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出门半步即江湖 夜色清幽,百里飞雪,一处密林,阴风阵阵,有人低声轻语。 “死人?” “寒玉蛊毒……” “我寻这蛊毒多年,不曾想居然是从一个死人身上得到……居然还有点脉搏,奇怪……取了蛊毒,虽然救了你一命,但也算承了你的情,帮你一次,念头通达。” 寥寥几语落下,寒风拂过,密林再度死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一只臂膀扒拉着松软雪面带动身体爬起。 赵无眠头晕目眩,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尤其是脑袋。 他一手揉着酸痛脑袋爬起身,抬眼看去,一片密林映入眼帘,月光混着雪花自树冠缝隙间点点垂下,冰封雪冻,簌簌如有声,却是四处无人,清幽寂寥……景色很不错,就是气氛阴森了点。 他顿时傻眼,这TM是哪儿。 自己明明还在除夕加班,只记得最后心跳越来越快…… 赵无眠连忙捧起一把雪往脸上抹,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冷颤,抬眼看去,周围景物却毫无变化。 赵无眠反应过来,瞳孔一缩,“猝死穿越!?我还有爹妈啊!” 饱读网文数年的他也不是没幻想过穿越的事情,但当这事真正触临己身时,他只觉心情难言……前世他就是个加班猝死的牛马,若是没有金手指,能活几章啊? 磅礴大雪纷纷而下,扑在面上略显冰凉,让他回过神来。 他低头打量了自己几眼,浑身血污,衣袍破破烂烂已看不清什么质料,明显经历过一场血战,自己这是被人打死弃尸荒野了? 饥寒交迫,大脑沉重,转动一下思绪都觉得困难,他竭力分析着现状,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自己肯定不是用原先的身体穿越过来的……那这具身体的记忆呢? 大脑痛感不知不觉减弱不少,赵无眠放下手,只看手心满是鲜红……脑袋受了伤? 他晦涩地从大脑抽取记忆,但仅仅只有迷迷糊糊在昏迷中听到的几句话,但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 “致命伤脑袋,原身也失忆了,所以我才没有记忆?” “我明显是被人杀了,暴尸荒野后应该又被谁救了一命……可如今连记忆都没有,仇家是谁我都不知道……” 念及此处,赵无眠心头慌乱几分,恨不得当场往自己脑袋来几拳,以毒攻毒把记忆还回来。 重生成谁不好?哪怕是个不知名宗门的小杂役,也好过这种身负杀己深仇却不知仇家是谁的处境。 仇家身份不明,日后在外行走被阴了都浑然不知。 他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腿拔出雪地,正欲离开,体内却是忽然传来一阵刀削剑刺般的撕裂感,让赵无眠闷哼一声,一个踉跄扶向旁边巨树。 砰!咔嚓咔嚓! 重响在幽静的森林忽的响起,瞬间惊鸟四散。 赵无眠手掌按空,差点摔倒,闻声看向被自己拦腰按断的树木,被剧痛搞得沉闷迷蒙的大脑瞬间清醒。 随意一按就有这种力道?他其实是武林高手? 要说金手指,这或许便是吧……赵无眠心头感到几分宽慰。 但可惜他压根不知自己会什么武学,恐怕实战只能靠肌肉记忆发挥十之一二的实力。 一身发挥不出几成的武艺换一个仇家……赵无眠苦笑几声,静等体内痛感缓解几分,才默默抽身离开此地。 飞雪如沫,银月皎洁,雪幕层层叠叠,万树枝头挂着白霜,目送着这形单影只的异界来客。 还未走几步,便看几个五大三粗,一脸匪气的汉子手持长刀长弓,一副猎户打扮,谨慎踏雪而来,瞧见蓬头垢面的赵无眠也是一惊。 赵无眠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生人,倘若是仇家觉得他没死透又杀了回来……赵无眠心底一紧,试探着开口,“诸位好汉……” 话音未落便被直接打断,几个汉子对视几眼,粗声抱怨。 “他娘的哪来的难民在林子里乱逛?听刚刚那响声还以为是来了野味……” “眼看都入夜了,妈的今天的肉肯定是打不到了。” “还是去山下劫富济贫好啊,有时候还能玩几个村姑千金什么的。” 如此言语与打扮,他们的身份自然不难猜,山贼嘛,遇见这等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赵无眠心底却是微松一口气,不是仇家便好。 “小子。”为首一个汉子将目光投向赵无眠,却是提起钢刀,狰狞一笑,“感谢你在晋北吧,我们把你绑了卖给六爷,兴许你还能活命,要是其他地方的爷们,说不得还要把你剁了吃肉呐!” 见面连句话都没让赵无眠说,眼前大汉便提刀砍来,煞气横生。 赵无眠望着眼前极慢的钢刀,忽的抬手在刀身侧劈而过。 铛! 钢刀瞬间一分为二,刀尖回旋着掠过赵无眠肩膀,猛地插进旁边树干。 生死时刻,赵无眠心底微颤,但思绪却很清晰,身体更是稳如泰山……在他的视角看来,这刀极慢,以至于他甚至能仔细观察到刀身上的血迹,也不知是人血还是兽血。 显然是多亏了这具武艺高强的身体。 赵无眠不清楚自己全盛时期位于此世什么段位,但至少此刻面对这几个匪徒应当无需担忧生命安全。 几个匪徒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望着赵无眠。 赵无眠正欲接着出手,下一瞬却听呛的一声,一抹清寒剑光自林中射出,宛若花中蝶,又似雨水滴入清泉,在几人之间横穿而过,如若春风。 血沫飞溅,在雪地中留下数道血痕,便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却看他们的喉间血液如泉水般溢出,口中不可置信地发出嗬嗬呻吟声。 一剑之下几人尽数殒命。 赵无眠瞳孔微缩,现代人忽的看见这等血腥场面,有些接受不了,便有几分恶心干呕之感,但强大的身体素质却是强行遏制住了,只是喉结微动,强装镇定。 朝赵无眠挥刀砍来的汉子并未受伤,还以为这也是赵无眠所为,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惊叫出声,收刀退步,继而弃刀便要逃,旋即腿上忽然泛起血光,栽倒在地。 抬眼看去,雪幕中一道人影靠近汉子蹲下,不知问了些什么,继而那汉子喉间便再度泛起血花,已然当场身亡。 问了话,杀了人,人影才将目光投向赵无眠。 赵无眠身形紧绷,高度戒备。 “可有受伤?”略显稚嫩的清冷嗓音传来。 漫天雪花纷纷而下,人影隔着雪幕缓缓朝赵无眠走来。 走近才看清一穿着碎花小袄,小脸粉扑扑的女子持剑而来,看着年岁不大,不过二八年华,稚气未脱,却一脸认真,宛若一位偶然路过,侠肝义胆的江湖侠女。 难以想象这放在前世估摸才上初高中的少女杀伐竟如此果断,让刚睁眼看世界不久的赵无眠感到几分与现实抽离的荒诞感。 应当不是仇家……赵无眠放松几分,“没事,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小女侠不以为意,侧眼打量了赵无眠几眼,柳眉微蹙,瞧他这难民模样,便吹了声口哨,雪白马匹踏雪而来,马鞍上驮着包裹。 她从包裹里取出一张饼,粉扑扑的小脸泛起几分犹豫,稍后又多拿了两张饼,还有个看上去就价钱不菲的木盒,“出来比较急,我也没带多少粮食,看你这么高,吃得应该挺多,就这些了,不够这盒子里还有糕点,这是我最喜欢的翡翠玲珑糕,很好吃的。” 她气质清冷,但行为举止却是很热心肠。 她将木盒与三张饼用丝绸裹着塞进赵无眠手中,说罢不等赵无眠回话便跨上马匹,指向南方,嘴角稍微勾了下,小脸上便显出两个可爱酒窝,温和道: “沿着这个方向走半个时辰便是官道,那儿有边军巡逻,到了官道便不用担心土匪……我着急找秦风寨,便不送你了。” 秦风寨应当是先前那几个山贼的老窝……去秦风寨做什么?看这模样,是要剿匪。 大雪混杂在冷风吹在脸上很冷,但掌中的丝绸却很暖,很香。 赵无眠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他现在状态显然不是很好,身体急需补充能量,不停朝他发出信号。 他吞了口唾沫,有几分犹豫,若是有毒……应当不会,仇家杀了他一次,而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虚弱,自然不需要用下毒这种手段再杀一次,而且他不记得仇家,但仇家可不知他没了记忆,要真碰面那便直接刀兵相见……这小女侠显然不符合条件。 念及此处,赵无眠才拿起烧饼狼吞虎咽起来。 烧饼很干,吃惯现代美食的赵无眠只觉难咽,却也很香。 吃着吃着,赵无眠心底忽的响起个念头,被人抢劫,又莫名其妙被个路过的女侠救下……这就是江湖吗? 不是的,大部分情况下,被抢劫后便没了后续。 小女侠微微一笑,转身便要走。 赵无眠却是拦下了她。 “我帮你。” “你?”小女侠握紧缰绳,自高而下望着难民样的赵无眠,雪幕隔在两人之间,警告道:“这可不是说书先生口中的话本,你会没命的。” 赵无眠将口中烧饼尽数吞下,继而弯腰在雪中寻了个坚硬石头,张开手示意给小女侠看,继而朝着侧方屈指一弹。 咻! 尖锐爆鸣猛然响起,漫天雪幕被贯穿出一束狭长空洞,石子贯穿数颗大树后,继而崩为碎屑,散于雪中。 小女侠粉唇微张,杏眼瞪得圆圆的,望着赵无眠不知在想什么。 赵无眠也是心底一惊,他本以为把石子崩进树干里也就得了,但逼都装了,只得硬着头皮,云淡风轻道: “其实,我未必弱于你。” 初来乍到,举目未知,赵无眠迫切需要有个人告诉他这个世界的背景。 否则满脑子浆糊还报什么仇? 除此还有一部分原因,来此异世,比起畏畏缩缩,阴谋算尽,他心底或许更想成为一名载酒仗剑的江湖人。 江湖这个大部分少年都曾幻想过的东西很难详细描述,赵无眠只是觉得,这人出于善意救了他,又给他粮食,那他理应也该帮她一次。 一饭之恩,应当相报。 这便是江湖了。 ------------ 第2章 龙战于野 山间小路被大雪覆盖,漫天月光混着雪花。 白马缓步在雪中前行,因山路崎岖,夜色昏暗,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两人牵马走在一旁。 一匹马,两人同乘就是,不过赵无眠坐小女侠身后,小女侠不放心,担心赵无眠暴起杀人……赵无眠自然也不太敢让小女侠坐身后,帮忙归帮忙,万事谨慎些没错的。 恰好大雪,骑着马也走不快,两人也便牵着马走了,一切不在言中,毕竟第一次见面。 赵无眠背着从土匪身上缴获的长弓长刀,侧眼看向牵着马走在一旁的小女侠,劝道:“去秦风寨是为了剿匪?单凭我们两人恐怕要全搭进去,不如讨论个章程……寻个干燥天气,让附近官兵埋伏,放火烧山逼他们现身之类的。” 小女侠眉头紧蹙思索着什么,闻言才回过神来,“秦风寨作恶多端,两天前才血洗了一处村庄,被我抓了现行,我答应了村子里活着的人,为他们要报仇……多耽搁一天,不知要多几条无辜人命。”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谈,显然态度坚决,转而问:“公子暗器这么强,是蜀地唐家人?怎么会出现在晋北,还一副……嗯,落难模样?我看你身上伤势还没有好透。” “别把我和唐家人沾上边,我不会杀个人还巧立名目。” “嗯?”小女侠愣了下,歪头看他。 赵无眠一顿,“混江湖嘛,总有困难的时候……这里离边关多远?” 又是蜀地,又是晋北……明显是古代模板,在赵无眠印象中,晋北一般便是王朝边疆了。 小女侠伸手指了指西边,“往西不到百里就是偏头关,东边则是雁门关与宁武关,入冬后戎族一直在边关骚扰……” 稍微一问小女侠便说一大串,也不知是天生健谈还是单纯想聊天解闷,和清冷的外表截然不符,加之方才举动,显然是个热心肠。 赵无眠静静听着,偶尔提问一句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此世总体还是封建大一统王朝的模板,国号为离,内里宗门林立,武风极甚,而近来边关有些异动,疑似戎族有什么大动作,小女侠是江南人,第一次闯江湖,秉承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理念,马不停蹄就往边关赶,路上遇见被秦风寨洗劫一空的小村子才兴了剿匪的念头。 小女侠柳眉紧蹙道:“公子不知,那村子尸横遍野,大火漫天,俨然人间地狱!” 因看了村子惨状便决意孤身剿匪,显然是十足十的愣头青……但赵无眠很佩服她。 这小女侠虽然笨了点,初出茅庐不怕虎,可尚义任侠,千里剿匪,谁又能说她错? 赵无眠心底有几分庆幸,虽然自己一睁眼就要禅精竭虑想办法从不知名仇家手中活下去,但能遇见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少女,也很好。 就是不知自己的仇家是哪方势力……朝廷还是江湖门派? 小女侠打量了赵无眠一眼,又道:“秦风寨寨主叫王长志,悬赏纹银20两,边陲之地的土匪头子,实力不强的,连侦缉司的恶人榜都没进,肯定不是公子对手,公子帮我抓住他,赏金尽数归你,如何?” 她看赵无眠这落魄模样,大抵很缺钱。 赵无眠微微点头,没有拒绝,他确实很缺钱,自己伤都还没好透……看大夫不要钱啊? 若是没找到靠山,他未来赚钱的方式多半也就是当个赏金猎人……总不能去吃软饭,没那个人脉。 想着赵无眠便侧眼看向身旁的小女侠,她的眼睫毛很长,一眨一眨的好像能接住雪花。 他收回视线,打算帮她一次便分道扬镳……在查清自己的身份,死因之前,他不打算与任何人深交,唯恐与仇家交了朋友,将自己置于险境。 小女侠并不知赵无眠在想什么,她此前向那几个匪徒逼问过消息,自知秦风寨具体位置,一路无话牵马走了小半时辰,眼前便渐渐有了火光……显然是靠近了秦风寨。 两人压低声响,找了个隐蔽处将白马藏起,便趁着夜色靠近火光处。 但距离一近便察觉出不对来,喊杀声与刀剑相击声隐隐传来,血腥味更是浓郁不散。 透过树林可见前方的木制围墙,高数丈,喊杀声便是从内里传来。 “这是被人捷足先登?兴许是如女侠般的侠客早一步来此为民除害了。”赵无眠猜测道。 这倒是好事。 赵无眠侧眼看去,小女侠却是神情微变,白靴猛踏雪面,身形翩若惊鸿宛若飞燕,竟是直接越过丈高围墙,弃赵无眠而去。 只是单纯剿匪,能让她焦急成这样? 赵无眠眉梢蹙起,察觉不对,四处看了眼……没有人群能让他隐于人海。 主要是没高耸树木……他本想先站在高点探查探查。 “来都来了,婆婆妈妈不敢进去,算什么男人。”赵无眠眉梢紧蹙,还是打算一探究竟。 虽然这小女侠明显是对他隐瞒了许多,但说了要偿还一饭之恩,此刻自然没有食言的道理。 赵无眠脚步重踏,也是一跃数丈之高,眼前事物飞速后退,宛若坐云霄飞车般的刺激感触让赵无眠血脉膨胀,心跳加速,忽的升起一个念头。 随便一跃便数丈高……自己如今怎么也算不得平凡人了。 只是这纯粹靠脚力跃起,跟绿巨人似的,压根不似小女侠那样缥缈灵动。 但原身肯定学过轻功……待此事了结,也该想办法将所学武艺尽数掌握才好,毕竟是自己的金手指。 银月高悬,大雪飘扬,清冷月光混杂着飞雪垂洒下来,却是落在明晃晃的清亮刀身上,反射出几分肃杀。 秦风寨内火光飞溅,刀兵相接与喊杀声响不绝于耳,为清幽夜色染上血色。 赵无眠落地之后,打眼看去,杀气冲天,火光蔓延,两拨人马砍在一处,尸首残肢遍地,漫天雪花似乎都沾染上血色,但看他们打扮分明都是匪徒。 这是内讧? 没人注意到飞身而来的赵无眠,却听两拨人有人喊道:“妈的王长志勾结戎族,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汉奸!给爷爷去死!” 另一波人被骂也无动于衷,只是挥刀砍杀。 两拨人马刀兵相见,不时有人倒下,血染白雪。 雪势层层叠叠又厚重,因此也没谁注意到他。 情况复杂,赵无眠没有鲁莽出手,而是四处张望,便看寨子正中央一栋长屋内,忽的亮起一抹清丽剑光直穿云霄,缥缈无痕,却是将漫天雪幕一分为二。 此等阵仗一瞬便将人群唬住,纷纷回首看去,不少人露出惧意,不敢靠近长屋半步。 赵无眠神情微喜,快步朝长屋奔去,在此刻是如此突兀,不免吸引他人注意,便有人错愕道: “这怕不是个傻子?” “里面是戎族的巫明!听说还上了侦缉司的恶人榜,位居前十,轻功超绝,却使得一柄大阔刀,杀了不知多少中原好汉!” “他的对手也不知是谁,看这一剑之威,恐怕不比巫明弱多少。” “这人送死啊!?” 赵无眠置若罔闻,转眼已到了长屋外。 但眼前木门却是赫然破碎,一道人影吐血而出,宛若离弦之矢越过赵无眠,径直砸在围墙之上,还未落下,一柄长刀便猛地自屋内射出,贯其肩部,将其钉在上面。 “王老大!?”先前默默不语的人群顿时一片惊呼。 看来这就是那汉奸王长志了。 赵无眠还未看清内里景象,便听一声云淡风轻的轻笑声,“一点脚步也不遮掩,中原人都这么傲慢吗?” 眼前木墙猛地炸裂,寒光乍现,一柄门板似的阔刀已朝他悍然劈来,通过破碎大门可见一长发男子冷冷望着赵无眠。 显然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恶人榜前十巫明。 小女侠则手持长剑,正朝长发男子刺去,瞧见赵无眠的身影,她眼底不禁带上几分错愕。 赵无眠居然真来了……眼看事态并不是她所说那般简单,常人不应作壁上观吗? 不容细想,庞然杀意掠出屋外,竟是让山寨内打生打死的两拨人马都不由停手,惊骇看来。 眼前阔刀打眼看去重约百斤,长发男子却是如臂使指,短短一瞬便刀至身前,刀身周围劲风猎猎,让人毫不怀疑一刀下去就能把赵无眠砍成两半。 屋外那些个提醒过赵无眠的汉子都已经投来‘活该’的眼神,小女侠也是心头略紧,仓促向前想要出剑相助,继而他们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面。 赵无眠瞳孔微缩,心尖狂跳,一个没怎么打过架的现代人潜意识便抬起臂膀,一掌猛地拍在阔刀侧面,好似时间静止。 铛! 忽的一声宛若朝钟暮鼓的爆响骇然向外扩散,直接将赵无眠方圆几米内的飞雪径直震散,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雪雾连环。 ------------ 第3章 公子留步 赵无眠灰头土脸,满身血污,难以看清面容,虽带着长刀长弓,但打眼看去,任谁也会觉得他就是个从某个战乱之地流窜来的难民。 巫明瞧见他还稍微愣了下,粗略感知之下,此人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 念及此处,巫明不由收力几分,打算随手把这人砍死就回身斩向小女侠。 方才交手十几个回合,他倒是通过剑法认出了这少女的身份。 江南苏家的月华剑,苏家现任家主乃是侦缉司总捕,官居三品,这估摸十五六岁的女子应当是他的幺妹,苏青绮。 她年岁不大,但实力却是不俗,去年秋收便拿到朝廷亲赐的元魁牌匾……也就是朝廷认可的年轻一辈武林高手,目前朝廷也只赏赐了十幅元魁牌匾而已。 铛! 就在巫明都已经将注意力放在苏青绮身上时,却听一声宛若撞钟般的闷响。 却看阔刀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凸出的巴掌印,与此同时一股巨力顺着刀柄传来,阔刀竟是差点当场脱手而出。 巫明出于武者本能,握紧刀柄,却是虎口崩裂,血珠飞溅,身形更是被拍歪的阔刀带着向侧方偏转。 他不由略显骇然看向赵无眠。 却见赵无眠一掌拍开阔刀,另一只手当即握紧腰间缴获的长刀,拔刀出鞘,刀尖在地板擦出明晃晃的火花,犹如一条红线,在刺耳‘擦擦’声之中,悍然砍向巫明腰腹。 巫明心中惊骇,千钧一发之际收腹弯腰,下一瞬长刀径直砍断他的狂乱长发,继而刀柄竟是直接被握碎,长刀宛若回旋镖般脱手而出,贯入墙壁之内,刀身直颤,‘嗡嗡’声极为刺耳。 全场一静,这是什么恐怖握力?这哪里是难民,分明就是龙筋虎骨的武林高手! 苏青绮也是微惊,身为十元魁却是敏锐把握战机,挺剑直刺,只听一声凄厉剑鸣,剑尖便已至巫明的后心口。 长剑已至,两路夹击之下巫明无力躲闪,只得稍微扭转身子躲开要害,任由长剑刺入肩膀,闷哼一声,继而双手按在地面,右腿弹起,猛然踢向苏青绮。 苏青绮抬起小臂挡在身前,却听砰的一声,身形向后倒飞数米之远,撞在墙壁上,背后木墙瞬间裂痕四起,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却是白靴猛踏地面,身形犹如苍鹰捕兔,再度飞身而来。 一击得手,巫明不喜反忧,却是身前那男子重踏地面,碎石崩起,身形拔地而起,向前直掠而来,旋身如风,长靴宛若重炮‘铛’的踢在巫明匆忙架起的阔刀之上。 巨大力道让周围燃烧的熊熊烈火都忽的一荡。 砰! 巫明只觉阔刀之上传来一股撼山之力,小臂衣物瞬间撕裂,露出粗狂肌肉,阔刀撞在胸前让他喷出一口鲜血,衣袍更是如刺猬般鼓了起来,旋即身形猛地向后倒飞而去,在地上滑了数丈之远,撞碎数个桌椅板凳后一拍地面,弹身而起,撞碎天花板远遁而去,绝不恋战,只余一句惊怒之声。 “今日之事是我小觑了中原武者!可留姓名!?” 赵无眠没有搭理这句话,又抽出长弓,弯弓搭箭,却是一用力直接将弓弦绷断。 周围匪徒又是一惊,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能把弓弦硬生生拉断的猛人。 眼看那巫明起落之间便要消失在雪幕中,赵无眠当即弃弓,抬手自箭筒抽出一把羽箭,宛若掷标枪般朝黑影猛掷而去。 咻咻咻! 箭如流星,刺破雪幕,准度不行,但胜在量大,眨眼便听‘叮叮叮’的金铁交击之声,雪幕中迸发一抹血光。 巫明惊怒之中大喊,“大离皇帝在晋北的消息天明便会传遍大江南北,我看你们两人怎么护她回京!!!” 话音未落,那黑影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赵无眠胸如擂鼓,气喘吁吁,背后衣襟已被冷汗浸湿,周围火光映在他的侧脸,巫明被他砍断的黑发此刻才混着自天花板空洞落下的雪花缓缓在空中飘荡。 闻听此言,他眼底不由浮现几分错愕,大离皇帝?什么玩意?皇帝怎么会来这种荒郊野岭?又是一个御驾亲征的土木堡战神? 巫明声若洪钟,在雪幕中传去极远,秦风寨众人先是一静,继而轰然吵闹起来,连架也顾不得打。 “皇帝老儿在晋北?” “难怪巫明会来秦风寨……所以老皇帝在寨子附近!?” “王长志勾结戎族是为了抓皇帝?” “这待不了,风紧扯呼!” 大离开国不过三任皇帝,至今还不到五十年,今年是景正十七年,他们这些山匪也就知道这些了,还以为是老皇帝来到晋北御驾亲征,讨伐戎族…… 苏青绮脸色不是很好看,无暇顾及自己宝剑还在巫明身上插着,提着剑鞘匆匆而来,“巫明轻功绝世,追不上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第一个来此,其余草原高手估计离这里不远,此次放他离去,乱世将至……” 话音未落,赵无眠却是忽的吐出一口血,或许是光影问题,血迹却是略带青色。 苏青绮微微一怔,便要往衣兜里掏丹药,赵无眠却是抬手打断她,用手背抹去唇角血迹,缓缓道:“我敬佩姑娘的善良,也是为了偿还一饭之恩才来此相助,至于皇帝……” 他微微一顿,才道:“不该问的我不会问,此刻人情已还,我也不会多留,江湖再会。” 言罢,赵无眠转身跨出破烂大门,孤身走向层层叠叠的雪幕。 苏青绮愣了少许,他居然当真只是为了偿还一饭之恩?世上居然真有这种人…… 她来此地,确实不算为了剿匪。 巫明所说不差,大离正统目前流落晋北,她乃是受大哥所托,有暗中迎帝入京之责,碰见赵无眠纯属巧合。 事关重大,按理说周围无关人等不是杀了就是驱逐。 赵无眠身份不明,但偏偏实力不俗,直接杀了吧,无冤无仇,良心不安,还不一定打得过……若是她被打的重伤逃离,那任务还做不做了? 不杀放任离去吧,又担心这是别方势力的人在暗地当老六。 思来想去才决定同行,至少赵无眠做什么事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背地里动不了手脚。 她对赵无眠说那么多话可不是对他感兴趣……赵无眠在打探信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直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相信赵无眠这身份不明之人,但此刻她又难以遏制产生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亏欠感。 眼看男子身影已经在愈发厚重的雪幕中消失,她才连忙开口问道,“今日之事,罪在青绮,他日公子有求,可来江南苏家,青绮定然不遗余力相助!可告诉青绮公子名讳?” “赵无眠。” 赵无眠随手自腰间解开空荡荡的箭筒抛下,长靴踩过积雪发出沙沙轻响,眼底略显无奈。 皇帝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苏青绮又是什么身份……赵无眠不清楚,但也大致猜得出来。 苏青绮的做法他也理解,两人都不是什么清蠢大学生,不可能路上见个陌生人就随便相信,从骑马那会儿就知道了。 但还是有够操蛋的,本以为他是在帮尚义任侠的江湖侠女行侠仗义……结果其实是帮朝廷鹰犬做事,什么所谓江湖,朝廷纷争罢了。 而他伤势未愈,此刻境遇不能说举目皆敌,却也不能随意相信别人,这时候参与朝廷内争,恐怕纵有一身高强武艺那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这种麻烦事自有人处理,而且能逼退巫明纯属是他太过小觑赵无眠导致吃了大亏,加之苏青绮在侧,否则再多打几个回合赵无眠可能就会被干趴下。 屋外大雪飘扬,但混战却已缓缓止歇,那些戎派显然是看到了巫明的败退,此刻面若死灰,不是放弃挣扎就是心生退意,王长志则还挂在墙上生死不知。 几位提刀汉子抹了把脸上血迹,看向赵无眠,爽朗笑道:“力败戎狗,真英雄!” “好汉!” “还不如你来当我们老大!” 赵无眠不觉得这些匪徒披上一层爱国外衣就不是匪徒,也不知那小女侠口中的为村落报仇是真是假。 他深呼一口气,雪天冰冷的空气吸到肺部让他精神一振,喉中还有几分血腥味。 虽然事态复杂,但人情已还,念头通达,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凭,这些不过小插曲,此方世界还有广阔天地任他驰骋。 他已经有些开始期待仗剑江湖,饮酒当歌,一展拳脚了。 雪势又大了几分,周围火光汹汹,赵无眠独自朝寨外走去。 他忽的想起王长志,这厮的人头可值20两纹银,来这莫名其妙打了个草原高手,总不能空手而归。 管他是什么勾结戎族的死汉奸,在他手上就是20两罢了。 拿了王长志的人头呢? 赵无眠心底又泛起几分茫然……天地之大,该往何处去?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一道清澈嗓音叫住他。 “公子留步。” 赵无眠眉梢一蹙,闻声看去,却看一穿着布衣,也是灰头土脸和他差不多模样的人站在不远处,鬼鬼祟祟,但却难掩那一双明慧双眸。 看打扮这人不过乞儿,模样与赵无眠半斤对八两,但此刻她那平和的嗓音,有神的双眼以及一股莫名的气质还是让赵无眠察觉出此人的不俗,结合现状,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何事?”站在原地,大雪落在肩头,赵无眠偏头看她,简短问。 “恳请公子护我回京。”眼前乞儿极为庄重弯腰行礼,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虽然嗓音清冷平淡,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诚挚恳切。 话音落下,赵无眠一时没有回应。 ‘乞儿’略显困惑,抬眼看来。 赵无眠:“(-_-)” ‘乞儿’:“(O_O)?” 两个灰头土脸,一个赛一个狼狈的家伙隔着雪幕对视,难言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赵无眠有点牙疼,他正打算离这种麻烦事越远越好,人家正主就找过来了。 他虽然不知此事细节,但一个年轻皇帝孤身流落在晋北边疆之地,单明面上的敌人就是巫明那种级别的,更别提各个地头蛇藩王了。 不是每一个藩王都想当闲散王爷的,要是这皇帝死了,那下一个皇帝是谁,其中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瞧赵无眠一副不是很愿意的模样,‘乞儿’便低声道:“公子明昭,想必已经猜出我的身份……” “等等。”赵无眠抬手打断她的话,“你凭什么相信我能帮你?就不怕我把你拐了卖给草原部落或是什么藩王?” “青绮自幼苦学剑法,在京师便常听说书先生讲侠客传,为的便是日后行侠仗义。”女子朝苏青绮的方向微微颔首,“能让她说出‘今日之事罪在青绮’,可见公子并非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但归根结底……” 她微微一顿,沉默少许,才继续道:“单靠青绮,恐怕难以护我回京,方才看公子武功盖世,也是一方人杰,因此求助公子,实属不得以为之。” 说罢,她又朝赵无眠微微拱手,带着几分歉意,“此乃肺腑之言,无意冒犯公子,想必公子也更愿意听实话。” 道理很简单,都要活不下去了,当然是要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 此乃从龙之功,女子心想赵无眠至少也该犹豫几分,却不曾想赵无眠直接摆手拒绝。 “我伤重未愈,也有仇敌在侧,自顾不暇,无力担此大任。” 护女帝回京,听上去浪漫侠气,指不定回京后还能当个‘赵皇后’,但他又不是看了女人就走不动道儿的初哥,自己眼看都要混江湖了,还是当谨防落入女色陷阱为好……毕竟自己的事都还没眉目,哪有能力参合进这等泥沼里? 女子微微一愣,继而眼里浮现几分赞许,心底反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若是寻常人闻言早便拍着胸脯担保,能在从龙之功下保持冷静的人可不多见。 她思索少许,正想继续劝说,继而便注意到赵无眠唇角手背上的青红血迹,面容浮现几分惊疑,“公子中了蛊毒?寒玉蛊?” 赵无眠微微一怔,听到‘寒玉蛊’一词,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的清明,宛若打开什么阀门,昏迷时听到的那几句话瞬间回荡在心头。 救他那人确实提到过‘寒玉蛊毒’。 只看一眼这女皇帝就知道他中了什么毒?这是医术高超,还是说她与此事有关? ------------ 第4章 出山向南 两人渺渺数语谈了两三句,苏青绮却是飞身赶来,她留了王长志一口气以便问询圣上下落,根据她的情报,圣上此前被专人护送至秦风寨歇脚。 待走近,她才略显疑惑地看了赵无眠一眼,心想他怎么和这小乞儿聊了起来。 “公子,你……” “青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女子打断苏青绮的话。 苏青绮娇躯微微一颤,意识到此人是谁。 她克制住想要上下打量的欲望,垂眼问:“殿下,你怎么这般模样?” “待离开这里再详谈?”女子看向赵无眠,语气问询。 事关自身安危,难得有一个知道寒玉蛊的人,赵无眠自然点头。 离开秦风寨前,女子却是拜托苏青绮与赵无眠从方才与巫明交战的长屋里搬出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均被拦腰斩断而死,死状凄惨。 “在青绮与公子来秦风寨之前,便是他们替我吸引了巫明的注意,以便于我能乔装打扮,放出王长志勾结戎族的消息,引起混乱逃离现场。”女帝的嗓音说不清什么意味,她微微摇头,“寻个好去处将他们葬了吧。” 赵无眠琢磨少许,倒是觉得自己与苏青绮就是不来,她多半也能自个逃出去,只是要狼狈些而已。 两人死状凄惨,令人不忍直视,赵无眠拿起铺在地上的虎皮将两人宛若包粽子般裹起,苏青绮找来几根麻绳将虎皮捆住。 事态紧急,几人没有多言,捆好虎皮便趁着大雪快步离开。 女子解释道:“秦风寨地处晋北,靠近边疆,父皇才在此地安插暗哨,负责查探边疆之事,王长志便是朝廷委派在此的特务,我的事情有些复杂,不便光明正大回京,才寻到这里。” “但地处偏僻,朝廷渐渐难以管理,像王长志这类人就有了异心,你本以为这里是一处可以瞒过贼人的好去处,却没有想到王长志勾结草原,使你暴露。”赵无眠猜测道。 女子默然点头。 这倒是个好想法,边疆之地的土匪,抢的不就是与戎族通商的汉奸?不过王长志有二心后,假土匪也便成了真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王长志还被挂在墙头,歪着脑袋生死不知,赵无眠路过之际顺手将插在他肩头的钢刀拔出,掂量少许……朝廷特务的佩刀显然远强于赵无眠之前捡的那破铜烂铁……不过现在是他的了。 赵无眠又从王长志腰间取下沉甸甸的钱袋,不知此世货币系统怎么算,但这么鼓应当能用一段时日。 苏青绮抬手在王长志肩头轻轻一按,磅礴内息喷涌而出,当场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继而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快步去马厩牵了两匹马快步离开。 秦风寨那些土匪对这状况摸不着头脑,有人惊道:“吔!他娘的抢老子的马!?” “他们可是能逼退巫明的武林高手,不把我们杀了替天行道就已经祖坟冒青烟了,你还有胆量把你马抢回来?”有人斜视道。 寥寥几语后,他们又看向死透了的王长志,情绪各异……他们终归只是普通土匪,没什么格局,虽然敌视草原蛮子,但此刻老大没了,巫明逃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也走了,他们便开始打起‘秦风寨寨主’的主意。 这也是自然,朝廷可没那么多人力派几百人当个土匪侦查情报……只是委派了数位直属人员便宜行事罢了,这些土匪严格来说算‘外包’,众所周知‘外包’一向没什么人权,还容易顶锅。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这些匪徒来烦寨外心思各异的三人。 三人寻到白马,将虎皮放在马背,牵马而去。 大雪飘扬,女子先对赵无眠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是父皇的私生女,儿时住在秦地,两岁才和母亲被接进宫中小住。”女帝牵着白马,肩头积下的雪花随着走动间的颠簸而落下,她偏头望着身侧的赵无眠,自顾自地道: “后来母亲病危,我便出宫拜入归玄谷学习医术,至今也快十年了……寒玉蛊,便是出自归玄谷,乃蛊王之毒,因此我才能一眼认出。” 赵无眠眉梢紧蹙,整理着思绪,他仇家和归玄谷有关?那四舍五入是不是和身旁这女子也有关系? 女子似是看出了赵无眠所想,笑了笑,道:“归玄谷岐黄蛊毒之术并不分家,寒玉蛊百年前被谷主炼制成功,本意是为以毒行医,却是意外杀了数百人,害得不少无辜人惨死,谷主受此打击,便带着寒玉蛊消失无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目前归玄谷内也仅仅残存些许书面记载而已……” 说罢,她眉宇间又带上几分不可置信,“但根据记载,中此毒者,不如一日便会筋骨寸断,武功尽废,但公子分明生龙活虎,可血迹泛青又确实源自寒玉蛊,其他蛊毒应当没这种表现……” 赵无眠琢磨着自己体内的寒玉蛊应当是被救自己那人取走了……算是蛊毒已解,所以才保全了一身武艺,但保不准体内还有残余……他侧眼看向蹙眉思索的女帝,要是半路蛊毒复发,恐怕也只有这个归玄谷出身的大夫皇帝能帮他…… 念及此处,他眼底浮现几分无奈……莫非真要和这女皇帝同行?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唯有苏青绮望向马背上的虎皮,沉吟少许,问道:“他们是铁罗刹夫妇?大哥告诉过我,铁罗刹夫妇正在执行任务,我已经数年没有见过他们……” 女帝回过神来,语气唏嘘略显茫然,微微颔首, “是在暗中护佑我吧,但直到数日前他们才在我面前现身,告诉我父皇驾崩,恳请我入宫掌管大局……大哥死于二十年前的靖难之役,二哥作为太子监国,积劳成疾,至今昏迷不醒,已经无力掌管国事……没有想到最后那个位子会轮到我来坐。” 赵无眠闻听此言,算是理清了来龙去脉,老皇帝驾崩,却没有后继之人,宫中这才看向在外求学的公主,暗中派人接应,但若是大摇大摆接她回宫,估计隔天她就会死于‘山匪’‘落水’‘摔了一跤把脖子扭断’之类的原因。 她本想偷偷摸摸借着各地暗哨回宫,却又恰好碰上汉奸,身份暴露,而苏青绮应当是宫中派来接应的人,却是遇见刚从雪里爬出来的赵无眠……倒算是巧合。 “巫明被我们打退,恐怕隔天皇帝驾崩,太子在外的消息便会传遍江湖。”赵无眠打量了眼苏青绮,忽然道:“比起担心我,你们更应该考虑王长志这个汉奸是怎么得知这种机密的。” 女子眉梢微蹙,“我一路行来谨言慎行,王长志最多只知我是公主,不可能得知父皇驾崩的事……” 苏青绮一愣,“宫里还有与草原通敌的细作?” 气氛沉闷少许,知道有细作也没什么用,先安然回宫才是重中之重。 走出密林,抬眼看去,这里是一处悬崖,但眼前并没有秀丽山河,只有飘泊大雪。 女子轻叹一口气,“就这里吧,待开春后,应当鹰击长空,万山翠绿,是个好地方。” 赵无眠迫切想知道寒玉蛊的事,对这种朝堂之事不太感兴趣,便拔出腰间钢刀呼哧呼哧当铲子刨土,随口道:“他们葬在哪里不重要,能不能为他们报仇最重要。” 女子侧眼看他,这倒是正宗的江湖人看法,讲究一个恩怨分明,快意恩仇。 她抿嘴笑了下表示认同,“当如是也。” 说罢她也找来木棍帮忙挖土,苏青绮见状也不敢怠慢,三人合力很快便挖出一个坑洞,待虎皮埋下后,女帝便朝那小雪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我与你们相识不过几天,一路仓皇而逃,连你们姓甚名谁都不知……但你们为我付出生命也是事实,若我能安然回宫,定然替你们报仇!” 女子嗓音平缓,说罢再度行了一礼。 赵无眠侧眼看她,女子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与皇帝不沾边……但若是能安然回宫,她便会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或许是书中的历史让赵无眠觉得这女人作为皇帝应当是心有城府,无情无义的,就连此刻的宣言也只是做给他与苏青绮看。 但赵无眠又觉得应当不是,这个女人是有情义之心的……而且拿着小木棍刨土的样子其实还有点萌。 行过礼,女子才直起身,沉吟少许看向赵无眠,终于说出赵无眠真正在乎的东西,道: “寒玉蛊据我所知已经多年没有现世,谷内虽有所记载,但我此刻难以回谷帮公子调查,但父皇酷爱收集天下各地奇淫巧技,宫中应当也有消息……看公子的模样似乎也正处险境,倒不如我们相互扶持,报团取暖。” 女子的意思很明显,皇宫大内明显是此世情报汇聚中心,没有任何一家情报机构比朝廷高效,你想追查寒玉蛊?那就先送我回宫,到那时我自然会帮你调查,甚至帮你干掉下毒之人也不是问题,互惠互利。 苏青绮在一旁欲言又止,心想让赵无眠这个来历不明之人跟在身边,圣上你心也太大了吧?但为人臣子,她还是乖乖闭嘴,让女子自行定夺。 赵无眠若是想隐藏身份从头查起,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因此谁也说不上吃亏,把各自的条件所求都摆出来,也敞亮些。 不过这女人也说了,归玄谷内也有记载,赵无眠大可抛下两女去归玄谷探查,风险可要比护送她回京小的多……何必此刻就告诉他归玄谷也有寒玉蛊呢?隐瞒这件事显然对她更有利。 这也算是她的善意。 只是赵无眠心底门清,他体内蛊毒未必尽数清除,要是出了问题,恐怕也只有女子这归玄谷的留学生能治啊……这玩意儿就是个定时炸弹,有个能压制的人在身边才安稳些。 赵无眠权衡利弊少许,最优解确实是跟着女帝,助她回京。 仇家在侧,找个强大的靠山也比自己愣头青单干强……还有比皇帝更强大的靠山吗? 这就是投资。 哪有投资没风险的。 护送女子回京途中所遇的险境,便是风险。 “可以,但我还有个条件。”赵无眠最终松口。 “别说一个,就是三个也依你。”女帝肉眼可见放松下来,唇角勾起,语气轻快,从苏青绮对赵无眠的态度她便能看出赵无眠的为人品行……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他未必在乎,但对他报以善意,那他想必不会让你失望。 赵无眠乃赤诚侠义之人……至少她的初印象是这样。 “让她教我武功。”赵无眠指向苏青绮。 他如今这个样子显然不行,找个好师父教他武艺,一方面可以触类旁通,看能不能重新掌握之前所学,另一方面则是隐瞒身份……倘若用原先的武功走天下,迟早被认出来,就像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古代没有网络,没几个人知道郭靖长什么样,但这招一出,就是街边乞丐都知道这是郭大侠。 一直沉默的苏青绮眨眨眼睛,继而表情瞬间丰富起来,你本就是武林高手,还要我教你武功!?侮辱人? “青绮所学乃苏家之密,我难以做主,只能保证倘若公子顺利护我回京,大内自江湖各处搜集来的武功任由挑选。”女帝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为苏青绮考虑道。 “无妨。”苏青绮收拾好心情,犹豫几分,还是轻轻摇头,“公子本就于我有恩,传授一点武艺罢了,无碍的。” 达成协议,当下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女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这是临行前夫妇两人交予我的秘籍,他们自知恐怕有死无生,希望我能将其武学传承下去,如今赠予公子,也算了却二人遗愿。” 赵无眠没有推脱,收起册子,道:“草原高手在侧,现在应该先往关内走,各地暗哨是不能用了,否则再出一个王长志可受不起。” 两女点头,三人便翻身上马,迎着风雪向南而去。 晚风拂过,雪沫飞溅,掠过小土包,盖在马蹄走过的雪印处。 ------------ 第5章 乱世砥柱 老皇帝驾崩,太子卧病在床昏迷不醒,朝中后继无人,大离朝唯一合法继承人嫡公主在晋北的消息短短几天便在巫明的干涉下传动天下,举世皆惊。 大离开国前,戎族占领燕云北地近百年,无时不刻不想着攻入长江以南。 而南地却是群雄割据,诸国林立,单单内斗都耗费了不知多少国力,是太祖高皇帝用了十五年统一南方,驱逐戎族,收服燕云,这才天下初平。 开国后太祖皇帝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国力鼎盛,可到了第二任皇帝就出了岔子。 他兴许是想追上太祖皇帝的丰功伟绩,成为一代雄主,但也不知是听了谁的意见,居然盯上了各地藩王,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一朝之内削藩,以此收拢军权,再北征戎族。 他先逼死了楚王,又派人刺杀秦王,结果秦王没死,他老婆死了,秦王冲冠一怒,以‘清君侧’的名义反! 秦王花了三年从长安杀进京师,是时日月无光,遍地尸骨,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就连秦王的长子都死在半途,只剩六岁的次子……这位次子也就是当今太子。 至于为什么不多生点,有人说是景正帝进京时受了伤,有心无力,也有人说是发妻已死,圣上封心锁爱……这都是民间瞎传,事关皇帝,没人敢多谈。 朝堂对此倒是颇有怨言,每年都有老臣以死直谏,希望景正帝多生几个,可惜这么多年,景正帝也只在外生了个私生女……这个私生女也就是此刻流落晋北的那位嫡公主。 太子倒是相当给力,生了好几个儿子,加之太子习武,身体硬朗,无病无灾,国本应当无忧……这也是朝堂能允许嫡公主外出学医的主要原因。 但谁能想到太子居然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朝中为此也分了三派:女帝派,幼帝派,藩王派,三派早就吵得不可开交,总体来说还是以幼帝派为主,倒不是说女人不能当皇帝,此世历史上可是有不少赫赫有名的女帝,只是幼帝更方便权臣把持朝政而已。 景正帝驾崩,太子也昏迷不醒跟死了没两样,这事疑点重重,但此刻朝中无人,正值严冬,戎族又在关外虎视眈眈,朝廷必须尽快找个话事人……即便朝中已经被权臣掌控,也得找个傀儡不是?否则民心难平,也不合法理。 晋北那位嫡公主若是能回京,就是下一任皇帝。 若是回不来,皇帝人选就该顺位给六岁的皇长孙。 按礼法是这样没错,只是藩王本人未必想当皇帝,但藩王手下之人,会不想当权臣,会不想封侯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就是江湖也为之震动,当今赫赫有名的三大宗,六大派,哪个和朝廷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是魔教中人也巴不得杀了嫡公主,让这天下更乱一些,好方便他们行事啊。 谁若杀了她,那谁便是一刀劈开乱世之人!相反,谁若能护她回京,谁就是扶大厦之将倾的砥柱! 因此即便是市井流氓都能理清其中逻辑……那位嫡公主的回京之路,必然不会容易。 ❀ 赵无眠小心翼翼骑着苏青绮从秦风寨顺来的黑马,抬眼看天,大雪飘扬,心底古怪,心想自己刚醒来还没几个时辰就卷入这等大事,也算是有点主角命了。 说来新奇,他这是第一次骑马,但坐在马背上却是自然而然有一股如臂使指的味道,就像多年夫妇拍拍小手,就知道该收腰挺臀一样……真是割裂,就连和巫明打架时也是如此。 苏青绮与女子交谈,倒也没避着赵无眠,所说大多为这里是晋王地盘,不知他是否会派兵封锁晋地周边,亦或是朝廷是否会派人支援之类的话。 此世信息不流通,联系不上朝廷,这种事也只能用猜的。 赵无眠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偏头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两人还是蓬头垢面的模样,还有几分滑稽,女子便笑了下,娴淑道:“洛朝烟,娘亲为我取的名字,你呢?” “赵无眠。”赵无眠收回视线,没有多问,从怀里拿出小册子,翻看起秘籍,女人哪有武学重要? 洛朝烟打量他几眼,已经做好了被赵无眠搭话的准备,他这幅清冷模样倒是让她有几分哑然……自从进宫做了公主,周围哪个不是阿谀奉承,直到隐瞒身份去归玄谷求学才好了些。 不过赵无眠这样倒也合她心意。 秘籍很陈旧,封面写着‘五气经’,有点道门的意思,待翻开粗略看看,才知‘五气’指的是五种武功,分为刀,枪,剑,拳,指。 赵无眠看向苏青绮,举起手中秘籍示意,“一本秘籍涵盖五类外功,会不会杂而不精?” 苏青绮歪头想了想,才含蓄道:“《五气经》我了解不深,但铁罗刹夫妇是侦缉司玉牌捕头,一代宗师,威慑江湖,仅次于武魁,夫妇两人刀剑双绝,但也只会刀剑。” “只学会了刀剑就能威慑江湖,成为一代宗师,你以为你是《九阴真经》啊……”赵无眠有点不太信,这秘籍真这么厉害还能双双殒命于巫明?不过死者为大,他也不好多说。 他继续翻看,少许便眉梢紧蹙,什么风池穴,巨阙穴,这些运功路径他看不懂啊。 涌泉穴他倒是知道……脚嘛。 看不懂归看不懂,他照旧看得无比认真,力求将整本秘籍都背下来,以防遗失了没东西学。 苏青绮倒是被勾起了兴致,显然是个武痴,“《九阴真经》是什么?公子所学的武功?” 赵无眠想起了以前和好哥们的调侃,有几分怀念,笑着道:“道门正宗,简称阴……” “嗯?”苏青绮眨着长长的眼睫毛,面露疑惑。 “抱歉。”赵无眠道了歉,轻叹一口气,这里可没有可以和他说荤话打趣的死党。 苏青绮更疑惑了,白嫩精致的小脸蛋有点萌。 洛朝烟不通武艺,插不上两人的话,安静听着。 三人策马奔腾,雪势越来越大,待天色将明,眼前浮现一道村落的影子才堪堪慢下来,从秦风寨顺的两匹马儿累的直吐舌头,大雪天浑身冒热气,只有苏青绮的白马游刃有余,摇着尾巴一副闲庭信步模样,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儿。 赵无眠收起背了一小半的秘籍,打眼瞧去,天色明亮,但村内却是人烟寥寥,他心中微凛,“刚好可以避雪,但这个时间点,怎么连炊烟都没有?” 洛朝烟眉梢微蹙,骑马上前,英姿飒爽一点不像娇生惯养的公主,“雪势越来越大,马匹行进不易,先去休整避雪吧,若是能买些干粮,也无需冒险去城镇。” 苏青绮夹紧马腹,窜至洛朝烟身旁护持,遥遥望向村落,低声道:“这里是江畔村,我昨日才来过,村民大多都被秦风寨贼人屠了,此刻这里虽然荒芜,但也算是安全。” 大雪压下了气味,距离近了赵无眠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看了苏青绮一眼,看来这件事她倒是没有骗他。 村子外围有不少潦草的土堆,连个牌子都没有,和乱葬岗差不多,估摸着是苏青绮昨日匆忙帮村民们下了葬。 牵马进村,三人寻了一处还算完整的屋子休整,连夜不停策马奔腾,马儿需要休息,他们也需要。 ------------ 第6章 云泥之别 晨曦微拂,日光却是被连绵大雪压下,显得有几分压抑。 洛朝烟手脚轻快地找了口勉强能用的大锅,升起火,放些雪,烧锅热水。 苏青绮作为人臣想搭把手,也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这股利落劲儿愈发不像皇帝,不过知晓她的经历后倒也能理解。 赵无眠提着刀在村里周围简单搜寻片刻,血迹已经被大雪覆盖,但依稀可见苏青绮来不及收拾下葬的些许残肢断臂,还有些躲在里屋的赤身女尸,身上都是被强暴的痕迹。 越看赵无眠的心情便愈发沉重,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看了此情此景都不会心如止水。 村子里并没有活人,连个藏在井里,柜子里的小娃娃都没有,赵无眠搜寻片刻也只找到一些粗布麻衣,粮食应当都被秦风寨抢走了。 他琢磨片刻,用麻布将尸首包着,搬至村外的土堆旁掩埋起来……尸首挺多,要分好几趟。 三匹马儿被绑在屋外,打着鼻息,脑袋跟着走来走去的赵无眠左扭右扭,希望他能给点草料吃。 洛朝烟和苏青绮透过窗户的缝隙也在看他。 咕噜咕噜,大锅里的雪已经被融化,铁锅下赤红的火焰驱散了冬日寒意。 洛朝烟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苏青绮,详细询问她遇见赵无眠后发生的所有事。 苏青绮一五一十回答。 说罢两女又蹙起秀眉,单凭这点东西压根摸不透赵无眠到底是何方神圣……除了名字,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父皇在宫中教导过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洛朝烟拿小木棍捅着火堆,啪嗒啪啦,火星四溅,“他有求于我,我也有求于他,所以对他多几分信任吧。” 苏青绮没有回话,洛朝烟可以相信赵无眠,但她作为臣子,不可能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即便她有多么欣赏这个人的品行。 嘎吱。 赵无眠推门而入,寒风紧随其后,他闭上房门快步来火堆旁烤着火,看向苏青绮,“我只见到了村姑的尸体,村外的土堆也有点少,不像一个村子里的人口……苏姑娘昨日见到过青壮年的尸首?” 苏青绮收回思绪,微微摇头,猜测道:“只有老弱妇孺的尸首……其余村民兴许是被秦风寨绑去做杂役了吧。” 赵无眠搓着手离火堆近了点,“土匪不是世家公子,没那么需要杂役伺候,顶多有口味独特的绑几个男人回去当男宠……也没几个男人能在妻女被奸杀后还忍辱负重,大多都只会和那群土匪拼命。” “公子的意思是?” “被卖给谁当劳役或是什么吧。”赵无眠淡淡说完,便提起长刀,指了指屋外,看向苏青绮询问道:“闲着也是闲着,教我武艺的事……” 话题转的太快,苏青绮还在心底犹豫要不要去救人呢,闻言她才回过神,提起剑鞘,长身而起,同时在心底暗暗摇头,心想此刻逃亡途中,哪有时间行侠仗义?真以为这是游山玩水?若非如此,她早便杀得秦风寨不留一个活口。 两人也没敢走远,就在屋后,江畔村的村民就源自村旁的一条长河,不过此刻长河已经结冰,大雪覆盖其上,与平地无二。 洛朝烟打开窗户,搬着小板凳,撑着下巴望着两人,确保自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但双目却是有几分无神,显然还在想着朝堂之事。 “你的剑……”赵无眠看向苏青绮掌中剑鞘,不知是何材质铸成,青黑之色,其上点缀着玄奥花纹,剑鞘还挂着一抹红布,只是空荡荡的无剑……剑还在巫明身上插着呢。 “无碍,迟早从巫明手上取回青冥。”苏青绮以鞘作剑,斜指雪面,“我所学为苏家秘传,月华剑,分两部分,剑招,剑意……剑意不可强求,只能日夜苦练以求顿悟,我们先从剑招练起……且看第一式春秋醉月!” 话音落下,剑鞘忽的抬起,刺向雪面,速度不快,却很有韵律,宛若踏月而飞的嫦娥仙子,和光同尘,缥缈虚幻。 呼! 好似平平无奇的一刺却是狂风呼啸,以鞘尖为原点,将雪面猛地吹起,露出直径数米的冰面。 “呸呸呸!”赵无眠被吹了一身雪,心底却是惊讶不已,昨晚巫明那战,他本以为此世顶多也就是个低武,也就是《笑傲江湖》那种,但看苏青绮这一剑,此世武力值至少也有了《倚天屠龙记》的水平,毕竟苏青绮实力还没到开宗立派的地步,就是不知此世顶点的武力值如何……能不能修仙长生? 苏青绮用剑鞘挽了个剑花,示范一次后,有详细介绍了一遍‘春秋醉月’的用劲方式,呼吸技巧等具体细节,而后才昂首看向赵无眠,“我的实力定然比不得公子,但所学武功却未必差了你,不过我修为不精罢了……” 说着,苏青绮又看向赵无眠腰间长刀,犹豫几分,抬手递过剑鞘,“要学月华剑,便离不开月华剑意,我未学走路,先学剑法,青冥伴我也有十四年岁月,剑鞘自然也沾染上不少剑意……公子用剑鞘练剑,细细感知,定然事半功倍。” 赵无眠抬手接过,掂量少许,比他预想重不少。 “习武之路慢如春秋,不可操之过急,公子武艺盖世,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想必很容易就能入门,但月华剑也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拳脚功夫,‘春秋醉月’更是后续所有剑招的基础,必须练至大成,所以我们这个月只学这招……” 话音还未落下,便看赵无眠照葫芦画瓢,依着苏青绮方才的架势朝冰面斜斜一刺。 轰! 冰面当场破裂,闷响震天,屋檐之上积雪飒飒而落,苏青绮猝不及防之下,只听‘呀’的一声便噗通栽进冬日的河水中,赵无眠自然也免不得落水。 洛朝烟回过神来,连忙赶过去,却见一抹白影又如利剑般刺出水面,落在洛朝烟身旁,正是苏青绮。 她浑身湿漉漉,厚厚的粉白小袄此刻紧紧贴在身上,虽然看不到什么春色,却也能从中窥探出几分细枝硕果的韵味。 她面容羞红之余还带着几分错愕,赵无眠虽然用劲,姿势还有几分别扭,但那招确实是月华剑无疑,只要多加练习恐怕不足一月就有她十数年的进度…… 咕噜咕噜……清澈河水冒出些许气泡,赵无眠还没上岸。 两女对视一眼,上前几步靠近冰洞,只听噗通一声,赵无眠抱着一条肥美的河鱼,抹了把脸,惊喜道:“有鱼!方才去村里转了一圈都没东西吃,现在我们有鱼吃了!” ❀ 嘎吱嘎吱—— 三条肥美河鱼被木棍串起插在火堆旁,鱼皮与油脂被烤得嘎吱作响。 苏青绮换下粉白小袄,露出内里的白色肚兜,肚兜背后的细绳紧紧绑着,随着苏青绮的动作,感觉细绳下一瞬便会被崩开。 她拿起挂在旁边的粗布麻衣,嘴里嘟囔道:“这种天赋与实力还需要向我学武?真的不是侮辱我?” 赵无眠对自己亲手掌握的武学新奇得紧,还一个人在屋后孜孜不倦地练招。 洛朝烟紧闭门窗,用烧好的热水清洗着自己的面庞与黑发,少许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放进用水清洗过的破旧瓷碗里,再倒入热水等丹药化开,同时抬起眼帘,好奇看来, “你可是大离最年轻的元魁,听嗓音,他的年岁可比你大,所以才强于你吧……真比天赋的话,他与你如何?” 苏青绮面容古怪起来,粉唇嗫嚅半天才吐出一个词。 “云泥之别。” ------------ 第7章 多喝热水 元魁只是年轻一辈的最高荣誉,比起实力要更看重潜力,加之是朝廷颁发,政治意味反而更浓郁些,十元魁里六个都是世家子弟,但含金量还是有的,毕竟世家的习武资源可要远胜闲云野鹤,便如苏青绮,年方十六就能和巫明这种成名多年的高手打得有来有回,因此她说是云泥之别,那确实就是云泥之别。 赵无眠一个连穴位都认不准的现代人,之所以能让她如此自惭形秽,其实就只有一点原因。 一法通,万法通。 一个武林高手想学一门新武功,即便短时间内做不到形神具备,融会贯通,但形似还是绰绰有余的,肌肉记忆会自发帮他找到最佳最稳最快的出剑方式。 万丈高楼平地起,赵无眠的基础早便打磨得无匹扎实,接下来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帮他纠正错误,不至于让他练错路子的师父,以及大量的实战经验而已。 便如一个常年混迹声色场所的海王,即便被半挂撞成失忆,当再次提枪上阵时,他也不可能瞬间喷云泄雾,乃至会自发地用一些小技巧。 所以同学们,练习很重要,遇到挫折不用自卑,多实战实战,牢固基础,保持自信即可。 赵无眠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上村子里找的粗布麻衣,在屋后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月华剑……找靠山,抱大腿,吃软饭都是次要的,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 赵无眠的伤还没好透彻,天寒地冻之余还如此剧烈运动,苦倒是苦,但事关自己,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冲就对了。 但仅仅是练习月华剑可还不够,赵无眠习武,更多的还是想触类旁通,借此回忆起自身掌握的武学。 赵无眠闭上双眸,按照月华剑的韵律要领,收着力道,一遍遍刺出剑鞘,详细感知自己的身体……月华剑虽说极易上手,但每每用出‘春秋醉月’他都会感到一股晦涩感。 明明可以更快,明明有更好的出剑角度,呼吸的方式也晦涩不堪,双脚间距应该更宽些。 赵无眠遵循心底的感受,细微地完善着出剑姿势,一遍遍用出‘春秋醉月’,出剑速度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动作一顿,不再出剑。 大雪纷飞,赵无眠手握剑鞘,紧闭双眸,巍然不动,仅有胸膛偶然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赵无眠肩头脑袋均是积雪,俨然成了个小雪人,他才忽的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积雪如雨点般飒飒抖落。 擦———— 明明是钝器的剑鞘此刻却是忽的发出一声尖锐剑鸣,屋内的苏青绮听到动静,心头一紧,心想赵无眠用剑鞘练剑怎么可能发出这种声响?莫非有敌袭!? 她白靴猛地一勾,地上一块小石子当即暴射而起,将木门砸出一个大洞。 两女紧张地顺着窟窿看去,却见满目苍白的冰雪世界猝然闪过一抹黑光,漫天白雪被劲风搅动,宛若绣花针般向前方暴射,继而又轰的向四周扩散,本就老旧的房屋在风雪中发出‘咔嚓’轻响,以赵无眠为中心,周围白雪尽数化为虚无,在漫天飞雪中形成一道椭圆形的空洞。 “只是练剑?”苏青绮杏眼瞪大,“我大哥练剑也没这么大动静啊。” 洛朝烟在宫内生活数年,见过数不胜数的能人异士,此刻倒是没苏青绮那么震惊,却也是暗自庆幸。 赵无眠越强,她们就越安全,同时赵无眠的可信度也能更高……毕竟赵无眠这么一个强者,对付她们两人还不是手拿把掐?何必与她们虚与委蛇逢场作戏,直接绑了带走岂不是更好? 赵无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浑身冒着白气,握着剑鞘的右臂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浑身更是刺痛难耐,但他却是禁不住笑出了声……这招威力不俗,想必也是他原先的底牌之一,以他目前的状况,强行用出自然勉强,但他能感觉到,自身还有更多的武学没有被挖掘出……这还只是剑法,枪法呢?刀法呢? 他还会多少武学,他也不知道,所以他打算把每种武学都练一遍。 “好剑法,这招叫什么?”苏青绮忍不住问。 “叫什么无所谓,关键时刻能用出来就好,就叫‘一剑式’吧。”赵无眠缓了一会儿才止住发抖的右臂,随口回答,偏头看去,却是微微一怔。 苏青绮面容本就精致可爱,没什么可说的,但坐在她旁边的女子虽着布衣木钗,可黛眉粉唇,琼鼻杏眼,海棠醉日,美得不似人间,简朴的粗布麻衣不仅没有显得她土气,反而增添了几分好似人妇般的温婉贤淑。 布衣单薄,洛朝烟白嫩双手捧着小破碗暖手,注意到赵无眠的视线,她柳眉轻轻一挑,暗道赵无眠此前对她那么冷淡,或许只是没见到她的真实样貌吧,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作为公主,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 她举起小破碗,大雪下碗里还冒着热气,“这是归玄谷秘传的丹药,可以压制天下百毒一段时间,此外还有固本培元,温养伤势的作用,公子体内的蛊毒太过古怪,居然到现在都没怎么发作,以防万一,还是服下吧,否则关键时刻蛊毒发作可就坏了……” 说罢,她又补充道:“天气严寒,公子刚刚落水就去练武,纵然是习武之人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我把丹药化在热水里……” 唯恐赵无眠有疑,尾音没落她又接着说:“不必担心我给你下毒,我有求于公子,自不会做这等自损双翼的蠢事……” 话没说完,赵无眠便走上前端起小破碗一饮而尽,果然能感觉到温热的药力顺着肠胃缓缓涌入四肢百骸,缓解着方才的刺痛与疲劳。 三人此刻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相信洛朝烟不会做下毒这种事。 而且一国公主为你温药,其实挺暖心的……多得是男同胞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喝过妈妈之外的女人特意温的热水。 洛朝烟脸上泛起笑意,赵无眠能毫不犹豫地喝下她的药,她又何尝不能领略到他对自己的信任。 继而听赵无眠用劝慰的语气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此刻逃亡途中,你洗脸做什么?唯恐别人一眼注意不到你吗?圣上,别怪我老赵心直口快,特殊时期,咱们还是继续当小乞丐和难民吧,若觉着三个骑马的难民违和感太重,过于引人注目,那扮成江湖人士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要美,咱们回皇城再美吧。” 洛朝烟脸上笑容微微一僵,赵无眠这厮还是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这男人以后能讨到媳妇? ------------ 第8章 河曲白影 赵无眠能不能讨到媳妇另说,洛朝烟本人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娇蛮之辈,自知露出原本样貌不合适,但她也是女人,浑身脏兮兮黏糊糊自是难耐,此刻得闲了才清理一下自己而已,待启程了自然会继续乔装打扮。 烤鱼烧得滋滋作响,洛朝烟还掏出几个小瓶子撒上粉末,一口下去鱼肉混杂着草药似的清香,令人口齿生津……赵无眠咬着烤鱼,“这粉末一股草药味,还挺香,也是归玄谷特产?” 洛朝烟捧着烤鱼小口小口咬着,这时候倒是自有一股一国公主的优雅,她颔首道:“归玄谷虽然不在三大派之列,却也位列六大宗,只不过不以武力见长,谷内怪人很多,都是些厨子,农夫,大夫之类的。” “了不起,都是和百姓息息相关有关的职业,比整天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强多了。”赵无眠没料到此世还有这么一个奇怪宗门,忍不住笑道。 洛朝烟微微一怔,扬起小脸也是露出惊喜之意,“我也是这样想,大离武风彪悍,谈起归玄谷大多不以为意,只觉它不配成为江湖门派,但他们不知,若是没了这些厨子农夫,他们的吃喝从何而来?国家社稷从何谈起?” “国家之本。”赵无眠简单概括,便偏头看来,“归玄谷不派人护送你?” 洛朝烟心情轻快,解释道:“谷内并不知我是公主,只当我是一名普通弟子,事关国本,我也不敢轻信谷主……何况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和谷主接触过,仅随着师父学习医术,而她……” 洛朝烟眉梢微蹙,微微摇头,“两年前给我扔下一封信便不辞而别,我也不知她此刻在何处。” “三大派又是指……”赵无眠又问。 两女面面相觑,想起什么,却看苏青绮从行囊里取出一份纸质舆图,指尖轻划,“我们目前在秀容,再往南走便到了平阳,也就是小西天……它作为三大派之一,不知对我们而言是敌是友。” 秀荣?平阳?小西天? 赵无眠也凑过脑袋去看,三人便拿着烤鱼围在舆图处。 古代舆图没现代那么清晰,行政划分也差别很大,但赵无眠前世也是大学生,学的文科,地理成绩优异,与脑海中的山西地图对比少许后才恍然大悟,秀荣就是忻州,平阳就是临汾。 “小西天是佛门圣地,很少过问朝堂之事……”洛朝烟思琢少许,还是摇摇头,“此刻就连朝廷中人也不能尽信,更何况江湖门派?还是避开吧。” 赵无眠的注意则是被一则地名吸引了注意,“河曲……距我们这里很近啊。” 山西煤矿丰富,据赵无眠所知,河曲就有一座大型矿山,只是不知此世开采了没有。 “是挺近,我来时还去河曲采买过物资,骑着白娘子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 “白娘子?你的马?” “对啊,这是大哥从草原得来的千里马,整个大离也只有不到二十匹。” “它能喝雄黄酒不?” “马喝醉了怎么跑?” 赵无眠直起身子,这个世界压根没人能听懂他的典故,他将烤鱼吃完,推门走出屋外,拿着鱼骨头朝白娘子甩了甩,“oi!马,大雪天的没草料给你吃,吃点鱼骨头补充点钙?” 白娘子很有人性的撇开脑袋,喷了个鼻息,一脸瞧不起赵无眠的模样,山寨里的两匹黑马倒是凑上前把鱼骨头分着吃了,一看就好养活。 它们虽然吃草,但饿极了别说骨头,石头都想吃。 赵无眠轻抚着几匹马,草料确实是个问题,苏青绮此前一路住客栈不愁草料,但此刻能不去城镇就不去城镇,天寒地冻的别说草,就是树叶都不多,要是没了马,三人跑断腿都出不了山西。 去哪儿搞草料呢? 还是要去一趟城镇,不仅是草料,各项物资如干粮,兵刃,衣物也要备齐,他们不可能靠捕鱼过活,也不可能靠这点单薄布衣过冬。 赵无眠推门进屋,将计划告诉两女,采买物资是必要的,她们犹豫少许也没有反对。 “一个人去采买最好,拜巫明所赐,恐怕外界都知我们是三人同行,所以还是应当避免在外一同露面。”苏青绮微微一顿,又道:“若是遇到险境,也好过三人被一网打尽。” 有点无情,但这就是事实,况且除了苏青绮的白娘子,另外两匹马早便饿得没力气,三人此刻也没办法骑马同行。 “谁去呢?”洛朝烟端着小碗喝热水,视线看向苏青绮与赵无眠。 她不会武功,且是绝不能出事的核心人物,因此只能在赵无眠与苏青绮之间选。 苏青绮目光炯炯,显然想去,但留赵无眠和洛朝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她离开,倘若赵无眠本性暴露,洛朝烟岂不就是待宰羔羊? 因此人选也没什么可讨论的。 时间紧张,多耽误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因此赵无眠喝了碗热水暖暖身子便手按刀柄长身而起,推门又来到白娘子身边,两女紧随其后。 洛朝烟递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枚木质令牌递给赵无眠,“里面有五颗疗伤丹药,主治内伤,外伤药还需要你去买些金疮药,这令牌则是归玄谷的身份证明,在江湖上想必有些用处……注意安全。” 苏青绮轻抚着白娘子的头颅小声告诉她,就这段路程委屈一下,让赵无眠骑一骑。 白娘子不满地甩动尾巴,但当赵无眠飞身上马后,她也没把他甩下去。 苏青绮仰首望向赵无眠,粉唇嗫嚅一阵儿,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轻叹一口气,继而微微颔首,道:“早去早归,我和圣上在此地等你,倘若在你离开后有追兵来此,我们会立即动身离开……你便不要寻我们了。” 意思就是倘若赵无眠一走,追兵立马就包围了这里,那多半和赵无眠脱不开干系……巧合也好,事实如此也罢,总之苏青绮都难以再相信赵无眠。 “青绮。”洛朝烟打断苏青绮的话,仰首望着赵无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若有差错,会留记号的。” 两女对他截然不同的反应还有点有趣,赵无眠轻笑一声,没有多言,夹紧马腹,胯下白马长嘶一声,奔似白影,掀起大片雪雾,在大雪纷飞中朝河曲奔行。 采买物资是一码事,但赵无眠去河曲,还想做另一件事。 江畔村的壮丁不知所踪,赵无眠猜测应当是被卖去了矿场……他刚刚苏醒时碰见的那几个土匪,不也说要把赵无眠卖给六爷? 六爷估摸着就是煤老板。 此刻是在逃亡,而不是游山玩水,行侠仗义纯属给自己找罪受,但顺手之义,当做就做。 赵无眠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瞧见江畔村的惨状,不可能熟视无睹。 也当为前世的打工人们出口气吧,黑心资本家都该被挂路灯,还有比煤老板更经典的资本家吗? ------------ 第9章 血染河曲 清晨,雪如飞沫,层层叠叠,河曲镇升起袅袅炊烟,虽是边陲小镇却人烟纷杂,宽大官道上来往车马络绎不绝,细细看去,车厢内均是黑乎乎的煤炭。 入冬后全国各地对煤炭的需求夸张到了极点,山西各个煤矿天微亮便开工,如此才能勉强满足需求。 矿工们每天至少工作六个时辰,碰上良心的煤老板,每天的工钱少不了,还能管两顿饭,但若是碰上没良心的……别说工钱,每天能给几个窝窝头配白粥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无眠骑着白马在城门处下马,四处打量几眼,提刀带剑,头戴斗笠的江湖人果真有不少,果然武风盛行,也瞧不见他们什么面容……待会儿可以买些斗笠戴上,否则满身狼狈的难民还能骑马的确是违和了些。 门口守卫懒洋洋的抱着长枪,连路引都不检查,只是打量赵无眠几眼便挥挥手让他进城,随口警告一句,“看你提刀骑马的,是江湖人士?这里可是晋王地盘,别惹事,否则引来晋王麾下的鬼魁,包你生不如死。” 赵无眠回过神来,“鬼魁?” “啧!问这么多干嘛,赶紧进城,别挡道。”守卫有些不耐烦。 赵无眠轻轻摇头,向侧方跨了几步空出位置,又从怀里拿出王长志那顺的银两,塞给守卫,笑道:“我是北边逃荒的难民,听说河曲有个矿场,不知还招人吗?世道不太平,积蓄都要花光了,想找个生计。” 守卫颠颠重量,也是露出笑意,压低声音:“喏,出了城往南走几里地就到了,不过老弟,老哥可劝你最好另找份生计,河曲矿场是六爷管辖,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细说。” ❀ 河曲南方,一条宽大官道贯通至一处小矿山,晋地多山,路很不好修,能在这里有一条宽广官道,可见朝廷很是重视此地。 河曲矿场,乃山西有名的九大矿场之一,也是六爷的私家场地,六爷叫什么没人知道,自他出道起便一直叫这个名字。 矿场内遍布黑黝黝的洞口,不时见到穿着单薄布衣,满身黝黑的矿工推着小车从洞里运煤出来,偶有矿工体力不支瘫软在地,便能听见监工的怒骂声与挥鞭声。 在矿场不远处,却是有一片依山傍水的庄园,六爷便坐在庄园内的大厅里,端着茶问身边下人,“小西天的贵客还没来?” “没有,但按往常来说,应当能赶在晌午前到。” “呵,江湖三大派,甭管江湖地位多高,还不是要用我家的煤过冬。”六爷是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他抿了口热茶,“晋王的煤,可按时送过去了?” 主厅正中挂着一柄纯白长枪,不知何等材质,枪刃幽幽,兴许这六爷也通点武艺? “今早传来书信,昨日便抵达晋王府了。”身旁下人说着,又从衣袖拿出一个单子,双手递给六爷,“这是小姐亲笔写的食谱,小姐的意思是矿工们吃的还是太多了,她听说归玄谷内有很多高人每日吃蔬菜也能练得一身好武艺,所以咱们的矿工吃蔬菜应当也能补充体力,还能降低成本,让她多买几件首饰。” 六爷拿过单子看了几眼便放在一旁,“待开春吧,近来又买了几百号壮丁,先把这个冬天用过去再由她折腾。”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侍卫的叫喊声,“老爷,有人想和您谈生意。” “想和我谈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我每个都见?给我叉出去!”六爷不耐烦地挥挥右臂。 “来人说,他是归玄谷弟子。” 六爷微微一怔,继而神情微喜,归玄谷虽不是三大派,但也是六大宗之一,江湖份量不轻……单单卖煤给晋地,赚的钱可还是不够多。 “带贵客进来。” ❀ 赵无眠身姿挺拔站在庄园前,此刻他已经换下那身脏兮兮的布衣,穿上黑色长袍,头戴斗笠,遮住脸庞,连下巴都没漏,倒也不怕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白娘子身上驮着大包小包的物资站在庄园门口的树下,埋头吃着赵无眠买给她的草料。 时间紧张,赵无眠不想耽搁,最好在十分钟之内解决这件事,便直接拿出洛朝烟给他的令牌,示意给门口守卫,“归玄谷中人,今年雪势大,我代表谷内来此,想与你们家六爷谈谈煤炭生意。” 门口守卫哪见过什么归玄谷令牌,但这事他们也做不了主,便连忙上报六爷,不多时便有人领着赵无眠朝主厅走。 赵无眠沿路四处张望,将地形记住,方便待会儿逃脱。 不多时他便被领进一间奢华大厅,一穿着锦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端坐上位,四周伫立六名守卫。 六爷面带笑意,温声问道:“贵客来自归玄谷?” 赵无眠拿出令牌示意。 六爷见此令牌却是忽的一惊,显然见过世面,“真传弟子!?您到底……” 话音未落,却看赵无眠忽的将令牌抛向六爷。 六爷一怔,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令牌,眼角余光却看一抹白光一闪而过。 呛! 却是赵无眠右手抬起,刀锋出鞘,周围侍卫只看寒光一闪,宛若一抹月光轻抚而过。 噗嗤! 待侍卫反应过来,那黑衣男子长刀已经径直刺入六爷肩头,前刺的力道带着六爷撞碎胯下太师椅,直直将其插在大厅墙头之上,血光如沫,飞溅当场,巨大的力道甚至撞翻了墙头的纯白长枪,使其扑腾滚落在地。 正是以刀用出‘春秋醉月’。 “大胆!” 侍卫当即拔刀出鞘,却看那黑衣男人长靴抬起,勾住地上长枪,下一瞬只听‘咻’的破风声,长枪便径直贯入距离最近的侍卫腹部,将其同六爷一般钉在墙头,口吐鲜血,脑袋一歪,却是当场身死。 “擅自靠近者,正如此人。”赵无眠冷冷说完,才伸出空闲右臂,向后伸出手掌,接住下坠的令牌。 周围侍卫被唬住,愣是不敢上前,终究只是一个矿老板的侍卫,而不是高门大派的武林高手。 此刻六爷才感到肩膀剧痛,痛哼一声。 赵无眠没给他求饶的机会,冷冷问:“江畔村的村民,在你这里?” “江,江畔村?”六爷疼得汗如雨下,但命在赵无眠手里捏着,他不敢多言,连连应答,“是,是,昨日才从王长志手上买了近百人,少,少侠想要,一并送予你!” 得到答案,赵无眠才冷哼一声,平淡道:“我要他们有何用?我来此要求不多,只有两点,第一,给所有矿工自由选择是否在你这里讨生计的权力,第二,每天工作时间最多五个时辰,且工钱按衙门捕头的双倍标准发放,不得拖延。” 赵无眠不是愣头青,救了这些人,他们照旧难以在冬天过活……他们需要的不是自由,而是选择的权力以及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工作。 “是,是,少侠说什么我都答应。”六爷连忙应答。 赵无眠抽出长刀,六爷还未松一口气,大腿却是忽然传来一阵钻心刮骨的剧痛,让他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却是赵无眠提刀再次刺入他的大腿,依稀可听见腿骨断裂声。 “你当然可以虚与委蛇,在我走后耍些小伎俩,但你最好祈祷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否则日后我随时会来此找六爷叙旧。”赵无眠收刀入鞘,“此刀废六爷一条腿,以防六爷您产生能从我的手底下逃出去的错觉。” 他走至都快被吓破胆的侍卫身前,抽出那杆纯白长枪,甩去血迹,掂量少许,“这枪叫什么?” 六爷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大汗淋漓,却还是勉强勾起笑意,不敢恶言相向,“碧波,是早年晋王送给家父的礼物,少侠想要,尽管拿去。” 他不动声色搬出晋王名号,想看看这不速之客有何反应……他经营煤矿多年,黑白两道通吃,人脉广阔,怎么会不长眼的愣头青行侠仗义到他的头上,每每遇见问题,只要搬出晋王,总能迎刃而解……但这次他失望了。 “多谢,再会。”赵无眠手持长枪,很有礼貌地朝趴在地上的六爷抱了抱拳,继而转身离去。 六爷眼角一抽,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庄园内闻声赶来的侍卫,没得到六爷的命令,便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一个月才多少工钱啊?玩什么命? 待赵无眠走出庄园,见到还在啃草的白娘子,心底才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发生一场血战,但看来还是识时务者占大多数。 这次连五分钟都没有,够快了。 赵无眠走至马儿身旁,用黑绳将长枪捆在马儿身侧,身后却是忽的传来一道让他头皮发麻的嗓音。 “公子留步。” 呛! 赵无眠拔刀出鞘,刀若游龙,宛若一抹银白匹练向后掠去,劲风四散,旁边树枝上的积雪被劲风吹得飒飒而落,宛若无数梨花落下,遮挡了赵无眠的视线,却单有几缕乌黑发丝凭空落下……没砍到。 赵无眠猛地一挥衣袖,震开漫天白雪,才看到距他不足二十步的距离,一位黑发垂至小腿,穿着僧服的年轻女子抬眼看他。 女子很漂亮,表情却是淡漠无比,宛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尼姑?”赵无眠眉梢蹙起。 “云舒的确是来自小西天的尼姑。”自称‘云舒’的尼姑竖起手掌朝赵无眠行了一礼,“公子……” “再会!有空定去小西天交份香火钱!”尼姑还没抬起头,便见赵无眠飞身上马,当即策马离去,压根没有和她谈话的想法。 尼姑稍微歪了下头,倒也没有追,而是朗声问:“公子此举,云舒看不出所图,敢问公子何人!?”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风寨王长志是也!他日王某在寨内定大摆宴席,恭候贵客!” ------------ 第10章 天生江湖 “王长志?”尼姑秀眉蹙起,认真想了几秒,也不知想了什么东西,又转身默默走进庄园。 庄园内此刻早已乱作一团,当尼姑来至大厅时,六爷还躺在地毯上,几个大夫正为他止血。 瞧见尼姑,六爷虚弱地睁开眼眸,继而大喜,“尊驾可是小西天高僧?” 尼姑淡淡颔首,从袖口取出几张银票与票据,蹲下放在浑身是血的六爷身前,“这是今年的煤炭钱,麻烦施主尽快备货。” 说罢她又默然转身,便要离去。 六爷表情一僵,今年的小西天派来的使者怎么这么古怪,我TM都浑身是血躺这了,你问都不问一句!? 内心草拟吗,六爷面上却是饱含悲痛与诚恳,大声道:“尊驾留步!令师派尊驾来此仅仅是为买煤?若尊驾能替我杀一个人,日后每年冬日,贵派无需操劳,我自会送上千斤煤炭!” 闻听此言,小尼姑停下脚步,六爷心头一喜,却听小尼姑偏过小脸,回首看来,粉唇轻启回答:“近来晋地会有大事发生,师尊让我踏入红尘,看晓世间百态,再由我自行选择帮助哪方,亦或继续作壁上观。” 六爷表情有些绷不住,这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小尼姑没有详细回答……她已经收回视线,自顾自地离去。 下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对六爷附耳道:“六,六爷,她,她是观云舒!武林公认的最强元魁!听说不足二十岁就已经有了和十武魁媲美的实力。” 十武魁,也就是朝廷册封的江湖高手,算是元魁的上位,武魁没有年龄限制,谁强谁上,大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当今三大派,六大宗的宗主基本都是武魁……当然,并不是指全天下就他们十人最强,毕竟还有不少强者压根不鸟朝廷,因此自然不会接受什么武魁之名。 “什么狗屁元魁!?话都说不明白……”六爷郁闷得几欲吐血。 观云舒在屋外微微蹙眉,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动怒。 “施主,请问秦风寨怎么走?”她拦住庄园内一个侍卫,行了一礼,问。 侍卫被观云舒的容貌与气质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半响才指了指一个方向,“向北走,河曲通缉榜上就有王长志的画像,他是秦风寨寨主……通缉令上有具体位置。” “多谢。”观云舒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起伏。 她当然知道王长志是通缉犯,也知道赵无眠不是王长志,她只是很好奇,赵无眠怎么会行侠仗义……他的刀法中隐隐透出一丝邪修的味道,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太玄宫所学。 太玄宫,乃江湖三大邪派之首……它为魁首,倒不是因为势力最大,只是因为,这个门派是江湖头号反贼……是为颠覆大离朝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猜错了,毕竟她的阅历也不甚丰富,小西天与太玄宫并没有恩怨,两派中人很少交手,而且赵无眠只出了一刀。 她决心去秦风寨看看,她相信那里会有答案。 就算没有答案也无妨,路在脚下,她的道也在脚下,遇见一切不明白的事情都要亲自去解惑,就是师父所说的历练红尘吧。 ❀ 赵无眠策马奔腾,吃饱喝足的白娘子也是尽情驰骋,速度太快,雪花拍打在脸上还有点疼,但赵无眠却是禁不住大喝一声,“念头通达!畅快!” 此去一行,物资买了,侠也行了,就连秦风寨的事儿估计也能解决。 小西天是名门正派,那小尼姑如果去秦风寨见到那一票拐卖人口的土匪,定然留不得他们。 苏青绮没有骗他,秦风寨早已是杀人不眨眼的恶种聚集地,毕竟江畔村的村民是他们杀的,也是他们卖的……爱国的恶种也是恶种。 赵无眠状态不佳,时间紧迫,没空剿了他们……这就是一根刺一直埋在他心底,他本想等将洛朝烟送回京师后再亲自上门除害,不想能在此地遇见一个名门正派的小尼姑。 那尼姑能躲开他那一刀,杀几十号土匪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佛门讲究不杀生…… 赵无眠摊开手心,一缕黑发绕着指尖随风飘扬,隐隐带着一抹幽香,让他想起了小尼姑那长至小腿的黑发,琢磨少许,他轻轻摇头,“带发修行的尼姑罢了,她把那群土匪打晕了送官府也成,等日后再见到那小尼姑,问问就是。” 赵无眠顺手行侠仗义一次,来回花的时间还没十分钟,白娘子也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很快就能回去,不过赵无眠为了提防有人跟踪,愣是四环八绕,围着江畔村绕了一个时辰,才在晌午回村。 村口一堆堆小土包上已经盖上了厚厚的积雪,与人声鼎沸的河曲镇不同,江畔村只有一片死寂。 当然死寂,大部分村民都在土里埋着……赵无眠与他们素未谋面,却已经为他们做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极限。 赵无眠在村口下马,手按刀柄,牵马进村,白娘子喷了个鼻息,轻踏蹄子,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的小主人。 走了几步,没有瞧见绑在屋外的两匹黑马,赵无眠心底微凛,却是敏锐地听到旁边小屋传来动静。 咔嚓。 赵无眠指尖将长刀弹出三寸,却是洛朝烟推开窗户,露出小脑袋,即便还不是一国之君,此刻也是一国公主的她露出明亮轻快的笑意,口中清亮,“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受伤?你换了身打扮,我与青绮一时之间还没有认出是你,还好你牵着白娘子。” 白娘子好似听懂了又喷了个鼻息,眼里有点小骄傲。 “我们把马藏起来了,”苏青绮推门走出,却是琼鼻微动,“你身上有血腥味……” 赵无眠摘下斗笠,走进屋子,“等我喝口水再说。” 两女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而是多看了几眼他的脸庞。 赵无眠换了身行头,自然也仔细洗了把脸,如此才把脸上那些凝固的血污泥土尽数洗去,让两女此刻才能看清他的面容,估摸十八九岁,薄唇挺鼻,肌肤白皙,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美男子。 虽然很好看,但两女也不是看重外貌的人,很快移开视线,生火的生火,喂马的喂马,活像赵无眠的两个小丫鬟,谁能想到她们一个是未来之君,一个是江南苏家大小姐。 赵无眠还拿出两只烧鸡,“日后的苦日子多的是,此刻能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罢,赵无眠才简短概括了一下河曲矿场的事,只是没提小尼姑和秦风寨的事……毕竟他也摸不准那尼姑会不会去秦风寨帮他剿匪。 洛朝烟没怪他自作主张去行侠仗义,只是琢磨少许才笑道:“安然回来就好,说来惭愧,这种事关百姓的民生大事本该由我来操心……让公子费心了。” 苏青绮倒是杏眼瞪圆了几分,直勾勾盯着赵无眠的侧脸看。 他居然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江畔村的惨状是她第一个发现的,她是真心想剿了秦风寨,也真心想去河曲矿场救回村民,只是此刻当以洛朝烟的安危为重,才如此克制自己,时时警告自己该以大局为重。 这段时间她内心可谓一直天人交战,此前她之所以想去河曲,不就是想去矿场?此前犹犹豫豫不敢说出口的话,不就是希望赵无眠能代替她去矿场一趟? 她并没有说,但赵无眠已经替她做了。 赵无眠可不知苏青绮在想什么,他一连喝了好几碗水,又吃了大半只烧鸡,才取出一个破布抱着的铁剑随手扔给苏青绮,道:“铁匠铺买的,你先凑合用吧。” 苏青绮抱着铁剑,眨眨眼睛,小声道:“多谢。” 洛朝烟则看向挂在白娘子身侧的雪白长枪,“那杆枪……是碧波吧?宫中有所记载,当年靖难之役出现过的名枪,杀敌无数……” “被晋王缴了,后来又赐给六爷了吧……你还看这些?”赵无眠抱着长刀坐在墙边,偏头看来。 “我喜欢读书,小时候经常翻阅宫中典籍。” “是吗……”赵无眠拿起斗笠盖住面庞,毫不客气道:“累了,我睡会儿,等出发时叫我。” 自昨夜醒来直到此刻晌午,赵无眠都不曾休息过……这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他便已经能够做到杀伐果断。 兴许他便是天生的江湖人。 ------------ 第11章 晋王府内 赵无眠三人紧张兮兮,又是藏马又是乔装打扮,但实际上此世没有网络,消息有滞后性,所以直到赵无眠回村睡大觉这个时间点,洛朝烟这档子事才传到晋王耳中。 太原正中,偌大的晋王府内,一片湖泊坐落在后院内,周围种着不少槐树……湖泊已经结冰,却有一位穿着狐裘的中年男子搬着小板凳,毫无藩王气度的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木制钓竿,在冰面上凿了个洞钓鱼。 天气严寒,狐裘男子旁边摆着火炉,怀里还抱着个暖炉,但手指仍然被冻得通红。 冰天雪地还在自家院子里钓鱼……此人正是晋王,洛应全,也是洛朝烟的亲叔叔。 当年削藩倒是没削到他,但俗话说‘秦晋之好’,秦地与晋地毗连,因此秦王起势后,晋王眼看秦王略占优势,当即随他一起‘清君侧’,居功甚伟……作为褒奖,事后不仅将西凉一并封给他,还将他的军权扩至二十万,担镇守边疆之责。 不得不说晋王的眼光之毒辣,当然,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晋王妃的家族受到牵连,被连根拔起,诛杀殆尽,一年后晋王妃便郁郁寡欢,撒手人间,只留给他一个儿子,这事也一直都是晋王心底的一根刺,因此直到现在他也未曾续弦,从这方面看,老洛家的情种还挺多。 至午时也没有一条鱼上钩,空军的晋王并不失落,收起鱼竿,长身而起,“乏了,回去歇息吧。” 此刻伫立在他身侧的侍从才递上密信,“王爷,京师有消息。” “皇兄的消息?”晋王还不知皇帝身死,显然朝廷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错。 “属下不知。” 晋王接过密信,眉梢顿时紧紧蹙起。 他又在小板凳上坐下,将密信读了三遍,才将密信扔进火炉烧掉,一言不发,继而再度拿起鱼竿钓鱼。 侍从不敢说一句话。 从午时钓至黄昏,鱼竿才轻轻一动,有鱼上钩,但晋王还是一动不动。 “王爷,上钩了。”侍从提醒。 晋王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将鱼竿轻轻一抛,扔在地上,问:“最近有个小子,想拜入晋王府当本王门客?” “是,他叫燕九,是圣上于景正十一年亲册的元魁,无门无派,背景干净,不过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属下猜测,他是迟迟无法突破才想拜入我府门下,寻个机缘。” “同为元魁,与苏家小女比起如何?” “二人从未同台较量,但苏青绮年方十六,燕九比她多修炼了十年,同为元魁,潜力差距不大,因此料想远强于她。” 晋王沉默少许,才道:“苏家小女在秀荣,此刻应当在往晋南走,她的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让燕九将两个女子请回晋王府,江湖纷乱,此处最安全,至于另外一个男子……杀了吧,这便是他的投名状。” 说是保护,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是,王爷还有什么安排?” “切记……不可让他暴露这是晋王的意思。” 洛朝烟可以死,可以失踪,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世人知道她是因晋王而死,因晋王而失踪。 虽然倘若洛朝烟最终在晋地失踪,即便不是晋王干的,最后脏水也得他担,但只要不挑明,那等晋王夺位时,仍旧可以名正言顺……别小看这一个‘名正言顺’,很多事情倘若不能师出有名,那便难以成事,否则当初秦王谋反时也不会起一个‘清君侧’的名号。 毕竟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上称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否则晋王也不会用‘保护洛朝烟’这个由头。 不过按照礼法,即便洛朝烟死了,一样有皇长孙继位,还轮不到晋王……可晋王坐拥二十万精兵。 规则固然重要,但暴力才是权力的根本。 秦王能做皇帝,他晋王就做不得? ❀ 赵无眠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待醒来时只觉好不痛快。 睁眼一瞧,已是黄昏,透窗看去,大雪止歇,遍地红晕。 “公子醒了?这是圣上为您煎的药,嘱托您一定要服下。”耳旁传来苏青绮的声线,嗓音清澈干净之余,还带着几分柔意。 还给我煎了药?赵无眠愈发觉得洛朝烟温柔贤惠,就算只是怀柔政策,这份心意也是实打实的,只是…… “您?”赵无眠心想她什么时候这么尊敬自己了? 苏青绮也反应过来,抿了抿粉唇,双手捧着小碗向前递了递,扯开话题,“圣上也在歇息,公子把药喝了,在圣上醒前,我们还能再练会功。” 这话说进了赵无眠心坎,什么事儿也没练武重要……他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完,便提刀带枪,用眼神指向小屋后院。 苏青绮心领神会,也是手提剑鞘站起,同赵无眠一起离开屋子,屋内只余洛朝烟盖着衣服,靠在墙边酣睡。 “公子是要继续学我的月华剑,还是……”苏青绮看向赵无眠手里的雪白长枪,“学习五气经中的枪法篇?” “枪法吧。”手握长枪,赵无眠仍旧有一股如臂使指的感觉,显然他也会点枪法……自己到底会多少武器?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这么牛还能被人杀一次? 自己越强,越能彰显仇家的势力庞大,念及此处,赵无眠收敛心神,心无杂念,专注练武。 苏青绮微微蹙眉,小声劝道:“俗话说月刀年棍十年剑,一辈子的枪,如果公子此前不会枪法,那目前还是继续学我的月华剑为好,否则至少要练三年才能枪法大成。” 赵无眠极为熟稔地舞了个枪花,黄昏透过枪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阴影,继而微微摇头,“《五气经》中,我还有不少疑惑,还指望苏小姐为我答疑解惑……这事迟早要干,宜早不宜迟。” 《五气经》中的专业名词太多,赵无眠对此一无所知,简直就是空有宝山而无法用,委实难受,此刻苏青绮在身边,自然是能学一点是一点为好。 月华剑要学,《五气经》也要学,如此才称得上健全。 听赵无眠说需要自己帮忙,苏青绮当即不劝了,反而与赵无眠凑在一起看《五气经》,心情轻快,口中清亮,“我看看,这枪叫‘云踏寒枪’,共有一十八路,枪法为主,步法为辅,枪路鬼魅,第一式应该这样……” 她虽然疑惑赵无眠这么一个武林高手,学本秘籍居然还要她解惑,但这事她问了赵无眠估计也不会说。 苏青绮拿起长枪,照着书中描绘,使出一招,她悟性没得说,即便没有师父,单靠秘籍也能精准把握每一招的内息流通,发力技巧,呼吸窍门……这就是目前赵无眠最为欠缺的能力。 只能说当代最年轻的元魁……真润,真好用。 ------------ 简单说明一下 我想了下,以后更新时间统一调整到中午十二点为好,不能再熬夜了,观众姥爷们也应该注意身体,我有个同学因为熬夜,已经住进了医院……我才22岁哇,我不想住院啊! 然后更新方面,我是攒了20章存稿后才开书的,更新这方面大家伙不用担心,只是因为目前处于新书期,一天更新4000字左右,更容易将推荐吃满,等上架后,我就狠狠的爆更!只希望书友姥爷们能看得开心,赏我一点月票和打赏就好。 其次关于这本书,看过我上本书的姥爷们都知道,我喜欢把主线夹杂在日常之中写,日常占比很大,如今开始写武侠后宫这个题材,像以前那种写法显然不行,因此我尽量做到日常和主线之间的平衡,但毕竟是从宝可梦文转武侠,有些时候确实是能力不足,因此书友姥爷哪里看得不明不白,觉得我写得不符合逻辑,或是节奏过慢之类的,也请大胆提出来。 写网文,无论我有怎样的文学梦,终究也是服务于读者,倘若连读者的意见都听不进去,那我也就不配吃这碗饭了……只希望不要无脑黑就好。 也希望我写出的故事能让读者姥爷们看个乐呵,能记住书中的人物。 最后,这本书已经顺利签约,接下来就该PK进推荐,也就是说,这本书需要和其他的新书进行PK,谁的追读高,谁就能得到曝光资源,反之就得不到……就和养蛊一样,成绩好的书会一直好,成绩差的书没有资源,绝大多数只能就此一落千丈。 我私以为只要将故事写得精彩且跌宕起伏,书友姥爷们自然就会被故事吸引,追读自然就高了,但此刻处于关键时刻,秋观还是厚着脸皮恳请书友姥爷能提供一个小小的追读。 真的万分感谢。 ------------ 第12章 破庙杀机 眨眼三天已过,三人已经自秀荣到了临水地界,但仍在晋地内,以白娘子的速度,三天时间照理都快到秦地了……可惜千里马只有一匹,三人也便只能走走歇歇,一路掩人耳目,倒也相安无事。 赵无眠三天时间学了不少东西,《五气经》上的专业名词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月华剑与云踏寒枪也学得大差不差,只是还没悟出原先掌握的枪法。 毕竟这三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只能抽出休息时间习武,倒是苦了苏青绮,现在还顶着黑眼圈,坐在白娘子身上一幅快睡着的模样。 赵无眠这厮夜夜都折腾苏小姐……他精力旺盛,一天才睡几个小时就把苏青绮唤起来习武,她再累也得爬起来陪着他……毕竟赵无眠越强,她们也就越安全。 赵无眠也觉得对不住苏青绮,但事关自身武功,也只能再苦一苦苏小姐了,就当……苏青绮之前骗他的小小惩罚好了。 是夜,大雪层层叠叠,月光清幽,三人暂且住在一间破庙里避雪。 火堆噼里啪啦爆着火星,洛朝烟架起炉子为赵无眠煎药。 赵无眠刚苏醒时内伤颇重,和巫明打两招就吐血,如今在洛朝烟的照料下身体已经基本无碍,但洛朝烟仍然每天为他煎温养身子的药。 苏青绮则抱着舆图和赵无眠凑在一块。 “我们目前在临水县附近,西有吕梁山,东临太行山,巫明那群草原蛮子在晋地比我们还难以行进。”苏青绮葱白玉指点了点舆图上的临水与晋北边疆,又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长很长的距离,“所以我们目前应当不用担心戎族,倒是可以径直向东,直抵京师。” 洛朝烟闻言,也是凑过来微微点头,“三天已过,我们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中原,多耽搁一天,追杀我们的人就多一部分……再耽搁下去,迟早落入包围圈。” 赵无眠没有回话,只是看向埋头吃草的白娘子,琢磨少许,才道:“横穿晋地,沿途多山,马匹行进不易,未必有在官道骑马快……但我们只有白娘子一匹千里马,要是再来两匹就好了。” 闻言两女也沉默起来,行走江湖,武艺宝马缺一不可,从前不觉得,此刻逃亡途中,恨不得自己的马一天就能从晋地跑回京师。 若是三人都有千里马,沿着官道一路直冲猛撞,两天就能跑回京师。 苏青绮回忆了一下,才提议道: “大离朝如白娘子般的千里马只有不到二十匹,京师五匹,江南三匹,余下几匹四散江湖……我若是去临水的侦缉司托人给大哥传信,让他从京师找人送来两匹,时间一来一回,其实倒也比我们继续骑着这两匹黑马快,还能让大哥再派几个信得过的高手护送我们……要不我去一趟临水?” “不可!你的身份人尽皆知,各地侦缉司必然被暗中监视,只等你自投罗网。”洛朝烟当即反对,“我们此刻还没被人认出不是吗?继续掩盖面容,低调前行,未尝不能安全抵达京师。” “让赵公子带着我的令牌去侦缉司也可,目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事关安危,苏青绮难得驳斥了洛朝烟一次。 “侦缉司高层姑且不论,但临水县内的侦缉司尽是些基层,谁也摸不准他们会被谁收买,倘若再出一个王长志呢?若是如此,即便他拿着你的令牌,照旧会被暗通款曲之人出卖。”洛朝烟十分谨慎,所说也不无道理。 赵无眠望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也在权衡两种方法孰优孰劣。 就在此时,苏青绮忽的不再言语,而是看向赵无眠……这可不是想让赵无眠帮她说话,而是她发现了有人正在接近破庙。 赵无眠缺乏江湖经验,感知没有苏青绮这般敏锐,但他知道苏青绮的意思……他当即喝道:“叽叽歪歪,吵死了!休息就好好休息,睡觉!” 洛朝烟被吓得娇躯都是一抖,心底升起几分委屈,这骂的可就平白无故了,毕竟洛朝烟与苏青绮是在正儿八经讨论行动方针的……就连屋外之人闻言也是暗暗摇头,心想赵无眠此人当真心如铁石,连这么漂亮的女子都舍得骂,可惜他不知‘西格玛男人’这个词,否则高低得感慨一句。 洛朝烟杏眼深处带着几分委屈看向赵无眠,正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便看到了赵无眠的眼神示意,她当即了然,顺势而为,做出愤懑之情,“你凶什么凶?不会好好说话!?” 说罢她便当即躺下,背对着赵无眠,一副夫妇闹别扭,要丈夫来哄的模样。 赵无眠冷哼一声,也是翻身躺下,背对洛朝烟,实则是用身体挡住庙外之人的视线,暗暗握住刀柄。 只留苏青绮哄这个不是,哄那个也不是,犹犹豫豫。 就在三人貌似情绪都有些激动,心神不专,空门大露的此刻,紧闭大门轰的破碎,磅礴大雪伴随着冰冷杀意,火堆当即被风雪吹灭,破庙瞬间暗下,一黑衣刺客身如鬼魅手持长剑,径直刺向躺在地上,背对庙外的赵无眠! 三人为防万一才逢场作戏,不料庙外之人还真是为他们而来。 苏青绮早有准备,握住赵无眠于河曲买给她的寻常铁剑,当即拔剑出鞘,漆黑破庙中如银月乍现,寻常铁剑在她手中照旧削铁如泥,当即一条断臂喷洒着血水飞至高空。 黑衣刺客瞳孔一缩,还未感到断臂之痛,下一瞬他的视野便开始上下颠倒……视野之中,赵无眠则直起身子,回首看来,轻轻甩下刀刃血液,正欲收刀入鞘。 那好像是我的血……他是什么时候出刀的呢? 黑衣刺客至死都难以想明白这个问题。 噗通。 短短一瞬,来袭之人便尸首分离,但三人脸色却并不好看。 “此人出手即是杀招,我们是何时暴露的?”苏青绮用剑挑开刺客面罩,细细辨认,才缓缓摇头,“我不认识,也从未在侦缉司的通缉榜上见过他,但他齿尖有毒药,应当是死士。” “谁杀我,谁便要背负骂名,所以无论是藩王亦或是其他势力,目前应当都只会从黑道找人刺杀。”洛朝烟也直起身子,黛眉蹙起,“果真不能小瞧江湖,这么快便能找上门。” “晋地一共就这么大,他们知道我们去不了草原,只能往晋南与晋东逃,”苏青绮轻叹一口气,分析道:“恐怕各个要道都有人阻拦,他只是碰巧发现了我们罢了。” 这才三天就被人找上门,两女心情都难免低落,形势委实不太妙。 他沉吟片刻,才道: “该做好最坏打算了,想去京师,最安全的法子恐怕反而是一路杀出去,否则万一我们自以为隐匿行踪,实则早已暴露,最终定然自投罗网,落入死局。” 闻听此言,苏青绮才看向赵无眠,“所以要用我的法子?毕竟倘若没有千里马,我们肯定杀不出去。” 赵无眠没有回答,而是又拿出舆图,望着被苏青绮标红的‘太原’……那里是晋王的地盘,也是晋地第一大城。 “晋王镇守边疆多年,府内不可能没有从草原缴获的千里马吧?”赵无眠忽然问道。 苏青绮与洛朝烟均是一愣。 “大离境内,单晋王府便有千里马三匹,其余的千里马都被晋王作为赏赐,赐给边关将士了。”洛朝烟回忆少许,才看向赵无眠,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惊为天人,“公子的意思是?” “圣上的法子不能用,苏小姐的法子也不行,就算消息能传至京师,等千里马与高手来时,我们三人恐怕早被串起来供人观赏了。”赵无眠轻笑一声,看向两女,自信道: “用我的。” ------------ 第13章 月下桥影 临水县东经湫水河,乃晋地重要的商贸重镇,正所谓“水旱码头小都会,九曲黄河第一镇”,不过正值严冬,湫水河已经结冰,来往船只行进不便,这也算是北方城镇经济普遍不如南方的缘由之一……这时候江南漕运可是依旧如日方升,每天都是数不清的白银入账。 临水县东边有一大桥,名为东门大桥,其上遍布积雪,纯白一片。 踏踏—— 马蹄没入雪面,踏在木质桥面上,发起清脆轻响。 一位背挎长弓,腰配长剑的黑衣男子驾马入城。 此人正是燕九,当代十元魁之一。 元魁自景正三年初设,乃景正帝为了拉拢江湖中人才设立的头衔,于每年秋收在皇城比武,胜者可由皇帝亲赐元魁牌匾……虽不是加官封侯,但力败豪杰,好不威风,仍可谓江湖年轻一辈日思夜想的荣誉。 元魁只有十位,但有能力当上元魁的江湖人可不止十位……谁能击败元魁,谁就能取而代之,同时元魁也有年龄限制,也就是28岁以下的人才配叫元魁……毕竟都30岁成家立业的人了,还和年轻一辈抢头衔,害不害臊? 燕九二十岁成为元魁,行走江湖,问剑于各大门派,至今六年有余,可惜还是打不过十大武魁……有人说打不过就打不过呗,天下前十大都是一些老不死的东西,他今年二十六,还算很年轻的,只要保住元魁头衔,等二十八岁功成身退,也能拿个‘前元魁’的美名,等苟个三十年,也能当个武魁玩玩。 可习武之人,求的就是一口锐意向前的气,以长寿来苟成天下前十,那还算江湖人吗? 燕九行走江湖已有十年,跑了十年江湖还没死,长进的除了自身武艺,阅历,经验,更多的,还是人脉。 行走江湖,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一只身无杂色的雪枭穿过层层叠叠的大雪,落在燕九肩头,很人性化地用爪子抓起一个信筒递给燕九。 燕九拿了把肉干喂给雪枭,取过信筒,拆开看信,继而轻笑一声:“阳泉与晋西地界都没有苏家小姐的踪迹,李兄与秦兄则堵住晋南要路,他们又不可能去太原……三人只有一匹千里马,根据马力,多半也就是在临水,方山,岚县附近。” 燕九撕碎信纸,随手扔出,夹紧马腹朝临水赶去,那只雪枭则振翅而飞,再度翱翔于天。 他负责城里,雪枭负责野外,他还有一票兄弟负责堵住晋地各个要道,实时传递消息,分工明确。 燕九黄昏入城,找到一间青楼,姑娘们大冬天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他可不是来喝花酒的。 这青楼是谁的产业,没人知道,但它主要是卖消息的……是情报组织。 “可有苏家小姐的消息?”他问老鸨。 老鸨摇着薄扇,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笑道:“最近来的客人每人都问苏家小姐,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娃连毛都没长齐,难道她就比得过我们这儿的姑娘?” 燕九没理会这老鸨的玩笑,严肃问:“当真没有?” “我们这没有她的消息,那其他地方自然也不会有。”老鸨很有风韵地扭着腰在燕九旁坐下,为他添酒,“苏青绮作为元魁,也不是傻子,怎会在这种时候入城?估计还在哪个山沟沟里猫着呢~” 洛朝烟的身份太敏感,全天下没人敢提,赵无眠又名不见经传,也就只能找苏青绮了。 燕九抿了口烧酒,抛出一锭银子,“侦缉司,各大客栈,药铺,铁匠铺之类的地方都多盯着点,我在这住到明早,有消息通知我。” 老鸨双手抚着银锭笑呵呵问:“好嘞!郎君要不要再点个姑娘陪你?” “上桌好菜,其余的女人滚出去。” “明白!定不打扰郎君喝酒!” 燕九在客房从黄昏待至傍晚,又至深夜,就在他以为今日又白干之时,外面的街道传来喧哗打闹之声。 踏踏踏———— 纵马狂奔之声,还不止一匹。 燕九眉梢紧蹙,正欲推开门窗,大门却砰的被推开,一位女子仓促喊道:“郎君!有苏家小姐的消息了!她在侦缉司被人发现,目前正往东门逃!” 话音未落,燕九当即一掌将窗户震碎,反手握住窗檐翻身跳上房顶眺望,站在高处果真可见一持剑女子骑着白马,向东而去,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票骑马之人。 “哼!”燕九冷哼一声,抽出长弓,弯弓搭箭,弓如满月,只听‘咻’的一声射出三根箭矢,宛若流星,却是射在追杀苏青绮为首几人的马匹上,那一群人当即人仰马翻。 晋王亲派的任务,他自然不会让竞争对手完成。 燕九跳下屋檐,不多时便架马狂奔出了青楼,尾随在苏青绮身后。 “苏家小姐,可愿束手就擒!”燕九客气地大喝一声,顺手又向后射出三箭,害得后方又是一片惊叫连连。 苏青绮向后看了一眼,柳眉微蹙,却是压根不理会他,只管驱马狂奔。 白娘子作为千里马,速度自是最快,而燕九的马也不慢,还能勉强跟一段距离,但其余人便不行了,加之有燕九不断射箭骚扰,因此等出了临水,便只余两人一前一后。 眼看苏青绮已经骑马上了东门大桥,距自己越来越远,燕九才略带几分不情愿地弯弓搭箭……他还想缴了这匹千里马,如非必要实在不想伤它,但再犹豫可就又要失去苏青绮的踪迹了。 咻! 一箭射出,刺破雪幕。 就在此时,燕九忽然瞧见,东门大桥的正中央站在一道人影,那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月色下看不清面容,浑身却是遍布积雪,几乎与雪幕融为一体,也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 苏青绮纵马越过那道人影,安然无恙,燕九当即了然……此人就是晋王口中那位可以随便杀的男人。 铛! 人影果真向前一步,拔刀出鞘,挡下燕九射出的那一箭,周身积雪顺着重力飒飒落下,露出蓑衣下的黑色长袍以及腰间的漆黑剑鞘。 长刀,斗笠,青冥剑鞘,正是赵无眠。 ------------ 第14章 雪下长枪 赵无眠的计划并不难理解,即去晋王府偷两匹千里马。 既然是偷,自然就不能被人发现他们在太原,但在各个交通要道都被堵截的情况下,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去太原呢? 当然是闹出点大动静,让敌人以为他们就在临水,尽可能地吸引他们到临水附近,再快马加鞭冲进太原……也就是声东击西。 此刻动静是有了……但还需要解决现场的追兵。 银月高悬,雪花如幕。 赵无眠站在木桥正中,抬眼看去,苏青绮策马经过他之际,语气匆忙道:“他是燕九,元魁,不弱于我。” 言罢她便纵马疾驰,行至东门大桥的另一端,洛朝烟披着蓑衣,也戴着斗笠在等她。 “可有受伤?” “无碍。”苏青绮停下马,拉洛朝烟上马,便骑着白娘子往南边跑,躲进一片树林。 这些自然都逃不开燕九的视线,他心底一沉,驾马冲上木桥,看向距他不足五十步的赵无眠,“兄台可知自己在保护谁?” “朝堂那么多派别,多我一个洛朝烟派又如何?”赵无眠手按刀柄,视线看向燕九身后的临水县,依稀可见不少小黑点正往这儿赶……那都是其他的追兵,要速战速决才行。 “虽无仇怨,但各为其主,燕九得罪了!”燕九也不打算多言,当即拔出长剑,翻身下马,月光洒在剑上,寒光乍现。 “多说无益。” 赵无眠握紧刀柄,脚步重踏,身形几乎是撞碎了漫天雪幕,朝燕九砍杀而去。 铛! 刀剑相接,火星四溅。 燕九作为元魁,虽不是此世顶尖的那一批人,但也是江湖难得的一流高手,阅历丰富,一眼便认出了赵无眠虽用长刀,但路子却是苏家的月华剑,心底暗暗震惊……世人皆知,月华剑乃苏家秘传,外人想学这招,只能娶了苏家大小姐。 毕竟怎么想赵无眠也不可能是京师那位威震江湖的总捕大人。 双方缠斗,燕九自然不会问出你是不是苏青绮的大哥,或是她的丈夫之类的话,他出剑留力三分,刀剑相接之际,右腿忽的抬起,借着雪幕掩盖,踢向赵无眠小腿。 赵无眠一刀宛若砍在棉花上,顿觉不对劲,眼角余光瞧见燕九踢来的小腿,暗骂一声什么功夫都是骗人的,掏裆戳眼才是武林绝技。 他当即向后连退数步,躲开踢技,燕九乘胜追击,长剑宛若细雨连绵,锋锐之意将雪幕刺出数个肉眼可见的窟窿。 眼花缭乱,赵无眠甚至看不清剑路,只能连连后退,待退至桥边的木质围栏,无路可退之时,长剑再度幽幽划来,赵无眠连忙翻身侧躲,围栏也被削出数个木片摔下结冰河面。 赵无眠心底微惊,却是借着转身的力道,抬脚便是一记侧踢,踢在燕九架起的长剑之上,燕九也不是常人,他也瞬间踢出一脚,砸在赵无眠架起胳膊之上。 互换一招,燕九砰砰砰在雪面上踩出三个大坑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长剑颤抖不止,暗道此人好生猛的气力。 赵无眠更惨,他靠在木桥边缘,受此一击,没有后退余地,后背撞碎围栏,眼看便要摔下桥去,当即单手扒住边缘,宛若体操运动员在空中转了个半圆,却是转至桥下,一脚踢碎木桥正中木板。 燕九脚下一空,冷汗直流,却是顺着重力让自己近乎摔在地上,继而单手猛地一拍雪面,借着反作用力向侧方腾挪数米之远,下一瞬长刀便如地刺般自桥下刺出,险险划过燕九衣摆。 燕九狼狈地在雪面上滚了一圈便行云流水地站起身,抬起眼帘,继而便看到赵无眠不知何时已经再度站上桥,提刀砍来,燕九连忙提剑刺向赵无眠的胸口,是为围魏救赵之法。 但赵无眠也学会了燕九方才的出招留力三分,因此一看到燕九出剑,他当即改变刀路,长靴微踏,旋身扭腹,同时空出的那只手握住蓑衣,猛地将其甩出。 燕九视野中顿时只余赵无眠的蓑衣,那一剑刺穿了蓑衣,却是根本没有入肉感,他顿觉不妙,当即松开长剑。 却见下一瞬,赵无眠一记‘春秋醉月’直直刺过蓑衣,朝燕九心口直刺而来,杀意盎然。 好在燕九弃剑极早,空出两手,才能双手上下一合,空手接白刃钳住长刀,却仍然被赵无眠磅礴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在雪地中留下两道极长的划痕。 “断!”燕九额上青筋暴起,心脏噗通直跳,眼看力气比不过赵无眠,长刀距他心口愈发接近,当即心头一狠,直接松手,长刀顺势刺入他的胸膛,却在入肉不足一寸之余,双掌猛地上下交接,及时将长刀硬生生拍断。 血光扎现,燕九猛然握住纷飞的几枚长刀碎片,以唐门暗器手法,在极近距离下射向赵无眠。 赵无眠长刀已断,察觉不妙当即弃刀,翻身后撤,却还是被几枚碎刃刺入肩头,痛哼一声。 此刻那被赵无眠扔出的蓑衣才堪堪飘落在地,短短几招,却已是险境环生。 赵无眠心脏同样噗通直跳,暗道元魁果真名不虚传,自己满打满算才习武三天,战斗经验还是太欠缺了…… “兄台好反应,不在任何元魁之下!”燕九却是夸赞一句,继而双足猛踏,一脚踹在断刀之上,长刀当即如离弦之矢朝赵无眠直刺而来。 赵无眠反手握住青冥剑鞘,一鞘拍飞断刀,却看燕九已经顺势捡起自身长剑,抬手便是一剑刺来,此剑之威宛若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赵无眠眼眸微眯,认不出这是什么剑法,他却是不退反进,冲破雪幕,在靠近燕九之际,当即毫无风度地在地上一滚,躲开剑招,继而朝燕九身后大步奔行。 燕九微微一愣,眼看赵无眠是朝他的马跑去,还以为赵无眠是没了兵刃,想要夺马逃跑。 轻功再好,人的耐力也是远远不如马的,除非武学境界高到开通天地之桥,内息源源不断,那时人恐怕才能追上马。 “休走!”燕九提剑直追而去,他的轻功远胜赵无眠,不过瞬息之间便到了赵无眠身后,一剑刺向他的后心。 身后寒意顿生,但赵无眠也已经跑到了他最开始站立的位置,他当即翻身正对燕九,身形下弯,躲开那一剑,但斗笠也被削去一小半,差点便刺穿赵无眠的脸。 燕九正欲转削为砍,却见赵无眠宛若倒挂金钩般一脚在雪里勾住什么东西,下一瞬一杆雪白长枪便冲破雪面,银白枪尖反射着幽幽寒芒,让燕九瞳孔猛地一缩。 赵无眠抬手握住飞起的雪白长枪,便是一招‘云踏寒枪’内的‘龙穿雪’刺出。 燕九为了防止赵无眠逃跑,此剑过于匆忙,无力变招,只能硬着头皮砍下,但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长剑距赵无眠脖颈不过三寸之余,长枪便已‘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小腹。 赵无眠乘胜追击,猛地一脚踹在燕九胸腔,使其宛若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而去,血沫四散天际。 燕九在雪面上滚了好几圈,又向后滑出数米之远才堪堪停下,此刻雪面上已经满是血迹。 他手中之剑在空中回旋片刻,才顺着重力倒插在桥面之上,剑身轻颤。 “咳咳——”燕九吐出一大口鲜血,不住咳嗽,只觉胸腔与腹部剧痛无比,肋骨都断了不知几根,俨然没了还手之力,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抬眼看去。 赵无眠反手持枪,来至他的近前,拔出长剑,自高而下瞥了他一眼,“你断我兵刃,这剑便归我吧。” 说罢,他便跨过燕九,迎着层层叠叠的大雪离去。 燕九微微一怔,不可置信,“你不杀我?” 赵无眠当然不会杀他,他还指望燕九把他们往晋南逃的消息散布天下,好方便他们去太原偷马……留这家伙还有用处。 “你若是为晋王办事,那我劝你你最好小心点……”赵无眠看在燕九还算有礼数的份上,提醒了一句,“任务失败,晋王是不会让人知道他曾派人对洛朝烟出手的。” 燕九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望着赵无眠的背影,“敢问兄台名讳!?” 赵无眠并没有回答,他已径直离去。 ------------ 第15章 说不过你 赵无眠按照约定的碰头地点,一头扎进南边小树林,还没走几步,迎面便碰上神色匆忙的苏青绮。 “公子!”苏青绮神色微喜,待瞧见赵无眠肩头血迹,脸色又是微沉,“你受伤了?” “小伤。”赵无眠轻轻摆手,牵到伤口,顿时又疼得抽搐了下,毕竟刚醒没几天,对于疼痛的耐受力肯定不如这些从小打到大的江湖人。 “该死的燕九!不回家好好照顾媳妇儿,居然也参合进这档子烂事。”苏青绮见状更是咬牙切齿,露出小虎牙,“待回京师我就把他登上恶人榜,也让他享受享受被追杀的滋味。” “等等,你过来干什么,洛朝烟呢?”赵无眠打量几眼也没瞧见洛朝烟和白娘子的踪迹,便问。 “我担心公子打不过燕九,想来助阵。”苏青绮闻言连忙上前扶着赵无眠,又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燕九不足为虑,我只是肩膀受了点小伤,连内伤都没有……”赵无眠心想苏青绮对他的态度好像还真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看来不是错觉,“你这次怎么忍心把你的圣上一个人扔在一旁了?” 苏青绮眨眨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咕溜溜转了下,扯开话题,道:“圣上可没你想得那么柔弱不堪……你小觑圣上,还有直呼圣上名讳这种大不敬的事,待会儿我就告诉她。” “苏小姐看过《且听风吟》没有?那里有一句话叫‘每当我看着大海的时候,我总想找人谈谈。但当我和人交谈时,我又总想去看看大海。’” “没有,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青绮面露疑惑,仰起小脸,“我老家在江南,经常看海,小时候还去渔船上打过鱼,公子没看过海?” “没看过。”赵无眠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然后又接着回答第一个,“意思就是你扯开话题的本领就和我一样低劣。” 苏青绮微微一愣,继而顿时羞红了脸,又羞又怒地松开搀扶赵无眠的手,让他自个走,她开始觉得赵无眠这厮还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为好。 实际上压根没走几步路就瞧见了来回踱步的洛朝烟,白娘子与两匹黑马正被她牵着。 见到两人洛朝烟也是神情一喜,快步上前,看向赵无眠的肩膀,“你受伤了?” “小伤……目前一切顺利,等我们在临水的消息传播出去,估摸还要五六个时辰,在此之前,先进吕梁山吧。” 临水正东便是吕梁山,等翻过吕梁山,便能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太原。 消息传出去,围拢在晋地的刺客们赶到临水与晋南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赵无眠打算先进大山避避风头,否则若是现在就马不停蹄往太原跑,定然与听到消息往临水赶的刺客撞个满怀。 走之前,洛朝烟却是先把自己的手帕撕开,为赵无眠包扎止血,让赵无眠愈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该死的贤惠温柔。 几人匆匆离开不到几分钟,便有大片人马冲进树林,四处搜寻,“燕九说他们两女一男钻树林了啊,去搜搜脚印!” “看方向,他们是要往南边跑?” “废话!洛……苏家小姐身份那么敏感,此刻不往南边跑,还能往太原跑不成?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嘶!慎言。” “也不知击败燕九那人姓甚名谁,何门何派,照理说他该顶替燕九成为元魁。” “管他是谁,都不一定能活过年关。” “会不会躲进吕梁山了?” “大概率是,但吕梁山那么大,除非晋王派兵封山,否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嘶!关于晋王的话题慎言!” “去吕梁南边山脚守株待兔吧。” “北边也去点人,防止他们杀了个回马枪。” “东边呢?太原那里……” “慎言!!!” 赵无眠自然不会蠢到留下脚印供他们追踪,此刻他们三人早已穿过树林进了吕梁山,找了个洞穴休整……洞穴里本来有头冬眠的熊,不过现在已经是熊肉了。 苏青绮堆着雪将洞口堵住,确保从外面看不出这是个洞后才捂住口鼻,“这洞里真臭。” 好在这洞穴够宽广,三匹马儿佝偻着腰也能进来待着,闻言白娘子也是很人性化地点点头,做出一副嫌恶模样。 赵无眠将长枪自熊的心口拔出,轻抖枪身甩去血液,“这蠢熊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能好闻到哪儿去?我们就待几个时辰,忍忍吧。” 洛朝烟没抱怨,她默默将自己的衣袍撕开一点,做成面巾捂住小鼻子,继而用憋气的古怪嗓音道:“公子,来,我为你疗伤。” “稍等。”赵无眠拔出自燕九那缴获的长剑,随便一划就砍下熊掌,“削铁如泥,好剑啊……就是不知这熊掌味道怎么样。” 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无论是传说中的蓝鳍金枪鱼还是熊掌,赵无眠前世都没吃过啊,所以他确实有点好奇熊掌的味道。 洛朝烟有些好笑地望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熊掌……她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到处洒了洒,含笑道:“这药粉可以掩盖血腥味,公子武功这么高,怎么还会犯这种小错误?” 赵无眠收剑入鞘,闻言笑了下,“武功高归高,但江湖经验确实是不足了些,不过犯错无所谓,能吸取教训就好。” 洛朝烟噗嗤一笑,开始觉得赵无眠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清冷漠然,又是想吃熊掌又是忘了血腥味这茬……对他多了几分熟悉,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近。 “能言善道,说不过你。”洛朝烟从怀里又拿出几个药瓶,朝赵无眠招手。 赵无眠将熊掌扔进雪里冻着,盘腿坐在洛朝烟身旁,伸手解开衣带,露出匀称且线条明显的上半身,肩头处被手帕包着,正在往外渗出猩红鲜血。 洛朝烟与苏青绮小脸都红了下,两人都是黄花大闺女,哪见过男人的身子,尤其是赵无眠居然这么随心所欲就脱了衣服,更显得赵无眠本人光风霁月,倒是让两女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特殊时期,应该不拘小节才是。 这就是时代不同造成的思维差异了……赵无眠一个现代人,自然是觉得自己光膀子就光膀子了,这也没什么。 洛朝烟收敛心神,平心静气,解开手帕,打量着赵无眠的伤势。 洛朝烟有事可干,苏青绮倒是手忙脚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默默把赵无眠想吃的熊掌削去皮毛,完事她那大眼睛就这看看,那看看,就是不敢往赵无眠的身上放,最终只能盯着自己的白娘子看。 “千里马也太少了点……是不是该给你配种了呢?”苏青绮心不在焉地说了句。 白娘子:? 不过她不看赵无眠,赵无眠倒是很想同她说话,与燕九一战,算是他正儿八经第一战,所获良多,还需与苏小姐交流交流,印证所得。 ------------ 第16章 破而后立 “与燕九缠斗时,他曾出了两剑,势如雷,密如雨,我连剑路都看不清,更别提与他过招,只能避其锋芒。”赵无眠回忆了下,才问道:“这是苏小姐曾说的剑意?还是说只是他剑法里的杀招?” 谈及剑法,苏青绮也正了正心神,偏头看来,瞧见赵无眠的赤裸上身,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着熊掌,道: “燕九此人无门无派,功夫都是从江湖散修那学来的,我从未与他比过武,但公子所说应当是他的成名剑法‘墨雨剑’,此剑出自淮西剑圣吴不用,自是武林中的最上乘功夫,重诡而轻力,公子避其锋芒是最正确之举。” 苏青绮顿了顿,又道:“剑意并没有这种功效,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更接近剑势,对于一般的江湖人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只有武魁才会看重剑意,刀意之类的东西,听大哥说,这关乎于沟通天地之桥后的道。” 赵无眠来了兴致,“天地之桥?详细说说。” 洛朝烟细致观察着赵无眠肩膀的伤口,闻言却是用手指忽的点了赵无眠一个穴位。 “嘶!你做什么?” “伤口里有碎刃,你能用真气逼出来吗?这个穴位能暂时麻痹你的半边身子,让你少吃点苦头。”洛朝烟没好气地解释。 赵无眠感知少许也想不通怎么自己把刀刃逼出来,只得摇头,“不能,你还是用刀子吧,手术嘛,我清楚……你们归玄谷还有这种麻痹本领?这要是出去开医馆,不得少赚好几碗麻沸散的钱?” “杏林之术,怎么能以金钱衡量?”洛朝烟自动忽略‘手术’这个她听不懂的词汇,只挑重点回答。 “话虽如此,但你贵为皇帝,治理国家可离不开钱。” “我还不是皇帝。” “我会让你当上皇帝的。” 洛朝烟微微一愣,抿了抿唇,继而小声道:“谢谢。” “各取所需罢了。”赵无眠不以为意,又看向苏青绮,“苏小姐,劳烦继续。” 苏青绮在洛朝烟和赵无眠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闻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继续道:“天地之桥是武魁们的说法,我大哥也没练到那种境界,更别说我,因此我也难以说清,只知沟通天地之桥后,真气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那岂不是天然的战争机器?” “也没那么夸张,即便沟通天地之桥后也是会累的,何况草原那边也有沟通天地之桥的武魁级别高手,加之江湖门派大都不听朝廷调令,为此父皇才会设立元魁与武魁牌匾,算是怀柔政策。”洛朝烟也插了一嘴,继而拿出小刀,对准赵无眠的伤口,却是语气幽幽,问: “赵公子,先前在破庙,你有必要那般凶我吗?” “嗯……”赵无眠没料到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居然还是个小心眼,“圣上,我对你温柔贤惠的滤镜破灭了。” “那只是你心中的我,又不是真正的我。”洛朝烟淡淡一句,又看向苏青绮,“青绮,你来吧。” 苏青绮小脸有些微红地将小手放在赵无眠的胸膛之上,继而赵无眠便感觉一股暖流顺着苏青绮的小手涌进体内,下一瞬只听‘咻咻’几声,嵌在肉体内的刀刃碎片便被逼出,带起一片血花,在石壁上射出几个小洞。 随后苏青绮才触之即离的收回小手,显然是第一次摸男人的身子。 “嘶!”赵无眠略显惊奇,“这是真气之效?不过确实没什么痛感,这种一点就让人麻痹的武功……归玄谷简直就是先天采花圣宗。” “闭嘴。”洛朝烟可爱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手脚麻利地为赵无眠上药,包扎,一气呵成,随后才好笑地说:“真正的邪派都有夺人心魄的催眠法门,何至于麻痹这种手段?你这话要是让我的师父听去,她高低要撸起袖子揍你。” “现在我不一定打得过你师父,但未来可说不定。” 赵无眠刚苏醒那阵儿,估摸还不如苏青绮强,但现在同为元魁的燕九不照样是他的手下败将……如此让他愈发好奇自己从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明明看上去才二十岁左右,却有如此一身好武艺。 不过如今也没有关于自己的线索,还是先以洛朝烟的事为主,等她当上皇帝,动动嘴皮子就有全天下的人帮赵无眠做事。 赵无眠琢磨片刻,想起苏青绮方才探进自己体内的暖流,“苏小姐,真气该如何使用?” “诶?”苏青绮瞪大眼睛,用着极其古怪的视线望着赵无眠,少许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甚至不能自己逼出碎刃,便问:“公子是只修外功,不修内功?” 此世功法分内外功,大部分江湖人均只修外功,毕竟只要学会剑招刀法就能杀人,而内功一来比较珍贵,江湖上很少有内功流通,二来见效慢,可能练个三年五载也难以形成战力……但内功之效,方才苏青绮逼出赵无眠体内刀刃便可见一斑,因此真正的江湖高手都是内外兼修的。 赵无眠沉默少许,才道:“不知,要不你进来看看?” 此话一出,别说苏青绮,就是洛朝烟这完全不会武功的人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苏青绮更是面露错愕,“公子确定?倘若任由我的内息进入公子体内,那我随时都能震碎公子内脏筋脉。” “进来吧。”赵无眠轻轻摇头。 像什么小说里写的‘内视’,他完全不会,只能让苏青绮来确认……待去太原,还不知要发生什么,自然是能拔高一分自己的实力就拔高一分。 此刻可没有时间让赵无眠慢慢学习怎么‘内视’,只能怎么快怎么来了……现在犹犹豫豫,倘若去太原落入什么险境,就差这么一点真气就能活下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苏青绮呼吸急促了几分,心尖儿噗通直跳,怎么也想不明白赵无眠怎会如此信任她,她钦佩赵无眠的品行,乃至于内心深处觉得赵无眠与她乃是不可多得的知己,但扪心自问,设身处地,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赵无眠随意将内息渗入她的体内的。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苏青绮才缓缓伸出轻颤的小手,与赵无眠双掌相抵,道:“公子放心,青绮定不会加害于你,放松就好。” 赵无眠没说话,而是闭上双眸,细细感知苏青绮的温暖。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苏青绮的真气宛若‘月华剑’的名字一般,透着银月般的幽静清冷,这轮皎月顺着两人相接的手掌缓缓没入赵无眠的体内,沿着经脉来至丹田。 苏青绮的小手微微颤了下,继而粉唇嗫嚅了下,才词穷似的道:“公子,你的内息……很庞大。” 赵无眠了然,自己果真有在修习内功,只是自己目前忘记了内功法门,才难以调用罢了。 “苏小姐能否试着牵引一下?我想调动它看看。” “公子当真不知如何使用?”苏青绮虽然双眸紧闭,但白嫩可爱的小脸已经透出几分红晕……她已经开始怀疑赵无眠是在通过这种内息交融的法子调戏她了。 毕竟谁家好人修出这么一股庞大真气还不会用啊?就跟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对异性说,自己还不会吃饭,希望你能喂我一样。 “拜托了。”赵无眠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不对劲,但他确实不会啊,除了苏青绮,这里也没有能请教的人。 苏青绮壮着胆子,用自己的真气小心翼翼触碰着赵无眠的内息,“有感觉?” 赵无眠眉梢轻蹙,随着苏青绮的触碰,他的真气的确宛若遇到外敌般鼓胀起来,但这毕竟是他自身修行的真气,因此无论如何鼓胀躁动,他也只会感觉温暖舒适,因此他回答: “挺舒服的。” “那我继续?” “麻烦了。” 苏青绮的真气一触即离,唯恐伤到赵无眠,而赵无眠的真气也不甘示弱,总想反抗御敌,打不中后默默收回丹田,苏青绮便再度贴上来,如此你来我往,循环反复,苏青绮眼看赵无眠还未学会调动真气,动作也不由愈发凶猛,却是激起了赵无眠真气的反抗意识,冲出丹田许远。 赵无眠忽的心有所感,循着自己的本能,放空大脑,如同当初领悟‘一剑式’般,调动着自身真气自发绕着最熟悉的脉络线路流动。 小周天,大周天…… 苏青绮睁开双眸,收回小手,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望着紧闭双眸,运行内功的赵无眠。 真是怪事,明明有如此磅礴内息,却连内功运行路径都不知 “如何?”洛朝烟看不懂,担忧问道。 苏青绮微微摇头,“一切顺利,公子此刻成功入定,待内功运行几个大周天,彻底熟悉后应当就能苏醒了。” 洛朝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而抱着双膝,靠着石壁坐下,将下巴搁置在膝盖上,“你说我们能顺利回到京师吗?” “青绮定誓死护佑圣上!”苏青绮语气坚定,“我就是为此而来,定然不辱使命。” 洛朝烟沉默良久,又忽的说道:“此次去太原,无异于羊入虎口,也不知怎么就信了他,居然选了个这么癫狂的法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千里马,我们日后只会寸步难行。”苏青绮顿了顿,继续道:“赵公子武艺高强,聪敏过人……” “你此刻倒是信任他。”洛朝烟打断苏青绮的话,带着几分笑意,“明明之前要不是我拦着,你感觉都要一剑刺死他了。” “也没那么夸张,面对身份不明的人,谨慎点才好……”苏青绮移开视线,又盯着自己的白娘子看。 “那你现在怎么不继续谨慎了?” “圣上当初所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青绮觉得很有道理。” 洛朝烟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罢了,趁着他修炼,我们也歇歇吧……睡一觉后再生堆火,把熊掌烤了,这样等他醒来就能吃上。” ❀ 等赵无眠苏醒后,只觉神清气爽,就连肩膀的伤口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点,显然是这不知名的内功之效,当真神奇,估计也是最上等内功。 就是不知叫什么名字……罢了,这不重要,就叫风灵月影功吧。 如今他内视也是自然而然便能掌握,如此他才明白了苏青绮为何会用‘庞大’来形容他。 的确如此,无论是经脉还是真气都无比庞大……谁不想大点呢? 苏青绮与洛朝烟不知何时生了堆火,依稀能听见她们在讨论去了太原后该如何如何,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安。 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得轻巧,但即将步入龙潭虎穴,怎么可能保持平静。 瞧见赵无眠醒来,两人的讨论声一顿,苏青绮回首勾起一丝微笑,顺势递过一份切好的熊掌,“赵公子一直心心念念的熊掌……尝尝?” 熊掌被烤得外焦里嫩,热乎乎的冒着热气。 赵无眠却是琢磨少许,继而伸手轻推,火焰便忽的熄灭……真气外放,不过难以做到以真气‘一剑开山’或是‘龟派气功’那种程度,兴许只是他实力不足。 他继而解释道:“山洞的岩石温度很低,生火会迅速增加上方岩石的温度,让石头受热膨胀。而山洞的形成证明地质很可能十分疏松,受热后极易导致上方碎石脱落……” 两女被赵无眠说的一愣一愣的,歪着脑袋有点理不清其中逻辑,还怪萌的。 赵无眠微微一顿,反正没塌陷就好,也不用科普这些东西,他一口咬下熊肉,继而默默咀嚼了片刻,才问:“苏小姐是怎么把这么好的食材烤得如此有欺骗性的?” “这是我烤的,只有我归玄谷内的干巴草药味调料和熊洞里的恶臭气味,连口锅都没有,烤的不好吃真是对不起。”洛朝烟斜视着赵无眠。 苏青绮连忙扯开话题道:“公子修炼了大概六个时辰,我们也该动身了,等去了太原……” 赵无眠提剑斩下另一只熊掌,笑着接过苏青绮的话:“等去了太原后,我们要找一个大厨,好好地用各种调味料烹饪这个熊掌!” 此话一出,那些许压抑紧张之感与即将前往太原的不安,由此云消雾散。 两女微微一愣,被赵无眠逗笑了,于是嗓音清亮,眉眼微弯,“好!” 推开洞穴门口的雪堆,已是黄昏,三人牵着马,向东而去。 ------------ 第17章 苏家赘婿 吕梁山辽阔无边,地势又复杂,马匹迈不开腿,三人只能步行,一路借着夜色躲躲藏藏,乃至于还杀了几个正在吕梁山搜寻他们的刺客。 “这才过去三天,时间太短,来的家伙都是些距离晋地较近的货色,因此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苏青绮甩去剑上血迹,冷哼一声。 在他对面,两个提刀带剑,做常规江湖人打扮的江湖客捂着咽喉瘫软在地。 “等再拖延几天,还不知会有怎样的高手来追杀我们……”洛朝烟面色担忧,“尽快入城吧。” 时间太短,多得是高手还没赶来晋地,虽说其中肯定不乏‘女帝派’,但如今三人敢相信谁啊?见到对他们有意的陌生人一律先打为敌人再说……何况压根也没几个人知晓三人位置,全是碰巧撞上的。 这事牵扯太大,有点脑子的人基本都遵从‘谁赢他们跟谁’的原则,只有这些分不清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才会想着先把洛朝烟抓了,所以苏青绮才骂他们鱼龙混杂。 赵无眠在一旁用晋王亲赐的碧波呼哧呼哧挖着坑,“吕梁山这么大还能遇上这些家伙,最起码能证明太原附近的刺客都在往临水赶……快把尸体处理了,以防其他人找到尸体猜出我们正往太原赶。” 三人合力将尸体埋下,才牵着马在吕梁山七环八绕,直到隔天出山便马不停蹄往太原狂奔而去。 一路不走官道,只钻小树林或是山间小路,地势复杂到马儿跑个几里路就累得直吐舌头。 但两匹自秦风寨顺来的黑马似乎也知道这是主人最后一次骑它们,拼了老命地追赶着白娘子的步伐……虽然赵无眠觉得只是因为这两匹马之前困在山里,压抑坏了,但无论如何,三人借此才能以惊人的速度朝太原赶去。 赵无眠的计划很顺利,一路虽说地形复杂了些,但也算是畅通无阻,因此赶在夜色刚刚降临,三人便顺利来到太原城下。 太原乃晋地第一大城,也是大离北方的经济中心之一,因此即便夜色初临,城门口排队入城的人也算络绎不绝,三人压了压遮挡面容的斗笠,牵着马排队入城。 即便距离稍远,也能透过厚重高耸城墙瞧见太原城内的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城门守卫不似河曲那样的边陲小城松懈,进城者均要路引,也就是身份凭证之类的东西,以苏青绮与洛朝烟的身份见识仿制三份自是不难,因此虽有几分紧张,但也算是轻松入城。 踏过城门,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进城,那想在有百万人口的大城找到他们可谓海底捞针……主要是谁能想到,洛朝烟这等敏感身份居然敢往晋王的大本营跑,也算是灯下黑了。 三人自从熊洞里出来后,愣是一分钟都没敢睡,跑了一天一夜才赶到太原,此刻早已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精神,装作不认识,一进城便各奔东西,兵分两路找了同一家客栈……也就是等苏青绮与洛朝烟进客栈后,等个一盏茶功夫赵无眠再去订房,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三人是一路的,以防有心之人通过‘三人组’这个情报盯上他们。 出门在外还被追杀,再小心也不为过。 客房是一处处小别院,三匹马儿就栓在院内。 赵无眠进了客房,放下青冥剑鞘,才翻到隔壁院子,用约定的暗号敲了敲两女房门。 进了房间,洛朝烟正坐在桌前摆弄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这都是她从归玄谷带回的东西。 苏青绮则为他倒了杯水,“有没有异况?” 赵无眠一口喝完,放下茶杯,轻轻摇头,“虽说没什么人能想到我们在太原,但圣上身份敏感,苏小姐的身份又人尽皆知,还是我去踩点吧……先摸透晋王的千里马都养在哪儿,我们再商议个章程。” “有劳公子了,什么事都让你做。”洛朝烟抿了抿唇,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洛朝烟很感激他,乃至有点愧疚,这点他当然知道,但是感激的话说多了,他便觉得有些矫情难堪……他并不喜欢把话说的太直白。 “各取所需罢了,现在我多做些,等你入京为皇,再多为我做些事就好。”因此赵无眠坐在桌旁又为自己倒了杯水,笑道:“你可是未来的圣上,我再如何巴结你也不为过。” “哦?”洛朝烟不摆弄她的瓶瓶罐罐了,她撑起侧脸,绝美无双的面庞微微仰起,“所以你破庙那会儿那样凶,也是巴结我?” 赵无眠提着长剑,站起身,“我踩点去了。” “诶,把这个拿着。”洛朝烟向他抛出两个小瓷瓶。 赵无眠随手接住,“这什么?” “师父精通蛊毒之术,这是她离开前留给我的毒瓶,内里毒液只需一丝便可让人痛不欲生,真气尽散……你拿来防身吧。” 赵无眠差点手一抖,连忙收好。 “现在就去,要不休息一天?”苏青绮走上前小声问道。 “此刻趁着夜色刚好行动,再等一天也只是浪费一个大白天。” 赵无眠言罢便推门离去,很快他的脚步声便消失在走廊中。 苏青绮闭上房门,锁好门窗,才轻叹一口气,“若是没有赵公子,我们还不知能否走到此地。” 洛朝烟轻轻摇头,没有回答,而是撑着下巴,柳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少许之后她才说:“太古怪了,父皇年岁大了,当初靖难时也受了伤,患有旧疾,此刻……倒也正常,但皇兄正值壮年,怎会忽然昏迷不醒呢?” 苏青绮猜测道:“朝中有人下了药?” “不清楚,需要当面诊断才行。” “会不会是皇后?我总觉得她有问题……说不得此刻朝中便是她垂帘听政,主管大局。” “母后……我与她并不相熟,面都没见过几次。” “其他想帮圣上的人……唉……这种关头,谁也不能相信,而且他们也找不着我们。” 两女在房中讨论朝堂之事,赵无眠已经离开了客栈,他戴着斗笠,腰配长剑做常规江湖人打扮,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往晋王府赶,而是找了家生意红火的酒楼,随便点壶酒便坐在一楼大厅,竖起耳朵听着周围酒客的交谈。 他很想知道江湖对于他们三人究竟是个什么说法……而且他轻功不好,若是冒然潜入晋王府定然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还是得想想其他法子。 “诶,你可知近日多位元魁都来了太原?” “元魁那么多,你指谁啊?” “燕云裴家公子裴羽中,武功山玄流道长,还有,还有西凉田家公子田文镜。” 赵无眠还在琢磨这些元魁聚集在太原,会不会是为了他们三人而来,结果闻听此言,刚喝下的一杯酒便差点吐了出来,惊得小二连忙上前,“可是我们的酒不合客官口味?” 赵无眠微微摆手,又抿了一口酒……这酒其实还怪好喝的,待会买一壶带回去给两女尝尝。 “那燕九呢?听说他也在晋地,只是因……咳咳,受了重伤,大败而归。” 赵无眠来了精神,但江湖人也对洛朝烟的事忌讳莫深,没人敢摆在明面上谈,只得拐着弯说:“燕九都败了,肯定算不得元魁,真元魁应当是那位苏赘婿,以他目前的身份,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往太原跑啊。” 赵无眠嘴角抽了下,苏赘婿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我叫什么,只知我使得一手月华剑就默认我是苏青绮的相公是吧? 这江湖混得真TM失败,正儿八经打了个元魁,结果江湖上都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反而还坏了苏小姐的风评…… “赵无眠。” 就在此时,赵无眠忽的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吓得他手都颤了下,跟见了鬼一样,略显错愕地闻声看去……此世明明只有洛朝烟和苏青绮知道他的名字。 ------------ 第18章 一位友人 抬眼看去,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尼姑正撑着油纸伞,站在酒楼门口看他,绝美的人儿撑伞立于雪中,宛若一副画儿……只是两人对上视线,小尼姑观云舒便自作主张走上前,合上油纸伞,轻轻抖了抖其上雪花,继而毫不客气的在赵无眠对面坐下。 “果然是你,赵无眠。”观云舒表情很是淡漠,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惊奇。 赵无眠:“……” “姑娘认错人了,在下苏烟然,秦地人士。”赵无眠拉了拉斗笠,遮住脸,随便以‘苏家赘婿’和‘洛朝烟’为灵感取了个名字。 观云舒不以为意,压根不在乎赵无眠说什么,“你叫赵无眠,我知道的……我去过秦风寨,那里的土匪说,赵无眠是个好汉,大败草原蛮子后便带着一名女侠和一个小乞丐离去,就是顺了他们两匹马……这个赵无眠就是你,对不对?” 是了,当初赵无眠在秦风寨对苏青绮自报姓名,应当是有不少人听见的。 闻听此言,赵无眠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剑柄之上……这女人会不会从那群土匪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他与洛朝烟,苏青绮的身份? 赵无眠是坚定的男女平等,本人至上主义者,可不会因为这尼姑长得倾国倾城就心软。 但她究竟知不知道,赵无眠也摸不准,所以还是先探探口风为好……身处晋王大本营,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能低调就低调。 “你还真去了秦风寨?” “不是你想让我去的吗?否则你为何骗我说你是王长志?”观云舒微微颔首,“就是那群土匪委实惹人生厌,想绑我做压寨夫人,还说些什么‘你既然叫云舒,那就给我们看看你云朵舒展的形状’之类的怪话,我便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杀得好,谁说佛门不能杀人?怒目金刚也是佛……云舒?这是姑娘的法号?” “我没有法号,我有自己的名字,观云舒。”观云舒简短回答,继而用素手轻轻梳拢了下腰后的漆黑长发,侧眼望着赵无眠,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骗我吗?” 赵无眠有些无语,就为了这个你就找上门? 他回答:“我想剿了秦风寨为民除害,但没空,才出此下策,姑娘既出身名门正派,权当行侠仗义了……作为补偿,我欠姑娘一个人情,如何?” 闻听此言,观云舒不由上下打量了几眼赵无眠,有几分不可置信,“当真是想为民除害?” “我与秦风寨并没有私仇。”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想做到这种地步?” 赵无眠一个疑似太玄宫的邪修,为何会想行侠仗义? “我习武,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赵无眠举起手中长剑,继而又用剑鞘指了指酒楼门外,“那里有座山,我便想翻越,那里有条河,我便想横跨,家中有人在等我,我便想安然回去……这些都没有缘由,不过求一个顺应本心,念头通达罢了。” 观云舒怔了怔,眉眼低垂,沉默少许,继而才仰起小脸,“谨受教。” 说罢,她朝赵无眠行了一礼,便径直转身而去,长至小腿的黑发随风轻晃,让赵无眠闻到一阵清新舒适的香气。 自说自话,又带着几分洒脱随性。 “你做什么去?”赵无眠微微一愣,问。 “河曲有个煤老板,他数天前曾骂我是‘话都说不明白的狗屁元魁’……我如今想来,委实气不过,便要去揍他,以求念头通达。”观云舒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数天前?等等,你是元魁?”槽点太多,赵无眠都不知从何吐起,他付了酒钱,买了一壶酒挂在腰间,跟上观云舒。 观云舒撑起伞,驻足等他,偏头看来,柳眉轻轻一挑,“千真万确。” “那你可是收到了什么请帖才来太原的?”赵无眠想打探清楚这些元魁聚集在太原是为了什么? “是,裴家公子邀我前来,名义是上各个元魁交流武学心得,实际上想必与洛公主有关。”观云舒与其余江湖客不同,毫不避讳地提起洛朝烟。 还真是……赵无眠眉梢微蹙,想去探探情报,不过要先确认眼前这尼姑对他们三人是什么看法,便问:“观姑娘也是受人所托前来抓洛公主的?” 观云舒淡淡摇头,“小西天不涉政事,避世修行,但师父让我入世江湖,阅尽红尘,于我道有益。” 也就是说观云舒虽然不一定是友军,但目前也不是敌人……所以赵无眠倒是不必在此刻与她开战。 “三大派果真有逼格,跟修仙似的。” “修仙?”观云舒歪了下脑袋,柳眉轻蹙。 “裴家公子办的宴席,能否带我一起去?”赵无眠思索再三,决定从这群元魁下手,这么一伙年轻俊杰聚在太原,晋王不可能不知道……他能派燕九抓洛朝烟,未必不能再多请几个元魁。 闻言观云舒却是蹙起眉头,摇摇头,“我本就不打算去宴席……我是想现在就去河曲揍那个煤老板。” 赵无眠开始有点同情六爷了。 “为什么?” “宴会的地点在青楼,那等伤风败俗,有违清规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嗯……”赵无眠发现这小尼姑总能说一些让她无力吐槽的话,“那你杀人就不违背清规了吗?” “公子说了,怒目金刚也是佛,还夸我杀得好,怎么现在又拿这事儿反驳我?” “姑娘没去过青楼?” “从未踏足。” “从未踏足,又何谈阅尽红尘?” 这话说进了观云舒的心坎,她柳眉紧蹙,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继而才仰起小看望着赵无眠,伸出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 “做什么?”赵无眠问。 “赵公子欠我两个人情。” 赵无眠呵呵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尼姑也没看上去那么憨,“别说两个,三个也无妨。” “出家人不打诳语,两个人情便是两个人情,日后我是会找公子讨要的。”观云舒认认真真说罢,才道:“走吧,就是今晚。” 两人结伴走在雪中,观云舒看了眼赵无眠肩头的积雪,继而将手中的油纸伞往赵无眠的方向靠了靠……赵无眠比她高不少,因此她还得举起小臂,看上去有几分费力,也便多了几分可爱。 “你做什么?” “师父时常教导我,佛门中人,应常怀慈悲之心。” “一点雪而已。” “勿以善小而不为。” “小西天的秃……高僧都像姑娘这般能言善道吗?” “并非能言善道,只是诚实不打诳语。” “有道理,日后我朋友再说我能言善道,油腔滑调之类的,我也这样回答。” “你朋友?” “一个温柔贤淑,又有点小心眼的可怜人罢了。” ------------ 第19章 一封远信 银月高悬,大雪飞扬,太原最好的青楼——夜华楼今晚却是不似往日那般莺莺燕燕,今夜的夜华楼被人包场了……楼下人头攒动,尽是些或慕名而来或轻车熟路的客人,难得来一次却不能进去消费,显然颇有怨言。 赵无眠蹭着观云舒的油纸伞穿街过巷,才在此楼前停下脚步。 夜华楼前站着个老鸨,正挥着手帕向楼下各位客人赔笑,解释着什么‘元魁包场,不得不关门’‘等下次一定要姑娘们好好招待各位郎君’之类的话。 观云舒柳眉微蹙,眼底露出明显的嫌弃,“当真要去?” “来都来了……” “爹地……爹,爹地……”赵无眠话音刚落,耳旁便传来一声奶声奶气,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稚嫩嗓音。 他闻声看去,却见一个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宛若小粽子般的小丫头片子迈着小短腿跑来,站在他身旁,仰起稚嫩小脸,不住点着脚尖儿伸手,“爹,爹地……” 赵无眠微微挑眉:(^_−) 观云舒略显惊讶,“没想到公子这么年轻便有了女儿……” “什么女儿,这不是我的……”赵无眠的话也有几分没底气,他又没记忆,还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有没有成亲……总不能真是自己女儿吧? 好在没几秒便有一名打扮朴素的妇人连忙跑来将小丫头片子抱起,训斥道:“言儿,你有爹的!怎么能随便乱叫呢!?” 说罢妇人便连连向赵无眠鞠躬道歉,“小兄弟,真是对不住,我们母女俩儿才到太原不久,孩子嘴馋,我便想带她上街买串糖葫芦,一时迷了路才到此地……真是对不住,惊扰到您了。” 妇人算不上漂亮,倒不如说比较普通,但气质娴静,嗓音温柔,带给了赵无眠一丝洛朝烟的感觉。 他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不过太原虽说治安远好于晋地其余城镇,但夜里还是不太平……夫人买了糖葫芦便尽早回去吧。” 瞧赵无眠这么好说话,妇人也松了口气,露出笑意,取出一枚白玉牌递给赵无眠,“惊扰了公子真是抱歉,家里经营着饰品生意,这块无事牌送给您,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就是图个平安的祥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妇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等赵无眠收下后,她便又鞠了一躬,继而才抱着小丫头转身离去。 小丫头枕着妇人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盯着赵无眠看,稚嫩小脸露出纯真笑意,只知道傻乎乎地喊,“爹地,爹地……” 望着母女两人的背影,赵无眠沉吟片刻,却是抬起手中长剑……方才那小丫头,其实是在看他的剑,这剑是燕九的,而听苏青绮说,燕九似乎有妻室…… “怎么了?”观云舒瞧他发愣,便歪头问道。 “没事,走吧。”赵无眠收回视线,轻轻摇头,燕九受了重伤,没个把月下不了床,在此地遇见他的妻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能确定燕九多半和晋王有点关系。 观云舒带着赵无眠来至老鸨前,递上邀请函,便被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大门。 赵无眠留了个心眼,拆开护腕,将衣袖放下挡着长剑,随后才跟着观云舒踏进夜华楼。 夜华楼内部装饰华丽,满是绫罗绸缎垂在半空,一看就很有情调,可以玩些空中花活,不过大厅空空荡荡,只有正中一张圆桌上坐着四个人,稍远些的舞台有舞姬奏乐跳舞。 没有预想中的鱼水场面让观云舒眉间舒展了几分,大厅四人见到她均是微微一愣,还是为首一位身着青袍的俊逸公子站起笑道:“此刻已经过了时辰,我还以为云舒姑娘有要事脱不开身,未曾相迎,恕罪,羽中自罚一杯,以示歉意。” 裴羽中爽快喝下一杯,便朝观云舒依次介绍了在场众人, “这位是武功山玄流道长,小西天与武功山同属三大派,云舒姑娘应当听过他……这位则是西凉田家公子,文镜兄,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这位则是晋王麾下双煞之一,与鬼魁并列,号命里无常的江白兄,横练功夫堪称江湖一绝的外功宗师。” 赵无眠顺着打量了几眼,玄流一身道袍,不过二十岁上下,神情平和,瞧见赵无眠看来,他还举起手中酒杯,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田文镜则身穿白袍,大冬天还骚里骚气摇着折扇,见状也是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这两人虽不认识赵无眠,也不知观云舒为何会带着他来这种地方,但态度都算友善。 只有江白一席黑袍,默默喝着酒,看也不看赵无眠一眼。 裴羽中介绍完,才看向赵无眠,“不知这位仁兄是……” “赵无眠……”赵无眠刚刚抬手,便被江白直接开口打断,“这些场面话便到此为止吧,尽快步入正题,本座还有要事在身,时间并不充裕。” 裴羽中耸了耸肩,朝赵无眠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才指了指旁边座椅,“云舒姑娘,赵兄,这边落座吧,召集各位兄台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国本之事。” 赵无眠暗道一声果然没来错,默默同观云舒一起落座。 “诸位在这个时间点来到晋地,所图羽中心如明镜,因此我也便开门见山了……此次宴席其实是晋王暗中举办。”裴羽中为观云舒和赵无眠倒了杯酒,解释道:“晋王之意,我等不敢随意揣测,但晋王想知道,我们这些元魁对公主的态度究竟如何?” 赵无眠了然,晋王兴许并不在乎元魁,但他很在乎元魁背后的势力,如玄流,观云舒背后的三大派便不说,单裴羽中与田文镜背后的家族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此次开设宴会,名义上是交流武功心得,其实还是政治站队。 “小道下山,只为救死扶伤,尽正道之责。”玄流率先淡淡摇头,回答不偏不倚,挑不出什么毛病。 裴羽中,田文镜的意思也大差不大,甭管站什么队,谁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啊? 只有观云舒认认真真道:“我或许会帮嫡公主,或许不会,凭我心意。” 此话一出,江白才淡淡望向观云舒,“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僧可否说得明白些。”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观云舒侧眼看向江白,杏眼微眯。 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裴羽中便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无眠,扯开话题问:“赵兄是生面孔,似乎并未在元魁之列,但能被云舒姑娘赏识,定然有其过人之处,敢问师承何门何派?” “不是什么名门大派……风灵月影宗弟子罢了。”赵无眠呵呵一笑,随口说道。 “名不见经传。”江白微微摇头,感到乏味,从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上也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他便长身而起,却是有人自楼外而来,在江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江白点点头,朝在座几人微微拱手,“本座还有事需要处理,便不陪各位贵客了,诸位今晚一切开销由晋王承担,望诸位在太原玩得开心。” 说罢他便一挥衣袍,大步离去。 赵无眠侧眼看他,眼眸微眯,盘算着要不要跟上去杀了他……虽然不指望能从这等武学宗师口中问出千里马的所在地,但晋王手下的高手,自然是越少越好。 只是江白的实力他并不清楚,但既然能被裴羽中这个元魁夸为横练宗师,那一定很硬,若是被他逃了,那他也别想偷什么千里马了,尽快在晋王派兵封锁太原之前收拾行李带上两女逃命去吧。 就在赵无眠权衡利弊之际,忽然听见楼外老鸨气急败坏的惊叫声,“诶诶,这是哪来的大白鸟!?别,别挠我……” 众人侧眼看去,却见一只胖乎乎的白鹰从楼外冲进来,爪子上还抓着一束信筒。 “好肥的鸟,要是炖……唔。”观云舒仰着小脸,语气略显惊奇。 “嘶……这,这是燕九兄的那只雪枭吧?”只有田文镜用折扇拍拍掌心,不确定地说。 “燕九?”赵无眠微微一愣,却看那只雪枭见到几人便径直落下,站在圆桌之上,趾高气扬地环视一圈,便把抓着的信筒递给了……赵无眠。 赵无眠略显疑惑,拿过信筒,倒出信纸,细细看去,沉吟少许,随后看了眼大白鸟,便朝众人微微拱手,“有些突发之事需要赵某去处理,还望诸位见谅……再会!”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 ------------ 第20章 雪夜无眠 将时间拨到几个时辰之前,在赵无眠三人还未抵达太原之时,晋王便已经收到了燕九失败的消息。 他依然穿着锦衣,坐在槐树下钓鱼,江白正站在晋王身后垂首侍立。 江白嗤笑一声,“所谓元魁不过是一群自视甚高的小年轻罢了,名头虽大,但年轻人手高眼低,事儿根本办不好,王爷还是让属下去处理苏家小女吧。” 晋王没有回答,少许之后他才缓缓道:“世人皆知双煞之名,你一旦出手,本王便坐实了谋害亲侄的骂名。” “属下暗中出手,力求速战速决,定不让任何人看出是属下所为。” “你知道朝烟此刻在何处?” “听说在临水附近。” 晋王望着结冰湖面,再度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有几个元魁来了太原,今晚你办场宴席,探探他们对朝烟是什么态度。” “世家与各大门派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女帝派也好,幼帝派也罢,只有一方占据优势,他们才会站队……所以估计很难试探。” “让他们知道我很看重此事即可。”迟迟没有上鱼,晋王便收回鱼线,重新上了饵料,继而高高抛出鱼钩,精准落入冰洞之中,如此才继续道:“朝烟自小聪慧,未必真在临水……你去查查,倘若事有可为,再出手也不迟……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是。”江白微微颔首,继而又问:“那燕九……” “杀了吧……谋害亲侄的骂名,如非必要,不能背。” 江白没有离开,而是想了想,语气中带着几分嗤笑道:“燕九对于成为王爷门客似乎很有信心,因此把妻女也带来了太原。” “你自行处理了吧。” “是。” 等江白离去后,偌大的庭院已经空无一人,但晋王仍在钓鱼。 江白退出庭院,抬手便招来几个王府的门客,“去查查燕九妻女的具体位置。” 门客微微一怔,“查她们做甚?” “不该问的别问,将位置告诉我即可。”江白负手而立,沉默少许,才道:“王爷命苦,世子又多病,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承了王爷的情,自当抵力还之。” 目前知道晋王对洛朝烟出手的人只有双煞与燕九,因此这种脏活自然也只能江白亲自来干。 燕九妻女未必知道燕九在为晋王办事……但江白可不会赌。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赵无眠取出信纸,逐句观看,心中还有点惊疑……燕九这家伙再见到赵无眠不得砍他啊,居然还会给他写信,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大肥鸟居然还能找到他的位置…… 要是信中没什么关键信息,赵无眠可就要把这只雪枭抓起来炖了,给三人补补身子。 只看信中写道:【此信是燕九亲笔写下,望兄台细细观之。】 【兄台取走了我的剑,却不知此剑之上有仅雪枭可闻到的特殊香料,写此信时,我并不知兄台所在何处,但且放心,我不会将兄台的位置告诉晋王。】 【任务失败,晋王不会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也没有时间弥补,燕九接下来的江湖之旅,想必同兄台一样将面临无休止的追杀。】 【这是我自己选的,燕九并不怨谁,但我并不想坐以待毙。】 【兄台愿护嫡公主回京,有情有义,忠义无双,而燕九事后想想,苏家小姐忽然出现在临水似乎有些蹊跷之处,思来想去,才恍然惊觉,这恐怕是兄台有意为之。】 【燕九按兄台所愿,将你们往晋南逃的消息散布天下,还望我没有帮了倒忙。】 【接下来,我也会竭尽人脉,散布兄台在各处出现的假消息,以方便兄台逃出晋地,安然回京。】 【不求事后圣上赏赐我什么,只求兄台能替燕九美言几句,还望不要追究先前之事。】 【燕九此举无异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因此如若不能,事后赐死,燕九也心甘情愿,毕竟燕九烂命一条,死便死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的妻女。】 【我的妻子是川蜀人士,平平无奇的村姑,十六年都没有出过她那个小村子,自认识了我后,她才鼓起勇气离开村子,随我走南闯北。】 【燕九是江湖人,横死街头都算善终,从不敢奢求成家立业……但我还是同她共约白首。】 【我很庆幸能与她成亲。】 【她喜欢饰品美玉,我便将跑江湖得来的钱两尽数给了她,让她一路上做些小生意,她将赚来的钱两都给我添了衣裳。】 【她也做得一手好菜,最近正在学习家乡名菜‘开水煮白菜’,我寻思不就是煮白菜吗?味道寡淡,食之无味,我每每这样说,她都要生气。】 【前年,她为我生了一女,名为燕言,如今已经可以奶声奶气地唤我爹爹了,她很喜欢我的剑,有望成为一名剑客。】 【但我并不想让她踏入江湖。】 【成了亲,我也便算不上纯粹的江湖人了。】 【我需要考虑如何给她们安稳的生活,也需要考虑倘若一天我被人杀了,谁能护佑她们一生。】 【思来想去,我才投入晋王门下。】 【燕九说这些,只是希望未来有朝一日,兄台若是碰上我的妻女,能够照拂一二。】 【雪枭有灵,视觉敏锐,可自数丈高空观土中蚁虫,有它帮忙,兄台想必能绕开不少敌手,故将其赠予兄台】 【倘若你我二人都能在这场江湖风雨中活下来,待明年开春,让贱内做一桌好菜,好好招待兄台,还望不弃。】 【伏惟珍重。】 赵无眠默默合上信纸,侧眼看去,雪枭这大肥鸟高高仰着脑袋看他。 燕九接下来也要面临晋王的追杀,明显也很需要雪枭,但他还是将其送来,可见他的诚意。 墙头草也好,识时务也罢,不得已为之也无所谓,无论燕九此举是什么性质,但送来雪枭的确是雪中送炭,有这大肥鸟在,无论是索敌避险亦或是搜寻晋王的千里马都极有用处。 最重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希望赵无眠能护佑他的妻女。 燕九是聪明人,兴许已经猜出了赵无眠正在太原,只是没有在信中点出来,是唯恐雪枭被人半空截下吧。 读完信,比起场中这些不知底细,各怀鬼胎的元魁,赵无眠反而更欣赏燕九的有情有义。 赵无眠与燕九虽说厮杀过一场,但的确并无私仇,因此倘若一切事罢,赵无眠并不介意与燕九交个朋友。 男人嘛,朋友不就是这样交出来的……先捅一枪再说。 只是……赵无眠想起江白的匆匆离开。 该不会就是去杀燕九妻女的吧?杀了燕九还不够,还要杀他全家? 赵无眠心底微沉,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去看看为好……雪枭的确对日后摆脱追兵有用,赵无眠并不打算推脱,如今既然承了燕九的情,那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但倘若他没猜错,那他如今便要和江白开战吗? 赵无眠沉默少许,继而深吸一口气。 杀了他便是! ------------ 第21章 剑入江湖(二合一) 赵无眠向众人抬手告辞后便一把抓起雪枭离去,雪枭扑腾着翅膀兴许是想啄他,可惜太肥,只得作罢。 观云舒侧眼望着赵无眠的背影,表情平淡无波,不知她在想什么,少许之后她便长身而起,“诸位告辞。” 裴羽中微微一愣,“云舒姑娘也要离开?” “不关你事。” 裴羽中虽说态度和善,但观云舒压根不鸟他,淡淡抛下一句便与赵无眠一前一后离开夜华楼。 “这……”玄流小道士眨眨眼睛,“观云舒也是修佛之人,怎么待人接物如此不近人情……佛门难道不是讲究与人为善,慈悲为怀的吗?” 裴羽中揉了揉眉心,端起酒杯闷闷喝下一杯,吐出浊气,脸色微苦,捂脸道: “她就是这样,我依稀记得四岁时,父亲带我和小姨去小西天求香拜佛,结果碰上观云舒一个人在院中习武,我那时贪玩迷了路,便想上前问询,结果她就嫌我阔噪,准备揍我,还好最后小姨找了过来……” “你小姨把你救下了?” “不……我小姨当时十岁,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撸起袖子就要揍她,结果反而被观云舒揍得哇哇直哭,我在一旁直接吓晕过去了。” 闻言在场两人都有点绷不住,田文镜直接拍腿大笑,“我瞧裴兄对观云舒如此尊敬,还以为是喜欢尼姑这种比较刺激的类型……结果原来是被吓的。” 裴羽中只是脸色发苦,淡淡摇头,“谁敢喜欢这么一个性格无常,情绪不稳的怪女子……就连她带过来的那位赵兄,我都不敢对其不敬。” “要是这样看来,那位赵兄能得到观云舒的赏识,估计还真有其过人之处。”田文镜风骚地轻挥扇子,“了不起,在下佩服,若是日后有机会,定然要与其结交一番,学学这等好本领。” ❀ 买了糖葫芦,妇人便抱着女儿一路回到石松街的家。 雪势愈发汹涌,层层叠叠,燕言小手抓着糖葫芦杆,却是呼呼地挥来挥去,口中咿咿呀呀不知在叫些什么,估计是在把这糖葫芦当长剑耍。 燕九的确对自己能拜入晋王府门下很有信心,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元魁,因此他来到太原时便直接在石松街买个小院子供妻女居住,显然是想日后久住。 石松街乃太原一等一的好地段,清幽雅致,院子旁边就是一片人工修缮的花园,住在附近的大多都是商人,这个季节各地缺煤,商贾自然不会放过赚钱的好机会,大都在外,因此石松街的家家户户基本都黑灯瞎火的。 妇人来到里屋,摸着黑先将燕言放在软塌上,盖上被褥,才锁好门窗,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继而才准备点灯打水,洗漱休息。 点上油灯,随着火光渐渐洒满漆黑屋子,妇人才忽的看到,一个高大男子正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一盏茶杯。 妇人身躯猛地一颤,眼眸瞪大,继而却是毫不犹豫转身抱起燕言,拔腿就跑。 “终究是跟着元魁走南闯北的女人,反应倒是挺快。”江白嘀咕一句,继而屈指轻弹,手中茶杯猛然飞出。 眼看妇人便要逃出门外,茶杯当即砸在她的小腿,使其痛哼一声,摔倒在门前。 燕言也被摔了一下,顿时疼得眼泪就出来了。 妇人连忙抱紧燕言,眼角余光看去,江白不知何时已经来至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形几欲遮挡了所有灯光。 这人是来杀她的……妇人并不愚钝,她只是不理解,自己身处堪称晋地最安全的太原城,居然还能有仇家找上门,在藩王脚下随意杀人,难道就不怕晋王责罚吗? 虽然跟着燕九在江湖游历过一段时间,但她终究只是一介妇人,恐怕永远也不会猜到,杀她的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此前想要投奔的晋王派来的。 “很快就送你相公下去。”江白并没有虐杀妇孺的爱好,更不想同这等什么都不知道的妇道人家多话,只是淡淡一句说罢,便拔出腰间长刀。 就在此时,江白忽的抬头,看向窗外,屋外风雪连绵,因此从屋内看去,可见数不清的黑点在窗纸上淌过,但密密麻麻的黑点之内却是隐约显露出一道人影。 根据阴影,依稀可见人影头戴斗笠,腰挎长剑,手持长枪。 砰! 只看下一瞬门窗忽的粉碎,屋外风雪宛若开闸水坝,贯入屋内,一杆雪白长枪混在雪花之中,朝着江白的心口猛地刺来,速度之快,枪身周围甚至都发出一声‘啪’的破风声。 ❀ 离开月华楼,赵无眠直接朝天空抛出扑腾翅膀的雪枭,“燕九的妻女多半有危险,能不能救下,全看你能不能带我找到她们。” 雪枭羽毛都掉了好几根,它略显不满地叫了几声,抱怨赵无眠的粗鲁,不过好歹有灵性,叫了几声便振翅离去,寻找燕九妻女的踪迹。 观云舒紧跟着赵无眠离开夜华楼,抬眼问:“燕九的妻女?你是燕九好友?” “收了好处承了情,自然要偿还。”赵无眠偏头看向她,“最坏的情况,估计要和江白打一场……你对他也很不爽吧?一起揍他?” 观云舒闻言却是淡淡摇头,“我出世只为踏入红尘,阅尽江湖,而并非干涉……我只会作壁上观。” “这么超然世外?一点情分不讲?” “我与你没什么情分可言,对你只是好奇罢了。”观云舒撑起自己的油纸伞挡雪,说话毫不留情面。 “出家人果然不打诳语,这么毒舌。”赵无眠轻轻摇头,本就不指望这个尼姑与他一起对付江白。 两人交谈几句,雪枭便振翅飞来,朝赵无眠叫了几声。 赵无眠顿知其意,快步跟上。 太原繁华,不设宵禁,即便夜晚,街头仍然人头攒动,赵无眠跑了几步差点撞到人,心底有几分恼火,当即一跃,身形拔地而起,落于屋檐楼宇之上,惹得周围行人一阵惊叹。 观云舒撑着油纸伞,闲庭信步,但速度却是一点不慢,紧紧跟在赵无眠身后。 赵无眠跟着雪枭在屋檐之上跑了片刻,周围愈发寂静无人,但却是遥遥瞧见方才遇到的妇人抱着燕言进了一栋屋子。 他当即跃下,落在院中,旋即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痛哼与摔倒声,继而便是燕言的啼哭,他脸色一沉,抬手解开碧波之上的黑布,快步上前,透过窗纸,可见屋内站着个高大男人,看身形定是江白。 赵无眠升起几分火气,江白身为晋王麾下双煞,当得起武学宗师一词,但居然真的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下手。 他脚步重踏地面,雪面当即爆出两个大坑,长枪与手臂近乎呈一条直线,带着骇人风声朝江白直刺而去。 门窗破裂,江白瞳孔一缩,瞧见来人,内心错愕,这不就是方才夜华楼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吗?好像是叫赵无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短短刹那长枪便到了近前,肌肤都能感到一阵轻微刺痛,但他也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手腕一翻,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便直接砍在长枪之上,将其往下压,所用乃是巧劲。 铛! 极为刺耳的巨响震得妇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继而便看碧波被长刀压下,斜斜刺入地面。 但赵无眠前冲的身形却是不曾止歇,导致枪头虽然插入地砖,但枪身却是被赵无眠绷成一道近乎满月的圆弧,眼看赵无眠与江白之间不过三步距离,赵无眠当即一脚踹在枪头之上,崩到极致的枪杆瞬间顺着弹力与赵无眠的力道猛地向斜上方滑去。 江白只觉掌中巨力传来,力道之大甚至让他握不紧手中长刀,虎口一松,长刀即刻向上掠出,插进天花板,但雪白长枪发出‘嗡’的绵长颤鸣,速度不减朝江白脖颈袭来。 江白当即身形后仰,枪尖顺着他的胸前掠过,却是发出一声‘滋滋’的刺耳摩擦声,连皮都没划破,与此同时,他的小腿猛地弹起,顺着后仰的力道便朝赵无眠踢来。 外功宗师,横练功夫登峰造极,裴羽中果真没说错。 赵无眠运起内息,身形回旋,长靴猛地踢向江白小腿。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赵无眠连退数步,后背撞破木门才稳住身形,江白则是宛若离弦之箭倒飞而出,一路砸碎木桌茶海衣柜,最后又撞破墙壁,摔进后院。 真气效用百搭,既能逼出体内兵刃,凝聚于某一点时还能强筋增力,多亏昨日苏青绮帮赵无眠掌握内息用法,否则此刻飞出去的多半就是他……如今倘若赵无眠再与燕九交手,恐怕能轻松不少就将其拿下。 江白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便猛地一拍雪面站起,心中却是骇然不止,“碧波!?王爷当年亲赐的长枪,他怎会拿着!?” 六爷一介煤老板,又不通武艺,身怀如此兵器,放在江湖上不被抢才怪,但这是晋王亲赐的宝枪啊,晋王的名头一报,哪个江湖人敢冒着得罪一国王爷的风险抢一杆枪啊?不要命啦!? 江白疑问刚刚升起,赵无眠唯恐让江白逃走,便已拔地而起,跃至三丈之高,双手持枪,身如长弓,枪似满月,好似携着力劈华山之力,朝江白骇然砸去,枪身周遭风雪被径直劈开,宛若在漫天雪幕中撕开一道口子。 所用乃是‘云踏寒枪’的杀招之一,‘八方无极’。 “喝!”江白心中警钟顿起,无处可躲,只得交叉双臂,与碧波正面相碰。 只听‘砰’的巨响,两人周身风雪尽数朝反方向吹去,江白只觉那长枪宛若携着千钧之力,他浑身肌肉隆起虬结,上衣尽数撕裂,足下雪面直接被震散,地砖也咔咔浮现裂痕才堪堪挡下,但他体内也是气血奔涌。 ‘八方无极’虽然看上去势大力沉,但实则重气而轻力,本就是靠‘内伤’杀敌,赵无眠此前没有掌握真气用法,此招只能算有形无神,如今才算正儿八经用出一回。 江白用内息强行稳住气血,猛地震开长枪,继而一记凶猛炮拳便朝赵无眠心口砸来。 赵无眠武艺极高,但没练过横练功夫,也就是防御力不高,这要是被一拳砸中,估计当场胸口都要凹下去。 他借着碧波被震开的力道,顺势用长枪在雪地上一顶,身形由此拔高一丈有余,险之又险的躲开这一记炮拳,但江白可不会放过赵无眠身处空中无处借力的破绽,当即双足猛踏,宛若一辆炮弹直冲而起,撞在赵无眠架起的长枪之上。 赵无眠无处借力,只觉手中巨力传来,旋即身形便倒飞而出,直接砸入别院旁的花园之中。 花园种着大片梅花树,正值花期,满园皆红。 此刻江白冷哼一声,再度直冲而来,丝毫不给赵无眠反击的机会。 但赵无眠强忍着体内气血奔涌,在空中调整好身形,手中长枪倒插进雪面,使其再度猛地绷紧,继而在碧波崩至极致之时,赵无眠便身形一弯,顺势一脚踏在枪杆之上,微微松手,他便如离弦之矢朝前方掠去。 只看一道黑影掠过,满园梅花便顺势扬起大片花瓣,混杂着雪花,朝赵无眠前冲的方向翩然飞去,美不胜收。 江白刚刚踏入花园,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赵无眠竟是已经近在眼前。 