若回来之后和刘煊详细说了说。 刘煊正在作画,画中女子墨发雪肤,眉眼带笑。 任若看着,觉得自家王爷有点想念王妃了。 如今刘煊在朝中地位如此稳固,确实离不开王妃的经营。 原本许家是支持二皇子刘赫的,刘赫被废之后,许家一直中立。 尽管皇帝前些日子有些疏远户部尚书许子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并没有真生许家的气。 许家作为新贵,比董家、文家、张家等一些旧的家族在皇帝心中地位都高。 况且许子明能在这么高的位置上,他本身确实有很强的能力。 王妃的父亲镇南侯地位高于许子明,权力和能力却不及许子明,而且没有许子明得皇帝欢心。 但王妃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保持中立的许家,对她俯首称臣,许子明在处理一些事情之前,都会过问一下刘煊的意见。 户部这么显要的部门,曾经的太子都掌控不了,竟然化敌为友,成了王妃的囊中之物。 刘煊生母是外族人,所以他在齐朝没有外戚支持。 王妃却生生给他拉来了强有力的支援。 论家世地位,有文家这样的显赫世家支持,论权力才干,有许家这样的当朝新贵支持,甚至就连三皇子这边,都倒向了刘煊,成了刘煊的羽翼。 任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王妃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任若笑笑道:“王妃这两天应该要回来了。她伺候太后娘娘很用心,皇上对她赞不绝口,常常夸奖王妃很好,文武百官都知晓咱们王妃是命妇典范。” 刘煊虽然没有在太子之位上,却只一步之遥,甚至比当年太子掌权多出数倍。 ...... 别哲丽那边气急败坏,完全接受不了现实。 开平王被她弄了个里外不是人,忍不住出去找她理论:“你自己想找死就算了,为什么拉我下水?你是什么地位,我大嫂是什么地位,你也敢取代她的位置?” 别哲丽特别不服气:“我可是公主,凭什么不能取代她?她有我漂亮?有我厉害吗?你们齐朝的女人,都是一群提线木偶,不能骑马也不能打架,只会在后院里勾心斗角。” 开平王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疯子:“大嫂一个人就能让她王府几百个人服服帖帖,我大哥旁边的武将都不敢小瞧她,她用得着骑着马和人打架吗?她下一道命令,不知道多少人替她办了。就你这眼界,还是趁早回你那破地方吃沙子去吧。什么公主,还不如齐朝随便一位县主尊贵。” 别哲丽气得双眼通红:“你——” 开平王以前看在她是个漂亮姑娘面子上不愿意对她嘴贱。 但他毕竟凭着一嘴之力让所有兄弟都恨过他,嘲笑起人来格外厉害:“我什么我?有本事让你哥哥来打我,看我父皇不把你们一家子都端了,让你们西洛国变成齐朝的西洛县。” 别哲丽气得直跺脚:“三殿下,你一个男人,竟然欺负我一个女人!” “这时候想起来你是女人了?”开平王冷笑,“你先前不是说,你和齐朝女人不一样,你性格爽朗,让我们把你当成男人看待?” 别哲丽被他说得脸色发红,又气又怒。 这时候一顶轿子过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开平王看到了轿子前头的丫鬟是晋王妃跟前大丫鬟竹月:“大嫂回来了?” 竹月和几个跟随轿子的丫鬟对着开平王行了一礼:“王爷,您怎么在晋王府外?这位小姐是——” 开平王有些心虚:“刚刚我在大哥那里做客。” 他上前走到了轿子旁边:“大嫂这些时日在太后娘娘跟前还好?回头我带敏佳来看看你。” “我一切都好,劳三爷费心了。” 文姒姒这边的人还要进府,并没有在这里多待。 别哲丽见对方竟然不下轿子来看自己,她有点生气,上前就要去拦对方的人。 开平王被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拉住她,把她提溜到了一边,做了个手势让抬轿子的人继续往里面去:“别哲丽,你疯了?晋王妃的轿子也是你能拦的?” 别哲丽有些委屈:“凭什么不能拦?她一直在轿子里,为什么不出来露露面?” “这是府外,她是晋王妃,不在轿子在哪里?你以为她和你似的能到处抛头露面?”开平王这次真烦了,“你知不知道皇上最近有多喜欢晋王妃?你冒犯了她,惹了太后生气,你爹过来都保不住你。” 别哲丽气得跺了跺脚:“你们都是骗子!明明六殿下说了,大殿下对我一见钟情,结果大殿下不愿意娶我。” “你听老六胡说八道吧。”开平王翻了个白眼,“指不定他在背后怎么嘲笑你愚蠢呢。” 前些年开平王觉得老六不错。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流露出野心,甚至太子也还在,最强有力的竞争者是开平王和五皇子。 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局势瞬息万变。 太子被废,开平王认清了自己斤两,五皇子失了圣心。 原本不被看好的刘煊,权势一天胜过一天,竟然成了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 宋王的野心也暴露了出来,不再甘心做五皇子的跟班,而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别哲丽信他的话,简直可笑。 别哲丽不相信,又跑去了宋王府大闹。 今天宋王不在府上,有事出去了,宋王妃倒是在家。 看着别哲丽在自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邵氏心里有些厌恶。 她冷冷的道:“我家爷说什么,公主就信什么?公主脑子这么蠢,干脆回家好了。” 别哲丽怔住了。 邵氏最烦这种人,冷扫了她一眼:“公主不知检点,每个皇子都勾引一遍,真以为自己能当正妃?就算当个侧妃,人家都怕自己戴了绿帽子。” ------------ 第188章 外邦[8] 别哲丽的打算落空,期期艾艾的去找西洛三王子。 三王子险些被她气晕过去:“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行径不可取!” 说实话,就算是西洛国的女子,绝大多数人的作风也和别哲丽不一样。 别哲丽以一己之力,让不少人觉得她们国家的女子十分轻佻自大。 别哲丽捂着脸哭:“他们都欺负我,我一定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先前别哲丽完全不想嫁给齐朝皇帝当妃嫔。 但如今这形势,已经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别哲丽想通了,她要给齐朝皇帝当妃子,成为所有皇子的长辈。 然后……狠狠打击报复他们。 西洛三王子见别哲丽想通了,他有点欣慰:“你记住,进了皇帝的后宫,首要的是保证我们两国关系友好。咱们国家这么小的地方,既打不过齐朝也打不过黎鞍人,你身为公主,要维护两国和平。” 别哲丽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次日西洛三王子带着别哲丽到了齐朝皇帝的面前。 对于他们一行人,皇帝并没有仰仗着自己天朝上国就瞧不起,一直都对他们很客气。 这次招待他们,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几个皇子作陪。 西洛三王子上前:“为了两国关系长存,向您表示敬意,我想把西洛国最漂亮的美人,我们的公主别哲丽献给您为后妃。” 皇帝看了别哲丽一眼。 这位美人羞答答的低着头,又含羞带怯偷看他。 面对这样堂而皇之的引诱,皇帝并没有太心动。 作为男人,他确实喜欢漂亮的女子,确实爱慕美色。 但江山社稷在前,皇帝不会把美色看得比他的江山更重要。 “西洛公主聪慧貌美,但朕的后宫有太多后妃,公主不宜再进来。” 话音刚落,别哲丽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看不上皇帝也就罢了。 但这么一个老男人,竟然看不上她?要拒绝她? 皇帝知晓别哲丽轻佻,他现在格外喜欢晋王夫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这个女人送到晋王府给大儿子添堵。 老三也不可能,他最喜欢的儿子就是老三,不能给他一个祸水。 老五本就好色,做出的事情有点荒谬,别哲丽若给了他,肯定会把老五往歪路上带。 其它年轻些的儿子,心性还没有定下来,恐怕会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皇帝想了一下:“朕赐别哲丽公主为四皇子的侧妃。” 四皇子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看了别哲丽一眼。 别哲丽更不相信,她气得脸色都要扭曲了,刚想站起来理论,三王子紧紧按住了她的手臂,替她谢过了齐朝皇帝。 宴会结束别哲丽便被送去了四皇子府上。 五皇子真没有想到,最后别哲丽竟然会花落四皇子府,对老四道了句恭喜。 四皇子对别哲丽厌恶至极,冷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三王子一行人很快便回了西洛,黎鞍大公主与二皇子却留了下来,说是仰慕齐朝教化,想留下来多多学习。 京中局势瞬息万变,无论如何,别哲丽的到来让宫墙里热闹了许多。 四皇子容貌不佳,别哲丽不愿意让他碰。 四皇子心思本就敏感,对方这样瞧不起他,他也不稀罕去碰,反正他府上又不缺美人。 而且,四皇子有点洁癖,总觉着别哲丽和其它兄弟都搞过了。 西洛人性情豪放接受得了这个,四皇子万万接受不了自己侧妃是其它兄弟玩过的人。 过了些时日,恰好是四皇子妃生辰,今年府上着重办了办。 文姒姒一早便起来梳洗,给自己换了衣服,她正对着镜子描画着眉毛,肩膀被人搂住了,她手一抖险些画歪。 刘煊在她后颈上咬了一口:“你今天起这么早去哪里?” 他早上刚睡醒,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白衣,领口敞开许多,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 文姒姒轻声道:“今天四皇子妃生辰,我去她府上看看,送一份贺礼。昨个儿王家的人过来,突然送了我一份厚礼,里面竟然是黄金,他们是什么意思?” 文姒姒口中的王家,是郢州王家,七皇子妃王家的娘家,昨天过来的,是王氏嫡亲的兄长王念雄。 文姒姒当然不可能见到对方,对方把东西留下,去见了刘煊。 “他不相信自己妹子会做出那种事情。但人已经死了,让我告诉你,七皇子妃生前写信还给王家夸过你很好,他很感激你对他妹子的照顾,谢你给了七皇子妃一个体面的葬礼。” 刘煊道,“王念雄比七皇子妃年长十六岁,是看着他这个妹子长大的,既把她当成妹妹,又当成自己女儿。如今人没了,他对皇后一派人及七皇子恨之入骨,频频弹劾七皇子。如果王府能还他妹子一个清白,让他家族的女孩儿洗清冤屈,他以后愿意听晋王府差遣。” 文姒姒道:“王氏一族虽不如从前显赫,但在郢州根深蒂固,王爷得他们助力,以后地方上的势力不输给六皇子。王氏这件事情确实蹊跷,我让人多多留意,调查一二。” 刘煊把她抱在怀里,又低头亲了她两下,抬手捏捏她的脸:“王妃长袖善舞,广结善缘,王府才能得这么多助力。” 如果刘煊一人,他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但付出时间和心血肯定要比现在多出两倍。 与文姒姒珠联璧合,一切才能有这么快的结果。能有这样的王妃,他其实没有什么遗憾了。 文姒姒和他亲昵了一会儿,又握住他的手指:“王爷,我今天还要去四皇子府上,时间不早了。” 刘煊想起四皇子,眉头轻微的皱了皱。 “他府上那个叫别哲丽的侧妃,性情跋扈分外嚣张,你别和她往来。” 四皇子厌烦别哲丽,刘煊也厌恶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上次别哲丽来晋王府闹了一通,刘煊至今都有些厌烦西洛。 文姒姒在刘煊眼里性情好又良善,各方面都没有缺陷,他不是很愿意文姒姒和那种人有什么牵扯。 文姒姒前两天是从董氏口中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但她还没有见过对方,便没有想太多。 现在刘煊提醒了两句,文姒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第189章 外邦[9] 文姒姒到四皇子府上的时候,他们府上已经来了好些人。 她一过来,所有皇子妃和命妇都看了过来,随即跟着起身。 如今晋王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只要皇后不在这里,便没人能压她一头,文姒姒的地位便是所有人中最显赫的。 从前奉承五皇子妃的人最多,可各府上的人就像墙头草似的,如今五皇子失势,在朝中地位连四皇子都不如,且五皇子在皇上跟前的宠爱又不如晋王和开平王,哪怕有个嫡子的身份也不够用了,从前那些人都跑来了巴结文姒姒这个晋王妃。 丁氏性子刻薄,从前众人跟在她身后的时候,没少被她挖苦。 晋王妃性情柔和一些,无论喜不喜欢,只要不当面得罪她,她也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哪怕晋王在朝政上风格冷肃不留情面,众人对晋王府的印象依旧很不错。 丁氏看着从前围着自己转的人都到了文姒姒的跟前,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低低的骂了一句:“这群附炎趋势的狗。” 随着五皇子的失宠,丁氏已经感觉到了人心凉薄,现在她身边开始孤孤单单的,从前捧着她的那些人都不愿意再捧她。 文姒姒刚刚坐下,丁氏忍不住发牢骚:“现在大嫂真得意呀,哪怕是从前的太子妃,也没有你现在风光,是不是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 这种话完全不适合放在明面上去说,文姒姒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么?” 丁氏气急败坏:“你——” 今天这样的场合,丁氏不敢在众人面前张扬些什么,也只敢闹一闹这种脾气。 她又不是傻子,文姒姒更不是当时能被众人随意拿捏的太子妃,如今这情势就算是皇后来了,也不能对文姒姒太嚣张。 文姒姒前些时间才把自己家族里的一个妹妹嫁入了河东罗家,近来刘煊风头正盛,难免有些人不服气背后挑事。联姻之后,罗家已经站到了晋王府这边,成了晋王府的势力。 从前还有人拿刘煊的出身说事,这段时间以来,文家、罗家、许家等家族都为刘煊的出身辩解,朝堂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刘煊身上的异族血统。 刘煊虽然没有太子之位,却已经有了太子应有的一切权力。 丁氏咬了咬唇,不和文姒姒争吵了,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四皇子妃让人送上了一些茶点招待,特意给文姒姒送了一盏热乎乎的莲子羹:“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大嫂,大嫂前些时间在行宫怎么样?” 文姒姒笑着和她说了两句话。 四皇子府上的嫡子刘康也跟着出来了,他这一年倒是长高了不少,看着俊了不少。 丁氏现在不能生孩子了,从前她在府上善妒,处处拿捏侍妾和侧妃。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私下里看她的笑话。 膝下没有个孩子,到底害怕以后出现什么变故。 好在丁氏娘家足够强势,哪怕冲着她父亲,皇后都不可能贸然让五皇子休了她重娶。 以前丁氏巴不得五皇子当上太子,以后自己好成为将来的皇后。 现在她不能生,五皇子真得了宝位,皇后的位置能是她的?况且五皇子又那般喜爱美人,指不定选秀弄一些什么样的东西进宫争夺。 现在虽不够尊贵,起码还算安稳,至少还是五皇子的正妻。 丁氏直勾勾的盯着刘康,一时间怅然若失,抬手招呼刘康到自己跟前来。 这孩子也不怕生,乖乖的就过去了,喊了一句“五婶”。 四皇子妃看孩子到了丁氏的跟前,顿时花容失色。 她知道丁氏不能生了,就怕丁氏不能生之后,恨上了别人的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报复。 梁氏赶紧上前把刘康给抱走:“你这孩子,别缠着你五婶,自己去一边玩儿。” 丁氏呆呆的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也发现其它人看自己时奇怪的眼神,她有些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了四皇子府上。 她这一走,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五皇子妃真不能生孩子了?” “不能了,我听说瑞国公想安排个好生养的丫头在五皇子妃身边,以后孩子生下来给五皇子妃养。” “唉,我看这就是报应,五皇子妃平时飞扬跋扈的,老天爷就要她吃点教训。” “按着五皇子殿下的性子,她连个孩子都没有,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多久吧?” “这个谁知道呢?” “……” 幸好五皇子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 如果让他走得更远,说不定会动什么歪心思。 保持现状的话,哪怕王妃不能生,他那优柔寡断的性子,不一定会冒着得罪丁家的想法换王妃。 反正男人发达了,没有几个情况不挑的。保持现状基本上会好一点点。 众人说着不禁有点羡慕文姒姒。 文姒姒还没有怀上孩子,可她和晋王都年轻,以后肯定少不了孩子。 同五皇子比起来,晋王容貌长得更好,为人更有能力。 最重要的是,五皇子眼看着失去了储君的位置,晋王如今风头正盛,可能性真的很大。 她们敢在五皇子妃离开之后悄悄的议论丁氏,碍于权势,却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议论文姒姒。 文姒姒发现了这些人的目光,没怎么理会。 她没有什么好想的,目前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丁氏到如今,有一半都是她自己在咎由自取。 众人喝茶说话的空儿,四皇子的侧妃别哲丽也来了。 别哲丽刚做了四皇子的侧妃,她还没有承宠,也没有看清楚自己如今的地位。 从前她当公主高高在上惯了,如今不管做什么,依旧想让人捧着她。 四皇子妃知道她这个臭德行,可目前四皇子府上有点忙,她真抽不出什么空闲教教别哲丽规矩。 今天别哲丽听说所有皇子妃都过来,甚至包括素未谋面的晋王妃。 这两天别哲丽总听人夸晋王妃长得美,她偏偏不服气,听说人要来,别哲丽一早上就打扮得花枝招展,非要过来看看。 ------------ 第190章 外邦[10] 文姒姒从前没有见过别哲丽,远远看到过来一个身量高挑肤色微黑的美人,她还没猜出来这个人是谁。 四皇子妃看到别哲丽过来,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她是真讨厌这个所谓的公主,身为妾室,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还欺负府上的其它侧妃和侍妾。 看在别哲丽的公主身份上,四皇子妃懒得理会,想着过阵子等自己有空了,再教教对方宫里宫外的规矩。 可四皇子妃没想到的是,今个儿自己生辰,这么热闹的一天,别哲丽竟然从她的院子里到了众人面前。 四皇子妃站了起来:“别哲丽,你来做什么?” 别哲丽嘴巴嘟了嘟:“我凭什么不能来?我好歹也是四爷的侧妃,什么场合不能出现?” 四皇子妃心里有些厌恶。 这种场合,基本上都是正妃才会出席,很少有侧妃侍妾出现的。 一屋子人都是正室,一个侧妃突然跑出来岂不是惹人讨厌? 别哲丽四下打量了一番,一眼就看到了文姒姒。 文姒姒今天穿着一身湖绿衣裙,衣上以银线绣着云纹,通体没有什么华贵的装扮,衣物看着清新素雅。 但她本人面若桃瓣眸若秋水,墨发如云雾般堆叠,发间的流苏格外生动,无论站在哪里,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别哲丽原本觉得这些皇子妃中长得最标致的人是丁氏。 看到文姒姒之后,她才知道天外有天。 别哲丽走到了文姒姒的跟前:“你就是晋王妃?” 文姒姒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人这般不客气,她看了四皇子妃一眼。 四皇子妃心里很不高兴:“别哲丽,你是怎么和晋王妃说话的?小心一些,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 如果文姒姒是个普普通通的美人,别哲丽也就将这回事给过去了,还会在心里嘲笑两句晋王不识货,放着自己不要,竟然要了不如自己的。 偏偏文姒姒模样格外的出挑,这让别哲丽觉着自己就和一个跳梁小丑似的,心里隐隐有些不服气。 别哲丽轻蔑的看了一眼四皇子妃:“我这个侧妃可是皇上封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四皇子妃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一时间真忍不住怒火。 文姒姒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和她计较什么,这样的女孩子,说不定没有受过什么教养,不知道齐朝的规矩。” 旁边的人看看别哲丽,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别哲丽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嘲笑了,脸面有点挂不住。 四皇子妃打发着丫鬟把别哲丽领下去,有些无奈的道:“她来了四爷府上,没有一天清净。” 六皇子妃想起别哲丽从前做的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嘲笑:“真真难为四嫂了,别哲丽无论被父皇赏赐给谁,只怕都安分不了。” 四皇子妃心里只觉得晦气。 文姒姒又打听了一下别哲丽的事迹,不打听不清楚,一打听才知道,这人原来和几个皇子都不清不楚。 其它皇子或许不在意,四皇子这样的人比较守旧,且他总觉得自己不如其它兄弟长得好,很在意自己头上这顶绿帽子。 去其它皇子府上,别哲丽或许还能得宠,在四皇子府上,只怕她别想再有任何宠爱。 四皇子妃招待宾客有点忙碌,文姒姒没想着在这里待太久。 七皇子如今有了陆氏当填房,今天四皇子妃生辰,陆氏也过来了。 文姒姒出去的时候,陆氏也上来行礼说了说话。 因为陆氏是王氏的表妹,表姐尸骨未寒,陆氏便成了姐夫的填房,文姒姒对她没有太多好感。 陆氏妆容清淡,比她做姑娘的时候看着更漂亮了几分。 文姒姒还记挂着王氏的事情。 宋王长袖善舞,不仅在京城笼络了一群京官,地方上还有邵家助力。 刘煊在地方上虽有罗家助力,可罗家结亲毕竟是与文家旁支,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彼此互无恩情。 王家在郢州根深蒂固,因为王氏一事,自家女孩子的声誉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日后谈婚论嫁都会困难,如果能还王氏一个清白,王氏一族会欠晋王府一个很大的人情。 看王氏兄长的作风,确实有几分侠义之气,不像是会毁约的样子。 想到这里,文姒姒对陆氏笑了笑:“你如今在七皇子府上过得如何?” 陆氏点点头:“在府上一切还好,谢大嫂惦念。” 陆氏跟着文姒姒走了两步:“一直不见大哥去府上做客,大哥最近还好?” 好端端的,文姒姒不知道陆氏为什么会提起刘煊。 “他最近有些忙,改日有空,我和他去你们府上坐坐。” 陆氏笑了笑:“真的?” 文姒姒又看了她一眼:“自然为真。” 两人经过四皇子府上一处湖泊,夏天的时候湖泊里会开满荷花,景色颇为漂亮。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湖面上也空荡荡的。 刚刚别哲丽被四皇子妃的人撵出去,又被文姒姒嘲讽了一通,现在还怀恨在心。 眼下她看着文姒姒和一个女人在湖边走着,眼珠子转了转,去骑了一匹小马过来,故意从这湖边经过。 文姒姒一行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都吓得往两边躲,别哲丽趁机用马鞭去抽她,想把她抽进水里。 丫鬟芊蔚人小力气大,冲上去给文姒姒挡了一下,把人拉了回来,几个丫鬟婆子都上去护着。 文姒姒受了点惊,终究没有落下水。 看着文姒姒一行人狼狈的样子,别哲丽哈哈一笑,骑着她的小马走了。 四皇子府上的下人都赶紧围过来。 文姒姒脸色铁青:“去,把你们四爷给我叫过来!” 今天家里女客多,四皇子在自己书房里练字。 突然急急的闯进来一个下人,他有些不满。 下人脸色惊慌失措:“不好了!不好了,晋王妃让您过去。” 四皇子不悦:“她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到底怎么了?” 下人一脸的难看:“刚刚别哲丽侧妃故意骑马撞晋王妃,险些把人撞进冰湖里去。” 四皇子脑袋里轰鸣一声彻底炸了:“大嫂在哪里?我过去看看。” 四皇子过去的时候,四皇子妃已经到了。 今天四皇子妃过寿,大喜的日子突然传出这种事儿,她听到的第一时间,险些晕了过去,得知晋王妃身边丫鬟护住了主子,没让人出事,她才勉强稳住,急急的过去看看。 芊蔚被别哲丽的马鞭抽得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所幸冬天穿得厚,她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文姒姒要了一瓶药膏,让竹月给她敷着药。 四皇子脸色有些发黑:“大嫂,你没有事情吧?” 文姒姒冷冷一笑:“还好身边丫头身手快,替我挡了一下,不然四爷就要替我家王爷给我准备一副棺材了。” 四皇子冷汗瞬间下来了。 当时能反应过来的人很少,芊蔚从前常年做重活,手脚身手都比别人矫健,千钧一发的时候才能挡上去。 如果没她在,文姒姒真被一鞭子抽进了水里,四皇子难以想象后果。 上一个敢打文姒姒的还是汾阳王妃,如今汾阳王府一家子流放,家里娇生惯养吃不了这份苦,流放路上基本死绝了。 四皇子赶紧吩咐府上的下人:“把别哲丽五花大绑过来。” 别哲丽下了马之后正得意呢。 她从前在家的时候就喜欢骑着马到处乱撞,哪怕撞死小孩了都没有事情。 进入四皇子府后,她骑马的时间少了,今天还是头一遭。 唯一遗憾的就是,齐朝这些王妃夫人一出门,乌泱泱的带一大群丫鬟婆子,想碰都很难找到机会去碰。 她得意洋洋的收起了马鞭,正打算回自己房里休息一会儿。 这时候过来了几个粗壮的婆子,不由分说的就把她给绑了起来,提拉着她到了文姒姒的跟前。 别哲丽大怒:“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公主!” 文姒姒正端着一杯热茶暖手,冷冷清清的扫了她一眼:“就是我们齐朝正儿八经的公主,都没有你这样嚣张跋扈的作风,跪下。” 四皇子在她膝盖上踹了一脚,她顿时跪在了文姒姒的跟前。 文姒姒淡淡的道:“四爷,这个人该怎么处置,你自己说说吧。” 四皇子今天里子面子全没了。 他真不想随便得罪晋王府,和晋王府结下什么梁子,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得罪的是晋王还好,晋王怎么都是他兄弟,会给他一个面子,而且以晋王的心胸,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绝对不会记仇。 偏偏是晋王妃。 晋王妃在前朝后宫的地位不亚于晋王,从前皇子妃里背景最硬的是五皇子妃,如今就算皇后来了,也不敢这样给她没脸。 四皇子知晓女人的心眼子都小,一份仇能记个十年百年,今天如果不把晋王妃的脸面给安顿好,对方出了这个门,指不定会怎么报复。 四皇子道:“别哲丽毕竟是西洛公主,刚嫁过来不久,如果要了她的命,只怕父皇听见了不好听。” 文姒姒点了点头。 “但轻易放过,大嫂的颜面扫地,更是不好。” 文姒姒淡淡的道:“我不在意什么颜面,只要一个公道。” 四皇子抽出马鞭:“别哲丽险些打伤大嫂,当处鞭刑。” 这下别哲丽急了。 她活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打过。 今天这件事情,她以为能像从前那样过去,没想到一个个上纲上线的,都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四皇子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他如果是的话,只怕别哲丽进府第一天,他就去了她的房中。 他一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下来,她的衣服瞬间被抽破了,一道鲜明的血痕显露了出来。 四皇子心里存着怒气,讨厌这个愚蠢的女人看不起自己,更讨厌对方进自己府上给自己丢脸,因而每一鞭子都下了狠手,足足抽了四五十鞭子。 这次结结实实的打下来,别哲丽遍体鳞伤,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鞭风扫过她的脸上,下半张脸都被抽得鲜血淋漓。 四皇子妃看着她终于受了罚,心里有些爽快。 四皇子道:“你给晋王妃磕两个头赔罪,今天的事情便过去了。” 再桀骜不驯的性子,受了这么一通鞭刑,此时都服软了。 别哲丽又害怕又绝望,终于意识到自己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她给文姒姒磕了两个头,被下人拖了下去。 文姒姒看着别哲丽受了罚,便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让四皇子回去了。 四皇子妃松了一口气:“大嫂,你现在没事了吧?” 文姒姒笑笑:“她既然受到了教训,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吧。” 四皇子妃无奈道:“谁也没想到,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旁边陆氏看了这些,又看了文姒姒一眼。 王氏尸骨未寒,陆氏便做了填房,四皇子妃也不大喜欢她,见状笑笑:“说起来,当时你和大嫂都在,你也没事吧?” 陆氏勉强笑笑:“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当然没事。大嫂,你受了惊吓,我送你回家吧。” 文姒姒没有拒绝。 坐到马车上之后,文姒姒闻到陆氏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忍不住询问了一下。 陆氏道:“是我身上佩戴的香囊,大嫂也喜欢这个?回头我让人送你一个。” 文姒姒笑笑:“好。” 两人刚刚到了家里,便见刘煊走了过来。 刘煊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今天的事情,看到文姒姒之后,他上前看看:“你身上可有受伤?” 文姒姒摇了摇头:“她不知轻重,好在身边人都护着,没有出什么差错。” 刘煊道:“那位公主留着是个祸害,不如借机把她处死。” 文姒姒知晓别哲丽活不长,尤其是在四皇子府上,四皇子夫妇都好面子,且都怕惹麻烦。 别哲丽闯下这样的祸事,自身又不得四皇子喜爱,又能在他府上活过多久呢? 陆氏对刘煊行了一礼:“见过晋王殿下。” 刘煊对她没有印象,看向了文姒姒。 文姒姒一笑:“这是七皇子妃。” 刘煊突然想起来开平王之前提过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 第191章 羡妒[1] 陆氏在王府并没有待太长时间,很快便回去了。 文姒姒从前和陆氏来往不多,依稀记得王氏很看重这个表妹,平时对她颇为爱护。 至于她如今为什么和七皇子在一起,要么王氏在的时候,她与七皇子就互通了情意,要么王氏一离开,无人再庇护她,七皇子轻而易举的对她下了手。 晚些时候文姒姒和刘煊说了说改日去七皇子府上做客的事情。 刘煊点点头,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文姒姒靠在他的身侧,想了想道:“几位殿下之间,仿佛不大亲近,一点冲突就能让你们分开。” 刘煊倒不否认:“小的时候往来不多,当时各自都有矛盾。” 后来众人长大了,都学会了隐藏。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总之不会像小时候那般随意流露出喜恶。 文姒姒道:“殿下觉着,会不会是陆氏嫉妒王氏,为了皇子妃之位,她暗自谋害了王氏?” 刘煊点点头。 了解王氏的人,大都不会认为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后唯一得到好处的人便是陆氏,众人自然怀疑陆氏多些。 但李妃和七皇子并未脱离冤屈,这两人常年依附在胡皇后之下,丁氏跋扈尖酸,他们被丁氏冷嘲热讽的时候不在少数,很有可能衔恨在心,借王氏的手对丁氏做些什么。 文姒姒想着想着也有些困了,不自觉的靠在刘煊的肩膀上打起了盹儿。 刘煊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在看,一低头看见她闭上眼睛睡着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本来他是想让文姒姒早些时候去睡的,可她偏偏要等他一起去睡,等来等去,她自己有些等不住了。 她刚刚就梳洗过,穿着一件柔软单薄的亵衣,外面披着厚一点的外衣,墨发全部垂散在肩头,眉眼看起来有几分柔软。 刘煊把她放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多睡一会儿。 不过半个时辰她就有些醒了,稍微翻了个身,发觉她是靠在刘煊的腿上。 文姒姒揉了揉眼睛:“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到亥时。”刘煊抬手按在她细腻的颈子上,“睡醒了?” 其实她还有点困,但不想靠在刘煊身上睡了。 文姒姒有点不好意思:“您怎么不把我放在床上?” “在这里并不耽搁事情。”刘煊道,“我让他们做了夜宵,你吃些东西再睡。” 刘煊让下人做了牛乳蒸蛋,刚刚送进来,便一阵扑鼻的奶香。 文姒姒确确实实有点饿了,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口尝尝,里面并没有添加太多蜂蜜,尝起来些许的清甜,并不是很腻人。 这段时间几乎天天刘煊都会让人安排一些夜宵,平日里还会让人在文姒姒的房里多添一些茶点。 她刚刚吃完这份牛乳蒸蛋,刘煊笑笑:“是不是有些甜腻?” 文姒姒摇了摇头:“还好。” 他又让人送上来一盏羹汤。 这回文姒姒闻到里面药材的味道,她有点喝不下去了。 参汤的味道很浓,而且还添加了其它的药材,就算不难喝,这也好喝不到哪里去。 文姒姒有点抗拒吃药,刚想从刘煊跟前起来,刘煊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才不想喝这个。”文姒姒皱了皱眉,“你们端下去吧。” 府上的人是害怕文姒姒,但只要不做事情,王妃不会惩罚他们。 他们同样畏惧王爷,因为王爷的心思更难猜懂。 刘煊道:“放下吧,你们先出去。” 下人把汤羹放在了桌案上,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刘煊按着文姒姒的肩膀:“娇气,又不是真的让你吃药,来,本王喂你。” 他回来之后,除了朝中的事情,更加担心自己王妃的身体。 文姒姒年龄小,常常不知道爱护自己,平时一旦想做什么,只专注在这些事情上面。 刘煊当然不可能让她这样下去。 既然他回来了,肯定要把文姒姒的身体先养好。 两人平常同房之后,都不会特意吃一些避孕的药物,刘煊担心她突然怀了身孕,身子不好承受不住。 这些年来京城女子因为怀孕出事的不在少数,哪怕宫里这些有太医照料的后妃,依旧九死一生。 刘煊不希望她在这个上面出现什么情况。 他端了汤碗,自己尝了一下冷热。 参味儿混合着其它草药的味道,尝起来确实有几分苦。 刘煊喂了文姒姒一口:“刚刚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现在喝些汤不容易吐。” 文姒姒也知道。 但这个味道显而易见是不能和刚刚的相比较的。 她勉强喝了两口,手一推汤碗:“殿下,您就替我喝了吧。” “反了你了。”刘煊捏了捏她的脸,“昨天来这一套有用,今天还来这一套?” 他知道文姒姒吃东西有些挑剔,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可能多吃两口,更不要提一些不喜欢的了。 或许文姒姒觉着重来了一次,曾经所有的遗憾都随着楚氏的死和刘赫的疯癫烟消云散,能不能活得长久不那么重要了,总而言之,她其实不是那么在意什么长命百岁,也不是很惜命的一个人。 得过且过。 处处帮着刘煊,想为刘煊筹谋大事,不仅仅是她很喜欢很喜欢刘煊,更是想偿还他前世对自己的恩情。 曾经种种遗憾,他给的种种照拂,她来不及偿还便去世了。 如今只能以身相许,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刘煊很在乎文姒姒的身体状况,很在乎她是不是过得好不好。 他会想让她一直做自己的妻子,一直这么宠溺下去。 宫里这种地方,每个人能生存下来都不容易,迄今为止,只有文姒姒能牵动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望。 刘煊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真的不想喝?” 文姒姒轻轻“嗯”了一声:“有点苦。” 他喝了一口,突然掰了她的下巴,低头喂她。 文姒姒脸颊突然涨得通红。 刘煊挑了挑眉:“还苦不苦?” 文姒姒摇摇头。 刘煊忍不住笑了:“原来王妃喜欢本王这样喂你。” 文姒姒真受不住他再撩拨了,自己默不作声的捧起汤盏,一口气全喝光了。 ------------ 第192章 羡妒[2] 过了一段时间陆氏在府上准备了酒水招待,亲自写了请帖邀请文姒姒和刘煊来府上做客。 文姒姒前两天刚进宫一趟,被胡皇后恶心得不轻。 自从后宫里来了几个年轻大胆的西洛美女,皇帝对其它妃嫔宠幸便少了。他本来就对胡皇后有意见,如今更是少去胡皇后那里。 胡皇后失宠加失势,心情可想而知,偏偏五皇子不争气,五皇子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劝五皇子上进也就算了,整日一同和五皇子各种玩乐。 文姒姒每每过去请安,胡皇后想想如今春风得意的刘煊,再想想失意落魄的五皇子,总憋不住心里的那口气。 文姒姒原本想着与六皇子这边联手把胡皇后从皇后之位上弄下来,这样双方宫里宫外做事都会方便些,六皇子这边没有这个意思,如今倒吃上了苦头。 因为文姒姒不是总去请安,但宋王和宋王妃隔三差五就去,胡皇后一番怒火找不到人撒气,只好撒在了宋王夫妇的身上。 宋王受了胡皇后几天气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看着皇帝似乎忘了阮家当初的事情,对阮妃没有那么厌恶,想把胡皇后一脚踹开,如今又眼巴巴的找上了文姒姒。 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刘煊不在京城,文姒姒势力单薄,如今刘煊回来了……看着宋王夫妇受皇后的气,文姒姒心里高兴。 开春后天气逐渐的热了,文姒姒穿得轻薄了许多。 她和刘煊坐在马车上,刘煊在看书,文姒姒趴在他肩膀上说着话。 她说的都是宫里一些人事变动,刘煊没怎么放在心上。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都在京城,不知道他们什么打算,我以为他们想打西洛,故意讨好皇上一段时间。” 刘煊淡淡的道:“他们父亲的皇位落在了叔父手中,想借齐朝势力帮他们夺回皇位。” 这对兄妹狼子野心,刘煊与他们有着杀父之仇,并没有来往的打算。 文姒姒眉头轻轻的皱了皱,若有所思。 刘煊抬手按在她的腰上,手上力道一重,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调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文姒姒现在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肌肤白里透红,看着越发惹人怜爱,甚至身上都多了些肉。 文姒姒抬眸一笑:“不看书了?” 刘煊在她脖颈处亲了一口:“书哪里有王妃好看。” 文姒姒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已经要到七皇子府上了。” 确实到了。 七皇子听说刘煊今天要来,一早上就没有出去,就在家里等着了。 他是清楚自己离那个位置没有希望了。 如今胜算最大的只有刘煊、四皇子和宋王,七皇子从前跟着五皇子,最近和宋王交好。 如今看情况不对,他想和刘煊走得更近一些。 看到刘煊之后,七皇子笑着喊了一声“大哥”,随即看向文姒姒,喊了一声“大嫂”。 今天陆氏打扮得光彩照人,她原本喜欢小家碧玉的装扮,今日穿了一身绯红衣裙,脸上妆容也浓了几分。 七皇子和刘煊在外面喝酒说话,文姒姒和她去了里院。 陆氏拿出了几只做工精巧的香囊给文姒姒看,笑笑道:“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大嫂如果不嫌弃,尽管选一些。” 文姒姒一边细细的看,一边笑道:“我记着念真也做得一手好针线。” 说起王氏,陆氏的脸色略微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道:“表姐尸骨未寒,我便嫁给了她的丈夫,几位嫂嫂想必都很看不起我。” 文姒姒笑笑:“你多心了。” 陆氏无奈的勾了勾唇:“但凡能自己做主,谁不想嫁自己喜欢的?我寄人篱下,表姐突然离开,姐夫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办法。” 对于陆氏的话语,文姒姒半信半疑。 文姒姒嗅了嗅香囊:“味道不错,你精通草药?” 陆氏摇摇头:“这是丫鬟们准备的,里面装了艾草等物。” 她这些香囊做工精细,文姒姒看着针脚无比细腻。 停了一会儿,陆氏又道:“从前七爷喜欢动手打表姐,自从晋王爷来了一次,七爷便改了这个习惯。上次我去金朝寺求了一枚长命符,请大嫂转赠大哥,算是我替表姐答谢。” 文姒姒怔了一下,接过这枚长命符:“这个怎么求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寺庙。” 陆氏低头轻声道:“寺外僧人卖的,有缘可以买到。” 文姒姒眸色暗了暗,收下了这枚东西:“我替王爷谢过了。” 陆氏道:“日后大嫂如果觉着无聊,我常去您府上陪陪您。” “明天皇后又在万丽园设宴赏牡丹,到时候咱们还能再见面。”文姒姒一笑,“见面的机会多着是。” 回去之后文姒姒让太医检查了一下香囊,太医拆开闻了闻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说里面装的是艾草等物。 文姒姒还是有些多心,放在一边没有去用。 刘煊看她这么在意这个东西,也拿过来闻了闻。 文姒姒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说实话刘煊的长相确实很出挑,无论气度还是容貌,都是几个皇子中最出类拔萃的。 她把那个长命符拿出来扔给了刘煊:“人家七皇子妃天不亮冒着冷风爬上山给你求的。” 刘煊觉得莫名其妙:“给我求的?” 他都没有和陆氏说过什么话,更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文姒姒道:“殿下不认得人家,人家可是记得你。” 刘煊忍不住笑了,抬手将这个长命符扔在了一边,揉了揉文姒姒的头发:“你吃醋了?胡思乱想了吧?” 文姒姒其实不爱乱想,但对方神态语气,同为女子的她,稍微琢磨琢磨就能猜出来。 刘煊还没有见过文姒姒吃醋,头一次看她这样倒觉得稀罕,把人拉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心情大好:“真吃醋了?这么喜欢本王?” 让他一打岔,文姒姒心里些许的想法已经烟消云散,反而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 ------------ 第193章 羡妒[3] 改日胡皇后请众人去万丽园赏花,文姒姒稍微打扮打扮便去了。 董氏才生了孩子,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文姒姒一过去便坐在了朱妃的身边。 朱妃喜欢文姒姒喜欢得不行,人一过来便抓着文姒姒的小手说了好些话。 “这些日子不见,你的气色好了许多。”朱妃上上下下看了文姒姒一番,“过年的时候见到你,还觉着你有些瘦,莫不是有了身子?” 文姒姒并没有怀孕,这些日子太医时常过来给她把脉,她都好好的没有问题。 这两年操劳的事情太多,刘煊同样不希望她突然揣个孩子去带孩子。 在刘煊的眼里,文姒姒自身的年龄都还小,再晚些时间不成问题。 文姒姒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如果有了这样的好事,我一定和您说。” 朱妃刮了刮她的鼻梁:“就你讨人喜欢,本宫等着你们府上的好消息。” 旁边五皇子妃看着,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 她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想要只能从别人那里抱来一个。 当初王氏害她,其实她心里是不大信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除了王氏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丁氏整天埋怨所有人,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让五皇子安安分分的,不去肖想那个位置。 只要五皇子将来不当皇帝,自己能不能生孩子,都只是一件小事。 胡皇后心思多少敏感些,她看了文姒姒一眼,笑笑道:“看你这身子,比先前丰满了不少,别是故意隐瞒怀孕的消息,就怕别人来害你吧?” 文姒姒没想到她多心到这个份儿上,笑笑道:“妾身哪有这个胆子隐瞒,真要是有了身孕,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肯定第一个知道。” 胡皇后这些天没有遇见一件好事儿,坏事儿倒是遇见了不少,此时此刻早就不相信别人说出来的话了。 现在晋王在前朝的权势赫赫,一时间冒出来不少支持晋王的官员,胡皇后真不希望文姒姒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她怕文姒姒一怀孕,董太后一高兴,逼着皇帝立晋王为太子。 文姒姒只管和朱妃在一起吃吃喝喝,两个美人坐在一起赏心悦目,胡皇后看着别提有多扎眼了。 五皇子妃是个蠢货,让她做什么都不成,甚至生孩子都生不了。 宋王妃与宋王包藏祸心,半点不想提携五皇子,胡皇后看见她就来气。 眼下胡皇后突然意识到,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今天这场花宴,过来的还有黎鞍大公主凌釉。 大公子和二皇子这些天在齐朝,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 因为他们和晋王有着杀父之仇的缘故,文家的人和晋王府的人都不同这对姐弟往来,包括文姒姒。 胡皇后对黎鞍大公主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很快便到了胡皇后的面前。 