擦擦———— 却看下一瞬,赵无眠腰间长剑出鞘,剑鸣声起,宛若一轮弯月划出一道半圆,继而漫天雪幕竞也被此剑斩断,形成一道横向的真空细线。 此招为‘月华剑’中的‘月出四海’,乃是拔剑技,同样是杀招之一。 “月华剑!?”江白心中大骇,瞳孔猛地缩了下。 就连站在不远处屋檐观望的观云舒也是微微一愣,清冷淡漠的面庞第一次浮现错愕之色。 世人皆知,月华剑乃苏家秘传,赵无眠能用出,除了他偷师苏家以外,便只剩一种可能……他就是那位护送嫡公主回京的神秘男子! 他不在各处逃窜躲避,如今居然来到了晋王脚下的太原!?? 这,这是何等不要命!?又是何等勇气!? 赵无眠的速度太快,快到江白根本反应不过来,加之他的身份让江白都一时失了神,因此不过一瞬间的失神,‘月出四海’便已划过他的脖颈,是时血光四溅,飞散当场。 但江白的横练功夫委实过强,即便‘月出四海’借着碧波弹射的力道,也仅仅是在江白的脖颈划出一道淡淡血痕,根本不算致命伤。 一击得手,赵无眠宛若鬼魅掠至江白身后,脚步重踏雪面,身形微旋,手中长剑再度刺来。 脖颈刺痛,但江白心中战意已经顿时烟消云散……必须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晋王!接下来只需要派兵封城,细细搜寻,定能找到洛朝烟,那时晋王便大业可成! 他心底一狠,转身正对赵无眠,强行聚起内息打算硬抗赵无眠一击,旋即当即远遁而逃。 八方无极他能硬抗,月出四海也只能造成皮外伤,赵无眠还有什么招式一招取他性命? 江白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所学乃是横练功法,别的没有,就是皮糙肉厚…… 就在这时,他才忽的看到,赵无眠空着的一只手用大拇指弹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白心底刚刚泛起疑问,却见下一瞬赵无眠长剑径直刺破瓷瓶,内里青黑色的液体顿时四散飞溅,为数不少都沾在了长剑之上,继而赵无眠一剑猛地贯穿风雪,刺在了江白的咽喉之处,发出‘铛’的金铁交击声。 江白只觉巨力袭来,竟是被长剑顶住连退数步,直至撞在身后的梅花树上,继而周围雪花与梅花竟也是剑势吹动,朝后方直掠而去,短短一瞬枝繁叶茂的梅花树宛若被台风席卷而过,当即光秃一片。 正是赵无眠的‘一剑式’。 青黑液体顺着江白脖颈处的伤痕渗入他的体内,江白此刻才恍然察觉,自己的真气正以惊人的速度烟消云散,没了真气,横练效用必然大打折扣……虽然对付一般的江湖客仍然绰绰有余,但眼前之人是一般的江湖客吗? 赵无眠破不了数值为100的防御力,难道还破不了50? 江白眼底浮现一分错愕悔恨之色,双手刚刚抬起试图架开长剑,下一瞬长剑便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咽喉,旋即赵无眠手腕一翻,硕大头颅当即冲天而起,血光飞溅,干净利落。 赵无眠不指望能从双煞口中问出晋王情报,因此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挽了个剑花,甩去剑上血液与蛊毒,才低声道:“洛朝烟的师父究竟何等奇人,蛊毒竟如此霸道……” 江白身躯微微一晃,瘫倒在雪面之上,蛊毒溅到的地方也是‘嗤嗤’冒着黑烟,跟硫酸似的。 他身为武学宗师难道会不明白没了战意只会让他露出更多破绽吗?只能说,当成为晋王麾下双煞的那一天,他便算不得纯粹的江湖人了。 观云舒站在别院屋檐之上,粉唇微抿,不知该当何语。 赵无眠乃护送嫡公主回京之人,本该四处逃窜,如今却出现在太原……他甚至在如此危机之时,还能抽身去河曲为矿工们谋取公正,难怪赵无眠当时会说抽不开身,才利用她去剿了秦风寨。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世人皆知,燕九曾与赵无眠在临水外的东门大桥上厮杀一场,燕九肚子都被他捅了个大窟窿,但如今,赵无眠反而在保护燕九的妻女。 要知道太原乃晋王足下,赵无眠不低调行事,隐瞒身份,反而大打出手,就为了保护曾经想杀他的敌人的家眷? 而刺杀燕九家眷的人,反而是燕九想要投奔的晋王。 饶是清冷淡漠如观云舒,此刻也被这档子事绕的脑子有点混乱。 就在此时,赵无眠已经拔出碧波,手提长剑来至别院之内。 大雪纷飞,落在他的肩头,赵无眠提着长剑站在妇人与燕言面前。 妇人略显呆愣,显然理解不了事态,却也反应过来这乃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即眼角噙着泪光,俯身就拜,哽咽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燕言也不哭了,她咧着还没长齐的牙齿笑,朝赵无眠不断招着小手。 赵无眠手腕一转,反手握住长剑,继而倒插在雪面之上,清亮剑身轻颤不止,反射着如霜月光。 “燕九没死,但这是他的剑,就当他在暗中护佑你们母女吧。” 此话一出,妇人当即压抑不住哭声,她带着哭腔道:“此乃恩公侠义,我们全家上下,此后定为恩公结草衔环,以偿恩情。” 赵无眠微微摇头,旋即转过身,抬眼望着宛若九天玄女般淡漠注视人间的观云舒。 观云舒与他隔着雪幕对视。 “你不是想要踏入红尘,阅尽江湖吗?”赵无眠微微一顿,继而淡淡道: “这就是我的江湖,你且观之。” ------------ 第22章 一串佛珠 观云舒杏眼微微眯了下。 她从不认为自己与赵无眠有交情,就如她所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了对你只是好奇,那确实就是如此。 两人实际上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对观云舒而言,赵无眠就是个欠她两个人情的陌生人……她今天对赵无眠感到好奇,会去细细观察他的为人处世,行为逻辑,明天兴许又会对其他的什么感到好奇而转眼将赵无眠这个陌生人抛之脑后。 但赵无眠此话一出,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回荡在她的心尖儿,她说不清自己心底是如何想的,只知自己开始好奇起赵无眠今后的江湖会是什么样子? 是血雨腥风,横死街头,亦或是功成名就,权倾朝野? 观云舒不清楚,但她心底隐隐希冀,像赵无眠这样的人未来的江湖路必然会是一片血雨腥风,但不该是横死街头。 小尼姑搁那儿蹙着柳眉出神,也不说话,赵无眠便轻轻摇头,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抬手将雪枭叫来,回到破破烂烂的里屋翻出纸笔,用毛笔字歪歪扭扭写了几句话,塞进信筒让雪枭抓住。 “将这封信给燕九,我救了他老婆闺女,他就得拿出吃奶的劲儿帮我们回京……他好像还是江湖交际花,人脉挺广,有什么人情都让他用在我身上吧。” 说罢,赵无眠才拍拍雪枭的脑袋,示意它赶紧飞走。 雪枭甩了下脑袋,不满地挥了挥翅膀。 “早去早回,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雪枭愤愤扭过脑袋,跟闹别扭似的振翅飞离。 随后赵无眠轻轻一跃,抬手将插在天花板上的长刀拔出,细细观摩,刀长三尺三,刀身狭长,遍布细密纹路却极重,掂量少许估摸能有十几斤,不愧是江白那等外功宗师的佩刀。 随手一挥,桌角当即被削下一片,但赵无眠却只觉砍个豆腐般丝滑,估计也是名刀,等回去可以问问人肉江湖兵器谱洛小姐。 在地上找到刀鞘收起长刀,赵无眠才看向妇人,“我给燕九写了信,估摸明天他就会叫好哥们来接你们娘俩,我待会儿送你们去客栈躲躲。” “不会再有仇家找上门了吗?”妇人抱着燕言,神情后怕。 “晋王不会想到江白居然会死在这里,因此我让燕九向外散播他被人追杀的假消息,晋王得知此事只会以为江白处理掉你们后便自行去追杀燕九……只要江白的尸首不被发现,那估摸也能瞒几天,足够你们离开太原了。” 这几天估计也足够赵无眠抢晋王的马了。 话音落下,耳旁便传来观云舒的声音,“我送她们去小西天在太原的佛寺吧,那里更安全,晋王不会搜查那里的……你还要处理现场痕迹吧?” 赵无眠眉梢轻佻,抬眼看去,观云舒已经来至屋前,站在雪中,神情平静望着他,没了方才蹙眉出神的呆萌模样。 “你不是不干涉江湖吗?”赵无眠问。 “这是你的江湖。”观云舒云里雾里说了这么一句话。 “意思便是我与其他江湖人不同,足以让你给我一些优待?”赵无眠微微挑眉。 “自恋。”观云舒淡淡回答。 “你这佛家子弟怎么骂人……不会让我再欠一个人情吧?” “不会。” “为什么?” “我想帮你。” 赵无眠眨眨眼睛,顿时乐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会告密,如今看来,出家人不打诳语真是你们这群修佛的秃……高僧最正确的指导思想,每句话都是真话,我听着别提多高兴了。” 观云舒斜视了赵无眠一眼,落在外人眼中,也不知这一眼中是否带上了几分嗔意,“为何?”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多条朋友多条路。”赵无眠笑道。 观云舒眉梢微蹙,认认真真回答:“我与你不是朋友。” “不想同我做朋友?燕九赠我一只鸟,我就能帮他护佑妻女,所以你同我做了朋友,日后遇见什么困难,我也会帮你。” “我是小西天真传弟子,又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想和我交友的人不计其数,”观云舒用手指轻轻绞着自己的长发,继而微微歪头问,“你也是因为这个?” “自恋……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你再漂亮与我何干?”赵无眠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击:“一直说真话,从不说谎……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多舒心啊。” 妇人在一旁听着,一会看看赵无眠,一会看看观云舒,不知不觉脸上的后怕难过都快成姨母笑了。 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当初燕九也是觉得自己是江湖人,活过今天没明天,始终不敢和她成亲……不过观云舒是尼姑,这就有点难办了。 估计是被赵无眠气到了,观云舒柳眉又蹙了下,继而淡淡转身,对妇人道:“走吧,我送你们回佛寺。” 妇人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朝赵无眠鞠了一躬,便抱着燕言跟在观云舒身后。 燕言趴在妇人肩头,朝赵无眠不住招着小手,咧着嘴巴朝他笑……这次是真对赵无眠笑,而不是对着燕九的剑。 “以后怎么联络你?”赵无眠朝观云舒的背影喊道。 这小尼姑虽说性子随性古怪,但却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一大助力……当时元魁宴会上她不也说了?会看心意来选择是否帮助洛朝烟,若非如此,赵无眠也不会放心她护送这对母女。 “作甚?”观云舒回首看向赵无眠,如墨长发随着雪花轻轻摇曳。 “我不是还欠你两个人情吗?不联络你,我怎么还?” “我需要你时,自会找你。”观云舒收回视线,冷冷拒绝。 赵无眠微微摇头,也不强求,转身便朝花园走去……江白的尸体还在那儿躺着,需要给它处理掉。 就在此时,什么东西‘咻’的刺破风雪朝赵无眠飞来。 赵无眠抬手接住,打眼看去,却是一串木制佛珠,每颗佛珠表面还刻着一只小猫,就是这雕工委实有点丑。 “等你需要我帮忙时,也可持这串佛珠去任意佛寺报上我的名号……我只会帮你一次,你自行定夺。” 观云舒的嗓音穿过风雪,遥遥传来,等赵无眠回首看去,她已消失在雪幕间,不见了踪影。 ------------ 第23章 鸳鸯桃花 赵无眠干净利落不过五招就解决了江白,石松街又寂寥无人,因此并没有衙门听到动静前来查看,时间充裕,等赵无眠慢慢处理好痕迹,确保万无一失后,眼看已是深夜。 太原城虽仍然灯火璀璨,但街上已经略显寂寥。 赵无眠用黑布包住碧波与刀剑,压压斗笠遮住面容,做常规江湖人打扮,才左拐右拐回到客栈。 此去一行虽说没找到晋王的马在哪,但杀了双煞之一的江白,缴了把名刀,拿了串佛珠,算是收获颇丰,最重要的便是燕九送来的雪枭。 他轻功不好,贸然潜入晋王府只有被围剿的份,有雪枭在就能让它去侦查,省了不少功夫……在雪枭找马的这段时间,倒是可以继续修炼。 轻功也该提上日程,《五气经》还有四种武学没有掌握,还是习武的时间太短了。 赵无眠轻叹一口气,要是能潜修几年就好,但自己闭门造车肯定比不上苏小姐の亲自指导,众所周知无论是造车还是开车,都需要师傅领进门,只不过有些同学早早便在网络上找到了老师学习,可谓勤奋好学,天资聪颖…… 来至两女门前,赵无眠正欲敲门,却是想起如今已是深夜,两人估计已经睡下了,他摇摇头准备明早再来敲门,但敏锐的五感却是让他听到屋内传来些许细微的低语声。 “圣上,你说这真的有用吗?” “男女有别,他的身体状况我也不好细细检查,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估摸着他体内的寒玉蛊应当早就解了,但那种霸道蛊毒不可能没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我也说不清,谷内基本没有中了寒玉蛊还能活下来的案例……还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 “哦……” “我也是第一次煮药浴,你先试试这有没有用,照理说泡进去后先是感到浑身瘙痒,继而温润如水,最后气血充盈,无论能不能治后遗症,对你们习武之人都是很有作用的。” “啊?给我用会不会太浪费?” “有何浪费?不过几千两银子罢了,我只是不太确定效果才只煮了这一桶,倘若效用显著,你们俩儿每人我都会准备……难不成你还想和他泡一桶?” “啊不不不……” “那就快点。” 说罢屋内便传来晰晰索索的脱衣声以及细微的入水声。 “居然浮起来了……青绮,你今年才十六吧?” “是,六月刚过十六岁诞辰……” 赵无眠眉梢轻佻,想起苏青绮盈盈一握的腰肢与呼之欲出的衣襟,那种极致的反差…… 他连连摇头,扫去心中杂念,想想还是不去打搅她们为好,便推开自己房门,但随着房门推开,仿佛牵引了什么机关,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一声清脆的风铃声,继而隔壁的窃窃私语声便戛然而止。 苏青绮杏眼顿时瞪大,顾不得湿漉漉的娇躯,直接翻出浴桶披上外衣,手持长剑靠在墙边,严阵以待。 洛朝烟则轻轻敲了下墙壁,“可是公子回来了?” 赵无眠揉了揉眉心,心想两女倒是极为谨慎,居然连他的房间都布置了机关,他也敲了敲墙壁回应,低声回答:“刚回来。” 苏青绮长舒一口气,收起长剑。 两人则继续隔着墙壁小声交流。 “可有受伤?”洛朝烟没问赵无眠为何不找她们,而是先关心他的身体。 赵无眠微微一愣,其实还真有,肩膀的伤口还没愈合他便和江白厮杀一场,导致伤口撕裂,流了不少血,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他便道:“皮外伤,无碍。” “什么无碍?是否无碍,待我检查了再说……你过来吧。” “嗯?”赵无眠下意识想起了苏青绮姣好的身段,不由问:“合适吗?” “快过来。”洛朝烟的嗓音不容置疑。 赵无眠只得等了十几秒,估摸着苏青绮穿好衣裳了,才敲了敲房门。 洛朝烟打开木门迎他进来,屋内陈设没什么变化,只是屏风旁多了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屋内满是药香,却是没有看到苏青绮。 “我托小二买了点药材,做成药浴,待会儿公子搬回房间泡泡吧,有固本培元,温养暗伤,补充气血,强筋健骨等效用。”洛朝烟指了指木桶解释道。 “有劳圣上了……苏小姐呢?”赵无眠打眼一圈没瞧见苏青绮,便问。 “歇了……”洛朝烟微微一顿,继而在桌前坐下,“过来吧,哪受伤了?” 实际上苏青绮因为浑身湿漉漉的没法见人,正躲在床上,拉着床帘,心尖儿噗通直跳。 赵无眠看了眼紧紧拉着的窗帘,微微摇头,在洛朝烟前坐下,解开上衣。 洛朝烟看了眼被鲜红侵染的白布,又伸出玉指轻轻摩挲着赵无眠身上的淤青,语气平和问:“和谁打过了?” “江白。” 洛朝烟微微一顿,自知江白是谁,她剪开白布,拿出伤药,动作轻柔地为赵无眠上药,并没有责问赵无眠此举是否打草惊蛇,而是柔声问:“为何与他打起来?” 赵无眠简短说了遍经过,洛朝烟神情不变,动作轻柔,只是微微点头,关切道:“若是如此,寻找千里马便交给那只鸟,公子这些天倒是能好好休息一番。” “我想再练几天武,江白无愧于外功宗师之名,我打他基本破不了防,倘若不是圣上的蛊毒,我兴许要纠缠许久才能耗死他。” “那是师父精心培育的蛊毒,兴许没有寒玉蛊那般霸道,但也差不到哪去”洛朝烟的语气有几分小骄傲,转而又道:“公子想练便练吧,我为你多准备些药浴就好,不用担心习武过度伤了身子。” 在外负伤回来也有人为他医治……两人身处如此险境,抱团取暖,由此赵无眠望着洛朝烟温柔的神情与动作,便忽的想起了燕九与他的妻子,随即忍不住道:“你如果不是嫡公主就好了。” “为何?”洛朝烟微微一愣,抬眼问道。 赵无眠沉默少许,继而笑了下,道:“我在外跑江湖,回来就有人悉心为我准备好药浴,为我疗伤……嗯,倘若圣上只是个普通的医女,经营着一家医馆,我定然天天光顾。” “你还能天天受伤不成?”洛朝烟白了赵无眠一眼,被他逗笑了。 赵无眠也在笑,“混江湖嘛,受伤才是家常便饭,本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 “那也经不住天天受伤,你又不是铁打的。”洛朝烟笑着摇摇头。 “没受伤就不能来医馆?你可知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救死扶伤,成为一名大夫。” “哦?那公子为何成了江湖人?” “小时候的梦想与十八岁的梦想是不一样的。” 洛朝烟上药的小手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其实我也不希望我是嫡公主……小时候我只想同娘亲一起生活,直到现在十八岁,我还是只想同娘亲生活……不过事到如今,我享受着嫡公主带给我的一切特权,自然也当承担被江湖追杀的风险。” 赵无眠望着洛朝烟有些伤感的面容,并没有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之类的话,而是想了想,继而道: “在我的家乡,生活着一种奇妙的生物,嗯……它叫袋兽,身形高大,直立行走,肚子上有个口袋,它的孩子小袋兽在成年之前,都会住在它的口袋里,但倘若袋兽因意外身死,便会将力量尽数传递给小袋兽,助其成长……” 赵无眠还没说完,洛朝烟就歪着头打断他,“这是你编的?” “嗯……算是吧。” 洛朝烟噗嗤一笑,声若清泉,纤细的肩膀都在轻颤。 “你笑什么?”赵无眠不满道。 洛朝烟为他上好药,才合上药瓶,笑着说:“再多编些,我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那你来讲给我听……洛朝烟差点便说出了这句话。 她反应过来,连忙紧闭双唇,在心底暗暗摇头,心想这恐怕是和赵无眠待在一起太过松弛才什么话都往外蹦。 毕竟以此刻的局势,只有赵无眠在身旁,她才能感到几分安全感。 下次当谨记,可不能再这样卸下心防。 洛朝烟轻咳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木桶,“夜深了,我一直等你到此刻,就是为了让你泡上热乎的药浴……你把浴桶搬回房间吧,我也乏了。” 苏青绮在床帘后不由翻个可爱的白眼,啊对对对,只有圣上你在等他,而我则在床上睡大觉……明明是三个人的逃亡,怎么此刻只有我流离在外? 赵无眠倒觉得此刻的洛朝烟有几分可爱,他微微摇头,合上衣襟,走向屏风,继而便瞧见屏风上挂着一面纯白色的肚兜,上面还绣着可爱的桃花,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赵无眠默默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只是过于精力旺盛的身体让他不得不搬起浴桶,挡在身前,背对着洛朝烟,“近日操劳,圣上早些休息吧。” “公子才是。” 回到房间,赵无眠脱光衣服,泡在温热的药浴中,隐隐约约似乎还能闻到几分莫名的奶香……苏小姐当真恐怖如斯。 隔壁的苏青绮依稀听见赵无眠的入水声,也不恼了,下意识便蜷缩在软塌上,夹着小西瓜,捂着羞红小脸,毕竟那药浴她曾泡过,这样四舍五入想一想不就是鸳鸯浴? 这对于她这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委实太过刺激。 ------------ 第24章 云倚楼(二合一) 几千两的药浴果真名不虚传,不过泡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无眠便感到温暖舒适,全身疲惫感尽数缓解,乃至直接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天色已亮,赵无眠跨出浴桶,只觉浑身上下无不舒坦,精力旺盛到好似能随手一拳开山裂石。 他当即拿起长枪,来到院中开始练习‘云踏寒枪’。 月华剑不愧是苏青绮口中的第一流剑法,世人皆知,因此公共场所还是能不用就不用,这段时间只能暂且用来当杀招……所以此刻便只能练枪了。 以他习武的速度,云踏寒枪的十八路枪法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因为时间不足难以上手练习罢了,因此此刻多练习一分钟,他对于云踏寒枪的熟练度便肉眼可见高一截。 从江白的实战便能看出,即便横练功夫练到他那个境界,照旧不能无视‘八方无极’,虽然更多的原因在于赵无眠本身的强悍,但这门枪法的霸道仍然可见一斑。 当时苏青绮没说错,《五气经》的确是江湖的上乘武功,未必就弱了月华剑。 就是不知《五气经》上的其他四门武功是何等风采…… 苏青绮听到动静,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打量着隔壁院子的赵无眠,小声自语道:“难怪公子武艺如此高绝,在这种境遇下还能每每挤出空闲时间习武……” 虽然只和赵无眠相处不足七日,但他的刻苦足以让苏青绮张目结舌,那是真的除了吃饭休息赶路,余下的时间都在练武,一点娱乐时间都没有,习武天赋更是强的离谱,短短三天便学会了月华剑与云踏寒枪,照理说这两门武功均是需要苦修十年才能登堂入室……偏偏武痴如他却还能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击退燕九,声东击西,潜入太原,铲除江白。 洛朝烟则坐在桌前,拿着小碗调配药剂……如今身处太原,虽然她还是不能外出,但药材却可谓应有尽有,自是应该多调配些效果各异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赵无眠练了小半个时辰枪法,便用衣袖擦擦额头细汗,来至苏青绮与洛朝烟的别院门前,敲了敲门,“醒了没?” 苏青绮连忙关上窗户,以防赵无眠发现自己正在偷偷看他,随后才小跑着打开房门。 赵无眠进了房间,毫不客气地在洛朝烟对面坐下,端起茶壶往嘴里灌了口水,随后拿出腰间长刀拍在桌上,“圣上,这是江白的刀,你认识不?” 洛朝烟嗔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问他举止粗俗,随后才将视线放在长刀上,琢磨少许,才双手握住刀柄,试图拔出长刀,“嗯……” 她做出用力的模样,白嫩双手都隐隐泛起骨节与青筋,但长刀却是纹丝不动。 赵无眠抬手用指尖轻轻一弹,刀出三寸,寒芒闪闪,“大离武风盛行,你去归玄谷学艺就没顺带练点武功?” “归玄谷与其余门派不同,一位师父只教一位弟子,反之亦然……所以你师父会什么,你就只能学什么。”洛朝烟细细端详长刀,口中解释。 “你师父不会武功?” “她会,但都是些什么衣袖里养蛇之类的巫蛊之法,我身为大离公主,光风霁月,岂能学那等阴损之术?” “若是有天我遇见你师父,定然告诉她,你徒弟洛朝烟觉得你的武功阴损,不堪入目。” “多嘴。”洛朝烟瞪了他一眼,随后才道:“不过你若真遇到了她,可需小心,她浑身剧毒,碰不得。” 说罢,洛朝烟才指了指桌上长刀,“这是昆吾刀,百年前出自剑宗掌门之手,乃他年轻时所用兵刃,是时威名赫赫,杀得江湖唯有血色,待那位掌门西去之后,此刀作为开国之礼赠与太祖高皇帝,后来又被父皇赏给晋王了吧。” “来头还挺大,是因为江白算BOSS吧,再怎么说也是一国藩王的麾下猛将。”赵无眠拔出长刀掂量少许,自语道,“可惜心生退意,才被我找到机会用蛊毒解决了。” 随后他才好奇问:“剑宗掌门用刀……这正常吗?” “剑宗与小西天,武功山并列三大宗,宗内向来提倡武者不当拘泥于一类兵刃,而是当因材施教,择长学武,之所以叫剑宗,只是因为开宗祖师用剑,实际上这个门派天下各种奇门兵刃都有对应武学。”苏青绮对这方面了解较多,由此解释道。 我会这么多兵刃,莫非我就是剑宗出身?赵无眠沉默少许,还是摇摇头,目前他的身世没有任何线索,所以还是少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赵无眠合刀入鞘,给苏青绮一个眼神。 苏青绮当即了然,长身而起。 该习武了……虽然洛朝烟知道两人是去习武,但他们的这股默契感还是让她感到难言,总觉得不对劲。 三个人的逃亡,此刻好像只有她被撩在一边? 两人来至院落外,苏青绮翻出《五气经》,小脸认真,逐字逐句地翻看,口中道:“嗯……刀法篇为《云倚楼》,糅合了道家太极与剑宗无常刀的一部分理念,飘渺灵动又不失霸道刚猛……” “等等,这《五气经》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又是道家又是剑宗的,一本秘籍就融了两个三大派的武学。”赵无眠略显疑惑,“总不至于真是和《九阴真经》一样的神功吧?” “公子所说的《九阴真经》我也不甚了解,但《五气经》乃是铁罗刹夫妇的成名之本,据说是夫妇二人年轻时从一高人手中所得,旋即仅学了五年便成了武林宗师,名声显赫,靖难之役结束后,圣上广纳贤良,夫妇二人这才加入侦缉司,负责处理江湖事,因手段铁血狠辣,才被起了个‘铁罗刹’的诨号…… 如此看来,《五气经》定然称得上江湖一流武学,融了些其余门派的招式,取长补短也正常,我们苏家的月华剑这么多年发展改良下来,未尝没有借鉴过剑宗,反之亦然。” “这么厉害,夫妇二人还能被巫明杀了?” 苏青绮不由翻了个白眼,“是公子太小觑巫明了,能上恶人榜之人,每次围剿都至少需要三名玉牌捕头出手,而且我赶到秦风寨主厅时,王长志的刀可还捅在他们的后心,显然是被那个狗汉奸给偷袭了。” 说着苏青绮的语气便咬牙切齿起来,“还是让那家伙死得太轻松了。” 赵无眠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么猛的武林宗师会死于背刺,不过尘归尘,土归土,事到如今纠结这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用刀柄杵了苏青绮小腰一下,“别扯这些了,练刀练刀。” “呀。”苏青绮极为敏感地小声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捂着小腰,小脸微红,含羞带怯地看了赵无眠一眼,却也没生气,而是红着小脸翻起《五气经》,那股青春灵动的嗔怒,足以让世间任何男人心动,就仿佛高中时那绑着马尾,时而与你打闹时而被你一句话逗得小脸微红的女同桌。 饶是赵无眠定力超群,也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我看看,第一式应该这样……” 雪花飘零,赵无眠按着苏青绮的动作,一板一眼挥出一刀,姿势或用劲不对,苏青绮便凑上前手把手帮他调整。 距离过近时,赵无眠便能闻到苏青绮发丝的清香……这抹清香便成了赵无眠练武之余,除了枯燥之外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他喜欢苏青绮身上的味道。 两人在院内练了整整一大天,黄昏之时雪枭才扑腾着翅膀飞来,爪上抓着信筒。 回到房间,赵无眠喝了口洛朝烟泡的热茶平复心情,才翻出信纸细细观看。 雪枭在外连夜飞行,不吃不喝才飞了个来回,此刻站在桌上,累得不住吐舌头,肥嘟嘟的身子像个气球鼓来鼓去。 赵无眠一边看信,一边随手从桌上的零食盘子里抓了把瓜子摆在它面前。 雪枭鼓着眼睛瞪他,羽毛都要炸起来了,燕九好歹还给它肉干吃,你这厮就给瓜子!? 还是洛朝烟贴心地给它端了碗热水,又拿过几片熟肉放在盘子里,雪枭这才消气,埋头吃饭。 赵无眠看完,提起昆吾,用黑布将其缠起,口中同时说道:“燕九已经放出自己被人追杀的假消息,估摸能瞒晋王两三天,他自知我们身处太原,虽然不知道我们需要千里马,但也给了我点渠道……江湖交际花还是有一手的。” “需要我跟着吗?”苏青绮有些担心燕九使诈,遂问。 “圣上还需要你护佑。” 洛朝烟是重中之重,她要是被抓住,那一切白搭,因此无论如何两人之间必须要分出一人贴身保护她。 事实就是如此,也没什么矫情的,因此洛朝烟起身又递给赵无眠两个小瓷瓶,道: “红瓶是我调配出的软骨香,无色……目前江湖流通的软骨香大多带有浓郁的香味,时间太紧,我只来得及用归玄谷秘传配方将其香味降至最低,但仍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无色无味的绝品软骨香我还没有调配出来,不过效用不减,只消一丝,即便对元魁也有作用,蓝瓶则是解药,你看着用。” 赵无眠接过,“为什么是茉莉花香?” “软骨香也分劣品良品,良品软骨香只有我们归玄谷中人能做出来,花香便是我们谷内的特色,没什么特殊意义,我若是想,将其做成梅花,桃花什么的也可以。” “迷个人的功夫,挑动气氛的花香都有了……还说你们归玄谷不是先天采花圣宗?” “你可以加入归玄谷,成为谷主,经过一系列改革将其变为你口中的采花圣宗,而不是在此刻对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种羞人的话。”洛朝烟斜视了他一眼,极为不满道,但因为容貌委实过于惊艳,因此满是风情。 “归玄谷谷主啊,比起六大派,还是三大宗更强一些吧,而且我更喜欢剑宗,至少没有小西天和武功山那群秃驴和道士的繁文缛节。” “静候佳音,等公子成为剑宗掌门,我为大离皇帝时,一定将剑宗封为国教。”洛朝烟翻了个可爱白眼,又坐下拿出瓶瓶罐罐,开始继续调配药剂,口中随意回答。 赵无眠笑着摇了摇头,戴上斗笠,披上蓑衣,腰佩刀剑,抓起雪枭,继而回首问:“千里马的事儿急不来,我先出去探探底,难得出去一趟,你们想要点什么?” 两女都是摇头。 “能安然回来便好。” ❀ 黄昏之下,赵无眠手按刀柄,走过繁华街巷,雪枭正不住啄他的斗笠发出咔咔轻响,显然是在抱怨他连饭都不让鸟吃完就把鸟拉出来加班。 不过它终究还是好说话的,在赵无眠给了它几片肉干后,它便老老实实飞至高空帮赵无眠找马去。 赵无眠估摸太原附近就有一片马场专门养马,毕竟马就和人一样,倘若一天天不是吃饭就睡大觉,再好的千里马也要成肥宅,但把马养在晋王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还是得让雪枭去看看为好。 等目送雪枭离去后,赵无眠才从怀里摸出一枚漆黑令牌。 这比归玄谷令牌小巧不少,形似玉佩,正中刻着个‘花’字。 这是燕九放在信筒旁挂着的,据燕九所言,此乃幻真阁秘传令牌苍花令,持此令牌者,可寻幻真阁助其做一件事,极为珍贵,显然燕九为了自家婆娘也是下了血本,而幻真阁……乃三大邪派之一。 赵无眠目前还搞不清此世邪派与正派的区别,但燕九专门送来这么一枚珍贵令牌总不至于把他往火坑里推。 走了没几步,来至一处巷口,一位发如黑夜的女子便出现在赵无眠眼前,她撑着油纸伞,倚靠在墙边,表情平淡,眉眼微微低垂,百无聊赖地伸出一根玉指接住纷飞的雪花,黄昏的淡金之色宛若潮汐般铺洒在她的身上。 是观云舒,赵无眠忽的想起了自己刚学的刀法,云倚楼…… 他握住令牌,抱住双臂,侧眼看她,“观小姐,你莫非是在等我?” 观云舒微微抬眼,一张绝美的淡然面庞便从油纸伞下浮现,她点点头,继而又莫名其妙摇摇头。 “那让我猜猜,你不知道我住哪儿,所以找了我一整天,如今能在这里遇见我,纯属巧合,对不对?明明昨天那么潇洒,说着什么需要我时,自会来寻我。” 观云舒柳眉蹙起,朝一个方向走去,语气平淡:“有事情需要你帮忙,随我来。” “可以先回答我上一个问题吗。” 观云舒脚步不停,但胸脯却是微微起伏了下……这个男人就是看中她不会说谎,因此故意说这些话。 自小修佛,观云舒自认心如止水,但这厮怎么总能三言两语惹她不快? 她脚步轻移,回首看来,“你欠的两个人情还要不要还?” “能否详说?”赵无眠手按刀柄,跟在观云舒身旁。 雪枭还没回来,此刻得闲,帮观云舒一个忙自然不成问题。 “昨晚回寺时,我才知小西天给我寄了封书信,宗门秘宝失窃,按照各路传来的线报,贼人应当就在太原。” “有什么特征?” “男,四十岁上下,使得一手暗器绝学,轻功超绝,应当是偷学自剑宗的凌霄飞渡,方丈正在与剑宗联系,不过我们此刻能揪出他更好。”简洁说罢,观云舒又自宽大衣袖中取出一枚飞刀递给赵无眠,“这是他的暗器。” 赵无眠哪认得什么暗器,他连三大宗与六大派都还没认全,因此打量几眼便将其还给观云舒,沉吟片刻,才问道:“你们小西天贵为三大宗,却只有这么一点线索?” “朝廷管控天下,但悬赏照旧多如过江之鲫,恶人榜众人时至今日仍逍遥法外。”观云舒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赵无眠揉了揉眉心,“单凭我们,在人口百万的太原找这么一个贼人可不容易,观小姐知道我的时间并不充裕。” “把嫡公主的事情往后挪,先办我的。”观云舒语气平和,压低声线,却不容置疑。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赵无眠没有卖关子,直接拿出那枚漆黑令牌,“这枚令牌观小姐应当认得,那贼人既然能偷到小西天头上,显然也是惯犯……像这种人总是需要一个销赃的地方,我相信不会有比邪派更了解黑道的势力了。” “苍花令……”观云舒脚步一顿,神情略显几分惊讶。 “观小姐也知道我身份的敏感,用这枚令牌还是有几分风险,因此倘若你不介意与邪派合作,那我就将苍花令赠与观小姐,陪你一起去幻真阁,不过作为交换,观小姐帮我抢几匹马如何?”赵无眠提议道。 他虽然不太了解幻真阁,但是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凭一枚令牌就帮他抢马甚至杀了晋王……主要还是提出如此要求,被猜出身份的风险委实太大,人家幻真阁能做成当世三大邪派之一,其中肯定不乏聪明人……不能小觑任何人,万事谨慎些没错的。 倒不如让观云舒顶在前面,他搁小尼姑屁股后头出力就行。 太原就这么大,千里马在雪枭眼中根本不可能藏住,所以难点不是千里马的位置,而是如何去偷去抢……若是有观云舒这么一个元魁战力帮忙,想必能轻松不少。 观云舒眯了下杏眼,露出几分狐疑,赵无眠还以为她身为正派,不屑与邪派为伍,却不曾想,她竟是问:“你这个法子,人情到底是算还了还是没还?毕竟这算交易。” 赵无眠哑口无言,少许之后才说:“算交易,不算还人情,日后观小姐有需要的地方,也可随便提。” “成交。” ------------ 第25章 勾栏听曲 达成合作,两人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当即就往幻真阁在太原的分舵跑,燕九在信中已经告诉过赵无眠地址。 不过在此之前,观云舒先带着赵无眠来到市集买了身和他一样的黑袍蓑衣与斗笠,同样做寻常江湖人打扮,遮住身段脸庞。 观云舒随性洒脱,本身并不介意和邪派合作,但无论如何她也是小西天的真传弟子,若是被人知道她与邪派有往来,小西天的江湖风评可就算彻底被她毁了。 赵无眠手按刀柄在楼外等她,待见到观云舒后,不免眉梢挑了下。 观云舒的黑袍中部缠着腰带,将其腰肢勒的纤细无比,凸显出那宽大僧袍下常人难见的一抹风情,估摸不亚于苏青绮,可惜待她披上蓑衣后便什么也看不见。 两人朝幻真阁分舵走去,并肩而行倒也有几分‘夫妇闯江湖’的味道。 “那串佛珠,你不用吗?”观云舒压了压斗笠,遮住自己那张倾国脸庞,疑惑问道,“倘若要用,就当请我帮你抢马,这次也就算你还我一份人情了。” “从晋王手底下偷几匹马而已。”赵无眠微微摇头,继而问道:“倘若我用那串佛珠请你同我一起护送洛朝烟,你会答应吗?” 观云舒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此事过重,关乎宗门,我难以轻易决断,最多只能帮你们处理些事,但不可能和你一样将全部都压在嫡公主身上。” “你这样随性的人,会这么在乎小西天?” “我自出生起就生活在那里……没有家,只有宗门,自然在乎。” 赵无眠看了观云舒一眼,微微摇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言,而是转而问:“能给我讲讲幻真阁的事吗?” “你身为江湖人却不知幻真阁?” 赵无眠指了指太阳穴,“曾经与人争斗时脑子受了伤,忘性大,没办法。” 闻听此言,观云舒微微一怔,澄澈双眸望着赵无眠的侧脸,下意识便伸出小手想摸他的脑袋,后又忽的一顿,察觉两人身份不对,便又收回小手,解释道: “幻真阁脱胎于武功山,武功山那群道士讲究‘道法自然,顺心而为’,粗浅理解也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为人处世应有原则,存良知,而当时的武功山掌教则不满于这个理念,认为既然要顺心而为,就该从一而终,多设限制不过多此一举,反而误了自身道途,因此便带着一众认同他理念的心腹自立门派,以‘似幻非真’为名,成立幻真阁,至今也有百年历史。” “这充其量只能算道争,理念不同罢了。”赵无眠眉梢微蹙,“之所以被划分到邪派那一栏,恐怕是因为幻真阁顺人欲,做了不少脏活……像是按捺不住性欲就去采花之类的。” “不差。” “搞了半天原来先天采花圣宗是幻真阁啊。” 观云舒歪了下脑袋,不过她也有点习惯赵无眠时常说些怪话,便道: “拜此所赐,幻真阁也有许多怪规矩,这枚苍花令便是例子,此乃幻真阁麾下苍花楼楼主所创,一年向外颁发不过百枚,有缘者得之,但苍花楼的确会竭尽满足来者需求,拜此所赐,苍花楼在江湖的风评其实还算不错,不少江湖人都吃它这一套。” 苍花楼就是幻真阁一处堂口,就跟朝中六部差不多,虽各司其职,但终归老大管。 “世人才不管你们谁是道门正统,谁能给他们饱饭吃,他们就喜欢谁。”赵无眠心想这位苍花楼楼主还真是人才,长此以往,说不得苍花楼有天还能自立门户,脱离幻真阁。 “一针见血。”观云舒眉眼浮现几分赞许,“虽然你既自恋又不会说话,但你头脑灵活,有情有义,我敬佩你的为人,也欣赏你的能力,所以才寻你帮我一起抓贼。” “……观小姐,请问我是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我只是不会说谎。” 这个女人,只是借着自己不会说谎来报复赵无眠方才打趣她罢了! 赵无眠暗暗在自己的心里发誓,等送洛朝烟回京,诸事了结,一定要狠狠地教训这个尼姑,让她心服口服。 两人闲谈间便到了一处名为‘锦香坊’的青楼,与夜华楼的典雅不同,这里的红尘女子大冬天也衣着单薄,站在高处依着楼阁挥手帕,将‘热情’或者说‘浪’写在了门面上。 观云舒脚步一顿,冷冷看向赵无眠,“你明知我讨厌这种地方……公子在戏弄我?” 赵无眠哪知道幻真阁分舵在哪啊,这都是燕九在信中告诉他的,只得道:“来都来了,如果幻真阁不在这儿,那也只能是燕九那江湖交际花的人脉出了问题,给了我假情报……”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她作为小西天真传弟子,根正苗红的正派子弟,自然不可能知道幻真阁分舵的具体方位……此刻也只能相信赵无眠了。 “我拢共见了你三次,两次你都带我去青楼……”她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一句,便硬着头皮往锦香坊走。 此话一出,赵无眠还觉得有点刺激,嗯……带着尼姑逛青楼。 方才被观云舒挖苦的不爽心情瞬间就轻快起来。 两人走进锦香坊,老鸨热情迎上前,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多年经验瞬间就分辨出男女,让她感到几分奇怪,露出一丝奉承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嗯……这位客人,锦香坊本小利微,谢绝自带姑娘。” 观云舒斗笠下的俏脸瞬间一冷,便要发作,还好赵无眠上前一步笑道:“我们有些江湖事要找你们东家谈。” 说罢,他又示意观云舒把苍花令拿出来。 观云舒冷哼一声,不着痕迹抬出漆黑令牌给老鸨扫了一眼。 老鸨微微一愣,当即了然,恭恭敬敬请两人进了一间上房,“奴家这就去请东家,二位在此地稍等片刻,有什么需要呼唤外面姑娘就好。” 说罢,老鸨闭门退去,便只留赵无眠与观云舒在房内。 赵无眠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观云舒则在床边坐下,脸色微冷,但江湖人不拘小节,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反而开始打量起屋内陈设……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自是新奇得紧。 少许之后她便指着床上悬挂着的红色绸缎,问:“这是什么?” 赵无眠抬眼看去,眼角抽了下,“嗯……大离武风盛行,即便是青楼里的红尘女子也有一颗习武的心,因此才在床上悬挂绸缎,练习武艺。” 观云舒微微一怔,继而自省道:“不能因身份便轻视任何人,方才是我狭隘了……” 说罢,她作为武者的本能,想体验体验这等‘习武器材’,当即素手轻握绸缎,继而身若轻鸿,翩翩而上,纤细柔软的身段宛若花丛中的蝴蝶在绸缎间荡漾,即便披着蓑衣,但身处如此场景,仍然将她的身段凸显得淋漓尽致,仅次于苏青绮的衣襟更是夺人眼球,颤颤巍巍.,刺激诱人。 赵无眠一口水都差点喷出来,一个容貌绝美的尼姑在眼前玩绸缎,纯欲感与禁断感简直拉满。 不过观云舒试了一会儿便飞身而下,微微摇头,“民间的习武方法的确有几分巧思,长此以往的确能锻炼柔韧性,但没有配套武学,终究不过花拳绣腿。” 锐评之后,她又看向床头柜,微微俯身蹲下,挺翘的臀部将衣袍勾出了一个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弧度,让赵无眠不由默默挪开视线。 却听观云舒拉开柜子,取出一个小木盒,将其打开,只见内里是一根形似象牙,通体白玉的奇怪物件。 她柳眉轻蹙,不知这是何物,正准备摸上去探出内息查看,便看一只大手拿起盖子猛地将木盒闭上,顺着胳膊看去,赵无眠一脸难言,口中道;“人家锦香坊的东西,咱们还是别乱动为好。” 观云舒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几分不对,默默将木盒放回床头柜,继而好奇问:“方才那是什么?” “嗯……红尘女子偶尔遇上些变态客人,只得准备这些钝器来保护自己。” “原来如此,你懂得真多,学识渊博,不像个江湖人,倒像个世家子弟。” “哪里哪里……观小姐在红尘继续历练历练,见得多了,也就学识渊博了。” 说罢,两人在床边坐下,静静等着幻真阁来人,但身处青楼,此刻又是黄昏,客人渐渐增多,不知何时他们两人隔壁房间也便有了人。 虽然房间隔音效果不错,但两人均武艺不俗,五感超绝,即便不用刻意去听,也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那嗓音可谓千娇百媚,却又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依稀能听见客人的调笑声,像是“试试角先生”“玩玩临空攻三点”之类的话。 赵无眠身形微僵,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旁的观云舒,虽然观云舒听不懂,也几乎没什么动作,但赵无眠观察力何等敏锐,还是能发现她呼吸急促了少许,双腿也开始下意识地细微摩擦,斗笠下的雪白脖颈也是染上了几分微红。 这也是自然,观云舒虽说修佛,但又不是被生理阉割,该有的反应她一概不少,甚至于因为小西天压抑沉闷的苦修,导致她比一般的女子更为敏感,也就是……美得出水。 赵无眠忽的有些理解一些皇帝哥们为何会在当尼姑的嫔妃面前屡屡犯错了…… ------------ 第26章 苍花娘娘 房内落针可闻,观云舒自小修佛,哪里能能听懂隔壁是什么声音,只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脸颊微烫,喉间干涩,身体还有点痒痒的,她顿觉古怪,闭目内视片刻,又歪头看向赵无眠,语气惊疑: “有点奇怪……莫非是幻真阁给我们下了毒?但我细细感知,分明无碍……” 话音未落,观云舒又是一顿,只觉自己的嗓音竟是如此晦涩,凭空给气氛增添了几分旖旎。 这女人歪头疑惑的样子真是怪萌的,所以赵无眠决定不正面回答,“等有机会让洛大夫给你科普科普这种知识。” “嗯?”观云舒眯了眯杏眼,察觉到赵无眠这厮是故意不告诉她……她正想继续追问,便有人推门而入,两人顿时抬眼看去,暗暗提神戒备。 来人是一位身着素裙,气质干净的女子,全然没有青楼与邪派中人的浊气,她后手闭上房门,朝两人款款行了一礼,“奴家是幻真阁分舵舵主,隶属苍花楼,二位唤我绮鹤即可。” 简单自我介绍后,绮鹤便在桌前坐下,提着衣袖为两人倒了杯水酒,好奇问道:“同出同入……二位可是夫妇?” 观云舒眉梢微蹙,正想说与你无关,进入正题吧,却看赵无眠微微颔首,“是。” 观云舒偏头看他,视线危险,赵无眠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不是需要隐瞒身份吗?若他们以为我们是夫妇,那谁能想到你来自小西天?’ 但此刻二人均是斗笠遮着面庞,观云舒也不知能否领会赵无眠的意思,因此赵无眠起身坐在绮鹤面前,主动拿过话语权,“希望贵派帮我们找个人。” 绮鹤撑起侧脸,饶有兴趣,“仇家?” “算是吧。” “不需要我们帮你杀他?” 杀他是因为他偷了小西天的东西,倘若让幻真阁帮忙杀人,谁知道这群顺心而为的家伙会不会直接把秘宝顺走? 因此赵无眠淡淡摇头,“找到他的具体方位即可。” “很急?” “今晚能有结果最好。” 绮鹤抬眼看了眼天色,如今黄昏,还未入夜。 观云舒此刻也走上前来,抬手甩出那枚飞刀,又简短说了贼人的特征,倒也不介意二人乔装为夫妇的事了……反正是假扮,过了今晚谁能知道?虽然有一点点有违清规,但行走江湖不拘小节。 绮鹤接过飞刀打量少许,才将飞刀收入衣袖,长身而起,再度朝两人行了一礼,“二位且在此处歇息片刻,本舵眼线遍布太原,今晚之内定给您答复。” 待绮鹤走后,观云舒又回床前坐下,朝赵无眠微微招手。 赵无眠眉梢轻佻,这是…… 他走上前和观云舒坐在一起,观云舒小手撑着床铺,按出几道褶皱,继而微微侧身,靠近赵无眠几分,为防止隔墙有耳,低声道:“那贼人的身份我有些猜测,应当是‘冬燕’的屠子翎,倘若待会儿他们对那贼人的身份说不出个所以然,大抵就是在诓骗我们。” 鼻尖闻到几分好闻的幽香,赵无眠还有点小失望,他收敛心神,“观小姐知道我忘性大,不知‘冬燕’是?” “偷鸡摸狗,三教九流的家伙凑在一起报团取暖的组织罢了,不在三大宗六大派之列,但九大宗门的东西他们都偷过,算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 “没剿了他们?” “冬燕首领实力不差,能跟武魁过招,一手轻功更是出神入化,当世一绝,加之其中成员分散各地,居无定所,很难除干净。” 两人交谈间,房门忽的大开,却见一个赤膊大汉拿着酒壶,浑身酒气,七摇八晃走进房中,口中醉醺醺道:“嗝~诶……洒家的,的两位好娘子呢?” 说着,他便看向坐在床沿的两人,露出一抹惊喜的笑意,“好娘子,还,还玩制服诱惑……” 说罢,他便朝两人大踏步走来。 赵无眠眉梢轻蹙,眼看醉汉距二人不过三步之遥,他手握刀柄,连着刀鞘横扫而去,只看‘砰’的一声,醉汉却是抬起臂膀挡下,口中更加惊喜,“嗨!小娘子还挺凶,就喜欢你这样的……” 观云舒微微歪头,“这醉汉还会点武艺……” 下一瞬赵无眠抬起一脚,醉汉当即咻的向后倒飞而去,砸碎桌椅摔在地上,半响都站不起来。 听到动静,老鸨连忙跑来,瞧见此景,惊得脸色铁青,不住鞠躬给两人道歉,“这位是青石街的蓝大人,喝醉了酒,误以为二位是他点的姑娘,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往心里去,扰了二位雅兴,奴家在这里给二位赔个不是。” 说着她又派人送了数十两纹银过来,就差给两人跪下了。 赵无眠微微摇手,也没计较,“叉出去吧。” 老鸨喜出望外,连忙带人抬着醉汉离去,可等走出一段距离后,醉汉又一个起身,眼眸清明,揉着小臂淤青,“那人出手真狠啊,我练了这么些年横练功夫也接不住两招。” 老鸨问道:“可有试探出这两人武功是什么路数?” 醉汉揉着后脑,瓮声瓮气道:“我连两招都没撑过,能试探出什么?” 老鸨脸色难看,“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如何对得起娘娘的栽培。” 醉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老鸨当即扭头就走,懒得和这醉汉置气……什么也没试探出,只得硬着头皮去汇报工作。 老鸨穿过廊道,一路来至后院,这里小桥流水,假山梅花,高矮楼阁错落其中。 一位身着狐裘锦袍,身形高挑的女子正负手而立,站在梅花树下,方才与赵无眠交谈过的绮鹤则侍立左右,面露尊敬,为其撑着油纸伞。 此人正是苍花楼楼主,世称苍花娘娘,虽只是幻真阁麾下一名楼主,但三年前曾与剑宗宗主于渭水血战一日,仅稍逊一丝而败,一战成名。 要知道武魁与武魁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与猪都大,而剑宗宗主在当代十武魁中也称得上前五,因此苍花娘娘虽无武魁牌匾,但实力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武魁。 老鸨俯身行礼,口中迟疑,“娘娘,属下无能,没能试探出来者路数,只知武艺不俗,蓝正连两招都没撑住……” 苍花娘娘没有回首,老鸨佝偻着腰肢,盯着雪面,连头也不敢抬。 少许之后,苍花娘娘的嗓音才淡淡传来, “看飞刀样式,这是剑宗的‘龙行印’,会的人不多,但剑宗可不会招惹小西天,是冬燕吧…… ……最近屠子翎来了太原,冬燕中人只有他偏爱剑宗武学,应当就是他了。今晚怡福街暗中有场集会,李墨操办,多半是讨论嫡公主的事,屠子翎嗜女如命,比本我堂那群饭桶还要急色,不可能不对洛朝烟感兴趣,去查查,倘若属实,便如实告诉他们,既然拿出了苍花令,那总不能缺了我苍花楼的威名。” 本我堂,便是幻真阁的另一堂口,宗门内讲究不加限制的顺心而为,但人的欲望皆不相同,因此设立多个堂口,所谓合拍的待一块,不合拍的自觉离开,省的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还没干什么事就先内部撕起来。 本我堂,就相当于合欢宗,苍花娘娘向来看那群只知鱼水的蠢货相当不顺眼。 “是,”绮鹤微微颔首,继而神情犹豫,“那还需要不要查清那两人的身份……” 老鸨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李墨给我们苍花楼也发了请帖,倘若屠子翎就在集会,那你便随他们同去……”苍花娘娘沉默少许,继而又淡淡道:“屠子翎胆小怯懦,未必会与他们正面交手,你找个武艺不错的去试探试探,根据他们的武功路数看看何门何派,倘若背景干净,未尝不能吸纳入楼。” “是。” ------------ 第27章 以牙还牙 回到房内,观云舒柳眉轻蹙,待老鸨将那醉汉抬走之后,她才缓缓道:“试探我们。” “毕竟是邪派,总不能指望他们同我们老实交易。”赵无眠微微摇头,毫不惊讶。 观云舒低头沉吟片刻,才问:“要放弃苍花令吗?” “放弃做什么?这东西好不珍贵,说不定是燕九卖沟子才得来的宝贝。”赵无眠微微摇头,“此刻陪苍花楼玩玩也无妨,他们不可能为了我们坏了苍花令的公信,所以冬燕贼人的位置肯定错不了,只是苍花楼没试探出什么东西,待会儿估计还会找人来……连着冬燕贼子一并解决了便是。” 观云舒眨眨眼睛,侧眼看他,继而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赵无眠的回答正合她意。 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帝,被人找上门试探,自是要狠狠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与此同时,绮鹤领了命令,退出后院,派人去查屠子翎下落的同时,一路穿街过巷,直奔一家酒馆……她先前没说错,太原各处确实有幻真阁的眼线,只要不是刻意隐瞒身份,那基本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哪儿她们都知道。 只能说三大邪派之一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还好当时赵无眠他们进城时足够小心谨慎,洛朝烟与苏青绮更是足不出户,连药材都是托小二代购,否则定然要暴露。 那醉汉已经算是江湖中的好手,即便如此也接不住赵无眠两招,因此接下来请的人自然不能太差。 酒馆之内的一栋单间,两名年轻人觥筹交错,正在饮酒,绮鹤推门而入,直接甩出一枚漆黑令牌,正是苍花令,同时道:“二位今晚要参加怡福街的酒局?” 为首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神情略带惊讶,“苍花令?幻真阁中人?” 另一位白袍男子看了眼桌上的令牌,眼眸微眯,“幻真阁找我们何事?” “这是今年最后一枚苍花令,帮我试探一对江湖夫妇,它就归你们了。” “只是试探?”华服男子饶有兴趣地拿起令牌打量几眼,斜眼望向绮鹤,“幻真阁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绮鹤并不想与两人多言,开门见山道:“二位不远千里来到太原,整日不是逛青楼就是泡酒馆,接点活热热身如何?不必伤他们,只需试探出武功路数,若是能掀开他们斗笠,一睹真容更好。” 华服男子喝了杯水酒,淡淡一笑,“我来此只为与天下豪杰一试长短,可惜晋地风平浪静,各路英雄均静待时机,竟无一人有胆子主动挑起事端,当真可笑。” “谁敢明面上对嫡公主出手,也就是燕九兄受人所托,不得已……”另一位白袍男子朝晋王府努了努嘴,继而笑道:“都等着有人在前面顶着,好当那个黄雀呢。” “风雨欲来的短暂宁静罢了。”绮鹤柳眉微蹙,有些不耐烦,“接还是不接?” “接,为什么不接?”华服男子抬起酒杯遥遥朝绮鹤敬了一杯,“幻真阁亲自找上门,可谓受宠若惊……世人皆知苍花楼一言九鼎,苍花令这种好东西自然宜多不宜少,不过试探一对江湖夫妇罢了,姑娘更应该担心我们会不会出手过重,坏了贵派的计划。” “不可轻敌。”绮鹤提醒道。 “只是自信罢了。” ❀ 几个时辰前,赵无眠还在客栈与苏青绮习武时,晋王府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晋王并不知江白已死,他此刻依旧坐在槐树下钓着鱼,好像他每日只有这么一个娱乐活动。 此时有人来报,“王爷,河曲王正六求见?” 王正六,就是六爷。 六爷四天前被赵无眠断了条腿,自是不服,因此养了一天伤,止血过后,便忍着剧痛坐着马车连夜跑到太原找靠山,晋地多山,即便官道也不太好走,六爷右腿又几乎被赵无眠拦根砍断,根本经不起颠簸,所以行进速度算不得快,这才在今天堪堪抵达太原。 “谁?”晋王面露疑惑,以他的身份,像六爷这种商贾还不配见到他。 “河曲煤矿的东家,早年王爷赏了杆碧波给他爹。” 提起碧波晋王便想起这回事了,六爷他爹乃是武将,当年跟着晋王麾下一名游骑将军做事,当了个百户,后在靖难之役中没了双腿,回老家安享晚年,那位游骑将军便请示晋王,希望晋王能赐件东西,晋王这才将游骑将军当年缴获的碧波顺手赏了下去。 亲赐长枪便如同归玄谷令牌,本质都是传达出一种‘这人我罩的’信号,后来六爷仗着这层关系当了个土财主,晋王倒也略听一二,只是看在那位游骑将军的面上才没管。 但关系也就仅此而已,晋王懒得理会这所谓的六爷,便直接道:“不必见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是,据他所说,四天前,有个年轻人闯入他的矿场,不知天高地厚抢了您亲赐的碧波,他为了维护王爷的威信拼死反抗,但终究不敌,便想从王爷这里借个人,将您的碧波抢回来,以复晋地平日稳定……毕竟江湖人都是得了好处就顺杆子往上爬的蚂蟥,这事还是当尽早解决,以儆效尤为好。” 瞧瞧,这才是说话的艺术,只字不提自己怎么样,只将重心放在‘晋王威信’与‘晋地稳定’上。 晋王麾下双煞分别是江白与鬼魁,江白主修横练功夫,负责贴身保护晋王安危,鬼魁则是奔波于晋地各处,专门处理江湖事。 鬼魁威名赫赫,晋地没有一个江湖人敢不给他面子,自然也无人敢挑衅晋王权威,因此即便江湖人大多喜欢闹事,但晋地也称得上大离少有的安稳之地,出了事大都通过官府解决。 倘若亲赐长枪这种身份证明被抢了晋王都毫无反应,那是不是下次还能做点更过分的事?例如潜入晋王府邸抢几匹千里马之类的。 所以这事必须得解决,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晋王在晋地经营这么多年,这种被江湖人啪啪打脸的事早便遇见过无数次了……后来那些江湖人均被鬼魁杀了,首级插在长枪上摆在太原城前,供万人观赏。 因此晋王即便对六爷话中的意思心知肚明,表情仍没有多少起伏,淡淡道:“让游君武随他去吧。” “是。” 待下人走后,晋王也幽幽叹了口气,大离武风昌盛,这种事他早便见怪不怪,只是还未参加靖难之役前,每每他处理这等公务时,身边总有一个人为他添香研墨,揉肩放松。 那个人还时常搬着小板凳坐在他身旁看他钓鱼,每次钓不着鱼,她还会毫不留情地指着晋王鼻子嘲笑……那人偶尔好奇心来了,也拿着鱼竿钓鱼,当轮到她自己钓不着鱼时,便会埋怨一定是晋王在旁发出的声音太大,吵跑了鱼儿。 晋王喜欢和那个人一起钓鱼……而如今已经无人陪他一起钓鱼了。 ------------ 第28章 留了一手 赵无眠与观云舒在锦香坊并非久等,黄昏渐去,银月渐升之际,绮鹤便推门而入,朝两人款款行了一礼,视破碎桌椅于无物,平静答道: “贼人名为屠子翎,冬燕中人,他目前的位置苍花楼已然查清,就在怡福街无疆堂内,无疆堂不过一寻常酒馆,但内里另有玄关,乃怡福街黑道魁首李墨的地盘,李墨今晚有场集会,邀请了不少武林中人做宴,应当是有委托,屠子翎也在受邀名单之列。” 闻听此言两人对视一眼,与观云舒所猜大差不差,情报大抵错不了,不过两人自知苍花楼一定还有所计量,因此并未开口答复,果真只听绮鹤又道:“二位没有请帖,贸然潜入定然打草惊蛇,不如我与二位同去,以幻真阁的身份,李墨不敢不给薄面。” 赵无眠似笑非笑道:“当真如此贴心?” “只为苍花令罢了。”绮鹤轻轻摇头。 观云舒斗笠之下的面庞也带上一丝笑意,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要怎么揍这个所谓的幻真阁分舵主了。 “有劳了。”赵无眠微微抬手,继而两人长身而起,随着绮鹤离开锦香坊,朝怡福街走去。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太原各个街道华灯初上,昏黄的灯火映射着如水般细密缠绵的落雪。 三人一路无言,穿街过巷,迎着落雪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不出小半个时辰便来至一处酒馆前。 大冬天的,此地有不少喝酒暖身的闲汉与江湖客,酒馆正中还有个台子,说书先生正坐在上面口灿莲花,讲的却是观云舒孤身一人清剿什么大盗的故事……这是自然,晋地在江湖上是小西天的地盘,晋地说书人自然大都讲小西天的故事。 不过这酒馆看上去并没什么异状,还是绮鹤找上酒馆掌柜递上了一份请帖,他们三人才被恭恭敬敬请进酒馆后院。 酒馆的喧嚣渐渐隐去,踏入后院,赵无眠抬眼看去,一座宽阔演武场映入眼帘,大雪之下,演武场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纯白积雪,其上有不少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均通往演武场尽头的一间主厅,透过窗户,可见内里灯火通明,人影错落……三人应当算是迟到了。 观云舒靠近赵无眠,小声密语,点点清香扑面而来,“屠子翎轻功不俗,踏雪无痕,待会儿进了屋,靴子上积雪最少的那人多半就是他。” 赵无眠微微颔首。 三人并非多言,跨过演武场,走进主厅,便有下人高声语,“幻真阁分舵主绮鹤到。” 声音洪亮,吸引了大厅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偏头看来,显然是绮鹤有意为之,以便于她委托的那两人能分清目标。 赵无眠与观云舒则侍立绮鹤两侧,宛若她的护卫,两人抬眼观察,大厅内站着不少人,大多身着斗笠蓑衣,亦或是斗篷,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如绮鹤这般以本来面目出场的角色,场中只有四人。 绮鹤一个,坐在大厅主位的锦袍中年人一个,主位旁还站着个腰佩长剑,面容冷峻,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最后一个则是坐在次位,一脸苍白,腿上还盖着毯子的男子……正是赵无眠的老熟人,六爷。 赵无眠与观云舒均是微微一愣,彼此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能在这里看见这家伙。 ❀ 六爷今早赶到太原,马不停蹄就往晋王府诉苦,自晋王手下讨到一人后,又紧赶慢赶去找自己在太原的友人,正是李墨,也即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锦袍中年人。 六爷家里仗着晋王的关系,煤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黑白两道通吃,在太原有点人脉并不稀奇,他自信单凭游君武已经足以杀了赵无眠,但天地之大,谁知道赵无眠在哪啊? 他这才找到李墨花了几千两银子希望他能支个招……几千两纹银的面子很大,加之六爷身边这位游君武可是晋王门下红人,因此李墨就琢磨着要不废点心思找找洛朝烟在哪,若是有洛朝烟的消息,通过游君武,说不得就能搭上晋王这条线。 晋王只需要在晋王府钓鱼就好了,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需要考虑的就很多了……也就是说甭管晋王对洛朝烟是个什么态度,李墨这些想抱晋王大腿的人只能竭尽一切机会,力求结一次成功的善缘……要是马屁拍错拍了马腿,惹晋王厌烦,那也只能怪他们赌错了,怨不得谁。 反正也要找洛朝烟,顺带再帮六爷找个赵无眠,送个顺水人情也无妨,这才有了今晚的集会。 赵无眠在大厅内扫视片刻,大厅洋洋洒洒大概十几号人,透过长靴上的积雪倒是很快锁定了一人,那人身形瘦削,身着斗笠蓑衣,双手掩于蓑衣内,正站在人群角落,身后就是窗户……方便逃跑,也符合‘冬燕’中人的性子特点。 赵无眠看向观云舒,观云舒微微颔首,显然也锁定了那一人。 随后赵无眠便将视线投向李墨身后的男子,这人他不认识,便靠近观云舒几分小声问:“拿剑的那人是谁?” 赵无眠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让观云舒脖颈痒痒的,她伸手抚了抚耳侧秀发,低声道: “游君武,自小拜入剑宗,习得一身好武艺后便投入晋王门下,至今十年有余,时常作为鬼魁的助手同他一起处理晋地江湖事,人送诨号‘空折枝’,指在他剑下人命便如花开花落般凋零,不可抗力……无论是武艺还是江湖搏杀经验,都远非燕九所能比拟。”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场集会和晋王也有关系?” “无论如何,他作为晋王门客,不可能任由我们在太原杀人,因此待会儿若是开打,他定会对我们出手,不可小觑。” “我去堵住屠子翎退路,他轻功超绝,一旦离了这间屋子,咱们多半追不上……你有把握拦住游君武?” “杀了他也不在话下。”观云舒语气平淡。 赵无眠打量了她几眼,有点怀疑,不过他从未见观云舒出手,料想肯定比燕九强,因此微微点头,也没有反驳。 人眼纷杂,两人并未多加交流,只看李墨轻咳一声,眼看人已到齐,便长身而起,朝在场众人微微拱手,朗声道:“诸位均是有头有脸的江湖豪侠,承蒙各位赏李某几分薄面光临寒舍,天气苦寒,李某温了几杯水酒,供各位暖身子。” 说罢,便有不少身着艳丽的女姬端着盘子款款上前,赵无眠借着取酒的由头,不动声色朝屠子翎跨了几步……主厅不大,如今赵无眠与屠子翎便只余不到五步距离……五步距离,足以让屠子翎做任何动作之前赵无眠率先出刀。 场中有些江湖客奉承了李墨几句,端着酒杯却无一人喝酒,显然是担心酒里有问题,李墨见状呵呵一笑,“如此才算江湖人,真要有傻子喝了李某水酒,恐怕才不配以与诸位站在一起……” 李墨简单夸了在场所有人一句,继而便直入主题,“李某请诸位来此,还是为当今晋地嫡公主之事。”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交头接耳,虽然来者大都猜到与洛朝烟有关,但大抵没料到李墨居然这么直截了当。 赵无眠侧眼望着游君武,他手按剑柄,面容平和,看不出什么情绪,想来晋王对李墨的自作主张也是持默许态度。 李墨扫视大厅一眼,无一人退去,不由满意点头,继续道:“诸位勿忧,李某并非有谋逆之意,更不可能让诸位为李某涉险,所托仅仅是求各位江湖豪侠动用自身人脉搜寻嫡公主的下落,若有一二信息,倘若能率先告知李某,定有黄金万两赠上,再添怡福街产业一栋,以及神兵一把。” 说着,李墨自太师椅旁取出一柄银白长剑,“剑名白霜,出自剑宗铸剑大师吴清风之手,削铁如泥……” 场中又嘈杂了片刻,对于寻常江湖人而言,洛朝烟牵扯的事太大太深,他们根本无力也不敢踏入其中,但只要能获取一二信息就能得到这么多奖赏,的确很有诱惑力。 李墨沉默片刻,眼看还无一人退去,当即面露笑意,微微抬手,“此外还有一件小事,李某的友人六爷四天前被一贼子袭击,身受重伤,就连晋王亲赐长枪,碧波也被夺去……” 赵无眠眉梢轻轻一挑。 此时坐在次位的六爷微微抬手,“我奉晋王之命,夺回碧波,倘若在坐有哪位兄台知晓那贼人下落,不仅赏千两纹银,更能得晋王赏识,由此成为晋王座上宾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只能说煤老板就是煤老板,就算被赵无眠废了一条腿,照旧能这么画饼。 “可知名姓?”下面有人问道,显然比起洛朝烟,还是赵无眠显得更好拿捏。 “不知。”六爷回忆少许,他确实不知赵无眠名姓,想起四天前的惨状,他的大腿便隐隐作痛,因此面容不由带上几分狠厉,回答道:“他多半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身形挺拔,七尺有余,善使刀法,若是哪位兄弟有他的消息,不必留活口,提头来见,赏赐照样少不了……” 六爷话音未落,只听‘锵’的一声,在场众人均是被凄厉的拔刀声刺激得头皮一麻,还没来得及闻声看去,眼角余光便瞧见身后一抹寒芒一闪而过,刀芒带起的劲风竟是让主厅内的灯火忽的被吹灭了大半。 待场中人回首看去,一位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黑袍男子已经收刀入鞘,蓑衣之下隐隐可见刀鞘上缠绕的黑布,而在黑袍男子不过五步距离,另一位穿着斗篷的男子手腕已是骇然暴起血光,竟是被黑袍男子当场砍断一只手。 ------------ 第29章 能屈能伸 将时间往前拨一会儿,赵无眠站在屠子翎不过五步距离的位置,以蓑衣掩盖昆吾刀,手按刀柄,并没有细听李墨与六爷所说,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屠子翎身上。 屠子翎老老实实,并未有什么动作,赵无眠便琢磨起单纯以靴子上的积雪判断身份是否草率了些,就在此时,赵无眠忽的闻到了些许淡淡的香味……味道很淡,几欲被女姬杯中的酒香所掩盖,但赵无眠五感何其敏锐,当即顺着香味来源,看向不远处的……屠子翎。 香味,是花香,具体是什么花赵无眠分不清……他忽的想起洛朝烟告诉过他,江湖上的良品软骨香均带有点点花香,少有的绝品才无色无味。 赵无眠瞳孔微微一缩,这人是不是屠子翎还不确定,但TM都用软骨香了,那肯定有问题……奔着李墨与在场所有江湖人的资产来的!? 原本赵无眠还觉得此人未必是目标,但念及此处顿觉他是屠子翎的可能性高达八成,毕竟臭名昭著的冬燕,一点偷鸡摸狗的机会都不放过也很正常。 心中思绪万千,但赵无眠手上功夫可一点不慢,当即一手掩鼻,视线撇向屠子翎斗篷之下,另一只手拇指微弹,刀出三寸,只看一抹刀光闪过,眨眼掠过五步距离,屠子翎藏在斗篷内的左手腕处当即浮现一抹血光。 听到动静,在场所有人均是惊骇回头,第一反应是好快的刀法,此人是谁? 第二反应是‘哪来的不要命的疯子,居然敢在此地出手?这可是太原,晋王足下!不怕惹来鬼魁吗!?’ 第三反应则是他们有人瞧见了屠子翎断手处紧紧握着的一个翠绿瓷瓶……此刻瓷瓶大开,隐约透出一股花香。 “是软骨香!”在场众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当即有人看出这是何物,惊骇大叫,继而他们看向赵无眠的视线中便震惊夹杂着几分钦佩。 赵无眠视在场众人反应于无物,手腕一翻,用刀鞘如打棒球般直接将软骨香连带断手砸出窗户外,以防中毒太深,无力战斗。 只有六爷错愕望着赵无眠,继而面容当即扭曲起来,即便赵无眠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他可谓六爷最近日思夜想之人,方才全然没有料到赵无眠会跟着幻真阁来此地,未曾放在心上,所以才没有认出,但此刻细细看去,这分明就是那日伤他之人。 六爷当即手指赵无眠吼道:“就是他!抢夺碧波,忤逆晋王之徒……” 就在六爷话未说完,赵无眠刚把软骨香砸出屋外之际,一个刹那间,场中忽有三人猛地重踏地砖,暴射而出。 一是观云舒,她在赵无眠出刀瞬间便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紧随其后出手,纤柔身形犹如鬼魅眨眼出现在李墨身前,李墨只看眼前黑影一闪,白霜剑竟是以被一双纤纤玉手握住,继而下一瞬剑芒猛地一闪而过,宛若一条狭长的银龙在空中一个蜿蜒,继而径直刺向太师椅后方的游君武咽喉。 不到一秒的时间,夺剑,直击要害,一气呵成。 另外两人则是绮鹤请来试探赵无眠与观云舒的高手,他们二人看到赵无眠与观云舒忽然出手,微微一愣,全然没有料到这种境况,但二人反应也是不可谓不快,以稍差观云舒一丝的反应速度悍然出手。 两人分别朝赵无眠与观云舒而去,其中一人猛地一挥衣袍,抬手便甩出数十枚飞针以暴雨梨花之势将赵无眠与屠子翎的周围退路尽数封锁。 对赵无眠出手属于任务所托,但屠子翎这坏逼在众人开会之际暗暗用软骨香,卑鄙下流,意图不轨,人人得而诛之,自然也是饶不得他。 屠子翎全然没料到旁边之人会忽然出刀断他一手,忽遭如此变故,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剧痛之下只能狼狈躲避飞针。 赵无眠冷冷看向来者,抬刀格挡飞针爆出片片火花,冷哼一声,“找死。” 在他格挡之际,那人便以越过大厅,眨眼间出现在赵无眠近前,眼看便要出手,却是不知为何忽的收招,继而……噗通一声,竟是直接给赵无眠跪下,嗓音无不真切,带着莫大的惊愕与悔恨, “赵兄!?竟然是你!?” 如此情况,饶是赵无眠都不禁傻眼……眼看马上就要打起来了,敌人却突然给他跪下,这,这…… 厅内更是忽的一寂,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绮鹤更是瞪大双眼,心想你TM就是这么完成任务的?玩老娘? 听嗓音,这人是……裴羽中?绮鹤找上了他来试探赵无眠与观云舒!? 这是自然,别看赵无眠才刚醒四天便能力败燕九,速杀江白,就觉得元魁是多么垃圾的战力……以不到28岁的年龄,在全国级别的比武赛事夺得魁首,放在哪儿都是天之骄子……平时都是只有元魁越级杀敌的份儿。 因此找元魁试探,已经是绮鹤相当高估赵无眠与观云舒了……另一方面也能让苍花楼和元魁结个善缘,绮鹤又不是傻子,这等天之骄子自然还是交好为妙。 裴羽中那是心底有苦说不出啊,本以为就是从苍花楼那儿随便接个委托,白拿一枚苍花令,但赵无眠方才一开口说话,他瞬间就认出了这道声线……倘若只有赵无眠一人也就罢了,毕竟不知者无罪,事后他请顿酒,赔礼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说不得还能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但绮鹤说,是试探一对夫妇……夫妇! 当初是谁带赵无眠来夜华楼的? TM的观云舒啊! 这两人是不是夫妇有待存疑,但观云舒的性子是那种会和别人假扮夫妇的类型吗!?只要跟着赵无眠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观云舒,那么甭管两人是不是夫妇,都能证明赵无眠在观云舒心中的份量绝对不轻。 裴羽中敢赌那人不是观云舒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裴羽中直接给赵无眠跪了,一旦被观云舒知道他敢对两人出手……稍微想想裴羽中便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所谓有的人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再适合不过裴羽中了。 就在此时,裴羽中忽的心底一咯噔,他是带着田文镜兄弟一块来的,而田文镜方才已经朝观云舒冲了过去…… “啊————” 果不其然,只听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田文镜口吐鲜血,宛若离弦之箭撞破屋内墙壁,砸进后院,在雪地上滚了几圈便脑袋一歪,当场晕死过去。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好了,现在确定了,跟赵无眠假扮夫妇的人定然是观云舒。 如此在场众人才从裴羽中忽然下跪这事儿反应过来,虽不知为何打了起来,但混江湖的对这事也不陌生,正欲拔出兵器自保,但却是身体一软,晃荡几下便瘫倒在地。 即便赵无眠发现及时,但软骨香还是已经无声无息渗透进了在场大部分人的体内……效果如此显著,这软骨香即便不是绝品,药效恐怕也只差一丝,显然屠子翎也是下了血本。 所以全场之中还没有失去行动能力的,只有七人。 提前喝了解药的屠子翎,内息深厚到足以短暂抵御软骨香的赵无眠,观云舒,裴羽中,以及坐在主位,导致距离屠子翎最远,反而没有吸入软骨香的游君武,李墨,六爷。 屠子翎眼看药效已显,赵无眠又被裴羽中短暂吸引了注意,当即凶狠瞥了赵无眠一眼便脚步猛踏地面,朝窗口猛地冲出,正欲远遁。 但赵无眠可没有忘了身旁还有这么个人,瞬间拔刀出鞘,所用乃是‘云倚楼’中的拔刀斩,‘清云无痕’,方才砍断屠子翎手腕的也是这招……用拔刀斩也不是为了装逼,纯粹是怕被游君武认出昆吾刀,所以不敢把刀身漏在外面太长时间。 屠子翎不料赵无眠速度竟如此之快,但终究乃江湖一把好手,身在空中还能强行提起一口内息,让身形愣是拔高近一丈,险险躲开这刀,但昆吾还是横切而过,将屠子翎的斗篷以及胸前衣襟直接切出一道整理划口,露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庞。 砰! 屠子翎还未出屋,身形便拔高一丈,导致他直接在屋顶用脑袋撞了个大洞,继而才飞身而出,导致速度慢了不止一点。 裴羽中见状当即大喝“贼子休走!”,便麻溜起身追去……得罪了观云舒,还不赶快帮他们做事以将功赎罪? 赵无眠则侧眼望向观云舒,抬手从衣襟里取出洛朝烟送他的软骨香解药,屈指一弹射向观云舒,继而才重踏地砖,身形拔地而起,朝屠子翎追去。 此行目的是为抓贼,若是被屠子翎跑了那一切白搭,只能速战速决后再去帮观云舒了。 ------------ 第30章 云消雾散 苍月悬空,大雪纷飞。 热热闹闹的怡福街无疆堂内,后院一栋房屋却赫然破出一个大洞,屠子翎面容苍白踩上房檐,脚步轻踏,冲天而起,身形便如离弦之箭刺破雪幕,朝远方遁去,速度快得吓人。 屠子翎乃燕云人士,商贾之家,生活富足,不过燕云乃是边境,常有戎族骚扰……一年冬,戎族进犯边关,他的爹妈被一潜入燕云的戎族杀了,家产也被抢空,本来年幼的他也该死在戎族刀下,但兴许是他命不该绝,当时有一剑宗长老恰巧路过,救了他一命。 幼年遭此变故,又被剑宗救下,接下来的剧情本该是顺理成章拜入剑宗,但那名剑宗长老当时似乎有要事在身,救了他后便匆匆离去,仅留下一句: “大难不死是你的命数……江湖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求你日后打打杀杀,只望你遇事能逃就好,所以我留给你一本轻功秘籍,你且自行习之。” 很朴实无华的希冀,但屠子翎并不这样想……因为没有实力,他的父母才被杀,而如今他能习武,自是要想方设法更强……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所谓的‘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归根结底不过实力不足罢了。 屠子翎天赋不差,自学轻功照旧游刃有余,不多时他便借着这门轻功潜入豪门大户,亦或是小门小派,开始只是偷些银两度日,后来是偷学武功,偷秘籍,偷神兵,乃至偷香窃玉,摸爬滚打多年,倒也混成了一位‘大盗’……如此也就顺理成章加入了‘冬燕’。 去小西天偷东西,乃是首领指示……首领似乎在各大门派都有些门道,交给他一副小西天内部防卫舆图,其中人员布置,机关暗道,不说应有尽有,但也大差不差,如此才能得手。 不过得手之后,他便听说了洛朝烟的事……这可是嫡公主!往年那些门派的小师妹亦或是豪门大户的千金,谁有嫡公主身份尊贵?恐怕只有皇城大内那位皇后……哦不,现在应该快成太后了。 屠子翎没胆子潜入皇宫采太后,但洛朝烟还是可以垂涎一二的。 这才来到太原,听说李墨要办集会,便来瞧瞧有没有洛朝烟的信息……往常偷到什么东西都需要渠道销赃,李墨便是屠子翎在太原的销赃点之一,自是熟悉。 而从三大宗之一的小西天偷一秘宝而归,屠子翎正是内心膨胀的时刻,眼看李墨那家伙也没洛朝烟的消息,自然也便将主意打到了李墨这个大肥羊本身……他早有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毫无心理负担。 只是没料到…… 屠子翎脸色铁青,单手连点手臂数个穴位勉强止血,暗暗调动内息,速度又拔高了几分。 身后传来腾挪破空之声,屠子翎不用看,凭借多年经验也知身后定有暗器袭来。 但屠子翎本就是暗器高手,他身处空中无处借力,却是单手握住数枚飞刀,连头也没回,单单凭借听身辨位便向身后掷出飞刀,只听‘咔嚓咔嚓’的声响,他的身后爆出无数火星,却无一枚暗器近身。 裴羽中暗暗咂舌,“能让观云舒和赵兄携手追杀的贼子果真有点东西。” 屠子翎再度掷出数枚暗器干扰裴羽中后,便径直滑入无疆堂后方巷口,在空中无所遁形,就是轻功再快,大家都是高手,又能快到哪去?逃跑,并不是说无脑拉开距离,还是得在街巷腾挪,隐匿身形,才更易躲开追杀,这都是他多年的经验之谈。 可屠子翎双足刚刚踏上地面,一柄长刀宛若刺入豆腐般刺穿巷边墙壁,速度之快让屠子翎头皮发麻,近乎是循着本能猛地侧身,长刀便斜斜自他身前穿过,在胸膛前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下一瞬墙壁便被轰然撞破,赵无眠用肩膀撞开墙壁,露出身形,没有持刀的左手猛地一挥衣袖,碎石便混杂着雪幕朝屠子翎爆射而去,同时紧握刀柄,横切而过。 屠子翎衣襟瞬间被冷汗浸湿,心脏砰砰直跳,但终归是成名多年的大盗,脚步轻踏,身形飘飘然在空中一扭,愣是让他找了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躲开碎石与昆吾刀,旋即身形一个大回旋,长靴便朝赵无眠的太阳穴踢来,力道之大,雪幕竟是都被他踢出一个空洞,发出‘砰’的轻响。 赵无眠半点不怕,抬手挥拳,便要直接将屠子翎的脚砸成烂肉,但他却是看到长靴鞋尖赫然出现一柄断刃,上面多半还淬了毒,赵无眠武艺再高也是肉体凡胎,又不是江白,根本防不住刀剑,因此半阵变招,改砸为擒,手若铁钳握住屠子翎脚腕,将其在赵无眠太阳穴五寸距离拦下。 赵无眠正欲直接捏碎屠子翎的脚骨之时,长靴之中竟是又射出数枚白针,在雪夜中近乎难以察觉,这要是被刺进太阳穴,赵无眠怕是可以当场重开了。 他瞳孔微缩,不得已仓促放手,连忙身形回旋,差之毫厘躲过白针,但脸庞还是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咔嚓。 即便赵无眠仓促放手,但屠子翎的腿骨还是传来一声脆响,竟是被赵无眠单手握到骨裂,屠子翎脸色铁青,暗道这是什么怪物,他失去一掌,剧痛难耐,根本无心缠斗,将赵无眠短暂逼退后便单脚重踏雪面,身形再度拔地而起。 赵无眠轻功不好,一旦被拉开距离,那可真是怎样都追不上。 好在此时裴羽中已然赶到,在巷子围墙上一踏而过,一掌朝屠子翎拍来,势若潮汐。 屠子翎冷哼一声,抬手与裴羽中正对一掌,磅礴内息自两人掌心向外席卷而出,牵引周围雪花回旋缠绕,竟是构成一道太极图。 “武功山的太极云手!?”裴羽中面露错愕,下一瞬两人竟是身形对调,屠子翎在上,裴羽中在下,继而两人便猛然向上下倒飞而去,屠子翎竟是利用裴羽中的力道让自己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裴羽中还未落地,心底火气顿生,身为元魁何时被人如此侮辱,倘若不是他身中软骨香,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七成……就在裴羽中暗自恼怒间,一柄银白长剑猛地自他身侧爆射而出,刺破雪幕,眨眼已到了屠子翎咽喉,正是赵无眠将长剑掷出。 屠子翎瞳孔一所,旋身扭腹,身处空中无处借力竟是又让他向侧方腾挪数寸,险而又险避开长剑……轻功高绝果真名不虚传。 避开长剑,屠子翎还未松一口气,下一瞬便面露惊悚之色,竟是赵无眠脚步重踏,宛若炮弹直冲而上,长剑刚刚擦着屠子翎的脖颈而过,他便以到了屠子翎近前,一手持刀,一手猛地探出握住剑柄,继而便是两道寒芒一闪而过。 屠子翎方才在空中腾挪数寸已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无力闪躲,只得硬着头皮,单手猛地拦向赵无眠持剑左手,正是用方才的太极云手,同时借着自己轻功高绝,空战经验远胜赵无眠,双足竟是后发先至踹在赵无眠胸膛之上。 短短几招已是险象环生,但屠子翎的轻功终究不是吹出来的,终究是他更快一点。 双脚踹去,将赵无眠踹落的同时,身形更是借此冲天而起,昆吾刀仅仅是自他的脖颈险险擦过,屠子翎便已与赵无眠在一瞬之间拉开了一丈有余的距离。 如此下来,赵无眠与裴羽中便再也追不上他了。 裴羽中此刻才堪堪落地,抬眼看去,心头懊悔,就在此时,他便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屠子翎与赵无眠拉开距离,远遁而去,因胜券在握,他已经回过身子,背对两人,但他的脖颈却是浮现一抹纤细红线…… 嗡嗡———— 此刻赵无眠方才挥刀的颤鸣才姗姗来迟响起,而远在高空的屠子翎脖颈处的红线则愈发显眼,继而下一瞬红线忽的拉长,屠子翎斗大头颅竟是当即飞天而起,宛若那抹红线将其斩首,透过屠子翎首级与身体间的空隙,可见漫天细密雪幕竟是也被一分为二,露出远在天际的那抹清冷圆月。 血光在空中飞溅,构成红线,红线则印在圆月之上,宛若赵无眠一刀不仅斩断了屠子翎脖颈,更是撕开雪幕,将高悬银月一分为二。 裴羽中从未想过,原来杀人也能这么美。 擦擦—— 此刻赵无眠才平稳落地,踏在雪面稳住身子,继而手腕一翻,反手握刀,刀尖纳入刀鞘不过五寸便微微松手,让银白长刀顺着重力缓缓入鞘,刀刃与刀鞘发出细密的摩擦轻响。 云倚楼速度最快的杀招。 云消雾散。 ------------ 第31章 走为上计 噗通—— 赵无眠收刀入鞘不过少许,屠子翎的尸首便顺着重力摔落在地,硕大头颅在雪面上滚了几圈,神情还带着几分欣喜……直到意识消散,他都不知自己已被赵无眠斩首。 裴羽中还面露惊鄂望着赵无眠,半点没有反应过来……他对赵无眠礼遇有加,乃至不惜给他跪下,归根结底都是看在观云舒的面子上,要是没有观云舒,在他看来赵无眠算个屁啊,平时在街边遇到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他是心服口服,乃至心生钦佩,无论如何,此世还是武力说话的。 “赵兄武艺如此高绝,年岁也不大,元魁之中没有赵兄,反倒是显得元魁没了含金量。”裴羽中真诚感慨。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我算不得什么。”赵无眠微微摇头,自谦了一句,便在屠子翎的身上翻了翻。 一张折叠完好的舆图,一枚通体晶莹,珠圆玉润的紫色舍利子……这舍利子应该就是小西天的秘宝吧,也不知有什么用。 赵无眠摩挲着舍利子,质地坚硬却暖暖的,跟个暖手宝似的,就是不知是否是赵无眠的错觉,这舍利子在雪夜中还在冒着微光,怎么看怎么怪异。 余下都是些钱两,暗器以及几封信,最后便是一本古朴秘籍……秘籍破破烂烂,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能看出被时常翻阅的痕迹,估计就是屠子翎的成名轻功凌霄飞渡。 能被屠子翎贴身保管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因此赵无眠除了钱两与暗器,剩下都收入怀中,继而赵无眠便起身匆匆离去,“尸首就拜托裴兄处理了,我去帮观云舒。” 裴羽中微微一愣,“没找到软骨香解药?” 赵无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嗓音自雪幕中遥遥传来,“没有——” 裴羽中脸色一青,小声嘀咕,“我看你先前分明有解药,你我均身中软骨香,你却是毫不犹豫将其给了观云舒……还说你二人没有关系?” 继而他又倒吸一口凉气,“嘶——但观云舒是小西天的尼姑啊……” ❀ 在赵无眠与裴羽中前去追杀屠子翎时,观云舒已和游君武缠斗起来。 她素手夺剑,剑鸣声起,一剑刺向游君武咽喉……游君武成名多年,留手不得。 赵无眠砍手与观云舒夺剑近乎同时发生,游君武全然没有料到在这等小小集会竟有人朝他出手,但作为随着鬼魁于晋地南征北战多年的江湖老油条,他反应不可谓不快,此刻拔剑已经来不及,他便毫不犹豫双手合十,宛若铁钳般夹住白霜剑,使其在距他咽喉不足三寸的距离停下。 观云舒杏眼微眯,显然软骨香对她影响不小,否则游君武可没这么容易就能空手接白刃。 “哼!”游君武空手接白刃止住长剑后,却又在刹那间松开手掌,观云舒前刺的力道还未彻底散去,便要刺入游君武咽喉之际,他已借着方才停顿的那一刹那,屈指轻弹,将长剑向侧方偏离数寸,险险擦着他的脖颈掠过,继而抬手挥拳便朝观云舒的小腹砸来。 其中磅礴劲道掀起的劲风更是害的夹在两人之间的六爷与李墨肌肤生疼,令人毫不怀疑这一拳下去能当场打死一只老虎。 如此凶险的回击方式,可见游君武对自己何等自信。 与此同时,田文镜也是已经大踏步冲来……他浑然不知此人是观云舒,但一方是自己的任务目标,一方是晋王麾下门客,该帮谁根本一目了然。 两面包夹,险境环生,观云舒却是半点不慌,乃至神情还带着几分轻蔑。 她当即松开长剑,素手化拳为掌,轻轻在游君武肩头一按,却是在不足一寸的距离停下,看上去绵若无力,甚至都没接触的一掌,游君武肩膀却是猛地下沉,于是游君武那拳便顺势向下,竟是被观云舒牵引着砸在六爷的脊背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六爷一个未曾习武的煤老板哪里受得了此招,当即惨叫一声便口吐鲜血向前扑去。 如果赵无眠在此就能看出这完全是观云舒有意为之……这个女人,看似修佛与人为善,实则相当小心眼,此刻还惦记着六爷之前辱骂她的事。 而此刻田文镜已经靠近观云舒不足三步之遥,手中折扇合起宛若短兵朝观云舒直刺而来,角度刁钻。 不过他还记得绮鹤说过只是试探,因此留力几分,但观云舒看也没看他一眼,另一只小手微微抬起,竟是后发先至也在田文镜心口不足一寸的位置忽的停下。 田文镜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磅礴内息便自观云舒掌中喷涌而出,田文镜只觉胸膛仿佛被万斤巨石压过,面露错愕,下一瞬便咻的向后倒飞而去,还在空中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高手过招,胜负不过眨眼的事,显然田文镜虽与观云舒同为元魁,但实力之差也能称得上云泥之别,观云舒甚至都没碰着他,他就倒下了。 为防止在场有人凭借武功认出她的身份,观云舒所用还只是在江湖偶然习得的无尘手,无需接触,以内息对敌,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武功,只有个内息越深厚,招式越强劲的特点……但武功强横与否,还是得看是谁来用。 轻松两招化解险境,游君武淡漠面庞浮现几分错愕,单单一招便可见实力差距,他的肩膀甚至已经传来骨裂声,眼看暂时是不能用了,继而便看到赵无眠抬手丢来的一个小瓷瓶……不用想,定是软骨香解药。 观云舒身中软骨香都这么能打,若是解了毒,游君武说不得就要交代在这儿。 他再自信也不是分不清实力差距的弱智,当即重踏地砖,崩起数个碎石,长靴轻晃,碎石便发出刺耳破空声朝瓷瓶爆射而去。 观云舒面色平静,但心底却是稍显错愕,怎么也没料到赵无眠会有解药,还将解药留给了她……在赵无眠心底自己这么重要吗? 但她并不打算争夺解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去接解药只会凭生破绽,便如游君武的注意力被解药吸引的此刻,观云舒把握机会,抬手一掌拍去。 游君武不得不抬起仅剩的胳膊格挡,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游君武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拍出数丈之远,后背直接撞在大厅墙壁上,将其撞碎,摔出屋外,双足在雪地划出一道极深划痕,继而顺着这股力道径直转身,双足猛踏雪面,竟是飞身逃遁。 从头到尾,他连剑也没出便被观云舒废了一臂,眼看苗头不对,当即就要逃窜。 观云舒柳眉微蹙,压根没料到游君武居然这样毫无强者自尊,交手不过三招就要跑,她当即追上去。 但等她来至屋外,哪里还有游君武的影子,只有田文镜生死不知躺在雪中。 观云舒抿了抿唇,心底升起几分恼火,便淡淡瞥了田文镜一眼,瞧见他身旁掉出一枚漆黑令牌……正是苍花令。 她当即了然,这家伙就是绮鹤派来试探的高手,掀开斗笠一看,“田文镜啊,同为元魁却弱成这样,真丢份儿。” 观云舒将苍花令捡起便径直转身回屋,将视线投向同样中了软骨香,瘫软在地的绮鹤。 绮鹤作为分舵舵主,实力不弱,但肯定不如赵无眠,观云舒之流,身中软骨香那可真是动也动弹不得。 绮鹤一瞧见观云舒抬眼看来,顿时心底一咯噔,暗道坏了,看她这态度,明显是发现了自己派人试探。 苍花楼之所以试探,其实只是想知道赵无眠两人实力如何,倘若实力合适,又背景干净,便抛出橄榄枝,吸纳入宗……苍花令分发出去这么多年,作用之一其实就是广结天下豪杰,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干的,却不想在今日碰见了硬茬。 但观云舒不过刚刚向前几步便脚步软了下……她又不是百毒不侵,游君武一逃,心神放松些许,软骨香便趁势发挥了点作用。 抱头爬在地上的李墨距离观云舒最近,敏锐察觉到观云舒此刻状态不佳,且背对着自己,眼底顿时浮现几分狠色,能在黑道混成一条街的一把手,也是一方自是不缺胆气,此人明显是来找茬的,因此李墨也不指望对方会放自己一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博一把。 念及此处,他便悄悄伸出手,握住地上的白霜剑,他少年时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曾随着不少江湖客学武艺,虽说如今生疏,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握住长剑,李墨猛然站起身便要刺出,继而一道寒光闪过,却是方才去追杀屠子翎的黑袍男子闲庭信步自李墨身旁走过,手中长剑缓缓入鞘。 这才过去了多久啊?几个呼吸间此人居然就赶回来了? 李墨瞳孔一缩,下一瞬他的脖颈便血光飞溅,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喉咙,全然不知自己何时中剑,继而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死死盯着黑袍男子的背影,眼里满是错愕迷茫。 一剑封喉。 ------------ 第32章 补偿你~ “幸不辱命,屠子翎已死。” 赵无眠干净利落杀了意图背刺的李墨,来至观云舒身旁,还有点大喘气……他杀了屠子翎后可就马不停蹄往屋里赶,就恨自己少了两条腿。 观云舒瞥了眼被瘫软在地的李墨,虽然她早便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还是认认真真道:“多谢。” 赵无眠微微一笑,问:“游君武逃了?” 观云舒微微颔首,带着几分歉意,“这才交手不足三招他便逃了……是我疏忽了。” 观云舒的确感到很愧疚,她自知赵无眠此刻处境,今天被游君武逃了,那明早晋王是不是就要派兵封城?亦或是各个官兵来回搜屋……无论晋王如何处理,太原接下来都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对赵无眠显然很不利。 “唉。”赵无眠也是轻叹一口气,以手扶额。 观云舒见状内心更是愧疚难言,毒舌归毒舌,她并非不明事理的女人,这事是她处理不当,自然不会推卸责任……她刚想开口表达歉意,却不想赵无眠直接便说,“没能完成宗门派给我们的任务,还望舵主回去后能在……” 这话还没说完,绮鹤与观云舒均是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 就是这样:[・ヘ・?] 赵无眠刚想继续说,继而想起了什么,低声朝观云舒问:“苍花楼楼主是谁?” “嗯……”观云舒反应过来,粉唇一张一合,下意识呐呐回答:“苍花娘娘……” “嗯……望舵主能在苍花娘娘面前为我们二人美言几句,少些责罚。” 这话是对绮鹤说的,也是对在场所有江湖人说的。 游君武还活着,在场江湖人只是中了软骨香动弹不得,也没失去意识,就算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消息照样会传出去,倒不如顺水推舟,把锅丢给幻真阁来背,反正赵无眠与观云舒是跟着绮鹤进来的,在这些江湖人眼中,他们本就是幻真阁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了解……我说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晋王下手,原来是幻真阁啊,那就不奇怪了。 世人皆知幻真阁随心所欲,不过招惹晋王罢了,这算什么?之前还有过幻真阁中人在大街上裸奔呢。 观云舒侧眼看他,眉梢眼角还带着一丝惊叹,心想赵无眠反应可真快啊。 晋王接下来即便动怒,那也是对幻真阁动怒,那也是派人去打幻真阁……今晚之事是幻真阁一手主导,关他赵无眠和观云舒什么事? 他们两人就是个给幻真阁臭打工的牛马。 绮鹤跟过来明显就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幻真阁既然派人试探两次,那赵无眠自是没必要留手……以眼还眼嘛。 幻真阁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此话一出,绮鹤瞬间理解赵无眠的险恶用心,她当即面容一沉,清雅淡漠的气质不复存在,就要直接开骂,赵无眠直接一个箭步将绮鹤拦腰抱起,“舵主有没有受伤?我这就带您回去解毒。” 观云舒顺势配合他,不着痕迹点住绮鹤哑穴,而后琢磨少许,又悄悄点了个穴,让她动弹不得。 软骨香肯定不可能定住绮鹤多久,还是得多做一手准备。 继而她那精致的小脸却带上几分古怪与纠结,俗话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观云舒虽说没说谎,但脏水波的,怎么也和她脱不得干系……这算有违清规吗? 算吗? 不算吗? 方才在锦香坊与赵无眠假扮夫妇也是……虽然是赵无眠说谎,但自己也没否认,所以想必还是违背了一点点……怎么跟着这厮出来办事,几个时辰就违背两次清规啊? 小尼姑在那纠结个不停,赵无眠已经来至瘫软在地的六爷身前。 六爷挨了一拳,近乎疼得在满地打滚,此刻听到脚步,身形微微一僵,满头大汗地抬眼看去。 赵无眠一手搂着绮鹤分舵主的小腰,在她那几欲要杀人的目光下,自高临下俯视着六爷,抬手拔出长剑。 “等……” 噗嗤—— 赵无眠一剑刺入六爷另一条腿,将腿骨直接斩断,淡淡道:“六爷知道我留你一命是做什么……你不服,可以继续找我复仇,你来一次,我就断你一肢,好自为之……当然,你不来,得闲我也会去找您,瞧瞧你有没有对我阴奉阳违。” 六爷闷哼一声,却是不敢开口说一句话……他现在哪敢啊?本以为赵无眠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江湖游侠儿,谁知他是幻真阁的……幻真阁那群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的。 处理完六爷,赵无眠才捡起白霜剑,抱着绮鹤转身跨出主厅,观云舒紧随其后……游君武遁走,不多时晋王的人就会来处理,因此这里自是不能久留。 屋外大雪纷飞,演武场雪面上的足迹已经被雪花掩盖,些许银月的光辉透过雪幕,三三两两落在雪面与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赵无眠垂眼望着脸色极差的绮鹤,似笑非笑道:“绮鹤舵主,您不是想试探在下的深浅吗?现在试出来没有?” 绮鹤被点了哑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试图用目光杀死赵无眠。 赵无眠轻笑一声,也没继续挖苦她。 观云舒也不纠结了,她从怀中拿出苍花令递给赵无眠,“从田文镜那搜的。” 苍花令这种宝贝,即便是观云舒也能用得上,不过因为她的失误放跑了游君武,此刻正愧疚着呢,自然不会和赵无眠玩‘夺宝’的戏码。 赵无眠接过,微微点头,倒也没有推脱。 只是当着绮鹤的面分苍花令,多少有点侮辱人。 两人循着人迹罕至的街道,来至锦香坊附近的湖泊旁,寒风徐徐,此刻已是深夜,周遭寂寥无人,只能隐隐听见锦香坊内传来的热闹喧哗之声。 赵无眠放下绮鹤,将自己的蓑衣撕开缠在一起,继而便用这简陋的蓑衣绳子将绮鹤绑在湖泊旁的树上,道:“看在舵主只是试探,而非索命的份上,把你绑在锦香坊附近,就看有没有苍花楼中人恰好路过救下你了,不过倘若运气不好,路过的乃是急色醉汉……” 赵无眠微微一顿,在绮鹤凹凸有致的身段儿上打量几眼,不言自明……不得不说,这幻真阁分舵主的身段确实很不错,此刻双手被缠着吊在树上,即便穿着厚厚的冬衣,依旧可见起辽阔轮廓。 绮鹤死死瞪着赵无眠,精致的小脸满是羞愤至极的怒意,可惜她说不了话,否则赵无眠祖宗难保。 赵无眠从怀中拿出苍花令,轻轻抛着,口中笑道:“绮舵主,我这儿可是还有一枚苍花令,不过现在我没什么时间,只能待日后有空,用这枚令牌让你们苍花娘娘陪在下喝杯水酒……虽然我们现在有了点间隙,但苍花令的规矩,你们是否会为我而破呢?” 说罢,赵无眠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绮鹤粉唇紧抿着,还是死死瞪着赵无眠的背影,等赵无眠与观云舒远去后,她才小嘴一瘪,眼泪刷得就落了下来。 赵无眠这也才欺负人了,又是把黑锅给苍花楼背,又是把她一个姑娘家绑在这种夜黑风高之地,倘若真有什么醉汉,那她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她又不是本我堂那群贱妓,她直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啊……而且这里好冷…… 然而赵无眠离去之后,便径直来到锦香坊,让她们去湖泊捞人……锦香坊的姑娘家其实大都不是幻真阁中人,那得有天赋才能加入……因此她们大都不知赵无眠是谁,也便歪着脑袋也不知这是何意,便分出几人去那看看。 两人传达消息离开锦香坊后,观云舒斜视了赵无眠一眼,“你还挺怜香惜玉。” “试探我们,恐怕还是起了想纳我们入宗的心思,这其实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只是方式让我很不爽,所以吓吓她,出口恶气也就罢了,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赵无眠微微摇头,“没必要揪着她一个奉命行事的下属不放,要报复,也应该报复那个叫苍花娘娘的,她才是幕后黑手。” 观云舒侧眼看他,是了,这个人就是这样,恩怨分明,心怀侠气却又聪明至极,心底跟明镜似的。 “祸水东引这招已经足够妖魔鬼怪了……”观云舒小声说了句,她心底此刻还是有几分愧疚,便再度认真道:“抱歉,倘若我能拦住游君武,再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消息就不会传出去了。” “你才是妖魔鬼怪吧?”赵无眠愈发觉得这个小尼姑压根不像修佛的,反而比绮鹤还像邪派。 “我会补偿你……”观云舒话音未落,便忽的脚步一软,身形瘫软倒下。 赵无眠连忙抬手搂住她的腰肢,虽隔着蓑衣黑袍,但掌中仍能感觉到观云舒腰肢肌肤的柔滑娇嫩,鼻尖更是传来一阵幽香,让他心头微微一跳。 观云舒体内的软骨香还没解,此刻一切了结,身心放松,软骨香的效用也便彻底发挥出来,自是让她连站都站不稳。 但赵无眠哪知道这事啊,他都把解药扔给观云舒了,谁知道观云舒竟是用解药来制造破绽对敌,压根没解毒,因此他也便顺理成章想歪了,道: “用身子来补偿?使不得啊观姑娘,一来你是尼姑,二来你怎能如此轻薄自己?三来俺老赵更看重彼此相爱,灵魂相合……” ------------ 第33章 相信你呗 “住嘴……我只是软骨香没解……”观云舒的嗓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听到此话心底那叫一个气啊,斗笠下白嫩精致的面庞都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一丝绯红,想必长这么大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扑进男人怀里。 此话一出赵无眠顿知自己想歪了,他当即背起观云舒就找了个客栈。 观云舒身子软软的,通体乏力,还是竭力用小手撑着赵无眠的脊背,以免严丝合缝,但见状她微愣,自个也想歪了,“为什么不带我回寺?你馋我身子,意图不轨!?” 赵无眠翻了个白眼,“你个尼姑,大半夜被一个大男人背回寺庙,还要不要风评了?” “你我清清白白,为何要怕?” “风评坏不坏,不是你我说了算,是世人说了算。”赵无眠干脆利落付了钱,便背着观云舒往二楼跑,口中低声道:“就像苏小姐,我学了她的剑法,世人都道我是苏家赘婿,此话一出,苏小姐以后还嫁人不嫁人了?我心底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如今总不能再把你的风评也给毁了。” 观云舒眨眨眼睛,闻听此言倒也不继续反驳了,小声自语,“你考虑倒是周全。”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赵无眠小心将观云舒放在软榻坐下,摘下她的斗笠防止咯着,一头黑夜般的秀发带着好闻的香气铺洒而来,随后便摸向观云舒的纯白长靴,刚刚脱下一半有余,露出纯白罗袜以及透过罗袜那白到近乎透明的娇嫩肌肤,观云舒便强撑起力气挣脱,怒道:“你作甚?” “上床不脱鞋?” “那也不用你来脱,登徒子。” 观云舒生平第一次被男人靠这么近,即便中了软骨香身子也崩的紧紧的,俏脸更是带上一丝绯红,难得从她身上瞧见几分局促。 赵无眠耸耸肩,也没继续脱靴子,便道:“怎么解毒?我回别院给你取点解药?不过你目前这个状态,把你一个人扔客栈多半要出事。“ 观云舒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用左脚把右脚那脱了一半的靴子又重新穿了回去,才缓解了少许局促,但面上她还是强撑平静道:“我可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白莲花,一点软骨香罢了,运功一段时间自能解毒。” “那你还能中毒?”赵无眠看出观云舒有点不自在,便起身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反问道。 “小西天的内功自有神妙,倘若不是你在身边,我还能压制软骨香两天有余,所以本身就没太在意软骨香……换作田文镜与裴羽中,如今已经躺雪里起不来了。”说罢,观云舒微微一顿,又自省道:“不过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屠子翎下毒,倒是我疏忽了,吃了教训,下次自不会再犯这种小错误。” 裴羽中和田文镜……赵无眠把两人都忘了,此刻没解药,估计他们还真躺雪里动弹不得……罢了,这不重要。 “哦?”赵无眠喝了口热水,又拿崭新茶杯为观云舒也倒了杯水,笑道:“所以观小姐很信任我?就不怕我此刻对你做出禽兽之举?” 赵无眠本以为观云舒会说她还有后手之类的话,却不想观云舒沉默少许,继而微微颔首,“你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你。” 这种直球说法反倒把赵无眠还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摘下斗笠,放在桌上,端起茶杯,默默喝水,道:“你运功解毒吧,我给你护法。” “我想喝水。”观云舒没理赵无眠,而是盯着赵无眠手中的茶杯,“那不是给我倒的嘛?” 赵无眠怀疑观云舒是看出他有点局促才故意这样说……一定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就是这种人。 他另拿崭新茶杯倒了点热水,在床沿坐下,喂给她。 “多谢。”又是客气道了声谢,观云舒柔嫩的粉唇才贴在茶杯边缘,像个小动物似的小口喝水,鼻尖呼出的热气扑在赵无眠手上,暖湿暖湿的。 观云舒喝着水,杏眼则看向赵无眠,她与赵无眠满打满算见面才三次,如今是第一次瞧见赵无眠的面庞……这家伙的确长了一张对女人杀伤力很大的脸庞,不过观云舒并不在乎赵无眠俊逸与否,她望着他侧脸的一道血痕,问: “屠子翎伤了你?” “被他靴子里的暗器擦伤罢了,没事,连疤都留不下。” “不……”观云舒的语气带上几分疑惑,“屠子翎的暗器定然有剧毒,你怎么一点事没有?还有软骨香,你应当也吸了不少……” 赵无眠微微一愣,也是反应过来……对啊,他怎么没事呢? “嗯……我的风灵月影功比较强悍。”赵无眠思来想去只能找到这个理由……风灵月影功抗衡不了寒玉蛊,难道还抵抗不了这点小毒? 观云舒眉梢眼角露出几分怀疑,但她对赵无眠所修功法并不了解,涉及这等实力根本的隐私问题,她也不好多问,便闭上双眸,自顾自地调息解毒,好像还真不在意赵无眠是否会把持不住。 赵无眠起身坐回桌旁,等了估摸没一盏茶时间,窗外便传来啪嗒拍打的轻响,推开窗户,雪枭浑身羽毛凌乱,浑身是雪,喘着粗气。 一见着赵无眠它就扑腾着翅膀啄他,嫌他不把鸟当鸟,这么使唤它,简直就是煤老板中的煤老板。 “找着马了?在晋王府?” “咕咕!”雪枭一边啄他一边点头。 “干得漂亮,不过我目前回不去,我给你写信一封,你送回别院,让苏小姐和圣上早点歇息……” 话音未落,雪枭微微一顿,继而更加凶猛地啄赵无眠……鸟都快加班加哭了。 观云舒闭目调息,尚未入定,听到耳边传来的动静,她还感到几分有趣,嘴角稍微勾了下,就这样不知不觉入定解毒,缓缓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她目前只与赵无眠见了三次面,本不该这样放松警惕,但一来,赵无眠稍微对她有点动作,亦或是杀意,敌意,她都能感知到,二来……一个在逃亡途中还能去河曲伸张正义,为护佑燕九妻女不惜与江白开战的人,观云舒觉得可以信任。 她从心底里是佩服欣赏赵无眠的。 不知过了多久,等观云舒恢复意识,还未睁眼,耳旁便传来赵无眠的絮絮叨叨。 “这道菜真不错,不过还是差了我几分,可惜现在没空做菜,不然一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来,吃吃这个……” “我还不饿……” 观云舒睁开双眸回答,却看赵无眠与雪枭在桌前大口朵颐。 已经送信回来的雪枭张着翅膀,鸟喙跟雨点似的啪啪啄着肘子,很难想象居然会从一只鸟的身上瞧见‘狼吞虎咽’四个字。 原来赵无眠是在和这蠢鸟说话。 观云舒默默闭上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赵无眠拿着肘子朝观云舒走来,一口下去,汁水饱满的软肉便沁入舌尖。 观云舒别过小脸,沉默不语。 “软骨香已经解了吗?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天都快亮了,你们小西天的功法解毒效率似乎不是很高啊。” “……” “你吃肘子吗?很香,反正你都杀人了,清规什么的也别在意了,身为武者,天天吃素身体哪能经得起损耗?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们修佛的规矩多,我能理解尊重,但是啊,人活一世,要是连肉也没吃过那也太惨了……” 房间里满是酱肘子的香气,观云舒只感觉心底一阵郁结,遥想刚出寺时,她自认冰心冷魄,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一颗波澜不惊的心态,但怎么和这厮待一起总能被他气到呢? “今晚和你办一次事,我就违背了两次不打诳语的清规,如今你还想让我犯荤戒。”观云舒的嗓音满是有气无力,“每每和你办事我都要违戒不成?” 赵无眠将肘子肉吃干净,随手将骨头丢进盘子里,擦擦手,“人活着哪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而且说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不过这是你的道,我很佩服你能一辈子不说谎话……鸡蛋饼吃不?” 赵无眠指了指桌上的鸡蛋饼。 观云舒点了下小脑袋。 “原来你要吃东西啊,刚刚不是说不饿吗?” 观云舒杏眼瞪大了几分,这厮原来听见了……他就是故意的! 她瞪着赵无眠,胸脯起伏了下,直到赵无眠将鸡蛋饼递来,她才说了声谢谢,平复心情,小口小口咬着饼。 她生气和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 赵无眠在桌旁坐下,欣赏观云舒吃饭的姿态,同时指了指桌上一份舆图,“这应该是小西天的内部防卫图,屠子翎定然就是靠它才潜入小西天的。” 说罢,他又从怀中取出那颗舍利子,“这个就是你们小西天的秘宝?有什么用?” 观云舒瞥了眼舆图便看向舍利子,继而微微一怔,眉梢带上一丝错愕, “为什么舍利子会对你有反应?” ------------ 第34章 九钟 “嗯?”赵无眠打量了眼舍利子,通体紫色冒着微光,跟夜明珠似的。 这舍利子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为小西天的秘宝,详细来说,它应该是‘秘宝探测器’。 此世并没有赵无眠想的那么‘低武’,相反,有些东西还很玄乎,例如小西天真正的秘宝,乃真珠舍利宝幢,只消靠近一丈距离,体内蛊毒煞气等邪祟之物便可云消雾散,但最重要的效用莫过于可以辅助武者沟通天地之桥。 就像打游戏,受制于版本,你再怎么刷怪最多也只能练到80级,但倘若你有真珠舍利宝幢,就能解锁等级上限……也就是沟通天地之桥。 其余的像是依靠它感悟天地,悟出武功,也算是一类用法,便如观云舒的内功,在压制毒素和解毒上独具一格,便是融了真珠舍利宝幢的特点,乃小西天祖师爷从真珠舍利宝幢上悟出的顶级内功。 而像真珠舍利宝幢这样的秘宝,此世共有九件,因每件秘宝样式功能各不相同,且第一件为人所知的秘宝乃是一面青铜钟,因此就后来陆续出现的秘宝均统称为‘九钟’,意为那面青铜钟才是‘九钟之主’。 所谓‘律改三秋节,气应九钟霜’,是指倘若有人能集齐九钟,便可呼风唤雨,改变时令,乃至羽化飞升,得道成仙。 当然,这都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实际上历史中还从未有人能集齐过九钟……兴许有,但至少史书并无记载。 此世不乏惊艳绝伦之辈,所谓天下英雄如过江之卿,即便不依赖这种秘宝也能沟通天地之桥的鬼才也有一些,但世上还是普通人最多,九钟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沟通天地之桥的希望所在,因此每每现出,江湖都是一阵腥风血雨。 三大宗之所以是三大宗,就是因为他们各自执掌一钟,其余六钟则散落世界各地,在谁手上没人知道……有这种秘宝当然是藏着捏着,苟到自己发育成天下第一啊。 不过观云舒猜测朝廷应当是有一件的,只是不知样式。 而这舍利子,乃是小西天百年前一位沟通天地之桥的武者坐化后的产物,因其生前近距离感悟过至少五件九钟,且有所得,经脉丹田早已刻下那五件九钟的气息,因此在靠近含有那五件九钟之气的东西时便会起反应……也就是发光。 对赵无眠起反应,就意味着赵无眠曾近距离接触过那五件九钟之一,乃至于还细细感悟过……但感悟时间肯定不长,否则舍利子估计能当场飞起来。 念及此处,饶是观云舒也不由心底微微一凸,这舍利子即便不是九钟,单凭能找到九钟线索这点就已经足以让全天下人发疯……只是知道舍利子有这等妙用的人极少,即便是将它偷出来的屠子翎多半也不知道。 要将此事告诉赵无眠吗?他会为此夺宝杀人吗? 观云舒欣赏赵无眠不假,但此事太过重大,饶是随性洒脱如她也不免有几分纠结。 却看赵无眠随手就将舍利子抛给观云舒。 观云舒被吓了一跳,略显狼狈地接住,舍利子上微光顿隐,眨眼便显得平平无奇。 “还真是,到你手上就不冒光了。”赵无眠略显惊叹,“你们小西天还是有点东西的啊。” 观云舒沉默少许,一时没有回答,赵无眠虽是因为无知,但如此光风霁月,照也显得她心机深沉了,因此她小手摩挲着舍利子,低声问:“公子可知天地之桥?” 观云舒的语气严肃正经,让赵无眠也不由坐端了几分,“知道……怎么了?” “倘若你迟迟无法沟通天地之桥,该怎么办?” 赵无眠眉梢微挑,“习武就是习一口一往无前的气,还未尝试,怎能先自怨自艾?” “如果呢?” “我如今逃亡途中,每天还要抽出至少两个时辰习武。”赵无眠伸出两根手指,“自律,刻苦,有天赋,迟早突破天地之桥的屏障。” 观云舒眨眨眼睛,继而忽的噗嗤一笑,用手背轻掩粉唇,应当是有几分不相信,便说:“天底下如你这般自信刻苦的武者不计其数,但当今世代能突破天地之桥的人还不足双十之数。” 赵无眠指了指自己,“不多时就会再多一个沟通天地之桥的武者……” 微微一顿,赵无眠又指向观云舒,笑道:“是多两个才对。” 观云舒不笑了,她望着赵无眠的眼睛……那双澄澈如秋日晴空的眼眸久久地,定定地直视着赵无眠。 “谢谢。”她说。 “今晚你给我道了好多声谢。” 赵无眠曾感悟过九钟,是因为太玄宫有九钟之一?还是单纯机缘巧合? 观云舒比较偏向后者,一来她直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赵无眠是否和太玄宫有关,二来九钟太过珍贵,照常说只有太玄宫宫主才有资格在其身旁感悟……而据她所知,太玄宫宫主是个女人。 因此观云舒再度沉默起来,像手头这类舍利子,小西天还有几颗,但目前她已知所能找到九钟机缘的人,恐怕只有赵无眠一人。 忽的,观云舒问:“答应我件事可好?” “两件也依你,反正我还欠你两次人情。” “那两次人情一笔勾销也好,只望你能答应我这件事,”观云舒微微摇头,“我将这枚舍利子赠予你,小西天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这枚舍利子的存在……即便是洛朝烟与苏青绮也不行。” 赵无眠微微一愣,望着观云舒一脸认真的神情,却是道:“你自会解释……是指你要违背清规,欺瞒宗门,还是指甘愿受罚?” 观云舒心尖儿微微一颤,没料到赵无眠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她都不知自己的嗓音是否带着几分喜意,问:“为什么?” “能坚持一辈子不说谎,了不起,我很佩服,怎么能让你因为我坏了你自己的原则?” 闻听此言,观云舒沉默了很久,才微微摇头,“你不必担心。” 说罢,她才解释起这枚舍利子的妙用。 听完,赵无眠忽的站起,来回踱步,他有预感,自己的死因恐怕和九钟脱不了干系……这或许就是他找回以往身份的关键线索。 偏头看去,窗外漆黑的夜色已经有了点点日光……天都快亮了。 赵无眠回首望着观云舒,严肃道:“这枚舍利子对我的确很重要,我也就不推脱了……倘若我能因此找到九钟,一定不会忘了观小姐的情义,那九钟就算我们共同所有,甚至于你想要,直接拿回小西天也无妨。” 比起九钟,赵无眠更在乎自己的身份,观云舒这颗舍利子可谓雪中送炭,解了他燃眉之急,更何况这舍利子本身就极为珍贵……观云舒赠他舍利子,是求什么,他自然清楚,是非恩怨,他也分得清。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缓缓道:“这等至宝,我身为小西天子弟,本不该赠与你这只与我见过三次面的外人,但一来,放跑游君武,是我亏欠了你,二来,我对九钟也有所图……你光风霁月,倒是我过于世俗了。” 赵无眠笑了起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说你了,待见了九钟,我多半也把持不住的,不过此次明显是我得了好处,那两次人情,观小姐且继续记下吧,若是有所托,我照旧义不容辞。” 观云舒犹豫少许,还是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便微微摇头,“人情罢了,至于九钟的归属……再议吧。” 赵无眠没再反驳,又抽出腰间长剑,握住剑鞘横放于观云舒眼前,“此剑有雪枭才能闻到的特殊香料,你且拿着,千里马的位置我已经知晓,等我回去和她们商量商量便让雪枭通知你,入晚多半就要潜入一趟晋王府,你做好准备。” 观云舒默默接过长剑,却看赵无眠已经拿起斗笠带上,便要离去。 “公子留步。” “嗯?”赵无眠回首看来。 “苍花令给我。”观云舒朝赵无眠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 “做甚?”赵无眠拿出令牌递给她。 只看观云舒用指尖凝聚真气,在令牌上勾勒几笔,又递给了赵无眠,打眼瞧去,却是令牌上居然多了两只线条简陋的小猫……小猫的嘴巴瘪着,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 “你说过,你忘性大。”观云舒扬起小脸望着赵无眠,道:“你莫要忘了我,我给苍花令上画两只小猫,证明你欠过我两次人情,此刻已还,可好?” 赵无眠望着令牌上的小猫,愣了几秒,继而笑道:“好。” 说罢,赵无眠又轻轻抛了一下舍利子,朝观云舒自信笑道:“自律,刻苦,天赋,如今机缘也有了,看来我等二人突破天地之桥,已是板上钉钉。” 闻听此言,观云舒又轻笑了下。 观云舒很少笑,今晚违了两次清规,也笑了不少次。 ------------ 第35章 候人兮猗 两人在客栈又是解毒又是分赃,好不清闲,但锦香坊可就不一样了。 房内的姑娘们不知为何,自从把绮鹤从那歪脖子柳树上救回来后,坊里的氛围似乎便不一样了,老鸨都是冷着一张脸,走路带风,在廊间房中来回穿梭,惊得一众姑娘心尖直跳。 锦香坊后院中,苍花娘娘洗漱完毕,正穿着红色丝质睡裙对着铜镜梳理长发,绮鹤跪在一旁,汇报完毕便头也不敢抬,额前满是细汗。 哪怕是寻常宗门,倘若引来如此祸端,便是把绮鹤逐出宗门都是轻的,更大的可能还是会废了她一身武艺将其献给晋王,以表宗门歉意。 幻真阁贵为三大邪派之一,但终归只是江湖门派,兴许在朝中有些暗桩,但势力定然比不上一国藩王……更何况晋王还是手握重兵的实权藩王。 他若是铁了心要追究此事,至少幻真阁在晋地是很难再混下去了……这带来的损失可就不小了。 苍花娘娘梳理完长发,将玉梳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啪’的轻响,绮鹤便本能的娇躯一抖。 “他说,那枚苍花令要用来让我陪他喝花酒?”苍花娘娘缓缓开口,却是压根没谈论晋王之事,反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问道。 绮鹤闻言微微一怔,低眉顺眼回应,半句不敢多说,“是……” “有胆气,也有能力,好一招祸水东引,是块宝玉。”苍花娘娘拿起玉簪子缓缓绑着长发,一举一动满是世家大族的贵气与雅致,“晋王忙于洛朝烟的事,恐怕懒得处理游君武被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但终归关乎藩王颜面,今日兴许便有官兵前来查抄…… ……查抄便查抄吧,一处产业罢了,此刻无需与晋王为难,晋王若是要你的命,我们便说你已与那两人一起叛逃,正在追捕,近日你且待在我身边,莫要在外继续走动了。” 苍花楼可以如实交代,告诉晋王她们也是受害者,这只是祸水东引……但事实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这是晋王的权威与面子问题,整个太原都觉得苍花楼对晋王门客出了手,还抢了晋王一杆亲赐长枪,那这脏水她们就洗不干净……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老老实实按赵无眠泼的脏水处理。 “谢娘娘宽饶……”绮鹤将脑袋埋得更低了,这都是因她而起,嗓音都有了几分哭腔。 “你让容娘收拾收拾,将姑娘们好生安置,她们既然随我们办事,如今总不能让她们没了活计,否则难活过这个冬天。” “都是属下无能。”绮鹤嗓音颤抖。 “不,这件事你做得不错。”苍花娘娘简单为自己挽了个百合髻,便长身而起,脱去丝质睡裙,露出光滑细腻的雪白肌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绣着飞鸟的青色肚兜,缓缓道:“几个呼吸便杀了屠子翎折返回来……杀伐果断,武艺高绝,反应机敏,这些你不是已经试探出了?” 绮鹤杏眼瞪大了几分,继而不知为何鼻子酸酸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苍花娘娘穿上肚兜,把上面的飞鸟都鼓成一副快飞不起来的模样。 她又拿出一件白色丝质里衣,“他教训了你一顿,又让坊里的姑娘去救你……尚义任侠,品行也不错,虽然不知他来自何门何派,但既然能用苍花令,至少能证明他不会敌视苍花楼,因此只要施恩于他,那今日间隙便如水中月,不足为道,他自会心甘情愿为我办事。” “楼内正缺这等宝玉……”穿上里衣,苍花娘娘将衣服内的发丝挽出来,“本我堂听说此事,定然会在阁主那儿参我一本,我会加以引导,让他们用弥补我等捅出的篓子这种方式来吞并我们在晋地的产业。” 苍花娘娘在梳妆台上坐下,拿出唇脂,淡淡道:“不将他绑了带给晋王,如何弥补?” 绮鹤眨巴眨眼眼睛,顿时理解了苍花娘娘的意思,“要么他帮我们削弱本我堂的势力,要么在他危难之际,我等‘不计前嫌’,伸出援手,纳他入楼。” “不是二选一,而是两个我都要。”苍花娘娘涂好唇脂,望着铜镜中那完美无瑕,惊艳世人的面庞,露出一抹笑意: “屠子翎几天前偷了小西天的东西……追杀他的人是观云舒吧,观云舒向来没什么朋友,独来独往惯了,这次怎么会有同伙?去查查观云舒近日同谁走的近,瞧瞧是否符合特征……那个人,便是我的宝玉。” 绮鹤仰起小脸望着苍花娘娘的背影,遍布泪痕的小脸已经满是崇拜,好一招驱狼吞虎,黄雀在后,只是,一个祸水东引,一个驱狼吞虎,感觉娘娘一定与那个贼人很合得来……绮鹤的神色又古怪起来,连连摇头,暗道那贼人怎么配和娘娘相提并论? “整体方针便是这样,具体细节,你自行处理吧。” “是。”绮鹤回过神来,连忙应答,继而琢磨少许,才恍然道:“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那晚元魁集会,有一男子陪同观云舒一起进了夜华楼,背挂长枪,疑似碧波。” 元魁想聚,苍花楼得知后自然会暗中打探,只是那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绮鹤也便没在意,如今苍花娘娘提起观云舒,她才想起来。 “哦?那男子叫什么?” “不清楚……无人透露聚会的个中细节。” “派人接触那三个元魁,去查吧。” “是。” ❀ 雪势小了些,跟柳絮似得缓缓飘落,昨晚在无疆堂的厮杀似乎并未引起什么喧嚣,清晨的太原城依旧炊烟袅袅,各家小贩已经穿着冬袄,沿街叫卖。 “大冬天吃碗热乎的水煮羊肉吧——” “客官来碗热腾腾的豆浆吧——” “肉夹馍,上好的猪肉咧——” 嘈杂热闹声中,赵无眠往下压了压斗笠,估摸着这个时间洛朝烟与苏青绮应当已经醒了,便买了三碗豆浆与几根油条,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去了趟书斋才往回走。 回到客栈,三匹马儿还牵在院子里埋头吃草,白娘子瞧见赵无眠,还有些瞧不起他似得喷了个鼻息……这匹马性子傲得很,只亲近苏青绮,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千里马都只认一个主子。 赵无眠依次拍了拍三匹马儿的额头,心底也琢磨着该给自秦风寨顺来的这两匹黑马寻个好出处……毕竟也是依靠它们俩儿才能一路跑至太原。 两匹黑马很亲昵的用额头拱了拱赵无眠,与高冷的白娘子截然不同。 等来至别院门口,赵无眠刚想敲门,又想到说不定两女还没醒,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热乎乎的早餐,便来至木窗旁,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偏头看去。 屋内陈设并没有太多不同,只看木桌上照旧摆着瓶瓶罐罐,而洛朝烟却是枕着双臂,趴在桌上睡觉,她的肩上披着外衣,应当是苏青绮为她盖上的。 赵无眠眉梢微蹙,怎么让观云舒睡在这里,他又朝屋内瞧了几眼,可惜孔洞太小,瞧不分明,找不着苏青绮,他便直接推门而入。 擦—— 下一瞬一柄清亮长剑便抵在赵无眠喉前,寒光闪闪。 赵无眠不显惊慌,抬眼看去,苏青绮手持长剑,便站在门后死角,瞧见赵无眠,连忙收回长剑,冷若寒霜的俏脸顿时如初雪消融,继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原~来是赵公子回来了,方才我听见窗纸被捅破的声响,还以为是什么宵小之徒。” 赵无眠望着苏青绮一脸困倦的表情,举起手中早餐示意,继而问:“怎么这么困?起得太早了?我给你们带了早餐。” 听到说话声,趴桌上睡着的洛朝烟也抬起困顿小脸,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肩上外衣顺势落下,“你回来了啊,我给你准备了药浴……” 洛朝烟偏头看向浴桶,继而眨眨眼睛,又揉了下眼皮,“咦?怎么不冒热气……凉了?” 说罢,她又看向窗外,精致的俏脸满是错愕,“怎么天都亮了?” 赵无眠看向站在他肩上的雪枭,雪枭连连摆着翅膀,表示自己绝对是把信送到了。 赵无眠又看向一直打哈欠的苏青绮,问:“我给你们寄了信说我晚上迟些回来啊,你们一夜没睡?” 苏青绮合剑入鞘,赵无眠回来了,她也就无需守夜,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砖上,两只小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腿上休息,因为困了,嘴里便软乎乎回答道: “嗯……怕你出事,睡不着。” 洛朝烟也站起身,小手捶着酸痛肩膀,道: “本来想等你回来,让你泡上热热乎乎的药浴的……没想到我居然睡了过去。” ------------ 第36章 三人 晋王府内。 “派兵查了锦香坊,要个说法。”晋王得知无疆堂的事后,只是如此淡淡道: 晋王的确并不如何在乎游君武被刺和碧波被抢的事儿,毕竟和洛朝烟比起来,这种江湖事委实不值一提……驳了他的面子,那便派官兵抄了锦香坊,再让幻真阁赔礼道歉,交出行凶三人,这事也便过去了。 幻真阁再如何也是江湖大派,此刻大业在前,没必要多生事端。 游君武站在晋王身后,脸色有些难看,“但据幻真阁所说,他们三人已经叛逃,正在竭力追捕……看来他们是铁了心想保那三人。” “幻真阁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得罪我,要么真是叛逃,要么便是祸水东引,幻真阁也被耍了。”晋王端起热茶轻抿一口,敏锐猜出真相,沉吟少许后,又忽的问道:“约之回来没有?” 约之,全名刘约之,号鬼魁,双煞之一,乃晋王处理江湖事的一柄尖刀,晋地江湖人见之无不闻风丧胆。 “刘老大月余前在金城追查西凉十六煞,听说前几日已经回了晋地。” 金城,也就是西凉那边,晋王靖难之役有功,景正帝便把西凉一并赏给了他……虽然地盘大了,却也难管,两地边关均有戎族骚扰,战事不断,导致晋王麾下玄甲军大都在外御敌,这也是他坐拥二十万精兵却安然当一名藩王的根本原因。 秦王当初身处内陆,想造反随时都能挥师北上,但晋王若是造反,只要抽调边关兵力,戎族当即就能入关中原。 最好的情况便是晋王冒着屁股被偷的风险,闪电战攻入京师,夺得皇位,继而在政权尚不稳固的情况下,派兵驱除戎族……想想可能性也不大,朝廷还有十万中央军驻扎通往京师的各个要道,必要时还有驻扎在燕云的十五万关宁军以及南诏的西南军可用。 除非晋王愿意背负致使‘戎族乱华’的千古骂名,即只管抢皇位,放任戎族在中原劫掠百姓。 所以若想得皇位,最稳妥的办法反而是抓了洛朝烟,到时候无论是扶幼帝上位,自己入京掌权,亦或是让朝中的藩王派发发力,都有操作空间可谈。 挥师北上,亦或是拥兵自立为帝,均是下下之策,除非真到了走投无路之地,否则还不如当个实权王爷来得好。 “让约之尽快回城。”晋王摩挲着茶杯,望着结冰湖面上的积雪,沉默少许,才道:“他处理这些江湖事有经验。” 碧波被抢,游君武遇刺……那江湖游侠儿摆明了就是找他的茬,虽然他不甚在意,却也不能置之不理,也该让鬼魁出马了。 “是。”游君武想了想,又道:“近来晋南晋北都有嫡公主的消息,想来是有人暗中帮助,放出假消息掩人耳目。” 闻听此言,晋王微微颔首,并不惊讶,实际上他还以为早在洛朝烟消息传出来的那天便该有假消息传出了……明显世道上还是看输赢站队的势力最多。 他忽的问:“可有江白的消息?” 游君武微微一怔,老实回答,“根据线报,燕九被人刺杀,生死不知,距江大人出城只过去了一天一夜,根据马力,时间应当不差。” 晋王沉吟片刻,才缓缓点头,“下去吧。” ❀ 苏青绮与洛朝烟近乎一夜没睡,待赵无眠回来后便脱去鞋袜,上床补觉。 赵无眠热了热洛朝烟为他准备的药浴,泡了一个时辰便去院外练刀,直至午后他才收刀入鞘,长舒一口气,回屋简单洗了个澡,估摸了下时间,料想两女应当醒了,便让小二送来一大堆吃食后,这才敲了敲两女房门。 顺带一提,从王长志那搜刮的钱两早就花光了,如今赵无眠吃穿用度花的全是苏青绮带的盘缠与洛朝烟的零花钱……遥想几天前刚苏醒时,赵无眠还曾在心底豪言壮志,暗道要当个赏金猎人赚钱养活自己,如今已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问苏青绮与洛朝烟要钱花了。 苏青绮拉开房门,她一席青衣,只是用簪子匆匆忙忙将发丝扎起,几缕凌乱发丝垂在额前,不施粉黛的小脸慵懒而带着少女特有的恬静青春,让人眼前一亮。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纸,斜斜洒在屋内,显出空气中的粉尘,少女的幽香与屋内淡淡的药香一同沁入鼻尖,让赵无眠心情都轻快了不少,朝苏青绮笑了笑,“可是休息好了?” 苏青绮刚刚睡醒没多久,还没梳妆打扮,觉得自己此刻邋遢得很,便有点不敢看赵无眠,小脸带着一丝微红与窘迫转过身,让开位置,“我不用睡多久的,你怎么不叫我同你一起练武?” “平时逃亡已经够辛苦了,此刻得闲,当然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赵无眠走进屋子,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入了太原城,我没做什么的,一直都是你在外奔波。”苏青绮略显愧疚。 “你要贴身保护圣上,各司其职罢了,我才觉得对不住你。” 想起外界疯传的‘苏家赘婿’,赵无眠就一阵头疼,此刻逃亡中,不拘小节,倒也不用计较此事……但按如今形势,要么三人都死在回京途中,要么就等送洛朝烟回京后,这事摆上台面…… 此事女子极为看重名节,苏青绮的风评一坏,那除了跟观云舒当小尼姑孤老终生,便只剩假戏真做,跟着赵无眠一路跑江湖。 想着,赵无眠便看向苏青绮。 “对不住我?为什么?”她背着双手走至赵无眠旁坐下,也为自己倒了杯水,微微仰首喝水,娇嫩柔软的粉唇含住茶杯,就好似茶杯在品尝她的唇一样,更是因为仰首的缘故,导致上身微微挺起,如此饶是一席宽松青衣也挡不住身前的辽阔风情。 注意到赵无眠的视线,她似是感到几分羞意,略显慌乱地放下茶杯,不等赵无眠回答便起身走进屏风后,“我去叫圣上起床……” 其实她还以为是自己太邋遢,赵无眠才看她的……此刻借着由头整理一下。 自来了太原苏青绮便一直待在客栈,还不知外界的风言风语……赵无眠默默喝水,心想此事还是先别告诉她为好。 等了一小会儿,两女便穿戴整齐,自屏风后走出。 洛朝烟揉着纤细肩膀,昨晚趴桌子上睡觉,这还有点酸痛。 不过还没怎么说话,房门便被‘啪啪’敲了几声,小二声若洪钟的大嗓门顺势传来,“客官!您点的大盘鸡,一盆麻肉和卤面到咧!” 赵无眠刚准备谈正事,闻言便道:“吃饭吃饭,平时打打杀杀,勾心斗角够累了,吃饭就好好吃,不谈这些正事。” 洛朝烟掩嘴轻笑。 冬日难得的金色霞光垂洒而下,三人围坐在一起,很快冒着香气的一大盆麻肉便被摆上桌,又各分了一碗大盘鸡与卤面,香气扑面而来。 晋王与各方俊杰不是傻子,‘灯下黑’也瞒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抢马,待有了千里马,料想便是一路奔袭与血雨腥风,像今天这样的悠闲时光,不会多了。 几人心知肚明,所以分外珍惜。 因此此刻没有庙堂与江湖,只有刀光剑影中相依为命的三人。 ------------ 第37章 凌霄飞渡(二合一) 酒足饭饱,赵无眠便拿出信封与秘籍……舆图已经留给观云舒,寺里是否有细作,她自会判断与搜查。 “要是雪枭没找错,那千里马就在晋王府,府内守卫森严,还好燕九送来一只鸟,否则以我的轻功,恐怕刚翻进去就要几百刀斧手围住……”赵无眠拆开信封,口中则道:“不过我找了观云舒帮忙,她轻功料想不错,待会儿我找她一起去一趟晋王府,而这些东西都是我帮她杀了个冬燕贼人而缴获的战利品,看看咋们有没有能用上的。” 舍利子关乎九钟,事关重大,虽说赵无眠相信两女,但毕竟答应了观云舒,因此此刻没提。 “观云舒?那个小西天的元魁?”两女闻言,微微一愣,均是抬起眼帘望着赵无眠,精致的容颜带着几分呆愣与莫名。 赵无眠此前从未与她们提起过观云舒。 “嗯……偶然结识,我帮她除贼,她帮我抢马。”这神情,饶是赵无眠看着也有几分古怪,仿佛是自己背地了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们两人的事。 “哦,嗯……”洛朝烟先回过神来,手指挽了挽耳边碎发,“观云舒号最强元魁,有她帮衬,我们能轻松不少……嗯,这几日我们日夜在一起,倒是忽略了你也有自己的朋友。” 苏青绮则多看了赵无眠一会儿,少许才恍然反应过来,双手摩挲着茶杯,也是点头道: “观云舒所学轻功为小西天秘传‘轻云蔽月’,飘渺鬼魅又不失速度灵活,无论是轻功兵刃还是拳掌内功,她都已经抵达了元魁的极致,之所以还被称元魁,只是因她年纪太小,阅历不足,尚未与武魁交手……我需要保护圣上,腾不开手,公子能寻她当帮手,的确是明智之举。” 苏青绮虽然说的话很客观,但语气好似有点古怪。 赵无眠决定不在观云舒的话题多言,看向信封,嗯……看不懂,他将其递给洛朝烟,“冬燕内部人员的密信,应当有暗语,圣上见识广博,能否看懂?” 闻言洛朝烟也不在计较观云舒的事,接过信封,柳眉轻佻,琢磨少许才缓缓道:“有点熟悉,容我想想……我儿时好像在宫里见过类似的暗语。” “怎么?莫非冬燕的顶头上司是宫里人?”赵无眠略显惊讶,没料到洛朝烟还真知道。 “宫里有专门进行情报工作的皇城司,自然也负责收集天下暗语,以防出现缴到什么情报而无法查阅的情况。”苏青绮替洛朝烟解释道。 “那我对朝廷能帮我找到寒玉蛊的来源更有信心了。”赵无眠又拿出那本轻功秘籍递给苏青绮,“苏小师父能否教导一下?” 凌霄飞渡作为屠子翎的成名根本,品阶肯定不差,不过赵无眠主要还是想触类旁通,掌握自身所学轻功……虽然苏青绮肯定也会轻功,但月华剑都不太能在外使用,她的轻功多半也是如此。 苏青绮眨巴眨巴眼睛,却是连连摇头,纠正赵无眠话中细节,“我可担不起公子的师父。” “达者为师。” “那也不行。”苏青绮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若是成了赵无眠的师父,那,那……反正苏青绮觉得礼法上过不去,不行就是不行。 赵无眠也没在意,点点头便要随苏青绮去别院外学轻功。 “不用去外面,就在里屋吧。”苏青绮搬着桌椅,木柜,浴桶之类的物什摆放在房屋中间,洛朝烟自觉起身,捧着信封坐在床沿,眉梢紧缩,还在破译。 “轻功不是单纯指跳得高,蹦的远,还是指在多种地形也能如履平地,便如踏水而行,亦或是藏匿腾挪……”苏青绮摆好物件,又道:“以公子的内息与天赋,学会凌霄飞渡并不难。” 说罢,苏青绮在桌子上摆了一杯水,又将浴桶的水加满,才道:“跨过木椅,而后以茶杯借力而杯中水不漏,最后再踩着浴桶水面而过,这样轻功基本就算小成了,之后多加练习,才能在实战中找到合适的时机力道,用轻功为自己创造优势。” 说罢,苏青绮才翻看起凌霄飞渡的秘籍,小脸极为认真,赵无眠瞧着还有几分可爱……秘籍并不厚,薄薄一个小册子很快她便翻完,继而琢磨少许,便亲身示范,以浴桶展示踏水而行,仅仅在水面中掀起几道涟漪,衣带飘飘,黑发轻扬,好不潇洒。 而后苏青绮才像赵无眠讲解凌霄飞渡的窍门,内息流转方式,步伐等。 册子虽薄,但内容可着实不少,其中还有苏青绮自己的许多见解,她自小习武,从未懈怠,轻功见解自是让赵无眠这个习武还没一周的菜鸟受益匪浅。 待苏青绮讲解完,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 赵无眠为她递了杯水,“才看了一遍秘籍就能反过来教我,苏小姐的习武天分当真恐怖,也就是碍于年纪你才实力稍逊于观云舒,” 苏青绮被赵无眠夸得小脸微红,但继而又忍不住微微仰了仰下巴,“那是自然,我苏家武学渊源未必就差了她小西天,等我和观云舒一个年纪时,肯定比她厉害,公子如今靠她抢马,待以后啊,还是依靠我更多些。” “现在就已经依靠你良多了,若是没有你,我恐怕打架还是只能靠些本能的王八拳,王八剑之类的。” 苏青绮微微一怔,继而顿时眉开眼笑,听着这话别提多高兴了,温婉娴静的俏脸满是柔情笑意,柳眉都弯成了月牙。 真好哄啊……要是日后成亲,吵了架,是不是也能这么好哄…… 赵无眠不禁想到,而后又在心底连连摇头,扫去心中杂念,在苏青绮为他设置的障碍物前站定,默默回忆凌霄飞渡的窍门与用劲。 苏青绮背着双手,脚步轻快站至浴桶旁……踏水而行没那么简单,以赵无眠的天资估计也要试个三四次,她在旁照看着,以防赵无眠落水。 赵无眠细细感知,按照凌霄飞渡的法门运转内息,实则是想找到那一丝最熟悉的感觉……也即自己原先的轻功。 这么说好像有点把凌霄飞渡当成苦主的既视感,但确实是这样。 一遍,两遍……没什么感觉,纸上谈兵当然找不到感觉,所以赵无眠决定先拿障碍物试试。 他当即一脚踏在椅上,飞身跃起,但却看足下木椅当即碎成木屑,他的身形也朝前扑去……他第一次用轻功,没收住力,用劲过大,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撞在墙上,好在苏青绮当即一手抓住他的胳膊。 继而苏青绮便面露错愕,因怕伤了赵无眠,她并未用劲,但赵无眠明显用力过猛,眼看便要拉不住,她下意识便用上苏家秘传的‘烟云十二手’。 而烟云十二手乃‘以柔克刚’的掌法,暗含‘四两拨千斤’之意,能拨哪呢?反正不能把赵无眠给扔出房外,那自然就只能往屋内扔。 因此赵无眠飞跃而出,继而被苏青绮给拉住,硬生生扭转了90度,被拨向了……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垂眼破译密信的洛朝烟。 “圣上,当……”苏青绮反应过来,顿时小脸一僵,连忙提醒,话音未落,洛朝烟也只来得及仰起小脸看来,面露疑惑。 赵无眠完全没料到苏青绮能给他拨回来,眼看就要撞在洛朝烟身上,就她这小身板,要是被赵无眠撞一下还不得头破血流?断好几根骨头? 赵无眠只得连忙单脚踏在床沿地砖上,借此调整身形,继而一手按着洛朝烟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床,另一只手则抓住床上幔帐,只听‘哗啦啦’的撕扯声,幔帐如破布条般纷飞。 “呀——”只听洛朝烟惊呼一声摔倒在床,手中信纸四散而飞,而赵无眠一手按着洛朝烟肩膀,另一只手按着软榻,距离洛朝烟极近,不过好在他反应极快,倒是没碰着什么‘素面朝天’处。 苏青绮以手扶额,暗道“我真傻,一用烟云十二手怎么就下意识开始四两拨千斤了呢?都怨武功山!影响太大,太极之意近乎融入了柔性掌法的方方面面。” 赵无眠抬起脑袋,几缕发丝飞扬间不小心被他含住,他却浑然不知。 两人虽说没怎么碰到,却也距离极近,赵无眠稍微俯首就能噙住她的粉唇。 洛朝烟望着赵无眠的眼睛,面红耳赤,心尖儿更是跳的邦邦快,唇紧紧抿着,还有几分轻颤。 时间似乎凝固了少许。 赵无眠瞧她这么紧张无措,便严肃道: “嗯……圣上,别误会,此刻距离近了,您能看到我脸上的血痕不?这是被毒针所伤,但我却完全没有中毒迹象,我也不知是否是我内功效用……您是太夫,有何高见?” “先把我的头发从你嘴里吐出来……” ❀ 赵无眠没有中毒不知是否为内功之效,不过好在赵无眠也没碰着什么敏感地方,倒也不算占了圣上便宜。 赵无眠确定洛朝烟此刻对他可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所以要是真被他碰着什么地方,一来凭生尴尬,二来以洛朝烟的贞烈性子,寻死的想法估计都有了……只能说还好赵无眠反应迅速。 略微整理好心情,洛朝烟才坐在桌前小口喝水,小脸微红猜测道:“你中了寒玉蛊,此刻却毫无反应,明显蛊毒已解,我还猜想你兴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如今看来,‘后遗症’恐怕就是你那百毒不侵的体质。” “这么夸张?”赵无眠拿着崭新幔帐站在床沿,回首看去,略显错愕。 洛朝烟与他对上视线,便想起方才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时赵无眠说话间呼出的温热气息,顿时脸蛋又红了几分,偏过视线, “百年来,从未有过中了寒玉蛊还活下来的案例,但寒玉蛊乃蛊王之毒,解毒后体内反而有所抗性倒也正常,之所以能百毒不侵,也只是因为寒玉蛊过于霸道,所遗留的抗毒性足以抵御世间百毒……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赵无眠装好幔帐,便从怀里掏出当初杀死江白的蛊毒……洛朝烟当时给了两瓶,如今还剩一瓶。 “圣上可有解药,若是有解药,我现在就尝尝这瓶蛊毒的咸淡,看看我这百毒不侵的体质上限多高。” 闻听此言,洛朝烟被惊的杏眼瞪大几分,“我没有,你别瞎喝!” 苏青绮也是吓得连忙跑过来抢过毒瓶,“你疯啦?怎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赵无眠心底其实也有点发憷,若是没解药那就没必要服毒了,否则抗毒性要是没达标当场就得重开。 他便披上蓑衣,打算找观云舒一同去晋王府探个点。 整个太原此刻都知道有个抢了晋王碧波的贼人在城中晃荡,带着长枪太显眼,他便只带刀剑。 两女见状又紧张了几分,问道:“要去晋王府吗?” 赵无眠微微颔首,“千里马就养在晋王府内,不是很好抢,但总得去看看具体情况。” “注意安全,事有可为再行动也不迟。”洛朝烟神情担忧。 在给昆吾刀缠黑布时,赵无眠才忽的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手指按着封面,将其推到洛朝烟身前。 “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我料想你整日待在客栈定然无聊,便去书斋给你买了一本小说,供你解闷。” 洛朝烟微微一愣,垂眼看去,书册封面写着‘竹影记’。 “我回来在路上翻了翻,就是男女主在竹林相遇相知相爱的老套故事……没什么意思,不过解解闷应该是够了,等一切事罢,我给你写点故事都比这些烂俗小说有趣,嗯……宝可梦之类的。”赵无眠缠好黑布,挂在腰间用蓑衣挡住,继而又拿出一柄长剑,手握剑鞘递给苏青绮, “这是给你的。” “我?”苏青绮心底本来还有点小羡慕洛朝烟能收到礼物,结果没想到自己也有。 “我给圣上带了东西,怎么会忘了你?”赵无眠拇指轻弹剑格,剑出三寸,寒光闪闪,“从一个黑道老大那儿抢来的名剑,听说出自剑宗一位叫吴清风的长老之手,剑名白霜,我也不知道这剑怎么样,反正肯定比你那把铁剑好。” 苏青绮回首怔怔看向挂在架子上的寻常铁剑……那是赵无眠当初去河曲时买给她应急用的。 她回过头朝赵无眠笑了下,笑容中带着几分欣喜,几分羞意与难言的情绪,“我用那柄铁剑就好了,公子在外比我更需要那柄剑。” 赵无眠看看铁剑,又看看苏青绮,最终轻轻摇头,也没推脱,他收起白霜,也用黑布将其缠起,口中道:“放心吧,迟早去草原一趟,帮你把青冥剑抢回来。” “嗯……到时我会与你同去。”苏青绮眼底带着几分柔意,轻声道。 “昨晚我在外惹出了点事端,虽然已经处理好,但保不齐会有官兵四处搜查,你们二人在客栈小心。”赵无眠戴上斗笠,抓起雪枭,推门离去,“走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房门紧闭,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两女一个捧着书,盯着封面出神,另一个撑起下巴,望着紧闭木门,也在发呆。 ------------ 第38章 雪幕之外 “所以说轻功也要讲究门道,我也没料到按照秘籍那么练居然能跳那么远,要是没苏小姐,我估计得用脸把墙撞破。” 赵无眠跟着雪枭的指引来到晋王府周围的一家酒楼,他此刻坐在四楼,旁边就是窗户,遥遥望去可见晋王府的恢弘辽阔。 洛朝烟身着斗笠蓑衣坐在他对面,小口抿着茶,听着赵无眠的感慨只是淡淡道:“无趣。” “什么无趣?” “轻功需要勤加苦学,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东西很无趣,说着这个话题的你也很无趣。”经过昨夜之事,观云舒与赵无眠的关系应当是要好了些,可惜还是这么毒舌。 千里马就在晋王府内,而晋王府占地不知几何,反正赵无眠坐四楼遥遥看去,差点没望到边,其中建筑错综复杂,谁知道千里马养在哪个角落,不过具体位置雪枭自会领他们前去,而此刻还没入夜,两人打算趁着夜色再去潜入。 雪枭站在茶楼顶端眺望着晋王府,时刻注意周遭动静,胖墩墩的跟个雪球,宛若茶楼瑞兽。 黄昏已至,淡金色的暖阳透过窗户,斜斜洒在桌上,赵无眠端起茶杯,其内水面便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你一定没朋友。” “想和我结交的人不计其数,只是我不屑同他们打交道罢了。” “没朋友的人都这么说。” 观云舒估摸又被赵无眠气到了,她啪的放下茶杯,眯了下杏眼,决定好好和赵无眠理论理论。 但两人却是被楼下的异状所吸引,只看一伙身着黑甲,估摸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自大街穿行而过,往晋王府而去。 一辆辆马车被夹在军士之内,寒风轻抚,偶然吹起窗帘,便可见马车内乃是一条条箱子,不用打开也知内里多半是什么金银珠宝。 太原乃边关重地,军队在街中穿行其实很常见,因此行人大多打量几眼,感慨一句这军伍的精气神真不错也就收回视线,要么就是饶有兴趣的猜测这是晋王把锦香坊查抄得来的钱两。 昨晚无疆堂的闹剧经由那些江湖客,肯定是传遍了太原,就在今早晋王便已经派人抄了锦香坊,大街小巷此刻都在谈论此事……所以粗略看来,祸水东引的计策还算成功,人们的关注点其实都在幻真阁上,基本少有人注意到两人。 赵无眠琢磨少许,则看向军伍正中的那辆马车。 马车窗帘加绒加厚,一般风还吹不起来,又被保护在正中央……赵无眠便看向观云舒,伸手指了指,低声问:“那辆马车里肯定坐着什么达官显贵?估摸和晋王还有点关系,我不精暗器之法,观小姐能不能把帘子弄开让我瞧瞧里面是谁?” “你很闲?”观云舒斜眼望他。 “万一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呢?晋王跟我是死敌,因此谁拜访他我肯定得搞清楚啊,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赵无眠说得在理,观云舒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茶杯,继而稍微愣了下……她没水了。 眼看马车都要跑远,她当即探出一根玉指在赵无眠的茶杯内轻点而过,一滴茶水凝于她的指尖,旋即却看她轻轻一弹,茶水竟是发出‘咻’的一声轻响,下一瞬厚重的加绒帘子便好似被台风拂过,忽的飞扬而起。 赵无眠对此招惊为天人,但心底还没惊叹多会儿便瞧见窗帘飞起,他连忙偏头看去。 只见大雪纷飞间,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正端坐在马车内,窗帘忽的飞扬而起,寒风混杂雪花袭进车厢,俊美少年蹙了蹙眉梢,抬起衣袖,遮面挡风的同时,侧眼看向马车之外。 马车侧方便是酒楼,一二三楼窗门紧缩,显然是嫌楼外太冷,只有四楼窗门大开,赵无眠与观云舒便坐在窗边。 三人隔着雪幕对望一眼,继而窗帘便顺着重力落下。 “男的?”赵无眠眉梢轻佻。 “怎么?你还希望是个女子?”观云舒此刻才慢悠悠为自己再倒了杯茶,口中悠然问道……就是语气有点怪怪的,仿佛赵无眠才是屠子翎那等独爱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赵无眠无视观云舒的古怪语气,问:“你认识那人是谁?” 观云舒淡淡摇头,“从未见过。” “有没有可能是晋王的儿子?” 观云舒沉吟少许,“晋王世子今年十八,看年龄应当差不多,又往晋王府去,多半就是他了。” 闻听此言,赵无眠才轻轻敲了敲窗沿,雪枭站在屋檐上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听见闷响顿时一个激灵,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自窗外飞进楼内,站在桌上仰首望着赵无眠……它看赵无眠的眼神里总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模样。 赵无眠从桌上的零食盘子里抓了把瓜子丢给它,“瞧见那辆马车没有?里面住的估摸是晋王世子,你跟上去看看他住在晋王府的哪里。” “咕!”雪枭又炸毛了,这厮怎么又拿瓜子打发我?我可是猛禽!哪有猛禽吃瓜子的啊!? 赵无眠哈哈一笑,又拿出几片熟肉,雪枭狼吞虎咽吃完,才心甘情愿飞出楼外上班。 “追踪他?”观云舒抿着热茶,告诫道:“万万不可杀了他,晋王妃早逝,他就剩这么一个儿子,疼爱有加,要是晋世子被你杀了,晋王定然当场发疯,像他这等坐拥二十万精兵的藩王,一旦发起疯来对边疆不管不顾,戎族长驱直入,到时定然生灵涂炭。” “我晓得。”赵无眠将茶水一饮而尽,嗯?好像香了不少嘛。 抬起眼帘,观云舒用修长食指轻轻抬起自己的斗笠,露出绝美容颜,却是用着看色胚的眼神看他,“登徒子。” “嗯?”被骂了一句,赵无眠正觉莫名其妙,而后才反应过来这茶水是观云舒方才用手拈过的,心底顿惊,这女人是什么花妖转世吗?为何轻轻触碰一下茶水都能变香。 要是拿她的袜子泡水,哪里还需要什么糯香柠檬茶…… 这问题他没敢问,但估摸是什么功法之效吧。 “观小姐方才的暗器之法……”赵无眠笼着手呵呵笑道。 观云舒压了压斗笠,淡淡哼了下,“想学吗?” “想。” “不成。” “可是需要什么条件?亦或是小西天的不传之秘?” “都不是。” “那是为何?” “这不是暗器之法。”观云舒伸出一根葱白玉指,用着嘲笑赵无眠智商的语气淡淡笑了下,道:“是指法。” “……”赵无眠默默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没方才那杯香了,他说:“玩这种文字游戏,你才无趣。” 观云舒抱起双臂,淡淡道:“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教你武功了。” “诶诶,观小姐,我和你不一样,你能坚持一生不打诳语,但俺老赵就是个俗人,方才只是谎话,别当真。” 两人闲聊间,黄昏渐去,夜色初临,偏头看去,偌大的晋王府内已华灯初上……该去晋王府一探究竟了。 ------------ 第39章 刺客信条:离 晋王府内高矮建筑宛若棋子般错落其中,一眼看去,地势繁复却又透露着辉煌精致。 两人等雪枭飞回来后才付了茶钱,穿戴整齐,下了酒楼,借着夜色绕着晋王府的围墙转了一小圈,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赵无眠也不是光在和小尼姑聊天打趣,在来酒楼与观云舒见面之前他就已经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苦练轻功,虽然还称不上登堂入室,但至少不会再犯客栈时那种错误。 可谓是把时间利用到了极点,就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晋王府很大,共有六道大门,每道门内均有手持重弩的玄甲军以及武艺高强的门客看守,每至夜间,城墙之上还有守卫来回巡视,每人身上都配对号角,一旦发现不对劲当即吹响,继而晋王府内便会敲钟三声,也就是封城的信号。 二人自是不可能从大门处直捣黄龙,赵无眠来时便准备了两套白衣……脱下斗笠蓑衣,在衣袍外裹上略显紧身的白衣,又洒上洛朝烟给的药水,继而将斗笠蓑衣藏进积雪里。 一袭白衣刚好在这种大雪天用。 雪枭则飞上高空,寻找着守卫巡视间的那一抹漏洞……它当年跟着燕九走南闯北,这种事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赵无眠与观云舒换好衣服便紧贴墙壁,屏气凝神,等着雪枭的信号。 今晚雪势不小,黑云蔽月,可见度不高,要想照明只能依靠守卫手中的灯笼与晋王府内的灯光……倒是个潜入的好天气。 赵无眠凝神戒备之时,视线余光瞥了眼观云舒……观云舒本身身材极好,但如今穿着紧身白衣,却是不太显露……想必她自知今晚需要潜入,所以束过胸吧。 同时她还把自己那头足以垂至小腿的黑发绑成两个可爱的小团子,露出些许脖颈,偶有雪花拂过,赵无眠竟是感觉她的肌肤比雪花还要白皙不少。 就在此时观云舒忽的回首看来,戴着面罩,她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会说话似的澄澈眼眸瞪了赵无眠一眼,意思大概是‘再乱看就挖了你的眼睛’之类的话,不过以如今赵无眠与观云舒的关系,她应该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顶多就是‘再看就揍你’这种程度。 赵无眠默默收回视线,在心底想着这些有的没有,不过少许之后,高处便传来几声细微的啼叫,粗略听去不过寻常飞禽,但二人却是眼神一凝,抬手带上白衣自带的兜帽,继而忽的便消失在原地,只看雪中留下四道足迹,继而大雪纷飞间,足迹又很快被掩盖,任谁看了也不会知道几秒前这里居然有两个人。 以两人的轻功水平,翻越丈高府墙自是不成问题,有雪枭勘察,二人只管往高跳,待跃至城墙高时,观云舒当即暗提一口内息,身形在雪幕中忽的静止,继而白靴在府墙处轻轻一点,纤细身形顿如鬼魅般向前猛然跃去,眨眼间身形便消失在雪中。 赵无眠轻功没观云舒这么收发自如,只得在靠近府墙之际用单手趴住墙壁边缘缓去上冲力道,继而以此借力在墙上翻了个跟头,跃至府内。 在两人冲进晋王府内不过一个呼吸间,便有两名守卫手提灯笼交叉于原地走过。 来至晋王府内,赵无眠还没看清眼前景物,旁边便伸过来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空中拽下来,躲至一处屋舍角落在雪地上趴下。 赵无眠的脸直接被扑进雪里,愣是不敢抬头看,只听几道脚步由远及近传来,还伴随着闲聊声,大体是什么‘雪势好大’‘近年戎族没粮食,进攻势头越来越猛’之类的话。 待脚步身远去后,赵无眠才缓缓抬起脸,只觉面庞都要被冻僵了,而观云舒正一只胳膊压在他的脖颈上,两人肩膀紧紧挨着,倒是可以依靠体温相互取暖。 雪枭此时则仗着天然体色,在雪夜中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落在两人藏身的屋舍房檐处,继而伸出翅膀指向西边,显然马场就在那儿。 两人默默起身,对视一眼,只看两人没被面罩包裹的眼眸附近也都是雪,眉毛都白了,看上去还有几分好笑。 观云舒给了赵无眠一个‘敢笑就揍你’的眼神后,才随着雪枭指引的方向默默往马厩赶。 赵无眠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身处太原防卫最为森严的晋王府,饶是两人武艺高绝,此刻也不敢掉以轻心,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附近偶有守卫巡查或是有人路过,两人当即躲进雪里一动不动。 以他们的武艺,虽是不惧这些守卫,但若是杀了他们,待明日晋王府中清点人数发现有人失踪,估摸也是个派兵封城的下场。 来来回回,循环往复,有事没事往雪里一趴,如此过去小半时辰,赵无眠才感觉自己向西走了不过百米左右。 城墙以及房舍高处,暗处定然不乏高手监视,因此两人才只得在房屋拐角等地弯弯绕绕,愣是不敢在房檐上跑。 观云舒此前告诉过赵无眠,晋王府有大体上为内外院之分,外院环绕着内院,大都是门客,守卫,仆人等居住之所。 而内院面积也不小,乃晋王私宅,本应是晋王家眷的住所,但因晋王只娶了一个英年早逝的老婆,至今也未曾续弦,因此也没什么避讳的,晋王心腹也均住在内院,权当时刻保护晋王了。 便如江白,便如游君武,他们都是住在内院的……因此内院防卫力量也最是强横。 而千里马养在晋王府,还需腾出地方放马,自是不可能将马场建在面积相对窄小的内院,因此两人倒是不需要去内院冒险。 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又是小半个时常,两人才有惊无险,穿过一众高矮错落的建筑,眼前便浮现一座占地不知几顷的马场,周遭用围栏围住,马场内部的积雪则被清理出来,堆积在马场周围,此刻刚刚入夜不久,马场内依旧有不少人正腰间挂着小灯笼扫雪。 马场旁便是马厩,只见十几匹马正在埋头吃草,还有专门的养马人正在为它们打理皮毛。 两人躲在暗处默默观察,饶是赵无眠这种对马匹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一眼相中那十几匹马中精气神最好的三匹马。 赵无眠看向观云舒,观云舒微微颔首,显然那三匹就是赵无眠苦寻许久的千里马。 确定目标,两人心头却是均泛起几分无奈。 居然真的养在晋王府……如今发现了千里马,该如何偷呢? 到了晚上晋王府内大门尽数紧闭,一旦有异状就是封城。 而白天……晋王专门在府内修了一处马场,明显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抢马,人家千里马根本不需要去晋王府外,在府内自个就遛了。 倘若没有意外,这三匹千里马出晋王府的那天,只能是它们被赏赐给谁…… 所以硬抢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赵无眠琢磨少许,继而凑近观云舒少许,观云舒还以为赵无眠有什么锦囊妙计,乖乖侧耳靠近了他几分,却听他低声道; “万事皆虚,万事皆允,咱们也能当一回白袍刺客了。” 观云舒眨眨眼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本姑娘是在为你偷马才冒着莫大的风险潜入王府,如今马不好偷,你这厮半点不忧虑尽说些怪话,还得让本姑娘替你忧? 她伸出小手在赵无眠腰间掐了下,但害怕用力导致赵无眠叫出声暴露位置,因此轻手轻脚的更像夫妇间打情骂俏。 赵无眠低声道:“你这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可没乱说……为了千里马,自然只能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干一遍。” 说罢,赵无眠便朝雪枭微微招手,待雪枭飞来,他便道: “晋王世子住哪?带我去。” ------------ 第40章 燕王之女(二合一) 观云舒瞳孔微微缩了下,带着一丝错愕望着赵无眠,低声道:“你真想绑了晋世子?” 说罢不等赵无眠回话,她便警告道:“你若是存了绑架晋世子,让他以‘骑马逛街’为由骑着千里马出府的念头,那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太原城内人人皆知世子体弱多病,不通武艺,从小到大别说骑马,就是晋王府都没出过几趟……此举只会惹人生疑,估计晋王府大门还没打开我们便要被一众门客包围。” 赵无眠闻听此言还真有点惊讶,他确实有点这个想法,如今看来行不通,他琢磨少许又缓缓摇头,道:“我还有其他法子,总得试试,抢不到千里马我们三人就跑不出晋地……若是从长计议,一拖再拖,晋王迟早发现江白被杀,那时一旦封城,我们便插翅难飞。” 闻听此言,观云舒犹豫少许,也只得点头。 事实就是如此,别看赵无眠这几天过得轻松写意,这只是因‘灯下黑’带来的少许闲暇时光罢了,再待几天,外界迟迟没有他们三人的踪迹,迟早会有聪明人猜出他们身处太原。 即便有燕九放出假消息掩人耳目也是一样。 做出决断,两人当即不在犹豫,只看雪枭飞上天空辨别了下方向,便飞至近前用翅膀指向西北边。 正西方就是马场,没有遮挡物,一览无遗,因此两人只得往北磨磨蹭蹭饶了一圈……好在外院防卫并不如何森严,以两人的武艺只要提神戒备,总归无事。 两人步步为营,借着雪幕与夜色的掩盖,有惊无险抵达内院……这里便是晋王的私宅,能在这里住下的人均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防卫力量更是堪称天衣无缝,因此就连雪枭也不敢飞至空中,只能藏在赵无眠衣领里露个圆脑袋指路。 内院不似外院那般时刻有守卫提着灯笼路过,此地死寂无声,仅有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偶尔寒风拂过,发出嘎吱轻响。 想来住在内院的人口其实并不多,但两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时刻行在暗处,内院各地定然有暗哨时刻戒备,稍微发出点声响便会遭来万劫不复之境,但两人凝神走了不出百步,雪枭便啄了赵无眠一下,示意抵达目的地了。 赵无眠心头微跳,没料到这么快就接近了晋王世子,便拉了拉观云舒的胳膊,视线瞥向侧方不远处一栋屋舍。 屋舍内黑灯瞎火,估摸晋王世子已经睡了。 两人缓步靠近,继而在距离屋舍不足二十步的距离停下,顺势在雪中趴下,极为默契……再如何生疏的人,能一块潜入进王府内院也该如此默契了,至少赵无眠如今已经很能轻松理解观云舒一些眼神的意思。 两人此刻连句话都不敢说,但赵无眠心有惊疑,便用手指缓缓在观云舒的小臂写下两字‘西厢’,继而又画了个‘?’。 此世文字和前世虽然细节有点不同,但也大差不差,观云舒倒也能勉强领会赵无眠的意思。 他们从外院西边翻进内院,继而又往西北走了一段距离便抵达这儿……这个世道建筑极为讲究尊卑有序,而西厢是客人住的地方,晋王世子怎么可能住这儿?莫非是雪枭指错路了? 雪枭被赵无眠的胸膛压在雪里,只露张脸,估摸它觉得赵无眠衣服里挺暖和,眯着眼睛都要睡着了,但它的身形半点没有被压扁的模样,显然是实胖。 赵无眠弹了它个脑瓜崩,它一个激灵仰起头,瞧见赵无眠怀疑的眼神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肯定没指错路,这就是你黄昏让我跟踪的那人的住所。 观云舒点了下小脑袋,确实是西厢无疑,继而她给了赵无眠一个眼神,“走?” 赵无眠沉默少许,微微摇头,给了观云舒一个‘等待机会’的眼神。 即便不是晋王,但能住进内院西厢,显然身份也足够高贵,倒也能利用利用。 继而两人便趴在雪中一动不动,任谁看了也不会知道这里居然趴着两个人。 只是寒风冷冽,夜色渐深,趴在雪中不一会儿便感到体温流失,赵无眠略显难以忍受,不动声色靠近了暖呼呼的观云舒几分。 观云舒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以你的内息,定然已经寒暑不惧,贴过来作甚?’ 但赵无眠紧紧盯着屋舍,压根没瞧见观云舒的眼神。 观云舒琢磨少许,才想起她其实压根不知道赵无眠有没有练过内功……两人其实对彼此经历,武功等都不甚熟悉。 眼看赵无眠这么冷,她犹豫一小会儿,便主动贴了过去,缓缓伸出一只胳膊放在赵无眠的半边肩膀上,渡去内息,缓解寒意。 两人贴在一起,就跟相拥取暖也差不了太多。 赵无眠略显错愕看来,观云舒给他了一个‘专心盯着’的警告眼神。 赵无眠默默收回视线,顿感寒意消融,虽天寒地冻,但身心此刻都是暖暖的。 他其实只是忘了自己还有内息这回事,毕竟刚苏醒到现在还没一周,一些处事细节肯定不如观云舒这种土生土长的江湖客。 但此刻自然没有必要把观云舒推开。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趴在雪中,不知过了多久,屋舍内才亮起灯火,依稀可见一道人影在其内,估摸是起夜,果真不出一会儿,屋舍便被推开,一位似乎是暖床丫鬟的女子端着夜壶推门出来。 赵无眠不动声色拂去自己身上的雪花,又轻手轻脚把雪枭刨出来塞进雪里,以防待会儿动身时动静太大,待丫鬟抱着干净的夜壶来至屋舍前,推门而入的这一刹那,赵无眠当即运起凌霄飞渡的法门,只看雪幕中似有一阵寒风拂过,下一刻丫鬟便闭上了房门……但和观云舒贴贴取暖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观云舒顺势拂过自己周围雪花,掩盖住赵无眠离去后出现在原地的一处小坑,便继续趴在雪中,暗暗戒备,为赵无眠守门。 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待赵无眠离去后,以观云舒的深厚内息却是不知为何感到一抹淡淡的寒冷。 ❀ 丫鬟刚托着夜壶走进房屋,下一瞬便忽的眼前一黑,瘫软下去,一双大手将其搂住的同时,抓住夜壶,以防摔在地上发出声响。 赵无眠侧眼望着打量屋内陈设少许,将丫鬟和夜壶安置在侧卧后,便压着脚步一路穿行,循着光亮来至主卧。 主卧宽广,还亮着灯,茶海小桌衣柜等应有尽有,入口旁便是屏风与浴桶,浴桶内壁还带着点点水珠,显然原主刚沐浴完不久。 一人正坐在桌前喝水,黑发披散在身后,背对着赵无眠。 赵无眠瞥了一眼浴桶便收回视线,继而又忽的偏头看去,在浴桶旁的小桌上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件青色肚兜,明明记得这家伙应该是个男人才对……女扮男装吧。 女扮男装对于江湖人而言属实稀疏平常,赵无眠并不在意。 但他沉吟少许,却是悄声上前,将肚兜悄悄塞进浴桶底下藏起,随后又瞥了几眼油灯,估摸了下角度,确保自己靠近那人后窗纸不会透出自己的身影,他才如鬼魅般来至那人身后,拿出一颗从酒楼零食盘子中顺来的小糖豆,干脆利落捂住她的嘴巴将糖豆塞进去,另一手则钳住她的脖颈,冷声道: “若敢出声,我便扭断你的脖子……”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赵无眠便瞧见此人身前那鼓囔囔的白色肚兜以及腿上薄裤,自高而下看去,配上旁边忽闪忽闪的灯火穿透而过带来的阴影,当真是‘浮光掠影’,美不胜收。 果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赵无眠眉梢挑了挑,很快扫去心中杂念,是男是女无所谓,知道她身份高贵就行,他便继续冷冷道:“我方才给你服下的乃是三尸丹,剧毒无比,三日内若是没有服下解药便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体质差点甚至于当场暴毙。” 说罢,便看女子略显颤抖地伸出白嫩胳膊,从小桌上摸了个小册子,单手随便翻了一页,继而抬起册子正对赵无眠。 女子怕到极点,小册子都在抖,赵无眠抬眼看去,可见其上写着‘你是谁’三个大字。 “哑巴?” 若是哑巴,倒是不用担心她高声示警,继而又看女子单手用修长手指在册子上又翻了几页,‘对’。 回答了赵无眠方才那声‘哑巴?’的疑问。 瞧这翻册子的熟练度以及册子的磨损程度,显然是这女子的常用之物。 还真是哑巴? 赵无眠微微移开自己捂住女子嘴巴的手掌少许,但仍然保持能随时捂住的距离。 女子明显极为害怕,纤细白嫩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呼吸急促,温热气体扑在赵无眠的掌心,还有点湿润。 但俗话说江湖中最不能小觑的三类人便是女人,小孩与老人,所以赵无眠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继续冷冷问道:“你是谁?” 女子将册子翻到第一页,‘燕王长女,洛湘竹。’ 赵无眠愣住了,他当真是千想万想都没猜出这女子竟然是燕王的女儿,也就是洛朝烟的堂姐或是堂妹。 这么说,今日那百人的黑甲军其实是燕王私军?燕王的军队跑来晋王地界,藩王与藩王之间这么不敏感的吗? 朝廷若是知道藩王私兵互相串门,不得急得上蹿下跳……哦对,现在的朝廷没皇帝,估计都没空管这档子事。 “你贵为燕王之女,来晋王府做什么?”赵无眠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不动声色淡淡问。 这事解释起来委实有点复杂,小册子上肯定没有答案,洛湘竹只能微微回首,用眼角余光望着赵无眠,眼泪都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滴在赵无眠钳住他脖颈的手上。 这场景可谓我见犹怜,但事关自己与两女生死,赵无眠虽然觉得对不住她,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四处打量几眼,床头柜上放着纸笔墨水,显然是洛湘竹用以和丫鬟随时交流的。 他挟持着洛湘竹往床边走,但洛湘竹显然是想歪了,她以为是赵无眠见色起意,杏眼顿时瞪大,明明都怕到了极点却还是拼命挣扎起来,显然视贞洁比生命都重要。 但赵无眠却是放松少许,洛湘竹都挣扎成这样都没大喊大叫,那哑巴这个身份肯定是做实了。 他便威胁道:“我只是去取纸笔,对你的身子毫无兴趣,再动杀了你。” 洛湘竹安静少许,但眼泪还是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滑。 赵无眠顿觉洛朝烟是如此坚强,近乎被全江湖追杀也没见她埋怨过一句亦或是掉一滴眼泪。 他将纸笔摆在桌上,松开洛湘竹让她自个写……他已经确定了洛湘竹不通武艺,就这个距离,洛湘竹想做什么赵无眠都能先一步制住她。 洛湘竹写着写着,便用手背抹一下眼角泪珠……赵无眠心底默默道了声歉,却还是手按刀柄,站在一旁,冷酷无比。 不多时洛湘竹写罢,递过纸张,赵无眠接过垂眼看去。 洛湘竹则双手抱着胸,看向软榻旁的衣架,上面挂着她的衣物……她想至少披一件外衣,但此人一副凶狠毒辣的模样,要是她轻举妄动,肯定要吃苦头。 念及此处,她顿时眼泪掉得更多了,自小到大哪有男子看过她这般裸露模样,但却看眼前这身着白衣的冷酷坏人明明在看宣纸,空出的那只手却以刀鞘勾住衣架上的外衣,将其勾来,口中淡淡道:“别哭了,只要你老实按我所说的做,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且把衣服穿上吧。” 洛湘竹微微一愣,眼角含泪看了白衣坏人一眼,但赵无眠视线却一直盯着宣纸,压根没看她……她这才稍微放心,手脚匆忙穿上衣服。 赵无眠看罢才了然……年关将至,各地藩王借此让自家子嗣带着礼物串门,东边跑跑,西边跑跑,在各家叔叔伯伯面前混个脸熟,再赶在年关之前回老家过节。 这规矩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意思估摸是让自家人培养感情……年轻世子们交个朋友,以后继承藩王之位,念在这层情分上,尽量别大打出手……太祖高皇帝乃一普通江湖客起义后才堪堪称帝,骨子里还是很在乎血脉的,显然是不愿看到儿孙后代自相残杀。 虽然这法子没什么用,该削藩还是削藩,该打打杀杀还是打打杀杀,但景正帝靖难称帝后也没改这条规矩。 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个时代显然极为看重礼法,因此就连晋王世子此刻都还在外奔波,不过观云舒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多半是因为一来她是江湖人,对这种门阀皇族的规矩不甚了解,二来晋王也担心自己儿子在外出事,因此刻意隐瞒晋王世子的身份踪迹。 洛湘竹女扮男装多半也是隐藏身份。 “只是培养培养叔侄感情?”赵无眠并不相信会这么简单,藩王怎么可能这么无聊?洛湘竹来此估摸还有其他目的。 洛湘竹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说谎。 除了观云舒,赵无眠不相信会有人不说谎,不过洛湘竹来此的具体目的并不重要,她的身份很有用,这点就足够了。 “最近太原有三个小贼,抢了晋王亲赐长枪,还当着一众江湖客的面意图杀害晋王门客……此事洛小姐听说过?” 洛湘竹眨眨含泪眼眸,不明所以,但碍于恐惧还是轻轻点头,不敢异动。 赵无眠抽出一张干净白纸摆在她面前,“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写什么,否则洛小姐贞洁难保。” 他已经看出了洛湘竹最怕什么。 洛湘竹闻言果真娇躯微颤,连忙拿起笔,仰首望着赵无眠。 赵无眠轻咳一声,道:“叔叔,小女……” 洛湘竹眨眨眼睛,提笔写下:【六叔,湘竹……】 这丫头怪聪明的,还知道修改细节,赵无眠瞧见顿了一顿,继而继续道:“长途跋涉来至府内,偶然听闻家丁丫鬟大都谈论江湖游侠儿欺辱六叔一事,顿感难过,辗转反侧入夜难眠,因此多方打听了解事态后,想出一计,望六叔采纳…… ------------ 第41章 妙计 “江湖人,所重不过名与利,武学与神兵,佳人与骏马,湘竹私以为在茫茫太原城内搜查三人无疑大海捞针,倒不如以利诱之,听闻六叔府内有三匹千里马,乃江湖人望眼欲穿,寸阴若岁之物,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更是何等风采,加之三人逃亡之途,若有宝驹,无异于雪中送炭……” 洛湘竹写着写着便仰首看了赵无眠一眼,大抵是没料到这么个粗鲁冷酷的家伙居然还有如此文采,竟能写出这等好诗……可惜辞藻太大白话,洛湘竹便自顾自将其改的‘文言文’了些。 在洛湘竹提笔书写间,赵无眠则打量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细细看去果真与洛朝烟有几分相像……看来真是姐妹。 洛湘竹注意到赵无眠盯着她看,还以为是对她有灌成泡芙之类的想法,顿时心底一突,掩耳盗铃似的侧了侧身子,不让赵无眠看。 