文姒姒和朱妃赏花有点倦了,正是中午的时候,被中午暖洋洋的太阳一晒,文姒姒有点困意,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朱妃年龄大了也有些遭不住。 胡皇后看着众人的神色,让下人送来了一些提神的茶水。 文姒姒吃不惯太凉的东西,她闻着茶水里似乎加了薄荷等寒凉之物,更加不想喝,闻了闻味道,尝都没有尝便放在了一边。 七皇子妃看了文姒姒一眼,敏感的道:“大嫂莫不是真怀孕了?” 文姒姒怔了怔,而后一笑:“为什么这么说?” “茶里有薄荷、桃花等物,寻常人喝了还好,孕妇喝了有些寒凉。” 文姒姒刚刚都没有察觉到里面有桃花,七皇子妃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不晓得医理肯定不可能。 文姒姒笑笑:“倒也不是,是我天生不喜欢这股味道。” 黎鞍大公主突然道:“今日风和日丽,倒是适合骑马。听说晋王殿下骑射出众,不知道晋王妃是否如此?我想和晋王妃比试比试。” 文姒姒:“……” 她只是被刘煊喂得圆润了一点,一个个的又是用凉茶试探,又是邀请她来骑马。 倘若真的有了身孕,那还不是红花麝香轮流用到她的头上? 难怪刘煊说她这阵子不适合有孕,让她多当心一点。 之前文姒姒确实不怎么愿意骑马。这阵子刘煊有空,非说她整日坐在房间里不好,一有空闲便陪着她骑骑马。 刘煊的坐骑是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不仅个头非常高大,性格也非常烈性,除了刘煊能骑在它的背上,不让任何人上去。 平时刘煊不让任何人骑他的战马,这阵子偏偏让文姒姒上去骑着练手。 驯服脾性这么烈的马儿,文姒姒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 眼下她昏昏欲睡,真没有骑马的心思,便笑了笑道:“本妃暂且不想骑马,公主若有兴趣,倒不如独自给我们展示展示,让我们开开眼界。” 黎鞍大公主性情高傲冷若冰霜,闻言笑了笑:“看来,齐朝女子是不敢和我比较了。” 文姒姒有些厌恶她这些做派,慢慢站了起来:“不是不敢,只是不想。公主若是输了,有什么惩罚?” 为了在齐朝待下去等待机会,凌釉不得不和自己弟弟隐藏了对杀父仇人的恨意,强行装作不在意仇恨。 眼下看着对方的妻子就在面前,凌釉再也按捺不住,淡淡的道:“王妃若是输了,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若是输了,亦会如此。” 听到这里,朱妃的脸色不大好了。 如果文姒姒真输了,给一个小国公主磕头,那这份耻辱,一辈子就洗不掉了。 而且文姒姒看着格外文弱,黎鞍公主生得高挑有力,这还没有比较,谁输谁赢已经有了高下。 朱妃赶紧笑着开口:“这恐怕不好吧?输了就摘一件首饰好了,哪儿能众人面前丢脸呢?” 胡皇后看了朱妃一眼:“本宫觉着黎鞍公主的提议不错,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有像样的惩罚。晋王妃,你不会不敢吧?” 文姒姒笑了笑:“皇后娘娘这样说,妾身再拒绝,便是不给众人面子了。” ------------ 第194章 羡妒[4] 文姒姒自幼做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做好。 刘煊教她骑马一事,自然也是如此。 虽然她本身对骑马没有什么兴趣,觉着还没有在闺房里绣花有意思,但她既然学了,肯定方方面面就要精通,哪怕刘煊胯下的那匹性格极为烈性的宝马,她也要驯服。 今日文姒姒出门装扮颇为繁复,头上戴了不少沉甸甸的首饰。 黎鞍大公主冷冷扫了文姒姒一眼。 大公主的性情与别哲丽公主完全不同,但骨子里某些地方却相似。 譬如瞧不起这些柔柔弱弱的汉人女孩儿,觉着她们只会拿着针线坐在漂亮的绣楼里,没有半点野性和血性。 对于刘煊——对方杀了她们的亲生父亲,以至于皇位流落到了叔父手中,大公主本该恨之入骨。 在仇恨的同时,对这样英勇俊美的男人,大公主也有深深的仰慕和敬佩。 两种奇怪的混合情感之下,令她更瞧不上对方漂亮柔弱宛若花骨朵儿一般的王妃。 文姒姒一一摘下手上的翡翠镯子,脖子上的赤金长命锁,腰间佩戴的玉佩,发间摇摇欲坠的步摇金簪和珠花。 她换了一身绯红的骑装出来,此时胡皇后也让人准备好了两匹马。 文姒姒担心这些人在马上做什么手脚,上马之前,她细细的检查了一下马儿的状态和马鞍等物。 黎鞍大公主一早翻身上马,骑着马在文姒姒面前溜达了两圈:“王妃莫不是连马背都不知道怎么上吧?” 文姒姒回眸一笑:“不劳惦记,这个我还是清楚的。” 说完这句话,她也上了马背。 方才胡皇后便让人肃清了场上,一声令下之后,身着红衣的文姒姒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身着黑衣的黎鞍大公主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马,像支箭一样冲了出去。 梁氏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偏头和旁边的邵氏说话:“大嫂竟然真的会骑马。” 邵氏盯着场上的身影,一句话都没有说。 五皇子妃冷笑一声:“她那个多愁多病身,指不定骑到一半就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朱妃一脸担心的揪着自己的衣服,旁边文姒姒的丫鬟们同样有些揪心,都够着头去看前面的状况。 文姒姒墨发在马背上被颠散了一部分,随风散在了身后,从一开始,她就和凌釉不相上下,只落后对方一点点。 但显而易见文姒姒骑的马耐力更足一些,她一鞭子抽了下去,马儿往前疾驰,瞬间超越了凌釉。 凌釉咬了咬牙,不相信自己被一个齐朝的大家闺秀给超过了。 眼看对方超过了她,很快就要步入终点,她一鞭子抽向了文姒姒。 文姒姒察觉到背后疾风,她往下躲了一下,瞬间躲了过去。 凌釉手中一空,眸色瞬间变得更冷。 文姒姒回头看一眼:“比不过就使诈?” 凌釉一言不发。 文姒姒往后一鞭,劈头盖脸的抽在了她的身上。 凌釉始料未及,被这一鞭子抽中了肩膀和脸,手下一个不稳,人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文姒姒稳稳到了终点,随即,凌釉的马也到了终点,但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虽然控制着躲过了被马践踏,一只手臂被摔得重伤。 文姒姒翻身从马上下来,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和脸,头也不回的去换自己的衣物。 等换了衣服回来,文姒姒慢条斯理的在朱妃面前佩戴自己身上的首饰钗环。 胡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既然文姒姒敢上马骑这么久,足以见得她现在并没有什么身孕,只是比以前丰满了一点点。 但这次下来,黎鞍大公主被伤得不轻。 这般伤筋动骨,没有三四个月是好不了的。 黎鞍大公主现在狼狈得不行,她脸上和肩上都是血,一只手软软的耷拉了下来,被人扶着过来了。 文姒姒对着她笑了笑:“大公主,你还好吧?” 凌釉脸色难看至极。 文姒姒又笑了笑道:“你也晓得,我们中原女子很少骑马,不像你们似的在马背上为生,我手下不知道轻重,不小心伤到了你。” 胡皇后眉头皱了皱:“晋王妃,你下手未免太狠了。” 朱妃淡淡的道:“黎鞍公主不守规矩,眼看自己要输了,率先对晋王妃动手,晋王妃不过以相同的手段还击而已,她自己没本事,能怪晋王妃下手狠么?” 一番话说得凌釉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文姒姒完全不心疼她现在的惨状,说起来,能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完完全全是她自己作的,和旁人没有一点点关系。 文姒姒把一枚鸽血石戒指戴在自己纤细的手指上,这些日子她的指甲修剪短了,指甲上染着绯红的凤仙花红,以金墨描绘着精致的图案。 垂眸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文姒姒又抬眸一笑:“比试之前,公主定下的惩罚,可还记得?” 此时此刻,黎鞍大公主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胡皇后多少有些不忍心:“她都伤成这样了,晋王妃,你不可咄咄逼人,快让太医过来给公主医治。” 文姒姒不知道别的,她只知道,倘若现在输的人是自己,无论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胡皇后和大公主都会逼着自己下跪,把应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这样不公正的比试,本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却没有想到原来自己能赢。 对方待自己如何,文姒姒亦会如何待对方,不想留什么体面。 她笑笑道:“既然公主输不起,那就算了吧。只是公主千万要长个记性,日后别像今天这样吠叫着逼不想比试的人比试。自个儿主动叫嚣,定下了输赢规矩,转过头输掉就耍赖皮,这样的好事儿,也就今天才有,往后怎么都不可能遇到。” 这番话就像刀子似的,一字一句都直戳人心。 黎鞍大公主的脸面彻底被按在了地上,她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血红,一瘸一拐到了文姒姒的跟前,跪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头。 ------------ 第195章 羡妒[5] 行过大礼之后,黎鞍大公主便被人带了下去,她这一身狼狈的样子,看在旁人眼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胡皇后一双眸子冷了几分,看文姒姒这么不给她面子,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朱妃握着文姒姒的手来回看了看,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那位公主太下作了,谁能想到她压根输不起,竟然还想拿鞭子把你抽下马。” 论起身手来,文姒姒的身手自然不如黎鞍大公主,这一鞭子真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从马背上坠下,十有八九会被马蹄踏伤。 文姒姒只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原本她还有些睡意,比试了这么一场,睡意全部消失殆尽,文姒姒喝了一口茶水,觉着这里特别没意思,想着等下找个借口早些回家。 五皇子妃本来盼着文姒姒今天能出一场丑,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出丑,还出了一场风头。 她自个儿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但五皇子府今非昔比,她想找谁撒气都不好了,曾经她地位最高,如今随着皇后势微,她渐渐的没有了底气。 看来看去,所有人之中,便是七皇子妃陆氏最好欺负。 陆氏没有嫁给七皇子之前,便常常受到丁氏的排挤和欺负,当时有王氏护着还好,现在王氏没了,陆氏就是一个填房,还不是任人拿捏? 丁氏上上下下打量了陆氏几眼:“你和老七,王氏还在的时候,你俩是不是就已经搞上了?” 陆氏听她这么说,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你——” 丁氏慢条斯理的剔着自己的指甲:“我什么我?我不该问问么?” 陆氏冷冷的道:“姐姐在的时候,我与七爷没有半分私情。” 丁氏笑了起来:“是么?你这番话也只能拿去骗一骗外头的傻子。她死了没多少天儿,你就和姐夫睡在一起了,八成从前就有往来。” 其他人看看陆氏,也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丁氏又道:“说起来,你家里曾经和王家关系不错,因为你嫁给了七皇子,王家不和陆家来往了吧?” 陆氏被丁氏一番话说得又羞又臊,一张脸涨得通红,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竭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文姒姒回眸看了一眼。 朱妃有些不满:“五皇子妃这张嘴,向来这么刻薄,从来没有见她说过什么好话。” 朱妃看不上陆氏,毕竟姐姐刚死,做妹妹的就嫁给了姐夫,这事儿在朱妃看来很不堪。 但看不上归看不上,丁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陆氏,倘若陆氏是个有血性的,只怕回去后便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胡皇后看不惯丁氏随便欺负人,给了丁氏一个眼神。 丁氏看着皇后警告自己,忙闭上了嘴巴,自顾自的拿了块糕点去吃。 文姒姒看看陆氏,一时间若有所思。 晚些时候文姒姒回了自己家里。 她今天在外面出了身薄汗,让丫鬟们准备了热水沐浴。 文姒姒在水里泡着,有些昏昏欲睡。 潘嬷嬷从外头回来,和她说了一些消息:“小姐,韩贵人说,皇后娘娘给锦帆公主说了门婚事,她想让您掌掌眼。” 文姒姒眉头皱了皱。 定亲这种事情,文姒姒只给文家关系亲近的女孩儿看看,得要女孩子自身聪慧且安分,不能太过贪婪既要又要的。 这两年文姒姒和韩贵人关系走得确实近了一些,与锦帆公主也有往来,但公主的婚事,她不想插手丝毫,来日出了什么差错,还不够韩贵人埋怨的。 潘嬷嬷道:“是胡家的次子,胡英的儿子,据说是绿姬所出,胡皇后给定下的。” 文姒姒听着便忍不住冷笑一声。 胡皇后想牢牢抓住胡家为她效力,又想抓住六皇子,当初把绿姬的女儿嫁给六皇子当侧妃。 可惜,白白扔进去胡家一个漂亮姑娘,既没有笼络到胡家,又没有笼络到六皇子。 胡侧妃年轻貌美,宋王却把她看成漂亮玩物,宋王妃表面温婉大气,实际上折磨人的手段特别多,胡侧妃在她手下被弄得生不如死,连孩子都不能生了。 绿姬当初拿捏镇北侯夫人的手段,在宋王府上压根没有施展开,她当年没有吃的苦,她女儿吃了一个遍。 胡侧妃应该经常向胡家抱怨,据说绿姬心疼得不行,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怎么心疼,也不能把女儿要回来。 宋王妃阳奉阴违,对外反说胡侧妃仗着皇后和胡家地位欺负她,胡皇后想说她什么都找不到借口去说。 因为这一遭,胡家不仅没有同胡皇后关系缓解,反而更加生疏了。 现在胡皇后要把锦帆公主嫁给胡家,只怕又想再挽回镇北侯一次,让镇北侯接着给她效力。 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文姒姒道:“你就和韩贵人说,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胡英这些儿子被生母惯得有些软弱,让她自己拿捏主意就好。” 潘嬷嬷点了点头:“好。” 前两天胡英私下里让人给文姒姒送了不少珍宝首饰,说想和她打听个事儿,只怕是打听锦帆公主为人。 女儿被胡皇后坑了一次,他已经不相信胡皇后了。 关于京城什么动静,都会先问问文姒姒的意见。 文姒姒打发下人出去,自己也从水里出来,擦干净之后披了一件薄衣裳坐在榻上。 刘煊从外面走了进来。 文姒姒刚想下来,他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用那么多礼数。” 白天的事情,刘煊听人说了说。 当时他和皇子们在一处,听说晋王妃要和黎鞍大公主比试骑马,所有人都不大相信。 当时比试结果还没有出来,太监们只匆匆的跑过去传消息,说比试惩罚是谁输了,谁向对方磕三个头。 话一出来,宋王那边的人看向刘煊的眼神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甚至黎鞍二皇子都有些得意,笑着说他这个姐姐很擅长骑马。 自家王妃在外的脸面,很多时候也是刘煊这个王爷在外的面子。 不少人都想看到刘煊丢脸。 ------------ 第196章 羡妒[6] 等比试结束之后,前来刺探消息的太监又过来传消息,说已经分出了胜负。 宋王一脸的得意。 开平王心里很不服气,嚷嚷着说一定是皇后针对晋王妃,大嫂这样的金枝玉叶,哪里能和人比试赛马。 黎鞍二皇子心里得意,表面上却很谦逊的道:“齐国是宗主国,哪怕晋王妃输了,只要她不愿意履行赌约,公主不会逼她。” 结果太监看看众人的脸色,说了句王妃赢了。 黎鞍二皇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宋王也有些不自在,忙着追问是不是大公主故意承让,让晋王妃赢了这一局。 太监把比试场上的情景细细说了说。 当听到大公主眼看自己比不过晋王妃,拿出鞭子就要打晋王妃,反被晋王妃一鞭子抽下马之后,黎鞍二皇子脸色难看得发绿。 开平王素来得理不饶人,见状好好的嘲笑了一番黎鞍二皇子,方方面面都嘲笑了一遍,对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嘲笑过黎鞍二皇子之后,开平王又嘲笑起了宋王:“老六是不是盼着咱们大嫂输掉?想看咱们大嫂对外邦人磕头?” 宋王自然是连连否认。 开平王依旧不放过他:“大嫂铁骨铮铮,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不会给咱们大齐丢脸。不过,老六和皇后娘娘倒是会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颜面,让所有人都去丢脸。” 一番话说得宋王脸色铁青,直接甩袖子离开了。 今天这场比试,刘煊确实在所有人面前都出了一口气。 他自己有本事杀掉对方的父皇,自己的王妃也有本事让对方的公主俯首称臣。 刘煊把文姒姒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一下她:“这阵子本王对你的教导是不是颇有成效?倘若你当初不听话,整天闷在房间里,怎么和她比较?” 文姒姒有些不服气:“那我肯定会想办法回绝。” 刘煊不太信,在她脖颈间轻轻咬着:“真的?” 文姒姒被他咬得有些痒,忍不住笑:“当然是真的……别闹我了,有点痒……” 她笑着想推开刘煊,反被刘煊抱着上了床。 文姒姒没太多力气同他打闹,钻进他的怀里喘了口气,把今天的事情又同他说了说。 刘煊道:“你怀疑陆氏对五皇子妃下的手?” 文姒姒点了点头:“丁氏素来刻薄,陆氏三番五次被她羞辱,她若怀恨在心,借着王氏的手加害丁氏,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王氏动的手。” 文姒姒理解陆氏对丁氏的反击和不满。 却看不上她为了复仇,拿自己的表姐当利器。 当初王氏对陆氏有多好,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她这般做,说她忘恩负义都是好听的。 “改日我再试探试探。”文姒姒道,“眼下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提立储之事,都怕皇上动怒,但这件事情,不得不提。” 如今是晋王府形势最好的时候。 就怕时间拖得越长,发生的变故越多。 王家远离京城,曾与七皇子有婚约,现在又与七皇子决裂,明面上看,他们一族与争储无任何瓜葛,皇帝对王家观感不错,不然也不会在王氏去世后打压七皇子以做安抚。 让王家主动提出立储之事,罗家、许家再紧跟着上奏,刘煊成为太子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刘煊点点头:“好。” 其实他并不急着当太子,哪怕拖到最后也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京城兵权在他的手中,最后硬碰硬去比拼,没有一个人能够争得过他。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手足相残是肯定的,京城里也会见血,留在史书上,或者传出去肯定不大好听。 文姒姒做事更谨慎些,她喜欢名正言顺,让拥护他们的众人一步步的推着,将刘煊推到太子之位上。 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日后其它兄弟不服气再动干戈,就算残害手足,那也不是刘煊的过错,是对方大不敬想要争夺位置。 刘煊自己只论结果,不在意好名声或者坏名声,从来不管别人的嘴。 文姒姒却不舍得他遭人议论。 她种种想法,他全部都懂。 正是因为懂她,才会放心她干涉那么多事端。 两人正腻歪着,外头下人传了话进来,说是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求见。 都这么晚了,这对兄妹突然拜访,倒是有些讨厌。 文姒姒皱了皱眉。 刘煊拿了衣服给她裹上:“你在这里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他们。” 文姒姒点点头。 她今天确实不想再见什么人了。 刘煊身上穿戴整齐,他出去之后,大公主和二皇子果真在外面。 这两人都是一身墨色衣袍,大公主一条手臂受伤,缠着重重的绷带,半边脸上也敷着伤药。 刘煊知晓这是文姒姒的成果,淡淡扫了一眼。 大公主对刘煊行了一礼:“今日之后,我对王爷、王妃心服口服。我们只敬佩强者,晋王殿下与晋王妃,是唯一令我们心悦诚服之人。” 刘煊语气冷淡:“二位前来有什么事情?” 大公主看了二皇子一眼,示意对方说出来。 二皇子道:“黎鞍国的皇位,本该是我的,眼下却被叔父占据。殿下如果帮我们夺回皇位,来日等我称帝,我也会帮殿下得到皇位。” 他们来的目的,和刘煊想的一模一样。 一番沉默之中,大公主开口道:“王爷是不是怕我们言而无信?我和兄弟以性命起誓,将来若不能——” “你们发什么誓言,本王并不在意。”刘煊淡淡的道,“齐朝内务,不会让外邦人介入。” 大公主脸色微微变了变。 二皇子不相信刘煊一点都不动心:“晋王坚信依靠自己就能取得皇位?外人都知道你我有仇,即便联手,他们也不会知晓,到时候——” “皇位一事,自有皇上做主,”刘煊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二位请回。” 大公主多少有些不甘心,她还想上前再说些什么,但刘煊跟前的任若已经走了过来:“天色已晚,公主和皇子请回去吧。” ------------ 第197章 羡妒[7] 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离开之后,刘煊回了房间里面。 文姒姒在床上趴着,身下垫着一个枕头,眼睛看着他,就等着他回来。 刘煊看着她千娇百媚的样子,不自觉有些心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想不想吃些东西?” 文姒姒笑了笑:“那还是算了,我真吃不下去了。” 这些天被刘煊养得太好,是个人都看出她丰满了不少,甚至今天还闹出被胡皇后怀疑她怀孕的笑话来。 文姒姒握住他的手也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殿下,我是不是真胖了?” 刘煊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笑了一声。 文姒姒警惕心大作:“是真的吧?是不是真的?” 其实是她以前太瘦了,除了胸脯上和屁股上有一点肉,其它地方都很消瘦,有时候刘煊都觉得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和她亲近会有些罪恶感。 眼下文姒姒肌骨丰盈不少,更添了不少柔媚,抱在怀里别提有多舒服。 “王妃想太多了。”刘煊握着她的手去摸她的腰身,依旧纤细的一小把,“你自己看看,哪里胖了?现在就很好。” 文姒姒被他摸得有些痒,往旁边躲了躲。 刘煊翻身上来压住她:“别动。” 文姒姒搂住他的脖子:“他们两个过来,都说了些什么?” 