赵无眠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继续道:“而近来戎族侵扰边关良久,不如借此势头在太原城内大办一场‘英雄会’,择一名少年英雄,将千里马作为奖赏,条件则是需去边关同诸位将士抵御戎族直至明年开春…… ……如此名利,忠义,侠气,宝驹尽有,相信会引得各方俊杰心驰神往……但三名贼子定然不敢参加英雄会,因此此计重点在于,需从明日起放千里马绕太原一圈,看似是向天下人展露六叔宝驹之体态以及举办英雄会的意愿,提高各方俊杰参与英雄会的积极性,实则这三匹千里马便是诱饵……” 洛湘竹将‘诱饵’改成‘鱼饵’,瞧见赵无眠看来,她便在另一张纸上写道:【六叔喜欢钓鱼,改成鱼饵,更能说服他。】 此刻她完全就是任由赵无眠捏圆搓扁的小绵羊,只能如此尽心讨好了,否则要是一个不小心惹赵无眠不喜…… “嗯……嗯,言之有理。”赵无眠心想洛湘竹不愧是藩王世家出身,别管性子娇弱与否,内在肯定还是带有厚黑学的一面。 “若能将三名贼子引诱而出,想必能缓解六叔忧虑,如若不能,举办英雄会,也可拔高六叔名望,民心得矣……湘竹自作主张想出这浅薄之计,还望六叔莫要怨湘竹自作主张。” 说罢,只看洛湘竹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小半页,赵无眠瞧了几眼,却看洛湘竹辞藻华丽,引经据典,行文流畅优美,比赵无眠那大白话的观赏性好了何止几倍,却是本意不变,也更有说服力……即任谁看了也会认为这是洛湘竹亲笔写下的肺腑之言。 看了一会儿赵无眠便觉得自己真是个文盲, 但效果很不错,他微微颔首,继而径直朝屏风后的浴桶走去,洛湘竹愣了下,旋即瞬间站起身,脸色涨红,神情羞愤,便要来抢。 可见赵无眠的身影在屏风后微微弯腰,继而又直起身,退出屏风,一手拦住跑来的洛湘竹,道: “还望洛小姐能如实将这封信交于晋王之手……说白了,倘若我不能在太原城内瞧见晋王遛他那三匹千里马,亦或是洛小姐让人知道我今晚来过,那不日这条肚兜就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我讲明白了吗?” 赵无眠可不会变态到真偷肚兜威胁洛朝烟的姐妹,此举只是吓吓她罢了……时间仓促,赵无眠没时间夺得洛湘竹的信任,只能出此下策了。 洛湘竹挣扎间瞧见浴桶旁的肚兜无影无踪,小脸当即煞白一片,又开始哭,可惜她不会说话,就连哭泣都只能抿着嘴,抽着鼻子默默掉眼泪。 但她也很聪明,一边抽着小鼻子,一边在空白宣纸上写了句‘务必将此信送达六叔,没有答复你便不用回来了’,示意给赵无眠看,赵无眠点了头,她才来至屋舍门前敲了三下。 晋王这个时间点多半是睡下了,但赵无眠必须保证晋王能收到信,给出答复,否则今晚多半白来……把晋王吵醒就吵醒吧,反正是自家侄女,晋王还能怪罪洛湘竹? 赵无眠则手按刀柄躲在暗处,不多时便有丫鬟推门而入,瞧见洛湘竹眼眶通红的模样还吓了一大跳。 洛湘竹将宣纸交予她,丫鬟看了几眼才了然……小姐这是瞧见晋王被不知所谓的江湖游侠欺辱才黯然神伤的啊,她顿觉自己的小姐是多么的心地善良,便带着一副定然不辱使命的表情快步离开。 待丫鬟离去后,赵无眠才从暗处露出身行,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要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欺辱你,不求洛小姐理解在下,不过还望你知道,只要洛小姐能帮助我达成目的,日后我负荆请罪也无防。” 洛湘竹闻言,一边哭一边在纸上写,【我不要你负荆请罪,我只要你把肚兜还我,你肯定帮你,你不是都喂我吃毒药了吗?】 “洛小姐是贞烈之辈,我知道你不怕死,只怕这个。”赵无眠微微摇头,“在晋王给出具体答复之前,我不会离开,也不会还你肚兜。” 【无耻!】 “不得已而为之,抱歉。” 洛湘竹瘫坐在椅上,自知抢不回肚兜,冷静少许,擦擦眼泪,便认认真真写道:【你当真还我?】 赵无眠在她身旁坐下,“倘若明早千里马能出现在太原城内,那傍晚洛小姐可用‘王长志’这个名字去无咎寺烧香拜佛,自会有人将肚兜与解药一并交予你。” 无咎寺,就是小西天在太原的分寺。 【男人女人?】 “当然是女人,我保证不让任何男子瞧见你的肚兜。” 【你是太监吗?】 “……不是。” 赵无眠开始觉得洛湘竹是有点幽默在身上的。 【你为何不亲自来还?怕我叫人打你?】 洛湘竹在纸上写一句,赵无眠便垂首看一句,显得很有耐心,见到此话,他微微摇头, “明早千里马若能顺利出现,那我要么是走了,要么是死了,你倘若明晚能在太原城见到我,那只会是我的尸首。” ------------ 第42章 王府之内 此话一出,洛湘竹将杏眼瞪大几分,大抵是没料到赵无眠将自己的死说的这么稀松平常。 她写道:【你不怕死?】 “我怕不怕死不重要,只要洛小姐能让千里马出现在太原城内,那我定然会将肚兜与解药还你,这点对你才重要。” 【你就是那个抢了碧波的江湖游侠?你想杀六叔?】 赵无眠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晋王担负守卫边疆之责,杀了他定然军心大乱,杀不得……我只是想要他的马,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洛湘竹沉默少许,继而快速写下几句,两只小手举起宣纸,近乎怼在赵无眠脸前,【你很有耐心看我写字,说话也轻声细语,也会给我衣服穿,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坏人,干嘛这么欺负我?】 赵无眠又开始觉得这个燕王之女憨憨傻傻的……现在是赵无眠在挟持她,怎么这家伙还敢这么不客气?他看上去有那么好说话吗? 憨丫头,他在心底暗暗摇头,口中则道: “我是不是坏人,不是由我决定的,很多时候是被时局逼着决定的,我只能尽可能不违背自己的原则做事……就像此刻,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欺负你。” 【你还知道你在欺负我?】写罢,洛湘竹又生气地瞪着赵无眠,凶凶的。 赵无眠不回话了。 没过多久,两人耳边便传来敲门声,却是丫鬟喊道:“小姐,王爷收到信,给了话,说是主意不错,他纳了,待后日便放马出府。” 话音落下,屋内两人同时轻舒了一口气。 计划成功就好,推迟一天便推迟一天吧。 赵无眠起身,指了指浴桶,低声道:“我没拿姑娘的肚兜,它被我藏在了浴桶下面,还有,你的随房丫鬟被我打晕,但并无大碍,待会儿姑娘解释解释吧。” 洛湘竹瞪大眼睛,拿出惯用的小册子,翻至一页,【你骗我?】 “我又不是小西天的和尚,为什么不能骗你?但等后日入夜你去无咎寺,一定有人为你送上解药,这点不假……前提是姑娘不能让人知道今晚我来过。”赵无眠轻轻摇头,便要离去。 洛湘竹却是拉住他,哪里还有方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用笔写下最后一个问题,【王长志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如果我们未来还能见面,再告诉你真名吧……这是真话。” 洛湘竹闻言则在心中愤然道,‘谁稀罕知道你的名字?’ 但没敢写,怕赵无眠知道后暴怒,而后‘破竹之势’。 赵无眠来至门前,敲了下房门。 丫鬟回完话,眼看小姐迟迟不开门,她也不敢擅自推门而入或是离去,正想再度开口,便听见敲门声,顿知其意,推门走进……赵无眠躲在门后,借着丫鬟开门的空挡,从她的视野死角窜出屋舍。 “小姐,有何吩咐?”丫鬟望着洛湘竹,面露疑惑。 洛湘竹微微摇头,提笔写下,【想念娘亲,难以入眠……陪我一会吧。】 “是。” ❀ 当夜,晋王屋内,灯火通明, 晋王坐在书桌前,正在看边关战报。 他作为坚守边关的实权王爷,自然不可能整日钓鱼,所需要处理的人也不可能只有洛朝烟与赵无眠……他忙着呢。 一个木质粗糙酒葫芦放在手边,时不时被晋王端起往嘴里抿一口清酒。 以他这样身份的人,本不该用这种粗糙的酒葫芦……但已经逝去的晋王妃曾是个江湖侠女,这是她留下的遗物。 砰砰—— 敲门声传来,一位黑衣男子推门而入,递上一张宣纸,“王爷,湘竹那丫头的信。” 黑衣男子名为秦书子,蒲州人,家财万贯,少时立志考取功名,结果没那个才华,考不上,便去武功山苦修,当了二十年道士,而后一年下山探亲时,才知父母竟被一伙无法无天的江湖人给‘劫富济贫’了。 他想报仇,搜查许久后才知那伙江湖人早便被鬼魁刘约之砍了脑袋,这才还俗来到晋王府,贴身保护晋王以偿还恩情……至今也快十年了。 “哦?”晋王微微挑眉,放下战报,接过宣纸,垂眼看信。 晋王排行老六,当年太祖高皇帝在外征战时,他年纪还小,整日在家中无所事事。 而燕王排老三,年纪轻轻就随太祖高皇帝上了战场,可惜在一次突击行动中被人刺杀,虽然没死,但也受了暗伤,便回了家中担起照顾胞弟与妹妹的责任,因此晋王与燕王私交很好,倘若洛朝烟是燕王的闺女,那晋王是定然不会对王位有什么想法的。 拜此所赐,晋王也很照顾自己这个不会说话的侄女……像是世子年关前在各地藩王处走动走动这条规矩,藩王们也是灵活遵循,便如晋王世子,他每年便只会去燕王那边拜访。 而秦王,也就是洛朝烟的父亲,景正帝就不一样了……当年晋王妃的事比较复杂,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景正帝答应过晋王会护佑晋王妃的家族,却没能做到,导致晋王妃家族被当时的朝廷连根拔起,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晋王妃这才郁郁寡欢,不日病逝。 晋王静静看信,少许之后他才轻叹一口气,“要是我也有个闺女就好了,小棉袄多暖和。” 秦书子默然不语,因为一扯到闺女,定然就会提起晋王妃。 晋王将信转而递给秦书子,问:“你怎么看?” 秦书子接过扫了几眼,沉吟少许,才缓缓点头, “算是个好法子,不过那伙江湖贼人多半没胆子抢马,但前线战事吃紧,举办场比武大会,多分发些赏赐让这些武艺不俗的江湖客去边关抵御戎族也好,湘竹说的没错,江湖人混了一辈子,所求不过名与利,只要最开始便表明榜上有名者需去前线,那么参赛者倘若虚与委蛇不肯上战场,定然要被全江湖所耻笑,没几个人会这样做。” 晋王轻笑一声,“倒也不差,几个放肆的江湖客罢了,我并不如何在意……引蛇出洞便引蛇出洞吧,便是失败也无妨,此刻当以前线战事为重。” “那明日便放马?”秦书子提议道:“先放出消息,再放马绕城三天,也算是为我们造势……三天时间,倘若那几个江湖客未曾出手,那便是再引诱一个月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晋王微微颔首,嗓音平淡:“后天吧,后天约之便回了太原,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说罢,晋王又看向那封信,沉默片刻,才轻叹一口气,“可惜当年燕王受了暗伤,若非如此,湘竹估计也不会是个哑人。” 秦书子犹豫片刻,才问:“当年刺杀燕王的人还没下落吗?” 晋王微微摇头,便轻轻挥了挥手。 秦书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 第43章 王府之外 赵无眠窜出屋舍后,当即扑进雪中,一动不动,借着风雪与白衣掩盖身形,暗暗戒备。 虽然目的已经达成,但赵无眠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趴在雪里静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周遭没有任何异动才缓缓前挪,大雪飘洒其下,在旁人看来,根本瞧不见任何东西。 待赵无眠缓缓爬至原先方位,但目之所及只有风雪,哪里还有观云舒的身影。 他心底微沉,虽然知晓倘若观云舒被发现,晋王府内早便敲钟三声示警,但心底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忧,直至一只被雪花覆盖的白嫩小手不动生色地戳了他一下,他才放下心来。 他一把往被埋在雪下的雪枭那儿抓,却没料到抓到了观云舒另一只埋在雪下的小手,暖呼呼的,却又柔嫩滑腻,两人均是一愣,却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而掌心的体温很快融化手背上的积雪,点点冰凉的湿润感传来,两人才不约而同触之即离。 两人不敢说一句话,默默往外挪……在内院,两人尽数是趴在雪上爬过来的,如今自然也要爬出去。 如此步步为营之下,待两人离开王府后,已然快要天明。 两人越过围墙,凭着记忆在雪中摸索片刻,搜出斗笠蓑衣,便一言不发拔腿而跑,借着太原城内纵横交错的楼宇内的阴影拐角穿行而过,无声无息……赵无眠轻功不如观云舒,但观云舒却也会不着痕迹地等他。 直到跑出数十丈的距离,两人才在一处无人巷子内停下,却是没有说话,而是一言不发脱下衣袍,披上蓑衣斗笠,才轻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赵无眠一屁股坐在雪中,倚靠着墙壁,略显急促地喘着气……此去王府一行,虽说没出什么意外,但心理压力却是重若泰山,一个不注意被发现就是封城的下场。 此刻放松下来,赵无眠才恍然察觉自己的衣袍已经尽数浸湿,也不知是融化了的雪,还是自己的汗。 观云舒同样倚靠着墙壁站着,没赵无眠这么大大咧咧,她随手将雪枭抛在赵无眠脚边,想来在赵无眠离开之际,她担心雪枭发出什么动静才将小手放在它附近……却不想被赵无眠给摸了小手。 雪枭宛若一个球在雪上滚了一圈,却是正在呼呼睡大觉,压根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观云舒柳眉微微挑了下,这鸟也好,这鸟的主人也好,都生得一副惹尼姑生气的模样……平白无故被摸了下,长这么大她何曾与男人接触过?就连她修行的‘无尘手’,也是无需接触,隔空伤敌的掌法。 她倒不是抵触厌男什么的,纯粹是为了清规戒律,她行事自有一杆秤,杀人于她而言不算清规,那便能随便杀,但她自认为的清规则必须严格践守,否则也不会因为和赵无眠一起假扮夫妇就觉得自己违了清规。 不过这事也怨不得赵无眠,真的就只是无心之举的巧合罢了。 因此观云舒淡淡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权当没发生过,看向赵无眠,问:“如何?” “嗯?”赵无眠微微仰首看来,闻言回忆了下,道:“是有点小紧张,毕竟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好到能牵手的地步,但实话说,其实触感很好……” 观云舒表情都呆滞了下,继而清冷的面上忽的浮现几分羞恼与局促,捏起拳头,物理打断赵无眠接下来的话。 砰砰砰—— “我靠,你揍我做什么?” “你明知我不是问这个,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气!” “修佛之人都讲究不打诳语,这种已经发生的事,你当做从未发生,难道就不算心里层面的‘诳语’吗?” 观云舒眼角微抽,这男人总是这样心底跟明镜似的。 “你就是油嘴滑舌!” “我只是不打诳语罢了。” 观云舒动作一顿,继而更气了,这家伙居然用她之前的话来反驳她。 观云舒冷着脸问,“所以你就是故意提起这个的?” 赵无眠不说话了。 观云舒顿时了然。 擦擦———— 巷子内传来闪转腾挪的咧咧风声,雪枭被吵醒翻了个身子,将眼角睁了条缝隙,却看一男一女一个逃,一个打,女的红着脸,想打又不敢用力,跟寻常夫妇用吵架来添点情趣似的,但身形却是一个赛一个灵动……武林高手版的夫妇吵架罢了。 雪枭又翻了个身子背对他们,自顾自继续睡觉……它向来对人类这种感情事不是很能理解,就像它直至今日也不知当初燕九一个人潇潇洒洒,为何会带着累赘似的女子在身边。 不过打闹了一会儿观云舒却自己停了手,她纯粹是长这么大从未和男人牵过手,又被赵无眠一气,顿时羞愤交加才这样做掩饰心底莫名的局促……她心底其实不怪赵无眠摸他,只是觉得赵无眠总是故意气她。 “无心之举,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故意气我。”她生着气,警告道。 这要是让裴羽中瞧见,怕是要当场抹脖子以确保自己没做梦……倘若其他男人摸了观云舒的小手,这尼姑估计能当场宰了那人。 什么所谓的无心之举,我不怪你……观云舒哪有这么好说话。 赵无眠整理了下衣襟,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没给明确回答,而是有理有序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不怕抢不到千里马,只怕千里马一直锁在晋王府让我们无从下手。”赵无眠笑了下,“等我明日找个千里马能路过,且最靠近城门的地方,后日便去那儿埋伏,等抢了马直接就往城门口跑,就算晋王封城也来不及。” 观云舒琢磨片刻,这计划风险极大,肯定算不上最佳之策,但从王爷手底下抢东西,哪有没风险的? 只是,待赵无眠抢马而逃后,身份彻底暴露,往后便将是一路血雨腥风。 若是顺利,便安然回京,如若意外,两人便再也不见。 还气她呢……等赵无眠离了太原,便再无人能这样和她嬉笑打骂。 观云舒看向赵无眠,赵无眠还呵呵笑着,为能有机会抢马而高兴,半点看不出对于未来的忧虑……观云舒望着他面上的笑意,沉默了很久。 赵无眠问:“这个法子怎么样?可有漏洞?” 观云舒回过神来,却是道:“我在外为你守门,你却在屋内欺辱藩王之女?” 她的切入点总是这么奇妙。 “嗯……事是这么个事,但你这个说法,好像你是苦主似的。” 观云舒淡淡哼了下,听不懂什么是苦主,但她面上还是保持波澜不惊,抬眼看了下天色,眼看夜深,跟赵无眠在外过夜肯定不合适便道:“我先回寺了,各中细节,明日再议。” “好。”赵无眠笑了下,抓起雪枭,继而两人没有多言,便分两路离去。 “等等。”临行前,观云舒却是又回首看向赵无眠,叫住他。 “忘了什么东西?”赵无眠好奇问。 观云舒道:“你要是能活着离开太原,可来小西天,我教你武功。” 赵无眠微微一愣,“指法?” “剑法,内功,轻功,无一不可,但只能选一样。” “为什么这么帮我?” “不想你死,给你个活下去的盼头。” 赵无眠稍微愣了下,继而笑道:“别家女子都是拿什么以身相许当盼头,你怎滴拿武功,真是没有情调……” “……” “诶诶,别打别打,是我多嘴……” ------------ 第44章 戏子尽入场 潜入晋王府,来回又是差不多过去一整晚,赵无眠回至别院,发现两女屋内还亮着灯,便来至屋外,轻轻敲了下门,“是我。” 苏青绮拉开门扉,抬眼看来,瞧见赵无眠娴静的小脸顿时带上一抹喜意,“回来了?可有受伤?” 赵无眠摇摇头,跨进屋内,打眼瞧去,软榻上的幔帐拉着,内里依稀可见一道人影,继而一只白嫩小手自幔帐探出,将其拉开,旋即一双小脚便自软榻落下,未穿罗袜,却是白嫩细腻,小巧玲珑,线条优美,足间肌肤白皙到甚至在反射桌上照射而来的昏黄灯光,自有一股动人心弦的美意。 这双小脚便踏在软榻下的靴子上,但第一脚没踏进去,直接将白靴压出褶皱,又如蜻蜓点水般试探着在靴子各处点了几下,才寻到位置穿进去。 洛朝烟面露惊喜,显然没注意到什么不对,袜子都没套便穿上靴子自床上站起身,和苏青绮问了一样的问题,“可有受伤?” 她穿戴青白里衣,想来也没睡觉。 “没发生什么大事。”赵无眠从洛朝烟的小脚上默默收回视线,在桌前坐下,道:“你们怎么又没睡?” “等你啊。”苏青绮关上房门,也在赵无眠旁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继而问:“怎么样?” 赵无眠简单描述了此次王府之行,才看向洛朝烟,“要不是洛湘竹,想来不会这么顺利……你对她了解多少?” 听完之后,洛朝烟蹙眉想了少许,闻言才仰起小脸,回忆了下,道:“她比我大两岁,但天生哑人,娘亲是出身归玄谷的医女,她小时候便来寻娘亲为她看过病……” 顿了顿,洛朝烟轻轻摇头,显然是没什么用,而后接着道:“天生如此,想来和燕王曾经被人刺杀,落下病根有关,我和她关系不错,小时候在宫里时常一起玩,但我离宫去归玄谷求学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你没欺负她吧?” 赵无眠自不会说自个拿肚兜吓唬洛湘竹的事儿,他摇摇头,“多亏有她,欠了好大一份人情,只是她不远千里跑来晋地,莫非是燕王打算和晋王联手抓你?” “不会。”苏青绮倒是解释道:“时间对不上,这才过去了不足七日……估摸此刻我们在晋地的消息才刚刚传入燕云不久,而且湘竹郡主不通武艺,贸然前来也不妥,想必没几日燕王便会寄来书信让她尽快回燕云,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赵无眠琢磨少许,才问:“早知关系这么好,我就不用肚……额,我是说,倘若让她帮我们回京呢?” 洛朝烟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儿时玩伴,如今年长,谁知她如何看待我。” 说的在理,洛朝烟这档子事被传的世人皆知后,朝中上下肯定不乏想来助她回京的,但关键在于,三人怎么知道谁是真心帮忙啊?没法儿判断……你以为人家是来帮你的,结果转手就被卖了,能怨谁?只能怪自己蠢。 这段时日,赵无眠的‘护龙使者’身份目前都只有观云舒知道……而直到现在,赵无眠都没让她知道三人的藏身处,甚至没让观云舒见过两女。 燕九那厮便算了,连赵无眠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洛湘竹看上去憨憨傻傻的,但赵无眠觉得她没这么简单……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好。 “倘若一切顺利,千里马如偿所愿出现在太原街上……”苏青绮顿了顿,继而缓缓道:“我同你一起去抢马。” “圣上呢?” “我没那么娇柔。”洛朝烟微微摇头,口中坚定:“你尚且愿潜入王府,我又怎能惜命?能抢到马,我们就有一线生机,抢不到,那我活着也与死去无异,不如破釜沉舟。” 三人点着灯,在屋内讨论着后天抢马计划的个中细节……直至天明。 ❀ 清晨,太原城各家各户再度升起袅袅炊烟,街边满是此起彼伏的热闹叫卖声。 但再热闹,也驱散不了这连绵不断的大雪,今年冬日多雪,北边草原更甚,万里无草,羊啊马啊没草吃,戎族可不就要来中原劫掠吗。 两名官差大清早便被老大叫起床,带着铲子来城门附近除雪,忙活了小半时辰才清理完一小片地方,擦擦汗便想休息会儿。 踏踏———— 清脆的马蹄声自城门口响起,一位青衫男人牵着马,越过城门,瞧见两名正在休息的官差,他便缓步上前,问道:“近来太原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男人的嗓音很有磁性,带着些许上位者的贵气,但更多的却是饱经风霜的平和。 官差抬眼看来,打量男子几眼。 这男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大概四十岁,但两鬓已是微微斑白,腰侧斜斜挎着一柄古朴长剑……看打扮,是个江湖人。 官差轻轻摆手,随口答道:“要说大事……什么算大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拐着弯在问什么,嫡公主的事就是目前天底下最大的事儿!但嫡公主又不可能来太原,像你们这些来太原打探消息的江湖人啊,还是少插手庙堂之事为好,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太原尝尝晋地最出名的大盘鸡,再去锦香坊点个姑娘…… ……哦,对,锦香坊因为得罪晋王,已经没了,还是去夜华楼吧,那儿的姑娘也水润。” 男人闻听此言,并不恼怒,只是笑着问:“锦香坊……背后是幻真阁麾下的苍花楼在管吧,他们得罪了王爷?” “对啊,就在前天晚上,苍花楼里三个贼人公然袭击晋王门客,更早之前,还抢了晋王赏赐下去的一杆长枪。”说着官差便啧啧摇头,“你们这些江湖人呐,真是要神兵不要小命,也不看看那长枪是谁赐下的。” “对啊,得亏是鬼魁不在太原,否则肯定给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狗脑子都打出来。”另一个官差也附和道。 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鬼魁也没有那般无所不能。” “嘿,你怎么还小觑我们鬼魁?”一个官差不满道:“早年晋王刚继承王位时,晋地多乱啊,每天都有江湖人打着快意恩仇的名号打打杀杀,他们是快意了,但留下了尸首又没人管,还是得我们来处理……涉嫌仇杀,也不好判案,但若是放任,又不知要有多少假借江湖之名,做十恶不赦之事的人,也就是鬼魁来了,近些年才安生了不少。” 男人笑了笑,没有多言,自顾自地转头牵马离去。 晨风轻拂,掀起衣袍,露出他腰间一枚漆黑令牌,其上用金字烫着‘鬼’一字。 鬼魁,刘约之……他比晋王预料的早了一天回来。 ------------ 修改一下前文,顺带求个追读 不少书友姥爷都觉得洛朝烟没军队,没班底,即便有血缘也当不了皇帝,但这都是之后需要写的内容,我这是长篇小说,不可能开头就把设定与后续剧情细节全部抛出来。 不过这个设定也确实影响观感,所以我在第五章提前把洛朝烟的舅舅放出来,设定上,许家本就是楚地第一世家,而后洛朝烟的娘亲当上皇后,他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大肆发展朝中势力,谋了个长江水师的官职,坐拥十万楚地水军……这是洛朝烟角逐皇位的资本之一。 让一直在追读的观众姥爷知道这事儿就好。 此外求求追读!这本书到了第三轮推荐,也就是关键时期,能不能上三江,全看观众姥爷的追读了!只要新章节发布二十四小时内,翻到最后一页,停留一小会儿就算追读! 求求各位观众姥爷,送秋观上一次三江吧呜呜呜呜,真的很想要这个。 拜谢! 此外,第一卷即将结束,敬请期待。 ------------ 第45章 杯中酒 自城门而进,第一条主干道便是落霞街,道路宽阔可容三驾马车齐驰,乃太原的主干道。 千里马倘若要环城一周,不可能不经过这条路。 而在落霞街向南处则开着一家酒馆,不大不小的平房,门口泛黄的酒幡,店外摆着两张小桌,距城门处约莫百米距离,什么人进城,什么人出城,每日在城门处发生的大小事,在这里均能一收眼底。 刘约之牵马在酒馆前停下,将马绑在酒幡杆子上,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迈步走进酒馆。 酒馆内部也不大,也就三张桌子,一个柜台,数个大酒缸,正中摆放着暖炉。 酒馆掌柜是个糟老头子,不修边幅,佝偻着腰,刘约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门自顾自在桌前坐下,酒馆掌柜便为他上了几叠下酒菜,再满上一杯清酒。 刘约之一口灌下,长舒一口气,笑道:“凉州的酒太烈,虽然有劲,但果然还是家里的酒最好喝。” 掌柜呵呵一笑,拿出抹布擦拭着旁边空桌,口中问:“此去凉州,又给我老头带来什么趣事?” “江湖上的故事太多,哪里说得完。”刘约之又喝了杯酒,才看向掌柜,“锦香坊的贼人,你可有听说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一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帘子被轻轻掀起,寒风与雪花顺着帘子飘进酒馆,一人而来。 刘约之侧眼看去,职业原因,下意识便带上几分审视。 此人身形挺拔,身着蓑衣斗笠,腰间挂着一刀一剑,只是用黑布包裹着,看不清其中样式,斗笠压得很深,以刘约之的角度自高而下看去,也只能堪堪瞥见一点下巴的轮廓,白白净净并没有刮过胡须的痕迹,料想此人很年轻。 男子打量了馆内陈设几眼,便寻了个靠墙位置坐下,正对窗户,以他的角度,酒馆外的一切均能尽收眼底。 如此让男子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才道:“掌柜,温一壶酒。” 这细节倒是有趣,刘约之对这男子起了点兴趣,主动搭话道:“少侠是第一次来太原?” “对太原还不甚熟悉。”男子轻轻点头,并不冷淡。 等掌柜温好了酒端过来,男子轻抿一口,却又被辣的咳嗽了几声。 赵无眠前世也才大学,没怎么喝过白酒,如今一口酒下肚,只觉喉咙里都火辣辣的。 果真是个年轻人,刘约之微微摇头,笑道:“北地多烈酒,而这家酒馆的酒在北地也排得上号,我在外跑江湖,喝惯了天南地北的好酒,但还是最钟爱这一杯。” 说着,刘约之眼底泛起几分追忆,在赵无眠身上瞧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便遥遥朝赵无眠敬了一杯,一饮而下。 “豪爽。”赵无眠微微一笑,自不会驳了他人好意,虽然不会喝酒,但也朝刘约之敬一杯酒,一口饮下,继而又被辣的咳嗽几声。 刘约之哈哈大笑,道:“不胜酒力却也敬在下一杯,豪侠也。” 掌柜的呵呵笑了声,才摇摇头,说起他对锦香坊那事儿的了解,“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按老头子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江湖事来说,苍花楼委实没有必要为了一杆长枪得罪王爷。” “料想也是。”刘约之抿着酒,面露沉吟之色,缓缓道:“祸水东引,倒是苍花楼闷头吃了大亏。” 说罢,刘约之轻笑一声,“能让苍花娘娘吃亏的人可不多,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方豪杰。” 赵无眠眼角抽了下,动作还是不动声色继续饮酒,装作一名寻常酒客,故作好奇道:“苍花楼也是幻真阁麾下,讲究顺心而为,万一只是心血来潮,夺宝杀人呢?” “本我堂会,但苍花楼不会。”刘约之淡淡一笑,“苍花娘娘实乃人杰,有大志向,不会做这等蠢事,如果我所料不差,苍花娘娘是想将武功山国教的地位取而代之,怎会贸然得罪王爷?” “武功山是国教?”赵无眠微微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当年靖难之役,武功山站队早,居功甚伟,便被封了国教。”掌柜呵呵一笑,“不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嫡公主的处境倒是与靖难时的先帝有几分相像,倘若……” 接下来的话过于敏感,掌柜的摇摇头,没再往下说。 刘约之作为晋王一派,显然不会接过这话题,而是道:“倘若苍花娘娘真被阴了一手,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对阴她那人见猎心喜,如获至宝,恨不得当即纳入苍花楼才是。” 赵无眠眉梢微挑,难得有苍花娘娘的信息,便好奇问:“你很了解苍花娘娘?” “只遥遥见过一面。”刘约之面露苦涩,“当初在渭水,苍花娘娘与剑宗宗主生死一战,我未破天地之桥,只能站在外围远远观望,却也知她是何等风采。” “如今呢?”赵无眠心底微惊,没料到一寻常酒客还有这等阅历。 “如今……”刘约之摩挲着掌中酒杯,沉默少许,才洒脱一笑,“当今乃大争之世,惊艳绝伦者不计其数,但跨过天地之桥的武者也才不到双十之数,可惜刘某未在其列。” 说罢,刘约之轻轻摇头,看向赵无眠,敬了杯酒,“小友可饮否?” “喝酒误事,尝尝味道我就满足了。”赵无眠一口饮下,继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不会再喝。 刘约之又哈哈大笑,“喝酒误事,确实如此,倘若有缘再见,我们再喝上一杯吧。” 说罢,刘约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付了酒钱,便长身而起,牵起门帘离去,很快马蹄声便由近及远,缓缓消散。 赵无眠收回视线,并未在意这个偶遇到的陌生人,他坐在桌前又观察了片刻,愈发觉得这地段不错,距离城门近,视野还好,千里马必定经过……就这吧。 来来往往走进来不少酒客,赵无眠也便起身腾出位置,付了酒钱,掀帘离去。 埋伏的计划没什么可商讨的,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因此将时间地点等细节告知观云舒后,赵无眠便回到客栈,继续接受苏小师父の私人指导……抢马在即,武艺自是能好一分便是一分,而以赵无眠的天资,能多修行一天,武艺都是长足提升。 ------------ 第46章 师徒情深 晋王府内一切如常,家丁丫鬟守卫各司其职,并未发现昨晚被人潜入的痕迹。 洛湘竹被赵无眠吓得更是不敢外出,唯恐再冒出个什么贼子劫持他,只能待在屋内,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希冀着快点到明晚,以方便她去无咎寺找解药。 赵无眠说是喂她吃了毒药,不过洛湘竹觉得赵无眠又在骗她……但这事儿哪里敢赌,她连让随行大夫诊断都不敢,唯恐暴露了赵无眠,反而害了自己。 她有心找赵无眠问个清楚,但她又怎么知道赵无眠此刻身居何处。 啪啪———— 敲门声传来,有丫鬟在门外喊道:“小姐,慕姑娘求见。” 洛湘竹回过神来,起身站起,刚走出主卧,房门便被直接推开,一位二十多岁的熟美妇人跨进屋,一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瞧见洛湘竹,便带上了几分笑意,轻声问:“我的小郡主?我们何时出发?” 慕璃儿,剑宗宗主的小师妹……也是洛湘竹的师父。 可惜洛湘竹从小便奔赴各地,寻找治疗哑病的名医神药,没空习武,因此早就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加之天赋也委实有点……不能说差吧,只能说底子没打好,所以赵无眠才会觉得洛湘竹不通武艺…… 但话虽如此,慕璃儿却很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哑巴徒儿,一听说她要出远门,唯恐她半途出事,便一路护持,不过昨晚她有事在身,并未在王府过夜……想着洛湘竹还有点小委屈,要是昨晚慕璃儿在,怎么会被那个男人闯进闺房? 不过说来也怪不得慕璃儿,谁知太原守卫最森严的王府能被人潜入呢? 但洛湘竹还未有什么表示,慕璃儿便拉住她的小手带她进了里屋,拿出纸笔,显得风急火燎。 洛湘竹只得压住心中委屈,先写道:【后日,今天我想休息休息,明日再去无咎寺烧香拜佛,后日我们再出发吧。】 慕璃儿眼角不知为何抽了下,“那群死秃驴有什么好拜的?整天跟武功山那群臭牛鼻子一样神叨叨的,净鬼扯什么缘法,什么四大皆空,我呸!整天念叨着慈悲为怀,但发生战乱,流民四起时,也没见他们干什么救济天下的事儿。” 洛湘竹面露无奈,但也没必要为这事儿和慕璃儿吵,便写道:【随便拜拜,为家父祈福,他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我很害怕。】 瞧见此言,慕璃儿也只得轻叹一口气,“有这份心是好,但别忘了,我们可是有事在身,而且晋地这些天不安生,即便是晋王足下的太远,这几日不也震荡不安吗?” 说起这事,洛湘竹便想起昨晚潜入近来的贼人,那人胁迫她写那种信交于晋王,明显他就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湖游侠儿,但洛湘竹也不敢透露,只得委婉写道:【我帮六叔出了个主意,估摸这几天有要事发生……】 洛湘竹还没写完,慕璃儿便轻轻抬手打断她,道:“那与我们有何关系?江湖事,江湖处理,那个江湖游侠儿惹了晋王,自有鬼魁收拾。” 洛湘竹面露担忧……她不想赵无眠死,倒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纯粹是怕赵无眠被鬼魁打死了,不给解药怎么办?他还是活着比较靠谱一点。 她想把赵无眠抓起来,逼他交出解药,而赵无眠此举明显是想抢马,明日定然和鬼魁有一战,可鬼魁下手向来不留情面,更何况赵无眠此举闹得全城皆知,无数人都等着他被晋王枭首立威呢……他从鬼魁手下活着的概率近乎于零。 该怎么让鬼魁手下留情呢? 如实告诉六叔,将计就计,明日一方面按计划遛马,另一方面时刻准备着,只要赵无眠一出现,立马封城,瓮中捉鳖将他活捉……但赵无眠昨晚又警告她,不得将他的事告知六叔,一旦封城,岂不是就让赵无眠猜出她告密啦?到那时,赵无眠生路已绝,拼着两败俱伤直接自尽,那她岂不是再无解药了? 洛湘竹从小寻遍世间名医,结果没一个人能把她的哑病看好,所以她向来不是很相信大夫,因此倘若赵无眠死去,没有解药,她岂不是要被毒死? 至于去求小西天用九钟来医治……一来太原距离小西天还有数天路程,二来赵无眠当时说三天内毒药便会发作,体质差点当场就会暴毙。 她不知毒性,如何敢赌自己能撑到小西天? 思来想去,自己似乎只能相信赵无眠的为人,顺带让他活着……其余法子都有大大小小的风险。 她哪敢冒这些风险呀,她又不是洛朝烟,没那么坚强果断。 想着洛湘竹就又有点想哭,没想到身处太原最安全的晋王府,居然还能被人潜入下毒,关键是她还不敢把这事给别人说,只能自个憋着。 “诶诶,怎么哭啦?”慕璃儿瞧见洛湘竹不知怎的眼眶忽的一红,落下泪来,瞬间就有些慌神。 洛湘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面前这个于她而言无异于娘亲的女子,便提笔写道:【那个江湖游侠儿,我认识,我不想让他死。】 慕璃儿微微一愣,语气古怪问:“他是你朋友?你朋友抢了你六叔的枪,如今说不定还要抢你六叔的马?” 自然不是,但洛湘竹为了让慕璃儿帮她,只得点点头,继续写道:【别让六叔知道,师父你能帮帮他吗?不用暴露身份,暗中帮忙即可。】 犹豫片刻,她又写道:【然后把他抓过来见我。】 瞧见此话,慕璃儿的表情瞬间就复杂了起来,她问,“那人叫什么?何门何派?为何要与晋王为敌?” 洛湘竹摇头,这些她都不知。 慕璃儿琢磨少许,又打量了几眼洛湘竹的神色,继而心底忽的一凸,有了个不可明说的猜测。 想帮他,瞒着晋王,又想见他,一问也不肯说他的具体情况,方才我说不用管,鬼魁自会处理他,立马就吓哭了……这,这是不能被长辈知道的情郎啊! 慕璃儿出身世家,但自小加入剑宗,算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无论是江湖绘本还是身边事,像这种因不可抗力的外界阻挡而爱而不得,如怨如诉的江湖爱情故事,她可实在见得太多了,这种豪门大户里更是常见。 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乖徒儿身上。 她深呼一口气,自知洛湘竹脸皮极薄,若是问得太直白定然得不到答案,便旁敲侧击问:“嗯……他,他不在意你的哑病?” 闻听此言,洛湘竹一愣,沉重的心情都散了,心想问这做什么,不过她回忆片刻,想起赵无眠看她写字时的耐心与轻柔的嗓音,便摇摇头,写道:【不在乎。】 慕璃儿暗道果真如此,洛湘竹身为燕王之女却是个哑人,因此自小便被名门大户的夫人小姐议论纷纷,就连下人有时也会在私底下偷偷当趣事来谈,洛湘竹也因这事儿极为自卑,所以倘若遇见个不在乎她哑病的男人,确实容易春心萌动。 短短一句话,慕璃儿便在脑海中想出了一则几十万字的少侠误入燕王宅邸,结识哑巴郡主的爱情故事。 “那他抢晋王长枪作甚?” 洛湘竹摇头,这她怎么知道。 慕璃儿心想果真问不出什么,虽然她从未有过意中人,但若是她是洛湘竹,有了情郎,也不会随随便便让家里人知晓……毕竟藩王之女,身份的确是敏感了些。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洛湘竹的小脑袋,“有师父在,肯定保他无忧,让他见你。” 洛湘竹说不出话,闻言又有点小委屈,便抱住慕璃儿,倚靠着她的肩膀。 好一幅师徒情深的画面……可惜两人之间的误会有点大。 ------------ 第47章 开幕 刘约之牵马回了王府,一路畅通无阻来至内院书院,得知以千里马做饵的计策,倒是略显惊讶,“这法子是湘竹郡主想出来的?” 秦书子站在一旁,闻言轻轻挑眉,“可是发现了什么漏洞?此计主要还是为之后的英雄会造势,抓贼只是顺带……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那三个贼人会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抢马。” “你担任王爷暗卫之责,已经太久没有与江湖人打过交道。”刘约之轻轻摇头,“他们卑劣者有之,大义者有之,追名逐利者有之,一心习武的武痴也有之,不同点有许多,但共同点也有许多……例如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太久,向来不会缺少拼命的勇气。” “几匹千里马,值得他们拼命?”游君武抱着剑站在书房角落,闻言轻声问。 “在你眼里只是马,但在他们眼中可未必。” 闻言秦书子与游君武均是摇头,显然还是不觉得那几个贼子会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在太原城大街公然抢马。 晋王坐在书桌前,抿了口热茶,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啪’的轻响,在场三人均住嘴不言,他缓缓道: “无论贼人来与不来,做好准备总归无妨,世人皆知约之在外执行公务,因此你乔装作王府护卫即可,莫要让贼人知晓你的身份,以防他们畏战而逃,除此之外,君武单骑一匹千里马环城……既然你在贼人手上吃了亏,那如今便要为自己讨回面子。” 几人点头,继而秦书子琢磨少许,才道:“贼人成三,三匹千里马都放出来吧。。” “三匹马分批次放出,给他们一个逐个击破的机会,得手可能性高,他们才会按捺不住出手。”游君武补充道。 刘约之沉吟少许,又轻轻摇头,“不,三匹马同街而行,抢一匹马后,放出信号,自会封城,他们不会想不到这点……他们只能赌一鼓作气抢了三匹。” “那就发出布告,明日辰时,仪仗队全城游行,张灯结彩,以此造势,待未时我们便纵马环城,速度不必太快,三圈之后,于落霞街汇合,三马同行,再绕城两圈,五圈之内他们若是还不敢出手……”说着,秦书子微微摇头,他还是不觉得赵无眠有胆子出手,因此顿了顿,才继续道: “骑马环城三日,在最后一天,他们自以为我们放下警惕……” 秦书子话音未落,游君武又将其打断,分析道:“他们估摸能猜出我们此举乃诱敌之策,要我说,待三日环城结束,我们骑马回王府之际,放松警惕之时,才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此话落下,书房内沉默少许,也便没什么可补充的了,大方针一定,具体细节如几名王府护卫骑马跟上,路边是否要埋伏暗卫,这些东西他们处理起来信手拈来,无需多做讨论。 几人言辞之间均是如何以敌示弱,以将赵无眠引诱而出,却无一人考虑过待诱敌之策成功后,能否将赵无眠等三人枭首当场。 当然不会有人考虑,一方是藩王势力,引蛇出洞,准备周全,另一方只是三个江湖游侠儿……观云舒虽强,但当时与她对敌的游君武也只是在场三人中最弱的一个……最重要的还是,鬼魁刘约之在此。 刘约之成名多年,虽与江白同为双煞,但常年在外与江湖人拼杀,一身硬实力不知比江白高出多少,便是距天地之桥也仅仅差一丝罢了。 他被江湖人尊称为鬼魁,与十武魁之中的什么刀魁,剑魁之类的诨号差不多,然而实际上刘约之并无武魁牌匾,他的实力还没够到武魁那个级别,但江湖人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魁’字,魁首也……晋地江湖人早以将他作为第十一位武魁敬畏。 在场所有人毫不怀疑,只要刘约之能接触九钟任一,稍加感悟,轻而易举便能沟通天地之桥,达武魁之境。 几人三言两语便敲定了诱敌之策的行动方针,而后便开始讨论英雄会的个中细节……如晋王先前所说,这事其实没什么需要上心的地方……毕竟只是几个江湖游侠儿罢了,又不是武魁。 ❀ 各方势力各怀鬼胎之下,风平浪静的一天很快过去,转眼便到放马环城的日子。 赵无眠看过晋王府向外散发的布告,自知末时才会放马出行……也就是下午一点,但他早早便来了埋伏地点的酒馆等着。 酒馆的位置在城门附近,算不得太原的繁华地带,来者大多都是买壶酒便匆匆离去,酒客相对较少,不过这家酒馆规模不大,也没几张桌子,倒也够用。 虽然赵无眠蓑衣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掌柜的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笑盈盈地摆上一壶酒,“可是迷上了小老头我的酒?” “好喝是好喝,不过我很少喝酒,也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 噼里啪啦———— 酒馆外传来鞭炮声,赵无眠抬眼看去。 布告昨日早晨发出,今日太原城内各处便已经挂上了灯笼张灯结彩,此世武风盛行,英雄会与年关日子相近,便有不少人把这英雄会当春节来过,连过年用的鞭炮都拿出来放了。 透过窗户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热热闹闹的喜意,姑娘们也有不少穿上了可爱的红袍子,城门处正在办理出城手续的人排着长队,络绎不绝……未来的日子里,来太原城的人只会更多。 掌柜的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随着年纪的变化,对事物的看法自然也会不同,便如太原人尽皆知的鬼魁,他年轻时啊也不喜喝酒,却喜欢用喝酒才装作自己是江湖人。” 赵无眠眉梢轻佻,“掌柜的认识鬼魁?” “何止认识,他年轻时听说我的酒乃太原第一烈酒,天天来喝,回回呛到。”掌柜的带上几分追忆,缓缓道:“后来好勇斗狠被人打断腿,扔在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是王爷路过,赏了他口饭吃,他才幡然悔悟,潜心习武……至今也二十多年了吧。” “他以前不叫刘约之,而叫刘善,不过那天后,他便改了名……约之,他是答应了王爷什么吧。”说罢,掌柜的摇头一笑,“只是会喝酒,会打架,会杀人,都算不得江湖人,但从那天起,他也算真正入了江湖。” 两人闲谈间,时间匆匆而过,酒馆外,仪仗队敲锣打鼓路过,不多时,便有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目标近在眼前,赵无眠却没有轻举妄动。 一匹马自酒馆前跑过,两匹,三匹……千里马绕城三圈之后,三匹千里马又同街而行,前后相聚不过十步。 直到三匹马近乎是并肩着来至酒馆门口时,赵无眠才默默放下手中酒杯,按上刀柄。 ------------ 第48章 将近酒 大雪潇潇而下,却是丝毫没有冲散太原的喜庆热闹。 千里马整个大离朝也没有几匹,寻常百姓哪里有机会见识这等骏马,如今自是纷纷驻足观看,街边站了不少人,都想一睹骏马风采。 待三匹千里马均饶城三圈后,才聚于一处,轻踏着青石地砖,缓步前行。 游君武,秦书子,各骑一匹,另外一匹却是由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人骑着……却是当初与赵无眠在夜华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元魁,玄流小道长。 玄流出身武功山,与分化而出的幻真阁可谓势如水火,乃是世仇,于武功山道士们而言,幻真阁这些年做的妖均是他们当年管控不当所致,因此每一位武功山道士都将除掉幻真阁弟子视为清理自家门户。 自从知晓让太原动荡不安的源头乃是三名疑似幻真阁的邪派子弟,他自是自告奋勇与晋王合作,前来抓贼。 无论是晋王还是刘约之等人,都不觉得这是幻真阁所为,纯属祸水东引罢了,但玄流哪知道啊,他的信息尽是道听途说。 不过念在武功山乃是国教,加之玄流乃武功山唯一真传弟子的份上,晋王也便允他参加这次计划……权当为刘约之打掩护了。 刘约之身着普通黑色护卫服,戴着斗笠,骑着普通马匹尾随在三匹千里马身后……像他这样打扮的护卫不多,也就三个。 刘约之乃是正儿八经的武林宗师,秦书子稍差一点,而后便是游君武与元魁玄流,有这几个人出手便足够了,余下便是派再多护卫也就是炮灰而已,加之阵仗太大,反而不易引蛇出洞。 眼看跑了三圈也没有任何异状,秦书子便驾马来至玄流身旁,故意给出‘闲聊’的破绽,偏头问道:“归一真人可还身体安康?” 归一真人,也就是武功山当代掌教,玄流的师父,当代十武魁之一,秦书子曾去武功山学了二十年武艺,自是见过掌教。 “师父仍每日打坐,数十年如一日。”玄流面带笑意,对秦书子这个曾经的师兄自是态度温和。 两人聊起武功山闲事,游君武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剑,暗暗戒备。 眼看又饶了大半圈,来至落霞街,乃至都快到了城门口,仍然没有任何异动,但在场众人均不是什么江湖愣头青,反而暗暗提起防备。 太原占地辽阔,几人骑马的速度也不快,加之冬季入夜早,因此等来至此处,已然黄昏。 落霞街,街如其名,此刻黄昏夕色,九天晚霞,透过层层叠叠的雪幕在大街小巷,屋檐廊角印出点点红芒。 到了饭点,街边纷纷扰扰的人群也缩减了不少。 刘约之不动声色地瞥向酒馆,在江湖上追凶办案多年的丰富经验,让他有了一个猜测。 “且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去买壶酒。”刘约之翻身下马,压了压斗笠,口中说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馋酒。”秦书子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在场所有人都有可能出问题,成为破绽,唯独刘约之不会……这是鬼魁在晋地杀出来的自信。 刘约之没有回答,来至酒馆前,掀开帘子迈步走进……果不其然,昨天那年轻人正坐在那个能将酒馆外一览无遗的位置。 两人对视,空气似乎凝固了几分。 瞧见刘约之,赵无眠微微抬眼,心底略显几分错愕,虽然戴着斗笠,看身形,还是让他认出了此人正是昨天那个似乎很有故事的大叔,再结合酒馆外乖乖等着的游君武,玄流等人的反应……此人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小友莫非是来喝酒?”刘约之心底有了猜测,但面上却是带上一分笑意,口中问道。 赵无眠沉默少许,继而也带上几分笑意,“昨天还说有缘再喝一杯,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又遇见你。” “这地方我常来,每每在外执行公务回来,都会来这里喝一杯……”刘约之掀开自己的斗笠,随手一抛,继而直接在赵无眠桌前坐下,与他正对面,“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酒有多好喝,纯粹是因为这里距离城门口最近,一入城就能来这儿买到酒喝。” 掌柜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暗道这厮又在年轻人面前耍酷。 赵无眠瞧见刘约之抛下斗笠的动作,便知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能在晋地杀出‘第十一位武魁’名号的男人,又岂是浪得虚名之徒? 赵无眠心底微沉,按在刀柄上的手暗暗握紧,另一只手则拿出酒壶,给刘约之倒了一碗酒,“鬼魁倘若不怕我下毒,那便喝一杯吧,便是了结了昨日的话。” “少侠豪气,我刘约之又岂是瞻头顾尾之徒?”刘约之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才长舒一口气,啪的将酒碗摔碎,“老子给王爷干了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下喝酒还是第一次,可惜我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不知少侠可有尽兴的诗否?” 赵无眠也觉得当真是世事无常,将身前酒一饮而下,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刘约之微微一愣,继而又是一笑,“我且记下了……王府内外都认定你不敢出手,唯有我觉得你会在今天动手……大离朝万里疆域,江湖上为求蝇头苟利者多矣,而你不同……王爷惜才,若你愿入王府为晋王效力,前面过错可一笔勾销。” 是了,这才是刘约之的真正目的,他与苍花娘娘本质是一类人,什么抢王爷长枪,什么刺杀游君武……在真正的人杰面前,这都是小事。 想要千里马,若你加入晋王阵营,送你一匹又如何? 那赵无眠算是人杰吗? 若是心无器量者,早在见到刘约之,发觉自己身份暴露的那一刹那,便已仓皇出刀了。 人杰,英雄也,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赵无眠能在身份暴露的此刻,还有胆气同他喝上一杯水酒,在刘约之看来,便已经是人中龙凤,这无关武艺天赋智谋。 赵无眠淡淡摇头。 刘约之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客才会对他抛出橄榄枝……但他可是实打实的女帝派,事到如今,自不会当个墙头草改投晋王门下。 酒馆内的气氛随着赵无眠的动作,再度凝固了少许。 “是吗,可惜。”刘约之拿起摆在桌上酒壶,仰首一口灌下,继而猛地将酒壶摔在地上。 啪———— 呛———— 酒壶摔碎的声响与凄厉的刀鸣近呼同时响起,激得酒馆内外所有人头皮发麻,酒馆掌柜只看方才还在和和气气喝酒的两人忽的气氛一变,剑拔弩张。 却看赵无眠一手轻飘飘朝掌柜的方向甩出一张银票,另一只手则紧握刀柄,拔刀出鞘。 拔刀速度之快,酒馆之外的风雪都好似当场凝固,刀身掠过带来劲风呼啸,将缠绕在刀鞘上的黑布都一瞬间撕得四分五裂,继而刀锋眨眼间已到了刘约之喉间,宛若银龙乍现。 ------------ 第49章 刀剑双绝 酒馆内的烛火忽的熄灭,只余黄昏之色透过窗户视物。 屋内气氛宛若冰点,杀机乍现,赵无眠长刀在空中轻颤,速度比起那夜无疆堂快了至少三成,以他的天资,一日苦修就足以让他进步如此之快。 刘约之眼神微冷,手中漆黑长剑赫然出鞘三寸,却是单用剑格便挡住刀锋,火星四溅,继而一脚在桌下猛地踢向赵无眠。 赵无眠自不会漏怯,同样一脚踹去,下一瞬两人足下地砖,座下板凳与身前木桌便当即破碎。 刘约之只觉小腿巨力传来,身形不禁后退数步,在酒馆内的地砖上踩出一面又一面裂纹。 赵无眠也不好过,刘约之鬼魁之名并非浪得虚名,他身形也向后退去,但方才坐在靠墙处的角落,此刻一退便靠在了墙上,使其裂痕四起,继而便看刘约之重踏地面,手中漆黑长剑赫然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密白线,朝他心口刺来。 赵无眠顺势长靴猛地踹在本就遍布裂痕的墙上,墙壁轰然破出一个大洞,露出其后街上满眼错愕惊悚的路人。 他则以此借力,身形猛地一扭,长刀在空中一个回旋,借着旋转的力道自下而上斜斜劈在刘约之长剑之上。 铛! 脆响震得老旧酒馆房梁之上的积灰都噗噗落下。 “昆吾刀!你杀了江白!”刘约之眼角余光瞧见赵无眠所用长刀,与江白多年同事经历,对此刀自是不陌生,不禁瞳孔一缩,神情带上几分错愕与不可置信。 江白一身横练功夫早已登峰造极,赵无眠如何能杀了他!? 赵无眠冷哼一声,武者打杀间自不会有功夫闲聊,他架开刘约之长剑,便顺势自身后窟窿中退出酒馆,翻身上了房梁,继而朝落霞街上的几匹千里马奔袭而去。 此次是为抢马,而不是杀人,若是被刘约之控住,那还抢什么马? ❀ 落霞街上的几人听到酒馆内传来打斗声,均是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继而便看酒馆屋檐之上站了个身披蓑衣,手持长刀斜指屋檐的江湖客……此人近乎吸引了整条落霞街所有人的视线。 戴着斗笠,在雪幕下看不清这江湖客的面容,但明显来者不善,果真下一瞬江湖客重踏屋檐,瓦片爆裂,身形由极静转动,朝王府势力直冲而来,速度极快,竟是在雪幕中都掀起了一道旋涡。 “居然真来了……”秦书子心底略显错愕,这江湖客当真不要命了? “哼!自寻死路。”游君武冷哼一声,拔剑出鞘,飞身而起,一剑朝赵无眠刺来。 玄流紧随其后,赤手空拳,不带刀剑,但却是气势磅礴,口中喝道:“幻真阁妖人受死!” 两人刚刚飞身离马,身处空中之际,赵无眠重踏酒馆屋檐边缘,犹如炮弹般持刀来至游君武身前,一刀猛地朝他腰腹砍去。 武者腾空乃是大忌,不是每个人都有屠子翎那等可在空中无处借力还能腾挪的轻功,游君武虽被观云舒打得仓皇而逃,但实力肯定不俗,至少也能担得起半步宗师一词,自知其中利弊,因此他剑法当即转刚为柔,架在赵无眠长刀之上,是为等玄流支援,发挥围攻优势。 昆吾与长剑擦出细密火星,发出刺耳摩擦,但赵无眠却如一刀砍在棉花上,根本没有着力点,继而玄流便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赵无眠,一记势大力沉的炮拳猛地朝赵无眠砸来。 “找死。”赵无眠眼角余光斜视着玄流,对这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道长丝毫不留情,空着的另一只手用拇指轻弹白霜剑格,剑出三寸。 咔———— 一道细微拔鞘声忽的响起,待玄流反应过来时,只看赵无眠不知何时已经拔出腰间白霜剑,在雪幕中划出一道真空白芒,后发先至掠向他的脖颈,距离竟是已经不足五寸。 乃是以剑用出云倚楼中的拔刀斩——清云无痕。 玄流顿时惊得头皮发麻,心头直跳,暗道这幻真阁妖人竟有如此武艺,莫非是什么长老? 他不得已收拳自保,双手合十猛地夹住白霜剑,正欲用‘四两拔千斤’之法空手夺刃。 与此同时,游君武一剑架开赵无眠的昆吾刀,便已高抬持剑手臂,顺势狠狠劈下。 两人一个元魁,一个半步宗师,在空中共同夹击之下,赵无眠也是心底一沉,眼神微冷。 而赵无眠持剑手掌猛地捏紧,可见手臂青筋,继而剑刃中传来的力道之大竟是让玄流身形向着一旁飞去,失去重心,便如杠杆没了支点,自是难以‘四两拨千斤’。 却是赵无眠单靠臂力,如耍流星锤般直接将玄流朝自己的方向挥来,旋即长靴猛地踹在玄流小腹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玄流当即口吐鲜血,向后倒飞而去,砸在宽阔的落霞街上,雪花四散,又向后滑出数丈距离。 旋即赵无眠借着踩在玄流肚子上的力道,身形在空中一个回旋,不进反退,近乎与游君武贴在一起,手持昆吾刀的右手轻轻抬起,距离如此之近,自是难以挥刀,继而便看他手肘因为短且近的缘故,率先顶在游君武持剑的手腕之上。 手腕被顶住,难以向下挥剑的同时,游君武空门大漏。 游君武瞳孔萎缩,下个瞬间赵无眠便是一记撞钟般的铁山靠顶在他的心口。 只听一声闷响,游君武身形晃荡一下,继而衣袍瞬间向后鼓起,脸色当即涨红,旋即向后倒飞而出,直接横跨一条落霞街的距离,摔在对面一栋屋舍顶部,连滚数圈砸碎无数瓦片,又在快要摔下去时伸手插进屋顶强行止去力道,吐出一口鲜血,口中惊异道:“竟有如此实力?” 自赵无眠爬上屋顶向王府等人冲去,再到二人围攻反被几招击退,看似花费的时间很长,但实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秦书子端坐马上,没有出手,是为防备赵无眠的同伙抢马,在游君武与玄流飞身拦截赵无眠之际,他抬起手,刚刚开口,大喝道:“封城……” ‘城’字还未发音,街边人群中便忽的亮起一抹剑光,观云舒身披蓑衣斗笠,手持燕九长剑,已是潜入秦书子身后,朝其后心直刺而来。 ------------ 第50章 宗师 落日晚霞混杂着风雪,点点而落,覆盖着偌大的太原城。 砰砰—— 玄流与游君武近乎是同时砸下,先后发出两声闷响,而在这闷响之下,观云舒不知何时来至秦书子身后,借机出手,挺剑直刺,速度快得吓人却又无声无息。 而秦书子之所以端坐马上就是为了提防赵无眠同伙,早已打起十二分的戒备,因此观云舒虽藏匿极好,却还是在她出手的瞬间暴露……但暴露归暴露,此剑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仍然让秦书子冷汗直流。 观云舒的天资不用多说,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与其余九位元魁有了质的差距……其余元魁只是元魁,虽是越级杀敌的天之骄子,但观云舒既能越级杀敌,又比其余元魁等级高出一大截,就连苏青绮都夸她‘轻功兵刃,拳掌内功,无一不精’,堪称六边形战士。 不过秦书子也并非等闲之辈,早年在武功山习武二十年,习武时间比观云舒年纪都大,所修武学尽数上乘,还俗为晋王办事后,更是亲手抹杀了数不清前来刺杀晋王的高手……能潜入到晋王府暗杀的人,能是普通江湖客吗? 因此眼看长剑斜斜刺向他的后心,秦书子当即旋身扭腹,猛地一挥长袍,衣袖拂在剑身之上,轻飘飘的却是蕴含武功山以柔克刚的法门,直接卸去长剑力道,单凭这手便知秦书子与玄流虽同练武功山功法,但实力差距委实有点大。 观云舒头戴斗笠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能依稀听见一声淡淡的耻笑,继而手腕微翻,剑光宛若梅花轻绽,自衣袖这‘花骨朵’中飘然挺立,转眼间将秦书子衣袖尽数斩断,同时一掌拍出,磅礴气劲喷涌而出。 要知长剑被衣袖裹着极难发力,其中更蕴含内劲,如此轻松便被绞断让秦书子略显错愕,继而观云舒磅礴气劲袭来,秦书子匆忙招架,只觉巨力袭来,因坐在马上,若想卸力只能将力道传至马上,千里马极为珍贵,秦书子自是不敢伤了马匹半分,只能硬吃一招,身形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这也就是骑马战适合军阵冲杀,而不适合武林高手现场厮杀的原因了……再猛的马儿,接了在场几人一章,也得趴下。 观云舒一掌得利,纤细身形行云流水地顺势跨坐在马鞍上,一手轻弹,两枚飞针当即爆射而出,贯穿其余两名正欲拔剑的暗卫的眉心,随后拉住其余两匹千里马的缰绳,便双腿猛夹马腹,三匹千里马长嘶一声就朝城门口狂奔而去。 自赵无眠奇袭到观云舒夺马,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因事发突然,动作又太快,此刻落霞街的行人才恍然惊觉,继而顿时乱成一锅粥。 “刺,刺客!” “马!千里马被抢走了!” “他们就是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江湖游侠儿吧!?” “好生猛的武艺!” 人群惊慌失措,大部分连忙躲进屋舍,却又耐不住想看热闹的心,从各个角落探出脑袋望向落霞街。 赵无眠击退游君武与玄流后丝毫不敢大意,还未落地便在酒馆墙壁上一踏而过,运起凌霄飞渡的轻功朝千里马飞身而去。 赵无眠从未忘记此次目的不是杀敌,而是夺马,如今得手,只要骑上千里马从城门离去,自可高枕无忧。 却看下一瞬一柄漆黑长剑忽的贯穿酒馆,碎木纷飞,长剑犹如标枪,径直刺向千里马,层层叠叠的飞雪宛若被剪刀裁剪的幕布,竟是被长剑刺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真空地带。 三匹马目前乃是同一水平线向前奔袭,以长剑的力道,若是捅进马腹,定然能如串糖葫芦般将三匹千里马尽数杀死。 刘约之自知赵无眠目的是抢马,因此毫不犹豫对千里马出手,毫无留手,果真是鬼魁,下手如此果断。 观云舒眼神微冷,一手紧握缰绳,继而身形在三匹马上翻身而过,险之又险架住长剑,黑白两剑一经接触便是火星四溅。 观云舒单手持剑,又是身在马背,俗话说武者力从地起,观云舒一旦借力招架,胯下千里马怕是当场便会被她与刘约之的力道震得内脏尽碎,因此观云舒只能靠本身的臂力去硬接这一剑,加之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她所用也不是小西天的高深剑法,三重debuff之下,饶是她也是额前细汗淋漓,略显艰难。 好在赵无眠已飞身前来,一刀将漆黑长剑砍飞,观云舒持剑右手已是有些轻颤,她实力虽强,但刘约之又岂是等闲之辈。 观云舒正欲拉赵无眠上马,却看刘约之已一掌轰开酒馆墙壁,脚步重踏地面,近乎是在赵无眠刚刚弹飞长剑之际,他便已经如鬼魅般来至赵无眠的身后,观云舒当即喝道:“当心!”。 刘约之是跑不过千里马不假,但也只是耐力比不过罢了,若是按短时爆发速度,天下没有一匹马能比宗师的轻功快。 到了刘约之与赵无眠这个水平,这种提醒根本来不及,只能靠武者的本能与战斗经验对敌。 无需回头,赵无眠也知身后劲风猎猎,却是刘约之一拳砸来。 赵无眠只来得及回首招架,刘约之拳头与昆吾刀一经触碰,竟是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两人周围飞雪猛地向周围扩散而去。 赵无眠只觉手中巨力传来,当即向后连退数步,倘若他会武功山的太极云手,或是什么以柔克刚的武功,此刻倒是可以卸力对敌,但他都不会,此刻只能与刘约之硬碰硬。 “喝!”身后就是三匹千里马,因此赵无眠后退数步,额前青筋暴起,怒喝一声便咬牙站定,硬生生止住身形,衣袖却是寸寸开裂,露出赵无眠鼓起的肌肉。 刘约之这一拳显然也是极为上乘的功夫,仅仅单手挥拳,却还显得仍有余力,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便刚好接住被赵无眠架飞的长剑,继而便是以力劈华山之势朝赵无眠砍来。 ------------ 第51章 狭路相逢 刘约之出剑极快,不待赵无眠反应过来,却看观云舒一手微翻,将三匹马的缰绳缠至小臂,而后翻身下马,长靴踏在雪面,继而挺剑招架,发出‘铛’的爆响,而后观云舒足下已经被行人踏实的雪面瞬间崩裂。 刘约之眉梢微挑,能接住他一剑的武者可不多,此人究竟是? 战局并没有给刘约之过多思考的时间,观云舒短短招架一瞬,赵无眠便已经悍然出刀,‘云消雾散’,速度极快,刘约之也不敢小觑,顺着观云舒招架的力道向后顺势收剑,挡在身前。 只看漆黑剑身上爆出无数火星,刘约之持剑右手还有些许微颤抖,让其略显惊讶,“好刀法,你这样的武艺,难道还会缺了碧波一杆长枪?” 赵无眠这样的武者,何必冒着极大风险得罪一国王爷呢?就为了一杆长枪? 赵无眠自然不会搭理他,只看观云舒帮他招架一剑后,不待千里马跑出几步便飘然飞身坐回马鞍上,又一把拉住赵无眠的衣领。 但王府众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刘约之牵制住赵无眠短短一小会儿,秦书子,游君武与玄流便以飞身往这里赶,压迫感极强。 同时,若是自高而下看去,可见无数人影正踏在屋舍楼宇,朝此地奔袭而来,有些本身就暗暗跟在千里马附近的暗卫甚至已经到了秦书子等人附近,显然是晋王府养的武林高手。 王府显然有所准备,守城门卫提前替换成反应更快的暗卫,早在赵无眠出现在酒馆屋檐上的同时便已准备关门封城,城墙之上的弓弩手更是快步来至城墙边缘,箭如雨下。 不过观云舒与赵无眠仅仅招架住几根速度最快的箭矢,三匹马儿此刻就已经跑至城门附近,这个角度,城墙之上的弓弩手根本射不到。 本身酒馆距离城门口就极近,不过区区百步,以千里马的速度,甚至不用跑至最高速就能在一个呼吸内跑进来。 刘约之冷哼一声,随手一剑招架住差点射到他的弩箭,便脚步重踏,身形爆射而去。 城墙之上的弓弩手连忙停箭,再射下去就误伤自己人了。 刘约之挺剑直刺,目标依旧是千里马……围魏救赵,简单却极为实用。 虽然他们已经跑至距离城门不足十步的距离,但城门已经要关上,赵无眠即便能用蛮力强行破门,那也需要时间……这点时间,足够刘约之牵制住他与观云舒,亦或是直接杀了千里马。 刘约之实力太强,在马上战斗,定然要伤了千里马,赵无眠与观云舒只能弃马招架,否则千里马一死,他们还拿什么逃? 两人翻身下马,对此王府众人均是冷笑一声,暗道赵无眠胆敢堂而皇之抢王府的东西,可不就是这种下场? 晋王就藩以来,多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客挑衅晋王权威,最终不都被枭首悬于城门?今天只不过再多两个罢了。 就在此时,城门外仍然大排长龙的队伍中,赫然出现一抹亮丽剑光,正在关门的数名暗卫一时不查,此剑的速度又太快,喉咙间当即复现一抹血光。 却看一位同样身着蓑衣斗笠的江湖客飞身而来,两掌砰砰拍在城门边缘,不知重几吨的城门便发出‘嘎吱嘎吱’的牙酸摩擦声,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敞开。 正是苏青绮,此前他们早已调查过,太原城门并未用机关控制,因此只消杀了守门暗卫,那便自不用担心封城。 同时苏青绮所用乃是自《五气经》中学来的剑法,显然她自知月华剑难以在外用出,这些天在客栈均是苦练此剑,以她的天资,虽不至于当堂入室,却也足以用于实战。 不过城门终究太重,即便苏青绮速度极快,目前打开的缝隙也只容三匹马鱼贯而出。 刘约之见状微微一怔,情报上说贼人有三人,有两人身份不明,一人为幻真阁的绮鹤,只是他们都猜测幻真阁也是被祸水东引,绮鹤此刻肯定在苍花娘娘被窝里躲着避风头,因此其实一直都以为贼人只有赵无眠与观云舒。 一匹马已经穿过城门,时局不容刘约之多想,他眼神微冷,长剑被赵无眠提刀架住,观云舒便以已经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妖人受死!”在场会这么大喊大叫的只有刚下山不久的愣头青元魁玄流,他最先被赵无眠踹飞……所以也就最先爬起来,最先赶至城门处支援。 观云舒柳眉轻蹙,一记无尘手将其拍飞,却也被拖延了一瞬,让刘约之找到机会,忽的松开漆黑长剑,继而双拳如奔雷般砸向赵无眠与观云舒。 观云舒只得收剑,一掌轻飘飘拍在刘约之小臂,以柔克刚,缓去力道。 但赵无眠只能用刀格挡硬吃这一拳,其中力道之大,让赵无眠后退数步,脊背撞在城门之处,发出砰的闷响,他只觉胸口气血沸腾,刘约之显然是赵无眠苏醒以来遇见的最强大的敌人。 不过一招过去,又有一匹千里马即将窜出城门,如此就有两匹,加上白娘子,足够赵无眠他们用了。 按原计划,观云舒当即身形飘然骑上那匹千里马,一手拉住赵无眠的蓑衣便要撤退,继而刘约之抬手接住还未落地的漆黑长剑,一抹剑光便朝赵无眠的咽喉之处刺来,观云舒瞳孔微缩,若是继续拉着,赵无眠定要被她害死,她便只能一把将赵无眠推开。 下一瞬漆黑长剑便擦过赵无眠的侧脸,继而在厚重城门处刺了个大窟窿,赵无眠顺势在城墙处一踏,借力一刀砍向刘约之咽喉。 刘约之长剑还在城门处插着,只能仓皇松开长剑,双掌交叉夹住长刀。 他正欲空手夺刀,却见赵无眠另一只手握上白霜剑柄,便已经一剑刺来。 刘约之不得已只能旋身扭腹,躲开长剑,继而赵无眠便势大力沉的一脚,猛地踢在他的心口之上。 砰—— 刘约之衣袍一鼓,继而他身形微晃,足下的地砖却是当场开裂,显然精通削力,将一部分力道转至足下,但他的嘴角还是渗出血丝,显然不太好受。 但下一瞬刘约之便身形顺势飘然向后,一手拔出长剑,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最后一匹千里马的缰绳,翻身上马,毫不犹豫朝城外奔袭而来。 刘约之冷静得可怕,所选无疑是最优解。 就像赵无眠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抢马一样,刘约之也深知王府引蛇出洞,乃是为了抓贼……今日无论是观云舒,还是在城外接应的苏青绮,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至于赵无眠,他没有千里马,如何能追上刘约之?更何况王府还有大批高手来此围追堵截,赵无眠今日能否踏出城门都是未知数。 虽然低估了赵无眠的胆气与实力,但局势整体还是刘约之等人占优。 赵无眠接下来无马可用,单凭轻功怎么逃过王府众高手的围剿?而观云舒与苏青绮,又能否逃得过刘约之的追捕? ------------ 第52章 血染长街 观云舒一掌推开赵无眠后,千里马就以带着她窜出城门,而后刘约之便骑着马追去,只留赵无眠一人在城门口,在外人的视角看去,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过一瞬之间,压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不过下手可是根本不带含糊的,玄流被观云舒拍飞之后,秦书子一挥衣袖帮他缓去力道后,便掠过玄流,同游君武一起朝赵无眠杀来,与此同时还有三个身着便衣,乔庄为路人的暗卫。 玄流愣在原地,满眼心悸,却是犹豫少许,没有继续冲上去……他头一次感到自己这个所谓的元魁根本就不值一提,赵无眠与观云舒均能一个照面将他击退,要是没有刘约之等人一同围攻,他估摸不出十招就要被杀。 在玄流被打的怀疑道心之际,游君武最先逼近了赵无眠身前,长剑携刺破风雪之势而来。 刘约之抛下他去追两女,赵无眠正是心头窝火之际,瞧见游君武持剑而来,当即暴怒出手,长刀赫然出鞘,一道银光闪过。 ‘云消雾散’! 铛! 游君武瞳孔微缩,却终究不是屠子翎那等专精轻功的小偷,反应极快挺剑格挡,只看火星四溅,但下一瞬手中长剑竟是直接一分为二,要知游君武的佩剑即便比不得昆吾刀,那也能算是江湖少有的名剑了。 断刃咻得倒飞而去,却也为游君武争取了一瞬时间,他心中大骇,连忙侧身躲避,便看昆吾刀去势不减插在墙壁之内。 破绽! 有两名黑袍暗卫眼前一亮,挺身而来。 “喝!”游君武还未松一口气,只看赵无眠手背暴起青筋,长刀竟是如同砍豆腐般在墙壁内横向划出。 擦———— 极为刺耳的刀鸣声响起,只看一道白芒闪过,质地坚硬的石壁当即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横向切口,继而漫天雪幕被赵无眠划出一道真空白线。 下一瞬刚飞身过来的两名暗卫的头颅瞬间飞天而起,游君武躲避及时,却也被赵无眠硬生生在胸前砍了一刀,血光飞溅,差点便被一分为二。 秦书子见状大骇,不得已只得先一把抓住已经气若游丝的游君武向后退去,以防自己这个多年同僚被当场砍杀。 他刚退出不过几步,仅剩的一名暗卫便被赵无眠一剑刺穿心口。 玄流见状更是人都麻了,赵无眠这种武艺,像暗卫这种不到宗师的水平也就是被当小兵补的杂鱼,秦书子这种半步宗师还能过过招,只有刘约之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这么好的武艺,居然会叛出幻真阁?幻真阁妖人都是傻子吗? 此刻玄流才隐隐察觉出事实似乎并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不过赵无眠终究未入天地之桥的境界,只要没入天地之桥,那就能用人海战术堆死。 因此只看又有数道黑影自玄流身旁窜出,朝赵无眠奔袭而去,显然是要拿命给赵无眠拖住,是为等一个人……王府之中,宗师境界的武者可不止刘约之一人。 却看一位青衫男子自王府一飞而起,在屋檐之上连踏数步,动作幅度不大但速度却是极快。 晋王还待着王府,为了防止他们反被引蛇出洞导致王爷被刺,所以还有大批高手正在府内保护晋王,毕竟就几个江湖客,晋王等人本就没把赵无眠放在眼里。 不过距离太远,王府其实还没收到消息,更不知落霞街的具体情况,只是秦书子方才发了信号,王府才派了个宗师过来瞧瞧状况。 但王府距离赵无眠近乎隔了半个太原,因此在青衫男子赶来之前,落霞街便已经异状发生。 眼看赵无眠被包围,一位江湖客打扮之人便骑着一匹白马,自落霞街尽头奔袭而来,这匹白马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近前,马蹄声宛若雷鸣,常人看去只觉一道白影刺破雪幕,根本无人敢拦……落霞街城门处短短几个呼吸就有数人殒命,根本没人敢靠近。 只有正往城门处赶的暗卫察觉不对,疑心是赵无眠的友军,试图阻拦,可白马速度太快,明显已经跑至巅峰速度,他们又没有刘约之那样的轻功,追又追不上,刚掏出暗器,白马便已经跑出射程之外。 有些擅长轻功的,刚跑至白马附近,便闻到一阵若有如无的花香,继而浑身无力,真气更是难以调动……妈的生化炸弹,这马居然在一边放毒一边跑! 无人阻拦,导致短短一个呼吸间,白马竟是已经来至城门附近。 白马身旁则挂着一把用黑布包裹着的长枪……正是洛朝烟与白娘子。 洛朝烟再不通武艺,身为大离人也精通马术,赵无眠自知不可能简单抢马跑出城,因此才留着白娘子在太原城内。 本意是倘若抢不着马,就往太原城内跑,借着屋檐巷口甩开追兵一段距离就骑着白娘子从另一个城门逃,亦或者如今这样,由白娘子帮他冲出包围圈,所以赵无眠虽说被一个人孤零零抛在太原城,却也不如何慌乱……但洛朝烟怎么会骑在白娘子身上? 赵无眠一眼认出洛朝烟,只是明明按照原计划,洛朝烟应该是在太原外和苏青绮待在一起。 局势容不得赵无眠多做考虑,眼看洛朝烟都骑着马冲至玄流近前,赵无眠疑心玄流这厮出手,当即架开暗卫朝他砍来的长刀,脚步重踏,反而朝城内飞身而去,将凌霄飞渡的轻功法门用至极处。 玄流刚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回首看去,白娘子便以跑至他的身旁,他还没反应过来此人是敌是友,赵无眠便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侧边,飞起一脚就给他踹出几丈之远。 玄流一脸错愕,直接倒飞而出,砸进一栋屋舍,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有这个经历在,他肯定与田文境有许多共同语言。 但赵无眠也彻底落入围剿之中,就在他踹飞玄流的空档,秦书子便已经协同数十个黑袍暗卫朝他而来。 赵无眠轻轻抬手,抓住白娘子马腹旁的碧波枪尾,不用他用力,白娘子顺势向前跑出,碧波便以被抽出。 赵无眠手腕轻甩,黑布便寸寸撕裂,露出碧波纯白如雪的枪身,近乎与漫天雪幕融为一体。 “是碧波!”有人认出。 赵无眠冷哼一声,斜眼望着奔袭而来的十余位黑袍暗卫,继而手腕一翻,碧波在雪幕中划出一道半圆,忽的停止。 暗卫刚踏入赵无眠五步距离之内,长枪便忽然从极静转为极动,瞬间将雪幕划出一道圆形的真空细线,速度太快,暗卫根本难以反应。 噗噗噗———— 数颗头颅被当场掀起,漫天雪幕被染上红色,与自天际斜斜射来的晚霞映衬着。 云踏寒枪杀招之一,岁寒三友。 秦书子安顿好游君武正欲赶来,却看满地积雪都被赵无眠掀起,混杂着被卷入攻击范围内的暗卫的断肢残骸。 他猛然一挥衣袖,扫清积雪,待视线清明,赵无眠已然骑上白马,与那名江湖客出了城门,不见了踪影,只有遍地枪痕与无数血迹。 秦书子脸色极为阴沉,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后,一名青衫男子便已经飞身而来,瞧见满地狼狈,眉梢轻蹙,问:“贼子呢?” “被他逃了,只有刘兄骑着千里马能追上。”秦书子深呼一口气,缓缓道。 “有约之在,还能这么狼狈?” “他们……实力不容小觑,倘若能再安排一名宗师……罢了,此话没有意义,等刘兄的消息吧。” “鬼魁从未失手。”话虽如此,但青衫男子却是自城墙处一跃而上,显然是要继续追。 秦书子摇摇头,压下心中骇然,开始组织战力,打算冲出城门支援……就算追不上千里马,也得想办法拿着弓箭在后面骚扰不是? 眼看似乎已经打完了,藏在各处的人群才缓缓现身,望着现场的残肢断臂与大片血迹,霞光洒在街面,自有一股难言的意味,有人呐呐道: “落霞街啊落霞街,真是应了这个名字。” “那人究竟是谁?抢了碧波,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鬼魁与一众王府高手手上抢马……” ------------ 第53章 波澜起伏 赵无眠运起轻功跨上白娘子,但白娘子速度太快,他不由向后仰了几分,连忙一手搂住身前之人的腰肢,入手极为纤细柔软,隔着衣物也能感到些许温润滑腻。 洛朝烟娇躯轻轻抖了下,但自知此刻当不拘小节,只得忍着心中的古怪,语速极快解释了句,“白娘子向来不喜欢你,我怕她不听你话,便自作主张留在城内……” 白娘子脚步不停,闻言却是大大翻了个白眼,啊对对对,我只是不喜欢主人以外的所有人,但并不是不识大体,我可是一匹跑得又快又聪明又听话又极富魅力的好马儿,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赵无眠若是想骑,我还是会让他骑的。 洛朝烟来都来了,赵无眠自不会多言,他一手搂着她的小腰,另一只手轻甩枪杆,甩去其上血液。 短短一句话的时间,眼中景物急速倒退,继而视野忽的开阔……白娘子已经载着两人冲出太原城。 目之所及只有白茫茫的雪原,无数本来在排队入城的人面露惊恐,瘫坐在道路两侧,显然被吓得不轻,其中不乏提刀带剑,牵着骏马的江湖客……而在远处还有三个小黑点,依稀可见刀兵相击,显然刘约之还在紧追着苏青绮和观云舒不放。 如今骑上千里马,以白娘子的速度轻轻松松就能甩开追兵,接下来只要配合两女杀了刘约之,此事基本就算成了……但赵无眠神经仍然极为紧绷,眼神扫视着瘫坐在道路两侧的行人,提防有好事之人为了拜入晋王门下朝他们出手。 但还没发现什么异状,身后便忽的传来极为凄厉的破风声,激得赵无眠头皮发麻,来不及回头,完全凭借着本能抬起长枪往身后一挥。 铛! 金铁交击之声顿响,赵无眠只觉手腕发麻,却看一根箭矢擦过碧波枪杆,继而在赵无眠的手臂擦出一道血痕,便径直插入雪面,入地极深,只留箭羽。 虽然挡住箭矢,但冲击力还是透过枪身传递而来,让赵无眠扑在洛朝烟背上,脸埋进她的脖颈处,惊得洛朝烟也是闷哼一声,差点从马上载下去。 这力度,能是普通的弓手? 赵无眠连忙回首,却看城墙之上一位青山男子手持长弓,目光如鹰,瞧见赵无眠看来,嘴角轻勾,透露着几分‘赵无眠自寻死路’的淡漠与嗤笑。 城墙之上的弓弩手正欲射箭,青衫男子微微抬手,“你们准头不行,莫要伤了城外百姓,坏了王爷威名。” 说罢,他手持两根箭矢,弯弓搭箭,姿态随性,但赵无眠寒意顿生,暗骂在这种空旷场地居然能碰见宗师级别的ADC,实属天时地利都被对面占据了……不过从一国藩王手底下抢马,可不就是这种结果? 赵无眠凝神戒备,眼神死死盯着青衫男子。 赵无眠方才扑在洛朝烟身上,惊得她身子都软了下,不过此刻局势凶险,洛朝烟紧紧抿着唇,紧握缰绳,不敢发出一言,唯恐给赵无眠添乱。 因精神太过集中,在赵无眠的视角中,眼角余光中景物飞驰的速度都变得极慢。 下一刻,不见青衫男子有何动作,箭矢便宛若流星射来,继而才听见‘咻’的爆响,赵无眠神经绷到了极致……只看见了一根箭,另一根必然藏在暗处。 不能在马上硬接!一旦没有挡住两根箭,根本没有纠错时间。 赵无眠念及此处当即一脚踏在白娘子马鞍之上,只看白娘子马躯都往下沉了几寸,赵无眠已经飞身而起,长枪划过雪幕,铛的一声挡住一根箭矢,继而下一瞬便有一根箭矢藏在雪幕之中,无声无息掠过赵无眠,朝白娘子射去。 白娘子一死,赵无眠与洛朝烟肯定逃不出去。 不过赵无眠自知有两根箭矢,在空中扭身,竟是硬生生回首抓住箭杆,将其掰断。 赵无眠还未松一口气,不料竟还有一根箭矢藏在暗处,朝他的心口射来……方才青衫男子是故意在赵无眠面前拿出两根箭,给了他假象。 心口肌肤都传来一阵寒意,赵无眠根本来不及格挡,只得运起凌霄飞渡的法门,微微扭身避开要害,下一瞬箭矢便刺穿他的肩膀,血光乍现。 青衫男子微微挑眉,露出一分笑意,“功夫不错,难怪能从太原城内冲杀出来……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话音未落,却看原本缩在道路旁瑟瑟发抖的其中一名行人忽的大笑一声,竟是雪面中挑出一杆精钢铁枪,朝着还在空中的赵无眠捅去,还能依稀听见他的高喝声: “今日我本我堂花满庭便替苍花楼清理门户!” 赵无眠注意力均被青衫男子所吸引,一时不查,没料到旁边还能窜出个本我堂的什么花满庭,仓促回防,但花满庭显然暗暗蓄谋已久,势大力沉的一枪砸在碧波枪杆之上,宛若打棒球般把赵无眠砸向后方。 青衫男子微微一愣,也是没料到这还能窜出个友军来。 他眉梢轻蹙,对花满庭这等暗中偷袭的小人之举极为不屑,何况这家伙他也听说过……本我堂之中赫赫有名的采花贼,实力不弱,估摸能和游君武打一打。 料想是本我堂派他来给苍花楼擦屁股的。 青衫男子微微摇头,继续弯弓搭箭,虽然心底里瞧不起花满庭这种货色,但此刻自不会嫌弃友军太多,继而却听见一道极为凄厉的剑鸣声,继而眼前忽的出现一位身着蓑衣的江湖客,自城墙外一踏而上,转眼便到了他近前,挺剑而来,跟鬼似的。 青衫男子略显错愕,猝不及防之下只得以弓招架。 只听‘擦擦’的刺耳摩擦声,虽然招架住,但长剑依旧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径直刺入他的肩头。 虽仅仅过了一招,但青衫男子却是心中大骇,“宗师!?你是谁!?” 慕璃儿心中冷笑,自不会回话。 她自知赵无眠会出手抢马,但又不知他何时出手,只能暗暗跟踪。 不曾想赵无眠忽的出手,她总不能帮着王府揍他,但也不想对王府势力出手,眼看赵无眠似乎占优势,便本想等赵无眠脱身之后在出手把他绑回洛湘竹那儿,如此也不会得罪晋王。 但如今这群不讲武德的东西又是ADC又是偷袭的,她要是再看戏,估摸洛湘竹的情郎就要被当场打死了,只得愤而出剑……先帮赵无眠挺过这一难关再说,反正只要两人还活着,便总有见面的机会。 赵无眠眼角余光瞧见慕璃儿前来帮忙,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不过此刻不容他多想,他被一枪砸飞后,洛朝烟连忙架马奔袭而来,瞅准位置,张开双臂就抱住赵无眠。 但力道太大,她根本抱不住,因此两人又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在松软雪面上滚了好几圈才缓去力道……还好这几天多雪,两人倒也没受什么大伤。 赵无眠的脸应当是埋进了什么地方,软乎乎又香喷喷,所以一点不疼,不过他此刻没空想这种问题,一个翻身站起,却看一名身穿白袍,骚里骚气的男子便手持精钢长枪刺来,口中大笑:“叛徒受死!” “我艹你吗!”饶是赵无眠这也这暗中偷袭的货色激得一身火气,不退反进,提枪而上。 ------------ 第54章 走马观花 在赵无眠话音未落之际,花满庭手中精钢长枪便以来至他的身前,寒光闪闪,劲风猎猎,倘若赵无眠方才反应再慢点,定然就是和洛朝烟一起被捅个对穿的下场。 如今赵无眠翻身而起,眼神极冷,却是一把抓住精钢长枪的枪身。 花满庭微微一愣,继而便是大喜,别看他打扮得骚里骚气跟个兔爷儿似的,但混江湖的哪个没有点小九九?他出身楚地,却是自幼天生神力,这铁枪乃是为他量身定制,重约百斤……这种打扮不过是示敌以弱的假象罢了。 寻常因外形而轻视他,硬接这杆铁枪而被当成西瓜砸碎脑袋的抢下亡魂早已数不胜数,如今这家伙居然敢拿手硬接。 他当即笑道:“给爷爷受死!”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便直接僵住,转而大骇,手中长枪竟是难以寸进,眼前江湖客仅仅单手便如铁钳般钳住他的铁枪,继而碧波便犹如拉到极致的长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空中发出一声枪花脆响,便朝着花满庭脑门砸来。 花满庭善使枪,只听这声枪花便知此招不俗,不可硬接,心中极为错愕,赵无眠持枪肩膀都被一箭刺穿,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气力? 不容多想,赵无眠一手紧紧抓着他的铁枪,无力躲闪,花满庭只得抬手挡在身前。 只听‘铛’的脆响,枪刃与花满庭的手腕发出一声清脆闷响,显然他是装备了质地精良的护腕,但整个人还是直接向侧边凌空飞出。 花满庭只觉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他连忙在空中调整姿势,看向赵无眠,在身后却是传来马蹄声。 原来是白娘子瞧见这个BYD朝她飞过来,当即背过身,用后蹄猛地踹在花满庭的后背上,却是依旧发出了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显然他白袍内里还穿了甲胄。 但这一脚下去仍然让花满庭气血上涌,吐出一口鲜血,又向前扑去,最要命的是他还从白娘子的身上闻到了一点淡淡花香,继而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正在莫名虚弱……是软骨香! 他作为采花贼,对这个味道自然不陌生,当即瞪大双眼,这马身上被人洒了软骨香,但这马怎么没事啊?对人类起效的软骨香解药可未必对马有效。 他下意识看向刚从雪里爬出来的洛朝烟……莫非这家伙是归玄谷的?但就算是归玄谷弟子,也没几个人能调配出对马有用的软骨香解药吧?谁会研究这玩意儿? 他本以为自己能在城外行人堆里隐忍如此之久,已经是难得的老银币,却不曾想还有高手? 花满庭又被白娘子像踢皮球一样踢向了赵无眠,赵无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破绽,当即将碧波插进雪面,手按刀柄。 花满庭瞳孔一缩,自知危险,但在空中无法借力,只得挥舞铁枪,力求不让赵无眠近身。 但赵无眠一手按着刀柄,不见有如何动作,闲庭信步般朝花满楼走去。 他一手探出,就跟欺负小孩子似的抓住铁枪,用蛮力强行止住花满庭的动作,花满楼眼里浮现一分怀疑人生的不可置信,旋即只看寒光一闪而过,赵无眠便自花满庭身侧缓缓走过,长刀缓缓入鞘。 以洛朝烟的视角,甚至都看不清赵无眠何时出刀,杏眼满是惊奇与错愕……除了巫明那次,她从未见过赵无眠与人厮杀,如今看来,他不仅实力强得离谱,打起架来还如此,嗯……潇洒俊逸。 而后花满庭仍保持着向前飞扑的姿势,直至向前扑出数米之后,脖颈处才忽的血光乍现,尸首分离,脑袋在雪面中滚了几圈,神情还带着错愕不解。 脖颈处总归是没有甲胄保护。 花满庭也称得上高手,但高手较量,一招便可知高下,他低估了赵无眠的气力,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又没料到能被小马儿一脚踹出去,更是中了软骨香,还没来得及用内息压制毒性…… 破绽都拉满了,倘若赵无眠这都不能一招杀了他,那他也不就不必抢千里马了,直接自裁吧。 “我们快走吧,王府有人追上来了。”洛朝烟扫去心中杂念,不着痕迹在自己的胸脯上揉了揉,而后快步骑上白娘子,朝赵无眠伸出小手,语气焦急。 却看城门处黑压压的窜出一匹又一匹马,跟黄蜂似的蜂拥而至,显然是追兵,这要是被包围,即便有白娘子也冲不出去。 “还有一事。”赵无眠长靴将花满庭的铁枪勾起,抬手抓住,而后瞥向城墙之上正与慕璃儿激战的青衫男子,眼神极冷,随后深呼一口气,宛若投掷标枪般,将铁枪径直掷去,而后才握着洛朝烟的小手上马,绝尘而去。 ❀ 城墙之上,青衫男子压力可谓拉满,与慕璃儿交手不过五招便已经大汗淋漓……毕竟宗师与宗师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何况青衫男子压根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一个宗师朝他杀来,一时不查肩膀被捅了一剑,手臂难以用力,自是是落入下风后便一落再落。 但宗师之间虽有差距,但要分出胜负也没那么容易,青衫男子用着自城墙守卫处随手拔出的长刀架开慕璃儿手中长剑,便要向后退去。 而慕璃儿却如附骨之疽紧追而来,根本不给他逃窜的机会,显然是打算先废了他,解决掉ADC再转头去追赵无眠。 便在如此缠斗之际,青衫男子耳旁忽的传来城墙守卫的提醒,“当心!” 面对慕璃儿这等剑法宗师,自然要当心,这群守卫在废什么话呢? 青衫男子心底才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继而却看慕璃儿纤细的腰肢旁竟是赫然出现一杆长枪……长枪刺破雪幕,枪尖幽幽,忽然擦着慕璃儿腰肢朝青衫男子射来,无异于慕璃儿忽然多了一只手朝他发起攻击。 青衫男子瞳孔一缩,不得不提刀挡住这忽然出现的铁枪,继而被其中巨力震得手臂都是一颤,让其心中错愕,这枪TM的得有百斤重了吧?是怎么被扔过来的啊!? “我艹……”错估之下,青衫男子显然是被这铁枪给打出了一个破绽,不禁破口大骂。 宗师之间的对敌,一丁点优势,亦或是一丁点破绽,就足以被无限放大。 继而便看慕璃儿剑如游龙,径直刺穿他的另一侧肩膀……本来是想刺进咽喉的,但青衫男子反应已是极快,这样还能躲开要害。 不过两侧肩膀均被刺穿,眼看青衫男子已经无力拿弓,慕璃儿当即脚步重踏,在自己被包围之前,又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再打下去,被包围之后,饶是她也难以逃掉……毕竟她还没沟通天地之桥,也是会被耗死的。 宗师没那么好杀,能废了青衫男子双臂已经是极大的战果…… 想着慕璃儿便遥遥看向坐在白娘子上的赵无眠,暗道乖徒儿的眼光还是有点东西,居然敢在晋王眼皮子底下抢马,还能扔杆长枪过来助我……嗯,不枉本姑娘冒着极大风险来救你。 继而便看慕璃儿脚步轻点,化作一道黑影,速度极快,朝着赵无眠的方向奔袭而去。 ------------ 第55章 慕师父 大雪飘扬,太原城内乌压压涌出无数骑着骏马的追兵,朝着赵无眠直追而去。 其中不乏善骑射的弓手弯弓搭箭,放箭骚扰,但像青衫男子那般又有准头又有力度的弓手终究是少数,赵无眠招架住数根箭矢之后,便凭借着白娘子的骏捷窜出射程之外。 眼看身后大批追兵根本追不上他们,赵无眠却才舒一口气,却看自己被箭矢贯穿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已经血淋淋一片,但直至此刻他才感觉到疼痛。 而苏青绮,观云舒与刘约之还在远处激战,距离白娘子还有一段距离,洛朝烟才借着这点空闲时间回身一把替赵无眠拔出箭矢,点了赵无眠几个穴道止血,继而迅速却有条不紊地进行上药,包扎等动作。 赵无眠则戒备地盯着四周,以防再窜出个什么花满庭出来……两人虽是第一次在外合作,但各司其职,分工明确,一言不发却极具默契。 只是赵无眠抽空瞥了眼洛朝烟,心想她果真不是什么温室花朵,这股子利落劲儿半点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的确有几分女帝之风,而反观她的堂姐,郡主洛湘竹便要柔弱许多,惹人怜惜了。 洛朝烟心底更是惊讶,赵无眠如今才算是正儿八经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实力,只觉赵无眠既行事果断,对局势的判断又一针见血,对敌人毫不手软,对自己与苏青绮则关怀备至,逃难时期还不忘给她买书看…… 当初她找赵无眠护她回京,更多的其实还是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当初那种境遇也称得上穷途末路了,却不曾想,竟是让自己找到了一块宝玉。 至于担心赵无眠有诈……其实在刚来到太原之时,洛朝烟虽然面上不说,乃至还总是劝诫苏青绮对赵无眠多些信任,但其实她身为皇室中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对赵无眠卸下心防……她防备着呢,只是不想流露出不信任感从而让赵无眠寒心罢了。 而如今,赵无眠为了抢几匹千里马,命都快没了,真以为在太原城内堂而皇之抢晋王的马很容易吗?此刻亲眼见到赵无眠以身犯险,她心底那些藏起来的防备,也便近乎迎刃而解。 虽然理性告诉她,无论如何,她这等身份绝对不能全身心相信某人,父皇在她年幼时更是经常告诉她,虽然为帝者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面对任何人都当留个后手总没错的。 但洛朝烟总觉得自己倘若活了一辈子,连个说真心话的人没有,那也未免太过可悲……也活得不像个人。 念及此处,洛朝烟为赵无眠包扎的小手不由更加柔和了几分。 不多时,两人便听见身后衣袍纷飞,劲风猎猎之声,赵无眠戒备看去,却见那帮他拖延住青山男子的江湖客长靴轻点雪面,步伐不大,速度却快的吓人,俨然都追上了白娘子,显然轻功超绝。 赵无眠略显惊讶,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追上千里马的人……刘约之不算,毕竟他只追了不到百步,但眼前这人可是硬生生从城墙处跑过来的,倘若她对赵无眠有敌意……如今的赵无眠恐怕还真不是对手。 赵无眠靠近洛朝烟小声问:“莫非是朝廷派来的高手暗中相助?” “未尝不是没有可能,舅舅肯定派出了人马接应……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洛朝烟也是语气惊疑不定。 几人藏得如此隐蔽,自然有利有弊,也就是敌人找不着他们,友军也没法帮忙。 “你舅舅?” “楚地许家家主,名唤许然,坐拥十万水军。” 两人讨论间,那江湖客便已经飞身而来,与白娘子近乎平行,脚步轻点地面便是向前腾挪数丈之远,半点不慢,她靠近后第一句便是: “咦?软骨香?你小子倒是谨慎,还好我内息精纯,不惧百毒,干得不错,有本姑娘当年走江湖时的几分风范,不过你小子抢晋王的长枪与千里马作甚?” 慕璃儿说话倒是半点不客气,显然是把赵无眠当做晚辈看待……毕竟是自家徒儿的情郎。 赵无眠与观云舒闻言也是心底微惊,瞧这态度,再联想到她主动帮忙牵扯青衫男子,莫非她还真是洛朝烟舅舅派来相助的人。 但也不是很能确认,赵无眠不敢暴露身份,只得旁敲侧击问:“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如非必要,我们自然也不想与晋王敌对……前辈,嗯……似乎知道我?” 慕璃儿柳眉轻蹙,眼看赵无眠也不告诉她具体原因,但此刻事情都发生了,追究这些显然没什么意义,便道: “当然,你小子倒是行踪隐秘……不过你做得不错,倘若你身份暴露,恐怕麻烦事儿不少,如今还是得隐藏身份。” “嘶~”赵无眠与洛朝烟对视一眼,好像还真是舅舅派来的高手。 赵无眠轻咳一声,直言问道:“前辈,您可是许家主派来的?” “叫我师父……罢了,你们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唤我师父还早,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慕璃儿轻轻摆手,而后才回答:“许家主,你是指许然?我虽然认识他,但与他并无太大瓜葛。” 师父?赵无眠一头浆糊,不过他才苏醒不到一周,对此世各方势力,各种人物也是不甚了解,也便没有在乎这种细节,但能和这种武林高手有点关系显然对局势有好处,不过她既然不是舅舅派来的,那就是其他势力喽,于是便顺势道: “嗯……朝中对此事,不用想也知态度复杂,毕竟政治嘛,本质上就是站队,有人站我们这边,大部分也是因为能得到好处,甭管师父您帮助我们是为了什么,但只要您肯出力,日后肯定不会亏待您,只是不知您出身是?” 慕璃儿眨眨眼睛,继而猜测到赵无眠唤她师父,乃是在向她表决心……即无论他遇见什么阻拦,也不会放弃湘竹。 慕璃儿满意点头:“嘿,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但问这么多我的事,怎滴是要和我相亲?知道你还不信任我,但你可放心,我对于政治什么的可一点不敢兴趣,帮你,就只是为了帮你。” 慕璃儿这人疑点有点多,但以她的实力,若有异心早便动手了,因此此刻姑且还能相信几分,所以赵无眠挑重点道:“我们如今夺得千里马,接下来便可一路入京……” “你师承何门何派?朝中可有背景?”慕璃儿忽的问。 “嗯……无门无派,江湖游侠儿……” “不可入京!”慕璃儿心底暗道果真如此,继而连忙摇头,“此刻入京作甚?我不是说了不可暴露吗?” “莫非朝中有……”赵无眠眉梢轻蹙,语气怀疑,暗道这是在提醒他此刻还不是入京的时候? “要知道当今太子还昏迷不醒,疑似被人下药,对你而言那地方明显就是龙潭虎穴,你要是孤身去了京师,估摸要出事……至少也要有朝中势力支持,生命才有担保。” 慕璃儿心想你这小子又没背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客,去了京师那不是找死?那群政客连太子都敢下药,难道还不敢杀你?真以为那群政客对燕王姻亲这个身份不感兴趣?那可是藩王的亲家,皇亲国戚。 赵无眠琢磨少许,慕璃儿所说也不无道理,没有势力支持,或者说直白点,没有军队,即便洛朝烟入了京师,肯定也是九死一生。 洛朝烟也是暗暗点头,待她入了京师,虽名正言顺,但幼帝派与藩王派肯定不可能轻而易举让她登上皇位……她又没有监国经历,手头没有治国班底,若想顺利即位,肯定要对朝中进行一波大清洗……此刻入京,虽不是不行,但万全之策,其实还是需要舅舅的军队护佑。 皇位之争,向来不会太容易。 “夺马之后,可去楚地。”洛朝烟便用着慕璃儿听不见的声音,对赵无眠小声附耳道,“当然,若是直去京师也可,你以为呢?” 赵无眠眉梢微蹙,先看向慕璃儿,“前辈的意思是?” 慕璃儿能有什么意思?她就是过来绑赵无眠去见洛湘竹的,至于之后赵无眠如何才能和洛湘竹这种藩王之女成亲……她也还没头绪。 但此刻赵无眠抢了千里马,把晋王得罪死了,肯定是不能入太原了,她便诚实道:“我此次出行的本来目的并非帮你,而是另有要事在身,所以具体良策,我也没有章程,这样,我们接下来准备往晋北去……” 话音未落,几人却是已经愈发靠近正在打生打死的苏青绮三人,细细看去,苏青绮与观云舒似乎还落入了下风,赵无眠当即微微抬手,眼神一冷,“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杀了刘约之再谈。” ------------ 第56章 五花马,千金裘 苏青绮与观云舒可没有赵无眠那种逃亡途中还能和慕璃儿讨论今后大事的闲暇时间,两女跨上千里马奔袭出城后,瞧见赵无眠一个人被丢在太原城,本想转头去救,继而便看刘约之骑着第三匹千里马杀气汹汹而来。 苏青绮当即果断道:“白娘子还在城内,赵公子定能逃出来……我们先杀了刘约之,否则任由他骑着千里马,只会如附骨之疽般缠着我们。” 两女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江湖人自是敢打敢杀,闻言当即架着千里马往城外逃,是为先离开城墙弓弩手的射程之内。 刘约之自知两女何意,只是淡淡哼了一声,紧追不舍,三人所骑都是千里马,不多时便跑出数十丈之外,而后观云舒眼角余光便瞧见赵无眠与另一人似是骑着一匹白马自城内奔袭而出。 她当即飞身而起,一剑朝刘约之刺去……打算先拖住刘约之,减缓三人速度,等赵无眠赶上来后再围杀他……同时也方便和赵无眠一起逃脱晋王追杀,以防又把赵无眠一个人落后面……方才赵无眠被孤身落在太原城内,她可是心都凉了半截。 刘约之冷哼一声,自不会怕了观云舒,同样一脚踏在马背一跃而起。 两人都是高手,只是观云舒所用不是小西天的武学,便如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难免吃力,但苏青绮也在身边,两女一同出手,倒也能勉强与刘约之打得难舍难分。 坐下马匹也因此慢了不少,给了赵无眠能追赶上来的机会。 但刘约之终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拖延住的对手,观云舒与苏青绮还需要堤防马匹受伤,可刘约之即便没了千里马,凭借轻功照旧能赶上来,只不过消耗大一些罢了。 有了顾忌,自然也便有了破绽,因此不消片刻,两女便落入下风,乃至实力较弱的苏青绮身上都带了点伤。 刘约之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他欣赏的人是赵无眠,至于这两个同伙……杀了便是。 他一剑架开观云舒,继而屈指轻弹,却是弹出一枚飞蝗石,在及近距离下射向苏青绮坐下马匹的头颅。 两女时刻注意刘约之动作,这暗器自是瞒不过她们,但苏青绮挺剑格挡飞蝗石的间隙,刘约之便一剑刺破风雪,宛若毒蛇吐芯般朝苏青绮的心口刺去。 苏青绮心中警兆顿生,连忙收招,紧抓缰绳,身形猛地下压,近乎贴在马匹腹部,用小臂强行挡住飞蝗石的同时,才勉强躲开刘约之这一剑,却也被他在肩膀处划出一道血痕。 刘约之心中冷笑,一击得手并未追击,而是又持剑挡住观云舒刺来的长剑……稳扎稳打,不留一丝破绽,照这样下去,两女迟早满身是伤,失血而死。 他这些年闯江湖,吃了数不清的暗亏,自知稳健的重要性。 就在此时,宛若奔雷的马蹄声却是在身后由远及近急速逼近。 刘约之心底微凸,连忙回首,只见赵无眠骑着白娘子奔袭而来,距离三人已经不足两丈距离。 “喝!”赵无眠瞧见苏青绮差点被刘约之一剑刺死,当即暴怒,一脚踏在白娘子马鞍之上,身形爆射而出。 他眨眼便掠过两丈距离,在刘约之刚刚回首之际,便以来至他的眼前,而后手中长枪划过风雪,枪杆弯曲,宛若抡园了的流星锤,枪刃与空气发出极为刺耳的破空声,横扫而过。 刘约之瞳孔微缩,没想到赵无眠在城内居然还有一匹千里马。更没料到赵无眠居然这么快就能从太原城里逃出来,仓促之间只能挺剑格挡。 铛! 宛若晨钟暮鼓般的闷响自两人兵刃间响彻,风雪忽的一寂,气劲顺着刘约之的躯体传至周身,他先是衣袍一鼓,而后周身风雪瞬间向外排空,而后刘约之才被这股力道带着身形向侧方飞起。 此前已经提到过许多次,武者腾空乃是大忌,无处借力,便是破绽。 若是场中只有刘约之与赵无眠三人,这丝破绽对于刘约之而言,倒还没有那么致命……但这里还有一位实力不亚于他的宗师。 擦擦———— 却看慕璃儿自白娘子身侧闪身而过,抓住这个破绽,长靴重踏,而后她的身形便如鬼魅般忽的出现在刘约之身后,而后才听长剑发出一声凄厉剑鸣,剑光如初雪纷纷,细密而又轻柔地自刘约之周身飘过。 铛铛铛———— 下一瞬,刘约之的漆黑长剑上顿时响起无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俨然他虽然反应过来提剑格挡,但体表还是出现数不清的血痕,俨然成了个血人。 但他不愧一代宗师,所受皆为皮外伤,要害一点事没有。 可赵无眠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周遭没有借力点,他只得在刘约之方才骑乘的千里马背上重重一踏,以矫健著称的千里马竟是当场膝盖下弯,差点摔倒在地。 而赵无眠已眨眼出现在刘约之眼前,昆吾刀赫然出鞘,一道银白的刀光自下而上,迎着风雪划过白线,悍然砍向刘约之。 乃是‘云倚楼’威力最大的一式,青云直上。 刘约之瞳孔微缩,在慕璃儿与赵无眠如此密不透风的围攻之下,根本没有还手机会,只得狼狈格挡,刀剑相击。 身处空中,刘约之连卸力的法子都没有,只能硬抗。 随后便听刘约之的手腕传来一声骨裂声,他眼神中带着几分骇然,继而长刀硬生生压着他的漆黑长剑砍入他的肩胛骨,留下一道自小腹到肩膀的豁口,依稀从中可见惨白肋骨。 刘约之嘴里渗出血迹,却是借着这个力道顺势向后倒飞而去,脚步轻踏雪面,随后毫不犹豫回身朝太原城内奔去……显然是自知难以凭借一己之力杀了赵无眠等人,暂且撤退。 他实力极强不假,但给赵无眠与慕璃儿露了破绽,身负重伤,再打下去说不得命都要没了,所谓留得青山在,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他自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此刻又不是走投无路的拼命时刻。 赵无眠翻身落地,红着眼睛便要去追,继而又被苏青绮连忙拉住,“宗师极为难杀,千里马到手,目的已成,太原城内追兵无数,我们快走!” 赵无眠回过神来,瞧见身后那黑压压的追兵,又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慕璃儿……慕璃儿一路用轻功赶过来,显然损耗也是极大……众人状态都不是很好,穷寇莫追。 几人便当即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只要不是慕璃儿,刘约之这等轻功高绝的宗师,那谁能追得上大离朝都只有不到二十匹的千里马? 有这三匹千里马在,只要没有遇见宗师级别的人物,或是同样珍贵的千里马,那谁来追杀都能将其远远甩在后面,这也是赵无眠宁愿大张旗鼓暴露方位也要抢马的缘故……知道我在太原又如何?等我在太原抢马的消息跨越不知多少里传到你耳中时,我早就骑着千里马跑出千里之外了。 还想追我……吃我马儿放的屁去吧。 在信息不流通的时代,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就是如此无赖……否则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对千里马趋之若鹜? 远处秦书子领着兵马带队迎上,遥遥便看刘约之浑身是血,好不狼狈地飞身而来,当即大骇,“刘兄!?你怎么也!?” 刘约之微微抬手,深呼一口气,“近乎三个宗师来抢马……是我们败了。” 秦书子还是不太能接受威名赫赫的鬼魁居然也没能从赵无眠手上讨得好,“三个宗师……这种实力,何必得罪王爷……他们图什么?可是草原派来的高手?亦或是太玄宫?幻真阁?” 刘约之脸色微沉,淡淡道:“此刻应以国本为重,本不想与幻真阁多事,但如今……也该彻底向他们讨个说法了,至少也该让我们知道,抢马的这些人是谁……” 两人言谈间,又看向已经骑着千里马化作数个小黑点的赵无眠等人,继而却是遥遥听见赵无眠高声喝道: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刘约之,与我喝杯水酒,便拿千里马来换吧!” 声音在风雪中传出很远很远。 ------------ 第57章 赵无眠 苍花楼在太原的另一处分舵中,苍花娘娘正站在楼宇之上,负手而立,淡淡望着城门口……以她的角度与视力,落霞街发生的任何事,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瞧见刘约之浑身是血,身负重伤走进城,让她微微挑了挑柳眉……没看见千里马,那马可是真被抢走了? 就在此时,绮鹤匆匆而来,“娘娘,娘娘……” 苍花娘娘微微抬手,“如今可知晓他的信息了?” “是,我们派姑娘靠近田文镜,他尤其钟爱年纪大的成熟女子,没出一会儿他便沉溺在温柔乡,如实说了……”绮鹤深呼一口气,道: “夜华楼的聚会中,江白匆匆离去,而后那游侠儿从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雪枭那儿取了一封信后,也一同离开,街上不少人都曾目睹过他飞身而起,行事匆匆,根据方向,我们昨日排查了一整天,才在石松街发现曾有打斗的痕迹,查了地契,发现屋主是燕九,然后,然后……” 绮鹤粉唇嗫嚅了下,才不可置信道:“发现了江白的尸首。” 苍花娘娘猛然回首看向绮鹤,而后杏眼微眯,问道:“他的名字?” “赵无眠。” “何门何派?” “不知,说是风灵月影宗,但天底下根本没这宗门,想必是他随口说的。” 苍花娘娘沉默少许,继而回首望着落霞街的惨状,又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噗嗤一笑,笑得不能自己,花枝乱颤。 “燕九为了缉拿洛朝烟,在河曲惨败,打败他的人身份不明,只知使用月华剑,但燕九的肚子被捅了个窟窿,这可不是狭长剑身能办到的……” 苍花娘娘语气喃喃,低声道:“而燕九是有一只雪枭的,当初他用雪枭帮我找了个人,我才给了他一枚苍花令,那雪枭我见过,又肥又胖,但很有灵性,也算难得的珍宝……” 绮鹤歪着脑袋,眨眨眼睛,满脸疑惑。 “赵无眠抢了晋王的碧波,杀了晋王的人,如今还要抢晋王的马,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苍花娘娘低声自语,少许之后才收敛起笑意,又沉默了良久,而后才望着绮鹤,极为严肃,道: “这事瞒不住,而刘约之吃了大亏,肯定会来找我们要说法,他是聪明人,我能想到的事,他定然也能想到,而晋王目前最怕的事便是被天下人知道他想杀了嫡公主当皇帝……”苍花娘娘沉吟少许,而后继续道: “赵无眠也怕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主动向外放出他抢了晋王三匹千里马的消息,大肆宣扬,但切记,要坐实他就是从我们幻真阁叛逃而出的叛徒,是为掩人耳目……而这种掩人耳目的事,无论是晋王还是赵无眠,亦或是我,都乐意见到。” “啊?为何?”绮鹤一脸不解,她开始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了。 “他八九不离十便是护送嫡公主的神秘男子,而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晋王同样也不想被人知道嫡公主与他为敌,而我既需要赵无眠替我清除本我堂,更需要……” 苍花娘娘顿了顿,继而自语道:“缴纳投名状的时刻到了,当初武功山掌教救了景正帝一命,而后成了国教,那我苍花楼又为何不行…… ……赵无眠啊赵无眠,本以为你只是我的一颗宝玉,却不曾想,你原来竟是我的‘传国玉玺’……你的祸水东引,如今于我而言,不亚于天上甘露……” 赵无眠虽然抢了晋王的马,但能不暴露自己这个‘护龙使者’的身份自然最好,否则前来追杀他的人可就不止晋王与赏金猎人。 晋王为了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也不愿被人知道此刻洛朝烟与他撕破了脸,只要坐实了赵无眠是幻真阁的叛徒,那此次千里马被抢,就只是‘江湖人挑衅藩王’的面子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 苍花娘娘此举帮了晋王,也帮了赵无眠,做法很灵活,一方面可以帮晋王抓赵无眠,另一方面也可以虚与委蛇,暗中与赵无眠接触示好。 说白了,就是两头下注,无论最后是晋王赢还是赵无眠赢,苍花娘娘都有说法,都能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都能混一份‘从龙之功’……除非最后是‘幼帝派’获胜。 只不过,苍花娘娘在见识到赵无眠众目睽睽之下夺马的胆气后,心底其实更倾向于‘女帝派’,而非‘晋王派’,但掌权者,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堵死,所以还是两头下注为好……而具体该不该把苍花楼的命数赌在赵无眠身上,此刻谈论还为时过早,毕竟苍花娘娘也没有与赵无眠接触过。 所以苍花娘娘才顺着赵无眠此前的祸水东引,顺水推舟替赵无眠坐实了他是幻真阁叛徒的身份,完全符合赵无眠,晋王,与苍花娘娘的利益,所谓一举三得,就是如此。 ❀ 黄昏很快过去,转眼便入了夜。 无咎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数不胜数,落霞街的惨烈半点没有影响到这里,只能从行人的三两交谈声获知一二。 一架豪华马车停在街边角落,引起行人侧目,却也无人太过在意。 洛湘竹坐在马车内,怀中抱着个小暖炉,面色担忧,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她从黄昏等到入夜,也没见到慕璃儿带赵无眠回来,眼看都入了夜,她只得轻叹一口气,披上纯白的狐裘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便一手抱着小暖炉,在贴身女护卫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细雪纷纷,面容精致,气质柔弱的绝美女子缓步向无咎寺走去,路上行人纷纷看来,眼底藏不住的惊艳。 排队烧香的人不少,洛湘竹并未仗着自己是藩王之女搞特殊,慢慢排着队,待轮到她时,她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让贴身女护卫递给旁边的主持。 主持是个老和尚,瞧见其上内容,脸色微微一变,继而让旁边的小沙弥为洛湘竹引路。 不一会儿,小沙弥带着洛湘竹来至一处偏僻角落,才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而这里有个面容精致,但年岁不大,才十二三岁的带发尼姑等着。 她身旁载着一颗大槐树,两匹黑马便被绑在树上,埋头吃着草料。 小尼姑则背着双手,百无聊赖踢着路边石子。 瞧见洛湘竹,她眼前微亮,小跑过来行了个半手礼,继而好奇问:“你就是王长志?” 洛湘竹面色稍显古怪,微微点头。 “这是师姐让我交给你哒~”小尼姑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脆生生道。 大冬天的,小尼姑在此地显然等了许久,指尖都冻得邦红。 洛湘竹便将小暖炉递给她,柔柔一笑,而后才接过信。 小尼姑微微一愣,继而抱着暖炉,露齿而笑。 没瞧见疑似‘解药’的瓷瓶,洛湘竹心底微沉,待拆开信封,才发现里面包着一颗‘药丸’。 她愣了少许,捏着‘药丸’,略显紧张地摊开信纸,只看上面写道: 【深冬的雪花,凛冽的寒风,无咎寺的夜色,以及担惊受怕的洛姑娘,晚上好。】 洛湘竹噗嗤一笑,紧张的心情随着这些文字忽的烟消云散,却看赵无眠继续写道: 【毒药的事也是骗你的,那天我喂你吃的,只是从酒楼零食盘子里随手拿的糖豆。】 洛湘竹眨眨眼睛,继而腮帮子一鼓,居然还真是骗她?赵无眠这厮骗了她两次,她完全就是被空手套白狼了! 【我在信封里又塞了颗糖豆,是另一家酒楼的……这里的零嘴虽说健康,但实话说,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为了以防你拆开信封后瞧见没有解药而心如死灰,所以我还是放了一颗糖豆,你想吃就吃,想丢就丢吧。】 洛湘竹心想赵无眠倒是细心,继续往下看。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活着,而等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被枭首示众。】 洛湘竹抬手挽了挽耳旁碎发,手指舒展着纸张。 【虽然经此一事,你定然心底厌恶极了我,但实话说,你帮了我很大一次忙,而且如果要深究,我们之间其实还有一点点关系……所以我很感谢你。】 洛湘竹微微一愣,关系?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本想听赵无眠解释解释,但信纸到这里便草草结束……极为简短。 洛湘竹有几分失望,却是在想,她觉得赵无眠应当不是什么罪大恶极,心理变态的凶寇,为什么会与六叔为敌呢? 他还活着吗? 所以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他到底是谁? 洛湘竹虽然得了‘解药’,却仍然满心愁绪,只觉得心底莫名的一点也不开心。 她不懂这是什么心情,只能满怀思绪地离开无咎寺,在女护卫的搀扶下踏上马车之际,却听路过的一对闲汉聊道: “王爷的千里马本是为了英雄会才拉出来跑几圈展示展示的,没想到居然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 “众目睽睽?” “当然,就在落霞街,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你现在去看,还能瞧见没清理干净的血迹与残垣断壁。” “不可能吧……王府的高手呢?” “害,别说王府高手,就连鬼魁听说都受了重伤,浑身是血,听说差点被那人当场腰斩。” “嘶~此子恐怖如斯!何门何派啊!?敢惹王爷,不要命啦?” “他简直就是专门奔着王爷来的,前几天无疆堂闹得沸沸扬扬的人,也是他!” “就那个抢了碧波的?” “对,听说是幻真阁的叛徒,苍花娘娘和王爷都发了悬赏呢。” “当真?” “嘿,我跟你担保,不出一月,此子名头一定传遍大江南北,说书先生现在都不说小西天的观云舒,而是改说他了,我还听了几句,说是此子在打败鬼魁后,还吟了首小词,所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听说他吟这句,是因为他与鬼魁认识,曾喝了杯水酒,啧啧啧,这其中能深挖的东西可就多啦。” “这江湖味儿一下就出来了,还挺有文采,莫非是世家子弟?姓甚名谁啊?” “赵无眠。” 洛湘竹踏上马车的动作顿在原地。 女护卫歪着小脸,“小姐?” 且听两个闲汉的脚步声与闲聊声逐渐离去,洛湘竹才轻轻摇头,踏进暖呼呼的车厢。 女护卫掀开帘子问:“可是要回王府?” 洛湘竹微微点头,她的心情已经不似刚出寺的时候那般满是愁思,但她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高兴?悲伤?疑惑?惋惜?都不是,她也说不清。 她掀开窗帘,侧眼望着马车之外,却是发现,街道上虽遍布积雪,但连绵数日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止歇。 此刻明月已经升起。 洛湘竹望着悬挂于天际的那轮圆月,沉默良久,继而才收回视线,又从怀里取出那封信,盯着发了会儿呆,却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提笔在信纸的最后位置,也就是署名的地方,写下: 【赵无眠】 第一卷,夜雪篇,完。 ------------ 上架感言加卷尾感言 看过我上本书的书友姥爷都清楚,我是个死文青,每写完一卷都想发个感言说几句。 这本也不例外。 这次时间卡的倒是挺好,刚好写完第一卷就上架,也不就用卡兄弟姐妹们的阅读体验。 倘若看完了第一卷,觉得这本风格还算符合心意,那兄弟姐妹们请抽出一点点时间往下继续看看吧。 这本原先叫《公子留步》,发书时,和编辑讨论过后,觉得我这种扑街不能用这种没有亮点的书名,而后才改成这样《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多亏了编辑,这本的成绩才还行,但确实有蹭那本头部书的热度。 我想写出自己的东西,不想被人一看书名就说,‘这煞笔作者不就是想蹭热度吗?网文就是这样,一本书火了后面就全是跟风的,这本也不例外’。 但我压根没看过那本书哇,想改名,又怕改名后影响成绩,只能先这么着了。 但我还是对《公子留步》念念不忘,可惜这个书名存在的痕迹,目前只能从苏青绮口中的那一声声柔情的‘公子’中找到了。 换个话题。 我是从宝可梦文转到武侠文的……这本算是武侠文吗?我也不清楚,反正故事写得还凑合能让读者姥爷看个舒心就行了,管它什么类型。 第一卷我为了防止写崩,并没有把步子扯得很大,也就是虽然洛朝烟的身份很重要,但并没有出现什么武魁之类的顶尖战力,亦或是多方势力杂糅,而是把背景主要放在太原城,先隐瞒身份抢几匹小马儿,故事的格局不大,脉络也简单不复杂,也就容易把控。 不过即便我有刻意控制,我也觉得第一卷写的很失败,前面十章写得一点吸引力没有,想改又不知从何下手,入了太原城,渐入佳境节奏好了一些,但在最终决战前的铺垫委实太多,看着没什么意思,但没有这些铺垫,又感觉剧情突兀。 这无疑是我的能力问题。 不过好在想写的东西,基本也都写出来了,我一贯喜欢用的留白写法……也写了不少(满足),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下一卷慢慢改正就好。 有些书友经常留言怎么不给主角开个挂什么的……其实不是我不想开,是我没那个笔力……我压根不懂开挂后的爽点怎么写,只会埋头写故事。 就像我玩黑暗之魂,老头环等魂系游戏,这么多部,我向来都是近战翻滚流,主打和BOSS见招拆招的原教旨主义,从不玩法爷等花里胡哨的流派……所以我骨子里应当是比较古板的(老头环DLC买了还没玩,每天都在码字,可惜手残还是攒不出几张存稿) 每每在畅销榜上看到那些个脑洞大开,富有创意的题材,我总是暗暗嫉妒和羡慕……TM的怎么我就没这个脑洞呢? 好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写的东西就尽量不去碰,但转型之作,难免毒点不少,逻辑硬伤也有许多,还望书友姥爷多指正指正(评论指出了不少问题我都已经修改了,越看越觉得自己写得垃圾)、 评论区和章评太冷淡嘞,多说说话吧,书友的很多评论都很有意思,都是人才,我还指望有一天可能从抄书评写书。 此外关于剧情问题,剧情脉络虽然显得有点沉重,但我这本是爽文,行文基调和文风还是轻松畅快的,我可不会写什么虐心的东西,便如赵无眠的性格,一方面尚义任侠,另一方面幽默诙谐,总是喜欢讲些骚话逗洛朝烟和苏青绮开心,也经常和观云舒拌嘴。 倘若男主不是这种性子,而是什么苦大仇深的酷哥,那再加上这种剧情,观感可就太严肃向了。 然后便是毒点……基本上大多数读者反映的毒点其实都集中在赵无眠去河曲行侠仗义上,都认为他逃亡途中,不该去多管闲事。 行侠仗义是多管闲事,这点赵无眠和苏青绮都知道,我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所以苏青绮便压抑着自己,以大局为重,选择不管不顾,而赵无眠则亲身前去解决这件事……拜此所赐,苏青绮才会对赵无眠改观,才会对他有所好感。 因此这可不是我想不到这是多管闲事,而是这段剧情纯属就是设计出来为人设以及感情戏服务的。 由此就引申出了这本的感情基调,赵无眠与各个女主是有一个相知相恋的过程的,不是说赵无眠虎躯一震,英雄救美,各个女主便来投怀送抱……举个例子,倘若赵无眠不去河曲行侠仗义,那直到现在,苏青绮都不可能信任他,更别提有好感。 只是各个女主对赵无眠的感情发展我都写得比较含蓄,便如观云舒与赵无眠在晋王府雪里趴了近乎一夜,相拥取暖,赵无眠前去骚扰洛湘竹后,观云舒感觉有点冷……以她的内息肯定不可能是身体冷,所以这其实是她内心的一种意向……即小尼姑在赵无眠离开后,反差之下有点小寂寞了,但她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冷。 毕竟我觉得都写古代东方武侠了,自然要写出我们东方独有的含蓄美。 不过该打直球也会打直球,该上也就上,这点就不用含蓄了,和尚文那么多,总得让书友姥爷们换换口味,看点畅快的。 男女主的感情只会一路甜到底,避雷意识我也算拉满了(观云舒的掌法都是隔空杀敌,和人打架都近乎没有肢体接触,可见一斑) 可惜我的写作经验都集中在日常上,也就是男女主会用大量的对话来推进感情,书友姥爷可能会觉得节奏太慢。 别的后宫文作者写感情戏,可能一万字都能写好几个爽点,推进好几处剧情,但我一万字,赵无眠估摸也就和观云舒拌几次嘴,推进一处剧情……真羡慕其它作者的剧情编排能力啊。 我得好好学习学习,还有得提升。 最后,周二中午十二点后上架,保底三更。 现在的追读应该是2500左右,不算好,但上本那本拉鲁拉丝写到二十万字才400追读,如今这本才17w字就有2500追读左右,还摸着三江的尾巴给它上了,好了不止一点。(上本首订300,我都写了200w字,这本进步这么多,自然不可能太监,读者姥爷可以放心。) 考虑到有些看盗版的书友,便切个半,把首订目标定为1200,之后每多500订阅便加一更。 (只需要一毛钱便能订阅一章,求各位兄弟姐妹支持一下吧!) 秋观也是俗人,成绩好了,码字自然也就有活力,呼哧呼哧每天睡醒了就是码字……毕竟多写一点就能多赚一点,不是吗? 哦对了,还有老传统。 这本书倘若能进月票榜前500,便写一篇诸位心领神会的番外……女主我到时候会列出来,由书友选,得票高者,便是番外女主。 不过月票榜每月刷新,第一个月能进前500便写一篇番外,第二个月需进前400,以此类推,也算有个进步的念想吧……倘若进了月票榜前100,那也不多说,每个月我都投票选一次女主,保证每个月书友姥爷都有版主看。 这可不是画大饼,上本书男主和沙奈朵的番外还在群里放着…… 以上,感谢小明哥,ok,雪枭,颈项,俗少的五个盟主,还有一路读到这里的书友,不少都是从上本书来的熟面孔,我真的很感动,每次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指出问题我都在想办法改(其中还有不少错字和用错的成语,我真是个文盲) 再度感谢! 求求给个首订吧!!! ------------ 第1章 语出惊人 雪势渐缓,云消雾散,月明星稀,夜空澄澈。 天还未亮,破庙内亮起点点火光,三匹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才抢来的千里马对局势半点不了解,只顾埋头吃草,白娘子则宛若队伍里的大姐大,趾高气扬地在三匹千里马周身来回巡视,眼神高傲中带着几分‘以后我罩着你们’的豪情。 雪枭站在横梁上打盹,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 几人抢到千里马后,一路往南跑,不多时便从太原跑到平遥郊外,约莫二百里,千里马所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名不虚传……到了这个距离,早就把秦书子等追兵遥遥甩到身后,就连他们抢马的消息,此刻肯定都还没传出太原。 若是用原先那两匹黑马,倘若不入太原城,直接从河曲往这儿跑,一路翻山越岭,躲避追杀,大体也要花两三天才能抵达平遥。 不过三匹千里马今日都绕着偌大的太原城跑了快四圈,如今又狂奔百里,草都没吃一口,如今也是累得直吐舌头,也该吃吃草料,歇一歇了,于是众人找了个破庙稍作休整,顺便讨论讨论今后的计划。 洛朝烟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取出瓶瓶罐罐,为赵无眠与苏青绮疗伤……整场战斗就他们两人受了伤,慕璃儿与观云舒都只是损耗过大,调息片刻就好。 慕璃儿抱着胸脯,靠在一匹千里马腹前,手里攥着个酒葫芦,显得潇洒随性,她往嘴里灌一口酒,便长舒一口气,成熟多情的双眼便瞥向赵无眠,笑道: “痛快,众目睽睽从一国藩王手头上抢马,我们也算前无古人了,经此一役,我们至少也能登上恶人榜前二十……前提是晋王得知道我们的身份。” 说罢,慕璃儿又是哈哈大笑,举手投足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味儿。 “嗯……”赵无眠乖乖抬起手臂,任由洛朝烟为他肩膀伤口撕裂的地方重新包扎,口中道:“慕师父不怕晋王通缉?”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我是谁,看在你叫我师父的份上,为师便教你第一个道理……”慕璃儿晃着手中酒葫芦,“只要没人能认出你,那你就是潜入皇宫大内把那风风韵韵的皇后,哦不,应该快是太后了,把太后采了都无妨。” 闻听此言,洛朝烟为赵无眠上药的动作都是一僵……皇后可是她名义上的娘亲。 赵无眠与苏青绮也都有点无奈,也算初步认识到慕璃儿的性子。 只有观云舒毫不留情,淡淡道,“粗鄙不堪。” “举个例子罢了……”慕璃儿还未说完,晃着酒葫芦的动作便忽的一顿,死死盯着观云舒,却看观云舒已经摘下斗笠,用手指整理着自己的乌黑长发,表情娴静,瞧见慕璃儿看来,微微挑了挑秀眉,“作甚?” “观云舒!?”慕璃儿这才反应过来,杏眼瞪得圆圆的,继而便是开始磨牙,咬牙切齿道:“我说是谁嘴巴这么毒,果不其然真是你这家伙。” 观云舒清冷的小脸浮现几分疑惑,细细打量了慕璃儿的面容几眼,才恍然道:“慕璃儿啊,那裴什么中的小姨,你还没死啊?” 赵无眠眨眨眼睛,对这两人曾经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好奇看来,但听观云舒的话,两人明显认识,慕璃儿还是裴羽中小姨? 苏青绮与洛朝烟对两女都不熟悉,因此只要不打起来,自然不会多嘴插话。 慕璃儿直接被观云舒的话给气笑了,“从四岁到二十岁,你这家伙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讨厌。” 观云舒轻轻撩了下自己的长发,轻哼一声,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你讨厌亦或是不讨厌,都只不过是你的主观看法,我毫不在意,但你说我从四岁到如今一点不变,倒是显得我一如既往,坚持本心,所谓活成了小时候希望的样子,便是如我这般。” 观小尼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毒舌方面发挥如常……就是依旧有点自恋。 赵无眠还在琢磨这两人为何会看彼此不爽,便看慕璃儿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质问:“你怎么会和这家伙一起行动?” 赵无眠看向观云舒,观云舒自顾自地用手轻轻拢着黑发,压根没有替他解释的想法,赵无眠只得道:“嗯……就是江湖上所有故事中的男女主相遇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起因只是一场行侠仗义……” “闭嘴。”观云舒淡定不下去了,她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再让赵无眠继续说下去,两人都快成侠侣了,她便柳眉微促看向慕璃儿,“如此探究,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快把你的元魁牌匾烧了重新刻一份,把上面的字换成‘自恋’吧。”慕璃儿刻意在‘自恋’两个字压重了语调。 “既然对我不感兴趣,那便少来探究我。”观云舒淡淡看向赵无眠,警告道:“这家伙和我不一样,无法无天又小心眼的很,我小时候好好习武,她非要来和我切磋,但又弱的很,三两招给她打趴下,她便记恨了我直到现在。” 慕璃儿嘴角抽了下,深呼一口气,饱满的衣襟差点呼之欲出,继而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素手按向剑柄,“所谓知耻而后勇,我小时候喜玩闹,不愿习武,等败在你手上后,我才在十岁时悉心习武,如今十六年光景过去……惦记着小时候的胜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如今再来打过?” “以为只有自己才会努力,从而赶超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对手,便是弱者最喜欢的借口与慰藉。”观云舒也按向剑柄,半点不怕,淡淡笑道。 洛朝烟见状连忙偷偷戳了赵无眠一下,这两人也算盟友,如今可不能内讧。 赵无眠只得抬起手,“稍等片刻……” 话未说完,慕璃儿多情的双眸便瞪向他,语气不满: “你身为我家湘竹的情郎,未来的燕王翁婿,身边怎么尽是女子……一,二,三,四,这都四个了,怎滴?你还想纳妾?纳妾是你与湘竹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我身为湘竹的师父,在她心底也算有点地位,我如今就直说了,你想纳妾,我个人不反对,但要是其中有观云舒这家伙的身影……” 话未说完,破庙内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窒,难言的沉默开始于几人之间萦绕。 ——————————————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求首订! ------------ 第2章 九钟之影(求首订) 慕璃儿原来是洛湘竹的师父……只是湘竹情郎,燕王翁婿?我什么时候有这层身份了?莫非这就是我原本的身份,慕璃儿只是认出了我?不不不,在此之前我一直戴着斗笠,连脸都没露…… 这这话过于惊人,赵无眠聪明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但暂时还没想到这只是洛湘竹与慕璃儿之间的一场误会。 他当时是看出来了洛湘竹有多么重视名节风评,因此慕璃儿肯定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但慕璃儿又如此笃定……莫非是洛湘竹事后认出了我,从而告诉了慕璃儿? 有点可能,当时洛湘竹明显是受了惊,全程都在哭,他又蒙着脸,加上赵无眠苏醒后,语气动作神态等方面与之前肯定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洛湘竹才一时没有认出他。 等他离开后,洛湘竹冷静下来,回忆片刻,才从嗓音,眼睛等细节发觉赵无眠乃是她的情郎,有心联络,但又不知赵无眠身在何处,只能从他的举动中猜出他想抢马,于是拜托慕璃儿帮忙。 所以慕璃儿救他因为他是洛湘竹的情郎,而不是因为洛朝烟?她是不是都没认出洛朝烟的身份啊。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误会……想着赵无眠就有些头疼,信息太少了。 不过还是洛朝烟的事比较重要,慕璃儿说不得是可以拉拢的友军,所以此刻随便爆出自己没记忆从而解开误会,显然也不妥,因此赵无眠面上不动声色,打算先试探清楚,口中问:“嗯……所以师父之所以来救我,只是因为我是湘竹的情郎?” 闻听此言,观云舒,苏青绮与洛朝烟都是侧眼看他,不可置信……赵无眠居然没有否认? 观云舒是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所以那天夜里在晋王府,她还真成为赵无眠私会藩王之女守门把风的啦? 洛朝烟差点问出‘我的堂姐什么时候多了个情郎’这个问题,更是觉得赵无眠如此帮助她,是不是就代表着燕王也是‘女帝派’? 只有苏青绮眨巴眨巴大眼睛,显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支支吾吾,却是不知该当何语。 众女都从细枝末节上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赵无眠怎么会是洛湘竹的情郎呢?但赵无眠向来对自己的身世经历三缄其口,众女本就不太了解他的过去…… 慕璃儿没众女那么复杂的心情,她是真不知道眼前这伙人的真实身份,她并非朝堂中人,显然没见过苏青绮与洛朝烟,江湖上又没两女的画像流传,闻言便只是淡淡哼了下, “是湘竹哭着求我,我才冒着如此风险救你,你啊,明知湘竹对你的心意……” 闻听此言,赵无眠只是心想还真是自己误会了,慕璃儿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好自己没有暴露, 而观云舒还在输出,她冷冷一笑,“只是因为在一起行动就断定我等有染,真是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眼里就只有男女那点酸事儿?” “嘿,我管教我的徒儿,关你何事?踩到你尾巴了?唯恐被我发觉你个尼姑和男人有染?” 两女吵架的嗓音并没有显得吵闹,相反十分好听,但语气锋芒外露。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赵无眠,“这种满眼男女之事的家伙就算武艺高强,带在身边也是拖累,她是你带来的,你解决。” 慕璃儿也看向赵无眠,杏眼微眯,“我懒得有这尼姑置气,又不是小孩子……伱如今可有要事在身,没事就跟我去晋北,我带你去见湘竹……湘竹可是想你想念的很。” 观云舒柳眉轻佻,从这句话中看出慕璃儿压根就不知道赵无眠此刻是干什么的,她绝美的容颜浮现几分嘲弄,轻轻挽着自己的长发,自言自语却又能以刚好让慕璃儿听见的音量道: “被蒙在鼓里,可笑到甚至让人感到可怜。” “你在叽叽歪歪什么?” “没什么……不过他可不会跟着你去见什么无关紧要的郡主,他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洛朝烟在一旁插不上话说,但她想说其实这关乎燕王对她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倘若有燕王的支持,再加上舅舅的十万兵马,那她坐上皇位也勉强算是板上钉钉了。 两女话音落下,又同时看向赵无眠,语气危险,“你说,跟不跟我(她)走?” 赵无眠全程都插不上话,存在感都低成这样,也没想到两女吵架还能把火点到自己身上。 不过洛湘竹他确实想见见,一方面是说不定真能得到燕王支持,另一方面是这关乎自己的身世……就算这只是误会,也得当面见到洛湘竹才能解开不是? 他们此刻在平遥,也就是晋南,但以千里马的脚程,天亮之前就能跑回晋北。 但还能带着洛朝烟与苏青绮一起去见洛湘竹不成?万一真是误会,燕王实际上也想当皇帝,那不就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关乎几人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因此不和洛朝烟仔细商量商量肯定讨论不下来,不过赵无眠打算先和慕璃儿谈個清楚,便问:“不知慕师父你对最近晋地的嫡公主之事如何看待?” 只要不和观云舒置气,慕璃儿便恢复了之前的淡然随性,微微摊手,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该管的事少管,而我是燕王嫡女的师父,剑宗的长老,裴家少主的小姨,一举一动天然代表着背后势力的态度,便更是如此……你问这个是何意?” 那此刻就算是可以争取的中立派。 赵无眠深呼一口气,但并没有直接透底,而是笑了笑,“晋地纷扰多起于此事,难免好奇……慕师父也是为此而来?” 慕璃儿柳眉轻佻,打量了赵无眠一眼,随后抬手指了指几女,直言问:“你这几个友人,可能信任?” “过命的交情。”赵无眠拍拍胸膛。 慕璃儿沉默少许,心想赵无眠作为湘竹的意中人,其实也算不得外人,便道:“那我就直说了……根据王爷暗线传来的情报,晋地疑似有九钟的影子。” ------------ 第3章 一声师父(4000字) 此话一出,几人表情都是一变,九钟在此世可谓人尽皆知,所谓流水的王朝与宗门,万古不变的九钟。 赵无眠更甚,他原先死在晋地,如今晋地又有九钟的消息……要说这玩意和他没点关系,那显然不太可能。 自己原先乃是被寒玉蛊杀死……寒玉蛊,蛊王之毒也,能让仇家用蛊王之毒这种品阶的至宝对付,若是为了争夺九钟,那也就说得过去了。 慕璃儿对几人的表情很是满意,尤其就是观云舒,她朝观云舒露出一抹略显得意与嘲弄的笑意,“看在你是……” 没说完,她眨眨眼睛,看向赵无眠,“还不知你的名字是……” 难怪你能当洛湘竹那憨丫头的师父,这种天然简直是一脉相传。 “赵无眠……” 慕璃儿顿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也就懒得嘲讽观云舒,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我不知,但湘竹……” 说至一半,她微微一顿,犹豫少许,继而凑上前,对赵无眠附耳道:“湘竹自小便可感应九钟气息,早年燕王带她天南海北寻医问药治疗哑病,未尝没有找九钟的心思……这事乃是隐秘中的隐秘,莫要向外透露,哪怕是你这几个友人也不行。” 慕璃儿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撩在耳旁,痒痒的。 赵无眠眉梢轻佻,“那她的哑病,可是与此有关?” “不知。”慕璃儿微微摇头,但心底却对赵无眠的反应很满意……率先关心湘竹的身体,而非九钟,湘竹想来没看错人。 “那我与她的关系,可是她亲笔写给你?”赵无眠又低声问。 慕璃儿微微颔首,继而挺起身子,不再说悄悄话,转而继续对众人道:“目前我们有两条线索,一条在晋北,另一条在平阳。” “我怎么不知?”观云舒侧眼看来,平阳乃是小西天的根据地,也是大离的佛门圣地。 “你离宗多久了?可是能实时收到平阳的消息?再不济就是你们这群秃驴信息搜集的能力不行呗。”慕璃儿翻了个白眼,“我如实告诉你这等隐秘消息,你可是会借机将九钟据为己有?” “小西天有叛徒,将防卫图泄露给了冬燕,导致我们被盗走了一颗能感知九钟的舍利子……冬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手,恐怕知道点什么……”观云舒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很明显。 你给了我情报,我也给了你情报,那么之后我们谁能得到九钟,便各凭本事。 “坦坦荡荡,倒也不算辱了元魁名节。”慕璃儿洒脱一笑,顿知其意,倒也没觉得观云舒占了自己便宜,随后又看向赵无眠,柳眉轻蹙,告诫道:“嫡公主兹事体大,你方才说想插足,是何意?” 赵无眠用小木棍捅了捅篝火,“慕师父帮我从晋王手底下逃了出来,于我有恩,那我也便实话实话,我想找到嫡公主,送她回京,揽份从龙之功。” 这话真假参半,洛朝烟的事太重大,赵无眠也不能完全相信慕璃儿。 洛朝烟和苏青绮在一旁背对着慕璃儿,神情古怪,观云舒更是流露出一抹‘真可怜’的淡淡笑意。 慕璃儿杏眼眯了下,“为何?” “我在朝中毫无势力,需要靠山,倘若能帮嫡公主回京,便能一步登天,否则一个落魄的江湖穷小子,拿什么去迎娶湘竹郡主?” 为了争取到慕璃儿这么一个和燕王,剑宗,裴家都有关系的助力,赵无眠决定先接受‘郡主情郎’这个身份。 苏青绮侧眼望着赵无眠,不知在想什么。 慕璃儿沉默少许,继而才露出一抹明艳笑容,“你武艺,胆气均是上流,但身旁女子太多,原先我还暗暗猜测你是否只是个哄骗湘竹感情的渣男,如今看来,倒是我误会了你。” “我们之间的误会兴许比你想象的还多。” “例如?” “我与她们以礼相待,乃是共患难的友人,慕师父离开后可别瞎说,坏了她们风评。”赵无眠指了指几女。 洛朝烟微微一愣,侧眼望着赵无眠,继而乐了下,笑嘻嘻的。 观云舒与苏青绮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闻听此言,慕璃儿打量赵无眠一眼,继而也是哈哈大笑,饱满的上围宛若潮汐此起彼伏,“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那你如今可是找到了嫡公主的下落?” 赵无眠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们藏匿得极好,我有点线索,但还没找到……不过如我这样想获取从龙之功的人肯定数不胜数,但没几个人能找到她们的位置,更没几个能获取她们的信任,因此这不,我连晋王的千里马都抢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便是投名状了。” 慕璃儿了然,终于理清了赵无眠招惹晋王的缘由,继而不由肃然起敬,笑道:“善!要是连这点胆气都没有,还混什么江湖?” 嫡公主流落晋地这事,风险极大,但也是莫大的机遇,赵无眠此举可谓把一国藩王得罪死了,赵无眠竟能如此果断,只是在慕璃儿看来,这事的风险已经远远大于回报了,所以显得赵无眠有几分冲动……但她身为江湖客,就是中意赵无眠这等行事果决,胆气过人的风格。 更何况,赵无眠是为了门当户对的迎娶洛湘竹……自己那苦命的徒儿活着这么多年,终于是遇上了个不错的人。 念及此处,慕璃儿真是怎么看赵无眠怎么顺眼,就差把他绑回去和洛湘竹当场成亲了。 “你所为乃是大事,我又岂能因儿女之事误你?”慕璃儿微微摆手,“你且去找嫡公主就是,湘竹那边我去解释,希望你们下次见面之时,乃是你剑踏燕云,明媒正娶之日。” 观云舒在一旁憋着笑,纤细的肩膀微微抖动。 话音未落,慕璃儿又瞪着观云舒,“臭尼姑,你一直在笑什么?” “好笑自然要笑。” 闻言,慕璃儿一怒之下素手把自己的酒葫芦都捏了几条裂痕,眼看又要和观云舒吵起来,赵无眠只得连忙插话,问:“慕师父想去晋北,那我若有空,也可去平阳看看……可是还有其余关于九钟的线索。” 闻听此言,慕璃儿才拿起酒葫芦又往唇里灌了口酒,冷冷哼了下,素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取出一枚剑形状的小牌子抛给赵无眠, “此乃剑宗剑令,你接下来在晋地定然要被晋王追杀,但拿此令牌去寻剑宗分舵,可保你无忧,去那儿找主事儿打听九钟消息也可,若是想来晋北找我与湘竹,也可去分舵打听。” 令牌不大,和苍花令差不多大小,也不知塞在慕璃儿哪个部位,暖呼呼的好似还带着点奶香。 不过此话一出,她便是有了去意。 她身为洛湘竹师父,心底其实很想替乖徒儿试探试探赵无眠的深浅长短,但此刻局势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过如今粗略交谈几句,她倒是对赵无眠相当满意……若有机会再试探试探便是。 把九钟的消息告诉赵无眠,也是让赵无眠多个心眼,倘若赵无眠还真能找到九钟……以他和洛湘竹的关系,那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只是抛出令牌后,她又伸出粉拳,忽的在赵无眠的肩头上捶了下,“行走江湖,他人的话只能信三分,你还不信我,我自然理解,甚至觉得你做得不错,和我说的那几句话,既能博得我的信任,又不至于泄露最关键的信息,但你居然敢骗我,我不高兴。” 她本想带着赵无眠去找洛湘竹,但既然赵无眠有护送洛朝烟的意思,那再带着他在晋地东跑西跑也就不合适了……她可不是傻子,江湖上都知道有一神秘男子护送洛朝烟,结合现状与赵无眠方才的话,倒是点醒了她,那神秘男子八九不离十就是赵无眠。 赵无眠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这话是诈我还是……” 慕璃儿的确有诈他的心思,但赵无眠要么装傻装到底,要么如实承认,所以他这话什么意思?认还是不认? 所以话没说完,慕璃儿又在他肩膀上捶了下,也是笑道:“既然觉得我在诈你,就不要如实说出来……你这个人,性格兴许比我想象得恶劣。” 赵无眠看向观云舒,希望她能继续输出,但观云舒此刻反而乐呵呵地看他……魔鬼一样的尼姑。 赵无眠只得道:“大争之世,保持中立反而落了下乘,慕师父如今给了我剑宗剑令,是不是就代表着剑宗也想要份从龙之功?” 慕璃儿没有回答赵无眠,而是看向洛朝烟与苏青绮,这两女谁是嫡公主她还真不知道。 洛朝烟见状,自知身份暴露,便落落大方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就算是皇帝,也尚且礼遇贤能,更何况她如今还没上位,朝慕璃儿行一礼自是无妨。 慕璃儿朝洛朝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也行了一礼,继而缓缓道:“倘若公主能顺利登基,我也不求什么,该怎么赏便怎么赏即可,但倘若事不可为……” 慕璃儿看向赵无眠,语气柔和,“那这剑令,便是冬燕从我身边偷取,你只是缴获罢了……到时候,隐姓埋名也好,苟且偷生也罢,你都可来燕云寻我……我会为你准备容身之所,保你一生无忧。” “何必这么帮我?”赵无眠没料到慕璃儿能对他如此之好,连后路都愿意为他安排。 “一来,你是湘竹的意中人,二来……”慕璃儿微微一顿,才道:“你兴许觉得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这太过莫名其妙,但经此一夜,我认你这个徒儿,那便自然该担起师父的责任,江湖讲究快意恩仇,你困惑,便是你还不适应这江湖。” 言罢,她转身便走,腰挎长剑,背影纤细,嗓音传来, “我与湘竹有要事在身,此刻无力帮你,但有千里马与剑宗,助你等逃出晋地已是无忧,但下一站我建议你们去平阳,许然已经带着许家一票宗师来了晋地,平阳定然有许家人,那里是小西天的地盘,晋王在平阳影响不大,不过倘若你想更进一步求得燕王支持……便来寻湘竹吧。” 话音落下,她便要跨出破庙,而后赵无眠却是将其叫住,“且慢。” 慕璃儿半个身子都已经踏出了破庙,如今回首看来,透过破庙门窗,可见她的身后,一轮圆月自云雾间浮现。 她精致的俏脸一半被月光侵染,一半被火光映着,如此光影,显得她神色难查,但她嘴角轻勾,带着温和的笑意,所以自有一股不由分说的魅力。 赵无眠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遇上苏小姐之前,我与人搏斗,脑袋受了重伤,压根不记得过去,因此我和湘竹郡主究竟是何等关系,我也不确定,但先送嫡公主回京这事儿肯定错不了……不过等慕师父见到湘竹郡主后,还是当问个清楚。” 在场三女也是一愣,略显错愕地望着赵无眠。 慕璃儿柳眉轻佻了下,而后慢慢转过身,绝美的面庞满是篝火的明黄光晕,美不胜收,但她此刻已是笑意尽散,面无表情,嗓音带着冷意, “你可知我如此帮你,乃是为了湘竹?” 篝火自顾自地烧个不停,不时爆出点点火星。 观云舒与苏青绮从赵无眠的话中回过神,默默按上腰间剑柄,提前防备,如临大敌。 “知道,慕师父真心待我,我又岂能用误会来暗自利用你?”赵无眠微微颔首,继而忽的一笑,“师父不是教导我,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我因愧对于你,便如实相告,这莫不是江湖人之举?” 闻听此言,慕璃儿面上依旧冰冷,只是沉默少许,继而冷冷问:“你说,护送嫡公主回京,是想加官封爵,从而迎娶湘竹……属实与否?” “等慕师父从湘竹郡主那里问清楚后,再谈这些吧。”赵无眠微微摇头,“她的终身大事,她的意愿最重要,谁也不能干涉。” 慕璃儿多情妩媚的眼眸定定望着赵无眠,而后淡淡转过身,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成熟清冷的嗓音传来, “只是因为你是湘竹的意中人,我才对你多加照顾,最开始,我只当你是我的晚辈,而后欣赏你的胆气,敬佩你求娶湘竹的决心,而如今……那枚剑令,你可自用,而你与湘竹的事,我自会调查清楚,倘若这只是一场误会……” 慕璃儿微微一顿,随后迈步彻底跨出破庙,好似映着天边那轮圆月而去。 “我自会再来寻你,你若不介怀,便为我行一拜师礼吧……我会让全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徒儿……也是我罩的。” 话音落下,她已消失在月色之中。 ------------ 第4章 此去平阳 慕璃儿潇洒离去,言谈举止简直满足了赵无眠对江湖侠女的一切幻想。 而洛湘竹这个事的确疑点有点多,也不知只是误会还是赵无眠真是她的意中人。 不过事儿有轻重缓急,赵无眠便看向洛朝烟, “我们抢马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此刻骑着千里马便能一路跑回京师,不过如慕师父所言,没有势力孤身入京,恐怕和送死也没什么两样,最好先和舅舅联络,看看他怎么说。” 洛朝烟显然还没回过神来,闻言才从慕璃儿的背影收回视线,犹犹豫豫,却是先偏头问:“你,你当真是堂姐的意中人?当真没了记忆?” “定然如此,否则赵公子怎么可能连三大派都不知,那日在洞中还需要我帮他掌握内功,教他武艺。”苏青绮却是直接替赵无眠回答,而后语气不知怎滴还有点小骄傲,“也就只有赵公子才会如此光风霁月,若是换了寻常人啊,巴不得怎么利用慕璃儿和湘竹郡主呢。” 洛朝烟也是一笑,表示认同,而后小声道:“现如今我对你的事无能为力,只能保证在我当上皇帝后,把伤你那人抓出来剁个粉碎。” 苏青绮则压根没在乎赵无眠以前是什么身份,只是嘴角下意识便轻勾了下,“湘竹郡主的事儿,我估摸着是误会了。” “有可能,但慕师父帮了我们也是事实。”赵无眠微微摇头。 观云舒则侧眼望着两女,继而看向赵无眠,略显惊讶,“你居然现在才告诉她们?” “你早就知道了?”苏青绮稍微歪了脑袋,看向观云舒。 “一起抓冬燕贼人时他便告诉我了,只是说的隐晦,但我又岂是愚笨之人?” 苏青绮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还是不要自我意识过剩而好。” “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你问他喽。”观云舒瞥向赵无眠。 苏青绮当即盯着赵无眠看,大眼睛水汪汪的,意思明显是‘你才和观云舒认识几天啊就把什么都给她说,相反我和你一路扶持,倒是如今才知道你的小秘密’,有点小委屈,但她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委屈,于是小脸绷着紧紧的,只能从澄澈的眼神中看出一二。 “观姑娘当初承诺教我武功,可是属实?”赵无眠看向观云舒,“不过我未必会去小西天,所以最近我还是更想同苏小姐练月华剑与《五气经》上的武功。” 苏青绮闻言顿时乐了,也不在乎什么‘知晓赵无眠秘密的先后顺序’了,这幅小模样在观云舒看来,简直就是唯恐自己抢走了她的宝贝似的。 但她对这种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因此只是淡淡哼了下,也便懒得接这话。 继而洛朝烟却是道: “舅舅在平阳有堂口,如今我在晋地的消息过了快七天,显然也传到了舅舅耳中,按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直接来平阳,如今慕璃儿也如此说,那大体是差不了……倒是可以先去那里同舅舅联络,他早年入宫参悟过九钟,早已沟通天地之桥,乃是武魁级别的高手,至于九钟……” 她微微摇头,显然不觉得九钟能被他们这么简单找到。 晋地有两座大城,一是王府所在地太原,二便是小西天总寺所在地平阳……也就是一处侧重朝堂,一处侧重江湖。 许家显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往太原跑……也没料到洛朝烟居然在太原,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平阳,即便许然不在,平阳也一定留了许家人,只要能借此联络上许然,那基本就算稳了。 而平阳距平遥400里,比从河曲到临水再到太原的路途还要遥远,当初骑着小黑马整整跑了四天,如今有千里马,沿着官道不到一天就能跑到。 赵无眠琢磨片刻,权衡利弊少许,其实他也不觉得去平阳能找到九钟,却还是笑道: “虽然定然有人监视,但小心点去看看也无妨,反正有千里马,若是有变,我们不到三天足以跑去楚地, 但倘若事有可为,把九钟给朝堂上那群禽兽一亮,说道,‘古今哪个皇帝能回京途中顺手抢个九钟?有此等功绩,你们谁还不服?’再放出消息,支持我洛朝烟者,便有了来朝廷参悟九钟的机会……此话一出,半个江湖都要疯了,还怕朝堂上几个权臣?” 洛朝烟和苏青绮都被赵无眠略显夸张的语气和话语逗的嘴角勾起,不能自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观云舒则是淡淡地呵了一声,意思不言自明……不是不去平阳吗? 但她转而却说,“那是嫡公主的舅舅,不是你的舅舅,你这几声舅舅倒是叫的亲切。” “你怎么总挑我话里的刺?” “不打诳语罢了。” 赵无眠看向洛朝烟,“要是咱们大业成了,希望圣上能把平阳分封给我,我来好好管教管教小西天这群秃驴。” 观云舒柳眉一蹙,“你骂我是秃驴?” “观姑娘的头发是我见过最长最漂亮的,比外面的夜空还好看。” 洛朝烟又被这两人的话逗得笑个不停,她杏眼都眯了起来,笑道:“你不是想当剑宗宗主吗?” 赵无眠示意了下手中的剑令,“等我打入剑宗在平阳的分舵,迟早当上剑宗宗主。” “有理想是好事,但是自不量力者才是大多数。”观云舒轻哼一声。 “那来打个赌?等我当上剑宗宗主之日,你得还俗。” “你要我还俗做什么?”观云舒斜眼看来,觉得赵无眠这家伙图谋不轨。 “你这么重视小西天,让你还俗岂不是你最不愿见到的?” 观云舒杏眼微微一眯,将其作为赵无眠对自己的挑衅,她自然是冷笑一声,不可能露怯,“约个时间?我给你三十年的时间。” “当今剑宗宗主几岁?”赵无眠问。 “不足40。” “那我就在四十岁之前当上剑宗宗主。” “如果当不上呢?” “任你处置。” “那你就跟我回小西天当和尚。” 苏青绮听着听着,闻言就有点坐不住,看向赵无眠,“这只是玩笑,做不得真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无眠轻轻抬手,“当和尚就当和尚,不过我还有圣上罩着,到时候让圣上拆了小西天,让全天下都没有和尚就好了。” 观云舒眼神一滞,继而瞪向赵无眠,“你又故意气我。” “你可别动手,我现在是伤员。” 破庙里吵吵闹闹,比起逃亡途中的危机感与紧张感,更多的是淡淡的温馨与欢乐,无论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与勾心斗角的朝堂,这点欢乐与温馨都显得弥足珍贵。 ------------ 第5章 若身死路途(4000字) 天还未亮,吃饱喝足的几匹宝马依偎在一起睡大觉,雪枭还站在房梁,闭着眼睛看上去和死了没两样。 破庙内落针可闻,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那也没什么可讨论的,几人从落霞街打了一路,疲惫不堪,也是需要休息。 观云舒没有受伤,状态最好,所以她便在庙外守夜……事到如今,连马都一起抢了,那再帮忙守个夜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洛朝烟身上盖着薄毯,已经睡去。 赵无眠抱着昆吾刀与白霜剑,依靠在柱子旁坐着,虽然身体疲惫,但他的精神却是极为亢奋,根本睡不着。 一到夜深,便容易多想……自己的爹妈,朋友,还有咬着牙配的4080s…… 如此平添愁绪,他只得回忆了下自己苏醒后的经历,实际上才过去了不到七天……七天时间,估摸有些偏远地区才刚刚收到洛朝烟流落晋地的消息。 但这七天发生的事可委实不少,赵无眠一个现代人,如今都已经能毫无负担地杀人了,适应得委实有点快……但这其实算不得适应,只是时局所迫。 成熟的人,无论心底如何,在外也当不动声色,而不是像个巨婴把一切都写在脸上。 他又开始默默复盘至今的战斗,与巫明那场草草结束,算不得什么,只有与燕九,江白,屠子翎和刘约之算是正儿八经的厮杀。 燕九与屠子翎这两人,再打十次赵无眠也不会输,但江白与刘约之就不同了,江白被自己的身份吓到,才让自己找到机会强行用蛊毒速杀他,倘若没那瓶蛊毒,能击败他应当不难,只是很难杀。 而刘约之作为宗师级别的高手,粗略看来赵无眠能和他打个半斤八两,但多亏了慕璃儿才能将其击退……如今细细复盘,在硬实力上,赵无眠能碾压的人只有燕九和屠子翎,但武林厮杀,也不能全看武艺,还有经验,状态,局势等均会影响胜负……君不见还有石灰粉武圣吗? 但管中窥豹,赵无眠估摸着自己如今的硬实力大抵就是三流宗师的水准,全靠着底蕴对敌,在轻功,身法,暗器,江湖经验等细节距离慕璃儿,刘约之这种正牌宗师还有一段差距。 毕竟他此前的武艺还没恢复,也就琢磨了個‘一剑式’出来,对敌只能靠学了不足七日的《五气经》。 但他的进步速度也是飞快,在江湖多混一段日子,想必就能战胜刘约之……总的来说,未来可期,只是目前习武的时间太短罢了,还需要时间积累。 现在就去练武吧,半点时间都不能耽搁。 琢磨间,赵无眠的肩膀便被轻轻拍了下,回首看去,苏青绮却是已经坐在赵无眠的斜侧方,与他依靠在同一根柱子旁,以赵无眠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侧脸与洁白小巧的耳朵。 一瞧见苏青绮,赵无眠便想起江湖盛传的‘苏家赘婿’,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她……平白无故把人家小姑娘风评给坏了。 “睡不着?”苏青绮问。 赵无眠微微颔首,“我打算再去练会武功,苏小姐要一起来吗?” 苏青绮微微摇头,“公子累了一整天,还是睡会儿吧。” “睡不着也没办法。” “那我给你念念睡前故事?”说着,苏青绮便从自己鼓囊囊的衣襟里掏出一本小书,正是赵无眠当时买给洛朝烟的《竹影记》,她柔柔一笑:“圣上看书很快,半天就翻完了,我也就要了过来琢磨看一看。” 赵无眠觉得好笑,他早就翻过这本书,但他还是仰首彻底靠在柱子上,放松下来,闭目道:“那拜托苏小师父了。” “都说了我担不起公子的师父,你就是喜欢说这些玩笑话。”苏青绮略显生气地反驳一句,继而又认认真真翻开《竹影记》。 还未熄灭的篝火爆出‘咔嚓咔嚓’的细微火星,破庙内此刻是如此的安静清幽,继而便响起苏青绮讲故事的娓娓道来声。 “嗯……江南扬州有一处黑竹林……” “黑竹喜温暖湿润,确实可以生长在江南,看来这个作者也不是胡编乱造。”赵无眠闭着双目,缓缓说道。 “公子还懂植物?” “略懂一点,算是没什么用的技能。” “怎么能说没用呢,百年前,各地粮食亩产极少,时常有人饿死,是归玄谷一位前辈潜心研究七十年,快要老死之际才研制出一种能让粮食亩产增长数十倍的法子,自此之后,便是闹了旱灾水灾,也很少有人饿死了,这无疑是圣人之举。” “是吗,我的家乡也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是一群人,我很尊敬他们,也很想念他们。” “公子的家乡?你不是失忆了吗?” “嗯……依稀记得一点,否则我岂不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也是。”苏青绮掩嘴轻笑,“不然第一次见面,我还真会以为公子是什么野人。” “野人也太夸张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苏青绮时不时讲述着书中的故事,嗓音轻柔而娴静,配合着篝火时不时的细微声响,赵无眠只觉得心底一阵平和,什么逃亡,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江湖,因觉得自己实力不足而带来的紧迫感更是烟消云散……让他只想享受此刻的宁静。 他喜欢听苏青绮说话,也喜欢苏青绮教他武艺,靠近他时身上的香味。 不知何时,他便这样依靠着柱子睡了过去……这兴许是他苏醒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苏青绮合上《竹影记》,定定望着赵无眠的脸庞,少许之后才收回视线,将《竹影记》轻轻放在赵无眠身旁,才起身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单手提着那柄普通长剑,牵起白娘子的缰绳往庙外走。 白娘子睡眼惺忪睁眼瞧来,很有灵性地没发出声音,默默跟着苏青绮向外走。 来至庙外,凛冽寒风让她紧了紧自己的蓑衣,继而抬眼看去,观云舒正盘腿坐在一颗树上,自高而下望着她。 即便是苏青绮也不得不承认,观云舒的确是此世第一流的美人,此刻在月下,更是显得她清冷动人。 “做什么去?”观云舒淡淡问道。 “趁着此刻抢马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我总得去京师一趟,帮公主打探清楚朝中局势,究竟谁是‘女帝派’,谁是‘幼帝派’,谁能拉拢,谁需要清算,此刻是否适合入京,都需要探明……否则两眼一抹黑,干什么都不方便,以及最重要的是,我需要查出是谁给太子下了毒,此人不除,便是公主一辈子的隐患。”苏青绮微微摇头,继续道: “总不能让公主以身犯险,孤身入京,待她登基,此人定然暗藏水下,说不得十几年都不再露面,要想查他,此刻反而最容易,何况若是顺利,还能问兄长找来助力,我等孤军奋战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苏青绮所言在理,观云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道:“你不怕赵无眠对你家小公主有异心?” 苏青绮想起了刚和赵无眠同行时自己心中的敌意与戒备,沉默少许,而后语气不由带上几分回忆与柔和,“青绮只是谨慎,而非不识人心。” “你家赵公子不是打算去平阳找许然庇护?到时候一同入京不好吗?” “此去平阳,想必不会太顺利,但有你,有赵公子在,公主安危无需担忧……经此太原一役,我才恍然察觉,我虽为元魁,却武艺浅薄,但我出身捕快,查案也算本职工作,如今去京师为圣上探明前路,扫平暗刺,才更能发挥作用。” “倒是心思通透……但我可没说要帮你们,我之所以帮忙抢马,是因为赵无眠帮我抓了贼……等价交换罢了。”观云舒淡淡道。 苏青绮微微一笑,也没继续接话。 观云舒总觉得苏青绮的笑容有几分赵无眠捏定她的感觉,心头微微不爽,因此她顿了下,缓缓道:“即便有千里马,伱此去一行也不会太容易,说不得会死。” “公子为了圣上,能当着晋王府一众高手的面抢夺千里马,我不过是先为圣上探路,又有何惧?”苏青绮冷冷一笑,淡淡道。 “若是死在半路了呢?” “青绮虽为人臣子,却也是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慷慨就义。” 说罢,苏青绮翻身上马,向观云舒抛出一本小册子, “此为《五气经》,乃公子目前所学武艺……他没了记忆,看不懂上面这些,倘若需要修习,便靠观姑娘为他讲解了,目前他已经学会了枪法篇与刀法篇,他悟性很好,天赋极高,不用你多费心,只是有些常识不懂,还需观姑娘多体谅。” 观云舒接过册子,并未多言,只是道:“真不告诉你的赵公子和嫡公主?” 苏青绮抿了下粉唇,回首看向破庙,惊鸿一瞥间,不知蕴含了多少情思。 此次分别,不知未来还能否再见,赵无眠可能会死在晋地,她苏青绮也可能会死在半路。 但江湖不就是这样?早在她提剑上马,奔袭晋地准备接应洛朝烟时,便有了准备。 她默默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只是双腿轻夹马腹,白娘子便朝东方狂奔而去,以它的脚程,两天之内便能抵达京师。 观云舒默默望着苏青绮远去的背影,雪地上留下白娘子一串串足迹。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传来翅膀扇动的轻响,闻声看去,却见雪枭自破庙内一飞而起,朝着苏青绮的方向飞掠而去 而后赵无眠便自破庙中走出,让观云舒回过神来,略显惊讶,“你何时醒了?” “她牵马走出破庙的时候。” “不要大肥鸟了?” “苏小姐更需要它罢了。” “不来阻拦?” “她就是不想我们阻拦,才选在这个时候。”赵无眠手里攥着《竹影记》,站在观云舒盘腿坐着的树下,眺望着苏青绮的背影……如今她已经成了个小黑点。 “真是无情。” 赵无眠自然不放心苏青绮在外,但还是淡淡摇头,“她有自己的想法,而非我的随从,奴仆。” 都是江湖人,没必要把离别场面搞得多么伤感矫情……洛朝烟的确需要人去她去京师扫平前路,只是太过凶险,她才一直没有提及……而客观来看,苏青绮也的确是最佳人选。 赵无眠去了京师也是两眼一抹黑,苏青绮本就是苏家大小姐,兄长还是朝廷命官,侦缉司总捕,只要她入了京,即便身份暴露,有这层关系在,也没人敢轻易动她。 何况苏青绮有自己的意志,阻拦又如何?拦得住吗?她决心要去京师揪出那下毒之人,那便谁也拦不住她……她不是任由赵无眠摆弄的人偶。 观云舒没有搭这话,而是看向自己手中的《五气经》,上面还有着苏青绮的余温,她沉默少许后,才道:“我不懂男女之情,但她似乎很喜欢你。” “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她想剿匪,而后我发觉她是为洛朝烟而来,便觉得她是在骗我,她根本不是什么尚义任侠的侠女,随后去了江畔村,我才知道她并没有欺瞒我…… ……她很想剿了秦风寨,也很想去河曲为矿工们讨个公道,但此刻逃亡途中,根本不能多生事端,她才压抑住自己……而我帮她做了这些事,她便认为我是知己吧,未必是喜欢我。” “嗯~”观云舒刻意发出一声拉长的鼻音,赵无眠这家伙果然什么时候心思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她继而淡淡一笑, “那可未必,女人才了解女人,你觉得她只是把你当知己来看,但方才她离去时的眼神,谁又能说她对你没有一点情意?便如你所言,此刻逃亡,不该多生事端,所以她才藏起了想起行侠仗义的心,也便藏起了对你的情。” “……”赵无眠沉默了下,继而问:“尼姑也算女人?” “……”观云舒也沉默了下,继而问:“你找打是不是?” 赵无眠不再说话,而是默默拔出昆吾刀,在观云舒的面前练起武来。 “你肩膀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此前你还说自己逃亡途中,每天能抽出两个时辰练武,看来所言非虚。” “我从不说谎。” “你这句话就是说谎。” 观云舒素手撑着下巴,望着树下的赵无眠,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不时翻一翻《五气经》,帮赵无眠纠正,改良着姿势,用劲。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照常升起…… 也就该动身去平阳了。 PS:截止目前首订过了2000,真的万分感谢,4000字大章奉上(大半夜我继续呼哧码字,码多少爆多少) ------------ 第6章 我们投降吧 赵无眠几人在平遥破庙打打闹闹,但百里之外的太原可是早已闹翻了天。 还未天亮,身着黑甲的军士便以十人为一队,挨家挨户搜查,喧闹不堪,紧张兮兮,弄得街头百姓人心惶惶,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晋王被刺杀了……但落在知情人眼里,这搜查也没什么意义,赵无眠抢了千里马都不知跑哪儿去了,还能被几个小兵抓了? 但在外还是得有这么个搜查的态度。 王府书房内,曾经在此高谈阔论,商讨如何示敌以弱从而引蛇出洞的三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秦书子侍立在晋王身侧。 “苍花楼如实交代,他们的确是被祸水东引,为表歉意,他们不仅帮我们通缉了赵无眠,也会全力搜寻江大人的尸首,还从楼里揪出来十余名人,说是赵无眠的同伙,当着我们的面将其尽数处死……”秦书子垂首道。 苍花楼早就找到了江白的尸首,但一旦将其拿出来,肯定要暴露观云舒……苍花娘娘极为中意赵无眠,所以自不可能如实道来,但晋王找上门,她又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 那十几号人,便是苍花娘娘为了帮晋王挽回面子随手从苍花楼大牢里抓的,就算没有赵无眠,这些人也要死,如今苍花娘娘自然是要把他们拿出来发挥余温……她身为邪派中人,做这种事自是没有心理负担。 晋王微微抬手,千里马被抢,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他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转而淡淡问:“约之他们的伤势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君武差点被赵无眠腰斩,如今怕是药石无医……”秦书子压着嗓音。 “府库还有几枚当年皇兄赏赐的救命丹,给他服下吧。” “遵命。”秦书子嗓音止不住的喜意。 “赵无眠的身份……”晋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梢微蹙。 “我们猜测,恐怕和嫡公主有关,从时间上推断也刚刚好,他们自秦风寨下山,去河曲抢了碧波,三天后抵达临水,与燕九大战一场,主动暴露方位,声东击西,进而潜入太原抢马。”秦书子微微一顿,继而又道: “但苍花楼咬定赵无眠就是从他们楼中叛逃而出,还给我们列出了一份关于赵无眠的详细入宗前后经历。” “呵。”晋王淡淡耻笑一声,“两边下注。” “但确实帮了我们,如今天下人没几个知道赵无眠的真实身份。” 晋王淡淡点头,无论苍花娘娘本意如何,这的确是事实,他轻轻挥手,“英雄会照常举行,从府库取出几件神兵与内功作为赏赐吧。” “那关于缉拿赵无眠的事……”秦书子犹豫开口。 “约之在他手上吃了瘪,由他全权处理吧。”晋王揉了揉眉心,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却是忽的问:“当初朝烟的身份是谁泄露的?” 秦书子微微一怔,这事他也查过,便如实道:“源头在秦风寨,但放出消息的人即便藏匿了身份,但还是被我们查了点东西出来,乃是戎人,但具体是谁……不知。” “戎族?”晋王微微一怔,长身而起,踱步片刻,才淡淡挥手,“顺着戎族往下查,必须查出谁是勾结戎族的朝中细作。” 秦书子犹豫少许,如实劝道:“此刻,我们是否该以嫡公主为重?至于细作的事,待我们大事已成,再查也不迟。” 要是洛朝烟入京登基,晋王肯定要被清算……此刻明显还是先抓洛朝烟为妙。 “你当背后那人是傻子?”晋王冷笑一声,“我也好,朝烟也好,赵无眠也罢,说不得都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我焉能如他所愿?去查!” “遵命!” 秦书子退出书房,按晋王之命自府库取出丹药,交予大夫让其给游君武服下,而后在门外等了片刻,直到游君武状态好了些才推门走进。 游君武浑身缠着绷带,躺在床上跟個死人没什么两样,房间里满是药味与血腥味。 瞧见秦书子走来,他才睁开眼睛,嗓音虚弱,问:“可是找到贼人了?” “没有,被他逃了去,只知他叫赵无眠。”秦书子在游君武身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淡淡道:“一定给你报仇。” “我又没死,报什么仇?”游君武呵呵笑了声,而后神色才浮现些许敬佩,“当着全城人的面,堂而皇之抢我们的马……真是意气风发,吾辈楷模啊。” “赵无眠把你砍成这样,你还尊敬上他了?”秦书子哑然失笑。 “谁年轻时不希望如赵无眠这样呢?”游君武眼底泛起几分追忆,“我当初拜入剑宗,不就是希冀着我未来学有所成,能够仗剑江湖,对月自饮?倘若我年轻时有赵无眠这等胆气与武艺,不说成武魁,至少也是一方豪杰吧?” “那是你,我当初拜入武功山,就是单纯想成为我爹娘的骄傲。”秦书子喝了杯茶,又端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热气腾腾,茶水入杯的细微轻响传来几分闲适之意。 谈及往事,两个中年男人又不约而同沉默了下,而后游君武才道:“刘兄方才探望过我,说是赵无眠应当是在为嫡公主办事?” “不差。” “你们打算如何追捕?” “他骑着千里马跑了,很难追上,刘兄手头上倒是还有一匹王爷曾经赏赐的千里马,其余的千里马大都被赏给了边关将士……不过如今就算城内还有几匹千里马,也不知他们往何处去,而按照千里马的脚程,两天就足以跑回京师,所以刘兄正派高手拦截通往京师的各个要道。” “拦得住吗?” “很难,毕竟我们落于人后,他们是千里马,我们哪里追得上?加之一来要道太多,战力分散,二来嫡公主在朝中没什么势力,此刻入京那是傻子之举,未必会往京师跑……但我们也不能不派人去堵。” 这是客观事实,即便苏青绮在破庙内耽搁了一会儿,也比王府派出的追兵速度快,更何况平遥去京师,和太原去京师,路线也相差甚远,苏青绮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那些提前堵在各个要道的家伙而已。 “那完了,快劝王爷昭告天下,写一条‘谁敢动嫡公主,谁就是晋王之敌’的公告,趁早站队,将功补过。”游君武半开玩笑道。 “差点被砍成两半也闭不上你那张烂嘴。”秦书子无奈笑道,再喝了杯茶才长身而起,“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好好养伤吧。” “我此次是侥幸活下来了,等再见到伱时,可别是你的脑袋。”游君武虚弱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秦书子微微耸肩,“赵无眠乃是人杰,能死在他的手上,倒也不算辱没了我的名声……不过我也不想死。” 话音落下,他便推门离去,又找上刘约之。 刘约之浑身都是慕璃儿造成的剑伤,胸前还被赵无眠砍了个大口子,受伤也是不轻,而他此刻正是坐在院中,埋头看雪,背影寂寥。 听到秦书子走来的脚步声,他便轻声道:“朝中传来线报,太子气息日渐虚弱,怕是快要不行了。” 秦书子微微一怔,“可嫡公主又没军队,总不能真跟个愣头青般入京吧?” “嫡公主未必亲自入京,但赵无眠可不一定……”刘约之眉梢紧蹙,缓缓道:“只是太子昏迷,太过离奇……他怎么会被人下毒呢?” 大败一场,反而让他冷静下来,也和晋王想到一块去了。 “比起太子怎么被人下了毒,刘兄还是先关心关心我们的王爷吧,要是真被嫡公主当了皇帝,我们可就要被清算了。” “王爷再如何也是一国藩王,嫡公主最多就是软禁王爷,拿了兵权,王爷不愿担谋害亲侄的骂名,难道嫡公主就想让后人评她时添上一笔‘谋害亲叔’吗?” “要我说,只要我一死,哪管身后洪水滔天,背上千古骂名也无所谓。”秦书子盘腿在刘约之身旁坐下。 两个败者均是沉默下来,对这事儿略感头疼,谁能想到赵无眠居然有胆子潜入太原抢马呢?此等胆气,也难怪会让游君武身为敌对方也暗暗钦佩了。 少许之后,秦书子才猜测道:“晋地此刻到处都是嫡公主的假消息,坐等府中,也难有收获,此刻嫡公主要么是骑着马进京,要么就是去了楚地找许然寻求支援……通往京师的各个要道不仅有我们的人,还有江湖各方势力,所以我估摸着她此刻应该要往楚地逃。” 刘约之沉吟片刻,继而微微摇头,“许然我见过,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楚地无战事,他闲得很,倘若听闻嫡公主在晋地,他肯定会亲身前来支援……如今距离消息传出来才过去了不足七日,算算时间,他到了晋地也有一段时间。” 秦书子微微一愣,“平阳?” “许家在晋地的堂口,单单明面上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三家,更别提暗中还有几家……所以嫡公主会去何处,我也不知,未必是平阳,但接下去定然是要和许然取得联络。”刘约之长身而起,轻轻拍了拍衣袍上的积雪,向外走去。 “不见王爷了?而且你伤也没好透彻。” “事关王爷大业,此刻一点时间也耽搁不得。” 话音落下,刘约之便已跨上马匹,天还未亮便绝尘而去。 ------------ 第7章 小红娘 天亮之后,洛朝烟拿出几瓶不知名的药水往三匹千里马的身上抹,在药水的作用下,三匹马儿的体色俨然一变,随后又让它们闻了点什么,三匹马又精气神有点萎靡不振……如今一眼瞧去,除非是精通识马之人,否则仍谁看了也不会以为这是什么神俊非凡的千里马。 “这药水只是能让它们看上去萎靡不振,实际上并无影响,一般是特地研制出用于示敌以弱的小玩意。”洛朝烟收起小瓷瓶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行囊里。 赵无眠摸了摸药水抹过的地方,这颜色宛若天成,根本看不出异样,他惊叹道:“你们归玄谷懂的东西也太多了,行走江湖带一个归玄谷小师妹,一路上能省多少事啊。” “归玄谷就归玄谷,你还指名道姓要小师妹?图谋不轨?”观云舒斜眼看他。 “圣上年纪比我小,又是女子,我才这样说,是你这个尼姑想得太下流,建议你回小西天后一边敲木鱼一边背诵清心诀。” “清心诀是武功山纲要之一,我们小西天纲要为《大藏经》,每日早课均要背,看来你确实没了记忆,连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都不清楚。” “每日早课都要背?我要成为剑宗宗主的决心更坚定了。” 洛朝烟都快习惯这两人的拌嘴了,她便只是轻叹一口气,“算算时间,青绮此刻应当已经出了晋地……还望不要有事。” 苏青绮已经离开,洛朝烟自然不会恼怒为什么赵无眠没拦住她,或是为什么不叫醒自己……专注于当下才是最成熟的做法。 观云舒瞪了赵无眠一眼,才冷哼一声,抱住胸脯淡淡道:“她是元魁,而非什么三流武者,有千里马在,只要不是遇见宗师,那和谁打起来她都能跑……比起担心她,还是先担心你们去许家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为好。”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担心也无用,眼看伪装得差不多,众人收拾了下破庙留下的痕迹,便骑马往平阳直行而去。 此地距离平阳大抵350里,他们走的是官道,有了千里马,还钻什么小树林,走什么小路?直接冲就对了,尽快抵达平阳才是明智之举。 沿路还能碰见不少‘恰巧路过’的江湖客亦或是‘山匪’,但每每当观云舒亮出小西天令牌,便无人敢拦。 “如果当初你在秦风寨遇见的人是观姑娘,估计就不用和我躲躲藏藏受累了。”赵无眠看向洛朝烟,笑着说。 “观姑娘是在帮你,不是帮我。”洛朝烟微微摇头,心底清楚的很。 “我没有帮他,只是与伱们同行,总不能让这群人坏了我的好心情。”观云舒淡淡道。 洛朝烟有点想笑,但没说话。 这些江湖客与‘山匪’,其实就是为了抓洛朝烟才会堵在各个要道,但小西天作为晋地第一宗,在这片土地上显然说话很有用,一亮令牌他们立马就态度和善了,甚至于赵无眠还听他们不少人提起,哪里哪里又冒出了嫡公主的踪迹……显然是燕九亦或是舅舅等人的手笔。 追杀他们的人不少,但暗中相助的人其实也是不少。 如今再加上千里马,他们直去京师早已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为了确保万一,才打算先去平阳联络舅舅。 距离他们抢马才过去了一夜,消息估摸刚从太原往外传,这些拦路之人显然不知眼前这三人刚从晋王手上抢了匹马……何况就算消息传出来了也无妨,苍花娘娘已经实锤了赵无眠是幻真阁叛徒,这些光靠道听途说来办事的江湖杂鱼不可能猜出几人真实身份。 因此一路有惊无险相安无事,凌晨出发,午后他们便抵达了平阳……这还是因为晋地多山,走官道也时常需要翻山越岭的缘故,否则还能再快一点。 三匹小马儿跟抽大烟似的在大冬天一直往外吐着白气,就算能日行千里,也是会累的,但喘归喘,看状态估摸还能再跑個百里地。 不愧是整个大离朝都只有不到二十匹的良驹,不枉赵无眠为了它们花费这么大心力。 赵无眠翻身下马,轻轻拍着马儿的脖颈,抬眼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比城墙还高不少的琉璃塔,外形轮廓由下至上逐层收缩,形如锥体,豪华至极。 赵无眠指了指琉璃塔,“藏经塔?” “也是藏宝塔。”回到平阳,也就是自己的家乡,观云舒的神情难得柔和了几分,牵着马向前走去,口中回答。 “屠子翎就是从那儿偷了东西?” “不差。” “那你们寺里那个细作有点本事啊,这种毫无遮拦的建筑还能帮屠子翎潜入……找到他没有?” “还没收到方丈的消息。”观云舒微微摇头。 说话间,可见不少苦行憎自三人身边经过,他们三步一扣首,五步一伏地,如此动作缓慢,却又眼神坚定地往平阳而去。 “你有没有像他们一样苦修过?”赵无眠看向苦行憎,好奇朝观云舒问。 “小时候每天习武八个时辰,比他们累,也更枯燥。”观云舒淡淡道,“到了如今,只是一昧苦修,闭门造车,已经难以再进步多少,我才入了江湖。” “随后就遇见了我?” “别说的好像我们是什么绘本里的男女主。”观云舒语气略冷,但也没否认。 “故事无论大小深浅,都有上绘本的资格……不过受众不同罢了。” “你是想以文入道?若是如此,劝你将我寺的《大藏经》尽数背诵,定然于你道有益。”观云舒语气带着淡淡的嘲笑,“当然,你即便背了《大藏经》也难以理解,你可来寻我答疑解惑,不过到时,你便是入我道了。” 这话有点问题,念在观云舒太过纯洁的份上,赵无眠没接话茬。 聊着聊着,三人便入了城,平阳繁华不亚于太原,江湖客更是远多于太原,提刀带剑者多矣,三人牵着马,身着蓑衣斗笠做寻常江湖人打扮,倒是没引起什么异动。 待跨过城门往前走了一段路,观云舒才将手中缰绳递给赵无眠,“这马还你,我先回寺,若有事寻我便去小西天报苏烟然的名字。” 她是帮赵无眠从晋王手上抢马,而不是帮自己抢马……在她看来,这马可不是自己的。 本来还想继续用‘王长志’的,不过行走江湖出门在外,让洛湘竹来拿封信也就罢了,毕竟来回也就这么几个人知道,但若要去小西天登门拜访,还用秦风寨寨主的大名便不太合适,毕竟晋地现在这个样子,秦风寨寨门口那条狗的诞辰估计都能扒拉出来。 洛朝烟侧眼看来,苏烟然是这两人什么独特的暗号吗? 赵无眠没接缰绳,也没在意什么苏烟然的暗号,而是道:“这马可以送你,但你在平阳得帮我做事……以这匹马的珍贵程度,足以让我们再来一次公平交易,可好?” 观云舒柳眉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有什么具体需要我帮忙的?” “你是平阳地头蛇,还怕没你能帮到的地方?” 观云舒却是琢磨了下,敏锐道:“接了马,若是日后被晋王发现,那我岂不是就只能跟你一条路走到黑了?” 她抢马时可没暴露身份,要是被人认出这匹是从太原抢的,那她便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 “你要是不想连累宗门,还俗不就行了?” “你怎滴总是想让我还俗?” “嗯……一辈子也没吃过肉,太可怜了吧?” 观云舒淡淡摇头,却是放下递过缰绳的小手,清冷的容颜带上几分笑意,“看在你如此诚实的份上,我接了。” 言罢,她才牵着马儿,踏雪而去,纤细的背影被宽大蓑衣遮盖,却是没有见到那乌黑如夜的长发……想必她又把长发绑成两个团子了吧。 待观云舒走远之后,洛朝烟才眨眨眼睛,偏头看向赵无眠,问:“苏烟然是什么?” “出门在外,多几个假名罢了,什么王道中,厉飞羽之类的。” “哦……”洛朝烟琢磨了下,又忽的问:“你想和她成亲?” “嗯?”赵无眠错愕看来,愣了下,然后才道:“苏小姐不在,我就是你的贴身高手,可别乱跑嗷。”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傻。”洛朝烟牵着马为赵无眠带路,口中追问个不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倘若一切顺利,事后我可以为你指婚,即便她是尼姑也无妨的。” 赵无眠惊道:“你怎么还对当红娘有意思?” “观云舒在小西天内的地位极高,因此功利点讲,你若是娶了观云舒,不就相当于小西天也支持我?”洛朝烟一本正经道:“不过这事儿自然要看你们二人的意愿,倘若你们不愿,我也不会强迫。” 赵无眠偏头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后道:“退一步讲,即便我和她成亲,小西天也只会支持我,未必会支持你啊。” 洛朝烟微微一愣,对呀,待功成之后,赵无眠也只能算是她的从龙之臣,但毕竟没什么亲密关系,而倘若小西天真的因赵无眠而支持她,那只能是因为赵无眠和她有着什么特殊的身份……例如赵皇后之类的。 念及此处,她小脸忽的一红,暗骂自己又不知不觉太过松弛,卸下心防了。 她没敢让赵无眠发现异状,脚步快了些许,同时口中略凶道:“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自然是比谁都信你,自然才会把你当自己人……没发现这点,倒是我疏忽了。” 赵无眠跟在她身后,微微挑了下眉,带上几分笑意……她的脸皮也太薄了些。 ------------ 第8章 密云不雨 洛朝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平阳,自然认得路,她领着赵无眠一路穿街过巷,不过因担心许家堂口有人监视,她并没有直接赶去,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叠了个小纸鹤,随手抛出……纸鹤在空中飘了会儿,便径直落在一颗柳树上,随后洛朝烟才领着赵无眠在一处茶摊前坐下,确保能时刻瞧见那颗柳树。 赵无眠沉默不语,心想这应当是许家的暗号之类的东西……而等待的时间显然很无聊,他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大白天还在茶摊喝茶的闲汉们的交谈声中。 “嘿~小西天那群秃驴什么时候才能入寺让我们观摩观摩九钟啊?” “想什么屁吃,那能轮得着你?多少武林名宿都搁那儿眼巴巴等着呢,像是终南山的凌虚老道,北境枪叶万仓,他们可是在小西天吃斋饭吃了三个月。” “小西天本来就有一件九钟,三大派三足鼎立之势都持续多久了,如今再得一件……要我说,肯定有人要来抢……” 赵无眠闻言微微挑眉,看向洛朝烟,“九钟被小西天拿了?居然能人尽皆知?谣言吧?”。 洛朝烟双手端着茶碗,小口小口抿着,闻言低声道:“大体如此,应当是有人对小西天有所图谋,从而放出小西天再得一件九钟的假消息。” “那平阳有九钟的消息想必是假的。”赵无眠撑起侧脸,略显无聊。 洛朝烟觉得有趣,笑问:“你还真想凭慕璃儿的只言片语抢到九钟啊?” 洛朝烟来此,主要是因为她觉得许然在这里,若是许然不在,也就该直入京师或是绕去楚地了……其实也没想真抢九钟。 毕竟九钟何等至宝?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若真能抢到九钟,你得位也就更正,你得位正,权力大,对我的好处也就更多。”赵无眠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事关自己,我当然看重。” “就不怕飞鸟尽,良弓藏?” 赵无眠偏头打量了眼洛朝烟,洛朝烟便不由挺了挺腰肢,做出一副我很有气势的小模样。 赵无眠摇头,“哪有大业未成,先内讧的道理……我若是这种人,苏小姐也不会那么干脆的离去,把你一个人丢给我。”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洛朝烟总觉得真实理由应该不是这样…… 她还想和赵无眠多聊聊,便有一只纸鹤不知从哪个方向微微飘过,遥遥出现在洛朝烟的视线中。 她微微一怔,长身而起。 赵无眠也不再多言,牵着马乖乖跟在洛朝烟身后,却看洛朝烟七拐八拐,来至一处小巷,周遭寂寥无人,巷子内的青石地砖满是积雪,一点脚印都没有,显然此地少有人踏足。 巷子内有一小门,洛朝烟按独特的韵律敲了几声,门扉才嘎吱一声敞开。 两人连忙入内,两匹千里马低着脑袋也能勉强进门。 门内只是一处普通小院,院子正中栽着一颗大槐树。 一位头发皆白,满脸皱纹的小老头便站在院内,苍老的面上是止不住的惊喜,即便洛朝烟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根本看不清面容,他也是直接当场跪下,以头扣地,嗓音带着几分沙哑,“老奴愧见小姐。” 洛朝烟连忙虚扶让他起身,才回首看向赵无眠,解释道:“他是当年在宫中伺候娘亲的大内总管,你叫他老李即可,当初在宫中,他算是看着我长大……而后在娘亲逝世后,他便辞官回了许家,如今也快十年了。” 大内总管?那就是太监……不过大内总管这個级别可是不低,乃是皇宫内所有太监的头头。 洛朝烟的娘亲死后,他便辞官为许家效力……其中显然也有一番故事。 孤军奋战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碰见个可以信任的援军,赵无眠也不由轻舒一口气,继而微微抬手,“赵无眠。” “我在秦风寨被王长志联合巫明暗算,是赵公子与青绮救我一命,一路护送我至此。” 洛朝烟简单介绍一句,闻言老李刚刚起身,便又给赵无眠跪下,行了份大礼,“谢公子救命之恩!” 赵无眠微微摆手,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没啥用,他直接问:“舅舅呢?” “舅舅?”老李感激涕零的苍老面庞瞬间一僵,略显迷茫地抬起脸,在洛朝烟与赵无眠的身上扫了眼,表情满是不可置信与不得不接受的无奈,“危难时刻,相互扶持,是容易……” “我们没有……”洛朝烟瞬间红了脸,瞪了赵无眠一眼,才连忙解释,“此刻危难当前,岂能谈男女之情?” “喔……”老李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积雪,呵呵一笑,领着两人走进里屋,进屋之前,赵无眠将两匹好不容易被抢来的马儿绑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又放些草料,轻轻拍着两匹马的大脑袋。 等进了屋,老李已经泡好了茶,赵无眠摘下斗笠与蓑衣,四处打量了眼,洛朝烟便走来,接过蓑衣与斗笠替他挂在架子上,一举一动跟刚成婚不久的小媳妇似的,满是温柔贤惠的意味。 老李将一切尽收眼底,但面上不动声色,为两人倒了杯茶,才轻咳一声道: “自打听到小姐流落晋北的消息后,家主便带着许家一票高手往此地赶来,只是不知小姐身在何处,因此我们分头行动,遍布许家在晋地的各个堂口……小姐此行没遇见过自家人?” 洛朝烟在桌前坐下,微微摇头,“唯恐被人发现,一路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抛头露面,也不敢联络许家,唯一一次入城联络,也只是让青绮去河曲诱敌,以便于我们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 “去太原抢了几匹千里马,本打算抢了马后就一路直行前去京师,而后想到还是先和舅舅联络最为保险,才来平阳。” “弥天大勇。”老李面露惊叹。 “赵公子的计策罢了,我一路上只能配些无足轻重的药物聊以辅助。”洛朝烟微微一笑,语气谦和,但在老李眼中,这和炫耀自家男人也差不了多少。 当初洛朝烟两岁进宫,老李看着她在宫中长大,心底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长辈面对自家闺女带来的异性,总归是有几分审视的。 不过审视归审视,赵无眠护送洛朝烟一路至此也是事实,老李面上仍然客客气气,礼遇有加,并未刁难找茬。 他接着道:“许家主并未在平阳,而是在秦风寨,也就是小姐当初流落的地方,想来你们是错过了。” 赵无眠与洛朝烟面面相觑,也是暗暗叹气,这个时代信息不能实时流通,可不就是这种后果? 当初几人可不敢在秦风寨附近待着,毕竟还有巫明以及一众草原高手在侧,如今错过,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家主早有安排……”老李话锋一转,又道:“听闻小姐消息之际,他便已经调动长江水师,以荡平倭寇为由沿江入海,加之苏总捕在朝中多方周旋,上下打点,如今应当已经快入沧海了,小姐可暗中隐匿几日,只待军队驻扎琅珐,便去振臂一呼,即可登基,既合礼法,又不至于手头没兵,压不住下面。” 琅珐,距离京师不足百里,到了这个距离,就算是说许然打算靖难称帝都没人会怀疑,但若是洛朝烟本人领兵,那就无碍。 “这么简单就能让军队靠近京师?”赵无眠略显惊讶。 老李呵呵笑道:“初仪皇后当年在朝中内外威望很高,景正帝靖难出身,杀伐果断,常常以军纪整顿朝堂,一点小罪便要砍头责问,是初仪皇后时常劝导,让不少朝中大臣免受责罚……” 说罢,他轻叹一口气,眼中带着几分追忆,“受了恩情,总归要记在心底,加之朝中党政不断,有支持幼帝者,自然便有支持小姐者……本来按照水师速度,七天时间早该船入沧海了,拖延这么久,也是朝中有人刻意阻拦的结果……军队方面,小姐不用担心,自有我们处理。” 初仪皇后,便是洛朝烟的娘亲,不过朝廷可不讲人情,老李说这些,大体是他一厢情愿。 军队入京肯定没老李说的这么简单,赵无眠抿着茶水,心底琢磨着短短几天时间,朝堂中应当能拍出好几部《大明王朝1566》。 不过赵无眠远在晋地,想管这事儿也没法儿管……老老实实护送洛朝烟回京就行了,便如老李所说,这些军政之事自有专业人士操心。 而后便听老李琢磨少许,又道:“不过回京之前,还有件事需要处理,太子中毒一事还有些蹊跷,如果不能将朝中这根刺拔起,那保不齐小姐有朝一日也会重蹈覆辙。” 和苏青绮的想法如出一辙。 “你有线索?”赵无眠眉梢轻佻。 “近来平阳流传小西天机缘巧合得到了第二件九钟,根据我的线报,这纯属捕风捉影,毕竟就连这件九钟的样式功效都没传出,但还是惹得武林非议纷纷,不少江湖名宿聚在平阳,妄图逼小西天给他们一观,自证清白。” “就算小西天真得了第二件九钟,关这群外人何事?”洛朝烟眉梢微促,“逼其自证,无耻之举”。 “小西天是正道,正道就容易被道德绑架,那些江湖人心底估计也明白这不过是谣言,因此最后肯定会转而让小西天把‘真珠舍利宝幢’拿出来供天下观摩,毕竟只要在九钟身旁稍加感悟,就能受益无穷,没有几个武者能禁住这等诱惑,武功山与剑宗想来也时常被这样骚扰……”赵无眠回答。 继而他又琢磨了少许,“不过观小姐可不管这些,她回寺后大抵会把这群宵小直接扔出寺……” 赵无眠说着就有些坐不住,这事观云舒绝对能做得出来,他还是去小西天看看为好。 老李微微颔首,“赵公子所猜不差,而九钟现世的消息有点蹊跷,所以我这些天一直在追查此事,曾见过宫中人于平阳出没。” “宫中人?” “一个太监,叫小轩子,因天赋不差,武艺不错,曾护驾有功,被景正帝赐了‘李’姓……我出宫前,他曾是我的义子,如今十年过去,他在宫中应当地位不低,而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小西天这事,其中应当有他的影子。” 此刻太子昏迷,一个武艺高强的太监不在宫中护佑太子,反而跑平阳搅事,的确可疑。 “他人呢?”洛朝烟问。 “死了。”老李微微摇头,“他没想到我居然在平阳,一时不察被我抓住,继而服毒自尽,如此果断,定然有疑。” 洛朝烟沉吟少许,才犹豫着说,“倘若……他是代表宫中来小西天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为二哥祛毒呢?” 老李淡淡道:“太子中毒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猜测,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他昏迷后,宫内便被封锁,无人能进,即便是此刻身处京师的苏总捕也见不到太子他人……何况倘若小轩子真是为求取真珠舍利宝幢而来,那也正大光明,为何见到我后就当即服毒?” 确实如此,朝廷的说法一直都是太子监国,操劳过度,所以病倒昏迷,从未提过太子是被人中毒……这都是外界众人的猜测。 若真被太医查出来了是中毒,那朝廷方面早就派人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了,以朝廷的影响力,小西天还不至于不借。 如今既然没有一点要借真珠舍利宝幢的消息,那要么就是太子压根没中毒,是真病倒了……要么就是下毒之人的势力难以预估,直接在朝中把这事儿给想办法压了下去。 说罢,老李又转而道:“小姐,一路行来,因这件事已经死了多少人?即便太子真是被人下了毒,我们也绝不能让朝廷取走真珠舍利宝幢……许家主派我留守平阳,便是为了此事,事已至此,大业当前,当断则断。” 洛朝烟神情凝重,抿着唇,沉默少许才缓缓点头,“我明白。” 老李张了张嘴,应当是还想再说几句,而后赵无眠便伸手轻轻敲了下桌子,扯开这个话题,“还从小轩子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闻听此言,老李才轻轻摇头,不再多言,而后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拆开一看……尽是赵无眠看不懂的古怪符号。 只有洛朝烟眼里浮现几分错愕,“冬燕的暗号……” 说着,洛朝烟起身从自己的小包裹里也是取出几封信,正是当初从屠子翎身上缴获的密信,与其对照,虽然符号不同,但的确能看出是同一种暗语。 宫中人和冬燕有关,而冬燕在小西天又有细作,偷了小西天一枚舍利子……几条毫不相干的线索便这样串在了一起。 “以太子的饮食作息,外界若想对他下毒,极难,但如果是下毒者来自宫中……”老李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自明。 几条线索这么一串,那太子昏迷多半就是真被下了毒,源头指向宫中,而下毒之人又与宫外的冬燕有关……而冬燕行踪缥缈,只知在小西天有个细作,所以只要把这个细作抓出来,怎么也能找出点下毒之人的线索出来。 洛朝烟想到这点,看向赵无眠,“青绮此去京师就是为了去查背后的下毒之人,若我们能有所收获,想必能让她轻松不少。”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赵无眠长身而起,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便推门离去,“我去小西天看看。” 洛朝烟连忙起身,也要跟上去,继而便被老李叫住: “赵公子智勇绝世,赤胆忠心,护佑小姐来平阳,便算是功成身退,待军队在琅珐驻扎,距京师不到百里,便足以协助小姐登基,在此期间,我们自会保小姐无虞,但还不能放松警惕,若非必要,小姐还需深居简出。” 赵无眠刚踏出房门,走至大槐树下,继而便听见屋内传来的话,不由动作一顿……老李所说不差,他的确算是功成身退了。 老李作为曾经的大内总管,还能生擒李轩,显然武艺不俗,至少也是宗师水平,再加上几天后许家高手定然尽数聚集平阳,许然不日也会回来,许家为了洛朝烟算是倾巢而出,如今见到了人,便可以说洛朝烟安然回京已经是板上钉钉。 再怎么说也是楚地第一世家,宗师肯定不少,许然更是武魁级别。 他的任务,其实到这里已经算是圆满结束了,接下来只待洛朝烟登基,而后等着封赏就行。 洛朝烟确实没必要再跟着他…… 继而边听屋内传来一声略带怒意的嗓音,“不行,此刻才至平阳,未入京师,说好了由他护我回京,那就得是他,半途赶人算什么?” 随后朝烟一只手按着斗笠,另一只手抓住蓑衣,唯恐赵无眠不等她,脚步匆匆从屋内小跑出来,在雪地上踩出几个步幅不大的小脚印,跑着跑着她才扬起小脸,露出斗笠下一双明慧眼眸,瞧见了赵无眠正牵着马,站在大槐树下,她匆忙的步伐才缓缓慢下来,直至站在赵无眠身前。 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萦绕。 两匹正在埋头吃草的马瞧见这两人站着不动,还以为是准备离去,便大口大口咀嚼着草料,三下五除二吃完,然后用牙齿咬着缰绳,叼到两人手前。 洛朝烟下意识接过缰绳,这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睛,“伱听见了?” “嗯。”赵无眠点头。 洛朝烟好像有点尴尬,往下压了压自己的斗笠,遮住小脸,担心赵无眠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因此认认真真的嗓音自斗笠下传来: “我知道你五感敏锐,肯定听得见……所以我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寒心,莫要以为是老李对你下了逐客令,也莫要以为我真会对你‘飞鸟尽,良弓藏’……” 赵无眠往院外去,口中带着几分笑意道:“连这种小心思都如实告诉我了?看来小西天的秃驴都未必有圣上诚实。” “如此才显得我真诚,为帝者,当礼贤下士,诚心待人。”洛朝烟跟在赵无眠身后,小脸有点微红,牵着两匹马,解释道。 “是吗……那我算是有点理解当初诸葛先生的心情了。” “诸葛是谁?” “待会儿路上讲给你听。”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这么多故事?” “先把你手上的缰绳放下再说,即便做了伪装,但平阳何其大也,大街上碰见个识马的伯乐还是很有可能的,我们还是不要骑着马招摇过市为好。” “喔……老李,麻烦照看一下——” 洛朝烟将两匹马又绑在大槐树下,才小跑着跟上赵无眠。 老李站在屋前负手而立,望着两人离开院子,才轻笑着摇摇头:“想让他继续护送便继续护送呗,此刻何必跟着他去小西天呢?” “小姐也是昏了头了。” ------------ 第9章 平阳一霸 晋地多山,平阳也是依山而建,名凤凰山。 站在平阳城内自下而上看去,可自山间云雾缭绕间瞧见一片参差错落的建筑群,大红瓦片加盖其上,却不显俗气,反而自有一股缥缈无常的仙气在内。 凤凰山巅,也即平阳的最高处,则坐落着一间50余米高的琉璃宝塔,每每有江湖人抬眼望去,均心驰神往……只因天底下最珍贵的九件秘宝之一便存放于内,只消靠近感悟,即可沟通天地之桥,入武魁之境。 这里便是江湖人称小西天的佛门圣地,当世三大派之一,也被唤为千佛寺,乃是江湖人吹嘘出的外号,大体意思是小西天内有千位宗师级别的高手……想想也不可能,要真有这武力值,那皇位就不应该由洛朝烟来坐,如今该让赵无眠护送回京的,也应当是小西天唯一真传弟子观云舒。 但也足以看出几分小西天在江湖上的地位。 所谓铁打的宗门与世家,流水的朝廷,小西天立派已有数百年之久,前朝时便是江湖首屈一指的顶级宗门,而那时江湖上是有四大派之说,也就是指这四大宗门各自拥有一件九钟。 而后其中有两派在太祖高皇帝立国时站错了队,被大军压境,直接剿灭,那两件九钟也就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在朝廷还是流落江湖,四大派便只余小西天与武功山……武功山更是靖难之役时有功,一跃成了大离国教。 凤凰山脚,人影纷纷,观云舒脱下斗笠蓑衣,露出其内的白色僧袍,牵着赵无眠送她的千里马迈步来此,内心深处还有微不可查的喜意。 当初她对赵无眠说,想和她结交的人数不胜数,确实是实话,她乃小西天方丈洞文大师唯一的真传弟子,身份所赐,从她记事起,每每诞辰,各方势力送来的礼物都能堆满院子,还有不少邀她下山的请帖。 她不喜这样,便一一谢绝,于是便有不少人开始登门拜访,口中满是情义,实则心中全是生意,观云舒自小便被教育‘不打诳语’,自是看这群人不耐烦,于是来一个揍一个,打出了个‘第一元魁’的名头。 她本该继续在寺中苦修,而后察觉再如何修炼下去,武艺也难有大的进步,方丈洞文大师便让她下山历练,第一站便是帮小西天采买煤炭……随后就遇上了赵无眠。 而赵无眠送给她的千里马,和此前所有人送的礼物是不同的……送礼的人不一样,礼物自然也就不同。 赵无眠虽说总是故意惹她生气,但他也总是对她很诚实,熟络之后从不掩饰内心的想法,虽说有时候也会说些小谎话,但在观云舒看来这些谎话还挺有趣,比如当初赵无眠给自己起了个‘苏烟然’的假名……何况他又不是修佛的,岂能强迫他不打诳语?只要对她不说谎就好。 而且他来了平阳,平阳是自己的家乡,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哪条街哪条巷里有什么,哪里的烤饼最好吃,哪里的服饰最漂亮她都知道。 等赵无眠来小西天找她后,肯定是要在平阳各处办事的,到时候凭着自己对此地的熟悉,定然能让他暗暗夸赞,心中崇拜。 平阳北面,凤凰山下,修有一面宽大石门,牌匾上赫然写着‘小西天’三字,石门后乃是一处蜿蜒向上不知何止的石质阶梯, 石门之前,人群熙熙攘攘,大都提刀带剑,气势汹汹。 阶梯上站了不少身着僧袍的僧人,此刻深冬,却是满头大汗,拦着这群气势汹汹的江湖人,口中道:“进不得,进不得啊各位施主,九钟一事纯属谣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有人喊叫:“不少妇孺闲汉都能上山入寺,凭什么我等江湖中人就入不得?小西天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扳倒了剑宗与武功山,成了天下第一宗?” 观云舒牵着马,站在人群之后,柳眉微蹙。 一僧人抹了抹头上大汗,“烧香拜佛,祈福还愿,亦或心有困顿,寻佛明示,自是欢迎,但若为九钟一事让诸位施主尽数上山,如果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伤了无辜之人,该当如何?还望诸位施主理解……” “理解個屁,一句话,其他人能上山入寺,凭什么我们入不得……” 轰—— 话音未落,却见众人身后忽的传出一声闷响,只看观云舒淡淡挥出一掌,磅礴气劲赫然向前喷涌而出,卷起地上积雪,瞬间向前冲去,宛若一道由白雪构筑的银龙将石门前众多江湖客席卷。 待银龙散去,漫天积雪才潇潇落下,但那些个来者不善的江湖客却是尽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遍野,苦不堪言。 “就你们这本事,还想上山入寺,滚回娘胎重头练起吧。”观云舒几句话便听懂了来龙去脉,一掌击出,便牵着马掠过躺倒在地的人群,口中则淡淡地轻蔑说道:“就算我小西天真得了第二件九钟,也与你们无关,再敢叫嚣,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平阳。” 口气很大,还很侮辱人,场中江湖客闻言自是心中恼火,但抬眼一看,有些本地的平阳人却是当即面露惊悚,“观云舒!?” 观云舒在平阳可谓威名赫赫,堪称当地一霸,城中世家大户凡是想去巴结她的,就没有一个不被她揍,而且这女人和小西天的僧人不同,她是半点不在乎什么不能杀人的戒律的。 传闻她第一次杀人是当初有个本我堂的长老想尝尝尼姑的滋味,便半夜潜入小西天,结果刚到观云舒的院子,连观云舒长什么样都还没瞧见,便被观云舒发现,从屋内刺出一剑贯入心口,当场被秒杀。 这都是平阳瞎传的谣言,未必做真,但观云舒是真杀人的啊,平时因惹她不喜而被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因此平阳人都管观云舒称‘平阳一霸’。 因此观云舒一经出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江湖客瞬间就焉了,无一人敢多嘴。 观云舒冷笑一声,来至石门后的一众僧人面前,淡淡道:“小西天内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自会去问方丈……至于这群家伙,不用客气,把真性叫下来守山门,谁能打败他,谁才有资格上山。” 观云舒的做法是明显的江湖做派……即无论你想干什么,别整虚头巴脑的,功夫硬才是真的硬,手底下见真章。 此刻一众僧人才堪堪反应过来,面对小西天最猛的师姐自是没一个敢忤逆,连忙运起轻功上山摇人。 真性乃洞文大师师弟,洞玄的真传弟子,比观云舒大七岁,武艺算是小西天年轻一辈观云舒以下第一人。 观云舒回首瞥了眼躺在地上哀嚎纷纷的一众江湖客,才冷哼一声,继而伸手安抚了下有点被她吓到,此刻正局促不安轻踏蹄子的小母马,这马是赵无眠送她的……可不能被吓坏了。 等真性匆匆赶来,观云舒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而后才匆匆踏上阶梯,小西天这事儿有点古怪,明显是被人下了套……只是她心忧宗门,太过匆忙,忘了嘱咐倘若有人自称‘苏烟然’便让他上山。 等她踏上阶梯入了院内,才恍然想起这事,连忙将千里马先转交给寺内弟子保管,而后便运起轻功,准备飞下山提醒真性,却是被人当场叫住。 “云舒,刚回寺便要离开?我们这石阶一共3466阶,登山入寺也算费力,你可是在锻炼轻功?” 嗓音平和,带着长辈独有的温和,声音由远及近,一位身穿白色僧衣的男子踏雪而来,乃是观云舒的师叔,方丈洞文的师弟,洞玄,也即真性的师父。 观云舒只得默默转身,行了一礼,而后如实道:“我有一……友人即将上山,唯恐他被真性师弟拦住,正准备去提醒。” “友人?”洞玄察觉到观云舒的语气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但也没多问,而是淡淡一笑,“第一次入江湖历练便交到了朋友?” 观云舒又沉默了少许,显得有些犹豫,而后才微微颔首。 洞玄轻笑着淡淡摇头,而后才好奇问:“何门何派?武艺高绝?” “风灵月影宗……实力比真性师弟强。”洞玄问什么观云舒答什么,绝不多言。 只是当着人家师父的面说这话,便有些没有礼数了,不过洞玄自知观云舒的性子,她并没有什么冒犯之意,纯粹是阐述客观事实罢了。 洞玄微笑道: “真性早年在晋地从南打到北,未尝一败,虽面上不说,但我知他内心早便有了几分狂傲……武者狂傲,可保进取之心,锐意直前,但对我等修佛之人却是大忌,强也好,弱也罢,都当波澜不惊,才能不染尘埃,但讲道理终究难以入心,还需真性自己亲身体会到这点才行……便拜托你这位友人为他上这一课吧。” 师叔都如此说了,而且观云舒真不觉得真性是赵无眠的对手,也便点头,只是在心底暗道: 【赵无眠伤势未愈,真性若敢害他旧伤复发,那就让他守一年大门。】 “寺内细作可是找到了?”观云舒问。 洞玄微微摇头,而后转而说: “近来有人栽赃我等拿了第二件九钟,江湖震动,不少武林名宿纷纷赶来,希望求见方丈要个准信,目前大殿正在商讨此事,你于江湖历练小半个月,看样子是有所收获,便随我来吧。” “有什么需要商讨的?尽数轰出去即可,小西天什么时候要看这群人的脸色行事了?他们不就是想以此为借口接触真珠舍利宝幢吗?” “不提各地分寺,单平阳小西天也有万余人……我们需要创收来养活寺内弟子,单靠经文可不能换饭吃,如何处理这些江湖名宿,关乎小西天在外声望,也就关乎香火。”洞玄转身朝寺内走去,口中轻笑着说道:“修佛归修佛,世俗归世俗,缺一不可,否则便是自欺欺人,故作清高。” 观云舒没再多言,她回寺可不是来和长辈论佛的……便在去大殿之前,找到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小师妹,嘱托她倘若苏烟然来寺就带他先回自己的院子等着,而后才去了大殿。 ------------ 第10章 平阳双煞 平阳城内,赵无眠与洛朝烟均身着蓑衣斗笠做江湖人打扮,穿街过巷来至凤凰山脚……平阳城北面就是凤凰山,沿着方向直直走就能抵达小西天,连问路都不需要。 洛朝烟本来应该在院子里待着,但她也是被老李说的话给吓了一跳,唯恐赵无眠真觉得她会做出‘飞鸟尽,良弓藏’那等事,便一步不离跟着赵无眠。 无疑是冲动了,不过平阳不是太原,晋王耳目没这么多,洛朝烟蒙着脸,单看身形谁也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小姑娘估计也闷得慌,从秦风寨一路逃亡至此,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不敢露面也不敢在外多话,如今身处平阳,许家长辈与赵无眠均在身边,那出来走走也无妨。 “小西天方丈为洞文大师,早年是个书生,而后不知为何忽的拜入佛门,那年他已经三十岁……”洛朝烟为赵无眠讲着小西天方丈的情报,“三十岁才习武,无疑注定一事无成,但洞文大师却是鬼才,习武十年便沟通天地之桥,同年被父皇封为武魁,如今五十多岁,正值当打之年,实力估摸在十武魁中可排前三。” “这种猛人能被一群江湖宵小围着自证清白,当真是……”赵无眠微微摇头,半响才说了句,“女频常客。” 洛朝烟听不懂什么是‘女频’,只是笑了下,“我从未见过洞文大师,对他不慎了解,但佛门中人大多如此吧,倘若是剑宗宗主,谁若逼他自证,他当即能把那人的舌头割下来。” “这样的人,能教育出观云舒……也算是小西天佛像冒青烟。” 洛朝烟嗔了赵无眠一眼,可惜斗笠挡住根本瞧不见,“在我面前说说这话也无妨,在外可别瞎说,平阳乃佛门圣地,被人听了去,定然是要揍你的。” “我可不是洞文大师,谁敢找我茬,我一定以牙还牙。” 两人言谈间,已到了石门之前。 石门之后的阶梯蜿蜒向上,干净平整,阶梯两旁遍布积雪,轻风拂过便掀起丝丝雪雾,显得祥和宁静,但阶梯上却是躺着不少江湖客,各个鼻青脸肿,哀嚎不断。 一位身穿僧袍,大冬天还赤着胳膊的壮汉手持长棍,站于石阶之上,身形高大,赵无眠粗略看去能有两米,此等壮汉往石门下一站,怒目圆睁跟门神似的。 石门前还聚着不少江湖客,他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胆敢上前,只听他们交头接耳。 “观云舒派真性来守门……谁能打得进去啊?” “真性五年前便纵横晋地,料想只差观云舒几分,如今五年过去,就是不知与鬼魁比之如何?” “不清楚,鬼魁很少来平阳办事,也轻易不与人交手。” 赵无眠眉梢轻佻,这家伙还真是门神,只不过是观云舒派来的。 那就好说了。 赵无眠领着洛朝烟穿过人群,当即引起众人注意,便看赵无眠朝真性微微拱手,“在下苏烟然,久闻小西天大名,来此烧香拜佛。” 在场江湖客都是面露无语,就你这腰挎刀剑的模样,谁信你是单纯来烧香拜佛的啊,便有人提醒道:“这位……苏兄,你这招连傻子都骗不过去,若真想去小西天一观九钟,还是得过真性小师父这关。” 真性将目光投在赵无眠与洛朝烟身上,也是行了个半手礼,不卑不亢道:“近来小西天诸事纷杂,若是放任诸位随意入寺,恐怕有变,只得出此下策……二位兄台可是要一起上?” 洛朝烟闻言微愣,稍稍后退一小步,躲在赵无眠身后,而后小声附耳道:“小西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观姑娘肯定急死了,所以应当是忘了提醒‘苏烟然’这个暗号。” 赵无眠微微颔首,也懒得多言,向上走一步台阶,挡在洛朝烟面前,“我一人足矣。” 真性点头,继而等了几秒,眼看洛朝烟还是躲在赵无眠身后相距不过三步的距离,便眉梢轻蹙,提醒道:“这位兄台,既然你不打算上场,那还是离远些为好,刀剑无眼,莫要伤了你。” 显然是没认出来洛朝烟是個女子。 赵无眠抬手,“不必,你伤不了她。” 让洛朝烟站远点,万一被谁掳走怎么办?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赵无眠显然不会冒这个风险。 洛朝烟侧眼望着赵无眠的背影,第一次跟赵无眠出来行动,其实还有点小怕怕,但闻听此言,她抿着唇,嘴角微勾从太原那会儿就是了,只要赵无眠回了客栈,她便很有安全感。 真性微愣,继而心头便升起几分怒意,这是瞧不起谁呢? 他抬起手中精钢长棍,轻敲地面,石阶便浮现一丝裂痕,“兄台如此狂妄,待会儿莫要被打得哭出了声。” 真性身形本就极为高大,此刻站在上方台阶,自高而下怒视赵无眠,更是宛若金刚。 赵无眠半点不怕,只是瞥了眼开裂的石阶,提醒道:“损害宗门公物,若是被观云舒知道,不得揍你?” “关伱何事?”真性冷哼一声,“直呼师姐名讳,你与她很熟?莫要随意攀关系!”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真性再度以长棍重敲石阶,铁搭般的身形却是借此冲天而起,高大体格在空中一个回旋,手中长棍借着回旋的力道便要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劈下,长棍周身都掀起猎猎劲风。 在场江湖客都是面露错愕,真性是起了杀心不成? 以他的体格,如此一击砸下,赵无眠若被砸中,在场众人毫不怀疑他会当场变成‘赵无眠酱’。 但转而他们眼底便浮现几分骇然。 赵无眠身后就是洛朝烟,自不会避开,便只看他双脚重踏,不退反进,直冲而上,挂在腰间的刀剑又极静转为极动,顺着重力瞬间竖起。 两人原先距离不到二十阶石梯,真性跃起后,距离赵无眠也就不过三丈……这点距离,赵无眠连一秒都不需要就能跨越。 因此真性跃上高空,举起手中长棍,还没来得及挥出,视线中赵无眠便以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前,两人距离连三寸都没有。 真性面色微微一怔,旋即便看赵无眠紧握刀柄,连刀带鞘横扫而过,速度极快,好在真性本就是举起长棍的姿势,只稍手腕微动,长棍便挡在刀鞘上。 铛———— 宛若敲钟般的闷响当即响彻山间,惊得凤凰山飞鸟四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气浪更是顺着赵无眠横扫的方向朝侧方冲出,台阶边上栽种的古树枝干上的积雪瞬间被气浪裹挟,构成一道扇形的白雾在空中浮现。 而后真性才闷哼一声,力道顺着双臂传来,让他当即气血上涌,脸色涨红,双臂虽宛若铁柱紧握长棍不放,但身形却是犹如炮弹被赵无眠直接拍飞,向着侧方山里砸去。 只听咔嚓咔嚓的树木断裂声,真性一路砸断数颗树木才缓去力道,而后看去,他竟是被直接埋进了雪里,单单一只紧握长棍的大手露出雪面。 赵无眠顺势落下,却是压根没看真性,而是先抬手便护住洛朝烟,向四周瞄了眼……嗯,没有异状。 洛朝烟小手轻掩唇角在笑。 眼看无事,赵无眠才轻轻摇头,“我寻常与人厮杀,均尽量保证不腾空,以防露了破绽,你倒好,主动飞上天……江湖拼杀可不是打打闹闹,姿势帅没什么用。” 说罢赵无眠才领着洛朝烟踏上石阶,朝寺中走去,只余满场死寂。 台阶上其余僧人见状也是一脸古怪,却是根本不敢拦截。 被埋在雪里的真性听见了此话,似乎是佛心有些许破碎,紧握长棍的手软了几分。 等赵无眠与洛朝烟的身影缓缓消散在阶梯云雾之上,石门前的一众江湖客才窃窃私语。 “真性连一招也接不了,这,这位苏兄的实力,恐怕都能和观云舒一试长短了吧?” “不好说,不过听嗓音挺年轻的,料想与观云舒差不了几岁。” “他上了小西天,倘若是来砸场子的,估摸‘平阳一霸’不久就能换成‘平阳双煞’了……” ------------ 第11章 出人命啦 小西天沿山而建,建筑按重要程度依次向上修建,真珠舍利宝幢作为九钟之一,最为珍贵,便摆放在最高处的琉璃塔塔顶,而在琉璃塔下方不远处,便是小西天一众僧人上早课,念诵经文的大殿。 小西天分文僧武僧,但无论文武,每日的早课都是必须要上的,否则还算什么佛寺。 跨过凤凰山脚的石门,一路向上,踏过三千余石阶,才算到了小西天正门,而自正门起,又需踏上千余石阶才能直抵大殿,石阶两旁划分各个区域……所以每天僧人都要爬不少石阶才能抵达大殿上早课,也算是磨炼意志,以证佛心了。 要知道,就算是前世的泰山,其实也就六千余台阶而已……天天这么爬,文僧想必也是勇武过人。 大殿面积极为宽广,呈正方形,可容纳千人,这个面积,即便是当演武台也是绰绰有余……尽头则是数尊金质佛像,宝相庄严。 佛像前则摆着三个蒲团,正中与右侧均无人,只有洞玄坐在左侧,正对着辽阔大殿。 大殿也摆放着不少蒲团,稀稀疏疏坐了大概二十多人,都是小西天寺内的大师以及各自高徒,观云舒也在其中,不过碍于辈分,只坐在弟子席位。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有僧人有尼姑,但只有观云舒一人留着长发,略显怪异,但众人早已习惯,并没有在乎这种细节,瞧见观云舒回来均是含笑点头,打了招呼。 观云舒端端正正坐在弟子位,腰杆挺直,环顾一周也没瞧见洞文方丈,便问:“师父呢?” “自你离开后,方丈便后脚下山游历,至今渺无音讯……”洞玄微微摇头。 观云舒淡淡颔首,也便不再多言,洞文大师常道事必亲躬,经常下山游历江湖,这点世人皆知。 她静静听洞玄与寺内各个大师讨论起该如何处理聚集在寺内的那些個武林名宿。 与凤凰山脚石门处那些连真性都过不去的杂鱼不同,这种敏感时期还能被小西天放上山的江湖人,那都是在外声名远扬的一方巨擘。 谣言因为是从寺内散出去的,江湖内外不少人都信,如今这群江湖名宿来此,希望能观摩一下第二件九钟,开开眼界。 小西天拿不出来,他们便说那就折中一下,由你小西天举办一场武林大会,由在场诸位豪杰分个胜负,赢者登上琉璃塔感悟九钟,事后他们便可动用自身的影响力,助小西天澄清此事,乃至多加宣传这个所谓的武林大会。 无论是剑宗还是武功山都不曾开过先例,如今你小西天率先做此事,定然引得江湖震动,引得无数苦于无法突破的江湖豪杰来此……这都是人情,也就是人脉。 只要小西天能继续开展武林大会,日后无论是一年一届,亦或是三年一届,都可引得武林上下蜂拥而至,岂不是一件武林美事?长此以往,小西天的江湖声望定然远超武功山与剑宗,成为天下第一宗。 这群武林名宿的提议看上去很美好,但归根结底还是借着谣言的由头,逼迫小西天给他们一个观摩九钟的机会。 是个有骨气的宗门都不会受此等屈辱,这无关利益,就是单纯的身为武者的自尊。 我自己举办武林大会,可以,但你以谣言要挟,以此逼迫,不行。 若是换做武功山,只消一句‘不揍你,我念头不通达’,当即就能撸起拳头揍人。 若是剑宗,便是一句‘你是哪根葱,也敢让我自证?’,继而拔剑砍人。 但小西天不同于剑宗与武功山,他们吃的就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这口饭……往常都提倡这八个字,结果如今关乎自己利益,立马就把这些人全部武力驱逐,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这跟宗门主旨脱不开关系,往深了说,这就是小西天这群修佛的‘道’。 所以也就只能人善被人欺了。 因此洞玄与各个大师所倡都是怀柔政策,但观云舒半点瞧不上,她还是琢磨着她的办法最好用……即把这那群叫嚣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打趴下从山上扔下去。 讨论有一阵儿也没拿出个具体章程来,便有人提议道:“如今他们是铁了心想感悟宝幢,不如我们顺水推舟,采纳他们的提议。” 闻听此言,观云舒当即柳眉微蹙,一下子就火了,这是什么软蛋话? 她驳斥道:“开了先例,那日后谁都能拿这个由头逼我们举办一次比武大会,你这小西天莫不是红尘女子,谁都能欺辱?先把散布谣言的那人揪出来才是根本。” 这话显然是极为不尊师长,但在场诸位大师没有一人生气,只有这些大师的门下弟子略显不满。 有人嗓音温和,“所谓佛道,归根结底,便是讲究一个‘释’字,真珠舍利宝幢乃是我寺立足之本不假,但太过看重,紧握不放,将对其有意者均视如蛇蝎,终究难以在佛道走得长远。” 有大师接着提议,“虽不能将其拱手让人,但稍加放手也无妨,便如他们所言,一年举办一次比武大会,胜者可感悟真珠舍利宝幢,长此以往,我寺江湖名望定然日益壮大,执武林之牛耳恐怕也并非幻想,如此也算名利双收。” “你妥协这一次,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听见这话,观云舒被气得呼吸都有点急促, “我们当然可以举办武林大会,但决不能是被逼无奈……这个提议可解此次之危,那下次呢?明年他们以同样的法子要求我们一年举办两次武林大会,而后三次,四次,一次次提出要求,我们就要一次次满足?到了最后,是不是连宗门都要拱手让人?” 有人摇头,“只是举办一场武林大会,于我等而言,并非难以接受的事,若是他们提出的要求更加过分,那自有相对应的法子……未来之事,未来再谈,。” 此话一出,那些对观云舒的态度有些不满的弟子们也都有点不太认同自家师父,迟疑道:“弟子觉得观师姐言之有理,我等也是三大派之一,岂能任人如此欺辱?” “修佛修的都糊涂了……”观云舒则微微深呼一口气,淡淡自语,争执是此刻最无用的东西,靠言语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此前她就隐隐觉得,小西天的长辈们似乎都太过淡然,总是一副不愿在世俗多浪费心力的模样,她曾以为佛法高深后,自然也就是这般不愿被世俗侵染的清高,但此刻她才深知……清高是清高了,但处理不了实事啊,都被人骑到头上了还一副懒得与他们计较的姿态。 还不如赵无眠,至少要有人敢这么对他,他定然会狠狠拿刀砍上去,就像他祸水东引苍花楼……这才合观云舒的心意。 于是她不再与之计较,长身而起,行了个弟子礼,“弟子的友人应当快上山拜访……我去接待,先行告退。” 此刻,一直默然不语的洞玄才微微抬手,问:“云舒可有办法?” 观云舒的确有想法,小西天不是不能用武力赶走那些个所谓的武林名宿吗?那她乔装打扮,先下山把真性揍一顿,伪装成第一次来小西天的江湖游侠儿,而后主动找这些江湖名宿的事儿,以此为借口把这群虫豸全部扔下山。 等先解决了这群虫豸,再好好追查到底是谁放出了假消息,以及追查寺内的细作……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因此她只是淡淡哼了下,“弟子愚钝,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洞玄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挥手,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和,“我们还需继续商讨此事,一时半会难以脱身,伱且去办自己的事吧,小西天景色绝艳,可以带着你的友人多逛逛,便如五台峰,那里地势险峻,却能自高而下将平阳一览无遗,夜景极佳,不过登山拜访的一众江湖友人也在那里,切记莫要起了冲突……” 观云舒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这话的意思是? 就在此时,一个同观云舒一样带发修行的小尼姑却是步履匆匆,直入大殿,口中惊慌道:“打起来啦,打起来啦,五台峰的贵客们打成一团,还见了血,眼看都要出人命啦!” ------------ 第12章 凤凰山上 将时间往前挪一会儿。 自石门处到小西天正门有三千余石阶,以赵无眠的体力自是健步如飞,轻松惬意,不过爬至半途,他便听见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原地站定,回首看去,但洛朝烟却是没反应过来,小脸撞在他的胸膛上,斗笠都歪了下。 洛朝烟先是双手抬起,扶了扶歪到一边的斗笠,继而仰首看来……高低差的缘故,看不清赵无眠的脸,她便愣了下,而后抓住斗笠帽檐,将其微微抬起,露出一张因为太累而微红的绝美小脸,神色带着几分迷茫疑惑,问:“怎么停下了?可是发现了什么异状?”。 看上去真是萌萌哒。 “不……只是你是不是也太弱不禁风了点,这才爬了几节台阶?” “一千五百六十七节,我一直数着的。”洛朝烟又把斗笠放下,遮住小脸,踏上台阶走至赵无眠身旁,“我去了归玄谷后整天都在屋里和师父钻研医术,蛊毒,制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不就体力孱弱嘛,但没事,不用担心我,走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她为了证明自己,又一口气向前踏了好十节台阶,赵无眠自下往上看,已经能瞧见她那精致洁白的下巴……可惜强撑着一口气往上爬了这几节台阶,她就有点缓不过来,开始用嘴巴呼吸,那两片粉唇一张一合,足以让世间任何男人升起想要将其噙住的冲动。 赵无眠之前从未和洛朝烟出来行动,还真不知道她柔弱成这样,便放慢步伐,跟上她的步调,“数台阶做什么?” “小时候在宫里养成的习惯,深宫大院没什么意思,大哥早逝,二哥监国,就我一个公主,也没个兄弟姐妹,宫女丫鬟同我说话连头也不敢抬,无聊了可不就只能数叶子,数虫子玩。” “皇宫漂亮吗?我从没去过。” 洛朝烟还以为赵无眠会说什么他会平等对待她之类的安慰话,没曾想是问这种问题,她便掩嘴笑了下,心想赵无眠可不就是这样嘛。 她笑着回答:“漂亮,又漂亮又大,我小时候常在后宫跑来跑去,有时跑一天也跑不到头,而父皇只有娘亲一位皇后,后宫各院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的,保你去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想去。” “人与人的悲欢不尽相同……大房子啊,我以前第二想要的便是一座大房子。” “第一想要的呢?”洛朝烟与赵无眠聊着天,只觉得爬台阶也没那么费劲了。 “钱。” 闻听此言,洛朝烟笑得都岔了气,磕巴道:“那,那你不去经商,反而习武?” “这个世道不会武功算是缺点吧?” 洛朝烟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便板起脸,“今天你要是受了伤,别想让我给你治。” 赵无眠向往四周看了眼,此刻正处在阶梯的正中央,四面无人,随后才小声道:“若是平阳的庸医给我医死,等你登基,莫不是要派兵把平阳的大夫全杀了?” “我岂能如此嗜杀?顶多让老李把医你那人杀了。”洛朝烟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才轻叹一口气,“若是有的选,我倒希望我是男儿身,这样,当初在宫中我就开始习武了,而不是自小学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 “那是算了吧。” “为何?”洛朝烟仰起小脸。 “若是有的选,我当然希望每次受伤后,悉心为我疗伤的人是伱,而不是什么干巴老头或是同龄糙汉子。” 洛朝烟被逗笑了,开心笑道:“那等我登基后,你若受伤,还要来寻我为你疗伤吗?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定然比我高超的。” “一国皇帝当真为我处理伤口,止血,包扎,喂药?”赵无眠偏头看她。 虽然戴着斗笠看不清赵无眠的脸,但闻言洛朝烟还是愣了下,虽相处时间算不得多,但洛朝烟其实也已经习惯了每每赵无眠外出回来后为他检查身体,疗伤包扎,倘若登基后赵无眠还想如此,虽说身份上不合适,但她也半点不抗拒。 她粉唇嗫嚅了下,抚平心中的情绪,才道:“即便登基,我也还是我,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我既然成了皇帝,那便是有了莫大的权力……我若想亲手给你医治,谁能拦我?” 赵无眠笑了起来,“当真亲手喂我喝药?” 洛朝烟杏眼顿时瞪大几分,继而小脸便泛起一丝羞红,“难怪观姑娘总说你故意惹她生气,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了。” 赵无眠抬起手,洛朝烟还以为他是要举手认错,却不曾想他是抬手往下指了指,“对了?如今我们走了几节台阶?” 洛朝烟脚步忽的一顿,抬起小脸怔怔望向赵无眠……可惜戴着斗笠,还是看不清赵无眠的神情。 片刻之后,她默默收回视线,两只小手握拳,向上继续爬石阶,口中却是问:“你今年二十?” “应当差不多,我也不清楚具体年岁。” “我今年十八,我们差不多大。”洛朝烟脚步不停,嗓音传来,“要是我小时候在宫中小住时,你也在宫里就好了,还能给我解個闷。” 赵无眠微微一愣,继而佯装恍然大悟,双手一拍,“还真有这个可能。” 洛朝烟疑惑看来。 “湘竹郡主小时候不是在宫中治疗哑病吗?我说不定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她,然后约定终身……怎么走这么快?” 洛朝烟听了一半就默默转过身,脚步踏踏踏踩着石阶往上爬,速度快了不止一点。 可惜再快也快不过赵无眠,他跟上道:“你不是一直住在后宫吗?我要是也在后宫,不就是太监?我还想娶妻生子。” “嗯。”洛朝烟淡淡发出一声鼻音,“等我登基,你中意哪个姑娘就告诉我,我一定为你指婚……堂姐就不错,性子温柔贤惠,容貌绝世无双,虽说不会说话,但身为藩王之女,身份高贵,哪个男人都配得上……” “这种事还是要看女方的意愿,指婚还是有点太霸道了。” “我不霸道一点,压不住你。” “你压我作甚?”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至正门之前。 这里有个估摸才八九岁的带发小尼姑等着,瞧见赵无眠与洛朝烟,上前行了个半手礼,奶声奶气问道:“二位可有人叫苏烟然?” 闻言两人便知这小尼姑显然是受观云舒所托在这等着。 “是我。”赵无眠打量了眼小尼姑,暗道和观云舒亲近的尼姑都留着头发吗? “随我来。”小尼姑微微一笑,转身入寺,口中热情道:“师姐让我将二位客人带去她的院子里待着……但师姐目前还在大殿开会,估摸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脱身,二位可是需要我领你们去小西天别处转一转?” 赵无眠瞥了眼笑嘻嘻的小尼姑,直接问:“观云舒向来没朋友,所以你很好奇我们两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小尼姑脸上的表情一僵,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支支吾吾。 赵无眠觉得好笑,微微抬手,“近来不是有许多江湖人来了小西天,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我也是真刀真枪打上来的,和他们也算一路人。” 赵无眠来此是为了查案,自然没必要傻等观云舒……来的路上就听不少人谈着许多江湖名宿,一方巨擘来了小西天……先从他们身上下手打听打听。 “真性师哥才下山守门就被客人打趴下,真可怜……”小尼姑嘀嘀咕咕,“但那群人可不一样,他们江湖声望高,排场大,压根没揍真性师兄就上了山……” “你很希望真性师兄被揍?”洛朝烟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小尼姑怪可爱的,笑着问。 “那倒不是。”小尼姑转过身带着两人往五台峰走去,脚丫子踢着路边石子,小眉头蹙起,小声道:“我最近常听诸位师兄师姐提起,说他们来者不善,就是奔着欺负我们小西天来的……客人是观师姐的友人,肯定和他们不一样,对不?” “欺负小西天没意思,但欺负你的观师姐我倒是……” 洛朝烟杵了赵无眠一下,白了他一眼,而后好奇问:“你和他们见过?有几人?” “二十来个吧。”小尼姑捣蒜般点着小脑袋,然后小眉头紧紧蹙起,“我和你们说哦,我在给他们端茶送饭的时候,就有个穿道袍的牛鼻子道士总是问我方丈何在?什么时候回来?可凶啦!” “是武功山的道士?” “那倒不是,武功山在平阳没人的,剑宗的人倒是在……” 小尼姑嘴很碎,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 第13章 血染佛寺(上) 凤凰山上,云雾缭绕。 洛朝烟体弱,爬上山时,已是黄昏。 寺庙之内,来来往往不是手持经书的僧人,便是携带家眷,烧香拜佛的香客,行人虽多,却不显嘈杂。 赵无眠随着小尼姑走在通往五台峰的台阶之上,心道小西天虽暗里密云不雨,但此刻亲身看去,只会觉得此地不愧是大离朝的佛门圣地。 侧眼看去,山间清风,满目积雪,黄昏下满目苍白中又透露着几分红晕,小西天的屋舍隐约在山林之间,每一寸地方都盖着薄雪,向上看去,遥遥可见黄昏之下的点点星斗,而此地距离天空又是如此之近,便好似星斗正裹挟着黄昏的夕色缓缓坠落。 恍惚之间,赵无眠只觉自己仅仅待在此地便远离了朝堂与江湖,目之所及只有清寒,静谧……观云舒自此地长大,居然能如此毒舌残忍不近人情,多半是长歪了。 五台峰位于凤凰山西北侧,向上又爬了一阵儿台阶,累的洛朝烟气喘吁吁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一间间屋舍错落在一片杉树林之中,树梢屋檐满是积雪,分外鲜明地耸立在雪地之上,宛若遗世独立的小村子……想来小西天的待客之道的确很不错,好景致的屋舍都让客人住。 小尼姑走在最前面,但还在向赵无眠与洛朝烟吐槽这些贵客有多么多么不好,不过拜此所赐,赵无眠倒也弄清了小西天对于这群人的态度……这些家伙来者不善,小西天上上下下都知道,弟子对其均极为不满,但上面还没想出个处理法子,都开了好几天的会了,这不观云舒刚回来便被拉去大殿商议…… 赵无眠来此是为了揪出藏在小西天内的细作,这人肯定和给太子下毒的势力有关系,但小西天如今这般自顾不暇的模样……还抓细作呢,不给赵无眠拖后腿就不错了。 他微微摇头,“三大派之一能被一群外人逼成这幅狼狈模样,门下弟子受了气都没法儿为其撑腰……真是怪事,这群修佛的但凡有一个虚伪点的,脾气爆点的,还能受这窝囊气?莫非他们当真人人有佛心?人人都慈悲为怀?这还是人吗?” 小尼姑眨巴着眼睛,自家宗门被骂了她也不气,反而握起小拳头呼呼向前挥了几拳,很有气势地说:“就是就是,不过如今观师姐回来啦,这群家伙的好日子便算是到头啦!看观师姐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撑霆裂月!” “撑霆裂月?”赵无眠垂眼看向小尼姑,略显错愕,“你从哪学的这骂人的话?” 洛朝烟眼里泛起几分茫然,撑霆裂月是骂人的词吗?她从没听过。 小尼姑眨巴眼睛,仰首天真道:“师姐看的绘本呀,好像叫什么《尼姑艳史图画版》,我偷偷翻过,男女主总是打架,但画工可好啦,就是里面的尼姑每次和男人打架都不穿衣服,还总是被打哭,一哭就说‘受不了啦,受不了啦,又给贫尼撑霆裂月啦!’” 这下洛朝烟懂了,小脸忽的就一红,不可置信,“观姑娘还看这种书?” 赵无眠想起他与尼姑在青楼的二三事儿,看着不像啊……但是更刺激了。 “不是观师姐,是另一位师姐。”小尼姑耐心解释。 赵无眠大失所望。 “咳咳……真好小师父可是又领了客人上五台峰?能否介绍一二?” 忽然间,一道嗓音自侧方传来,一位身着白袍与狐裘披风,怀中抱着一柄黑鞘长剑的中年男子站在阶梯侧边的树后,向侧方踏出两步,露出身形,气质清冷,可惜他的手中攥着一本陈旧的小书,自手掌空隙之间可见书名有着‘秘史’二字…… 赵无眠并不显得惊讶,这人本来也没掩盖自己的气息,一直在树后看小黄书,如今现身,明显是听到了《尼姑艳史图画版》。 真好,应当就是这个小尼姑的法号。 “这位是?”赵无眠看向小尼姑。 “剑宗在平阳分舵的舵主,几天前跟着那群贵客一起上山,好像叫,叫……”小尼姑蹙眉想了一阵儿,看小黄书的猥琐大叔才上前几步,“在下楚长东……” 简单介绍一句,不等赵无眠与洛朝烟两人回应,他便将目光投向小尼姑,“方才小师父所言的《尼姑艳史》……不知能否详谈?” 洛朝烟本来对这忽然出现的剑宗舵主还有几分审视,毕竟赵无眠有一枚剑宗剑令,这舵主应该算是自己人……结果怎么这般,额……猥琐。 “详谈什么?”小尼姑听不懂。 楚长东直接从怀里取出一颗黑漆漆的果子,“我从燕云带来的特产,大冻梨,冰天雪地之下才能制成,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颗乃是我耗费功力用寒冰内息悉心保存而来,平阳仅此一颗……我拿它换小师父为我偷来《尼姑艳史》,可否?” 洛朝烟更觉得这人不靠谱。 “你拿自己的内息保存的梨子?”小尼姑眼里浮现几分嫌弃,“好恶心。” 楚长东递出冻梨的动作微微一僵,而后默默收回怀中,轻咳一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正欲缩回树下继续看小黄书,赵无眠将其叫住,“楚兄且慢。” “嗯?”楚长东被骂恶心,心情不佳,被叫住还有几分不耐烦,眉梢紧蹙回首看来,结果却看赵无眠直接取出一枚剑状令牌,其上写着‘燕云清清,此间此剑’八个大字。 不待反应,本能的他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力道之大,膝下积雪都扬起一片飞雪,手中绝世孤本都掉了下来,终于瞧见孤本的名字——《后宫秘史》。 洛朝烟眼角抽了下。 楚长东面露错愕望着赵无眠,“慕,慕剑主的贴身令牌!?你是谁!?” “你们燕云出身的武者都这么喜欢下跪吗?”赵无眠面露无奈,“我是慕师父刚收的弟子,姓苏。” “慕剑主新收的弟子!?那個小祖宗居然……咳咳……”楚长东一个麻利儿爬起身,直接把《后宫秘史》捡起来双手奉上,神情带着几分肉痛,“初次见面,太过匆忙,也没个见面礼,此书乃在下花费数千两才得之,如今送给苏少剑主,不知少剑主来此地,所为何事?” 剑宗分为好几脉,一脉便有一种独特的神兵与武学传承,执掌神兵者便是剑主,地位高绝,基本仅次宗主。 赵无眠准备伸手接过《后宫秘史》,打算瞧瞧此世的小黄书发展如何,倘若文字干瘪无力,剧情空洞乏味,那说不得他还能取个‘三好赵生’的笔名写黄文赚钱,而后身后便射来一道极为锋锐的视线,如芒在背,他默默转而将手势从‘接’变为‘挥’。 “见面礼就不必了……近来小西天发生了何事?楚兄同我详细说说。” 洛朝烟满意点头,赵无眠果然还是和其余男子不同的。 楚长东神情微喜,将《后宫秘史》塞进怀里,而后嘴角朝五台峰努了努, “大概十天前吧,有谣言称小西天得了第二件九钟,我便来此探探口风,只知小西天的确是被冤枉了,就是五台峰这群人还幻想着能以此逼小西天放出真珠舍利宝幢一观,我本以为小西天怎么也能随手将其打发,结果愣是拖到了现在……” 十天前……那时候赵无眠估摸中了寒玉蛊不久,正在与人厮杀,还没死在秦风寨外面…… “就是他们散出了谣言?” “有点可能,但不大。”楚长东微微摇头,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只有两人,凌虚老道与北境枪叶万仓,这两人到了瓶颈,突破无望才来此…… ……但他们已经在小西天待了三个月,小西天一直和气对待,料想也不差这几天,但凌虚老道最近听闻小西天得了第二件九钟,急迫得很,有事没事就去催,还叫了不少好友才给小西天施压,倘若不把他解决,这事料想也过不去,但我并没找到他放出谣言的证据。” 小尼姑真好搁旁边连连点头,还脆生生道:“我给他送饭,他还让我代他去问方丈咧,可凶了。” 楚长东捏着下巴回忆少许,又道: “至于其他的所谓江湖名宿,大多是什么世家子弟,亦或是什么小门小派的宗主,的确是有点名气,江湖地位不低,但和三大派六大宗比起来就是个屁,不过江湖九大宗门目前只来了我们剑宗,其他宗门没派人来,估摸是背地里打听到这是谣言后也就回去了。” “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楚长东笑了下,用剑鞘向上指了指高耸入云的琉璃塔,“我十年前被派来驻扎平阳,当时有个仇家找上门投毒,我没事,但贱内却是中了招,她不通武艺,没有内功压制毒素,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死,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去找解药……是洞文大师不在乎门派之别,用九钟救她一命……我虽是剑宗分舵舵主,但承了情,又岂能不还?” 十年前的人情记到现在,看来楚长东也是有情有义之人。 但楚长东在五台峰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是谁放出了谣言,所以赵无眠估摸这事还是小西天的细作所为。 这群江湖客既然是细作招惹而来,如今局面显然是他乐享其成,有意为之,那坏他好事,对赵无眠自然有利无害。 念及此处,赵无眠手按刀柄,踏着石阶朝五台峰走去……经过与楚长东的交谈,他已经了解到从这群家伙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对付这群与地痞流氓也差不了多少的家伙,便没什么需要客气的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丢下山就得了。 小西天身为主人,不好出手……他一个出门在外都用化名的江湖游侠儿难道就不能上门砸场子吗? ------------ 第14章 血染佛寺(中) 五台峰乃小西天用来待客的地方,景色秀丽,屋舍干净。 其中一间宽敞堂口已被近来上山的江湖名宿作为开会之地,此刻这里高朋满座,热闹纷纷,他们自知拧成一股绳才能撼动小西天这个道理,自是团结,基本大多时间都聚在一起,常常组织起来去给小西天施加压力。 除了少数不合群的人,例如北境枪叶万仓,剑宗舵主楚长东之流。 不过少几个人也无妨,就算人不在,名头还是能用一用的,这不,小西天都被他们逼得开了好几天的会,眼看胜利在望,每人均是面露笑意。 主位之上,则坐着个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道士。 凌虚老道程自在,武艺虽比不上北境枪叶万仓,但活了八十岁,半只脚都入土的年纪,江湖资历在场无人能敌,加之他比所有人都提前三个月来了小西天,对这里更为熟悉,也就坐在主位,当個话事人。 他本人并非武功山道士,早年乃是北戎宫内负责摘抄各地搜寻而来的武功秘籍的文官,而后北戎被太祖高皇帝驱赶至草原,而他就是个抄书的,杀了也无用,太祖高皇帝也便为他恢复了白身,给了盘缠让其回乡,以显太祖高皇帝仁德,如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但程自在不同,他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已将这些年抄录的武功秘籍尽数记住,便想习武入江湖为自己争得名利,可惜他不是黄裳,没那么逆天的武学天赋,习武数十年,硬是靠着中正平和的道家顶尖内功,用时间硬生生将自己堆料堆成宗师,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也是他被称为凌虚老道的缘故,但武功山是不认他这个道士的,因为他眼看自己天赋不行,就走了一条靠着武功秘籍各处结交江湖俊杰的路子。 即有事没事就把武学教给天赋不错的年轻人,有人前来讨要武功他也毫不吝啬,倾囊相授,其中自然也包括不少武功山功法,自家核心武功都被传得世人皆知,自是惹得以武功山为首的宗门极为不喜,当初屠子翎所用的太极云手,也是自凌虚老道之手流传而出。 但此招有利有弊,他虽被九大宗门嫌弃,但也是桃李满天下,徒弟,好友,拜把子兄弟,近乎遍布江湖,拜此所赐,他在江湖上的小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只是如今八十多岁,起起落落中,世间该体验的东西他基本都体验过了,他也就只剩下一个执念……活下去。 靠着道家内功,他表面看上去还不算太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已然寿算无多,满打满算最多十年。 十年,看似很长,实则弹指一挥间,他才将目光放在了‘沟通天地之桥’上……根据记载,不少武者沟通天地之桥后,都能活到150岁左右。 程自在有自知之明,他天赋不行,不靠九钟根本不可能沟通天地之桥,而目前已知的三件九钟,都在三大派手中……剑宗不敢惹,武功山又和他有梁子,三大邪派估摸也有一件,但他哪敢接触,那不就只能将心思放到处事最为温和的小西天身上了? 为此他才拜访小西天,但要是谁来都能以‘寿元无多,借之突破’为由感悟真珠舍利宝幢,开了这个先例,那小西天的石阶怕是要被江湖人踏破了,因此小西天严词拒绝多次,可凌虚老道就如狗皮膏药,怎么都不走,小西天没办法,只能将他搁在五台峰悉心待客。 如今有谣言相传小西天得了第二件九钟,凌虚老道瞅准机会,书信几百封散向江湖各处,引得不少他在江湖上的好友来平阳给自己镇场子,一同给小西天施压。 他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而后才轻抚胡须,微微一笑,“小西天内诸位长老乃是真高僧,即便我等如此刁难,也是以礼相待,待诸兄面见真珠舍利宝幢,细细参悟过后,也当帮小西天高僧揪出是谁背地里传播谣言,乱其佛寺。” 这话听个乐也就得了,这群家伙要真有这么良心,就不会用这种下贱手段。 “理应如此,只是近来晋地真不太平。”凌虚老道挚友,抱剑门掌门康光元双手轻放在太师椅,椅子旁靠着一柄白鞘长剑,微微摇头, “我收到程前辈的信后,马不停蹄赶来晋地,路途常闻嫡公主之事,待我等感悟九钟,有所突破,恐怕也该想法子插手……要我说,往日多有承蒙晋王照顾,不如想办法抓了嫡公主……” 抱剑门不在三大派,六大宗之列,但体量也算不小,在西凉很有影响力,算是西凉小霸主。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微微摆手,乃是太原王氏少主,王善安,他端着茶杯,虽年纪轻轻,但他一有动作,在场所有人均闭口不语,等着他说话。 “我收到来信时,太原可是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幻真阁其中三位弟子叛逃,抢了王爷的碧波,又当众刺杀王爷门客,为此王爷还查封了幻真阁在太原的分舵,但叛逃弟子却是迟迟没有抓到……嫡公主的事,风险太大,若是没站好队,说不得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若真想拜入王爷门下,还不如抓他们三,倒是容易些……” 太原王氏,乃晋地数一数二的世家,体量仅比燕云裴家和楚地许家小一点……具体就是体现在,只有王家家主没有沟通天地之桥,不是武魁级别的高手。 所以王家主听闻小西天有了第二件九钟,才派自己的儿子过来瞧瞧。 太原王氏可是小西天背后的大金主,每年的香火钱可都是以万两为单位,在场众人都猜测小西天之所以犹犹豫豫,恐怕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在此。 王善安知道小西天是被冤枉了,也知道程自在等人是在干什么不要脸的行当,他本来也没指望这能以此感悟九钟,否则来的人就应该是他爹,但这些天过去,小西天居然任由他们闹腾,才让他看到了点希望……若当真事有可为,让王家家主有机会沟通天地之桥,那太原王氏也可一飞冲天,成为晋地第一世家也不在话下。 有希望,那自然就要试试。 王善安也只当自己家每年给小西天这么多香火钱,那他们帮自己父亲沟通天地之桥,也该在情理之中。 不过王善安离开太原时,赵无眠还没抢马,因此他对于之后发生的事还一点不知,若他知道口中那幻真阁的叛徒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抢了晋王的马,那他定然是万万不敢将主意打在赵无眠身上。 因此见他开口,当即有人奉承笑道:“抢碧波,刺杀晋王门客,听上去是勇猛过人,但细细品来,也只有一个勇气能拿得出手吧?碧波我记得乃是晋王赏赐给曾经在他手下打过仗立过功的老兵,那老兵后来经商卖煤,没什么武力,在场诸位豪杰谁若想要,都能随便抢来,至于刺杀晋王门客……若他们真能刺杀成功,怎么会让消息流传出来?”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均是心底点头,凌虚老道也是呵呵一笑,“他们之所以还未落网,归根结底只是没遇见诸位豪杰,倘若他们出现在我等面前,当即绑了献给晋王,也是大功一件。” 凌虚老道话音落下,屋内顿时笑声不断。 就在此时,一道狭长的黑影忽的笼在屋内,让屋舍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 黑夜未至,此刻黄昏,深红的夕色透过门窗,斜斜洒落屋内,门框在屋舍地砖上印出一道长方形的深红色泽,既然有阴影,那就是有人来了。 屋舍众人偏头看去,只看一位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江湖客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影几欲遮挡了所有霞光,身处背光的缘故,在场众人甚至都看不清此人衣物的具体色泽,只有一片漆黑,唯一一点异色便是江湖客手背肌肤的白色……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大手放在腰间,略显随意地搭在刀柄上,顺着向后看去,刀鞘又被黑布缠着,看不清样式。 江湖客一言不发,站在门外,深红的霞光争先恐后顺着此人周身各处缝隙挤出来,向屋内散去,宛若粘稠的血迹,单单此人出现,便凭空升起几分肃杀之感。 在场众人虽行为卑劣,但却是实打实混江湖的老油子,见此场景,无需多言也能明白一个事实。 来者不善。 凌虚老道作为被推选而出的话事人,不着痕迹瞥了眼王善安,不愿在王家少主前丢了面子,便率先开口,气定神闲道:“这位小友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想必也是小西天的贵客?” 听凌虚老道提起小西天,在场众人那因氛围而紧绷的心情又舒畅开来……这里可是小西天,江湖三大派之一,谁敢在这里杀人?谁敢在这里闹事? 别看他们这些天如此闹腾,但至少表面上对于小西天的尊敬可是一点不少,他们深知,玩玩这种道德绑架的东西也就是极限了,若真敢有人敢在外表露出一点对于小西天的敌意,不善,那就只有被当场打断双腿扔下凤凰山的下场。 闻听此言,蓑衣客只是默默踏进屋子,长靴上的积雪随着步伐飒飒抖落,他于房屋正中央站定,环视一周,而后口中平淡道: “要么滚下山,要么,我将你们扔下山……选吧。” ------------ 第15章 血染佛寺(下) 在场众人原先还满是迷茫困顿,不清楚从哪儿冒了这么一个家伙,但闻听此言,均是眉梢一竖,怒火中烧。 别看他们此刻聚在一起跟小喽啰似的,但场中哪人在外不是一方巨擘?去哪儿都是要被毕恭毕敬的江湖名宿。 就算是洞文大师亲自前来,面对他们不说礼遇有加,至少也会给个好脸,和和气气……眼前这蓑衣客以为自己是谁啊就敢这么大放厥词,狂妄无边。 你以为你是当朝天子啊? 其中一位华袍男子微微嗤笑一声,“何方宵小胆敢在小西天放肆,莫以为小西天的佛像是泥塑的?” 闻听此言,蓑衣客微微偏头看向他,斗笠微斜,大抵是没想到这人能讲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们来此借着谣言妄图逼小西天交出真珠舍利宝幢,如今还想依靠小西天的庇佑? 抱剑门掌门康光元虎目轻眯,猜测此人是否是潜入进小西天的贼人,但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答案……小西天贵为三大派,是那么容易被人潜入的吗?何况就算是潜入而来的贼人,不去琉璃塔偷武功秘籍与真珠舍利宝幢,跑来五台峰与他们作对干什么? 那他就是同在场众人一样,乃是小西天不好拒之门外的客人……估摸也是为了真珠舍利宝幢而来,只是想提前解决掉他们这些竞争对手,好独享九钟。 他眼神微冷,道:“听嗓音,你很年轻……年轻人锋芒外露很正常,年纪轻轻便能被小西天放上山,显然也有几分真本事,虽不知你为何要与我等为敌,但此刻还是收敛锋芒为好……滚下去吧,我们还能当做没听到你此前的猖狂之语。” 赵无眠懒得与这些人多言,搭在刀柄上的手掌换个姿势,转而握住刀柄,云淡风轻道: “事不过三,我再提醒一次,要么自行下山,要么待会见了血,出了人命,可别哭着求小西天护佑。”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均被气笑了,有些带着家伙事儿来的都已经紧握兵刃,只等一个契机便出手。 他们彼此眼神交流了下,能在江湖混出名堂,自是各个杀伐果断,都在琢磨此刻是赵无眠先找茬,那待会儿即便是打杀了他,也是符合江湖规矩的。 只有凌虚老道江湖阅历最丰富,暗道这蓑衣客孤身前来,口出狂言,明显有恃无恐……但在场均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被人找茬,即便事后小西天追究也是他们占理,所以自不可能还没开打就露怯,他身为话事人倘若有点服软的意思,以后也别想在江湖混了。 因此凌虚老道依旧保持着端茶杯的淡然姿态,口中笑道: “江湖人,无论嘴上功夫多么口灿莲花,背后势力多么势焰熏天,所学武艺多么登峰造极,但遇了事儿,归根结底也就‘横竖’两字……小友竖着进来,可是能竖着出去?” “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落下,凌虚老道将手中茶杯随手放在手边的雕花木桌上,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些许滚烫茶水洒落而下。 擦———— 便是这一瞬间,屋舍劲风撕裂,寒意顿生,抱剑门掌门康光元猛地一拍身下太师椅,磅礴力道传递而下,太师椅当即化为碎屑,足下地砖更是当场开裂,而后倚靠在椅子旁的长剑便被这股力道震得出鞘飞出。 康光元微微抬手便反手握住剑柄,在场诸人只看方才还慵懒坐在太师椅上的康光元眨眼消失不见,再一回神,康光元已然出现在蓑衣客侧方,反手一剑宛若匕首般阴冷划向蓑衣客的脖颈,速度之快,屋内蜡烛瞬间便被出剑带动的劲风吹灭大半。 在场众人冷冷笑着,已经猜出了蓑衣客下一刻被枭首当场的下场。 他们眼中更是略显惊叹,暗道好一招‘日月流转’,康光元成名之战,乃是一年前曾与剑宗一位剑主交手百招而不败……只需‘不败’就能成名,足以证明那位剑主实力高绝,乃江湖公认的一流宗师。 能从一流宗师的手底下撑百招,即便那位剑主当时并未全力,仅仅是想观摩他人之剑以证其道,也足以证明康光元并非有名无实的三流武者,否则也不可能开宗立派。 如今三年过去,康光元明显又精进不少,料想也该踏入剑法宗师的境界了。 对了,当时那位剑宗剑主是谁来着? 当今燕王嫡女师父,‘此间剑’剑主,慕璃儿。 长剑携带着森寒冷意袭来,蓑衣客按着刀柄的大手微微下滑,握住被黑布包裹的刀鞘,向上抬手,昆吾刀顺着惯性向上弹出,便挡在脖颈前,一举一动满是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与淡然。 康光元眼中错愕,继而便是被羞辱的无边怒意,这蓑衣客居然连刀都不拔就妄图挡下这一剑!? 怒从心头起,力从平地生,康光元手中长剑速度由此又快了几分。 铛———— 金铁交击声悍然响起,却见康光元额头青筋暴起,持剑右手微微颤抖,但被弹出刀鞘的昆吾刀却是纹丝不动,蓑衣客微微偏头,即便被斗笠挡着看不到表情,也知他此刻的嗤笑。 康光元暴怒的神情浮现一丝肉眼可见的呆滞,在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蓑衣客这姿势明显不好用力,居然还能挡下康光元这一剑……这不单是武艺上的差距……筋骨,气力,内息,康光元是样样都不如此人,而且还是相差甚远。 心底的惊叹还未表露在脸上,下一瞬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又瞬间化为惊悚。 只看蓑衣客挡下康光元这一剑后,下一瞬手腕微翻,刀鞘由竖转横,以康光元横向挥来的长剑为鞘下凭依,向前旋转着滑去,一眼看去,优雅宛若穿花蝴蝶,凌厉又似跗骨之蛆,但却是杀机凛然,眨眼间还未入鞘的长刀便至康光元的脖颈前。 脖颈处寒意顿生,直入骨髓,康光元瞳孔一缩,不待反应,蓑衣客竟又抬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之上,只听‘咔’的一声,腿骨断裂,康光元向前栽倒。 下一瞬,蓑衣客手中刀鞘犹如纷飞花瓣,旋转着自康光元脖颈处轻飘飘划过,而后伸直手臂,再度将刀鞘从横转竖。 蓑衣客身后门框正对着山下的平阳城,此刻一轮残阳缓缓朝城内坠去,如血霞光自争先恐后透过门框射进屋内,洒在还未入鞘的长刀之上,使其反射出猩红的色泽。 猩红长刀顺着重力,缓缓入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而后康光元才双手捂着脖颈,不可置信望着赵无眠,口中想说‘你怎么敢在小西天这等佛门圣地杀人’,但咽喉被断,他只能无力地发出‘嗬嗬’声,继而双脚无力地后退几步,栽倒在地,脖颈血水横流。 真是可笑,赵无眠本来的想法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小西天,但康光元拿剑冲着赵无眠脖颈要害而去,动了杀心,倘若赵无眠方才没能挡住,难道康光元还会饶他一命?因此此刻被抹了脖子,他又能怪谁? 此刻凌虚老道茶杯中散出的几滴茶水才堪堪落在屋内地砖之上。 在场鸦雀无声。 蓑衣客微微抬眼,斗笠也顺着微微上抬,并未开口说话,但在场众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此刻是横着,还是竖着? ------------ 第16章 回旋镖 残阳如血,冷风徐徐。 洛朝烟就站在屋舍外,微微点起脚尖儿,小脑袋透过窗户朝屋内看去,眼神担忧,但瞧见赵无眠干脆利落解决康光元后,又是一愣,眼前微亮……她不是武者,看不懂这招的门道,只觉得赵无眠一招一式都好生厉害,江湖厮杀也是赏心悦目。 她八岁前住在宫中,苦闷寂寞,去归玄谷求学之后,则待在谷内学医制药,十八年人生如此匆匆而过,如今跟着赵无眠来到小西天,才终于有了一丝‘入江湖’的感觉,她对于这种新奇体验还有些兴奋。 真好小尼姑则搬了个小板凳,也在朝里面看去,见状小脸更是极为兴奋,恨不得站在屋内的人是她,如此才能好好把这群欺负小西天的家伙揍一顿出出气。 楚长东抱着剑躲在暗处,受赵无眠之命保护洛朝烟,但瞧见屋内情形也是眉梢轻佻,略显错愕,赵无眠方才所用并不是什么刀法剑法,压根没章法,却还能如此简单杀了康光元,就和割草似的,可见他至少也有了宗师的水平。 那康光元说是宗师,但就是被吹的,要真有宗师的水平,还能被赵无眠一招解决? 他连游君武,燕九都不如。 赵无眠一路行来,打得不是元魁就是藩王心腹,可谓出场就打高端局,眼界高了,武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对付连宗师都不到的武者,可不就是一招的事情? 不过洛朝烟担心这群不要脸的江湖人待会儿群殴赵无眠,为防万一,还是把小西天的人叫来为好,有观云舒在,赵无眠肯定不可能被追责,因此她歪头想了想,便俯身压低声音对小尼姑说: “赵……苏烟然为你出了气,但他只有一个人,寡不敌众,你快去大殿找你家观师姐来帮忙,不过切记,不能说出我们两人是你观师姐的朋友,否则她肯定要受罚。” 在小西天闹事,还杀了人,显然有损小西天的江湖威信,自然得把杀人者抓起来以儆效尤。 倘若所有人都知道杀人者是小西天大师姐的朋友,那这事儿便难以掩盖。 而到时候观云舒装作不认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赵无眠抓起来关进大牢,背地里再偷偷放出来,这事也就过去了,这也是赵无眠有恃无恐的根本原因。 他在小西天可是有尼姑罩的。 洛朝烟与观云舒不熟,但料想观云舒应当不至于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我晓得……”小尼姑闻言也是心底一凸,她压根看不出来谁厉害,只觉得屋内乌压压一群人,的确很有压迫力,因此连忙从小板凳下来,就大步朝大殿跑去摇人。 楚长东闻言不由侧眼打量了眼洛朝烟,暗道这位苏小剑主的朋友也是个心黑的主儿……咦?但听声音好像是个女子,走江湖还带在身边寸步不离,不是红颜那也是意中人。 念及此处,他不由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后宫秘史》,有红颜,那就不用担心苏小剑主讨要他的至宝了……如此甚好。 而后他才更加凝神关注四周,确保这位苏小剑主的红颜万无一失。 屋舍之内,抱剑门掌门康光元瘫软在地,血水已流成一大摊,俨然没了生气。 场中死寂,落针可闻。 赵无眠站在正中,打量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康光元这不是宗师的弱鸡都能坐在靠近主位的椅上,那想来在场众人能有宗师实力的武者定然不足三指之数。 这也是自然,宗师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于是赵无眠便侧眼望着坐在主位的凌虚老道,他还记着楚长东所言,这事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归根结底还是凌虚老道动用人脉,以谣言为由给小西天施压,即便没有这個谣言,只要凌虚老道还有这个念头,那他便总能找到机会再行此举。 虽然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小西天的高层‘心善’,不愿动用强硬手段才会被凌虚老道如此施压欺辱,所以即便杀了凌虚老道,也是治标不治本。 但赵无眠又不是小西天中人,他是为了尽快找到投毒太子之人,也是看在观云舒的面子上才会来此,管他什么治标还是治本……杀了凌虚老道,即便是治标,那赵无眠也已是仁至义尽。 来的路上他便朝楚长东打听过凌虚老道的来历,的确有宗师水平不假,但如今年过八十,半个身子都入土的年纪,一身实力还能发挥多少? 瞧见赵无眠朝自己看来,凌虚老道顿时心头一跳,暗道果真碰上了硬茬子,当即就想跑,能在江湖混到八十多岁还不死,凭的就是一个‘苟’字。 但赵无眠明显不可能善心大发放他离去,因此他强装镇定,猛地一拍木桌,桌子当即四散而飞,怒道:“此子下手果决,草菅人命,明显就是奔着要我们命而来,那我等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 在凌虚老道拍碎木桌之际,周围一众江湖人便以重踏地砖,朝赵无眠飞掠而来。 在屋外的洛朝烟心头一紧,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算直接投毒……反正赵无眠百毒不侵,伤不得他,而后她的动作一顿,眼中浮现几分错愕。 透过窗户看向,屋舍宽阔,但终究是说话的地方,又能宽阔到哪里去?因此凌虚老道话未说完之时,就已有距离较近的两人率先来了赵无眠身边。 其中一人乃是王家少主王善安,他今年二十二,正是血气方刚,持才傲物的年纪,本身所学尽是顶尖武功,本身他也瞧不上康光元这等三脚猫的剑法,如今被赵无眠找上门砸场子,心头自是不服,当即冲在最前面。 他手持一柄长横刀,杀机四伏,刀势如山,悍然砍出。 另一人则是方才嘲讽过赵无眠的锦袍男子,他不带兵刃,宽大袖口遮住双掌,料想是拳掌高手。 赵无眠单手握着刀鞘,瞧见两者,心想这群江湖人能被小西天以礼相待,显然还是有东西的……不过还没摸到宗师的边。 瞧见赵无眠一动不动,在场所有人均是心中微凝,暗道这两人的实力已经是在场除了凌虚老道外的最强者,只要他们能将这蓑衣客缠住,他们便能找到破绽一拥而上,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还怕杀不掉此人? 但下一瞬,赵无眠抬手拔刀出鞘,只听‘呛’的脆响,一抹银白刀光当即出现,众人只看一抹亮光闪过,王善安手中横刀瞬间向后倒飞而出,插进墙中,震颤不止。 王善安本人更是一脸惊骇,待反应过来时,他方才持刀的虎口已经龟裂出血,整条手臂被赵无眠此刀的力道震得颤抖不止,向后无力耸去。 众人还没看清赵无眠此刀是如何砍出,赵无眠便已经抬起拳头,一拳砸在空门大开的王善安胸腔之上。 只听‘砰’的闷响,王善安衣袍微鼓,耳中传来几声骨裂声,而后大脑发昏,耳朵长鸣,眼前一黑,身形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 身后有人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按在他的后背,助其卸力,愣是向后大退数步才缓去王善安身上的力道,打眼看去,他已是脑袋一歪,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此时华袍男子已至赵无眠身后,瞧见他的注意力被王善安短暂吸引,当即暗道一声‘破绽’,而后一记炮拳砸来,拳头与宽大袖口一经接触,当即发出‘啪’的闷响,锦袍袖口当即寸寸断裂。 赵无眠没有回头,长靴猛踏地面,却是一脚踩在康光元的长剑剑柄处。 长剑受此力道,瞬间自地面弹起,银白剑身在空中一个旋转,朝锦袍男子扎去。 华袍男子冷哼一声,抬手便一掌拍开长剑,注意力却是丝毫不敢因此松懈,紧紧盯着赵无眠的身形。 他的应对措施没有半点问题……只是低估了两人的实力差距。 擦擦———— 一抹银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闪而过,而后却看赵无眠虽背对着华袍男子,但不知为何突然收刀入鞘。 咔—— 长刀入鞘发出一声轻微细响,而后华袍男子瞬间尸首分离,斗大头颅冲天而起,血光四溅。 华袍男子面上神情还带着一丝惊骇错愕,显然在将死之际感受到了赵无眠此刀之快……但他躲不开。 赵无眠并未犹豫,一刀收鞘后直接重踏地面,地砖当即炸裂开来,身形忽的消失。 其余围剿上来的江湖名宿周身宛若被一抹银光抹过,下一瞬便忽的瘫倒在地,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脑袋分家,宛如清风拂过,了无痕迹,却是伤人夺命,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屋舍内便已遍布血腥味。 如此惊悚画面宛若一柄重锤敲在还未来得及上前之人的心头,以他们的实力,居然连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太清。 实力被碾压,小西天的高僧短时间还来不了,这蓑衣客在佛门圣地杀起人来更是不带手软。 直到此刻,他们才恍然想起赵无眠进屋时,所说的那一句‘待会见了血,出了人命,可别哭着求小西天护佑。’ 这哪是什么狂妄之语……这就是实打实的通告啊! 念及此处,在场所有人均是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寒意宛若侵入骨髓,渗入心尖儿。 此刻没有援军,也不能指望赵无眠大发慈悲放他们一命,身份高贵与否更是毫无用处,眼前这人压根不在乎,君不见王家少主他揍起来都不带眨眼的嘛? 此刻也如凌虚老道所言。 ‘江湖人遇了事儿,归根结底也就‘横竖’两字’ ------------ 第17章 太玄宫,挽月弦 屋舍内此刻已经充斥着凝而不散的血腥味,在场之中实力首屈一指的康光元,锦袍男子短短一招便血溅当场,王善安重伤倒地,其余的江湖客更是死伤无数,他们大多实力都不如这三人,此刻即便上场也是被割草。 由此他们均是肝胆俱裂,磨磨蹭蹭愣是半天都不敢再出手,但更不敢飞身逃走,唯恐发出点动静吸引到赵无眠的注意从而被当场砍杀,只得惊恐盯着赵无眠,希冀着这位杀神能发话,再给他们一次下山的机会。 端坐在主位上的凌虚老道瞧见赵无眠那一刀,眼神骇然,“《五气经》刀法篇,云倚楼,云消雾散……你是铁罗刹!?” 被他认出武功,赵无眠不以为意,一刀解决最后一个冲上前的杂鱼,便脚步重踏,刀若游龙朝凌虚老道而去。 瞧见赵无眠不发一言砍上来,凌虚老道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眯,心底骂声不断,手上功夫却是半点不慢,屈指轻弹,一道黑影便自他宽大的道袍袖口中凌空飞出,眨眼间便掠至赵无眠的眉心之处。 赵无眠微微偏头,黑影自他的耳旁掠过,继而凌虚老道勾勾手指,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忽的绷紧,只听‘嗡’的轻响,丝线便宛若一柄锋锐长剑以极近距离朝赵无眠脸颊划去。 门外的楚长东心头一紧,错愕道:“幻真阁的楼观丝手!?这招凌虚老道也会?” 赵无眠不知凌虚老道所用是何等武功,但脸庞传来的寒气冰冷入骨,令他毫不怀疑这丝线能轻松将他的头颅一分为二,显然也是难得的珍宝。 丝线距离太近,赵无眠连忙扭头让丝线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的同时,身形下压,下一瞬丝线便划过他斗笠的顶端,耳旁还能听到丝线掠过的细微‘嗡嗡’声。 凌虚老道心底微惊,藏在袖子里的手反应却是半点不慢,猛然向后一拉,那黑影又顺势朝他的方向勾来,但却是径直砸在赵无眠脚边,只听‘咔嚓’一声,深紫色的毒雾瞬间包裹着赵无眠,显然那黑影其实就是装着毒药的瓷瓶。 在瓷瓶爆开的刹那,凌虚老道便猛然一拍身下太师椅,身形瞬间向上直冲而去,全然不顾此前还与他谈笑风生的诸多宾友是否会被毒雾波及。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凌虚老道也算是无愧于他的外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众人只看赵无眠不知为何突然偏头,而后他的身下便忽然冒出一阵紫色雾气,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雾气便以极快的速度覆盖整栋屋舍。 稍微吸入,他们便面色一变,忽的开始满地打滚,惨叫连连,同时用手指在自己的肌肤上抓个不停,力道之大,将深冬的厚实衣物都抓出一道道裂口,可见肌肤上的一道道血痕。 此毒乃是凌虚老道自归玄谷一位友人处得来的蛊毒。 归玄谷不用多言,只要丹药毒药挂上了归玄谷的名号,那就是江湖难得一见的佳品。 此蛊毒的特点便是沾之入肉,令中毒者瘙痒难耐,苦不堪言,同时逸散速度极快,算不得致命,但用来拖延,可是比什么石灰粉之类的东西好用多了。 凌虚老道一掌在屋舍天花板上轰出一个大洞,飞身而出,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嘴角微微一勾,这个距离,赵无眠不可能躲开蛊毒,即便他提前闭气,蛊毒也能透过衣物的缝隙接触肌肤,只要沾到一点…… 凌虚老道心中念头还没转完,身后便忽的响起一道极为凄厉的破风声,深入骨髓的寒意由心中顿生,不待回头,完全就是由几十年在江湖拼杀的本能反应让他在空中微微扭身。 下一瞬一柄银白长刀便自他的肩膀透体而过……倘若他反应再慢半分,这刀刺入的就是他的心脏。 回首以眼角余光看去,果不其然,那蓑衣客正一手持刀,不知何时已经竟是已然逼近了他的身后。 蓑衣客的衣袍褶皱处还带着点点紫色雾气,视线继续向后看去,可见一条由紫色雾气构成的线条以蓑衣客为源点,向后连接至屋内紫雾中心的一处空洞。 俨然蓑衣客压根没被蛊毒影响半分,直接重踏地面,冲天而起。 凌虚老道来不及琢磨这蓑衣客为何不被蛊毒影响,反手一掌拍出。 这种距离,赵无眠根本避不开,只能与凌虚老道硬碰硬对一掌。 但裴羽中与屠子翎的那场战斗还历历在目,以防凌虚老道用‘太极云手’将他逼退,赵无眠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同时长刀猛地一划。 噗嗤—— 砰—— 昆吾纵向划出,直接卸了凌虚老道一条臂膀,血光飞洒天空,与漫天残阳近乎融为一处,而凌虚老道另一只手被赵无眠钳住手腕,俗话说拳怕少壮,凌虚老道都八十好几的人了,单拼力气,如何比得过赵无眠? 凌虚老道本想手腕微翻,用剑宗的‘擒龙指’点穿赵无眠手腕,但臂膀被断,剧痛传来,差点让他当场脑袋一空直接休克,还用什么所用的‘擒龙指’……想来上了年纪,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与人如此拼杀过。 而后两人才自屋舍天花板上空洞向外飞出,但屋舍之上却是站了一道手持长枪的黑袍男子。 乃是也在小西天待了三個月的北境枪,叶万仓。 凌虚老道当即高呼:“此人毫无缘由便要取我等性命……叶兄救我!” 叶万仓听到屋舍内传来的打斗声才上前一观,如今一眼就瞧见凌虚老道被不知来历的赵无眠砍了一只手,当即轻抖长枪,蜡杆枪身一个轻颤,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爆响,旋即脚步重踏,屋舍顶部瞬间爆开,他则枪如雷动,宛若一道黑影径直朝赵无眠袭去。 想来一方是共住三月的舍友,一方是把自己身形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不速之客,帮谁根本一目了然。 赵无眠冷眼看他,并未出手,却见身后一道剑光直霄云上,一道白影自赵无眠身旁掠过,架在叶万仓的长枪之上,正是楚长东。 他眼神危险,冷冷道:“以二敌一?大名鼎鼎的北境枪蜗居于此也就罢了,如今连这点武者应有的自尊也要没了?” 叶万仓看了看楚长东,又瞥了眼赵无眠与凌虚老道,眉梢微蹙,他与老道士也不是很熟,瞧这样式,应该是被仇家找上了门。 他沉默少许后收起长枪,微微摇头,“寻仇我不管,但在小西天杀人,待会洞玄大师亲至,我可是会帮小西天抓人。” 凌虚老道见状郁闷得都要吐血,但他别的不多,所学武功却是不少,仅剩的手腕虽被赵无眠紧紧钳住,却如泥鳅般一缩一进,直接从赵无眠的掌中滑了去。 随后长袖一挥,朝赵无眠洒出石灰粉,而后长靴猛踏,身形爆退,直接往山下飞去,一个起落便是数丈距离,速度快得吓人。 躲在屋舍外的洛朝烟瞧见赵无眠被石灰粉蒙脸,吓得小脸都是一白。 但赵无眠压根没在乎什么石灰粉……这玩意要碰到肌肤才能生效,他把斗笠往下压一压也就挡住了绝大多数。 他望着向山下逃窜的凌虚老道,脸色平静,收刀入鞘,但并不是要放弃追杀,而是拔出了白霜剑。 方才即便厮杀途中,他可是听见了凌虚老道认出他的刀法,眼力如此之好……是不是也能认出他的‘一剑式’出自何门何派呢? 五台峰地势极为险峻,稍不注意便是坠崖身亡的下场。 但凌虚老道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是在树木之间闪转腾挪,如履平地,没受到险峻地势半点影响。 虽然此次厮杀来得莫名其妙,他连赵无眠为何要对他们出手都不知,但赵无眠断他一臂,又坏他大事,凌虚老道自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因此赵无眠定然会穷追不舍。 总不能指望赵无眠善心大发,饶他一命。 所以只要跑不掉,那他就是死。 在如此命悬一线的压力之下,凌虚老道可谓拼命压榨着身体本就不多的潜能,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此刻跑动之时用‘疯兔’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但终究是半个身子入土的年纪,潜能再如何爆发,速度也就那样,更何况,方才赵无眠距离他太近,他已经闻到了赵无眠蓑衣上携带的点点蛊毒,虽然量不多,但他此刻仍然感到浑身瘙痒难耐,只想停下来原地打滚,缓解痛苦。 如此重压与debuff之下,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力也在逐渐减弱,终于在踏上一颗枯木之时,用力过大,树杈瞬间不堪其重,当即断开,让凌虚老道的身形微微一顿。 就在此时,一道剑鸣瞬间响起,显然赵无眠一直在他的身后等待机会。 身中蛊毒的缘故,凌虚老道的感知力也是极大下降,甚至都不知赵无眠此剑距他多远,只能仓促回首,下一瞬白霜剑便刺入他的小腹,将他直接钉在一颗树上,入木五寸。 树上积雪宛若团扇般猛然向后逸散。 凌虚老道口吐鲜血,视线模糊,身前的蓑衣客单手持剑,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赵无眠低声问:“此剑你可认得?” “白霜……是被太原李墨买了去……你就是抢了晋王碧波的幻真阁叛徒?”凌虚老道将死之际,却还是满脑子浆糊。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他为什么会铁罗刹的刀法?他是铁罗刹吗?但看白霜剑,他的身份又应该是幻真阁中人…… 他当然猜不到,赵无眠为了护送洛朝烟入京,身份问题慎之又慎,凌虚老道怎么可能单凭些许信息就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赵无眠微微摇头,“剑法,你可认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凌虚老道眼眸微眯,并未在最后时刻也要恶心一下赵无眠,而是如实道: “太玄宫,挽月弦……” 太玄宫……赵无眠并没有听过这个宗门,等回去问问洛朝烟吧。 不过他的剑法是叫挽月弦吗?听着像女人用的剑法。 不过和苏小姐的月华剑倒是相得益彰,听着有股淡淡的CP味儿。 他微微颔首,“多谢。” 顿了顿,而后他又继续道:“倘若我饶你一命,你可是会继续朝小西天施压?” 凌虚老道恍然大悟道:“你原来只是为了帮小西天……倘若我说不会,你可是会饶我一命?” 赵无眠淡淡摇头。 “是谁放出了谣言,伱可知道?” 凌虚老道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推波助澜。” 赵无眠不再多言,手腕微翻,剑光一闪,将其一剑封喉,而后干净利落收剑入鞘。 残阳渐渐落下山头,如血霞光被夜色驱赶着自山中向外蔓延。 入夜了。 赵无眠心忧洛朝烟,并未多留,运起轻功便离开此地。 ------------ 第18章 抱尼姑大腿,享幸福人生 黄昏渐去,很快入了夜,仅有点点霞光在天际线若隐若现。 洛朝烟背着双手,来回踱步,眼看着赵无眠前去追杀凌虚老道,她却是无能无力帮不到一点忙。 从秦风寨那时便是如此,她只能为赵无眠做些疗伤包扎,调配药剂之类的辅助工作,但赵无眠却是一直为她呕心沥血干着干那,又是冒着生命危险从一国藩王手底下抢马,此刻为了追查背后的下毒之人又去招惹这群小西天也要以礼相待的武林名宿。 风险全让赵无眠承了,好处尽让她得了。 即便她承诺待她登基为帝后会帮赵无眠解决仇家……但这不还没登基吗,如此一来,就显得她洛朝烟是什么不知廉耻的捞女,一直白嫖赵无眠对她的好。 洛朝烟虽不知什么是捞女,但心底也是一直过意不去,如今赵无眠不见了踪影,这些往常因略显矫情而压在心头的念头便一股脑如雨后春笋般往出冒,让她总想为赵无眠做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够。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不少破空声,偏头看去,以洞玄为首的小西天诸人听到消息,直接运起轻功朝五台峰赶来。 观云舒也在其中,瞧见她,洛朝烟压下心中情绪,但心底忽的升起一个念头。 赵无眠明显对观云舒有意,洛朝烟本想直接为他指婚,但赵无眠态度坚决,向来强调要以女方的意志为重,无疑是君子之风……而观云舒看似与赵无眠很合的来,但身为尼姑,心怀清规戒律,无论是心理还是肉体,明显都很难踏出那一步。 她不愿意,赵无眠又是此等君子……如此下去,两人肯定迟迟难有进展,说不得就会就此错过。 洛朝烟在归玄谷时经常看着闲书,知晓这等憾事在江湖上并不少见……要不她插手帮帮忙? 琢磨间,小西天众人已经飞身接近了屋舍,惨叫声接二连三从内里传来,他们面露惊疑,透过门窗看去,紫雾萦而不散,血腥味极为浓郁,还活着的人则身中蛊毒,惨叫连连,犹若人间地狱。 所有人都是脸色微变,“这是……” 只有观云舒望着哀嚎遍野的那群江湖人,只觉心底好不痛快,不用猜,那这事儿肯定就是赵无眠办的……赵无眠居然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果真行事风格合她心意……不过他人呢? 观云舒朝四周打量几眼也没瞧见赵无眠在何处,看向洛朝烟,自知不能暴露两人相识,所以便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赵无眠出事了?他在哪儿?’ 洛朝烟显然看不懂观云舒的眼神,还以为是让她解释一下,便淡淡道:“夜泷蛊,算不得什么厉害的蛊毒,只需一两朱砂草,三两流云株压碎捣成粉末为他们服下,再静养半个时辰就能祛毒……不过放着不管也无事,半天后蛊毒自解。” 观云舒微微摇头,在心底轻叹一口气……如果是赵无眠,就肯定能理解她的意思。 洞玄大师自不可能将这群客人放着不管,他略显惊疑地打量了几眼洛朝烟,也是认出了这蛊毒,差人熬制解药后问,“阁下是?” 洛朝烟还未回答,叶万仓便飞身而来,瞧见洛朝烟,当即眼神一凝,直接一手朝她抓来,口中喝道: “你就是那贼人的同伙!?无论你们为何要如此做,但竟敢在这等佛门圣地随意杀人,视小西天诸位上佛与江湖道义于无物,今日我便……” 话未说完,观云舒闪身上前,一掌拍出,气浪排空,让叶万仓不得已向后退去数步,却听观云舒冷冷道: “我小西天什么时候需要你这个外人帮忙做事?” 洛朝烟侧眼看她,嗯……被观云舒保护的感觉,和被赵无眠保护完全不同,怎么说呢?就是心底完全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但赵无眠也是外人,他帮你做事就没关系吗? 听这完全不讲道义的话,叶万仓当即大怒,看向一众小西天的高僧,期待他们能教训一下门下子弟。 但和尚们不是双手合十,为死者默念往生经,就是朝屋舍大喊让那些江湖名宿先爬出来,否则毒雾弥漫,他们也不好进屋施救……一副压根没瞧见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只有洞玄象征性地朝叶万仓行了個半手礼,“云舒自小便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还望叶施主不要介怀。” 叶万仓眼角抽了抽,当即了然……这群和尚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如今被人这么一折腾,他们心底估计早就爽死了。 他冷哼一声,当即拂袖离去,这事儿谁爱管谁管。 随后便看赵无眠自山下一跃而上,顿时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叶万仓也是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抬眼看来,眼神微冷。 “就是此人所为?”洞玄负手而立,眉梢微蹙。 一众和尚闻言,面上虽并没有什么敌意,却还是在赵无眠落地,将他团团围住。 赵无眠并未在意这群和尚的包围,只是向打量几眼,瞧见洛朝烟安然无恙,心底才轻舒一口气。 洛朝烟也是连忙小跑着越过观云舒,直接来至赵无眠身边,用行动证明自己与他是一伙的……虽然按目前的形势来看,两人应该算是犯罪同伙。 洞玄行了个半手礼,不卑不亢道:“还望施主能为我等解释一二。” “解释什么?”观云舒柳眉一蹙,当即上前几步,“他帮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楚长东当即自房顶一跃而下挡在赵无眠身前,虎目一瞪, “洞玄大师,您是明白人,想必也清楚,若不是他,你们还打算让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五台峰住多久?甭管你们想怎么处置,反正俺老楚欣赏这位少侠的侠义,我剑宗保了!” 赵无眠方才进屋,并没有透露自己与剑宗的关系,本意是不想给剑宗惹麻烦,毕竟他和慕璃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但楚长东能坐看自家少剑主被小西天的秃驴欺负吗? 而且他早就不想在平阳待着了,如此表现,等少剑主回去向慕璃儿美言几句,他还不是想去哪儿任职就去哪儿任职……京师就不错,婆娘早就想去京师住一段时间了。 观云舒斜着眼,眼神冷冷望着楚长东,心想你这家伙谁啊?他还需要你来保?伱给他保了,那本姑娘干什么? 洞玄眉梢轻轻挑了下,看看观云舒,又看看赵无眠,而后面容带上几分笑意,“从事实来看,的确如此,但贫僧只是想问问这位施主为何要这样做?可是与他们有什么仇怨?” “看不惯这群老赖的无耻之举,想做就做了……”赵无眠微微一顿,“而且我需要贵宗帮忙。” 洞玄微微抬手,打断赵无眠的话,却是已经有不少人从屋舍内爬了出来,先前派去的弟子也已经匆匆忙忙做好了解药,正在小心翼翼喂他们服下……服下解药,不到一分钟他们便恢复了神志,抬眼朝这边看来。 赵无眠杀的人其实不多,还不到十个,余下这些都是因武艺稍弱,没有朝赵无眠出手,才捡回了一条命。 瞧见赵无眠,他们眼里顿时带上几分惊惧,而后才瞧见一身僧袍的洞玄,当即面露狂喜,纷纷道:“洞玄大师,此人不由分说朝我等下了死手,速速拿下他!” “我等在贵宗被袭,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观云舒一听,当即柳眉微蹙,怒火中烧,但洞玄大师却是忽然淡淡道:“自然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小西天不犯杀戒,但定将他们关入大牢,永世难以踏出凤凰山一步……云舒,你送他们入狱吧,待我将诸位客人安顿好,再去严加审问。” 闻听此言,那些人虽然很想让洞玄将赵无眠就地正法,但也自知小西天的规矩,也就不再多言。 楚长东还想多说几句,只看赵无眠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他才只得闭口不言。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才微微颔首,给了赵无眠与洛朝烟一个眼神,意思是‘放心,有我在,坐不了大牢’。 洛朝烟看不懂。 赵无眠则回了一个眼神,意思是‘真可靠。’ 不过他带着斗笠,观云舒也瞧不见。 叶万仓眼看洞玄果断将赵无眠两人关押处理,才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就在此时,洛朝烟悄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摇出一颗蚊子大小的药丸,轻轻戳了下赵无眠,压低声音道:“把这个弹到他身上,这个人和那个道士一起在小西天待了这么久,说不定也有问题……” 赵无眠站在洛朝烟身前,闻言微微颔首,但为了不被发现异常,没有回首,只是大手向后摸了摸,示意洛朝烟把药丸给他。 洛朝烟为了与赵无眠附耳说话,站的可是极近,赵无眠这么一模,直接就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差点就摸到了她圆润而有肉感的大腿。 洛朝烟长这么大哪里和男人牵过手,只觉身体忽的被电击一样麻了下,但为了不被发现,只能强忍着不适,将药丸塞进赵无眠掌心。 赵无眠面上不动声色,默默将药丸由掌心移至指尖,而后朝叶万仓的背影屈指一弹……他不会暗器,不通指法,但好在叶万仓距离他也不远,也就不到十步的距离,因此药丸很顺利便黏在了他的脊背上。 楚长东就站在三人身后,角度问题让他瞧见了赵无眠的小动作,微微一愣,而后看向叶万苍的背影,顿时了然……这是想跟踪啊。 都有余力跟踪,那显然不用他操心安危。 他沉吟少许,而后默默离去,打算先替少剑主看着叶万仓。 此时,距离三人较近的一个江湖客刚被喂了解药,坐起身,瞧见赵无眠自他身旁走过,当即冷冷道:“别以为你在小西天的大牢就能性命无忧,武艺不如你,我认,但下山后,我有的是办法与渠道……” 话音未落,观云舒忽的轻轻抬手,宽大的僧袍袖子下,却是射出一枚飞针,飞针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在场除了洞玄,没有一个人发现,但洞玄并未有什么动作,因此下一瞬,飞针便洞穿此人的眉心。 那人瞳孔忽的一缩,而后瘫软着仰首倒下,惊得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寂。 赵无眠见状当即向前踏出一步,“就凭你也想杀我?下辈子再练个八十年还有点可能。” 此话一出,那些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江湖名宿又是想起方才赵无眠在屋舍内的纵横无双,顿时脸庞煞白,紧紧闭着嘴巴,唯恐吸引到赵无眠的注意被一飞针扎死。 观云舒侧眼望着赵无眠,澄澈如秋日晴空的双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少许之后才反应过来,迈步向前走去,口中则冷冷道: “再敢出手,我定饶不得你。”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观云舒是在警告赵无眠不要再视小西天于无物,妄开杀戒,但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总之赵无眠听了后,心底顿时就乐了。 洞玄望着两人的背影,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后,才轻笑着微微摇头,组织人手,收拾烂摊子……不过他还巴不得赵无眠能多来些这样的烂摊子。 今天这事儿无疑是赵无眠帮了大忙,瞧这阵仗,他显然就是观云舒的那位神秘友人,所以洞玄才会让观云舒带赵无眠去坐牢。 事是赵无眠办的,坏人也让赵无眠当了,因此等把这群老赖解决后,也该考虑考虑如何报答…… ------------ 第19章 技师观云舒为您服务 夜色清幽,山间夜空繁星点点,月光落下,好似银河垂落山巅。 凤凰山东侧半山腰,一间精致的小院亮起灯火,昏黄灯光映衬着窗外的月光,于房中满溢。 “啊疼疼疼————”一声略显凄惨的痛哼声忽的响起,打破了别院的清幽静意。 赵无眠光着膀子,趴在柔软的软榻上,洛朝烟侧坐在床沿,素手在赵无眠脊背上的淤青摸来摸去,她丰腴修长的大腿紧紧夹着,药膏便平放在她的大腿内侧,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在略显宽松的裤子上挤出一道又一道褶皱。 “你还知道疼。”洛朝烟柳眉微蹙,为赵无眠处理着伤势,口中絮絮叨叨: “你昨天才从太原一路厮杀抢了马,内伤与外伤都还没好透彻,今天你就又去和人争斗……你瞧瞧你的肩膀,当初被燕九所伤,本来都快好了,而后和江白厮杀,伤口撕裂…… ……然后又是被一箭贯穿,差点就伤到了骨头,我昨晚才给你包扎好,结果今天一看,伤口又撕裂了……还有你这淤青,也是昨天才上了药,如今半点不见好,可是你方才追老道士时撞到了什么?” 赵无眠歪着头趴在床上,视线刚好平视着那被挤在洛朝烟大腿里的药膏,瞧那因为动作而越陷越深,差点就被埋在一堆软肉里的药膏,赵无眠不由想到洛朝烟看上去身形纤细瘦弱,但大腿居然如此有肉感…… “伱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洛朝烟瞧赵无眠迟迟没有回应,嗓音不由大了几分。 赵无眠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没办法,时势所迫,容不得我安心养伤。” 闻听此言,洛朝烟又沉默下来,赵无眠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她?一想到这里,她心底便愈发觉得对不起赵无眠。 她伸手轻抚着赵无眠肩膀上渗出血迹的白布,低声道:“待这处伤势痊愈后,肯定要留疤。” “留就留呗,江湖人身上哪有没伤的。” 洛朝烟微微摇头,而后道:“宫中有一九钟,视不可见,泯然无际,唯有在月光下才会显露出淡淡的影子,故唤‘清影玉衣’…… ……真珠舍利宝幢的功效为驱除邪祟毒物,清影玉衣功效则为疗伤,只消穿在身上,只要不是被一击毙命,多重的伤势均能保你一命,同时在一天之内尽数痊愈,也能祛除疤痕…… ……等回了宫中,我便取出赏你。” 赵无眠微微一愣,偏头看她,洛朝烟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 他道:“这种国宝就这样赏给我了?你若登基,日后遭遇的刺杀肯定不少,你穿上才更为妥当吧?” 洛朝烟微微摇头,“清影玉衣为太祖高皇帝当年自前朝国库夺来的至宝,想来前朝是想以此至宝让皇族无病无灾,万寿无疆,可惜即便穿上清影玉衣,依旧会生老病死……而宫中防卫远超你想象,没那么危险,大离开国五十余年,也只有二哥疑似被下了毒。” 赵无眠心想这玩意留在宫中,关键时期当个复活甲也挺好,不过此时谈论清影玉衣的归属还早,谈之无用,他便道: “我没了记忆,武功全忘了,如今每和人厮杀争斗一次,我对自己的武艺便熟络不少,所谓愈战愈勇,越打越强,我巴不得每天都有架打。” 洛朝烟知道赵无眠说这话是为了让她好受一点,自己在想什么,他心底门清儿。 她沉默着不接话,但观云舒的清冷嗓音却是从隔壁传来。 “这就是你去砸场子的理由?” 小尼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子,所以她把赵无眠与洛朝烟丢在屋内,便自己一个人跑到隔壁,以此避嫌。 “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赵无眠却是问。 隔壁沉默了下,应当是观云舒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揍赵无眠,而后冲动败给了理性,所以少顷之后她的嗓音又淡淡传来,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期待着未来你家公主登基后,你也如此对她说话……倘若她心生怒意决定杀你,你可以来小西天,只要你诚心诚意求我护佑,我就考虑救你一命。” 赵无眠看向洛朝烟,“圣上会杀我吗?” 洛朝烟柔柔一笑,笑意中带着无奈,不过这无奈是因为赵无眠只有在半开玩笑的时候才会叫她圣上,这种严肃无比的称谓,在赵无眠口中总是显得不太正经……不过她并不讨厌。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杀你。”她道。 “喂,尼姑,听见了吗?”赵无眠朝着观云舒的方向喊道:“以后你要是在江湖混不下去,可以来京师找我,只要你诚心诚意求我护佑,我就考虑帮你在京中找个活计。” “我向来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类型,你再这样惹我生气,莫要以为你受伤我就不敢揍你。” “我刚刚帮你们小西天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而且我的处理方式肯定也是你想做的吧?我还以为你会因此对我亲近一些……至少不会再揍我。” 赵无眠半点不相信观云舒会欺负他这个伤员,便随口笑道。 他还以为观云舒会说什么‘你真自恋’之类的话,但隔壁却是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观云舒的嗓音才带着几分局促传来, “嗯……” 你個尼姑在‘嗯’什么啊?承认你心底对我亲近了不少?你居然也会有局促的时候…… 该死,这个尼姑真是萌萌的。 赵无眠开始在心底想象观云舒这种人局促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来。 洛朝烟看看赵无眠,又看看隔壁观云舒的方向,心底更加笃定……得去推这两人一把才行。 赵无眠微微摇头,扫去心中杂念,转而道:“我找楚长东打听过,凌虚老道见识广博,天底下基本没有他不认识的武功,我便找他辨认了下我自己悟出的武功……” 话未说完,房门便被忽的推开,观云舒站在门外,绝美的容颜依旧清冷淡然,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洛朝烟面露疑惑,歪头看她,不是要避嫌吗? 赵无眠眉梢轻蹙,则是朝四周看了眼,顿时警戒起来,“有梁上君子?” 自然不是,自幼苦修,使观云舒的感知极强,若有人接近,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赵无眠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她心底早就有一些猜测……太玄宫,大离朝最大的反贼组织,当今太玄宫宫主的通缉可还在侦缉司恶人榜榜首挂着。 虽然有可能是她猜错了,但倘若没猜错,赵无眠当真是太玄宫人,那现在这事儿算什么?一个反贼护送皇位继承人回京。 无论赵无眠到底有没有失去记忆,只要这个身份摆在这儿,那洛朝烟就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观云舒和洛朝烟不熟,所以赵无眠和洛朝烟的关系好与坏,她都完全不在意,但她不希望赵无眠如今已经为洛朝烟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还要被洛朝烟猜忌。 她是个相当纯粹的人,相比于洛朝烟这个皇位继承人,在她心中,明显还是赵无眠更加亲近……即便赵无眠真是反贼,最后要反了洛朝烟,夺皇位,她也不会有半点不满。 所以此刻自然不能让洛朝烟知晓赵无眠的真实身份。 想帮赵无眠隐瞒多简单啊,随便扯几句谎话就行了。 但她长这么大哪里会说谎,推门进来后,她又呆呆站在原地不说话,眼底浮现几分犹豫,而后粉唇嚅嗫了下,道: “哪有什么梁上君子……不过凌虚老道的话你也敢信?真不怕他骗你?”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好歹也是一条线索……” “日后再说吧,你先养伤。”观云舒打算先把此事拖延过去,等和赵无眠单独相处后,再好好和他谈谈其中利弊,让他别再洛朝烟面前透露这件事即可。 赵无眠与太玄宫有关,目前只需要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就好……无论是苏青绮还是洛朝烟,都不能知道。 洛朝烟心想这事你在隔壁说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进来……而后她歪头看了眼趴在床上的赵无眠,又看看手上药膏,而后才试探着问:“嗯……观姑娘,你想亲手为他上药?” 观云舒愣了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可是尼姑,尼姑怎么能和男人有肢体接触呢? 但洛朝烟压根不等观云舒回答,直接长身而起,将药膏递给她,又拉着观云舒往床边走,显然是想‘推一把’,道:“来都来了,只是上药而已。” 观云舒不想去,有些犹犹豫豫,场面活像老鸨逼着刚来青楼的失足女子去接客。 她此刻也反应过来,心底古怪极了,小尼姑长这么大,也就是当初在王府被赵无眠摸了下小手而已,如今要她在赵无眠的背上摸来摸去,开什么玩笑? 太刺激了,小尼姑觉得自己受不了,而且有违清规戒律…… 但她方才的话,又的确有这个暗示……不然她冲进来做什么啊?总不能如实说自己是为了骗洛朝烟。 她想实话实话,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会让赵无眠与洛朝烟起隔阂。 但她不说实话,随便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就要违背‘不打诳语’的戒律。 比起违背‘不打诳语’,明显还是为赵无眠上药更容易让小尼姑接受…… 毕竟赵无眠身上的伤,既是为了洛朝烟,又何尝不是为了她小西天呢? 念及此处,她才带上几分哀莫大于心死,又似‘欲拒还迎’的神情,被洛朝烟拉着坐在赵无眠旁边。 ------------ 第20章 加钟(4k) 银月悬空,凤凰山上偶有成双成对的鸟儿站在枝头,脑袋相互蹭着对方,山野间偶尔传来几声咕咕叫声,他们便忽的回首,四处张望,而后振翅而飞不知去了哪里,足下枝头不住颤抖,洒下点点积雪。 绝美少女身着僧袍,端端正正侧坐在软榻,略显宽松的僧袍被饱满浑圆的臀线挤压,勾勒出一抹极为惊人的弧度,联想到她尼姑的身份,便不由让人感到几分反差与禁欲感。 赵无眠觉得古怪,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观云舒为他上药了呢?不过也无事,只是上药而已。 但观云舒迟迟没有动作,他便回首看了眼,观云舒表情犹犹豫豫,指尖点着药膏,视线望着自己的靴子,就是不看他……上个药,好似就要了她的清白似的。 他便道:“害羞就算了,这么强迫自己干什么?” 观云舒抿了抿唇,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不是害羞,只是有违戒律,但你是为了小西天才旧伤复发,又是被记恨,又是被小西天上下敌视……我也并非不识好歹的女子,只是为你上药罢了……趴好吧。” “冬燕与为太子下毒之人有关联,而目前冬燕唯一的线索就是小西天的细作,我只是在帮我自己……不过你这么看重戒律?以后一定让你吃一次肉,说一次谎。”赵无眠又别过脑袋,下巴搁在枕头上。 这床显然是观云舒自小睡的,即便已经有一段时日没住,但其上还是有股观云舒身上独特的淡淡香味,具体形容就是寺庙内的熏香加之莫名的体香混合而来的味道。 不过赵无眠却是想起了苏青绮,如今一天一夜过去,若是顺利,待天亮她便抵达了京师……他有点想她了。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让我犯戒?”观云舒做好了心理准备,指尖抹着药膏,触之即离似的轻轻点着赵无眠脊背上的淤青,好似在给赵无眠挠痒痒。 赵无眠回过神来,只觉观云舒抹过的地方冰冰凉凉,但她的指尖又是暖呼呼的,还挺舒服。 “和喜不喜欢无关,这只是我的工作罢了。” “什么工作?” “作为基金会的骨干,我是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什么基金会……说白了你就是想看我做我不喜欢的事。”观云舒轻叹一口气,也不害羞了,她的小手开始慢慢下压,不再以指尖抹药,而是以手指的上半关节处。 “你难道不想尝尝肉味儿?” “谁说我没尝过?” 赵无眠错愕回首看了她一眼,“当真?” “我从不说谎。”观云舒很快抹好药,又接过洛朝烟递来的药粉,干净利落划开肩膀处渗血的白布,先擦擦血迹,便洒上药粉,“疼吗?” “疼。” 观云舒微微一顿,古怪打量赵无眠一眼,“伱还是江湖人吗?” “江湖人也是人,而尼姑自然也是人,也该吃肉喝酒,说谎和摸男人。”赵无眠又偏过脑袋,与观云舒对视。 “歪理。”观云舒不知为何忽的移开视线,嗓音冰冷,“没谁规定只要是人就一定要吃肉喝酒说谎摸男人。” 话虽如此,但她的动作却是轻柔了不少。 “没事,反正你也摸过男人了,而且肉也吃了,接下来的目标只剩下让你喝酒和说谎……已经完成了二分之一,可喜可贺。” 洛朝烟坐在椅上,为自己倒茶,眼角余光瞄着两人,忽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洒好药粉,取出干净的白布包扎,待完成这些,洛朝烟才终于找到事儿干,背着双手凑上前打量几眼,才满意点头,“观姑娘很有当医女的天赋。” “江湖人都会这些。”观云舒淡淡摇头,长身而起,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臀上僧袍的褶皱。 赵无眠就在她身后,眼神不由随着某种波澜起伏而狂跳……他默默移开视线,却看洛朝烟又拉着观云舒的小手在床沿坐下, “背后的瘀血单单抹药是不行的,还需要特定的手法为他按摩,所谓疏通筋骨,止血化瘀……我没习过武,手劲不足,这事儿还是得让观姑娘来。” 此为谎言,洛朝烟只是想让观云舒多碰碰赵无眠罢了……所谓循序渐进,君不见观云舒对于与异性身体接触这件事如此抵触,如今都能为赵无眠简单上药了吗?只要这样一步步来,迟早让她卸下心防,接纳赵无眠。 不过今晚只要巩固收获即可,往后再深入。 也就是只要让观云舒再为赵无眠按摩按摩,那日后她对于与赵无眠进行一些简单的身体接触肯定就不会太抵触了。 单纯的小尼姑完全不知世道险恶,犹豫少许也便轻轻点头,而后对赵无眠淡淡道:“只是帮你止血化瘀,莫要多想,我只会帮你这一次。” 赵无眠本想起床活动活动,闻言便继续躺下,自然不会拒绝加钟,“有劳了。” 洛朝烟起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点药水抹在自己与观云舒的手上,“用上此药,效果更好,不过可别碰到淤青,以防两种药物混合。” 而后洛朝烟小手便按上赵无眠的脊背,为观云舒示范,讲解。 药水冰冰凉凉,小手温热柔软,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舒服到赵无眠差点要睡了过去,而后观云舒貌似学会了,小手也按上赵无眠的背,只是洛朝烟方才说她手劲不足,由此她便多用了几分力。 咔嚓———— 观云舒小手触之即离,眼神略显错愕,“没事吧?” “……没事,不过你再来两次,我可能会死。” “抱歉……”观云舒再度按上赵无眠的背,手法轻柔了不少。 “真想道歉,就陪我喝杯水酒。”观云舒小手柔软滑腻,按在背上,别提多舒服了。 “闭嘴,我可没马儿送你。” 侧坐着有些不好发力,观云舒便脱去自己的靴子,露出自己穿着纯白罗袜的小脚丫,往软榻里靠了靠,直接鸭子坐在赵无眠的身旁,宽大僧袍被挺翘的臀儿撑着有点紧绷绷的,她便抬手把自己臀儿附近的僧袍往上提了提。 “我去烧些热水。”眼看渐入佳境,洛朝烟便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她身体娇弱,只是上药按摩的功夫,她便出了些汗,导致臀上的布料略显紧致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浑圆挺翘的线条,与大腿一样富有肉感。 饶是观云舒同为女子,也不由多看几眼,而后她忽的想到男人似乎都喜欢洛朝烟这样的女子,身份高贵,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臀儿还翘。 她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赵无眠。 赵无眠没看洛朝烟,他在看观云舒的脚丫,即便被罗袜包裹着,也能看出其纤细柔美的线条,之前在太原的客栈赵无眠倒是见过脚裸,而如今细细看来,嗯,精致宛若艺术品……只是照理说观云舒穿着靴子闷了一天,怎么一点也没有异味呢?是内功的效用吗? 观云舒抬起小手,背上没有了滑腻触感,让赵无眠疑惑看来,而后眼前忽的一黑,观云舒直接拿被子蒙住他的脸,小脸微红,神情羞愤,“登徒子!” “腻屋毁勒!”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观云舒借此机会又匆匆穿上靴子,冷冷道:“误会什么?” “你到底想瞒着她什么?”赵无眠双手抓住被子,为自己腾出了一丝空隙,嗓音这才清晰了不少。 观云舒微微一愣,又不由抿了下粉唇,怎么总感觉自己什么也瞒不住赵无眠呢?是因为他太聪明?还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压低声音,“你的武艺来自于太玄宫,对不对?” 赵无眠挪开脑袋上带着香气的被褥,神情略显错愕,“你早就知道了?” 观云舒微微摇头,“以前只是猜测,但倘若凌虚老道也这样说,那多半就是了。” “这个宗门有什么问题?为何不能告诉她?”赵无眠琢磨少许,而后微微一怔,猜测道:“谋反的?” 观云舒微微颔首,“还是三大邪派之首”。 赵无眠当即坐起身,眉梢紧紧蹙起,沉默片刻才问:“你从没见过我?” 观云舒淡淡摇头。 “苏小姐是侦缉司的捕快,她都没点反应,那我应该没被通缉。”赵无眠分析道:“可能我只是恰巧会太玄宫的武功,但并非太玄宫弟子……” 观云舒又摇摇头,“只有去太玄宫走一遭才能知道答案。” “太玄宫在何处?” “江南。” 江南距离晋地可是横跨了大半个大离国土,就算赵无眠有千里马,跑过去也得按月算时间……有这时间,洛朝烟早就登基为帝了。 赵无眠沉默起来,而后才道:“她登上皇位,做了皇帝,还是会为我疗伤看病,而我即便真是太玄宫人,只要我心无反意,那便无事。” “世人与朝中大臣可不这样看,你一天是太玄宫人,那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個烙印,若是被世人知道她与反贼关系亲密,恐有麻烦。” 赵无眠偏头看向屋外,以他的五感,能清晰感受到洛朝烟打了盆水,她身体孱弱,力气不大,所以步伐还有几分沉重与吃力,而后听‘啪’的轻响,应当是将水盆放在了炉子上。 他收回视线,淡淡摇头,“我的身份,我会调查清楚,但我答应了她要将她送回京师,此刻自然不会食言……我对所谓的太玄宫毫无归属与感情,倘若让我做个选择,我肯定会站在洛朝烟这边。” 观云舒淡淡地哼了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别告诉她为好。” 赵无眠微微颔首,自然晓得,他究竟是不是太玄宫人还不清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没必要告诉洛朝烟,平添烦恼。 就在此时,洛朝烟从门后探出个小脑袋,“水一会儿就烧好了……嗯?你怎么起来了?” 她走进房间,来至赵无眠近前,关切问:“感觉好点了?” “一点小伤,没事。”赵无眠想站起来穿袍子,但洛朝烟却是又把他按住,继而小手轻轻抚着赵无眠的侧脸。 赵无眠微微一愣,却看洛朝烟又取出一个瓷瓶,轻柔地抹了点药膏在他的脸上,口中小声道:“这么长的血痕在脸上,估摸要留疤,不过还好没肩膀那么严重,不用清影玉衣我也能将其去掉。” “嗯……多谢。” 观云舒瞥了眼两人,默默收回视线,难怪赵无眠会站在洛朝烟这边……这搁哪个男人身上不迷糊啊。 上了药,赵无眠才站起身,戴上斗笠,穿上袍子,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下。 回首看去,洛朝烟双手拉着他的衣袖,眼神担忧,问道:“你要去追踪叶万仓?” “恢复得差不多,自然要去。” “你才刚上了药,怎么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本来也没受伤,只是旧伤复发。” 洛朝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硬道:“你不许去。” “叶万仓倘若真和细作有联系,今晚肯定要碰面,是个好机会。” “让那个剑宗舵主去追踪不好吗?” “终究是外人,还是亲自去一趟最好。” 自知拧不过赵无眠,洛朝烟只得看向观云舒。 观云舒想了想,起身在柜子里翻了翻,取出个信筒递给洛朝烟:“我的院子周遭僻静无人,不会有什么碍眼的家伙深更半夜拜访我,你待在这里很安全,但为防万一,若有异状就拉开它。”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会随赵无眠同去。 洛朝烟放下心来,微微一笑,接过信筒,“有劳观姑娘了。” “他要抓的是小西天的细作,我自然有责任一起去。” 洛朝烟又从自己的小包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内里有只还没指甲盖大的小甲虫……其实是蛊虫。 按洛朝烟的说法,这蛊虫可以闻到那颗小药丸的气味,不过气味只能持续六个时辰,同时距离若是太远,小甲虫也闻不到。 打开瓶塞一看,小甲虫果真在朝着一个方面接二连三撞着瓶身,想来那就是叶万仓的方位。 “哆啦A烟,就算有一天你从你的神奇小包包里取出任意门,我也毫不惊讶。” 洛朝烟已经习惯了赵无眠经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此刻双手握着观云舒的小手,低声道:“他伤势未愈,如非必要,还是不要让他与人争斗,否则身体定然留下暗伤。” “只是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留下暗伤。”赵无眠在一旁插话。 “闭嘴,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洛朝烟难得凶了一次。 赵无眠闭口不言,但心底乐呵着呢,谁不想有洛朝烟这么一个身份尊贵又温柔贤惠的女子时刻关心着你呢? ------------ 第21章 北境枪 告别洛朝烟,离开别院。 走了没几步,便看观云舒的小师妹,也就是去大殿通风报信的小尼姑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神秘兮兮,左顾右盼,借着别院周围的植被,鬼鬼祟祟朝别院靠近。 “你不是说你的院子一般没人来吗?”赵无眠偏头看向观云舒。 观云舒柳眉微蹙,形如鬼魅出现在小尼姑身后,单手提起她的衣领,与她对视,“你过来做什么?” “呀!师,师姐!?”小尼姑面容错愕慌张,但一瞧见观云舒当即便松了口气,而后双手举起一个被黑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什,天真道:“苏哥哥帮咱们把那群坏人都打跑啦,我就想找个东西报答他呀,然后之前在我提起《尼姑……” 话未说完,赵无眠当即大踏步上前,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尼姑艳史图画版》,“你怎么把这玩意偷出来了?” “我觉得你当时听我说时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就从师姐抽屉里偷出来啦~”小尼姑瞧见赵无眠当即咯咯直笑,“我就知道观师姐肯定不可能把你关进大牢,你果然在这儿,我真聪明!” “你们小西天的自恋是一脉相传,还是伱把小丫头教坏了?” 观云舒眉梢轻蹙,没搭理赵无眠,她放下小尼姑,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送了东西就回去吧,我和你苏哥哥还有点事要处理,莫要声张。” 大冬天的夜晚极冷,小尼姑被冻得小脸通红,闻言在观云舒和赵无眠的身上看了看,忽的想起了《尼姑艳史》里的情节……嗯,也是尼姑和男人大半夜往外跑,然后碰见同门师妹,便说‘有事处理,莫要声张’。 在书里,这好像是叫偷情…… 念及此处,小尼姑不知为何顿时兴奋起来,拍拍平板胸脯,“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师姐和苏哥哥偷情。” 观云舒脸色微僵,下意识瞄了赵无眠一眼,而后又提起小尼姑的后衣领,咬牙切齿,“你从哪学的这种污言秽语?” “小孩子又不懂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赵无眠帮小尼姑说好话。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才拿赵无眠没办法似的放下小尼姑,又从怀里取出手帕轻柔为她擦了擦被冻出来的鼻涕,“快回去吧。” 赵无眠侧眼看她,很少瞧见观云舒这么温柔的时候。 小尼姑‘嘿嘿’一笑,小短腿麻利得跑去,顺着石阶不见了踪影。 观云舒看向赵无眠,“那是什么?” 赵无眠连忙把小黄书塞进怀里,“闲书,我家医女喜欢看书,我便托这位小师父给我取一本书解闷,没想到她居然偷了一本。” 观云舒杏眼眯了下,却是道:“又是圣上,又是你家医女,你对她的称谓还挺多。” “你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怪?” 根据小甲虫撞击的方向,叶万仓已经不在五台峰附近,但料想还在凤凰山上。 但小西天守卫森严虽不似王府,但两人也不可能如王府那晚磨磨蹭蹭半个时辰才爬百米,否则等爬到目的地,叶万仓估摸早就谈完事回屋了。 此刻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过有观云舒这个小西天大师姐在,自然不用再如王府那晚鬼鬼祟祟,心惊胆颤地潜入。 她一路领着赵无眠直奔叶万仓所在地。 石阶两旁立着石柱,其上点着灯笼,昏黄灯光宛若长河般铺洒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之上。 “这么多天过去,你们小西天自己就没有一点关于这個细作的线索?”路上,赵无眠偏头问道。 “琉璃塔乃小西天重中之重的要地,能知晓其内防卫细节的人,至少也是我这种真传弟子。”观云舒淡淡摇头,“而除了防卫舆图,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无论在哪个时代,间谍都不太好排查。 赵无眠沉吟少许,又问:“叶万仓又是什么来路?” “幽州人士,师传十武魁之一的枪魁,但十年前不知为何与枪魁分道扬镳,自立门户,活跃在西凉,晋地,燕云一带,打出了北境枪的名号,刘约之曾邀请他为晋王效力,但被婉拒……” 观云舒微微一顿,而后凝重道: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叶万仓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自小跟随枪魁习武,即便后来分道扬镳,叛出门户,但也尽得枪魁真传,使得一手极其霸道的天罗枪……凌虚老道八十多岁,说是宗师,但实战能力也就和游君武半斤八两,可叶万仓可不同……若是真打起来,十个凌虚老道也接不住他三招。” 赵无眠略显惊讶,虽然刘约之当初差点刺死他的苏小师父,让赵无眠恨不得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但赵无眠也不得不承认刘约之确实是个人物……能被他抛出橄榄枝的武者,怎样都不会太差。 观云舒又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想来叶万仓至少也是个一流宗师。 “如此说来,他多半还真到了关隘,只差九钟感悟天地便能沟通天地之桥,所以才来小西天。” “是有这个可能,方才你不在,他就想直接抓了你家医女移交师叔,显然是想讨好我们。”观云舒微微颔首,“不过他跟凌虚老道一起待了三个月,保不齐有什么问题,还是先跟踪为妙……” 话还没说完,赵无眠便抬起手,“不用多说,肯定是要揍他一顿的。” 观云舒斜眼看他,而后又移开视线淡淡警告道: “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异状,切记不可冲动,你伤势未愈,真打起来,要是死在这儿,我可无颜再见你的小医女。” 赵无眠呵呵笑道,“自然,我惜命的很,而且我要是死在你面前,我都怕你当场接受不了现实直接昏过去。” 观云舒柳眉蹙下了,默默向前走,不想和他说话了。 观云舒的住所比较偏僻,快走了几百米也不见人烟,想来和她的性子有关,沿着石阶走了一阵儿,身着僧袍的小西天子弟便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瞧见观云舒均是行半手礼问好。 观云舒也一一回礼。 而后他们才看向赵无眠,试探着问道:“这位是?” “方才把贵客砍了个遍的家伙。”观云舒不知怎么还有点小生气,语气很是不好。 闻听此言,和尚们均是面露错愕,不可置信。 赵无眠不是应该在大牢吗,怎么就这么堂而皇之走在外面? 赵无眠抬起手,语气无奈中带着不甘,“我被喂了软骨香,正被压去见洞玄大师,你们师姐果真不愧是第一元魁,方才争斗差点给我腿打断。” 观云舒侧眼看向赵无眠,这家伙说着一定要让她打诳语,但每每和她一起行动,总是主动替她说谎。 和尚们并未起疑,只是略显后怕地看了眼观云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而后才双手合十,朝赵无眠弯腰行礼, “施主解我小西天大忧,在此谢过,洞文大师不喜杀生,所以施主定不会有事,待明日早课,我等一定为施主求情,还您自由。” 恭恭敬敬说完,和尚们又看向观云舒,估摸是想求情,但犹犹豫豫,就是没胆子开这个口,只得告辞离去。 沿途碰见不少小西天弟子,大都是这个模板。 不过他们的闲聊声倒是被赵无眠听了去,大多都是“太子说不定是被人下了毒,要是我们能献上真珠舍利宝幢,是不是也能当个国教?”这种类似的话。 赵无眠微微一愣,一个两个这样说还正常,毕竟洛朝烟这事儿闹的如此之大,有这个念头也无可厚非,但沿途行来,这些和尚怎么都是这个想法? 要知道人与人若想相互理解,有时候比人与猪相互理解还困难。 想要观念统一,必定要有人传播扩散…… 他沉吟片刻,有心想把这事往细作身上扯,但小西天弟子有想让小西天当国教的心思也很正常,人之常情,严格来说这也称不上什么疑点。 观云舒偏头看来,“怎么了?” 赵无眠回过神来,微微摇头,转而道:“和尚们倒是恩怨分明,你们小西天高层那么窝囊,我之前还一直以为弟子们也大差不差。” “我既是小西天的弟子,也是高层。”观云舒心情似乎挺好,淡淡说罢,又转而耐心道: “洞玄师叔自知你替小西天做了恶人,才会派我全权看管你,待会儿我可以带你去大殿寻他,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都有的商量,就算你想让小西天支持你家医女,也不是不能谈……” 观云舒话还没说完,赵无眠便道:“那我想让你还俗呢?” 观云舒微微一愣,而后双手抱住自己的胸脯,做出一副防备模样,冷冷斜视着赵无眠,“下流的登徒子。” “只是让你还俗,又没说和你成亲,我看下流的人是你才对。” 观云舒加快了步伐,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又被赵无眠气坏了。 不知何时走至一处围栏旁,再往前便是深山之内,不见一丝灯火,目之所及只有夜色,积雪,树林。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默契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熟练披上提前准备的白袍,打扮与当初王府之行如出一辙……一回生两回熟。 而后身形一个起落便跃进山内,消失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凤凰山辽阔无边,小西天也只是占据了其中一部分,倒不是不想扩大地盘,纯粹是山势险峻,大多地方不宜居住。 两道白影形如鬼魅,却在险峻山间如履平地而行,恍惚看去好似人影,但当细细打量之后,又顿感这不过是晚风掀起的点点雪雾。 观云舒侧眼瞥了眼赵无眠,心想他的轻功倒是长进不少,可谓一天一个样,此等进步速度足以让世间任何天才自惭形秽…… 这里显然不可能有小西天的高手,两人全速前行,不一会儿瓷瓶内的小甲虫便不动了。 赵无眠拉了下观云舒,两人当即极为熟络地往雪里一趴,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 抬眼看去,此地乃是一处小山坡,周围满是遍布积雪的树木,月光垂洒而下……但压根没有人啊? 两人对视一眼,略显惊疑,赵无眠取出小瓷瓶,却看小甲虫开始拿脑袋往瓶底拱,但瓷瓶显然不是它能拱开的,拱着拱着它就翻了个跟头,而后爬起来继续往瓶底拱。 赵无眠收起瓷瓶,顿时了然,压低声音,“这下面有密道,叶万仓果真有问题。” ------------ 第22章 特别的你 观云舒面容惊疑,“我从不知道这还有条暗道……” 说着两人看向四周,白茫茫一片,连密道入口在哪儿都不知,这要是一寸寸搜寻,估摸得搜到天亮。 就在此时,观云舒忽的感知到什么,冷冷朝看向距两人百步之遥的一颗树,而后从取出一颗飞针,屈指轻弹。 飞针无声无息射向树冠,只听‘叮’的清脆声响,一个人影从树上径直栽下来,不过此人显然也是高手,在空中便调整好身形,双足落地,姿态潇洒……只是一本小册子也落进雪里,依稀可见《后宫秘史》四个大字。 此人一落地,不先躲起来防备暗器,反而先是一扑抓起《后宫秘史》,而后才抬起脸,神情震怒,“何方宵小!?他娘的敢射……” 赵无眠满头黑线,从雪里站起身。 “……射的好啊!”楚长东当即由怒转喜,赔笑道:“我本以为少剑主只是刀法通神,却不曾想还有这么一手强横刁钻的暗器,若是蜀地唐门见了少剑主这手,怕不是要当场分家……” 观云舒也站起身,倒是明白了楚长东此前为何要护着赵无眠,原来是剑宗之人啊。 “观上僧也在啊,瞧这样模样,原来您也是少剑主的红颜……” 话音未落,又是一枚飞针咻得射来。 楚长东神色大骇,连忙抬起手中剑鞘格挡,便又是‘叮’的脆响。 观云舒神色极冷,缓缓放下小手。 赵无眠轻轻抬手,“你怎么在这儿?” 楚长东抹了把额上细汗,心有余悸看了观云舒一眼,暗道少剑主连这等凶悍的女人都能收作红颜,真乃楷模。 他把《后宫秘史》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震掉其上积雪,而后用剑鞘指了一个方向,“我自知少剑主想跟踪叶万仓,于是提前帮少主来踩点。” 说罢,他起身一跃,来至一处平平无奇的空地前,抬手抓起一块白布,语气稍显自豪,“密道入口便是此处。” 赵无眠略显惊讶,楚长东还挺会来事儿,这等人才放到平阳当分舵主都算屈才了。 过去打眼一瞧,一块厚不知几指的石门铺在地上。 “我一路尾随叶万仓来到此地,他明显是和人约好了时间,在此地等了小半时辰石门才打开,所以应当没什么暗号。”楚长东摸着小巴,回忆少许,才道:“但我唯恐暴露,没敢进去,便一直在此地等候少剑主。” 赵无眠伸手按了按石门,极为厚实粗糙的触感传来,想来用蛮力难以打破。 他微微颔首,“有劳楚舵主了,还发现了什么?” “接应叶万仓的人,不止一个。”楚长东严肃起来,身为分舵舵主,自知在凤凰山上有这么一处密道意味着什么,他看向观云舒,“观上僧,你们小西天内部……应当是出了大问题。” 观云舒沉默不语,细作居然不止一人……小西天究竟被冬燕渗透了多少人? “可有看清他们的面容?”赵无眠问。 “只听见了不止一個人的声音,嗯……”楚长东微微摇头,而后神色又古怪起来,“上来就是一句‘他娘的,敢坏我们的好事’,明显是在骂少剑主,我当即就想冲上去拿剑砍了他们,不过为了大局,我才忍辱……” “停停停。”赵无眠揉了揉眉心,“再没其他的了?” 楚长东摇头,而后看向观云舒,“这石门我方才试过,只能从内部打开,若想凭借蛮力……单凭我破不开,不过倘若把洞玄大师叫过来估摸可以。” 洞玄乃是沟通天地之桥的高手,自然不会被区区石门拦住。 观云舒平复心情,淡淡摇头,“我们是要将细作一网打尽,而破了密道,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小心,不漏马脚。” “那在此地等着?”楚长东琢磨少许,又提议道:“等叶万仓出来,我们三人合力将其擒住,不就是枪魁徒弟吗?我早就想会他一会了。” 赵无眠也是摇头否决,“杀了他,抓不着细作,不一样是打草惊蛇?你能确保从他口中审问出细作的身份?” “叶万仓好歹也是枪魁徒弟,混了二十多年江湖,也是一条汉子……估摸审问不出什么。”楚长东眉梢紧紧蹙起,“那我们就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就没有一个能把他们全部引出来的法子?” 观云舒闭口不语。 “想引蛇出洞,要看他们想要什么?”赵无眠沉吟少许,又想起了方才在小西天时那些和尚的闲谈。 倘若是细作潜移默化给他们灌输把真珠舍利宝幢用来为太子祛毒,就能成为国教的观念,目的是什么? 赵无眠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在脑海中梳理着来龙去脉。 十天前谣言在小西天流传,而那时候太子刚昏迷不久,朝中为此封锁消息,铁罗刹则暗中护佑洛朝烟回京,苏青绮启程赶往秦风寨接应,而自己那时候,想必也是不远万里赶到秦风寨附近,而后在那里暴毙……背后下毒之人勾结戎族,想绑走洛朝烟,大败后才将此事宣告于天下。 小西天的谣言定然与朝中那人有关,明显早有布置,他是图什么呢?小西天有什么是他所需要的? 真珠舍利宝幢。 又或者说,是为了不让真珠舍利宝幢落入太子之手,以防解毒。 细作归属冬燕,而冬燕可以确定就是背后那人的势力。 赵无眠忽的看向楚长东,问道:“你在小西天待了这么久,可有听闻朝中派人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的消息?” 楚长东摊手道:“我又不是小西天高层,洞玄大师也不可能透露这等事给我。” 观云舒也是摇头,她才刚回小西天,这种事还没打听,只是笃定道:“小西天不问政事,不可能借出真珠舍利宝幢。” “一般是不会借。”赵无眠摇摇头,而后沉声道: “只是放出谣言后,小西天拿那群老赖显然没法子,倘若此时朝中使者拜访小西天,动用权势助小西天解此危机,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取代武功山成为‘国教’的条件,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洞玄大师是否会心动?” 观云舒回首略显错愕地望着赵无眠。 成为国教的条件对于江湖门派的诱惑力是绝对的,就连洞玄大师此前都说,‘修佛归修佛,世俗归世俗,缺一不可,否则便是自欺欺人,故作清高。’ 赵无眠举起三根手指,“帮小西天解决此次危机乃是恩,封小西天为国教乃是利,为太子解毒乃是忠……恩利忠均占,恐怕没人会不心动。” 楚长东也是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不就是白捡的机遇吗?小西天建派快千年,兴盛过,也曾落入低谷过,此刻只要把真珠舍利宝幢借出去,至少也能保其百年昌盛。” 赵无眠轻轻摊手,“小西天倘若在洞玄大师这一代成为国教,他定然名留青史,如果我是洞玄大师,估摸也拒绝不了此等诱惑……但这天底下当真有送上门的好事?这件事乃是冬燕一手操作,他们给太子下毒,怎么可能让小西天把毒给解了?” 观云舒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朝廷派来小西天求取真珠舍利宝幢的使者……已经全部被冬燕替换了?” 楚长东闻听此言,忽的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冷汗浸湿后背。 “倘若小西天真的借出了真珠舍利宝幢,那便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冬燕既得了九钟,又能确保太子中毒不解。”赵无眠望向小西天的琉璃宝塔,低声道:“洞玄大师定然会跟着同去,说不得,就连他也会惨遭暗算。” 观云舒抬眼望着赵无眠的侧脸,抿嘴不语,倘若没有赵无眠,小西天是否便要就此一落千丈? “不过还有两种可能,第一,洞玄大师就是细作,”赵无眠又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弯下一根,笑了下,“第二,我猜错了,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九钟。” 说罢,赵无眠忽的拿出小瓷瓶,根据小甲虫的动静算了下叶万仓的方位,而后道: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做不得真,但这处密道内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来都来了,此刻自然不能空手回去……叶万仓估摸快出来了,我有个法子能潜入进去,风险有点大,还需楚舵主受点皮肉之苦。” 楚长东拍拍胸脯,“江湖人哪有怕疼的,有此等经历,我老楚也算是和少剑主在刀枪里滚过了,以后和老友喝酒也是多了个谈资!” 观云舒依旧望着赵无眠的侧脸,却是在想,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使者并未被冬燕掉包,冬燕的手未必能伸这么长,冬燕可能只是想半路截杀……所以倘若小西天因此就将使者拒之门外,亦或是当场砍杀,那小西天便只能破釜沉舟,跟着赵无眠走‘女帝派’这条路。 而赵无眠并没有说这第三种可能,或许是存了想将小西天争取为‘女帝派’的想法。 观云舒不说谎话,也极为厌恶别人对她说谎……她不清楚这算不算赵无眠对她说谎,不过她却乐于其中。 毕竟如今倘若逼她做出选择,看在赵无眠的份上,她心底一定是更倾向于‘女帝派’。 而后她却是发现,赵无眠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刻意隐瞒,你不生气?’ 观云舒微微一愣,而后不知为何别过视线,竟是有些不敢回应。 ------------ 第23章 瞒天过海 叶万仓自密道之内一路前行,待抵达出口,便按下旁边凸起的石砖,只听‘咔咔’闷响,石门缓缓打开。 他先探出手掀开盖在石门上的白布,而后探出半个脑袋朝四周瞥了一眼,夜色清幽,遍地积雪,黑灯瞎火的其实也瞧不见太远。 他眼看无人才一跃而上,石门此刻已经完全敞开,而后不用如何动作,石门又开始缓缓闭合。 叶万仓手里提着白布,打算等石门完全闭合后盖上白布,伪装好后再离去。 但武者敏锐的五感却是让隐隐听到远处的打斗声与喊杀声。 他微微一愣,察觉几分古怪,此地位于小西天后山,地势险峻荒无人烟,要说有尼姑和情郎偷情,那倒是个好去处,但厮杀……哪个江湖人会在这争斗?所以是有人潜入小西天被发现了? 叶万仓心底微凸,此刻多事之秋,本来被赵无眠坏了计划已经够恼火,倘若再发生个什么异状…… 他当即就想弯腰再爬回密道,稳健为主,继而便听一道怒火中烧的嗓音喊道:“畜生!本以为你也是条汉子,我才去洞玄大师那里求情,将你救出,却不曾想却救回了個白眼狼。” 叶万仓身形微微一顿,这声音是楚长东?从小西天大牢里救了个人…… 叶万仓瞳孔一缩,是坏他们好事的那个蓑衣客。 楚长东欣赏此人,用剑宗舵主的面子救了他,打算从后山溜出小西天,而后那蓑衣客发了疯又想对他出手……短短一瞬他便理清来龙去脉。 那蓑衣客和他们五台峰的客人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他是想一个不留全杀了啊! 叶万仓闻声看去,在距他数十丈远的林中的确能看到两条白影掠过,楚长东仓皇逃窜,胸前被砍出一条极长的血痕,极为凄惨,身后正是叶万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赵无眠。 便在叶万仓的注意力被赵无眠与楚长东吸引的这一刹那,他身后不足三步的雪地忽然微微凸起,宛若一阵寒风悄无声息掠进石门之内,竟是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 正是藏在石门边缘的观云舒,龟息之法也好,隐匿之术也罢,她均是精通,可谓全能的六边形战士。 “嗯?”叶万仓眉梢微蹙,垂眼看去,但石门已经闭合了一大半,他并未起疑,待石门彻底闭合后,他才蒙上白布,铺上积雪,做好伪装。 而后他取下身后背着的黑布,将其掀开,内里却是被分为两节的枪头与枪身,他双手微微交错便拼接出一杆长枪,继而朝楚长东与赵无眠飞掠而去。 楚长东救不救无所谓,但赵无眠坏了他们计划,便是结了梁子,如今四周无人,不可能有小西天的人来碍事……既然有机会报仇,自然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还算什么江湖人。 叶万仓单手反握枪身,旋身如风,每一步踏出,足下雪面便赫然轰开,露出雪下松软土地。 短短一息之间,叶万仓便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在距赵无眠不如三丈之际,他手腕微翻,一手握住枪杆中心,另一只手扣在枪尾,长枪与地面成一条平行线。 “喝!” 只听一声爆喝,他双足重踏地面,身影忽的消失在原地,而后只见满地积雪赫然出现一道极为狭长的空洞黑线,纯白雪花被黑线一分为二,宛若海浪般向两边奔涌而去。 赵无眠好似完全没料到他会从一旁杀出来,猝不及防只能仓促抬手,下一瞬枪尖赫然点在刀身之上,只听一声爆响,银白刀身爆出红金火光,‘滋滋滋’的牙酸声更是不绝于耳。 赵无眠双足以马步姿态紧紧踏在雪面之上,以防自己被掀飞失了重心,同时一手紧握刀柄,另一只手抵住刀身,用力格挡,但身形还是不免向后滑去,在雪面上划出两道数丈长的划痕。 “叶万仓!?”赵无眠语气故作‘大骇’。 “小子,受死!”叶万仓松开双手,没了向前的力道,赵无眠持刀双手本能微微松懈之际,叶万仓当即一掌拍在枪尾。 赵无眠只觉刀身一股巨力传来,似是不堪其重,刀身直接撞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不由闷哼一声,向后倒飞,却是在空中调整身形,脚步重踏在树干之上,朝小西天的方向直掠而去。 叶万仓收枪欲追,却被楚长东直接拉住,“叶兄不可!穷寇莫追!他还有同伙!” 就这么被拉住了一会儿,赵无眠便已经化作一个小黑点,跑出数十丈……这肯定是追不上了。 叶万仓红着眼睛瞪向楚长东,楚长东胸膛伤口血流如注,脸色极为苍白,他苦笑一声,“可笑今日我还当此人以一敌十,乃是万夫不当其勇的豪杰,心生招揽之意才护着他,如今看来,还不如让叶兄当时直接将他捅死。” 叶万仓想说我还不如直接捅死你,但想到楚长东的身份,只得默默咽下这口恶气……他们与剑宗并未仇怨,此刻杀了楚长东也只是多生事端……剑宗还是很有面子的。 瞧叶万仓阴沉着脸一言不语,楚长东不由关切道:“此人虽不知是何目的,但摆明了想杀尽五台峰的客人,叶兄接下来继续待在此地,恐遭暗杀。” 闻听此言,叶万仓才深呼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淡淡道:“不劳楚兄费心,那厮我方才一试便知,武艺粗浅,虽敌得过凌虚老道,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他若来,也只是让我多一条抢下亡魂罢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我自有定夺。”叶万仓微微摆手,心底则产生几分怀疑。 心想这会不会是楚长东和赵无眠在演他?但目的是什么呢?进密道?即便他方才被吸引了注意,谁能在他三步之内潜入密道?恐怕也只有小西天的洞玄大师了吧? 洞玄联合赵无眠,楚长东一起演他? 叶万仓琢磨少许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洞玄又不知小西天内有细作,干嘛闲得蛋疼跟踪他,还发现了密道…… 是的,距离赵无眠杀了屠子翎,其实才过去了三天,所以叶万仓压根就不知道屠子翎已经被赵无眠杀了,洞玄本人也没提过小西天有细作。 这也就是此世信息不流通的坏处了,也是赵无眠抢了千里马就一路跑来平阳的益处。 “究竟发生了何事?”叶万仓打算试探试探这个整天看黄书的大老粗。 楚长东呵呵一笑,心想老子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还能被你试探出东西来? “待我先疗伤再容我细细道来……我准备离开小西天,召集剑宗人手揪出此人,为五台峰的诸位兄台报仇……” “好说好说,我也正有此意,我与老道同住三月,时常交流武功心得,亦师亦友,如今老道被他所杀,我定要将那人刨心刮骨,方告老道在天之灵……” 赵无眠藏在远处,依稀可见叶万仓并没有对楚长东出手才微微松了口气,稍有不慎,楚长东都有可能被叶万仓杀了泄愤,因此楚长东甚至都把自己极为宝贝的《后宫秘史》当做遗物交给了赵无眠。 不过如今显然不可能有机会还给他。 赵无眠趴在雪里,藏在暗处静静等着叶万仓离去,他不会龟息之法,若是到了叶万仓三步距离,即便他趴在雪里也定然被瞬间察觉,也就只能由他砍杀楚长东,掩护观云舒先进密道…… 楚长东毕竟胸前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因此两人并没有在此地多留便快步离去。 赵无眠没有即刻起身,而是又默默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运起轻功往密道处寻观云舒。 来至石门处,掀开白布,往石门上敲了两下。 没什么反应,赵无眠心底微微一沉,刚准备继续敲,石门便咔咔打开。 观云舒跟个小地鼠似的探出个小脑袋,神色戒备,瞧见是赵无眠才松了口气,“如何?” “很顺利,你确定洞玄不是细作?叶万仓很有可能去找他问个明白。” “放心,师叔不可能是细作,也绝非愚笨之人。” 闻言,赵无眠翻身落入密道,抬手将宽大白布盖在上方。 叶万仓心底仍旧略显怀疑,目送楚长东离开小西天后,的确径直来到大殿,寻上洞玄。 洞玄安抚好被赵无眠吓尿的一众宾客后,便一个人坐在大殿内敲着木鱼默念《大藏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淡淡睁开双眸,道:“叶施主来此,可是为了真珠舍利宝幢?无论施主来几次,贫僧都只有一个答案,这个先例不可开。” 叶万仓微微摇头,直接问:“楚舵主今晚可是来寻过洞玄大师?” 洞玄神色略显惊讶,不过待他转过身看向叶万仓后,面容又恢复了平静,“叶施主为何这样问?” 叶万仓微微摇头,“私人仇怨,请大师如实回答,在下感激不尽。” 洞玄淡淡道:“此乃楚舵主的私事,倘若叶施主给不出缘由,贫僧自然不会多嘴。” 叶万仓眉梢一蹙,挥挥手道:“方才楚舵主告诉我,他向您求情,期望能放那贼人一命。” 洞玄微微颔首,“楚舵主今日的确为苏施主求过情。” “苏施主?”叶万仓还不知赵无眠的假名。 “那人名为苏烟然。” 叶万仓心中了然,放下心来,其实在看到洞玄本人就坐在这时,他心中的怀疑就已经消去了大半……反正只要没潜入进密道就行。 他抱拳行了一礼,“多谢解惑,在下告辞。” 待叶万仓离去后,却是取出随身纸笔,写了什么,而后将短信放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旋即便径直离去。 洞玄望着叶万仓的背影,待他离去后才微微摇头,又转过身,默默敲木鱼,只是在心中暗道:“多说多错,还望我未曾露出马脚……但这料想也不算打了诳语,毕竟楚舵主当时在五台峰的确求了情。” 洞玄可不傻,楚长东,观云舒,赵无眠三人明显就是一伙的,楚长东此言,便是观云舒与赵无眠的意思,显然就是想让他配合。 他便又叹了口气,心中道:“不过犯戒便犯戒吧,做师叔的,为了晚辈,总得付出点什么,佛祖想必可以理解的。” ------------ 第24章 ‘飞龙乘云’ 密道内不显昏暗,每隔一小段距离便在石壁嵌着颗夜明珠,不算亮,但也足以视物。 赵无眠踏进密道,唯恐发出什么动静打草惊蛇,因此并未开口说话。 观云舒却是偏头打量了他一眼,指了指赵无眠的肩膀,意思是‘伤口可有崩裂?’ 赵无眠略显意外,给了她一个‘你还会关心我?’的疑惑眼神。 观云舒收回视线,默默向前走去,大抵是被气到了。 根据方向,密道延伸至小西天内部,定然就是细作挖出来的。 密道乃是单行道,并没有什么岔路,一路无话,悄声直行,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一处辽阔的大厅,其内摆放着油灯蒲团,地毯茶案,料想是开会之地。 大堂无人,这也正常,毕竟叶万仓都走了,显然该谈的事儿都谈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上前,翻箱倒柜。 桌旁放了个火炉,看火光,明显刚熄灭不久,可见其中不少黑色物质,赵无眠用刀鞘在里面戳了戳,些许飞灰便从中逸散, “他们很谨慎,信纸,文书等估摸都被烧掉了。”赵无眠微微摇头。 观云舒翻找了一阵儿,也确实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柳眉紧紧蹙着,又瞥了眼蒲团,“四个蒲团……至少四个细作?” “蒲团数量也说明不了什么。”赵无眠沉吟少许,却是耳根微动,忽的听到大堂对面的廊道传来细微脚步声……听动静,估摸是两人。 他能听见,观云舒自然也能。 以两人的实力,只要这细作不是洞玄大师那便无惧任何人……但此行是为了打探信息,若是把这两细作抓了,他们也如小轩子那般当场服毒自尽,那仅剩的线索可就都没了。 此刻自然不能被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自知其中利害,而后观云舒便手脚匆忙将现场恢复原状,赵无眠则观察四周,分工明确……可惜大堂内部没什么遮挡物,前后也只有两条甬道,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眼看脚步声愈发接近,赵无眠瞧观云舒将现场收拾得差不多,当即一把搂住她的小腰将其拦腰抱起,脚步微踏,飞身而起,另一只手拔刀出鞘,斜着捅进天花板,而后赵无眠一手搂住观云舒,另一只手紧握刀柄,动用腰腹的力量近乎贴在天花板上。 观云舒完全没料到赵无眠会搂住他,下意识呼吸一窒,便想一掌将其拍飞,但此刻形势所迫,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强迫自己收起力道,只是小手软软拍在赵无眠的胸膛,倒像是夫妇调情。 也就是之前上药加钟,让观云舒已经与赵无眠有了些许身体接触,导致她稍微适应了那么一丢丢,否则估计赵无眠还是难逃被一掌拍飞的下场。 只是赵无眠的大手搂在腰间,观云舒只觉那只大手正向她传递着极为惊人的热意,乃至都有些滚烫火热,犹如一块烧红的木炭。 她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身子莫名软了下来,什么劲儿也用不上,脸颊更是宛若火烧,甚至都能从脸上的神经感觉到心脏愈发快速的跳动。 但观云舒难受,赵无眠同样不好受。 两人唯一的着力点便是长刀,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去,因此只得紧紧贴在一起,便导致两人此刻的姿势极为古怪,赵无眠近乎贴在天花板上,而观云舒则依偎在他的怀中,丰腴修长的双腿都紧紧夹住赵无眠的一条腿。 赵无眠只觉身前一团软云向外逸散出极为惊人的热量,紧贴在一起更是能把观云舒较好的身段儿感受到‘纤毫毕现’那种层次。 赵无眠忽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去内蒙旅游的经历……那天坐上飞机,抵达省会,便租了辆车,狂开四個小时,抵达草原。 草原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草原的温差极大,白天短袖,晚上就要穿棉服……他没带棉服,被冻了个半死,还有草原遍地的风力发电机,极为壮阔,但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数天边的白云。 白云极为硕大,形状各异,带着褶皱,宛若即将坠落般一团一团笼罩住整片蔚蓝天空。 如今便有两团坠落下来,砸在赵无眠身上。 赵无眠那时便在想,那些云倘若舒展开来,真不知该有多大,只是目视便可知白云的柔嫩顺滑,倘若将身子骨整个埋进去,赵无眠甚至毫不怀疑自己能直接陷进云里,再难脱身。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幻想居然还能变成现实。 软,委实太软。 但也难受,委实太难受。 赵无眠的脸就埋在观云舒的脖颈处,浓郁幽香扑鼻而来,即便他用尽全力集中精神,清除杂念,脑海中还是时不时蹦出些荒唐念头,例如: 学了一辈子武功,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轻松解锁许多曾经从未想过的新姿势……便如此刻。 咚咚,咚咚—— 两人的心跳声一个比一个大,来者肯定习过武,五感敏锐,再这样下去,即便趴在天花板上也免不了被发现。 