刘煊将方才的对话和她说了一遍。 文姒姒眉头微微皱了皱:“总觉着有诈,这两个人特别古怪,王府还是不要同他们往来。” 刘煊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语气漫不经心:“他们两个借口西洛朝贡齐朝,也偷偷的跟了上来,想借齐朝的兵力,助他们两个夺得皇位。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这对兄妹狼子野心,他们的话语不能相信。” 文姒姒想了一下:“我们不借,却不知道宋王会不会做这种事情。还有皇上,皇上他——” “皇上不打算理会他们,只当成普通宾客招待一番。”刘煊道,“老六不傻,我们能看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 文姒姒还是有些不高兴:“我觉着黎鞍大公主,对殿下有些意思。” 刘煊:“……” 他揉了揉文姒姒的头发:“本王杀了她亲生父亲,他们姐弟如今的处境,是本王一手造就。姒姒,从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醋呢?七皇子妃的醋你吃,她的醋你也吃。” 文姒姒一时间哑口无言。 其实刘煊连那位大公主是圆是扁都没有细看,更不会在意对方有意无意。 但文姒姒平时压根不过问这些,突然看着她吃醋,刘煊也觉得很有意思。 他顺手解了文姒姒身上的衣带,非逼着她好好解释解释。 次日文姒姒懒洋洋的,一直到了中午才起得来床。 她刚刚梳洗好,听到宋王妃和七皇子妃过来了。 董氏这次生了一个世子,满月礼在即,这两人过来想问问文姒姒准备了什么满月礼。 府上大事小事,文姒姒起床之前,刘煊已经交代下去了,她一觉睡醒倒没有什么事儿,捧着一盏新炖的血燕慢慢吃着。 宋王妃笑眯眯的看了文姒姒一眼:“所有妯娌之中,我最羡慕的就是大嫂,不仅在外面体面,在自个儿王府里,大哥也疼您疼得不行。” 文姒姒在自己家里倒没有盛装打扮,这两天天气渐渐热了,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抹胸裙,自己梳妆的时候没有察觉,脖颈上好几处吻痕。 旁边的芊蔚人小鬼大,给文姒姒使了使眼色,偷偷指了指她的脖颈。 文姒姒蓦然反应了过来,心里有些怪罪刘煊昨天晚上做得过分,她耳根不自觉的染了绯红。 都是已经成婚的妇人,宋王妃也只是打趣几句。 她说羡慕倒是真的。 她与宋王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这个人,年纪轻轻便互通情意,这些年和宋王亦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但府上总也少不了一些美貌的侍妾,甚至胡侧妃这个狐狸精来了之后,宋王每天晚上都睡在她那里。 宋王妃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和宋王同房在什么时候了。 虽然侍妾再多,侧妃再得宠,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分毫,她把胡侧妃整得不能怀孕,宋王也只是笑笑便过去了,但心里那点不甘,怎么都掩藏不了。 又如何能甘心呢? 毕竟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文姒姒笑笑道:“最近天热了,纱窗里飞进来不少虫子。” 宋王妃笑得暧昧,并不打算放过文姒姒:“这虫子莫不是和大哥一模一样。” 文姒姒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送客了。” “千万别这样,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大嫂这里一趟。”宋王妃笑着道,“本来我让胡侧妃给三嫂绣了一幅多子多福图,人家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侄女儿,矫情得不行,大半个月了什么都没绣出来,害得我匆忙准备。这回三嫂生的是个世子,我想着礼要厚一点,看看大嫂怎么准备的。” 文姒姒已经隐约听说胡侧妃那双手要被针扎坏了,宋王妃这张嘴,和她夫君一样,那是一句话都不能多信。 文姒姒笑道:“我让人打了赤金的长命锁,朱妃娘娘之前便说,紧要的不是贵重,是心意。” 宋王妃今天过来,不单单是说这个。她更有紧要的事情想讲。 不巧的是遇见了七皇子妃这个拖油瓶。 有七皇子妃在,宋王妃不好直接开口。 文姒姒垂眸一笑道:“我听人说,丁氏也怀了孩子。” 七皇子妃脸色微变。 宋王妃不大信:“真的?” 文姒姒悄悄的留意了一下七皇子妃的脸色,而后道:“自然是真的。她怕这胎有什么闪失,隐瞒了不说。这些日子她求医问药的,倒是真让瑞国公寻到了神医给她医治。” 宋王妃酸溜溜的道:“谁让人家命好,做什么都有亲爹照拂,我是没有这样的好命。” 文姒姒存心试探七皇子妃,胡说八道了一通,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 第198章 羡妒[8] 她穿着衣服袖子宽大轻薄,接过茶水的时候,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一片纤瘦的手腕,腕子上戴了一只红玛瑙的镯子,隐约可见雪肌上点点吻痕。 七皇子妃拿了点心盘里一块松子糕慢慢吃着,眼神有些迷蒙。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嫁一个不想嫁的人,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真正喜欢的人,自有捧在手心里的东西,或许永远不知道她的念头,或许知道了,也把她当成一个卑贱的可怜虫。 但看着别人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还是很不甘心。 说起来,这又怎么能甘心呢? 七皇子妃道:“上次为了答谢大哥,赠给他的平安符,他有没有收下?” 文姒姒笑了笑:“我也不清楚,他总是丢三落四的,穿的戴的东西指不定放在哪里了,回头我替他找找。” 宋王妃摇了摇头:“六爷也是这样,他们这些爷们儿从来不在意自己东西。前些天新给他戴上一个翡翠的玉坠子,出去一趟东西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拿去了。” 陆氏脸色微变。 宋王妃真有些不耐烦她,面上却依旧挂着笑:“我本来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大嫂谈谈,谁知道路上遇到了七皇子妃。” 话说到这份上,陆氏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找个借口离开了。 她这边一走,宋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大嫂,我们六爷想见您一面。” 文姒姒拨了拨茶碗,低头道:“最近府里事情太多,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当面直说呢?” 宋王妃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知道这件事情,宋王预料到文姒姒不想和他见面,便提前和宋王妃说了说。 然而宋王妃怕自己说不好,文姒姒当面拒绝了自己,回去不好交代。 文姒姒冷冷一笑:“是阮妃娘娘的事情吧?听说前两天皇上喝醉了,去了阮妃娘娘宫里待了一宿?” 宋王妃没想到文姒姒能猜得出来,她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这段时间,皇后娘娘看我们六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要六爷与阮妃娘娘彻底切断关系,以后只听她的。但——” 血缘亲情,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斩断呢? 皇后毕竟不是宋王的亲娘。 宋王妃道:“我家六爷想说,皇后娘娘频频刁难的不止他一个,大嫂愿不愿意和他一起——” 文姒姒垂眸不语。 这才过去多久,他们这边就乱了阵脚,看来老天都站在刘煊这边。 宋王这样的人薄情寡义,当初提出合作是刘煊处境危险,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晋王府处在上风,和这样一条毒蛇合作,保不齐事后被反咬一口。 文姒姒道:“眼下我们王爷在京城,他不喜欢我插手宫闱之事,即便有心,我也无力做什么。” 宋王妃脸色又变了变。 文姒姒又道:“不过,最近我知晓一件事情,皇后娘娘想把锦帆公主,嫁给镇北侯的儿子,那位公子挺不成器的。” 宋王妃愣了一下,而后告退离开。 回到府上,宋王妃小心翼翼的和宋王说了一番。 宋王郁郁寡欢。 宋王妃勉强笑道:“晋王在京城,他这样的人,应该讨厌女人算计这些东西,晋王妃有心去做,却无力去做。” 宋王冷冷扫了宋王妃一眼:“你真信了她的鬼话?她递来了一把刀,是想坐山观虎斗,自己收渔翁之利。” 宋王妃有些难受:“咱们先这样下去?先听皇后的?” “五哥已经扶不起来了,她让我上位,肯定会攥紧一半的权力,并把母妃除去,你以为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王不甘心受制于人。 他当初靠胡皇后重获圣宠,却不想让这个女人挟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宋王再怎么薄情,也不想彻底牺牲自己生母来铺路。 明明知道晋王妃想看着自己和胡皇后两败俱伤,却不得不这么做。 ...... 文姒姒那边打发走了宋王妃,自己小歇了一会儿,二皇子府上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方才二皇子妃生了,生下一个女胎。 刘赫如今被囚禁了起来,许念巧在他之前的府邸中,她虽然没有被囚禁,因为刘赫的缘故,她也出不了府,旁人更不好去看她,此后只能在府上待着。 她府上不少都是文姒姒安排的人,这些人传了不少消息来。 许府的夫人送了一些滋补品进去,现在母子平安,一切都还好。 文姒姒看着窗外。 又是一个灿烂的春日,今天有些许风,吹了一地的落花,下人们怎么打扫都来不及。 她想起过去很多年的春日都似今天这般。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满怀怨怼,心里有许多的不解和恨意,暗暗藏着许多怒火,但和刘煊在一起后,过往那些事情,都开始慢慢的淡了。 真真正正的恍若隔世,就像某年某月某日做过的一场梦,一切其实都是虚幻,并未真实发生。 文姒姒点了点头,她刚刚想让人下去,外头又有人过来,是许府的人,许念巧刚生下孩子,文氏给许念巧送了不少滋补品和衣服等物,顺带给文姒姒送了一些绸缎,向她报了喜事。 她隐隐察觉出来,刘赫出了事情,许念巧毫发无损没有被跟着送去一起囚禁,是文姒姒暗中帮了一把。 文氏同昌平郡主那些陈年恩怨依旧没有化解,但对于晋王府,许家已经押上了全部家当追随,很多文家为了避嫌不能开口的事情,都是许家去办。 文姒姒今天懒得再见什么人,点了点头,让潘嬷嬷出去招待了一下。 仔细想想,文姒姒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听说过刘赫的事情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样大喜的日子,不让他听一听,也过不去。 毕竟楚氏及其胎儿永远的消失在了乱葬岗里,他正妻的孩子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文姒姒让人去给刘赫传了这个好消息。 只可惜,刘赫被漫长又无光的囚禁折磨得早已经疯癫,不管什么消息,他都听不懂了。 ------------ 第199章 羡妒[9] 锦帆公主如今年岁不大,订婚对她来说还是太早了一些,尤其是听说胡家那位公子比她大了十多岁。 这些天从胡皇后口中隐约得知消息之后,她都是愁眉苦脸的。 然而婚姻大事,是由不得她做主的。 她看向窗边埋头做针线的念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冬天的时候念珂就和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定了婚事,那位公子如今就在皇帝跟前当着侍卫,前途自然不用多说。 念珂在宫里一直挂念着文姒姒,有什么动静都会提前知会一声,如今她的未婚夫是御前侍卫,皇帝跟前风吹草动,晋王府都能及时知晓。 锦帆公主心里烦闷,想着出去走走,念珂陪伴在她的身边,走了没几步,竟然在御花园里遇着了宋王。 锦帆公主一年到头都不能碰见这些兄长们几面,如今皇子里权势最大的便是晋王、四皇子和宋王,她这种位份低的妃嫔生的公主,更难和这些兄长们往来。 既然遇着了,锦帆公主便对他行了一礼。 宋王笑着道:“锦帆?许久没有见到你,你又长高了不少。” 锦帆笑了笑:“六哥去皇后娘娘宫里?” “不是。”宋王道,“我有事见父皇,听说父皇在前面亭子里。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锦帆公主和她母妃一样,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皇帝是什么时候了,既然宋王邀请,她便跟着宋王一起去了。 今日惠风和畅,皇帝在亭子里听景贵人弹琴,宋王带着锦帆公主上前行了一礼。 皇帝太久没有见到锦帆公主,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女儿,直到宋王和锦帆都行了一礼,喊了一声“父皇”。 这两年皇帝记性没多好了,他记起来这是韩贵人生的公主。 皇帝膝下子嗣众多,成年的公主皇子都有好些,未成年的脸面比较嫩,有些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天家父子感情比不上寻常人家,他一时之间还真难想起名字。 宋王笑着道:“父皇,儿臣在路上遇到了锦帆,便一同过来给您请安。” “原来是锦帆。”皇帝笑了笑道,“你不经常出来吧?朕记得你之前还那么小,个头不到朕的腰,现在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锦帆眼波流转:“儿臣这些日子常跟着先生读书,很少从宫里出来。” 皇帝有些感兴趣,问她读了什么书,又问了许多典故,锦帆年龄虽小,谈吐却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来是个不受宠的公主。 皇帝心里高兴,想着多年没有宠幸韩贵人,晚些时候回去看看韩贵人,他给了锦帆一些赏赐,让锦帆先下去了。 锦帆离开之后,宋王提了一嘴镇北侯府请封世子的事情。 胡英嫡出的儿子不成器,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世子之位自然会落在庶出身上。 自从当初镇北侯府的人冒犯晋王夫妇之后,皇帝对他们府上便没有太多好感。 晋王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这些皇亲国戚平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竟然纵着府上奴才作到了皇子的头上,这在皇帝看来简直是找死。 宋王如今到了皇后膝下,替皇后想着自己家的家事,在旁人看来确实正常。 皇帝对胡英府上的公子没有什么了解,便问了两句。 宋王不假思索的道:“镇北侯府上的三公子不错,性情温和博学多识。” 皇帝暂时不想安排此事,想着将来等胡英主动提起的时候再说。 不过,既然宋王提了一嘴,他便打听了一下胡英府上这几位公子。 说起来都中规中矩的,全是妾室所生,没有考什么功名,二公子花名在外,作风有些纨绔,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三公子还算出挑。 这件事情皇帝暂且没有放在心上,镇北侯府上的家事,他也不想过问。 过了几天,皇帝终于去了皇后的福阳宫一趟。 自金城赈灾一事之后,过去几个月了,皇帝始终看皇后不大顺眼。 胡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一直这么冷落着她并不好,恰好他听说胡皇后病了,便过去看了看。 胡皇后身子骨不佳,一年确实要生几次病,她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确实挺憔悴的样子。 皇帝一时间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说了一些安抚的话语。 这对帝后之间感情十分复杂,或许先前皇帝是极其喜欢胡皇后的,不然也不会把她扶到皇后的位置上来。 但时过境迁,对方既然成了皇后,得承担皇后的职责,免不了有些利益摩擦。 尤其是现在,一些皇子已经长大了,虎视眈眈皇帝手中的权力,但皇帝自以为自己春秋鼎盛,压根不舍得放权。 胡皇后勉强笑了笑:“皇上日理万机,没必要来看臣妾,臣妾的身子骨还能撑得住。” 皇帝看她娇美的容颜流露出几分伤感,联想这些年胡皇后处事端庄,没有教好五皇子,与五皇子本性顽劣贪玩有关,至于赈灾一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也吃够了教训,以后不会胡作非为。 皇帝摸了摸胡皇后的脸。 胡皇后握住皇帝的手:“臣妾想求您一件事情。” 这种情况下,无论她求什么,皇帝都不想拒绝:“你说。” 胡皇后道:“臣妾兄长胡英家里的儿子年龄大了,还没有娶妻,如今锦帆公主也快到了婚嫁的年龄,臣妾想把她嫁到镇北侯府,镇北侯府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皇帝原本不怎么记得锦帆公主这个女儿,皇后既然选好了人,嫁了便嫁了。 但他前几日才见过锦帆,觉着这个女儿知书达理聪明伶俐,倒是不错的好姑娘。 因而皇帝多嘴问了问:“胡英的儿子?是哪个公子?” 胡皇后轻声细语道:“他的长子早逝,二公子早就长成了人,这孩子是所有公子里最出挑的,一直都没有婚嫁,臣妾想把锦帆嫁给他。锦帆是臣妾看着长大的,给她自然要许配好人家。” 话音刚落,胡皇后便见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 “挑了这样的人家,你还真是一个贤惠的母后啊。”皇帝寒声道,“既然皇后病了,便好好养病,后宫事务暂由皇贵妃代理。” ------------ 第200章 羡妒[10] 胡皇后还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她见皇帝脸色大变,刚想说些什么,但皇帝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拂袖离去了。 胡皇后这次生病倒不是装的,她多年劳心费神,身体确实不大好,入夏之后时常吃不下什么东西,又经常对着宫人发火,她是真病了。 眼下见皇帝怒气冲冲的出去,且将后宫权力都给了朱妃,胡皇后又慌又怒,一口血瞬间吐了出来,撑不住晕了过去。 ...... 文姒姒在朱妃宫里,两人对坐着尝着冰镇的梅子汤。 今年刚刚入夏便热了起来,朱妃有些耐不住热,房间里放了许多冰盆。 她如今是比不上年轻的妃嫔得宠了,因为地位提高,手头又有了权力,竟然比得宠时候更加自在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朱妃笑眯眯的看着文姒姒,只把文姒姒当成自己的福星。 对方在她眼里可不是福星?自从和文姒姒关系近了,她不仅当上了皇贵妃,还掌了后宫的权力。 她不奢望着开平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能做出一番大事,只希望儿子在晋王手底下老老实实的待着,将来晋王当了皇帝,依旧自在的过他的日子,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还能出宫搬去开平王的王府当太妃,自由自在的,不必被宫墙拘束着。 从前朱妃觉得有皇帝的宠爱才是好事,现在觉得眼下才是人生快事。以前生怕自己哪里不美了惹皇帝讨厌,天天涂脂抹粉戴各种漂亮首饰,费心琢磨着皇帝喜欢什么漂亮衣服,日子过得胆战心惊的。 现在整天吃吃喝喝,想不装扮就不装扮,反正怎么打扮都不如十多岁的姑娘俏丽了。没有那么多烦心的,而且有晋王妃这个开心果常来宫里陪她,整个人看起来还年轻了许多。 福阳宫那边一失宠,妃嫔们流水似的来向朱妃请安,就连一贯和朱妃不对付的景妃,也不得不低下头做人,乖乖的过来问候她。 朱妃笑眯眯的道:“近来天气热了,本宫新得了几匹凉滑的冰纱罗,给敏佳做了几身衣裳,剩下的你都带走吧,虽是小孩儿穿的料子,没什么花样,夏日在自己家里穿着舒服。” 文姒姒笑道:“好。” 她觉着今天的梅子汤不错,尝起来酸酸甜甜的,酸味儿要多一些,比平时尝到的更加清爽。 因为身子骨比从前好多了,以前夏天文姒姒并不敢吃太凉的东西,现在也敢随便吃了,她喝了两碗梅子汤。 朱妃尝了两口没再喝,看向旁边的丫鬟:“里面没加冰糖么?吃起来这么酸?” 丫鬟陪笑道:“您昨个儿说吃多了甜的牙疼,今天没敢放太多冰糖。” 朱妃眉头皱了皱,一转头看文姒姒喝了这么多,她笑道:“你竟然不嫌酸,我记得之前你不大爱吃酸的?” 文姒姒道:“天热了胃口不好,就想吃些开胃的。” “福阳宫那位也是。”朱妃努了努嘴,“听说整天摔东西,送去的吃的都打碎摔了。五皇子也是不够孝顺,伺候皇后端茶倒水两天,一甩袖子又回府花天酒地了。丁氏虽然刻薄小性,还是个好孩子,她跟着宫女衣不解带的在皇后跟前伺候,倒也尽心尽力。” 文姒姒喝完梅子汤,又拿了块点心尝尝,这次觉着点心有点腻,没太吃得下去。 朱妃话语一转:“你莫不是有了身孕?” 这些天文姒姒没让太医过来给她把脉,朱妃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来,确实好些日子没有来月事了。 朱妃赶紧让太医过来,给文姒姒把了把脉。 确实是有喜了,因为月份还小,她的脉象还不是特别明显,还要过段日子再看看。 朱妃喜出望外:“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文姒姒也有些懵,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怀孕了。 这两天她是觉着自己又丰满了一些,但刘煊一直坚持说她不胖,还想骗她再多吃一些东西。 朱妃给太医塞了好些银子,没有让太医对外声张。 看着文姒姒呆呆的样子,朱妃笑眯眯的道:“看来晋王府要添一个世子了。” 文姒姒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其实现在还不能摸出什么来,她小腹依旧是平坦的。 倘若今天朱妃不提醒,她还真不一定往这个方面去想。 文姒姒低头一笑:“眼下月份还小,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等着显怀的时候,再和众人说一声吧。” 朱妃自然明白。 宫闱之中,孩子是最紧要的事情,怀了孩子的人也最容易出事。 文姒姒这是头一胎,她这个晋王妃的身份差不多和太子妃一样显赫,肯定有不少人都盯着她这个肚子。 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伤到身子就不好了。 朱妃点了点头:“等胎像稳了,旁人就算想下手也得不到机会。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以后不能贪嘴吃这些生的凉的了。” 虽说董氏才是朱妃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但在朱妃眼里,文姒姒和董氏一般紧要,两人都是惹人疼的好孩子。 她拉着文姒姒的手嘱咐了好些话,毕竟她才是过来人,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 直到傍晚的时候,文姒姒才回了王府。 