赵无眠一咬舌尖,用痛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生理反应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控制住的,他还是感觉两人的心跳宛若擂鼓。 观云舒瞧见赵无眠的嘴角渗出些许血丝,杏眼微微瞪大几分,而后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闭上双眼,按照‘龟息之法’的运气路径运功,只看一瞬之间,观云舒的心脏便忽的停止跳动。 赵无眠心中微惊,心想这对于小尼姑而言是不是太刺激,导致她休克了?下一瞬赵无眠便感觉到观云舒按在自己胸前的小手渡来一股真气,这股真气沿着特定的脉络运行,不稍多时,赵无眠的心脏也是一僵,好似被一双大手硬生生握住。 显然是与观云舒同款的龟息之法,但毕竟赵无眠不会,全靠观云舒在他的体内施展,难免有些粗鲁。 虽然此举让赵无眠感觉耳朵发鸣,眼前发黑,但好在还没失去意识,而且能掩盖住气息已是极好。 而且这也不是真的让心脏停止跳动,只是最大限度减缓了心脏跳动的频率与力度,只要持续时间不长就没什么大碍。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昆吾刀本就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即便赵无眠是斜着插进天花板,刀身也在缓缓向外滑去,根本没什么摩擦力可言。 而且单靠一点石砖维持两个成年人的体重也极为不现实,刀身插入的那处石砖已经浮现点点裂痕。 眼看就要掉下去,观云舒当即一只胳膊主动搂住赵无眠,另一只小手宛若标枪直接插进石砖。 赵无眠瞳孔瞪大几分,我艹,无情铁手。 旋即下一瞬他便感觉视线忽的颠倒,只听衣襟猎猎的细微声响,两人在空中便翻了个过儿。 简单来说,就是从女上,变成了男上。 噗—— 赵无眠眼前一黑,却是埋进了云朵里,将云朵缝隙内的空气尽数挤出来,发出了些许轻响。 但此刻可不是享受的时刻,有了新的着力点,他才有机会反手握刀,又把昆吾刀往里插了插,眼看整刀没入,只留刀柄,严丝合缝,再加之观云舒也在用力……两个着力点分散开来,如今才能勉强让两个成年人贴在天花板上。 而后赵无眠才轻轻一挥衣袖,将差点落在地面的碎石接住……如此应当算是万无一失了。 下一刻,甬道内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传来,过了约莫十秒,两个大光头便映入眼帘。 赵无眠瞳孔稍微缩了下,其中一人他还见过……不就是那个被他一招打趴的真性吗? ------------ 第25章 面朝云朵,春暖花开 赵无眠略显惊讶,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料到我上山第一个揍的家伙就是细作。 以观云舒的姿势不太好回首看,只能勉强用余光瞄着下方,瞧见两人,杏眼微微一眯,心中虽然惊讶,但细作是谁也不奇怪,因此她更多的是杀意。 但还不知细作是否只有下面两人,因此她按捺着心中杀意,决定先继续听下去。 下面那两和尚显然没强到连杀意也能感知到的地步,更何况他们想破了脑壳也猜不到头顶上居然就趴着两人,还自以为身处密室便安然无恙呢。 真性并未发现密室被人潜入的痕迹,脚步匆匆从衣袖里掏出一封短信,燃起火炉,将短信直接抛进炉子里烧掉,沉声道:“叶万仓方才给我在老地方塞了信,那不速之客似乎被楚长东救了出来。” 顶上两人闻言心底微微一凸,没料到叶万仓动作居然这么快……难怪明明已经开完了会儿,这两人居然又折返了回来。 “一派胡言。”与真性对话的乃是一个留着白须的老者,“寺内不少弟子均看到观云舒押送他去见了洞玄。” “信中说,据楚长东所言,他是去向师父求了情,估摸师父看在剑宗的面子上,加之那人所作所为也有益于小西天,才心软当场放他自由。” 闻听此言,趴在天花板上的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观云舒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赵无眠则在想观云舒平时在小西天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这两人居然愣是没有怀疑他和观云舒本就是一伙的。 两人各怀心思,底下真性则对老者继续道:“苏烟然刀法不差,但我从没听过这号人物,他更是连脸都不敢露,大抵是化名,但他明摆着冲我们来,任由他这般发挥,迟早坏我们大事。” 老者轻抚胡须,浑浊眼眸微微一眯,“可知他的下落?” 真性微微摇头,“被叶万仓一击逼退,自知不敌,可能已经下山了……楚长东都已经负伤离去,他更没什么身份继续待在小西天,总不能又跑大牢里窝着。” 赵无眠又看了观云舒一眼,真性是真的没想到他和观云舒是一伙的啊? 观云舒脸色带着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冷冷看了赵无眠一眼,意思是‘别乱动!’ 空间一共就这么大,赵无眠又是转头又是抬头的……不就是在云朵里蹭来蹭去的吗? 观云舒已经感觉到身前那极为古怪的触感‘由点及线’再‘由线及面’了,她本就极为敏感,若是任由赵无眠脑袋继续乱晃,估摸她要浑身无力直接摔下去。 但那老者下一刻却是直接道:“今日在大殿,观云舒曾提起她有個友人即将上山……兴许就是此人?” 闻听此言,观云舒心尖儿微微一跳,却是已经做好了出手准备。 倘若被真性发现,那就只能下场把这两人全抓了,严刑逼供。 真性琢磨了下,才淡淡摇头,“叶万仓在信中提及,他专程找师父问过,楚长东的确找了师父求情,苏烟然也的确被观云舒压去见了师父……若是友人,观云舒何必带着他堂而皇之在寺内游走?” 这便是信息不对等造就的思维误差……真性压根不知赵无眠与观云舒为了追踪叶万仓赶时间,不得不从寺中直行。 赵无眠轻舒一口气,还好洞玄师叔给力,应当是领会了他的意思。 “可还有其他线索?”老者微微点头,而后继续问。 真性回忆片刻,才道:“那群虫豸被苏烟然打得屎尿横流,便是再让他们上山也没那个胆子,但有人听到了凌虚老道曾说,他所用刀法为《五气经》内的‘云倚楼’,这是铁罗刹的刀法。” “铁罗刹?”老者稍显错愕,“江湖上只有铁罗刹夫妇会《五气经》,但听嗓音,那人年岁肯定不足三十……铁罗刹夫妇何时收了徒弟?” “铁罗刹夫妇已经在江湖失踪许久,兴许是归隐江湖了,那收个徒弟传承武艺也很正常。”真性微微摇头。 苏青绮之前也说过,铁罗刹夫妇一直在暗中护佑洛朝烟,这事朝堂都没几人知道,更别提江湖,所以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归隐了吗。 真性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倒是细腻……可惜全猜错了,也不枉赵无眠干什么事都隐瞒身份。 “铁罗刹夫妇为何要插足小西天之事……”老者喃喃自语。 真性微微抬手,“想再多,没有证据也是白搭,倘若这事儿没楚长东所言那么简单,待明早玄思大师不妨去剑宗分舵寻他问罪,借此施压,逼问来龙去脉,叶万仓一介散修,不敢招惹剑宗,但我们可不怕他们……就以为小西天的诸位宾客寻个公道为由吧…… ……而倘若楚长东没说谎,苏烟然没有得手,可能还会刺杀楚长东……待在他身边,想必也能有所收获。” 名为玄思的老者微微摇头,“天色还不算太晚,我待会儿便下山寻他,若是等明早,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有劳了。”真性行了个半手礼,“若是当真见了他,切记不可留手,我与他曾对过一招,虽然我放了水,但也能从中窥探出他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玄思和尚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凌虚老道。” 真性显然不太放心,琢磨了下,又道:“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人,估摸是个女子,不通武艺,与他寸步不离,显然对他很重要,直接对那女子下手,定然会让他露出破绽……这便是他的软肋。” 赵无眠眉梢微微挑了下。 两人三言两语谈完了对赵无眠的处置,而后玄思便轻叹一口气,“京中可有来信?怎么还不派使者来小西天……十天前我们放出谣言,推波助澜如此之久,按理说前天就该来人了……若是早些前来,也不会被那家伙坏了事。” 观云舒望着赵无眠,他所猜居然完全不差。 下方,真性微微摇头,“我已经寄信去了京师,料想也快了。” “若是迟迟不来,倒不如号召弟子向洞玄施压。”玄思和尚脸色微冷, “最近我时常在早课不着痕迹为弟子们传达为太子奉上真珠舍利宝幢的念头,已有不少弟子深以为然,洞文不在,洞玄文弱,若是弟子们一同施压,他定会服软,否则便是群龙无首,而只要洞玄带着真珠舍利宝幢入了京师,便不愁抢不过来。” “羽生大人严令禁止,不可让世人得知朝中借了真珠舍利宝幢,就连京中使者也是暗中前来,否则直接一纸文书昭告天下朝廷需要真珠舍利宝幢即可,何必多此一举?” 赵无眠与观云舒均是心中一凛,‘羽生’倒是个线索。 洞思和尚不满道:“我们有武魁级别的高手,还怕被世人知道?就是让他们来抢,谁有那个胆子与实力?” “羽生大人从未透露缘由,但料想也没这么简单,估计有其他用意。”真性微微摇头,他坐在蒲团上沉默片刻,而后才沉声道: “但迟则生变,洞文方丈不在,此刻便是寺内最为空虚之际,待洞文方丈回寺,我等便再无机会…… ……再等两天,两天后倘若京中使者还迟迟未到,便让寺内弟子签写一份名册,由我等交予师父,三位大师同时施压,我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这几天也会多劝劝他,得手几率应当不小,到时候嘱托他暗中护送真珠舍利宝幢,三人陪同,再留几人在寺内做好保密工作,应当能瞒一段时间…… ……即便真的暴露我等借走了真珠舍利宝幢的消息,也要好过拿不到!” 三位大师?那再加上真性也就是四个细作……和蒲团的数量也吻合。 玄思和尚微微颔首,“洞文不知此刻在哪儿,但听到小西天的谣言,估摸也会赶回来处理,的确不能再拖延下去……” 玄思和尚沉默片刻,便微微摇头,没再多言。 他长身而起,琢磨了下,道:“所谓灯下黑,苏烟然可能还藏在后山,我先去山上搜寻一圈,再去寻楚长东问个明白,倘若没有收获,我便已‘暗中保护楚长东’为由在山下住两天,待起事时再上山。” 真性微微颔首,“万事小心,不可轻敌。” 说罢,两人分道扬镳,分别自大堂前后两条甬道而去。 待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无眠以防两人未曾走远,又给了观云舒一个眼神,意思是‘此刻截杀玄思,真性也不会起疑。’ ------------ 第26章 此去京师 又蹭我! 观云舒脸色潮红,紧紧咬着下唇,但却是不发一言,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显然是怕闹出动静被真性与玄思察觉。 她屏气凝神,确认两人走远之后,便羞愤一掌拍在赵无眠身上。 赵无眠衣袍都鼓了下,只觉一股气劲传来,不可阻挡,直接就朝后面倒飞而出,眼看便要在身后墙上印在‘太’字,他当即在空中扭转身形,脚步轻飘飘在墙上踏了下,便卸去力道,潇洒落地。 但观云舒可就没那么惬意了,她自天花板上一落而下,踏在地上,却是双腿都软了下,差点瘫倒在地。 赵无眠连忙上去扶她,观云舒瞧他那么潇洒惬意,更是一肚子怒火,瞧赵无眠一接近,她便不知为何浑身酥麻了下,丰腴双腿紧紧夹着,又回忆起方才身体的古怪触感,连忙后退几步避开。 “你!” 只见她神情羞愤,澄澈双眸瞪着赵无眠,咬牙切齿,似是想骂人。 但赵无眠做法又确实没什么问题,两人又不会传音入密,万事小心点肯定没错。 观云舒挑不出赵无眠的错,但被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心底极为恼火,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清白,不配当尼姑了。 但她观云舒又岂是无理取闹的愚妇? 因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表情又恢复往常的清冷淡漠,冷冷道:“方才不过权宜之策,今后若敢再提,定饶不得你……” 话音未落,赵无眠忽的咳嗽了几声,显然是方才的‘龟息之法’让他还没缓过来……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武学,外力介入定然伴随着副作用。 观云舒冰冷的表情微微一变,又不气了,嗓音透露着几分微不可查的紧张,“可是方才我的真气伤了你?” 赵无眠手按着心口,心脏每跳动一次,他便好受几分,静待几秒后他才摇摇头,飞身自天花板上拔出昆吾刀,干净利落收刀入鞘,朝玄思的方向飞掠而去,口中则趁着这点空挡笑道:“刚才心脏停止跳动时,我都已经想好了遗言。” 瞧赵无眠还有和她说趣话的力气,观云舒略显紧张的神情又恢复了往常平静,略显放心,淡淡‘嗯’了一声。 她同样运起轻功朝玄思追去,目视前方,看也不看赵无眠,做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却是问:“什么遗言趁早说了,若有机会我会转达给你的医女听。” “如果我是一只鸟,就能在云海里畅游。” “听不懂。”观云舒淡淡摇头,而后轻叹一口气,故作悲悯世人的语气,道: “鲁莽对你用了我们小西天的秘法,看来是伤了你的脑子,等回去后让你的医女好好给你治治。” 赵无眠偏头看向观云舒,语气惊讶,“都会和我开玩笑了?看来距伱说谎已经不远。” 观云舒粉唇紧紧抿着,也不知是被气的不想说话还是怎么,深深呼了口气,扯开话题,问:“截杀玄思,不怕暴露?”。 “怕什么?他想来杀我,那被杀也是很正常的事,依真性所言,他们明显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刻,即便被杀了个同伙,也不至于让冬燕起疑心改变计划,你明日直接转告洞玄,说洞文大师后天就回来,等洞玄将此事透露给真性,我看他急还是不急……哦,你不说谎,那我去告诉洞玄…… ……至于玄思,我们将他活捉,倘若能问出点东西,也就不用等真性自爆,直接全抓了便好,一了百了……玄思武艺怎么样?” “他与方丈,师叔一个字辈,年近五十三岁,但未入武魁之境,我很少见他出手,只知乃是宗师,他既然口气那么大,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那以防万一,便将他看做刘约之那一级别的宗师好了……”观云舒眼底浮现几分思索,片刻后道: “他指法,拳法无一不精,最擅长的武学莫过于落日指,此乃我们小西天的独门指法,一指下去,断金裂石游刃有余,还兼修一门的横练功法,可用手掌硬接精钢兵刃而不伤。” “破绽呢?” “伏兔……”观云舒所说乃是穴道,而后她想起赵无眠没了记忆,缺乏武学常识,便直接道:“朝腿打。” 赵无眠微微颔首,而后沉默片刻,忽的又道:“待解决此事,再等许然来至平阳,确保洛朝烟无忧,我便打算去一趟京师。” 观云舒瞳孔瞪大了几分,语气错愕,偏头看他,“为何?” “太玄宫作为反贼组织,它的情报,想必天底下没谁比朝廷更清楚。”赵无眠淡淡摇头,“我总得查清我到底是谁,何况若是从真性口中得出更多情报,我也需要转告苏小姐,想必能让她少经历许多危险。” “我们不认识你,可不代表苏总捕不认识你,若他见了你,认出你是太玄宫人,说不得一言不发就要打杀了你。”观云舒冷冷警告。 “有苏小姐在,我又能出什么事?而且苏总捕也是‘女帝派’,虽说功过不能相抵,但我好歹也是将我家圣上送至许家的大功臣,至少也顶半个从龙之功,何况既然没我的通缉令,至少能证明我也没干出什么伤天害理有违人伦的事,说不定我除了身份,压根就‘无过’……” 赵无眠想了想,又笑道:“抢晋王的马可不算,这事儿是有我家圣上背书的。” 观云舒抿着唇,不发一言,默然少许后,她又问:“洛朝烟怎么办?你要将她一个人丢在平阳?” “估摸不出半月,楚地水师便能抵达京师附近,到时候便由许然送她过去,领兵进京……在她领兵之前,我和苏小姐能将背后下毒之人揪出来自然最好,倘若不能,至少也得打断他几条腿,断他几处臂膀。”赵无眠早便将之后的事儿计划好了,此刻朝观云舒娓娓道来。 观云舒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话,如此看来,待揪住小西天的细作后,赵无眠的确没了继续留在平阳的理由。 观云舒默默转过视线,目视前方,嗓音微冷,沉声道,“先杀了玄思再谈这些。” “嗯……是活捉,不是杀。”赵无眠提醒道。 “我知道。” “你心情不好?” “因为细作居然是入寺四十年的长老,我一直将他当做长辈看待。” “只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不舍……” “快到了,屏气凝神,莫要让玄思听见动静,你伤势未愈,辅助我对敌即可。”观云舒目视前方,没给赵无眠说完话的机会。 赵无眠轻轻一笑,也没再多言。 他又一次觉得‘不打诳语’真是小西天建派近千年以来最优良的传承,没有之一。 月光刺破云层,如水般轻柔洒在凤凰山上,纯白积雪幽幽反射着月光,幽静无声。 玄思打开石门,飞身跃起,踏至雪面,环顾四周,暗暗戒备,心中则想到,后山的确是個躲藏的好地方,而那家伙不可能知道他玄思有问题,他先前在五台峰对于小西天中人也没有恶意,所以待会儿可以高声呼唤,倘若那人轻信于他露了面,再趁其不备将他擒住,好生审问。 思索间,脚边石门已经缓缓闭合,直到发出‘咔’的碰撞轻响,玄思才弯腰抬手将白布盖上。 便在此时,白布下的石门却是忽的又发出一声‘咔’的轻响。 玄思一愣,面容浮现几分疑惑,是真性? 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白布便忽的‘噗嗤噗嗤’破出细微小洞,却看数枚飞针竟是悄无声息朝玄思射来,刹那间便以到了他的眼前。 飞针细如发丝,不知何等材质,反射着如水月光,以玄思的视角看去,便如一层晶莹薄纱朝他铺洒而来,但其中却是蕴含着极为强烈的杀机。 玄思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骤然一变,他为了盖上白布,此刻正弯着腰,这个姿势根本不好发力,何况他根本毫无防备,只能凭借本能闭上双眼,保护眼球,同时运起早已得心应手的横练武功。 叮叮叮叮———— 飞针印在玄思脸上,却是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显然单凭暗器很难破防。 但赵无眠与观云舒也不指望单靠暗器就能擒住宗师。 便在玄思闭眼的这一瞬间,白布被赫然掀开,可见石门仅仅打开了一条可通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但还未见人,刀锋先至。 擦擦—————— 昆吾刀横向一扫而过,只看刀光一闪,玄思小腿便赫然出现一道血痕,而后昆吾拉出的刀光才余波未减,向玄思身后逸散而去,只见地上积雪宛若被刀光犁了一边,积雪纷飞而上,露出雪下黑色的地面,宛若在玄思身后的地面上画出一副‘黑色团扇’! 倘若不是因为玄思修了多年的横练功,此刀便足以砍下他的腿……但一刀下去,赵无眠心中已经有了数。 玄思的确修了横练功,但水准不如江白……即便无需蛊毒,他也能破防。 ------------ 第27章 正义群殴 玄思只觉腿上一凉,而后便是火辣辣的痛感袭上心头。 密道被人潜入了! “喝!” 玄思和尚当即理解了状况,短短一瞬之间就有了定夺,大喝一声,却是抬手砸向还未完全打开的石门。 潜入者此刻才出手,明显是存了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心思……今日他可以死,但至少也得留下点线索,只要明日真性亦或是叶万仓瞧见石门有被破坏的痕迹,当场就能知晓密道已经被人发现。 刹那间的反应,赵无眠便知玄思这老登也算是个有胆识的秃驴,但此刻是他们占据上风,怎么可能让玄思如愿? 赵无眠一刀挥出后,身形便已拔地而起,自密道内一跃而出,长刀斜斜向上撩去。 铛! 昆吾直接砍在玄思右手,却是发出一声金铁交击声,显然玄思手上的横练功远超周身各处。 但破不了防归破不了防,比气力,出道至今赵无眠还未输过任何人,玄思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登,又不是修行‘龙象般若功’的西域和尚,因此右手与昆吾一经接触,他原本弯腰的身形便猛地向后仰去,但他左手却是宛若长鞭,听声辨位朝赵无眠的脑袋甩来,空气都发出一声爆鸣。 赵无眠自知玄思绝非庸手,这要是被一掌拍到脑袋,定然便是如西瓜炸开般的场面。 他一刀架开玄思右拳,而后长刀便顺势砍向这一鞭手。 铛铛铛———— 格开鞭手,玄思右手宛若鹰爪顺势砸来! 赵无眠眉梢紧蹙,虽不知玄思这几招有何门道,但他所用明显是小西天上乘拳法,不能硬接,而两刀下去玄思已是被劈得重心不稳,因此赵无眠一刀劈开玄思鞭手后便旋身一脚,重重印在他的心口,不在与他继续对招。 砰—— 玄思闷哼一声,身形向后砸去。 直到此刻,玄思才堪堪睁开双眼……方才交锋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继而他便见到赵无眠身后,观云舒犹如鬼魅般自石门内一跃而出,长靴微踏,纤细的身形猛地自赵无眠身旁掠过,一席白色僧袍猎猎,俏脸极冷,好似追魂索命的白衣厉鬼。 玄思浑浊双眼赫然瞪大,浮现几分骇然,“云……” 才刚刚吐露一个字,观云舒便以至身前,面若寒霜,拔剑出鞘,剑锋与剑鞘摩擦出无数火星。 夜间深山处忽的亮堂了一瞬。 此刻观云舒无需掩盖身份,所用尽是小西天真传,实力比起太原时期自是强横了不少。 玄思被赵无眠一脚踹出,重心不稳,根本来不及用什么招式,只得双指竖起,一记剑指刺向观云舒喉间,是为围魏救赵。 观云舒神色不变,只是微微偏头,玄思一记剑指险险擦过她的脖颈,却是连一道血丝都没留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凶险至极,稍有不慎便是殒命当场。 但凶险万分,也代表着回报之大。 下一瞬长剑便瞬间刺入玄思左边大腿,继而观云舒手腕微翻,只听‘噗嗤’一声,玄思左腿竟是被她极为凶残地当场斩断。 此等剧痛,饶是玄思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禁冷汗直流,差点惨叫出声,神情更是不可置信,显然是从未见过观云舒如此暴虐的模样……她竟是如此痛恨细作,全然不讲往日情分?连让他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 你瞧瞧哪个修佛的打起架来像她这么凶残? 赵无眠在身后正欲持刀砍来,见状也是身形顿了顿,心想观云舒此刻心情如此之差,下手如此之重,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一剑便卸了玄思一条腿,观云舒还未来得及变招,玄思便剑指转手刀,横切向观云舒脖颈。 赵无眠见状当即收刀入鞘,转而握上白霜剑柄,拔剑出鞘,挺身直刺。 他持剑右手的胳膊衣襟寸寸崩裂,肩膀上的干净白布也是再度渗出血丝 擦——— 铛! 宛若雷鸣乍现,玄思距离赵无眠本就不到十步,因此一抹寒芒瞬间横跨数步距离,刺中玄思指尖。 挽月弦! 玄思被此剑震的右手再度抬起,左手正欲挥来,却被观云舒持剑挡住。 正义的二打一。 玄思两手均被制住,仅剩的一条腿还没来得及抬起,赵无眠便已经逼近,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捏住他的下颚,以防他服毒自尽,而后小臂肌肉隆起,按着玄思的下巴便将其重重砸在雪面。 轰! 只听一声爆响,玄思身下雪面宛若有枚炸弹爆开,瞬间向四周逸散而去,雪花纷纷而落,在漫天雪花飞舞之间,赵无眠手腕微翻,反手握住剑柄,径直刺入玄思另一条大腿,而后用力一挥儿,便又是一条腿被拦根斩断,凶残果断与观云舒不遑多让。 五肢已断两肢,玄思终是忍不住痛哼一声,但还未放弃,双手当即用出一记‘双峰贯耳’,朝赵无眠太阳穴砸来。 但有观云舒在身侧,自是不会有事,她不过两剑挥出便将其挡下,而后素手竖做剑指,在玄思周身要穴点了数下,玄思双臂便无力地垂落在地。 赵无眠紧紧捏着玄思下巴,眼神微冷,眼看玄思已经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才用剑柄轻轻挑了下自己的斗笠,“玄思大师,您不是想找我吗?我就在这里。” 玄思眼底浮现一分错愕哑然,而后眼神凛冽宛若要将赵无眠千刀万剐,但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听不太清的‘你究竟是谁?’ 赵无眠轻笑一声,“看您这反应,想来方才与真性所言,并非是对我们逢场作戏。” 玄思死死盯着赵无眠,而后又看向观云舒,眼神带上几分了然,旋即便是无尽的懊悔……之前他其实想过赵无眠与观云舒认识,但因为洞玄的掩护,已经否决了这個可能性。 “玄思师叔……”观云舒淡淡收剑入鞘,居高临下望着玄思,表情冰冷,“你们完了。” 说罢,她再度点了玄思一个穴位,玄思便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带他去找洞玄师叔吧。”观云舒微微摇头,转身开始整理现场的打斗痕迹,确保与来时一般无二后。 赵无眠则取出止血粉为玄思上药,以防他失血过多死在路上,而后才和观云舒一同整理现场。 观云舒心情还是不太好,淡淡道:“看来是高估玄思师叔了,他应当不是刘约之的对手。” “高手较量,一念之差就足以决定生死,我们暗中偷袭,找到破绽,一套连死他也很正常。”赵无眠微微摊手。 观云舒微微颔首,口中却是忽然说道:“明日我就教你武功。” “小西天的武艺?”赵无眠略显惊讶偏头问:“还真的要传给我这个外人?” “我们可不是不明事理之徒。”观云舒微微一顿,而后嗓音低下去几分,“还有《五气经》,我答应了苏青绮,此刻自然不能食言,等你去了京师见到她,也省的说我不守承诺。” 两人小声交谈着,便一路直行抵达小西天附近,为了防止被细作发现,由赵无眠在后山守着玄思,而观云舒则去将洞玄叫来。 ------------ 第28章 琉璃塔 晚风徐徐,月色清幽。 玄思面色苍白,像块破布摊在雪上,观云舒已经离去,赵无眠细细检查了下玄思的口腔,确保内里没有毒药,便抽出长刀,在一旁默默练刀。 不足五分钟,观云舒与洞玄便飞身而来。 瞧见赵无眠这时候还在练刀,观云舒不知为何看了洞玄师叔一眼,意思大抵是,瞧,他就是我在江湖认识的朋友,多刻苦? 洞玄自不会如赵无眠那般总是惹观云舒不快,见状有些想笑,他微微颔首,神情赞许,“想来是能与你一路扶持的至交好友。” 闻言观云舒神情忽然一冷,面色转为平静,目视前方,“是朋友,但还不是至交好友。” 洞玄无奈摇头,也没反驳。 等两人来至身前,赵无眠才干净利落收刀入鞘,朝洞玄抱拳,报了本名,“赵无眠。” 洞玄也行了一礼,对赵无眠之前用了假名并不意外,“多谢赵施主最近对云舒的照顾,如今又帮了小西天此等大忙,贫僧与小西天上下感激不尽。” “是我帮他更多,应当算是我照顾他。”观云舒反驳了洞玄的前半句。 赵无眠偏头看她,“这算打诳语吗?你终于决定破戒了?” 观云舒柳眉一竖,伸出几根手指打算好好和赵无眠捋一捋在太原两人到底谁帮谁更多。 “好了好了。”洞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忽的一笑,轻轻挥手。 而后他将视线投向昏死过去的玄思,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微冷了下,“玄思……勾结冬燕,泄露寺内防卫图,盗取舍利,如今还打算联合外人抢走本寺的真珠舍利宝幢……” “我们猜测是为了防止给太子解毒,从而把控朝政。” “还有真性,此外除了叶万仓,应当还有两个细作,也是和师叔同辈的大师。” 赵无眠与观云舒又一人补充了一句。 洞玄微微颔首,即便听到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弟子却是妄图谋害小西天的细作这个消息,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他沉吟少许,又道:“方才来的路上云舒已经给我提起过少侠的计划,以洞文师兄即将回寺的假消息逼真性出手,的确是个法子,但既然他们两天后便会联名向我请命,到时贫僧自会细细辨别,其实也不急于这两天。” 赵无眠眉梢微跳,“不愿说谎?” “非也。”洞玄微微摇头,“贫僧并非迂腐之人,只是若想逼问,贫僧有更好的办法……” 洞玄微微一顿,遥遥看向在夜空中仍然映着璀璨灯火的琉璃塔,淡淡道:“与真珠舍利宝幢有关。” 赵无眠语气惊奇,“它还能分辨谎言?” 观云舒也是偏头看来,略显好奇,这事就连她也不知。 洞玄沉默片刻,而后一手提起玄思衣领,“少侠可与我同来。” 赵无眠眉梢一挑,没想到凌虚老道这些人苦苦寻求的东西居然这么简单就能被他瞧见,他对于这种玄而又玄的玩意儿可是好奇得紧,此刻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飞身朝琉璃塔而去,但观云舒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赵无眠见状也是停下,回首看向她,“你不去?” 观云舒绝美精致的容颜在月下更显清丽绝世,她表情平静,微微摇头,“师父从不允许我去参悟真珠舍利宝幢。” 赵无眠微微一愣,继而看向洞玄,语气略带不满,“她是真传弟子吧?不提身份,单论实力,观姑娘恐怕离沟通天地之桥也差不了多少,连她也没有资格参悟九钟?你们小西天难道不愿意再多一位武魁级别的高手?” 瞧见赵无眠为她说话,观云舒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精致容颜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我不能参悟九钟,你气什么?终于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与你有没有魅力无关,从情理上讲这就不对。”赵无眠淡淡挥手,没和观云舒如往常那般打趣,略显严肃。 观云舒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本来极差的心情忽然又好了不少。 洞玄轻笑着摇摇头,“其中有些内情,少侠随我来了便知。” 赵无眠只得对观云舒道:“你先回家,可别让洛朝烟出了什么事,我去去就来。” 观云舒微微颔首。 家?洞玄面色浮现几分古怪,又在两人身上看了几眼,总疑心就这几天过去,本寺的真传大弟子便要被人拐跑,但细细想去,又觉得不太可能,只得微微摇头扫去杂念,飞身朝琉璃塔而去。 赵无眠紧随其后,为了防止细作发现玄思被抓,洞玄直接在后山绕了一圈,自近乎平行于地面的悬崖飞身而上,僧袍猎猎,轻松写意。 他垂首向下看去,赵无眠紧随其后,长靴在悬崖凸起石块轻轻一点,便迎着洒落月光飞身而上数丈之远。 洞玄心底暗暗点头,口中问:“少侠所用轻功是剑宗的凌霄飞渡吧?可是剑宗弟子?” 赵无眠想起了慕璃儿,“未来或许是。” 他与洞玄不熟,自然不可能透太多底。 洞玄微微一笑,也没再多问。 待靠近琉璃塔后,周围黑影绰绰,闪身出几个手持兵刃的黑衣武僧,瞧见洞玄,面色微变行了一礼,转而又看向赵无眠,神色戒备。 洞玄微微挥手,黑衣武僧也不多话,忽的消失不见,归于暗处。 洞玄一手提着玄思,推门琉璃塔大门,径直踏入。 赵无眠跟在他身后,向上瞧了眼,此刻距离近,才发觉琉璃塔屋檐廊角,无不精致,外层镶嵌着一颗颗舍利子,墙面还刻着一位位面容装扮完全不同的菩萨罗汉。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一消靠近此塔,赵无眠便感觉心中忽的一静,纷杂念头尽无,宛若时刻在心底默念清心诀,但却有些似是而非,更像是……心底某种部分好像被削去一般。 赵无眠暗道这应当与真珠舍利宝幢有关。 他转而又向后看了一眼,平阳华灯初上,偌大城池尽收眼底……这里就是平阳的最顶端,也是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结果赵无眠今天下午才来小西天,如今就能登上琉璃塔,若是让江湖传了去,不知要引起多大震动。 他收回视线,跟上洞玄,踏进塔内,便感到有无数视线射向他,但一眼看去,塔内却一人都没有。 第一层摆放着一层层书架,房间内满是浓郁的书香味。 赵无眠随意打量一眼便是什么《罗汉拳》《金刚掌》《大日拈花指》之类的武功秘籍。 天花板则是各式各样的彩绘,其上画着漫天神佛,色彩艳丽,构图精密。 洞玄一手提着玄思,回首看来,微微一笑,介绍道:“琉璃塔高数十丈,共二十层,越向上空间越小,珍藏物什也愈发贵重,最顶层单放着真珠舍利宝幢,赵少侠于我小西天有大恩,若是沿途瞧见什么心仪之物,拿上便是…… ……不过若是看上了武功秘籍,可由贫僧代为传授,不可带出也不可抄录,这关乎小西天立派之本,还望理解。” 抓了细作,又赶跑老赖,明显大恩,要是这么一直欠着不还,洞玄自己心底也不舒服……琉璃塔奇珍异宝无数,不怕赵无眠不心动。 不过赵无眠此刻显然不需要这些,内功他有《风灵月影功》,外功他也有《五气经》……他现在只缺时间,没空苦修。 于是他赵无眠开玩笑道:“让观姑娘还俗呢?” “……”洞玄温和的表情微微一僵,好小子,一开口就想要我们小西天下一代掌门方丈? 他面露无奈,轻轻摇头,却是道:“倘若云舒当真有意,我自然不会阻拦。” 赵无眠略显惊讶,他也就是开個玩笑,便问:“为何?” “若是少侠希望其余弟子还俗,我等还需考验一二,稍加阻拦,但云舒她……”洞玄眼底带上几分回忆,而后道:“她不一样,无论她想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干涉。” 两人踏上回旋楼梯,走动间,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轻响。 “她有什么不一样?说起来,为何就她没有法号?她和真性一辈,应该也起个‘真什么’的法号吧?” 洞玄回首看来,“云舒没有与少侠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赵无眠微微摇头。 洞玄收回视线,“云舒的亲生父亲,其实就是洞文师兄……师兄向来不愿让她当尼姑,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就连云舒的娘亲是谁,我也不知,师兄对此事向来忌讳莫深。”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赵无眠沉默片刻,消化一下,又问:“她娘亲可是遇害了?” “是有这个可能,洞文师兄时常下山游历,兴许便是寻求仇人的线索……”洞玄说罢,摇了下头,“此乃云舒与师兄私事,我本不该妄自置啄,也望少侠莫要外传。” 赵无眠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两人一路向上,赵无眠打量着琉璃塔内部情形,每一层的房间边缘均摆放着纯金雕刻的佛像,宝相庄严,即便不考虑琉璃塔内部的珍宝,单看建筑,也能让赵无眠这种对建筑风格一窍不通的粗人驻足欣赏。 一层一层向上爬,摆放在塔内的物什便从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神丹妙药,转至奇珍异宝,其中不乏几百年前的老古董。 到了十九层,洞玄才微微驻足,略显错愕,“小西天内的珍宝,竟无一件可入少侠眼?” 赵无眠微微摇头,他现在不缺这些神兵秘籍这类外物……要是送他真珠舍利宝幢还能心动几分。 “揪出细作,此乃大恩,少侠还是挑一件吧,否则倒是显得我小西天不懂待客之道。”洞玄指了指周围琳琅满目,品类不一的珍宝,语气诚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无眠也便抬眼看向四周,细细挑选。 能被摆在琉璃塔十九层的东西已经不能单纯用价值来衡量,其内不是什么前朝国宝,就是大家名作,像是什么鼎啦钟啦,或是十几米长的画卷,但是如真珠舍利宝幢这样含有特殊效果的天地之宝应该没有。 所以赵无眠也不指望自己能捡到什么灰尘扑扑,其貌不扬但内含大造化的玩意儿。 赵无眠打量几眼,才来至一处展台前,其上摆放着一枚龙纹青玉佩,“就它吧。” 洞玄眉梢轻佻,“为何?” “就它最小巧,便于随身携带。” “洒落随性,难怪少侠会与云舒成为朋友。”洞玄哑然失笑,轻轻摇头,而后解释道:“此乃甲子前辰国国宝,贴身携带可保心思通明,灵台清净,不受外物所扰。” 赵无眠用手指穿过玉佩上的红线,将其拿起细细打量,看不出是何等材质,摸上去质地坚硬,入手清凉,“辰国?” “太祖高皇帝当年扫平南方诸国,而后向北统一中原,收复燕云……辰国便是其中一手下败将。”洞玄解释道。 “那这国宝怎会流落至小西天?” “五十多年前的事儿,贫僧也不太清楚。” 赵无眠不再深究,比起这玉佩,还是真珠舍利宝幢对他更有吸引力。 将龙纹青玉佩挂在腰间,用蓑衣遮挡,便随着洞玄上了最高层。 ------------ 第29章 石之心 琉璃塔最高层,只是一间占地面积还不足20平的小房间。 墙壁点着灯火,昏黄光线充斥屋内。 正中搭建木质展台,真珠舍利宝幢便立于其上。 宝幢形似木质宝塔,整体色调偏红,其上点缀着无数晶莹剔透的舍利子,还有水晶、玛瑙、琥珀以及赵无眠也认不出的材料。 它既没有遍体金光,也无什么异象,若是放在街上打眼瞧去,任谁看了也只当它不过是一件造型华丽繁琐,价值不菲的工艺品。 展台旁,还盘腿坐着三位灰袍僧人,脸上皱纹横生,闭目修行,看年岁,估摸是观云舒的祖师,类似于宗门守护神这样的存在。 能坐在此地贴身感悟,显然也是在保护九钟……这三人定然是武魁之境。 此前苏青绮说过,江湖上活跃的武魁级别高手其实还不到二十人,但如今看来,这个人数应该还是要多一些,不提皇宫大内,但论三大派内,如这三位灰袍僧人的守护神加起来一定也超过十人……这些人只是不在江湖游走罢了。 他们瞧见赵无眠,睁开双眸淡淡打量他一眼,便又默默闭上眼睛,云淡风轻又清高独立。 赵无眠还没多打量几眼,怀中贴身携带的舍利子便忽的发出紫芒,乃至直接飞出,在空中咕溜溜转了个圈,便朝真珠舍利宝幢径直飞去。 赵无眠眼疾手快将其抓住,略显尴尬看向洞玄。 毕竟这是观云舒偷偷摸摸送给他的,就好像小媳妇从娘家偷了一条荷花送给丈夫,结果被老丈人当场发现。 “不碍事,云舒早已如实告诉了贫僧,何况贫僧之前也说,无论云舒做出何等决断,我等都不会阻拦。”洞玄微微一笑。 赵无眠将舍利子又塞回怀中,“因为她是方丈闺女?” 洞玄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原因,而是指向真珠舍利宝幢,介绍道: “宝幢分须弥座、佛宫、刹三个部分,须弥呈八角形,上有一条满身缀珠如银鳞的九头龙;佛宫在须弥山的顶端,宫外刻有八大护法天神,宫内则为碧地金书八角经幢;佛宫上部为刹,刹顶乃是小西天开派祖师的舍利子,舍利子两侧用银丝缠绕,亮光闪闪,意示‘佛光普照’。” 赵无眠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真珠舍利宝幢简直就是为你小西天量身订做一般……” 想着,他心底微微一跳,猜测道:“九钟,该不会就是此世的‘道’,亦或是说是法则,规则之类的具象化身吧?” 他接着道:“倘若如此,那小西天对观姑娘如此,嗯……溺爱,是不是就是因为观姑娘和真珠舍利宝幢有什么玄而又玄的联系?例如她出生时天降异象,真珠舍利宝幢也随之佛光逸散,小西天诸位高僧均看出她就是千年不遇的佛门圣女,日后可执掌真珠舍利宝幢力压一世,独断万古之类的。” 闻听此言,洞玄的眼神古怪了几分,“嗯……少侠聪慧过人,的确有可能是这么个说法,但现实并非如此,自我寺执掌真珠舍利宝幢后,它从未自发任何异象,而洞文师兄也从未提及过云舒降生时有什么所谓的天降异象……” 赵无眠闭嘴,默默看着天花板上的彩绘……叫你平时看那些,现在什么圣体圣女入脑了吧? 洞玄微微摇头,接着道:“真珠舍利宝幢千年前并不是这般模样,只是小西天先代祖师得到后,以寺内数十代高僧舍利为引子,施以秘法,将其与小西天地脉相连……在这片土地上,以秘法驱动,便可借助真珠舍利宝幢之威移山填海……” “当真如此?”赵无眠略显错愕,这TM都到修仙那個层次了吧? “近百年没有施展过,贫僧也不知,料想没有那么夸张,但开山裂石还是可以做到的,九钟本就是天地造化之物,我等也只是以独特法门以此调度罢了。”洞玄微微摇头,“地龙翻身,万人殒命,江河呼啸,黎民失所,所谓开山裂石,在真正的天地之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真珠舍利宝幢于佛门真正的益处,并非如此。”洞玄将玄思直接抛至展台旁,语气冷了下来,“玄思勾结冬燕,出卖本寺,意欲争夺宝幢……这便是他日思夜想的东西,如今近在眼前,玄思也算是求仁得仁,还望各位先辈好生看管,待明晚贫僧再来问讯。” 几位灰袍僧人淡淡瞥了眼昏死过去的玄思,淡淡颔首,一句也不多问。 赵无眠看向洞玄,等着他给个解释。 “少侠来此,可能感知到自己身体内好似缺失了什么?”洞玄弹去僧袍灰尘,转身推开窗户,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赵无眠微微颔首,来至洞玄身边,视线透过窗户看去,看见银河璀璨,月光铺洒,山下便是万家灯火。 “真珠舍利宝幢可祛除邪祟蛊毒,世人皆知。”洞玄望着琉璃塔下,沉默片刻,而后淡淡道: “人的欲望,在真珠舍利宝幢看来,也是邪祟。” 赵无眠微微一怔,错愕看向洞玄。 晚风拂过,吹动灯火,洞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表情波澜不惊,低声道: “祛除人之本欲,以达灵台清净,心若琉璃,完美符合我等佛家的‘释’字,因此贫僧向来认为,并非小西天在千年前夺得了宝幢,而是宝幢选择了我等……这既是因,也是果。” 赵无眠回首看了眼玄思,沉默片刻后道:“他只消感悟一天,便可清楚心中邪欲,到时候便能有问必答?” “有问必答倒是未必,但没了欲望,万事无所求,冬燕事成亦或不成,于他而言都不甚在乎,那如实回答的可能性自然也便最大。” “原来如此……其余九钟也有类似效用?” “不知。” 洞玄表情复杂了几分,嗓音依旧低沉,“洞文师兄入寺后,不久便遭遇靖难之役,寺内不少高手插足其中,殒命者多矣,而天下纷乱,江湖夜雨,唯有武力才是一切,佛法便是再高深,在江湖也无甚用处,师兄那时便于宝幢旁闭关多年,待出关时……” 洞玄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沟通天地之桥,达武魁之境,但他已经活得不再像个人。” “灵台清净,心若琉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岂不就是你们佛家追求的至高心境?但洞玄大师似乎并不希望洞文方丈的人欲被清除。”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少侠也是修佛的好料子。”洞玄略显错愕地看了赵无眠一眼,而后轻笑一声,问道:“少侠可愿祛除自身欲望?” 赵无眠摇头,“我又不是修佛的。” “正是。”洞玄眉眼低垂,望着琉璃塔下的红瓦建筑,“少侠不是修佛之人,却也知此等心境乃是佛门苦苦追寻千年的境界,我等自然也明白…… ……但修佛修了一辈子,当真正修到头后,洞文师兄便后悔了。” 洞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迷茫,“他说,他现在望着云舒的脸,内心已经没有任何舐犊之情……他不爱自己的女儿了。” 闻听此言,赵无眠不由默然。 洞玄则继续道:“如今嫡公主之事惹得天下纷乱,但今时不同往日,靖难之役后的小西天,人丁稀少,翻遍全寺,武魁境界的高手只有三位先辈,宗师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此刻,小西天内有师兄,有我,还有十余位曾感悟过宝幢,距离武魁只差一丝的宗师…… ……此刻的小西天,已经不再需要门下弟子放弃人欲,换取实力。” 赵无眠心中了然,难怪小西天被人欺负到头上也是如此的淡然清高……小西天高层因为当初的靖难之役,大部分都感悟过真珠舍利宝幢,如今恐怕早就没了正常人的感情。 “洞玄大师也是如此?” “我并没有在宝幢前感悟太长时间,比起师兄,还是要稍好一些的,至少倘若被我知道云舒未来想嫁给你,我第一反应一定是白菜被人拱跑了的怒意。”洞玄负手而立,淡淡道。 “嗯……”赵无眠扯开话题,“这就是你们不允许观姑娘接触真珠舍利宝幢的理由?” 洞玄面上泛起一丝追忆的笑容, “云舒是小西天最特别的弟子,比起修佛,她其实更适合修道,她不在乎杀人,做事只求念头通达,想干什么干什么,在她五岁时,在街上瞧见卖猪肉的,便想尝尝,她告诉了洞文师兄,师兄严辞告诫她,修佛不可吃肉,她不管,她就要吃,便自己拿石子打了只鸟,拔了毛,烤着自己吃,嗯……好像是一只雪枭吧。” 赵无眠:“……” “但她手艺不好,烤的极为难吃,她自己也不想吃的,但又不想浪费,于是用木棍穿著鸟肉,迈着小短腿将小西天跑了个遍,问寺中弟子吃不吃……” 赵无眠不禁笑出了声,“是她的做派……然后呢?” “然后,我们怎么可能让寺中弟子也犯戒?”洞玄哈哈大笑,而后摇摇头,道: “师兄,我,还有师妹,我们三人将其分着吃了……比起浪费食物让云舒伤心,自然还是我们犯戒更容易让她接受……不过那鸟肉的确难吃,不仅烤焦了,还连一点佐料都没放。” “师妹?” “她叫洞真。”洞玄回忆少许,仰首望着天空, “云舒十岁时,她带着云舒游历全国,而后在西凉遇见她入寺前的仇家,被他们暗算,杀了……云舒那时候被她提前藏在小船里,顺着黄河一路流至晋地,这才侥幸逃了回来。” 洞玄沉默片刻,才继续道:“而后云舒修行一年,才十一岁的年纪便提着剑,去西凉灭了仇家满门,杀了一百四十四人,无论男女老幼,未曾留下一个活口……那便是她第一次杀人了。” “自那之后,下一辈的弟子,便以‘真’字命名。”洞玄伸手按向窗沿,长舒一口气,望着星空低声道: “洞真师妹死前常对洞文师兄说,万万不可让云舒参悟真珠舍利宝幢,多可爱的娃娃呀,若是成了心底没有一丝感情的铁人,那她就带着云舒还俗。” 洞玄摇摇头,面容苦笑,嗓音沙哑了一丝,“如今,即便云舒当真参悟了宝幢,洞真师妹也不会带她去还俗了。” 说罢,洞玄再度沉默。 少顷之后,他才无奈中带着笑意道:“但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修佛可以,但修佛修成没有感情的铁人,不行……无论是师兄,我,还是师妹,亦或是寺内所有参悟过宝幢的大师,均是这样想的…… ……要让云舒活得像个人,要比我们这些用宝幢突破的铁人更加像一个人,她要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日后若是遇见心仪之人,即便不还俗,我们也由她嫁人,若是想犯戒,那尽管犯就是了…… ……所以无论她想做任何事,我们都不会反对。” 赵无眠静静听着,忽然间,下方有颗石子射来,他本能地伸手抓住,而后探出上半身,朝琉璃塔下看去。 却见观云舒正一个人站在琉璃塔前方的大殿顶端,仰起首看他,精致动人的俏脸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淡漠,只是依稀可以见到眉梢眼角有些丝丝怒意。 洞玄也瞧见了观云舒,无奈笑道:“你站在窗前这么久,居然都没瞧见她,云舒便有些生气了,这才扔颗石子提醒你。” 赵无眠举起右手,朝她挥了挥,而后手做喇叭,喊道:“你怎么没有回去——” 声音传了很远,观云舒双手背在身后,小脸仰得很高很高才能与赵无眠对上视线。 她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小手,示意赵无眠尽快下来。 洞玄轻笑着摇摇头,转身朝玄思走去,嗓音带着几分笑意传来,“去吧,切记,莫要告诉她真珠舍利宝幢会祛除人欲……” “不能让云舒猜出来,她的亲生父亲不爱她。” ------------ 第30章 《小西天记》 “武者应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在大殿上站了那么久,一直给你招手,结果你居然愣是没看见我……什么东西对你那么有吸引力?天上可是有衣不蔽体的美人?” 晚风轻拂,遍地积雪,世界纯白一片,两人走在回别院的路上,观云舒带着几分小怨气的嗓音传来。 “为什么是用美人也举例?相处这么多天,我哪里给你留下了好色的印象?” 赵无眠觉得这就是污蔑,他若好色,焉能让苏青绮和洛朝烟逃出他的手掌心?但时至今日他对她们可都是以礼相待。 闻听此言,观云舒忽的原地驻足,美眸带着几分危险偏头看来,淡淡道:“出门前,真好给你送了本书,你匆匆忙忙,欲盖弥彰,就是不让她把话说完,我疑心你在骗我,方才回别院确认洛朝烟无事,便去寻她问了个清楚。” 真好,就是那个小尼姑的法号。 赵无眠心底微惊,而后小声问道:“你知道她说的《尼姑艳史》是什么意思?” 瞧赵无眠如此直白说出书名,观云舒白皙小脸忽的染上一抹红晕,咬牙切齿,“我虽不通男女之事,但并非没见过世面的村姑稚童。” “见过世面……伱以前还看过小黄书?”赵无眠一脸‘看错人’的表情和语气。 观云舒俏脸一冷,漠无表情地望着赵无眠,伸出小手,“交出来。” 赵无眠后退一步,“这是真好小师父好不容易偷来给我的……不给。” “登徒子!你就是想看那种书!” “佛门圣地,公然取出那种有伤风化的书……你身为佛门大师姐,不应该以身作则制止这种行为吗?” “我亲眼瞧见有黑布包裹着的……” 话音落下,赵无眠从怀里抽出一块黑布,“现在没包着了。” “你!”观云舒顿时气得胸脯起伏了下,“反正现在周围又没人,你给不给?” “不给。”赵无眠连连后退,在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隔墙有耳,你怎么知道会不会在我拿出来的时候刚好就被谁瞧见……观姑娘也不想被人发现佛门大师姐在寺内公然拿着《尼姑艳史》吧……” “你不许说那個不知廉耻的书名!”观云舒极为难得的把生气表现在脸上,但脸颊还是有着几分红晕,“也不许看那种书!” “我看下流的书,关你什么事?”说着,赵无眠上下打量了一眼观云舒穿着宽大僧袍也遮盖不了的姣好身躯,“代入自己了?” 闻言观云舒被赵无眠气得呼吸都是一窒,赵无眠便连忙道:“不看看,你怎么知道是下流书籍?” “书名莫非是摆设?”观云舒杏眼不带一丝情绪,冷冷道。 “有的书名字明明以‘不近女色’为主旨,但细细看去,通篇分明都在讲男女之事。”赵无眠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所谓实践出真知,不如我们一起看看?” “你想骗我看那种书?”观云舒才不会中套,杏眼微眯,斜视着赵无眠。 “就算看了又如何?难道观姑娘会因此迷恋上我?倘若真是不堪入目的书,给你又如何?” 闻听此言,观云舒才有些意动,看看书罢了,其实也不是这么大事,而且其实……她本人也挺好奇的。 虽然从书名可知这是本下流书,但她这么多年也从未看过,还挺好奇这种书到底是讲什么的。 想着她便瞥了赵无眠一眼,这才认识几天啊,小手被他摸了,自己还主动为他按摩,方才为了打探消息又紧紧贴着,如今还要一起看这种下流的书!? 越想观云舒越觉得不对劲,便直接将自己心底的好奇给压死,冰冷道:“我不……” 还没说完,赵无眠就一个大踏步钻进石阶旁边的竹林,然后朝观云舒轻轻招手,“快来,总不能就站那儿看。” 观云舒杏眼瞪大了几分,朝四周看去,这里离大殿不远,也就百来步的距离。 旁边就是观云舒平时上早课,敲木鱼,背经书的地方。 此刻夜深,但依稀可见提着灯笼的僧人来回走动,偶有走进大殿,自觉背诵经书的虔诚僧人。 在这么一个圣洁清幽的佛门圣地,你叫佛门大师姐陪你钻小竹林看那等书籍? 观云舒不想去。 赵无眠便又招了招手,“万事都要讲究证据,你又没看过这书,便说这书下流,合适吗?这算不算‘打诳语’?” 闻听此言,观云舒才紧咬银牙,硬着头皮钻进茂密竹林,走动间偶尔碰到竹子,竹杆便微微一动,积雪如花瓣般洒落。 “又是带我去青楼,如今还要让我看这种书,你……” “到底是不是下流的书,你又不知道。” 赵无眠从怀中抽出书册,观云舒有些羞于看此书似的别过小脸。 赵无眠便直接站在她身旁,翻看书页,“怕什么?” 观云舒胸脯微微起伏了下,而后才鼓起勇气,用右眼的余光稍微瞄了一下书册。 夜里只能单凭月光视物,竹林里黑漆漆的,其实也看不太清,但依稀瞧去并没有什么露骨粗俗的文字与画面,观云舒才转过小脸,杏眼眯了下,纯靠武者敏锐的视觉在黑暗中看书。 两人站在一起,躲在竹林,脑袋挨着,虽没有肢体接触,但一阵阵动人的清香还是自身旁飘来。 赵无眠心无旁骛,小声问:“这页看完了吗?” 观云舒点点头。 赵无眠翻开下一页。 观云舒小脸又凑近了几分,赵无眠已经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面上。 过了一小会儿,观云舒也小声道:“看完了。” 赵无眠默默翻页。 “你早就看完了,在等我吗?”观云舒忽的问。 赵无眠想说自己不仅看完了,还看了两遍……毕竟这是他当时在太原买的《竹影记》,而非《尼姑艳史》。 “我从小饱读诗书……看得比较快。” “嗯……”观云舒发出一声拉长的鼻音,“不是失忆了吗?” “又没完全失忆。” “那你会写诗?” “不会写,但会抄。” 两人躲在寒冬的竹林,翠绿苍竹上遍布积雪,他们一边小声窃窃私语,一边翻着书页。 “不是尼姑艳史吗?为什么女主的身份不是尼姑?”观云舒疑惑问。 “老婆饼里还没老婆怎么说?” “那它为何起这么一个名字?” “没这个噱头,估摸都没人买。” “世人都喜欢看下流的书?” “都喜欢。”赵无眠点头。 “你也是?”观云舒斜眼瞥着赵无眠的侧脸。 赵无眠又往后翻了一页,口中则问:“晋南蒲州可是有一座名为‘普救寺’的寺庙?” “不甚出名的小寺庙罢了,你问这作甚?”观云舒探出小手,将赵无眠翻过去的那一页又翻回来,“我还没看完。” “有朝一日,我想去那儿同你看书?” “为何?”观云舒的语气无不带着好奇。 “《西厢记》听过没有?” 观云舒摇摇头,“也是下流的书?” “……你怎么看什么书都是下流?” 观云舒默默将视线投向书册,不想搭理赵无眠了。 观云舒在看书,小脸认真无比。 赵无眠则在看她。 观云舒就这样和他在雪天依偎在竹林里看书,耐心而专注。 赵无眠则想起洞玄的话,一时无言。 观云舒注意到赵无眠的神情,仰起小脸,语气带上几分得意与轻蔑,“看我做甚?距离你太近,导致你心跳如麻,不能自己了?” 赵无眠默然少许,而后问道:“我只是在想,小西天不允许你感悟真珠舍利宝幢,你就没有一丝不满?” 观云舒微微摇头,“以前是有一点,不过在太原,你不是说过习武就是习一口一往无前的气?即便没有九钟,我也有突破的自信。” “我对你的影响这么大?”赵无眠笑道。 观云舒与赵无眠对视一眼,而后眉眼低垂,好像是有点害羞似的垂首,轻轻点了个小脑袋,“的确如此……谢谢你。” 赵无眠默默移开视线,深呼一口气,感觉这个尼姑可爱得可怕。 不知何时,两人寻了个月光透过竹林缝隙洒落的地方,借着月光看书。 银月高悬于空,月光挥洒而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躲在竹林看闲书的男女,逐渐忘记了时间。 观云舒此刻不再去想寺内细作,江湖大势……她什么也不想,只想就这样和赵无眠一起躲在竹林里看闲书。 ------------ 第31章 无归 半晚上的时间赵无眠与观云舒便看完了一整本《竹影记》,回去的路上,观云舒稍微落后赵无眠几步,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还有几分恍惚。 她心想自己是着了魔不成?有这时间,去睡会觉,去练会武,亦或是干什么不好?非要在佛寺和一个男人躲在竹林里看了一本讲男女之事的闲书…… 但话虽如此,观云舒细细琢磨,却是恍然惊觉,自己心底居然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还隐隐期待着等以后再和赵无眠偷摸看书,亦或是偷偷摸摸干些其他的事情。 心底更多的是疑惑……这明显不太正常,她从前哪里会这样做? 因此小尼姑蹙着眉头,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心想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 总不能真让赵无眠私底下去看什么所谓的《尼姑艳史》,万一他在看那等下流之书时想着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只是确认他没看那等下流书罢了。 观云舒暗暗点头,已经理清了缘由,那自己为何会在确认那本书没有问题后,依旧同赵无眠看竹林里看书呢? 细细想来,她只是与赵无眠缩在竹林里看一本闲书而已,又没真的发生什么,何必多想? 此刻胡思乱想,倒是显得自己心不净,落了下乘。 念及此处,小尼姑顿时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大藏经》,力求心无杂念。 回了别院,已是深夜。 即便观云舒此前已经回来过一次,为洛朝烟报了平安,她仍然待在房中静坐,一如以往等着赵无眠回来,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可是不少,饶是赵无眠也有些心力憔悴,因此回了屋,赵无眠就打着哈欠想睡觉。 观云舒这才回过神来,不再继续默念经文,道:“我房间就一个床,怎么睡?” 观云舒的房间结构简单,只有一间卧室与客厅,而客厅正对大门,深冬的夜晚跑客厅睡觉,风寒不至于,但想必睡得不甚舒服。 赵无眠取下蓑衣斗笠,将昆吾与白霜倚在墙边,微微挥手,“这种细枝末节有什么可在意的?有的睡就不错了……有没有被褥,我打个地铺。” 确实没什么可在意,逃亡至今就是破庙也睡过不少次了。 观云舒手指轻点下巴瞥了赵无眠一眼,从柜子里抱出还有点香喷喷的被褥与毯子,显然都是她用以换洗的。 在她铺毯子之际,洛朝烟又拉着赵无眠为他再度伤口撕裂的肩膀上了药,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虽然受了伤,但也收获颇丰。”赵无眠不以为意。 上了药,洗漱后,几人也没再多话,熄了灯便合衣而眠。 观云舒的被褥满是淡淡的幽香,这股独特的香气赵无眠已经闻过很多次了。 在他模模糊糊睡去之间,脑中又浮现自己‘陷入云海’的景象,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乎也历历在目……顿时睡得更舒服了。 赵无眠深睡过去,但躺在床上的两女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洛朝烟是在想赵无眠打地铺能不能睡好,会不会咯得慌。 观云舒则是想起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在她的闺房中睡觉,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保守到极点的尼姑而言,还不至于心底波澜不惊。 各怀心思,却一夜无话。 赵无眠做了个梦,梦里有苏青绮,洛朝烟,观云舒。 睡梦中,他依稀感觉到旁边有什么动静,睁开眼眸,观云舒正坐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赵无眠……神情淡漠,可惜有一点点黑眼圈,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你昨晚没睡?”赵无眠打着哈欠翻了個身子,打趣道:“让我猜猜,第一次有男人进你的闺房与你同住你屋,你就有些难以入眠了?不是我说,观姑娘啊,江湖人不拘小节……” 赵无眠还没说完,眼前便出现一双肤如白玉,线条优美的脚丫,似乎有些冷,所以小巧玲珑的脚趾微微蜷缩着,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观云舒明显也才刚起床,虽然穿着衣服睡觉,但显然没穿鞋子,也没穿袜子,一双白嫩精致的小脚丫就这么踩在床下,也就是赵无眠躺着的毯子上。 赵无眠翻个身子,一眼就能平视到。 赵无眠觉得自己对脚其实不感兴趣,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见观云舒的脚,嗯……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不少。 啪———— 观云舒瞧见赵无眠直勾勾盯着她的脚丫看,又被他言语嘲讽,顿时小脸闪过一丝羞愤,恼火之间竟是一脚隔着被褥踩在赵无眠的胸膛上,而后正在屋外烧水准备洗漱的洛朝烟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嗓音。 “洗漱吃饭!练武!” 洛朝烟动作一顿,看向两人的方向,而后眉梢眼角浮现一抹笑意……想来进展很顺利。 揪出一个细作已经足够洞玄顺藤摸瓜清理门户,若是连这也做不到,小西天直接原地解散得了。 等从细作嘴里逼问出更多线索,他也该动身前往京师。 太玄宫人,又是护龙使者,京师于赵无眠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此刻武艺自是能高一分便高一分。 观云舒后院便是一座演武场,刀枪剑戟,木桩假人应有尽有。 如今快半个月无人踏足,已经铺洒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观云舒领着赵无眠来至此处,绝美的俏脸又带上一副淡漠清冷的神情,但赵无眠可不会被她的表情唬住,问:“是练《五气经》,还是你当初承诺的小西天武学?” “你想学什么?”观云舒从怀中取出《五气经》,翻开一页,而后不等赵无眠回答,便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 “苏青绮离开的那晚上,我将这秘籍翻了翻,不愧是铁罗刹夫妇的成名武学,其内记载的五种武艺尽为上乘,不亚于我寺的《易筋洗髓经》《万佛朝相拳》…… ……不过其内记载的指法篇,也就是‘不归指’,倒是同我寺的‘大罗弥天指’相得益彰,可引其所长,杂糅为一门指法,既有‘不归指’的出招不归,势如破竹,又有‘大罗弥天指’的浩大无垠,威压盖世,所以今天你随我学指法。” “这才一天,伱就能将两门不同的指法融为一处?”赵无眠惊为天人,第一次体会到观云舒‘第一元魁’的含金量。 观云舒柳眉微微蹙起,琢磨了下,才回答:“不归指有我等佛门武学的影子,你的刀法‘云倚楼’则满是剑宗的凌厉锐意,《五气经》应该是某位高人行于江湖,观天下武学,根据各门各派所长,特地悟出的五类外功……本就同根同源,我自然有能力各取所长。” 说罢,观云舒语气又带上几分得意,“当然,即便是洞玄师叔也未必能在一天内做到这种地步,我可是百万无一的武学鬼才,你现在为我行一拜师礼,我也能心安理得接受。” “你和慕璃儿都想当我师父?原来我这么受欢迎。” 观云舒杏眼一眯,收起《五气经》,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出刀吧,我让你领会领会这门指法的威力。” 显然是想借着练武的机会好好教训赵无眠一顿。 “你没修过横练功夫吧?伤了你怎么办?” 观云舒没说话,而是忽的出手,一指探出,速度快得吓人。 赵无眠没有拔刀,而是侧身扭转,却看观云舒玉指自赵无眠的身侧探过,径直点在身后一颗古树上。 一指点下,古树表面没有任何损伤,连个小口都没有,但却听‘轰’的一声,古树内部赫然开裂,木屑纷飞,这一指若是点在人体,当场就能将那人的内脏轰碎。 “这是‘大罗弥天指’,伤其内在。”说罢,观云舒又淡淡挥出一指,平平无奇,宛若情人间的打闹,既无速度,也无气势。 赵无眠琢磨了下,决定试试深浅,于是刀出三寸,以刀身格挡。 观云舒见状却是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手指错开,再度点在那颗树上。 咔———— 本就中空的古树当即断裂,两人本就一步一遥,观云舒上前一步,近乎贴在他的身前,赵无眠眉梢挑了下,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小腰。 两人身后的古树‘咔咔’破碎,横向倒下,树上的积雪纷纷而落,于两人周围纷飞。 “无归指,以短兵所长,‘一寸险一寸短’为要意,乃无兵刃时的对敌之法,气息内敛却杀伤巨大,若是没有防备定是要吃亏。”观云舒淡淡仰起小脸,望着赵无眠的眼睛解释道,而后抿着粉唇,眼角余光瞥了眼赵无眠放在她腰后的大手,随后精致的容颜浮现一抹轻蔑之色, “终于被我的魅力折服,难以自禁?” “并没有被你折服,但的确难以自禁。”赵无眠微微颔首,如实承认。 观云舒杏眼瞪大一分,有几分不知所措,而后反应过来,用力将赵无眠推开,别开视线,望着那被她两指点趴的古树,粉唇紧紧抿着,小脸带着几分微红。 古树的积雪落在她的肩头,头发上,她却恍然未觉。 太原城内。 如今过去了一天一夜,慕璃儿才牵着匹随手买来的普通马匹赶至太原。 太原依旧风声鹤唳,落霞街上的残肢断臂已经被收拾干净,但不少被毁坏的房屋还破破烂烂耸立在街道两侧。 城门守卫换成王府亲卫,手持弓弩的卫士在城墙之上来回巡视。 以慕璃儿的身份自是不会遭遇刁难,一路直行,来至晋王府,正好撞见准备离去的秦书子。 秦书子微微挑眉,拱了拱手,而后瞥了眼慕璃儿牵着的马匹,问道:“近日太原极为不安生,慕剑主怎么不贴身保护湘竹郡主?” 秦书子此话是在怀疑慕璃儿是否与先前的抢马案有关。 慕璃儿眉梢微蹙,“我是剑宗剑主,自然也有宗门之事需要处理……还是说,偌大的晋王府,连湘竹都保护不了?” “王府固若金汤,湘竹郡主在此地自然无虞。”秦书子侧过身子,让开路。 他可不是慕璃儿的上级,燕王一脉的人,如非必要自是得罪不得,眼看慕璃儿不愿多言,他总不能严刑逼供。 慕璃儿牵马走了几步,越过秦书子,而后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首看来,“听说抢了千里马的贼人乃是幻真阁叛徒,原先隶属苍花楼……苍花娘娘如何说?” 秦书子眉梢微蹙,王府之内可是不太相信苍花娘娘会如实帮忙,但他还是如实道:“苍花娘娘昨日清早便离开太原,缉拿贼人,但去往何处我们不知,根据方向判断,兴许是京师。” “可有贼人的线索?” 秦书子还是摇头,但实际上还真有,许然,也就是洛朝烟的舅舅有在晋北出没的消息,洛朝烟不可能不和他碰面,因此晋王打算从许然这边下手……当然,这种事便没必要告诉慕璃儿了。 慕璃儿微微颔首,牵马离去。 秦书子则快步离去,召集人手,打算去晋北一探究竟。 洛湘竹正坐在西厢屋内,柳眉微蹙,却是在提笔作画。 画中乃是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跨一刀一剑,手持雪白长枪,单骑马踏长街的江湖游侠儿……画工精湛,跃然纸上,正是赵无眠。 洛湘竹并未外出,没见过赵无眠抢马的模样,此刻纯粹靠着丫鬟打听而来的消息作画……她也不知为何要画赵无眠。 自从赵无眠来了王府后,她心底便总是冒出他的影子,一开始纯粹是因为愤恨,不满,但如今瞧了赵无眠写给她的信后,她已经不太有怨气。 她确实没有中毒,此刻已经没有再与赵无眠见面的必要,但慕璃儿还因为她的请求在外抓捕赵无眠,因此洛湘竹自然还在想着他,这才闲得无聊,为他作一幅画。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慕璃儿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洛湘竹正在为赵无眠作画,不由柳眉挑了挑,心底流露出几分狐疑,心想湘竹莫非还真对他有意? 洛湘竹闻声看来,绝美小脸顿时浮现一分惊喜,快步上前直接抱住慕璃儿,眼里都带上了几分雾蒙蒙的……一天一夜过去,其实她心底还担心着自己的师父会不会遭了赵无眠毒手。 想着,她便朝慕璃儿身后看去……没有赵无眠的身影。 她眼底流露出几分失望。 慕璃儿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双手扶着洛湘竹的香肩,“我知道你很想见到那小子,我也是满心疑问,不过我们已在太原耽搁够久了,秦书子都开始怀疑我协助那小子逃亡,再待下去,恐怕会遭晋王试探……我们先收拾行李上路去晋北,路上再谈那小子的事。” 洛湘竹听得有些晕乎乎的,但还是乖乖点头。 慕璃儿看向那副‘马踏长街图’,“那幅画也要带上?” 洛湘竹微微一愣,而后小脸不知为何泛起一丝羞意,拿出纸笔写道:【随手画的,没必要带上。】 “怎么没必要?”慕璃儿打量一圈,啧啧称奇,“画得不错,烧了怪可惜的,但留在这儿,若是被王府的人发现,定然惹人起疑……带着吧。” 简短交流几句,两女便收拾行李,再去为晋王请辞,而后带着一众燕王护卫离开太原,匆忙往晋北而去。 ------------ 第32章 云舒 赵无眠天赋一流,习武速度极快,观云舒也实属良师,既亲身演示,又讲解原理,短短一天时间,赵无眠便将‘不归指’与‘大罗弥天指’的要领与招式尽数领悟。 但观云舒是将这两门指法融为一门武学,因此理应起个新名字。 “弹指神通。”赵无眠站在木桩前,回忆了片刻这门指法的窍门,而后食指贴在拇指上,做‘脑瓜崩’的手势,轻轻一弹,明明看上去不慎用力,但木桩却是瞬间从中间断裂,上半部分猛然向后倒飞,而后在空中指法蕴含的气劲迸发,木桩当即四分五裂。 观云舒负手而立站在一旁,眼底还有几分惊叹,显然是第一次见识到赵无眠的天分,按照她的预想,即便赵无眠再快,也得学半个月才能入门,而后再苦修半年才可登堂入室。 但如今细细看去,赵无眠根本不需要她再教导什么……他现在欠缺的只是用实战来将这门指法融会贯通。 赵无眠回首看向观云舒,笑道:“这个名字怎么样?” 观云舒回过神来,手指轻点着下巴,打量赵无眠几眼,啧啧称奇,“当初你说自己又自律,又有天分,如今自律对上了,天分也对上了。” “我以前难道没有说过吗?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从不说谎。” 观云舒歪了下小脑袋,定定望着他,表情淡漠无比,“你不是佛门中人,但至少在小西天,请你不要说那么多谎话”。 赵无眠改口:“不过是我失忆前比较能打,拳掌腿指,刀枪剑戟样样精通,所以才学得快而已。” 观云舒微微摇头,“到了你我这個境界,习一门崭新武艺自是无需多久,毕竟基础早已打磨得无比扎实……但你悟性上佳,这和基础无关。” “或许吧……所以你觉得‘弹指神通’这个名字怎么样?” “太难听了。” “那你有何高见?” “我糅合两家之长所创武学,自然要以我的名字命名——云舒指。” “直接拿自己的名字命名武学……你的自恋又上了一层楼,令我大开眼界。” “不好听?”观云舒冷冷望着赵无眠,语气危险。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赵无眠朝别院走去,口中笑道:“好听极了。” 观云舒微微一愣,略显错愕地上下打量了赵无眠几眼,而后反应过来,小碎步跟上去。 “伱写的诗?” “抄的。” “我不信,这诗分明就是以我名讳为灵感而写。” “我说谎时,你让我在佛门圣地不得打诳语,但我如今诚实相告,你又不信,女人啊……”赵无眠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观云舒,“之前我还觉得尼姑不是女人,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说罢,他推开别院的后门,语气又柔和下来,“圣上,今晚吃什么?” “观姑娘家里没什么荤腥,但素斋我也做得很好吃,今晚吃豆角焖面……”洛朝烟温温柔柔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观云舒站在门外,用力深呼吸,胸脯起伏了好几下,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赵无眠来至平阳已有两天。 此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抢晋王千里马的消息已经传至此处,大街小巷都在商议此事,堪称全城震动。 晋地都安稳多少年了,鬼魁威压江湖,这些年哪个江湖人敢碰晋王的眉头?如今晋王的千里马就这么被赵无眠给堂而皇之抢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啊。 更玄乎的是就连鬼魁都没在赵无眠手上讨的了好,不仅被打成重伤,还被当着无数人的面嘲讽。 一时之间,赵无眠风头无两,都快被传成第十一位武魁了。 但还没多少人把他和洛朝烟联系在一起……毕竟无论流言怎么传,无论有多少抢马的版本,赵无眠的身份都是从幻真阁叛逃而出的弟子。 但这消息落在真性耳中可就了不得了。 赵无眠携带一刀一剑一枪,而昨日打上山门的‘苏烟然’则是携带一刀一剑,两人同样身着蓑衣斗笠。 赵无眠抢马之后,一路直行赶往平阳,再直奔小西天,若是按照千里马的脚程,这是完全来得及的。 是同一个人吗? 从能力上谈,有可能是同一人,只是真性无论怎么想,都不明白赵无眠做这些事的缘由……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赵无眠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晋王已经昭告天下悬赏赵无眠,而疑似赵无眠的苏烟然了然无迹,在小西天杀了一票人便不见踪影。 倘若真性将苏烟然的事迹往外大肆宣扬,定然会引起鬼魁的注意,彻查小西天。 一旦被鬼魁缠上,只要洞玄不把苏烟然给交出来,那肯定不可能脱身,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晋王可是会派兵的。 无论小西天能不能在晋王手底下讨得好,只要晋王派兵,那对小西天都是一次难以磨灭的打击。 那谁能救下小西天呢?朝廷! 真性散布谣言本就是为了让朝廷施恩于小西天,如今施恩之计虽然被苏烟然破坏,但赵无眠这档子事又把计划给硬生生拉了回来。 念及此处,真性顿时狂喜,他当即拿出纸笔,书信一封,打算让叶万仓凭着‘北境枪’的名号以及五台峰当事人的身份,向外再度散播谣言,不管苏烟然是不是赵无眠,反正都得把这两人的身份套在一起。 谣言嘛,操纵舆情嘛,这种事他已经很熟练了。 写罢,真性琢磨了下,又提笔写了几句话,是让叶万仓联系那些被赵无眠吓破胆的江湖名宿。 被如此对待,那些人定然不服,此计虽将污水泼到了小西天头上,但也能逼小西天抓住苏烟然不是?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明显有益,他们不可能不跟着一起散播谣言。 写完之后,真性又逐字逐句看了几遍,这才暗暗点头,打算起身放置他与叶万仓暗中联系的地方。 但才刚出房门,便有一位弟子推门而进,像他行了个半手礼。 “真性师兄,洞玄师叔请您去大殿一观。” 真性暗暗将信纸藏于衣袖,眉梢微蹙,“为何?” “听说是为了商议近来朝廷之事。” 真性琢磨少许,此刻谣言之危已解,的确该开个会讨论讨论洛朝烟的事。 只是真性隐隐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但具体原因他又猜不透,因此他先将信纸放置于暗处,而后一路直行赶往大殿,但他却是在大殿内见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苏烟然!?” 赵无眠身着蓑衣斗笠,腰挎长刀宝剑,站在大殿之内,闻言偏头看来,望着满脸错愕的真性,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真性小师父,好久不见。” ------------ 第33章 一网打尽 吃过晚饭,赵无眠想起洞玄大师说过今晚便是审问玄思的时间,正准备去大殿,路上便遇见了真好小尼姑,从她的口中得知洞玄邀请两人去大殿一叙。 这不就赶上趟儿了。 来至大殿。 殿内除了洞玄,还有两名赵无眠不认识的和尚,一席僧袍,面容祥和中带着几分不解。 观云舒杏眼微微眯了下,给了赵无眠一个眼神,“真性同伙?” 赵无眠没有回答,而是一只手不着痕迹搭在刀柄之上,做好防备。 但那两位大师明显也是刚来,瞧见赵无眠神情稍微一变,而后望着洞玄,“这是何意?” 洞玄盘腿坐在蒲团,微微一笑,轻轻抬手,“诸位莫急,还有一人也快到了。” 赵无眠眉梢轻佻,洞玄这话也就近乎于明示了,想来他已经从玄思的口中问出了什么……虽然小西天在处理谣言的事上软弱不堪,但好在抓起细作来效率还是蛮高的。 这两位大师就站在洞玄身旁不远处,根据玄思的实力来推断,这两人定然也是宗师……赵无眠按着刀柄,朝洞玄的位置走去,琢磨着待会儿抽冷子再打出一个破绽,一套连死。 就在此时,真性匆匆而来,一抬眼就瞧见了赵无眠,表情忽的一变,“苏烟然?” 赵无眠偏头看来,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蓑衣下的手紧握刀柄,“真性小师父,好久不见。” 小西天共有四个细作,玄思此刻就在琉璃塔关着,余下三人都在此地……那还等什么?直接拔刀砍就行。 但真性却是在赵无眠话音未落之际,忽的挥拳砸来,手腕与宽大僧袍轻触发出‘砰’的轻响,气势汹汹。 真性并非愚辈,赵无眠出现在此地,站在观云舒身旁,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明显是认识。 意识到这点,他当即豁然开朗,心底隐隐察觉的不对劲儿尽数烟消云散……被耍了! 此刻洞玄不知用何等方法得到他们四人的细作身份,此刻聚集起来,明显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洞玄沟通天地之桥,入武魁之境,对付他们这些所谓的宗师,即便谈不上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也足以称得上手拿把掐,毫不费力……待会若是开打,无论是打是逃,都没有任何希望。 而玄思还在山下,一时半会显然上不来,洞玄明显是想等人都来齐后再出手……在此之前,率先出手,至少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曾被赵无眠一招解决,但归根结底,他是为了藏拙……他的真实实力可远不止如此,赵无眠眼看手下败将朝他出手,定然心中不屑一顾,靠着这股轻视之意,先一拳打废赵无眠,而后劫持为人质,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短短一瞬,真性便理清了现状,并做出了最优解。 真性眼看赵无眠显然也是没反应过来,身体肉眼可见慢了半拍,纯粹是本能的一边身形向后仰去,试图躲避,另一边抬起左手,看样子是想先挡住真性这一拳,拖延一瞬,让他有机会拔刀出鞘。 真性心中冷笑一声,世人皆道他苦修棍法,却不知他还习得一手刚猛无双的《万佛朝相拳》,此拳法观云舒曾经提过,与《易筋洗髓经》《大罗弥天指》同为小西天最顶级武功之一。 真性今年二十有七,习拳二十载,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赵无眠一位刀客,想仓促之间单凭一只手将挡住他,还是平时不怎么用的左手……开什么玩笑? 真性已经想象出赵无眠的左手被他一拳砸成麻花状的模样。 下一瞬,赵无眠的左手与真性右拳正面相碰,却看赵无眠左手微屈,看似仓促不已,实则暗暗屈指轻弹。 砰! 极为沉闷的响声自两人交接处传来,而后真性右臂宛若被山峰碾过,以拳尖为原点,猛然向胳膊蔓延,僧袍炸裂,皮肉爆出血浆,依稀可见血肉之间的森森白骨。 真性憨厚老实的面容浮现几分错愕不解,还没反应过来状况。 “大罗弥天指!?不对!大罗弥天指出招前怎么没有一点内力波动。”洞玄旁有位大师认出赵无眠所用武艺,当即大骇。 无归指,看似指出无归,一往无前,但实则乃是暗暗藏匿气息,用以阴人的指法……由此可见,《五气经》的创始人定然也是位资深老银币。 赵无眠一指废了真性一条胳膊,成果斐然,但自己也不由后退一步,暗道真性这厮果真是藏了实力,这一拳门道不少,可惜啊,真性自以为赵无眠会小觑他,但赵无眠可是从进门起便暗暗心中警戒,自不会被他阴到……心怀轻视之意的人,是真性才对。 否则赵无眠刚学一天的‘云舒指’真要和二十多年功力的‘万佛朝相拳’硬拼,即便能占据上风,料想也不会收获如此战果,直接把真性胳膊都废了…… 观云舒瞥了赵无眠一眼,心底暗道一声以前怎么不知道赵无眠这么阴险呢?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光风霁月,仗义任侠……如今这才刚学了一门指法,立刻就能用来阴人?真是活学活用啊。 但殿内诸人心中思绪万千,但动作可是半点不慢。 眼看真性都出了手,那两位大师也是毫不犹豫,一人出掌,一人出拳,在极近距离之下朝洞玄攻出。 身份败露,再不拼命人都没了! 可惜洞玄乃武魁之境的高手,宗师就是再如何拼命,在他眼底也就这样。 洞玄盘腿坐在上首蒲团,身旁劲风猎猎,他面容淡漠平和,先是一挥衣袖,大殿门窗便忽的紧闭,不留一丝空隙,不见半点阳光,大殿内的烛火更是猛然一灭,瞬间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而后洞玄才轻抬另一只手,后发先至点在其中一人的小臂之上。 只见那人便被洞玄牵引着一拳砸向另一位大师。 擦擦———— 洞玄那边自不用赵无眠与观云舒担心,在真性被废其一臂,烛火瞬间熄灭的这一刹那,观云舒便已悍然出手,腰间长剑出鞘,漆黑大殿内亮堂一瞬,剑光耀眼。 这回轮到真性仓促之下出拳,仅存的左拳砸在剑身之上,发出‘铛’的脆响,火星四溅。 借着火星带来的点点亮光,让真性短暂视物,旋即他瞳孔便猛然一缩,却是赵无眠已经不知何时拔刀出鞘,银白刀身已经上撩至他刚刚挥出的左臂。 噗嗤———— 血肉撕裂声当即响彻。 真性是隐藏了实力不假,但一個杂鱼就是再怎么藏拙,他的真实实力也就那样,无论是赵无眠还是观云舒都能单打独斗解决他,更何况是两人一起上。 干净利落砍断真性一臂,赵无眠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微抬,手腕微翻,刀柄重重砸在真性的后脑之上。 砰—— 真性魁梧身躯一颤,旋即瘫软倒地。 解决真性后,赵无眠收刀入鞘,上前几步推开大殿窗户,如血的夕阳顺着仅存的窗口射进大殿内部,带来光亮,回首看去,那对洞玄出手的两位大师四肢扭曲,昏死过去。 赵无眠眉梢轻佻,心想洞玄这浓眉大眼的,打起架来也是毫不手软啊。 洞玄自蒲团长身而起,飞身来至真性面前,一手将其提起,微微一笑,“有劳少侠了,不过根据玄思所言,还有一人未曾俘获……” 如今小西天四个细作均被解决,接下来有关审问的事,洞玄比赵无眠擅长。 叶万仓可还在五台峰候着。 便在此时,有一位身穿僧袍的和尚大踏步而来,喊道:“洞玄师兄,叶万仓逃了!” 洞玄眉梢蹙了下,却是先对赵无眠两人解释道:“玄思一刻钟前才如实道出细作身份,而后贫僧才能派出信得过的大师前去五台峰缉拿叶万仓,但在此之前,贫僧有派弟子监视……” 说罢,洞玄才看向那位僧人,“细细道来。” 那位和尚先朝赵无眠行了一礼,而后才匆忙说道:“贫僧接到师兄的命令便马不停蹄赶往五台峰,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贫僧顿感不妙,细细搜寻,几乎将叶万仓的住所搜了个底朝天,才从屋旁一颗树下搜到此信,料想是他与细作暗中书信交换之地。” 说着,和尚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带着尘土的短信,轻轻抖了抖。 赵无眠侧眼瞥着此人,却是在想他是否也是细作,此信完全就是为了忽悠他们。 洞玄单手接过,拆开查看,眉梢紧促,少许之后才将其递给赵无眠,“少侠如何看?” 赵无眠接过短信,观云舒则踮起脚尖儿,凑近赵无眠,以当时一起看闲书的姿势一块看信。 信中的话不多,字迹极为潦草,甚至所用都不是暗号,显然叶万仓匆匆写下,大体意思便是…… 安插在晋地边境的人手传来消息,疑似苏青绮之人往京师的方向狂奔而去,而洞玄也疑似派人正在监视他,计划应当出了差错,他若是此刻离开五台峰去小西天内通风报信,定然九死一生,因此他直接从后山逃跑,留此信在老地方,望真性自求多福。 无眠沉默片刻,苏青绮前天晚上出发,次日便抵达了晋地边缘,而后叶万仓安排的人手得到消息,经过一天时间,将信息送至他的手中……从时间上看是合乎逻辑的,而且叶万仓也没理由猜出赵无眠的身份,因此这信应当属实,这位大师想来是自己人。 而这条信息,也能石锤叶万仓就是冬燕门下……为太子下毒,截杀赵无眠三人,在小西天施计夺取九钟,均是冬燕所为。 只是叶万仓专门在信中提及苏青绮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他要去京师截杀苏青绮? ------------ 第34章 无眠收网 苏青绮身份敏感,冬燕不可能不愿挟持她逼问洛朝烟的线索。 叶万仓乃枪魁门下高徒,赵无眠与他对过一招,自知‘北境枪’并非虚名,他是有真本事的。 苏青绮入了京师,定然是要暗中查案找线索,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苏总捕的庇护下,叶万仓若是也去了京师意图暗杀,以苏青绮的实力,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毕竟苏青绮今年才十六岁,还是太年轻了。 而且叶万仓知道这消息,冬燕肯定也知道,也就是朝中那人也收到了消息。 坏了,苏青绮有危险! 意识到此处,赵无眠顿时心底一冷。 观云舒也并非愚笨之人,瞧见此信,顿知赵无眠在担心什么,她低声道:“看来是不得不去一趟京师了……” 观云舒其实不太愿意让赵无眠去京师……那里委实太过危险,就这样待在平阳,等着洛朝烟的舅舅许然来此,然后由武魁保护安然抵达十万水师处,领兵入京……这样多稳健,多妥当? 何必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去京师呢? 而此时,洞玄则沉吟少许,看向那位传信大师,“我安排监视的弟子呢?” 大师深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在后山发现他的尸首,腿筋被挑断,心口被当场贯穿……他应当是监视叶万仓时露了马脚,这才被杀。” 洞玄微微颔首,而后又稍微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派出的弟子枉死,自己应当愤怒才对。 他心底轻叹一口气,暗道还好小西天高层均严令禁止下一代弟子参悟九钟,可不能让云舒也变成自己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瞥了眼云舒,却发现观云舒正望着赵无眠的侧脸,眉眼深处带着一丝估计就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洞玄眼角微微抽了下,忽然觉得等洞文师兄回来后,自己应当与他好好讨论讨论云舒未来若是真遇见心仪男子,他们这些长辈到底该不该阻拦阻拦…… 小西天此事已经了结,以四位细作被抓,叶万仓抛下队友,疑似潜逃京师为结局。 这四位细作接下来的结局不知是死是活,但至少不可能好过……毕竟洞玄此刻已经没有太多正常人的感情,自不会心慈手软。 真性此前试图写给叶万仓的信也被挖了出来……显然洞玄也派人在监视真性。 此信虽然移交不到叶万仓之手,但也提醒了小西天,若是被鬼魁缠上可就麻烦了。 琉璃塔上,四个细作均被绑了靠在展台旁,等花费一天时间清除掉他们的人欲,估摸该问的也就都问出来了。 洞玄与赵无眠站在窗前,默然不语。 洞玄刚准备向赵无眠保证无论如何晋王也不可能经由小西天查到赵无眠头上,继而便听赵无眠忽然开口问: “洞玄大师是聪明人,可是对我带来的那位女子身份有了猜测?” 洞玄微微一愣,继而勾起一丝微笑,“总之根据贫僧的观察,少侠一身武艺绝非出自幻真阁,至于那位女子……洞玄是江湖人,不敢妄议朝政。” “那就是猜出来了。”赵无眠微微摇头,而后道:“即便鬼魁缠上小西天也无妨,毕竟没有证据,即便小西天拿不出我的人头,晋王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毕竟小西天的体量摆在这儿,因此若是晋王前来调查,把他们扔至五台峰拖延数日就是。” 洞玄眸间微闪,双手合十,沉默片刻,“拖延……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晋王总归需要一个交代。” “交代?”赵无眠冷笑一声,却是淡淡道:“晋王若是最后身败名裂,乃至被拉到菜市场砍了脑袋,小西天可还需要再给他一个什么劳什子的交代?” 洞玄眼里浮现几分错愕,这话不仅大逆不道,还胆大包天……小西天体量再大,那也只是江湖门派,而非地方军阀,哪里想过直接宰了一国藩王这等事。 但洞玄深知,赵无眠有这个胆气与能力说这话……连晋王的千里马他都敢直接上街硬抢,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而他又是那位护送洛朝烟的神秘男子,若是洛朝烟当真登基,定然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晋王是会被清算的。 赵无眠双手按在窗沿,“洞玄大师当了上位者,一举一动总要考虑会给小西天带来怎样的影响,思考方式已经与江湖人脱节了……便如此前五台峰的那群虫豸,他们提出了问题,小西天解决不了问题,但难道还解决不了他们?谁的刀更利,谁就有话语权。” “莫要再弯弯绕绕了,少侠的意思是?”洞玄低声问。 “缴纳投名状的时候到了。”赵无眠偏头看向洞玄,语气平淡,“我,晋王,生死不知的太子,根据小西天当前的处境,你们和‘幼帝派’也没什么联系,只能从这三個势力里拜山头了……当然,若是直到此刻,小西天还想保持中立,那我也不会强迫。” 洞玄当即沉默,目前看来,小西天的确只有这三条路可算。 要么跟着赵无眠一路走到黑。 要么当场绑了赵无眠与洛朝烟送给晋王。 要么送上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 但实际上……洞玄苦笑一声,却是微微摊手,“少侠当真喜欢开玩笑,从你带着一刀一剑,堂而皇之上山杀进五台峰,却偏偏没把那群虫豸杀干净时,小西天就已经没得选了,不是吗?” 明眼人都知,苏烟然与赵无眠的形象高度重合,真性能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其余人自然也能,当时赵无眠杀上五台峰,可还留了不少活口,他们难道会想不到苏烟然或许就是赵无眠吗?便如那王家少主,他被赵无眠一腿踹得昏死过去,此刻回去太原,为了报仇,难道就会放过这个‘借刀杀人’的由头。 苏烟然到底是不是赵无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千里马被抢,晋地风声鹤唳,他们能借‘赵无眠的悬赏’去杀苏烟然,这点就足够了。 因为晋王也好,刘约之也罢,都不可能放过哪怕一丁点线索。 而当外界都以为苏烟然就是赵无眠时,只要小西天将苏烟然交出来就能自证清白……这很简单啊,王家少主那些人都以为苏烟然被关在小西天的大牢,他们此举,显然是想借着晋王的威势杀了苏烟然,省的他还活着,等哪天再逃出来继续杀人。 但洞玄可还记得叶万仓那晚问过他的事……楚长东向洞玄求情,放了苏烟然一命。 楚长东是剑宗舵主,有身份有面子,而苏烟然也帮了小西天,因此洞玄放人,其实符合逻辑,可是外界不这么看啊,外界只知苏烟然在小西天杀了一大票人,但小西天仅仅因为剑宗舵主求情就放人……这么简单就放人,毫不在意五台峰死去的江湖名宿,明显有内情。 什么内情呢?小西天包庇苏烟然呗。 在晋王看来,苏烟然与赵无眠暂时是画等号的,小西天包庇苏烟然就是包庇赵无眠……约等于小西天早就站‘女帝派’那边了。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苏烟然被洞玄放出去的消息,到底有没有传至外界。 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除开细作与在场几人,就只剩两人。 一个叶万仓,一个楚长东。 叶万仓不受控制,还不知在哪,但楚长东可是实打实听命于赵无眠,且他如今就在山下。 只要赵无眠让他把消息传出去,那小西天在晋王眼中就和‘女帝派’脱不了干系。 虽然叶万仓出逃算是个意外,但这一步步环环相扣,关键点早就落到了赵无眠身上。 只要他一声令下,小西天就只能跟他上船。 但楚长东毕竟口说无凭,他说小西天包庇赵无眠,难道就真的包庇了?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谣言吗? 解决这个谣言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洞玄当场抓了赵无眠与洛朝烟献给晋王……但这显然不可能。 一来只要洞玄前脚抓人,后脚观云舒就能拆了小西天; 二来,楚长东可是管赵无眠叫少剑主的,意思就是赵无眠乃是剑宗真传弟子。 洞玄敢抓剑宗真传弟子献给晋王当投名状,隔天剑宗收到消息就敢带着一票人马杀气汹汹直奔平阳找小西天要个说法,给不出说法就等着开战吧。 为了投奔胜算不知有多少的晋王而得罪剑宗,就是傻子也知不能这么做,因为剑宗那群家伙看你不爽是真的会拿剑砍你的。 于情于理,洞玄都不可能抓赵无眠献给晋王。 抓不了赵无眠与洛朝烟,那就交不出苏烟然,交不出苏烟然,在晋王看来小西天就是铁了心站‘女帝派’。 晋王都认定小西天是‘女帝派’了,那小西天就算不是,此刻也得是……毕竟一来他们又不能自证清白,二来反正都被冤枉了,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至少若是洛朝烟当真登基,他们也有好处拿,何必硬着头皮得罪赵无眠呢? 至于交出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当个‘太子派’……姑且不提洞玄愿不愿意,单就可行性来讲就不可能。 “京中使者,可是已经被少侠杀了?”洞玄忽然问道。 赵无眠眉梢轻佻,而后微微摇头,“我可没动手,但我猜测,老李……也就是楚地许家,早便给他们截杀了。” 老李杀了小轩子,但更多的事他压根没有透露,但真性曾道按照计划,京中使者早该来了,如今没来,明显是有意外发生……赵无眠猜测那个‘意外’,就是老李本人。 不过此刻就是不提京中使者,单单让洞玄自己带着真珠舍利宝幢赶往京师,许家定然会放出九钟在洞玄手上的消息,引来无数江湖人的追杀,到了那个时候,前来追杀的人可至少都是武魁之境了。 洞玄沉默片刻,继而又苦笑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从赵无眠上山的那一刻,他们小西天便落了他的套。 细思极恐,真是细思极恐啊,想着洞玄还有几分头皮发麻。 主要是洞玄当时也没想到,自家徒儿口中的友人,竟然就是那位护龙使者。 这种身份的信息差,便是让小西天一步步落入赵无眠算计的根源。 关键在于,明明赵无眠所作所为均是有利于小西天,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却还能让小西天一步步落入他的网中。 不过他还心存一丝侥幸,万一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呢?万一赵无眠压根就没想这么多呢? 因此他问:“若贫僧拒绝,少侠是否便会让山下的楚长东放出消息,让晋王敌视小西天?” 赵无眠眼神古怪了几分, “小西天是观姑娘的宗门,即便洞玄大师执意站中立派,我也不可能用那种手段逼迫你们站队……毕竟我和观姑娘关系很好,而且仅仅靠舆论就让小西天站队也不现实,这点小算计只是推波助澜的三脚猫功夫而已。” 一点疑问都没有就接上了贫僧的话,那意思就是贫僧先前的猜测没有一点错 此刻洞玄心底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侥幸也没了,即便他都快失去正常人的感情,此刻也是感到满心寒意。 赵无眠来平阳时,只和观云舒有着不深不浅的友情,但如今短短两天过去,小西天就不得不为他提供一切支持,帮助洛朝烟登基。 何等算计啊。 ------------ 建了个群,有兴趣的书友姥爷可以来交流交流 建了个群,‘女帝派密会所’。 我算了算,一路追订至最新章节的小伙伴粉丝值应该到了学徒左右,也就是500点(高级会员可能会低点,但应该也差不多)。 简介和作家的话里应该有链接,粉丝值够了直接点就行。 建个群,交流交流,聊天打屁之类的。 我是手残,更新太少,每天写两章,6000字就感觉很艰难,和其他的高产作者完全比不了,所以也不好意思求月票打赏之类的。 因此这个月的月票不太多,没进前500。 不过如果下個月的月票能进前500,到时候写篇番外放这个群里。 写到小西天篇章完,感觉收获了许多。 按照大纲,这部分剧情是为了让赵无眠用计谋将小西天纳入麾下,但笔力不行,看着不太爽,节奏还很慢,被骂水文,很多书友要么弃书要么养书。 想来后面也该把节奏写得更快一点。 以上,再度感谢追订至此的书友姥爷,万分感谢。 ------------ 第35章 暮色之下 眼看洞玄如此愁眉苦脸。 赵无眠轻轻挥手,“只要楚长东不乱说话,晋王便不可能知道洞玄大师包庇我,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小西天是‘女帝派’,而晋王若是前来要人,那洞玄大师要么先拖延一阵儿,要么就从牢里随便找个替死鬼,要么就用那位死去的弟子为借口,说我越狱逃了…… ……只要晋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苏烟然就是我,那他不就可能妄动刀兵,只消拖延这么一个月左右,洛朝烟就足够登基,到了那个时候,晋王哪里还有时间对付小西天?” 说罢,赵无眠又继续说道:“而且洞玄大师将我想得太卑鄙了,小西天乃是观姑娘的宗门,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小西天下黑手,实际上我这计划压根都没和楚长东提过,他也并非庸人,自不会大喇叭到处提这事儿…… ……我之所以布置这些,其实只是想让洞玄大师知道,我等虽说手头上没有晋王的二十万兵马,也没有太子监国多年的朝中人脉,但终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赵无眠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们有十万兵马;第二,洛朝烟乃前皇后亲生骨肉,坐上皇位天经地义,符合礼法,毕竟据我所知,历史上曾有不少赫赫有名的女帝,没道理我家小医女就当不上;第三……” 赵无眠微微一顿,而后道:“我会帮她。” 你会帮她,洛朝烟就能当上皇帝?若是此前,洞玄闻听此言定然要摆出师长的姿态教导赵无眠为人处世莫要自负,但此刻他只觉若是有赵无眠的辅佐,洛朝烟当上皇帝恐怕还真并非难事。 洞玄再度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负手而立,整理好思绪,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稳重,低声道:“少侠本不用如此耗费心力。” 赵无眠偏头看来。 洞玄抬首看向塔外那一轮残阳如血,缓缓道:“云舒会站在你那边,那小西天自然就会站在你这边……自今日起,小西天会鼎力支持嫡公主登上皇位。” 说罢,洞玄微微一顿,而后轻笑着说:“但此事还不能昭告天下,否则‘藩王派’‘幼帝派’均会猜侧嫡公主就在小西天内部,派人暗查……关键在于嫡公主还真在寺里,即便昭告天下,也只是让嫡公主平添风险,得不偿失。” 赵无眠淡然一笑,朝洞玄伸出手,“合作愉快。” 洞玄挑了挑眉,琢磨了下,也伸出手与赵无眠握了下,“这是何意?” “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我家乡那边也才流行百年左右。” “哦~这么说,少侠也握过云舒的手?” “……如果我朝她伸出手,她估计会一脸不屑地望着我,而后语气得意而轻蔑地说‘这就把持不住想和我肢体接触?我理解我的魅力,但还是高估了你的心性,登徒子’。”赵无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模仿了观云舒的语气道。 洞玄哈哈大笑,不能自己,他拍拍赵无眠的肩膀,“难怪云舒会和你亲近……所以少侠之所以布置这些,便是看重了我们小西天的实力,以及和云舒的情义?” “小西天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三大派,自然是谁也想拉拢的对象,但其实有一部分原因。”赵无眠琢磨了下,而后微微摇头。 “哦?” “洛朝烟太过善良,不适合当皇帝,即便她心中知道自己必须要坐到那个位子,也有谁敢阻拦就杀谁的决心,但我知道,她心底不愿意伤及无辜,因此倘若我不将贵宗拉拢过来,那等京中再度派人前来求取真珠舍利宝幢,我们就得杀了他们。” 赵无眠顿了顿,而后继续道:“如今若是京中再度派人,洞玄大师便可直接打发了他们,不必再伤人性命……如此她的心底估计能好受一点。” 洞玄微微一愣,琢磨了下,继而眼神浮现几分古怪,脸色更是如吃了答辩一样难看,“危难时刻,相互扶持,是容易对彼此产生情愫……但云舒她……” 赵无眠要是能和嫡公主直接凑成一对儿,那一了百了,但观云舒这么多年,只认赵无眠这一個朋友,若是有朝一日她想还俗嫁人,在洞玄看来人选估摸还是赵无眠……等赵无眠成了当朝皇帝的赵皇后,那还能让赵皇后在外面采尼姑?明显不可能。 因此长远看来,赵无眠还是别和嫡公主凑成一对儿为好,但这个想法又显得他洞玄巴不得把观云舒嫁出去一样。 反正无论怎么想都古怪的很。 “嘿,你个和尚怎么和老李那个太监说一样的话?” 等赵无眠离开琉璃塔,观云舒还在大殿内,她盘膝坐在蒲团上,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竖起单手,双眸闭上,口中小声背诵着什么。 赵无眠听不懂,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观云舒敲木鱼,心底略显新奇,便随意坐在观云舒旁边的蒲团上,拿起小棒槌敲了敲身前的木鱼,“敲一下就能给我加功德?” “以你的罪孽,就是敲一辈子木鱼也难以洗清,倘若真心悔改,就拜我为师,加入小西天当和尚,方可证道。”观云舒淡淡睁开杏眼,瞥了赵无眠一眼,也没在乎他那随意的坐姿与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在背《大藏经》?” “是《往生经》,叶万仓杀了我寺内一位无辜弟子,我作为大师姐,即便没见过他,也当如此。”观云舒闭着双目,淡淡回答。 赵无眠微微颔首,放下小棒槌,静静等着观云舒背完。 观云舒瞥了赵无眠一眼,但心情却是不知为何好了几分,略显轻快。 赵无眠这个人令她生气的地方有很多,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身上也有许多自己欣赏的特点。 例如刻苦自律,杀伐果断,再例如此刻的温柔耐心。 等观云舒念完《往生经》,赵无眠朝她伸出一只手。 观云舒柳眉微蹙,看了眼赵无眠的手,略显不解,而后反应过来,语气当即带上一丝轻蔑与嘲弄,“想握我的手?这就把持不住想和我肢体接触?我理解我的魅力,但还是高估了伱的心性,登徒子,本以为你还能再坚持久一点才显露兽性……’” 她还以为赵无眠会和她拌嘴,不曾想赵无眠却是收起手,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你什么意思?”观云舒眉梢微蹙,略显不满问。 “没什么……”赵无眠轻轻摇头,而后道:“方才在塔上同洞玄大师聊了不少,等明天估摸就能从真性口中逼问出更多线索,这事急不来,因此我倒是还能再练一天武。” “所以你明天就要出发去京师?”观云舒小手扶着蒲团,站起身,和赵无眠一起往别院走去。 赵无眠微微颔首。 他去京师的理由之前已经说过了,如今还多了条……要去杀了叶万仓,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苏青绮,也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别院内,洛朝烟站在灶台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白净纤细的小臂,她修长白皙的五指按着菜帮子,正在切菜,菜刀与案板相碰,发出不快不慢的‘踏踏’脆响,背影纤细而柔美。 小西天之事她全程插不上手,这两天在院子里不是打扫卫生,烧水做饭,便是调配药剂,而此刻赵无眠和观云舒再度离去,不知多晚才能回来,她便想着再做点宵夜,等赵无眠回来就能吃上热乎菜。 她时不时抬起眼帘,望向窗外,面露担忧,赵无眠在外不知会遭遇什么,而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 洛朝烟与赵无眠认识还不到十天,她当初邀请赵无眠护她回京,真的只是破罐子破摔……只是事实证明她当初的选择很正确,自秦风寨到平阳,虽凶险万分,但好在有惊无险,到了现如今,她只消静静等着楚地水师靠近京师,便可前去领兵入京。 不消多言,这自是赵无眠的功劳,若是没了赵无眠,此刻洛朝烟还不知在哪……兴许早便和苏青绮死在哪个无人的角落。 她对赵无眠的感觉极为复杂,感激之余,更多的还是自己什么也不能为他做的愧疚,以及淡淡的害怕。 害怕自己太过于依赖赵无眠,一路逃亡至今,每每赵无眠外出归来,都能为她带来好消息,她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去处理,也习惯了赵无眠在身边便能安心睡个好觉……这对于一位或许即将登基的皇帝而言,委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点心思很好理解,倘若她继续如此依赖赵无眠,等日后赵无眠离开她后,她还能办成什么事? 既然决心坐上那个位子,洛朝烟便认为自己有义务肩负起黎明苍生……而不是让赵无眠替她担着。 而且对赵无眠抱有如此无条件的信任,他未来会不会……意图谋逆? 功高盖主,自立军阀,而后自立为帝,直接谋反夺得皇位……这事儿在史书上可不少见。 她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天地间的一切全都红彤彤一片,洛朝烟的手,案板,积雪,石阶,琉璃塔……目之所及的一切,无不被染成红色,便如鲜艳红色的果汁自云间浇落下来,浸染人世。 望着这极富魄力的暮色,洛朝烟沉默了很久,而后才低声自语道: “倘若事成,无论他未来是否会功高盖主,乃至自立军阀,意图谋逆,那也是以后的事,在事情发生之前,谁都可以提防他,戒备他,唯独我不可以……洛朝烟啊洛朝烟,在皇帝之前,你首先是人,他帮你如此之多,你还要怀疑他,若是被他知道,他得多伤心啊。” 念及此处,洛朝烟才轻舒一口气,念头通达,回过头继续切菜,为赵无眠准备夜宵。 ------------ 第36章 红尘往事 回了别院,洛朝烟做了一桌好菜犒劳赵无眠。 虽然比起吃,赵无眠更想让她给自个好好按摩按摩,再加加钟。 不过这次他没受什么伤,享受不到大离嫡公主与小尼姑的温情抚慰。 大失所望。 好在洛朝烟的饭菜很好吃,望着赵无眠的神情也总是温温柔柔的,一回来就有温心美玉照顾,别提多解压了。 入了夜,赵无眠趴在满是观云舒体香的被褥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没见到观云舒的脚丫……天未亮她便起床去大殿上早课了。 赵无眠略显失望,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他只是好奇观云舒这个女人身上怎么一点异味都没有,照理说武者经常运动,出汗量很大,所以极为容易变成风味尼姑才对。 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解答。 他来至后院的习武场,继续孜孜不倦苦练武功,洛朝烟搬着小板凳,手肘抵着膝盖,撑着侧脸一直在一旁看他,赵无眠一用出什么既凌厉又帅气的招式,她就满眼异彩,不住鼓掌……虽然洛朝烟压根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练了一個时辰观云舒便上完早课回了别院,同赵无眠一起习武。 这次洛朝烟不鼓掌了,只是撑着下巴默默看着。 等至午后,接近黄昏,过去了差不多十二时辰,洞玄才差人送来消息……可以审问了。 这次赵无眠将洛朝烟也一起带上,说不得有什么关键信息是她知道的。 大殿之内,门窗紧闭,以真性为首的四个细作被五花大绑,捆在佛像面前……没去琉璃塔审问,洞玄还是存了不愿让观云舒接近真珠舍利宝幢的心思。 大殿内人数不多,除了洞玄与四个细作,便只有赵无眠三人。 洛朝烟背着双手,杏眼略显新奇地打量四周景致,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 赵无眠手搭着刀柄,上前一步,俯视着真性。 真性身高接近两米,即便被绑着瘫坐在地也极为魁梧,但他此刻双目无神,目光呆滞……就跟被打了吐真剂一样。 这可不像是单纯被清除了人欲……估摸是真珠舍利宝幢还有更深层次的妙用吧。 赵无眠微微摇头,扫去杂念,偏头问:“羽生是谁?” 闻听此言,真性无神双眸微微一动,恢复了几分神采,抬眼望着赵无眠,嘴唇嚅嗫了下,见到坏他多年心血的仇敌,他应当是想说些什么诅咒的狠话,但此刻他连这点欲望都生不起,只是看了赵无眠一眼后便默默垂下脑袋,低声吐露: “负责给我等下达命令的上级,宫里人,是个太监,在东宫办事,但具体什么职位,我不清楚,他从未透露。” 东宫,太监……有这两个信息,便将范围缩小了无数倍。 赵无眠满意点头。 洛朝烟则是偏头望着赵无眠,心中想得却是这种审问本宗细作的环节,洞玄与观云舒竟是均不发一言,任由赵无眠做主……他这几天到底在小西天做了什么呀?能得到小西天如此尊敬。 洛朝烟心底满是好奇,但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赵无眠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可靠而强大。 但洛朝烟不知,小西天此刻何止是尊敬,都快唯赵无眠马首是瞻了。 “羽生是冬燕的代号,还是本名?”赵无眠继续问道。 “代号。” “你可知其余冬燕之人的身份?” 真性淡淡摇头,嗓音极为淡漠,“冬燕为了提防这种情况,向来不会对我等透露过多信息……我只知我的任务是散出谣言,配合京中使者求得真珠舍利宝幢。” 闻言洞玄才微微眯了下双眸,冷冷道:“为师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真性微微抬眼,却是冷笑一声,“我天赋不如观云舒,连她都尚且不能参悟真珠舍利宝幢,我又有何资格?此法可让我事后参悟宝幢,入武魁之境……我习武一生,不就是为此?” 观云舒柳眉微蹙,却也懒得同真性多话,她只觉得因此就要反了小西天,只能证明真性的器量也就是如此,就他这种器量,即便真能随时随地参悟真珠舍利宝幢,也不可能沟通天地之桥。 洞玄微微摇头,没再多言,事到如今,也必要多做解释。 “你如何结识冬燕的?”赵无眠继续问。 真性瞳孔亮了几分,仰起脸,恢复了几分‘人的意味’,脸上浮现几分追忆,即便已经没了人欲,嗓音也带上几分复杂。 “五年前,我下山游历江湖,遇见一位侠女……她很漂亮,嘴巴也很毒,总是叫我秃驴……我们两人一见钟情,曾一同在江湖游历过一段时日。” 洞玄眉梢微蹙,“你是指幻真阁那个妖女?” 洞玄显然对自己徒弟的过往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妖女,呵,的确是妖女。”真性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继续淡淡道:“我那时并不知她是幻真阁弟子,但我想过还俗与她成亲……我如实告知她,她也欣然同意,但就是不肯来平阳……这也是自然,她是幻真阁弟子,怎么敢来小西天?我便让她在平阳外的林中等我,自己上山请师父准许我还俗。” 观云舒看向洞玄,“师叔没准?” “不,师父答应我还俗了。”真性淡淡摇头,脑袋又拉拢下来,望着大殿的干净地砖,低声道: “只是,当我带着好消息去林中找她时,她暴露了踪迹,被武功山的归守真人找上,等我赶到时,她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那时我顾不得什么正邪之分,直接朝归守真人出手,但归守真人乃是当今武功山掌教的小师弟,离沟通天地之桥只差一丝,我根本不是对手,仅仅一掌便被他震碎心脉,当场昏死过去…… ……等我恢复意识时,眼前却是一位白袍男子的身影,他告诉我……在我重伤昏迷之际,她用了幻真阁秘法,击退归守真人,但我心脉已断,无力回天,她便喂我服下仅有的一颗保命神丹,以重伤之躯狂奔近百里,找上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为我换了心……她的心。” 真性嗓音顿了顿,应当是有几分想哭,可惜如今的他,就连感到悲伤都是一种奢侈,只得无力地张了张嘴,而后继续道: “那位白袍男子是她的熟人,两人其实都归属冬燕……” 真性沉默片刻,才继续低声道:“我的胸膛里此刻是她的心,她表面是幻真阁弟子,实则为冬燕办事……那我自然要替她而活,加入冬燕。” 这便是事情始末了。 洞玄眼神复杂,口中说道:“贫僧从不知你的身上还发生了那等事,就连你袒护幻真阁妖女,也是事后武功山告知我的。” 真性微微摇头,又看向赵无眠,“有关冬燕的事,我便只知道这些,身后三位大师,均是我三年来策反的,所知不可能比我多,至于叶万仓,他也是冬燕之人,之所以来小西天,是为了给我等解读冬燕密信。” “那白袍男子是谁?有能力为你们二人换心,料想也是一代神医,不可能籍籍无名。”赵无眠问。 洛朝烟微微颔首,“即便在归玄谷,我也从未听闻过‘换心’这等骇人听闻的医术。” 她沉默少许,想说这玩意就是冬燕将伱收于麾下的手段,但联想到真性已是将死之人,也就没必要多言。 洛朝烟猜这是骗局,在场众人自然也能猜出真性多半被骗了。 不过此刻都没人点出。 真性再度摇头,没再多言。 赵无眠看向洞玄,洞玄自知赵无眠是什么意思,背过身去,微微抬手,“无需多问了,小西天虽是佛门,却也不可能容忍叛徒……云舒,你来清理门户。” 观云舒微微颔首,面无表情拔出腰间长剑,便在此时,赵无眠却是抬手拦住观云舒。 观云舒与洛朝烟均是面露不解望向赵无眠,却见赵无眠却是自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壶酒来。 他将瓶塞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便充斥在整座大殿。 观云舒面露错愕之色。 “这壶酒你应当记得,那时我刚来太原,坐在酒楼里打探消息,你不由分说就坐到我面前,直呼我名,还吓了我一跳……”赵无眠看向观云舒,“离开时,我买了一壶酒,一直没喝,就留到了现在。” 观云舒想起那时往事,神情不由柔和了一分,只觉短短几天过去,竟是比此前多少年都要过得复杂而精彩。 她默默收剑入鞘。 赵无眠转而看向真性,“喝过酒?” 真性摇头,“我是和尚,怎么会吃肉喝酒呢?要说喝酒,也该等我还俗后,和她喝的喜酒。” “尝尝?你也算无愧于自己的法号,她的心不是在你体内跳动吗?就当喜酒了。”赵无眠抬起酒壶。 真性微微一愣,深深看了赵无眠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真性双手被绑,由赵无眠将一壶酒灌进真性嘴里。 一壶酒喝完,真性长舒一口气,而后笑道:“汾酒。” 赵无眠也笑了下,“还说你没喝过酒?” “她喜欢喝……我在一旁闻过酒香的……”真性的嗓音很轻。 话音落下,只见剑光在大殿一闪而过,血珠飞溅,洒在恢弘壮观的金制佛像之上。 被五花大绑的四人脖颈闪过血光,‘咚’的摔倒在地,而后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 观云舒手腕微翻,抖去剑上血迹,干净利落收剑入鞘,而后才侧眼望向拿着酒壶的赵无眠,杏眼深处浮现几分复杂。 她开始觉得,自己欣赏赵无眠的点似乎又多了一个。 洞玄转过身,俯视着自己徒弟的尸首,沉默良久,而后一言不发,轻轻一挥袖袍,大殿门窗瞬间大开,残阳洒进大殿之内。 早便在大殿外待命的一众和尚带着毛巾水桶,来至佛像前清理痕迹。 赵无眠收起酒壶,仰起脸,凝视着金光闪闪,宝相庄严的佛像,短短不足一分钟,其上血迹便被尽数清理干净,恢复往日的一尘不染。 佛像还是这个佛像,小西天也还是这个小西天。 只是沾了寺内弟子的血,与从前终归是有了几分不同吧。 ------------ 第37章 诸事完备 审问结束,赵无眠也没了继续留在平阳的理由。 观云舒对此心知肚明,小脸犹豫了下,估计是在琢磨要不要和赵无眠悄悄摸摸说两句话,但却是被洞玄和尚叫了过去……门内四个细作,三位都是大师,一位还是洞玄的亲传弟子,发生这么一档事,此刻洞玄显然有事要交代。 赵无眠便与洛朝烟先行回去。 凤凰山的积雪厚重不散,满目雪白,两人在石阶上并肩而行。 赵无眠对她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洛朝烟脚步一顿,杏眼瞪大几分,错愕望着赵无眠,“就连你也要去京师?留下我一个人?” 话音落下,洛朝烟忽的抿了下唇,沉默不语,想起昨天自己所担忧的事。 赵无眠去京师情有可原,毕竟接下来在平阳他确实没什么能做的事,而自己不也一直都想着不要太依赖他吗? 赵无眠去京师同苏青绮一起查冬燕,自己则留在平阳,待时机成熟便领兵入京,分工明确,没什么错。 如此,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得偿所愿……只是她没料到昨天她才想到此事,今天赵无眠居然就要离开。 她顿感难以适应,心头更是闷闷的,不知该当何语,既想挽留,又不知该用什么理由,也便只能沉默以对。 赵无眠看向洛朝烟的侧脸,她那总是带着柔情笑意的双眼此刻好似如雾轻笼,带着几分凄婉迷茫,但一眨眼又归于平静,一如往日。 虽然无论是老李还是洞玄和尚,都觉得赵无眠与洛朝烟共患难之际应当是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愫,但两人心底门清……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倒不是对彼此没有吸引力,只是单纯因为这种局面,根本没心思谈情说爱,便如苏小姐,她都快把心刨开送给赵无眠了,但临近别离,未来兴许天人永隔,再也不见,她也只敢为赵无眠讲故事,哄他入睡。 洛朝烟自然也是如此。 别说她对赵无眠究竟有没有那点小情愫,单单此刻她不想让赵无眠离开的那丝不舍与犹豫,都不敢说出口。 便是不想让自己太情绪化,以免误了大业。 所以两人嘴上不说,但动作上都是尽可能做更多事,赵无眠去拉拢盟友,查案找线索,洛朝烟便负责在背后把后勤处理好……让赵无眠每天回来都安心自在,吃喝不愁,受了伤也有人关心治疗。 一切尽不在言中。 因此赵无眠想了想,也没说什么矫情话,直接道:“上山时我稍微算计了下小西天,如今他们已经算是自己人,你待在这里很安全,稍候我去找老李,让他传信把许家骨干都暗中聚集到小西天,许然舅舅再加上洞玄大师,两位武魁护佑,也算是稳如泰山。” 洛朝烟眉眼低垂,低声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又做了这么多。” 赵无眠轻轻抬手,“说这些就矫情了,你为我做的也不少,我巴不得现在多为你做些事,只望你登基后,能让我抱你的白丝大腿。” 闻听此言,洛朝烟不由笑了一声,心底的苦闷凄迷消散了几分,她仰起小脸,不再去想心底的不舍,而是嗓音无不好奇地扯开话题,“抱大腿我知道……白丝是什么?” “等事成之后,我去找京中最厉害的衣匠,琢磨琢磨能不能做出白丝吧,到时候第一个给你穿……”赵无眠觉得和当朝公主说这玩意实属有损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因此随口敷衍一句,便道: “明早我就走,今晚我先下山找老李和楚长东聊聊之后的事……今晚吃什么?” 洛朝烟柔柔一笑,“伱想吃些什么?” “黄河鲤鱼?待会我下去买一条,这几天一直吃素,真不知观尼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说着,赵无眠向洛朝烟伸出手。 洛朝烟眨眨眼睛,而后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柔声道:“我离开归玄谷后,也没带多少盘缠……只剩两千两了。” 赵无眠嘿嘿一笑,“够了够了,寻常百姓一年也就花不到百两银子,这些钱足够我花一段时日了,等去了京师,没钱我再问苏小姐要。” 洛朝烟似是无奈地嗔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言。 将洛朝烟送回别院,赵无眠便一个人下了山。 小西天已经堪称晋地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此刻自然没必要带着洛朝烟四处乱跑。 他才刚下了凤凰山,便有人找上他,正是曾经的大内总管,老李。 显然老李眼看赵无眠带着洛朝烟上山后数日没有消息,便一直都在小西天外围监视。 两人一言不发,穿街过巷,确保无人跟踪,走进一处崭新院子……院子里两匹千里马正在埋头吃草,瞧见赵无眠便抬起脸,小声叫了几下,大意是‘好久不见’。 “小姐呢?”老李领了赵无眠进屋后便急匆匆问,语气稍带怨气,显然是嫌赵无眠带着洛朝烟渺无音讯数日。 “我将她留在小西天,那里很安全。”赵无眠将自己的布局简单对老李复述一遍。 老李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面容难掩错愕与赞许,一点怨气都没有了,直接起身为赵无眠倒了杯茶,姿态带着几分客气与尊敬, “老奴就说少侠智勇绝世,赤胆忠心,这才三天不到,便利用自己的身份与外界大势收复小西天,鬼才!真乃鬼才!”老李啧啧称奇, “先帝在时,常被这些江湖门派所扰,所谓侠以武犯禁,江湖人大部分不事生产,却整天喊打喊杀,纯属社稷不稳定因素,他便想着收复三大派,以他们为锚点管控江湖,但这么多年,也只有武功山关系和朝廷不错,如今少侠所为之事,不亚于太祖高皇帝当年收复……” “停停停。”赵无眠之前怎么不知道老李这么会拍马屁,只能说不愧是宫里进修过的高材生。 他直接问:“小轩子可是京中使者?他本想来小西天求取真珠舍利宝幢,结果半道就被你截杀了?” 老李微微一愣,眼中赞许欣赏之色愈发浓郁,“不错,但小姐心太善,为防她愧疚,老奴才没敢明说。” 说罢,老李又取出一封短信给赵无眠看,“家主那边出了点事,他被晋王的人盯上了…… ……少侠抢了晋王千里马,如今随时都会赶去京师,因此晋王已经近乎到了穷途末路,山穷水尽之时,恐怕早已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他,一旦暴露小姐的具体方位,晋王说不得会派大军围城…… ……武魁级别的高手终究也是人,虽能以一敌千,但要带着小姐逃出包围圈却是极难,因此家主此刻也不敢动身往平阳赶,一旦他来了平阳,便是做好了带着小姐一路杀至楚地水师处的准备,但此刻显然还不是时候,兵马尚未抵达琅珐。” “晋王早该有这种决断了,只要能抓住小医……嫡公主,便可以‘辅佐洛朝烟登基’为由,领兵入京,管他世人怎么看。”赵无眠说罢又微微摇头, “许家主在晋北待着无妨的,刚好也可吸引晋王的注意,反正军队尚未抵达琅珐,在此之前,我先去京师一趟,同苏小姐一同查出冬燕的幕后主使,也省得嫡公主登基后也被人下毒。” 老李眉梢轻挑,“少侠要留小姐一人在平阳?” “晋地还有比小西天更安全的地方吗?” “那倒没有,不过许家宗师都已经暗中来了平阳,可是需要老奴带少侠见一见?” “不必了。”赵无眠喝了口茶便长身而起,口中说道: “麻烦前辈分批次将许家宗师送入小西天,暗中护佑嫡公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切记一定要暗中行动,万万不可被人猜出小西天站‘女帝派’,我稍后去寻剑宗舵主,让他也管管嘴巴,最后再去京师将仅剩一個能猜出小西天与我等有染的人杀了。” “谁?”老李眉梢微蹙。 “‘北境枪’叶万仓。” “他的武艺可是极为不俗,老奴也有所耳闻,师承枪魁,一手天罗枪已至化境,便是鬼魁刘约之在他手中也未必讨得了好,老奴观少侠年纪轻轻,恐怕还不到三十岁……是他的对手?”老李略显怀疑。 “打过才知道。” 老李不再多言,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双手奉上, “老奴曾经掌管大内以及皇城司,如今多年未曾入京,早已放权,但义子却是收了不少,政治不讲情分,但他们不少人的命脉黑料都握在老奴手中,因此他们还算听老奴的话,等少侠入京后,若要进宫查案,可执此令牌去皇城司寻左司主李正空。” 赵无眠接过令牌,“左司主李正空?” 老李淡淡道:“皇城司分左右两大司主,左司主掌宫禁宿卫,右司主掌刺探监察,分权而立,其中左司主李正空十几年前还只是个小太监,是老奴一路提拔而上,但在那个地方办事,手上不可能不沾点黑料,随便一点爆出去便是砍头的罪过,他料想不敢不从…… ……但少侠也当时刻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宫中,即便是自己的至亲骨肉也不能完全相信。” 令牌质地小巧,为纯金制作,其上刻着一个‘李’字,料想是老李的私人令牌。 他微微颔首,与老李再简单交流了下未来计划后,便离开别院,转而又去了剑宗分舵。 剑宗分舵位于平阳城西,一栋造型很秀美的庭院,不过联想到楚长东那人,这秀美庭院看上去也就带了几分骚里骚气。 朝门外弟子示意了下手中令牌,赵无眠便恭恭敬敬请进大堂,不过时便有个五大三粗,却被白布抱成木乃伊的汉子大踏步而来。 人还没到,带着几分巴结的嗓门便传来,“少剑主,几日不见又俊了几分啊,就是不知我的小书……” 赵无眠将《后宫秘史》拍在桌上,有几分好笑,而后打量了木乃伊楚长东一眼,“你受的伤有这么重?” 楚长东一把拿过《后宫秘史》,拍拍其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而后呵呵一笑,语气笑意中又带着几分自豪,“贱内做事比较夸张,这白布都是她给我包的。” 赵无眠眉梢轻佻,想起了洛朝烟,回回赵无眠伤口撕裂她都要絮絮叨叨说好久,一时之间他好像和这北地汉子也有了几分共同语言。 他坐在太师椅上,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在小西天的谋划……别看楚长东五大三粗,但他心底细腻着呢。 往日他都叫赵无眠‘苏少剑主’,如今连姓也不带,恐怕是对他的身份有了点猜测,不过应当还没猜出他和洛朝烟有关。 因此赵无眠避重就轻,只是暗暗告诫楚长东莫要多嘴,同时多注意注意晋王的人,若是晋王派人来了平阳,当尽快转达给小西天。 只要楚长东明面上当做不认识赵无眠,只认识‘苏烟然’,那晋王也不会觉得剑宗也站‘女帝派’……现在剑宗是什么态度完全不知,毕竟慕璃儿也只是剑主而非宗主,楚长东一介分舵舵主,自然不敢随便和这种敏感的政事沾上关系。 此话一出,便算是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楚长东面色微变,而后又是大笑几声,“短短几招就收复了小西天……有少剑主在,剑宗何愁不能中兴。” 说罢,楚长东拍着胸脯,担保自己肯定不多嘴,结果用力过猛,反而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便在此时,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直接大踏步上前进了屋。 楚长东面色浑然一变,连忙把小黄书又抛向赵无眠,刚和赵无眠挤眉弄眼一下,便被女子揪住耳朵,“老楚!你伤还没好利索,拍什么拍,小命不想要啦!老娘可告诉你,我刚给你生个闺女,你要是让她未记事就没了爹,那老娘就是到了下面也不放过你!” “嗯……嫂子好。”赵无眠面色稍显古怪,将《后宫秘史》不着痕迹又放进怀里,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 那女人此刻才反应过来赵无眠也在,连忙松开楚长东,让赵无眠在此地稍等片刻后,便小跑着拿出几颗白布包裹的‘冻梨’,不好意思笑道: “让客人见了丑,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燕云的特产,不介意的话就拿着吃吧。” “你当初还说只剩一颗冻梨了。”赵无眠看向楚长东。 “这都是我家婆娘做的,我老楚当时身上的确就剩一颗了。”楚长东笑道。 赵无眠微微摇头,接过冻梨,道了声谢,起身告辞,在夫妇两人的注视下离去。 ------------ 第38章 风雪送一人 赵无眠去街上买了条黄河鲤鱼。 深冬季节,黄河鲤鱼极为难抓,好在这个世道钓鱼佬也不少,而且有很多武功不错……一旦空军,恼羞成怒,他们是真的会运起‘龟息之法’在大冬天潜进河里手抓鲤鱼的。 不过即便如此,供货量也是远远比不上需求,因此一条黄河鲤鱼就花了赵无眠三两银子。 一两差不多就是200rmb,600块的鱼,放在前世赵无眠连想都不敢想,即便有当朝嫡公主包养,他也觉得有几分肉疼。 “等开春后再来买,应当能便宜不少。” 赵无眠一手提着在手中扑腾直跳的大鲤鱼,另一只手抱着冻梨,踏过石阶上山。 自从赵无眠打跑那群老赖后,已经无人敢再来小西天讨个说法,因此并无人阻拦江湖人上山。 去了别院,观云舒也回来了。 洛朝烟接过鲤鱼,熟练处理,口中问:“想怎么吃?” “鲤鱼培面,延津做法。”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洛朝烟的语气无不带着柔情。 洛朝烟做鱼时,赵无眠和观云舒一人抱着颗冻梨啃。 观云舒道:“你就非要在我房里吃肉?” “很香的……你当真不吃?” 观云舒又咬了口冻梨,饱满的果肉混杂着冰渣与汁水在口腔内充盈,她的心情不知为何很好,嘴里咀嚼着梨肉,也不和赵无眠拌嘴,只是淡淡道: “不吃。” 洛朝烟为照顾观云舒,还做了不少素菜,三人聚在一起美滋滋吃过一顿晚饭后,隔天一大清早,赵无眠便收拾行囊,牵出一匹马,准备离去。 昨晚许家便有几位宗师来了小西天,如今正在和洞玄师叔交涉,还把两匹千里马也带上了山。 洞玄,老李与楚长东皆不是什么蠢人,该嘱托的都已经嘱托过了,也没必要再磨磨唧唧。 离开的这天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天更蓝一些,空气更清新一些。 赵无眠向两女告了别,牵着马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洛朝烟,“我还会回来接你的,毕竟当初答应了你要带你回京。” 洛朝烟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亭亭玉立,闻听此言微微一怔,定定望着赵无眠,而后才带上一丝温婉的笑容,点了下小脑袋,却是望向天空,小声道:“下雪了。” 雪花飘若柳絮,宛若飞沫,呼吸一口,便是一阵寒气浸入口腔,渐入肺中。 “我还挺喜欢雪的,以前常看一本书,叫《雪国》,得闲了讲给你听。”赵无眠也笑了下,又对观云舒说他要走了。 观云舒‘嗯’了一声,冷淡极了。 赵无眠又笑了一下,也没多言,用手按了按斗笠,转身便走。 洛朝烟与观云舒站在大殿前,眺望着赵无眠。 小西天谣言已除,如今大清早,正是香客纷沓而至的时间段。 自高而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流自山下一拥而上,唯有赵无眠一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挎刀剑,牵着匹马,在雪幕中逆着人流朝山下走去。 走了一阵儿,无论是他还是马,身上均覆盖了些许雪花,染上白色。 看见此景,洛朝烟不知为何忽的眸中带雾,喉间苦涩,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眼角。 她其实从没想着要当皇帝,否则当初就不会离开京师,前往归玄谷拜师学艺。 半月前孑然一身被卷进此事,她并没有怨气,毕竟她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自然也该承担风险。 赵无眠向来觉得她坚强,尤其就是和洛湘竹比起来,毕竟寻常女子遇见此事,估摸早就被吓哭了。 她曾经想过不能太依赖赵无眠,但此刻赵无眠一离去,她便好似失去了什么支柱般心底空落落的,只觉眼前发酸。 当初从秦风寨逃出来的三个人,以送洛朝烟回京为目标,而现如今,苏青绮与赵无眠都去了京师,唯有她一個人被留在晋地。 观云舒抱着双臂,冷眼望着这一切。 待将洛朝烟送回院子,她便语气平淡道:“伱待在此地很安全,这段时间就先住我屋吧。” 洛朝烟听出了观云舒字里话间的去意,问道:“观姑娘也要离去?” “我本就该游历江湖,之所以回小西天,只是因为有细作要排查,如今诸事了结,自然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短短一句话说完,观云舒从别院后牵出那匹千里马,而后在房门口想起了什么,偏头望着洛朝烟,道: “洞玄师叔同我讲了,赵无眠用计收复小西天,是为了不用滥杀京中使者,让你心底好受些。” 洛朝烟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观云舒没有再多说,直接牵马离去。 她和洛朝烟可谈不上什么熟络,更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就阿谀奉承,之所以能聊在一起,也只是因为赵无眠,因此自然显得冷淡了些。 等观云舒也离去后,不多时,便有一位风风韵韵的女子赶来此处,一瞧见坐在屋内心情低落的洛朝烟,当即面露惊喜,一把将其抱住,“小烟,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这么久不见,又漂亮了。” 洛朝烟瞪大了眼睛,被大团子闷得有些难以呼吸,“小姨?你也来了……” “那可不,放心,小姨来了,便再无人能欺负你。” “小姨……” “嗯?” “能帮我个事吗?” “什么?” “去山下布庄帮我买些上好料子吧。”洛朝烟偏头看向窗外潇潇而下的雪幕,抿了抿粉唇,而后低声道:“料想快开春了,我想做几件春装。” “以你的身份,还要自己做衣裳穿?” 洛朝烟柔情一笑,“不是给我做的。” 赵无眠牵马下山,待下了山便跨上千里马,回首看了眼纯白的凤凰山,便一夹马腹,沿着宽阔大道朝东边城门狂奔而去。 马踏如雷。 等抵达城门口,赵无眠却猛然一勒缰绳,马蹄高高仰起,就此止住。 却见一位穿着僧袍,头发长至小腿的女子出现在赵无眠眼前,她撑着油纸伞,倚靠在墙边,表情平淡,眉眼微微低垂,百无聊赖地伸出一根玉指接住纷飞的雪花。 一匹温顺的马儿靠在她的身旁,埋头咬着街边积雪,琢磨着雪里有没有草吃。 听见声响,尼姑淡淡抬起眼帘,自油纸伞下露出一张绝美的俏脸,瞧见赵无眠,她那波澜不惊的俏脸浮现一抹少女特有的,可爱的打趣之色,“惊喜?惊吓?” “惊吓。”赵无眠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回首看了眼,凤凰山已经远了不少,他转过头望着这个尼姑,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不过我比你先出发,一想到你为了给我一个惊喜,驾马狂奔到此处等我,便只剩好笑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否则我帮你让它永远闭上。”观云舒合上油纸伞,轻轻拍下其上积雪,而后翻身上马,淡淡道: “我自小在平阳长大,哪条街道距城门最近比你清楚……是你路痴绕了不少远路才对。” “没否认为了给我一个惊喜,驾马狂奔到此处等我?” 观云舒眼角抽了下,而后深呼一口气,驾马出了平阳城,“叶万仓杀了我寺内一名弟子,我身为大师姐,自然该为其报仇,以此宣告江湖,此乃底线,即便是枪魁弟子,小西天也照杀不误。” “昨天洞玄找你开会就是交代这事?” “不然呢?” “难怪你昨晚那么高兴。” “……闭嘴。” 两人骑着马并肩而行,缓步出了城门,而后纵马狂奔,在地上积雪处留下一串又一串蹄印。 ------------ 第39章 大离首都 就在赵无眠与观云舒离去后不足半天,一位黑袍男子便骑着高头大马入了平阳。 他面目苍白,却气息内敛,神情沉稳,正是刘约之,不过他被赵无眠伤得极重,还没恢复。 刘约之这些天骑着自己的千里马去了不少地方,而后听闻平阳‘苏烟然’的事迹,这才赶来看看。 他直接来至小西天,找上洞玄,直明来意。 “鬼魁稍安勿躁。”洞玄领着刘约之来至客居大厅,为他倒了一杯清茶,而后坐在椅上,端着茶杯,姿态平和,偏头笑问:“鬼魁是怀疑苏烟然就是赵无眠?” 刘约之微微颔首,“正是,还望洞玄大师将苏烟然交出来,便我查明身份,感激不尽。” “呵呵。”洞玄淡淡一笑,慈眉善目,却是轻叹一口气,“不着急,苏烟然此人的身份,我此前已经探明,委实是有些……难以启齿。” “哦?” “鬼魁可知小西天门下大弟子观云舒的身世?”洞玄忽的问。 刘约之眉梢轻蹙,“洞文大师的私生女,在江湖上这算是秘密,但于晋王而言,算不得什么隐秘。” “不差,和尚有私生女,这可是惊天丑闻。”洞玄又叹了一口气,“苏烟然此人……唉……” 话音一顿,洞玄便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他和云舒,和洞文师兄,同样有几分联系,也难怪他当时听闻小西天被那群江湖名宿以谣言胁迫时,会如此气血上头。” 赵无眠与观云舒的确有几分联系,毕竟是观云舒在江湖上结交的第一位朋友。 刘约之微微一愣,“私生子?” “唉,这可不是和尚我说的。”洞玄微微摇头,“无论怎么说,这件事对于我等修佛之人而言,均乃丑闻,还望鬼魁莫要声张。” 赵无眠倘若和观云舒成了一对……尼姑嫁人,的确算是丑闻。 “让我先见一见他再说。”鬼魁不为所动。 “莫急,莫急,苏烟然的身份事关小西天江湖名望,委实敏感,还望鬼魁理解,先容我慢慢道来。” 刘约之感觉几分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而洞玄乃是小西天二把手,也不是什么江湖杂鱼,他便只得先耐住性子,先听听洞玄怎么说。 于是他就被洞玄这看似一句谎话不说,实则满是诱导欺瞒的说法硬控了好几天。 只能说洞文大师另一个私生子这个身份还是挺管用的……反正这事儿又不是洞玄说的,而是刘约之自己猜的。 赵无眠与观云舒沿着官道,一路向东。 沿途时不时有人阻拦,而叶万仓谋害小西天无辜弟子这事,洞玄已经放出消息,算是昭告江湖,因此观云舒也不用隐瞒身份,遇见人便直言道是她此行是为杀了叶万仓。 小西天大师姐与第一元魁的名头还是很有用,沿途没一个人敢拦截,甚至还有不少人讨好似的给了叶万仓的信息,内容大同小异,均是他往京师的方向而去。 以晋地目前的局势,想偷偷摸摸去什么地方还真不容易,加之叶万仓在北方也是名人,认识他的人不少。 若他真去京师,便和赵无眠两人顺路,因此被人瞧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得知叶万仓真去京师,观云舒心底还微微松了口气……赵无眠去京师,是为了查冬燕以及查明自己的身份,但她只是为了杀叶万仓……倘若叶万仓不在京师,那她自然也就没有了和赵无眠同行的理由。 至于赵无眠的身份倒是没几个人怀疑,他携带一刀一剑一枪的事儿也算天下皆知,所以‘碧波’因太显眼而被赵无眠留在了小西天,此行只带了昆吾刀与白霜剑,均被黑布包着横跨在马腹……主要是没人能想到小西天会公然包庇曾经是幻真阁弟子的赵无眠,因此一路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大半天的时间后,才终于抵达晋地边界,此地明显警备更强,约莫十人横刀立马,直直站在官道前,甚至还扎了营,和山匪也差不了太多。 晋王也没管,显然乐见其成。 他们遥遥瞧见赵无眠与观云舒骑马而来,他们当即排开路障,大喝‘报上名来!’ 得知观云舒身份,他们赔了笑脸,又转而看向赵无眠,语气危险,“近来晋地之事大家伙也知道,国本暂且不提,就是那赵无眠,我等也需好好排查,看在你与观女侠同行,我们也不为难,只望这位少侠摘下斗笠,让我等见见你的庐山真名目即可放行。” 观云舒柳眉微蹙,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赵无眠侧眉梢轻佻,侧眼看他,“你们是什么货色?” “无极天,六大宗之一,宗主乃是当代枪魁陈期远。”眼看赵无眠的语气有些不善,领头的当即自身后抽出一杆精钢铁枪,冷笑一声, “宗主向来同晋王交好,我等门下弟子自是该为晋王分忧,缉拿罪人赵无眠,此刻不过例行查人,莫说阁下只是与观女侠同行,就是约莫两天前有一骑着白马的女子硬闯,疑似是苏家小姐,我等也是照砍不……” 那人口中话还未说完,不曾想眼前却是忽的寒光一闪。 擦———— 却是眼前蓑衣客右手不知何时抓上挂在马腹旁的长刀刀柄,忽然拔刀出鞘,反手握刀,轻挥之间便在领头脖颈前一扫而过。 血光飞溅,血沫混杂着天空雪花落下。 领头那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望着赵无眠,下一瞬他便身体紧绷着摔倒在地,在失去意识前,却见那蓑衣客已经干净利落将长刀插回马腹上的刀鞘,观云舒也是身形暴起,一個起落间朝他的同伙杀去。 蓑衣斗笠,刀法凛冽宛若过隙白驹,缥缈无痕……哦,他莫非就是赵无眠? 只是实力差距有这么大吗?连他何时出刀都看不清,与割草一样…… 无极天,六大宗之一,和归玄谷同级,仅仅因为明面上没有九钟而差了小西天一丝,能安插在晋地边际的弟子也算是江湖一把好手,可惜还是不够看。 赵无眠留下一人没杀,坐在马上冷冷问道:“那疑似苏家小姐的女子如何了?” “我,我也不知,她本想交些钱低调通行,但,但老大不放人,非要看她的脸,她便直接冲卡,她武艺很好,没受伤的……”留下那人被吓得两股战战,口齿不清。 问罢,赵无眠才将其一剑封喉,收剑入鞘,纵马而去。 观云舒将一切尽收眼底,盈盈笑道:“你倒是护着她,对方可是无极天,随便这么被你杀了,枪魁陈期远不可能不找你事。” 看似有些酸溜溜,实则观云舒是觉得赵无眠涉及到了苏青绮后便有些冲动、 无极天的人要拦赵无眠,那就非杀不可,但不能因为是赵无眠听到苏青绮可能受伤,头脑一热就杀了。 若是去了京师还如此冲动,可能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了。 “叶万仓曾是枪魁徒弟,虽然叛出师门,但若是他被我所杀,枪魁估摸还是要找我麻烦,更何况他既然与晋王交好,那就是站错了队,迟早要打一场。” “他可是枪魁。”观云舒觉得赵无眠疑似有些太自信了,便告诫道: “无极天立派不过三十载,底蕴尚浅,却能归入六大派,全靠他一人撑起,枪魁敢给自己的门派起这么一个狂妄的名字,可见他本人也是满腔自信与傲气,因此若是结了梁子,惹了血仇,即便你助嫡公主登基,她也未必能保护好你……毕竟伱也不可能一天十二时辰都有高人保护。” 赵无眠偏头看她,眉梢轻蹙,“观姑娘,你似乎误会我了。” “嗯?”观云舒仰起小脸。 “我助她回京,最根本的原因是想借助朝廷的势力帮我查寒玉蛊,而不是靠她保护我一辈子。” 赵无眠淡淡道:“我虽没了记忆,却也知习武为的就是以后遇见此事,不会因害怕得罪高手而心惊担颤,孱弱畏缩,而不是让自己找个靠山,便在他人庇护下安度一生……” 赵无眠微微一顿,而后继续说道:“习武,是该为了让武魁之流怕我,凡是涉及到我的事情,他们面对时均需谨小慎微……即便他是枪魁,我又怎能未战先怯?” 观云舒稍微愣了下,而后带上几分笑意,心中赞许,忽的觉得自己之所以和赵无眠如此合得来,不就是在某方面总能共鸣? 短短几句话,两人便不再多话。 因担忧苏青绮安危,赵无眠纵马疾驰。 自离开晋地,来至中原,局势便无晋地那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至少官道上不会再有人拦截问询,休整时也不会感觉暗中有眼睛盯着。 加之愈发接近京师,沿途也是愈发繁荣昌盛,野外时不时有人争斗,也只是江湖常见的比武切磋,甚至赵无眠沿途碰见不少镇子小城,都能见到什么‘擂台赛’‘比武招亲’之类的赛事。 因为归玄谷曾有高人研发出可让粮食产量增长数倍的法子,因此此世其实不怎么饿的死人。 只要饿不死人,其余什么文娱,经济,人口之类的自然也就发展起来了,所以此刻虽是深冬,戎族又在扣关,皇帝还没了,江湖都围绕着皇位而行动,从大局势上明明是乱世前兆,但细细看去,百姓却还是一副安和鼎盛之模样。 因此和晋地相比,中原简直就是海阔天空,春暖花开的旅游胜地,让赵无眠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几分……好歹这世道看上去是有了纯粹的几分江湖味,而不是时刻掺合着政治要素的阴谋诡计。 不过赵无眠与观云舒急着赶路,沿途只有在千里马疲惫时才休整几个时辰,而后便马不停蹄朝京师狂奔,沿着官道,又无人阻拦,因此两天时间过后,在黄昏中,一座雄伟城池渐渐在暮色中浮现在赵无眠眼前。 赵无眠因沿途风景而短攒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这里便是此世一切的中心,冬燕首领在此,苏青绮也在此,他的身份之谜也将在此地解开。 赵无眠甚至恍惚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按照计划,他应当得先帮洛朝烟回京,助她登上皇位,而后再来处理自己的事。 不过来都来了,此刻哪有犹豫的道理。 不过待靠近京师后,才发觉此地竟也是风声鹤唳,一副紧张兮兮,宛若皇帝的宝马也被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游侠儿给当街抢了一样。 进城者均需提交路引,严格核实身份,城门口守卫身着玄甲,手持兵刃,冷冷扫视着所有入城者,宛若要用目光在他们身上捅个窟窿。 “这也是自然,景正帝刚驾崩不久,太子就昏迷不醒,即便朝廷没有明说,也知其中肯定有蹊跷,此刻严查入城者身份也很正常。”赵无眠翻身下马,遥遥望着城门大排长龙的队伍,却是泛起难色。 观云舒身份好说,进城很简单,但他疑似反贼,怎么进城? 当初洛朝烟倒是为他伪造了路引,但此刻如此严查,未必能蒙混过关,一旦被发现不对,免不了要惹出乱子。 观云舒也是眉梢轻蹙,偏头看向赵无眠,“瞧这阵仗,即便我们再假扮一次夫妇,估摸也混不进去。” “原来你还想过再假扮一次。”赵无眠口中说着,心底却琢磨着要不要潜入京师。 观云舒柳眉微蹙,正欲发火,却见数架豪华马车顺着官道来至两人身旁,正中一架马车却是忽的停下,随后内里传来一道极为熟美的风韵嗓音。 “这位公子,欲要进京?” 赵无眠侧眼看向这辆车架,寻思这人谁啊?平白无故搭话,莫不是有诈? 细细观察,车架华贵,单单是车窗的帘子都纹着金丝,拉车的马也是精气神极好,显然是千金难买的良驹,马车周围则是骑着宝马,提刀带剑的护卫,气息沉稳内敛,都是高手,人数不少。 这架势,就算告诉赵无眠这马车里坐的人是当朝皇后他也信。 不过显然不可能,景正帝刚驾崩不久,太子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皇后多半出不来,只能在深宫内当孤苦无依的未亡人。 就在此时,马车内那道熟美声线再度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公子可是赵无眠?曾为幻真阁办事,当街抢晋王千里马的壮士?” ------------ 第40章 沈湘阁 赵无眠瞳孔微缩,眼角余光却看观云舒只是表情狐疑,好奇赵无眠是否和这马车内的老女人认识,但并未有赵无眠身份被识破的震惊。 观云舒没听见……传音入密! 赵无眠来此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会这招的大能……额,会这招也不知算不算大能,不过既然观云舒都不会,那就是连小西天都没能掌握的秘法。 赵无眠微微拱手,“正是。” 看似回答自己要进城,实则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到了这个地步,遮遮掩掩显然没什么用,人家明显是笃定才会说那话。 “请公子上来一叙,我可助你进京。”瞧见赵无眠如此坦然,熟美声线也便多了几分赞许。 这话没有传音入密。 观云舒柳眉微蹙,什么玩意儿就过来抢人,莫名其妙,她冷冷道:“我替他拒了,不劳费心。” 赵无眠其实挺想上大姐姐的车的,这人能认出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也该去见见。 只是摸不准对方是敌是友,贸然上大车显然不妥。 “呵呵。”马车内的熟美女子轻笑一声,也没生气,也知此刻不方便,于是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小节绫罗红袖,小手抛出一纸文书,“公子可凭此文书进京……若是得闲,可来府中小坐,有事相商。” 说罢,马车再度前行,在赵无眠与观云舒的注视下入了京,城门守卫客客气气,丝毫不敢怠慢,此人明显身份极为尊贵。 赵无眠抬手接过飘来的文书,其上一道烫金官印‘沈’字映入眼帘。 “沈家……何许人也?”赵无眠面露疑惑,示意给观云舒看。 观云舒柳眉轻蹙,“当朝皇后的娘家,皇亲国戚,在朝中权势不小……她怎会莫名其妙帮你?” 总不能真是皇后吧?那可是洛朝烟名义上的妈。 “沈家是支持哪一派?”赵无眠沉吟片刻,问。 观云舒微微摇头,“世家大族多得是没站队的,沈家也不例外,都等着谁先占据优势。” “她认出了我的身份。”赵无眠偏头望着夕阳下的京师,目之所及,满是粘稠的红色,遥遥望去宛若一尊巨兽。 还没入京,就遇见这么一档子莫名其妙的事儿……此次京师之行,恐怕不会如小西天那般顺利。 观云舒面色微变,“当真?” “传音入密,想来她也知我的身份有多么敏感,因此甚至不愿让自家护卫知晓。” “即便如此,在世人看来,你也只是胆大包天抢了晋王千里马的通缉犯而已,顶多要加一层幻真阁叛徒的身份……按理说知道你与嫡公主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太玄宫……” “所以才要去见见,沈家估摸知道些什么,而目前局势,我占上风,因此沈家可能是要站队。”赵无眠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朝城门而去。 其实不单是这个原因,早在太原时,苏青绮与洛朝烟就怀疑过下毒之人乃是皇后……毕竟要想给太子下毒,宫里人下手最为方便,待太子昏迷,幼帝上位,便容易外戚干政,祸乱朝纲。 细细想来,此事的最大得益者,其实就是皇后以及沈家。 赵无眠完全有理由怀疑,冬燕背后的势力就是沈家。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孰是孰非,要等去过一探才能清楚。 “我同你去,莫要中了埋伏。”观云舒自然也能猜出来沈家或许和冬燕有关,柳眉紧紧蹙着。 “不,你还带着燕九长剑,距离近了,雪枭定然知道我们来了京师,自会来找你……劳烦观姑娘先去寻苏小姐,好歹我们自己人先汇合。” “不能等我们一起去?” “我一个人,亦或我们三个人去,其实差别不大,毕竟我们在朝中没什么身份,还轮不到让沈家顾忌,除非把苏总捕头叫来,但以他‘女帝派’的身份,冒然前去拜访沈家,放出的信号可就不太妙了。”赵无眠琢磨了下,才继续道: “她若是想对我不利,刚刚才是最好的机会,等去了京师后,除非我被一招秒杀,否则至少也能制造点动静,到时候引来了侦缉司,把我身份爆出来,面上过不去的可是他沈家,纯属两败俱伤。” 这也就是实力带给赵无眠的自信了,他可不是什么随手就会被秒杀的江湖杂鱼。 言罢,赵无眠便敲定了主意,“我去接触沈家,你去找苏小姐和叶万仓……我来京师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查冬燕,而伱是为了杀叶万仓,我们这也算分工明确。” 说着,赵无眠又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示意给观云舒看,而后笑道:“你当初说,持此佛珠找你,可让你帮我一個忙……我可不想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来让你陪我去沈家涉险。” 观云舒微微一愣,而后面无表情道,“那我帮你找你的苏家小姐呢?” “看在我帮你找小西天细作的份上,帮帮忙呗。” “貔貅,那佛珠我看你是一辈子都不想用。”观云舒虽然这么说,但心情却是貌似好了几分,低声告诫:“万事小心。” “到了京师,便是龙潭虎穴,当然要万事小心,你也不例外。” 马车上,曾经的幻真阁太原分舵舵主,如今被赵无眠害的只能片刻不离苍花娘娘身边的绮鹤,正鼓着脸,满眼怒意,咬牙切齿道: “娘娘,你何必帮那厮呢?那家伙可是色胆包天,当初说是要让娘娘陪他喝杯水酒,轻浮不堪,也不看看他什么身份!” 苍花娘娘小手抵着下巴,熟美面容侧望着窗外,闻言只是淡淡笑了下。 早在赵无眠离开太原不久,她就动身往京师赶,只不过车架行进速度远没有赵无眠的千里马快,所以如今才堪堪抵达京师。 能碰上赵无眠,可谓意外之喜,不过即便碰不上,苍花娘娘也会安插人手在京师附近蹲守,两人迟早要见一面。 毕竟赵无眠的身份对世人而言看似神秘兮兮,但对她而言好认的很……谁让观云舒就赵无眠这么一个朋友呢? 车架在沈府大门前停下,苍花娘娘在婢女的搀扶中下了车,门前护卫均称苍花娘娘为‘沈小姐’。 绮鹤脸上则围着面纱,遮掩面容。 踏入府中,苍花娘娘等了没多久,便有下人来报,“小姐,府外有人求见,自称赵未明。” 苍花娘娘熟美面容微微一愣,然后轻轻挥手,“让他来见我。” “是。” 等下人离去后,苍花娘娘才忽的一笑,笑声清脆,香肩微颤,“走一个地方换一个假名,有趣。” 绮鹤双手托着茶杯默默喝了杯水,便打算去偏院躲躲,显然不愿让赵无眠猜出苍花娘娘的身份。 闻言,她不由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对于江湖人而言不是很常见吗?有趣什么啊? 我看就算赵无眠当街强抢民女,娘娘你也要夸他一句真性情。 绮鹤开始发觉自家娘娘对于那个可恶的男人貌似是有几分偏爱在身的。 不多时,一位头戴斗笠的蓑衣客腰挎刀剑来此,风尘仆仆,蓑衣斗笠上还带着雪花。 苍花娘娘单手撑着侧脸,一举一动不像熟美妇人,倒像是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她率先开口, “本小姐姓沈,名湘阁,公子唤我沈小姐即可,另外……” 苍花娘娘微微一顿,而后盈盈一笑,“不用谢。” ------------ 第41章 你只是我的角先生 赵无眠依靠文书,并未被城门守卫刁难,打听到沈府所在,他便与观云舒兵分两路,一路来至一处辉煌门府前,其上一道烫金‘沈府’牌匾挂于门上。 不过一路行来,根据街边的杂言碎语,便知京师此刻的确是满城风雨。 到处都是太子被某人潜入东宫,下了剧毒的谣言,这玩意即便没人刻意传播,民间也会自发猜测……毕竟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下毒者身份乱七八糟,什么说法都有,反正也没缉拿归案……哦不对,侦缉司是压根都没立案,朝廷现在还在装死。 赵无眠听着还挺乐,这玩意是冬燕的锅儿,又不是他下的毒。 只是民众所猜的下毒者身份,十个里九个都是沈家……这点倒是值得注意。 那位沈小姐找上他,多半就是为了此事。 向沈府护卫通告自己的身份后,不多时便有一位婢女引着他走进大门,穿过大堂庭院,来至后院……后院都是沈府女眷住所,不时有妇人丫头从各个角落探出脑袋看他,满眼好奇。 能住在这儿的女眷,只要不是丫鬟,那随便挑一位都是皇亲国戚,要是能抱上其中随便一人的大腿那都是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少走三十年弯路。 不过世家大族不愧是世家大族,后院愣是一个男丁都没瞧见,打眼瞧去全是莺莺燕燕,遍布香风,估摸连保护她们的护卫都是女的。 赵无眠目不斜视,来至一处小桥流水的独栋别院内,院子栽着梅花,枝丫只余点点残梅。 进了院子,丫鬟俯身告退。 因为此地或许便是冬燕的大本营,因此赵无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暂时没发现什么暗卫,这才进了屋。 一进门便是正厅,正中央摆着暖炉,墙壁挂着各种赵无眠看不懂的名家壁画,再向后看去,一位红衣女子斜斜靠在软榻之上,姿态慵懒,单手撑着侧脸,姿势的缘故,将其身段儿凸显得淋漓尽致,可见其纤细腰肢与宏伟胸襟,葫芦状的身段儿更是压迫感十足。 还没穿鞋,仅仅穿着纯白罗袜,双脚依偎在裙下,露出两抹点点白色。 看向面庞,薄唇挺鼻,肌肤雪白,面容绝艳,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动心夺魄的媚意,神情不怒自威,但面上的淡淡笑意很快便冲散了这些许威严,如此反差,便如九天玄女自云间而来,却唯独对你满心呵护与偏爱,使人情不自禁感到受宠若惊。 就是年纪看上去和慕璃儿差不多大,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如嗓音一样,是个熟美的大姐姐。 只是没见其余人等,如此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即便赵无眠身边尽是姿态不同的绝美少女,眼前这位大姐姐带给他的观感也实属惊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初哥,微微抬手,不偏不倚,“在下赵无眠,沈小姐也知道……因此还望小姐直明意图。” 苍花娘娘柳眉微挑,却是先问:“你还真敢来……就不怕有埋伏?” “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赵无眠淡淡摇头。 苍花娘娘脸上笑意愈发浓厚,“善,不愧是敢当街抢晋王千里马的侠士,如此看来,就算是皇宫后院你也敢闯上一闯喽?” 嗯?这话什么意思?想把给太子下毒的锅扣我脑门上? 赵无眠眉梢轻蹙,“沈小姐想让我进宫?” 苍花娘娘没有正面回答,她坐起身子,胸前的衣襟稍微颤抖了几下,而后一手轻提着深红裙摆,露出穿着纯白罗袜的小脚以及一小节雪白小腿,穿上绣鞋,站起身。 这一站,赵无眠才发觉这位沈家小姐居然还挺高,能到他的鼻尖……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不知这位沈家小姐武艺如何,料想武艺很不错,毕竟胆敢和他独处,明显有恃无恐。 苍花娘娘负手而立,从桌上拿起一卷文书,示意给赵无眠看,其上简短写着‘夫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兼资于内职……’之类一大串的话,但重心只有一句,‘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这TM是圣旨啊!还是册封皇后的圣旨!圣旨就这么随意放在桌上!? 赵无眠略显错愕,抬眼看向苍花娘娘,琢磨少许,而后才拱了拱手,小心翼翼问:“皇后?” 苍花娘娘闻言也是一愣,而后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皇后是我姑姑,我是皇后的侄女!本小姐至今未嫁……你这时候怎滴就脑袋糊涂了?” “草民眼界甚窄,从没见过圣旨,更不知这玩意原来能随意放在此处。”赵无眠又拱了拱手。 赵无眠能不往那儿想吗,在他的猜想中,皇后其实就是冬燕的幕后BOSS,自然敏感。 苍花娘娘直接被赵无眠一句‘草民’逗笑了……在她眼里,若不是局势不允许,洛朝烟都快给赵无眠生娃了。 她微微摆手,“本小姐也不瞒你……你就是护送嫡公主回京的那位神秘男子,没错吧?” 赵无眠眉梢微蹙,没问苍花娘娘是怎么知道的,而是沉声问:“你究竟想谈什么?” “谈合作。”苍花娘娘放下圣旨,负手而立,“太子昏迷,倘若幼帝上位,便容易招致外戚干政,而姑姑是皇后,未来垂帘听政的唯一人选,因此是个明眼人就能猜出来此刻局势……我沈家便是最大的获利者,为此可是给我们招惹了不少非议。” 赵无眠琢磨了下,微微颔首,“沈家若是想干涉朝政,的确没有必要在景正帝刚死就为太子下毒,太过匆忙,沉不住气,反而落了下乘,如此的确像有人故意把脏水往沈家上泼,让沈家吸引火力,自己藏在暗处获利。” 苍花娘娘面露赞许,“临危不乱,赤胆忠心,智勇绝世,公子入京,倘若是为了查背后的下毒之人,那我们的目标便一致。” 赵无眠又摊手,“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倘若沈家当真是幕后黑手,我看似与你合作,实则也只是被当枪使。” 苍花娘娘面无表情,语出惊人,“就你?还当枪?连武魁之境也未入,你顶多只能当本小姐的角先生。” 赵无眠转身就走,一点不给面子。 “诶诶。”这回轮到苍花娘娘急了,她一把拉住赵无眠的衣袖,道:“叶万仓杀了小西天一位弟子,观云舒来此便是为了杀他……本小姐可以动用沈家的势力帮你找他,如何?” 赵无眠这才转过身,面带笑意,“想和我谈合作的是沈小姐,而不是我……沈小姐总得拿出点诚意不是?” 苍花娘娘面上不动神色,口中却是笑盈盈道:“嫡公主和你合作,可是拿出了什么诚意?” 赵无眠摇头,“暂时没有。” 苍花娘娘笑容一僵,咬牙切齿,“和她合作,便什么都不要,和本小姐合作,就要诚意?” “我能相信她,但不能相信你。”赵无眠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道。 “好。”苍花娘娘单手负在身后,平复心情,淡淡问:“你怀疑姑姑便是那为太子下毒之人?” 瞧苍花娘娘如此敞亮,赵无眠也便微微颔首,“不假,但你能证明她不是?” 苍花娘娘沉默了片刻,而后微微摇头, “太子昏迷后,姑姑便被封在宫中,而沈家目前就站在风口浪尖上,别说我,就是家父也联系不上她……东宫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本小姐需要有个人帮忙联络姑姑,当初东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至少也能知道点什么线索。” 赵无眠眉梢微挑,原来这就是沈小姐的真实目的。 他直言道:“我只是一介草民,连沈家都入不了宫,更何况是我?” 苍花娘娘斜视了赵无眠一眼,“公子难不成毫无准备就来了京师?若是如此,我对你评价可就要大打折扣。” “你怎么看我,关我何事?” 苍花娘娘被赵无眠怼得哑口无言……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好歹也是沈家大小姐,容貌更是京中绝艳,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这厮怎么一点也没有敬意? 不畏强权也就罢了,苍花娘娘本就欣赏赵无眠这点,但如今怎么看上去连女色也不近? 他喜欢观云舒那种禁欲系的尼姑调调? 至于暗中‘苍花楼楼主’的身份,她还不打算告诉赵无眠。 苍花娘娘沉默片刻,而后淡淡分析道:“公子身旁跟着观云舒,而观云舒是为追杀叶万仓而来,料想你们两人是去过了小西天,而嫡公主却不见踪迹……能让公子如此放心离开嫡公主,只能是接触过许家,而据我所知,许家曾经的那位大内总管,应该是有法子让公子潜进皇宫的吧?” 赵无眠眼眸微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聪明,因此他淡淡道:“我凭什么帮你?仅仅是帮忙找叶万仓可还不够。” 苍花娘娘微微一笑,只要赵无眠有商谈的态度便好,她便道:“我教你传音入密,此乃……沈家秘法,从不外传。” 其实是苍花楼的秘法。 赵无眠琢磨了下,其实他本就打算入宫见皇后,帮助沈小姐纯属是目标刚好撞上了,方才说那些,其实只是打算先拿点好处……就算沈家是想利用他,只要赵无眠能拿到实打实的好处,目前就不算太吃亏。 叶万仓的线索加传音入密,其实也差不多,再提要求,这位大姐姐估计就要发飙。 因此他微微颔首,面带笑意,“成交。” 言罢,苍花娘娘却是忽然上前,凑近赵无眠,对他附耳说道: “因本小姐欣赏你,如今便教你‘传音入密’,还能暂且给你个特权,让你把这招教给你的一众红颜,但若是哪天被我得知此秘法出现在江湖,那便唯你是问,这就是窍门,你且细细听着……” 熟美大姐姐忽然凑上前,说话间温热的气体扑打在赵无眠的耳朵上,因为全然没料到她会上前,赵无眠身体还僵了一下,下意识便想用‘云舒指’弹这位姐姐一下,而后连忙止住。 待苍花娘娘说完‘传音入密’的用法,才后退半步,双手负在身后,含笑看他。 赵无眠这段时日跟着观云舒在小西天习武,已经不是一窍不通的小白,如今听罢,才知‘传音入密’其实算不得太高深的秘法,只是需要一身强横内力……不过若是不知窍门,那也的确用不了。 “你明明会传音入密,却还故意附耳说悄悄话?”赵无眠用‘传音入密’,试着朝苍花娘娘说道。 苍花娘娘眼底浮现一丝错愕,全然没想到她才刚教,赵无眠就能学会……当初她学‘传音入密’时,也练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天分,委实有点夸张吧? 苍花娘娘之所以对赵无眠百般忍让,本质是为了他身后的洛朝烟,是为了从龙之功,是为了洛朝烟登基后拔高苍花楼的江湖地位……但对于赵无眠本人,她虽然欣赏他的弥天大勇,但江湖从不缺少胆气之士,因此她对赵无眠的观感其实也就那样。 但如今看来,不论洛朝烟本身,但看赵无眠的天分,恐怕也值得她争取一二。 愣了一秒,她才微微颔首,笑道:“调戏你,有趣,你是不知方才你僵成了什么模样,莫非和嫡公主患难之际,当真没擦出什么火花?” “我们二人清清白白。”赵无眠翻了个白眼,这堂堂沈家大小姐,一举一动怎么如此大胆? 便在此时,门外有丫鬟来报,“小姐,找到叶万仓了,他正在往广泽街赶。” 赵无眠偏头看向苍花娘娘,略显惊讶。 苍花娘娘微微一笑,“在你来以前,本小姐便下了命令,如今又提前教你‘传音入密’……我已经如此示好,公子可是还不愿领情?” 赵无眠沉默片刻,不得不说年纪大的姐姐的确处事周到,又会疼人,不过只要皇后没摆脱嫌疑,他便不可能完全相信沈家,因此他只是淡淡道:“待我杀了叶万仓,再来寻沈小姐商谈进宫一事。” “本小姐同你一起去。”苍花娘娘不以为意轻轻一笑,杏眼却是稍微眯了下,“叶万仓乃枪魁徒弟,一身武艺尽得枪魁真传,你未必是他的对手,我可不能让你在进宫前便死在街头。” 此话沈湘阁才流露出几分苍花娘娘的威严与冷意,不过在赵无眠偏头看向她后,她又做出一个略显谦虚的神情,“不过我顶多也就是和公子同等水平,但至少也是一份战力。” 倘若观云舒在此,高低要骂苍花娘娘几句满嘴扯谎的坏女人。 不过赵无眠没观云舒那般对谎言敏感,只是微微颔首,得了信息便和苍花娘娘从小门暗中离开沈府。 而在隔壁听墙角的绮鹤却是满腔怒火,银牙都快把靠在墙上的木柜给咬穿了,实在想不通苍花娘娘凭什么对赵无眠这厮这么好。 若是在楼中,在赵无眠对苍花娘娘不敬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碎尸万段。 ------------ 第42章 杀机尽显 叶万仓自离开小西天后,便一路赶往京师,以他的身份自是无人敢拦,沿着官道三四天的功夫也就赶到了京师,显然身为枪魁曾经的弟子,身上的好东西可是不少,便如他坐下的马,即便比不上赵无眠的千里马,也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但也没比赵无眠快多少,赵无眠黄昏入京,叶万仓则是午后抵达京师,也就快了不到一个时辰。 直到现在他的马还不住吐着白气,四足抖如筛糠。 叶万仓匆匆将马匹寄存,便找上冬燕在京中的线人,直接道:“小西天的事多半暴露,真珠舍利宝幢可能拿不到了。” 线人眉梢微蹙,“派去接应的使者呢?” 叶万仓冷冷道:“我怎么知道?谣言放出后十天过去,都没见到使者的影子。” 线人沉默片刻,而后微微挥手,“你在小西天杀了个和尚,这事不久前刚传入京师,我已经猜到细作暴露,事情已经报给上面了,至于你……” 线人还没想好要交代叶万仓干什么,叶万仓便直接问:“苏家小姐可是入了京?” 线人微微一愣,而后想起叶万仓的过往。 叶万仓今年四十二岁,十五岁就跟着枪魁习武,在他二十岁时,生了个儿子,起名叶少亭。 叶少亭十九岁时,也就是三年前,曾去京师打了一场元魁争霸赛,败给了当年的魁首裴羽中……他输得心服口服,毕竟技不如人,但他却喜欢上了当时才十三岁,正在观众席观战的苏家小姐,苏青绮。 他想追求苏青绮,但苏青绮自是言辞拒绝……她压根就没有情情爱爱的想法,那时候苏青绮满脑子都是习武,就是想拿一个元魁牌匾。 而叶少亭血气方刚受不了这個刺激,找上了幻真阁麾下的本我堂,想学学‘采花之法’,结果还没实施,本我堂当时在京师的分舵便被苏总捕捣毁,直接把叶少亭给抓了。 严刑逼供下,叶少亭老实交代他加入本我堂就是爱而不得,想采苏青绮这朵十三岁的花骨朵,苏总捕亲妹子被这么惦记,当场勃然大怒,直接砍了叶少亭的脑袋,而后将首级寄去无极天。 枪魁徒弟的儿子勾结本我堂,想采苏家小姐这朵花,实属江湖丑闻,说出去都丢人,只是念在枪魁的份上,苏总捕没把这事儿往外传。 但叶万仓还是被逐出师门……倒不是枪魁觉得脸上无光,而是儿子被杀,无论事实如何,叶万仓这个当爹的不能不报这弑子之仇,叶万仓才让枪魁将他逐出师门,做戏给江湖看,以便于日后叶万仓大仇得报,不至于波及无极天。 叶万仓事后在大离北部辗转多地,结识了冬燕……是冬燕告诉他,他们可以帮叶万仓扳倒苏总捕,叶万仓才会心甘情愿为他们办事。 因此在叶万仓听闻苏青绮往京师赶后,才会如此焦急入京,陪伴自己多年的马都快跑死了。 线人眼眸微微眯了下,“苏青绮进京不足两日,时日尚短,还不知她为何抛下嫡公主一人回京,不过她这两天倒是经常外出查案,料想是想查我们……” 线人嗓音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她倒是有胆气,做事也细心,不过我们手脚很干净,她暂时查不出什么。” 叶万仓冷冷道:“她明显知道嫡公主的下落,你们竟然不把她抓了严刑逼供?” 线人冷冷一笑,“你当苏总捕是傻子?他能任由苏青绮在京中四处奔走,如此有恃无恐,便是要看谁敢朝她下手,若是我们出手,定然暴露,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到了上面,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所以你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 “距离她回京才过去两天,急什么?成大事者,岂能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线人沉声警告:“叶万仓,你儿子被杀,心中有恨,我们理解,但此刻出手操之过急。” “机会转瞬即逝。”叶万仓焉能不知此刻对苏青绮出手有风险?但叶万仓自知自己练一辈子都不是苏总捕的对手,若想报仇,只能抓了苏青绮要挟。 线人沉默片刻,才冷哼一声,“广泽街,定南桥,那地方正午死了个人,苏青绮怀疑与我们有关,便在那里查案。” 叶万仓微微拱手,“若是抓到了她,问出嫡公主下落,对我们也有好处。” 说罢,他便背着长枪快步离去。 线人望着叶万仓的背影,眼神愈发冰冷,待他离去后才淡淡一笑,“正好让你试探试探。” 叶万仓虽说武艺不俗,但还没到不可替代的地步,而关键在于,小西天的细作暴露,一切往最坏的地方想,他们冬燕已经被小西天审问出来,只是还不知小西天是否知道冬燕图谋九钟与当今太子中毒有关,更不知小西天的态度如何。 小西天是打算杀了叶万仓便不再追查,还是打算彻查冬燕,都不清楚。 这些情报,都需要看观云舒接下来的动作。 叶万仓此次缉拿苏青绮,一来试探侦缉司,二来试探小西天。 无论苏总捕是不是要以苏青绮做诱饵,冬燕都不能干看着……毕竟洛朝烟此刻在哪,他们还真不知道。 而对于他们而言,洛朝烟必须要杀。 总归是要行动的,既然如今叶万仓有意,便让他上吧。 赵无眠所料不差,观云舒刚踏入京师没多久,雪枭便寻上了她,但是有点怕,没敢落下来接近观云舒……雪枭可是很敏感的,自知这个尼姑脾气很差,要是它一个不注意惹她不高兴,尼姑是真的会揍它的。 不过观云舒是为了找到苏青绮,也不用和雪枭接触,雪枭只需引路即可。 而在广泽街,因这里死了人,侦缉司又在查案,闲人勿进,所以其实入夜后来此地的人本就不多。 苏青绮穿着宛若飞鱼服的黑袍,腰上挂着赵无眠当时送她的寻常铁剑,乌黑的发丝束成单马尾垂在腰后,正站在一座别院内蹙着小眉头,打量着周围打斗的痕迹,只是神情略显恍惚,有些漫不经心。 尸首已经被送去仵作那儿验尸,她则留在案发现场勘察是否有遗漏的凶手痕迹。 单靠查案不可能抓住背后的下毒之人,实际上直到现在,苏青绮也不知下毒之人与冬燕有关。 因此她才提议以自己做饵,引蛇出洞,不过冬燕很有耐心,过去两天也未曾出手。 雪枭本应在高空侦查,不过它方才下来叫了两声就不知飞哪里去了。 不过她和雪枭也同行了有段时日,倒也勉强能听懂一点它的意思……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熟悉的气味,不是燕九,就只能是燕九的那柄剑。 那柄剑就代表了赵无眠……所以是赵公子来了京师? 赵公子忽然来到京师,肯定是有他的打算。 念及此处,苏青绮才有些心神不宁,当场就想跟着雪枭去找人,但又怕自己自作主张去找赵无眠,反而坏了赵无眠的计划,而且她一走,雪枭肯定就不能带着赵无眠找到她了。 他会来找我吗?肯定会的! 苏青绮的小脑袋瓜转的飞起,心底又是惊疑不定又是惊喜不已,此刻站在院子中更是显得坐立难安,只觉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 便在此时,苏青绮耳根微动,忽的回首看去,却见别院的围墙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个男子。 男子手持长枪,负在身后,雪花飘飘而下,背对着身后一轮残阳。 此人苏青绮并不认识,但她可不是初出江湖的白莲花,这阵仗,明显是冲她而来。 引蛇出洞的计划成功了?竟如此简单? 苏青绮原本因为赵无眠可能来到京师的好心情顿时沉了下来,小脸微冷,纤手按上腰间剑柄。 “喝!“ 来者并不打算与她多言,在苏青绮转头发现他的一瞬间,叶万仓便脚步重踏围墙,身形爆射而出,足下围墙瞬间崩裂。 枪尖反射着如血暮光,犹如一条猩红长线,速度极快朝苏青绮杀来。 苏青绮并非庸手,小脸紧绷,当即拔剑出鞘,月华剑中的‘月出四海’直接横向砍在长枪之上。 苏青绮反应是极快,应对之法也是毫无问题,按理说长抢应该向一旁偏去,但她身为女子,力气本就稍弱于叶万仓,枪又是百兵之王,若是硬碰硬,剑客一般很难在枪客手上讨的了好,再加上……兵刃不行。 铛! 兵刃一经接触,先是发出一声爆响,而后苏青绮手中长剑便‘咔’得泛起裂痕。 苏青绮小脸严肃,心底一沉,一剑下去不仅没震开长枪,反而把自个的长剑快弄断了。 ------------ 第43章 定南之龙 高手作战一丝破绽都足以致命,苏青绮这一剑没能震开叶万仓长枪,下一瞬枪尖便摩擦着铁剑,在一阵刺耳摩擦声与火星中朝苏青绮的小腹捅去。 一剑下去苏青绮便自知这势大力沉的一枪根本不能硬接,当即长靴重踏雪面,身形向侧方偏转而去,同时长剑顺着枪杆向内侧划去,试图一剑刺穿叶万仓的心口。 围魏救赵,逼其自救。 但叶万仓只是冷哼一声,眼神极冷,长枪险险自苏青绮的小腹擦过,而后猛然朝侧方抡去,零距离下,苏青绮根本无所躲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因此只听‘砰’的轻响,九尺大枪在长剑刺入叶万仓胸口之前,率先砸在苏青绮的腰腹。 苏青绮闷哼一声,嘴角泛起点点血丝,好在叶万仓此枪为了确保命中,并未抡圆借力,全靠本身的气力挥出,因此杀伤力倒也没那么大。 而且苏青绮自知自己在外行动,迟早遇敌,因此穿着贴身软甲,虽然不能完全抵御钝击,但好在也能卸去一部分力道。 苏青绮眼神微冷,心中虽惊讶于叶万仓的武艺,但手上动作半点不慢,自己虽被一枪砸的差点飞起,但这一刹那,磅礴内息顺着小手贯入剑中,只看遍布裂痕的长剑瞬间被这股内息撑爆。 剑身在叶万仓脸上爆开,无数锋锐碎片便如一枚枚暗器扎向叶万仓的面庞眼眸喉咙各处。 此等反应,苏青绮也无愧于元魁之名,只是毕竟才十六岁,实在是年纪太小,习武时间太短,硬实力上才弱了叶万仓这等枪法宗师不少。 叶万仓冷汗直流,没料到苏青绮还有这么一手,他手持长枪虽‘一寸长一寸强’,但有利有弊,此时也无法及时收起枪身格挡,只得连忙身形下压,另一只手抓住身上黑袍,脚步交错,身形下压,身形回旋间将黑袍猛然一挥,爆射的长剑碎片大部分都被袍子拦下。 但叶万仓的侧脸还是被划出数道血痕,不过并未受致命伤。 此时苏青绮才被他的长枪砸得向侧方飞起,长靴在雪地压出两道极深的痕迹,而后背则径直撞在别院围墙,将围墙轰得撞碎。 碎石混杂着粉尘与围墙上的积雪纷纷而落,将苏青绮的身形稍微掩盖。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 苏青绮又是闷哼一声,但动作却是丝毫不敢停顿,小手轻抬,忽的抬手射出几枚飞刀,而后转身向后退去……为了引蛇出洞,侦缉司的高手并未寸步不离待在苏青绮附近,距离她还是稍微有一小段距离,如今听见打斗声,估摸还要十几秒的时间便能赶来。 短短一招苏青绮已经看出自己与叶万仓还有一定的实力差距,若是她之前的青冥佩剑在手,倒还能打一打,但如今连兵刃都没有,估摸都坚持不了这十几秒。 叶万仓为了躲开方才的长剑碎片,此刻身形下压,近乎匍匐在地,瞧见苏青绮朝他射来几枚飞刀便仓皇而逃,面上浮现冷笑,微微偏头随意躲开飞刀,便一手持枪杆,一手按枪尾,匍匐在地的身形宛若与长枪融为一体,成一条直线。 擦———— 忽的间,叶万仓的身形宛若弹簧般猛然弹起,只听空气中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爆响,叶万仓便已经化作一道黑线,掀起地上积雪,只看由碎石,粉尘与积雪构成的烟雾瞬间出现一个猛然向四周扩散的空洞,而后一点寒芒便瞬间追上苏青绮,扎向她的大腿,速度快得吓人。 叶万仓与苏青绮并没有仇怨,之所以对她出手,是为了要挟苏总捕,此刻自然只是为生擒,而不是要了她的命。 苏青绮身后传来一声爆响,继而大腿处便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便知叶万仓已经追来,但她自不是会将后背随便暴露给敌人的江湖小白,长靴蓄势待发,猛然一踏,足下地砖碎裂,她的身形拔地而起,枪尖近乎是擦着苏青绮的靴底,而后插进青石地砖,入地不知几寸。 叶万仓心中浮现一丝错愕,便猜出苏青绮是自知他不会要了她的命,自知他会瞄准她的大腿,因此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苏青绮身形腾空的一刹那,另一只长靴猛然踩在叶万仓的枪杆之上,将其又往下压了几寸,而后身形回旋如风,鞭腿便借着回旋的力道,猛然踢在叶万仓的脖颈。 砰! 叶万仓脑袋猛然向一旁歪去,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面色狰狞,但却是硬生生吃下苏青绮这一鞭腿。 “喝——” 而后他双手泛起青筋,爆喝一声,用蛮力直接将地砖掀起,而后连带着枪杆上的苏青绮也是向上空猛然挑起。 苏青绮杏眼略显错愕,纤细娇柔的身子直接重心不稳,与周围纷飞的碎石一同腾空而起。 叶万仓气喘如牛,重踏雪面,双手紧握枪杆,便要直接扎进苏青绮的大腿。 就在此时,叶万仓耳根微动,忽的面色微微一变,猛然回首看去。 便看一道黑影踏在周围各个屋顶,身形在暮色下宛若一道拉长的深红鬼魅朝着此地急速逼近,速度快得吓人。 叶万仓脸色一冷,猜测这是侦缉司的玉牌捕头,苏青绮身边不可能不派人保护,但他还是动作不慢,扎向苏青绮,势必要先废了她的行动能力。 只是他低估了来者的速度。 却看黑影一个弹射间,便如炮弹般砸在距离别院不远处的定南桥上。 定南桥乃是为了纪念太祖高皇帝当年平定南方诸国而修建的木桥,全城共有九座,意为当初太祖高皇帝当初平定九国,以木头制作,需时常修缮,是为告诫当朝天子不可忘记当初太祖高皇帝征战列国时的艰辛……寓意大离基业,需细细维护。 如今定南桥上还有几对男女正略显错愕地望着别院外的厮杀,此刻黑影一经落地,竟是让整座桥直接颤抖了一下,惊得人群朝他惊骇看来。 赵无眠身形下压,视线透过斗笠看见苏青绮被一枪挑飞,当即眼神一冷,一手紧握昆吾刀柄,双足重踏桥面,而后在场众人视线中便忽的失去了赵无眠的身影。 但定南桥上却是发出‘轰’的一声爆鸣,赵无眠前冲带来的反作用力竟是直接让整座木桥裂痕四起,不住颤抖,桥上的男男女女惊声尖叫,仓皇向桥外逃去,不出几秒,大名鼎鼎的定南桥便当场坍塌,木制碎屑哗啦哗啦落入下方结冰长河的冰面上。 如此快的速度与力道,赵无眠的肌肉定然要被拉伤。 “叶万仓———” 饱含杀意的爆喝还未传至叶万仓耳中,一抹银白刀光自定南桥亮起,而后眨眼间便延伸至他的身前,犹如一条横冲直撞的银龙在夕阳下奋力嘶吼。 叶万仓根本来不及前扎,眼神带上几分惊悚,只得刹那间横起长枪。 铛! 那一瞬间银龙便猛然咬在叶万仓的枪杆之上,爆出一声闷响,叶万仓只觉手臂一麻,而后虎口当即撕裂,血光充盈掌间,但枪身传来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叶万仓脚步接二连三向后踏去数丈之远,后背直接撞碎一堵围墙,才勉强止去力道。 抬眼看去,赵无眠因速度太快,斗笠与蓑衣竟是在空中便被撕裂,此刻破破烂烂,露出他蓑衣下的黑袍与暴怒面容……这应当是赵无眠第一次在外露出本来面目。 叶万仓瞳孔一缩,从身形与嗓音认出了赵无眠便是当初在小西天的苏烟然,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赵无眠第二刀便已擦着枪杆,火星四溅中,以极快的速度削向叶万仓的手腕。 叶万仓此刻无论是小臂还是手掌均是疼麻一片,反应略显迟钝,见状即便已经匆忙松手,但还是被赵无眠当场砍下三根手指……若是再慢一点,他手掌都要被削掉。 手指被削断,握力便要大打折扣,对于武者而言和残疾也没什么两样,定然要实力大减,但叶万仓面上却是泛起狠色,满是鲜血的手掌再度紧握枪杆,势要和赵无眠拼命。 擦擦———— 就在此时,暮色之中剑鸣声骤然响起,剑势浩大无垠,宛若泰山压下,悍然刺出,惊得叶万仓头皮发麻,无需回头他也知这是谁……观云舒! 普天之下唯有小西天的剑法是此等气势磅礴,但当今小西天的武者,除了洞玄洞文,就只有观云舒有此等剑法造诣。 叶万仓只能松开长枪,旋身躲避,下一瞬一柄长剑便自他的胸前擦过,血光飞溅,伤痕深可见骨。 便在他躲避之际,赵无眠已经重踏地面,身形冲破雪幕,提刀砍来,丝毫不给叶万仓喘息的机会。 被赵无眠与观云舒围攻,叶万仓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只得一掌拍在距他最近的枪杆之上,枪身受此力道,猛然一个回旋,九尺大枪当即倒插进雪面,居然刚好挡在赵无眠的刀前。 铛! 赵无眠一刀直接将大枪砍得向侧方飞去,但也为叶万仓争取了一刹那的空挡,连忙挺身重踏地面,身形近乎是滑雪般自赵无眠的刀下滑出,而后一手握住飞出的长枪,却是抢尾猛然一点地面,宛若撑杆跳般直直跃起,待赵无眠回首看去,他已经向外飞出数丈之远。 以叶万仓的视角看去,周围有不少黑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此地掠来,显然是侦缉司埋伏在苏青绮周围的人手。 一旦落入包围圈,即便叶万仓是宗师也不可能活下来,更何况还有赵无眠与观云舒两大宗师在此……他只是枪魁徒弟,又不是枪魁本人。 此次行动失败,下次再来便是……叶万仓的仇家是苏总捕,而非苏青绮,没必要在此刻和苏青绮以命换命。 “你来保护苏小姐。” 赵无眠眼睛发红,嘱托提着剑的观云舒一句,而后甚至都来不及与苏青绮说一句话,便脚步重踏雪面,身形拔地而起,提着刀朝叶万仓追去。 观云舒担忧赵无眠中埋伏,高声提醒,“叶万仓不是凌虚老道,正值壮年的宗师极为难杀,穷寇莫追!” “当初刘约之我没追,难道叶万仓我还杀不得!?” 赵无眠传音入密,嗓音无不带着怒意,话音落下,他已遥遥飞出数十丈之远。 而随赵无眠一起来的苍花娘娘却是藏身于暗处,饶有兴趣地打量了眼观云舒与苏青绮,而后又看了眼已经破损不堪的定南桥,最后才看向赵无眠,美目带着几分惊艳与赞叹,低声道: “这一刀……很好,看来你不单单是有胆气与智谋……” 说罢,她又飞身跟上赵无眠,打算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没了观云舒的帮助,单打独斗,他可是能杀了枪魁高徒? ------------ 第44章 你来杀我! 夕阳如血,雪幕纷飞。 偌大的京师华灯初上,人影纷纷,嘈杂而热闹的喧哗声不绝于耳。 大离经济发达,京师更是全国的经济贸易中心,各国商贩络绎不绝,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特色小吃,奇装异服,武学秘籍,应有尽有。 即便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晚上照旧不设宵禁。 “羊肉泡馍!来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暖一天身子!” “襄阳牛肉面!刚杀的大黄牛!绝对肉多面多,童叟无欺!” “烤串!西域的烤串!上好的羊肉!” 广泽街是京师有名的一条小吃街,此刻街边与屋檐廊角都已经点上彩灯,不少小贩推着小车在街边摆摊,各地美食均能在这条街上看到,极为浓郁繁复的香气与热气冲天而上,冲散了深冬的寒意。 便在这一阵热热闹闹的喧哗声中,异变突起。 一道手持大枪的人影猛地横冲直撞而来,宛若一头蛮牛般势头刚猛,但身法却是极为迅捷,他一脚踏在一处羊肉泡馍的小推车上,身形当即向前掠出数丈之远,而推车则瞬间向后撞去,无数滚烫的羊肉汤四散而出,洒在已经被踩实的积雪上,‘嗤嗤’冒着白烟。 “嘿!老子的羊肉汤!老子整整熬煮了一整天啊!” “血!他身上有血!” “叶万仓!他是‘北境枪’叶万仓,师承枪魁!” 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当即慌乱一片,怒骂声,惊骇声不绝于耳。 而紧跟着叶万仓身后的,则是一位身着黑袍,气质出尘的持刀男子,他眼神极冷,运着‘凌霄飞渡’的轻功,在人群头顶穿梭而过,死死盯着距他约莫十米之远的叶万仓, “此人是谁!?” “他在追杀叶万仓!?” “不可能吧!?这么年轻!?能逼得叶万仓这么狼狈逃窜!?叶万仓可是枪魁曾经最得意的高徒啊!”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掠过,很快在街上小贩与行人的眼中不见了踪迹,但他们却是照旧惊疑呐喊声接连起伏,满是错愕惊骇。 京师因为皇帝驾崩,太子昏迷的事已经压抑许久,这些天无论是黑是白都夹紧尾巴,根本不敢惹事生非,唯恐牵扯此事。 这要是一个不注意,背上黑锅,至少也是个夷三族的下场……因此这段时间,别说像赵无眠与叶万仓这般当街追杀,就是江湖人械斗都已经极少发生。 在这种时刻,无论是谁,居然胆敢公然在京中械斗追杀,无疑都是对朝廷,对侦缉司的一种挑衅。 叶万仓速度极快,在人群头顶掠过,他虽受伤不轻,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他深知一旦被赵无眠缠上,不久后定然就是被侦缉司玉牌捕头团团围住的下场。 若是入了侦缉司大牢,死了可比活着轻松。 因此他可谓将自己的潜力逼至极限,速度快得吓人。 赵无眠紧追不放,命悬一线下,人的潜能着实有些恐怖,而轻功向来是赵无眠的短板,所以一时之间却也难以拉近距离,。 但他并未心急,就这样紧咬不放,默默等待时机。 京师内的房屋宛若棋子,错落其中,高矮不一,但叶万仓根本不敢飞上高处,唯恐被哪个侦缉司的高手发现,而后一箭射下,在此刻速度只要稍慢一丝,下一瞬赵无眠就能提刀砍来,只能沿着大街,借助嘈杂人群与错落街巷摆脱赵无眠。 在广泽街上,叶万仓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侠义精神,一有机会就抄起什么滚烫热油,现熬高汤,亦或是肉串铁签以暗器之法向后朝赵无眠扔去。 赵无眠目光极冷,根本不为所动,瞧见叶万仓的动作与周围场景便能预判出他要做什么,轻松躲开。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跑出广泽街,眼前街道出现分岔路口,叶万仓却是纵身一跃,手中大枪砸碎在路口修建的一栋华美建筑,跃进屋内。 这建筑是京师一座赫赫有名的首饰店,不少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都是这里的常客。 此刻黄昏,还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互相挽着胳膊来回挑拣。 叶万仓宛若狗熊般径直砸进大厅,惊得一众夫人小姐半天反应不过来,面容极为错愕。 而叶万仓看也不看她们,手中大枪一挑,展台上无数玉石簪子便成了天然的暗器,朝身后飞跃而来的赵无眠‘咻咻’射去。 赵无眠此刻身处空中,无处借力,想躲也躲不开,手中长刀抬起,‘咔咔咔’便挡下射来的簪子,但速度也难免慢了几分。 叶万仓心中微喜,下一瞬便看赵无眠屈指轻弹,‘云舒指’猛然点在其中一枚金制簪子之上,继而簪子便咻的一声,宛若一道金光,猛然扎进叶万仓的大腿,而后去势不减穿出肉身,径直叮在围墙之上。 叶万仓心中错愕,全然没料到赵无眠还有这么一手指法,身形由此一顿,而后不待回首,全凭本能,猛然向侧方滚了下。 却看刹那间,昆吾刀便擦过叶万仓的肩头,捅进大厅奢华的墙壁之内,宛若刀切豆腐,只留刀柄。 赵无眠单手握住刀柄,长靴踩着地砖,另一只长靴则踏在墙壁之上,居高临下冷冷望着狼狈滚过去的叶万仓。 显然方才若是叶万仓再慢一步,赵无眠不单单能一刀捅进他的肩膀,还能一脚踩着他的心口,压着他进行补刀。 但叶万仓仓促回首间,却是看向赵无眠的手中长刀,瞳孔顿时一缩,“江白的昆吾刀……你是赵无眠!?” 赵无眠杀了江白,抢了碧波,夺了千里马,此刻已是江湖人尽皆知,即便叶万仓离开小西天后着急赶路,也有所耳闻。 而叶万仓在凤凰山后山曾与赵无眠短暂对过一招,但当时夜色浓郁,叶万仓也没注意赵无眠的佩刀,如今才堪堪察觉……叶万仓之前曾被刘约之抛出过橄榄枝,自然也与江白打过交道,自是认识昆吾刀的模样。 “是又如何?” 赵无眠冷冷一笑,随手一捞便再度抓起数枚簪子,屈指轻弹,簪子便化作杀伤力不俗的暗器朝叶万仓射去。 同时踩在墙上的长靴猛然一踏,墙壁赫然碎开一个大洞,露出下方街道的人影纷纷与灯光璀璨,昆吾刀则顺势在奢华围墙上拉出一道极长的豁口,赵无眠刀随身走,在木屑纷飞间,猛然砍向叶万仓。 叶万仓方才中了一招,心中已经有了防备,单手重重一拍地板,身形便向侧方弹起,躲开簪子。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向侧方回旋的同时,手中大枪忽的奋力朝赵无眠扎去,正是每一位枪客都会的回马枪! 九尺大枪‘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依然在,赵无眠长刀还未来得及砍进叶万仓一步距离之内,枪尖便已经来了赵无眠心口。 但叶万仓手指被削了三根,胸前血流如注,大腿血洞向外潺潺流血,脆弱的脖子更是被苏青绮一记鞭腿正面命中,身负多处伤势,即便是宗师也只是血肉之躯,实力早就不复以前,用出回马枪的姿势更是坐在地上,所谓力从地起,这回马枪又能有多大的劲力呢? 铛———— 赵无眠另一只手运起‘云舒指’的法门,在九尺大枪的枪身轻轻一弹,指头与大枪之间竟是爆出火星,而后枪身便向侧方偏转,仅仅是枪尖在赵无眠的胳膊滑出一道血痕……与苏青绮一样的应对之法,但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旋即下一瞬间,长刀便径直贯入叶万仓的大腿……赵无眠本来是想直接刺进叶万仓的心口,但宗师到了此等境地,居然还有余力闪转腾挪。 叶万仓面色微微扭曲,但还未放弃,手中大枪在擦过赵无眠的肩膀后,直接抡圆了朝他重重砸来。 赵无眠再度屈指猛得一弹,大枪‘铛’的一声,这次竟是直接脱手而出,回旋着倒插进墙壁之内。 不过赵无眠也只是血肉之躯,两度与叶万仓的长枪正面相抗,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但叶万仓今日非死不可。 “呀——————” 直到此刻,原先待在大厅挑选首饰的夫人小姐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面色瞬间惨白一片,尖叫声响彻大厅。 赵无眠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淡淡拔出昆吾刀,欲要直接砍下叶万仓的脑袋,但叶万仓直到此刻仍不放弃,猛然一挥袖子,却是散落在地的簪子首饰再度朝赵无眠射来,而他本人则双掌重拍地板,直起身子,还能使唤的一条腿用力一踏,一飞而起,打算从赵无眠方才踩出的窟窿中逃走。 但就在此时,一枚羽箭猛然自街道上的人群中射来,目标正是叶万仓的心口。 叶万仓瞳孔一缩,身为宗师,敏锐的五感还在,顿时锁定了射箭那人……是他今日午后找到的那位线人!? 眼看自己难以从赵无眠手上逃走,他为了防止自己被抓,从而暴露冬燕,所以要杀了他灭口! 叶万仓心底才刚刚闪过这個念头,下一瞬一柄长刀便自他的心口捅出,带起几束血珠。 而后一只手忽的自叶万仓肩头探出,一把抓住朝他射来的羽箭,微微用力,将羽箭直接掰断。 叶万仓嘴里渗出血沫,呆滞地回首看去,正是赵无眠。 丝毫不在乎能不能从自己身上审问出什么消息,只想着杀了我……是因为我方才差点杀了苏青绮吧。 赵无眠,苏青绮,抢夺晋王千里马……将死之际,叶万仓的头脑却是异常敏锐,他将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而后终于明白了赵无眠的真正身份……护送洛朝烟回京的神秘男子啊。 但叶万仓此刻所想却不是政事,还是忽的想到,自己的儿子倘若当初有赵无眠这般至情至性,这般珍视苏青绮本人,或许他就不会死了吧。 念及此处,叶万仓心底忽的泛起几分后悔,他这做父亲的应当好生教导他的……而后他便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赵无眠手持长刀,视线透过叶万仓,冷冷望向大厅下方的街道……侦缉司自然是想擒获叶万仓,好生审问的,因此想杀他的人,只能是冬燕。 在赵无眠冷静搜寻是谁射出这一箭之时,却看那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的沈家小姐手里提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站在一栋屋顶上,朝赵无眠淡淡微笑。 看来沈小姐也算靠谱。 赵无眠默默收回视线,而后瞥向周围。 奢华的首饰大厅内已经满目狼藉,无数夫人小姐瘫软在地,面带泪痕,被吓得不轻。 瞧见赵无眠看来,有位头脑机灵的小姐顿时被吓得娇躯一抖,而后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你是赵,赵无眠的事,我,我们肯定不会往外传……” 而后她才想起,自己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提? 头脑是机灵,可惜又不太聪明。 念及此处,她便被吓得当场哭出声,连忙补救道:“别,别杀人灭口呀……赵,赵无眠相传是罪大恶极的通缉犯,一定是满脸麻子,留着络腮胡……你,你这么俊俏,还这么年轻,肯定不是赵无眠,对不对?” 赵无眠微微摇头,也没和这位都快吓傻的小姐多言,而是转而看向大街。 此刻外界的行人听到打斗声,已经纷纷朝此处聚拢,交头接耳,嘈杂一片,远处还有数道黑影正朝此地赶来,想必是侦缉司的捕头。 黄昏渐去,夜幕降临,一轮圆月隐隐约约,高悬于天。 极为高远的天空,开始浮现点点黑暗,苍穹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红霞,一半黑夜。 宛若抽穗芒草般的薄云一缕缕挂在天空,蜿蜒起伏。 凝眸望去,长空寂寥。 赵无眠为了追杀叶万仓,消耗极大,此刻还心如擂鼓,喘个不停。 因为过度劳累而剧烈的心跳声与大厅内女子的哭声,下方行人的噪杂声宛若来自两个世界。 他站在高楼的窟窿前,数千乃至上万人都能遥遥看见他。 赵无眠想起了苏青绮,他自知苏青绮明明身份如此敏感,还堂而皇之在外行动是为了什么。 叶万仓只是冬燕派来试探的其中一人罢了,日后这种试探,乃至攻势只会愈发迅猛。 从一开始,冬燕布局,就是为了谋得天下。 赵无眠,洛朝烟,苏青绮,巫明,叶万仓,真性,乃至是晋王,都只不过是冬燕的一颗棋子。 他们藏于暗处,肆意妄为,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尤其是不将赵无眠,洛朝烟等人的命放在眼里。 洛朝烟从未想过当皇帝,却被他们牵扯进来,不得不遭受全江湖的追杀。 苏青绮更是差点死在叶万仓手中。 赵无眠私底下问过洛朝烟,哪怕是归玄谷,也从未有换心手术的案例……真性为之奋斗一生的所谓爱情,在赵无眠看来多半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苍花娘娘站在高处,望着一动不动的赵无眠,含笑的神情微微冷了下来,变为惊疑不定……赵无眠怎么还不离开? 旋即便看赵无眠沉默片刻,而后忽然冷笑一声,你们冬燕不是想暗中行动,当天下大势背后的执棋人吗? 赵无眠反向利用‘传音入密’的窍门,将嗓音用内力向外传播,声若洪钟,高喝道: “我就是赵无眠——” 嘈杂纷扰的大街一刹那死寂下来,所有人都略显呆滞的仰首望着赵无眠。 苍花娘娘杏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望着赵无眠。 “此人是‘北境枪’叶万仓!乃冬燕派出的杀手!” 赵无眠干净利落拔出长刀,收刀入鞘,叶万仓的尸首自窟窿内摔出,顺着重力落下。 “冬燕也好,晋王也罢……我就在京师!” 赵无眠微微一顿,而后嗓音极冷,却带着一丝不由分说的傲气与轻蔑,昭告天下, “你来杀我。” ------------ 第45章 局子里有人 江湖震动,满城皆寂。 江湖与朝堂,向来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于朝堂而言,所谓‘侠以武犯禁’,这群江湖人不事生产,却追求快意恩仇,动不动杀人全家,甚至于还有些江湖人有着能以一挡千的强横武力,无疑是江山社稷的不稳定因素。 更有江湖势力成为一州之地的地头蛇,威望极高,造成不少人只听命于江湖门派,而不在乎朝堂的现状。 而于江湖人而言,一句‘朝廷鹰犬’就足以形容他们对朝廷的看法。 二者如何共同相处,向来是这片土地千年存疑与探索的问题,但唯有一点是世人公认的……无论你在江湖上威望多高,武力多强,都别和朝廷硬着干,因为若是触怒了朝廷,他们是真的会派大军压境,诛你九族的。 寻常武者实力再强,上万精兵将你团团包围,耗都能耗死你,更别提朝廷本身也有许多沟通天地之桥的高手。 晋王掌管二十万精兵,更有不少武艺高强的门客,无疑就是朝廷势力的典型写照。 赵无眠抢碧波,杀江白,夺千里马,无疑是把晋王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如今居然还敢在京师堂而皇之向晋王宣战,这不就是把晋王的脸按在地上踩吗? 莫名其妙,得罪了晋王居然还不好好藏着,真是不要命的疯子!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但转而他们又想到,以赵无眠目前在江湖传出的消息,难道还不够疯狂吗? 正常人也没胆子敢在大街上抢人家一国藩王的千里马。 血性!豪情!人中之杰!这是世人的第二印象。 无论赵无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他能有如此胆气与实力,均已称得上人中龙凤,当今江湖上那些武魁,哪个敢正面和一国藩王叫板?不被招安就不错了。 而且赵无眠还当着几条街的人直接把枪魁曾经的徒弟给宰了,就算叶万仓被逐出师门,但曾在枪魁门下习武二十载,师徒情分也在,最重要的是,世人皆知枪魁陈期远本就和晋王交好……赵无眠这是直接向朝堂与江湖两大势力宣战啊! 越往深处想他们便越觉得赵无眠此举简直就是送死,但大离武风盛行,他们就吃赵无眠这一套。 而与晋王,枪魁相比,赵无眠还提及到的冬燕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在世人看来,冬燕只是个偷鸡摸狗,极难根除的组织,和晋王,枪魁之流根本比不了。 但落在有心人眼中,也就是知晓赵无眠乃是‘护龙使者’的人眼中,这条信息可比什么晋王枪魁重要太多了。 便如苍花娘娘,她此刻满眼错愕,她对此可是毫不知情……赵无眠也是去了小西天才知冬燕正是下毒之人的势力。 她垂下视线,望着被她擒住,昏迷不醒的男子,神情缓缓变得极冷……就是冬燕把脏水泼给沈家? 总之无论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均不影响他们被赵无眠所震撼,同时这条消息也以极快的速度向外传播,擅长轻功的就拼死去跑,不擅轻功的就多准备几匹马轮着跑,反正赵无眠的名字定然会在数天之内传遍整个大离,成为当今江湖最风头无两的人物。 晋王在得知这条消息后,面上神情并没有什么起伏。 秦书子倒是脸色极为阴沉,冷冷道:“若是不能杀了赵无眠,王爷定然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成为笑柄,也总好过被人利用,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好。”晋王沉默片刻,而后淡淡开口,“赵无眠此举,是在提醒我莫要当了他人棋子……去查冬燕吧,东宫之事多半与他们有关,只是还不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皇兄刚驾崩他们就急不可耐投毒太子,太过反常。” 秦书子这才平复心情,琢磨了下,而后猜测道: “冬燕想必并非手眼通天,或许他们只在东宫有势力,若是等太子登基便投不了毒……此事虽然有疑点,可倘若不是赵无眠,我们恐怕要很久才能查到冬燕,所以即便冬燕行为反常,但实际上他们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秦书子的言谈间还隐隐有些敬仰,愤恨虽愤恨,但客观看待,赵无眠此举的确惹人钦佩。 晋王眉梢轻蹙,直觉告诉他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轻轻挥手,“没有证据,什么都是白猜……去查吧。” 秦书子微微颔首,而后问:“赵无眠就这么放过了?” “我们要擒住的人是朝烟,而非赵无眠,莫要被愤怒冲坏思绪,倘若冬燕当真是幕后之人,如今被赵无眠如此昭告天下,最该恼怒的是他们才对。”晋王极为冷静,下令道: “赵无眠此刻出现在京师,朝烟却渺无音讯,而近来楚地水师有动作,显然朝烟是想领兵入京……我会派人在楚地水师附近等着,而缉拿赵无眠的事交给约之,你则继续带人监察许然。” 秦书子犹豫片刻,而后低声道:“没了楚地水师,洛朝烟便无军权,上位即便名正言顺,也没有实权,倘若真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不如我们暂且放弃边关,领兵进京……景正帝当年能做到的事,我等也未尝不可。” 晋王眼眸轻轻眯了下,而后淡淡挥手,没有正面回答,“下去吧。” “遵命。”秦书子不再多言。 而小西天这边,刘约之早便等着不耐烦了,洞玄这秃驴几天时间愣是不让他见着‘苏烟然’一点影子,就在他怀疑小西天已经被赵无眠收复之时,京师的消息便传进他的耳中。 刘约之当即大骇,但心底的第一念头反而是……他当初的眼光果真没错,赵无眠此人有大器量,可惜双方各为其主,注定为敌。 刘约之匆匆而去,便要离开小西天。 “鬼魁不留下来继续喝几杯茶?”洞玄好像还有点不舍。 “告辞。”刘约之压根不想再和这秃驴说话,转身便走。 苏烟然究竟是不是赵无眠还有待考证,小西天是否在护着赵无眠,是否在拖延他也存疑,但赵无眠此时可是实打实就在京师。 只要抓住他,不愁没有答案。 晋王在全天下人面前被赵无眠打脸,便需要由他找回场子。 洞玄笑盈盈望着刘约之离开,而后才缓缓收敛表情,暗道赵无眠要是再不弄点动静出来,刘约之恐怕就要发现什么猫腻……赵无眠这消息来得可太及时了。 他不由暗自庆幸,提早站队到赵无眠这边,果真没错。 无论这些人有什么反应,也都是后话了,毕竟信息流通的速度再快,那也不是实时传递。 因此在京师这边,赵无眠此言一出,满城死寂之后,便是止不尽的喧闹。 赵无眠站在高楼之上,望着下方的人头攒动,倒是轻舒一口气,此话一出,不仅念头通达,而且相信有识之士自会领会赵无眠的意思……冬燕不是想继续藏吗?看你还能藏多久,有什么招都冲他来,他半点不怕。 偏头看去,身着黑袍的一众侦缉司捕快已经来了近前,而沈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无眠收回视线,佯装警戒模样,向后退去,消失在人群眼中,但在人群看来,便是赵无眠这个通缉犯在宣战之后准备逃了……毕竟赵无眠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晋王与枪魁,若是被侦缉司的捕快给抓了那可就丢大脸了。 也符合逻辑,毕竟江湖人来了京城,只要是有点血性,犯了事儿的,大多都有这么一次从侦缉司手上逃蹿的经历……而且赵无眠曾经貌似还是幻真阁弟子,碰见‘条子’当然要跑。 但赵无眠可不会怕侦缉司,他有人罩的,做这些只是为了给世人留一個他与侦缉司不对付的假象,也就是佯装与苏青绮不熟,以防被人猜出他和洛朝烟有关,虽然方才在定南桥被一些人瞧见他救苏青绮,但人数不多,人言微轻,影响不了大局。 赵无眠自高楼一跃而下,一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下一瞬一众捕快便冲进高楼,为首一位中年人腰悬玉牌,面容不怒自威,乃是与‘铁罗刹’同级的玉牌捕头,号‘损将军’的姬剑铭。 瞧见来者是‘损将军’,场中不少被吓哭的夫人小姐当场紧闭粉唇,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由此可见这位‘损将军’在京师的凶名。 损将军姬剑铭冷冷扫视一圈,便有人忍不住指了指赵无眠离去的方向,姬剑铭轻轻挥手,周围捕头便消失在原地,有些去回收叶万仓的尸首,有些去追踪赵无眠。 而后姬剑铭打量周围几眼,将叶万仓的九尺大枪拔出,正欲离去,但却是人叫住。 回首看去,乃是方才被赵无眠吓哭的那位小姐,她此刻还是一副委屈害怕的模样,瞧见姬剑铭,娇躯又是一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 “姬捕头,赵,赵无眠之所以堂而皇之公布自己的身份,我,我觉得是因为我们都听见了叶万仓的话……他,他本可以把我们都杀了灭口……” “你想说什么?”姬剑铭冷冷问道。 那位小姐又是被吓得一抖,声音愈发小声,只得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也会触犯大离律法。”姬剑铭眉梢轻佻,而后淡淡说罢,便纵身一跃,身形一个起落间消失不见。 赵无眠并未跑远,来至一处偏远巷口便停下,靠着墙壁喘了几口气,追杀一个宗师可是一点也不轻松,一路从定南桥跑过来,体力都要耗尽了。 不多时便有捕快发现了他的踪迹,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哨声响起,继而便是凄厉的破风声接二连三响起。 赵无眠抬眼看去,却见巷口,围墙,甚至是不远处的一颗树上都站了个身着黑袍的捕快,脸色冷酷,手按腰刀,将赵无眠周身退路直接堵死。 而后巷口处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姬剑铭一手轻搭在刀柄,另一只手扛着九尺大枪,冷冷朝赵无眠走来。 瞧见赵无眠,他冷酷的面容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不继续逃了?” 赵无眠微微摇头。 姬剑铭却是略显失望,淡淡道;“能杀了叶万仓,料想也是宗师,本想与你厮杀一场,看来是没戏了……” 他微微一顿,而后轻轻抬手,“赵无眠,伱的所作所为你清楚,我们侦缉司自然有理由将你缉拿归案,献于晋王……你可认罪?” 赵无眠还没开口说话,耳旁便又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 人还没见到,带着满腔怒火的嗓音便已经传来,“姬剑铭!你敢抓他!?” 姬剑铭听出了此人是谁,冷酷面容当即浑然一变。 偏头看去,却是苏青绮飞身而来,一跃跳进巷口,瞧见赵无眠疲惫倚靠在墙上,瞬间柳眉一竖,快步来至赵无眠身前,挡在他面前,继而回首冷冷看向姬剑铭,“你打的?” 姬剑铭诚惶诚恐抬起手,“怎么会怎么会,我也才刚来……嗯,苏捕快这是何意?” 赵无眠担忧这群捕快里面有内鬼,因此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当即淡淡一笑,“想不到苏家小姐还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我杀叶万仓,只是因为私仇,可不是为了救你。” 苏青绮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赵无眠是何意,因此淡淡解释:“我近日多次外出,是为引蛇出洞,叶万仓便是我们的目标,他与投毒太子之人定然脱不了干系,而若非这位公子,我方才定然已经被生擒。” 姬剑铭倒吸一口凉气,身为玉牌捕快,对于侦缉司近来的行动自然不会不知情,他当即朝赵无眠微微拱手,而后才迟疑问道: “可叶万仓被他杀了,没能生擒,不就白引蛇出洞了?” 苏青绮当即就火了,“他又不是侦缉司的人,怎滴?我们自己无能,没能抓住叶万仓,还要将责任推卸出去?” “啊不不不。”姬剑铭接着转身怒斥周遭的捕快: “站在原地装什么酷?还不快把叶万仓的尸首护送去藏尸房,交由仵作细细勘察,再顺着叶万仓的生平挖,就连他四十多年去青楼消费过几次,点的都是什么姑娘我也要知道!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周遭捕快领命,连忙遁去。 而后姬剑铭才看向苏青绮,又迟疑了下,才问:“那赵无……嗯,这位赵公子是要放了,还是交给晋王处置……” 苏青绮微微抬手,“晋王的颜面也不能不顾及……先把他带进侦缉司,由我先细细审问,这事姬捕头便不用插手了。” 姬剑铭在京中混了多年,自是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当即不再多问,连忙退去,识时务的很。 姬剑铭即便再如何武痴,那也是官身,傻了吧唧才会得罪侦缉司老大的亲妹子。 ------------ 第46章 卸甲! 侦缉司总部位于京师东方的武义街,占地面积广阔,内有大牢,演武台,传功房,正厅以及后方几处小院。 侦缉司的公职人员俸禄不少,在买房上还有政策优惠,朝廷专门在不远处划了一条街作为买不起房子的捕快们的住所,租金在寸金寸土的京师算是极少。 至于侦缉司后院……只有苏总捕的家属有资格住,但实则平时也只有苏青绮偶尔住住,苏总捕一般都处理公务,夜不归宿的。 苏家在京师有宅邸,但苏青绮心底不知为何完全不敢把赵无眠带去苏府,便领了他一路来至侦缉司。 银月皎洁,月色如织,待抵达侦缉司后院,赵无眠还没什么,苏青绮倒是先身形一晃,直接瘫倒下去。 赵无眠连忙伸手将她搂住,却看苏青绮脸色苍白,嘴角却是又逸散出几分血丝。 观云舒就跟在两人身边,见状微微蹙眉,道:“她与叶万仓厮杀一场,受伤不轻,得知你去追杀叶万仓后便连忙赶去,伤势一直强行压着,如今诸事了结,安全之后放松下来,自然也就顶不住了。” 观云舒自是一直跟着苏青绮,只是方才苏青绮去罩赵无眠时她没露面罢了。 赵无眠微微颔首,看了眼怀中的苏青绮……她小脸泛红,峨眉紧蹙,粉唇抿着,看着不太好受。 赵无眠便直接苏青绮拦腰抱起,随便找了个房间便推门进去。 后院虽然没什么人住,但每日也有专人打扫,软榻茶海,木柜桌椅应有尽有。 赵无眠将苏青绮放在软榻,下意识便要去拉她的腰带,而后想起男女有别,便看向观云舒,“劳烦观姑娘为她疗伤,” 观云舒慢悠悠用火折子点上烛火,又将窗户闭上,闻言偏头瞥了赵无眠一眼,“江湖人不拘小节,你连朝晋王,枪魁与冬燕宣战都不怕,还怕看见苏青绮的身子?” “你听见了?” “你刚去追杀叶万仓没多久,苏青绮就火急火燎跟上去,距离你本就不算远。”观云舒淡淡道。 “你觉得我如此做不对?” “我既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的师父,更不是伱的妻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观云舒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而后起身走出屋外,却是提着一个包裹,将其放在软榻上,依稀发出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这些都是赵无眠离开小西天时,洛朝烟塞给他的药剂,内里不仅有疗伤药,还有软骨香之类的玩意。 “只是上个药而已,事急从权,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女色不过红粉骷髅,倘若你心中没有色心,即便是看了苏青绮的身子又如何……更何况,我和她不熟,她有什么资格让我给她疗伤?方才看在你的面子上护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观云舒放下包裹便又坐回原位,淡淡喝茶,显得置身事外。 赵无眠倒是忘了观云舒可是个极为冷淡的主儿……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是看待这個怪尼姑。 苏青绮还没晕过去,闻言也是将杏眼睁开一条缝隙,而后小脸红红的,声音细弱蚊蝇道:“只是侧腰和后背受了伤……不用解开肚兜。” 闻听此言,赵无眠当即没什么顾忌的,一手拉开腰带,而后双手捏住锁骨上方的衣领,小心翼翼掀开。 深冬季节,衣领下乃是两层青白色的里衣,赵无眠见状只得将外袍褪去,而后再脱青白里衣。 这其实是赵无眠第一次脱女子的衣物,还有点不熟练,为了防止伤到苏青绮,他神情专注,动作愈发小心翼翼。 观云舒坐在桌前,默然望着赵无眠那副专注的模样,想到苏青绮只是受了伤,又不是失去行动能力,侧腰她自个就能把药上了,只有后背需要别人帮忙而已……不过反正都要脱衣服,此刻由赵无眠来也没什么差别。 褪去外袍与两层里衣,便是雪白纤细的手臂与裹住上半身的银色软甲。 赵无眠按上软甲两侧,微微俯身方便用力。 苏青绮紧咬下唇,侧着小脸,看也不看赵无眠,却是乖乖伸直双臂,任由赵无眠将银色软甲卸下。 软甲卸下后,没了束缚,当即弹出,好似都有‘噗噗’的波浪声。 观云舒柳眉微挑,心底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发育太好,习武定然不方便,观云舒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与苏青绮有共同语言。 而赵无眠压根没料到居然能有如此规模,差点弹在脸上。 赵无眠不由将脑袋向后仰了几分。 无论是字面意思上,还是心理上,冲击力均是压迫感十足。 而苏青绮已经紧紧闭上双眸,脸蛋红的几欲出血。 没被粉白肚兜覆盖的肌肤雪白,在昏黄的光线下宛若玉石。 而纤细的雪白侧腰上,有着一抹极深的青紫之色,青紫之色一路延伸至肚兜之内。 了解伤势,赵无眠便偏头拆开包裹,旋即微微一愣,这几天他没受伤,因此还是第一次将其拆开。 却见包裹内放着个小药箱,乃是洛朝烟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箱子,而在箱子上,还放着一张千两银票…… 洛朝烟只剩两千两,当时在小西天赵无眠问她要了一千两去买黄河鲤鱼……余下的那一千两,便被她放进这包裹里了。 赵无眠沉默了下,而后默默打开小药箱……箱子里是一处处木格,分门别类放着各类药瓶,每个瓶子上贴着大概效用,极为贴心。 他取出专门药剂,在手上涂抹少许,而后轻轻触碰着苏青绮的纤腰。 “嗯……”苏青绮不知为何一抖,娇躯下意识往旁边缩了下。 赵无眠垂眼看来,她才小声解释:“有点疼……” 赵无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轻柔了,但闻言还是只得又收了几分力道。 苏青绮又将杏眼睁开一条缝,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望着赵无眠。 涂抹好腰腹的伤势,苏青绮便转过身,双臂搁在下巴处,趴在床上,向赵无眠露出娇嫩雪白的背部……只是她的锁骨往下处被压得有几分委屈。 背部淤青没那么集中,略显分散,粉白肚兜的细绳在背后绑成一个小结,只要赵无眠轻轻一拉,便再无束缚,约莫还能更大一点。 此刻不用看赵无眠,苏青绮便好受了几分,没那么羞赧,便放松少许,低声问:“赵公子,你怎么来京师了?不是去平阳找许家了吗?” “找到许家了,嫡公主目前就由许家保护,只是去小西天时发生了点事,叶万仓可能会来京师杀你,所以我便匆忙赶来,加之还查到了点背后下毒之人的势力线索,就是冬燕。” 赵无眠说了许多,但苏青绮显然只听见了赵无眠是担心叶万仓害她才马不停蹄赶来京师。 苏青绮吃吃一笑,而后认认真真道:“谢谢。” 赵无眠涂抹着药剂,也是笑了下。 而后苏青绮沉默了下,杏眼里神采奕奕,宛若有光,问:“公子方才昭告天下,嗯……是为了把冬燕的目光吸引到你身上?” “曾经有个干巴老头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没那么伟大,只是觉得我比你强,也该比你承担更多风险……毕竟我未必能次次在你危险时出面救下你。” “我太弱了……对不起。”苏青绮诚心道歉,她是真觉得自己太弱,一直拖后腿。 赵无眠上完药,擦擦手,说:“没关系,我的胸襟比平阳的凤凰山还要宽广,不在乎这些。” 苏青绮被逗得咯咯直笑。 观云舒则侧眼盯着赵无眠,觉得迟早有一天,只要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一定会对自己说这句话,以此狠狠嘲笑自己。 等赵无眠为苏青绮上完药,观云舒才放下手中茶杯,瞥向赵无眠,“脱衣服吧。” “做什么?”赵无眠眉梢微挑,差点就要问你这尼姑是不是想开imp。 “你追击叶万仓时,没有受伤?” 苏青绮带着笑容的表情稍微僵了下,方才观云舒死活不愿为她疗伤,如今却转而主动关心赵无眠,这种反差,嗯…… 她好像有点后悔当初离开时那么果断了。 赵无眠也不是第一次让观云舒疗伤,干脆脱下外袍。 他受伤不重,观云舒为他简单上药后,便披上袍子,抬眼看了眼天色,“夜深了,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确实如此,三人都是累了一天,即便武艺高强也终究不是铁人。 熄了灯,各自寻了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空房间休息…… PS:过渡一下 ------------ 第47章 景正双绝艳 翌日天亮,京师下着小雪,大街小巷仍旧对赵无眠的事迹高谈阔论。 酒馆茶舍的说书先生口灿莲花,讲着赵无眠‘单剑斩江白’‘落霞揽马刀’‘暮下追天罗’之类的故事。 当然,大部分情节都是臆想出来的,例如赵无眠在太原横刀立马,一人独战晋王府三十六大高手之类的,但并不妨碍看官们听得津津有味。 顺带一提,‘暮下追天罗’中的‘天罗’是指枪魁成名枪法‘天罗枪’,此刻代指叶万仓。 不过此刻谈论更多的还是赵无眠到底有没有从侦缉司的手上逃走……若是他昨晚刚发表完那一番宣言,结果转头就被捕快抓走,那多多少少也能成为江湖经久不衰的笑柄。 一间酒馆内,火炉摆在馆内向外逸散热气,便有几位闲汉聊到此事。 “赵无眠昨晚杀了叶万仓,正是精疲力尽之时,被抓了也情有可原。” “非也非也,太子之事太过重大,但侦缉司却寸功未立,一点线索没找到,苏总捕唾沫星子都不知吃多少了,若是真能抓了风头无两的赵无眠,不得昭告京师,显摆显摆?如今既然没有,那就是没被抓。” 两人吵了起来,而后便有一人四处张望一眼,看向倚靠在酒馆门旁的青衫男子,“这位公子,你以为呢?” 青衫男子身形颀长,怀中抱着一柄用黑布包裹的长剑,戴着斗笠,闻言斗笠微微偏了下,轻笑一声,也没多话,只是微微摇头,而后单手提着剑鞘,转身走向雪幕。 正是赵无眠。 蓑衣,斗笠,黑袍,一刀一剑,已经近乎成了他的标志,因此赵无眠换了身行头……苏青绮天微亮便为他买了件青衫,衣袍下摆绣着墨色竹纹,此刻一眼看去比起行走江湖的游侠儿,倒是更像世家公子。 叶万仓身死当场,侦缉司若是想从他身上挖出什么线索,至少也要一段时间。 晋王与枪魁被他挑衅,但路途限制,一两天内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他便打算去找皇城司带他混进宫找皇后,而后想起昨夜沈家小姐还抓了个冬燕中人,那也是个线索…… 而且他的小马还在沈府寄存着,所以此刻也该去沈府找沈小姐谈谈合作的事。 苏青绮则受他所托,在侦缉司内查找太玄宫的线索。 叶万仓已死,观云舒也没了继续待在京师的理由,但昨晚赵无眠那么高调,她琢磨这几天京师有大事要发生,因此倒也没有直接离开,打算在京师再住几天。 不过在此之前,赵无眠朝苏青绮打听过这位沈家小姐,才知沈湘阁今年二十有五,只比慕璃儿小一岁,乃京师赫赫有名的美人,与她的亲姑姑沈皇后并称‘景正双绝艳’,但二十五岁的年纪,放在早婚的此世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大龄剩女。 她不是慕璃儿那等江湖人,世家小姐这么大年纪还没嫁出去显然不合适,但却从未有人敢登门提亲,乃是因为景正七年时,洛朝烟的娘亲去世,景正帝后宫便再无一人,群臣极为不满,均是上谏让景正帝再立新后,顺带再生个龙子。 景正帝不堪压力,才选中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沈湘阁。 沈湘阁年方十五容貌绝世便传遍京师,而沈家当初跟着太祖高皇帝一块打江山,有从龙之功,这才兴起,但沈家资历尚浅,和燕云裴家,西凉田家等传承百年的世家完全不能比……简单来说就是暴发户,没什么底蕴。 因此从沈家选个皇后,也不用担心沈家由此权势滔天,不好控制。 但沈湘阁年纪轻轻,不愿嫁人,当时直接就逃出了京师,可圣旨都下来了,沈家必须出個人进宫……所以便由沈湘阁的姑姑代她进宫为后。 别看沈湘阁叫当今皇后姑姑,但世家大族别的没有,能生是真,因此沈皇后只比沈湘阁大三岁,今年二十有八,连半老徐娘都谈不上。 有这层恩情在,也难怪沈湘阁联络不上沈皇后便着急忙慌,让赵无眠赶快进宫瞧瞧她姑姑出事没有。 自然也就无人敢求娶曾经差点当上皇后的沈湘阁。 来至沈府后的小门,这里有个丫鬟正等着他,报出昨天用过的假名后便再度被请进后院。 依旧是沈小姐的闺房,她依旧没穿鞋子,身着深红裙装,侧躺在软榻上。 她应当是刚用过早膳不久,身前正摆着一盘饱满水润的冬枣,手里捏着颗枣子往唇里塞。 青色的冬枣与红唇很有反差感,令人食指大动。 瞧见赵无眠走进,苍花娘娘柳眉轻挑了下,而后饶有兴趣道:“换行头了?倒是俊朗。” “沈小姐不去审问昨夜抓的人?”赵无眠没有和她扯闲话的兴致,开门见山问。 苍花娘娘自知直到此刻赵无眠也不能相信沈家,神情变得无趣起来,有些愤恨得咬了口冬枣,又用衣袖掩面,将核吐在手帕上,将手帕叠起平放在小桌上,而后勾勒起一丝淡淡的微笑,道: “那人如今在本小姐手上,赵公子想共享线索,结果就是这般态度?” 就算那人是因为赵无眠才暴露,但人也是她亲手抓的……苍花娘娘自然有处置权。 她背地里身为邪派头目,可不会和赵无眠讲什么江湖道义……赵无眠想从她这儿得到点什么,就必须付出点什么。 至少也得把态度给她端正喽,否则她以后还怎么拿捏赵无眠? 是的,苍花娘娘欣赏赵无眠归欣赏,但她可从没把赵无眠当平级看待,她更想将赵无眠收为己用……是要让赵无眠当手下的。 赵无眠眉梢微微轻佻,打量了苍花娘娘一眼,而后说道:“东宫有个太监,在冬燕内也实属上层……我知道他的名字亦或者说代号。” 苍花娘娘优哉游哉的表情微微一变,直接从软榻上坐起身,裙摆因此微微提起,露出裙下两只洁白如玉,线条优美的小脚……这次她连袜子都没穿。 “你还知道些什么?”苍花娘娘严肃问。 这回轮到赵无眠笑了,“共享?” 苍花娘娘反应过来,银牙轻咬了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桀骜不驯,难以拿捏……不过赵无眠此人有大才,如此也算正常。 她杏眼眯了下,“此事暂且不谈,传音入密加叶万仓的线索,本小姐已经履行了承诺……入宫联络姑姑的事,赵公子可是会食言?” “人活在世上总得有至少一项优点,我认为我便是信守诺言。” 苍花娘娘噗嗤一笑,大抵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话。 赵无眠打量了她一眼,苍花娘娘此前都是假笑,如今这笑容倒是发自内心。 “本小姐艳压京师,但你我只是合作关系,可别对我入了迷。”苍花娘娘注意到赵无眠的视线,板起脸,套上纯白罗袜,穿上绣鞋,负手向外走去,“随我来。” “漂亮的女人都这么自恋?”赵无眠跟上苍花娘娘的背影。 “倘若不是你有大才,本小姐只得与你合作,否则单单这句话便足以割了你的舌头。”苍花娘娘冷着脸说。 “当初主动找上我的人可是你。” 苍花娘娘走在前方,眼角稍微抽了下,也不知洛朝烟,观云舒等人是怎么和这厮和睦相处的。 “就你这舌头,等嫡公主登基后能受得了?” “总比沈小姐二十来岁还没嫁出去,只能用角先生安慰自己好。” 苍花娘娘脚步一顿,而后一言不发默默向前快步走去。 此刻她与赵无眠的合作还没正式开始,但若是再谈下去,恐怕下一秒两人便要当场打起来,合作计划胎死腹中。 她在心底不住默念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嫡公主登基后,赵无眠定然是红人,苍花楼若想成为国教便离不开赵无眠的帮助’……如此她才勉强冷静下来。 一路无话,来至一间僻静暗室,推门进去,一男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昏迷不醒。 大冬天的睡地板,即便习武也不会好受,但一想到此人归属冬燕,无论是赵无眠还是苍花娘娘都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赵无眠关上门窗,苍花娘娘点了根烛火,而后没好气道:“知道伱不相信我,所以本小姐昨晚把他打晕就扔在此地,就等着你来亲自审问。” 说罢,苍花娘娘凌空一指,一道气劲自指尖弹出,那人便猛地一颤,睁开双眼,还带着几分迷茫,而后瞧见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赵无眠与苍花娘娘,眼底才浮现浓郁的错愕与惊恐。 赵无眠瞥了苍花娘娘一眼,从这反应,基本可以断定此人昨晚甚至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抓的。 暗中跟着赵无眠与叶万仓而不落后半分,又能在人群之中一眼找出此人,干净利落擒住……这位沈小姐武艺看来极为不俗。 苍花娘娘抱住胸脯,一言不发,看似是在生闷气,实则是要让赵无眠自个审问,省的赵无眠事后说她与此人串通好之类的话。 她可不是什么动不动就生气要男人来哄的女娃娃。 赵无眠自知其意,垂眼问:“把你所知的信息一五一十说出来,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那人闻言也认清当前局势,恢复平静,冷冷一笑,“你杀了我吧。” 苍花娘娘柳眉轻蹙,方才被赵无眠嘲讽,她正在气头上,此刻没什么耐心,又是凌空一指点出,那人瞬间惨叫出声,在地上不住打滚,短短几秒便大汗淋漓,生不如死。 身为苍花楼楼主,审问的法子她应有尽有。 赵无眠又看了苍花娘娘一眼,这位沈小姐秘密恐怕不少……单是言行举止就不太像世家出来的大小姐。 折磨的事交给苍花娘娘,赵无眠只管提问题,不出几刻钟此人便全招了。 冬燕背后那人极为谨慎,冬燕内部阶层分明,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那一小部分信息,为的就是防止被人抓了审问出什么来。 但此人能在京中办事,其实也称得上是冬燕的中高层,因此有用的信息还算不少。 如叶万仓这样为冬燕办事的江湖游侠儿便有数十位,其中不乏宗师,但更多的是同真性一般安插在江湖各派的暗桩。 不单单是小西天……剑宗,武功山,幻真阁,归玄谷等江湖门派无一幸免。 赵无眠与苍花娘娘均是暗暗心惊,这布局明显不是个只会偷鸡摸狗的组织能做到的,冬燕背后到底是谁,竟有如此能量。 最重要的信息莫过于知晓了真性口中那位‘羽生’的真实身份。 ‘羽生’只是信中的代号,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当今大内总管林公公的义子,赐名林淼,只是东宫一个不甚出名的小太监,但武艺不错,尽得林公公真传。 据此人所言,林淼的层级比他还要高一些,倘若为太子投毒,人选多半就是他……接下来从他身上查准没错。 ------------ 第48章 你的真心(求订阅) 该问的都问出来,赵无眠一剑抹了此人脖子,便随着苍花娘娘又回了她的闺房。 苍花娘娘脸色极冷,来回踱步,口中问:“你何时入宫?” 赵无眠眉梢微蹙,琢磨了下,才道;“宫内果真有冬燕的势力,因此你担忧他们刺杀皇后?” “自然,无论你信不信,我们沈家与冬燕都毫无联系!”苍花娘娘嗓音极冷,但藏不住其中担忧。 “关心则乱。”赵无眠微微摇头,“皇后没有实权,冬燕杀她纯属败笔,要知道此刻你们沈家便是天然的挡箭牌,而倘若皇后一死,谣言便可不攻自破,任谁也不会怀疑是你们沈家下的毒。” “那是因为此刻被关在宫内的人是我姑姑,不是你的嫡公主或是观云舒。”苍花娘娘显然与皇后感情深厚,此刻柳眉紧紧蹙着,沉默片刻,而后才低声道: “太子昏迷,东宫封锁,入宫相对而言算是简单,去东宫却是极难,此事需徐徐图之,我书信一封,你带去宫中交予姑姑,暂且先住在她的寝宫,一方面贴身保护她,另一方面寻找机会潜入东宫……” “等等。”赵无眠的表情一瞬间就精彩起来,“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夜宿皇后寝宫?” 苍花娘娘瞥了眼赵无眠的下半身,淡淡道: “伱若是想避嫌,自宫后再去也无妨,正好我酷爱搜寻天下武学,手头上也有几本只有太监才能练的神功,以你的天分,保你练个一年半载就能达武魁之境,压着枪魁打。” “无稽之谈。”赵无眠轻轻挥手,“皇后岂会缺护卫?” “谁知护卫有没有被冬燕渗透?”苍花娘娘一双桃花美目微微一眯,冷笑一声:“冬燕的势力你方才也知道了,堪称无孔不入,你若入宫,切记除了我姑姑,谁也不能相信。” “我们的交易是我帮你联络皇后,不是贴身保护,想让我从驿站小厮摇生一变成为皇后的贴身高手……”赵无眠摇头拒绝,但也没把话说太死,“得加钱。” 苍花娘娘红唇微张,有些错愕,而后冷冷质问:“你知道我的提议对你潜入东宫也有利吗?” “沈小姐,知道什么是垄断吗?此刻除了我,应当没几人能潜入皇宫,你若不愿,大可去找别人。”赵无眠可不会被苍花娘娘的语气吓住。 虽说这位沈小姐差点就当了洛朝烟的妈,但赵无眠可没彻底信任她。 因此他又接着道:“我们两人也不是朋友,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你知道我不相信你,因此想让我帮你办事,自然该拿出实打实的好处。” 苍花娘娘不得不承认赵无眠看得很透彻,但事实归事实,不爽归不爽,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要什么?” “真心。” 苍花娘娘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赵无眠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既然想同我合作,自然当坦诚相待,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仅仅是沈家小姐这么简单。” 坦诚相待?苍花娘娘已经不知有多少年没听说过这个词了。 她沉默不语,便听赵无眠继续道: “你对我的态度看似亲和,实则疏远,你只是有求于我才不得不如此……其实大可以真诚一点。” 苍花娘娘面无表情,“你是小孩子吗?坦诚相待,天真可笑……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总归是需要虚伪与迎合的。” “所以我此刻会无条件帮洛朝烟,苏青绮,观云舒,却不会随便帮你,至少她们会对我真诚以待。” 苍花娘娘再度沉默。 她是想把赵无眠收为麾下,但他却想和她做朋友?亦或是……想要她的心?想泡她? “你小时候练武时,心中所想难道是为了以后虚伪与迎合?”赵无眠疑惑问。 苍花娘娘又是一愣,而后缓缓道:“我十五岁才开始习武,那时所想是为了不再有人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赵无眠露出笑容。 苍花娘娘反应过来,面容当即一冷,嗓音淡漠,“我经历之事非你所能想象,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想要我的真诚以待,就去证明你有能让我付出真心的价值。” “沈小姐,你误会了,我们现在是在谈合作,而我提出了我的条件,可不是我在追求你。” 苍花娘娘呼吸一窒,都被气得开始磨牙了,不得不说大姐姐气得磨牙的样子,还挺有反差感。 她胸脯起伏了下,勉强平复心情,淡淡道:“目前给不了你真心,你不信我,我此刻也不可能完全信你……你换一个条件。” 赵无眠捏着下巴,琢磨了下,而后又是忽的一笑,“不必了,你这句话就挺坦诚的,你若真想骗我,方才同我虚与委蛇便可,何必此刻拒绝? 我答应了,待我去宫中后会保护皇后的安危,只是目前具体形势还不清楚,到底需不需要我夜宿皇后寝宫,还未可知也,此刻谈这個为时过早。” 苍花娘娘冷漠的表情又浮现了一丝呆滞,望着赵无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小姐所猜不错,皇城司左司主可以帮我进宫……他在何处,你可知道?”赵无眠说起正事。 苍花娘娘回过神来,琢磨了下,“他一般都睡在宫中,正午才回皇城司处理公务,直到晚上回宫……你现在去皇城司多半找不着他。” 赵无眠压了压自己的斗笠,从软榻桌上的果盘里拿了几颗冬枣,往嘴里塞了一颗,笑道: “了解……附加条件便再加几颗枣子吧,哦对了,沈小姐家大业大,等下次我再来时,能不能搞些西瓜?曾经我习以为常的东西,如今失去了才顿感来之不易。” 说罢,赵无眠淡然而去,留给苍花娘娘一个洒脱随性的背影。 苍花娘娘望着他,抿了抿唇,桃花美眸中浮现一丝复杂,而后赵无眠忽然回首朝她轻轻挥了下手,苍花娘娘便又连忙板起脸,做出神情冰冷的模样。 等赵无眠不见了踪迹,才看一直在隔壁听墙角的绮鹤快步跑来,咬牙切齿, “他居然敢这么对娘娘说话!能进宫者肯定不止他一个,娘娘何必受这气呢!?” 苍花娘娘回过神来,又恢复往日的淡漠,“他只是把你绑树上吹了不到一刻钟的冷风,你就这么记恨他?” 绮鹤眨眨眼睛,“他当初可是说要让娘娘陪他喝水酒……他也配?我这是在为娘娘不满。” “楼内也被冬燕渗透了。”苍花娘娘没在这个话题多言,转而下令: “你去把那个细作揪出来,给你找点事儿做,瞧你自从被赵无眠陷害以后,在我身边整日不是睡觉就是吃,胖了不少吧?若是办不到,你就去和赵无眠喝水酒,当他的暖床丫鬟去。” “……遵命。”绮鹤大惊失色,又有点委屈巴巴,心想自己为娘娘生气是哪里做错了吗? 而后苍花娘娘才又脱去绣鞋与白袜,端正坐在软榻上,“拿纸笔来,我写封信。” 赵无眠牵回自己寄存在沈府的马儿,一路骑回侦缉司,从后门进去,将其与观云舒的马儿一同绑在后院,而后抓起正站在马屁股上打盹的雪枭。 “做什么去?”观云舒听见动静,推门而出,侧眼看向赵无眠。 “皇城司左司主可以帮我潜入皇宫,但我担心他也是冬燕之人,因此决定先潜入皇城司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赵无眠说着,便回屋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那套潜行专用的白衣。 观云舒琢磨了下,而后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赵无眠微微一愣,继而后退一步,神情戒备,“要我欠你人情吗?还是说想逼我用那佛珠?我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把佛珠用了。” “你是整天看脚看傻了吗?”观云舒双手拂过肩上黑发,将其扎起,口中鄙视道:“叶万仓是你杀的,不是我。” “原来是你欠我人情啊。”赵无眠眨了下眼睛,当即乐了,而后他又严肃道: “什么整天看脚,我只是好奇,你要知道这世上一切的发明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好奇’二字,我要你现在就向爱因斯坦,奥本海默等科学家道歉。” 观云舒没搭理赵无眠,转身走进屋中,待出来后已经将黑发绑成两个可爱的团子,又用面巾遮住自己的面庞。 两人准备好便直接离开侦缉司,沿街打听到皇城司的方位。 皇城司类似于‘东西二厂’,内部人员均是太监,乃是专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只是这群太监单纯负责‘宫禁宿卫’以及‘刺探监察’,因此没‘东西二厂’那么臭名远扬。 赵无眠要找的便是负责‘宫禁宿卫’的左司主李正空,他的工作约等于宫中安保队大队长,若想将赵无眠安插进宫,法子有的是。 不过此刻皇城司大门紧闭,门口连个护卫也没有,一副‘谢绝来客’的模样。 也正常,皇城司与侦缉司不同,没什么悬赏任务,更没有对外开放的必要,一般不欢迎人拜访。 不过赵无眠还没傻到这么光明正大敲门进去,潜入皇宫兹事体大,万事小心点没错的,就连方才进出沈府他都是从后门走的……更何况李正空还不在这儿。 ------------ 第49章 萧远暮 雪幕如织,没那晚潜入晋王府时的雪大,没了当初天然的环境保护……但赵无眠的轻功水准也已经今非昔比。 而且皇城司的守卫水准也远差于晋王府。 雪枭飞进皇城司为两人侦查片刻,便飞回来指了个方向……那儿的人少。 赵无眠与观云舒宛若外出散步的小情侣,沿着皇城司围墙漫步,待来到那个方位,朝四周打量一眼,确保无人瞧见后,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迹。 两人飞跃围墙后便熟练往雪地里一趴,默然感知片刻,却看两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太监走过,口中说道: “太子还是没消息?” “听说太医院的人此刻全跑东宫去了,但愣是没一点消息传出来,肯定是被把住了嘴……想想也是,若是太子真没了,朝中估计也等不到嫡公主回京,直接就扶持皇长孙上位了。” “唉,咱家秋收时还给东宫的轩公公送了对金镯子,就等着太子登基后,能照拂一二……如今全白搭了,就连轩公公此刻也没了踪迹,莫不是卷了镯子跑了?” “轩公公十年前就是前大内总管的义子,岂会缺了你一对儿镯子?东宫现在封得紧,由总管全权负责,别说轩公公,就是一只鸟都进不去出不来,此刻就算是左司大人都插不得手。” “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刺杀太子吧?” “诶,这些政事,咱怎么说得准呢……” 两个太监的交谈声伴随着细微脚步渐行渐远。 “轩公公应该就是在平阳被老李所杀的京中使者,看来东宫被冬燕渗透得不少,而据老李所说,轩公公武艺很高,担护卫之责,此前肯定是李正空管辖……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蛛丝马迹。”赵无眠传音入密道。 观云舒趴在雪中,微微颔首,而后忽的一愣,侧眼看来,略显惊疑,她并不知传音入密乃是苍花楼的秘法,毕竟这玩意明显是门派之秘,苍花娘娘也不会到处宣扬,但赵无眠什么时候会的传音入密。 “我从沈家小姐那儿学的,想学吗?再帮我一次,我就教你,只是不能外传。”赵无眠以此为借口,希望能让观云舒在京师多待一段时间。 观云舒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没搭理赵无眠。 两人即便潜入过难度更高的晋王府,但此刻在皇城司仍旧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因此赵无眠也不再多言。 要找到左司主李正空的办公地点并不难,正中大厅便是。 两人宛若鬼魅在雪中穿行而过,沿路避开偶尔带着案牍路过的太监,待靠近皇城司中心,防卫便森严起来,时不时能瞧见提刀带剑的护卫来回巡视。 但皇城司还没阔绰到用宗师来当护卫,因此在两人看来防卫力量也就这样,他们静待时机,在护卫交错之际,一个闪身便入了大厅,而后在地砖轻轻一踏,向侧方腾挪,躲在门后。 有一护卫感觉好似一阵寒风吹过,背后凉飕飕的,但回首一看,大厅内空空荡荡,也便收回视线。 大厅内部粗略看来就是开会的堂口,正中摆着两把太师椅,而后两侧摆放着约莫十把桌椅,墙壁上还挂着景正帝下发的‘武德垂远’牌匾。 此刻清晨,左右司主都不在,没会可开,自然空旷无人 在两侧各自有一小门,其上分别写着‘左司’与‘右司’,料想便是左右司主的办公地。 赵无眠与观云舒彼此对了个眼神,便分别朝两个小房间而去,分头调查……来都来了,自然不能只查李正空。 赵无眠去了右司小门,右司主负责‘刺探监察’,无论是军中还是江湖,均有涉猎,因此赵无眠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查到太玄宫与寒玉蛊的线索。 掀开门帘,入目乃是一排排书架,书香味扑面而来,显然是皇城司多年来搜集的情报,此刻分门别类堆放在此。 不过大离立国这么多年,真要事无巨细一卷卷记下来,卷宗至少也要上万,因此这里所放置的大都是近年江湖各事,亦或是右司主最近正在查的东西,放在此处方便随时查阅。 书架侧方分别写着‘江湖豪雄’‘四海大事’‘王侯隐事’‘边疆军情’‘奇门异物’……大体也就是这五类。 但‘王侯隐事’‘边疆军情’的书架上对比其他书架略显空荡荡,显然这种敏感卷宗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在此处……能放在这儿的大多无关痛痒。 在书架中央,一片空出来的区域便是两张并起来的木桌,几本册子在桌上整齐叠着。 木桌旁放着火炉子,内里煤炭还有些余温,料想昨晚右司主还在这里工作。 正午李正空便会回来皇城司,右司主料想也差不多,此刻距离正午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时间不算充裕,因此赵无眠粗略打量房中陈设几眼,便来至‘江湖豪雄’的书架上翻找。 其上又以‘各大门派’‘散修’分为两大类,为首便是当今国教武功山,而后晋地小西天,燕云剑宗,顺着往下看去,才瞧见太玄宫的册子。 翻开第一页便写道: “‘挽月弦’萧远暮,太玄宫宫主,刀枪剑戟,拳掌内功,无一不精。” 单看第一句,赵无眠便心底微挑,根据凌虚老道所言,他所用的剑法就是‘挽月弦’,却不曾想这居然就是这位太玄宫宫主的江湖诨号,而且‘刀枪剑戟,拳掌内功,无一不精’这句也和他对上了……他该不会就是萧远暮吧? 再往下看去。 “其虽不在武魁之列,武艺却不在任何武魁之下,景正十二年冬,老枪魁陈从新与萧远暮战于楚地,后被斩杀于鄱阳湖,是日,鄱阳湖满湖皆冰,厚约二指,此战之后,冰碎尸沉,大雪七日,鄱阳湖再未结冰……” “是曰‘行人望攀折,远翠暮愁生’。” “后老枪魁之子陈期远入京继承枪魁牌匾。” 最后这事儿还补了一句小西天真传弟子观云舒年纪轻轻在武学上便有几分萧远暮的风采,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建议怀柔于小西天,让观云舒成长起来后去杀了萧远暮。 赵无眠眉梢轻蹙,向后再翻一页,便是萧远暮的画像……是个女子,看上去和慕璃儿差不多大的样子,那显然不可能是他。 但他肯定和萧远暮有关系,约莫就是她的关门大弟子之类的? 赵无眠继续往后翻,继而神情微喜,还真有。 “萧远暮疑似有一弟子,年岁不大,常随萧远暮左右,但从未出手,不知武艺。” 后面又是一册画像,穿着紫色裙装,但戴着面巾,看不清面庞,只知是个女子。 赵无眠心情又沉了下去,再往后翻阅,便是太玄宫的各大长老,但没一个和赵无眠的年龄对得上。 册子最后还简单点评了下太玄宫。 “太玄宫起于立国之初,虽意图颠覆大离,但势单力薄,不足为虑,直至景正年间,萧远暮横空出世,魔威赫赫,虎踞江南一带,行踪缥缈,不知有何图谋,多年来所派探子尽数失踪,神秘至极,然青黄不接,年轻一辈没有一人有萧远暮年轻之风采。” 册子很薄,这就完了。 赵无眠揉了揉眉心,将其放回原处,虽有了点太玄宫的信息,但心中疑问反而更多。 他既不是萧远暮,也不是萧远暮的弟子……那他究竟是谁? 萧远暮的私生子?这也不对啊,萧远暮年龄最多最多三十岁,她总不能十岁生子,即便是这个带点玄幻色彩的世道也不可能。 思来想去,赵无眠还是觉得自己就是萧远暮那个常带在身边的弟子……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在江湖都是很常见的事。 赵无眠带着满腔疑问,又去翻了‘奇门异物’那一栏,这次得到的信息更少,和洛朝烟当时所言差不太多,寒玉蛊乃百年前归玄谷一高人制出,而后高人携带寒玉蛊失踪,于是百年不见此物。 眼看翻不到什么有关自己的信息,赵无眠又看向木桌,翻了翻摆放在桌子上的小册子。 其上写着‘西凉晋北,军情概略’。 赵无眠翻看了下,大体就是战果如何,战损比,戎族败退几次,以及我方将领的胜率之类的。 但其中一位将领却是引起了赵无眠的注意,倒不是他认识,只是有关此人的页面比起其余页面褶皱更多,若是将小册子平放在桌面,随手一翻,基本就能翻到他,显然右司主最近时常盯着他的信息看。 赵无眠粗略看去…… 无论是西凉还是晋北,都归晋王管,因此边疆将领,十之八九都是晋王麾下,此人也不例外。 他乃是晋王麾下的前锋,名为董玉楼,勇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十年前曾带领六千骑兵冲破戎族三万大军,是晋王心腹中的心腹。 但瞧他今年的战绩,平平无奇,有胜有败……但胜败属于兵家常事,赵无眠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无眠还是董玉楼此人牢记于心。 砰——— 但便在此时,隔壁忽的传来一声细微轻响,听声音像是有人正在交手。 赵无眠猛然抬首,观云舒被发现了!? 稍早之前,观云舒进了左司主李正空的房间搜寻。 李正空房中没那么多书册卷宗,毕竟两位司主分工不同。 房中干净整洁,摆放着木桌书架小床暖炉。 但冬燕有多会藏匿,观云舒已然知晓,此刻自然不会放松警惕。 要找冬燕的线索很简单,找他们特有的暗号即可。 但观云舒细细搜查许久,愣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转而去找暗格密室之类的机关。 观云舒点起火折子在周围搜寻……火光之下,再加上她的眼力,已经足以发现一些细微的指纹。 不出片刻,她便在书架上发现一处暗格,轻轻一推,便看内里放着一本书。 观云舒还以为这是冬燕的暗号印本,用火折子照过去,却是书上有几张字迹匆忙的宣纸,挡住了书名。 其上写上‘论清影玉衣对断肢重生的可行性’,而后便是一大串分析。 观云舒眉梢微蹙,取出宣纸,粗略扫了几眼,便直接看结论。 ‘景正帝十年来一直夜宿太极殿,至今未去过坤宁宫与沈皇后同房,联想嫡公主乃是景正帝靖难时期于楚地所生,而后再未诞下龙子,疑似在靖难之役的最后身负顽疾…… ……虽有清影玉衣,但不知为何仍然不治,所以清影玉衣兴许不足以断肢重生,又或是即便断肢重生,也没有原先的效用。’ “莫名其妙,暗议先帝,单凭此语就足以要了李正空的脑袋。” 观云舒淡淡摇头,放下宣纸,转而往下看去,却见下方书册却是一本厚厚的《侠女艳事》。 她微微一愣,而后白皙的俏脸下意识便浮现一丝羞恼,差点一把火把这本书烧了,但而后她又想到,赵无眠曾告诉过她这些书名都是噱头,书里内容未必如书名这般不知廉耻。 不能被外在所迷惑,能被放在暗格里,定然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书名只是伪装,内里说不定藏了什么大秘密。 观云舒念及此处,便熄灭火折子,将其翻开。 哦?还有目录,只不过目录貌似都是武功路数,什么观音坐莲,足以载道,撑霆裂月之类的。 撑霆裂月?听名字应该是走刚猛路数的招式。 嗯,具体形容……女子双手扶于墙,弯腰,而后男子双脚别开女子双腿,也可女子伏于地,但归根结底,男子身在女子身后时,当以目之所及的第一处为目标,其内晦涩不堪,可以蜜膏润…… 观云舒的神情满是疑惑,她看不懂。 于是她又往后翻了一页。 有插图,这下她看懂了。 一抹绯红便宛若瘟疫般猛然从她的脖颈攀至脸庞,甚至于她澄澈的眸子都浮现了几丝雾气朦胧。 她猛得合上《侠女艳事》,发出‘啪’的轻响,而后宛若手中之物是什么剧毒一般,连忙将其抛下,下意识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串佛珠,急匆匆默念了几遍《大藏经》,心底却是想着看了此等书册,自己还配当尼姑吗? 自己不干净了…… 不过便在此时,观云舒耳根微动,察觉到有人悄声进了大厅,正朝此处缓步走来。 她心底微微一跳,她对于赵无眠的脚步,气息极为熟悉,此人绝不是他……被发现了! ------------ 第50章 今晚入宫 皇城司左司主李正空坐着马车,回了皇城司宅邸。 其实皇城司在宫内也有办公地,但李正空有自己的秘密,根本不敢在宫中久留……他是太监,但只要是个太监,就没有不希望自己重回男身的。 但在宫中若是被发现你有此等念头,是要被砍头的……毕竟你想当男人,等你面见皇后妃子时,是不是还会对她们有什么龌龊想法? 皇家不仅要让太监生理上不是男人,就连心里也不能有此等念头……虽然宫中暂时还没有因太监想变成男人便被砍头的案例,但李正空私藏黄书,暗议皇帝的事,曾被十年前的大内总管,也就是老许发现过。 自此之后,他便不敢在宫内久留,甚至于都不敢去见景正时期的两任皇后……也就是说他入宫十几年,到现在都没见过皇后长什么样。 只能说太监多多少少心里都有点问题,也可以说李正空实在是太怕了。 其实只要把书烧了就行,但李正空其实对男女之事没兴趣,他只是想通过看此等书册,在心底安慰自己还是个男人……这个习惯都保持十几年了,真要烧,他是万万舍不得的。 他一路回了皇城司,但临近大厅却是发现了几分不对劲儿……方才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时不时闪过一丝火光? 李正空心中一凛,刚想叫人,而后便想到,若是房中真被贼人潜入,还搜出了自己的秘密,等护卫一拥而上,到时候岂不是东窗事发? 念及此处,他悄声来至大厅,走至房间门口,向内悄悄看去,却见房内空无一人,但却有被搜过的痕迹。 李正空瞳孔一缩,却是大喜,暗格没被发现便好,如此就能摇人…… 他正欲高声示警,而后只听‘砰’的轻响,他直接后脑一麻,继而便忽的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却是观云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厚厚的《侠女艳事》,显然方才是用李正空最爱的小黄书将其打晕。 赵无眠听到动静,匆忙赶来,见状微微一愣,与观云舒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一言不发,赵无眠负责将李正空抬进房内,观云舒则打量四周,确保无人发现,才一个闪身回了房间。 赵无眠将李正空扔在床上,打量他几眼,“这么简单就被你打晕……他身为皇城司左司主,连宗师的水平都没有?” “是你把宗师想得太烂大街了,而且你以为我是你?若是换你来,可未必能一击将他制服。”观云舒微微摇头,关上门窗,语气一如往日那般淡漠,但不知为何,火药味有些浓郁,“伱太小觑我了。” 赵无眠疑惑看来,“你心情不好?” 说着,赵无眠便瞧见她手里的《侠女艳事》,又偏头看向书柜上的暗格,顿时了然,接过她手里的小黄书,“看来这次的书名直点主题。” 观云舒眯了下杏眼,却是忽的转过头看向李正空,没想和赵无眠在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多言,“先办正事。” “他一时半会醒不来,我先看看这书里有什么门道……这是他的黑料,也是他的把柄。”赵无眠翻开《侠女艳事》,一脸认真, “单靠老李给的令牌,未必能制住他,但我们手头上如今有他实打实的软肋,便不用担心他两面三刀。” 观云舒不知为何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在椅子上默默坐下,从袖子里取出佛珠,继续默念经文。 赵无眠又捡起地上的宣纸翻看着,口中则道:“只是看了眼风俗书,你就这样生气?” “我没有生气。”观云舒淡淡道。 “那就是葵事来了?”赵无眠侧眼看向观云舒。 观云舒闻言,好似真生气了,睁开双眸,淡淡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肤浅的女子?” “不是,所以我才奇怪。”赵无眠合上《侠女艳事》,而后琢磨了下,继而不知为何脸上忽的带上几分笑意,笑着问: “你嫌我在沈小姐那里学‘传音入密’?还反过来以此为条件让你欠我人情?” 观云舒不说话了,她沉默两秒,而后淡淡起身,来至李正空面前,凌空一指点出,继而李正空忽的一個激灵睁开双眼,满是迷茫。 却见观云舒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冷道:“左司主,若是不想此事被曝光,就乖乖听我们的话。” 李正空被观云舒冷若黄泉般的语气吓得汗毛倒竖,完全理解不了事态,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哑穴被点,只能无力发出‘嗬嗬’的呜咽声。 赵无眠微微摇头,来至观云舒身侧,淡淡拔出长刀架在李正空脖子上,“敏感时期,还望理解,左司主可是能带我入宫?” 观云舒凌空解开他的哑穴。 李正空冷汗直流,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要是自己敢高声示警,立马就要掉脑袋,他只得冷静下来,如实道:“若是平常时期,我还能帮忙,但此刻太子昏迷,宫中封锁,安保由义父全权负责,即便我是左司主……” 他口中的义父便是指现任大内总管林公公。 赵无眠翻开的《侠女艳事》,示意给他看,口中道:“左司主很有闲情逸致啊,还在上面留了不少书评,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认出你的字迹。” 李正空当即很识时务的勾起一丝奉承笑容,“好说,好说,容我计划计划。” 赵无眠又拿起宣纸,口中说道:“你还对清影玉衣有想法?可是要趁着此刻宫中大乱,偷取九钟?” 李正空瞳孔瞪大,“今晚,今晚!今晚轮换护卫,我可带少侠乔装护卫潜入宫中!” 赵无眠笑了下,而后又淡淡问:“李轩与林淼,左司主可认得?” 李正空微微一愣,回忆片刻,才道:“这两人自入宫起便在东宫任职,不过此刻他们在何处,又在干些什么,我便不太清楚了,东宫的事,如今不好过问。” “他们入宫前是什么身份?” “入宫前……”李正空眉梢紧紧蹙起,才淡淡摇头,“太监们入宫前的资料都在天禄宫,也就是专门给太监净身,培训的地方……我得去那地方查查才知道。” “明早能查到?” “……我尽量。” 赵无眠微微颔首,将《侠女艳事》与宣纸一同收起,又自袖中取出当初老李交给他的令牌。 李正空神情浮现几分错愕,继而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长刀,直接就跪了下来,脑袋磕在地上,甚至于浑身发抖。 赵无眠眉梢轻蹙,“你很怕老李?” “不敢。”李正空的嗓音都在颤抖,想来老李的确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赵无眠琢磨了下,也没多问,直接问:“怎么进宫?” “亥时一刻,少侠可去宣武门前,我自会为少侠安排……只望少侠见了大义父,莫要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小空子的不好。” 令牌加黑料都在手中,想必已经足以让李正空服命,赵无眠思索片刻也没在提更多要求,淡淡说道:“事成之后,赏你清影玉衣恢复男身,那时便出宫去吧。” 李正空微微一愣,谁能随便赏赐清影玉衣啊?此人到底是谁? 赵无眠与观云舒没再多言,打开窗户,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离开皇城司,两人飞身朝侦缉司而去。 观云舒柳眉轻蹙,疑惑问道:“他是冬燕吗?” “可能性不大,不过就算是冬燕,我也得去他们的陷阱里闯一闯,否则磨磨唧唧,迟早生变。”赵无眠还在翻着《侠女艳事》,力求从书中找到更多线索,不过线索没找到多少,这李正空写的书评倒是挺有意思。 观云舒偏头盯着他看。 赵无眠无奈收起黄书,“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满。”观云舒淡淡收回视线。 “我只是想让你在京中多待一段时间罢了,毕竟叶万仓人都死了,你也没留在这儿的理由。” 观云舒脚步一顿,视线盯着铺洒在地砖上的积雪,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她才道: “所以你能教我‘传音入密’?等刘约之亦或枪魁前来京师找你报仇,我可以看在‘传音入密’的份上,帮你对敌。” “不需要我用那佛珠?”赵无眠笑了起来。 观云舒也忍不住在笑,“你很高兴?” “等你帮我杀了刘约之,亦或枪魁,我更高兴。” “枪魁……成名多年的武魁,沟通天地之桥,很难杀,我承认我在你心中完美无缺,但我目前还没有能杀枪魁的实力。” “刚刚在皇城司你还说我太小觑你,如今你又说我太高估你……越来越像女人了,反复无常。” 观云舒难得没有与赵无眠拌嘴。 她心情此刻很不错。 ------------ 第51章 深宫大内 二人离开没多久,皇城司右司主,林道仁也回了皇城司。 他脚步略显匆忙回了自己房中,不知为何眼底还带着几分怒火,而后在踏入房间后神情忽的微微一变,略显疑惑。 虽说房中与离开时分毫不差,但林道仁能负责‘刺探监察’这一项多年,自然也是有几分真本事。 他来回踱步,细细绕着房中走了数圈,而后忽的停在‘江湖豪雄’书架前……书架被人动过。 林道仁眼眸微眯,却是又露出几分疑惑。 即便开窗透风,但只要有人来过,有人碰过他的东西,那定然就会留下气息,无论那气息多么微弱,林道仁都能闻出……这和他所修功法有关。 但他偏偏什么也没闻到……这是自然,赵无眠潜入前,早便洒过能消除气味的药水,当初在晋王府就靠着这个躲开猎犬的鼻子。 林道仁双手负在身后,沉默片刻,而后转身来至李正空的房中,打算问问他。 但房中却空无一人,李正空不在……被赵无眠威胁后,他便已经快步离去,做赵无眠潜入的准备工作。 林道仁又沉默了下,却并不打算将此事揭过……李正空有自己的秘密,但他也有。 李正空不是冬燕,但他是。 回了侦缉司,赵无眠将《女侠艳事》放至一边,眉梢轻蹙,他入宫是为潜入东宫,但从各方消息都可知东宫此刻防卫严密,一点消息都放不出来,连太子此刻是生是死不清楚。 若是想入东宫,恐怕还真得如沈小姐所说,去找皇后帮忙。 而从屠子翎到真性再到林淼,查了这么多层,料想也快查到冬燕头领了,但时至今日赵无眠还琢磨不透冬燕做这些的目的。 毒太子,夺真珠舍利宝幢,生擒洛朝烟……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图谋皇位,直接杀了太子不是一了百了?何必把他毒昏,硬吊着太子一口气不死。 太子活着肯定对他们有用处……什么用处呢? 扶持傀儡?皇长孙可比太子更容易操纵。 太子还不如直接死了,至少也能让朝廷下定决心,连忙扶皇长孙上位稳定大局,如今这样不上不下,又想扶持幼帝,又顾忌许家,想等洛朝烟回京……如此才容易天下大乱。 赵无眠念及此处,忽的长身而起,想起当初在秦风寨,第一个来抓洛朝烟可就是巫明。 一个戎人,孤身跑来晋北抓洛朝烟,而如今正值深冬,草原没粮食,正在大举进犯边疆,至今还由晋王的二十万精兵在前线顶着。 妈的冬燕该不会勾结草原,意图祸乱中原,夺回前朝基业吧? 大离至今建国不足六十年……六十年前,燕云,晋地,乃至中原的一部分可都被戎族占着,那时戎族还给自己起了个国号名为‘坤’,取‘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之意。 这冬燕莫不是前朝余孽? 赵无眠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毕竟他多半就是太玄宫人,也是反贼,按理说,他和冬燕应该算是同行。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压根没证据,不过冬燕勾结戎族是实打实的……苏小姐的青冥剑可还在巫明肩膀上插着呢。 若是迟迟找不到线索,还能去晋北把巫明抓了审问审问,正好取回苏小姐的青冥剑。 想着赵无眠还觉得有趣,遥想当初刚来此世,近乎是为了从巫明手里逃出去,他们三人才马不停蹄跑出秦风寨,如今恍然过去半月,自己便想着重回晋北给他抓了好生审问。 就在此时,苏青绮抱着两本小册子,路过窗户。 她眼角余光内瞥见赵无眠就坐在桌前,她当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小脸带着笑意,甚至不愿意走几步路进屋,就这样向前几步靠近窗户,一只小手扒在窗沿,就想这样赵无眠搭话,一秒钟也不想耽搁。 她正想举手打招呼,而后武者敏锐的视力便瞧见了赵无眠放在桌上的《侠女艳事》。 她眼睛眨巴了下,神情顿时古怪中透露着几分羞赧,暗道赵公子往日喜欢这种东西? 但为什么不是《捕快艳事》呢? 以前她去青楼查案时,还听那儿的姐姐说,男人都喜欢身份特殊点的……还有不少人都喜欢让那些姐姐穿着捕快服之类的制服。 想着苏青绮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嗯……胸脯鼓囊囊的什么也没看着,只能瞧见胸前衣襟上的繁琐花纹。 “苏小姐?”赵无眠注意到苏青绮,却看她正眉眼低垂看自己的胸,略显奇怪。 苏青绮回过神来,小脸稍微红了下,装作平淡模样,微微点起脚尖递过两個小册子,口中笑道:“公子托我查找太玄宫的消息……太玄宫行事低调,目前江湖上还没有他们的踪迹,这些信息都是些陈年旧事。” 其实该查的东西在皇城司都查过了,侦缉司对太玄宫所知未必有皇城司多,但赵无眠还是起身来至窗前接过小册子,“多谢。” “公子查太玄宫作甚?可是怀疑他们与冬燕有关?”苏青绮也没进屋,就这样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儿时不时点一下雪面,与赵无眠隔着窗户说话。 赵无眠粗略地翻看着册子,口中忽然说道:“不出所料,我应当就是太玄宫人。” 苏青绮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忽的一僵,杏眼瞪大几分。 她望着赵无眠,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愣了好几秒,才错愕道: “怎么可能?如公子这样的高手,倘若真是太玄宫人,不至于籍籍无名……而且,你若是太玄宫人,那我,我岂不是该抓你?”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我会太玄宫的武艺,所以才要查。”赵无眠微微摇头,“这件事先别告诉洛朝烟。” 苏青绮微微颔首,自知其中利害,而后脚尖儿又在地面用力点了几下,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绞在一起,小声问:“公子要是恢复了记忆,那还是公子吗?” 赵无眠笑了下,“倘若我恢复记忆后,当真是太玄宫弟子,若是那样,萧远暮于我便有传道受业之恩,洛朝烟更不用说……如此忠义两难全,遂决定脱离太玄宫,也脱离朝堂,做一名潇洒自在的江湖游侠儿,苏捕快要怎么办?” 苏青绮杏眼又瞪大几分,背在身后的双手绞得更紧了,继续小声道:“如此甚好,做一名江湖游侠儿也挺自在的,只是……” “只是什么?”赵无眠问。 苏青绮犹豫了很久,粉唇张张合合,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犹犹豫豫,才道:“金盆洗手说得简单,但入了江湖,插手朝堂,又岂能轻易脱身……不过公子若执意如此,我自然帮你。” “我还以为你会说和我一起跑江湖,浪迹天涯之类的。”赵无眠略显失望。 苏青绮杏眼顿时瞪得圆圆的,小脸噗得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我二人清清白白,公子怎,怎能说这等话……” “你不用理会他,他就是单纯欺负你,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什么江湖游侠儿。”就在此时,观云舒的嗓音从旁边传来,她抱着双臂,冷冷望着赵无眠。 赵无眠呵呵一笑,也没否认,“说这些太早了……苏小姐可是有宫中舆图?我今晚便打算入宫。” 提及正事,苏青绮又是一愣,也顾不得所谓的太玄宫,她怔怔望着赵无眠,“今晚就入宫?” “总要去的。” 苏青绮沉默了下,不再多言,只是低声道:“大概的舆图倒是有,但具体的防卫图乃宫中机密……” “知道宫内大概布局,不至于让我迷路就足够了。” 苏青绮微微颔首,又小跑着去取舆图。 等她跑远,观云舒才瞥了眼赵无眠,没在这事上多言,语气少见得带上几分担忧,“可是需要我接应你?” 皇宫大内,龙潭虎穴,还不知赵无眠此去一行是否顺利。 赵无眠琢磨了下,还是微微摇头,“等我消息吧。” 等苏青绮取来舆图,赵无眠将其牢记于心后,又趁着这点时间练了会儿武,眼看黄昏,他又去了沈府找沈湘阁。 “这么快就入宫?”苍花娘娘没料到今早才和赵无眠提起这事,晚上他就能入宫。 她心底浮现几分赞许,这行动力,也难怪短短半个月他就能做这么多事。 “沈小姐不就希望我快一点?” “男人不都喜欢慢一点,显得自己持久吗?”苍花娘娘故作天真,歪头问,语气无不带着纯真与少女特有的俏皮,可惜还是一如既往随口说出这种荤话。 “老妪何故惺惺然作处子态?” 苍花娘娘眼角微微一抽,普天之下也就赵无眠敢这么和她说话了。 她懒得计较,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赵无眠, “这信伱交予姑姑,她会帮你的,不过倘若事情败露,宫门封锁,你多半逃不出来……因此倘若有变,切记不可恋战,倒不如老老实实被抓,等消息传出来,本小姐还能动用沈家的人脉把你捞出来。” “我晓得。”赵无眠微微颔首。 说着,沈小姐却是忽然上前,小手在赵无眠的脸上摸了摸。 侧脸传来的触感柔软温润,但赵无眠却如临大敌,后退数步,“沈小姐这是何意?” 苍花娘娘翻了个白眼,“帮你简单易容一下,要知道你可是京师的红人,保不准宫中就有人记住了你此前的模样……如此以防被人认出。” “沈小姐还会这招?”赵无眠略显惊讶,“要我说,这该是归玄谷会的东西。” “为何?”苍花娘娘又伸出小手在赵无眠的脸上摸来摸去。 “先天采花圣宗嘛。”赵无眠只觉脸上又是温热又是凉爽,估摸苍花娘娘是抹了什么东西。 “嗯?”苍花娘娘歪了小脸,她听不懂。 要是洛朝烟在肯定就能听懂,赵无眠此刻又有点想念小医女,此次入宫,可没人忍着困意,熬着夜也要等他回来了。 嗯……也不对,苏小姐应该会等他,就是不知观云舒会不会。 “好了。”苍花娘娘从袖口取出小镜子示意给赵无眠看,口中则带着几分莫名,看似随意发问:“采花圣宗……莫非你挺欣赏本我堂?” “那群采花贼?我见一个杀一个。”赵无眠端详着自己的面庞,改变看似很大,实则若是细细打量,熟悉他的人定然还是能一眼认出。 苍花娘娘闻言微微一笑,而后语气带着几分拿捏住赵无眠的随性与高傲,“从你那晚宣告江湖本小姐就知道,你不喜欢偷偷摸摸易容视人,所以才帮你易容成这幅模样,对吧?” “确实如此,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若是做事单凭‘苟’字,全无血性,恐怕一辈子也入不得武魁之境。” 赵无眠微微一顿,继而又道:“而且我可不想以假面目结识观姑娘,苏小姐她们。” 本来前半句苍花娘娘听着还大为欣赏,听到后面她便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多么正人君子呢,归根结底也是色胚。” “发乎情,止于礼,人之常情罢了,至少能证明我不是什么勾搭良家女子却不愿负责的渣男……沈小姐怎么不问问我是否抵触以假面目结交你?” “哦?”苍花娘娘饶有兴趣,这小子难不成还真想泡她? 她打算调戏调戏赵无眠,便又一次用着天真与纯真的语气问,“那我呢?” “沈小姐无所谓,毕竟和你不熟。” 苍花娘娘默默后退坐回软榻坐下,面无表情,“你的西瓜没有了。” “今晚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赵无眠轻叹一口气。 苍花娘娘眼角又抽了下,无视赵无眠的苦肉计,严肃道: “潜入皇宫兹事体大,别不放在心上,古往今来,潜入皇宫者多矣,又有几人能安然回来?” 苍花娘娘的语气也难免有些担忧,饶是她,也没有从皇宫大内逃出生天的把握。 赵无眠打量苍花娘娘一眼, “担忧不担忧都是虚的……等我安然回来,带来皇后的确切消息,若是顺利,还能一举揪出冬燕贼首,到那时,沈小姐能不能再给点好处,例如沈家别的不传之秘……” “赶紧走吧!” 宣武门,位于大内正西。 赵无眠穿着一席白袍,抱着双臂,腰间挂着用黑布缠起的昆吾刀,站在暗中,侧眼打量着宫门。 此刻入夜,宫门内外满是密密麻麻的火光,在雪幕中朦朦胧胧……均是腰间挂着灯笼的护卫。 而城墙目测高约数十丈,其上同样密密麻麻站满了弓弩手。 以皇宫大内的防卫,自然不知明面上这些护卫,更有不知藏在何处的暗卫……若是此刻赵无眠与观云舒还想以潜入晋王府的法子潜入皇宫,定然会死得很惨。 还好此刻有人接应。 不知何时,赵无眠身后浮现一道人影,正是李正空。 他直接半跪在赵无眠身后,双手递上叠好的护卫劲装与腰牌,“少侠,护卫之间每隔一个半时辰便要在宫门处汇合,以防有谁被偷偷做掉,但除此之外,只要别去东宫,其余地方均可去得……” 赵无眠微微颔首,接过制服与腰牌,“有劳左司主了。” 李正空起身搓着手笑,“只要少侠事成之后,莫要忘了小空子就好。” 简短交流几句,赵无眠便换上黑袍,挂上腰牌,随着李正空朝宣武门走去。 ------------ 第52章 本宫为你主持公道 皇城大内,雪幕纷飞,华灯初上月光垂落,漫天飞舞的细密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勾勒出复杂繁琐的点点影子。 数位宫女端着一叠叠精美的果盘在游廊间行走,通往一座华美宫殿。 坤宁宫,当今皇后的住所,不过按照当前局势,约莫不出一个月,只要她不死,便要成为太后。 大殿之内铺盖着纯白的白玉地砖,屋子内白气升腾,雾气弥漫,几位单单穿着肚兜的宫女手里端着木盘,盘子上托着的乃是皇后刚脱下的深红凤裙与金丝肚兜。 哗啦啦———— 水声传来,一位身材高挑,臀宽过肩的女子在雾气中朦朦胧胧踏进水池,缓缓躺下,池子内被掀起阵阵波纹,波纹撞在池子边缘,而后又向原方位回流。 可惜在撞到了赤道与南北半球中心一部分后便被拦截,中道崩殂。 皇后眯着眼睛,不着寸缕倚靠在池旁,本钱浓厚的缘故,赤道浮于水面之上,口中则长舒一口气道: “深冬时节的夜晚,泡上暖呼呼的热水澡……没有比这更舒坦的事儿了。” 一位同样不着寸缕的女子跪在池旁,偶尔抬手为皇后舀点热水撩在身上,闻言眸子动了动,却是微微俯身,对皇后娘娘附耳道: “连雪倒是听闻,和男人做那事儿……可是天底下第一舒坦的事儿。” 皇后娘娘闭着双眸,听见这荤话只是淡淡一笑,“你这死丫头,若是想男人,本宫便允你出宫嫁人,卖身契拿来……” “啊不不不,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入宫后,整日待在坤宁宫,太过孤苦,先帝……”皇后的贴身丫鬟连雪想到此刻新帝还未登基,直接就把景正帝唤先帝有些大不敬,但连忙开口: “陛下十年来居然一直睡在太极殿,把娘娘一人扔在这偌大的坤宁宫,委实是太过残忍。” 说着,连雪便轻叹一口气,“这深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坤宁宫吧,什么都不缺,但就和个装饰精致的鸟笼般,锁着娘娘。” “嗯。”皇后面上仍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发出一声鼻音……该幽怨的,该寂寞的,该哭的,该伤心的,这十年间她早就做腻了,此刻她早已习惯寡居在深宫的生活。 “先帝只爱前皇后,我入宫只不过是为压下朝中大臣罢了。”皇后纤细手臂微微撩拨着水花,口中随意说道: “不过本宫也不喜欢先帝,他若想来寻本宫,本宫也不愿搭理,如此倒也甚好,本宫无需与不爱的人同床共枕……只是十年来一直待在宫中,的确是凄苦了些。” 皇后娘娘可是半点不怕景正帝,当初她入宫,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乖侄女受委屈……不过她也没打算让自己受委屈,当初入宫的第一夜,她还在枕头下准备了剪刀,若是景正帝想对她用强,她即刻就自刎。 她若死了,实属惊天丑闻,相信景正帝不敢冒这个风险。 不过好在景正帝十年来从未碰过她,就连见面,两人也只有在一些重大节日上共同出席时,才会这么见上一面,平时压根互不打搅。 皇后也乐于如此。 “若是往日,还能出宫去清涧斋买些首饰胭脂,亦或是去广泽街买些小吃。”连雪嗓音失落,“可惜太子出事后,娘娘就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皇后沉默片刻,没在太子的事多言,而是转而好奇问: “本宫今早去御花园时,曾听几个宫女谈起一個江湖人,语气兴奋又好奇,仿佛是什么天下第一美男把她们的心儿都夺走了……好像是叫赵无眠,他是什么来历?” 闻言,连雪又是叹了口气,皇后娘娘都已经无聊到只能打听这些宫女闲谈的玩意儿解闷了。 她抿了抿唇,回忆了下,才道: “奴婢也听说过他,此人在京师名头不俗,大街小巷都在商议他,是因为他曾得罪了晋王,当街抢晋王的千里马,而后来了京师,不仅不隐姓埋名,反而当着全城的面儿说‘你来杀我’…… ……对于江湖人与市井闲汉而言,最欣赏他这等人,不过奴婢觉得啊,此人还是太莽撞张狂,热血上头,若是面见娘娘,指不定怎么冲撞您呢。” “别把人家当傻子,能让晋王吃亏的人岂是浪得虚名?他这样做多半有自己的理由。”皇后微微颔首,倒也感觉有几分有趣。 不过于皇后而言,赵无眠就一个有胆气的江湖人罢了,和她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此刻也就是无聊了才问问罢了。 因此简单点评一句她便再度闭上双眸,享受着热水澡,口中转而问道:“可有朝烟的消息啦?” 连雪微微摇头,“嫡公主至今未曾回宫。” “那丫头小时候随她娘亲住在坤宁宫时,曾偷偷去光泽街买过臭豆腐,本宫还见过她。” 连雪微微一愣,“娘娘怎么认得她?” “笨,本宫入宫前也是沈家大小姐,自然参加过宫中宴席。”皇后语气带上几分追忆,微微一笑, “她那时还小,直接拿着一块金元宝就去买臭豆腐,可把小贩吓得不轻,倘若不是本宫为她付了钱,她估摸还买不到臭豆腐吃。” “哦……”连雪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好笑,“嫡公主喜欢吃臭豆腐?” 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而后微微摇头,“不,她是为她的娘亲买的……前皇后喜欢吃臭豆腐,但宫中可没这儿不入流的玩意儿,前皇后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让御膳房专门给她做。” 连雪笑了起来,“奴婢从未见过嫡公主,如此说来,她倒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啊……”皇后轻叹一口气,“这些政事,太过没有人性,朝烟多好的孩子,如今居然就落得被全天下追杀的下场。” 连雪安慰道:“嫡公主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至少能证明还没出事……而且奴婢听说,嫡公主身边有个神秘男子一直保护他,那位神秘男子保护了嫡公主这么多天,肯定很厉害,和那什么赵无眠完全不一样…… ……赵无眠虽有胆气,但总归太鲁莽,要是由他来保护嫡公主,肯定不出三天就要出事。” “你总是提起赵无眠作甚?”皇后疑惑问:“你面上瞧不起他,但实则心底很佩服他?” 连雪摇拨浪鼓似的摇头,“只是方才刚好提起他罢了……娘娘可莫要觉得奴婢想嫁人,娘娘在哪,奴婢就在哪,娘娘要在坤宁宫住一辈子,奴婢就也要陪着娘娘在这儿住一辈子。” “呵呵……” 言谈间,便有宫女匆忙越过屏风,口中说道:“皇后娘娘,坤宁宫外有人打起来了!” 皇后微微一愣,转过身望着宫女,而后方才还慵懒随性的眸子此刻仿佛有光,独居深宫,日子一天天简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居然有热闹看? 她直接起身,哗啦啦的水花溅起,连雪没料到皇后忽的站起来,只觉自己的脸好像被什么沉甸甸的团子砸了下,还有点小疼。 但皇后还维持着一国之母的威严,让宫女为其擦身子,看似优雅,实则心底火急火燎,口中忍不住问:“什么情况?” “有个护卫在坤宁宫外巡逻,结果发现有贼人,直接就拔刀砍了上去。” “脾气倒是火爆,也不怕砍错了人?”皇后柳眉轻蹙,继而穿上凤裙,脚步匆匆便向外走去,语气隐隐带着兴奋, “让本宫来主持公道。” ------------ 第53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5k,求月票) 亥时一刻,赵无眠身着黑色武服,腰间挂着牌子,随着李正空径直走过宣武门。 宣武门旁诸位侍卫眯着眼睛打量赵无眠,估摸是没想到能被选拔入宫担任护卫的赵无眠居然如此年轻,一时间有些怀疑他的实力,但有李正空在,还轮不到他们质疑。 宣武门内,林林总总还站着如他一般打扮的护卫,一眼看去估摸有二十多人,有男有女,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均是内息沉稳,四肢有力。 赵无眠粗略打量一眼,暗暗心惊,这二十多人里,带给他的感觉大都不亚于凌虚老道……别看凌虚老道被赵无眠那么轻松就杀了,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宗师,眼界经验都在那儿。 宗师,那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 赵无眠护送洛朝烟这么久,真正打过的宗师其实也就巫明,江白,刘约之,凌虚老道和叶万仓而已……刚好五指之数。 就连李正空身为安保队大队长都还称不上宗师。 赵无眠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赵无眠,心底同样暗暗惊讶……这么年轻就能被选中成为宫中护卫? 待赵无眠走近后,并无人开口说话,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宫内巡逻,眼看人数已齐,便一同朝宫内走去。 赵无眠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李正空已经越过他,走在前列,装作与他不熟。 李正空负手而立,没有回头,口中冷冷道: “近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家伙都清楚,暂且不提太子,单就约莫半月前,宫中就被人潜入过一次,虽没什么人命出现,但据咱家所知,国库里可是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宝贝…… ……要是在此等敏感时刻宫中再度被人潜入,咱家的脑袋得分家,但诸位也不会好过,所以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赵无眠眉梢轻蹙,宫中半月前居然被人潜入过?但其余护卫均是面色如常,显然这事他们都清楚。 赵无眠便问:“那贼子可是已经被枭首?” 李正空淡淡回首瞥了赵无眠一眼,如实道:“被他逃了,贼人早有准备,但他得手之前,竟无一人察觉,最后还是义父发现了他,但却也没能抓住,只是将他打为重伤。” 此时便有人应和,“大内总管林公公,号龙前刀,今年七十有五,已是古稀之年,乃是前大内总管李公公告老还乡后,景正帝自江湖中请来的武魁级别高手……贼人能从林公公手上逃走,恐怕也是有武魁之境才是。” “那倒未必,有人擅轻功,有人擅隐匿,有人擅正面冲杀,只是从武魁手底下逃出去,还证明不了太多。”另有一人摇头否认。 赵无眠听着护卫们开始议论纷纷,并未多嘴……他太年轻,资历不足,众人对他不熟,不知他实力如何,而且此刻工作时间,所以只要他不说话,也没人主动搭话。 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砰’的轻响,回首看去,宣武门已经紧闭……此刻大内便彻底封闭,无论是正面冲杀出去还是偷偷逃出去,都近乎不可能。 赵无眠转过头,向前走了一会儿,再度跨过一道大门,乃是正德门……方才的宣武门乃是外城门,如今才是内城门,跨过了这道门,才算是真正入了皇宫大内。 “切记,此刻不能踏入东宫半步,否则掉了脑袋可别怪咱家没提醒诸位。”李正空淡淡抬手,“一个半时辰后来正德门前汇合。” 话音落下,一众护卫便三三两两结伴离去,李正空也没与赵无眠多言,径直离去,以防被人察觉出什么。 赵无眠同样如此,他回忆了下今天下午背过的宫中舆图,便朝坤宁宫走去。 皇城司右司主林道仁站在正德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李正空,沉默片刻后,他又看向赵无眠,眉梢轻轻蹙起。 赵无眠是李正空带来的新人,倘若李正空与人勾结,那此人多半就是潜入皇城司的贼人。 不过李正空到底有没有与人勾结尚且不清楚,林道仁也没什么证据,因此他琢磨了下,飞身而下,找中方才同样是护卫中的一员,“毕子定。” 名为毕子定的男人微微一愣,瞧见林道仁,微微拱手,“林大人。” “李正空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可能有问题,你去暗中跟着,看看他要做什么。”林道仁负手而立,淡淡道。 毕子定微微一愣,“李正空?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林道仁自然能找上他,那显然毕子定也是冬燕之人。 “李正空不过一介胆小如鼠的饭桶罢了,不足为惧,但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潜入过皇城司。” 毕子定回忆了下,那年轻人十分沉默寡言,也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想法……不过只要心底觉得他有问题,那无论赵无眠做什么都会显得不对劲。 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去。 银月如钩,雪幕如织。 赵无眠手按腰刀,走在廊道间,干净的白石地砖明显有人时常打扫,积雪被铲走,运往不知哪里,只有宫墙之上点缀着纯白雪花。 一盏盏大红灯笼挂在墙侧,从内而外逸散出橙黄又带着红色的光晕,映在飘落的雪花之上。 这灯笼料想是不到半个月便要年关,因此宫女们提前挂上的。 他此刻已经走入后宫,但偌大的后宫其实也只有皇后娘娘和一众伺候她的宫女住,因此周边殿内人影寂寂,淡漠无声……因此多余的声响才会格外引人注目。 赵无眠忽的驻足,回首看去。 他的身后也是一条幽深廊道,两边宫墙高高耸立,漫天雪花飘落而下。 赵无眠单手微微抬起,放在刀柄之上,眼眸微微一眯,继而向后瞥了一眼坤宁宫……坤宁宫距离他的位置算不得远,也就大概百米左右。 他沉默片刻,而后淡淡开口,“不用藏头露尾了,出来吧。” 话音落下,随风潜入夜,但并未有人回答。 赵无眠脚步微移,彻底转过身,“在宫中藏头露尾,是要我发信号封锁宫门,细细搜寻吗?” 此话一出,赵无眠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细微的脚步声在微微响起,一个人影从雪幕与夜色中露出。 身着与赵无眠一般无二的制服,腰间挂着牌子,手里提着未出鞘的长刀,脸上蓄着胡须,面容稳重中带着几分无奈。 毕子定微微拱手,“小兄弟好生敏锐,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入选宫中护卫,只是看着有点面生,按理说如兄台这般年纪,理应得块元魁牌匾才是。” 赵无眠认出了此人乃是方才护卫中的一员,但他也不认得此人是谁,何门何派,武艺如何,这些一概不清,因此他沉默片刻,而后将手自刀柄上放下,淡淡一笑: “所谓元魁,虚名罢了……不知兄台暗中尾随我作甚?” 毕子定哈哈一笑,又拱了拱手,“小兄弟是生面孔,老兄干护卫这行的,疑心病比较重,难免怀疑小兄弟,这才暗中跟来,还望莫要介怀。” 赵无眠眉梢微挑,“只是如此?” “小兄弟有所不知,老兄我年轻时曾随着刀魁学了几招,凭着一身武艺,从幻真阁的苍花楼中讨得一枚苍花令,而后听闻苍花楼楼主,苍花娘娘乃是江湖绝世的美人,就连剑宗宗主也对其心生爱慕……”毕子定微微摇头,语气带上几分追忆, “而我那时不知天高地厚,便想用苍花令让苍花娘娘服侍我一晚……其结果自然是遭到了苍花楼的追杀,近乎在江湖混不下去,那时候之所以能活下去,全靠着‘谁也不信’这四个字,如今得皇上垂青,入宫当了护卫,得朝廷庇护,才勉强躲过苍花楼的追杀。” 毕子定微微一顿,而后又洒脱一笑,“‘谁也不信’的习惯,倒也和宫中护卫一职相得益彰。” 赵无眠微微颔首,此言倒也正常,符合逻辑,他不也想和苍花娘娘喝杯水酒? 眼看赵无眠并未生疑,毕子定便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二人同行?小兄弟也是第一次入宫,老兄我也可以为你介绍介绍。” 赵无眠也没拒绝,又轻轻点了下头,但他嘴唇不动,却是直接用上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对毕子定冷声道:“此人就是赵无眠,便是他杀了叶万仓,害的我们的计划付诸一炬,此刻无人,擒住他!” 毕子定瞳孔微缩,潜意识便按上刀柄,一抹极深的敌意与杀气自他周身传来。 擦擦———— 但赵无眠的速度更快,早在毕子定按上刀柄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拔刀出鞘,刀刃与刀鞘摩擦出细微火星,身形近乎是撞碎了落在他身上的细密雪花,飞身前冲,长刀在雪幕中划出一道细密白线。 人都会说谎,但潜意识不会,毕子定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动了如此杀心,只能是晋王,枪魁与冬燕三方势力……而毕子定是冬燕的可能性明显更大,毕竟冬燕的势力,在宫中已经堪称无孔不入。 早在入宫前,赵无眠便自知宫中没几人能相信,就算是李正空他都满心提防,更何况毕子定这一直暗中尾随他的家伙? 此地就在坤宁宫不远处,此刻打起来,定然惊扰皇后……因此即便是杀了毕子定,只要皇后娘娘配合,那也有的是说法。 否则被他缠上,指不定赵无眠便要被带进什么沟里阴死。 此刻既然入了宫,赵无眠摆明了就是来砸冬燕场子,不会怕什么所谓的打草惊蛇。 毕子定眼里流露出几分错愕,而后顿知‘赵无眠有问题’与‘自己已经暴露’两个事实,暗骂一声好生敏锐的小子,同样拔刀出鞘,单刀出三寸之际,昆吾刀便以来至他的近前。 毕子定只得仓促连带着刀鞘抬起,同时手抵刀背,下一瞬金铁交击之声便赫然响起。 只看一道澎湃气劲自两人兵刃交接处向四周逸散,激得宫墙两边灯笼宛若风铃遭遇暴风,猛然向周围刮去。 毕子定只觉手中巨力传来,手腕小臂隐隐发麻,愣是后退数步,直至后背撞在宫墙之上才勉强缓去力道,而后下一瞬赵无眠手腕微翻,昆吾刀自他的长刀滑出,一招‘云消雾散’便以朝他的脖颈斩来。 但毕子定也并非庸手,能靠武艺得到苍花令,又能担任宫中护卫一职,也是江湖难得的刀客,眼力经验无可挑剔,一看赵无眠手腕翻转的方向便知他的出刀方位。 当即毕子定身形猛然下压,昆吾刀便擦过他的头发,在厚重宫墙上滑出一道丈长斜线,而后将一盏大红灯笼一分为二,火星溅出,点燃灯笼,化作一道道火苗落下。 “《云倚楼》的云消雾散!你怎么可能会《云倚楼》!?” 毕子定冷汗直流,认出了赵无眠的刀法,显然铁罗刹夫妇在京师活动时曾与毕子定打过交道,他此刻顾不得心惊,趁着赵无眠出招的空挡终于拔刀出鞘,一瞬之间连出两刀,却是借着自己此刻半蹲的姿势,朝赵无眠的腿砍去。 赵无眠自知毕子定能被派来追踪他定然是难得的高手,心中警惕至极,云舒指直出,只听‘铛铛’两声爆响,架开毕子定长刀。 但毕子定出刀是假,在被赵无眠两指架住的同时,他单腿便在地面猛然横扫而过。 赵无眠未曾学过腿法,更是因为身位缘故,此刻下盘无疑成了他的破绽,因此毕子定一腿扫过,赵无眠便身形凌空,近乎是往地面栽倒下去。 毕子定微微冷笑,再度出刀。 但赵无眠比他更快,重心不稳向下栽倒后,他便顺势单手猛然一拍地砖,以此借力,长靴自下而上猛然砸落,率先砸在毕子定的肩头。 只听‘砰’的闷响,毕子定身形猛然向下一压,脸色当即涨红,手中长刀近乎脱力,也别提砍向赵无眠了。 而后赵无眠鞋尖勾住毕子定的脖颈,将其向前猛然一拉,自己则以他的脖颈借力,身形再度直起,此刻他单足踏在毕子定肩膀上,另一只长靴只需猛然一踏,就能将毕子定的脑袋踩爆。 毕子定见状,却是那只无力臂膀松开手中长刀,另一只手反手握住刀柄,只听‘擦’的一声,长刀斜斜向上,朝赵无眠插去。 以这个姿势,赵无眠的指法够不着,长刀又无力,只能用腿法接……但毕子定已经看出赵无眠腿法不精。 赵无眠暗道一声好快的反应,甚至都来不及踩向毕子定的天灵,只能单脚在毕子定的肩膀借力,身形冲天而起,避其锋芒。 噗嗤———— 下一瞬,毕子定长刀便反手擦着赵无眠的靴底,插进宫墙之内,而赵无眠已经飘然落在不远处。 直到此刻,那被赵无眠一分为二的灯笼才化为火星,飘落在白石地砖上。 “轻功不错……但你为何会铁罗刹夫妇的刀法?”毕子定拔出长刀,随意挽了个刀花。 赵无眠瞥了眼坤宁宫的方向,已经有暗卫听到打斗声,飞身赶来,而距离较近的宫墙后,甚至还探出了几个小脑袋,显然是听到动静的宫女。 若是不能在暗卫来之前杀了毕子定,那赵无眠可就要彻底暴露在冬燕眼中……宫中明显被冬燕渗透极多,到了那时,恐怕赵无眠只有爬上皇后娘娘的凤床,时刻躲她被窝里才能躲过一劫。 “下一招就杀了你。” “呵呵,你可以试试……赵无眠,林大人可是因为你,被好生骂了一通。”毕子定此刻也反应过来赵无眠的身份,但暗卫不出几秒就会赶来,因此他故意透露出一点冬燕的信息,吸引赵无眠的注意,拖延时间。 “你就是护送嫡公主之人吧?我们寻你多日,不曾想你竟敢踏入宫内,自寻死路,还要害了你的嫡公主。” 赵无眠吸了口气,不为所动,只是忽然大喝一声,“我是宫中护卫,此人乃是潜伏在坤宁宫的贼子,意图对皇后行见缝插针之举。” 毕子定表情一僵,还未来得及出口解释,但赵无眠便以挥刀而来。 这一刀,并非《云倚楼》中的刀法。 轰! 赵无眠眼神微冷,大喝一声吸引毕子定的注意后,双足猛踏地面,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质地坚硬的白石地砖猛然崩裂,身形爆射而出。 擦———— 飞身赶来的暗卫遥遥只看见不远处的宫墙下赫然闪过一抹刀光,宫墙周边满是灯笼内的橙红之色,但此刀竟是锋锐到宛若在橙红的空间内拉出一道刀光形成的白线,犹如将光线一分为二! 寒芒一闪而过,继而便听‘轰’的一声,宫墙不知为何忽然破碎,涌现一个大窟窿。 待他们定睛看去,才瞧见宫墙之内的那窟窿中,赵无眠反手握刀,另一只手挡在身前,一刀挥出后又顺势撞碎了宫墙,而后长靴猛然在地上一踏而过,止住身形,继而干净利落收刀入鞘。 咔—— 刀镡与刀鞘发出细微声响。 宫墙之外的毕子定表情微怔,不可置信。 而后他身形才晃荡了下,手中匆忙架起的长刀咔嚓一声,忽的被一分为二,旋即那裂口宛若跨越了空间,又印在了毕子定的胸腔之前。 噗通———— 毕子定被一刀腰斩,两边身体分离,一前一后摔在地上,继而宫墙因为被赵无眠撞碎,不少灯笼摔落下来,其中一个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卡在了毕子定的胸腔与下半身之间。 鲜血浸湿了灯笼,毕子定最后认出了此招。 太玄宫宫主,萧远暮成名武功《挽月弦》刀法篇,第一式……西子捧心。 ------------ 第54章 偷香窃玉赵无眠 赵无眠此前初学月华剑,便能悟出挽月弦剑法篇,如今用了这么久的云倚楼,他早就悟出了挽月弦刀法篇,只是不多,目前满打满算也就两刀。 在武学层面上,萧远暮的成名武学,显然是要强于《五气经》的。 此刻一刀干净利落杀了毕子定,赵无眠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浑身肌肉仿佛都被拉伤,他自个也没想到挽月弦刀法篇在实战中居然这么耗费体力……多半是他还不熟练的缘故。 偏头看去,却见一众身穿黑袍的暗卫已经飞身赶来,将赵无眠团团围住,均是手持兵刃,面露敌意。 只是打眼看去,大都是三四十岁的熟美妇人,想必是为了避嫌,才将坤宁宫的高手尽数安排为女子。 赵无眠取下腰间令牌,“宫中护卫。” 暗卫并未放下戒心,依旧手持兵刃,口中冷声道:“具体是不是,待我们查过才知道,束手就擒,还能少吃些苦头。” 赵无眠微微颔首,并未反抗。 眼看赵无眠如此听话,暗卫们才分出一人查看毕子定的身份,不多时便有一人拿着毕子定的染血令牌,低声道:“他是毕子定,在宫中担任护卫之职也有十年之久,我曾见过他。” 此话一出,诸位暗卫均是面色一冷,冷冷望着赵无眠,“你曾说毕子定是潜伏在坤宁宫周围的贼人,意图对皇后不轨……但他何德何能,竟能在我等警戒中潜入坤宁宫?” 赵无眠还未说话,为首一位美妇人便持剑上前,自腰间取下精钢枷锁,“多说无益,先去天牢里待着吧。” 便在此时,众人身后才堪堪响起一声‘参见皇后。’ 暗卫们面色微微一变,却见离赵无眠又近了几分,以防他‘行刺皇后’。 遥遥看去,一位身着凤裙的华贵美妇自坤宁宫中走出,左右张望一眼,注意到赵无眠等人,便缓步朝此处走来,一举一动满是不紧不慢的优雅韵味。 不过坤宁宫距离此地其实还有点小远,百米距离,便有一暗卫飞身前去,小声朝皇后说道了什么,大抵是赵无眠太过危险,不能随意接近之类的话。 哪成想皇后闻言只是淡淡挥手,“孰是孰非,本宫自会判断,倘若此人当真是为保护本宫,那此刻蒙受冤屈却不得解,岂不是显得本宫乃是什么千古毒后?” 那暗卫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赵无眠离得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却见皇后已经朝他走来,不过还有段距离,瞧皇后走得这么慢,估摸得等一阵儿,哪成想皇后步伐优雅,但速度却是半点不慢。 赵无眠还以为这位皇后是不愿耽搁大家时间,没那么多官老爷做派。 皇后来至近前,暗卫纷纷对皇后行礼,赵无眠正要一同抬手行礼,却看下一瞬一柄长剑便架在他的脖子上,暗卫冷冷道:“莫要轻举妄动。” 皇后微微抬手,示意暗卫不用那么紧张,而是一双华贵的丹凤眼便瞥向赵无眠,上下打量一眼,而后保持这皇后应有的雍容华贵,神情平和淡淡道: “情况本宫已经知晓,你口称毕子定潜入坤宁宫意图对本宫不轨,那便说的清晰点……他在何处潜入,你在何时何地发现,如何发现,细细道来,若是言之有理,且证据充足,本宫自会保下你,但你倘若敢说半句谎话,那被打入天牢也怨不得别人。” 有暗卫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声道: “娘娘,这种审问的活计交予侦缉司即可,有个玉牌捕快号损将军,被称牢内无生……就算侦缉司此刻入不了宫,也有皇城司的人审问,何必让娘娘此番劳累?” 皇后微微偏头看向说话那人,并未多言,只是美目微微一眯,那暗卫当即低下头,不再多言。 皇后淡淡收回视线,望着赵无眠,“说吧。” 赵无眠沉默片刻,在暗卫看来是哑口无言,根本说不出所以然,但实则他是在对皇后娘娘传音入密。 皇后娘娘表情淡漠,眸子带着几分身居高位特有的傲然与威严,片刻之后,她微微抬手,“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那便打入天牢,到时候自有人来审问你……连雪。” 正在外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贴身丫鬟连雪连忙小跑过来,行了一礼,“娘娘。” “此人口称毕子定意图对本宫不轨,但此刻口说无凭,半句解释也说不出来……依本宫看,他才是那想对本宫行刺的采花贼,毕子定不过履行本职工作,却惨遭反杀……你去搜身,而后将他打入天牢吧。” 周围暗卫心中点头,有人当即拍马屁,“娘娘英明,若毕子定当真潜入坤宁宫,按理应当生擒好生审问,但此人眼看我等飞身而来后,竟是直接暴起杀人,如此干脆果断,唯恐留下毕子定活口,明显是心里有鬼。” “是哒是哒~”贴身丫鬟连雪不住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而后在周围暗卫的注视下来至赵无眠身前,小手便要去拿赵无眠的昆吾刀。 几位暗卫在一旁冷冷朝赵无眠道:“不许乱动,否则莫怪刀下无情。” 赵无眠并未反抗,连雪双手抱起昆吾刀,而后脚步晃了下,差点摔了倒栽葱……拿不动。 她红了下脸,将昆吾刀托付给一位暗卫之手,而后又脸蛋红红的在赵无眠身上摸来摸去搜身,但看这模样,她明显是第一次碰男人。 赵无眠此行入宫,带着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瓶常用丹药,沈小姐的信件,便是贴身携带的三本书……《竹影记》《尼姑艳史》以及《后宫秘史》。 连雪眨巴了下眼睛,继而皇后也是将视线投向《后宫秘史》,雍容威严的神情不由僵了下,周遭暗卫更是一片沉默,原本肃杀的氛围一时间还有点滑稽。 赵无眠也是一阵沉默,万万没想到,当初从楚长东那薅来的绝世孤本,如今居然在皇后娘娘以及一众女性暗卫的面前被当众掏出来 好在其中一名暗卫当即反应过来,娇声骂了句“果然是偷香窃玉的小贼”,而后她自衣兜里取出一瓶丹药,“此乃软骨丹与化气散,皆是出自归玄谷的上上品,只需一颗便能让武者浑身无力,功力散去九成有余。” 赵无眠好奇问,“毒药?” “此等效用,当然是毒药……张嘴,莫要负隅顽抗!” 赵无眠乖乖张嘴,待暗卫大姐姐为他服下后,一众暗卫便朝皇后微微拱手,“属下先带他去天牢?” 皇后微微颔首,淡淡道:“实情尚未查明,不可对他动用私刑,将他带去天牢后,先好生安置,莫要要世人觉得本宫不明事理,滥用刑罚。” “遵命。”暗卫又行了一礼,而后瞪了赵无眠一眼,“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 赵无眠拱手行礼,“草民谢过皇后。” 待一众暗卫押送赵无眠远去后,皇后才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宫女,“都下去吧……记得把宫墙修一修,再把毕子定的尸首处理好。” “遵命。” 待皇后娘娘与自己的贴身丫鬟连雪走回坤宁宫后,威严满满的神情才渐渐化为兴奋,明亮妩媚的丹凤眼宛若有光。 赵无眠方才对她传音入密的内容,太有意思了! 十年以来在深宫日复一日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皇后无聊到都快和连雪磨镜子玩了。 此刻赵无眠的出现便如一颗巨石砸入平静湖泊,水花四溅,波澜起伏……皇后娘娘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拳脚,为自己无趣的深宫生活加点别的颜色。 ------------ 第55章 地下天牢,直入东宫 不过在此之前,皇后娘娘先从连雪手上拿过那份信件,拆开细细观看。 连雪表情茫然地望着突然兴奋起来的皇后娘娘,心想这种赃物其实按理说应该交予暗卫们处理,毕竟有可能是线索……但皇后娘娘专门让她去搜身,此刻自然不可能将其交予暗卫,但也没必要这么火急火燎吧? 皇后娘娘将信件逐字逐句看完,才微微颔首,“果真如他所言,一般无二。” “啊?”连雪表情又是一阵茫然,而后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后宫秘史》,神情古怪,呆呆笨笨地小声问道:“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那,那这本不堪入目的书,是不是也是线索?” 皇后娘娘抬手便拿过《后宫秘史》,翻开第一页,稍微愣了下,而后口中啧啧称奇,“哦~前朝皇后带着一众贵妃与偷摸住在宫里的面首私通?” 连雪眨眨眼睛,而后点起脚尖儿也和皇后一起看黄书,望着其上字字珠玑的文字以及栩栩如生的插画,不由腿软了几分,正欲佯装怒斥此书有伤风化,便看皇后娘娘忽的合上此书,将其放进一处盒中小心保管,而后才整理了下裙摆,表情华贵。 “差点忘了正事。”皇后娘娘偏头看向连雪,“你去将今晚之事如实向宫中散布,不得有半点隐瞒,越快越好,随后便去天牢门口躲着,若是瞧见有人把那小贼带出天牢,立刻来通知本宫。” 连雪粉唇微张,满心疑问,眼里都要冒圈圈了,但眼看皇后如此郑重,她也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外出办事儿。 等连雪走后,眼看房内无人,皇后才又慢悠悠从木盒中取出《后宫秘史》。 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看此等书册,闲得无聊,满心好奇,便自己一个人悄悄研究起来。 “哦~这是什么姿势?”皇后娘娘踮起脚尖儿,比了下自己的身高,柳眉轻蹙,琢磨了下,“要是就这样被男人抱起来,岂不是就要捧着喂他?啧啧啧,写这本书的人定是其中名家。” “咦?这个姿势……难道不会很累吗?”皇后娘娘拿着书册的那只小手撑着廊柱,另一只小手握住脚踝,相当轻松完成高抬腿,一字马,眼神却还是专注望着《后宫秘史》。 此世武风盛行,皇后娘娘虽说不是什么宗师,但自小世家熏陶下,武功也算是一把好手,这动作自是不难。 只是方才连澡都没洗完就匆匆赶去处理赵无眠的事,所以深红长裙下其实什么都没穿,不过此刻房中无人,自是无事。 另一边,赵无眠还不知自己的宝贝孤本正被皇后娘娘潜心研究,他此刻双手被扣上精钢锁链,随着暗卫,踏入天牢。 天牢建在地下,走进一处被禁卫严加看管的门扉,一条两侧点着油灯的向下石阶便映入眼帘……应该叫地牢才是。 别看天牢逼格很高,乃是此世防卫最为森严的牢狱,但身为牢房,它只会更加潮汐阴森,环境恶劣。 赵无眠向下走了不知几格石阶,一股什么玩意腐烂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赵无眠眉梢轻蹙,但面上表情不变,旁边押送他的暗卫大姐姐倒是略显奇怪地打量他一眼,“很少有人被关入天牢后还能如你这样面色如常。” “我相信皇后娘娘会还我一个公道。”赵无眠随口敷衍。 暗卫姐姐微微摇头,“但待会儿审问的人可不是娘娘,但愿你在他来了后还能如此冷静。” “谁会来审问我?”赵无眠眉梢轻佻,打听情报。 “曾是侦缉司‘损将军’的同僚,后因审问技巧高超而被招进宫,专门负责拷问,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你这细皮嫩肉,估摸受不了。” 说罢,下了石阶,一处处精钢制成的监狱便映入眼帘。 能被关入天牢,那都是犯罪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没一个能小觑,赵无眠侧眼看去,他们一个个披头散发,双手双脚均被铁锥钉住,贯通皮肉,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眼神凶狠,宛若豺狼般盯着被一众暗卫姐姐押送进来的赵无眠。 有人见状不由嗤笑一声,“哪来的兔爷儿,竟被一群小娘皮压进来,莫不是皇后娘娘的面首被当场抓了。” 话音未落,方才还在和赵无眠谈话的暗卫姐姐便一把打开牢门,猛然一脚踹在那人脸上,血液飞溅,其中还混杂着几颗牙齿。 那人当即头一歪,昏死过去。 淡淡做完这一切,暗卫姐姐才继续押送赵无眠,一言不发。 赵无眠也没多话,被押送至一处空荡荡的牢房后,暗卫姐姐才淡淡道:“念在你的罪名还未确立,加之娘娘为你求情,所以你才不必如他们那样受皮肉之苦,但可别觉得你能安然无恙从此地离开。” 说罢,她们闭上牢门,向负责看管天牢的狱卒解释几句,交接工作,便默默离去。 赵无眠抬眼瞥了眼四周,此地昏暗无光,连个通风换气的窗口都没有,些许稻草铺在地上便是一张床,鼻尖满是凝而不散的恶臭气味。 赵无眠默默盘腿坐下,闭目调息,恢复方才砍杀毕子定消耗的内息与体力,暗道希望冬燕值得他来天牢一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无眠都快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时,身前忽的传来一声轻响,抬眼看去,狱卒正一手拿着个鸡腿,另一只手打开牢门,口中淡淡道:“准备拷问了,可别吓得昏死过去。” 赵无眠淡淡起身,随着狱卒向外走去,不少手持刀剑的狱卒冷冷望着赵无眠,暗暗戒备。 狱卒将赵无眠带至牢内一处小房间,敲敲门,口中说道:“右司大人,罪人带到了。” 右司?皇城司右司主?他来拷问?方才暗卫姐姐说的人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位右司主显然不是。 能越过天牢专业的审讯官直接找上赵无眠,显然是听说毕子定死去后,才来摘取胜利果实的冬燕。 我去他房中查找线索时,留下了蛛丝马迹被他察觉,但他没有证据,这才派毕子定暗中跟踪…… 短短一个称谓赵无眠便猜出了来龙去脉。 房门大开,一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负手站在桌前,正是林道仁。 他淡淡回首看来,瞧见赵无眠,不由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他果然没猜错,倘若不是心中有鬼,赵无眠又岂会直接杀了毕子定? 林道仁微微抬手,一众狱卒便告辞退去,房门紧锁,房内只余赵无眠与林道仁两人。 赵无眠眼眸轻眯,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十步,这个距离,对他而言,跨过连一瞬的时间都不需要,但只是擒住他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潜入东宫,因此他并未出手。 但林道仁显然观察力极为敏锐,直接察觉了赵无眠的杀意,不由嗤笑一声,“服下了软骨丸与化气散,除非你沟通天地之桥,否则是龙是虎你都得给咱家老实趴着。” 林道仁显然是自认为捏定了赵无眠,随意在椅上坐下,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口中慢悠悠问道: “说吧,潜入皇城司,意欲何为?老实交代,还能给你个痛快的,大家都是敞亮人,你既然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那如今落到咱家手中,自是没活口。” 不该看见的东西……赵无眠想起了放在林道仁桌上的军情册子,他似乎极为关注‘董玉楼’此人。 董玉楼,关乎着冬燕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这都是晋北边疆的事,此刻林道仁并不知赵无眠的身份,因此他得提个醒。 因此赵无眠冷冷问道:“你是冬燕?” 闻听此言,林道仁忽的站起,略带娘娘腔的面容浮现一丝不可置信的扭曲,死死盯着赵无眠,尖细嗓音自喉间传来,“你怎么会知道……目前在查我们的人,按理说只有晋王与赵无眠,苏青绮……” 冬燕本来是不知赵无眠乃是‘护龙使者’的,但赵无眠专门杀了叶万仓,而叶万仓本是去生擒苏青绮……虽然赵无眠做足了戏,在世人面前赵无眠压根和苏青绮不熟,但冬燕自不会连这点都察觉不出。 只是冬燕目前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在赵无眠眼下……他们还不知真性是被赵无眠揪出,更不知赵无眠已经收复了小西天。 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叶万仓,前脚刚来京师,后脚就被赵无眠杀了,根本没向冬燕透露小西天之事的细节。 但赵无眠是如何发现冬燕此刻并不重要,他能在杀叶万仓时专门提一嘴冬燕,再联想到他或许和苏青绮很熟悉,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着,他瞳孔微微一缩,能干到这个位子自是不缺头脑,他当即反应过来,“赵无眠!?你竟敢勾结皇城司左司,潜入皇城!?” 赵无眠冷冷一笑,“我是来杀你的。” 林道仁面容微微一僵,而后上下打量赵无眠一眼,又瞥了眼他手上的精钢锁链,想起他因为毕子定的事儿已经服下软骨丸与化气散,此刻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别说暴起杀人,就是这锁链他都挣脱不开,因此他瞬间就放松下来,也是冷冷一笑, “竟然还分不清事态,此刻被压入天牢的人是你,可不是咱家。” 说罢,林道仁微微拍手,却看几位手持刀剑,身着皇城司官服的护卫推门而入,“押走!” 赵无眠被几个护卫制住向前推去,林道仁则负手走在最后,向一众狱卒交代一句,“此人自称是为保护皇后娘娘,满心不服,而我等也并非只会滥用刑罚逼供的狗官……此刻便带他去实地看看,查找线索。” 几位狱卒可不会得罪皇城司右司主,更何况林道仁也言之有理,因此他们拱了拱手,夸赞一声右司主深明大义,铁面无私后,便不再关注赵无眠。 林道仁冷冷望着赵无眠的背影,面上波澜不惊,但心底早已大喜过望,能擒住赵无眠,便意味着知晓了洛朝烟的线索……苏青绮身为苏家小姐,苏总捕亲妹子,不能随便动,但赵无眠一介草民,就是死在宫内,也没人为他出声。 只是嫡公主这事兹事体大,审问也不能在天牢审问,毕竟隔墙有耳,保不准便被谁听了去……自是该去大本营。 林道仁心底在笑,赵无眠又何尝不是呢? 杀了毕子定,自己则被关入天牢,在冬燕看来,明显就是完完全全的大胜利。 他们不可能不派人来天牢审问,而在知晓赵无眠真正身份后,他们甚至会因为碍于在天牢行动不便,而将赵无眠带去他们聚集地严加拷问。 赵无眠能算计小西天,此刻再算计个小小的皇城司右司主,自是游刃有余。 若是换了刚来此世的赵无眠,谨小慎微,估摸还不敢以身入局,但自从那次杀了叶万仓后,念头通达,此刻做起这种事自是毫无心理压力。 冬燕?等我去了你们的大本营,再看看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赵无眠本来是想进东宫查林淼,但此刻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只要能去冬燕聚集处,那还愁找不到线索? 而且赵无眠猜测,那地方可能就是东宫。 两人心底都在笑,只有偷偷摸摸躲在一颗树后的连雪瞧见赵无眠被押送出天牢,大眼睛晕乎乎的更茫然了。 她咬着手指,神情清澈而愚蠢,完全理解不了事态,但还是谨遵皇后命令,连忙回坤宁宫报信儿。 她心中的想法则是,没想到赵无眠居然真的被人押送出了天牢……也不枉本姑娘躲在树后,被寒风吹了大半夜。 ------------ 第56章 引狼入室,瞬杀冬燕 东宫,正如齐名,位于皇宫大内的正东方位,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宫殿,而是一块偌大地皮,此刻因太子中毒昏迷,已被严加封锁,成了宫中一片不可轻易踏足的禁地。 但林道仁却是押送赵无眠走了一条小道,踏入东宫范围,却也只是有几个护卫上前盘问几句便放行。 赵无眠眉梢微微一挑,暗道竟然如此顺利,林道仁居然真的直接带他来了东宫…… 但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东宫这哪是被渗透了,这TM是成贼窝了啊! 不过既然没有光明正大走进东宫,而是自小道而来,想必东宫还没被完全成贼窝,但估摸也不远了。 能做到这点的人并不难猜……此刻全权掌控东宫防卫的大内总管,林公公。 若是要给太子下毒,林公公完成有能力做到……而且他十年前只是一个江湖人,潜入深宫蛰伏十年,要说对皇室有多忠心,其实那也未必。 此刻赵无眠反而觉得他之所以不做男人也要深入大内,服务皇室,就是为了此刻布置。 林道仁与三个皇城司护卫押送赵无眠一路直行,来至一处偏僻宫殿。 宫殿门前无人清理,干净的白石地砖此刻满是积雪,但其上密密麻麻满是脚印,还有两個身着铠甲的禁军手持长枪,站在殿门之前。 待进了宫殿,却见殿内还站了四人,均是手持刀剑的护卫,不过赵无眠粗略打量一眼,料想他们也没宗师的水平。 但赵无眠可是实打实的宗师,实力比起当初太原抢马时期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在冬燕眼中他身中剧毒,也不该只有这么点防卫力量。 随后赵无眠便看见宫殿内还被绑了一人。 那人面色苍白,年岁与赵无眠差不多大,此刻被五花大绑捆在柱上,一副气若游丝马上就要嗝屁的模样,只是偶尔咳嗽一声,证明他还活着。 看来是在看管这个药罐子,自己只是顺带,他应该算是自己的狱友。 狱友瞧见赵无眠手带精钢锁链,也是被押送过来,不由勾起一丝勉强的苦笑,强作乐观,“兄台,你也被抓了?贵姓啊?” “赵无眠。”赵无眠觉得这药罐子还挺有趣,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他打招呼。 狱友应当是想抬手行礼,不过他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只得微微颔首,“在下洛长寿,没想到在此地还能撞见狱友,实属人生一大妙事。” “你姓洛?”赵无眠打量了药罐子几眼,“莫不是太子?” 洛长寿眨眨眼睛,连连摇头,“我可不是表兄……” 洛长寿还未说完,便被林道仁冷冷打断,“世子好大的闲情雅致,莫不是视我等如无物?” 世子?赵无眠眉梢轻蹙了下。 洛长寿无奈摇头,只得低声对赵无眠道:“赵兄,虽不知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但还是别触怒他们为妙,否则免不了吃一番苦头。” 林道仁冷哼一声,瞥了眼赵无眠,但此刻也懒得放什么狠话,赵无眠入了此地,还不就是任他们捏揉搓扁? 他便朝周围护卫淡淡下令,“咱家先去禀报义父,你们将人看好喽,赵无眠此人实力估摸不亚于鬼魁,即便此刻中了软骨丸与化气散,也不能小觑……” 护卫均是微微颔首,他们三把刀直接就架在赵无眠的脖子上,自是不会懈怠, 只是林道仁话未说完,便异状突生。 只看赵无眠忽的抬起一脚,在极近距离下猛然踹在身侧一位皇城司护卫的腰间。 砰! 那护卫即便一直警戒盯着赵无眠,也没料到赵无眠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出手如此之果断。 他只觉自己腰腹一麻,下半身好似都不受自己控制,而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向后倒飞而出,宛若离弦之箭重重砸在墙壁之上,将墙壁震碎数道裂痕才浑身无力瘫软摔下,俨然浑身骨骼禁断。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刀因此高高飞出。 其余两个护卫眼底浮现一丝错愕,但能在林道仁身边办事,即便不是宗师那也绝非庸手,当即架在赵无眠脖子上的长刀便奋力砍来。 但赵无眠明显早有准备,早便抬起手腕,屈指在两柄钢刀上一弹,只听‘铛铛’两声金铁交击之声,长刀竟是当场从中心断裂,断刃颤抖着猛然飞出,倒插在墙壁之上。 两个护卫眼神惊悚,他不是服下软骨丸和化气散了吗?照理说应当浑身无力,加之内息尽散,怎么如今还有此等指法!? 赵无眠没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时间,他被精钢锁链栓住的双手则猛然一甩,锁链便如一道长鞭猛然绞在身旁另一护卫的脖颈上将其缠住。 而后赵无眠顺势单足踏地,旋身扭腹,以脊背为着力点猛然顶在此人的肩部,双手用力向下一拉,只听咔嚓一声,那护卫的脖颈便被当场勒断。 赵无眠更是借着方才旋身扭曲的姿势,长靴顺势猛然踹在飞去的长刀之上。 只听‘咻’的一声爆响,长刀化作一道银芒,眨眼间贯入原本看守洛长寿的四个护卫之一的腹部,继而力道去势不减,愣是带着那护卫直接钉在墙壁之上,他面容略显茫然,口吐鲜血,不一会儿便脑袋一歪没了生息。 一切同时发生,不过眨眼之间。 加上林道仁,场中的冬燕,也才八人,如今一眨眼就被赵无眠杀了三个。 但这才刚刚开始。 赵无眠微微松手,那被他勒断脖颈的护卫尸首便无力滑下,而后仅剩的皇城司护卫只觉眼前一闪,赵无眠已经不见了踪迹。 正当他高度集中精神警戒周围之际,身前刚刚被扭断脖子的同僚手臂猛然抬起,手中还握住只剩一半的断刀,旋即这断刃便猛地插进他的心口。 噗嗤—— 鲜血横流。 武艺也好,战斗经验也罢,甚至是这点小小的心理战赵无眠均远强于他们,那结果自然也不必多说。 林道仁眼神惊悚,头皮发麻,怎么也想不通赵无眠明明服下了软骨丸与化气散,怎还会有如此实力?莫非这家伙与皇后是一伙的?他压根没服下毒药? 他虽是皇城司右司主,也只能称得上‘白纸扇’,也就是军师,虽然武艺不错,但要和一路从晋地杀进京师的赵无眠比,那和在场护卫的差别也就是让赵无眠多用几分力罢了。 他长靴当即重踏地面,向后方远遁而去的同时,正欲高声示警,他一个人打不过赵无眠,但东宫内的冬燕一起上,加之还有武魁境界的林公公。 但下一瞬他的喉咙便被猛然掐住,却看赵无眠不知何时竟是出现在他眼前,双手虽带着精钢锁链,但还是单手钳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用指头夹着两片断刀的刀刃,而后他顺势用力,将林道仁重重摔在地砖之上。 砰! 林道仁后脑摔在地上,头晕目眩,甩下脑袋刚回过神,旋即赵无眠便单腿顶在林道仁的脖颈处,继而便在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中,双手交叉,手指按在手腕锁链之上,微微用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精钢锁链便当场断裂。 听到打斗声,守在门前的两个禁卫刚刚跑进大殿正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便看赵无眠抬手甩出两片刀刃,在空中化作一道银白细线,噗嗤插进禁卫的脖颈处。 等做完这一切,赵无眠才垂眼看向林道仁,冷冷一笑,“右司主,我都说了,我是来杀你的。” 林道仁用力偏了下脑袋,眼角余光朝大殿内看去,却见七个护卫,如今尽是横七竖八躺在一片血泊中,只剩一个都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但却满脸崇拜的洛长寿。 这才过去了多久?有一个呼吸的时间? 赵无眠能护送嫡公主直至今日,更是敢当街抢晋王千里马,此等胆气与武艺,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抓进天牢的? 自己这是引狼入室。 林道仁逐渐理解了现实。 ------------ 第57章 武魁之威,渐漏冰山 大殿幽寂无声,传出些许淡淡的血腥味。 身处冬燕大本营,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会被人发现,因此赵无眠并不想耽搁时间,冷冷朝林道仁问道: “你活不了,但如实回答,能给你个痛快的。” 林道仁视线微微一闪,不久前这话他还对赵无眠说话,不曾想眨眼间两人便立场调换。 “软骨丸与化气散,为何对你无用?”他嗓音沙哑着问道。 赵无眠的手正掐在他的脖颈处,只要他敢大声呼喊,立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我曾身中寒玉蛊,如今蛊毒已解,也便百毒不侵。”面对将死之人,赵无眠并未隐瞒……而且这家伙身为皇城司右司主,专门掌管情报,说不定知道点寒玉蛊的线索。 “寒玉蛊……”林道仁神情恍惚了下,继而不知想起了什么,才缓缓道: “寒玉蛊百年前出现在江湖上,却造成百人枉死,时任归玄谷谷主的江文嵩有心将其毁掉,但又舍不得毕生心血,只得隐居,后被前朝高手围剿,寒玉蛊也就归了前朝国库,等大离攻破京师时,朝中混战不止,寒玉蛊也便从国库中不翼而飞…… ……但此等蛊王之毒能用在你身上,看来你的身份并非‘护龙使者’这么简单啊。” 林道仁眼眸轻眯,打量着赵无眠的面容……但他还是没看出赵无眠究竟是江湖哪号人物。 赵无眠略显惊讶,这位右司主居然还真能给他说出点东西来。 “对头对头,在下饱读古籍,寒玉蛊的下落,在《史记·坤幽帝》中,亦有记载。”便在此时,那药罐子世子忽的插话,不过说一句话他便又咳嗽一声,面容好似又苍白了几分,一副马上就死的凄惨模样。 赵无眠瞥了眼洛长寿,“他是谁?” “在下晋世子。”洛长寿主动接过话,轻叹一口气,“月余前,本世子乔装打扮,一路游山玩水,正欲去燕王家中拜个早年,结果半道就被截了。” 赵无眠微微一愣,神情略显错愕,“你就是晋王独子?那个自小体弱多病,不通武艺的世子!?” “哦?”晋王世子洛长寿眉梢轻佻,微微一笑,眼看赵无眠如此凶猛,说不定能救他出去,他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絮絮叨叨道: “无眠兄弟也听说过本世子的名声?按规定,世子十八后,当入京求学三年,本世子明年就十八了,本是打算去燕王那拜个年便来京师,不曾想如今不仅来了京师,还住进了东宫……虽然是被关进来,但也住了二十来天了。” 说着,洛长寿便长叹一口气,严肃道: “无眠兄弟此行,料想就是专门为这群虫豸而来……瞧无眠兄弟这一身高强武艺,也是江湖难得的高手,不知可是缺坐下良驹? 家父身为晋王,抵御戎族二十载,而千里马唯有草原可产之,因此父王近年来也缴获了不少匹千里马,倘若无眠兄弟能护送在下回晋地太原,区区千里马,赠予无眠兄弟三匹又如何?额……不过多的就算了,王府目前只有三匹,其余的千里马都被赏出去了。” 赵无眠暂且没搭理这位话痨的晋王世子,而是冷冷看向林道仁,手上动作用力几分,“你们抓晋王世子,意欲何为?” 林道仁闭上双眸,淡淡道:“别看咱家是个太监,但也有父母兄长,若是告诉了你我等冬燕大计,义父定然饶不得他们……宫里人,也是人。” 晋王世子洛长寿眼看林道仁居然还有几分血性,因此琢磨了下,而后对赵无眠道:“无眠兄弟,实不相瞒,在下自离开晋地后,一直在查娘亲家族当年的事儿,冬燕抓我,说不得便是为了此事。” 赵无眠偏头看向他,洛长寿当即解释: “当年靖难之役,父王派兵帮助陛下,天下皆知,而陛下也承诺过会在战时保护娘亲家族……也就是秦地聂家。 聂家百年基业都在秦地,不可随意脱身,陛下本就在秦地起事,秦地便是当初靖难之役的大后方,料想乃是极为安全,但即便如此,还是一夜之间惨遭灭族,娘亲郁郁寡欢,不久离世,这无疑是陛下之责, 但幕后黑手,至今也未抓到,而我已经暗中调查数年之久,最近才堪堪发现了点线索……” 洛长寿深呼一口气,也不卖关子,嗓音带上几分恨意,冷冷道: “一夜之间杀了聂家一族的罪魁祸首,名为夏成松,那时还没有武魁这个说法……当时站在江湖上的顶尖强者,都被尊称‘岳’,本意是武道之途中最高,最难攀登的山,而夏成松,便是当时的‘五岳’之一,早已沟通了天地之桥,而现如今…… 他已入宫,改姓为林,成大内总管,掌宫内各事。” 话音落下,林道仁默默叹了口气,显然是被洛长寿全部说中。 洛长寿说罢,表情又扭曲了几分,语气多了几分不甘, “林公公害得娘亲惨死,而他此举,显然也致使父王与陛下心生间隙,再加之此刻太子昏迷,天下震动,我料想是他想逼父王领兵进京,引得天下大乱,从而谋求什么,因此这事儿我一直不敢告诉父王,我入京求学,未尝不是存了想办法杀他,为母报仇的念头……只是出师未捷先被抓……” 洛长寿话音未落,一道阴柔嗓音便宛若自四面八方传来,又好似在所有人的耳边低声轻语,“晋世子好生敏锐,若是再任你查下去,说不得老夫入宫前去过几次青楼,都能被你扒出来。” 此话一出,洛长寿顿时头皮发麻,眼中浮现几分惊悚。 林道仁方才还淡然的表情瞬间转而化作一片狂喜,“义父……”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赵无眠当场便扭断他的脖子。 而后赵无眠才冷冷向大殿之外看去。 门外雪幕层层叠叠,不时有雪花飘进殿内之内,落在地砖上很快融化,化为水滴。 而在雪幕之中,正站着一道人影。 人影粗略看去,并不挺拔,相反还显得有几分佝偻。 但赵无眠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他满心凝重,俯身捡起一柄还未断裂的精钢长刀,却见人影已经自雪幕中缓缓踏入殿内。 此人身着深红官服,负手而来,面容沧桑中带着几分闲适的笑意,虽踏雪而来,但浑身却不见半片雪花。 “夏成松……”晋王世子咬牙切齿,这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夏成松,也就是当今大内总管林公公并未搭理洛长寿,而是看向赵无眠,微微一笑。 “以身入局,潜入东宫,胆气,魄力,武艺,缺一不可,实属人杰……可惜你低估了武魁,虽然你解决他们不过一个呼吸,但在老夫耳中,此刻的打斗声也是极为刺耳。” 说罢,他又在周围几具尸体上打量几眼,神情浮现几分惊讶, “小西天的大罗弥天指,以及……《五气经》内的无归指?老夫当年创下这门指法时,的确是借鉴了几分小西天,但不曾想,当世竟有人能将两门指法融为一处,实乃大才也……可是你做到的?” 林公公忽然出现在此地,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赵无眠制住,而是升起几分同赵无眠谈话的心思。 这是他身为此地最强者,身为武魁级别高手的自信与闲适……即在他察觉到此地发生打斗,亲身而来的此刻,赵无眠在他眼里,就已经完蛋了,无论赵无眠怎么做,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赵无眠紧了紧刀柄,心底愈发凝重,林公公此话透露出的信息可是一点不少,“《五气经》是你的武功?” 林公公呵呵笑道: “年轻时,谁没有一个自创天下第一武学的轻狂想法?《五气经》便是当年的产物,乃是老夫成为‘五岳’后,观摩天下武学,结合几十年来的实战经验,花费三年之久才创出的武学, 本想找个弟子将其传承下去,但天下人均入不得老夫所眼,这才将其写下,留在一山洞内,等有缘人得之……” 说罢,林公公又琢磨了下,“不过据老夫所知,《五气经》被铁罗刹夫妇学了去,他们习武也算勤勉,老夫也曾心血来潮指点过他们几句……” “而他们原本应该是在贴身保护嫡公主,如今《五气经》被你学了去,那他们便是死了吧。”说罢,林公公才微微摇头,淡漠道: “他们初入京师时犯过错,而洛朝烟的娘亲曾在先帝面前为他们美言过几句,他们便感恩戴德,做事全凭一颗忠心……而他们也是实属没什么天分,学老夫的武艺,暴殄天物,如今死在保护洛朝烟的路上,也算求仁得仁,于老夫,于他们,都好。” 赵无眠深吸一口气,心头升起怒火,但他却是露出一抹笑容,道:“死太监还挺有闲情逸致?当初自宫时用的也是‘云倚楼’中的云消雾散吧?那刀快,自宫时能少受几分痛苦,这也便是你创出《五气经》最大的好处了。” “你未曾沟通天地之桥,未入武魁之境,如今还想与老夫动手?”林公公缓缓收敛笑容,打量了赵无眠一眼,而后语气平淡道: “洛朝烟在哪?” 显然,林公公已经通过《五气经》,猜出了赵无眠的身份。 擦———— 赵无眠没有回答,而是手腕轻翻,反手握住长刀,下一瞬他脚步重踏,身形忽的消失不见,在洛长寿的视角看去,只见一道寒芒一闪而过,赵无眠便好似一条奔腾汹涌的银龙朝林公公撕咬而去。 林公公云淡风轻的表情忽的微微一变,猛然抬手,继而便用两指夹住长刀,看上去闲庭信步,但夹刀手指却是在微微颤抖,而后猛然用力,直接将赵无眠手中捡来的精钢长刀崩为碎片。 这算是耍无赖……从技艺上,他破不开赵无眠的刀法,便选择破开他的刀,属于讨巧。 长刀一断,手头没有兵刃,挽月弦中的刀法篇,剑法篇,乃至云倚楼,月华剑均用不得,只能靠‘云舒指’对敌。 赵无眠自知此刀品质不行,随手就能被断,因此挽月弦不过是佯攻,此刻靠近林公公,他另一只手五指宛若鹰爪,瞬间袭向林公公咽喉。 林公公心中暗惊,赵无眠此子如此年轻,但此等武艺确实不俗,但他今年七十有五,一辈子都在江湖拼杀,更是前代江湖的顶尖强者,自是不会怕了赵无眠,当即一掌拍出,与赵无眠五指正面相碰。 轰————— 辽阔大殿内,气浪瞬间向四周排出,大殿门扉宛若被巨石砸中,瞬间向殿外转去,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殿外雪幕更是被自殿内涌出的劲风席卷而过,宛若一道小型龙卷。 林公公足下地砖瞬间崩裂,但他下盘却稳如泰山,衣袍鼓动,发出猎猎声响,他面色如常,是用了‘消力’的巧劲,将赵无眠的力道都转移至足下……这招秦书子也会用,但他的水准和林公公比起来,连皮毛都谈不上。 而赵无眠足下地砖同样崩裂,但他身形却是猛然向后倒飞而去,砸在大殿墙壁之上,将其砸碎,而后去势不减向外飞去。 赵无眠暗道林公公此人强得可怕,这就是武魁? 当初刘约之还被人吹是江湖上第十一位武魁,但这差距,明显就不是一个量级。 此刻信息已经打探到,救不下晋王世子,却也知冬燕幕后之人多半就是林公公,而他就连昆吾刀都没带在身上,一身强悍刀法用不出,再打下去也是找死,赵无眠当即在空中调整身形,足间在大殿屋檐奋力一踏,身形便向前方爆射而出。 但林公公此刻却是如鬼魅般出现在赵无眠身后,浑身衣袍被极快的速度拉向后方,一拳朝赵无眠砸出。 赵无眠心底微惊,回身猛然一指点出。 轰———— 空中层叠雪幕赫然出现一道空洞,而后赵无眠又向下砸去,他保持重心,运起轻功在雪面重重一踏,继而周遭屋檐上的积雪都是一颤。 随后赵无眠长靴在雪面滑出丈长之远才缓去力道,旋即他便忍不住咳嗽一声,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洒在雪面上,刺眼无比。 耳边传来咻咻咻的破风声,赵无眠抬眼看去,却见东宫各个屋檐廊角,均是站着手持刀剑的护卫,封住各个交通要道,将赵无眠团团包围。 能在这种敏感时刻看守东宫的护卫,一大半都是宗师。 此刻林公公才潇洒飞身而下,在赵无眠身前站定,照常负手而立,笑问道:“束手就擒?” 赵无眠用手背擦了擦唇间血迹,望着自己被武魁以及一众宗师团团包围的场景,沉默片刻,而后淡淡一笑,却是摆出架势,显然是要打到底。 林公公需要赵无眠活着,逼问洛朝烟的下落,此刻赵无眠自不会怕他,有恃无恐……而且算算时间,他的援军也快到了。 林公公带着笑意的面容缓缓冷下来,而后眼眸眯了下,望着赵无眠,细细打量几眼,旋即神情忽的浮现一抹恍然大悟,继而冷冷道: “原来是你……半月前,你来宫中盗取九钟,被你侥幸逃脱,现如今,你竟然还敢插手此事。” 说着,他的面容又浮现几分嗤笑与有趣,“太玄宫人护送嫡公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无眠微微一愣,这句话透露的信息不是一般的多,不待他细细思考,下一瞬间身后便传来宫女的高声呼唤。 “皇后娘娘到——” ------------ 第58章 皇后罩着的男人 “皇后娘娘到————” 宫女的嗓音不算大,但在场哪个不是高手?五感自是敏锐,此刻闻言,面色均是微微一变。 林公公更甚,皇后即便不得先帝宠幸,那也是皇后,一国之母,更何况她的背后还站着沈家。 当初洛朝烟的娘亲当上皇后,许家便借此一飞冲天,不仅养了批十万水师,许然更是得到进宫感悟九钟的机会,一跃沟通天地之桥。 而当今皇后背后的沈家更甚,即便不掌兵权,但朝中六部均有沈家派系,乃是文官集团的中流砥柱,谁见了也要给这皇亲国戚几分颜面……林公公武艺再高,权力再大,也只是大内总管,也只是掌管东宫防卫。 这偌大的深宫大内,真正的掌权者,是皇后娘娘。 但皇后怎会忽然来东宫? “拦住皇后娘娘,暂且拖延一阵儿。”林公公微微抬手,别管皇后此刻来东宫干嘛,反正不能耽搁他抓赵无眠。 赵无眠就是目前洛朝烟的唯一线索,非抓不可,更何况林公公自知,赵无眠就是半个月前,潜入宫中盗取九钟,后被自己打伤,却逃出生天的太玄宫贼子……他的身上还有着那九钟的线索。 “哦?总管拦着本宫,意欲何为?”但林公公还没说完,赵无眠身后便传来一声雍容华贵,却隐隐带着几分怒意的熟美声线。 抬眼看去,皇后娘娘身着凤裙,缓步走来,绝美俏脸冷若冰霜,连雪则在旁边拿着宫灯为皇后照亮前路,周围一众护卫想拦又不敢拦……皇后娘娘在宫中,若是想去某个地方,谁敢拦?谁有资格拦? 只有景正帝与太后有这个资格……但景正帝刚刚驾崩不久,而太后早在靖难之役就没了,只是追加了太后的封号而已。 皇后入东宫简单,只是要正大光明带着赵无眠潜入东宫,不被人察觉,这才困难,所以赵无眠才主动入天牢,等着林道仁抓他。 赵无眠并未回首看向皇后,但已经收起架势,面容不见悲喜,平淡如常。 林公公眉梢微蹙,暗道皇后娘娘来此,莫非是在赵无眠的计算之中? 不应该啊,赵无眠怎会和皇后有关系?皇后怎会专程来帮他? 总不能说赵无眠其实是皇后暗地里养的面首吧? 那也不可能,林公公好歹也当了十年大内总管,自知这位皇后性子贞烈,守身如玉,就是景正帝想碰,估摸都碰不了。 只是这一切倘若当真在赵无眠的预想中,他只是从毕子定跟踪他便顺势一路谋划到潜入东宫,连退路都准备好了,此等随机应变的智谋,未免也太过恐怖。 林公公心底波澜起伏,满心疑问,但面上不动声色,微微拱手,朝皇后耐心解释道: “此刻深夜,而东宫方才正有一名贼子潜入,依老奴观之,此人意图行刺太子。”说着,林公公伸手指了指赵无眠,而后继续苦口婆心道: “拦住皇后娘娘,也是以防这贼人伤了娘娘。” “嗯~是吗?”皇后娘娘双手交叠在小腹,发出一声拉长的鼻音。 继而视东宫各个手持刀剑,杀气汹汹的护卫于无物,竟是来到赵无眠身侧,偏头瞥了他一眼。 周围护卫面色大变,当即飞身而来,挡在皇后与赵无眠之间。 他们之中有一部分可不是冬燕……是明显忠心于皇室的。 方才也说了,林道仁走小道,就是因为林公公还没有将东宫彻底变为冬燕大本营。 赵无眠神色如常,半点不怕周围护卫,皇后娘娘更是冷冷一笑,“意图行刺太子的贼人?” 她径直越过周遭护卫,来至赵无眠身前,微微俯身,自赵无眠的腰间取下一枚令牌……其实她是担忧这群护卫有人冒着被她处死的风险也要一刀砍死赵无眠,这才不敢离他太远。 只能说年纪大的姐姐,就是心思细腻会疼人。 皇后娘娘示意了下手中令牌,朝林公公淡淡道: “此人乃是宫中护卫,因口称毕子定意图对本宫行不轨之举,将其砍杀,但暂时没有证据,才被关入天牢,此事宫内皆知……但此刻他忽然出现在东宫,你却说他意图行刺太子…… 总管此言,是在蔑视宫内天牢防卫不严吗?若是如此,天牢上上下下,都给本宫卷铺盖滚出宫吧!” “老奴并非此意,只是无论如何,他既然出现在东宫,总归疑点重重……”林公公拱手解释,但皇后压根没让他把话说完,而是将手中令牌猛然抛落在地,冷若寒霜的俏脸明显浮现几分怒意。 周围护卫当即下跪,噤若寒蝉。 “皇城司右司主林道仁私自将他带离天牢,偷摸带入东宫,此事总管莫以为本宫不知!?林道仁可是你收的义子!” 林公公眼眸眯了下,却是当即一挥袍子下摆,也是跪下自责道: “林道仁勾结此人,将其带入东宫意图行刺太子,老奴竟此刻才恍然所知,委实愧对娘娘信任,加之此贼人半月前曾潜入大内盗取九钟,罪不容诛,待老奴将此贼人抓住,细细审问,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答复。” 无论皇后怎么说,这口‘意图行刺太子’的黑锅,林公公一定要给赵无眠扣上。 “哦~”皇后娘娘直接被林公公此话给气笑了,虽然她面上在笑,但嗓音却是极冷, “方才本宫已经查过,毕子定的确暗中潜入坤宁宫,偷看本宫洗澡…… 此人保护本宫,却蒙受冤屈,被打入天牢,如今只是被林道仁押送至东宫,便要被怀疑行刺太子,便要被总管抓住,严刑拷打……” 皇后娘娘微微一顿,而后收敛笑意,“总管是要让本宫担上‘千古毒后’的骂名?” 这话太重,谁敢接,谁就死。 但事的主要责任在林道仁,该让他出面解释,但他人都死了,还出什么面?反正皇后此言就是表明了,赵无眠不是主动来东宫的,他是被打入天牢后押送进来的,而赵无眠具体是不是和林道仁勾结,待她查过再说……但不能由你林公公来查。 林公公即便有一身武魁武艺,此刻也不敢得罪皇后,当即以头叩地,“老奴不敢。” 皇后杏眼稍微一眯,继而淡淡道:“总管近日护佑太子,劳苦功高,此刻深夜还在为我皇室分忧,该赏黄金百两。” 林公公神情极冷,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做出妥协,“老奴愧对先帝,不敢领赏。” “本宫知晓总管心中有火,但是……”皇后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此人一来护佑本宫有功,二来,太子乃是本宫龙子,虽无血缘关系,但本宫也有义务替太子排查隐患, 因此于公于私,此人出现在东宫是否意欲行刺太子,是否盗取九钟,本宫都会查清,便不劳总管费心,今天除了本宫,谁也别想带他走……本宫说清楚了吗?” “皇后深明大义!”场中护卫齐齐开口,无一人胆敢有异议。 林公公牙关咬了下,在心中权衡利弊,考虑要不要在此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生擒赵无眠,但看皇后态度如此坚决,定然不可能让他如愿,最坏的情况,或许是要杀了皇后。 大内总管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皇后?而后再把在场所有不是冬燕的护卫尽数诛灭,将锅推到赵无眠头上…… 有可行性,但风险太大,沈家若是得知皇后死在宫内,朝堂若是知道皇后死在宫内,即便在他们看来,人不是林公公杀的,那林公公也难逃此咎,至少也要落个‘护主不周’的罪名,到时候还想留在东宫?开什么玩笑。 那时,林公公一切图谋可就都完了,所谓两败俱伤,就是如此。 冬燕可没这么简单,冬燕的首领也不是他,冬燕需要朝廷这个平台,那就不能得罪身为文管集团魁首的沈家,就不能得罪沈皇后。 最重要的是,沈家只是没有兵权,可不是请不来武魁。 林公公神色阴晴不定,眼看当今皇后是铁了心要保赵无眠,便只得道:“他可是太玄宫弟子,皇后确定要保他?” “证据呢?”皇后偏头淡淡问。 林公公眼角抽了下,却见皇后轻轻抬手,“本宫并非护他,而是要亲自查他……所以林公公还是觉得本宫不够重视此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公公只得咬牙点头:“老奴,定会护佑太子安危,不让任何人来犯!” 这话是在威胁赵无眠。 太子还在我的手中,你万事给我小心点,否则等太子一死,朝中又有几个人愿意等洛朝烟回京? 赵无眠不能杀太子,否则太子一死,朝中便会立马扶持皇长孙上位,到时候他的一切布置都将付诸东流……赵无眠的最终目的可不是单纯剿了冬燕,而是扶持洛朝烟上位。 有什么事儿,背地里来,想杀我还是怎么,都能接着,但若是赵无眠敢撕破脸,那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同理,林公公也会不计一切代价杀他。 赵无眠并未搭理林公公,只是看向皇后,微微拱手,“谢皇后。” 皇后微微摇头,极富威严的丹凤眼瞥向赵无眠,红唇轻启, “随本宫回坤宁宫。” 说罢,皇后娘娘又瞥向周围跪在地上,但依旧手握兵刃的护卫,淡淡下令,“收起来。” 东宫护卫无论是忠于皇室,还是冬燕,此刻都不敢有丝毫造次,默默收起兵刃。 而后皇后娘娘才领着赵无眠自东宫离去。 等皇后娘娘与赵无眠不见了踪影,林公公才默默起身,继而猛的一挥袖袍,身旁一颗古树当即被拦腰砸断,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极为刺耳。 冬燕的情报被赵无眠套了个七七八八,但他却只能任由赵无眠离去……但林公公可没打算这么放过赵无眠。 明面上林公公不能得罪皇后,但若是他隐藏身份直接强行掳走赵无眠,皇后没有证据,又能说什么? 因此林公公眼看赵无眠随着皇后离去后,便淡淡负手回了殿内,而后不多时便乔装打扮,一个起落间不见了踪迹。 ------------ 第59章 皇后被掳走啦!(6k) 风雪飘扬,银月高悬。 皇后娘娘走在廊道之内,步履不紧不慢,仪态万千。 贴身丫鬟连雪手里提着宫灯,但眼里还是晕乎乎的一副冒圈圈的模样。 为什么皇后娘娘得知赵无眠被押去东宫后就匆忙来至附近等着,一听到东宫内传来打斗声便又匆忙赶进去? 为什么皇后要救赵无眠?虽然赵无眠是被林道仁押送进东宫,的确不太像是想行刺太子的样子,但如林公公所言,万一赵无眠就是勾结了林道仁意图行刺呢? 而且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查到毕子定偷看她洗澡了?若是如此,是不是我也被毕子定看光了? 越想连雪就越迷糊,只觉得小脑袋一阵刺痛沉闷,于是她放弃了思考,全身心相信皇后娘娘的说法。 也即赵无眠有可能行刺太子,也有可能是太玄宫人,但他方才的确保护了皇后娘娘没被毕子定‘见缝插针’,有这层功劳在,所以这事儿得由皇后亲自来查,林公公不得插手。 但就这么把这个嫌疑人待在身边不太好吧?而且当真要查,也得把林道仁抓过来审问吧?刚刚怎么不让林公公把林道仁抓过来? 完了,又开始不由自主琢磨了,脑袋又开始痛起来了。 赵无眠则跟在皇后身后,凤裙下的浑圆饱满随着皇后的走姿也扭扭晃晃,但赵无眠却眉梢紧促,心思压根没放在皇后上。 此次潜入东宫,纯属赵无眠与皇后串通一气。 将他打入天牢,乃至让皇后在东宫外等着,只稍听见东宫内传来声响便赶来救场,都是他提前布置好的……他见到林公公后,当即出手,也就是为了提醒皇后该救他出去了。 这也就是皇后为何来得这么及时的原因。 此计风险极大,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无眠潜入东宫的法子与退路都算到了,可唯独没料到武魁的实力竟如此高绝,跟宗师压根不在一个量级……赵无眠一个呼吸间杀了大殿护卫,擒住林道仁,竟然也能被他隔着不知多远听到动静。 但有风险就有回报,林公公即便不是冬燕头领,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二把手,此行已经将冬燕摸得差不多了,赵无眠甚至于已经将冬燕的计划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缺少些必要证据,但料想也大差不差。 最重要的是……林公公是赵无眠来到此世后,第一个认识他的人。 按林公公的说法,赵无眠半个月前曾潜入大内国库,偷盗九钟,似乎还成功了……难怪小西天的舍利子会对赵无眠有反应。 那赵无眠盗取的九钟呢? 他都身中寒玉蛊死了一次,而寒玉蛊又不是林公公所用,那显然赵无眠是被人半路截胡,杀人夺宝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无眠中了寒玉蛊后,杀出重围,远遁千里……去哪了呢? 晋地秦风寨的那座山上! 甚至于赵无眠是带着九钟逃走的,为何?慕璃儿曾言,晋北有九钟的线索,为此她甚至带着能感知九钟的洛湘竹在晋地东奔西跑。 赵无眠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按照时间线梳理一遍。 一个月前,景正帝驾崩,宫内暗中筹备太子登基的事,但过了没几天太子就中毒昏迷,朝廷隐瞒消息,林公公则时刻待在东宫,冬燕的计划正式开始。 其中包括却不限于,绑架晋王世子,智取真珠舍利宝幢,派巫明去秦风寨生擒洛朝烟等。 苏总捕则得知太子昏迷的消息后,连夜写信让铁罗刹夫妇带洛朝烟暗中回京,同时派苏青绮接应。 而在这种时刻,自己潜入皇宫,盗取九钟,得手之后,逃离京师,却被人半路截胡,身中寒玉蛊,疑似带着九钟逃往晋地,后死在秦风寨附近,九钟下落不明。 旋即便是赵无眠苏醒后发生的一系列事。 其中的细节与时间肯定有所偏差,但整体脉络就是如此。 赵无眠花了几秒钟理清头绪,便看连雪便蹙起小眉头,回首看他,神情略显几分戒备,娇声道: “皇后娘娘把你从林公公那护下来,你可得好生谢过娘娘,不得顶撞……呀!” 连雪话还没说完,便看赵无眠竟是忽的一指点了她一下,而后居然大逆不道搂住皇后娘娘的水蛇腰,继而脚步重踏地面,运起轻功向前大步奔去,速度快得吓人,一眨眼,赵无眠便抱着皇后娘娘成了个小黑点消失在连雪眼中。 连雪手上宫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神情带着几分呆滞,而后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小脸瞬间苍白如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口中着急忙慌正欲喊‘娘娘被贼人劫走啦!’ 但话至口中,却是怎么也发不了声……赵无眠点了她的哑穴。 坏了坏了,林公公所说不差,赵无眠此人果真有问题……但他不是为了行刺太子,是为了‘行刺’皇后啊!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连雪都觉得不对劲,都觉得不符合逻辑,但她此刻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眼见皇后被抓,差点就昏死过去。 好在之前守在坤宁宫的暗卫姐姐们不是吃白饭的,皇后出行自是暗中跟着,在瞧见赵无眠一把掳走皇后娘娘后,她们也是面色一僵,当即追了上去,只见一道道黑影飞速朝赵无眠追去。 其中一位暗卫拿出信筒正欲点燃,让整座皇宫大内步入警戒状态,但却被其中一位年长的暗卫姐姐拦下, “且慢,他带着皇后娘娘跑不快的,且宫门封锁,他不可能逃出皇宫,此刻点燃信筒,全城皆知娘娘被贼人所抓……娘娘的清白与风评还要不要了?” 闻听此言,暗卫正欲收回信筒,旋即却见不远处一道烟火直冲云霄,在半空炸响,成飞鸟状,整体色调更是绿中带红,极为绚丽。 暗卫姐姐们神情微怔,有人喃喃道:“皇后娘娘的私人信筒……皇后娘娘被贼人掳走,却自己找机会点燃了信筒!?” “事已至此,先追!等先抓住贼人,再封锁消息,控制舆情……只能如此了!” 而另一边,宫门城墙处正在来回巡视的诸多禁军瞧见皇后的专属信筒在夜空绽放,皆是一愣,而后神情猛然大变。 “噗——呼————————” 禁军当即吹响号角,绵长沉闷的声音响彻整座皇城。 无数身穿黑甲,手持刀枪剑戟的军士踏着沉重步伐朝烟花传来处大步奔行,一时间整个皇宫彻底乱起来,满是盔甲摩擦的声响。 继而更有人爬上观星台,奋力敲响大钟。 “铛——铛——铛——铛——铛——” 清脆而震耳欲聋的钟声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师。 京师八大城门的士卒皆是一愣,而后连忙封锁城门。 京师随着此钟先是一寂,旋即瞬间哄闹起来,声浪震天,甚至于皇宫大内都能隐隐听到京师的疯狂叫喊。 “五大钟!这是有人潜入大内,封城彻查的信号!” “你没看见之前皇宫内的飞鸟状烟火吗!?此乃鸣凤信筒!那是当今皇后的专属信筒!” “皇后被贼人刺杀!?” “也有可能是被采花……” “先帝驾崩,太子昏迷,如今皇后居然也出事了!?” “大离要变天了……” “潜入深宫的贼子究竟是谁!?” “莫非都是同一人所为!?” 京师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商贾百姓,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此前在做些什么,此刻均是停下手头活计,来至街上巷口,甚至屋檐房顶等空旷地,眺望着京师那道飞鸟型烟花,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所有人都涌现出一个疑问。 此刻究竟是谁在宫中意图刺杀皇后? 而稍早之前,赵无眠点了连雪哑穴,而后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住皇后娘娘飞身逃遁。 皇后娘娘熟美且威严满满的面庞浮现几分小女孩般的慌乱,还以为是赵无眠色向胆边生,想采一票此世身份最高贵的花儿。 她心底想到自己莫非是被赵无眠套路了?但从赵无眠身上搜出的信的确是沈湘阁的字迹啊。 而且传音入密这门秘法,据皇后所知,只有自家侄女会用,赵无眠既然会用此等秘法,至少也是沈湘阁的亲信。 所以是自家侄女信错了人,反而害了她? 继而便听赵无眠传音入密道: “林公公刚刚对我们起了杀心,这个亏他肯定吃不下,我更是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定会乔装前来擒我,再这么慢慢悠悠要出事。” 皇后正想反抗,但闻言稍微愣了下,继而才动作一顿,刚想开口说话,但速度太快,冷风一下就贯入皇后娘娘唇中,让她不由咳嗽几声。 赵无眠双臂微微用力,将皇后娘娘搂紧了下,替她挡风。 皇后娘娘不领他的好意,一双丹凤美眸怒视着赵无眠,不用说,也知她的意思是: ‘你逃就逃,抓本宫做甚?想把本宫挟持为人质!?真当本宫没有火气!?别以为你是湘阁派来查冬燕的人,就能想怎么利用本宫就怎么利用本宫!’ 赵无眠和皇后没有观云舒那样的心有灵犀,但此刻也能理解大致意思,便继续传音入密道: “一来,林公公是成名数十年的武魁,我目前不是他的对手,他若想暗中追杀我,很难逃,但倘若将动静搞得大些,就有援军赶来支援。” 所以你就要抓本宫!?不还是利用本宫吗!? 皇后娘娘的怒意并没什么作用,赵无眠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二来,沈家目前的境遇,皇后娘娘也清楚,太子死后,倘若皇长孙继位,皇后娘娘若是想垂帘听政,自是不难,我不知皇后娘娘究竟有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闻听此言,皇后目光微闪了下,便听赵无眠淡淡道: “无论皇后怎么想,此刻沈家已是站上风口浪尖,成了冬燕的挡箭牌, 我入京时,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究竟是谁下毒太子,百姓需要朝廷尽快抓住下毒者,给他们一个答案,而我听闻大多人都猜测沈家便是幕后主使……若是朝廷迟迟抓不到下毒者,沈家迟早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以‘民意’为由攻击,例如沈家主的政敌之类的人物。 而我此刻掳走皇后,便是传达出皇后被贼人暗杀的信号, 倘若一切顺利,皇后事后只需以‘受到惊吓’为由,抱病不起,亦或假装重伤,亦或被我强行服下毒药,无论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向外散布出‘您已经时日无多’的信息,沈家之危便可不攻自破…… 毕竟能‘垂帘听政’的皇后都要死了,那最大获利者自然也就轮不到沈家,所以就算还有人怀疑沈家下毒太子也无碍,掀不起什么风浪……” 闻听此言,皇后的眼神由愤怒渐渐转为惊奇,错愕,赞许,感激,却不曾想,赵无眠还有理由。 “三来,皇后将我自东宫带走的缘由虽然逻辑说得过去,但终究有几分牵强,若是事后我不见了踪迹,当时东宫在场所有人都能猜出皇后与我乃是同伙……皇后久居深宫,若是林公公想杀你,单凭那些暗卫姐姐肯定拦不住。” 话音落下,皇后眼神渐渐化为一片复杂,这些都是赵无眠刚离开东宫,短短几个呼吸就能想到的? 只是没料到,他居然在此刻危急时刻还有保护本宫的心思。 赵无眠好似知道皇后娘娘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沈小姐帮我良多,我也答应了会做‘皇后的贴身高手’,如今探出冬燕秘密,我是不能在宫中久留的,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皇后的贴身高手? 此话一出,饶是此刻局势此等危险,皇后也不由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继而却见赵无眠轻叹一口气,略显犹豫,继续传音入密道: “不过这法子也有弊端……江湖人的嘴都比较碎,我抱着皇后跑这么一段路,等传入他们耳中后,皇后的风评估摸也要坏了,但只要暗卫不放信筒,宫中再把消息压一压,这事儿的具体细节也传不出去,就一切无碍……如今他们还没放信筒,估摸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皇后微微一愣,趴在赵无眠怀中,自下而上望着他的脸庞。 赵无眠方才和林公公对了几招,受伤极重,如今后方暗卫又紧追不舍,赵无眠近乎是用尽了潜能在逃,因此此刻他已是气喘如牛,心脏更是宛若擂鼓般‘砰砰砰’跳个不停。 说实话,皇后是第一次被男人抱住,不过这个男人在此等时刻,还分心用传音入密向她解释这么多…… 皇后娘娘一只手探出,挽着赵无眠的脖颈,让他抱着她时少用几分力,而后另一只小手探进了……脖颈下方的一道深深沟壑之内。 赵无眠稍微傻眼,差点摔下去,皇后极富威严的绝美面容瞪了赵无眠一眼,让他别看,但两人距离这么近,赵无眠就是不看,眼角余光也能瞥见北半球。 实在太大了。 