太后那边,文姒姒暂时不想说,她想等这胎彻底稳了,再给太后她老人家一个惊喜。眼下胎儿还小,说起来反而让太后整天担心自己。 文姒姒身边这些知情的丫鬟都欢天喜地的,尤其是竹月和芊蔚,两人看着文姒姒的肚子不住的笑,恨不得自己府上的小主子早些时候出来。 刘煊一回来,看着文姒姒跟前这些丫鬟嬷嬷一个个满面红光的,他觉得挺惊讶,摆手将人打发出去,又抱住了文姒姒:“你屋里的人这么高兴,赏了她们什么好东西?” 文姒姒抿嘴一笑:“殿下猜猜看。” ------------ 第201章 怀孕[1] 刘煊一时之间真猜不出来。 文姒姒对府上做事的人严厉,但对她院子里和屋子里的下人素来宽容,尤其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几个,平时相处更是温和,以至于这些丫鬟对文姒姒特别护短,只要是给文姒姒做事,从来都尽心尽力。 其实宫里宫外大多数做主子的都是这样,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会娇惯亲近一些。 平时文姒姒待人大方,不喜欢的衣裳首饰经常赏赐他们。 刘煊不想猜这个,又不想扫文姒姒的兴,随口道:“簪子?镯子?还是衣服鞋子?” 文姒姒只看着他笑:“都不是。” 刘煊手搂在她的腰上,在她脖颈上亲了两下,顺势去解她的衣衫:“放着正经事不做,本王才不想猜这个。” 文姒姒气得捏他手臂:“猜不到不能碰我。” 刘煊素来霸道,才不听她这个,闻言轻笑一声:“她们关我什么事?” 文姒姒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处:“今天太医说我有孕了。” 刘煊脑海有一瞬间空白,不怎么能相信这个消息。 实际上文姒姒怀上身孕也正常,前段时间刘煊见她身子好了不少,晚上的时候便把人翻来覆去的折腾。当时两人如胶似漆,两个年轻人都没生过孩子,没想过怀孕的事儿。 眼下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刘煊手放在文姒姒的肚子上:“怎么一点都不显怀呢?” 文姒姒无奈的笑笑:“现在月份还小呢,一时半刻怎么可能会显怀?殿下想哪里去了?” 刘煊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倒也是。” 文姒姒道:“现在月份还小,我怕出什么三长两短,让太医将这件事情隐藏了下来,等以后显怀了再说。” 刘煊懒洋洋的抚摸着她的小腹:“好。” 宫里谋害孩子的手段特别多,刘煊总担心文姒姒出事,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的身边,月份小的时候确实容易被人害掉。 原本他想着是等扫清所有障碍之后再让文姒姒怀上,那时候两个人都会安心许多,不用担心出什么事儿。 既然现在有了,等显怀了再告诉众人,到底安全一些。 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刘煊没有想过自己当父亲的事情,当时他对这个多多少少有些不屑,毕竟他连王妃都没有怎么想过。 然而现在定下来了,他觉得现在也不错,每日回到家里,自己王妃都会笑盈盈的等着自己,无论多晚对方都想等自己一起回来再休息。 刘煊亲着她的脖颈:“既然怀孕了,便好好养胎,本王让人给你做的东西,都老老实实吃掉。” 文姒姒眉头皱了皱,刚想说一句“都不好喝”,随即想起来,之前那么久都没有怀孕,自从刘煊悉心帮她调养身子之后,才怀上了身孕。 她从小生下来体质就有一点点弱,为此还受了不少苦头,不管生下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都希望小孩儿长得壮实一点,刘煊这个身份,他的小孩儿美丑倒是不重要,能活下来才重要,当然——文姒姒也不觉得刘煊这长相,她会生个丑孩子。 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刘煊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听清了没有?怎么一点点反应都没有?” 文姒姒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听到了。” 刘煊轻笑一声,手下动作稍微重了重:“你心里还不服气?” 文姒姒赶紧躲开,她惯来是见势头不好就对刘煊低头的,不然每次被他折腾得都很受不住:“服气,怎么可能不服气?” 刘煊依旧像往常一样给她宽衣解带,文姒姒想起了一件事情,红着脸去推他的手:“太医说了,前几个月不适合同房。” 这对小孩儿也不好,万一没拿捏住分寸,小孩儿没了怎么办?况且刘煊床上确实挺厉害。 刘煊挑了挑眉:“你以为本王不知道?” 文姒姒想了一下,刚刚要开口说话,刘煊捂住了她的嘴:“你该不会又想给我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侍妾吧?你敢把人弄来,本王通通杀掉。” 文姒姒:“……”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从前就在这件事情上触过刘煊的霉头,她同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犯第二遍。 况且,文姒姒已经知道了刘煊的心意,刘煊就是生她的气,故意想惹她吃醋,也不会碰别人或者往家里带什么人。他的喜欢一直都很明显,她亦不想同旁人一起瓜分自己的丈夫。 文姒姒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但这件事情,还可以用别的法子替代。” 刚成婚的时候她不通晓人事,面对刘煊也有些羞怯。 眼下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被刘煊带着看了那么多东西,她也渐渐晓得了怎么一回事。 然而平时刘煊总是很霸道的居于上风,从来不让文姒姒主动去伺候他,更不让她给他做什么事情。 刘煊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他清楚文姒姒脑子转得飞快,一见情势不对,瞬间会把想说的咽回去或者说一些别的。 “刚刚你真的想说这个?”刘煊捏了捏文姒姒软绵绵的小手,“不是想换人伺候我?” 文姒姒真的要被他气笑了:“我天生犯贱么?我就这么喜欢让别人碰我的夫君?” 这回刘煊有点满足了:“再说一遍。” 文姒姒孩子还没有生,没来得及哄上孩子,已经要哄大人了,无奈的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是这个。”刘煊道,“最后两个字。” 文姒姒只好喊了他一声“夫君”。 虽然床上什么称呼都被他逼着喊过,但清醒的时候被他诱着称呼夫君,文姒姒耳根有些泛红。 刘煊低头亲了下去:“好,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就算有了孩子,你也只能最喜欢我,不能最喜欢孩子。” 无论什么时候,他肯定都是把王妃放在首要的,自然希望文姒姒也是这样。 文姒姒笑笑:“殿下,您幼不幼稚啊。” 不过她也清楚,刘煊在外面始终都是冰山一样,别人都害怕他,只有在家里才会这样。 ------------ 第202章 怀孕[2] 胡皇后又病了,这次还被剥夺了后宫所有权力,一时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瞬间就出来了,原先那些对她亲亲热热的人,现在一个个都不再来她的福阳宫。 不过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她余威还在,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敢太怠慢她。 丁氏这阵子又进宫侍疾,整天都待在胡皇后的身边伺候。 胡皇后这阵子终于流露出了疲态,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原本娇美的容颜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宫闱之事瞬息万变,总在人想象不到的时候,权力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回想自己这辈子,胡皇后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着自己哪里不好,算计了这么长时间,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路可以走,以为皇帝会在她后头,她以后说不定能当掌权的皇太后。 现在想想,即便有心,终究提不起力气了。 一名大宫女从外面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她是殿内伺候的宫女之一,有时候会去各宫传一些消息,打听事情十分灵通。 丁氏察觉到她们可能有什么话要谈,悄悄的溜了出去。 大宫女在胡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胡皇后脸色微变:“真的?” 大宫女点了点头:“外头药铺的人悄悄和我们说的,他和七皇子妃熟悉。您想想看,王氏虽然蠢笨,但她算计五皇子妃有什么好处呢?有这功夫,她不如算计自己府上那些人。倒是陆氏,把她姐姐害死了,她好上位当皇子妃。” 胡皇后有些恼怒。 她聪明一世,没有想到五皇子妃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小人算计! 大宫女皱眉:“陆氏不知道安了什么心,留她这样的人在终究不大好。奴婢觉着,她敢做第一次,肯定敢做第二次,不如假传五皇子妃怀孕,把她召进宫来一起侍疾,看她会怎么做。” 胡皇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虎落平阳终究是虎,被这么个小恶犬咬了一口,她如何能服气? 留着这样的祸害在,保不齐她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大宫女看胡皇后点了点头,终究松了一口气。 她在胡皇后身边待了很多年,十一二岁进宫,有幸被挑到皇后宫里伺候,最开始洒扫庭院,后来进了殿内。 一开始也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的。 可奴才也是人。这一年来胡皇后的脾气越来越差了,接二连三的摔打东西,谩骂责备她们,甚至会上手打她们,这样的日子,是个人都不想继续再熬。 宫里长夜漫漫。 很多时候不止做主子的难受,她们当奴才的也长了一颗活生生的心。 现在她也想出宫了。 ...... 文姒姒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团扇,笑意盈盈的和朱妃对坐着说话。 朱妃道:“皇上想封景贵人为妃,昨天来了我这里,问我当不当封。” 朱妃和景妃之间的矛盾众所周知,和景贵人更是仇怨深重。 文姒姒想了想道:“娘娘怎么说的?” 朱妃在知晓自己当初那个孩子是胡皇后下的手,对景妃和景贵人的恩怨就没有那么重了。 她无奈的笑笑:“皇上有了这个心思,本宫还能阻拦不成?他是皇上,想做什么事情,说一不二,过来问问我,看着是给我一个面子,实际上是要我给他面子。” 文姒姒一时间有些惆怅。 皇宫内外,基本都是这样的。 朱妃道:“景贵人这两年恩宠不断,基本都是她在侍寝,虽然没有子嗣,得宠到这个份儿上,也该涨一涨位份,我便让皇上给她一个封号,好和四皇子的生母区分开,看皇上的样子,他也是很高兴的。” 文姒姒笑道:“娘娘这般温柔体贴,又不计前嫌,皇上肯定更爱重您。” 朱妃无奈笑了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文姒姒道:“不过,景贵人封妃一事,不可能这么顺畅。您是同意了,景妃不一定会同意。” 朱妃愣了愣。 文姒姒道:“这些年来,景贵人只怀孕一次,那次还故意栽赃您。我觉着,是景妃不想她怀孕的。” 连怀孕都不允许,能允许景贵人被封妃? 景贵人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景妃手上。 文姒姒晓得景妃这个人没有什么头脑,四皇子聪明能干,全是被这样一个不体面的母妃给拖累了。 四皇子上个月被派出去治水了,一到夏天,南边又发生了水患,皇帝不喜欢这个儿子,但禁不住四皇子能干,这两年四皇子的政绩十分显赫,几乎能和刘煊比肩,朝中支持四皇子的大臣不少。 他这次治水回来,肯定会被皇帝封王。 但景妃仗着四皇子厉害,三天两头的作,还要逼着四皇子去皇上跟前把治水的差事交给九皇子,说什么九皇子没有做过大事,让老九涨涨见识。 幸好九皇子不是事儿多的人,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不想和自己亲兄长争。 不少人诟病刘煊的出身,可文姒姒觉着,四皇子这样的,说不定还会羡慕刘煊。 朱妃想了一下:“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让太医再把脉,这阵子入口的东西都要当心,安胎药也记着吃。” 文姒姒笑着点了点头。 朱妃又道:“不过,我怎么听说五皇子妃又怀上了孩子?她不是不能生了么?可怜七皇子妃,竟然就这么被逼死了。” 皇后对外说五皇子妃怀了身孕,但胡皇后的病情还没有痊愈,虽然宫里宫女太监伺候她已经够了,但长辈生病,身边没一个晚辈伺候终究不好听。 毕竟齐朝是以孝治天下。 也不知道皇后这边说了什么,李妃让七皇子妃陆氏进了宫里侍疾。 朱妃许久没有见到胡皇后,前个儿过去探望了一番。 她摇了摇头:“我不大喜欢陆氏,但陆氏真够可怜的,以前有她姐姐护着还好,现在她孤零零一个人,昨天我过去的时候,丁氏对她趾高气扬,嘲笑她爬姐夫的床。” 文姒姒垂眸不语,没有说些什么话。 她算了一下时间,事情能不能浮出水面,就在这些天了。 ------------ 第203章 怀孕[3] 胡皇后宫里的事情,文姒姒没有刻意去问,但风吹草动对她来说都不难打听。 如果在几年前,福阳宫确实像个铁桶一般,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插手不进去。 但是,胡皇后的身体真的不太行了。这个女人的容貌一日一日的衰减下去,性情也一日比一日更暴躁,原本冷静睿智的头脑被愤怒填满。 以往的每一天都有希望,现在的每一天只能看到绝望。 就像文姒姒前世那些日子,睁开眼睛就是无望的前景无望的未来,完全看不到一点点的好。 前朝的动静比文姒姒想象中更快。 四皇子治水有功,正在回京的路上,据说皇帝已经打算封四皇子为荣亲王,已经让礼部在准备着。 就在这个时候,与四皇子交好的官员上书请求皇帝立太子。 皇帝前两年因为太子一事大动肝火,直言再有人提立储君一事便诛九族。 可前朝一些年迈的重臣真提了这件事情,皇帝又舍不得真发落这些国之栋梁。 如今朝中三足鼎立,四皇子与宋王双方人马争论不休。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陆氏出了事儿。 丁氏一直都看陆氏不顺眼,这阵子陆氏来胡皇后跟前侍疾,丁氏三天两头的刁难她。 哪怕在宫里,丁氏对于怀孩子一事依旧抱着执念,每天都要喝调养身子的补药。 这几天都是陆氏把药端给她来喝。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胡皇后跟前的大宫女从来不让她喝,全偷偷的倒掉。 直到某一天午休的时候,旁人都在打盹儿,陆氏又要给丁氏端药,这次有人看到陆氏偷偷摸摸的往药丸里倒什么东西。 胡皇后当即就把太医叫了过来,经过太医一番检查,发现陆氏加进丁氏汤药里面的东西,和当初王氏给丁氏方子里的香料一模一样,寻常女子吃了之后不孕,怀了孕的女子吃了之后容易滑胎。 丁氏当场就发疯去撕打陆氏,恨陆氏歹毒心肠要害自己。 当初陆氏和王氏同吃同住,王氏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她,她想借王氏的手对丁氏做什么,即便王氏跟前的贴身丫鬟,都难察觉到什么来。 胡皇后知晓此事关系重大,倘若王氏真是冤枉的,她们身上就通通落了污点。 王家本就恨她们,再让王家知晓他们家的女儿是冤死的,只怕会闹到皇帝跟前。 最近群臣提议立太子,五皇子身为名正言顺且无大错的嫡子,暂且有一定的胜算。 胡皇后对自己这个儿子终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让李妃过来,将陆氏囚禁了起来,好好看着陆氏,暂且不准她寻死觅活,等这阵风过了,再把陆氏给秘密弄死。 李妃这边吓得和什么似的,一连两个媳妇儿都和丁氏不孕一事有关,她恨不得把陆氏给勒死以证自己清白。 听到这里,文姒姒觉着有些可笑。 敢做却不敢认,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晚福阳宫就有小太监和小宫女贪玩说漏了嘴,把事情传了出去,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不仅仅是宫里,就连京城普通百姓都晓得了皇后和五皇子妃逼死无辜的七皇子妃,陷害五皇子妃的真凶是现七皇子妃。 京中无论百姓还是大户人家,最喜欢宫墙里的这些秘辛。 本朝民风开放,朝廷对此并没有完全禁止,齐朝开国以来,历任皇帝的心胸都不算狭隘,他们能够容忍普通官员上书直谏,也能容忍普通百姓议论过失。 一时之间勾栏乐坊里编出了好些故事,大都是嫁了好人家的姐姐把落魄的表妹接进府上,结果表妹嫉妒表姐过得好,暗中和姐夫拉拉扯扯,在婆婆跟前陷害表姐,等婆婆逼死表姐之后,她理所当然上了位。 民间出现这样的舆论,胡皇后再想隐瞒,都瞒不过皇帝的耳朵。 文姒姒这两天颇为自在,她的肚子已经显现出了一点点,平时穿着衣服,旁人不大能看得出来,但自己在家的时候,她摸自己的小腹,还是能够感觉出来。 刘煊这几天就爱盯着文姒姒喝安胎药,不管平日里有多忙,每天晚上必定回来陪着她用晚膳。 文姒姒觉得自己补得太厉害了,担心以后不好生下来。 刘煊道:“你现在吃的每一样东西,我都问过太医。” 他才不会什么东西都往文姒姒肚子里塞,自然都是让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 刘煊听人说孕妇怀孩子消耗特别大,如果不养好身体,说不定以后都会落下病根,在这方面他都格外仔细些。 文姒姒笑着道:“四爷和六爷现在针锋相对吵闹不休,您在家里只想着孩子,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您?” 刘煊刮了刮她的鼻子:“本王想的不是孩子,而是王妃。” 四皇子和六皇子这边的人倒是想联起手来攻击刘煊,但关键的是,刘煊可没有让拥戴他的大臣到皇帝跟前说立他为太子。 他们就算想弹劾刘煊,也找不到什么借口。 文姒姒低头又喝了一口补药,过了一会儿才道:“七皇子妃这件事情,宋王恐怕要受到连累。” 在外人看来,逼死七皇子妃的人是胡皇后,胡皇后作威作福,不把真相调查清楚,便将七皇子妃逼死了,身为皇后不负责任。 宋王当初为了挽回圣心,与戴罪之身的阮妃撇清关系,认到了胡皇后的膝下当儿子。 好事他都占了,现在胡皇后有了坏事,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得认下来。 刘煊擦了擦她唇角的药渍。 先前他们按兵不动,现在也到了该有动静的时候。 ------------ 第204章 怀孕[4] 皇帝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那些精力充沛且年轻野性的外族妃嫔,他这两天有些吃不消,晚上还是在景贵人这里。 景贵人温柔小意,床上的时候放得下身段玩得来花样,床下的时候又能轻声细语给他舒缓心情。 他这几日有些偏头痛,景贵人跪坐在他的身后,用小手揉捏着他的额头。 立储一事搅得他头疼,这些天大臣们吵吵嚷嚷,他心情很不好。 除此之外,王家把好好的女儿嫁给了七皇子,结果遭了陷害,没调查清楚缘由就死了。 王氏尸骨未寒,老七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竟然又娶了正妃。 过年以来王家明里暗里都在针对七皇子,皇帝之前懒得理他们,象征性的骂了七皇子两句,现在知道这件事情是胡皇后和七皇子不占理,他多多少少有些生气。 后宫里的事情,胡皇后太让人失望了。 皇帝看了景贵人一眼:“大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你觉得哪个好?” 景贵人道:“臣妾只有宫宴的时候远远见到过各个皇子,他们站在一起,臣妾完全分不清谁是谁。既然是皇上的儿子,自然都是极好的。” 皇帝轻笑一声,满意的揉了揉这个傻女人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京官里皇帝最属意户部尚书许子明,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老臣,倘若当初的太子中用一点,许子明就是未来的国丈。 地方官员里,皇帝最偏爱的是思懿公主的驸马罗玉树,罗家子弟俊逸有文才,罗玉树自身政绩卓越,他的几个弟弟也都不错。 他私下里问过这两个大臣的意见,两人对皇帝忠心耿耿,自然以皇帝的意见为先,但他们都客观评价了一下诸位皇子,两人都对晋王赞赏有加。 尽管皇帝不堵民口,但任由他们胡说八道下去也不行。 这几天皇帝让单康盛调查了一下酒楼勾栏里的传言,把一些编扯过分的都抓起来。 单康盛回来之后,顺便还和皇帝说了一件消息。 六皇子府上的幕僚众多,酒楼里经常见到一些读书人说自己是六皇子府上的人,他们点评各种朝政,并且评价诸位皇子,说其它皇子都不如六皇子好。 京城百姓听了这些人的话,都觉得六皇子是个贤明的王爷。 听了这么一番话,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四皇子回京了。 四皇子被封荣王,四皇子妃梁氏自然欢天喜地的,她盼这一刻,不知道盼了有多久。 从前被三皇子妃压了一头,现在三皇子妃还是郡王妃呢,自己就成了亲王妃。 况且四皇子治水有功,朝廷里那么多拥戴四皇子的大臣,之后自己甚至可能扬眉吐气成为太子妃。 四皇子府上高高兴兴的庆祝着,文姒姒和众人自然也来了这里祝贺。 董氏没带世子过来,只牵了敏佳的手来这里。 敏佳现在长得玉雪可爱,所有婶娘伯母之中,她最喜欢文姒姒,一看到文姒姒便过来搂住她的腿。 董氏知道文姒姒怀了身孕,她怕小孩没分寸,忙拦了敏佳一下。 文姒姒倒不在意这些,她把敏佳抱了起来,笑眯眯的问敏佳如今会不会背诗。 敏佳奶声奶气的背了两句谢灵运的诗,声音还有些含糊,把周围的大人都给逗乐了。 梁氏平时就嫉妒董氏和敏佳,但董氏是她嫂子,身份又比她高贵,她不敢说些什么。 如今自家四爷一飞冲天,梁氏也有了底气,笑着道:“敏佳真厉害啊,这么好的记性,可惜不是个小子,不然高低得中个探花。” 董氏淡淡的道:“就算是个小子,用得着考什么功名?” 这些爷们儿朝堂上斗得再厉害,见了面依旧是兄弟。 她们妯娌之间也大都这样,即便争斗,表面上也维持着和气。 梁氏笑道:“也是,和三哥一样,以后做个闲散郡王就好了。” 说着梁氏摸了摸刘康的头:“康儿,你以后要和父王一样,好好给你皇爷爷做事,知道了么?” 刘康人小脸皮薄,众人面前有些不自在,只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宫里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景妃惹了事儿,皇上龙颜大怒。 梁氏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感觉有些不妙。 董氏忙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前几天才封了四皇子为荣王,今个儿四皇子宴待宾客庆祝,皇帝要把景贵人封为淑妃。 文姒姒喝了一口茶,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待着。 