却看皇后娘娘自北半球中取出个被绳子穿起来的小信筒,而后在赵无眠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对准天空,拔出引信。 咻——砰! 绚烂的烟花在仓促逃亡的两人头顶绽放。 周围传来不少‘贼子,放下皇后!’‘贼子尔敢’之类的威胁话语,但碍于皇后就在赵无眠怀中,他们无一人敢用弓弩,暗器之类的远程武器,唯恐伤了皇后,只能闷头追赶。 赵无眠朝四周瞥了一眼,眼看这些暗卫距离自己还有一小段距离,便垂眼看去。 雪幕之下,翠绿的烟火倒映在皇后熟美的俏脸与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上。 信筒的火药味与皇后娘娘的体香混杂在一起,传入赵无眠的鼻尖。 此刻就连被晚风席卷的雪幕也是翠色的。 皇后一手拉了拉凤裙挡住北半球,而后才两只胳膊挽着赵无眠的脖颈,凑上前……此刻速度太快,她又不会传音入密,此刻若想对赵无眠说话,只能用这个姿势附耳说话。 皇后淡淡道: “本宫虽是皇后,但在入宫前,既是沈家小姐,也是江湖儿女…… 自有江湖儿女的慷慨就义,如今虽不至于害了本宫性命,但你既然能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东宫,入其虎穴,帮我沈家解此次之危,更是冒着天下大不违,担上行刺本宫的恶名,那本宫的区区风评,此刻抛下,又有何哉?” “你不是说,动静越大,援军赶来便越快吗?单单是此刻骚乱,还不足以让你的援军及时发现你的位置,再拖延下去,恐则生变,不如赌一把。” “而本宫会帮你。” “区区五钟封城,只要你能逃出这深宫,湘阁自会用沈家势力保你无虞。” 京师,沈府。 苍花娘娘穿着一席深红长裙,正负手在后花园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看向深宫大内,熟美面庞满是担忧。 她虽是魔教中人,视人命于草芥,但实则极为重感情……只对特定的人重感情。 沈皇后自然便是其中之一,但赵无眠入宫后至少也得明早宫门才能大开,他才能带来皇后的消息……因此苍花娘娘此刻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便在此时,鸣凤信筒的翠绿光芒洒耀皇城,照亮京师。 苍花娘娘仰首看去,绝美容颜浮现几分错愕,而后神情猛然一变,却是回了房中随手披了件黑袍遮挡面容,继而翻身上了屋檐之上,绣鞋轻踏,不见如何用力,但她的身形却是忽的消失在雪幕之间。 姑姑遭遇刺杀才会用鸣凤信筒,但今夜入宫者,只有赵无眠……赵无眠不可能刺杀她,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他被大内总管林公公发现了,难以从武魁之手逃脱,才发信号求支援。 与此同时,宣武门的城墙上,此刻已然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身着黑甲的禁卫手持弓弩,均是严阵以待,死死盯着内城方向。 损将军姬剑铭穿着一身捕快服,手按腰刀,也在此列。 他却是神情震惊看向身边一位男子, “总捕,您的直觉真是没得说,您说今晚皇宫大内兴许有事发生,便带着一票弟兄来城墙之上巡查,如今没料到居然还真有,难不成沟通天地之桥后,当真连直觉,感应,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也能强化?” 苏总捕是一位年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留着短短的胡须,身形挺拔,面容沉稳俊郎,眉眼处与苏青绮有几分相像,闻言他却是不知为何,苦笑一声,也没接茬。 这哪是什么直觉……这是苏青绮逼他来的。 苏青绮今日午后来为赵无眠拿宫中舆图时,就直接找上苏总捕,告诉他,今晚宫中有人要潜入,他要是被发现,被追杀,你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你要是不帮他,害的他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被自家妹子这么威胁,苏总捕就是不来也得来。 苏青绮的亲生父亲在她刚出生时便死了,而苏总捕比苏青绮大十六岁,长兄如父,自是妹子想要什么都允她。 更何况,苏总捕也知道苏青绮口中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护送洛朝烟的神秘男子,赵无眠。 只是赵无眠一直行事匆匆,忙上忙下,这才入京一天一夜愣是没和苏总捕见过面。 苏总捕曾蒙受洛朝烟娘亲的恩惠,才能坐上侦缉司总捕这个位子,恩情在这边,自是坚定不移的‘女帝派’。 因此于公于私,他都会来。 赵无眠所说的援军,其实也就是他。 只是……自家妹子这么关心赵无眠,也不知是好是坏。 反正苏总捕的心情是挺操蛋的。 他手按腰刀,转身便走,口中淡淡开口: “如此多的包围圈,也不差本官一个……本官去其余地方搜查,贼子如此胆大包天,兴许有援军,本官去截。” 而在皇城之内。 林公公乔装打扮,戴上面巾,刚出东宫没多久,便瞧见廊道内慌里慌张的连雪。 他眉梢微蹙,摘下面巾,飞身而下,“为何如此焦急?皇后呢?” 连雪的哑穴早被一个暗卫姐姐随手给解了,此刻瞧见林公公连忙带着哭腔道:“皇后被那贼人抓啦!” 林公公微微一愣,就方才皇后的反应,他其实已经在心底笃定赵无眠与皇后是一伙的,但如今看来…… 咻——砰—— 鸣凤信筒的光芒传至林公公眼中,他再度一愣,随后当即大喜过望。 能正面行事,自然好过暗中行动……赵无眠擒了皇后,此刻鸣凤信筒一响,无论林公公怎样追杀赵无眠都不过分。 这可是白得的由头,终于犯不上得罪皇后了。 更有宫内数不尽的禁军暗卫相助……此等天罗地网,赵无眠如何能逃!? 林公公一把撕下身上黑袍,露出内里的红色官服,一跃而起跳上大殿屋檐,当即便瞧见了正抱着皇后仓皇而逃的赵无眠,即刻脚步重踏,飞身追赶,速度快得吓人,同时口中长啸: “贼子休走!” ------------ 第60章 行刺皇后者,赵无眠 咔咔咔。 盔甲摩擦的声响在深宫大内不住响彻,浓郁的杀气凝而不散。 若是自高而下俯视看去,可看无数黑甲军士宛若黑潮般正自外城涌向内城,只为围剿一位抱着凤裙女子的男人,此情此景一眼便令人头皮发麻,心生绝望。 男子身形在大殿顶上起起落落,却是不退反进,迎着朝内城包围而来的禁军而去,而在男子的西面八方,还有不少黑影宛若蝗虫般朝他飞跃而来。 禁军强在军纪严明,装备精良,人数众多,主打人海战术,但要想从外城赶往内城,其实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以此刻的胜负手,主要还是在于内城的大内高手。 赵无眠遥遥听见身后林公公的一声长啸,心底微凛,但比林公公更快追上的乃是坤宁宫的三位暗卫姐姐。 倒不是她们轻功最好,只是她们最先发现赵无眠掳走皇后……还是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掳走的。 若是此次没能救下皇后,她们三人当场就可以因‘护主不周’的罪名被打入天牢,等着什么时候被拉出去砍头。 而赵无眠受了伤,又抱着皇后,多个负重,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但饶是如此,也让三位暗卫姐姐追了一阵儿,有人双眸显出几分错愕,“抱着娘娘还能跑这么快?” “江湖人,凡是轻功不好的早死了,哪里还能活着潜入深宫挟持皇后?” “此人不久前才杀了毕子定,先前在东宫又被林公公所伤,体力并不充沛,所以要制住他并不难……先用拳脚吧,别伤了娘娘。” 三位暗卫姐姐忧心伤及皇后,别说弓弩暗器,就是长刀直剑都不敢用,只敢用拳脚对敌,唯恐一刀砍下,一剑刺出,被赵无眠扭身一躲从而砍在皇后身上。 为了确保在不伤及皇后的前提下制住赵无眠,必须一出手便建功。 因此她们静待时机,并未仓促出手,而是眼神交流了下便默默运起轻功,成合围之势,分出两人在赵无眠的左右两侧,暗卫统领荆锦,也就是此前押送赵无眠入天牢的那位暗卫姐姐则尾随在赵无眠身后。 三人宛若豺狼围而不攻,是为等待破绽,也是为给予赵无眠心理压力。 赵无眠眼角余光瞥了三女一眼,长靴在屋檐之上微微一踏,身形高高跃起。 便在他起跳之际,身处空中难以借力之时,三名暗卫眼眸微凝当即脚步重踏,自两侧与身后朝赵无眠赫然出掌袭来,速度太快,雪幕都被三位暗卫撞出三个空洞。 两侧与身后传来破风声响,但赵无眠自知自己跃起之际便是她们攻击之时,早有准备,却是在皇后娘娘错愕的神情下,空中一个转身将她抛向暗卫统领荆锦。 荆锦见状瞳孔猛然一缩,连忙收招,张开双臂抱紧皇后绵软熟美的身段儿,心中还来不及惊喜,眼中便已经浮现几分惊悚。 却是赵无眠抛下皇后,空出双手,双臂探出,后发先至用云舒指点在两位暗卫掌中,与其正面相抗。 只听砰砰两声,两名暗卫神情略带一丝错愕,出掌右手感到一股极大巨力,小臂猛然向后弯去,但赵无眠却是一手探出,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先是自她的腰间拔出一柄长刀,而后长靴在其小腹猛然一踏,以此借力,持刀朝荆锦砍来。 荆锦抱着皇后,顶多空出一只手掌对敌,又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眼看着赵无眠飞速逼近,心底骂娘……这TM是一个身负重伤,体力不支的人能做出的动作? 便在此时,赵无眠心中一凛,便看‘咻咻咻’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来,正是还未赶来的暗卫瞧见赵无眠主动抛下皇后,当即拔出弓弩与暗器,远距离支援。 赵无眠只能刹那间收招,转而旋刀如风,只听‘叮叮叮’一片脆响,火星四溅。 在他格挡箭矢与暗器的同时,身形便朝下方宫阁落去,继而一手抓住大殿一侧突出的檐角,身形宛若壁虎般滑进大殿下方,下一瞬无数箭矢与暗器便插进宫墙与屋檐之上。 荆锦轻舒一口气,还好此刻在深宫大内,援军数不胜数,赵无眠在此地劫持皇后简直就是寻死。 但她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可身形刚刚落入宫墙之下,双足尚未踏地,皇后却是忽的直起身子紧紧抱住荆锦的脸庞,“本宫怕……” 这一抱可不得了,身在空中的时候皇后忽的挺身乱动,平白多了一股力道害的荆锦差点失去平衡,更是挡住她的视线。 便在此时,荆锦心中顿时警兆顿生,只看一抹黑影自身前大殿之下一闪而过,重踏宫墙,荆锦还未听见衣襟掠过空气的破风声,她的小腹便已经赫然传来一股巨力。 砰! 赵无眠反手握刀,刀柄重重敲击在荆锦小腹。 “咳——” 荆锦本能身形下弯,赵无眠便一手揽过皇后小腰,又把她抢回怀中,而后旋身一脚将荆锦踹出数丈之远。 皇后熟美面容带着一丝生无可恋,她虽然很喜欢此刻这种让人心血澎湃的刺激之事,但不喜欢自己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抢来抢去。 但赵无眠若是不抱着她,只消出现在空旷点的地方,立刻就会被万箭穿心。 挟持皇后,当场将赵无眠斩杀可是一点都不过分。 皇后心中思虑万千,赵无眠可就是心弦紧绷,却是林公公眨眼间便已经掠过数十丈的距离,宛若深红鬼魅般朝他飞身而来。 正面硬碰硬赵无眠还不是林公公的对手,更何况此刻还抱着皇后。 他不敢小觑,当即重踏地砖,挥刀搅碎大殿木窗,抱着皇后便撞进了殿内。 而后林公公便如陨石般砸在他方才的位置,地砖瞬间浮现无数蛛网般的裂痕,瞥向身旁破了个大洞的宫阁,冷哼一声。 殿内正有不少宫女正在打扫,她们听见殿外传来的声响,还在满心疑惑,继而她们的眼中赫然出现几分惊骇。 便是赵无眠抱着皇后撞进了大殿后,惯性原因,在身前木桌上滚了一圈,便双足踏地,身形一踏向前冲出数丈之远,速度极快,形似一道黑红相间的残影。 而大殿头顶此刻轰然破碎,林公公朝赵无眠的后心赫然挥拳砸下。 赵无眠长靴踏在地面旋身扭腹,一手搂着皇后,反手持刀,挽月弦中的‘西子捧心’赫然砍向林公公小臂三寸之地。 林公公心中略显惊讶,这个位置……是他这套拳法的破绽所在。 林公公所用乃是《五气经》的拳法篇,赵无眠目前只学了刀枪指,但册子内容他早已翻看过无数遍,如今自晋地厮杀至京师,早已不是当初的武道小白,又有苏青绮,观云舒两大武学鬼才言传身教,自是晓得这套武学的破绽。 但赵无眠知道,难道林公公就不知道吗? 但话虽如此,赵无眠此刀乃是萧远暮成名武学挽月弦刀法篇,绝对不容小觑,在武学精妙上是要比林公公的《五气经》高出一截的。 因此林公公虽心中冷笑,但还是探出另一只干枯手掌无声无息猛然自侧面砸在赵无眠的刀身之上,质地不俗的长刀瞬间崩裂。 老办法,破不了你的招,难道还破不了你的刀? 但赵无眠却是在林公公挥掌而来之前,便已经弃刀出指,点在林公公原先那一拳上。 砰! 赵无眠只觉自己一指点在山岳之上,一股巨力更是顺着指尖传来,使他的右臂衣袖寸寸崩裂。 指拳相接,林公公足下地砖瞬间崩裂,但赵无眠此招本就不是硬碰硬,他双足早已顺着林公公出拳的方向向后猛踏,因此更像是林公公一拳将赵无眠向后推出数丈之远。 只是身在空中,赵无眠又是不免吐出一口鲜血。 林公公此前的注意力尽被赵无眠那一刀吸引,出掌斩刀,因此这一拳的力道难免弱了几分,但即便如此,正面对上一招后赵无眠仍觉胸腔内气血奔涌,右臂更是发麻微颤。 但借此力道,他已冲出大殿,可迎面而来便是一道冷冽刀光,乃是另一位轻功稍好的暗卫赶来。 皇后也是有几分武学在身,并未被局势搞得眼花缭乱,见状当即做出恐惧惊骇模样,熟美小脸当即缩进赵无眠怀中,但却是不着痕迹用背挡在赵无眠面前。 那暗卫见状吓得连忙收刀,而后赵无眠便旋身一脚,用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小腹,便再度脚步重踏向前远遁。 赵无眠自东宫走出没几步就抱着皇后逃命,东宫有林公公,自是不能往东逃,按照距离,往南跑,途径往日上朝的太极殿,穿过殿前广场,便可一路直入朝天门。 等过了朝天门,便是出了内城,再直行个数十丈差不多便抵达外城墙。 赵无眠与大内暗卫均是高手,一个起落便是数丈之远,此刻已入了太极殿范围。 皇后娘娘当即再度抱紧赵无眠,附耳低声道:“书房床下常备暗器兵刃,以防刺客,你手头上现在没兵器,砍林公公一刀便被他拍碎兵刃,照这样看根本没法儿逃……去那儿取!” 赵无眠闻言微微颔首,身形爆射前冲,肘碎身前石砖,撞进太极殿内。 太极殿整体分为两部分,前面乃是上朝大殿,后方便是皇帝书房……景正帝十年来大部分时间便是睡在太极殿的书房。 不过如今景正帝驾崩,尸首也不可能放在书房,皇位更是已经空了多日,只有每日晨间来此打扫的太监会来书房,此刻房内无人,也无灯火。 视野昏暗,深夜之中,只有些许极其细微的月光顺着雪花飘进书房内,勉强视物。 赵无眠撞进书房内,迎面便是一张龙床。 他顾不得打量其余布置,抱着皇后娘娘就扑在龙床上。 皇后娘娘即便是在此等危机时刻,本能的身体也升起几分古怪,熟透了的身体更是敏感至极,强忍着才没发出‘嘤’的羞人声音…… 当朝皇后被潜入深宫的贼子挟持,扑在先帝睡过的龙床。 这剧情饶是皇后不久前看过的《后宫秘史》中都不敢写。 但赵无眠此刻心无杂念,一手探下床底,摸索了下,便摸到一个入手坚硬却散发着幽幽寒意的物什……这是刀鞘。 便在此时,一直紧追在两人身后的林公公已爆射而来,顺着赵无眠轰出的墙壁空洞飞身进了太极殿。 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四周,只听‘锵铛’一声,昏暗书房内寒光猛然一闪,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林公公的面前。 林公公心中暗惊,赵无眠一共朝他出了三招‘西子捧心’,同一招用了三次,但刀势一次比一次迅猛,赵无眠每用一次‘西子捧心’,便能找到此刀的不足之处,在下一刀中加以改良。 这是何等悟性? 但同一招向武魁出了三次,以武魁的实战经验,有了防备,也便意味着不可能再有大的建树。 林公公一挥左手衣袖,将此刀缠住,赵无眠只觉此刀砍在棉花上,没有丝毫着力感。 他正欲将此刀缠碎,而后右手顺着此刀,宛若鹰爪般抓向赵无眠的脖颈。 但左袖微微用力,却没能将此刀扭碎。 林公公微微一愣,下一瞬刀光便如孔雀开屏,赫然将林公公的袖口撵碎,继而好似毒蛇般蜿蜒爬行,在林公公左臂砍出数道血肉,顺着臂膀悍然刺向他的咽喉! 赵无眠悟出的挽月弦刀法篇第二式,步月登云! 林公公并未修行横练功夫,此世也没什么护体罡气之类的玩意,要是被此刀刺入咽喉照旧要死。 他心中略惊,只得及时收招,翻身后仰,长刀便在他的喉间微微擦过。 而赵无眠则猛然一拍龙床,以此借力,身形由趴着转为躺着,旋身侧踹。 林公公抬臂格挡,虽传来一股巨力,但他反而挡住此腿后便顺势小臂一弯,便要擒住赵无眠的长靴,当场捏碎他的腿骨。 但赵无眠此前一拍龙床,此刻床铺已经赫然倒塌,于是他的腿便矮了一截。 林公公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此刻更是没抓住赵无眠的腿,没了借力点,本该被赵无眠一脚踹飞,但他不知为何身形却是宛若不动山岳,不为所动。 沟通天地之桥,内息绵延无尽,他这是硬生生靠着浑厚内息顶住了赵无眠踢来的力道。 林公公眉梢轻轻一挑,口中略显赞许,“大多武夫在江湖混了一辈子,也没学会你这手用尽周身一切环境为自己创造优势的反应。” 他还能开口赞许,那就是游刃有余。 一招两招没擒住赵无眠,那是赵无眠刀法顶尖,反应机敏,若是换了寻常宗师早被林公公一招解决了,但此刻林公公三招四招还能擒不住赵无眠? 要知道太极殿距离外城门可还有百丈距离。 赵无眠压在皇后娘娘身上,闻言不为所动,正欲再度出刀,却看耳边忽的传来一声爆响。 林公公一直带着笑意的面容忽的微微一变,却看一位黑影忽的自窟窿中撞进林公公的怀中。 赵无眠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而过,耳旁便传来‘轰’的爆裂声响,闻声看去,书房侧边墙壁又碎了个大窟窿,但无论是林公公,还是那道黑影,此刻都不见了踪迹,只能听到无数‘砰砰砰’的交击声,以及林公公略带不可置信的尖细嗓音。 “沟通天地之桥……你是谁!?” 皇后被赵无眠紧紧压在身下,熟美面容本能泛起几分潮红,见状便是眨巴眼睛,暗道这就是赵无眠的援军?也是武魁级别的高手? 赵无眠自知是苏总捕听到动静,终于赶来替他牵制住了林公公。 他来不及喘口气,眼角余光便瞧见两道窟窿外,无数暗卫已经飞身逼近,因此赵无眠当即单手捞起皇后娘娘,挺身站立,长靴重踏 轰! 他连门都没时间找,再度一拳砸开墙壁,便到了太极殿前方。 身旁便是金碧辉煌的龙椅,眼前乃是一处宽阔大殿,殿门紧锁。 赵无眠抱紧皇后,又是飞身跃向前方,一把推开殿门。 呼———— 晚风携带着雪花瞬间飘荡而来,深夜的寒风拂在赵无眠与皇后脸上。 清冷的月光自云间垂下,夹杂在雪幕之间。 皇后面上浮现几分错愕与惊悚。 却看太极殿前的广场之内,白石地砖之上,密密麻麻满是手持长戟的禁军,月光洒在他们的铠甲与兵刃上,反射出阴森寒芒。 他们人数虽多,却军纪严明,有条不紊,三三成队,宛若在深夜进行阅兵,冷冷望着赵无眠,一步步朝太极殿逼近。 禁军身后的内城墙上,更是站着无数手持弓弩的禁卫,只稍赵无眠敢抛下皇后一个人远遁,他们当即就会放箭。 到了这个份上,比起擒住赵无眠严加拷问,直接当场诛杀才是这些禁军的本职所在。 而在太极殿后方,则是飞身而来的诸位大内高手。 苏总捕在牵制林公公之余,还时不时朝那些护卫打去,倒也能勉强阻拦一些大内高手的步伐,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人力有时穷,拦不住所有大内高手的。 前方是禁军,后方与侧方则是大内高手。 此情此景,饶是皇后也不由心生绝望,忍不住道:“不如你佯装被抓,由本宫想法子带你逃出,还能有活路……” “我若被抓,林公公即便从我口中问不出什么情报,也不会留我到明早。”赵无眠微微摇头,而后瞥向手中兵刃。 “那,那由本宫出面,告诉禁军,林公公才是幕后黑手……” “姑且不提禁军信不信,单单林公公就并非蠢人,若是此时昭告天下,他留在东宫的人定会杀了太子……”赵无眠微微一顿,沉默片刻,而后淡淡摇头, “此刻还不能说,否则朝烟坐不上皇位,此去东宫,我已经明白此次皇位之争,无关皇长孙,也无关藩王,只有嫡公主和冬燕有资格角逐天下江山。” 说罢,赵无眠又瞥向手边。 此刻借着月光,他才看清自己究竟从太极殿内取出了什么…… 一柄横刀,宽半指,长约三尺三,刀身银白之余,点缀着冰晶般的冰蓝色刀纹,赵无眠单单是握着刀柄,都能从刀身上感到一股极深寒气。 “先帝靖难时,被至阳至刚的功法伤了根本,当时在战场上来不及医治,便落下了病根,每逢午时便浑身炙热宛若火烤,直到入宫得了清影玉衣,才彻底根治……但在靖难时期,他则以此刀常伴左右,才能勉强缓解炙热之感…… 其名为无恨刀,在江湖十大名刀之中仅次于刀魁手中的‘鸣鸿’,但并非‘无恨’不如‘铭鸿’,‘铭鸿’之所以是名刀之首,只是因为它乃刀魁所用之兵刃。” 无恨,并非指没有仇恨,而是指没有遗憾。 皇后娘娘语气极快地向赵无眠介绍了下此刀,而后才忧心忡忡问,“你要怎么办?” “哦?那此刀和我也算有缘法。”赵无眠微微摇头,而后深呼一口气,“请皇后装晕。” “啊?”皇后熟美俏脸泛起几分茫然,继而便看赵无眠用刀柄在她后脑轻轻敲了下,没用力,皇后也没晕,但赵无眠却是直接背起皇后,撕开自己袍子一角,将皇后牢牢绑在自己背上。 皇后很聪明地闭眼装晕,小脸贴在赵无眠脊背上,没让人发现她在装晕,但口中却是难掩骇然,“你要冲杀出宫!?” “我若不能出宫,冬燕的计谋十有八九会成……到那时,最坏的情况便是天下大乱,戎族入中原烧杀劫掠,晋王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赵无眠将无恨刀的漆黑刀鞘斜斜插在自己的后腰之上,卡在皇后娘娘的臀儿下,以防她滑下去。 皇后虽然第一次与赵无眠见面,但眼看他今晚做了这么多事只为天下苍生,如今却要被大离禁军与大内高手围剿堵截,又想到赵无眠看上去明明是如此年轻,便不由自主带上几分长辈的口吻,温柔劝慰: “你一介江湖游侠儿,很怕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官身的责任,你不必为自己挑那么重的担子……江湖人,横刀立马,仗剑天涯,快意恩仇,岂不潇洒?” 赵无眠背着皇后,单手持刀,踏在太极殿前的石阶朝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禁卫向下而走。 雪幕潇潇而下,落在赵无眠与皇后的身上。 赵无眠缓缓道:“当初在晋地,我护送嫡公主时,曾多事去一处矿场救了诸多矿工,那种时刻,本不该多生事端,但我还是去如此做,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作为一个人,最简单直率的良心……” 闻听此言,皇后神情恍惚了几分……良心?朝堂深宫,江湖夜雨,有几个人有良心? 这话若是让湘阁听了去,定然要狠狠嘲笑赵无眠天真,但皇后很佩服他。 旋即皇后反应过来,一双丹凤眼赫然瞪大了几分,“护送嫡公主……你就是护送朝烟的那个神秘男子!?我到现在还不知你的名字……” 她此前只知赵无眠是沈湘阁派来的‘女帝派’,此刻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赵无眠微微颔首。 短短几句话,赵无眠已经持刀走下了太极殿前的石阶,与最近的禁卫相距不过二十步。 其中一位玄甲样式与其他禁卫不太一样的统领忽的拔出腰间长剑,直指赵无眠,大喝道: “何方贼子竟敢挟持皇后!?你已步入死局!速速束手就擒!!!” 伴随此言,统领身后禁卫猛然用盾牌与长戟柄部重重敲击白石地砖。 “砰——砰——砰——” 沉闷声浪近乎排开天空雪花,宛若重锤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赵无眠抬刀直指眼前禁卫,眼神极冷,丝毫不怕,口中喝道: “赵无眠!” ------------ 第61章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话音落下,赵无眠悍然前冲,身形撞破雪幕,刀随身走。 禁军基本上三人为一组,一人双手持玄铁大盾,另外两人站于盾兵身后,一人持刀,负责贴身保护盾兵,另一人手持长戟,腰挎弓弩,负责杀伐,乃是专门对付江湖人的小三才阵,不过如今合围,自然也就不可能靠这小阵法。 因此当赵无眠前冲之际,早有准备的盾兵当即上前,双手抬起接近百斤的玄铁大盾,彼此镶嵌合拢,宛若铁质城墙。 这种重量的玄铁大盾还能被其轻松抬起,至少也是练过不俗外功……毕竟专门负责皇城安保的禁军,自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有哪天当真外敌围京,也是由他们御敌。 盾墙并未往高架,是因只要赵无眠敢用轻功飞在他们头顶,当即就能用长戟将他穿成人肉葫芦。 来自下方密密麻麻的长戟,无疑于尖刺山,武者就是轻功再好,终究也不会飞,总归是要落地借力的。 因此若想冲破禁卫合围,只能正面硬抗。 如今百斤玄铁大盾在前顶着,赵无眠拿什么硬拼? 盾墙之后,便是朝天门,城墙之上还有不少禁卫手持重弩直指赵无眠,以他们的视角,能将太极殿前景致尽收眼底。 他们额前细汗密布,流进眼里也不敢眨眼,双臂虽纹丝不动,他们却也半点不敢扣下扳机。 赵无眠背后就是皇后,没人敢冒着误伤皇后的风险射箭。 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无眠冲向盾墙,一旦赵无眠进了禁军包围圈,他们也再无机会射箭……毕竟到那时候人影纷杂,用重弩只会误伤友军。 他们在心底安慰道,人力有时穷,赵无眠虽一人独挡数千禁卫,豪气云天,但豪气归豪气,真要打起来,他估摸连盾墙都突破不了……压根不需要他们用重弩。 而事实也如他们所料,只见赵无眠宛若一颗炮弹重砸在盾墙之上,稳如泰山的盾墙微微一颤,冲击力向四周扩散,在雪幕下构成一道空洞。 但百来斤的盾墙彼此连携,互相为其消去力道,早已不是单单一面盾牌的重量。 真要能一拳正面砸破盾墙,至少也得让林公公,苏总捕这种武魁高手来。 赵无眠虽气力过人,但明显还不是武魁。 眼看赵无眠一招没什么建树,赵无眠眼前盾牌保持彼此连携向后缓缓退去,其余盾墙则向赵无眠两侧包围而去,势要将其围住,到时候是用长戟将他戳死还是消耗体力将他围死,亦或等大内高手前来围剿都可。 城墙上的一众弓弩手也是如此想的,但下一瞬他们的眼神便化为惊悚。 赵无眠方才只是试探盾墙的硬度,如今一招过去,心底有了猜测,当即横刀猛然一戳,乃是挽月弦剑法篇的一剑式,穿透力极强,当初外功宗师江白便是死在了这招下。 如今得无恨刀,以刀代剑,虽武器不同,但杀伤力却是半点不减。 只听‘铛’的爆响,盾牌瞬间裂痕四起,横刀径直穿过盾牌,而后赵无眠双手持刀,小臂肌肉隆起,爆喝一声便横向一划,瞬间将身前的玄铁大盾削去一大半,露出盾后禁卫惊悚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赵无眠已入绝境,潜力爆发与挽月弦技法高超只是其一,无恨刀削铁如泥更非虚假,若是换了入宫前那把昆吾刀,赵无眠高低得砍了四五刀才能破盾,到那时,赵无眠早被围住了。 但禁卫在短暂错愕后当即反应过来,只看刹那间四柄长戟便顺着赵无眠砍出的缺口扎来,若是赵无眠方才想顺着那缺口向前窜,高低被扎四个血窟窿。 但赵无眠早已不是当初刚苏醒时的小白,自不会猜不到禁军反应。 因此他一手持刀,单手紧扣盾牌缺口,额前青筋暴起,只看下一瞬盾牌便被赵无眠用力向下一压,重重摔在地砖上,他顺着向下的气力,身形下压,四柄长戟自赵无眠头前掠过。 到了此时,盾墙便空门大开,盾墙之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禁卫。 “盾墙破了!” “短兵相接!拔刀!” “赵无眠背后就是皇后,切记不可伤了皇后娘娘!” “围死他!” 禁卫并未手足无措,其中统领冷静下令。 赵无眠深呼一口气,继而长靴重踏,便化作一道残影赫然冲进禁军群中,长刀挥舞间便是血洒雪幕。 惨叫声,砍杀声,刀剑如肉声,兵器相接声接连入耳。 皇后娘娘趴在赵无眠的背上闭目装晕,但耳中这些声响接二连三传来,赵无眠腾挪间更是劲风猎猎,好几次差点把皇后甩下去,是她自个用力扒着赵无眠才没被摔下。 皇后也习过武,她甚至能感知到不少长刀差点就砍在她的身上,而后又连忙停住,转而去砍赵无眠的双腿,双臂之类的地方。 有些被赵无眠挡住了,有些没被他挡住。 鲜血有时会溅在她的凤裙上。 皇后虽自称曾经也是江湖儿女,但毕竟是沈家大小姐,即便习过武,也没正儿八经跑过江湖。 她不由想到,赵无眠护送洛朝烟时,也曾这样背着她从万军拼杀而出过吗?这种背水一战,以一敌千,赵无眠时常经历吗?他在面对眼前黑压压的禁卫与明晃晃的刀兵时,难道不害怕吗? 以一敌千,说得轻巧,当世有几人胆敢直面大内禁卫? 她对赵无眠不甚了解,毕竟今晚才见面,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此刻她就趴在这个男人的背上,跟着他一同在千军之内拼杀,只为出宫。 是了,出宫……皇后已经多久没有升起这个念头了。 她当初入宫,是为了不让沈湘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沈湘阁那年才十五,皇后认为自己做姑姑的,总该为自己的侄女做些什么……但实际上,皇后当年入宫时,也才十八。 十八岁的年纪便嫁入深宫,未来兴许要和一个自己压根不喜欢的男人同床共枕,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皇后心底未尝没有害怕恐惧,枕头下放一把剪刀,说是为了自杀,其实也只是让自己在深宫中多哪怕一点点的安心感。 十八岁的皇后,每逢深夜,便忍不住躲在被窝蜷缩着落泪。 心底最希冀的事便是出宫重获自由,巴不得景正帝将她休了放出宫……但皇后岂是说休就休的?这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沈家第一个就不同意,更何况景正帝娶她,本就是为了拉拢沈家,压下朝中声浪。 若有哪天她真能出宫,除非政变,否则便只能是被谁带着拼杀出宫……不过到了那时,沈家也完了,皇后随情郎私奔,天下丑闻,沈家至少也是夷三族的下场。 因此二十岁那年,皇后就已经不再幻想出宫这种不切实际的现实了。 那时的皇后便想,自己十八岁到未来八十八岁的人生,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头。 但如今二十八岁的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男人背着,保护着朝宫外冲杀而去……这简直就像是,赵无眠是为了将她从深宫大内救出来一样。 念及此处,皇后不由心尖儿微微一颤,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赵无眠是为了活命,是为了将冬燕的消息传递出宫。 皇后红唇嗫嚅了下,忍不住想对赵无眠说,要不你带我出宫吧。 但此刻多言,只会让赵无眠分心,而且她若真被赵无眠带出了宫,以荆锦为首的一众暗卫定然难逃其咎,被问责后全家都要被处死。 更何况赵无眠凭什么帮她?两人又没什么关系,赵无眠是在为沈湘阁办事,他一不是皇后的朋友下属,二不是皇后的情郎。 若是十八岁的皇后,一定会开口请求,甚至因此情不自禁地爱上赵无眠,但如今的皇后已经二十八岁了。 皇后紧紧抿着红唇,将赵无眠抱紧了几分,小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尽可能替他挡住更多地方,让禁卫更加忌惮,不敢出手。 她心底则忍不住暗暗想到,此刻就当赵无眠是在带她逃出宫吧?虽然实情并非如此,但如此安慰自己,皇后就能聊以慰藉,就能满足十八岁的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心愿。 便在此时,皇后才听见耳边传来禁卫略显惊慌的大喝声。 “朝天门!赵无眠杀进朝天门了!” “继续围剿!他的体力不可能无穷无尽!” 还有不少大内高手的仓促叫喊,其中就有皇后的贴身暗卫,荆锦的叫喊声。 “禁卫远远围住就好,给我们腾出位置!让我等出手!你们武艺不到宗师,只能消耗他的体力,平添伤亡!” “你们手上没轻没重,别伤了皇后娘娘!” 这也是自然,赵无眠此刻被禁卫包围,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众大内高手自然也难以插手。 继而便传来禁卫统领的怒骂声。 “放你娘的屁!赵无眠此刻全身是伤,出刀也没之前那么快,那么狠!谁说兄弟们只能消耗了!?” “双拳敌四手,此刻出了朝天门,距离外城墙还有百丈距离,足够耗死赵无眠了!” “狗日的这真是宗师!?我怎么感觉比林公公还猛啊!?” “林公公呢!?” “被赵无眠的同伙缠住了,那人也是武魁级别的高手!” “妈的有备而来!” 一向训练有素的禁卫此刻居然破口大骂,也是被赵无眠给打的破防了。 便在此时,皇后又听见禁卫惊慌失措的声线。 “敌袭!!!” “赵无眠的援军!?” 禁卫话还没说几句,皇后便感到自己的身体忽的凌空飞起,她此刻才睁眼看去,只见一位黑袍人抓起赵无眠,便身形轻飘飘向外城飞去,速度极快。 而赵无眠此刻,已浑身是血,全身上下俨然没一块好肉。 皇后再往后看去,微微一愣,却见自太极殿前到朝天门内,一条鲜血染成的道路赫然映入眼帘,无数黑甲禁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这都是赵无眠做到的? 而后一众大内高手眼看皇后也被抓起,当即面色大变,飞身而来,密密麻麻宛若蝗虫。 便在此时,皇后忽然听见了赵无眠的传音入密。 “皇后,你若想出宫,便点点头。” 皇后心尖儿猛然一颤,不可置信回首望着赵无眠。 赵无眠的脸上全是血,额头上似乎还被人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进眼里,他便闭着一只眼,回首用余光望着皇后,神情平和,但不似假话。 皇后默然摇头……她不能走,她若出宫,到时候宫内数以百计的人都要被问罪斩首。 “是吗……”赵无眠沉默了下,而后勾出一丝笑意,“等朝烟当上皇帝,若皇后想出宫重获自由,她不会拒绝的……朝烟很温柔的,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皇后没有说话,她忽的在心中想到,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说罢,赵无眠一手解开绑在皇后腰间的绳子,皇后便顺着重力向后落去。 “皇后娘娘!”荆锦大惊失色,快速飞身抱住皇后,而后向后退去,落在宫墙之上。 “放箭!!!!” 眼看皇后得救,禁卫们终于没了顾忌,禁卫统领扯着嗓子大喝道。 咻咻咻—————— 潮水般的黑箭瞬间涌向半空中的赵无眠与黑袍人,但黑袍人只是衣袖轻挥,近前的箭矢便轻飘飘落下。 “妈的,又是武魁!!!” “天下拢共还不到二十位武魁,今晚TM的就出现了两个!” 皇后望着赵无眠缓缓消失在宫墙后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睛有点酸酸的,竟是忽的落下泪来。 “娘娘可有受伤?”荆锦见状连忙安慰,“娘娘受了惊吓,罪在属下,稍后属下便去领罪,但此刻已经没事了。” 皇后微微摇头,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宫吧。” “遵命。” 赵无眠挟持她,还有一方面是为了解沈家之危,皇后自不会忘记。 只有荆锦接住皇后便落下,其余的大内高手则径直追出了宫,势必要将赵无眠与那来路不明的黑袍人缉拿归案。 ------------ 第62章 谁来双修? 蝗虫般的大内高手越过宫墙,竟是一眼没瞧见赵无眠被带去了哪里。 毕竟此刻深夜,视线不是很好,但赵无眠潜入大内挟持皇后,要是还能被他逃了,那禁卫与这些大内高手从上到下都得换一遍血,事关自己官帽,他们不敢懈怠,又四散而去。 “他虽有武魁保护,但只消一靠近城门妄图出城,那边当即就会点燃信筒。” “如今没信号,那就是在京师哪个地方藏着!” “搜!刮地三尺也得搜出来,京中往日不是有不少黑道想和大内朝廷有点关系?如今放出话来,谁能擒住赵无眠,赏爵位!” “侦缉司!侦缉司的人呢!?该轮到他们干活了!” “侦缉司诸位玉牌捕头当时也在宫墙之上,有人看见了赵无眠的脸,目前正在加紧画通缉像。” “这BYD侦缉司的捕快在宫墙上,之前也没看他们出手。” “苏总捕都没见着人,堂堂武魁,要是他也在场,焉能让赵无眠跑啦?” “说实在话,苏总捕朝中皆知他是‘女帝派’,皇后虽然没表过态,但应当是‘幼帝派’,所以苏总捕即便不可能刺杀皇后,但此刻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也是极有可能。” “唉,朝中派系太多,要是景正帝在,将朝中各方势力拧成一股绳子,料想也没贼人敢入宫……赵无眠就是瞅准了此刻大内混乱才敢挟持皇后。” “归根结底还是他挟持了皇后,若非如此,他早就被我们乱刀砍死,亦或是万箭穿心。” “怎么?你的意思此责在皇后?” “卑职不敢……” “那赵无眠也不是人,我眼睁睁看着一刀砍在他腿上,他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要我说,他挟持皇后也没什么用,说不得是盗取清影玉衣披在身上,以挟持皇后掩人耳目。” “应当不至于,内库有高手保护,此次皇后被挟持,都没见他们出手,就是为了防止被调虎离山。” “唉,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此刻防护力量都集中在东宫,坤宁宫反而弱了防卫。” “有时间复盘,还是省点力气找人吧,虽然抢回了皇后,但此人不抓回来,皇后焉能罢休?” 而后不多时,以宣武门为首的外城门当即大开,禁卫每人腰间挂着信筒,六人为一组,彻查京师,不求擒住赵无眠,只求发现他的踪迹后即刻点燃信筒报信。 但大内高手与禁卫这种反应,也是无疑告诉了天下事件真相。 赵无眠,又是赵无眠,昨晚他才站于高楼向晋王与枪魁宣战,今晚他就潜入皇后挟持皇后,那明晚他是不是就要去东宫把昏迷的太子给砍了?再往后,京师各势力甚至都想不出赵无眠还能做出什么事。 目前皇位空缺无人,太子昏迷,皇后就已经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赵无眠都挟持她了,那再往后他刺杀谁,都显得‘咖位’不是很够。 京师众人都已经开始在心底隐隐期待,赵无眠未来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江湖事年年有,年年都能发生一些让人惊爆眼球的事儿,但今年眼看都要过去,没半个月就要年关,赵无眠居然还能接二连三惹了晋王,枪魁,而后是朝堂。 如果他们有MVP这个概念,那今年的MVP一定会给到赵无眠。 不过他们虽然不懂MVP,但江湖有豪侠榜,朝堂有恶人榜……赵无眠今晚过后,一定‘卷卷有爷名’。 京中被赵无眠掀起了天大的风浪,但赵无眠本人却是在松开皇后,连救他的黑袍人是谁都没来得及问,便脑袋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从东宫到太极殿,再到朝天门,赵无眠一路砍杀过来,即便是武魁也得心力憔悴,更何况他此前与林公公对敌本来就受了伤。 能撑到此刻才昏,纯粹是求生意志的缘故……他要是跑不出去,当场就得死,那种情况下,谁潜力都得爆发。 苍花娘娘拎着赵无眠溶于夜色,悄无声息便来了沈府后院,直入自己的闺房,封上门窗,才将赵无眠搁置在她的软榻上。 绮鹤还抱着苍花楼各弟子履历,正在埋头夜读找细作,见状连忙站起,偏头看去,愣是没认出赵无眠是谁,不由偏头问: “娘娘是你从哪儿救了这么个人……浑身是血,全身伤痕,这也没几日可活的了吧?” “他是赵无眠。”苍花娘娘脱下黑袍,却看赵无眠的血迹很快就浸湿了干净软榻。 绮鹤大惊失色,忍不住瞥了赵无眠一眼,而后连忙拿出可以祛除血腥味的药粉往屋内洒。 苍花娘娘单指摸了摸他的脖颈,眼看赵无眠还活着,便轻舒一口气,继而淡淡道:“去府库拿翠木花,九天玉莲液和月华银露水来,再拿些治疗外伤的丹药,无论如何,得让赵无眠活着。” 绮鹤心底犹豫,心想这可都是千金难寻的药材,别说疗伤,就是对于武道也极为有意,饶是沈家与苍花楼的家底也不是很多,如今就这么给赵无眠这个外人用了? 但毕竟是苍花娘娘命令,她不敢不从,连忙去取药材。 苍华娘娘想先为赵无眠点个止血的穴道,但手指伸出又停下,愣是没个能下手的地方。 不过根据她的观察,赵无眠皮外伤虽多,但致命伤却是没有,显然他在禁卫群中冲杀时,也不是热血上头……如此就能救。 等绮鹤取来丹药,苍花娘娘便素手轻移,不见如何,赵无眠浑身衣物便寸寸撕裂,但却不伤及皮肉。 而后苍花娘娘才亲自为赵无眠疗伤。 绮鹤在一旁为苍花娘娘打下手,打量赵无眠几眼,而后才小声道:“这伤势,饶是用了此等疗伤圣物,但没有十天半个月恢复不好吧?以他的身份,此刻估摸没空养伤。” “不错,但本座即便讨厌极了本我堂那群废物,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双修功法在疗伤层面大有用处,待会本座给他的皮外伤处理好后,你去服侍他双修疗伤。”苍花娘娘淡淡道。 绮鹤杏眼顿时瞪大了几分,看向苍花娘娘。 苍花娘娘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 这也是自然,她是魔教教主,可不是什么好好小姐,以赵无眠的身份,值得她派一名门下弟子前去服侍……而且这伤势的确也太重了,以疗伤圣物加之双修功法,苍花娘娘才有把握在五天之内让赵无眠痊愈。 绮鹤顿知苍花娘娘的想法,只得小嘴一瘪,就眼眶红红的开始脱衣服……但下一刻,门外便传来丫鬟的叫声。 “小姐,侦缉司苏捕头拜访,说是宫中有贼人出逃,例行排查。” 苍花娘娘手上动作一慢,她自知赵无眠与苏青绮的关系,自知苏青绮是猜到了赵无眠在她这,因此琢磨少许,便轻轻抬手,“把她带本小姐房里来。” ------------ 第63章 我来双修!尼姑目前犯 苏青绮一个人在侦缉司坐立难安,来回踱步,观云舒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神情平和。 苏青绮忍不住偏头问:“观姑娘不担心赵公子吗?” “苏总捕身为武魁级别的高手,已经前去大内帮他,若是即便如此,赵无眠也出了事,那就是再加上你我也无济于事。” “话虽如此……”苏青绮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但捏着杯子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她此刻脑中纷乱繁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扯开话题似的问道: “观姑娘是怎么和赵公子认识的?据我了解,你们二人相识应当也不足一月,而他在晋地时,大部分时间都同我与圣上在一起。” 观云舒歪头想了下,才淡淡道:“他去河曲矿场教训六爷,而我当时正准备买煤,而他想剿了秦风寨,便给我报了‘王长志’的假名,于是我们便认识了。” 话很简洁,但苏青绮却敏锐察觉到其中要点,“剿秦风寨?” “嗯?”观云舒睁开双眸,带着几分疑惑,双臂抱起胸脯,又歪了下小脸,而后不知为何上下打量苏青绮一眼,才道: “我倘若说,赵无眠早就想剿了秦风寨,只是当时形势危急,他才会反过来利用我……你该不会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他吧?” “啪嗒——”苏青绮手上的水杯不由摔在桌上,居然还当真如此……早在河曲的时候,赵无眠就想办法把秦风寨给剿了。 苏青绮其实没骗赵无眠,她当初说自己想去剿匪,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因为洛朝烟的缘故才一直搁置到现在,她其实还想着等未来去草原杀了巫明抢回自己的青冥剑时,再顺道把秦风寨给剿了。 却不曾想赵无眠居然早便替她做了。 得遇知己,且知己比自己还猛,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这种感觉苏青绮说不清,只觉得自己一想起赵无眠,心头便泛起几分柔意。 等她念及此处,才反应过来观云舒的后半句话,小脸下意识就红了下,微微摇头,“我才十六,离谈婚论嫁还有两年……” “那你就等着吧。”观云舒又闭上双眸,淡淡道,显得不近人情,但她向来如此,苏青绮也习惯了。 话音未落,屋外异状传来,两女神色微变,出屋看去,却是皇后的鸣凤信筒亮起,而后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宫墙之后便飞跃出密密麻麻的大内高手。 苏青绮心底一突,这明显是赵无眠出事了,继而便看有个捕头飞身进了侦缉司,却是在征集人手。 “赵无眠潜入大内意图行刺皇后,如今皇后无事,但这贼人却是被人救出了宫,但还没离京!快!随我去京中各处搜查,若是迟迟缉拿不到赵无眠,我们这顶官帽也别戴了!” 赵无眠被人救走?但赵无眠来了京师后,只有沈家和侦缉司两点一线在跑动……两女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冒出个答案,沈家。 以搜查贼子的由头,两女很快便被请进了沈府,观云舒带着斗笠,腰间挂着个苏青绮随手给的牌子,也暂时当了女捕快。 在丫鬟的带领下,苏青绮与观云舒走进苍花娘娘的闺房,没什么血腥味,当屏风后的软榻上依稀可见一道人影,苏青绮面色一变,快步走去,观云舒则手按剑柄,稍显警惕,慢了苏青绮半步。 走过屏风,瞧见浑身是伤的赵无眠,苏青绮小脸瞬间就白了,不过终究不是什么寻常女子,转而看向正坐在桌前,手上裙子上全是血的苍花娘娘,问:“是沈小姐救了他?” 苏青绮与观云舒并没有见过苍花娘娘,江湖上也没有苍花娘娘的画像流传,绮鹤也便又自觉去了偏房听墙角,省得被观云舒猜出苍花娘娘的真实身份。 苍花娘娘浑身都是赵无眠的血,但她却面色如常,淡淡道: “本小姐与赵无眠有约,需要他活着,才派了沈家高人前去营救,苏捕快虽与赵无眠熟悉,但终究是侦缉司人,可别做出卖友求荣这等事。” 苏青绮微微摇头,没搭这话,终究是忍不住来至软榻前,将后背露给苍花娘娘,查看赵无眠的伤势。 赵无眠没受什么致命伤,但与林公公对拼两招,内伤不轻,浑身更是被禁卫从头砍到腿,要说轻伤那也不可能,好在苍花娘娘舍得用药,行走江湖医术也不错,此刻也就保住了性命。 苍花娘娘小手撑起侧脸,侧眼打量着苏青绮的背影,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还带着不少血迹的熟美面庞上,说不清的妖异与邪魅。 就这么把后背随便漏给她,可见苏青绮有多担心赵无眠,其实要是双修的话,苏青绮比起绮鹤,明显更适合赵无眠,毕竟这两人应当也算是郎情妾意。 苍花娘娘又瞥了眼苏青绮的臀儿,她忧心赵无眠,弯腰查看伤势,挺巧浑圆自然也就极为突出,将捕快袍子崩得极紧,这弧度,饶是苍花娘娘也得不由夸一句‘天赋异禀’。 十六岁的年纪,就生得如此一副蜜桃,偏偏面容又是纯真严肃的女侠款,这反差感……若是苏青绮去修行本我堂那群邪派女修的功法,估摸早成本我堂圣女了。 不过苍花娘娘让绮鹤去和赵无眠双修,是存了把赵无眠绑在苍花楼这条船上的心思,赵无眠和她谈话时虽‘角先生’之类的不离口,但她能看出来此人在男女之事上是极为负责的。 这桃子要是让苏青绮给摘了,大妇的位置没拿到手,那苍花楼以后还拿什么去引诱赵无眠? 苍花娘娘思虑间,观云舒也走了进来,她先是冷眼望着苍花娘娘,小手依旧按着剑柄,即便苍花娘娘救了赵无眠,观云舒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瞧见观云舒如此敌意,苍花娘娘便想起赵无眠此前可是和苍花楼有冲突的,在他的视角里,苍花楼与他乃是敌对方,若是如今一醒来就告诉他, ‘嘿,这是绮鹤,还记着她吗?她曾经得罪了你,被你吊在树上好久,如今她为给你疗伤,同你双修,往后便是你媳妇了,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沈府,就要放在本小姐的真实身份上,本小姐正是苍花娘娘……’ 显然不能这么说,现在还不是告诉赵无眠她真实身份的时候,但她此来京师,只带了绮鹤这么一个苍花楼的女弟子。 怎么办?这种和赵无眠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就要平白无故让给苏青绮或是观云舒?开什么玩笑。 但总不能真让赵无眠这么养半个月伤吧? 半个月的时间,朝中形势风云变化,一天一个样,赵无眠肯定还得出去砍人,若是拖着这么一副伤重之躯,不被人砍死都算赵无眠祖宗在下面的人脉广。 难不成自己提裙上马,葵花向日……这肯定也不成,苍花娘娘对赵无眠的感情还没好到这份上,她不甚在乎属下的贞操,但在乎自己的。 因此她琢磨片刻,便觉此刻当大妇,操之过急,还是卖个人情,一步步来为好。 她便道:“他受伤极重,至少也要养半个月才能勉强挥刀,但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他悠哉养伤,本小姐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他尽快恢复战力……” 话还没说完,苏青绮便坐在被血染红的软榻上,小手不由轻抚了下赵无眠那已经被擦干净的侧脸,低声道: “从秦风寨到太原,从平阳到京师,如今过去了还不到半个月,他便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此刻便让他休息休息吧,他太累了,也该安稳一段时日了,总不能什么都要他来做。” 此话一出,苍花娘娘的话便被打碎进肚,眼里不由浮现几分错愕。 她在想着怎么从赵无眠身上获取更多利益,但苏青绮此刻只想让赵无眠好好休息……高下立判。 不过苍花娘娘是邪派头头,不是什么恋爱中的少女,稍微愣了下后,便继续自顾自道: “本我堂有门双修功,滋阴补阳,长修下去,对武道也有极大进益,缺点是进展缓慢……不过对疗伤有奇效,据本小姐所知,本我堂的据点一般都会设有地下欢喜所,其内常备各种男宠女宠,就是以备不测,受伤后可及时去暗室双修疗伤,而这门功法,本小姐刚好知道。” 说着,苍花娘娘自怀中取出一本秘籍,放在桌上,并未强求苏青绮亦或观云舒,直接起身离去,口中道: “要不要用这门双修功为他疗伤,你们两人决定……当然,根据本小姐的观察,你们二人均是处子,赵无眠其实也元阳未散,你们三人均是武艺不俗,三人双修,别说疗伤,就是对武道层面都益处极大,定然能让你们三个的武功都涨一大截…… 赵无眠此刻乃是顶尖宗师,此次双修过后,说不得都能半步武魁。” 说罢,苍花娘娘便转身出屋,“本小姐先去洗澡,这是我的房间,定不会有人来,也不用担心大内前来搜查……你们二人自己决定吧。” 苍花娘娘巴不得两女都不和赵无眠双修,以把大妇这个位置让给苍花楼……反正秘籍她给了,人情自然也给了,领不领情,那是苏青绮与观云舒的事,但赵无眠得认这个人情吧? 苍花娘娘对自己的决断挺满意,自顾自离开房间,关上房门,便带着好心情洗澡去了,徒留苏青绮与观云舒两女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无眠偶尔的呼吸声……苏青绮与观云舒好似连呼吸都没了。 两人一个人抱着剑站在门旁,一个人坐在床上,神情都有几分难言的呆愣与思索,最终还是观云舒率先开口: “赵无眠闲不下来的,即便你让他安心养伤,他也不可能如你所愿……若是晋地有了消息,洛朝烟有了危险,他肯定第一时间带刀骑马跑回平阳。” 观云舒这话的意思就是……最好还是和他双修。 苏青绮焉能不知道?身体健健康康的休息,还是抱着伤重之躯休息,肯定是前者好,万一此地暴露被大内高手找上门,赵无眠也有反击之力不是? 苏青绮看向桌子上的秘籍,粉唇抿了下,刚想开口,张开嘴,却又嗫嚅了下,愣是说不出话,片刻之后才呐呐道:“那谁来和赵公子双修呢?” 这话纯属白问,观云舒用着看白痴似的眼神瞥着苏青绮,“我是尼姑,你说呢?” “尼姑也能还俗啊,此刻危急之时,观姑娘先犯戒,而后再去小西天还俗……江湖上,这种事也很常见吧?料想洞文方丈也不会怪罪。” 洞文不会怪罪?观云舒是洞文方丈的亲生闺女,别看他是没了感情的和尚,但若是被他知道观云舒是因为疗伤才不得不把身子给了赵无眠,你看洞文方丈削不削赵无眠。 但苏总捕也差不多,他还在大内和林公公拼杀,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然逃出宫,现如今转头自家妹子却在和赵无眠双修,这要是让他得知,不得砍了赵无眠? 观云舒摇摇头,抱起双臂,小脸淡漠,平淡道:“我不喜欢他,而你喜欢他,就这么简单,你来吧,我给你守门……这事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在王府我也给他和洛湘竹守过门……” 说着,观云舒便有些咬牙切齿,似是看赵无眠烦心,便不待苏青绮反驳,默默离去,不见了踪影。 这下就只剩苏青绮一个人选了。 她坐在软榻,俏脸红得几欲出血,脸色复杂到了极点,小手拧着袍子下摆,握拳的力道很大,骨节都有些发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赵无眠,但肯定不讨厌……她只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与赵无眠的未来会是在这种情景下发展。 苏青绮出身江南水乡,自有水乡女子的婉约与柔情。 倘若她与赵无眠当真有缘法,那比起此刻不得已而为之,她心底其实更希望和赵无眠郎情妾意,徐徐发展。 但她也是江湖女子。 她想起了方才观云舒曾提过秦风寨的事,又偏头看向赵无眠,望着他昏睡的面庞……这便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苏青绮转头看向桌上的秘籍,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而决绝。 只是疗伤罢了,等赵公子伤好之后,就不做这事儿了…… 赵公子半月来做了多少事?九死一生的局全让他闯了,嫡公主登基之事,定然离不了他的帮助。 京师封城,禁卫挨家挨户搜查,东燕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不能寄希望于沈小姐这个外人,赵公子半个月后才能挥刀显然就是待宰羔羊。 于公于私,自己也不该有拒绝的理由…… 寻常女子,十四岁就该嫁人了,她今年十六,其实按照规矩,明年差不多苏家就该为她择婿了,如今也就提前了半年罢了。 而且自己偷偷摸摸干,赵无眠又不知道……等为他疗伤完,瞒着他就是。 如此想着,苏青绮的心底便轻松了不少。 她便长身而起,拿起双修秘籍,而后想起了什么,开窗在屋外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只有尼姑负手站在雪中,背对着屋内,腰间挂着侦缉司令牌,宛若屋里正在勘察什么命案一般严肃。 苏青绮小脸不知为何又是一红,小声道:“观姑娘,你……你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吗?” 观云舒回首看来,神情略带几分错愕,隐隐还有点小委屈。 本姑娘都为你们两人守门了,如今你还嫌我听墙角? 有这么欺负尼姑的吗?说到底,尼姑来给你们两人守门,已经足够欺负人了。 观云舒深呼一口气,默默走远了些。 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如今更加烦躁。 苏青绮这才放下心来,悄悄摸摸关上窗户,拉上帘子,遮挡严严实实,宛若深闺大小姐与自己的情郎偷情……实际上也差不多。 而后她才又走回床边,转头看了眼赵无眠,却见赵无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侧眼望着她,神情还几分茫然,显然刚醒不久。 两人对视。 ------------ 第64章 低绮户,照无眠 昏黄的烛火在房中忽明忽暗,苏青绮与赵无眠对视,神情满是错愕,就这么呆滞几秒后,如血般的红霞瞬间顺着脖颈攀至她的脸庞。 苏青绮腿都是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口中下意识结巴问:“公子什,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你问观姑娘能不能听见声音的时候……”赵无眠的神情还带着几分迷茫,而后瞧见苏青绮手中的秘籍,其中‘欢喜极乐功’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眉梢一挑,“这是双修功法?你从哪得来的?” 苏青绮微微一愣,而后连忙将秘籍背在身后不让赵无眠看,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到了极点。 自己准备和赵无眠双修,转而赵无眠就醒了,不过现在还算好的……这要是双修途中赵无眠忽然醒来,那苏青绮当场就能羞到拔剑自刎。 但这问题让苏青绮怎么回答? 苏青绮不说话,赵无眠却是将实情猜了个十成十。 他看了眼自己伤重之躯,又看向羞愤欲死的苏青绮,神情稍微一愣,“这……这是要双修疗伤?那门功法可以疗伤?” 苏青绮银牙一咬,暗道醒都醒了,来都来了,就算瞒不住赵无眠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去把观云舒拉过来让尼姑双修。 她便深吸一口气,捕快服差点被崩裂,而后面无表情走进软榻……只是越靠近赵无眠,她的心跳就越快,腿就越软。 苏青绮强撑着平静神色,坐在软榻前,又将《欢喜极乐功》拿出,翻阅起来,不看赵无眠,嗓音淡淡道: “公子受伤太重,若是不双修疗伤,至少也得养半个月才能下床……而你刚刚自大内冲杀而出,全城都在找你,你若是不能尽快恢复,兴许有性命之危……我,我不能不管你。” 赵无眠顿时了然,而后沉默片刻,感知了下自己的身体……的确如此,虽然若是想双修,也有能力,只是的确很虚弱,连动动手指都难。 如今他找出冬燕的真实身份,距离扶持洛朝烟登基,基本上只余几步之遥,接下来的时日只会遭遇更多的厮杀……磨磨唧唧半天养不好伤,显然不合适。 赵无眠微微摇头,“话虽如此,但这事儿哪有强迫的道理?你若心头不愿,自不需要强迫自己与我双修,我只是受了伤,又不是不双修就要死了,其实没那么紧迫。” 苏青绮依旧垂眼翻看双修秘籍,看也不看赵无眠,也不搭理他这话,只是捏着书册的小手攥得极紧。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只余两人的呼吸声,与苏青绮翻看秘籍的细微声响。 不多时,苏青绮便翻看完了《欢喜极乐功》,她乃是年纪最小的元魁,天赋没得说,刚上手《五气经》就能反过来教导赵无眠,如今学会双修功自然也不难。 合上秘籍,苏青绮将册子放在一边,便低着小脸,垂下视线,还是不敢看赵无眠,只是小声道:“公子讨厌我?” 赵无眠摇头,却是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其实当初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我就觉得我们两人有缘法……嗯,这话神叨叨的,但我若是想娶妻生子,自认没有比苏小师父更合适的人选。” “别叫我师父。”苏青绮先是反驳一句,而后才好奇问,“为何?” “在平阳时,每每练武,我都能想起你。” 赵无眠说得比较含蓄,但此话一出,苏青绮心底那仅剩的犹豫也全没了。 好歹是自己的第一次,苏青绮自是希望能与赵无眠清醒的共赴巫山云水,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就没了身子…… 苏青绮又深呼一口气,紧咬下唇做好了心理准备,而后便双手解开腰带,却听赵无眠道:“嗯……不用脱制服,女捕快就挺好。” ??? 苏青绮杏眼里泛起几分茫然,乖巧道:“哦……那,那然后呢?” “先把我身下的床单换了吧……都是血,到时候都认不出哪片是我的,哪片是你的……” 听这没良心的话,饶是苏青绮也不由气得在赵无眠肩膀上拍了下,而后才扶着他在软榻前的椅子上坐下,继而从柜子中翻出苍花娘娘的新床单被褥换上。 苏青绮脱下长靴,而后跪伏在床上,小手舒展着床单。 赵无眠坐在她身后,先是看向苏青绮穿着纯白罗袜的小脚丫,可爱且线条优美的足弓在昏黄灯火下,拉出几分富有诱惑力的阴影。 而后他又看向她被崩得紧紧的捕快服下摆。 苏青绮的动作很慢,仿佛是想把双修这事无限拉远,磨磨唧唧,磨磨蹭蹭……可惜再慢,床铺也只有这么点。 因此等铺好床单被褥,苏青绮才又扶着赵无眠在干净整洁的床上躺下,却仍然不敢看赵无眠,视线盯着干净软榻。 就是这床上有一股自然的幽香,看陈设,这明显是沈小姐的房间。 睡着沈家小姐的床,尼姑在门外守门,和侦缉司的女捕快双修…… 苏青绮做完这一切……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便规规矩矩在赵无眠的身旁躺下来,肩膀和赵无眠的肩膀挨了下,她便浑身一颤,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小脸又是再度充血。 她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等,等之后,我教你怎么运行双修功的气劲法门……这门功法唯一的条件,只有修行内功,你我二人内外兼修,自是无碍。” “我动不了啊。” 苏青绮一双杏眼赫然睁大,显出几分不可置信与恍然大悟,而后才磨磨唧唧,小手压着软榻坐起身子,粉唇嗫嚅片刻,才小声道: “那,那我,我来主动,双修功上有插画,我刚刚都把,把姿势都记在心里了……公子别看我。” 说着,苏青绮屈指轻弹,凭空一道气劲弹出,竟是将烛火直接扑灭。 赵无眠认识苏青绮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手指法绝活。 等没了灯光,苏青绮才好受几分,双手撩开捕快服的下摆,开始脱裤子。 赵无眠偏头看,苏青绮便脸红红怒道:“别看!” 赵无眠无奈闭上双眸。 等苏青绮准备好,又做好心理准备,才低声道:“这只是疗伤,等疗完伤,我们便再也不做这事儿……额,也不是再也不做,反正最近不行……不对不对,我不是说以后就能做,我是说,今天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子定不能将此事往外传。” 叽里呱啦苏青绮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现在心尖儿噗通直跳,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赵无眠又无奈点头。 而后苏青绮才翻身坐下,往下摸了摸,继而又如触电般猛然从赵无眠的身上弹起,杏眼瞪得圆圆的,“不,不行,进来会死的……” “不会死的……只要做好准备工作就行。” “什么准备工作?” “这样,你先把捕快服撩开一点,不用脱不用脱……嗯,袜子也不用脱。” 在屋外,苍花娘娘洗完澡,正双手负在身后,靠着门房,以她武魁的实力,只要刻意去听,那听到内里男女的谈话声自是不难。 听着听着苍花娘娘眼底便泛起几分惊讶, “啧啧啧,这么听来,赵无眠还挺厉害的……就是变态了点?喜欢脚?哦?还让这女捕快捧着喂?” 观云舒抱着剑站在一旁,斜视着苍花娘娘,眼神嫌弃。 苍花娘娘笑盈盈问:“尼姑不来听听?权当红尘历练了。” 观云舒冷冷回首,懒得搭理苍花娘娘,只是依稀可见洁白如玉的小耳朵都红了起来。 ------------ 第65章 身临绮境 翌日清晨,雪幕纷飞,几缕飞雪缓缓飘向窗户,意图飘进暖烘烘的屋内,旋即便被窗纸挡住,落在窗沿上,积雪渐多,有些逸散下来,在空中形成薄薄雪雾。 屋内未点烛火,晨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也洒在了软榻之上。 “嗯……” 一只纤细的雪白臂膀自床铺间伸出,苏青绮自床铺间探出慵懒却不知为何带着潮红的小脸。 她下意识用手背挡住视线前的暖阳,少许之后才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但眼中还是有几分呆滞。 她侧眼看去,自己的捕快服不知何时已经破破烂烂丢在地上,左一道口子右一道口子,软榻前的椅子上则挂着两件青白色的里衣以及绣着可爱桃花的纯白肚兜……还有一只纯白罗袜丢在床尾,另一只袜子呢? 瞧见这么一只孤零零的袜子,苏青绮极为晦涩,宛若生锈的头脑才被缓缓牵动,开始思考与回忆。 怎么只有一只袜子呢?哦……另外一只还在我的脚上穿着。 念及此处,苏青绮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僵,呆滞的杏眼转瞬恢复清明,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太大了,不敢放……于是低绮户,照无眠……伸了舌头,自己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但此次是为双修疗伤,自己晕过去可不行,因此之后她又强打精神继续照无眠。 本来说只是双修疗伤,苏青绮心想脱裤子就好了,快速完事,快速疗伤,也没必要露其他地方。 但最后不知怎么,双修功法只运转了两三个周天,床铺就湿透了,自己则浑身软着栽倒下去。 而双修功法只是运转了两三周天,赵无眠就有了动弹的力气,然后……然后苏青绮就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了。 只记得自己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撕烂…… 原本苏青绮是没打算露其他地方的……毕竟插画上都说了,双修时只需要脱裤子就好。 令人面红耳赤,杂七杂八的画面一股脑涌进苏青绮的脑海,让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其中的先后顺序,到底是先双修,然后脱衣服,还是先脱衣服,再双修? 分不清,苏青绮真的分不清。 不对!到后面都不是双修了,后面压根都没运转双修功法,纯粹就是赵无眠在欺负她! 赵无眠呢?应该在旁边睡着……后半夜就是赵无眠在主动,他伤势没好就这么用力,消耗极大,料想应该没醒。 苏青绮白皙小脸面红如血,小手紧紧抓着被子,偷偷摸摸用眼角余光往身旁看了一眼。 却见赵无眠正用手撑着侧脸,偏头看她。 苏青绮此刻坐起身,乌黑发丝披散在后腰,雪白柔滑的脊背在发丝间隐隐约约,侧着看去,更是可见东半球以及赤…… 瞧见苏青绮看过来,便露出一抹笑容,“苏小师父,你醒……” “别叫我师父!”苏青绮一个激灵,瞬间缩进被窝,用被褥挡住自己的小脸,羞赧大喊从内里传来。 “那青绮?” “轻浮!反,反正你现在什么都别叫我。” “嗯……苏小姐。”赵无眠面露无奈,又向前凑了凑。 苏青绮隔空感知到赵无眠的气息正在凑近,一个翻身便抱着被褥下了床,小脸血红,眼神羞愤,还有点委屈巴巴,小声道: “你,你欺负人!说好了双修疗伤,但那时候我都没气力了,你也不自己运转双修功……我,我从没想到,赵公子居然是此等色胚!” 话音落下,而后身下的痛楚与腰间的酸痛又让她腿软了下,不过被褥一被抽走,垫在身下的白手帕便映入脸帘。 手帕上点点红梅印在其上,赵无眠瞧见便珍之若重将白手帕叠起,而后才无奈道: “我没看过秘籍,压根不会啊,之前运转那几个周天,可都是苏小姐带着我运功的,我也没想到才这么一小会儿苏小姐就晕了。” 苏青绮杏眼顿时瞪得圆圆的,“那,那你怎么不停下来去找秘籍?秘籍不就在床头柜上吗?” 赵无眠解释道:“我之所以唤苏小姐小师父,就是因为我没了记忆,很多时候都看不懂秘籍,而且昨晚烛火都灭了,乌漆嘛黑,我又没力气下床点灯……” 苏青绮琢磨了下,赵无眠言之有理,昨晚还真不能怪他,只能怪苏青绮自己战斗力太弱,又身体太敏感,照无眠时只是贴了贴,她就翻白眼差点没了意识。 “而且……” 苏青绮回过神来,疑惑看向赵无眠,却听赵无眠认真道:“苏小姐太漂亮,我把持不住。” 苏青绮原先已经冷静下来的小脸霎时间又红了,抱起被子就遮住自己的小脸,“登徒子……明明之前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种话,现在这种调戏女子的话你却随口就对我说……” “不想骗你。” 此话一出,苏青绮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消了,她抱着被褥在软榻坐下,却扭扭捏捏,小脸犹犹豫豫,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和赵无眠说些什么。 她不讨厌赵无眠是真,心底甚至于暗暗喜欢他也是真,但是如此草率两人便共赴鱼水,委实太快……根本没有给苏青绮留下与赵无眠‘相知相爱’的过程,两人之间明显缺了极大一部分该有的经历。 便仿佛,两人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而仓促成亲的新婚佳人,但在此之前却连面也没见过。 此刻便给了苏青绮这等割裂感与陌生感。 她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虽然她并不后悔,但总归感觉不太对劲儿,心底患得患失,很不是滋味。 赵无眠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琢磨了下,而后笑道:“苏小姐,还记得我此前问你的问题吗?” “什么?” “倘若我决意做一个江湖游侠儿,不插手朝廷与太玄宫的事,你可愿同我一起浪迹天涯?” 苏青绮微微一愣,偏头望着赵无眠,沉默片刻,心中难言的低沉思绪转而化为一种难言的冲动。 她说:“公子失去记忆,可是还记得自己的籍贯?” “籍贯?”赵无眠微微一愣,他当然不记得,不过他知道自己前世的籍贯,便道:“蒲州。” 苏青绮坐在软榻上,双手紧紧抱着被褥,闻言回首望向赵无眠,柔柔一笑, “江湖夜雨,凶险万分,公子不可能从朝堂与太玄宫之事脱身而出……若是哪天你被谁杀了,我一定为你报仇,然后便去蒲州为你守寡。” 赵无眠愣了片刻,而后也是一笑,“没必要咒我死吧?” “谁让你欺负我?我一直以为公子是很有风度的,结,结果……”苏青绮又红了脸, 赵无眠往前凑了凑,“昨天双修功,只运转了几个大周天……这功法的确神奇,我确实好受了不少,只是我伤势颇重,单单昨晚,对我的伤势恐怕只能起杯水车薪的作用。” 苏青绮小脸一愣,杏眼瞪大几分,探出手指感知了下赵无眠的脉搏,的确还是十分虚弱,只是比昨天好了那么一丢丢。 她小脸顿时带上一丝羞意,“天,天都亮了……等晚上再,再疗伤吧,现在光线亮,你,你什么都能看见……” 赵无眠想说你的肌肤委实太白,昨天即便灭了灯,你身上也跟会发光似的,但此刻他自是说: “还早,天色才刚亮,而且我的伤势,沈小姐也知道,若是单单靠晚上那点时间,恐怕不够,所以她一定不会来打搅的。” 苏青绮轻咬下唇,而后做贼似得往四周看了一眼,才抬手拉了拉软榻前的幔帐,杏眼带上一层雾气,“你,你闭上眼睛,别看我。” 赵无眠闭上双眸,果真不看,只是道:“得先准备准备吧,不然很疼的。” 苏青绮粉唇紧紧抿着,慢吞吞抱着被褥爬上床,而后继续强忍羞赧,做‘低绮户,照无眠’的姿势,为双修做准备。 在门外抱着剑,守了一夜的观云舒正闭目调息,默默修习内功,暗道佛门中人在哪都是修行,继而她好似听见了什么,眼眸忽的瞪大,显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抬眼看向东方泛白的天空,脑海中浮现一个词……白日宣淫。 赵无眠不是受重伤了吗?怎么还有此等体力? 小尼姑理解不了,但她也别想继续练功了。 而另一边,苍花娘娘听了大半夜墙角后便负手离去,转而去查大内的后续情况。 绮鹤拿着京师各地传来的线报,这事太大,不可能瞒住,因此短短一晚,赵无眠的事迹便传遍了京师各地。 绮鹤口中难掩惊叹,却是从线报中提炼出《江湖豪雄榜》上的一段话,说道: “自半月前,赵无眠诛江白,退鬼魁,于落霞街众目睽睽下夺千里马,而后辗转京师,杀叶万仓,宣战枪魁, 后扮做护卫潜入坤宁宫,诛杀大内高手毕子定,被皇后打入天牢,而后被皇城司右司主带入东宫,被大内总管当场抓获,而皇后因毕子定意图对其不轨,赵无眠诛杀毕子定有功在前,轻信贼人,才被掳走, 后赵无眠挟持皇后,闯太极殿,入禁卫围,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身负重伤却无人能挡其勇,终天光破云,冲杀而出。” “赵无眠虽自称幻真阁叛逃弟子,但在此之前,江湖从未听说过此人,好似凭空出世,然半月事迹,足见其胆气勇武,英雄不问出处,便入《江湖豪雄榜》第二十位,仅次武魁之下。” “是曰:剑倚青天笛倚楼,云影悠悠,鹤影悠悠。” ------------ 第66章 围剿死太监 “都登上《江湖豪雄榜》了?”苍花娘娘侧躺在软榻上,素手撑起侧脸,闻言稍微一愣,“这玩意儿含金量可是不低。” 《江湖豪雄榜》是江湖六大派之一的翡翠宫亲创榜单,翡翠宫在三大宗六大派内,属中立派,平时所做行当也多为情报倒卖……不过翡翠宫宫主也是武魁,所创榜单皆是他过手之物,不容他人插手,其上排名关乎他的威信力,自然含金量也就不错,江湖人大都认他。 豪雄榜豪雄榜,关键在于‘豪雄’二字,而非‘战力榜’。 赵无眠能排前二十,并非指翡翠宫宫主认为他的武力在天下排前二十,单单就是觉得他半月来所作所为称得上‘豪雄’二字。 不过苍花娘娘并不如何待见翡翠宫宫主,因为这厮也不是什么正劲人,除了《江湖豪雄榜》,他还设立了《景正绝色榜》,榜如其名,就是负责记载景正年间的天下美人。 而无论是沈皇后,还是苍花娘娘,都在其列,且排名靠前。 苍花娘娘在外抛头露面,都带面具,也压根没见过翡翠宫宫主,但江湖流传剑宗宗主暗暗倾心于她,所以即便苍花娘娘没露过面,也被翡翠宫宫主排在前面。 容貌绝色广为流传,对于女子而言,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当初沈皇后入宫,一部分原因在于沈湘阁逃婚,另一大原因就在于沈皇后本就在《景正绝色榜》上排第二……至于第一,那是太玄宫主萧远暮,景正帝自不会招一个反贼入宫为后。 “恶人榜呢?”苍花娘娘又问。 绮鹤从一沓文件中取出一张通缉令递给苍花娘娘, “赵无眠这事闹得太大,所以即便不到武魁级别,却也排名极为靠前,目前仅次于戎族国师乌达木,太玄宫宫主萧远暮,本宗阁主,西域圣教教主申屠不罪,位居恶人榜第五,谁若能擒住他,赏侯爵。” ‘本宗阁主’,指幻真阁阁主,也即苍花娘娘的直属上司。 苍花娘娘接过通缉令,柳眉微微一挑,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这画像,不能说跟赵无眠毫无关系,毕竟还是有点像的,但也只有一点点。 这倒也是,赵无眠入宫前苍花娘娘为他易容,加之那晚与林公公缠斗之人,明显是苏总捕……苏总捕不能把赵无眠从恶人榜上除名,但这点小手段还是能办到的。 绮鹤又翻了翻手上文件,眉梢蹙起,继续道: “那晚大内,除了娘娘,还有一人入宫意图不轨,却被林公公及时发现,鏖战之后,逼退贼人…… 但林公公身为大内总管,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一档子事,明显办事不力,而林公公的权力来源于皇帝,如今皇位空缺,除了皇后无人能罚他,可皇后昨晚后便受了惊吓,卧床不起,至今还未出面,林公公便自个儿领罪出宫,势要擒拿赵无眠, 与此同时,还有苏总捕,他身为侦缉司总捕,那晚也不见踪迹,明显也落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不过毕竟才过了一晚,比起责罚,还是先缉拿贼子为好……如今两人应该都还在京师各处搜寻赵无眠。” 这就是外人对于昨晚事件的始末了解,才过了一晚,很多事还没有发酵,所以目前还是集中在先缉拿赵无眠上……而那晚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赵无眠外根本无人知晓。 苍花娘娘便有些坐不住,毕竟‘皇后卧床不起’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一千道一万,赵无眠挟持皇后,害的皇后面见万千刀兵,置于险地,乃是事实…… 无论有没有内幕,这事得问清楚。 因此苍花娘娘步履匆匆就来了自己闺房前,观云舒小尼姑还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抬头望天,瞥见苍花娘娘便只是扫了一眼,便淡淡问道:“何事?” 苍花娘娘背着双手,侧耳往屋内听……没听见什么动静,便道:“完事啦?” “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苍花娘娘还真就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观云舒杏眼浮现几分错愕,而后犹豫少许,也跟着进去。 屋内并没有什么令尼姑不堪入目的场景,只有赵无眠穿着白衣正站在水盆前用毛巾擦脸,透过屏风,依稀可见苏青绮正坐在软榻上,抬手梳理着腰后长发,即便未见其人,也能从其纤细身影中看出几分贤淑雅意。 赵无眠瞧见两女气势汹汹推门进屋,放下手上毛巾,带上笑意,“早上好……” 按苍花娘娘的预计,赵无眠原先需要两天才能下床,十五天才能挥刀有战力……但如今才过去一晚,看上去气色便不错,显然苏青绮居功甚伟。 但两女的心情却是一个赛一个差。 “我不好。”观云舒冷冷道。 苍花娘娘也是美眸微眯,淡淡道: “本小姐让你入宫,只为让你保护姑姑,至于查不查冬燕,那是你的事……而你挟持皇后,将姑姑置于险地,昨晚你从禁军包围圈冲杀而出,好不威风,但有没有想过,万一有谁失手砍伤了姑姑……这个责任你能担?” “哦?”闻言,观云舒倒是侧眼打量了赵无眠一眼,而后琢磨了下,反而对苍花娘娘道:“他虽然色胆包天,但不可否认头脑很好,挟持皇后应当另有用意,而非简单挟持人质逃出大内。” 赵无眠有些感动,小尼姑虽然毒舌又冷酷,但在此时居然会为他说话,不枉他真心把尼姑当朋友。 继而便听尼姑继续道:“虽然江湖人不拘小节,但挟持皇后,肌肤相触,他又是此等色胚,比起皇后有没有受伤,你倒不如关心关心你的姑姑有没有被他占便宜。” 观云舒言之有理,苍花娘娘眼神瞬间就危险起来。 “请问我是有哪里得罪你了吗?”赵无眠不可置信看向观云舒。 观云舒小脸微冷,“我给你守了一夜门。” 赵无眠看着观云舒略显憔悴的脸色,“所以你听了一晚上墙角?” 观云舒小脸瞬间泛起一丝红晕,继而忽的冷冷一笑,打算和赵无眠好生说道说道,却听苍花娘娘微微抬手,朝赵无眠也是冷冷一笑,“赵大公子,解释解释?” “我和皇后娘娘商议好的,如此行径,才能传达出皇后被我刺杀的假象,等她回坤宁官装病,沈家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苍花娘娘愣住了,细细一想,还真如赵无眠所言……她让赵无眠进宫,只是心忧姑姑,不曾想赵无眠短短一晚还能把沈家之危解决。 但说起来轻巧,这可是赵无眠抱着皇后从大内冲杀而出的后果,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初太原抢千里马都没受这么重的伤。 赵无眠说话间,苏青绮也已经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她身着青白里衣,发鬓绑成利落干净的低马尾。 赵无眠顺势将手上他自己刚刚用过的毛巾递给她,苏青绮微微一愣,而后还是接过毛巾,小脸还带着几分羞赧,只是瞧见观云舒与苍花娘娘,便板起脸,做出一副严肃模样,默默洗漱。 赵无眠则将昨晚之事简单概括一遍。 苏青绮洗漱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可置信,“冬燕头子是林公公?” “这倒未必。”赵无眠微微摇头,“不过冬燕的下一步计划我倒是能猜出来……离间董玉楼与晋王,引戎族入关。” “离间……未必如此。”观云舒琢磨了下,而后淡淡摇头,分析道: “晋王抓不到嫡公主,已经快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等嫡公主登基后,为了稳定江山,即便不可能当即清算他,但这根刺插在心头,嫡公主迟早会有所动作,所以还是勾结戎族更有胜算,即便背负万世骂名,也好过一败到底。” 赵无眠微微抬手,“晋王的事暂且不论,冬燕为何要抓晋王世子也暂且不管……而林公公即便不是冬燕首领,也是其中二把手,若是能杀了他,冬燕的计划得失败七成……” 说着赵无眠便看向苍花娘娘,“杀一名武魁……需要几个武魁级别的高手围剿?” 苍花娘娘柳眉微挑,赵无眠专程问她,是因为察觉到她就是昨晚救他的人? 应当不至于,苍花娘娘可从未在赵无眠面前表露实力,她便不动声色问: “宗师好杀?” 赵无眠摇头,“我目前杀过的宗师,只有江白,凌虚老道,叶万仓,毕子定,其中江白是用了极为珍贵的蛊毒,专门针对他的外功才能杀; 叶万仓是被我,观姑娘与苏小姐围攻后受了重伤,仓皇而逃,无心与我对战; 而凌虚老道年纪太大,真实实力压根就算不上宗师,因此细细算来,只有毕子定是我真刀真枪,单凭实力所杀,但即便如此,我杀毕子定时,也是占据了‘暗卫即将到来,他心底松懈’与‘挽月弦太过凌厉,他第一次见,没有防备’这两个优势。” 苍花娘娘微微颔首,心中赞许,暗道赵无眠虽实力已经跻身顶尖宗师之列,所作所为更是豪情狂妄,但心底并未傲慢自负,反而对自己的实力认知极为清晰,只是…… “你还会挽月弦?”苍花娘娘反应过来,心底错愕,“这可是萧远暮那女人的独门武功,你怎会?” 赵无眠微微摊手,“这不重要,还是继续谈论怎么杀林公公吧。” 眼看赵无眠不愿说,苍花娘娘便暂且收起心中疑惑,却是没好气道:“宗师都尚且如此难杀,更何况武魁?单凭我沈家的高手与苏总捕两个武魁,杀不了。” 赵无眠眉梢一蹙,“毒呢?” “练至武魁那个层次,除非是寒玉蛊这种蛊毒,否则什么毒都不可能有用……软骨香,散气丸,那都是武魁之下才会用的小玩意。” 观云舒也是微微颔首,“自景正年间,设立十武魁后,有大败武魁,夺武魁牌匾的例子,但景正十七年间,正儿八经被人斩杀的武魁,有且只有一位……景正十二年冬,老枪魁陈从新被萧远暮于鄱阳湖斩杀当场,那也是萧远暮的成名之战。” 苏青绮接着补充,“在景正之前,沟通天地之桥的高手都被尊称‘五岳’,按公子的说法,林公公乃是五岳之一的夏成松,但其余四岳,至今都还活在世上,乃至其中还有两人就是现任武魁,江湖纷纷扰扰,武魁之间也时常争斗,但如观姑娘所言,唯一被斩杀者,唯有老枪魁。” “想杀林公公。”苍花娘娘张开手掌,冷冷一笑, “至少需要五名武魁合力围剿,而我们只有沈家,苏总捕,许然,洞玄……顶天就拉出来四个,而且即便五人围剿,也有被林公公逃遁的风险,毕竟武魁功法各不相同,有些人在场,就注定有些人用不了全力,更有甚者就是看彼此不顺眼,还没聚在一块,自己狗脑子就先打出来了,便如翡翠宫宫主与苍花楼楼主。” 赵无眠琢磨了下,“许然在晋北,被晋王监视,而洞玄大师即便能把他从小西天拉到京师,单靠三个武魁也不太好杀林公公……” 苍花娘娘面无表情,又默默放下一根手指,“不过我们沈家的高手,与苏总捕,许然,洞玄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合作,彼此只要相互不影响,那其实倒也能勉强和林公公打一打,诛杀他的概率有四成……” 四成的概率,其实已经很高了。 赵无眠眉梢紧紧蹙起,苏青绮便提议,“将冬燕之事昭告天下,如何?” “现在还不行,至少得等楚地水师驻扎琅珐,到时候即便太子已死,皇长孙上位,只要朝烟领兵入京,皇位照旧是她的,而且林公公必须得死。”赵无眠冷冷道: “此刻昭告天下,他一来背地里诛杀太子,朝廷大臣当即扶持皇长孙上位,二来等他逃离京师,定然后患无穷,被一个武魁时刻惦记,自然不好……此刻他身在东宫,不能离开京师,反而成了他的限制,给了我们召集武魁围剿他的时间与机会。” 苏青绮琢磨片刻也觉得如此,赵无眠已经得罪了枪魁,如今又被林公公惦记……赵无眠不可能次次身边都有武魁高手保护,即便赵无眠有了武魁的实力,但难道还能时刻保护身边人吗? 此刻有诛杀武魁的机会,那就必须把握住,不能让林公公逃出京师! 苍花娘娘满意颔首,“还以为你会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难怪是你护送嫡公主回京。” 说罢,苍花娘娘淡淡起身,“我们的目标目前有且只有一个……想办法诛杀林公公,为此我们还需要其余武魁助力,洞玄大师只需书信一份,但许然身在晋北,难以脱身,加之你此前曾道董玉楼或许会勾结戎族入关,所以恐怕你还是得去晋北一趟。” 赵无眠正有此意……晋北,一切的开端,他当初自宫内取出的九钟,大概率就在晋北某处,慕璃儿与洛厢竹也在晋北,更是需要去草原诛杀巫明,夺回苏青绮的青冥剑。 “不过在此之前。”苍花娘娘微微一顿,背着双手站起身,上下打量了眼苏青绮姣好的身段儿,而后才淡淡道: “你先疗伤吧,目前京师封锁,若想离京,也得等你伤势痊愈之后,正好借此好好计划诛杀林公公的事,更该让你好好休息休息,昨晚你昏迷时,这位女捕快巴不得你继续昏睡,好让你不再如此前那般费尽心力,本小姐不过想让你尽快恢复,就差点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罢苍花娘娘便淡淡离去,徒留红透了脸的苏青绮,与表情愈发冰冷的观云舒。 ------------ 第67章 心病同相思 疗伤固然重要,但苏青绮也不能一直待在沈家不走。 她与观云舒来沈家时正大光明,若是迟迟不见露面明显不合适,说不得就会有人猜测沈家有问题……目前缉拿赵无眠这事大于天,宫中若真要搜查某户人家,谁敢拒绝那谁就是窝藏贼人,罪不容诛。 因此苏青绮打算先回侦缉司从苏总捕那里拿一枚搜查令,再领些人手掩人耳目,将‘搜查沈家’划为她的任务……从而以公务为由和赵无眠偷情。 不过苏青绮的捕快服被赵无眠撕破了,干干净净进沈府,衣衫褴褛出大门,显然不合适。 好在观云舒此行穿着蓑衣,给苏青绮披上便无碍,只是苏青绮披蓑衣时完全不敢看观云舒的眼神,只得凶狠瞪了赵无眠一眼,而后又忍不住面色缓和,小声道: “我先走了,大哥昨晚去大内帮你,虽然隐瞒了身份,但明显遭人怀疑,侦缉司此刻也非安全之所,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因此沈府也算是难得的庇护所,毕竟你昨晚也挟持皇后,多半不会有人怀疑你会住在皇后的娘家, 但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也会有人怀疑这一切都是沈家自导自演只为解沈家之危,还有沈湘阁,她在京中大多时候一门不出二门不迈,极为神秘,如今一回京就找上公子,明显有问题,对她也当多些防备……” 苏青绮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本该尽快离去,但她还是站在赵无眠身前仰首望他,小脸止不住的担忧。 无论两人是否欠缺了‘相知相爱’的过程,此刻无疑已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倘若有的选,苏青绮自是不愿将重伤的赵无眠一个人抛在她不知底细的沈府。 赵无眠想伸出手捏捏苏青绮软乎乎的小脸,而后苏青绮却是脸色稍微一变,后退一步,先是看了眼在旁边盯着两人看的观云舒,而后才小脸红了下,小声道:“我,我走了,很快就带着搜查令来沈府寻你,你,你别又撕我衣服。” 说罢,她才小脸红红地向后退了几步,杏眼直勾勾望着赵无眠,几秒后才转过身,小跑着离开。 观云舒抱着剑站在原地,却是语气略显茫然,道: “此前平遥破庙,苏青绮一人一马决意离去,那时她是多么果决洒脱,但如今……才过了一晚,在你面前便像个寻常人家的贤惠小女子似的……男女之事,竟有如此诡力,竟能如此改变一个人?” “原来这世道还有观上僧不了解的事,你现在向我拜师,我作为当事人便可为你解答疑问,相信此次论道,定能让上僧佛法更进一步。” 观云舒没搭理赵无眠,白了他一眼便自顾自跟着苏青绮离开,她和苏青绮一块来的,此刻自然不能让苏青绮一个人离去,在这种时刻,任何细枝末节都需要格外注意。 不过离开前,她也告诫了赵无眠一句‘沈湘阁有求于你,此刻虽不会对你不利,但也万万不可小觑那个女人,随意轻信,只会落入她的陷阱。’ 望着两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赵无眠才略显不舍地回了屋,却是没躺下休息,而是看向挂在衣架上的无痕刀,握住刀柄。 他还想趁着这会儿空闲时间练会儿武功。 自苏醒后,一路行来虽看上去凶险万分,但实则顺风顺水,平阳之行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小西天,而此次入宫,他深知自己与林公公那等武魁的差距,此刻赵无眠才恍然察觉,以自己目前的武艺,竟是连插手武魁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他满打满算,与林公公一共对了三招,东宫两招,殿内一招……太极殿不算,林公公严格意义上还没出手就被大舅哥牵制了。 而东宫时,林公公有恃无恐,随手一拳就将赵无眠打出内伤,若不是他让皇后在东宫外时刻留神,自己当场就得被生擒。 而大殿时,自己则是把心理战用到了极致,假意攻其破绽,实则借力逃遁,如此才勉强又撑了一招。 等到了太极殿,自己其实就已经穷途末路,若不是大舅哥来得及时,早就出事了。 但赵无眠微微用力,却没能拔出刀。 他轻叹一口气,伤势太重,还是太虚弱了。 他只得默默收回手,躺在床上,转而又开始琢磨挽月弦的后续招式,以及今后计划的各中细节。 不过两女一走,被两女着重提防的沈家小姐又背着双手,慢慢悠悠推门走进。 赵无眠偏头看去,“沈小姐怎么不敲门?” “我的房间,敲什么门?”苍花娘娘身着深红长裙,侧目看向挂在衣架上的无恨刀,抬起素手握住刀柄,‘呛铛’一声拔刀出鞘,刀出三寸,寒光闪闪。 苍花娘娘打量了几眼无恨刀,而后语气淡淡道: “你入宫前,曾言若是能带来冬燕贼首的消息,便让本小姐再赏你点什么……冬燕以沈家为挡箭牌,自是该死,但世家大族行事,自是不能单凭仇怨…… 但本小姐欣赏你,便赌有你辅佐,皇位定是嫡公主所有,所以才愿同你一起诛杀林公公,待大事已成,可莫忘了我沈家,不过在此之前,本小姐的确能再给你点东西……给你个和我喝杯水酒的机会,如何?” 赵无眠听沈湘阁说了一大串,还以为她能掏出什么类似‘传音入密’的秘法,结果就这儿? 他翻了个白眼,“和你喝杯水酒是什么赏赐吗?莫非沈小姐觉得自己很有女人味儿?拜托,我家小捕快年方十六,当打之年,有她在,我岂会看上年纪比她大十岁的老女人?” 闻听此言,苍花娘娘脸色瞬间就危险起来,喝水酒,是因为赵无眠曾言想用苍花令和‘苍花娘娘’喝酒,加之毕子定和苍花楼有怨,赵无眠杀了他,也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讨她喜欢的事儿。 她才屈尊给赵无眠个面子,也算是稍微满足一下自己‘他不知和他喝酒的人是苍花娘娘’这种小小的恶趣味,谁知赵无眠这么不给面儿。 转而又听赵无眠道:“此前未来京师,江湖便在疯传我是‘苏家赘婿’,我本就坏了她的风评,如今更是要了她的身子,却连个承诺,名分之类的东西都不能给她,如今怎么可能和你单独喝酒,让她平添不安全感。” 苍花娘娘斜视赵无眠,从女人的角度,她还是蛮中意赵无眠这种态度的,不过邪派头子的脑回路显然和一般女子不同,她便略带几分疑惑道: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你实力又不错,多纳几房小妾又如何?你可知本我堂的圣女?她可是个比本小姐年纪都大的老女人,但男宠无数,甚至还有不少人同她举行过婚姻,但无一人胆敢有不满,就是因为她是本我堂圣女,是无限逼近武魁的高手。” 她这话,就是还有想让赵无眠娶个苍花楼弟子的心思。 赵无眠微微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得漂亮,等哪天观云舒,洛朝烟眼含泪光望着你,希望你能同她们在一起,你若不愿,她们便孤苦一生,到了那时,我就不信你能心如铁石,两眼空空。”淡淡说完,苍花娘娘也不等赵无眠回答,直接拔刀出鞘,饶有兴趣道: “你还会挽月弦?” “会个一招半式,但更多的招式还在摸索中。” “萧远暮成名武功,从不外传,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小时候,曾遇一高人,瞧我根骨上佳,与她有缘,便传了我一招半式,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门武功叫挽月弦。” 赵无眠自不会把自己的底细透露给苍花娘娘。 “是吗?”苍花娘娘打量着无恨刀,朝赵无眠甜甜一笑, “但挽月弦是萧远暮的独创武功,你小时候,就按十岁算,萧远暮估摸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江湖小白,那时候她还没悟出挽月弦,或是只悟出了点皮毛。” 赵无眠恍然大悟,“难怪她只教了我一招半式,原来她当初也只悟出了一部分挽月弦啊。” 苍花娘娘甜美的笑容当即一冷,还想敷衍她? 赵无眠闭上眼眸,“受伤太重,困了。” 苍花娘娘拿刀入鞘,淡淡道:“萧远暮当时诛杀老枪魁于鄱阳湖时,本小姐二十岁,正在游历江湖,恰巧路过鄱阳湖,见过她的挽月弦……如今得知你也会此套武学,还想与你探讨探讨,如今你既然累了……” 赵无眠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笑道:“不累,沈小姐来都来了,自是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苍花娘娘瞥了赵无眠一眼,才拿起无恨刀,“随我出来。” 两人来至屋外,苍花娘娘单手握着刀鞘,而后回忆了下,继而忽的拔刀前斩,只听‘呛铛’一声,在赵无眠的视角中只看苍花娘娘宛若蛟龙出海,悍然冲破雪幕,刀若银龙在雪幕间划出一道银白细线。 赵无眠眼神惊叹,此招就是‘西子捧心’,虽说这位沈小姐的用劲,姿势不太对,但刀法是没错的……如此看来,她的确是曾见过萧远暮的挽月弦,只是没有系统学过,如今单靠自己的武学见地用出,才只有其型而无其神。 “此招如何?你可会?”苍花娘娘姿态优雅收刀入鞘,偏头问。 赵无眠微微颔首。 苍花娘娘微微一笑,“当初萧远暮斩杀老枪魁,用了几招刀法,又用了几招拳掌……拳掌我没太看清,但刀法我可是五年过去仍历历在目,本小姐将这几招教你,便作为你帮我解沈家之危的报酬,如何?” 赵无眠大喜过望,全然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当即抬手,“多谢沈小姐。” “我可还是什么不惹人喜欢的老女人?”苍花娘娘笑盈盈问。 “俗话说女人如美酒,越老越醇香。” 苍花娘娘眼神又是一冷,忽然冷冷一笑:“所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在你看来当真是老女人?” “我可以拿小西天的琉璃塔发誓,沈小姐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苍花娘娘懒得再计较,熟美俏脸认认真真,在赵无眠眼前耍起刀来。 赵无眠站在一侧,聚精会神,将苍花娘娘的动作谨记于心,他只需记住这些姿势,等恢复得差不多,拿起刀亲自上手练练,琢磨其中运功气劲,自可以顺势将挽月弦后面的几招刀法悟出。 只有绮鹤躲在偏房,银牙紧咬手帕,暗道娘娘亲自教赵无眠武艺,这是何等殊荣啊……不过她此刻心底其实挺佩服赵无眠的,但该羡慕嫉妒还是要羡慕嫉妒。 而深宫大内,坤宁宫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团团围住,就连个宫女进去打扫,都要被暗卫们饱含杀气地注视。 整间大殿满是紧张压抑的氛围。 林公公带队出宫,皇后的安危便交在他们头上,此刻即便因为着重缉拿赵无眠才没摘了他们头顶的官帽,他们也丝毫不敢懈怠……其实也很难摘,毕竟法不责众,出了事,责任还是在领头身上。 也就是林公公和皇城司左司主李正空头上。 不过李正空那厮早在鸣凤信筒点亮时便被侦缉司抓了,目前正关在侦缉司大牢严加审问。 而坤宁官原本的暗卫统领荆锦,正手按腰刀,在殿门前来回踱步,面容焦急,不多时便有一位头发皆白的慈祥老妇人提着药箱,自殿内而出。 荆锦连忙迎上去,“杨老夫人,娘娘如何了?” 杨老夫人,出身归玄谷,乃是建国之初就在京师当大夫的神医,至今八十有五,但只是头发皆白,面容还是如四五十岁的女子般,有如此驻颜之术,自然医术也不会差。 杨老夫人微微摇头,“娘娘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具体原理同‘相思’差不多,都是心病,若想治好,只能将罪魁祸首抓进坤宁宫,当着皇后的面处罚,才可解娘娘心中忧怕。” “若是抓不到呢?”旁边有暗卫担忧问。 “抓不到?”杨老夫人微微摇头,“娘娘身子便会一日比一日虚弱,到了最后,只会药石无医……莫要小觑这心病,古往今来,多少人因此而死,而现如今,老身也只能开些温养身子的药。” 周遭暗卫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若是抓不到赵无眠,大离便要在短短一年内,痛失皇帝,太子与皇后? 若是如此,皇帝仅剩的血脉可就只余远在晋地的嫡公主和几个皇孙了。 坤宁宫外气氛肃穆,而坤宁宫内,只有连雪这个贴身丫鬟在照顾皇后,是要维持清净环境。 皇后穿着深红睡裙,规规矩矩躺在凤床上,不时咳嗽一声,面色极为虚弱。 连雪都快哭晕了,此刻正在凤床帷幕后规矩站着,时不时用衣袖擦擦眼角。 为了装病,皇后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在床铺内偷偷摸摸藏几本小书,趁着连雪睡着时点灯偷偷看,聊以解闷……《后宫秘史》《尼姑艳史》之类的。 但此刻连雪不睡,皇后只得闭着双目,想睡却完全睡不着。 一闭上眼,她便想起赵无眠飞身越过宫墙的背影,耳旁便浮现赵无眠问她要不要出宫的柔和声线……她多想自己也跟着赵无眠一起出宫啊。 不多时,荆锦悄声走进坤宁宫,转达了杨老夫人的原话。 皇后睁开丹凤眼,却是心底轻舒一口气,而后淡淡道:“既然如此,便昭告天下,将本宫之事如实道出,势必要生擒赵无眠至坤宁宫……本宫要看着赵无眠死。” 不枉她在杨老夫人面前装心病,如今可算是把赵无眠的‘免死令牌’给弄下来了。 赵无眠当初在心底想的没错,年纪大的姐姐就是会疼人。 荆锦暗道把皇后病重这事随便往外说,明显不合礼法,但都到了这时候,要是赵无眠真被谁随手杀了,那皇后心头之恨难解,定然出事。 天大地大都没皇后娘娘的凤体大。 因此她微微颔首便领命告辞。 ------------ 第68章 九钟之一,奈落红丝 雪幕潇潇。 在赵无眠曾救过苏青绮的广泽街前,定南桥旁,一席灰衣的林公公正负手而立,站在已经破碎的桥边,波澜不惊望着桥下已经结冰的河道。 周遭满是提刀带剑的宫中暗卫,或者说冬燕暗卫,他们正沿街一寸寸搜寻赵无眠的踪迹。 不多时,一位中年人按着腰刀快步而来,站在林公公旁,低声道:“义父,皇后受了惊吓,染了心病,放言必须要生擒赵无眠至坤宁宫,当面处决,方可念头通达。” 此人正是赵无眠原先要查的林淼,代号羽生,也是他一手负责从小西天取来真珠舍利宝幢,不过被赵无眠给搅黄了。 林公公神色不变,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而后问道:“李正空呢?” “昨晚就是他将赵无眠放进了宫内,但在鸣凤信筒点亮时,他就被侦缉司的人在天禄宫给抓了。” “侦缉司的动作倒是挺快。” “李正空派去巡视宫中各处的护卫中,本就有侦缉司玉牌捕头,估摸侦缉司早就想到赵无眠会暴露,才暗中跟着李正空……不过昨晚苏总捕昨夜未出面,却凭空多出两个武魁帮赵无眠脱身……其中之一应当就是苏总捕。”林淼语气极冷。 “自然如此,赵无眠护送嫡公主,苏总捕与许家家主许然皆是‘女帝派’,我大离朝堂四位武魁,两位都站洛朝烟那方,武功山掌教任职帝师,却不愿插手国本。”林公公幽幽叹了一口气,“恐怕只有赵无眠背后的萧远暮现身,归一真人才会出手。” 林淼眉梢紧紧蹙起,“只要将赵无眠是太玄宫人的身份爆出,那嫡公主竟敢同反贼同行,得反贼支持,到了那时,她得位不正,定然引起哗变。” “你以为洛朝烟如今有资格角逐天下,是因为她是嫡公主?”林公公淡淡一笑, “倘若不是因为她身后有两位武魁与十万水师,我们也不会将重心放在她身上,她就是想一辈子待在归玄谷种花弄草也无妨,就算她与太玄宫贼人同行又如何?只要赵无眠主动承认他是嫡公主安插在太玄宫的细作,亦或是自称弃暗投明,那谁敢拿这件事阻拦嫡公主?只要你有军队,有武力,那这点舆论风波根本不足为虑。” 林淼张了张嘴,却也反驳不出什么。 可不就是这样?江湖也好,朝堂也罢,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什么性别身份,那都是无关轻重的东西。 他琢磨了下,又问:“赵无眠这伤势,即便用了极为稀少的疗伤圣物,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他如今逃不出京师,只能是在侦缉司,苏家亦或是什么地方养伤……听闻半个月他还曾潜入宫中盗取九钟,还让他得手了,该不会他盗取的就是‘清影玉衣’吧?” 九钟被盗,乃是隐秘中的隐秘,只有林公公与那晚内库的暗卫知晓详情。 九钟牵扯太深,随便在江湖放出一点消息那就是一阵血雨腥风,而朝廷满打满算,也就三件九钟,一件清影玉衣,一件赏赐给了武功山,另一件便被赵无眠盗走。 若是将这消息放出去,江湖群起而寻,九钟必然能被夺回来,但料想也落不到朝廷之手,因此半月来朝廷一直都在暗中寻找,为此归一真人都已经离开武功山半月,至今还没回来。 “并非清影玉衣,那件九钟……”林公公微微摇头,神情浮现几分古怪,而后才低声道: “你要知晓,九钟之威,天地造化,得天独厚,不以人力改变,不为人力所动, 便如清影玉衣,世人皆知披上清影玉衣便可肉身不灭,却不知,若是纳清影玉衣之息入己身,试图以此感悟天地,沟通天地之桥,那身上便会长出不该长出的东西……” 林淼呼吸一窒,却看林公公微微抬起自己干枯手掌,眼神浮现几分复杂, “洪天年间,我入武魁之境,担五岳之名,乃是受了太祖高皇帝的恩赐,得此感悟清影玉衣,当时我距离沟通天地之桥,本就只差临门一脚,因此感悟时间并不长,但即便如此,我也在肋下多出一只手掌,肌肤白嫩,小巧宛若婴儿。” 洪天,就是太祖高皇帝在位时的年号。 林淼彻底没了言语,直觉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片刻之后才惊悚问:“然后义父是……” “砍了。”林公公负手而立,神情再度恢复平静,淡漠道:“我习武,不是为了让我成为怪物,但当我砍下那婴儿手掌时,仍然感知到断肢之痛。” 说罢,林公公微微一顿,而后摇摇头,“九钟是天地造化之物,我们人说是此世一切生灵的顶点,但在天地之间又算得了什么?武魁,很威风吗?只是稍稍感悟清影玉衣,自己就连身为人的形体都难以保持…… 而赵无眠夺走的那件九钟,据我所知,倒是适合武者,外观上就是一缕红丝绸,唤‘奈落红丝’。” 林淼听说过‘奈落红丝’的名头,便轻叹一口气,“能让武者速度倍生……所以赵无眠才能盗取‘奈落红丝’后便火速逃出京师吧,倒是让他捡了便宜。” “‘奈落红丝’没这么简单,加速只是最浅显的表象,它真正的效用是时间的加速与推演。”林公公抬手轻抓起自己一抹白发,眼神复杂,“寻常利用,的确是可令人速度加快,但这速度,本质上是用你的寿命换来的。” 林淼满眼不解。 林公公顿了顿,而后才淡淡道: “但若是武者有意引导,便可利用‘奈落红丝’的特性,推演你的武功。到了那时,你会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会多出大部分不存在的错乱记忆。 假设你修习我的《五气经》两年,而后用‘奈落红丝’推演《五气经》,将其熟练程度推演至‘十年’,但这多出来的八年,不仅仅是修习《五气经》的八年,更是饱含你往后人生的八年,仿佛将八年后你的记忆硬生生塞进你的脑中。” 林淼倒吸一口凉气,“预知未来?” 林公公冷冷一笑,“预知?你以为‘奈落红丝’竟有如此神迹?推演武功,只是武者经过千百年来,利用‘奈落红丝’的特性取巧而来的用法! 现实情况是,你那多出来的八年记忆,只是根据你现有的记忆杜撰,推演而来,便如‘奈落红丝’也可推演武功后续! ‘奈落红丝’能推演武功,未尝不能推演记忆?短短推演一天两天还好,若是推演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到了那时,你可还是你?” 林淼浑身冷汗直流。 林公公唏嘘道:“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奈落红丝’便如一条时之长河,自顾自地向前奔涌,武道也好,人生也罢,都只是这长河中的一粒浮尘,而赵无眠……” 林公公沉默片刻,思索良久,才缓缓道:“半月前,他用过挽月弦,技法粗鄙,难登大堂,但如今短短半月过去,他的挽月弦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萧远暮的风采。” 说罢,林公公才淡淡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冷冷一笑: “他用了‘奈落红丝’,那他这里定然也有了问题。” 说罢,林公公冷冷一挥衣袖,“奈落红丝兴许是被赵无眠带回了太玄宫,又兴许是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找回奈落红丝是归一真人的事,我们现如今只为缉拿赵无眠,即便他将挽月弦向后推演百年,但不入武魁之境,终究是蝼蚁罢了。” “先去侦缉司要李正空,赵无眠是他带进宫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点什么。” ------------ 第69章 先成亲,后恋爱 侦缉司大牢,也被叫昭狱,防卫森严仅次于天牢,而昭狱又分地下一二两层。 划分也很简单,一层罪不至死,二层都是死罪。 而李正空就被关在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阴暗潮湿,整个昭狱的地下二层也就不到二十间牢房……李正空被关在其中一间,面若死灰。 昨夜他是万万没想到,刚把赵无眠放进宫,转眼他就闹出那么大事,那时候自己还在天禄宫为赵无眠查李轩与林淼入宫前的身份,结果只听外面响起一道烟火声,自己当场就被躲在暗处的侦缉司捕快给抓了。 想着李正空就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眼角,这明显就是自己带贼子潜入宫中被发现了,如今被侦缉司一抓,入了昭狱二层,那就是不死也得掉层皮,而他已经听狱卒提起过赵无眠昨晚干出的‘大事’。 意图行刺皇后……这罪名,谁沾上谁死,而他作为‘共犯’,想活着离开昭狱是不可能了。 越想李正空就越难受,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他就是想利用清影玉衣,做一回堂堂正正的男人。 结果就这么一个黑料,十几年前被老李抓住,使唤了几年,如今好不容易等老李退休,他当上皇城司左司主,又被赵无眠揪出了黑料胁迫他办事。 如今别管他是不是被逼的,他帮了赵无眠也是事实,等侦缉司审问完,当场就得被拉去菜市场砍头以彰显朝廷并非一无所获的废物。 而指望赵无眠救他就更不可能……赵无眠肯定巴不得他去死,以防止他被审问出什么信息……例如赵无眠的身边还跟着个蒙着脸的漂亮女人,听嗓音大概二十岁上下,个儿只比赵无眠矮一点。 这都是重要信息 想着李正空便愈发绝望,他要是能活下来,有且只有一个可能……刚好有人劫狱,他趁乱逃走。 但这概率微乎其微。 念及此处,李正空这四十多岁的太监竟是红了眼睛。 李正空就是一个普通的太监,压根就不懂什么嫡公主,冬燕之间的政治斗争……他就是个被牵连其中的普通人。 他出身寒微,当初爹娘送年仅五岁的李正空入宫时,便说过,倘若家里但凡还有一碗粥给他喝,都不会把他送进宫当个不是男人的死太监。 当时李正空年纪太小,还不知什么叫‘男人’,只是觉得当年娘亲说这话时,一直在哭,这才给他留下了‘一定要做一个男人’的执念。 不过现如今,自己活了四十多年,什么也没活明白,好不容易爬上皇城司左司主这个位置,死到临头,还要以一个‘太监’的身份去死。 李正空怎能不落泪? 就在此时,牢房外的廊道中,传来一道冷酷声线,“李正空此贼包庇赵无眠,说是意图谋逆也不为过,本官带他去审问。” 来了……李正空更是心生绝望。 狱卒打开牢门,押送着李正空向外走去。 李正空随着眼前不认识的侦缉司捕头默然向前走去,但离开昭狱,却是左拐右拐,走进一间小屋,而后这位捕头按下什么机括,房内便出现一道暗室。 李正空微微一愣,“上官,这是?” “别废话。”这位捕头押着李正空踏入暗室,极为冷酷。 李正空只得默默走下,心头愈发晦涩,但踏出石阶却是发现暗室中,正站着几位黑袍捕快,为首二人,乃是两位女子。 其中一位是京师赫赫有名的苏家小姐,苏青绮,而另一位…… 李正空瞳孔微缩,“赵无眠的……同伙!?” 观云舒那天即便蒙着面,但她的气质委实太出众,此刻李正空细细打量,还是一眼认出。 说罢,他心中更加绝望。 观云舒在此,那就是说赵无眠和这伙人大概率是一伙的……那他们如今把李正空悄咪咪弄这儿来,明显是想杀人灭口。 观云舒俏脸面无表情,并未开口。 苏青绮则对周围捕头微微颔首,“有劳各位了。” 方才那押送李正空的捕头呵呵一笑, “哪里的事,我等蒙受苏总捕赏识,才能在侦缉司讨一口饭吃,一月的俸禄足足二十两纹银,每月我都能给我家婆娘买个浅素斋的上好胭脂,此刻为谋大业,别说几道伤口,就是要了我这条命也有所不惜。” 说罢,那位捕头拔出腰间长刀,却是毫不犹豫在自己的大腿,胳膊,胸口各划了数道伤口,而后飞身离开暗室,不多时便听见他的惊恐大喊,“李正空逃了!!!” 而后便是外界的刀兵与怒喊声。 李正空微微一愣,继而便是满脸不可置信,他并不愚钝,单从这反应来看,明显是要保他。 却看一位捕头对他道:“你可在此地停留数日,待在此地自是无恙,若你被揪出,那只能是我们都完了……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李正空神情呆滞了片刻,而后便是大喜过望,乃是落下泪来。 稍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问:“为何要保我?杀了我明显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赵无眠可是还需要利用我做什么?” “利用你?”苏青绮精致面容浮现几分疑惑,而后才摇摇头,“你协助公子入宫,已经体面完成了任务,我来侦缉司前,公子曾特意交代,若是能保你一命最好……实际上,昨夜我等派人尾随你,未尝不是在暗中保护你。” “只是他的一句话,你们就要冒着风险保我!?”李正空忍不住带上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还是不敢相信此等美事儿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但苏青绮显然没有与他多话的心思,简短解释一句便与观云舒快步离去,显然有要事在身。 李正空却是连忙叫住苏青绮,道:“赵公子委托我查的东西,昨夜我已经查过了。” 苏青绮脚步一顿,回首看来,“委托你查的东西?” “李轩与林淼入宫前,均是江湖游侠儿,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但太过寻常显然是疑点,我能看出他们的履历有被粉饰过的痕迹,与此同时,还有林公公,他入宫前名唤夏成松,是靠着太祖高皇帝赏赐的清影玉衣才得以入武魁之境,但太祖高皇帝为何赏他清影玉衣,却是不得而知,那信息也被人消去。” 这线索委实说不上太有用,毕竟李正空昨晚才查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抓来蹲大牢。 苏青绮柳眉轻蹙,才微微颔首:“我会转达公子的。” 说罢,苏青绮与观云舒便离开暗室。 观云舒琢磨了下,对苏青绮道:“我的身份太过显眼,目前留在侦缉司,还能用‘想从叶万仓的尸首上找些线索’为由,在外人看来,我也只是在侦缉司逗留了一天,勉强说得过去,但目前敏感时刻,显然不能继续在侦缉司逗留,更别提再去沈家寻赵无眠。” 苏青绮微微一愣,“为何?” “赵无眠杀了叶万仓,而江湖皆知叶万仓曾杀了名小西天弟子,我来京师便是为叶万仓……林公公自然会猜忌我与他是否有关系。”观云舒微微摇头,“这段时间,我会一个人在京师住,等能够出京后,我便去小西天寻洞玄师叔前来诛杀林公公。” 观云舒语句一顿,而后才道:“在此之前,我们先不要见面,不可让赵无眠暴露。” 此刻局势敏感,自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因此苏青绮也没多言,只是朝观云舒微微拱手,“万事小心。” “我是小西天真传弟子,除非小西天与朝廷撕破脸,否则林公公不敢对我下手。”观云舒摘下腰间的捕快令牌抛给苏青绮,而后便回后院牵出马儿,神情略带几分犹豫,而后才对苏青绮道: “不出意外,我与赵无眠近些日子是不会再见面了,你替我转告他……这些时日安心养伤,京中事宜,自有我们操劳,他已经做得够多了,该休息休息了。” 苏青绮柳眉微微一挑,偏头看向观云舒,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观姑娘也很关心他。”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观云舒淡淡说罢,便牵着马,离开侦缉司,背影纤细而独立。 苏青绮望着她,却是在想,那晚,观云舒或许比她更合适同赵公子双修。 至少,苏青绮总感觉赵无眠与观云舒心有灵犀,犹如天生一对儿,观云舒向来不掩饰赵无眠在她心底的特殊,而反观自己……自从秦风寨与赵无眠见过后,彼此说过的话其实屈指可数。 自己因赵无眠的种种行为,或许暗暗芳心自许,但赵无眠呢?当真喜欢她吗? 苏青绮觉得未必。 赵无眠该喜欢的,应当是观云舒,亦或是圣上这等女子。 她沉默片刻,而后连连摇头,扫去心中杂念,暗道此刻不是想男女之事的时候。 苏青绮又去了大殿,召集了一队人马,准备以彻查沈府的由头为赵无眠疗伤,只是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苏青绮主动上门献身……越想苏青绮便愈发觉得古怪难堪,只能不住在心底重复‘以大局为重’这个念头,才能勉强压下心中古怪。 沈府乃皇亲国戚,要想彻查,并非易事,搜查令得途径好几方朝中部门盖章,苏总捕并未看在此刻敏感时期而省略这些步骤……是为昭告京师,侦缉司可是光明正大去查沈府,以此减少沈府疑点。 苏青绮便手按腰刀,站在侦缉司大门前等着搜查令,便在此时,她瞧见侦缉司大门旁的巷口,一位身穿华衣的年轻女子正探头探脑往这儿看。 华服女子瞧见苏青绮,神情当即一喜,继而便小跑着来此。 苏青绮微微挥手打了招呼,语气也带着几分喜意,“小夭……嗯,世子妃怎么来了?” 小夭,其实就是苏青绮在京师一同长大的好闺蜜。 苏青绮可不是观云舒,她是有几位感情甚好的闺蜜的,这位小夭世子妃便是其中之一……说是世子妃,其实她甚至比苏青绮还要小一岁,今年才十五岁。 此世女子十四岁成亲乃是常事,男子十六岁,更是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要知道当初沈湘阁被召入宫为后时,其实也才十五岁。 这位世子妃也是十五岁成亲,她曾立志和苏青绮一般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女,可惜天分不行,习武十年,武功也就那样,而后机缘巧合遇见蜀王世子…… 据苏青绮所知,小夭当初和蜀王世子成亲时,也有一段故事……蜀王世子当初被人刺杀,躲在一处破庙避难,那时小夭也在,两人顿感难有活路,又对彼此有好感,于是便在破庙石佛前草草成亲,是为不留遗憾。 苏青绮为何知道这么清楚,因为当初就是她带队救下蜀王世子与小夭的。 她还觉得小夭如此‘英年早婚’,实属可怜,还曾提议帮小夭恢复自由身,但小夭总是笑着拒绝。 如今再见小夭,苏青绮自是恍然觉得,自己与她的境遇有几分相像。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与一位男子约定终生,这倒也就罢了,小夭最起码与蜀王世子两情相悦,但赵无眠却未必喜欢她…… 念及此处,苏青绮不由心底泛起几分难言的酸楚,有点想哭。 不过她并非将情绪随意表露在外的寻常女子,见到小夭,她还是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小夭面容带着惊喜,双手握着苏青绮的小手,蹦蹦跳跳没有半点世子妃的稳重,她嗓音轻快, “你最近身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我还让世子托人去晋地帮你呢!不过听世子说,王爷的人没找见你,但你却是不久前就入了京,我一直想见你,但你总是行事匆匆,一溜烟就没了影子,我时常来侦缉司大门口这等你,如今才见了你~” 说罢,世子妃又抱住苏青绮,又蹦蹦跳跳了一下,而后问:“我不太懂什么嫡公主,夺皇位之类的事情,但你有没有受伤?可是受了委屈?” 苏青绮想说我现在心底其实很茫然,虽知与赵公子双修乃是应有之义,但心底总归是很难接受,总是拧不过这根线……不过这事儿自然不能向外人吐露,只得带着温柔的表情摇摇头,“没事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过说罢,苏青绮还是忍不住朝小夭问了句,“我记得,你与蜀王世子成亲时,拢共认识了也没七天……七天不到就成亲,你就不后悔吗?如此草率便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世子妃眨眨眼睛,继而顿时一乐,还以为苏青绮是终于开窍想找男人了,便带着几分回忆笑道: “刚开始的确很后悔,很害怕,毕竟我们二人当初在破庙成亲,未尝没有几分生死之间的推动,照我说,我们二人至少也得经历一段或平淡如水,或刻苦铭心的经历,而后再成亲,但没办法呀,我们二人在破庙草草成婚,我便已经是他的世子妃。 而我们之间并不是成了亲后便原地踏步,驻足不前……我们也可以说是,先成亲,后互相喜欢……” 世子妃甜甜一笑,“成亲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开始罢了,而且不成亲,我都不知道世子还有那么多毛病,像是睡觉喜欢不穿衣服,睡前不洗脚,不洗漱之类的,我嫌弃死他了,但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唯他不嫁。” 先成亲,后互相喜欢……苏青绮眼神恍惚,想起赵无眠,继而心底恍然大悟。 是啊,赵无眠不喜欢她又如何?现在再让赵无眠喜欢上她,也完全不迟。 她能以十六岁的年纪成为当代最年轻的元魁,如今让赵无眠喜欢上她,又岂是什么难事? 但苏青绮心底自信满满,面上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我,我也有了喜欢的男子……该怎么让他喜欢上我呢?” 世子妃眼神泛起一丝‘果然如此’,而后朝苏青绮招招手,对她小声附耳道: “这是个很麻烦的流程,但归根结底,不过一个词,欲拒还迎。” “嗯?”苏青绮听不懂。 世子妃眼看苏青绮如此‘愚笨’,只得直言道: “浅素斋不仅卖胭脂首饰,也卖一些,嗯,不能明说的肚兜,时常被王侯夫人们光顾,虽然那晚被一个叫赵无眠的男子拆了大半个楼,但如今生意还在做,这样,我去替你买一件,你可以穿上试试,包你的那位意中人喜欢。” 苏青绮已经不是什么雏儿,但还是听不懂,心想肚兜能有多‘不能明说’? 而且赵无眠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的肚兜,他好像更喜欢她的脚……总是捏来捏去。 简短交谈几句,便有一捕头拿着搜查令而来,朝苏青绮微微招手,“苏捕头,可去沈府了。” 苏青绮微微颔首,便朝小夭拱手,“我先去处理公务,有什么事,你可以寄信给苏府。” 小夭后退几步,自不会打扰苏青绮,等看着她带队远去后,才琢磨了下,转而朝浅素斋的方向走去。 自己的好闺蜜有了意中人,自己自是该上上心。 苏青绮脸皮薄,也没门路,这不能明说之物,还是得自己帮她采购。 ------------ 第70章 姓沈的!把你那臭脚移开! 就在苏青绮带队离开没多久,林公公便带着一票人来侦缉司寻李正空,不过他们注定扑个空,苏总捕满脸阴沉地前来迎接……李正空越狱,他身为总捕,难逃其咎,自然阴沉着脸。 但这都是表象,苏总捕心底乐呵着呢,他是武魁,又是三品大员,加之此刻敏感时刻,龙椅空着,要罚,至少也得等新帝登基。 “赵无眠昨晚能从公公手下逃走,本官原先还心生不满,不过李正空果真不愧是赵无眠的同伙,方才也是一位神秘武魁现身救了他,还砍伤我数名捕头。”苏总捕叹了口气,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想来本官也如公公般,难免要担‘疏于职守’之责。” 林公公眼角微微一抽,都是老狐狸了,他岂能不明白苏总捕的意思? 苏总捕这是在提醒林公公,就算我李正空即便真逃了,你又能如何?我也就是和你同罪罢了,法理上,你可没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至于昨晚动手之人究竟是不是苏总捕……疑罪从无,只要没证据,谁也没资格对三品大员动粗……还是一个武魁级别的三品大员。 因此林公公淡淡挥袖,道:“赵无眠可能躲在京师任何地方……总不能指望苏总捕自查吧?” 苏总捕淡淡一笑,让开大门,“公公请便。” 而后苏总捕又微微拱手,“本官还有公务处理,便不奉陪了。” 林公公望着苏总捕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 在赵无眠逃出大内后,在林公公的心中,其实他抓不抓,都已经不是太重要了……他冬燕的身份已经暴露,这信息定然已被赵无眠传给了苏总捕等人。 那赵无眠在林公公心中,便只剩一个‘知晓嫡公主与奈落红丝下落’这么一个作用。 而太子在他手中,赵无眠不敢轻举妄动,今后的计划估摸是想杀了他,而苏总捕多半就是赵无眠的帮手之一。 林公公思琢片刻,而后淡淡抬手,让手下人去查侦缉司,他自己则负手离去,身形一个起落,却是去了武功山在京师的分舵。 而另一边的沈府后院。 赵无眠望着苍花娘娘的挽月弦刀法篇,渐渐就琢磨出不对劲儿来。 这位沈小姐所用挽月弦刀法篇,的确极为上乘,丝毫不亚于林公公的《五气经》,但总感觉赵无眠的挽月弦才是Promax版本…… 他便直言问道:“沈小姐,五年过去,可是你记忆中有了几分偏差……这刀不是这么挥的。 挽月弦本身是一门包含剑法,刀法,枪法,拳掌于一身的武功,而刀剑在某些招式上,有共同之处,可随意变招,这也是挽月弦的优势之一,便如沈小姐此刻所用,向前直劈,虽凌厉之极,但挽月弦中不乏威力巨大之招,此招其实是过渡招式。” 说罢,赵无眠手比长刀,脚步一前一后,力从地起,斜斜向前一指,口中道:“看似刺于中庭,实则重在变招,后以此用出挽月弦剑法……” 说着,赵无眠姿势又是一变,抬手前刺,其中不含气劲内息,单凭技法,因此并未引起什么声浪,但苍花娘娘却是略显错愕。 她是武魁,不是什么江湖小白,事关武功,焉能记错?当初萧远暮就是这么挥刀的。 但以她武魁的眼界看去,赵无眠此招的确是要更加精细上乘。 她琢磨片刻,问:“你是将萧远暮的挽月弦改良了?” “只是觉得如此挥刀,更加得心应手罢了。” 苍花娘娘眼里浮现几分惊叹,收刀入鞘,背着双手上下打量赵无眠几眼,显然是没料到赵无眠还有此等天分……武魁亲创的武学,是那么容易改良的吗? 这家伙可真是时不时都能给她惊喜,原先苍花娘娘只是看在赵无眠与洛朝烟的关系才对他大开方便之门,但如今再细细看来,赵无眠这个人简直浑身上去无不是宝玉。 “挽月弦刀法篇到这里就完了?”赵无眠问。 “据本小姐所知,一共就九刀。” 说罢,苍花娘娘柳眉轻轻一挑,朝房中方向瞥了一眼,而后熟美的面容忽的浮现一抹笑意,她问: “说实在话,本小姐打心眼里觉得有你在,洛朝烟定能成登基为帝,有这份从龙之功,日后别说加官进爵,就是让你当个异姓王都不是没有可能……你当真不打算多纳几房小妾。” 在苍花娘娘方才看去的方向,苏青绮正手按腰刀,面容严肃走在廊道之内,一副认真搜查的做派,实则她心中焦急又有些羞赧,自知待会见到了赵无眠便会发生什么。 等她推门来至赵无眠所住房间,房中空无一人,就连挂在衣架上的无恨刀也不见了踪影。 苏青绮微微一愣,继而耳根微动,来至窗前,向后院看去,瞧见赵无眠与苍花娘娘两人,眼神微微一变,暗道这沈家小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继而便听见了她的问题。 苏青绮愣了下,却是屏气凝神,躲在屋内偷听。 这个问题,天底下就没有女人不会关心,更何况……苏青绮总觉得赵无眠根本就不喜欢她,如此草率同房,此刻本就极为没有安全感。 而赵无眠闻言,眉梢蹙了下,转过来问:“现在是谈这些男女之事的时候吗?” “一路行来,你被推着向前走,心底不敢让自己休息哪怕那么一小会儿,可是不知苏家小姐有多心疼你?”苍花娘娘用衣袖微微扫去后院木椅上的积雪,而后随意坐下,修长丰腴的双腿架起,深红长裙舒展着她姣好动人的身姿。 她朝赵无眠笑道:“宫中的追兵,有我沈家,有你那苏小姐的侦缉司对付,不牢你费心,这段时间,你只需安心养伤,既然如此,那谈谈此事又如何?正好让你的心静一静,否则总是如此紧绷着一根弦,即便双修治好了你的伤势,你也迟早会累趴下。” 赵无眠在苍花娘娘对面坐下,闻言琢磨了下,心想也确实如此,太过紧绷,心理估摸得出问题。 他便问:“话虽如此……但沈小姐总是关心我的私事作甚?心中后悔昨夜那同我双修的人不是你?” 苍花娘娘带着笑意的面容微微一僵,眼神瞬间危险起来。 屋内的苏青绮闻言差点笑出来,暗道不愧是赵公子,说得好,早看这沈家小姐不顺眼,这家伙总是一副将众人拿捏在掌心中的幕后黑手模样,也该挫挫她的气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苍花娘娘美目瞥向赵无眠,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压根没有温度,“本小姐同你双修,你有那个器量承担后果?” “不就是差点当上皇后吗?有什么不能承担?”赵无眠鄙夷道:“不过沈小姐死了这条心吧,昨夜因为是苏小姐,我才愿同她双修,若是换了你,亦或是换了观姑娘,我都不会情愿。” 苏青绮微微一愣,茫然望着赵无眠。 苍花娘娘也是眉梢微蹙,暗道赵无眠竟是如此不近女色?若是如此,那她还怎么往他身边安插苍花楼女弟子啊? “本小姐不漂亮?” “沈小姐景正双绝艳之名并非虚名,但若只为疗伤,随便在外寻名天分不错的红尘女子都可,但在场女子中,真心实意为了救我一命而不惜献身者,恐怕只有苏小姐。”赵无眠微微摇头, “我知道她做这件事,蒙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毕竟我们才认识不足一月,彼此之间基本只谈过公事,我连她的生辰籍贯,平生爱好都不知,她对我自然也是如此,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愿意同我双修。 之前我未必喜欢苏小姐,但在见到苏小姐救我时毫不犹豫,救我后却又不敢表露心中不安,唯恐让我愧疚后,我又岂能不心动?” 苏青绮眼神恍惚,望着赵无眠的眼神中有几分莫名,此刻她才恍然,自己的心思早就被赵无眠给看透了。 便在此时,又听赵无眠回忆了下,忽的又笑道: “哦,也不对,苏小姐的爱好我还是知道一点点的,那夜我身负重伤自山间醒来,差点被饿死,苏小姐便给了我名为翡翠玲珑糕的点心与几张大饼…… 她在拿起翡翠玲珑糕时还有几分不舍,显然是爱惨了这小点心,行走江湖,护送朝烟,她连想去河曲行侠仗义都不敢,却在路边时常买翡翠玲珑糕这种点心吃,你不觉得很有反差,很可爱吗?” 苏青绮闻言小脸瞬间就红了,但心尖儿却是止不住地颤了下,翡翠玲珑糕,只有那晚在秦风寨外她拿出来给赵无眠过,但除此之外,两人可是从未提起这玩意儿,却不曾想,这么一件小到微乎其微的东西,赵无眠居然记到了现在。 苏青绮不也是如此?赵无眠只不过是为心中良心去河曲行侠仗义,利用观云舒剿匪,单单是这两件微不足道的事,便让她芳心暗许…… 这种其实更接近于强行扯上关系的所谓‘默契’,却还是让苏青绮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底感到几分轻快,甚至觉得,待会双修,就是赵无眠想用些更羞人的姿势都没有关系,例如赵无眠昨晚曾提过的‘什么公车’…… 说着,赵无眠便问:“沈小姐家大业大,能不能帮我买份翡翠玲珑糕?等苏小姐来了我送她。” 苍花娘娘眼角一抽。 我问这些,是想试探试探你对于纳妾的想法,以便于日后让你娶苍花楼弟子,不是让老娘帮你和苏青绮谈恋爱的。 苍花娘娘气极反笑,很好,你不是不为美色所动吗?这么说本座若是想用女色拉拢你,还得专门派一名女弟子和你谈情说爱才行? 她就不信这个邪,她就不信当美色近在眼前,赵无眠还真就能两眼空空,不为所动? 她单手撑在身后木椅上,却是抬起一只修长大腿,小手轻轻一摘,便脱下深红绣鞋,一只足弓完美,小巧玲珑的脚丫便顺势自裙下探出,而后用足尖轻勾着赵无眠的小腿,又顺着小腿向上滑去。 她媚眼如丝道: “你似乎喜欢脚?可是不知,本小姐的脚好看吗?想不想摸一摸?” 赵无眠呼吸一窒,还真没想到这位沈家小姐,当朝皇后的亲侄女会来这么一出。 但当他细细感知,却是发现这沈小姐看似勾人妩媚,但实则她那脚儿压根就没碰着赵无眠,只是在他的裤子上蹭来蹭去。 赵无眠还没感知更多,耳边便忽然响起一声娇声爆喝。 “姓沈的!把你那臭脚移开!” ------------ 第71章 五日修养,蓄势待发 这一声娇喝无不带着怒意,却看苏青绮小脸含怒,手按腰刀便怒气冲冲快步跑来,银牙紧咬都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明显一副气急了的抓奸模样。 苍花娘娘柳眉轻蹙,暗道和赵无眠谈得忘乎所以,倒是把这在一旁偷听的女捕快给忘记了。 但苍花娘娘何许人也,堂堂武魁高手,邪派头头,又岂是居于人下之徒。 别管她占不占理,只要谁想请她办事,那都得好声好气的……苏青绮又不是赵无眠,自不会得到苍花娘娘的偏爱。 她习武,就是为了不占理也能随心所欲办事。 因此苏青绮这饱含怒意的爆喝,倒是让苍花娘娘冷冷一笑,不但没有收回脚丫,反而激起她的反抗欲,小脚顺势攀上赵无眠的大腿,而后她偏头瞥向苏青绮,含笑道: “苏小姐,你只是同他双修,可不是已经入门当了大妇,江湖男子有几个不得已而同房的红颜也很正常,但最后他究竟娶谁为大妇,可不是看谁先与他同房的,因此你此刻就一副大妇模样,好似捉奸本小姐,未免不合适……呀——”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苍花娘娘特地在赵无眠面前这样说,便还是存着想让苍花楼的人当大妇的心思,如此便给赵无眠这等暗示。 不过这蛮不讲理的诡辩还没说完,便看赵无眠一手捏着苍花娘娘的脚踝,将她的脚儿往旁边一挪,才终于腾出空间站起。 但苍花娘娘可是娇躯微微一颤,反应剧烈,她看上去媚得不行,但何曾被男子碰过脚? 方才都只是在赵无眠的裤子上蹭来蹭去,所以她本能地就想一脚把赵无眠踹飞,不过以她武魁的实力,这一脚下去赵无眠估计得死。 她连忙按捺住自己的本能,熟美面庞含煞,脸色还有点不太正常的红霞,恶狠狠瞪着赵无眠。 赵无眠还不知方才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暗道不妙,完全没想到苏青绮居然就在屋内。 苏小姐昨晚才把身子给了自己,今天自己就和沈小姐玩上足活,虽然这都是沈小姐主动,他压根没反应过来,但无论理由如何,让苏小姐看见都极为不妥,设身处地想一想,赵无眠若是苏青绮,当场就要拔刀砍了自己这个负心汉。 “嗯……苏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这姓沈将她的臭脚放你腿上之前!”苏青绮大踏步而来,一手拉着赵无眠的衣袖,先将他拉至自己身后,而后怒视苍花娘娘,“我是不是大妇,是赵公子说了算,不是你这外人!” “外人?”苍花娘娘成功被苏青绮吸引了注意,暂且不去计较赵无眠捏她脚的事,转而冷冷一笑,“莫忘了是谁将赵无眠救出宫,也莫忘了是谁给了你们双修法,庇护赵无眠至此刻。” 苏青绮都被气笑了,她苏家可是半点不比沈家差,自不会怕苍花娘娘,当即语气微冷:“此等恩义,我与赵公子记在心里,但因此就觉得可以随意插手赵公子的婚配,可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赵无眠在一旁略显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总是温柔懂事的苏小姐竟然还有如此攻击性的一面。 苍花娘娘眨眨眼睛,而后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用动作还击。 裙下的长腿便当着苏青绮的面往她身后探去,精致玉足穿着纯白罗袜,朝赵无眠妩媚地勾了勾,“本小姐这是‘插足’。” 苏青绮呼吸都是一窒,这女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赵公子!? 苏青绮正欲发怒,赵无眠在后面扯开话题道:“这种时刻与其谈论我未来的婚配问题,倒不如商讨商讨洞玄大师和许然来了京师后,如何杀林公公。” “等洞玄和许然来了京师再谈这些也不迟。”苍花娘娘淡淡抬手,而后勾出一抹柔情笑容,“赵大公子~本小姐的脚,和那苏家小姐的脚,你更喜欢谁的?” 苏青绮也偏头看来,眼神危险,意思不言自明,狠狠打击打击这个姓沈的狐狸。 赵无眠头皮发麻,不是说好了要让他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吗?这是让他好好修养的意思吗? 真要细细讨论,这个问题其实很严谨,值得赵无眠严肃地分析分析。 首先外观上,苏青绮没沈小姐高,所以脚儿相对而言其实更小,赵无眠一手就能握住,苏青绮的脚趾宛若一颗颗匀称的白玉珠子,可可爱爱,脚上的肌肤更是白得发亮,摸上去柔软滑腻。 当然,沈小姐的脚儿其实也能一掌覆盖,不过她此刻穿着罗袜,赵无眠倒是看不太清具体细节,单从足弓的弧度来看,也是极富诱惑力。 粗略看来,只能说各有特点,各有风情。 但外观方面其实并不重要,赵无眠每每一摸苏青绮的脚儿,她便情不自禁小脸一红,含羞带怯中又蕴含了几分茫然无措,这点才最有魅力。 赵无眠觉得自己可不是喜欢脚,他只是喜欢眉目含春,欲说还休的神情。 不过一方是苏小姐,另一方是沈小姐,赵无眠自然站在苏青绮这边。 他便回答:“无论选几次,我都选苏小姐。” 苏青绮顿时一乐,嘴角勾起,胜利者般瞥向苍花娘娘。 “真没意思,这种时刻居然还在讨论哪个女子的脚好看,赵无眠,本小姐真是看错你了。”苍花娘娘红唇一撇,俏脸带着几分微冷, “若是哪天你当了侯爷或是什么异姓王,定然夜夜笙歌,通宵达旦。” 完全就是强词夺理,邪派头头的蛮横终于在苍花娘娘身上第一次显露。 说着,苍花娘娘便默默收回长腿,穿上绣鞋,轻轻拍了拍落在裙上的雪花,而后淡淡起身,负手越过苏青绮与赵无眠,口中道: “玩闹到此为止,本小姐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二人双修疗伤了。” 她特地在‘双修’两个字上念得很重,苏青绮原先还想嘲讽几句,但一听这话,小脸顿时一红,也顾不得‘趁胜追击’了。 不过赵无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苍花娘娘又向他抛来了什么东西。 他本能地抬手接过,触感温热而又绵软,张开手掌一看,却是一条纯白罗袜。 赵无眠略显错愕地抬眼看去,只见苍花娘娘一手提着自己的绣鞋,一条长腿微微抬起,裙下一只小脚上已经没了袜子,晶莹剔透的光洁脚儿微微悬空,这姿势看上去还有点小萌。 她极有风情地微微一笑,“水酒你不愿和本小姐喝,但似乎挺喜欢本小姐的脚嘛,送你了,你可以让那位苏家小姐穿上,增添几分情趣,再加上挽月弦的后续刀法,本小姐便不再欠你什么了。” 说罢,苍花娘娘欢快一笑,穿上绣鞋,昂首离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此次倒是没试探出赵无眠到底有没有纳妾的想法……不过他面对自己,倒也不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证明美人计对他还是有用的,这倒是个收获,只不过等自己回苍花楼挑选女弟子时,得着重选几个脚儿好看,性子温柔的,他应该喜欢这调调。 只余恨得牙痒痒的苏青绮怒道:“没见过送人袜子的女子!真是不知廉耻!” 什么送人袜子……赵无眠心想这位沈小姐就是单纯看他选了苏青绮,心情极为不爽,记恨在心,所以才用这法子惹苏青绮生气罢了。 这位神秘兮兮,让人捉摸不透的沈家小姐,此刻便多了些幼稚……就像不服输的小女孩似的。 苍花娘娘离去,四周无人,只剩下苏青绮与赵无眠。 寒风混杂着雪幕一吹,让苏青绮从恼火中回过神来。 她顿感不妙,先用眼角余光瞥了赵无眠一眼,而后为自己找事情似的先抱起苍花娘娘搁置在木椅上的无恨刀,而后粉唇张了张,欲言又止,她借着公务来,却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沈府,想说每时每刻都值得珍惜。 但这话不就是催促赵无眠赶紧同她双修吗? 苏青绮怕此话一出,赵无眠觉得她如沈小姐那般不知廉耻。 所以自然还得让赵无眠来主动,他便随手将苍花娘娘的袜子塞进怀里,拉起苏青绮的小手,问:“什么时候离开?” 苏青绮脸上带着红润,略显羞赧地挣扎了下,根本就不好意思和赵无眠牵手,当即就抱着赵无眠的无恨刀就往屋里跑,口中柔柔道: “嗯……沈府很大,我和诸位同僚分头搜查,沈府后院都是女眷,才由我来查,所以倒是不会有同僚忽然来找我,只是我们约好了两个时辰就走,做出一副沈府很难查的假象……如此就能分批次来查,就,就能每天都来沈府一两次。” 赵无眠跟着苏青绮的步伐,跨进屋子,关上门窗。 两人的细微嗓音便从屋内传来。 “你还不快把那姓沈的袜子扔了?还留着作甚?” “这就扔。” “唔……你,你脱我靴子作甚?” 嘎吱———— 什么重物压在软榻上,发出一声细微轻响。 “苏小姐。” “嗯……嗯?”苏青绮的语气微颤而又带着几分茫然。 “谢谢。”赵无眠的语气很认真。 苏青绮没回话,屋内传来‘淅淅索索’脱衣物的细微声响。 片刻之后,苏青绮才道:“我并不后悔,只是有点怕……不过现在已经不怕了。” “为什么?” “嗯……”苏青绮的嗓音此刻宛若自喉咙中挤出来。 她小口喘了几口气,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小声道:“现在只是因为公子伤势太重,不得已为之,等公子伤好之后,我们就不做这等事了,还没成亲就做这等事,我,我也是苏家的大小姐,若是传了出去,无疑是家族丑闻,会给苏家蒙羞的。” “好好好,等我伤好之后就不做……不过若是我以后再受伤呢?” “再受伤?”苏青绮顿了顿,而后连连摇头,“再受伤也不至于重到如今这种地步,到那时,上上药就好了。” “可是武者行走江湖,与人厮杀,状态好半分,差半分,都足以决定生死……疗伤药的效果,估摸没双修这么立竿见影。” “那,那等你之后受伤再说……嗯……慢,慢一点,受不了。” “苏小姐。” “嗯?” 赵无眠附耳对苏青绮说了什么。 苏青绮杏眼顿时瞪大,茫然而又天真地问:“就,就算做了那等事,内息没办法在你我二人周身流转,那就算不得双修……既然不是双修,对你的伤势无用,那干嘛要这么做?” “不是双修,却能让下一次双修的效果更好。”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同其他女子双修过?”苏青绮的嗓音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危险。 “猜的。” “……算了,因为那姓沈的,我们都耽搁一段时间了,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对疗伤无用的地方上,你,你要是真想试试,那等我下次来,时间充裕一些……” “下次什么时候来?” “待会儿让那姓沈的从沈府里抓一个纨绔出来找我们侦缉司的茬,如此有些收获,再以这个刺头为借口,多来沈家查查……如此,傍晚我还能再来一次。” “真聪明。” “嗯……别,别那么快。” 雪幕潇潇,飘打在紧锁的门窗之上。 渐渐的,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赵无眠深居沈府,足不出户,每日不是和苏家小姐借着公务之由深入绮境,就是琢磨挽月弦,等第三天能握刀之后,他便上手实践,结合苍花娘娘传授的后续刀法,慢慢将这门霸道凌厉又不失诡异的刀法完善。 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大内高手与禁卫前来沈府查过,但在苍花娘娘与侦缉司的掩护下,愣是没一个人查到赵无眠。 还真让赵无眠难得过上一次惬意悠哉的生活。 背后有人罩着的感觉当真不错。 不过五天时间,赵无眠的伤势其实也已经恢复得大差不差,与此同时朝廷将京师搜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赵无眠的影子,眼看赵无眠估摸是借助了什么密道或是谁的帮助偷摸出城,他们这才终于解除宵禁,打开城门。 如此,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 第72章 出刀之时 深夜,京师仍然下着雪。 城门已开,等在城外的诸多来往游人商贩均是轻舒一口气,暗自庆幸。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年关,这段时间正是游子回乡,藩国朝贡之时,京师作为大离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封城五日,不通外贸,不接来客,不知造成了多大的经济损失,更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继续封城,只会影响朝堂的公信力……毕竟封城五日都没抓到赵无眠,也实属显得朝廷无能。 而在城外,便有一位牵着黑马,头戴斗笠,腰间一柄黑鞘长剑的蓑衣客。 正是鬼魁刘约之。 封城之后,赵无眠出不去,他也进不来,只能在城外默默等着。 刘约之向城门守卫交了路引,引得守卫们一阵惊叹,“您就是鬼魁刘约之?” 守卫的语气带着几分敬意,鬼魁的名号饶是在京师,也算是人尽皆知,毕竟他乃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 刘约之微微颔首,态度温和,并不显得趾高气扬,“贼子赵无眠可是擒到了?” 守卫轻叹一口气,“赵无眠倒是没找到,只是抓了几个同伙,说是宫中细作,协助赵无眠入宫的贼子……五天时间来来回回已经砍了四个脑袋,今晚在平顺街估摸还要再砍个人。” “哦?”刘约之略显惊奇,“赵无眠的同伙?” 守卫微微摇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人都是林公公抓来的。” 刘约之当即有了猜测,什么同伙……只是林公公为了维持朝廷威严,随手抓了几个死刑犯之类的人物充当赵无眠的同伙罢了。 为了保全上位者的威信,这种欺民护威的手段,刘约之也不陌生。 却看守卫语气希冀道:“鬼魁可是为赵无眠而来?” 刘约之微微颔首。 “听说赵无眠曾在您的手下狼狈而逃,还愿您将将贼子缉拿归案。” 刘约之苦笑了下,“我只是他的手下败将罢了。” 刘约之微微摇头,牵马入京,而后想起了什么,回首看来,问:“京中可有什么好酒铺?” 就在刘约之入城的城门不远处,一栋茶楼内部。 大堂正中摆着火炉子,说书先生正坐在上首,口灿莲花讲着赵无眠的事迹,如今除了‘单剑斩江白’‘落霞揽马刀’‘暮下追天罗’,还多了则‘随雪潜入宫,挟后闯大内’的故事。 观云舒坐在茶摊上,小手撑着侧脸,百无聊赖听着这些她早便听腻歪的故事,这五天,京师到处都在谈赵无眠…… 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口中这位江湖豪杰,目前可还在沈府玩女捕快呢。 观云舒的心情不是很好,这五天被封在京城,不能外出,城中更是压抑到了极点,连个打架斗殴的人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为了以防林公公顺藤摸瓜查到赵无眠,观云舒可是连用雪枭和赵无眠寄信都不敢。 生活苦闷,赵无眠倒是小日子过得惬意自在,也不说想办法和她联络联络,也不怕她在城中出什么意外。 观云舒想骂赵无眠没良心,自己把他当唯一的朋友,他却只知道在沈府玩女捕快。 便在此时,观云舒注意到一道牵着马的人影拐进茶楼对面的巷口。 观云舒柳眉微挑,偏头看去,那人似乎是刘约之……刘约之来京师,意义不言自说,就是为了抓赵无眠。 林公公目前还没找见赵无眠身在沈府,但刘约之可不好说……观云舒在晋地土生土长,说是自小听着刘约之的事迹长大也不为过。 别看刘约之那天被赵无眠打得落荒而逃,但那是有慕璃儿协助,抓了刘约之一个破绽才把他打成重伤。 若是观云舒与刘约之正经厮杀一场,其实观云舒自知自己未必能赢。 如今刘约之入了京,观云舒毫不怀疑他能顺着什么细微线索查到沈府。 不过观云舒坐在此地,就是在等着刘约之入京……晋地在京师正西,而京师的正西城门便是这道万里门,若是刘约之自晋地而来,多半会走此门入京。 观云舒轻叹一口气,默默起身付了茶钱,暗道赵无眠在沈府玩女捕快,自己孤独伶仃在京师,日子平淡如水,此刻却还善心大发帮助赵无眠处理刘约之…… 自己这样的女子,真是天底下少有的慈悲心善,偏偏自己还生得一副绝美容颜,武艺又高……自己真是完美。 观云舒在心底对自己的评价很高,转身离了茶楼,踏进雪幕。 刘约之牵着马,掀开酒铺帘子,在酒桌坐下,买壶酒倒在碗里,酒香四溢,他刚刚端起酒碗,便听‘咻’的一声爆响,一枚飞针便带着封信倒插在他的桌前。 周遭酒客与老板都是微微一愣,面容浮现几分错愕。 刘约之动作一顿,淡淡拔出飞针,捏起信封,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捏着酒碗,飞身就离了酒铺,跃上高楼……但入目远去,雪幕纷纷,人影错落,怎能看清是谁给他寄了这封信? 他眉梢一蹙,先一口闷下碗中酒,才拆开信封看去。 信里的内容很简洁,就几个大字……晋王世子被冬燕囚禁,就在东宫。 哐当—— 酒碗摔下。 刘约之脸色极为阴沉,捏着信封,虽是半信半疑,但晋王世子乃是晋王独苗,事关重大,乃怕这信里有一丁点可信度,他也得去调查。 而沈府之内,赵无眠正手持无恨刀,在后院默默练着挽月弦。 漫天雪幕随着他的动作被牵引,形成一道道雪幕细线。 侦缉司的捕头还在沈府内来回游走,却无一人胆敢踏足后院……沈府再怎么说也是大离第一流的世家,没人敢冒那个忌讳。 他们在,苏青绮自然也在,只不过她被赵无眠折腾得有点累,此刻已经沉沉睡去,难得休息一阵儿。 再怎么搜查,五天时间也绰绰有余了,侦缉司若是再来,便相当于明晃晃告诉林公公沈府藏着人。 甚至于赵无眠都已经怀疑林公公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派了不少人前来查过,只是都被沈小姐给拦住了。 所以赵无眠打算今晚就走,不再耽搁。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八成以上,估摸再双修个一两次就能完全痊愈,甚至于武艺比起先前,还要高出不少,内息愈发磅礴绵长,浑身更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按苍花娘娘的说法,赵无眠与苏青绮均是初次,元阳元阴俱在,才有如此效果,若未来还想借此功力大增,只能是……赵无眠再和什么元阴未散,武艺无限逼近武魁级别的女子双修,亦或者那女子本就是武魁级别。 苍花娘娘依旧身着一席深红长裙,站在院中,雪花落在她的肩头裙上,在雪幕中,她的气质愈发神秘莫测,却又勾人心弦。 等赵无眠收刀入鞘,她才微微一动,身上的积雪被抖落少许。 她负手而立,淡淡问:“准备离开了?” 赵无眠微微颔首,“这些时日,多谢沈小姐照顾,此等恩情,无眠长记心中。” 苍花娘娘微微抬手,柳眉轻蹙,“朝廷没抓住你,却在今晚大开城门……明明可以选在白天,却偏偏选在夜晚,在合适不过你出城逃遁了。” 赵无眠微微一笑,“他们在城门处安插人手,等我自投罗网。” “若你想潜逃出城,比较困难,这种时刻,单凭我沈家一道官印,不可能放行。”苍花娘娘提议道:“不如我帮你易容。” “不必。”赵无眠微微摇头,沉默片刻,而后又洒脱一笑,“休养五日,此刻正是出刀之时。” “行走江湖,豪情盖世,理应如此,但你应该清楚,你如今不是侠客,既然揽了护送洛朝烟的任务,那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苍花娘娘柳眉轻蹙,觉得赵无眠这年轻小辈,太容易热血上头。 “冬燕可有派人在城门驻扎?”赵无眠问。 苍花娘娘美目望着赵无眠的脸,而后淡淡道: “谁是冬燕,本小姐不清楚,但大内高手此刻不少都藏在城门附近,只等你出城,其中便有不少武艺不错的太监,例如你那晚想去查的林淼……他的代号好像是羽生吧,目前就在浮华门,全权掌管那处城门的防卫。” “沈小姐知道这么清楚?被冬燕搜查了这么久,我们便如耗子般一直躲着他们,你其实心底也很不爽,很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吧?”赵无眠笑着问。 苍花娘娘面色平静望着赵无眠,而后俏脸浮现几分没有温度的笑容, “这些天为了让侦缉司进进出出,我们沈家推出了不少犯事的家伙,为此我们可是被朝中不少人刁难,落井下石,幕后主使虽不是林公公,但此刻全然拜冬燕所赐却是不假,他们下毒太子,渗透东宫,却假借大义之名,将你打为十恶不赦的犯人,将姑姑囚禁于深宫不得踏出半步,更是以沈家为挡箭牌…… 要说不爽,那本小姐心底的确对他们极为不爽,只是碍于大局,此刻才不能随便动手罢了。” 赵无眠垂眼望着手中无恨刀,沉默片刻,而后淡淡一笑, “你不能随便动手……但我可以。” 说罢,赵无眠将无恨刀斜斜挎在腰后,转身便去。 苍花娘娘犹豫片刻,而后低声道:“此出京城,虽不似大内那晚凶险,却也不容小觑,你……活着回来。” “当我在秦风寨外身负重伤,初遇苏小姐之际,的确怕死,万事谨慎,唯恐暴露,但事到如今,我岂会惧怕凶险?”赵无眠回首答道。 他而后望着苍花娘娘,微微一笑,“沈小姐如此关心人,倒是少见。” 苍花娘娘面无表情,“你想追求本小姐?我要告诉苏家小姐了。” 赵无眠神情古怪,“我不是说过了,我对老女人不感兴……” “赶紧走!” ------------ 第73章 护送公主者,赵无眠!!! 赵无眠进了屋,换上当初苏青绮买给他的竹纹青衫,认认真真打量了眼,满意点头……没什么灰尘,也没什么破损。 这是苏小姐买给他的,赵无眠可是心疼珍重的紧,这么多天都没怎么穿过。 他又背上洛朝烟为他准备的小药箱,将其内一些常用丹药贴身放置,思琢了下,也没什么再需要准备的,这才来至软榻边,轻轻推了推苏青绮的肩膀……是为让苏青绮多睡一小会儿。 苏青绮困乏至极,只是半睡半醒间将杏眼眯为一条缝,梦呓般问:“到了集合的时辰啦?我这就起床……” 话虽如此,但她却根本没有起床的动作。 赵无眠笑了笑,指尖轻拂着苏青绮额前的发丝,低声道:“不用汇合了……我要去晋北,一方面请许然来一同围杀林公公,一方面找到九钟的下落,另一方面,便是杀了巫明,取回你的青冥剑……苏小姐同我一起去吧。” 闻听此言,苏青绮顿时精神,杏眼瞪大几眼,微微直起身子,被褥自她的身上滑落,她小脸一红,小手拉着被褥,口中不可置信问: “我也跟着去?我的身份,人尽皆知,公子让我同行,定然会被世人知晓,赵无眠就是护送嫡公主回京的那个人。” “知道又如何?”赵无眠手掌轻轻摩挲着无恨刀粗糙的刀柄, “他们不知我与观姑娘的关系,便不可能猜出朝烟目前就在小西天,所以即便知道我赵无眠和嫡公主有关,也不会波及朝烟……最重要的是,这就是最后了。” “最后?” 赵无眠眼眸微眯,露出几分肃杀, “我从晋北回京之际,便是朝烟登基之时……此刻已是最后关头,因此我的身份他们知晓亦或不知晓,无足轻重,更何况,林公公知道我的身份,谁也保不准他何时将会将我是‘护龙使者’这个身份昭告天下,因此此刻依旧畏畏缩缩,只是多此一举,单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苏青绮沉默片刻,此话虽言之有理,但能隐瞒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总归还是好处多一点的,此刻何必多生事端呢? 她便问:“赵公子明知带我同行,平添风险,何必如此呢?” 赵无眠冷冷道:“苏小姐献身双修,我才能在五天之内痊愈,但我明白,这并非你所愿,无疑是因冬燕。” 苏青绮微微一愣,神情略带几分错愕。 赵无眠低声道: “我家乡有个故事,在古时候,有个天赋上乘,品性无可挑剔的和尚与一位当朝公主被关进冰室,那公主被人利用,下了春药,被迫与和尚苟合……那和尚虽是道德高尚,对公主无微不至的关心,后更是因机缘巧合成了天下前五的高手,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是毫无疑问的金童玉女。” 苏青绮眼神里浮现几分复杂,继而边听赵无眠继续道: “我一直认为,那位公主的夫君,不应以这种方式得到所谓的良配,她不该稀里糊涂就没了身子,最终只能认命般爱上一个本该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男人……对于如今的我而言,苏小姐,就是那位公主。” 苏青绮的心尖儿微微一颤,五日以来,赵无眠从未对她说话这等话……双修之后,赵无眠从未对她做出过承诺,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之类的话。 赵无眠说得很含蓄,但苏青绮自知他的意思。 苏青绮原先只当是情势所迫,此次双修,本就不包所谓爱意,多谈男女之事,不过平添矫情罢了……所以苏青绮一直以为,这是她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既让赵无眠想办法爱上她。 但赵无眠此言便是指,他也想得到她的心,他也希望同苏青绮相知相爱,而后一同双修,而非单纯馋苏青绮的身子。 “苏小姐同我双修,我定会对你负责,但归根结底,让苏小姐不得不违背心中所愿,是因我实力太弱,却也是因林公公,因冬燕……我早就不爽他们很久了,今晚便打算拔刀闯关,杀冬燕,出京师,为此,我希望苏小姐这次至少能同我一起。” 赵无眠带上几分笑意,“一起狠狠砍他妈的!最后一遭,苏小姐可是愿陪我重回晋北,去冬燕,晋王,戎族的眼皮子底下走上一遭?” 在苏青绮想着两人的行动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时,赵无眠则在关心她的想法……赵无眠总觉得苏青绮因为冬燕而受了委屈,那他就应该替苏青绮出这口恶气。 苏青绮念及此处,便有些愣神。 她只觉此刻心底一阵莫名的酸楚,明明赵无眠痊愈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明明赵无眠如此关心她,也是该令人欣喜。 不过苏青绮并不是会将心底想法随意表露在外的女子,因此她沉默片刻后,反而露出一抹快意洒脱的笑容,简短道:“我们走。” 赵无眠也笑起来,他长身而起,推开门窗。 月光混杂着冷风与雪花一同飘进屋内,赵无眠望着窗外纷飞雪幕,深吸一口气,回首看向苏青绮,笑道: “我接下来会去浮华门杀个人,我们从那儿出城。白娘子与我的那匹千里马都寄存在侦缉司吧,劳烦苏小姐先回侦缉司取马。” 夜幕降临,雪势不减反增。 浮华门前,均是手持刀枪的玄甲禁卫,目前就由他们这些精锐负责检查路引。 更有数位宗师级别的大内高手乔庄寻常百姓,坐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茶摊酒馆,喝酒吃肉。 林淼身着劲装,腰挎长剑,负手站在浮华门墙之上,眼神平静望着门前大排长龙的队伍。 旁边有禁卫烤着火,小声聊道:“咱都在浮华门执勤五天,赵无眠的影子都没见到啊。” “他受了重伤,那伤势,啧啧啧,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不得养个一两月?照理说,他也该是易容,或是借着什么豪门大户的掩盖偷摸出城才对。” 听到赵无眠的名字,林淼波澜不惊的神情浮现几分异色。 他全权负责浮华门的安保,同样不是为了防止赵无眠闯关。 林公公只是借着这个缉拿赵无眠的由头,将冬燕的人安插进城门边防,以此逐步渗透朝中各方势力罢了。 反正赵无眠也逃了,林公公的信息也被传出去了,损失已是如此,只得尽可能利用赵无眠将利益最大化。 林淼被林公公赐姓为‘林’,便是林公公的心腹之一,所以才被安插进此处,算是先进基层熟悉熟悉。 而冬燕的势力目前还没有渗透到禁卫,因此林淼琢磨了下,也是带上笑容,主动插话,猜测道: “赵无眠此人我倒是没见过,但即便他伤势痊愈,此刻闯城门,不也是傻子之举?城门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城墙之上的诸位弟兄均手持可射百步的劲弩,赵无眠此刻不曾挟持皇后,弟兄们没了顾忌,他若真要闯出城门,当场就得变成刺猬。” 有禁卫看来,笑着认同,“林公公所言不差,不过赵无眠此人我倒是见过,那日他在朝天门前,犹如杀神,悍勇无比,还是不可小觑,更何况,弓弩还是能不用就不用为好,根据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的身子愈发虚弱,需要赵无眠活着,这时候谁敢杀赵无眠?” 林淼轻笑一声,“倒也是,但我被总管委以重任,全权负责浮华门周边安防,也并非庸手,倘若赵无眠真敢胆大包天强闯浮华门,到时候让我第一个上,为弟兄们打头阵!” 这话听听也就得了,林淼可不觉得赵无眠有那个胆子闯城。 “林公公有大勇啊!” 几人谈话间,城门下便传来几道惊讶声线,“苏捕头,您这是要去哪?” 林淼眉梢一挑,偏头看去,却见苏青绮身着捕快服,腰间挂着侦缉司玉牌,手里牵着自己的白娘子,正在与城门处的禁卫交涉。 她的旁边还站了个同样身着捕快服的捕头,并未蒙面,他同样牵着马,马腹上挂着一柄用黑布包裹的武器,看这样子,苏青绮是要去城外出任务。 林淼打量了那位捕快几眼,看上去有些年轻,他看过赵无眠的通缉像,自知他并不长这样,不过行走江湖,易容是常事,还不能放松警惕。。 他又默然感知了片刻,此人内息绵长,气息平稳,定是江湖少有的内家高手……不过这也就是说明,他身体无碍,压根没有受伤的迹象。 那就不太可能是赵无眠,赵无眠内伤外伤均是极重,林公公本人都预估,即便用了天材地宝,也得修养半个月以上才能恢复战力。 清影玉衣又在宫内,赵无眠当初抢的九钟乃是奈落红丝…… 心底预估此人不是赵无眠,林淼便将注意力放在苏青绮身上。 全天下人都知道苏青绮的身份,对于目前的江湖人而言,苏青绮就是他们找到洛朝烟的唯一线索。 她在京师时,有侦缉司,有苏总捕,因此即便是冬燕也只敢派个叶万仓前去试探试探……如今苏青绮这是想出城? 林淼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这不就是羊入虎口? 林淼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因此城门禁卫便出于心善,都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苏捕头,您身份尊贵,城外凶险,目前还是不要出城为好。” 苏青绮微微摇头,语气平和,“我可是被谁软禁于城中?” “那倒没有。” “我可是犯了大离律法,没有出城的资格?” “那也没有。” 禁卫脸上都泛起苦涩,也不知该不该放人,便在此时,林淼飞身而来,踏在苏青绮身旁,对周围禁卫道: “苏小姐想出城就让她出,我们没资格拦她。” 苏青绮身后的男子瞥向林淼,暗道这些禁卫倒是听你的话,加之你细皮嫩肉,不长胡须,嗓音又尖细…… “遵命,”禁卫让开身位,略显无奈。 苏青绮在城内,冬燕不敢动,但在城外,还不是任由冬燕手拿把掐? 等苏青绮出了城,便派人尾随,而后一举擒住,逼问出洛朝烟的下落……还得预防其余想抓苏青绮的人。 想着,林淼便瞥向苏青绮身后的长街,可见不少人看似做自己的事,实则注意力都在这边,有些是大内高手,有些便是同样想抓苏青绮的‘同行’。 咔嚓———— 便在此时,异状突生,那被林淼视作一名普通侦缉司捕快的男人忽的抬手摸上马腹旁的黑布,磅礴内劲奔涌而出,气劲震得黑布寸寸开裂,露出黑布下的黑鞘横刀。 呛———— 城门处的禁卫,不远处的大内高手与觊觎苏青绮之人,均被忽如其然的出鞘声惊得头皮发麻,却只看到城门处刀光猝然出世,在雪幕中赫然滑出一抹白线。 噗嗤———— 林淼的头颅忽的高高飞起,血流如注,直至身死,他都还在望着自己所谓的‘同行’。 而出刀者,赵无眠已干净利落将横刀收回马腹上悬挂的刀鞘。 而后他一跃翻身上马,夹紧马腹。 “咴咴————”胯下千里马当即长嘶,毫不犹豫朝着城门口直冲而去。 苏青绮同样翻身上马,脸上带着快意笑容,紧追其后。 没人反应过来,均是面容稍显错愕,等回过神来后,他们连忙自腰间拿出信筒,对准天空点燃,拼了命地嘶吼: “有人闯城!!” 咻——————砰—————— 绚烂红光出现在雪幕之上,顺着月光垂落于地。 而赵无眠早已同苏青绮冲出了浮华门,他的嗓音混杂着接二连三的信筒爆裂声,遥遥传来,带着止不住的畅快与笑意,豪情与洒脱,大喝而来。 “护送公主,当街夺马,行刺皇后,夜闯京师,诛杀冬燕者,赵无眠!!!” ------------ 第74章 挽天下之大势 苍花娘娘站在高楼之上,负手望着冲门而逃的赵无眠。 城墙之上有些弓弩手略显犹豫,没敢开弓,担心此刻杀了赵无眠,害的皇后心病不解,愈发病重,担了责任。 更有些是听闻了赵无眠口中所言的‘护送公主者’,而迟迟不肯下手……洛朝烟的娘亲在大内人缘很好,不少人都受其恩惠,谨记在心,苏总捕是如此,老李也是如此,他们其中有些人,也是如此。 唯有那些认死理,觉得赵无眠无论什么身份,行刺皇后就是该抓的军士当场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咻咻咻的破风声看似细密,但实则大部分都在瞄准赵无眠胯下的千里马,加之夜色浓郁,雪幕垂下影响了视线,反而害的准头不好 而出手人数,大概也只占墙上弓弩手的三分之一,因此赵无眠持刀挡住两轮不痛不痒的箭潮后,就已经靠着胯下千里马的速度逃出了射程之外。 苍花娘娘神情复杂,赵无眠此次出城,同当初的太原何等相像,但当初他隐姓埋名,抢夺千里马,只为了尽快赶到京师,而现如今,他都已足以大大方方报出自己的名头。 局势与先前不同是一部分原因,赵无眠本人心性,实力均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更是一大原因。 这个男人,总能给她惊喜,早已经不能单单用‘护龙使者’这个身份简单概括他了。 苍花娘娘凭借武魁高绝的视力,又瞥向城墙弓弩手与守城禁卫,发觉他们其中不少人眼看赵无眠遁走,不但不捶胸顿足,反而还露出笑容……估摸有些是本身就欣赏赵无眠做派的汉子,有些便是‘女帝派’。 苍花娘娘微微摇头,暗道洛朝烟啊洛朝烟,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老老实实去归玄谷精修医术,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却有如此多的人看在前皇后的面子上,打心眼里支持你当皇帝,更是不知从哪捡了赵无眠这么一块宝玉。 要说嫉妒,那苍花娘娘的确是有些嫉妒,和洛朝烟相比,她曾经所付出的,可就太多太多……不过武魁高手,自有器量,她也只是暗暗感慨一句,便将视线投向了宫墙之内。 果不其然,一道红影猛然自宫墙之上一踏而过,旋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浮华门,一个呼吸间就已经掠过了小半个的京师,这轻功,即便赵无眠有千里马也迟早被追上。 正是林公公。 苍花娘娘熟美面容冷冷勾起一丝笑意,披上黑袍,便要去拦截,但半途却是忽的飞出一道人影,猛然拦在林公公面前。 砰———— 巨大的声浪顺着两道人影交汇处向外逸散,漫天雪幕瞬间形成一道极为夸张的空洞,并且这空洞还在不断扩大,京师各门各户的窗纸先是浮现裂痕,而后瞬间崩裂,屋内烛火忽的一灭,而后空洞才席卷着漫天风雪扑来。 仅仅一招,华灯璀璨的京师便出现一片没了烛火的漆黑空洞。 “苏总捕!?你此是何意!?”林公公的嗓音饱含震怒。 苏总捕笑声平和,“朝堂上下,五湖四海,皆知我苏怀曦支持嫡公主称帝,那本官如今护持赵无眠出京,谁敢有所异议?” “赵无眠抢夺晋王千里马,入宫挟持皇后意图行刺,将皇家颜面置于无物……你对得起你顶上官帽吗!?” “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估!本官只对得起当初蒙受初仪皇后恩惠的自己!” “放肆!初仪皇后已死,当今皇后母仪天下,泽被苍生,赏罚分明,你此言,是将那被赵无眠害的卧床不起的皇后置于何地!?” “此次过后,本官自会负荆请罪于坤宁宫前,甘受责罚,护佑皇后,不由总管大人问责。” “今夜赵无眠必须被擒。” “我在此地,你来试试。” 一方是大内总管,一方是侦缉司总捕,两位武魁级别的高手,堪称是大离朝廷两大门神的两人,当着全城的面打了起来。 苍花娘娘背着手望着大打出手的两人,愉快一笑。 不过在全城的注意力都被两大武魁级别的高手吸引的此刻,武功山在京师的分舵中,则缓缓走出一位身着深紫道袍,两鬓斑白,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 中年道士仰首望着两人,古井无波的双眸微微一凝,而后瞥向浮华门的方向。 “归守师叔,此该如何?”一位同样身着道袍的弟子不由问道,语气还带着几分骇然。 这位年轻弟子,便是当初被赵无眠打得道心破碎的玄流小道长。 太原一役后,玄流黯然神伤,默默离去,一路来了京师……他没千里马,一路走马观花,以映道心,其实小日子过得也舒坦,也渐渐看开了,毕竟这个世道,最不欠缺的就是天之骄子,自己不如赵无眠,便只是自己修行不到家罢了。 不过等他来至京师大门口,这里便被封城,玄流小道士愣是孤零零在城外吹了三夜寒风,方才才被放进城内,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听见了赵无眠方才那近乎传遍小半个京师的话,心底顿感惊骇,心想怎么自己跑到哪儿赵无眠就出现在哪儿啊。 被他称呼为归守师叔的中年道士,正是当初一掌拍碎真性心脉的武功山高人,当今武魁归一真人的师弟。 归守真人修道四十多年,一身武艺已至化境,迟迟没有突破天地之桥,不是因为他没天分,而是他想不依靠九钟,单靠自己本身的实力沟通天地之桥,由此才被卡了十年之久。 所以归守真人应当可以算是武魁守门员这种级别的高手。 “武功山乃是大离国教,赵无眠此子当街抢马,行刺皇后,倘若只因他是那护送嫡公主回京之人,我们便置之不顾,那这国教的身份,还是趁早卸了给幻真阁吧。” 玄流面带犹豫,“可倘若赵无眠所言属实,那他之所以做两件事,说不得是有什么深层次的缘由。” “无论隐情如何,做了便是做了,勘虚而窥真。”归守真人淡淡摇头,“武功山乃是国教,便是为大离朝堂办事,而嫡公主,目前还入不得朝堂。” “弟子觉得,国教是为天下黎民办事。”玄流反驳道。 归守真人偏头望他,而后带上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是扯开话题问:“你曾在太原被赵无眠一招解决?” 玄流认认真真想了下,“是两招。” 归守真人:“……” “他是你的心魔?”归守真人转过头,大抵是觉得自己这师侄太过愚钝,仰首淡淡问。 玄流没回答,少许之后才微微颔首, “弟子身为元魁,料想与他同岁,却连两招都撑不下,最重要的是,在弟子还在江湖各处寻什么比武大会,打比赛,夺名次之际,赵无眠已插足天下大势,且已成了这大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此位格,器量,眼界,武艺上的种种差距,的确让弟子略感自卑。” “那就随我来。”归守真人淡淡一挥儿道袍长袖,转身回了分舵,却是牵着马,提着剑。 玄流微微一愣,“此去何为?” “擒贼首赵无眠,挽天下之大势。” 挽天下之大势?玄流心生疑惑,赵无眠是女帝派,要说所谓天下大势,等他事成之后,洛朝烟本身不就代表着天下大势? 他便问:“师叔口中的天下大势,究竟是谁的天下?” 归守真人翻身上马,将长剑斜跨在腰间,淡然一笑: “洛家的天下,武功山的大势。” ------------ 第75章 人生何处不是修罗场 银月高悬,雪势层层叠叠。 赵无眠两人自浮华门后直冲而出,身边便是无数紧追而来的大内高手,亦或是想抓苏青绮问出洛朝烟下落的不知名江湖客。 空中信筒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与追兵的喊打喊杀声凝而不散。 不过武魁级别的高手都被拦在京师,这些人若想在内息耗尽之前用轻功追上千里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赵无眠与苏青绮可不是吃干饭的,等追上来了几人,将其砍伤之后,便将这些追兵遥遥甩在身后。 两人的心绪都是难以平静,自从洛朝烟的消息被巫明爆出去后,几人便被江湖追杀,不得不躲躲藏藏,畏畏缩缩,心底里都憋着一口气,如今刀出京师,心情畅快到了极点,自然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不过激动归激动,谨慎归谨慎,两人策马狂奔,愣是跑过了四座‘十里长亭’,眼看京师辽阔的城墙都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才缓缓放缓了马速。 坐下马匹有些大喘气,但依旧游刃有余,巴不得再跑几圈,说来也是可怜,千里马精力旺盛,每天都要跑几圈操练操练,但这马儿自从跟着赵无眠,大部分时间都在养膘。 苏青绮柳眉轻蹙,感知一阵儿,料想已经将追兵彻底甩下,便忽的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几分古怪。 “观姑娘呢?她好像被我们抛在京师啦!”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这几天没和她联系……”赵无眠琢磨了下,而后微微摇头,“不过等她听闻我强闯出来的消息后,自会跟上来,目前冬燕还不知观云舒与我的关系,不会拦她的。” 说着,赵无眠从自己马腹侧方的大行囊中掏出了白团团,“oi,醒醒,我和苏小姐在附近藏着,你去把观姑娘找来。” 白团团动了下,露出一张困乏的鸟脸……赵无眠在沈家养伤五天,雪枭也跟着睡了五天。 此刻被强制开机,雪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歪着脑袋反应了一会儿‘观姑娘’是谁,而后才不情不愿地张开翅膀,飞身而去……它是真的怕观云舒。 苏青绮望着赵无眠做完这一切,才歪头看他,顺着他方才的话问:“所以你与观姑娘什么关系?” “嗯……朋友?” “为什么是疑问句?” 苏青绮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就是这样才显得可怕。 “没错,就是朋友。”赵无眠用上肯定的语气。 苏青绮杏眼眯了下,而后道:“观云舒自小天资聪颖,性格孤僻,往好听了说便是特立独行,难听点便是不通人情世故……能让她承认是朋友,看来公子与她之间发生了很多……若是得闲,可是能同我细细道来?” “其实也没有发生很多。”赵无眠伸出几根手指,“我武艺高绝,长得也不错,重承诺又有侠义精神……我的优点太多,小尼姑与我接触过情难自禁,想和我做朋友也很正常。” 苏青绮眨眨眼睛,有些想笑,她无不带着欢喜与宠溺般的态度道:“好好好,青绮也这么觉得,只是被观姑娘听了去,定然会嘲讽你自恋。” “天底下可没有比她更自恋的人。”赵无眠淡淡挥手。 “是吗?那如此看来,你倒是被我影响了许多。”便在此时,一道悦耳嗓音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顺着夜色传入耳中。 赵无眠脸色微僵,默然闻声看去,观云舒穿着纯白僧袍,腰挎长剑,骑马而来,雪枭正在几人的头顶盘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向来喜欢取长补短,博学广志,而观姑娘乃是我认识的人中极为优秀的那批人,自是该多学学。”赵无眠做出一副惊喜模样,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五天不见,观姑娘的气色很好嘛。” 苏青绮斜视着赵无眠,大抵是第一次见到赵无眠如此的……油嘴滑舌。 “城门大开,我自知你闲不住,因此早便在另一处城门口附近等着,果不其然就瞧见了你惹出的动静,便一直在后面跟着你。”观云舒骑马靠近,面无表情,“我气色当真很好?” 如果真的有人单纯以为观云舒是在问她的气色好不好,那这个人估摸很难找到女朋友。 “我不是道士,看不懂面相气色之类的东西,观姑娘可以等我去武功山进修一段时间。” 观云舒的神情由面无表情化为冰冷入骨。 “所以你在生气我这五天没有给你写过信?” 观云舒指了指在天上翱翔的雪枭,语气带上几分嘲讽,“很难吗?还是说你沉迷于女捕快的身子,都已经忘了我还在京师。” 苏青绮眨了眨眼睛,虽被说的有点羞,却也不知怎地有几分想笑。 赵无眠故作恍然大悟,望着在天空盘旋正准备飞下来继续睡大觉的雪枭, “这只鸟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我实在不忍让它跑腿送信,但如果让我做出选择,我一定选观姑娘,所以如今就是让观姑娘破荤戒的好机会……雪枭如此肥美,不知味道如何。” 雪枭:? 它又默默挥动翅膀向上飞。 说罢,赵无眠又偏头看向观云舒,“听洞玄大师提起过,观姑娘曾经吃过雪枭肉,不好吃,那是你的做法有问题,照我说……” 观云舒默默别开视线,淡淡道:“刘约之来了京师,我用飞针传信告诉了他晋王世子的消息,如此一来,晋王一方恐怕要分出大批人手去查林公公。” 苏青绮又眨了眨眼睛,观云舒这话,听着倒好像是有几分,嗯……委屈? 我帮你摆平刘约之与晋王,你如今还说这些玩笑话敷衍我……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苏青绮顿感惊愕,这可是观云舒啊,她可不是什么寻常女子……居然也会有委屈。 苏青绮看了看赵无眠,又看了看观云舒,大眼睛里透露出几分狐疑,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明显没‘朋友’这么简单。 然而五天前与观云舒分别时,苏青绮还满心自卑觉得观云舒才更适合与赵无眠双修,如今短短几天过去,她就开始拿出大妇的姿态疑神疑鬼。 只能说赵某人的确是罪孽深重。 “嗯……抱歉。”赵无眠老实认错。 观云舒偏头看他,精致的俏脸带上一丝莫名的笑意,仰首傲慢道: “没事,我的器量绝非常人,原谅你了,而且还知道了你居然不知何时从洞玄师叔那里打听了我的过去……为何这么想探究我的曾经?被我迷住了?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尼姑,是不会沾染男女之情的。” 赵无眠恍然大悟,眼里错愕,什么所谓的委屈……这个尼姑就是故意那样说,如此肆机报复赵无眠只知道玩女捕快,不给她写信。 “卑鄙。”赵无眠毫不留情地说。 “江湖人,行侠仗义是一码事,卑鄙无耻又是另一码事。”观云舒小手轻抚着自己肩上的秀发,朝赵无眠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卑鄙只是手段,你太聪明,不对你卑鄙一点,我达不成目的。” “且慢,还是先谈正事吧。”苏青绮连忙抬手,心底泛起一丝危机感,再让观云舒这么和赵公子谈下去,估摸她修炼的月华剑都要变成‘绿华剑’了。 赵无眠便道:“林公公绑架晋王世子,绝非晋王世子查到了他原先的身份这么简单……我有点猜测,不过要去了晋北边疆,见到了董玉楼才知道答案。” 观云舒轻哼一声,扭过视线微微夹紧马腹,三人朝着西边奔行而去,她口中则淡淡道: “去边疆之前,还要途径晋中,亦或晋东,你的身份如今闹得天下皆知,即便因为驿站传达信息的速度没我们快,但料想也就差一两天的时间……你打算第一站先去哪里?” 赵无眠沉默片刻,低声道:“秦风寨,我曾去宫内盗取九钟,后仓皇而逃,被人半道截杀,流落晋北,如今失去了记忆,九钟也不翼而飞,但料想应当还在晋北,我曾在那里出事,说不得还留有一丝线索。” “盗取九钟……”观云舒柳眉微蹙,侧眼打量了几眼赵无眠,“你失忆前和失忆后,都挺胆大包天的……是清影玉衣?” “请夸我胆气过人,谢谢……而我此前跟在苏小姐身边闯城,但根据林淼的反应,他明显是因为觉得我的伤势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才会那么没有防备……所以应当是宫内另一件九钟,我问过沈小姐,她说是奈落红丝,很邪乎的一件九钟。” 