从前后宫便是朱妃这个贤妃的封号最好,若是景贵人被封为淑妃,便是她封号最佳,甚至压了景妃一头。 景妃听说皇上封自己的小跟班为淑妃,整个人都要被气疯了,非要皇上收回成命,说景贵人压根不配。 说实话,这两年景贵人得宠最多艳压后宫,按着她这个受宠方式,封妃并不过分。 皇帝看景妃嫉妒心如此强烈,自然大怒。他是皇帝,封个嫔妃还要别人同意? 皇帝执意要册封景贵人为淑妃,一气之下不顾四皇子和九皇子的体面,要把景妃降为贵人。 然后,景妃又怨又怒的将景贵人的真实身世说了出来,说她不是自家的侄女儿,而是青楼里挑出来未开苞的妓女,压根不配被封为淑妃,当个贵人都是抬举她了。 景贵人来路正不正,皇帝能不清楚?世家贵女和风尘女子在床上的招数能一样么?枕头边睡着的人不太对劲,他私下里肯定会查一查。 但男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只要对方看起来身份体面,从前没有让人碰过,貌美如花把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过去了。 偏偏景妃当着一众宫人和妃嫔的面讲了出来,这下皇帝以后想找台阶都找不到。 听到这里的时候,梁氏只感觉天旋地转,两个腿根都在发软,刚刚她还红光满面,现在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董氏叹了口气:“这种不体面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宫里。真不知道四爷听到了这回事,会是什么反应。” 梁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和四皇子这对夫妻,从一开始就比其他人艰难太多太多。 能够走到今天,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耗尽了此生所有的气力。 他们一直往前行,机关算尽流血流泪,偏偏有人扯着他们的腿,在即将登上巅峰的那一刻,狠狠地将他们拖下来。 方才所谓的扬眉吐气,也只是昙花一现。 ------------ 第205章 怀孕[5] 皇后彻底在皇帝跟前失去了宠爱,连带着五皇子和丁氏都很倒霉。 曾经对着丁氏各种拍马屁的那些人,全都跑去奉承四皇子妃了。 丁氏心里很不高兴,可以说是相当的不高兴,看着四皇子妃那春风得意的劲儿,就恨不得把四皇子妃给活剜了。 紧接着景妃闹了这么大的篓子,丁氏的心里终于平衡,整个人也喜气洋洋的。 梁氏那脸色瞧着很吓人,整个儿看起来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梁氏娘家的人也在这里,看梁氏这个脸色惨白的样子,直说得找个太医来给她看看。 梁氏嘴上说着不用,可她一转头,整个人直直的就栽了过去。 一群人吓得不行,赶紧传唤太医来给梁氏看看。 四皇子新被封了荣王,他一贯沉稳平和,今天也多了几分笑意。 自己亲哥被封了亲王,九皇子心里也很高兴。 这些年四皇子和九皇子没少受开平王奚落,开平王仗着母妃得宠自己得宠,早年特别喜欢到别人跟前耀武扬威。 其它兄弟有的不理他,有的心里烦他但不说出来。 九皇子还记得曾经那些过节,笑着对开平王道:“四哥今天被封了荣王,我这心里可真高兴啊。” 开平王前两天肠胃不好生病,大夫嘱咐他不能吃任何油腻的东西,他在家里被王妃管着不能吃肉,他吃那些清汤寡水的都吃得脸色发绿,今天好不容易遇着宴席,开平王兴致勃勃的拿了一个肘子在啃,蓦然看见九皇子这个嘴脸,他冷笑一声:“看你这个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封王了呢。” 九皇子被他气得说不出来话。 这时候有奴才过来,把宫里的消息说了一遍。 开平王惊诧,他以为自己有些时候已经够傻的了,没想到还能遇见比自己蠢一百倍的人。 惊诧过后便是庆幸,开平王庆幸自己母妃可不是这样子的。 四皇子的脸色还算镇定,九皇子一听说他母妃出事,瞬间就慌了。 他赶紧跑到了四皇子的跟前:“四哥,父皇这次肯定会赐死咱们母妃!您赶紧和我一起进宫,去给咱们母妃求情!” 四皇子面无表情,什么都不说。 九皇子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口不择言,什么话都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四哥,你是不是贪恋你这个王位,不敢给咱们母妃求情?那可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母妃啊,你怎么能这样绝情!” 四皇子闭了闭眼睛。 他不知道其它兄弟的脸色,可这种事情,即便是猜,他也能猜得出来。 四皇子最终还是抵不过一句“不孝”,跟着九皇子一同进了宫里。 皇帝果真褫夺了景妃的妃位和封号,把她贬为庶人软禁在了宫里。 至于景贵人——景贵人的来历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晓她出身青楼,并非景家旁支的小姐。 这回景妃的目的真的达到了,皇帝无法再封景贵人为淑妃。 身为皇帝,他再怎么喜欢一个女人,也要考虑群臣和百姓看他的眼光,考虑到后世可能会传出来的流言蜚语,甚至要考虑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能不能承受得住。 皇帝甚至没有多加考虑,便赐了景贵人一杯毒酒,让她毫无痛苦的死去了。 陪伴他这么长时间的年轻美人香消玉殒,便是普通人也会愤怒伤感,更何况他是一个皇帝。 此时的皇帝颜面扫地,他怒不可遏,若不是因为景妃是四皇子和九皇子的生母,他真的要把景妃给千刀万剐。 偏偏这个时候,九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双双跪在了殿外,求皇帝饶恕他们的母妃。 皇帝现在脑海里全都是景贵人的音容笑貌,这样一个美人,几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如果是在皇帝宠幸其它美人时,景妃揭露这个消息,说不定他也不会这么愤怒。 偏偏是在他要封景贵人为妃,情意最浓的时候。 皇帝平日里就不喜欢四皇子和九皇子,有什么样讨人厌的母妃,便会生出什么样的儿子,也是看在四皇子劳苦功高的份上,才封了他为亲王。 原本皇帝还考虑过四皇子可不可以当储君。 他虽然没有刘煊讨喜,但血统更为纯正。而且四皇子的才干虽逊于刘煊,但作为皇帝来说已经够了。 把江山社稷交到四皇子的手里,肯定不会辜负大齐列祖列宗,也不会对不起诸多百姓。 景妃这件事情一出,他越发的看四皇子不顺眼。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种厌恶和不耐烦,想藏都藏不住。 单康盛出去到了四皇子的跟前,无奈的劝了一句:“殿下,您别在这里跪着了,您跪的时间越长,只怕皇上越生气。” 九皇子有些暴躁:“我想见父皇!你让我们进去见父皇!父皇不见我们,我和四哥是不会走的。” 单康盛叹了一口气,最终摇了摇头,离开了这里。 夏日天气变幻多端,傍晚的时候乌云密布,瞬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九皇子依旧执着的跪在大雨之中,不肯起身半步。 四皇子这些年操劳太多了,似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享过什么福,人世间的亲情爱情似乎从来都没有过,所谓的富贵权势,也像过眼云烟一般,很快的就来了,也很快的就走了,抓都抓不住。 他终究没有受得住倾盆大雨,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 文姒姒听着外面风雨交加的声音,吩咐着屋子里的人都把门窗给关紧了。 先前她还觉得屋里有些闷热,这场雨落了下来,瞬间清爽了不少。 她吃着丫鬟给她炖的燕窝,这阵子肚子确实有点显了,夏秋衣物穿的都轻薄,再过段时间,文姒姒想着众人只怕是通过肉眼看都能看得出来。 怀孕这件事情,是该找个合适的契机说出来。 ------------ 第206章 怀孕[6] 四皇子被送回了四皇子府里,从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出来过。 梁氏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对九皇子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撇清兄弟关系。 但四皇子醒来之后,神色始终都淡淡的,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次日皇帝在诸位大臣面前怒斥四皇子结党营私,把近日来想拥簇四皇子为储君的大臣们贬得贬杀得杀。 但皇帝终究没有夺去四皇子的亲王之位,只将他革职半个月。 文姒姒又到了董太后的跟前请安。 近日来董太后听说皇帝跟前那个景贵人原来是青楼出身,整个人怒不可遏。 董太后出身齐朝顶级世家名门,她这样的人最在乎体面,也最瞧不起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景贵人出身如此下贱,还在皇帝跟前待了这么久,董太后担心皇帝被这样的女人给勾坏了。 看着文姒姒过来请安,董太后脸上的怒意才逐渐消减了许多。 文姒姒笑眯眯的坐在了董太后的身侧:“最近我新的了一盆漂亮的白玉梅花盆景,放在您的屋子里,又清凉又好看。” 董太后抬手抚摸着文姒姒的头发:“还是你这孩子有心。” 文姒姒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您。” 董太后有些好奇:“哦?最近有什么好消息?” 文姒姒道:“这些天身子不大舒服,让太医来把了把脉,竟然有喜了。” 董太后一时间不大相信:“真的?” 文姒姒含笑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来董太后都还记得文姒姒刚出生时的场景,在她眼里文姒姒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没想到转瞬之间,这孩子都要当母亲了。 董太后又高兴又伤感:“哀家最担心的便是你,一转眼你都成了大姑娘,自己也要做娘亲了。” 文姒姒轻声道:“太后娘娘最有福气,将来还能看着孩子长大呢。” 董太后倒是希望这个,想多活几年,看看文姒姒的孩子在自己跟前玩儿。 她轻轻的拍着文姒姒的背:“现在你有了身孕,可要看好晋王,别让他把什么人拉上床。” 景贵人这件事情,恶心得董太后简直吃不下去饭。 董太后真担心刘煊也是不识大体的,被外头妖妖调调的女人勾引。 文姒姒点了点头:“王爷他很好,肯定不会乱来的。” 刘煊这些日子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文姒姒晓得,他不会随便在外做些什么事情。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皇帝这两天始终不敢来董太后这里请安探望,他知晓董太后最恨那些狐媚不端庄的女人,景贵人即便赐死了,她的怒火也不一定会消除。 因为这个,皇帝已经惩治了景家一番,把景妃的兄弟全都贬了。 今天好不容易过来,皇帝先过问了一下外面的宫人:“今天太后娘娘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的吃饭吃药?” 宫人赶紧道:“从前天起,太后娘娘便一直发火,方才晋王妃过来了。” 皇帝一听说晋王妃过来,瞬间缓和了许多。 他清楚的知道,晋王妃还是很得太后欢心的,有晋王妃在,太后八成不会发火。 皇帝紧接着进了里面。 他一进去,果然看到董太后喜滋滋的拉着文姒姒的手在笑。 皇帝跟着也笑了:“母后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董太后一看到他,脸色登时放了下来,显然是想起了景妃的事情。 但她又看了文姒姒一眼。 这孩子在这里,她不想当面给皇帝难堪。 董太后道:“姒姒有了身孕。” “怀孕了?”皇帝也觉得意外,他心里更是高兴,“这是一件好事!” 原本皇帝还在担心晋王子嗣不丰,他之前看晋王妃迟迟不怀孕,想着要不要给晋王送几个女人,封两个侧妃。 对皇家来说,子嗣可是天大的事情。 但皇帝就担心惹太后生气。 太后把文姒姒从小看到大,把人看得比宫里的公主都重。 皇帝担心给晋王纳侧妃,会让太后动怒。 这次文姒姒有了身孕,足以见得晋王和晋王妃的身体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皇帝长笑一声:“姒姒,这是晋王的第一个孩子,倘若你生下晋王世子,朕会给这孩子一份厚礼!” 文姒姒笑着行了一礼:“儿臣代殿下谢过父皇了。” 皇帝心里畅快不少,越看越觉着晋王夫妇讨人喜欢。 相对于心眼子比鬼还多的宋王,没眼色又惹人厌的荣王,晋王夫妇简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文姒姒临走的时候,皇帝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晋王妃怀孕的喜事,瞬间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各个宫苑。 皇后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病情居然更重了一些,一连好多天都下不来床。 丁氏自然咬牙切齿,可她心里明白,晋王妃肚子这胎特别紧要,要是突然没了,不仅仅是晋王府放不过凶手,就连皇帝和太后也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她就算敢动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也绝对不敢对文姒姒下什么手。 宋王府上,在知晓此事之后,宋王难得动怒。 宋王妃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压根不敢坐下来。 宋王府当然有子嗣,宋王这些年的女人并不少,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宠幸的这些女人给他生下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独宋王妃没有给他生下男胎。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宋王妃的肚子:“要是晋王妃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 那晋王的太子之位,肯定就十拿九稳了。 宋王妃又愧疚又担心:“要不要偷偷拿掉她的孩子?” “她精得和鬼一样,你不怕算计她的时候,反而落入她的圈套?”宋王冷笑,“你要是像七皇子妃似的被抓住,只会给我带来不少的麻烦。” 宋王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阵子多做多错。”宋王面对自己王妃,脸色缓和几分,“和你家里说的那件事情,他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昨天有了回信。”宋王妃叹了口气,“表哥,这件事情要三思啊,一旦做了,我们就不能回头。” 宋王已经不想回头了。 他知道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比不上刘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也比不上刘煊。 他想赌最后一把。 ------------ 第207章 怀孕[7] 自从肚子逐渐变大之后,文姒姒就很少出门了。 董太后也怕她出门在外遇见了什么事情,特意准许她不用进宫请安,也就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时候,文姒姒才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她平日里身子有些弱,这胎却养得非常好,除了一开始有些孕吐之外,后来安安稳稳的没有再出现过任何毛病。 刘煊怕她在家里闷着无聊,特意和昌平郡主说了一声,让她和文姒姒的大嫂经常来王府里陪着文姒姒。 昌平郡主那性子,每次过来都挑三拣四的,生怕府上有丫鬟趁着文姒姒怀孕动了歪心思,看到长得俏丽性格又轻佻的,一个个都会敲打一遍,倒把王府不少下人都吓得不行,毕竟是王爷的丈母娘,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她。 不过她不常来,夏天耐不住热不想串门,经常让文姒姒的大嫂董氏来陪着她。 董氏自小就陪着文姒姒一起长大,文姒姒小的时候活泼爱粘人,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和大哥,缠着她问东问西的,董氏比她年长许多,与其说将文姒姒当成妹妹看待,不如说是当成自家的晚辈。 文姒姒的大哥最爱护的就是这个小妹妹,连带着董氏都疼文姒姒疼得不行。 夏日里文姒姒胃口不大好,董氏还各种给她炖一些开胃的汤羹。 佑佑在襁褓的时候长得像个小胖墩儿,现在性格特别野,成天嚷嚷着要骑马要打架,渐渐的瘦了下来,明明是个男孩子,却长了一张非常俏丽的瓜子脸,奶白奶白的肌肤,眼睛流动如秋水,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偷穿哥儿衣服的小姑娘。 他已经有了一个小妹妹,整天盼着文姒姒再给他生一个小弟弟,天天跑到文姒姒跟前问她什么时候生弟弟。 喜姐儿现在还是胖嘟嘟的,就像年画上面的娃娃,性格也很安静,把她放在榻上,旁边摆一盘子点心和水,她能安安静静的坐一下午。 或许是自己要生孩子了,文姒姒现在看见小孩儿也喜欢,经常让佑佑和喜姐儿住在王府里。 佑佑一开始特别害怕刘煊,看见刘煊就躲,后来听说刘煊特别厉害,他虽然长了一副女孩儿相,却像文家那些先祖一样,天生喜欢舞刀弄棍,整天跟在刘煊屁股后面。 刘煊不怎么喜欢小孩儿,但文姒姒很喜欢她两个侄子侄女儿,他觉得王妃眼光不错,加上佑佑长得有点像文姒姒,他对这小孩儿挺待见。 看着佑佑细胳膊细腿的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拿他的刀,刘煊觉得有些好笑:“你不好好读书,学这个有什么用?” 佑佑理直气壮:“姑姑对佑佑好,等佑佑长大,佑佑保护姑姑!” 刘煊挑眉:“她是本王的夫人,要保护也是本王保护。” 佑佑纠结了一会儿:“那佑佑保护弟弟好了。” 刘煊有些惊诧:“你还有个弟弟?” 佑佑点了点头:“对啊,奶奶说,姑姑会生个小弟弟和我玩。” 刘煊轻笑一声,在这小孩儿的眉心点了一下:“那姑姑生个妹妹呢?” 佑佑握拳:“那佑佑把妹妹娶回家!” 刘煊瞬间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女儿还没出生呢,就被外面的臭小子给惦记上了。 刘煊现在胜算已经很大了,京城有文家、许家一众官员支持,他手中更有城内兵权和地方上的兵马,其它皇子已经不能和他再硬碰硬。 文姒姒真生个女儿,就是将来名正言顺的大长公主,让这臭小子入赘公主府还差不多。 他揪了一下佑佑的脑袋:“回去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佑佑:“……” 等刘煊回到屋里之后,文姒姒还在桌子旁边教喜姐儿写字。 喜姐儿不大爱说话,小手还握不稳笔,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刘煊之前想着文姒姒生个儿子最好,有了世子之后,免得宫里宫外一些人对她说三道四。 现在觉得还是女儿乖一些,佑佑那上蹿下跳的样子,有时候能把人给气死。 文姒姒抬眸,对着刘煊一笑:“殿下,您回来啦?” 刘煊点了点头,坐在了文姒姒的旁边。 文姒姒把桌上的茶盏递到了他的手中:“听说四爷病了,你有没有去看他?” 自从景妃那档子事情之后,四皇子受了一场雨淋,身体状况就不大好。 按理说大夏天的这么热,就算淋一场雨,正常男人也不会病得多重。 可这一回,四皇子竟然病得下不来床了。 文姒姒总觉着这回事蹊跷,所以今天早上的时候便催着刘煊去荣王府探望探望。 刘煊道:“他确实病了,没有作假。” 文姒姒蹙了蹙眉:“真的?四爷心性这么弱,这么点打击就倒下了?当初六爷的母妃一族也是大罪,他转头就靠皇后起来了。” “不一样。” 刘煊从小和这些兄弟们往来就不少,每个人的情况他是清楚的。 四皇子不单单是因为景妃这一件事情而倒下。 而是之前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这种事情,到了这一次的时候,他完全受不住了。 大概真的累了,心气都有些散了。 最是薄情帝王家,所有皇子中对此体会最深的,大概只有四皇子。 “他以后不搞一些阴谋算计来害您那是最好的。” 文姒姒如今最忌惮的便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六皇子结党营私做出不少动静来,还能利用这些动静去针对他。 四皇子做事就有点捉摸不透,倘若景妃没有暴露什么破绽,很难从他自身找到什么缺陷。 刘煊捏了捏她的脸:“这么护短?” 喜姐儿安安静静的握着笔写字,刚刚文姒姒说写完给她吃的,她头也不抬认真去写。 刘煊看她没有注意,偏过身在文姒姒脸上亲了一下。 ------------ 第208章 怀孕[8] 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夏天的时候便找了借口回国,刚刚入冬,文姒姒便听说黎鞍发生了内乱。 前面具体什么情况,她不大清楚,千里迢迢传到京城来的消息,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文姒姒只担心战火绵延到了齐国,到时候刘煊不得不上战场,所有皇子里面,只有他能领兵打仗,到时候六皇子肯定会借机找事。 刘煊没想这么多,朝中那么多武将,不一定就让他去,他担心的还是文姒姒之后的生产,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哪怕没有人做手脚,期间也不会太容易。 文姒姒自个儿倒没有什么感觉,兴许是身体养得太好,临近生产了她也没有什么不适。 这几个月文姒姒都没有见过宋王妃,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都快生了,宋王妃突然上门来看她,说是知晓大嫂孕育辛苦,她这阵子想陪着文姒姒。 事情还没有传到文姒姒的耳中,便被刘煊给一口拒绝了。 文姒姒知晓之后,想着宋王妃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和她商量。 刘煊在外消息灵通,他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文姒姒生产在即,大喜大悲对她都不大好,尽量让她和从前一样。 晚上的时候文姒姒在刘煊身边靠着,还在琢磨宋王妃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都到了这个月份,宋王妃对她下手不大可能,要么是她府上出了点事,要么是六皇子有事儿。 刘煊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别想太多,她有事想求你,邵家一些意外。” 这些日子胎儿时不时的会踢一踢文姒姒的肚子,偶尔动静还挺大,刘煊贴在上面能感觉出来。 文姒姒眼睛一亮:“会不会连累到宋王?” 刘煊笑笑:“这么想把宋王拉下水?” 文姒姒摸了摸肚子。 她马上就要生了,挺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是皇太孙。 如今朝上不少官员都请求立刘煊为太子,但皇帝迟迟不做决定,文姒姒挺担心夜长梦多。 刘煊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放心吧,你想要的都会有。” 文姒姒刚想点头,她突然觉着肚子一阵一阵的疼,手也抓上了刘煊的肩膀。 刘煊脸色一变,赶紧让下人传太医,让稳婆们都进来。 家里的稳婆是刘煊再三筛选之后才让进来的,这两天一直都住在府上。 前些天文姒姒肚子也痛过几次,她怀疑要生了,结果是虚惊一场,压根没有什么事儿。 有了前几次之后,文姒姒担心还只是胎动:“大半夜的,别惊动那么多人了,万一还是——” 在刘煊眼里可没有什么万一。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会让人进来看看。 这次倒是真的,因为羊水很快就破了,院子里的丫鬟都匆匆忙忙的起来,嬷嬷们陆陆续续端着东西进来。 刘煊被嬷嬷们请到了外面等待,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在里面反而束手束脚。 嬷嬷们也担心刘煊在旁边指手画脚,绝对不让他进入里面。 后半夜刘煊都在外面等着,他让人去文家传了个消息,告诉他们生孩子的事情。 昌平郡主大半夜的竟然起来了,带着镇南侯和董氏来了王府。 昌平郡主与董氏一脸焦灼,尤其是昌平郡主,听着自己女儿在里面的哭声,她的心都快碎了,不住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镇南侯大半夜被昌平郡主叫来,现在还有几分困顿,他外孙和孙子早就有了,不明白自己来凑什么热闹,便去刘煊跟前和刘煊说话,想和他说一说黎鞍的事情。 刘煊满心思都是在产房里生孩子,完全不想理会她。 这边都是自己家的人,倒没有什么外人,镇南侯不用担心议论朝堂上的事情传到别人耳朵里。 他曾经还有点埋怨文姒姒不愿意嫁太子,现在看着刘煊如日中天,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心里很是高兴。 这些年镇南侯虽有爵位在身,在外十分风光,但他在朝中并没有掌着有权力的实职。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多多少少很遗憾。 女婿将来会重权在握,他也希望刘煊掌权之后提拔重用自己,因而对刘煊格外亲热。 “这边没有外人,王爷,你要——” 刘煊不耐烦的冷扫他一眼:“任若,你带侯爷下去休息。” 镇南侯还想再说什么,被任若请了出去。 镇南侯这边刚走不久,天色蒙蒙亮了,产房里突然传出来了响亮的啼哭。 昌平郡主和董氏刚刚还在抹眼泪,听见这个声音顿时眼睛亮了。 不等产婆出来报喜,昌平郡主便急着进去了。 刘煊也想跟着进去,董氏拦住了他:“殿下,妹妹最好体面,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愿意您看见,您等下再进去吧。” 文姒姒什么模样刘煊没见过?他才不介意这个,但董氏是文姒姒的大嫂,她在这里拦着,他不好直接闯进去。 产婆很快美滋滋的出来报喜了,王妃顺利生下来了一个小世子,现在母子平安。 刘煊赶紧问王妃现在好不好,产婆笑着道:“王妃生完孩子累晕过去了,您放心,王妃出血很少,养起来很快。” 刘煊听说文姒姒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昌平郡主给文姒姒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把裹上襁褓的小世子抱在怀里,很快便让刘煊进去了。 刘煊看她闭着眼睛在睡,脸色和唇色都有一点苍白,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握起文姒姒的手轻轻亲了一下。 昌平郡主把小世子抱给刘煊看,小家伙的体重才六斤,生下来竟然不像其它婴儿那般皱皱巴巴的,看着粉粉嫩嫩,手指头都有些泛透明,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刘煊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怕力气太大会折断,两只手托住看了看。 昌平郡主怕他把孩子摔了,赶紧把孩子接了过来抱自己怀里。 董氏也走了进来抱孩子,她还记得文姒姒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个小粉团子,当时她想抱,亲戚都不给她抱。 小世子的模样神态,看着和文姒姒小的时候差不多。 这时候文姒姒也慢慢的苏醒了,她睁开了眼睛。 刘煊把丫鬟准备好的参汤拿了过来,坐在床边喂她喝了几口:“身上疼不疼?你再继续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文姒姒想看孩子,但她嗓子有些哑,说不出话来,董氏赶紧把小世子放在了文姒姒的身边。 ------------ 第209章 结局[1] 皇帝和董太后天亮的时候就晓得了晋王妃生下一个男胎的消息。 压在皇帝心上的石头瞬间消失。 董太后这么些年除了去行宫之外,便很少再出宫,她一听说这个消息,便让李嬷嬷给她梳洗一番,她想出宫去晋王府一趟。 皇帝见状赶紧跟上了董太后,陪着董太后一起来了晋王府。 小世子刚出生的时候红通通的,经过了几个时辰之后,竟然变得白白净净,五官也没有像其它婴儿那样挤成一团,软乎乎的小脸蛋,粉嘟嘟的嘴巴,看起来特别可爱。 皇帝看着喜欢得不行,忙从嬷嬷的手中接了过来:“让朕来抱抱。” 小世子原本还在睡着,到了皇帝的手中,眼睛竟然睁开了。 众人都担心小世子刚睡醒会哭,皇帝也想着小家伙肯定会嚎啕起来,就要递给奶妈喂奶,结果小世子对着皇帝咧了咧嘴,竟然笑了起来。 旁边的太监们赶紧奉承:“皇上,您看看,小世子多喜欢您,一看见您就笑,奴才很少见到刚出生的婴儿冲着人笑。” 皇帝自然高兴得不行,抱着小世子亲了亲,小世子全程不哭也不闹,就乖乖的在他怀里躺着。 太后去了里面看望晋王妃,皇帝不方便跟着一起进去,他就要把小世子递给奶妈,让奶妈带给太后她老人家看看。 结果小世子一离开他的手,瞬间就哇哇哭了起来。 这下皇帝真稀罕了,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这么喜欢自己。 里面太后看着文姒姒,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对太后来说,生个世子还是郡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子平安。 文姒姒睡了一觉,醒来又吃了一点东西,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半点不像是刚生了个孩子的样子,她依旧粉面桃腮的,看起来还像是没出嫁的姑娘。 晋王把自家女孩儿养得这么好,太后心里也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李嬷嬷抱着哇哇哭着的小世子过来,小世子一放在文姒姒身边,很快就不哭了。 太后抱着小世子看了看:“小家伙长得真俊,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皇帝和董太后在晋王府上待到了下午才回去,整个京城都晓得了晋王妃给晋王生下来一个小世子,连皇帝都出了宫看望小世子,且当场给小世子取了名字。 皇帝给小世子取名为承,还取了个小名阿宠,下令大赦天下,足以见得有多喜欢晋王府上的小世子。 这边皇帝一走,其它皇子府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的来探望。 皇子妃们生孩子,让皇帝和太后都出宫来探望还是头一次,其它人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酸。 梁氏看皇帝太后这么偏爱晋王生的孩子,自己当初生刘康的时候,两人只是过问了两句,赏赐一点东西,难免有些嫉妒,笑着对众人道:“我们是没有这样的福气的,就连三嫂生孩子,父皇也没出宫来看。” 董氏倒不嫉妒文姒姒,一来文姒姒平时对她本就很要好,二来晋王比开平王显赫,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晋王夫妇凭实力挣来的恩宠,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她只盼着世子平平安安的,皇上看在世子的份上尽快封晋王为太子,将来晋王上了位,自己王府依旧能安安稳稳的。 要是老四老五这种得宠,开平王府将来有没有命都是问题。 在董氏眼里,自己一家子好好抱着大腿不作妖,比什么都管用。 敏佳常听自己父王母妃夸大伯母,连朱妃都说大伯母一家很好,她心里也很喜欢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家,早就盼着弟弟早些生下来陪自己一起玩了,高高兴兴的迈着小短腿凑到摇篮的前面去看弟弟。 董氏担心敏佳没轻没重的碰到小世子,赶紧把她抱了起来。 敏佳乖乖的看了看:“弟弟长得好看,敏佳喜欢弟弟。” 丁氏心里酸得冒泡,恨透了这里所有人,闻言看了一眼敏佳:“你大伯母生了弟弟,你皇爷爷就不喜欢你了,你还喜欢弟弟?” 董氏有些厌恶丁氏,丁氏明摆着是想诱导着小孩儿在大人面前说出不中听的话。 虽说童言无忌,可敏佳真要说出什么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肯定让皇上不高兴。 董氏正要抢在敏佳跟前开口,敏佳脆生生的说了句“喜欢”。 丁氏脸色更难看了:“哦?” 敏佳拍拍自己胸脯:“母妃说,敏佳是郡主,郡主不能小鸡心肠。” 寻常和敏佳一般大的小孩,说话都说不清楚,但董氏平时经常教导她,加上三皇子天生的嘴皮子厉害,敏佳小小年纪既像她爹又像她娘,且只占两人长处不占短处,一番话说得丁氏脸色都青了。 丁氏心胸狭隘这是众所周知的,众人眼看着她还没有一个小孩子有度量,都忍不住偷笑。 董氏忍着笑纠正敏佳的话:“是小肚鸡肠,刚刚说错了。” 敏佳又奶声奶气的重复了一遍。 这次丁氏就像被人甩了一耳光似的,她实在忍受不了待在这里,一个人气鼓鼓的离开了。 众人探望过文姒姒和小世子,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晋王府。 宋王妃还想单独和文姒姒说会儿话,被任若给拦住了:“王妃才生完孩子体弱,最近还要多多歇息。” 宋王妃脸色一僵,又不好单独去见晋王,只得离开了这里。 文姒姒生完孩子轻松了不少,现在精神气还不错,只是不被允许下床走动。 小世子眉眼轮廓其实还看不出像谁,长辈们都说眉眼更像文姒姒小时候那般秀丽,男孩儿一般长得都像母亲,说不定将来生个小郡主,会更像刘煊多一些。 刘煊提前便找好了奶妈,两个都是敦厚干净的年轻妇人,文姒姒还没有给小世子喂过奶,看小世子哭了起来,让丫鬟把他抱到了自己旁边喂它。 刘煊一天下来收到了不少祝贺,天黑了宾客都走了,他也终于得闲,来了文姒姒这里。 其实他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合眼,现在终于有了睡意。 ------------ 第210章 结局[2] 文姒姒喜欢小孩喜欢得不行,晚上的时候都想让它在自己旁边睡。 刘煊有些无奈:“它那么小,你稍微翻个身,就把它压咽气了。” 文姒姒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当父亲的有这么说话的么? 刘煊见状,连忙补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它出生前,王妃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的人是本王,它才出生一天,王妃就变了心意。” 文姒姒也觉得让小世子睡在自己身边似乎不大行,早就给它做好了小床和摇篮,晚上还是让嬷嬷奶妈陪着更稳妥些。 嬷嬷们也松了一口气。 王妃完全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她们这些下面的人也担心王妃执意要小世子和她一起睡。 其实文姒姒刚刚生完孩子,还不适合与刘煊睡在一起,但下面这些人都害怕刘煊,没有一个人敢说的。 文姒姒倒是清楚,她才生过孩子,刘煊这几个月不会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和她在一起惯了,依旧要睡在一处。 文姒姒让人把小世子抱了下去。 刘煊确实困了,把文姒姒抱在怀里,就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她怀孕的时间太长,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他依旧有些小心,担心不小心碰到或者压到她。 文姒姒白天睡得时间已经够长了,现在倒是没有什么睡意。 她抬眸看向刘煊,他眉心依旧微微皱着,文姒姒抬手抚摸上了他的眉头,轻轻揉了一下。 刘煊半睡半醒中知晓自己王妃在触碰自己,他握住了文姒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亲了一下。 皇帝已经打算封刘煊为太子了,已经让礼部在准备仪式和赶制朝服。 宋王一派官员自然强烈反对,口口声声都是刘煊血统不纯,不能当太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才不管这些官员同不同意,但西边突然传来了噩耗。 西川邵家私下里调兵助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争夺皇位,结果三千军马全部折耗其中,大公主和二皇子被杀,宋王妃的父亲与兄长被黎鞍皇帝囚禁。 黎鞍皇帝并不愿意得罪齐朝皇帝,他们都知晓齐朝晋王能征善战,晋王在世期间,周边这些小国绝对不愿意和齐朝动武。 西川邵家在齐朝地位不低,黎鞍囚禁了他们家的人,因为怕齐朝有借口起兵,并不敢像对待大公主和二皇子那样贸然杀掉,而是主动向齐朝示好,表示把邵家的人主动归还。 当初黎鞍大公主和二皇子向刘煊求助不成,转头便找上了宋王。 宋王清楚,他在兵权方面比不过刘煊,万一到时候因为皇位和刘煊打起来,他这边肯定会处于下风,若是帮助黎鞍二皇子夺得皇位,将来有了西边兵力支持,他说不定就能和刘煊硬碰硬了。 万万没想到,功亏一篑。 邵氏前些天就得到了消息,她实在找不到任何办法,想求晋王帮忙隐藏过去,晋王这边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压根不愿意理会她。 这个消息一出,皇帝自然大怒,当即将宋王和宋王妃囚禁了起来,让人把邵氏一族人押回京城。 押回京城当然不是释放,而是满门抄斩。 私通他国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邵氏一族毕竟是齐朝人,即便处置,也要押回京城处置。 至于宋王——皇帝知晓他不是个安分的人,邵家多年来没有这么大的动作,这次与黎鞍私通,怕是宋王想要借兵权压制刘煊。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皇帝不舍得把他给杀掉,剥夺了六皇子的王位,一家子都贬成了庶人,全囚禁起来,关押在刘赫的隔壁。 此事一出,那些站队宋王的大臣顿时慌了阵脚。 宋王和宋王妃私通外敌,这样的罪名扣下来牵扯众多。 大臣们跟随宋王都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压根不想就此把自己全家给搭进去。 六皇子被关押起来后,他的外戚势力全部折断,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愿意为他求情的人。 之前十二皇子和六皇子关系还不错,听到消息赶紧和六皇子撇清了关系。 胡皇后也是倒了大霉,她认了六皇子做自己的儿子,半点好处没有沾到,反而受到了六皇子的连累。 皇帝这阵子本就不满胡皇后,六皇子与外私通,他总怀疑胡皇后知晓这件事情。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了下去便很难根除。 他也不想将来刘煊上位,胡皇后在旁边指指点点,以太后的名义干涉朝政。 胡皇后素来权欲旺盛,借着这一次机会,皇帝以教导无方废除了胡皇后的后位,将皇后之位空置,自此不再立后。 刘煊如今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又无有力的对手拦路,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被封太子之后,文姒姒自然就成了太子妃。 前世今生都为太子妃,但两世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恰逢皇太孙满月礼,因为宋王被囚禁一事,满月礼没有大办,只在府上热热闹闹的请了一些亲戚。 晚上人散去之后,文姒姒和刘煊在月下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又是一年暮春,晚上风里带着几分轻柔的暖意,梨花瓣随着微风吹过院墙,飘卷着落在了地上,也落在了文姒姒的鬓角。 刘煊抬手给她把这片花瓣拿去。 其实他有些日子也会想,倘若他没有娶文姒姒,现在会是如何。 大概会很寂寥很寂寥。 人生有无同伴,其中天差地别,如饮水一般只能自知冷暖。 前两年他会为这样的想法感到些许的不满或者生气,但现在渐渐的安稳下来,那些不安的感觉逐渐消失。 文姒姒垂眸一笑,抬手晃了晃摇篮里的皇太孙。 阿宠原本睡得正香,现在慢慢睁开了眼睛,从一出生这孩子便很乖巧,现在被摇醒之后也没有哭,而是盯着自己母妃的脸在笑。 其实文姒姒也是。 前些年的所有痛楚和遗憾都慢慢的淡了,现在更多的是满足和幸福。 那些过往的是是非非,全部都随风消失。 文姒姒握住了刘煊的手。 只盼以后岁岁年年,皆是如此。 ------------ 第211章 番外——春闺纪事 事情回到刘煊发现锦葵给慕若春宫册子的那几天。 其实冬日里刘煊不常和文姒姒亲热。 文姒姒天生有几分体寒,平日里就有些怕冷,冬日里两人亲热之后总会沐浴更衣,他担心文姒姒因此而生病。 实际上他的想法有点多余。 冬天里整个王府——应该说整个皇宫最好的炭火基本上都供应了文姒姒这里。 进贡来的上好的银霜炭,皇帝赏赐了刘煊一千斤,刘煊全部都让人送到了文姒姒的院子里。她屋里整天好几个炭盆烧着,有时候穿单衣待在里面都会觉着热。 晚上使了几个不常用的姿势,直到天亮刘煊才放过文姒姒,他对此自然满足。 只是文姒姒累得够呛,天色都大亮了还没有起得来床。 今天不用上早朝,房间里温暖如春,刘煊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的起来,而是把王妃抱在自己怀里。 过了不多时文姒姒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当然,刘煊床上的表现自然是极好的。 昨天晚上能让她整个人都酥掉。 但长时间这样下去,文姒姒真的吃不消。 她趴在刘煊的臂弯,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刘煊把她的下巴抬起来:“你在叹什么气?本王昨天晚上伺候得不够好?” 文姒姒有点脸红:“……” 刘煊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她特别满意。 昨天晚上也是如此,很痴迷的缠在他的身边,娇娇糯糯的喊他夫君。 平时文姒姒是不喊他的名字的,皇家尊卑分明,虽然文姒姒出身足够高贵,但她嫁过来之后,哪怕一开始刘煊权势没有这么大的时候,依旧对他这个夫君十分尊重,从来没有耍过她的小姐脾气。 人前人后称呼他这个夫君的名字,让人听到了不好。 但昨天晚上被刘煊逼着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还哭着说了很多刘煊喜欢听的话。 文姒姒脸红了一会儿:“只是觉着再这样下去,我要死在床上了。” 刘煊似笑非笑:“说什么傻话,王妃难道没有听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文姒姒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浑话,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刘煊在她手心上亲了一口:“怎么?还不让本王说了?” 文姒姒:“……” 她反正觉得这句话不大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刘煊咬了咬她的耳朵:“今天晚上继续。” 一连三天之后,刘煊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每天晚上反而变本加厉。 甚至有一次还是白天,文姒姒去他的书房整理文房等物品。 书房对刘煊来说可是要紧的地方。 这里有他和手下官员来往的信件,有他要处理的公务。 哪怕是刘煊信任的手下将士,也不敢随随便便的进入他的书房,更不要提给他收拾东西了。 但刘煊对文姒姒却很信任,她随便收拾里面的东西是可以的,甚至可以拆开他没有看的信件去看。 在给刘煊收拾书房的时候,他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文姒姒没有想那么多,继续整理桌上的折子,下一瞬他坐在了宽大的座椅上,然后把文姒姒抱在了怀里。 平时白日里,刘煊经常把文姒姒抱在怀里亲。 可是,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文姒姒眼看着他的手,熟练的解开了文姒姒的衣带,让她面对面的坐在他的怀里。 然后就不可描述了。 “……” 文姒姒真的感觉再这样下去,她每天白天只能补觉,王府什么内宅事都做不了,更不能出去应酬什么的。 一系列主母要做的活儿,都得让刘煊代劳。 也不晓得刘煊是吃什么长大的,晚上几个时辰不睡觉,只在天快亮的时候眯一会儿,白天又要处理公务又要时不时的吩咐一下府上的下人,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文姒姒的大哥经常说,晋王殿下是能干大事的人。 他这么强悍的体质,恐怕不想做大事都不行。 文姒姒抱着商量的态度和他讲了讲。 刘煊摸了摸她的脸:“本王觉得,王妃大概是不喜欢我。难道是本王床上表现得还不够好么?” 其实是太好了。 文姒姒默默无语。 毕竟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看。 不过文姒姒终于,终于清静了两天。 清净几天之后,又有一点点愧疚。 毕竟刘煊每日处理朝政那么辛苦,她在外面能受尊重,人人都给她几分面子,不仅仅是她自己争气,更是因为刘煊朝堂上十分争气。 京城各府的夫人在得罪文姒姒之前,总要想想自己夫君会不会被刘煊报复。 刘煊又是出了名的宠爱他的王妃。 晚上刘煊再回家,已经很晚了。但平日里无论他多么晚回来,文姒姒都要等他一起睡觉。 今天丫鬟却说她早早地上床睡了。 刘煊怀疑自己前些天是不是真的太过分,把她给累病了。 他掀开床帐看了看,只见文姒姒身上穿着一件朦朦胧胧的纱衣,纱衣薄如蝉翼,完全可见雪白晶莹的肌肤,内里是一件做工精细的红色肚兜。 她本来就生得国色天香,此时咬着唇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刘煊身体瞬间就热了。 他清楚文姒姒一开始在这方面有多保守,毕竟太后这样的老人家带大的女孩儿,举止都要端庄,不能作风狐媚。 肯为他做成这样,当真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这一晚上,是文姒姒主动伺候他的。 事后还是有些吃不消,累得趴在了刘煊的怀里。 刘煊在她眉心亲了一下:“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太差了?” 文姒姒点了点头。 “以后听本王的,多吃些东西补补,多出去走走,把身体养好一些。” 从前文姒姒听到这个,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周围的大家闺秀基本上都弱柳扶风病恹恹的,好多从小都要吃药。 现在终于觉着,她是该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 不仅仅是与刘煊亲近的时候更长久一些,更多的,大概是她想陪他走很远很远的路,度过很多很多年。 ------------ 第二卷:番外 ------------ 番外 皇太孙[1] 阿宠从一出生就被很多人说长得像太子妃。 好多外祖家的长辈都说他是和母妃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男生女相,以后肯定尊贵不凡。 也确实如此,皇太孙从小就生得秀丽,皇太后一看见这个曾孙孙就很开心,连带着身体都变康健了。 最喜欢阿宠的,恐怕莫过于当今皇帝。 宫里宫外人人都知道,皇太孙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皇上,别人一抱他就哭,皇上一抱他就笑,宫里一旦有什么珍宝,皇上肯定会给他的宝贝皇孙。 刘煊回到家里,便看着文姒姒坐在窗边教阿宠认字。 现在阿宠已经三岁了,整天母妃母妃的跟在文姒姒的身后跑。 他刚出生的时候,好多人说他长得像文姒姒,但如今渐渐出来了一点模样,小家伙脸蛋还软软嫩嫩没出现轮廓,眼睛鼻子竟然像极了刘煊,龙睛凤目,天生就有几分皇家气派。 阿宠心里最最喜欢的还是母妃,母妃对他最最最好。父王排第二位,比母妃稍微低一点点,因为父王当着母妃的面对他很温柔,母妃不在的时候,对他就有点严厉。 皇爷爷排第三位,因为他想要什么东西,想要去什么地方玩,只要和皇爷爷撒娇,皇爷爷全部都会答应他。曾祖母和外祖母排第四位…… 小家伙虽然还小,谁对他最好,心里一个一个的都有数。 眼见着父王过来了,阿宠赶紧从母妃的怀里跳下来。 因为父王说过,母妃是他的,阿宠不能和长辈争,小小男子汉不能缠着母妃,要把母妃让给父王。 阿宠从小就聪明,有这样一对父母,他看什么东西,记什么东西轻轻松松。 也知道皇爷爷是全天下的皇上,要在皇爷爷面前好好表现。 文姒姒看见刘煊过来,抬眸一笑:“这么热的天,我刚刚让人准备了冰镇的乌梅汤。” 说着文姒姒让竹月端了过来。 刘煊身上还穿着一身厚重的朝服,头上发冠没有摘,文姒姒起身过去给他脱了外衣,将发冠摘下来:“最近朝中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煊道:“西边战事不大好。” 自从当初齐朝和黎鞍言和之后,双方安定了一段时间。 但黎鞍野心勃勃,趁着齐朝不备拿下了西洛,还向东扩张冒犯齐朝边境百姓。 五月份的时候,齐朝派兵征讨黎鞍。 文姒姒皱了皱眉:“皇上会不会让你去——” 刘煊道:“再吃败仗,即便皇上不让我上前线,我也会请兵征讨。” 文姒姒听着有些忧心,因为这一年来,皇帝的身体不大好,万一刘煊带兵在外,京城里的皇帝有了三长两短,皇位很可能旁落他人之手。 这两年来,十皇子、十二皇子也渐渐的长大了。 刘煊把她搂在自己怀里:“放心。” 如今皇帝真的极其喜欢阿宠,哪怕是为了能让阿宠当以后的皇帝,他也会把皇位留给刘煊。 甚至于不少人拿太子府上没有姬妾,仅太子妃一人来攻击刘煊,觉得太子府子嗣不丰,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是其他人,皇帝肯定会塞给好几个美人,勒令赶紧多生几个开枝散叶。 但现在皇帝那么喜欢阿宠,很担心太子府上有姬妾生出别的和阿宠争夺皇位。 就像皇帝,他儿子那么多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个的争来斗去,好些都没出息。 皇帝就想着文姒姒多生几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彼此照拂着会更好一些。 刘煊低头就想亲文姒姒一口,这时候地下的阿宠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父王,你忘了我还在这里了吗?” 刘煊看他一眼。 刚刚是忘了。 但他现在想起来了。 恨不得把这个小不点塞进地里去。 阿宠抱住了文姒姒的腿:“我也想亲亲母妃。” 刘煊把他提了起来:“亲我怎么样?” 阿宠:“……” 有时候家里多个孩子还挺烦人的。 还好皇帝喜欢阿宠,刘煊果断把阿宠扔进了宫里,让皇帝和太后带孩子。 皇帝今年身子确实不大好了,自从去年秋天的时候他执意秋狩,结果淋了一场冷雨起高烧之后,本就不算健壮的躯体变得更加孱弱。 这时候跟前出现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他心里别提有多喜欢。 皇帝在桌案前处理公务,阿宠爬在了他的腿上,小屁股扭来扭去,小手指着奏折上的字一个一个的认:“这个字是臣,这个字是达……” 旁边的单康盛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就要上前把皇太孙给抱走。 皇帝却很高兴的挑了挑眉:“阿宠认字了?” 阿宠非常得意:“当然!母妃教的!母妃说,皇爷爷喜欢聪明的小孩!” 皇帝指着一个“贿”字:“这个读什么?” 阿宠信誓旦旦:“有!” 皇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教着他又认识了一个字。 毕竟皇帝还是要处理政事的,没过一会儿阿宠就困了,趴在皇帝怀里睡着了。 这孩子越长越像刘煊,而刘煊的眉眼与皇帝也是有几分相似的,皇帝便觉着阿宠很像自己,什么都给阿宠玩,甚至让这孩子拿着传国玉玺在字画上随便盖章。 皇帝觉着理所应当。 反正皇位要传给刘煊这个太子,刘煊肯定会把皇位再传给嫡长子,这个玉玺早晚都要被阿宠拿着玩的,早几十年玩玩又怎么了? 因为阿宠太可爱,皇帝甚至希望太子妃能再生个更可爱的孙女儿。 皇帝就要把阿宠放到自己床上,这时候应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事情。 胡皇后去世了。 被废后位之后,胡皇后一直都囚禁在福阳宫里。 她身体惯来就不好,加上平时的脾气也很大,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在皇帝眼里并不算奇怪。 皇帝叹了一口气:“让礼部按照皇后规格下葬。” 应昆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的谥号也让礼部那边拟定?” 皇帝剧烈咳嗽了起来,他这阵子,身体越发的不好,也有了油尽灯枯的感觉:“谥号为慧哀皇后,其余让礼部那边慢慢办吧。” ------------ 番外 皇太孙[2] 相对于第一任皇后,其实皇帝和胡皇后的感情更深一些。 然而人在帝王之家,其实一切感情都不可靠,并不像普通人家通过日常关怀或者嘘寒问暖便能够维系,后宫里的感情,维系起来实在太难太难了。 皇帝这一辈子拥有太多美人,她们的有的如烈马一般桀骜,最终忿忿不平的死在宫墙之中,有的敦厚宽和不争不抢,还有温柔明艳娴花映水…… 所有都经历过之后,才知晓所有悸动都是一时冲动,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力和万里河山最为真实。 毕竟他早就不是年轻时一腔热血恣意闯荡江湖的年轻太子,而是枯朽的阴沉的生命力一点点消失的年迈君王。 阿宠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他用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奇的看向皇帝:“皇爷爷,怎么了?”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朕的皇后死了。” 阿宠才这么一点点大,完全不清楚生生死死是什么概念,疑惑的偏了偏头:“什么是死?” 皇帝看着眼前生命刚刚开始的小皇孙:“就是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阿宠刚刚出生,胡皇后就已经被囚禁了,这么些时间以来,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福阳宫里那位娘娘。 对方是不是消失,他也没有任何印象。 皇帝笑了笑:“总有一天,朕也会消失在你的面前。” 阿宠这下理解了,他赶紧抱住了皇帝的手:“那我不要!” 其实皇帝的成长经历和阿宠很像。 从小就是被千娇万宠长大的。 他有外祖董家替他打下江山,稳固他和母后在后宫的地位,又无实力雄厚的兄弟同他争抢。 从一出生到继承皇位,一切都无比的顺利。 或许人都是更喜欢与自己更加相似的事物,这一点在皇帝这里也不例外。 现在的朝廷是有些动荡,内忧外患,他不想自己死后内外不安,所以这两天刘煊主动请缨去战场,皇帝并没有答应。 阿宠觉得皇爷爷很不高兴,但他猜不出对方为什么不高兴,只能把原因归结于皇帝总是一个人,其他人都害怕他:“皇爷爷,您是不是很孤单?” 皇帝摸了摸阿宠的脑袋:“等你以后也成了皇帝,你就知道了。”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理解孤家寡人是什么滋味吧。 但那要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要父皇母后全部去世,弟弟妹妹各自有了府邸家人,所有人对他这个兄长感到畏惧。 然而眼下,阿宠还是一头雾水的。 所幸阿宠的舅舅在边关打了胜仗,拿下了一整个黎鞍,将齐朝整个疆域又往西扩张了几百里地。 胡皇后去世,被囚禁的六皇子以皇后之子的名义请求出来给皇后送葬。 皇帝并没有让六皇子出来,既然被关起来了,那便永远关着。去年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六皇子的姬妾去世,连带着几个庶子都不大好,夭折的夭折得病的得病。 被囚禁起来的滋味儿确实不大好,但当初六皇子鬼迷心窍和黎鞍皇子私通,皇帝怎么都接受不了。 就让他二皇子一样,被囚禁到死便好了。 胡皇后去世,五皇子一家倒是哭得不行。 对于五皇子,不仅皇帝能够容得下他,就连刘煊也能容得下,毕竟五皇子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曾经五皇子对太子之位和皇位的想法比谁都重。 但他本人实在撑不起来,手中握着嫡子这张牌,硬生生的打得一片稀烂。 这几年胡皇后被囚禁,六皇子被囚禁,五皇子吓得不行,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人就是自己了,待在府上几乎没有出来过。 他不出来,五皇子妃也嫌丢人,不肯出府参加任何应酬。 毕竟前些年在人群中,五皇子妃被众星捧月捧得很高,如今的五皇子妃只会让人明里暗里的嘲笑。 这回胡皇后的丧礼上,阿宠倒是见到了五叔和五婶。 五皇子这几年被酒色财气所伤,面色看起来不大好,有几分虚弱和憔悴,早就不是前些年风流倜傥贵气逼人的模样。 丁氏这几年为了能生出孩子来,吃各种各样的汤药,孩子没有生出来,整个人反而膨胀了一圈,以前的她艳光四射,走到哪里都是吸引眼球的美人,如今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了。 从前丁氏总是尖酸刻薄的挑剔一切人的毛病,去年瑞国公得病死了,再也没有人把她捧做掌上明珠,她开始变得沉默起来,现在一句话都不爱说。 阿宠不仅见到了五叔,还见到了四叔。 这两年阿宠没少见到四婶,四婶经常带着刘康出来走动,在他看来四婶不大好。 当着父王母妃的面,四婶总是笑嘻嘻的夸他好看,夸他听话惹人疼。 但是父王母妃不在,四婶就对他有些冷漠。 阿宠年龄虽然很小,但他对于很多事情看得都很清楚,谁好谁不好,他心里都有一杆秤。 四叔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因为瘦显得个子高高的,长得不大好看,脸也有点严肃,穿一身白色孝服从灵堂里走了出来,走路时看着有几分萧索。 阿宠凑到了四叔的身边。 对方没有见过他,竟然也知道他,把他抱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阿宠长得很像刘煊,和皇上也有几分相似。 在皇室小一辈的子弟中,阿宠长得确实是最秀丽的,眉不描而黛,唇不染而朱,目如点漆鼻梁挺直,乍看就是漂亮女孩儿相,但仔细看他的眉眼和鼻子,又有男孩儿的英武之气。 四叔捏捏他软软的小脸:“皇爷爷很喜欢你?” 阿宠点了点头。 四叔勾了勾唇:“真好,四叔也喜欢你。” 阿宠也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四叔见面,因为再过几个月,对方就会因病而离世。 他刚刚被四叔放下来,就被三叔提着脖子提了起来。 阿宠蹬着自己的小短腿:“你放开我!放开我!” 所有皇叔里面,阿宠最喜欢的还是三叔,因为三叔最好玩,也不会把他当成小孩儿。 ------------ 番外 皇太孙[3] 也或许因为,阿宠最常见到的就是三叔。 他从来没有见过二叔,因为二叔被囚禁而死。 四叔、五叔在他出生后就不怎么出来了,六叔也被囚禁了起来。 至于七叔,七叔很不得皇爷爷的喜欢,连个皇子妃都没有,据说府上很多姬妾,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他的面,阿宠和他没有说过话。 皇爷爷也不大喜欢九叔,但九叔人还不错,看到阿宠会塞给他一些点心和糖。嗯……但阿宠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剩下那些年轻的小叔叔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阿宠得皇爷爷的喜爱,阿宠更不大喜欢他们。 开平王把阿宠抱了起来:“你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四叔,屁颠屁颠的凑上去干什么?显摆你话多?” 阿宠有些生气:“你才话多呢!” 开平王把他放在自己脖子上:“你就不怕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人家把你卖了?” 阿宠得意:“才不会!谁欺负我,皇爷爷知道了诛他九族!” 开平王被他逗笑了。 这小不点,还不知道诛九族是什么意思呢,就开始在这里乱用了。 阿宠看他笑话自己:“三叔你再笑,我在你头上尿尿。” “臭小子,”开平王骂他,“你敢尿我,我让你爹揍你屁股。” 阿宠:“……” 皇爷爷不舍得揍他屁股。 皇太后更不舍得。 他做错事,母妃只舍得骂他几句。 但是他父王,真的会用巴掌把他的屁股揍得肿起来! 开平王驮着他去了朱妃娘娘的宫里。 阿宠也喜欢朱妃娘娘和三婶。 三婶给他做好看的小靴子小衣裳,还让敏佳姐姐带他玩,朱妃娘娘总是给他好吃的东西。 胡皇后去世了,朱妃的身体依旧康健得很。 对于宫里这些旧人的去世,朱妃不会假惺惺的希望她们再活过来和自己作对,但若说高兴,其实她也没有多高兴。 更多的或许是一些感慨,岁月如梭,竟然过得那么快,那么快。 一切事情仿佛还是昨天。 朱妃看阿宠和开平王都热得一头汗,让人准备了冰镇的银耳莲子羹。 不过阿宠年龄还小,朱妃担心他吃了肠胃不好,把他抱在怀里哄着喂了几口温的。 阿宠表面乖乖,实际上蔫坏,偷偷和朱妃说话:“娘娘,三叔说他给我父王告状,让父王揍我屁股!把我屁股揍烂!” 开平王支着耳朵听,突然放下银耳莲子羹:“你这臭小子,你——” 朱妃瞪他一眼:“你都多大了,还欺负小宝宝?” 开平王:“……” 别说阿宠了,他自己儿子都欺负,开平王世子被他欺负得团团转,也就敏佳是个女孩儿,从小被他捧在手心。 朱妃哄着阿宠:“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让太监拿板子把他屁股揍烂!” 开平王:“……” 阿宠怕三叔趁朱妃娘娘不注意找自己算账,忙不迭的跑去了董太后的宫里。 董太后一头银发白得像霜一样,她去年双眼失明了,再也看不清东西。 但她认得阿宠,阿宠靠在她的怀里,她用皱巴巴的大手摸一摸阿宠的脸,就知道这孩子长成了什么样。 董太后的宫里总是有一股很好闻的安神香的味道,阿宠很喜欢这里,每次玩累了,总是能在董太后的怀里睡得很香很香。 胡皇后去世了,被下葬帝陵,和皇帝埋葬在了一处,这是皇帝要求的,也不知为什么,皇帝并没有要求元后葬在一起,皇帝旁边还空了一个位置,那是留给朱太妃的。 朱太妃出了宫,去了旭王的王府里居住——阿宠的父皇登基之后,开平王被加封为了旭亲王。 五叔被封为安乐王,七叔被封为华欣王,其余一些皇叔,都是被封为郡王。 先帝谥号为元,后称齐元帝,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次年更换年号为建武。 阿宠也从太皇太后的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寿康宫中安神香的味道依旧,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变过。 他又长大了一岁,已经不是皇太孙,而是齐朝的皇太子,几十年后也会是齐朝在位期间性格最为强势疆域最为广阔的皇帝。 年幼那些点点滴滴,或许也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 ------------ 番外 江山如故 登基之后,刘煊后宫里只设了文姒姒一个皇后,不少官员都想让皇帝赶紧选秀,好把自家女儿送进宫。 而且,这个时候皇后竟然又怀了身孕,怀了孕的女人还怎么伺候皇帝? 如果这时候他们把自家女儿送进宫,肯定会得宠。 但每次有大臣提出意见,都有好几家人反对。 文家反对倒是正常——哦,文家不反对,镇南侯自己都姬妾成群,他哪里来的脸反对皇帝广开后宫。 但除了文家之外,竟然还有好多大臣坚定不移的站在皇后这边,每次有大臣说皇后专宠,就有不少人站出来说皇后的好话。 刘煊也很烦这些叽叽歪歪整天想着他床上那档子事儿的大臣,可又不能把他们全杀掉,只能当成没听见,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生过一次孩子后,文姒姒这回已经习惯了。 她现在身体被养得很好,吃什么都有胃口,头几个月竟然没有孕吐,不像怀阿宠时似的挑嘴。 刘煊每次下朝回来,都会来文姒姒的宫里。 阿宠有一点点心理不平衡。 在他眼里,父皇母后就该只有他一个宝贝的,有了弟弟妹妹之后,或许母后就不那么喜欢他了。 刘煊倒没有想那么多,在刘煊眼里,皇家孩子众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一个才是少数。 结果阿宠天天缠着文姒姒,询问文姒姒以后最喜欢他还是最喜欢弟弟妹妹。 文姒姒:“什么?” 她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因为文姒姒从一出生,就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几个哥哥弟弟,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成为爹娘心里最喜爱的那个。 刘煊把阿宠从文姒姒身上揪下来。 “你母后怀孕了,不能这样趴在她的肚子上。”刘煊捏捏他的耳朵,“就算最喜欢,你母后最喜欢的人也是朕。” 阿宠忿忿不平,当天晚上就表演一个人出宫,他要离宫出走,让父皇后悔他今天说出来的这一番话。 结果,他的小短腿还没有迈出第三道宫门,就被舅舅提着脖颈给抓住了。 阿宠抱着舅舅的大腿呜呜哭。 文光远在听阿宠哭诉了一番之后,一头黑线。 他把阿宠抱了起来:“所以,你现在担心你母后生了弟弟妹妹之后,就不喜欢你了?” 阿宠点了点头。 然后他偷偷抱怨刘煊。 “父皇对我好严苛。” 文光远:“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你父皇对你有多好了。” 对他们大臣,刘煊才是真的很严苛,也就对自己皇后会温柔的哄着。 “而且,你是想要母后生的弟弟妹妹,还是想要其它女人生的弟弟妹妹?” 阿宠偏了偏头。 文光远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瓜:“如果你母后不给你生弟弟妹妹,之后就会有其它女人进宫,让别的女人给你生一大堆弟弟妹妹。” 说到这里,阿宠瞬间炸毛:“我才不要别人生的弟弟妹妹!我只要母后生的!” 文光远挑眉:“那你还离宫出走?” 阿宠尾巴耷拉了下来,回了母后的宫里。 他刚刚回来,文姒姒就让人准备了他最爱吃的桂花酥酪。 看着母后这么关心自己,阿宠的尾巴又慢慢地翘了起来。 几个月后,阿宠有了一个弟弟,弟弟从小看起来就呆呆萌萌的,而且看起来软乎乎,阿宠起初有点看不惯弟弟……后来,他觉得弟弟还是挺可爱的。 皇后生下次子赵王之后朝堂上要求刘煊选秀广开后宫的言论少了许多。 一部分大臣的初衷是想让自家女孩儿进宫,另一部分大臣则是怕太子万一夭折或者出什么事情,后继无人,毕竟宫里宫外养不大的孩子实在太多太多了,对一个皇朝来说,储君之事永远是重中之重。 眼下看太子平平安安,且又有了一位小王爷,皇后的身体看起来还很健康,众人就放心多了,不顾死活催着皇帝选秀的人更少了。 刘煊才不愿意让众人私下里议论自己皇后狐媚专宠什么的,从前他很看不惯皇帝重用国师李赋玉,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李赋玉还是有大用途的。 之后李赋玉声称皇后娘娘天生凤命,不仅命格贵气,还能护佑朝廷后宫,如果各家送了女儿进宫,与皇后娘娘做对伤了和气,只怕会祸及家族。 李赋玉在本朝还是有些威望的,之前他占卜很多次,几乎每一次都能成功。 他对皇后都赞不绝口,那些吵着嚷着让皇帝多开后宫多纳妃嫔的人,一个个都沉默了起来。 文姒姒其实不在意外界许多看法,本来皇帝独宠一人就容易引起是非,刘煊又刚刚登基,一些老臣为了家族权势,总要跳出来闹一闹。 但刘煊能够顾及她的名声,事事为她着想,她也记在心里。 之后这些声音会少很多。 随着刘煊把皇帝大权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敢质疑他的大臣们越来越少。别说后宫里只是一位皇后,就算什么人都没有,也不会有人质疑他。 两人感情缠缠绵绵,基本上每天刘煊都会待在文姒姒的宫里,怎么都不会腻。 生下赵王之后,又过了一年,文姒姒又怀上了孩子,这次是对龙凤胎,齐朝一直都认为多胞胎是祥瑞,一连有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后宫里又热闹了起来。 在刘煊眼里,其实一切如故。 他这段时间,偶尔也会做一个梦。 梦里文姒姒嫁给了当初的太子刘赫。 然而刘赫并没有珍惜她,反而与贱妾将她毒死。 刘煊造反之后,屠了刘赫全府,杀了欺负文姒姒的胡皇后、许贵人,还杀了好多皇子和皇子妃,逼着皇帝把皇位让给自己…… 兴许是手上沾的血太多,他上位之后,并没有一个大臣敢反对,哪怕几十年不开后宫没有任何妃嫔和子嗣,也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无尽孤独帝王路,走至巅峰只剩下畏惧他的人。 当年树下站在他身侧的一抹倩影,早就变成了一具白骨。 刘煊犯了很多杀孽,以鲜血浇灌成了一条暴君之路,以至于他将兄弟已经去世的太子妃,立为自己的皇后,都算不上什么太稀罕的事情了。 国师李赋玉告诉他,只要他佛前供灯十年,以今生十年寿命,或许可换来世一世情缘。 他相信了。 其实那个梦境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刘煊从来没有当成过真实。 毕竟——现在的他,是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位,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是百官眼里的明君,那些血腥与杀戮,都与他无关。 最重要的是—— 刘煊看向窗边浅浅笑着的女子,眼里划过一丝温柔。 江山之侧,还有他最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