观云舒杏眼微眯,又打量了眼赵无眠,根据林淼的反应反过来推测他曾盗取的九钟……赵无眠一路行来,虽所作所为看上去莽撞的没边,但谁要真以为他只会用肌肉思考,那只会成为下一个林淼。 “而且奈落红丝的效用也能解释我为什么刚从宫内将其盗取,就能短短一两天跑去晋北……明显是用了寿算。” 赵无眠微微摇头,又佯装轻叹一口气,“如此看来,不突破天地之桥,我就得英年早逝。” 用寿算换取速度是奈落红丝的常规用法,说白了,就是你整个人都被奈落红丝变成了二倍速,乃是三倍速,十倍速……速度成倍加快,寿算自然也是成倍消耗。 闻听此言,苏青绮忍不住拉住赵无眠的衣袖,有些怕他真的会英年早逝。 观云舒见状不由别开视线,面无表情问道: “我先去小西天请师叔去京师,而后再去晋北寻你?” “不会让我用佛珠吧?”赵无眠做出一副防备模样。 观云舒好气又好笑,“小西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女帝派’,如今涉及此事,那我便无条件帮你……等此事解决,你若再想请我帮忙,便用佛珠,满意了吧?” “那就好说……”赵无眠琢磨了下,便听苏青绮在一旁道:“慕姑娘与湘竹郡主也在寻求九钟,她们说不得已经有了几分线索……不如与她们一起,正好去问问慕姑娘为何笃定你是湘竹郡主的未来夫君……” 说到后半句,苏青绮的语气好似带上几分咬牙切齿。 “事有轻重缓急,而晋地目前是何等情况,还不甚了解,最好先去了晋北打探清楚消息,再决定目的地也不急。”观云舒慢悠悠道,而后又瞥向赵无眠,“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与那位湘竹郡主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让我白白在外面吹着寒风落着雪,替你守那么长时间的门。” 赵无眠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明明他只有苏青绮一位可可爱爱的女朋友,但总感觉人生何处不是修罗场。 不过观云舒所言在理,赵无眠此次出行,寻求奈落红丝,寻求许然援助,以及破坏冬燕在晋北的布置,还有杀了巫明取回青冥剑……目的很多,但晋地的局势还不明了,还是得先去探探消息才知下一步目的地。 念及此处,三人便加快了马速,朝晋地飞驰而去。 只是此情此景,若是让当初刚苏醒的赵无眠瞧见估摸会满心不解。 当初只想着尽快逃出晋地,如今赵无眠却又决心重回故地……当真是世事无常。 ------------ 第76章 汇聚忻州 两天后,晋地,太原。 临近年关,太原城内已经短暂忘却了半月前赵无眠当众抢马的事……因为目前太原城内正在举办英雄大会。 半月前赵无眠当众抢了千里马,没了最终奖品,但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晋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举办,酝酿了十来天,眼看消息已经传出去,想来参加的好汉也已经舟车劳顿来了太原,这才堪堪开始。 目前太原的中心大街已经铸起擂台,正在举办海选。 这种比武打擂在此世太过常见,根本无需晋王多费心力,全权交给手下人办即可,他便待在书房,审批军情。 不多时,秦书子脚步匆匆,连报告一声也顾不得,直接推门而入,“王爷,刘兄自京师传来了信件。” 晋王眉梢微蹙,秦书子如此火急火燎可不多见,但他头也不抬,依旧蹙眉望着手中文件,口中问:“讲了什么。” 秦书子深呼一口气,递来信件,“王爷自己看看吧,这是刘兄托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那驿使已经跑死了四匹好马,而后又用一身轻功拼了命的送来太原,刚到晋王府就累趴下了,至今还晕着。” 晋王这才堪堪抬起头,略显惊奇,接过信件拆开一看,当即猛地站起身,额前青筋暴起,波澜不惊的面容浮现一丝阴沉,而后便是暴怒。 他猛然一拍身前木桌,只听‘砰’的巨响,木桌当即崩裂,其上诸多文件漫天飞舞。 秦书子都被吓了一跳,晋王年轻时也是马上王爷,自是会一身好武功,只是靖难之役后,晋王从未再出过手,如今这般暴怒模样,秦书子只在当年晋王妃郁郁而终后见过。 晋王猛然一挥衣袖,抛下信件,“东宫囚长寿……林公公一介空有武艺的太监,谁给他的胆子?” 秦书子微微一愣,连忙接过信件,看了几眼,才琢磨片刻,“这信息根据刘兄所言,乃是暗中有人抛给他的,明显是借刀杀人,驱狼吞虎之策,暂且先联络燕王,问问他世子到底在不在他那儿,再让刘兄在京师继续查……至少先找到证据,否则只会中了暗中之人的计。” “什么暗中之人,传信者多半就是赵无眠,最近只有他曾潜入大内与东宫。”晋王深呼一口气,面色又恢复平静。 “那他借刀杀人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但大内总管林公公是冬燕之人,估计不假,我们的人顺着冬燕往深查,最终线索也指向东宫。”秦书子又看了几眼信,眼底浮现几分惊讶, “不过赵无眠出刀京师,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倒是颇有胆气……” 说着,秦书子的神情猛然一僵,望向晋王,语气错愕, “但赵无眠此举,便是坐实了我等曾对嫡公主出手……这消息举世皆知,即便最后为帝者不是嫡公主,但我们也暴露了自己手握重兵,图谋皇位的意图……如此定然会被下一任皇帝刻意针对,收拢军权削藩。” “下一任皇帝吗?”晋王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坐下,此刻那漫天白花花的文件缓缓落于地面,他喃喃自语,而后沉默片刻,最终问道:“赵无眠出京,意欲何为?可有线索?” 秦书子微微摇头,而后沉声道:“赵无眠此举已是将我等逼入绝境,最坏的结果便是嫡公主进京为帝,倘若如此,那王爷日后只会如坐针毡,日夜不宁,我们可不能指望她为帝后便与我等一笑泯恩仇。” “你的意思是?”晋王表情平淡。 “戎族入冬后,草原上没粮食,饿死了不知多少人,他们一群蛮夷之徒,不晓耕种之术,但偏偏武力不错,自建国起便屡犯边关,意图复兴前朝……”秦书子微微一顿,而后神情泛起一丝厉色, “倘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不如联合戎族,一举击碎整个大离,即便到时乱世将至,军阀割据,也好过让王爷静坐太原等着不知何日到来的‘削藩’,毕竟我等手握二十万精兵,无论何等局势也自有一番天地,就算是军阀割据的时代,王爷也定是其中最强大,最有可能得天下的那人。” 晋王神情平和,抬眼望着眼神凶狠的秦书子,沉默片刻后,忽的问:“书子,你当初是为了光宗耀祖,以报爹娘养育之恩,才去武功山习武二十年的吧?” 秦书子微微一愣,不知晋王怎么将话题转到他的身上,只得微微点头。 晋王便道:“你的爹娘会希望你勾结戎族,丧权辱国吗?” 秦书子眼神错愕,不知该当何语,默然一会儿,他才淡淡道: “我的爹娘早死了,此等血仇,是王爷为我报的……所以若是真到了需要抉择是否勾结戎族的关键时刻,只要能扶持王爷坐上皇位,那这千古骂名,书子自会背之。” 晋王淡淡抬手,“你背不了。” 秦书子沉默。 “赵无眠此举一出,倘若本王未能称帝,便只能同戎族合作,要么便是逼我效仿皇兄,靖难之役,不然便干等着被削藩。”晋王手掌轻轻摸索着太师椅的扶手,思索片刻后,才淡淡摇头,“但皇位究竟谁来坐,此刻还没有定论。” 说罢,晋王才长身而起,负手而立,道: “赵无眠的行踪便是关键,他不可能不知道朝烟的位置,而许然在本王监视中,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暴露朝烟位置,楚地水师的最终目的则是琅珐,那里也有我们的人时刻驻守,只等朝烟现身…… 林公公是我们二人共同之敌,这背后的一切均是冬燕谋划,赵无眠此次贸然出京,自不可能是游山玩水,明显是他潜入大内时得到了什么线索……” 晋王眉梢紧蹙,喃喃自语:“林公公不死,朝烟何以称帝?他是想寻求许然的帮助,围剿林公公吗?” 念及此处,他淡淡挥手,“增加监视许然的人手。” 秦书子领命,正要退下,却又被晋王叫住,“长寿疑似被冬燕所擒……那湘竹呢?听说她还没回燕云,一直在晋北游山玩水。” 秦书子回忆了下,才道:“湘竹郡主两天前还在忻州,不过慕璃儿带着她东跑西跑,很少长住,此刻也不知是否还在那儿。” “派人给她送信,让她尽快回燕云,要么就来太原,晋地不太平,慕璃儿又不是武魁,没有沟通天地之桥,保不准冬燕会对湘竹动手,到了那时,慕璃儿可未必能保护好她。” “遵命。” 与此同时,入了夜的忻州,也迎来了两位牵着马的男女。 男子身着一席竹纹青衫,身姿挺拔,马腹挂着黑布包裹的长横刀,女子也是一席青衣,只是均带着斗笠,看不清两人面容……一副寻常江湖客打扮,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正是赵无眠与苏青绮。 平阳在晋南,与晋北远隔近千里,为节省时间,观云舒自不会与两人同行,入了晋地后他们便分道扬镳。 而忻州位于太原正北,相距约莫三百里,再往北走二百四十里便是雁门关,往西二百里则是河曲,也就是秦风寨附近,可见忻州乃是晋北一座八方汇聚的交通要道,乃是晋北第一大城。 慕璃儿与洛湘竹不可能不途经此地。 目前因为晋王举办的英雄大会,洛朝烟,以及戎族扣关的事,不少江湖人都汇聚忻州,不乏一些名人,单单是来的路上,苏青绮都能认出不少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么多人……莫不是奈落红丝的消息已经被传出去了?”苏青绮眼神略显哑然,望着忻州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江湖客。 “应当不至于,若真传的沸沸扬扬,那此刻说书先生就该讲奈落红丝曾引起了江湖怎样的血雨腥风。” 赵无眠微微摇头,两人寻了处带有独栋别院的客栈,将两匹马儿绑在此处。 “我先去剑宗分舵问问情况,他们总该有点慕师父和湘竹郡主的消息。” 赵无眠简单喝了杯水,便要匆匆离去。 “我不用跟着?” “我只是去打听打听消息罢了,又不是去当街砍人,我们入了晋地便是晋王地盘,若是身份暴露被大军围剿,平添麻烦。”赵无眠微微摇头,将无恨刀自马腹一侧抽出,斜挎后腰。 “能问出她们的消息最好,若是问不出,明早便离开忻州赶往河曲,去秦风寨那儿瞧瞧,也没必要死磕慕师父她们。” 苏青绮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言,略显担忧地目送赵无眠离去。 却不曾想,赵无眠刚一走,又拐了个弯儿回来了。 苏青绮微微一愣。 却看赵无眠嘿嘿一笑,“要是真出了意外,当街砍人,我受了伤,嗯……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舍身饲虎。” 苏青绮顿时小脸一红,啐道:“我看你就是想双修……不成,说好了等你伤好之后便不做这事,你总不能为了那事儿,专门让自己被人打伤吧?” “那抱一下总行吧?” 苏青绮眨眨眼睛,暗道两人双修都双修过了,那抱一抱其实也没什么……便微微张开双手。 赵无眠与她相拥,鼻尖便满是苏青绮发丝的幽香。 苏青绮小脸微红,不知怎滴,只觉的只是抱一抱,居然比双修还要让她腿软……不过她也喜欢被赵无眠抱在怀里的感觉。 她还以为赵无眠会抱更长时间,但实则才几个呼吸他便松开双手,笑道;“要是我每次离开时,都能抱抱你就好了。” 苏青绮收起心底的小小失落,微微一笑:“你又不是要去赴死……” “所以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苏青绮认认真真琢磨了下,而后柔柔笑道:“只要见到了洛湘竹,你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便可。” 赵无眠一愣,又琢磨了下,心底本就猜测他与洛湘竹其实只是误会,毕竟一介藩王长女,怎么也不至于和太玄宫人扯上关系,便问:“当真如此?” “我不会骗你。” 赵无眠一乐,当即心情轻快地离开了客栈。 ------------ 第77章 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二合一) 雪幕如织,夜幕如纱,忻州街上人影纷杂。 剑宗开设分舵正大光明,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能问出。 赵无眠一席青衫,横刀斜挎腰间,走在街上,眉梢微微蹙起。 目前能确定的是冬燕定然与戎族有所勾结,而皇城司右司主林道仁着重关注边关守将董玉楼。 最糟糕的情况,便是董玉楼已经归属冬燕,而他边关守将这个身份,稍微一布置,便可使大离动乱。 不过根据赵无眠目前一路行来打探到的情报,边关与戎族虽互有胜负,但整体比较稳定,戎族进不来,但边关将士也打不出去,整体进入了‘拉锯战’环节,堪称无时无刻不在死人。 这其实就已经算是大离占据上风了,毕竟戎族没粮,加之他们才是侵略方,只要能继续拖住,迟早拖垮他们。 所以赵无眠才会先来忻州,而不是一路北上去边关……主要还是顺路的问题,要去边关,总得经过忻州,那再花一天时间去秦风寨瞧瞧也不碍事,而且许然也在秦风寨附近,只是不知他目前的具体位置。 想着赵无眠便来了剑宗分舵,门前两位身着狐裘白衣的护卫面容平淡,气度不凡,一脸冷峻,瞧见赵无眠,眉梢微蹙,微微拱手,“敢问阁下来剑宗分舵,所为何事?” 赵无眠自怀中取出‘此间剑’剑令,分舵护卫当即面色一变,冷峻不凡的神情转而浮现一丝……嗯,惧怕? 他们连忙嘿嘿一笑,哪还有孤傲剑客的样子,“原来是慕剑主的人,里面请里面请。” 楚长冬也是,这两个剑宗护卫也是……慕璃儿在剑宗的风评到底是有多恐怖,怎么谁见了这令牌都是一副如遇瘟神般的模样? 赵无眠微微抬手,“不必了,我来此只是想找慕剑主与湘竹郡主的下落,敢问二位兄台可是知道?” 其中一人眉梢挑了挑,如实答道:“慕剑主受邀参加四门会,而湘竹郡主也跟着慕剑主同去,如今她们二人都在忻州。” 赵无眠略显惊讶,还真有消息,“四门会是什么?” “七贤街,白首楼……四大门派包下了整栋白首楼开会,是在商讨讨伐本我堂的事,估摸也掺杂着派多少弟子去边关抵御戎族的事儿。”那护卫又回忆了片刻,又补充道: “原先只有剑宗,小西天,与归玄谷三派,但昨晚无极天的人也来了忻州,听说此事便也参与进来,这才改名‘四门会’。” “小西天和归玄谷也在啊。”赵无眠喃喃自语,便听另一位护卫接着道: “小西天乃晋地魁首,此会便是由小西天的玄沧师太带头主持,而归玄谷……” 那护卫顿了顿,犹豫片刻,才接着道:“嫡公主流落晋地,她此前在归玄谷求学十年,自有情分,所以归玄谷也派出不少弟子正在晋地寻她。” 赵无眠了然,当初洛朝烟这事太过重大,加之她也完全不知自己完全落入了冬燕的算计中,本意只是想在铁罗刹夫妇的护持下暗中回京,这才没将这事告诉归玄谷,毕竟知道这事的人越多,也越容易暴露。 归玄谷谷主知道后估摸也怪操蛋的,毕竟若是洛朝烟登基为帝,他也能混个帝师当当,可惜当初洛朝烟求学时隐瞒身份,在他看来这也就是一位普通弟子,并未特殊关照,就连洛朝烟当初都说“她求学时很少与谷主见面,更没有与他说过话”。 所以洛朝烟压根和这位归玄谷谷主不熟,自然不会相信他。 如今事态暴露,洛朝烟曾在归玄谷求学的事儿人尽皆知,归玄谷于情于理都该派出人手保护她……毕竟洛朝烟是他们的门派弟子,倘若归玄谷敢站在洛朝烟的对立面,那它的江湖声望可就得一落千丈。 尊师重道是相互的,江湖人都认这道理。 “那本我堂又惹出了什么幺蛾子,惹得正道商讨围剿他们?”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护卫微微摇头。 “她什么时候回来?” 那护卫琢磨了下, “说不准,这会已经开了好几天了,往常都是舵主去参加,有时一个时辰便能回来,有时开着会,脑门一拍这么一伙人就提刀带剑气势汹汹杀了出去,隔天就能传来什么本我堂的窝点被捣毁的消息,而慕剑主两天前才来了忻州,今晚受邀前去,也是第一次去……那边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两个守门的也不清楚。” 赵无眠微微颔首,拱手行了一礼,“多谢二位兄台,在下告辞。” “哪里哪里。” 两人望着来去匆匆的赵无眠,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问:“阁下的具体身份我们还不清楚。” 赵无眠轻轻挥手,“以后或许与二位会是同门……目前还不清楚。” 当初在楚长东面前称自己是慕璃儿的弟子,其实算是要他作为助力的权宜之策……慕璃儿究竟收不收他,其实还真说不准。 七贤街,白首楼……稍微一打听赵无眠便来了此处。 四大门派聚会之所,听上去体面而排场,但七贤街其实就是一条普通长街,甚至算得上有几分昏暗狭隘。 街道两侧并没有太多商铺,大多都是些‘刀削面’‘泡馍’之类的晋地小食摊贩。 袅袅白气如烟缥缈而上,混着着夜空的落雪。 一盏盏油灯在街道两侧时有时无,带来仅有的点点光线。 这条长街略显清冷,三三两两穿着寻常布衣,结束一天工作的苦力人大快朵颐,除此之外便是偶尔路过,提刀带剑的江湖人。 小贩坐在摊位后,悉心照看着自己养活全家的物什,瞧见赵无眠,便挂起热情的笑容。 “客人来碗热乎乎的羊汤?” “还是来碗面吧” 雪幕潇潇,铺洒在少有人行走的青石地砖上,无人铲雪,便在地砖上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便留下一道深深的足印。 正派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简单开个会还整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首楼也只是开在此地的一处普通酒楼,只是比较封闭罢了。 赵无眠微微摇头,打量着四周摊贩,心底想着则是哪里有卖苏小姐喜欢吃的翡翠玲珑糕,不过这玩意儿听着就很昂贵,这里估摸没有。 想着他便有点愧疚,暗道苏青绮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却连点聊表心意的东西都没有,这几天又一直忙着赶路……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先在此地买点包子之类的吃食带回去给苏青绮时,便瞧见几位一看便武力不俗的高手正坐在四周摊贩的小桌上,他们面前摆放着吃食,却压根没动几口筷子,反而时不时朝其中一家卖‘刀削面’的小贩那儿看一眼,又或是警戒地看看四周。 赵无眠眉梢轻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厚厚的素裙,肩上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正端着小碗,一筷子一筷子夹着刀削面往唇里送。 单看装扮,只觉这位少女只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子,但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带着贵气与雅意,面容更是美得不似人间,只是眉眼间总是带着三分愁绪,任谁看了也要心生怜惜。 这酷似林黛玉般的娇弱少女,可不就是洛湘竹? 藩王之女居然跑外面吃小吃……而洛湘竹旁边的桌上,还坐着一位中年妇人,桌边倚着一柄长剑,腰间挂着一枚形状与‘此间剑令’有几分相似的令牌,显然是剑宗之人。 料想洛湘竹是为了不让这群气势汹汹护卫吓到老板,才让他们在四周看着。 不过她怎么跑出来吃刀削面了,堂堂藩王之女这么接地气吗? 赵无眠琢磨着便朝那家刀削面走去,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往下压了压自己的斗笠,没打算告诉洛湘竹自己的身份……是想以旁观者的身份旁敲侧击问一问这位郡主到底是如何看待‘赵无眠’的,毕竟慕璃儿误会自己是湘竹夫君这事,说小不小,说大,还真挺大的。 洛湘竹自从与慕璃儿离开太原后,便自太原往北而行,沿途每座山,每个城都近乎去了一遍,算是以脚踏足晋北各地,也见识了一番晋北风光。 不过洛湘竹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天生哑病,又有一番能感知九钟的本领,所以从小燕王就带着她东跑西跑,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大离境内大部分地方都有她的足迹,可不就对这事儿兴致缺缺吗…… 不过一路行来,愈发靠近北地,便能见到越来越多的难民……戎族来势汹汹,大离抵御他们,也没那么轻松写意。 住在边关附近的百姓便流离失所,往南边逃难,而后慕璃儿机缘巧合下,又是察觉本我堂在此时居然还想着搞事。 他们扮成大夫,乐善好施的员外地主,亦或是什么寺庙佛陀蛊惑难民心智,将这些居无定所的难民作为随处可丢的炉鼎用,偶尔见到天赋不错的便吸纳入宗,借此扩大势力范围,也不知谋求什么。 慕璃儿孤身一人一剑接连捣毁数个本我堂窝点后,才辗转带着洛湘竹来至忻州,这便被小西天的玄沧师太邀请而来,共同对付本我堂……反正去哪儿找九钟不是找啊,迟早要来忻州一趟,慕璃儿自然顺势答应。 也算是给了洛湘竹点休息时间,这些天跑东跑西,风餐露宿,她会点武艺,但不多,体力自然谈不上好,早便累趴了,只是性子温柔乖巧,才从未抱怨过。 如今来了七贤街,慕璃儿在白首楼开会,她便带着护卫出来吃顿刀削面……洛湘竹小时候来过忻州,燕王曾带着年幼的洛湘竹吃过这家店的刀削面,如今十几年过去,洛湘竹还记得这里的味道。 如今故地重游,算是怀念怀念曾经。 慕璃儿便派了一众高手贴身保护她,旁边那位中年妇人乃是剑宗护法柳叶琴,实力高深,顶级宗师,慕璃儿拜入剑宗时,先前五年便是在她的座下习剑……所以柳叶琴也算是慕璃儿的授业恩师。 洛湘竹吃着热气腾腾的刀削面,想对柳叶琴说这个刀削面的味道真的很好,香极了,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您别光顾着警戒了,快吃吧。 不过这段话有点长,她得从取出贴身纸笔写好一段话……不过写就写,她早就习惯了。 柳叶琴望着这位燕王长女忽的掏出纸笔,眉梢微挑,却也没开口多问,而是依旧冷冷打量着四周,等洛湘竹写好示意给她看,柳叶琴的面色才缓和下来,柔声道: “郡主先吃吧,我等在此地商讨大事,虽没有过分张扬,却也不曾掩人耳目,本我堂的贼人随时有可能出现在附近,还是当小心为妙……我不饿的。” 洛湘竹歪头想了下,只好加快吃面的速度,不过她身前一伙儿也来吃面的江湖客却是开始谈道: “赵无眠夜闯大内,挟持皇后意图行刺,如今京师封城,刮地三尺,也不知抓到他没有。” “谁知道呢,就算抓到了,等消息跨越千里传到忻州,也得三四天之后了。” 洛湘竹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赵无眠的消息,她近来都快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只不过忻州可没有晋王那种享受八百里加急传递情报的待遇,所以无论是忻州江湖还是洛湘竹本人,都只是听闻赵无眠行刺皇后,逃出大内,而后京师封城的消息便没有了。 洛湘竹想着还有点心情复杂,赵无眠此人挟持她给晋王出馊主意,导致晋王的千里马被他当街抢走,害的晋王颜面尽失……这其中明显有一部分责任在她。 而赵无眠入宫挟持皇后,意图行刺,更是有谋逆之图。 虽然洛湘竹心底里其实很佩服赵无眠此举的胆气,但这些事若是没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便可一举敲定赵无眠其实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反贼。 毕竟他把晋王和皇后都给惹了个遍,明显不像安分守己的大离‘良民’。 但赵无眠在与她交流时的温柔耐心,与那封信中娓娓道来的话语,总是让洛湘竹心底觉得,此人其实算不得恶人。 不过赵无眠行刺皇后这事一出,那任由洛湘竹怎么把他往好的想也不成。 一方是自己的亲叔,一方是挟持自己的反贼,该站在谁那边,根本就一目了然,洛湘竹也只能当赵无眠此前的温柔耐心,都只不过是他用以骗人的手段,也就是伪君子……行走江湖,这种人也很常见,洛湘竹幼时走遍天下,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对此也不陌生。 但偏偏慕璃儿曾问过她,赵无眠是否是她的情郎……这可把洛湘竹弄得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连连否认。 想知道慕璃儿为何要这么问,她也只是略显尴尬地摆摆手,说自己误会了,后将此事解释清楚,慕璃儿又对她说赵无眠此人身份不同寻常,但总体而言与我们是站在一起的……属于友军。 但问及具体原因,慕璃儿又三缄其口,不肯同她讲……当然不能说,赵无眠护送洛朝烟事关重大,而慕璃儿又极为欣赏赵无眠此人,心底还存着要是哪天洛朝烟被杀了,万事休矣,就连忙把赵无眠绑回燕云护佑的念头。 所以不愿让更多人知晓赵无眠是‘护龙使者’,便是慕璃儿自己的‘私心’……毕竟知道这事儿的人越多,万事休矣后护佑赵无眠的难度就越大。 因此没有必要,慕璃儿自然不会将这话往外传……即便是洛湘竹也不例外。 所以洛湘竹心底才会极为复杂,一方面外界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赵无眠此人乃是乱臣贼子,挟持她导致晋王千里马当街被抢这事,更是罪不容诛,但另一方面,慕璃儿又很信任他,洛湘竹心底也觉得他不太像恶人。 少女心绪,非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洛湘竹也只能先相信慕璃儿的话,认为赵无眠做这些事,应当有些内情,不过该提防还是提防,该防备还是防备,说不定是慕璃儿也被赵无眠给骗了…… 柳叶琴瞧见洛湘竹一听这两个江湖客提起赵无眠便神情不对,还以为她是有点担忧这乱臣贼子,便微微一笑,安慰道: “郡主可是在怕赵无眠?他不到一个月便对晋王,皇后出手,明显与皇家不对付,郡主身为燕王长女,说不定也在他的目标之中,此刻提防些倒也正常,不过郡主大可放心,你在此地便无人胆敢对你出手,便是赵无眠出现在此地,也定叫他有来无回。” 洛湘竹微微颔首,放心了些,便在此时,踏雪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洛湘竹与一众护卫闻声看去,只见一位斗笠刀客身着青衫,手肘略显随意地搭在腰后斜跨的横刀之上,走姿平稳,气质洒脱,走在雪幕中,其实还有点出尘的魅力。 但柳叶琴与护卫们均是心底微凝,在场几人都是高手,单看走姿便知此人强得可怕,眼看这人朝刀削面馆而来,均是不着痕迹握上兵刃,心底凝重到了极点。 洛湘竹看不透斗笠刀客的武艺,只觉得这人走起路来有几分熟悉,但细细回想,又想不出这人究竟是谁。 眼看刀客距离此地愈发接近,柳叶琴的额前都浮现了一丝细汗,气氛凝而不散,僵硬肃杀。 洛湘竹都不敢嗦面了,有些怕怕地把臀儿往椅子后挪了挪。 便在此时,那刀客从怀中取出‘此间剑’剑令,“诸位勿怕,我也是剑宗之人,瞧见湘竹郡主如此坦然坐在此地吃饭,有点心忧她的安危,才来此一观。” 赵无眠为了防止慕璃儿认出自己,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刻意改了自己的声线……毕竟‘传音入密’本就是内息在喉间流通的秘法,这用法也算是开拓了,只不过目前赵无眠还做不到模仿他人声线罢了。 ‘此间剑’剑令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轻舒一口气,这令牌乃是慕璃儿的贴身令牌,整个剑宗只有一枚……若是被抢,慕璃儿当即就会书信通报全宗上下,如今慕璃儿既然没有如此做,那就只能证明这位刀客的确与慕璃儿有极深的关系……都深到慕璃儿把令牌都交给他了。 柳叶琴长身而起,站起身微微拱手,态度冰冷,“慕剑主的剑令不是没有仿制的可能,我想检查一下,可否?” 青衫男子微微颔首,抛出剑令。 柳叶琴接过,上下打量一眼,又细细摩挲片刻,才终于露出笑容,卸下心防,将剑令抛回给赵无眠,“剑令不假……敢问阁下何许人也?我入剑宗三十余年,从未见过阁下这般高手。” “受慕剑主所托,外出执行机密,此刻人多眼杂,不方便透露……” 柳叶琴柳眉轻蹙,出于谨慎刚想继续追问,便又听赵无眠道:“平阳分舵的舵主楚长东应该提起过我。” 此话一出,柳叶琴才恍然大悟……楚长东的确将小西天的事简短概括了一下上报给了剑宗,说过慕璃儿在外收了名弟子,武艺高强,刀法入神,还赐了他剑令,只是没提那位弟子的姓名与各中敏感细节,说是机密。 如此看来,那位慕璃儿新收的徒儿,便是这位了? 男性,年轻,使刀,执行机密任务,武艺通神……特点都对上了。 那这是自己的徒孙啊。 柳叶琴顿时便乐了,连连朝赵无眠招手,“来来来,这边坐,吃饭了没有,为师给你点份刀削面?” 赵无眠与洛湘竹均是微微一愣,这半老徐娘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亲近……不过赵无眠也乐于如此。 他在洛湘竹对面坐下,微微摇头,“不了,我有些事想问湘竹郡主,问罢便去白首楼寻慕剑主。” “什么慕剑主,你该叫师父。” “嗯……我待会就去找慕师父。” 柳叶琴又指了指自己,笑吟吟道:“唤我一声师祖听听。” “嗯?”赵无眠打量了眼这位半老徐娘,猜出了她的身份,便无奈道:“师祖。” 柳叶琴顿时更乐了,笑嘻嘻的。 而后赵无眠才将视线投向洛湘竹,斗笠微斜。 洛湘竹坐直了几分,眼神带上几分严肃,虽然不知道柳叶琴为何让赵无眠如此称呼,但她如此说,那多半错不了。 所以这位斗笠客,算是自己的师弟……自己是她的师姐,自然该有师姐的威严。 却听赵无眠开口便问:“湘竹郡主可是认识赵无眠此人?” 洛湘竹微微一愣,搞不懂这位小师弟问这作甚,但师姐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所以她将自己面前的小碗往旁边推了推,取出纸笔,认认真真写道:“认识……怎么啦?” 写罢,洛湘竹还没给赵无眠看,又连忙在纸上补充道:“师姐是哑人,不会说话,只能如此交流,莫怪。” 她担心赵无眠等的急,写的匆忙,但抬眼一看,只见赵无眠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她写完,见她收笔,才投来视线看她写了什么。 洛湘竹微微一愣,这幅耐心的模样,加上有些熟悉的身形,让她想起了赵无眠。 不不不,赵无眠此刻还被封锁在京师,自己这位小师弟怎么可能是他。 赵无眠微微颔首,解释道:“曾听师父提起过他,而赵无眠此人当街夺马,行刺皇后,听说还与幻真阁和太玄宫有点不清不楚的牵连,我想抓他……” 说着,赵无眠压低声线,用‘传音入密’的法门道:“师父曾言,湘竹郡主与赵无眠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男女纠缠,接下来我想去缉拿赵无眠此贼,若是湘竹郡主与他确实有染,那我便不去了……郡主放心,此乃传音入密,不会害了你的风评的。” 洛湘竹略显错愕,而后听闻是‘传音入密’才放下心来,转而在纸上写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若师弟想缉拿他,尽管施为……” 而后洛湘竹想起了慕璃儿曾言赵无眠是友军的事,好像也不能随便让师弟给他抓了,便又写道:“不过他能自大内冲杀而来,定有一身高强本领,你待会儿既然要去寻师父,便问问她的意见。” 赵无眠见状,微微颔首,那看来就是误会了,待会儿再去问问慕璃儿,双重保险,这事儿估摸也就翻篇了。 念及此处,赵无眠才长身而起,朝周围拱了拱手,转身正欲离去。 洛湘竹由此瞧见赵无眠斜跨在后腰的横刀,虽用黑布包着刀鞘,但刀柄露在外面。 洛湘竹眼里先是浮现几分困惑,继而她的瞳孔便顿时瞪大。 无恨刀,乃先帝当年靖难时期所用佩刀,但他登基为帝后,便将此刀放在太极殿下,从未外出示人,因此见过此刀的人并不多,即便是当年靖难之役的参与者,如今过去十七年,也忘的差不多了,更何况,这刀很有名,仿制者不计其数,在一众赝品中,自然少有人能认出真品。 但洛湘竹曾去大内住过一段时间,亲眼见过此刀,她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她无比确信,这就是当年摆放在太极殿下的无恨刀。 而用此刀者,江湖人尽皆知……赵无眠自太极殿下,寻得无恨刀,挟持皇后,自万千禁卫中冲杀而出。 洛湘竹娇柔的神情顿时带上不可置信与惊骇,这,这位忽然出现的刀客,就是赵无眠本人啊! 洛湘竹的心尖儿顿时紧紧绷住,戒备谨慎到了极点,内里的贴身衣物更是一瞬间被冷汗浸湿。 无论慕璃儿的说法是什么,只要她给不出具体缘由,那根据赵无眠所行之事,洛湘竹都该万分防备。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在此地见到赵无眠这挟持过她的乱臣贼子。 便在此时,刀削面馆前,小跑着来了一位身着布衣木钗,怀里抱着个小包裹,面色恳求,浑身是雪的年轻女子。 她先来到距离面馆门口最近的两个江湖客前,怯生生地小声问道:“敢问两位大侠,可是要去雁门关的侠客营?” 侠客营,就是边军将士专门为想要外出抵御戎族的江湖客设立的地方……江湖客空有武功却无军纪,不适合入伍砍杀,只得在侠客营的集结下,执行外出破坏后勤,刺探情报之类的工作。 那两位江湖客也知道,瞧见布衣女子神情恳求,又打量了眼她平平无奇的外貌,而后才道:“是有几分想去侠客营抵御戎族的意思,不知姑娘是想……” 那位女子神情一喜,但即便如此,嗓音还是柔柔弱弱的,她惊喜到说话都有点结巴, “小,小女家住蒲州,六月与我家相公成亲,而他曾在江湖学得几年武艺,小有名气,名唤程大河,是用刀的,很厉害!他听说了戎族正在扣关的事,三个月前就启程去了侠客营,往常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信,说是自己割了几个戎族的耳朵,领了多少赏钱, 去时,我家屋前的梅花正好大开,但如今梅花都落光了,也不见他回来,这个月也没寄信……” 说着,这位看上去和苏青绮其实也差不多大的程夫人语气便低沉下来,“小女担忧他出事,又想到他去时,甚至都没有带一件厚实的衣裳,便缝了几件衣服……便希望二位大侠去侠客营时,能否将这包裹送给他……” 说着,程夫人双手递上带有补丁的小包裹,勾出一丝讨好似的笑容,“我家相公寄来的赏银,我都存着,有四十两银子,都在包裹里,如今尽数送给二位大侠,只求大侠能将衣物送给我家相公,再让他给我回一封信,让小女知晓他还活着……” 四十两银子,专门跑二百多里去一趟侠客营,找到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程大河,期间或许还要去关外和戎族厮杀……这显然不是一笔好买卖。 因此两个江湖客微微挥手,“夫人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们武艺不佳,其实也没那么想去侠客营。” 程夫人闻言,顿时神情微变,眼眸浮现几分雾气……不过她是从蒲州一路北上,来至忻州,已经跑了百里路,明显是一路问,都惨遭碰壁,才会自己来跑到这来。 如今再度遭到拒绝,她也只是默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笑容,朝两位江湖客行了一礼,正欲离去,继而便瞧见刚刚站起身的赵无眠,心底泛起一丝希望,而后又想到自己已经来了忻州,再跑二百里就能去边关…… 就算继续问,多半也只会碰壁。 她微微摇头,收回视线,转身便踏入雪幕中。 不过赵无眠瞧她看来,便是道:“我可以帮你送去。” 程夫人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洛湘竹正欲悄悄写字,告诉柳叶琴此人乃是赵无眠,闻言也是略显错愕,抬眼看来。 却听赵无眠道:“你没习过武,一介女流,想从忻州去边关,得跑二百多里路,姑且不论你路途中会不会碰见土匪,单单你的身体就撑不住……正好我要去边关一趟,便替你送过去吧。” 程夫人满脸不可置信,甚至在想赵无眠是不是想拿了行囊里的银子便将此事抛于脑后。 说着,赵无眠右手肘倚在横刀上,向前几步,左手接过小包裹,稍微掂量了下,而后问:“程大河多高,长什么样?用什么刀?有什么特点都同我讲讲。” 说罢,他又从包裹里取出那四十两纹银交到女子手上,“程大河用命换来的银子……夫人还是拿来修缮修缮家中家具,亦或是给自己买几件首饰吧。” 闻听此言,那程夫人直勾勾盯着赵无眠看,眼睛瞬间就红了,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她语气哽咽,结结巴巴说完了程大河的特点,才带着哭腔,委屈问:“少,少侠为何帮我?” “家妻估摸与你一般大,夫人让我想起了她。”赵无眠微微一笑,将包裹背在身后,而后又道: “何况我本就打算去边关,此事不过顺手之义,无伤大雅,只是去边关前,我还有私事要处理,可能要迟几天,可否?” 程夫人连连摇头,泪如雨下,鼻子通红,“少侠肯帮忙,已是莫大恩情,迟几天,早几天,尽力而为便好。” 赵无眠又道:“夫人带着银子回蒲州去吧,否则程大河的信到了,你却不在,那该多糟糕。” 话音落下,赵无眠转身而去,出了面馆,踏进雪幕与夜色之中,踩雪而行。 那程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呆滞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什么,大喊着问道:“敢问公子名讳?等我家相公回乡,定带着他登门拜访。” “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等程大河回来,你与他安心生活便是,无需拜访。” 此话落下,赵无眠已消失在雪幕间。 赵无眠自然不可能在洛湘竹面前报出名字,此时也没必要用假名。 柳叶琴望着赵无眠离去,眉眼间浮现几分赞许,而后便瞧见身旁的洛湘竹呆滞着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她却是握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柳叶琴还以为洛湘竹是有话说,便凑上去看,“郡主想说什么?” 洛湘竹回过神来,却是连忙用下手捂住纸上已经写下的‘此人是赵无眠’六个字,而后匆忙站起,将手上白纸揉成纸团。 “嗯?”柳叶琴一脸茫然。 却见洛湘竹眸间不知怎么带着几分雾气,而后思索片刻,又掏出一张新纸,写道: “师弟要去白首楼寻师父……我们也跟过去吧,我吃饱了。” ------------ 第78章 无风吹折,月下拜师 白首楼距离洛湘竹吃面的馆子并不远,所以慕璃儿才放心让她出来。 赵无眠背着小包裹走了百步左右,迎面便进了一栋略显陈旧的客栈。 客栈上那‘白首楼’的招牌已然陈旧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顺着向内看去,只有一个干巴老头……怎么看都不像是名门大派的聚会之所。 赵无眠打量几眼便收回视线,取出剑令,“剑宗。” 内里的干巴老头微微抬眼,浑浊双眸打量了几眼令牌后,才微微抬手,昏暗的转角便来了名小厮,“客官随我来。” 赵无眠收起令牌,打量了眼小厮,暗道连这客栈小厮都有几分武艺在身……想必是正道也没那么傻,早便将附近的人都换成了门下弟子,开会的事也不遮遮掩掩,说不得还存了让本我堂那群采花贼找上门的意思。 小厮领着赵无眠自客栈后门而出,却见客栈之后的院内,还修建有一栋辽阔的宅子。 内里灯火通明,人影错落,依稀可见交谈声。 而宅子外还站着不少服饰各异的护卫,粗略瞧见可见其泾渭分明,为四批人。 小西天的秃驴和尚,剑宗的骚包白衣人,身着黑袍,手持长枪,一脸冷峻的酷哥,这应该是无极天弟子。 叶万仓被赵无眠所杀,枪魁即便不来追杀他,但好歹他与叶万仓也是师徒一场,有这层情分在身,就注定无极天与赵无眠不对付,更别提无极天站在晋王一方,曾在晋地边界截杀苏青绮。 赵无眠将视线自无极天弟子身上收回,又瞥向最后一拨人。 他们服装各异,也没个统一制服,整体也是松散随性,这种时刻还有拿个酒葫芦往嘴里灌酒的酒鬼与抱着猪蹄吃得满嘴流油的大汉,一眼看去就是街边闲汉。 这应该就是归玄谷弟子,常听洛朝烟说,归玄谷内怪人很多,工匠大夫,农民厨子,学什么的都有,比起江湖门派,更像江湖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粗略看来,赵无眠还挺喜欢这门派的氛围,就是不知归玄谷是怎么养出洛朝烟这等仙气飘飘又温柔乖巧的女子……多半和洛朝烟的师父有关。 瞧见赵无眠走近,小西天弟子便有人上前问询:“敢问施主是?” 赵无眠拿出剑令,当即被眼前一亮的剑宗弟子带进大堂。 大堂内人数不算多,但也称不上少,粗略看去接近百人,正在谈着什么,气氛肃穆,因此赵无眠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四大门派的弟子整齐站在大堂外侧,为最里侧留出空间……那儿摆放着四把交椅,自然也就坐着四大门派的话事人。 两女两男。 慕璃儿便在其列,她一席白衣,缥缈出世,身后的狐裘这么坐着肯定得挨到地,她便将狐裘叠其铺在修长的双腿上,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是什么有了身孕的熟美妇人,但狐裘上横放着一柄白鞘长剑,便可令所有人打消这个念头。 此间剑,江湖十大名剑之一,排行第四。 江湖有名的兵刃,其实不看武器品质,主要是看持有者的武力……慕璃儿的此间剑排第四,大体意思便是她在江湖所有的剑客中,实力排行第四。 这排名肯定有待商榷,毕竟江湖上定然是有老妖怪没出世,而且各门各派,也都有类似‘扫地僧’的人物不曾踏入江湖,加之有的人实力比慕璃儿强,但并不常用剑,不算剑客……但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了不得的排名。 慕璃儿乃是顶尖宗师,并非沟通天地之桥的武魁级别高手,但众所周知,宗师与宗师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猪都大,有的宗师能和武魁过招,有的却能被赵无眠随手压着打。 当初小西天五台峰有个抱剑门门主,只因在慕璃儿手上撑了几招便足以在江湖开宗立派,可见一斑。 不过赵无眠一走进门,便听慕璃儿忽的说了句,“不可。” 嗯? 赵无眠抬眼看去,却见慕璃儿手肘抵着扶手,小手撑着侧脸,美目微闭,好似假寐,但实则是恼火中夹杂着无语。 只看旁边另有一位坐在太师椅上的黑袍中年男子道:“有何不可?本我堂便是背地里有什么图谋,难道便比得上赵无眠对大离的危害吗?” 赵无眠:? 不是商讨讨伐本我堂的事吗?关我何事?BYD这厮一看就是无极天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给你爹我招黑。 有人注意到了赵无眠的疑惑,悄声而来,向他低声解释道:“此人乃是枪魁陈期远的胞弟,陈澄宇……” 赵无眠偏头看去,眉梢微挑,哦?这不是裴羽中裴兄吗? 他现在还记得裴羽中当初朝他下跪的果断英姿。 “在下裴羽中,侥幸得一元魁牌匾,算是有几分眼力,能看出兄台内息绵长,乃是难得的内家高手,又背横刀,想必内外兼修…… 不过兄台戴着斗笠,料想不方便透露面容,只是在下酷爱结交江湖豪杰,可否透露下兄台是何门何派?若是得闲,待会开完会儿,能否赏脸与在下切磋一二?” 裴羽中很热情地与赵无眠搭话,纯粹是出于武者的战意,却是没认出他……明显是压根没料到理应被关在京师的赵无眠会出现在此地,这也就是信息不流通的坏处了。 赵无眠微微摇头,却听陈澄宇在上首有理有据道: “赵无眠此人乃是幻真阁叛逃弟子,但为何叛逃,不得而知,君子问迹不问心,他近来所作所为,更甚于幻真阁,估摸所谓叛逃,只是幻真阁自保之说,实则赵无眠还是在为幻真阁办事。” 这话其实不无道理,毕竟没证据,只要符合逻辑,那怎么猜测都是有说法的。 赵无眠曾经用以欺瞒晋王的借口,就这么被无极天反过来针对,不过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一位身着僧袍,面容和蔼的老尼姑便微微抬手, “赵无眠曾当众杀了叶万仓,折了贵宗的面子,我等都知道……无极天若想找回场子,正儿八经派人和他打一场,也符合江湖规矩,但此刻一来赵无眠身在京师,距离此刻有千里之远,二来我等召集诸位好汉,是为本我堂……此刻提起赵无眠,委实不合适。” 这位便是玄沧师太……其实赵无眠还曾在小西天的大堂见过她,她乃小西天高层之一,也是感悟过九钟,没了感情才不愿让下一代弟子感悟真珠舍利宝幢的那批人。 她显然也见过赵无眠,知道小西天当初发生了什么。 慕璃儿更甚,她毫不留情道:“想找回场子,那就去京师找出赵无眠,把他打趴下,此刻商讨本我堂,你们却想借我们的刀杀赵无眠,实属小人行径……而且赵无眠远在京师,怎么?你是想我们带着门下弟子横跨千里去找他?蠢不蠢?” “嘶~”裴羽中倒吸一口凉气,“小姨这么说,会不会有些太伤他?” “伤你妈个头,怎么和长辈讲话的?” 裴羽中这话声音有点大,明显是故意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全场气氛顿时一僵,不少人都闻声看来,神色不一,尤其以无极天的弟子脸色最差,所以慕璃儿只得拿出长辈的姿态,佯装生气,骂了他一句,维护维护最基本的脸面。 不过骂的有点脏,不愧是燕云出身的女侠,不拘小节。 裴羽中脖子一缩,小声道:“小姨,我娘就是你的亲姐姐啊……” 赵无眠不由笑出了声,裴羽中这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结果还挺讨喜的。 不过在场只有赵无眠一人在笑……也只有他敢笑剑宗剑主与裴家嫡长子。 所以在场众人又不由朝他看来,眼神古怪,心想你是哪个门派的?这不是给你师父惹事吗? 慕璃儿微微挺身,宽大柔软的狐裘滑落少许,熟美容颜露出几分狐疑,打量着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赵无眠……这个声音,这个身形。 裴羽中看了眼赵无眠,总感觉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不过从小的教育让他自有器量,倒不会生气,反而淡淡一笑,又揽过所有人的注意,道: “不服就撸袖子干吧,江湖上谁拳头大谁就占理,要是你们无极天谁能把我打趴下,我第二天保准收拾行囊去京师,掘地三尺也给赵无眠挖出来。” 裴羽中堂堂元魁,裴家嫡长子,自有傲气,目前除了心理阴影观云舒,没人能让他有半点惧色,此话说的是豪气云天。 赵无眠侧眼看他,大抵是没想到裴羽中还有这等血性。 而闻听此言,周围顿时窃窃私语,当即有剑宗弟子为裴羽中撑腰,阴阳怪气道: “我们好歹这几天也一直都在为清剿本我堂做事,你们无极天昨天才来参加四门会,结果力气没出多少,却是有事没事提一嘴赵无眠……怎么赵无眠是你爹?无极天什么时候改姓赵了?” “剑宗师兄弟所言在理。”有归玄谷弟子此刻也迎合道: “干本我堂就干本我堂,总是扯赵无眠,谁不知你们的小心思?不就是想潜移默化让我等敌视赵无眠?赵无眠是乱臣贼子不假,但侦缉司难不成是吃干饭的?真见了赵无眠,侦缉司那群活阎王自个就上去干他了,还轮得到千里之外的我们?” 剑宗弟子说这话,还有护短之嫌,但连归玄谷的人也看不下去,那就只能证明无极天这两天的确是逼事不干,逼话不少。 无极天弟子被这么嘲讽,也有火气,毫不客气开喷。 只有小西天的秃驴充当和事佬,这儿劝劝那儿劝劝。 不过赵无眠才刚来,甚至都没来及说一句话,几大正派就开始因为他吵了起来,委实难评。 呛—— 便在此时,拔剑声起,大堂内的烛火忽的尽数被熄灭,眼前忽的一黑,而后便是触骨极寒的冷意,却看大堂正中不知何时倒插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剑谭之下,刻着‘此间’二字,窗外幽幽月光挥洒而下,洒在此间剑上,反射出几分白芒……这便是大堂内唯一的光亮。 全场一寂。 只看慕璃儿自太师椅下长身而起,单手握住狐裘披风,上前几步抬手握住此间剑剑柄,冰冷的声线淡淡传来: “此刻围剿本我堂才是当务之急,因远在千里之外的乱臣贼子而吵吵闹闹,幼稚不堪,平添笑料。” 慕璃儿淡淡拔出长剑,收剑入鞘,语气不容置疑,“再敢妄议赵无眠者,当按有意乱我正道同气连枝者处置。” 她冷冷扫过在场诸人,尤其便是无极天弟子,“到那时,由我来杀,诸位可莫怪本座不讲往日情面,妄开杀伐。” 陈澄宇眼眸微眯,却也没吭气,毕竟他也确实理亏,照理说赵无眠这等乱臣贼子,在此刻说他几句坏话,把脏水往他身上泼,这些同为正道的江湖门派即便觉得远在千里之外也干不了什么,也犯不着这么大反应……毕竟江湖情面还是要讲的。 若是赵无眠出逃京师后,不说让这群正道帮他们无极天,至少也卖个面子,通风报信什么的,也就达成目的了。 这其实就是江湖很常见的客套话,往年聚会,谁不得不着痕迹提一嘴自己的仇家,让其余正道同僚留意留意? 实际上昨晚开会时,陈澄宇就是这样干的,那时各门各派都是迎合赞同,只有今晚慕璃儿来了才会变成如今这样……上来就是咔咔给他一顿骂,她的侄子裴羽中也是个好捧哏。 怎么?我说赵无眠那乱臣贼子坏人,戳你脊梁骨了?他是你情郎还是你爹,这么护着。 不过这话陈澄宇没敢说,否则高低得被慕璃儿砍成残废,剑宗弟子为什么那么怕她?就是因此人有仇必报,见你不爽当场揍你,丝毫不讲情面,下手比邪派还狠,为此江湖还给她起了个诨号名为‘小阎王’。 说罢,慕璃儿冷冷一挥狐裘披风围在肩上,大踏步而去,“今日会议到此为止,再谈恐见血光,陈副宗,自无极天来忻州后,可还寸功未立……莫让正道其余门派觉得贵宗只会逞口舌之利,到那时,落得只会是枪魁的面子。” 慕璃儿这话可是一点没给无极天面子,但单论实力,她就是在场最强,论背景,剑宗也不怕任何宗门……所以自不会有异议。 陈澄宇也只得吃下这亏,微微拱手,“是我唐突了。” 淡淡说罢,慕璃儿才瞥向在角落拢着袖子,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赵无眠,语气平淡,“你,随本座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底一跳,向赵无眠投来或可怜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神情,叫你方才嘲笑慕璃儿,被她记仇了吧? 希望这位兄台今晚过后可别缺了什么零部件。 裴羽中也是面色古怪,觉得自己小姨有些小题大做,便朝赵无眠微微拱手,“兄台想必也是四大派之人,否则进不来……敢问师承?” 赶紧麻利点把师父报出来,不然没谁能保你。 赵无眠自然不可能说实话,只得语气稍显古怪地说:“嗯……在下师承风灵月影……” 裴羽中略带怜悯的神情瞬间一僵,瞳孔瞪大,不可置信望着赵无眠,显然是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于是他当场双膝一软,下意识便想先给赵无眠跪下,而后想起观云舒未必在他身边,又壮起胆子,没做这丢大脸的事儿。 却看赵无眠继续道:“裴兄也是有血性的豪侠,方才你说切磋,我倒是有此意,不过今晚估计没空。” “不不不,兄台说笑了。”裴羽中勾起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一说切磋他的双腿就开始发软。 赵无眠话还没说完,却看慕璃儿不耐烦地踏步上前,抓小鸡似的提住他的衣领,飞身就离开了大堂。 玄沧师太望着消失在雪幕中的赵无眠,微微一笑,而后轻轻抬手,打了圆场,“慕剑主是至情至性之辈,说话是直了些,还是莫要再提赵无眠此人为好,至于慕剑主方才所说无极天寸功未立之事,陈副宗也无需介怀,毕竟贵宗才来了两晚。” 小西天代表说了好话,归玄谷派来的长老也便继续打圆场,消弥方才的肃杀与尴尬气氛。 而被他们视若小阎王的慕璃儿,却是语气骄傲,洋洋自满,“怎样?为师方才威不威风?一直护着你,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她拎着赵无眠飞身而出,雪白长靴在屋檐飞雪之间连点数下,便向前跃出数十丈,所用乃是与赵无眠一般无二的‘凌霄飞渡’,香肩后的狐裘披风向后飞掠舒展,将赵无眠的身形也囊括其中,自高而下看去,宛若在月色中翱翔的天青白鹤。 赵无眠被她提着衣领,鼻尖满是香风,倒也没挣脱,而是问:“当真认我做弟子?不觉草率?” “怎么?你还希望我为你设下十二道考验?”慕璃儿淡淡一笑,“我是收徒,不是招亲,你合我眼缘,那我便收你为徒,顺应本心,否则磨磨唧唧,算什么江湖人?” 慕璃儿都如此痛快,赵无眠自然也不会犹犹豫豫,应下此事。 于公,慕璃儿乃剑宗剑主,顶尖宗师,还是剑宗宗主的师妹,若是未来沟通天地之桥,剑宗宗主又出了什么事,那她有极大概率接任宗主之位。 而裴慕两家均是燕云世家,当年慕璃儿的姐姐嫁给裴羽中的父亲,可谓强强联合,就连燕王都要给这两家面子,政治地位上,慕璃儿又和裴家与慕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以她的身份与武艺,收赵无眠为徒也是合乎礼法,谁也挑不出毛病。 于私……赵无眠其实很欣赏慕璃儿这等豪气云天,不拘小节的江湖侠女,此刻自然不会拒绝。 眼见赵无眠点头,慕璃儿才满意一笑,却是带着赵无眠飞身离开了忻州,直入荒郊野岭。 赵无眠面色古怪,怎么刚认的师父就要带他去钻小树林,这合适吗? 晋地多山,只见慕璃儿一跃便上了一处陡崖之上,这才放下赵无眠。 赵无眠抬眼看去,此处山巅,满目皆白,风雪呼啸,正下方便是偌大的忻州城,华灯初上,灯火通明,而视线透过雪幕,隐隐约约可见一轮圆月悬挂于天,与这处陡崖平行。 慕璃儿单手拉了拉自己的狐裘披风,“再来忻州时,我便觉此地不错,是个拜师的好地方。” 说着,慕璃儿‘呛’得拔剑出鞘,将此间剑倒插于陡崖积雪之内,而后朝赵无眠微微一笑,“本宗拜师,无多礼数,单为此剑拜上三拜即可,寓意着未来你便是此间剑一脉的弟子……” 说着,慕璃儿还从自己怀里取出用油纸包裹的焚香与火折子。 赵无眠眨眨眼睛,“师父早有准备?” 慕璃儿动作微微一顿,有点尴尬,而后轻咳一声,板起脸,“证明我极为钟意你……见状,你应该对为师多几分敬重与欢喜。” “师父不觉得你和观姑娘有几分相像吗?” 闻言慕璃儿当即咬牙切齿,“谁跟那臭尼姑像!?” 说罢,她愤愤蹲下来,用狐裘制造出一片小空间,用火折子点香……蹲在地上点香的模样委实有点萌。 好不容易在大雪天点上香,她便匆匆将三柱香塞到赵无眠手中,“对着此间剑拜三次,将香插在剑前,便是礼成……快点,不然香待会灭了。” 赵无眠面露无奈,刚握住香,便有一阵寒风刮来,三柱香当即被刮折。 “这……”赵无眠看向慕璃儿。 慕璃儿眼角微抽,从怀里拿出那一大把香,“还好为师准备的香不少……” 又点上三根,却又折了。 “慕师父,这地方应该不好……我们要不下山吧。” “闭嘴!这是为师精挑细选的地界,本宗第一条规矩……嗯……徒儿不得忤逆师父。” 慕璃儿明显是现场编了个规矩。 她被这损她师尊颜面的冷风激起几分火气,便又点了三根塞进赵无眠手中,而后这次她直接站到赵无眠身旁,双手向捏着狐裘边角,向四周伸直双臂,用狐裘挡着晚风,宛若护着幼崽,张开翅膀的雌鹰。 场面一时之间有几分滑稽,却又显得赤城。 慕璃儿口中催促: “快快拜上三拜。” 赵无眠比慕璃儿高半个头,为此慕璃儿还得点着脚尖儿,高高挺胸,但两人距离太近,这么一挺,饱满球儿差点糊在赵无眠侧脸上。 赵无眠不动神色地歪了歪头,而后郑重对着此间剑拜了三拜。 至此礼成。 慕璃儿当即轻舒一口气,放下狐裘,笑道:“此间剑一脉,年轻一辈,唯有你与湘竹……湘竹不通武艺,因此日后,这剑便要传到你的手上,你未来也当收徒,将此剑一代一代,一脉一脉传承下去……” 慕璃儿话音未落,却看赵无眠又转过身,双手持香,对她拜了下去。 慕璃儿愣在原地,“这是何意?” “师父是你,而非此间剑,无论如何,该对师父也拜一拜才合乎情理。” 赵无眠认认真真拜了三次……这次没有慕璃儿挡风,却也无风吹折此香。 剑宗并没有这条规矩,慕璃儿望着赵无眠向她垂首拜下的身姿,红唇紧紧抿了下,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等赵无眠拜上三拜,将这三炷香插在此间剑前,抬眼看来,她才又摆出师父的威严模样,板起脸,微微颔首: “嗯……算你有孝心,可是见过湘竹了?” 赵无眠点点头,“问过她了,我与她应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当初是我误会了,接下来她便是你的师姐,好好与她相处,她是哑人,武艺又不好,虽是燕王长女,但性子柔弱,容易被人欺负……往后若我不在她身边,还是当由你保护她。” “我晓得。” 拜完师,两人自然也便没必要留在此地,慕璃儿拔出此间剑,收剑入鞘,便与赵无眠运起轻功,离开此地。 而插在雪上的那三柱香,直到彻底烧灭,也不曾再有晚风将其吹折。 ------------ 第79章 情敌见面,夫妻双打(二合一) 忻州城内,苏青绮一人待在客栈别院,她坐在桌前,用手帕细细擦拭着青冥剑鞘,杏眼出神。 赵无眠外出打探消息,已经过去了小半时辰还没回来……若是慕璃儿与洛湘竹不在忻州,那问清楚后早该回来了,如今明显是遇了事儿。 黄灯幽幽,昏黄的灯火映在她的眸间。 擦净剑鞘,她素手轻抚着剑鞘上的细密纹路,想起了当初在江畔村后的冰河上教赵无眠月华剑的日子。 其实也才过了不到一月的时间,但苏青绮竟是恍然隔世,谁能想到那时,她还对赵无眠满心防备,唯恐他对洛朝烟不善,但如今短短不足一月过去,两人已经发展到如今这种关系。 那时赵无眠不通武艺,还需学月华剑……但如今以赵无眠的实力,哪里还需用她苏青绮的剑法?那时赵无眠腰间也会常挂青冥剑鞘,细细感知其中剑意。 其实主要还是不能用,用了便是昭告江湖他们的行踪。 所以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可矫情多想的,只是苏青绮透过月华剑想到了自己。 当初在江畔村,在太原,便是事儿近乎全让赵无眠干了,而她那时候是需要保护洛朝烟才不得外出,但如今难道还不行吗? 赵无眠用不出月华剑,但自己并非只能当个暖床丫鬟。 她抿了抿粉唇,将剑鞘用黑布包起,淡淡挂在后腰,带上帷帽,又提起赵无眠曾用的白霜剑,推门而去,消失在雪幕间。 苏青绮打心眼里觉得,赵无眠可以不学月华剑……但不能没有她苏青绮。 若是在他身边一直当个暖床丫鬟似的人物,那自己迟早也会变成‘月华剑’。 赵无眠或许并不这样认为,但她不能以此便心甘情愿让自己当个他身边的小透明。 赵无眠的踪迹并不难打听,去剑宗分舵问问便是。 赵无眠去了四门会找慕璃儿与洛湘竹,而四门会中又有无极天……苏青绮稍微一琢磨,暗道该不会赵无眠是和无极天的人起了冲突吧? 很有可能。 因此苏青绮脚步匆匆,一路便来了七贤街,白首楼前,还没进去,迎面而来便碰上了自楼中走出的洛湘竹。 苏青绮脚步一顿,侧眼看去,杏眼稍微眯了下,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没有见过燕王长女……赵无眠还没找到,倒是先找到了他的绯闻女友。 赵无眠失了记忆,而根据现有情报,洛湘竹有可能是赵无眠失忆前的情人……大敌! 不过赵无眠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因此苏青绮并未刁难,而是微微抬手,问道:“湘竹郡主,敢问你可是见过一位身着竹纹青衫,后腰挎着横刀的男子?” 洛湘竹刚刚才进去从裴羽中那儿问清楚赵无眠是被慕璃儿给抓走了,正琢磨着慕璃儿与赵无眠究竟是什么关系,此刻又去了哪里,此刻闻听此言,微微一愣,抬眼看去。 却看一位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女子翩翩然站在雪幕之间,后腰挎着黑布剑鞘,腰间挂着长剑,帷帽上的轻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间,即便看不清具体面容,也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出尘气质。 气质好好……饶是洛湘竹同为女性也不由看得出神了几分。 而且……洛湘竹瞥了眼苏青绮鼓囊囊的衣襟。 发育也好好,感觉都能和师父媲美了。 就是这嗓音与身形……洛湘竹柳眉轻蹙,对苏青绮也有几分印象,毕竟豪门与豪门之间,圈子就这么大。 只是苏青绮为何要问赵无眠的下落呢?她是侦缉司的捕快,总不能是从京师一路追着赵无眠来此的吧? 她不去继续护送洛朝烟,跑到忻州来抓赵无眠? 柳叶琴警戒望着苏青绮,并未认出她的身份,因此手掌默默按在剑柄之上,继而便看洛湘竹伸出小手挡在她身前,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自怀中取出常用的破旧小本本,翻出一页,其上写着“你是谁?” 苏青绮知道洛湘竹是哑人,并未惊讶,只是犹豫了下,说道:“未过门的妻子。” 她在赵无眠前面总是羞羞怯怯,但在洛湘竹面前倒是理直气壮。 意思就是甭管你以前和赵无眠究竟有什么关系,但大妇的位置,我得和你抢一抢,算是宣誓主权。 洛湘竹其实听不懂苏青绮话里的潜意思,但还是粉唇微张,杏眼瞪大几分,柔弱的小脸一脸错愕。 侦缉司捕头和乱臣贼子喜结连理!?这应该是在骗她吧…… 不过洛湘竹虽然还不知赵无眠就是那位‘护龙使者’,但有慕璃儿这层关系在,加之方才赵无眠那句‘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更加让洛湘竹笃定赵无眠此人并非恶人,所以她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将赵无眠的行踪透露给苏青绮。 可苏青绮能找到这儿,明显是有线索,待会儿她进了白首楼随便问名弟子都能打探出赵无眠是被慕璃儿给抓走了……得想办法帮赵无眠把苏青绮支开。 该怎么支开呢? 洛湘竹柳眉轻蹙,略显苦恼,便忽的听耳边猛然传来一声爆响。 砰———— 惊得三女心头一颤,闻身看去,便看不远处的屋檐之上,赵无眠身形爆射而出,冲破雪幕,朝着白首楼西北方向猛然飞身而去。 苏青绮面色猛然一变,但反应极快,顺着赵无眠冲去的方向看去,只看一道白影悄声自屋檐下滑落……有人暗中监视此地! 念及此处,苏青绮当即拔剑出鞘,拦向那道白影。 赵无眠与慕璃儿飞身下山,运起轻功朝白首楼而去,洛湘竹还在那儿。 赵无眠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简短同慕璃儿说了下。 “杀出京师?”慕璃儿嗓音无不带着惊叹,而后又昂首自傲道:“不愧是我看重的弟子,此等胆子,冠绝江湖。” 慕璃儿和观云舒不对付,不是没有理由的。 稍稍自傲,慕璃儿便又蹙眉道:“不过如今你把自己的身份点出来,又把晋王和冬燕置于明面,冬燕会如何还暂且不清楚,但晋王被逼急后,若是心一狠放戎族入关,大离少说得丢掉百年国运。” 赵无眠想起了刘约之,因此微微摇头,“鬼魁可是一代人杰,能让他效忠的对象,不可能勾结外族……即便晋王走到了绝路也不会。” “你对鬼魁的评价倒是很高,明明只见过一次面。” “我与师父此前也只见过一次面,但如今你我二人却成了师徒。”赵无眠带上一丝笑意。 慕璃儿洒脱一笑,“这话才听着像个江湖人……” 说着,慕璃儿自后腰取出一个深红酒葫芦,打开塞子,便是一股极其浓郁的酒香传来。 她全无杂色的白靴轻点屋檐积雪,仅在积雪上留下一丝细微凹痕,身形便向前跃出数丈,她在半空仰首灌了口酒,继而将酒葫芦朝赵无眠递来,“燕云的烧剑春,我来晋地半个多月,尝遍所谓美酒,但都是清淡如水,还是燕云的酒更烈……尝尝?” 赵无眠看向葫芦嘴上的晶莹剔透,而后微微摇头,“我很少喝酒。” 慕璃儿笑了下,也没强迫他,自顾自地收回小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我还以为师父会说,不喝酒,算什么江湖人。”赵无眠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江湖人,不是看会不会喝酒的。”慕璃儿美目里浮现几分怀念,洒脱一笑:“很多人混了半辈子江湖,也只觉得所谓江湖不过杀人后喝一杯酒,快意潇洒……” “师父有故事?” “江湖上谁人没故事。” 慕璃儿微微摇头,刚想和这位新收的徒儿谈谈自己的往事,彼此了解了解,却看赵无眠忽的抬手拉住她的小臂。 慕璃儿沉浸在回忆中,一时不察,刚在屋檐踏了下,飞身向前,在空中就被赵无眠拉住,直接就失去了重心,往下砸去。 她刚想调整重心,便看赵无眠另一只手张开准备接住她,慕璃儿若是用劲多半得伤了这位刚收的徒儿,只得连忙收力。 一袭白衣的熟美女侠‘噗’得砸在赵无眠怀里,背后宽大的纯白狐裘宛若棉被般顺着惯性将两人包住,而后赵无眠当即伏下身,宛若以狐裘为地毯,将慕璃儿压在身下,两人便趴在了屋檐之上。 赵无眠兽性大发,妄图冲撞师尊?慕璃儿忽的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因为好奇而偷偷买来看的《我与师尊》这本江湖颜色。 慕璃儿有些喘不过气,身前的白球儿都被挤扁了,脸色浮现几分不解与愠怒。 刚拜师就把师父压在身下,不解释几句肯定得被逐出师门 因此赵无眠一手紧紧贴在她的红唇,没让她出声,口中则传音入密道:“有人跟踪湘竹郡主与……苏小姐?” 慕璃儿微微一愣,偏过视线,侧脸压在雪上,向屋檐下方看去。 洛湘竹一席素裙,亭亭玉立站在白首楼前,柳叶琴陪同身侧,与此同时,还有一位身着青衣,带着帷帽的女子正站在洛湘竹对面,彼此交谈。 而慕璃儿向四周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谁跟踪。 直到赵无眠手指了个方向,慕璃儿才依稀瞧见洛湘竹身侧不足百步距离的屋檐之上,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白影,看不清面容。 慕璃儿心中一凝,略显错愕地打量了眼赵无眠,想问问赵无眠是怎么发现这白影的,但红唇被赵无眠紧紧捂住,只是发出了声细微的‘呜呜’声。 赵无眠感觉手心一阵湿润绵软,反应过来自己还捂着熟女师父的红唇……他也是这段时间被逼的东躲西藏都形成本能反应了。 但那道白影也非凡俗之辈,即便赵无眠反应已经够快,他还是察觉到不对,不着痕迹从怀中掏出个长筒抵在眼上,朝赵无眠这个方向看了眼,而后身形僵了下,意识到自己暴露,当即宛若壁虎般从屋檐上滑了下去,就要遁走。 “他要跑!” 赵无眠见状也顾不得再和慕璃儿解释,单手猛然一拍身侧屋檐,只看屋顶上的积雪瞬间被气劲掀开,形成雪雾,赵无眠则借着这股力道直起身子,长靴重踏,身形又将刚刚被掀飞的雪幕撞碎,朝那道白影飞掠而去。 慕璃儿也站起身,熟美俏脸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红晕,不着痕迹揉了揉被压得有些疼的白球儿,如水美目满是恼火。 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贼人,反倒像是她害得两人败露……在刚收的徒弟面前丢这么大人,怪不得赵无眠,自然只能将满腔怒火放在那跟踪洛湘竹的贼人头上。 她没有第一时间同赵无眠一起追,而是飞身而上,跃至不远处一栋高楼之上,身居高处将周围景致尽收眼底,美目极冷,单手淡淡拔出长剑,却是摆出了投掷的架势。 纯白长剑反射着自雪幕间隙掠出的幽幽月光。 赵无眠即便及时发现了那道白影,但彼此之间终究隔着三百步以上的距离,只要那白影脱离赵无眠的视线,借着周围屋舍的掩盖,那无论是脱去白衣融入行人,亦或是藏在什么阴暗角落,都能躲开。 赵无眠心底微沉,即便速度拔高到了极致,却也只能眼看着那白影滑下屋檐,便在此时,只听‘呛’的一声爆响,一抹剑光自白首楼前,一个眨眼间径直贯入那白影滑下的屋舍之内,在雪幕中留下一道清丽白线。 苏青绮距离白影没有赵无眠那么远,她一瞧见那试图逃遁的白影,当即便长靴重踏,身形宛若蛟龙出海,毫不犹豫便向前撞了出去,腰间长剑赫然出鞘,一掌拍开拦路的墙壁,在一片碎石灰尘间,一剑刺向白影。 苏青绮此剑比起半月前,明显猛了不止三成。 双修双修,自然是对两人的实力都有好处,赵无眠进益极大,苏青绮自然也不会小,倒不如说,因为赵无眠双修前的实力比苏青绮高出一大截,因双修功‘取长补短’‘阴阳合和’的特性,导致苏青绮的实力进步更多。 无论是内功还是体魄,苏青绮都是长足拔高,因此严格意义上,苏青绮算是反过来把赵无眠给‘采’了。 白影明显也没料到这女人此剑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却是自腰后取出一柄玄铁圆锤挡在身前。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瞬间响起,苏青绮只觉自己宛若与山岳角力,手中万钧力道赫然传来。 剑走轻灵,硬碰硬本就比不得圆锤这等重武器,加之苏青绮乃是女子,相比男子身娇体弱,自然落得下风。 江湖上用圆锤的人不多,能将其用好的人更是稀少,堪称凤毛麟角,再结合此人的身形面容,苏青绮当即敏锐察觉出此人身份。 恶人榜排行第十一,戎族宗师,草原国师乌达木的弟子之一,额日格。 它用圆头铁锤,乃是因他同时也是戎族将领之一,时常军阵冲杀,这铁锤下不知沾染了多少边关将士的鲜血。 草原蛮子深入晋地,来至忻州!?还跑四门会这儿偷摸监视? 四门会商讨的是讨伐本我堂,关这草原蛮夷什么事?本我堂通敌草原了? 苏青绮来不及多想,却看额日格短暂惊慌之下,已经调整好心态,小臂肌肉隆起便猛然架开锤上长剑,而后铁锤去势不减便朝苏青绮的脑袋砸来。 虎虎生风,劲风猎猎,铁锤掠过空气,呼啸刺耳,苏青绮自知额日格天生神力,又主修外功,这铁锤乃是他的特制兵刃,重约一百五十八斤。 这是什么概念,江湖最重的名剑巨阙,也才一百三十六斤。 而且额日格是用两柄铁锤的,今日只拿一柄,估摸是觉得自己要暗暗跟踪,背着三百斤的兵刃不方便,但可从中看出他的气力之大。 长剑被架开,苏青绮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如此短暂交锋便让她的小臂经脉有些受损,但她也绝非凡俗武者,顺势松开手中长剑,没让自己被长剑向后掠去的力道影响重心。 额日格眼神冰冷,见状一声冷笑,玄铁圆锤继续砸下,势要将这干扰他的大离女人砸成肉酱。 不过苏青绮是主动松开长剑,还没失去重心,仍有余力,足间身侧房屋的墙壁上轻轻一点,身形宛若落花轻飘,险之又险躲开此锤,小手按上腰后青冥剑鞘,猛然抽出,身形在空中回旋一圈,只听‘撕拉’一声爆响,剑鞘上的黑布瞬间被劲风撕裂,垂直劈下。 铛———— 额日格反应过来,空闲的一直臂膀猛然抬起,用精钢护腕挡住此剑鞘,于是又是一声重响响起,惊得城中飞鸟四散,更是惊动了方才还在白首楼开会的一众正派高手。 可见一道道人影自白首楼后跃出,站在屋檐廊角,朝此地看来。 额日格见状不妙,又是抬臂用力将苏青绮此剑鞘架开,便要逃走。 但苏青绮拖延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赵无眠赶来。 漫天飞雪飘飘而下,在场的正道高手只见方才那本该被慕璃儿拉去砍了的青衫男子身形爆射,右手则向后探去,握住斜挎在后腰的横刀刀柄,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瞬,而后青衫男子猛然出刀。 擦擦———— 凄厉的刀鸣声猛然响起,银白刀光在月色下在雪幕中一闪而过。 那被苏青绮一掌拍碎的墙壁刚刚化为碎石与粉尘在空中飘荡,眨眼间粉尘中心便出现一个空洞,碎石触及刀光更是干净利落被一分为二。 “好快的刀!”裴羽中一脸骇然,暗道才半月不见,赵无眠的实力怎么又往上窜了这么多。 额日格刚刚架开苏青绮,赵无眠便已来至近前,他便仓促抬起手中百来斤的玄铁圆锤。 哐当———— 方才额日格轻松挡下苏青绮一剑,但此刻他却是手臂一弯,胳膊长袖被圆锤传来的气劲崩的寸寸开裂,高大的身形宛若离弦之矢瞬间向后倒飞出去,沿途砸碎三面石墙,还没来得及稳住重心,赵无眠又已经冲破碎石尘土,挥刀而来,口中怒道: “你他娘往谁身上砸!?” 额日格虎口微颤,但他也是自军阵冲杀数年的高手,自尸山人海中淌过,反应决计不慢。 他撞碎数面石墙后,单足踏地,以此为原点,挥舞圆锤猛然旋转一圈,仅仅一圈,周遭尘土与雪幕便被力道牵引构成一道小漩涡。 “喝!” 额日格爆喝一声,当即掷出手中圆锤,漩涡瞬间崩裂,一百五十八斤重的锤子如此砸出,其中携带的力道除了武魁,没人敢接,即便是赵无眠也不行。 一锤砸出,额日格来不及看战果,当即就脚步重踏,一瞬间便横跨数丈距离逃遁而去。 带着这么重的锤子还能来跟踪,他的轻功与筋骨显然都是极强,如今没了锤子,就是没了负重,自然跑得更快……没点逃命的本事,那就不可能在江湖混出名堂。 但可惜,赵无眠并非孤军奋战。 额日格的玄铁圆锤凌空掷出后,空气都是发出一声极为沉闷的爆响,眼看便要砸在赵无眠刀上,下一瞬一柄纯白长剑便刺破雪幕,自赵无眠的肩膀上方猛然贯出,‘铛’得砸在圆锤之上。 正是慕璃儿的此间剑。 慕璃儿距离此地三百步有余,却能敏锐预判出额日格的圆锤落点,提前掷出长剑……此等眼力与战斗经验,不愧为顶尖宗师。 本该轻灵的此间剑与圆锤相碰后,竟是将圆锤砸得向一旁落去,而此间剑却连弯曲也不曾,只是猛然向后倒飞而去。 赵无眠微微偏头,此间剑自他的侧脸猛然掠过,而后赵无眠空余的左手向侧方一探,便握住此间剑的剑柄。 呛———— 刀芒与剑光一同亮起,自额日格身前闪过。。 便在额日格转身逃遁的此刻,他眼前忽的出现一位身着竹纹青衫的斗笠客,正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背对着他。 咦?此人不应该被他那锤子逼退吗? 斗笠客一手持纯白长剑,一手持冰纹横刀,两把兵刃此刻均是沾了血迹。 他微微抬手便抖下兵刃上的血迹,反手将横刀收入腰后刀鞘。 而后才长靴微移,单手提着此间剑,侧眼看向额日格,斗笠微斜,只能看到青衫男子的下巴。 额日格想扭转身子换个方向逃,但双腿却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出力。 噗通———— 他直接栽倒在雪地上,回首看去,果不其然,自己的双腿已经没了。 此刻慕璃儿已是飞身而来,落在赵无眠身侧,瞥了一眼额日格,而后朝赵无眠轻轻一笑, “那日你投掷长枪助我,这次为师投掷此剑助你……如何?” ------------ 第80章 直入险地,得先双修 与额日格的打斗太过引人注目,方才的正道高手都在看着,苏青绮为了防止身份暴露,眼看赵无眠已经解决战斗后,便寻回自己的白霜剑,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赵无眠看了苏青绮一眼,而后又瞥向正朝此地飞身而来的一众正道高手,便将此间剑递给慕璃儿, “我身份敏感,便不久留了,我和苏小姐打算明日便启程前往秦风寨寻许然,今晚只是路过忻州,不过这家伙也不知是在暗中监视四门会,还是跟踪苏小姐而来……还望师父帮忙查清,若是有信儿,可来晋忻客栈天字二号别院找我们,切记小心有人跟踪。” 慕璃儿接过此间剑,微微颔首并未多言,等赵无眠飞身而去后,以玄沧师太为首的正道魁首来至额日格前,脸色微变,“戎族国师乌达木的弟子……他怎么在此?” 慕璃儿凌空一指点出,将失去双腿的额日格点晕止血后,才微微摇头,“无论是何目的,均居心不良,好生审问便是。” 归玄谷的长老微微颔首,而后问:“方才那位一刀一剑斩断额日格双腿的少侠呢?此等大功,当褒奖结识一番。” 慕璃儿微微摇头,“他还有事。” “哦?”归玄谷的长老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鼻音,笑道:“方才还以为那位少侠是得罪了慕剑主才会被带走,如今看来,好像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莫不是慕剑主枯木逢春……” 呛———— 此间剑直指归玄谷长老的喉间,慕璃儿表情极冷:“祁衍林,别以为你在归玄谷地位不低,我就不敢杀你。” 祁衍林,归玄谷谷主的师弟,地位约等于洞玄大师,只不过没沟通天地之桥,但也是与慕璃儿同级别的高手。 祁衍林紧闭嘴唇,后退几步,举手表示我错了,而后看向额日格打量几眼,琢磨了下,对旁边的枪魁胞弟陈澄宇道:“陈兄怎么看?” 陈澄宇眉梢蹙了下,蹲下来检查额日格双腿的断面,“此刀此剑,兵刃不一,但武艺却是殊途同归,好像有点像……挽月弦?” 此话一出,全场的气氛都僵了下。 魔威赫赫萧远暮,二十年来唯一一位斩杀武魁的强者,单单是提起她的武功,便足以让人感到凝重。 慕璃儿杏眼微眯,“陈副宗何以见得?” “家父被萧远暮所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因此我与兄长自是日日夜夜都在研究萧远暮的武功……”陈澄宇又伸手在额日格的腿上断面细细摸了摸,用指尖摩挲着其中血迹,而后摇摇头, “不过挽月弦这门武功包罗万象,学习难度极大,即便只是单学其中的刀法篇与剑法篇也绝非易事,而我方才看得仔细,额日格直到最后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腿已断,即便他仓皇逃窜导致一身功夫用不出多少,但能将挽月弦用出此等火候之人,据我所知,目前江湖上应当只有萧远暮。” 玄沧师太微微颔首,“众所周知,太玄宫青黄不接,并没有宗师级别的年轻弟子,萧远暮本人似乎是收了一位徒弟,但那徒弟是个女子,且从未踏足江湖。” 慕璃儿沉默片刻,她其实也不知赵无眠是否与太玄宫有关。 不过一日师父,一辈子师父,赵无眠没了记忆,前尘往事虽不至于说断个干干净净,但至少此刻,她作为师父自该护着他。 因此慕璃儿淡淡挥手,“他是持本座的剑令才入了白首楼,乃是本座半月前新收的弟子,若本座当初看花了眼,收了名太玄宫贼人……那责任本座自会担之。” “有慕剑主这番话便好说。”祁衍林微微一笑,却是语风一转,又道:“只是恐怕得亲手清理门户才算尽了责。” 慕璃儿侧眼看他,面无表情。 玄沧师太察觉到气氛不对儿,便道:“慕剑主新收弟子,此间剑一脉有了衣钵传承,此是江湖喜事……祁长老莫煞了好心情。” “有口无心,有口无心,慕剑主莫怪。”祁衍林朝慕璃儿拱拱手。 慕璃儿淡淡收回视线,“此人由我剑宗严加审问,待有结果后告知诸位……如何?” 人是慕璃儿和她徒弟抓的,自然享有决定权,在场众人都无异议。 “劳烦慕剑主了,这家伙出现在此,说不得是本我堂勾结戎族……这可是大发现。”陈澄宇微微摇头,长身而起,心头还是一阵不解。 萧远暮在江湖中出手不多,一出手要么杀武魁,要么就是灭门绝户,所以实际上见过‘挽月弦’的人真不算多,远没有苏家月华剑,道门太极云手这种武功那么有名……但杀父之仇摆在这儿,陈澄宇与枪魁研究这么多年,料想不会看错。 可太玄宫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能把挽月弦练到这种地步的猛人?还成了慕璃儿的徒弟……陈澄宇虽说因为赵无眠与慕璃儿有几分芥蒂,但也深知慕璃儿此人嫉恶如仇,怎么也不至于收了太玄宫的贼人当弟子。 带着满心疑惑,陈澄宇告别一众正派高手,往无极天在忻州的驻地走去。 等回了驻地进了屋,他还是在琢磨这个问题,眉头紧蹙。 思索片刻后,他终于还是站起身,将自己的长枪用黑布包起,背在身后,又换上夜行衣,打算去跟踪赵无眠,细细查个清楚。 但推门而出,被深冬的寒风一吹,他又回过神来,敲了下自己脑门。 他娘的刚刚不去跟踪,现在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去哪跟踪?去哪查? 要不潜入剑宗分舵看看?毕竟是慕璃儿的弟子。 就在他犹豫间,他的亲传弟子则快步跑来,手里捏着信,口中道:“师父,有人指名道姓,将此信寄于你。” 陈澄宇眉梢微蹙,接信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上面赫然写着“赵无眠所用武功为《五气经》与《挽月弦》。” 字迹不多,但陈澄宇瞬间头皮发麻,连忙问道:“那人可还留了什么信息。” 弟子回忆了下,道:“他说,若师父对缉拿赵无眠感兴趣,可去楼外山一叙。” 楼外山,晋地江湖顶尖门派之一,距离忻州一百多里,虽号称‘顶尖’,但实则远弱于小西天,不过内里也有两个宗师撑场面,这实力也算是不错了。 而楼外山之所以能在晋地江湖扎根立足,还是得益于晋王庇护……乃是晋王用于管控江湖的路子之一。 “所以此信是晋王送来的?”陈澄宇一把撕开身上的夜行衣,眉梢微蹙。 倘若此信属实,那方才慕璃儿那所谓的弟子,恐怕就是赵无眠,只是他不知何时已经冲杀出京,来了晋地……但陈澄宇目前没胆子登门要人。 毕竟无极天虽和赵无眠有芥蒂,但还没到血海深仇那种地步,而且此信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就敢去剑宗要慕璃儿的徒儿,那慕璃儿当场就敢砍了陈澄宇五肢。 小阎王的外号不是白叫的,慕璃儿可不是小西天的和尚,谣言舆论之类的东西对剑宗无用……所以要想从剑宗分舵抓赵无眠,只能看拳头大不大。 而陈澄宇……明显不是慕璃儿的对手。 那弟子琢磨了下,笑道:“当初上任宗主被萧远暮那妖女所杀,是晋王一路扶持宗主入京,拿回枪魁牌匾,有此等恩义在,晋王想必不会欺骗我等。” 陈澄宇琢磨着也是如此,当即道:“无极天弟子继续在忻州协助正道同僚铲除本我堂……你则随我一同前去楼外山一叙,是为隐秘行事,不可暴露。” 无极天和赵无眠没那么大的仇怨,但此信说,赵无眠会《挽月弦》,那陈澄宇便必须去楼外山一趟……杀父之仇,任何线索都当一探究竟。 亲传弟子疑惑问道:“赵无眠此贼行刺皇后,又在京中放出话来驳了我等面子……不将此事传出去,给他点苦头尝尝?” “赵无眠若真冲出京师,那消息传来晋地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你若要将慕璃儿的弟子或许就是赵无眠的信息传出去,给剑宗引得一身骚,结果却发现是个误会,那等剑宗来无极天据点找人问责,你上前自刎于门前平息剑宗怒火?”陈澄宇淡淡问。 他的亲传弟子错愕道:“宗主也是武魁之一……怎就怕了他剑宗?” “即便不怕,但你何必要让我等与剑宗结怨?宗门大事,焉能胡来?”陈澄宇冷冷一笑, “而且,武魁是兄长,而不是你,江湖三大宗是剑宗,而我无极天只是六大派。” “……” “混江湖,凡事稳健点没错的,更何况这关乎宗门。” 陈澄宇在教训弟子,无极天的驻点外,一道黑影正藏在市井间,默然望着此处。 倘若赵无眠与苏青绮在此地,便能认出……此人便是杀了铁罗刹夫妇,又被当初的赵无眠与苏青绮联合击退的巫明。 送信者可不是晋王,而是他。 戎族大军进不来,但他们这些戎族高手潜入大离境内还是很简单的。 巫明轻叹一口气,暗骂一声额日格蠢货,居然会被生擒……戎族与冬燕有合作,关于赵无眠的事,冬燕知道的,基本上巫明也都知道。 而冬燕曾透露过,洛湘竹可感知九钟,额日格才暗中跟踪,查清洛湘竹身边的守卫情况,以便于日后擒她……这其实和冬燕无关,只是戎族的自作主张。 而如今虽然没擒到洛湘竹,但巫明却是认出了赵无眠。 额日格暴露,巫明方才一直藏在暗处观察。 赵无眠就是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他也能一眼认出! 巫明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又回忆起当初秦风寨那晚……本来那晚抓了洛朝烟,一了百了,此刻大事早成。 如今就是因为赵无眠,才迟迟拖到现在,原先的布置被赵无眠一次次打破……真TM是瘟神! 而慕璃儿带着洛湘竹迟迟不回燕云,一直在晋北转悠,明显是晋北有了九钟的情报,此刻赵无眠回来,又与疑似慕璃儿交情很好……如果巫明所料不错,赵无眠会带着洛湘竹,帮他们找到藏在晋北的九钟。 但事到如今,九钟已经不太重要……赵无眠都来了,谁还在乎不知得找到什么时候的九钟。 优先擒住赵无眠,逼问出洛朝烟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 而赵无眠来了晋地,就不可能不来找许然,按照林公公的推算,赵无眠来晋地本就是让许然回京杀他……而许然在秦风寨附近游荡,楼外山距离秦风寨本就不远,所以去那儿蹲守赵无眠,定然有收获。 至于为什么赵无眠就在忻州,巫明却不在此刻出手……他哪有那个胆子与实力在此刻去抓赵无眠。 若说之前在秦风寨巫明败北,只是因为太过小觑赵无眠,吃了大亏,被苏青绮抓住破绽打成重伤,算是非战之罪。 那如今,赵无眠能自大内冲杀而出,实力即便不是武魁,此刻也是半步武魁那种级别。 巫明自知不是对手。 加之赵无眠出现在忻州,纯属意外之喜,他们留在忻州的人手不足,战力不够,真去抓了,也只能落得个被反过来一网打尽的下场……远不如集结力量埋伏。 至于通报忻州守军,围墙擒他……巫明觉得可行性不大。 赵无眠都能从大内冲杀而出,难道还冲不出忻州守军的包围圈? 巫明显然不相信大离的军队……而且他也没资格调动忻州军队。 所以能不能生擒赵无眠,就看楼外山埋伏的战力够不够了。 念及此处,巫明便又飞身离去……仅仅是无极天,明显不太够。 而在另一边。 赵无眠并没有想办法与苏青绮汇合,而是在大街上左拐右拐,绕了好大的圈子,确保没有人跟踪后,才翻过客栈围墙,悄声回了别院。 别院内的千里马看了赵无眠一眼,便又默默吃草,白娘子倒是很有灵性地用脑袋指了指屋内……意思是她家主人已经回来了。 赵无眠微微颔首,推门走进,只看苏青绮已经脱下帷帽,身着青衣,坐在桌前喝水,此刻闻声便微微仰起小脸看他。 赵无眠快步走近,拉住她的小手,“你怎么出来了?” 苏青绮小脸红红地挣脱了下,虽然两人已经双修过不少次,但时至今日即便是牵牵小手,抱一抱,还是会让她满心羞赧。 挣脱不开,她就只得小声道:“不想让你觉得我一无是处……想帮帮你。” 苏青绮还以为赵无眠接下来会说‘我怎么会觉得你一无是处呢?我不是那种人’,但赵无眠却是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方才倘若不是苏小姐拦住那家伙,我肯定追不上他,还好有你在。” 苏青绮微微一愣,而后顿时眉开眼笑,喜上眉梢,心情轻快,嗓音无不带着喜悦,“当真?” “我绝不骗你。” 苏青绮开心地脚尖轻点了一下地面,再次仰起小脸,嗓音无不带着纯真,问:“刚才我那一剑,厉害不厉害?” “是《五气经》的剑法吧?我到现在还没学会,能不厉害吗?”赵无眠笑道。 “嗯……我教你?虽然这是林公公那个死太监的剑法,但武功并没错,对我而言,这是铁罗刹夫妇留下的遗物,自当继承。”苏青绮轻快的心情在提起铁罗刹夫妇后,心情沉了下去,银牙紧紧咬了下,“该死的巫明,戎族大多都该死。” 赵无眠眉梢轻佻,苏青绮一向都是理性成熟的懂事模样,如此偏激的想法倒是很少见。 他便道:“很少见你这么恨谁?” 苏青绮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情绪化了,便小手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下来,沉默了片刻,而后小声道,“我爹当年就是死在戎族手里。” 赵无眠微微一愣,而后道:“谁杀的?我帮你去杀。” 苏青绮摇摇头,“戎族大军,万刀砍死……没有具体的仇家,非要找个仇敌的话,只能是戎族国师乌达木,是他派人掳走了娘亲,我爹去草原救娘亲,才会被杀。 前朝时,乌达木便是国师,如今被驱逐去草原,他仍是国师,他已活了百年,至今一百岁出头,而沟通天地之桥后,身体全无杂质,寿算长足拔高,虽然不至于多活几百年,但活到一百五十岁却是绰绰有余,因此乌达木目前仍然算是巅峰时期,活得时间更长,自然手段也就更多,所以……” 苏青绮犹豫片刻,才小声道:“我刚出生时,便没了爹……如今不想再没了你。” 赵无眠微微一笑,并未再谈杀乌达木的事……他是肯定要杀的,但没必要此刻多说让苏青绮担忧。 他便道:“方才那人也是戎族?看面容,不像中原人。” “他是乌达木的亲传弟子,额日格。”苏青绮又带上几分笑意,畅快道:“如今擒了他,也算是给了乌达木点苦头。” 赵无眠琢磨了下,却是道:“额日格在这,说不得忻州还有其余戎族高手。” 苏青绮柳眉轻蹙,“公子是指……巫明?” “有很大可能。”赵无眠微微一顿,而后分析道:“巫明明显与冬燕一伙,因此他说不得已经透过我方才的挽月弦,猜出了我此刻已经来至忻州。” 苏青绮瞳孔微微一缩,“那我们此刻岂不是很危险?” “放心吧,我来时确保无人跟踪,他不知我在此地,若想抓我,只能请忻州守兵封城……”说罢,赵无眠又轻轻摇头,“没证据,单靠一条疑似是我的线索,不可能调动军队。” “嗯……我回来时也绕了很大圈子,没人跟过来的。”苏青绮想想也是,便又听赵无眠道:“所以倘若巫明真发现了我的身份,他定然是要想办法集结人手,埋伏在某处。” 苏青绮眨眨眼睛,看赵无眠分析的头头是道,便下意识接着问:“那他们会埋伏在哪里呢?” 苏青绮也就随便问问,不觉得赵无眠真知道,但赵无眠却是直接道;“还能是哪?定是秦风寨附近,林公公并非蠢人,定能猜出我出京是为了找援军杀他,倘若我的身份在忻州暴露,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想……由此巫明便会笃定我会去找许然,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埋伏地点。” 苏青绮歪着脑袋想了想,言之有理……什么都被赵无眠分析完了,她只觉自己再跟着赵无眠,脑子都要变笨了,只会当个提问题的笨蛋。 但还她是忍不住嗫嗫嚅嚅问,“那,那咱们还去秦风寨吗?即便奈落红丝真在那儿,有巫明与一大群高手在身侧虎视眈眈,也不易抢到。” 赵无眠微微一笑,却是双手顺着苏青绮软乎乎的小手,不着痕迹往上爬,搂住她的小腰,“当然要去,巫明以为只有他有帮手?” 赵无眠一下子与她贴近几分,炙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苏青绮本能地就红了小脸,两只小手抵着他的身前,别过小脸,一副‘我是被迫’的模样,问:“是许然吗?”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总要和巫明那家伙碰上一碰,也总要与秦风寨找奈落红丝。”赵无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冷冷一笑,“当初秦风寨的事,便要在此了结。” 苏青绮脸蛋红红,望着赵无眠的面庞,心底没由来升起几分骄傲……这就是我的男人。 下一瞬赵无眠便凑近在苏青绮湿润柔软的粉唇上亲了一口,不等苏青绮羞恼发火,他便道:“方才与额日格战斗,可是受了伤?接下来咱们要去险地,状态稍差一丝,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苏青绮微微一愣,其实她的确是受了一点点小伤,但他却是又别过小脸,小声反驳,“额日格的气力太大,硬碰硬对拼两招,有些气血不通畅,调息片刻就好。” “那我帮你通畅一下?” 不知不觉间,苏青绮才恍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腿弯已经触及床榻边缘。 赵无眠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推,苏青绮便噗通仰面摔在软榻上,身前的青衣起起伏伏,晃得赵无眠眼晕。 苏青绮的呼吸不由加重了几分,望着赵无眠,银牙紧咬下唇,终于还是忍不住再度别过小脸,双手紧紧抓着软榻的床榻,而后闭上双目,“就,就这一次,毕竟我确实受了伤,双修的话,能更快一点,而且对我们的实力也有帮助……此刻能强一分就是一分。” 眼看苏小师父自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赵无眠自然不会再犹豫。 轻轻抬手便脱去苏青绮的长靴。 苏青绮两条小腿垂在床铺下方,而后赵无眠用双腿抵着苏青绮的两条长腿内侧……继而不知何时,苏青绮垂下的双腿忽的绷紧伸直,又过了不知几息,苏青绮绷直的双腿又反过来勾住赵无眠的后腰…… ……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处理好额日格之事的慕璃儿抱着洛湘竹,运起轻功一路朝赵无眠所在的别院而来,打算和两位乖徒儿一起商讨一下今后计划。 而等她悄声来至别院门前,两匹还没睡觉的千里马都是抬眼看她……不过它们见过慕璃儿,明白这个人类女子并非坏人,便没怎么叫唤。 但慕璃儿本人却是忽的动作一顿,美目猛然瞪大,小手放在门前,却是迟迟不敢敲门。 慕璃儿不可置信听着里面的声音,喃喃自语,“什么苏小师父……小师父,师父……这,这逆徒……床笫之语,何至于用这个称呼……” 洛湘竹武功不好,五感没慕璃儿这么敏锐,便疑惑地望着她。 慕璃儿默默放下洛湘竹,牵着她的小手往后走了一截,靠在院子里的外侧,神情极为古怪地小声道: “嗯……我,我们待会儿再进去,你师弟,师弟在练功。” ------------ 第81章 风起云涌(二合一) 寒风飕飕刮着,慕璃儿的心拔凉拔凉。 刚收的徒弟就喜欢‘骑师蔑祖’这调调,那她这风韵熟美,容貌绝世,身材丰腴,朱轮华毂的美人师父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他迟早把持不住。 收徒是不是收的草率了?当初或许还真应该对他设置点考验的……例如美人在侧,他是否会坐怀不乱之类的。 不过慕璃儿也没有美人帮她考验,要想考验赵无眠是不是对她这个美娇师父有邪念,估摸还得自己上。 慕璃儿在那纠结个半天,洛湘竹则背着双手,打量着别院中吃草的千里马,眼神复杂。 来了路上慕璃儿已经向她解释过赵无眠的二三事,倘若赵无眠是为保护洛朝烟才抢千里马,那的确说得过去,如今这马儿带着赵无眠又是跑平阳又是去京师,总能让赵无眠先于他人,得个‘信息差’的优势,也算是立了不少功劳。 只是同为皇族,叔叔与表妹互相厮杀,明显让她心情复杂,联想诸多……今日是晋王,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的父亲了? 师徒两人各有各的愁思,不过他们在外并没有等很久,赵无眠察觉院外有人,猜出是两人来寻他,因此不多时便穿戴整齐,打开房门。 慕璃儿微微摇头扫去杂念,快步进了屋,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屋内……软榻整整齐齐,地上也没什么女子衣物,只有方才在外惊鸿一瞥的青衣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用簪子简单将乌黑秀发扎在腰后,纤腰曲线柔美却挺得笔直,身前鼓囊囊的发育极好。 想来就是‘苏小师父’苏青绮。 想着慕璃儿还有几分心情古怪,苏青绮,京师鼎鼎有名的天之骄女,年仅十六便打遍江湖年轻一辈无敌手,夺元魁牌匾,好不意气风发。 只要不夭折,随着年岁的增长,武学融会贯通,博学所长,返璞归真,再去大内参悟九钟,那沟通天地之桥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谁能想到……在榻上竟如此……嗯…… 苏青绮稍微整理了下容貌,除了面若春花的小脸还带着几分红霞,那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而后才转过身,看向慕璃儿,微微一笑,不偏不倚打了声招呼,“慕剑主。” 慕璃儿收起思绪,微微颔首,做出师父的严肃模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赵无眠则望着像小尾巴似跟在慕璃儿身后的洛湘竹,微微抬手,“湘竹郡主,此前多有得罪了。” 自知赵无眠当时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都过去了这么久,所以洛湘竹早便不生气了,只是想问问赵无眠当初在信中所说的‘与你有些许关系’这句话,到底是指什么关系。 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 但这得写下来,她刚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却听赵无眠呵呵一笑。 “我护送嫡公主,而嫡公主是湘竹郡主的堂妹……可不就是有关系吗?” 洛湘竹动作一顿,而后猛然回首看向赵无眠,娇柔的面容带着几分‘你逗我’的错愕。 困扰了我那么久的问题,结果就这? 就这关系,还值得你当初在信中多提一嘴?你逗本郡主玩呢? 赵无眠轻轻挥手,“你在想什么我一猜就知道,不用惊讶我怎么提前回答,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诚实其一,聪明其二。” 聪明的人不会自诩聪明……洛湘竹的表情透露出这层意思,而且我也没惊讶那个,是你想岔了,这么看来,你也不是你所说的那么聪明嘛。 而且你也不诚实,方才在刀削面馆,因师父误会了我们两人的关系,你便要特地伪装身份来询问我…… 大名鼎鼎的赵无眠,当街抢马,挟持皇后,冲杀出京,此等人杰,居然因被误会与我有染便要专门来问……此等豪气云天之人,竟有如此细腻之态?而且好像还有点自恋,倒是很有反差感。 念及此处,洛湘竹又衣袖掩嘴,喜上眉梢。 这一笑可就如初雪消融,而她即便是在笑,也显得文静优雅,自有一股弱水垂空的娇柔。 赵无眠面露疑惑。 慕璃儿眼看自己两个徒儿解除误会,好像相处得还挺融洽,便满意点头,而后道: “额日格身份敏感,算是不错的筹码,如今双腿被断,武功少说坏了六成,已经掀不起太大风浪,他也算老实,如实交代就是想抓湘竹,是为九钟,但湘竹可感知九钟,乃是机密中的机密,他是如何得知,戎族又有多少高手在境内,他则缄口不言,要想让他老实配合,估摸得花不少时间,不过在此之前……” 说罢,慕璃儿又看向掩嘴轻笑的柔弱郡主,“湘竹。” 洛湘竹收敛起笑意,朝赵无眠郑重行了一礼。 慕璃儿面带笑容,“此次是你及时发现额日格,救了湘竹一次,此等恩情,无论身份,自当谢之……不过你也该唤她师姐了,还想一直‘郡主’叫到什么时候?” 赵无眠认慕璃儿这师父,自然就得认洛湘竹这师姐,只得拱手老实道:“湘竹师姐。” 洛湘竹又掩嘴轻笑,而后琢磨了下,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枚金制簪子,递给赵无眠。 “师姐给师弟的见面礼?”赵无眠打量了金制簪子,说着就又递回来,“但我要簪子有何用?” 洛湘竹斜视了赵无眠一眼,将簪子夺走,转而来至苏青绮面前递给她,继而伏案写了什么,而后双手举起白纸,上前几步,近乎是顶在赵无眠面前。 赵无眠将其念出,“当然是让你送给你的妻子,笨。” 苏青绮眨眨眼睛,望着手中簪子,本来还觉得洛湘竹可能与赵无眠有染,但如今她又是送她簪子,又是称她为赵无眠的‘妻子’……如此光风霁月,那洛湘竹对赵无眠应该没那意思。 方才榻上赵无眠也向她解释过只是误会,洛湘竹不是情敌,自然没必要开撕,苏青绮当即笑嘻嘻,“谢谢湘竹郡主。” 赵无眠一把移开顶在脸前的纸,不满道:“我笨?我只是不想让苏小姐第一个收到的簪子是你送的而已。” 洛湘竹歪头看他。 赵无眠默默自袖口也取出一个精美盒子。 苏青绮哑然,真没想到赵无眠居然真能摸出个礼盒出来,片刻后才问:“里面是簪子?” “刚刚在外面四环八绕,摆脱追兵时,专程买的,本来是打算寻个好气氛送的……我一直没送你什么东西。” 苏青绮愣神少许,而后带上笑容,眉目含光,“焉说没有?江畔村那会儿,不是送了我一柄铁剑?我一直用到京师,直到被叶万仓打碎……” “没事,我已亲手杀了他,早便出气了。” “嗯……”苏青绮双手很小心地接过礼盒,拆开一看,是枚青玉簪。 她柔柔一笑,面若桃花,“明天就戴给你看……” 慕璃儿在一旁坐着,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再这么聊下去,估摸又要‘小师父小师父’的叫,而且洛湘竹身为师姐都准备了见面礼,她个当师父的却把这茬给忘了,委实难言。 她便略显心虚地扯开话题,“你出京去秦风寨做什么?” “寻九钟,找许然。”赵无眠略微一琢磨,又补充道:“杀戎族。” 慕璃儿疑惑看来,等赵无眠简单解释了下来龙去脉,她才定睛打量了赵无眠几眼。 能从大内那等地方杀出来的猛人,脑子就是好使,武艺也极为不俗……不过徒儿优秀,慕璃儿此刻只能感到一阵深深的压力。 倘若赵无眠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那还能自傲一二,逢人便说瞧瞧,我家徒儿多厉害,但此刻她要是再不努力,若是再想教这位徒儿什么,恐怕就只能教自己年轻时看的《我与师尊》里那些千奇百怪,如怨如诉的床笫姿势了。 心中思绪驳杂,慕璃儿口中倒是继续问:“你说,晋地那件九钟,兴许就是奈落红丝?” “不假。”赵无眠坐下倒了杯水,问道:“晋北有九钟的消息,师父从何而来?” 总归也是个线索。 慕璃儿沉吟片刻,“那就不奇怪了,我料想也是奈落红丝……宫中的九钟珍之若重,尽是机密,我原先也不清楚奈落红丝竟是宫中之物。” 说罢,慕璃儿自怀中取出锦盒,盒中贴着一张符纸,其上画着些赵无眠也看不懂的玩意儿。 “避钟符。”慕璃儿葱白玉指点了点其上符纸,“武功山的道士利用‘避世鞘’,专门研究出的符纸……上面的符号没什么用,故弄玄虚罢了,重点是符纸的材质与红墨,也不知那群臭道士是如何做的,让其有了些许‘避世鞘’的作用。” 说着,慕璃儿揭开符纸,却是微微起身,贴在赵无眠的手背上。 赵无眠微微一愣,符纸粗糙的触感自手背而来,而后一股凉意顺着符纸渗入经脉,继而又等了几个呼吸,他便感觉浑身气脉晦涩不通,宛若经脉被强行堵住……用不了内功,寻常与人对敌便要弱了数成。 不过也只是封住了内息,赵无眠该怎么动还是怎么动,他便抬手揭开符纸,当即恢复如初,“算是个好东西吧,可惜见效太慢……当初我在天牢怎么没见过那些囚犯用这玩意。” “和九钟有关的东西,多珍贵?那些囚犯可不配,给他们喂点毒药意思意思就得了,而这符纸是为掩盖锦盒内的九钟之气,以防被别人用什么手段感知到。”慕璃儿接过符纸,微微一笑: “而‘避世鞘’是何作用,我不太清楚,根据字面意思,好像是与什么‘吸纳’‘吞噬’‘镇守’有关吧,关于九钟的记载,目前流传下的典籍太少,但武功山那群道士的确是有真本事,若是遇上,不可小觑。” “有鞘,自然就有剑喽?”赵无眠问。 “那是自然,‘避世鞘’‘出世剑’,本为一体。”慕璃儿慢悠悠说道:“‘出世剑’便是师兄那一脉的传承。” 说罢,慕璃儿又看向赵无眠,笑吟吟道:“此间剑只是寻常利器,全然比不得‘出世剑’……你可后悔没有拜入师兄门下?” “九钟哪有师父好。”赵无眠微微摆手,又看向那没了符纸镇压的锦盒,心弦微微一动。 此刻没了符纸掩盖气息,便锦盒由里到外散发出一股极其强烈的存在感,即便是他也能感觉到这锦盒内装着这么夺人心弦的玩意儿。 “所以里面是什么?” “哼~”慕璃儿心情很不错地轻哼了下,才解开锦盒,就算赵无眠是骗她,她也很高兴。 锦盒内里一片黄袍碎片,其上隐隐绣着龙纹。 苏青绮微微一愣,自小在京师长大,又是名门之女,没少去宫中,所以这碎片即便只有一角,她也能将其认出,“仪式龙袍?先帝往常只有在祭奠祭祀时才会穿……而如今先帝驾崩,这袍子按理说,应该还在他身上穿着。” 说着,她便指尖轻抚了下袍子碎片,“这纹路,是宫中衣坊坊主的手艺不假,我夺元魁牌匾时,她也为我纺了件衣裳,太过珍贵,我一直没穿,至今还在苏家放着。” 赵无眠眼角微微一抽,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显然了。 慕璃儿看向赵无眠,眼神复杂,“你去宫里把皇帝老儿的寿衣偷了,而奈落红丝明显被纺进了龙袍内……难怪大内至今不敢放出消息,一方面是九钟太珍贵,一方面就是此等丑闻,不亚于你那晚当场就把皇后给采了。” 说着,慕璃儿又叹了口气,赵无眠疑似与太玄宫有关,去宫中偷龙袍,结果半路被人截杀,中了寒玉蛊,不仅身负重伤还没了记忆,而后又遇上苏青绮,被牵扯进了皇位之争……真是一段孽缘。 这么一看,自己这位徒弟,无愧于恶人榜前五,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好在如今他当了护龙使者,只要能护送洛朝烟回京,那曾经那些大罪都能一笔勾销。 赵无眠也觉得真是世事无常,继而说道:“如今龙袍成了碎片,明显是半路截杀我的势力干的,一路逃亡,碎片四散各地,所以才被师父捡到?” 慕璃儿微微颔首,“而这碎片上沾染了奈落红丝的气息……湘竹便可依据它,感应到九钟的大概方位。” 洛湘竹微微颔首,慕璃儿却是忽的抬手便握住洛湘竹的手腕,美目微眯告诫道:“奈落红丝就在晋地,你没必要感知演示。” 洛湘竹无奈点头,她哪有这想法呀。 赵无眠眉梢微蹙,“她感知九钟时,有副作用?” “九钟乃天地造化之物,人虽万物顶点,但在九钟面前,何其渺小。”慕璃儿轻叹一口气,“感知九钟,大都会被其效用所影响,利者有,害者也有,便如本宗‘出世剑’,此剑出世,无物不斩,但它能斩断的,又何止外物。” 慕璃儿沉默片刻,又缓缓道:“湘竹感知此物时,心神与其相连,那段时日,也是受了几分影响,凭空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洛湘竹连连点头,提笔写道:“那时恍惚间,有时会隐隐以为我是个男人,有些想以男装示人的念头,不过毕竟这碎片只是沾染过奈落红丝的外物,影响不大,如今只觉那些记忆就是一场梦。” 写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大梦初醒”。 赵无眠了然,难怪当初瞧见洛湘竹时,她会女扮男装……不过这倒不是说洛湘竹那时候的人格就是男人,毕竟更贴近一场梦,所以应该算是有时效性记忆的cosplay。 说着,赵无眠又忽的想到,倘若奈落红丝为洛湘竹灌输的记忆是个什么魔门妖女,那她也会兴起cos魔门妖女的念头吗?例如对你贴在耳边,吐气细语,小手摸来摸去勾引你,实则暗暗拿着匕首抵在你的后心…… 我靠,好像还真有可能,而且洛湘竹本人是有‘魔门妖女’这层记忆的,所以她也能勉强算是货真价实的魔门妖女,而且只要过段时间,这点记忆又会成为‘梦境’,也影响不到洛湘竹本人的心智。 也就是每段时间都有新花样……而其余人靠这碎片,不可能被奈落红丝影响,直接用奈落红丝,劲又太大……所以这种恰到好处的度,也便只有洛湘竹能把握住 赵无眠连连摇头,又看了眼身旁可可爱爱,风娇水媚的苏小师父,暗道自从双修后,自己的定力好像越来越低,怎么还能一转眼想到那事去? 尝过肉味,也便食髓知味,人之性也,其他事情也是如此,但克制邪念,留下善念,才算是个有侠义心肠的人……这句话不错,有点道理,等下次见到观尼姑可以和她说说,瞧瞧这尼姑怎么看。 “等距离接近后,湘竹本人也会心有所感,所以只要奈落红丝还在晋地,那我们一寸寸搜过去,总有收获。”慕璃儿说罢,才琢磨了下,“我们一同去秦风寨?有为师在,巫明有什么招,为师都能给你挡下。” 谈及正事,赵无眠又道: “巫明在秦风寨埋伏,只是猜测,不过倘若属实,那他今晚没出手,定然会有准备……”赵无眠思索片刻,而后道:“我有点计划,不过得让湘竹师姐陪我去一趟秦风寨。” “为何?” 赵无眠微微一笑,“冬燕知道的,巫明显然也知道,而巫明料想还存了借我之手夺奈落红丝的心,而我若是带着湘竹郡主重回秦风寨,一连待数日,更是带着铁锹在山上挖来挖去,明显就是在此地发现了什么。” “引蛇出洞?” “正是,他们躲在暗处,不知何时出手,总归是个麻烦……那就由我给他们这个出手的机会。” 翌日天明。 陈澄宇已是连夜赶来拜访远在忻州百里之外的楼外山。 楼外山,得晋王庇护,在晋地江湖混的风生水起,可称一句晋地仅在小西天之下的顶尖宗门。 但只靠关系,明显不足以服众。 楼外山上上下下翻个遍,也只有两个宗师,还没赵无眠苏醒后杀得多,而这个人数对比其他同等水平的宗门,也算是极少。 而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堂,不可能是徒有虚名之徒,就连宗师之耻凌虚老道,也有个见多识广,天下武功他尽认得的本事。 而楼外山这两位宗师,乃是一对兄弟,姓李,兄长为李宝山,其弟为李宝玉,江湖诨号‘玉山阎罗’,单独挑一个出来只是普通的上流宗师,但两人合力也称得上一句顶尖宗师,也是打遍晋地除了小西天以外的所有高手,才得了如今这江湖地位。 此刻兄长李宝山便站在山门前,瞧见陈澄宇便微微拱手,带上笑意,“陈副宗,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陈澄宇微微摆手,并未多客套,“先谈正事。” 上山来至一处正厅,在李宝山为他沏茶时,陈澄宇微微蹙眉,道:“单靠你兄弟二人与我,可擒不住赵无眠,他能从大内冲杀而出,若想擒他,至少也得五位宗师……晋王门下其余宗师呢?” 李宝山微微一笑,“武功山的归守真人匆匆来了晋地,明显也是来抓赵无眠的……我们已经派人去联络,料想也快到了。” 闻言陈澄宇顿时轻舒一口气,而后才略显疑惑,“归守真人成名许久,说句半步武魁也不为过,赵无眠不曾沟通天地之桥,料想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刚来晋地,你们远在百里之外就能知道?” 李宝山微微抬手,“王爷的信息网,焉能普通?归守真人出京时,我们便得到了消息,早便派人联络。” 陈澄宇这才放心,接过李宝山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露出笑容,“归守真人的事迹,我常听家兄提起过,说他若肯感悟九钟,早在十年前便入了武魁,如今虽不曾沟通天地之桥,但十年积累,也远非寻常宗师可以匹敌,赵无眠此子遇上他,便是踢上铁板了。” 李宝山微微颔首,“赵无眠仅带着苏青绮来了晋地,但慕璃儿说不得也陪同身侧,到了出手之际,由归守真人负责擒他,我等兄弟二人加上陈副宗,解决慕璃儿与苏青绮,可否?” 陈澄宇面露犹豫,“无极天与剑宗同属正道,由我出手……不妥当。” “赵无眠会用挽月弦,明显与太玄宫有关,慕璃儿若是不愿交出他,也愧对‘正道’二字,若是传了出去,陈副宗也称得上一句为民除害。”李宝山劝道。 “话虽如此……”陈澄宇还是略显犹豫,他们无极天其实犯不着为了赵无眠做到如此地步,毕竟无极天与赵无眠真的没什么太大的仇怨。 若说赵无眠落入险地,他们还会落井下石,但要是主动出击,招惹剑宗,那就委实没必要了。 因此李宝山淡淡一笑,下了猛药,“枪魁当年沟通天地之桥,乃是王爷为景正帝求情,让他入宫感悟九钟……所以无极天应当没有九钟吧?” 陈澄宇微微一愣,“此话何意?” 李宝山直言道:“许然当年进宫,感悟奈落红丝而沟通天地之桥,而奈落红丝早已失窃,他近日徘徊于河曲附近,一方面是被王爷监视,不敢妄动致使嫡公主暴露,另一方面,想必便是感知到了奈落红丝的气息。” 陈澄宇猛然起身,“当真如此?” 李宝山没再卖关子,“赵无眠也是为奈落红丝而来,此次行动早已不是单纯地缉拿赵无眠这么简单……所以邀请陈副宗,还是希望您能将枪魁叫来此地。” “家兄……”陈澄宇来回踱步,“家兄的确来了晋地,但他目前正在晋王府,时刻保护王爷安危。” 李宝山眉梢微挑,“此刻戎族尚且没有入关,谁能去王府杀了王爷?” “近来太原开了场英雄会,而王爷的千里马被赵无眠当街抢走,失了颜面,所以兄长此去太原,主要是为了给王爷撑场子,但近来江湖局势太过诡谲,兄长贴身保护王爷,也是为防万一。” “所以就连九钟,也不能让枪魁脱身?”李宝山问。 “那倒不至于……”陈澄宇眉梢紧蹙片刻,终究还是被说服了,“由家兄负责牵制许然,我们四人负责对付赵无眠,慕璃儿与苏青绮?” “正是。” 陈澄宇深呼一口气,“好!” 而与此同时,河曲内一处青楼内,本我堂的人也在暗中商议。 “只是靠许然的反应,就断定奈落红丝在此处,是否有些过于草率了?” “你看这是什么?” “这款式……龙袍碎片?” “有密报,奈落红丝被盗,而许然去哪儿不好,偏偏要来这附近,明显有问题……等着吧,奈落红丝迟早现世。” “万一白等了呢?” “九钟焉是随便一找就能找到的?能有一点线索,都弥足珍贵,自当珍惜。” “有道理……可许然是武魁级别的高手……” “堂主已经暗中来了晋地,等许然找出奈落红丝,堂主带领我们一拥而上,抢过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其他势力呢?” “目前知晓这消息的人,不算多,什么狗日的剑宗,归玄谷,小西天之流,都被我们的障眼法蒙住了……现在还隔那儿查我们的分舵,焉不知,那都是我们主动暴露在他们眼下的。” “护法英明!” ------------ 请假条 坐在电脑前五个小时了,才写了4000字,又删了3000字无意义的剧情。 今天有点写不出东西了,又实在不想注水,得好好捋一捋后面的细纲。 抱歉,让书友姥爷们等到这个时候。 万分抱歉。 ------------ 第82章 谢谢 赵无眠,苏青绮与洛湘竹三人天亮便离开了忻州。 引蛇出洞,就不可能全无风险,赵无眠问过自己这位便宜师姐的意见,但她倒是眼睛忽闪忽闪,神情兴奋,恨不得尽快一展拳脚的模样。 自然兴奋,洛湘竹也好,洛朝烟也罢,姐妹两人因皇族身份,对于此等江湖体验可是新奇得紧。 “你不怕吗?”路途上,赵无眠问。 洛湘竹坐在苏青绮的身后,与她共乘一匹马,闻言微微摇头,继而却是柳眉轻蹙,略带苦恼……想写字同赵无眠交流,但这个姿势显然不方便。 赵无眠便想了想,继而单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抬起,指了指洛湘竹,而后又握拳,伸出大拇指,继而大拇指又弯了下。 洛湘竹歪头看他,神情茫然。 赵无眠道:“握拳,大拇指弯一下,这是‘谢谢’的意思。” 洛湘竹更显茫然。 “总是写字交流太麻烦了……我教你手语吧,方便些,日后等你回了燕云,也可以将手语再教给你的丫鬟护卫之类的。” 闻听此言,洛湘竹微微一愣,错愕望着赵无眠。 苏青绮偏头看来,有些意外,“公子还会用手交流的语言?” “也谈不上会,大致还是知道一些的。”赵无眠回忆了下自己不算多的‘手语贮备’。 他也只会一些常识性的,再往后,就只能自己现场编了。 他而后问:“这世道上没有为哑人创造的语言吗?交流只能向湘竹师姐一样写字?” “嗯……不太清楚,料想没有,没有谁闲的没事干为哑人专门创造一门语言。”苏青绮更显惊讶,“所以这种交流方式,是公子刚刚才想出来的?” “不是我创造的,只是依稀记得一些。”赵无眠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表示自己可是失忆了,他而后看向洛湘竹,问:“如何?” 洛湘竹此刻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粉唇轻轻抿了下,深深望着赵无眠一眼,犹豫片刻,而后才伸出玉指,指了下赵无眠,又握拳,弯曲大拇指。 赵无眠露出笑容,娓娓道来,任何细节都会向洛湘竹解释清楚,“用手指我,只是‘你’的意思,可不是谢谢,不过这两个手势经常一起用,也没差了。” 洛湘竹又指了下赵无眠,做着‘谢谢’的动作。 “这个姿势比较简单,练习个一两遍就可以了,不用一直做。”赵无眠微微挥手,而后又指向洛湘竹,双手合十,指向自己,最后两只手都握拳,伸出大拇指碰了下。 他耐心地一字一顿道:“你,和,我,朋友。” 说罢,他看向洛湘竹,“双手合十是‘和’的意思,最后那个是‘朋友’,不难吧?” 洛湘竹眉眼低垂,沉默片刻后,而后扬起小脸,抬起一只手,又对赵无眠做了‘谢谢’的动作。 “不不不,可不是这样……”赵无眠还没说完,便看苏青绮对他做了个‘你和我,朋友’的手势,他便连忙偏头看向苏青绮。 “我们两个可不是朋友,你不能对我做这种手势。” 苏青绮掩嘴轻笑,俏皮道:“那我们是什么?你教我。” 赵无眠泛了难……他又不是哑人,只是常识性知道几个常用的手势而已,像‘女朋友’‘夫妻’这种,他哪知道啊。 “等我回忆回忆,总之你别做这个动作。” “好好好。”苏青绮的笑容愈发灿烂。 洛湘竹坐在苏青绮的身后,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心底泛起一丝早在她八岁时就已经不抱希望的念头……要是她会说话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亲口对赵无眠说‘谢谢’。 话分两头,清晨时分,在赵无眠等人离开忻州城不久后,一行车队也是缓缓行出城门,朝南而去。 车队周遭都是骑马的汉子,皆是腰挎刀剑,马车上还印了个‘蒲’字。 正中则是几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被微微掀起,正是那位丈夫去了边关抵御戎族的程夫人。 程夫人掀开帘子,仰首看了眼天色,而后问:“镖头,此去蒲州,可是要花多少时日?” “夫人很急?” “是有些,我家相公的信可能到了,我怕耽搁了。” “呵呵,夫人也是蒲州人,自知我们蒲州镖局的名号,就是两个字,‘快’和‘稳’,夫人且放宽心,区区百里路,不足半月就能……” 镖头吹嘘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身后忽的传来阵阵马蹄声,惊得他们连忙回首看去。 “四大派!?” “小西天,剑宗,归玄谷,无极天……他们这么沸沸扬扬出城,可是又发现了什么本我堂的线索?” “应当是,这些天正派一直在商讨围剿本我堂的事。” 说着,这群镖师纷纷让路,只看雪花飘扬间,近百位正道弟子策马奔腾,朝着西边而去。 为首三人,正是慕璃儿,玄沧师太与祁衍林。 正道弟子的马均不是凡品,很快便在一众镖师的视线中不见了踪迹,但镖师们还是挺起脑袋望着他们的马屁股,眼中羡慕。 “横刀策马,斩妖除魔,好不威风。” 程夫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正派弟子,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驻足眺望。 等这些正道弟子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这群镖师才收起羡慕之心,却见远处还有两位风尘仆仆之人策马而来。 等距离近来,才瞧见他们身上的道袍。 “武功山的道长也来了晋地!?看方向,莫非和正道们是一伙的,都要去铲除本我堂?” 镖头语气惊讶,武功山贵为国教,所以武功山的道士在江湖天生就要多几分朝堂之气……也可以说是朝廷鹰犬。 往常道士下山,多半都是带着任务的……例如缉拿个什么恶人榜的贼人之类的,所以江湖人见到武功山的道士,大多和见到侦缉司捕快也没两样。 等距离近了,才发现是一老一少两位道士,老道士仙风道骨,气度不凡,道袍款式也要更复杂些,年轻点的则面露疲惫,在马背上还打着瞌睡。 两位道士瞧见镖局车队,勒马停住,胯下马匹当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冒着白气,哪怕距离稍远,镖头都能听见马匹宛若擂鼓般的心跳,料想这两位道士乃是日夜兼程,片刻不息,再跑下去,坐下两匹宝马兴许都会被累死。 年轻道士带着疲惫,朝镖头微微拱手,“敢问诸位好汉,楼外山怎么走?” “楼外山……河曲东北,沿着官道跑不足百里便到了。”镖头老实回答。 “多谢。”年轻道士抛了锭纹银,便要策马而去,但老道士却是紧握缰绳,将视线投在程夫人身上。 程夫人面露茫然,却看老道士道:“这位夫人……你可是有了身孕?” 程夫人微微一愣,没料到这都能被看出来,她已经怀孕三月有余,就是不想腹中孩儿刚出生就没了爹,才如此迫切到甚至亲身往边关去确认程大雷的身死。 她点点头,“敢问道长是想……” 老道士微微抚须,面带笑意,“可是需要老道为你母女二人,算上一卦?若是不介意,起个名讳也是无妨的。” 小道士顿知是师叔的卦瘾犯了,他平生就喜欢算来算去,不过却有一个原则……不算自己。 因为只要一涉及到自己,这卦便必定失败……也是挺玄学的。 程夫人向来不太信道士算卦这种神叨叨的东西,总疑心可信度不是很高,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那算算也无妨。 老道士问了生平八字,便自袖口取出三枚铜钱,握于手心,默念片刻,随手抛下,另一只手掌却是稳稳抓住,其实严苛点讲应当要落于地上,不过老道士修行这么多年,早已到了道法自然,随心而卜的境界。 他看了眼铜钱正反,拢共摇了六次,而后才面露笑意,“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好卦象,定是母子平安。” 程夫人笑了笑,心底其实并不太相信,不过她想起了恩公与相公,便想着为他们两人也算一卦,便问:“多谢道长……小女还想为两人算卦,可是会叨扰道长?” “无妨。”老道士心情不错,“告诉我生辰八字即可。” 程夫人泛了难,她连恩公的名字都不知。 老道长看出她的困扰,便道:“他近来所行何事,又说了什么话……这些信息也可算。” 程夫人一喜,如实说出自己对赵无眠所有的了解。 “天下有心人,皆是无名氏……”老道士轻抛着三枚铜钱,摇头失笑,“江湖人。” 说罢,他轻轻抛出铜钱,而后另一只手如往常那般在铜钱下接住,但铜钱却是顺着他的指缝滑落,三枚铜钱尽数落下马去,摔进雪面。 小道士微微一愣,“失败了……怎么可能!?” 以老道士的武功,不可能连三枚铜钱都接不住……但他就是没能接住。 老道士带着笑意的面容缓缓收敛,变得波澜不惊,他垂眼看向落在雪上的三枚铜钱,眼眸微闪了下。 “道长?”程夫人茫然看来。 老道士淡淡收回视线,沉默片刻,而后道:“这卦,不算失败,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也是好卦象。” 小道士翻身下马,捡起铜钱,也是算了一卦,而后道:“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虽身处险地,然进则无事,反之,若退,便是万劫不复。” 程夫人也听不懂这到底算好卦还是坏卦,刚想继续发问,便看老道士微微抬手,“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处理,便不多叨扰了。” 说罢,不待回答,他便策马而去,程夫人只得行了一礼,道了谢,目送两位古怪的道士离去。 等离远后,小道士才犹豫片刻,低声道:“师叔,那卦……是为赵无眠卜的吧?否则你不可能失败。” “不假。” “他是好卦象,那我们二人岂不是……”玄流面带无措。 归守真人面无表情,淡淡道:“往日出门办事,卜了坏卦,你便不去办?” “自然不是。” “我们是道士,却也是江湖人,此去一行,生也好,死也罢,皆是命也,坦然受之即可。” 玄流反问道:“可我们修道习武,不就是为了反命?” 归守真人看了他一眼,而后露出一抹笑容,简短回答。 “善。” 忻州距离秦风寨,一百余里。 以两匹千里马的速度,不足半天就能跑到,不过一来洛湘竹身娇体弱,往常出行都是坐着马车,马速太快显颠簸,二来此乃引蛇出洞,可不是一股脑跑去秦风寨走一圈便完事,因此赵无眠放慢马速,沿途碰见城镇也会去逛一逛,买些干粮之类的物资。 落在寻常人眼中,一行三人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但落在知晓他身份的人眼中,可就太过显眼。 苏青绮略显担忧,“若是引来了晋王的大军,该当如何?” 赵无眠手里翻着他从市集淘来的《江湖豪雄榜》与《景正绝色榜》,饶有兴趣,口中则答道:“寻常几千人,我能带你们冲杀出去,而几万人,动静太大,不可能悄无声息将我们包围……” 语气平淡,但内容却是不容置疑的自信……苏青绮侧眼望着赵无眠,心想他真是变了好多。 该说是他在秦风寨那会儿刚刚苏醒还没习惯示意呢,还是该说他本性就是如此……不过想起秦风寨,苏青绮又是忽的一笑。 自信也好,谨慎也罢,赵无眠总归还是那个苏青绮暗暗钦佩的侠义之人。 说着,赵无眠又拍了拍跨下慢跑休息的千里马,“当初这几匹马真是抢对了,只要不是遇见武魁级别的高手,那都有逃跑的可能。” 洛湘竹伸出白嫩小手摊开,握拳,而后伸出小拇指向下滑了下,而后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意思是‘受不了,抢马时还挟持了我。’ 赵无眠呵呵一笑,“师姐学得很快嘛,难怪《景正绝色榜》上都说师姐慧心巧思,还说你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嗯……倒是挺有才情,不过……” 他眉梢轻蹙,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自己失忆前也拜读过这《景正绝色榜》? 洛湘竹不禁夸,赵无眠一说就红了下小脸,羞羞别过视线。 苏青绮倒是相当直率,语气略带不满,道:“翡翠宫宫主压根没见过我们,却将我们写进榜中,可是给我们凭空招致了不少麻烦,便如叶万仓的儿子,他当初就是听说我入了绝色榜,才有了之后那一系列祸端。” “翡翠宫宫主?”赵无眠眉梢轻佻,还是第一次听说。 苏青绮回忆了下,才道:“挺有才情的人,写过不少诗词歌句,还酷爱写与立榜,大到《江湖豪雄榜》,小到不堪入目的书册,什么《捕快……侠女艳事》之类的东西,也都是他写的。” “倒是个妙人……也是读《春秋》的?我还说等此事了结,我也写点东西流传世,没想到还有同好。” “《春秋》?”苏青绮微微摇头,不觉得那不正经的宫主会读那等严肃之书,继续道: “那家伙很神秘,很少在江湖露面,连个画像都没有……料想也是,萧远暮被他排进绝色榜第一,让她极为不喜,还曾放出狠话要杀他,不过目前江湖上也没有两人交手的传闻,料想是他一得到萧远暮的消息就仓皇而逃。” 赵无眠微微颔首,没这这个话题多聊,又翻向绝色榜中的苏青绮那页。 画功比较抽象,可能与风格有关,导致五官不太像,但那股尚义任侠,持剑而立的气质倒是入木三分,而这样能登上绝色榜的女侠,在自己面前却总是经常红着小脸,声音婉转,酷爱穿白色绣着桃花的肚兜,稍微一碰就浑身发软,几下就能交代,每每双修,总是紧闭双眸侧着脸,不敢看他,但当自己停下来,却又会咬着手指茫然看来…… 想着有的没的,一行三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秦风寨所在的那座山上。 山还是那个山,雪看上去也还是那场雪,不过曾经仓皇而逃的人又回来了……只是洛朝烟换成了她的堂姐。 山路崎岖,赵无眠翻身下马,一只手拉着缰绳,抬眼望去,连绵无际的山脉在夜色中宛若匍匐在地脉上的山龙。 苏青绮也翻身下马,道:“这山就叫秦风山,绵延百里,直至西方的偏头关……倘若奈落红丝遗失山间,那一寸寸搜过去,不知要搜多久。” 赵无眠看向洛湘竹,“师姐可是能感知到什么?” 洛湘竹微微摇头,秦风山太过辽阔,而她又不是雷达,往常基本只有五里内才会心有所感。 赵无眠便不再多言,“进山吧。” 即便找不到奈落红丝,也得将巫明等人引诱出来一锅端。 此刻先进山,还能布置点陷阱,占个主场优势。 晚风徐徐,雪幕垂远。 秦风寨的大火早便被扑灭,许久无人居住,屋檐廊角,满是厚实的积雪。 赵无眠牵着马,进了寨子,四处看了眼,“观姑娘曾道她讲秦风寨几百人尽数杀光,原先我还不信……如今想来没错。” 苏青绮也牵着马走进寨子,疑惑问道:“尸首呢?” “被她通知附近官兵收走了吧,山间的野兽若是闻到肉味来此,也不至于连点骨头都不剩下。”赵无眠将马绑在马厩内,“这几天先在秦风寨住下,收拾一间干净屋子就好。” 洛湘竹坐在白娘子上,小脸带着浓郁的疲惫,闻言精神一振,茫然看来……住一间屋子?当真?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种和异性同住一屋的经历。 赵无眠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接下来群狼环伺,秦风寨太大,巫明等人兴许便会潜伏在某处……不单单晚上是要住在一起,接下来我们三人每时每刻都要待在一起,才最为安全,师姐既随我冒着风险引蛇出洞,那我自然该负责你的安全。” 言之有理,洛湘竹只得压下心中古怪,料想苏青绮也在旁边,晚上合衣而睡,也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翻身下马,同苏青绮一起去找干净屋子打扫,赵无眠则腰背横刀,将秦风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活人的踪迹,而后又从犄角旮旯里寻了个铁铲,开始往附近挖坑。 这点坑洞肯定不至于抓住宗师……不过能让他们一时不察,露出点动静便算是大成功。 等他在周围挖了近十个一人高的坑洞,又铺上杂草,堆上积雪,便听见苏青绮的叫喊声:“公子,水烧好了,可是要洗澡?” “你们先洗吧。”扯着嗓子喊了句,赵无眠又开始呼哧呼哧挖坑,事关安危,自是谨慎,不过以他的武艺,挖点坑而已,不是什么力气活,只是怪枯燥的。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赵无眠正在坑内,仰首看去,却见苏青绮身着青衣,双手抱着包裹,走在坑边,朝下看来,面带笑容,“饿了吧,我把干粮热了热给你带来了。” 赵无眠也是露出笑容,刚想跳上去,却见苏青绮‘嘿’的一声,直接跳进坑里,也不嫌脏,就这样扶着裙子在坑里坐下。 坑里空间不大,毕竟本来就没想用来抓人,所以苏青绮一跃进来,空间瞬间就狭隘起来。 熟悉的幽香顺着鼻尖传来,苏青绮刚洗过澡,浑身香碰碰的,乌黑的发丝没有束起,披在背上。 她仰起小脸望着赵无眠,用筷子插起一根火腿递给赵无眠,“给,我刚用火烤过的,还有点烫。” 赵无眠见状也直接在坑里坐下,两人紧紧挨着彼此,赵无眠一嘴咬着火腿,双手摊开包裹往里面翻。 三人又不是什么穷苦的江湖人,自不会委屈自己,内里不仅仅有火腿,烙饼,卤肉,还有葡萄干,冬枣之类的零嘴,甚至还有一只今天中午才买来的烤鸡。 狭隘的坑洞向上看去,不见星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雪花在空中飘荡,偶有月光刺破雪幕,落进坑里,洒在两人身上。 周遭寂静无声,狭隘的坑洞,反而成了只有彼此的一片小天地。 苏青绮本想为赵无眠送了干粮便离去保护洛湘竹,但此刻两人在惨兮兮的坑洞里紧紧贴着,她又忽然不想那么早离开了。 她莫名感到眷恋。 赵无眠一嘴咬下火腿肉,而后一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苏青绮。 苏青绮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咬着,赵无眠则在苏青绮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上轻抚了下,“刚洗了澡就跳下来,待会脏了怎么办?” “脏了再洗便是,而且行走江湖不拘小节,脏一些也没什么。”苏青绮微微摇头,偏头看向赵无眠。 结果却见赵无眠上前,在她粉嫩湿润的唇上亲了下,而后笑道;“嗯……烤鸡味。” 苏青绮微微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小脸带上一抹春水红霞,却难得没有生气,而是柔柔一笑,反而将小脸靠在赵无眠的肩膀上。 赵无眠一直挖坑,浑身灰尘,苏青绮一靠过来,她的白皙小脸与秀发上便沾染上几分尘土,便如精美的瓷器有了裂痕,怎么看怎么显眼。 “我身上脏啊。”赵无眠说。 “别说脏了,就算你是什么乞丐,我也不会嫌你。”苏青绮靠着赵无眠,小脸微仰,望着坑洞外的雪幕。 “我要真是乞丐,可不会接近你……你要是喜欢上我,我反而立马就走,在闯出一番天地之前,绝不与你见面。”赵无眠见状只得略显无奈地放松下来,以防苏青绮靠得太难受。 “为何?外物很重要?”苏青绮语气疑惑。 两人此刻依偎在一起,并没有谈论皇位,冬燕,九钟等……两人仿佛终于在匆忙而行的时光中,捡拾到了一点点空闲时间来谈论彼此的事。 “不重要,但能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对我很重要。” “和你在一起,才重要。”苏青绮的语气无不带着纯真与美好,仰首望着赵无眠。 “爱你才是最重要的事,苏小姐。有些人觉得爱就是鱼水之欢,是拜堂成亲,是清晨的亲吻和一堆孩子,或许爱就是这样,苏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赵无眠微微一顿,而后笑道:“出自一位异国作家。” 苏青绮望着赵无眠的侧脸,露出笑容,“公子知道的真多,明明已经没了记忆。” “不可自拔地迷上我了?那你可以更迷恋我一些。” “自恋。”苏青绮移开视线,“越来越像观姑娘了,你们两人才应该在一块,你们又有默契,又合得来,彼此仅是眼神对视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同经历的事也远比我同那你经历的事多。” “那没办法,我与她的确是难得的好友。”赵无眠将火腿放在苏青绮腿上的包裹里,而后伸出手,搂住她的纤腰,“不过我决心同你在一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跟我在一起,很委屈你?”苏青绮斜视着赵无眠。 “不,我指的是,喜欢上你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青绮微微一愣,赵无眠很少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她沉默片刻,而后伸出双手,抱住赵无眠的胳膊,“当真?” “绝无虚言。” 苏青绮仰起脸,望着赵无眠的眼睛,“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姑娘,喜欢你对我说这些话,以后能否对我多说些?” “只要我们能活下来,每天对你说也无妨。” 苏青绮面带笑容,又将小脸埋进赵无眠的怀中,闷声闷气道:“你可知我同你双修那晚,有多害怕?” “不知,但猜得出。” “只要你一声令下,那我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也是。” “我这个人有很多问题,像是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性子别扭,太过受人欢迎……” “太受人欢迎?” “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觉得很庆幸。” 苏青绮嘿嘿一笑,又抱紧了赵无眠些,“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对谁说这些话,实际上我现在心就在砰砰直跳,你能感受到吗?” “和打鼓似的。” “我虽然很有多问题,但心底善良,勤劳能干,面容姣好,身材很棒,家里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世家,不少叔叔都在朝中做官,大哥还是侦缉司总捕,习武天分更是没得说,十六岁就成了元魁,未来有很大的可能性沟通天地之桥,配得上你吧?” 赵无眠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便要含住苏青绮的粉唇。 苏青绮心尖又是一跳,却是情不自禁闭上双眸…… 便在此时,耳边传来‘噗通’一声,还是柔柔弱弱的痛吟。 苏青绮当即分开,双手抵着赵无眠的胸前,语气错愕,“湘竹郡主?” 赵无眠眼角抽了下,只得深呼一口气,飞身出洞,循声找去,却看洛湘竹竟是摔进他伪装好的一处坑里,正双手抱住脑袋,哭戚戚。 “师姐……你怎么掉进陷阱了?”赵无眠面无表情。 洛湘竹抽了抽鼻子,眼眶通红,而后委屈巴巴伸出玉指指了指赵无眠,继而双手拇、食指搭成“心”形,放于胸前,并向上提动。 我担心你。 洛湘竹瞧赵无眠与苏青绮半天没动静,便来寻两人,结果失足落入陷阱。 赵无眠抚额长叹,“能抓燕王长女,一国郡主……这坑未来也算是一处名胜了。” ------------ 第83章 你好 洛湘竹第一次和男性同住一屋,即便有苏青绮在侧也是紧张兮兮,总觉得有诸多不便,更是疑神疑鬼,仿佛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赵无眠看了个遍。 毕竟再怎么说,她与赵无眠也不甚熟悉,拢共就见了两次面……倘若不是对同为女子的苏青绮有几分了解,相信她的为人,那洛湘竹可未必有胆子和赵无眠同行。 但事实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换衣服,洗澡什么的,赵无眠都会自觉出去,晚上休息时,也是从其他屋子搬来床,换上干净的毯子,自己睡自己的。 条件虽然简陋……但也没那么难以忍受,而且洛湘竹自知行走江湖,在深山有个遮风挡雪的屋子已经很不错了。 赵无眠将她照顾得已经很好,吃喝住行样样都没委屈她,她自是没有任何理由心怀怨气,相反,她还开始觉得总是师弟在照顾她,显得她这个师姐很是不称职。 但行走江湖,她又能为师弟做些什么呢? 在洛湘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之际,却听房门嘎吱一声,些许寒风贯入屋内。 她心头一跳,抬眼看去,却是赵无眠起身离去,继而门外便传来他的嗓音。 “舅……嗯,许家主?” 洛湘竹与闻声起床的苏青绮对视一眼,略显惊讶,他们入山还不到两个时辰,许然就找上门了? 而在屋外,赵无眠听到动静推门而出,却看一位文袍男子正负手站在一颗已经被当初的大火烧得光秃秃,只留个焦黑树干的枯树下。 枯树上满是积雪,却是与这男人一身白素文袍相得益彰。 听到动静,男人偏头看来,露出一张和洛朝烟有着两分相像的面庞……是亲舅舅无疑了。 许然望着赵无眠,眼眸微微一眯,警告道:“你倒是胆大包天,此等敏感之刻,竟还敢来秦风寨……你可知有多少人盯着此处?你死不死,我不在意,但若被生擒,导致被逼问出朝烟的下落,该当如何?” 语气很是不客气,也不知是和你铁不成钢呢,还是单纯把洛朝烟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许家主也是其中之一?”赵无眠笑道:“若非如此,我怎能这么快见到许家主?” 在这偌大的晋地找个人,的确困难,君不见晋王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洛朝烟的具体方位吗?信息不流通,很多时候,某人的位置都只能用猜的。 “只是想见我?”许然转过身,带上几分似笑非笑,“找我作甚?” “杀大内总管,林公公,他便是冬燕的二把手,祸端之一。”赵无眠语气一冷。 许然微微一愣,显然是不太了解冬燕,不过并未怀疑,而是道:“林公公在我未沟通天地之桥前,便是江湖顶尖的五岳……哪怕加上苏总捕,也不可能杀了他。” “我有计划。”赵无眠面无表情道。 许然没问具体是什么计划,只是上下打量了赵无眠一眼,对他有了几分改观与初印象,便问:“你会死?” “或许吧。” “你不怕。” “怕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倘若不能杀了林公公,日后即便朝烟登基成了皇帝,也定是寝食难安。” 许然又打量了赵无眠一眼,神色探究,而后语气不满道:“你小子,朝烟是你叫的?” 赵无眠翻了个白眼,“一路把她送至平阳躲着,又收复小西天,揪出冬燕的人可是我……唤她句亲密的怎么了?” “你就是开国元勋也叫不得,除非你当个赵皇后。”许然捏着下巴,又细细打量了赵无眠一眼,“你外形条件不错,也是勉强够格当我的侄婿。” 嘎吱一声,偷听一阵儿的苏青绮连忙推门走出,“还是继续谈今后的计划吧。” 许然偏头看她,又瞥了一眼赵无眠,却是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多娶几房妻妾又如何?只要你有那个能力,便是朝烟做小…………” 他还没说完,又是脸色一冷,“一派胡言,朝烟称帝本就艰难,先帝更是因国本之事不得不迎娶沈皇后,惹出那么多事端,倘若朝烟真给此人做了小,日后诞下龙子,那这天下,究竟是洛家的还是他赵家的?” 许然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继续自顾自道:“只要能国泰民安,那是谁的天下,很重要?” 赵无眠与苏青绮微微一愣,而后又听许然对着空气怒道: “说的轻巧又大义凛然,但细究不过漂亮话罢了,你觉得只要国泰民安就好,但你可知这其中牵扯多少利益集团?更何况,这个世道,心系天下之人不少,但忠于洛家之人更多,朝烟若当真与此人喜结连理,但他却另有妻妾,你可知会有多少人打着靖难的口号反?即便不反,也定失民心,成为大离往后的祸端。” 说罢,许然又淡淡一笑,“我若是他,那便谁反杀谁,杀到无人敢反,亦或成就一番不亚于太祖高皇帝的功绩,如此,即便收为帝者为妾,又有何哉?我既是天地第一人,那区区皇帝,不过做小……” 还未说完,许然却是忽的用做剑指,猛然在自己的右臂上划过,只听‘噗嗤’一声,血肉飞溅,透过袖子缺口,依稀可见右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如此自残,才让许然稍微恢复了几分冷静,又或者说是恢复成了主人格。 他深呼一口气,看向赵无眠,淡淡道:“你去过小西天,可是见过了真珠舍利宝幢?或者说,是见过了洞玄的古怪之处?” 赵无眠沉默片刻,许然这幅模样,明显是因为奈落红丝的缘故而有些精神分裂……瞧这模样,许然精神分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珠舍利宝幢也好,奈落红丝也罢,感悟九钟而沟通天地之桥者,终会反受其害……但九钟本身只是外物,并不夹杂一丝私心,这本就是九钟的效用,它对外物如此,对人类也是如此。 天道无情。 赵无眠收起杂思,微微颔首,“是见过……但洞玄也好,洞文也罢,即便被九钟割去了七情六欲,也有武者的自尊。” “武者的自尊?”许然终于带上笑容,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说的不错,习武也好,修佛也好,从政也罢,我等也是人,绝不会被九钟影响,成了妖魔。” 说罢,他又淡淡负手而立,“我能感知到,奈落红丝便在这百里深山之内,我已寻了多日,你也是为此而来?” 苏青绮微微一愣,“居然还真在。” 赵无眠微微颔首,“也是为了引出一些人。” “我感悟奈落红丝而沟通天地之桥,对它的气息自然敏感。”许然微微一顿,而后沉默片刻,看向赵无眠,问道:“盗取奈落红丝之人,可是你?” 赵无眠颔首,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简短道:“盗取九钟,后被人截杀,失了记忆,后机缘巧合,插足此事。” “失忆?”许然哑然而笑,“我怎知你是否是假借失忆之名,行盗国之事。” “未来的皇帝是朝烟,不是你,相信我的人是她,也不是你。”面对武魁,赵无眠并未露怯,直言道:“对我有防备很正常,但至少目前,我们的目的一致。” 许然望着赵无眠,短短几句话,他已经不知对这个传闻中的赵无眠改观多少次了……也是,只有这种人才能做出近来那些疯狂至极的事。 他微微一笑,“你在这里的消息瞒不住,而我也在附近,不多时,便会有武魁高手前来……我可帮你一次,而后便入京,我倒想看看你的计划到底是何等之计,是否还是如此前那般疯狂。” 说罢,他淡淡一挥袖袍,手臂上的血珠在雪上洒出一条红线,他背对赵无眠,回首道:“朝烟其实根本不想当皇帝,是我们想将她推上那个位子……虽不知你所求,但唯有这点,望你能谨记。” 不待赵无眠回答,许然便忽的不见了踪影,原地竟是连个脚印都没有。 谈及此等严肃之事,苏青绮也没了争风吃醋的小心思,只是轻叹一口气,“许家主所说不差,公主本不想当皇帝的,她去归玄谷求学,未尝没有想远离大内的心思,只是因为此事已经死了太多人,事已至此,早已没了退路。” 几人都不是小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所以一路上,洛朝烟并没有什么怨言,倒不如说多的是人想当皇帝,她再拒绝,便显得有几分不识好歹……但实际上不是这么算的,对于此世大多数人而言,皇位很重要,而对于洛朝烟不同,她是真不在乎什么皇帝。 但赵无眠未必不想当皇帝,许然心中也担心这点,所以才会特意提一句‘赵皇后’,本意还是想先试探赵无眠一句,看看他到底是想当‘赵皇后’,还是‘赵皇帝’。 不过后来人格分裂,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才从中恍然惊觉……因为洛朝烟的女子身份,所以‘皇后’还是‘皇帝’,区别其实并不是很大,才不再多言。 最后这一句话,也只是提醒赵无眠……我外甥女不是工具,不是标签,她是活生生的人,你别做的太过分。 只要你肯正视洛朝烟的想法,那未来你若是想当个‘皇后’,那我也不是不能支持你,一切当以洛朝烟的想法为主。 只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不用把东西说的这么碎喂嘴里罢了。 “他看上去冷若冰山,高手风范很足……但应当还是很关心自家侄女的,原先我还担心他是否会图谋皇位。”赵无眠琢磨了下,笑道。 “许家主膝下无子无女,沟通天地之桥前,有一位自江湖上认识的发妻,但突破后,却是将她休了,而后从未再娶。”苏青绮回忆了下,而后轻叹一口气,“公主是他唯一的侄女,自是珍重。” 说罢,苏青绮又小脸担忧,小声问:“倘若我问,赵公子若是沟通天地之桥后会不会弃我而去,那会不会显得我是愚妇?” 赵无眠偏头看她,笑道:“确实是愚妇。” 苏青绮一愣,眼眶当即就红了,有了几分洛湘竹的姿态,刚想委屈,便听赵无眠道:“若我用奈落红丝沟通天地之桥,身体里有了另一个人格,也会对你敬而远之。” 苏青绮不解,“为何?” 赵无眠一摊手,“一想到我体内有另一个人存在,他还通过我的身体摸你亲你,那我恨不得把我的脑子都给刨出来踩碎。” 苏青绮呆滞少许,而后破涕为笑,用衣袖擦了擦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笑道:“我从小到大,从未与其余男子肌肤相触,甚至因专心习武,很少与男子接触……我这么说,公子会不会很高兴?” “高兴到就像我提着横刀,自大内禁卫冲杀而出的那晚一样。” 苏青绮仰起小脸,“什么意思?那晚你明明差点就死了。” “若不是那晚被砍成血人,鬼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如此抱着你。”说着,赵无眠便搂住苏青绮的小腰,微微俯首,含住苏青绮带着笑意勾起的粉唇。 柔软湿润的触感伴随着熟悉的香气沁入鼻尖。 赵无眠想到这次没有师姐打扰真好,他的手当即顺着腰肢,向上攀去,继而便看洛湘竹推开房门,小心翼翼探出小脸,想瞧瞧许然走了没,结果瞧见两人在屋外抱着亲,杏眼当即眨了眨,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羞涩,她反而心底有一丝仿佛‘撞破奸情’的古怪刺激感。 她还想多偷偷看会儿,却看苏青绮一被瞧见当即便如兔子般红着小脸从赵无眠怀中脱身。 赵无眠没摸到球儿,满头黑线,深呼一口气,“师姐,你怎么总能挑中好时候?” 洛湘竹没搭理他,瞧见赵无眠看来,她才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连忙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得亏不会说话,不然高低还要扯几句‘有伤风化’。 不过赵无眠满头黑线,苏青绮也是略带恼火,暗道等洛湘竹未来若是有了夫君亲热,她也得当面撞破几次,以报此仇……不然念头不通达。 接下来的日子,反倒是平静的有些不寻常,自从许然登门拜访过后,再不见外人。 三人清晨便出门去山中寻找奈落红丝的位置,但秦风山绵延百里,许然找了这些时日都没有收获,他们也不可能一来就狗运到发现什么。 一来二去,三人倒是将秦风寨附近的地形给勘察的一清二楚,赵无眠甚至还借此机会,在不少地方布置了陷阱。 白天找九钟,晚上回寨子休息,赵无眠一边练武,一边默默在心底想着手语……他会的手语来来回回就那么一点,一两天的时间就教完了,如今还想再教,就只能自己编。 雪枭则飞上高空,要么眺望四周,查看晋王有没有派大军封山,要么就是落在秦风寨的高处,在赵无眠三人外出时,勘察是否有人潜入。 终于,在有一天赵无眠三人外出之际,雪枭发现了不对。 它的视线透过厚重雪幕,望向秦风寨西北侧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一道人影身穿白衣,藏在雪中,若非雪枭视力极佳,观察力极强,还真不一定发现的了。 它并未即刻飞出去给赵无眠通风报信,而是默默站在屋顶观察,是想看出这潜入者究竟想躲在哪儿。 却看那白影匍匐雪中,缓缓朝着赵无眠等人的住所爬去,想来是其余房屋都破败脏乱,只有赵无眠三人的屋子干干净净,才成了他的目标。 在雪枭的注视下,那白影极为谨慎地向前挪动,一刻钟才挪不到十米,跟当初赵无眠与观云舒潜入王府似的。 但就在此时,雪枭还发现在秦风寨的东南侧,好像也有点动静。 雪枭略显茫然地歪着脑袋,心想是来了两人……这两人是一伙的吗? 它更加仔细地朝四周看去,乃至还装作寻常飞禽,不动痕迹地朝秦风寨转悠了几圈,最终落在秦风寨外围的一颗树上,一张毛茸茸的鸟儿脸肉眼可见的震惊。 要是它没有看错,秦风寨内,单单是此刻就潜入进了五个人! 这五人都是武艺极高,即便雪枭距离地面几十丈往下看,都有人察觉到它的视线,敏锐看来,吓得雪枭连忙飞出秦风寨。 想着雪枭还有点担心赵无眠。 赵无眠那厮虽然总是压榨它,但平日它不工作时,赵无眠对它也是很够意思,好吃好喝从未停过。 如今他来这寨子才三天,这儿就来了这么多人,估摸都是杀他的。 唉,还是快去通风报信,让赵无眠有点防备,毕竟也不能白吃他那么多美食。 想着雪枭便扑腾了下翅膀,准备飞走,结果雪枭一转头,却是发现身后的树枝上,竟是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叽!?”雪枭眼眸瞬间瞪大,忍不住惊叫一声,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这人何等模样,下一瞬它便被一巴掌拍晕过去。 秦风寨内的潜入者在心神集中之下,忽然听见雪枭扯起嗓子那么一喊,心跳差点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以归守真人为首的楼外山四人组身着白袍,趴在一起。 陈澄宇略显错愕给了归守真人一个眼神。 归守真人微微摇头,表示不必介意,继而李宝山,李宝玉两兄弟便按照计划,朝着赵无眠的住所继续爬去。 而归守真人与陈澄宇则朝其余隐秘处爬去,势必要等赵无眠一回来,便四人直接自暗中出手,争取一击制敌。 其实他们早在前天就来了山内,只是一直藏在山中暗处,眼看赵无眠三人在寨子内进进出出,没一点收获,他们才终于等不及,准备出手。 主要他们也不确定赵无眠究竟是不是在山里发现了奈落红丝的踪迹,万一不是,那岂不是白等了? 目前局势风云变幻,每一点时间都值得珍惜。 况且只要能生擒三人,具体如何,审问审问便知道了。 倘若奈落红丝真在山中,事后召集宗门来此山中,刮地三尺,一寸寸搜过去,总有收获的。 只是四人都是江湖难见的宗师,尤其就是归守真人,把陈澄宇和玉山兄弟拉一块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所以这四人鬼鬼祟祟在雪中爬行,委实有损宗师气度……不过以大局为重,猎人等猎物,也便顾不得这么多。 即便赵无眠等人不在秦风寨,但保不准他还在寨子内留下了谁,所以谨慎些总没错的。 而巫明将这几人聚集在一起后,自己本人其实并没有来……他们戎族另有行动。 所以楼外山一派,其实只来了五个人,除开这四人,便是枪魁陈期远。 不过枪魁陈期远并未跟他们一起潜入,而是躲在秦风寨十里内掠阵,是为阻截许然。 武魁交手,远非寻常武者所能想象,光是余波就能把人震死。 此次行动,一来是为奈落红丝,二来是为生擒赵无眠,逼问出洛朝烟的下落。 无论如何,赵无眠都得活着,若是枪魁一招打晕赵无眠,后提着他准备离开时,许然便杀了过来,那枪魁可没有护住赵无眠的信心。 毕竟在枪魁看来,有归守真人在,拿下赵无眠,已是板上钉钉,他只需专心应付许然即可。 但方才雪枭在寨子内,可是发现了五人,而枪魁在寨子外…… 所以寨子内其实不止楼外山这一伙人,还有其余势力,便如慕璃儿,玄沧师太与柳叶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无眠此计是为引蛇出洞,自然留有后手。 祁衍林虽是归玄谷中人,但慕璃儿不信他,而玄沧师太,柳叶琴,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友军,因此慕璃儿在与玄沧师太商议过后,当即召集四派弟子往河曲附近赶来,乃是给予楼外山势力他们无力脱身的假象,实则她们三人则借机来了山中藏匿。 不过和楼外山不同,她们三女昨天就藏在秦风寨了。 秦风寨这么多屋子,不愁藏身地,三女从未露面,选了个屋子便藏在里面,运起龟息之法隐匿气息,静待时机。 虽说枯燥,但猎人等猎物,哪有容易的? 但三女藏在屋内,雪枭方才发现的人,明显不是她们。 它发现的那伙人,乃是两位同样身着白袍,趴在雪中的宗师,归属于本我堂。 本我堂除了堂主,便是左右两大护法地位最高,实力最强。 这两位,便是本我堂的两位护法,一名为莫调元,另一名为葛汉东,均是顶尖宗师。 本我堂的堂主也是武魁级别的高手,抱着和枪魁同样的想法,暗道赵无眠便是再强,也不可能在本我堂两大高手下护住苏青绮与洛湘竹,有这么两个破绽在,那生擒他还不简单? 所以他此刻也在秦风寨外掠阵,只要能拦住许然,事后等两位护法得手,再撤退即可。 目前秦风寨内的三伙人,随便拿出去一个那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是正道魁首,就是魔门高人,要么就是藩王门客。 可惜在场的三伙人,都还不知对方的存在。 本我堂不知楼外山,不知剑宗小西天,只知赵无眠与许然。 楼外山不知本我堂,不知剑宗小西天,也知道赵无眠与许然。 剑宗小西天则知楼外山,却不知本我堂。 小小的秦风寨,因赵无眠一人汇聚起三方势力,却是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直到一个意外,平衡破了。 李宝山的弟弟,李宝玉和兄长交流了下眼神,便打算分头藏在屋旁暗处。 但他小心谨慎到了极点,却是没有料到,赵无眠那厮居然在家门口挖了洞,还TM不止一个。 因此他刚向前爬去,手便按空,身前的雪面瞬间向下扑去。 不过李宝玉也是难得的高手,自不可能摔落下去,他身形微微一顿,便稳住了重心,而后连忙向四周看去,其实只是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但还真看见了东西。 就在他西边不远处的雪地中,抬起一张好奇看来,须发皆白的脸……身上的衣服再白,那脸也是黄的,只要一抬头,以在场诸位高手的视力,那都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宝玉瞳孔猛然一缩,认出了此人乃是本我堂的右护法葛汉东。 时间宛若凝固了一瞬,而后本我堂护法葛汉东毫不犹豫率先出手,一掌朝趴在地上的李宝玉拍来。 李宝玉可是正道,往常见了他们本我堂弟子,那可是毫不犹豫赶尽杀绝的主,所以葛汉东一发现李宝玉,当即先下手为强。 毕竟他不可能寄希望于李宝玉与他好好说话,和气生财。 都在秦风寨一起趴着了,明显也是为奈落红丝而来。 妈的同行! 打他妈的! “你他娘!”李宝玉眼看这厮忽然出来,来不及拔出兵刃,只得仓促与他对了一掌。 但葛汉东江湖诨号‘小拳魁’,精通拳掌,据说是为了更好的把姑娘摸出水,但不管目的如何,他也是拳掌宗师,这身本事摆在这儿,不容小觑。 因此一掌下去,李宝玉瞬间向后倒飞出去,直接就砸进了一间屋子。 砰! 闷响传来,李宝玉还没来得及起身,却看一位身着白衣狐裘,面容熟美的绝美女子正抱着一柄剑,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他。 两人对视。 慕璃儿熟美的俏脸似笑非笑,“你好。” 李宝玉的神情瞬间化为一片惊悚,““小阎王”慕璃儿!!?” 话音未落,只听‘呛’的拔剑声,慕璃儿眼看暴露,当即毫不犹豫出剑。 这边一开打,那边一出剑……那也都不用藏了,拔家伙干吧! 李宝山,陈澄宇,归守真人,与本我堂另一位护法莫调元当即站起身,抖落周身积雪。 玄沧师太与柳叶琴也是猛然打碎身旁木墙,含煞而出。 只是……他们此行的目标,赵无眠还在寨子外啊。 ------------ 第84章 血战秦风寨 寨内乱作一团,刀光剑影四起。 在场九人分为三伙,没有半点合纵连横的可能性,原先楼外山还能与本我堂商谈一下先打剑宗与小西天,等擒住了赵无眠再谈分赃的事儿,但本我堂护法葛汉东一掌把李宝玉拍飞后,李宝山当即怒火中烧,红着眼睛便持刀砍向葛汉东。 葛汉东瞧见慕璃儿,心头当即一跳,怎么也想不通本来被他们牵制住的慕璃儿会出现在此地,莫非中计了?但李宝山含怒砍来,他此刻便是想脱身都没机会,只能硬着头皮挥拳迎上。 而另一边,慕璃儿一剑刺向李宝玉心口,美目极冷,出招毫不留情。 李宝玉李宝山也归属正道,曾经还和与剑宗有过合作,但如今既然趟进了这浑水,那便别想轻易脱身。 李宝玉被拍飞在地,姿势不对,相当于白送慕璃儿一个破绽,只能来得及一拍地面侧过身子,用肩膀硬抗慕璃儿这一剑。 慕璃儿并未惊讶,在场都是江湖难见的宗师,短短一两招难以决定生死很正常,她当即手腕微翻,长剑入肉,便要横向切过,势必先废了李宝玉一条胳膊。 但陈澄宇却是大踏步而来,脚步重踏雪面,身形撞碎雪幕,单手取下背上长枪,白蜡枪杆在空中横扫而过,发出‘咻咻’的凄厉破风声,而后‘砰’得砸碎屋舍墙面,去势不减朝慕璃儿的脖颈砸去。 枪杆带动风雪与木屋碎屑,自上而下看去,便如一面挥洒黑墨的白纸扇。 慕璃儿不得已只能收剑变招,挡下此枪,口中喝道:“我们在此,本意只是为等戎族,不曾想却是等来了陈副宗主,不过是被小辈坏了宗门脸面便打算潜入此地偷袭,如此小肚鸡肠,你还有半点身为江湖前辈的傲气与尊严吗?” 陈澄宇此刻已经出手,自不会再犹豫半分,当即冷笑:“事关九钟,多说无益!” “被当枪使还不知的蠢货。” 砰砰砰———— 澎湃的气劲儿猛然向四周响彻,本就破败的秦风寨接二连三发出‘砰砰铛铛’的闷响与屋舍炸开的爆裂声。 而在秦风寨外,听到寨内的打斗声,眼看许然迟迟不出现,便让枪魁与本我堂堂主坐立不安,想往秦风寨这儿看一眼,反而是暴露了自己方位。 “陈期远!?你怎么在这儿!?” “狗东西!?你他娘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找死!?” “不就是当初差点给你老婆采了嘛,至于这么大火气,我等如此,也是为了解放人欲,以求大同,到了那时,没有什么所谓的夫妻……” 铛! 本我堂堂主的话还没说完,寨子便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金铁交击声,而后宛若暴风雪袭来,大片积雪以两位武魁级别高手的中心向外扩散。 武魁交手,动静太大,饶是远处的赵无眠也是忽的回首,望向秦风寨的方向,那里飞鸟尽散,闷响震天。 苏青绮语气微怔,“慕剑主她们还在寨子中,这是打起来了?” 洛湘竹粉唇一抿,小脸微微发白,自知是计划成功了。 她连忙拉了拉赵无眠的衣袖,小手比划着,意思是‘你,去,我,留下。’ 洛湘竹武艺不好,去了大概率被当成软肋疯狂针对,平白拖后腿。 “若是有变,雪枭怎么没来报信……”赵无眠眉梢紧蹙,下意识握上后腰横刀刀柄,“来者恐怕不止巫明那一伙人,将你和苏小姐留在此地,恐生变数,万一我才是被引出去的蛇可就坏了,你们两人时刻跟在我身边还能安全几分。” 言之有理,洛湘竹只得颔首。 苏青绮也是点头,刚想抱起洛湘竹,而后想起自己抱着她,跑得肯定没赵无眠快,便只能犹豫了下,“嗯……公子带着湘竹郡主吧?此刻不可耽搁。” 大局当前,没什么可犹豫的,赵无眠一把将洛湘竹拦腰抱起,便与苏青绮飞身朝秦风寨的方向窜去。 洛湘竹两只小手搂住赵无眠的脖颈,紧闭双眼,心跳略显加速,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前还在王府挟持她的赵无眠,如今却是将她揽于怀中,自己还丝毫反抗不得。 数十里的距离看似不近,但赵无眠与苏青绮运起轻功飞身赶过去,其实也要不了多久,不多时三人耳边便传来阵阵金铁交击之声。 但三人如此赶来,肯定是瞒不过正在打生打死的两位武魁,只看两位武魁高手的交手声忽的停顿了刹那,继而便远处便听见许然的淡淡笑声。 “二位可是在寻我?” “许然……九钟何在!?”本我堂堂主大喝出声。 “想要?打败我便告诉你。” 枪魁陈期远冷冷一笑,“呵!谁会惧你!?” 能修到沟通天地之桥那个级别,那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许然此话一出,两位武魁高手当即不再犹豫,三人瞬间战做一团。 许然这明显是在帮赵无眠,以他的身份,足以让枪魁与本我堂堂主暂且停战,率先打他。 三位武魁高手在山中打斗,但赵无眠却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瞧见,细细感知,更是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宛若与天地融为一体。 赵无眠稍微心惊了下武魁高手的实力后,便抱着洛湘竹,当即跳起,越过围墙,落在寨子内。 与当初何等相像,此次入目虽不是当时的火势四起,却也是刀光剑影。 寨子屋舍大都被余波捣毁,场中开阔几分,可见在场正在厮杀的九人。 而赵无眠抱着洛湘竹一经出现,正在械斗的九人顿时不约而同停下兵刃,偏头看来。 一时之间寨子内又是陷入诡异的寂静。 赵无眠也是心底一惊,除开他请来的慕璃儿三人,竟还有六人来此……这未免也太乱了。 只是巫明何在?他不在此处,能去哪里? 而粗略朝九人中看去,最为凄惨得莫过于李宝玉,他肩膀血流潺潺,胸腔前更是有道长约二尺的剑伤,明显出于慕璃儿之手。 其余八人倒是没怎么挂彩,毕竟都是顶级宗师,实力虽谈不上难分伯仲,但混战中一时半会也难以分出胜负,可气色却是骗不了人,有人气喘吁吁,有人气定神闲,一眼便可分高下。 赵无眠的注意力便尽数被一位身着破烂白衣,内里可见深紫道袍的老道士吸引,此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手持三尺青峰却显闲庭信步,与他交战的人乃是柳叶琴。 柳叶琴能做慕璃儿拜入剑宗时的师父,一身武艺自然不差,但此刻却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没受什么伤,但明眼人一眼便知再有百招左右她定然败北。 这打扮与年纪,多半就是武功山赫赫有名的归守真人。 当初真性提及过此人,赵无眠便觉此乃归守真人与冬燕做的局,如今他在此地出现,无疑是印证了赵无眠的猜想。 这臭牛鼻子八九不离十就是冬燕的人。 气氛稍显凝固后,李宝玉当即扯着嗓子喊,“此人便是赵无眠,擒住他,九钟与嫡公主均可得也!” 苏青绮当即俏脸一冷,冷冷望他。 慕璃儿则当即高喝提醒:“都是敌人,不用留手!” 但有人的动作更快,却是李宝玉的兄长李宝山,兴许是因他乃是晋王麾下,瞧见赵无眠当即连本我堂都不顾了,手持玄铁双锏便悍然撞碎雪幕,却是朝赵无眠怀中的洛湘竹袭杀而来,攻其破绽,此刻自然也没什么武德不武德的,能杀出去才是一切。 眼看重锏朝她砸来,洛湘竹俏脸一白,却是强忍着挣扎逃窜的反应,唯恐让赵无眠出神,惹了祸端。 赵无眠高看了洛湘竹一眼,不过此刻并没有多谈的机会。 在场九人,除了慕璃儿三人,其余大多赵无眠都不认得,自然也不认得李宝山,但能来此潜入定然都是高手。 他并未轻视,一手紧紧搂住洛湘竹,另一只手反手握住腰后刀柄,拔刀出鞘,只看白芒一闪而过,火星四溅,单刀架住李宝山双锏,而后他足下雪面瞬间炸开,露出其下地砖。 李宝山稍显错愕,他这双锏合起重约百斤,此人单刀就能架住?还用的是横刀?你但凡用阔刀我都不挑你理! “大哥!”兵刃短短交接一瞬间,李宝玉的嗓音便猛然传来。 却看他不知何时站在一处屋檐之上,取下背后长弓,肩膀虽受伤,却好似完全对他没有影响,弯弓搭箭的动作行云流水,下一刻便听‘咻’的爆响,三箭刺破雪面直射而来,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因此在他嗓音传来的一刹那,三箭便已来至近前。 李宝山李宝玉兄弟纵横江湖多年,默契没得说,李宝玉还没开口,兄长李宝山便已经收招弯腰,箭矢自他的后脑掠过,一箭朝赵无眠的眉心,两箭朝洛湘竹。 玄沧师太一人独挡本我堂两位护法,而慕璃儿,柳叶琴也正在与陈澄宇,归守真人交手,才让兄弟二人找到机会,合击赵无眠。 但赵无眠也并非一人,她身旁的苏青绮当即出剑,只看‘铛’得一声,持剑拦住射向赵无眠眉心的那一箭,而后赵无眠横刀反手一挥便将余下两箭拦住。 但兄弟二人显然是不打算给赵无眠喘息之机,李宝山身形下压的同时,便趁着赵无眠拦截箭矢之际,一记‘金龙合口’,双锏宛若猛兽的上下两颚,猛然砸向赵无眠的双腿。 而此时赵无眠才刚刚拦下两箭,无疑是破绽,此等配合与对时机的把握,堪称天衣无缝。 而按照李宝山的情报,赵无眠未练横练功夫,否则当初就不会被禁卫砍成血人,因此他双腿硬挡不了双锏,便只能凌空跃起。 到了那时,只会生出更多破绽。 方法没错,两兄弟只是错估了彼此的实力差距……他们合击的确有顶尖宗师的实力,但单独拎出来,远不是赵无眠的对手。 金龙合口,便是双臂伸直,自两个方向朝正中砸来,无疑是使自己空门大漏,不过这点时间,其实连一秒都不到。 但赵无眠早在李宝山身形下压的时刻,便已经屈膝朝正前方顶去。 砰! 双锏命中赵无眠双腿之前,赵无眠的膝盖便重重撞在李宝山的脸庞。 巨力与火辣辣的触感自脸上传来,李宝山脑袋猛然向斜上方仰起,鲜血与几颗牙齿飞散雪幕,便要向后倒飞。 但终究也是宗师,他借此机会双足猛然向上抬起,宛若倒挂金钩,长靴在雪幕间砸出一个空洞,朝赵无眠狠狠砸来。 而此时苏青绮长剑正在赵无眠脸前,刚刚才挡下箭矢,见状当即俏脸一冷,挥剑斩来,宛若弯月回旋。 李宝山暗道不妙,连忙收腿,但右足还是血光飞溅。 而后他才强忍剧痛,飞身向后撤出数丈之远,一手在雪面按了下便单足踏地,脸庞极冷,却是藏不住的错愕。 这还是赵无眠怀里抱了个人,行动受限,要是没抱人呢? 很快他就会有答案。 洛湘竹望着赵无眠的侧脸,美目惊愕,秦风寨凶险万分,打生打死,但赵无眠怀中却是如此安全,又带着几分温暖……原来他这么厉害。 温暖并没有持续多久,赵无眠将洛湘竹放下,交予苏青绮保护,自己则手腕微翻,却是收刀入鞘,手还放在刀柄之上。 苏青绮护着洛湘竹,缓缓向后退去,但并未走多远,时刻与赵无眠保持一定的距离。 李宝山方才与赵无眠交手一瞬,便自知此乃大敌,不可轻视,摆好架势,却是忽的道:“今日我或许会死在这里,但最后赢得一定是我们。” 李宝山是晋王麾下,他何出此言?明眼人都能看出晋王已是近乎穷途末路,只有‘等着被清算’和‘勾结戎族殊死一搏’两条路。 赵无眠眉梢微蹙,缓缓向前踏出几步,似笑非笑道:“我可以留你一条狗命,让你看到最后究竟胜者是谁。” 李宝山双手紧握双锏,“此话原封不动送给你。” 持弓者李宝玉则站在高处,弯弓瞄准赵无眠,额前汗珠落下,只等着一个契机。 赵无眠没再多言,停下向前的脚步,而后却是忽的消失在雪幕之间,他足下的雪面则再度炸开,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但竟是掠过李宝山,朝着屋顶之上的李宝玉悍然冲去。 李宝山瞳孔一缩,暗道失算了,连忙回身救援,口中大喊提醒,“当心!” 李宝玉也是没想到赵无眠竟是朝他冲来,眼神惊悚,他肩膀与胸膛均挂了彩,尤其就是肩膀那血洞,影响其实极大,否则方才赵无眠断不可能如此轻松接下那三箭。 他硬实力本就比不上赵无眠,如今受伤,战力受损,自然不能与赵无眠硬碰硬,当即翻身下屋,朝屋舍后方落去,想要游击,但只听‘咻’的一声爆响,一枚飞刀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射来。 李宝玉错愕看去,却是慕璃儿在与陈澄宇缠斗间,腾出手朝他甩了一飞刀,还侧眼瞥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贱女!”李宝玉自袖口弹出一柄短匕便弹开飞刀,破口大骂。 但宗师能被逼的大骂,那也是实在没办法。 在他的感知中,赵无眠已是极快而来,眨眼间便跃上屋舍,却看赵无眠半蹲在屋顶之上,右手握住后腰刀柄,冷冷俯视着李宝玉。 而此刻李宝玉才刚刚格开飞刀,另一只手则握着长弓,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阶段。 呛铛———— 横刀悍然出鞘,李宝玉只看眼前寒光一闪。 他只来得及支起手中长弓,勉强架住此刀。 倘若他手中所用乃是什么神兵利器,还能勉强挡一挡,而此弓其实也是江湖难得一见的珍品,但和‘无恨刀’比起来,显然差了些。 李宝玉被此刀的力道带着猛然砸在雪面,当即吐出一口血水,而后却看长弓弓身浮现一丝裂痕,他心中大骇,自知继续硬挡也只会落得身死下场,当即毫不犹豫弃弓,而后一手短匕扎来,另一只手则摸向身后箭筒。 但谁知赵无眠此刀压根不是硬碰硬,他一刀向下劈去后,当即手腕一翻,反手握刀,而后身形一个回旋,横刀便‘噗嗤’一声,捅进李宝玉的后腰。 李宝玉动作一顿,眼里浮现一分错愕。 继而却见赵无眠另一只手猛然砸在刀柄之上,横刀刀尖自李宝玉的身体贯穿,继而他又抬手握住刀柄,拔刀而出,身体回旋,借着旋转的力道,横刀猛然自李宝玉的脖颈扫过。 噗嗤———— 擦擦———— 咔———— 横刀入肉,刀锋掠过与收刀入鞘的声响几乎一同传来。 李宝玉的兄长,李宝山还在屋舍对面狂奔而来,继而却看眼前的屋舍自一人高的高度开始浮现一抹细线,而后寒风吹拂,这屋舍竟然轰然塌陷。 在一片残垣断壁与灰尘雪幕之间,李宝山才堪堪瞧见屋舍后方的景象。 赵无眠单手握着腰后横刀刀柄,背对着李宝山,而他的胞弟李宝玉已是跪倒在地,头颅却是高高飞起,而后砸下,在雪地上滚了半圈,神情还带着错愕惊悚。 赵无眠淡淡回首,透过灰尘飞扬望向李宝山,淡淡道:“他似乎对你很重要?” 说罢,赵无眠又是冷冷一笑,“你身后的势力会不会赢,还在两说,但你此刻,还觉得自己是赢家吗?” 杀人诛心。 在场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这里,怎么也没想到,全场第一个杀了宗师的人,竟是赵无眠。 “受死!!!” 李宝山目眦欲裂,嘶吼着便持锏而来,但有人的速度更快,却是归守真人却也同样飞身而来,眼神淡漠。 此刻经由李宝玉他便看出来,赵无眠的实力决计不差,无愧于《江湖豪雄榜》的评价,此次行动的关键节点在他,必须率先解决赵无眠,只要擒住赵无眠,根本无需与其余人缠斗。 而归守真人的敌手柳叶琴短短几个照面间,身上也挂了彩,眼看归守真人不顾自己,直扑赵无眠,她当即银牙紧咬,却自知不是归守真人的对手,便是赶上去帮忙也无济于事。 此次乱战虽混乱,但能左右胜负者只有三人,赵无眠,归守真人,与慕璃儿。 因此柳叶琴毫不犹豫,持剑朝陈澄宇砍杀而去,口中朝慕璃儿喝道:“你去帮他!” 慕璃儿一剑架开陈澄宇,顿知其意,毫不犹豫飞身朝归守真人掠去。 陈澄宇见状却是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慕璃儿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再打下去,即便不死也得残废,相对而言还是柳叶琴的压力更小一些。 但慕璃儿距离赵无眠三人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因此李宝山率先而来,双锏奋而砸来,他虽满怀怒意,但招数却是丝毫没有破绽。 赵无眠自知此锏厉害,方才他虽单手铛锏,但实则现在虎口也有几分发麻,在场所有人的实力都绝对不容小觑,否则他也不会找上受伤后战力大损的李宝玉。 双锏势大力沉,一攻胸腔,一攻脖颈。 赵无眠不退反进,却是悍然向前,刀随身走,刺向李宝山脖颈,是曰围魏救赵。 双锏长度略短于横刀,一寸长一寸强,若李宝山执意不变招,那定然就是被赵无眠洞穿喉咙的下场。 李宝玉眼神微闪,并未被怒意冲刷理智,收招格挡。 但此刻归守真人飞身而来的速度却是猛然拔高了两倍不止,眨眼间便来了赵无眠身侧,手中长剑轻挥,速度不快,但却是直直刺向赵无眠心口,显然方才只是给赵无眠一个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的假象。 赵无眠还没出生,归守真人便在混江湖,这点小计策自是信手拈来。 只是两大宗师围攻一个小辈,显然不地道。 但陈澄宇,李宝山可都与小西天,剑宗一样归属正道,但此刻仍然刀兵相见,可见此刻根本不是讲江湖道义的时刻……立场所致,只有‘生死’二字。 归守真人带给赵无眠极大的压力,至少也是和他难分伯仲。 赵无眠只得连忙收刀,架在归守真人的长剑之上。 继而他却是感觉自己手中横刀宛若砍进了漩涡,被牵引着向一旁而去。 赵无眠混了快一个月江湖,还是第一次和此等道门高手对招,眼里浮现几分惊讶。 一旁的李宝山见此机会,自知此刻赵无眠难得的破绽,瞬间上前猛踏一步,重锏砸来。 而赵无眠眼看横刀被吸附,一时半会儿难以挣脱,当即毫不犹豫弃刀,一指猛然点在重锏处。 砰! 李宝山只觉手中巨力传来,下一刻却见赵无眠猛然弯腰躲开他另一只手的重锏,继而抬手一拳砸在他的小臂处,另一只手顺势握住重锏,夺锏朝归守真人横扫而去。 毕竟重锏是钝器,被赵无眠一指点过,已经没了力道,随手可握。 归守真人微微挑了下眉,没料想赵无眠如此轻松便能夺锏,想来李宝山与赵无眠明显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便只得挺剑格挡。 铛———— 爆响传遍整个秦风寨。 归守真人神情不变,但他袖口却是猛然鼓胀,而后这‘鼓胀’便自袖口,沿着手臂,掠过身体,最后被归守真人轻松卸进足下地面,只看他脚下瞬间的地砖爆开,碎石四射。 消力。 凡是赵无眠见过的道门中人,基本都会这一招,秦书子,玄流……鬼魁刘约之也会,不过他多半是和秦书子学的。 林公公也会,但他乃是武魁高手,天下武学尽入心间,早已经到了返璞归真,万流归一的境界。 “喝!” 赵无眠此锏力道被消去,身形自然也就顿在原地,李宝山仅剩一柄重锏,当即重喝一声,双手持锏,力劈华山砸下。 赵无眠手中重锏再度传来一股漩涡般的吸力,稍稍用力挣脱便如落入流沙,越陷越深,他自知归守真人乃是难得的太极高手,继续和他角力只会被拖延,当即再度弃锏,转而合掌夹住李宝山的重锏,双臂肌肉鼓起,旋身如风便抬起长腿,朝他侧腰猛然砸来。 李宝山没料到归守真人在侧,赵无眠还敢用幅度这么大的动作……这不是凭添破绽? 砰—— 他只来得及抬臂格挡,下一瞬,他便猛然弯腰,宛若虾米般弓起,而后向一旁倒飞而去。 飞出之前,他只看归守真人已是借着这个机会,朝赵无眠挥掌而去,心中暗喜。 但他眼前又是浮现一抹白影,却是慕璃儿白靴轻点雪面,身形爆射而去,一手接过赵无眠被带飞出去的无恨刀。 剑宗虽名为剑宗,但实则万般兵刃都有传承。 武艺到了慕璃儿这种境界,早已经到了任何兵刃上手都能耍上一耍的地步。 只不过剑法她若是一百分,那刀法充其量也就是九十分这种程度……但一般而言,江湖常见的刀法宗师,其实也只有八九十分。 因此慕璃儿刀剑在掌中挥舞,身后狐裘披风在雪中猎猎拉直,眨眼间便朝归守真人的后心刺去。 ------------ 投票决定番外女主吧! 当初上架时说了,如果能进月票榜前500,便写一篇番外,进前400,写两篇,以此类推。 本来已经进了前400,但没稳住,月末其他书都开始发力,直接把我顶下去,也怨不得谁,这些天更新跟便秘一样,别说求月票,就是评论我都不敢看了。 好在还没掉出前500,所以就写一篇吧。 以下我会列出女主的名字,章评数高者,就是此次番外的女主。 考虑到有不少投了月票的书友正在养书,并没有看到最新章节,所以此次投票过后,等上一周再来看结果,也就是九月七号的票数。 而后九月八号我就写一篇放群里。 以下便是诸位女主。 洛朝烟 苏青绮 观云舒 洛湘竹 慕璃儿 苍花娘娘(沈湘阁) 皇后娘娘 以上七位。 等这篇番外写完后,进了月票榜前400再写下一篇(总归有个进步的念想)。 以上,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真的万分感谢,当初写这本书时,其实觉得首订1000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还能精品。 ------------ 第85章 嗯嗯呜呜与喵喵哈哈 此间剑剑主,江湖诨号小阎王,武林剑道宗师排名第四,慕璃儿仅仅二十六岁的年纪就有如此实力,日后踏入武魁之境可是说是板上钉钉。 赵无眠叫她一声师父,在实力上其实完全说得过去……也就是说如今的赵无眠若真要和慕璃儿真刀真枪干起来,恐怕只有在‘骑师蔑祖’上才有几分胜算。 她此刀此剑,意境截然一同,一霸道刚猛一轻灵飘逸,在场所有人看去,竟是只能看到刀光剑影,却是连她手中的兵刃也看不清。 归守真人淡漠的表情微微一凝,来不及回头,手中长剑便慢悠悠向后掠去,速度不快,但却刚好架在此间剑与无恨刀交错而过的中心之上,同时一掌继续拍向赵无眠。 不过区区一心二用,对于归守真人而言自是不难。 铛—— 爆响传遍四方,无边雪雾瞬间四周扬起。 但此剑却没能如方才架开赵无眠那般偏转掉所有的力道,而是不断爆出火星,归守真人持剑小臂都在微微颤抖。 便在此时,赵无眠还保持着侧踹的姿势,一指点在归守真人拍来的一掌,而后他衣袍瞬间一鼓,内劲赫然袭来,让赵无眠体内气血奔涌,身形不受控制猛然向后砸去。 苏青绮俏脸一白,银牙紧咬便要提着剑上去砍了这臭牛鼻子,但朝一旁看去,玄沧师太一己之力挡下本我堂两大护法明显略显艰难,而这两护法在交战之余,还时不时用余光往苏青绮和洛湘竹的方向瞥一眼,明显是认出了两女的身份。 估摸还盘算着要擒住两女……苏青绮便只得深呼一口气,时刻警惕,要知场中敌人可绝非归守真人一个。 而赵无眠虽不好受,但归守真人与他的实力差距也没大到碾压的地步,因此赵无眠一指点出后,他也是重心稍微不稳,身形微晃,正要卸力,只听‘咔嚓’一声,慕璃儿便借着赵无眠打出的这一刹那空挡,眨眼突破归守真人长剑,刀剑其出,眨眼间出了九剑九刀。 归守真人面色微变,来不及卸力,只得强行将赵无眠此指的力道吃下,而后身形向后爆退躲闪,但刀光剑影下,道袍还是出现数道血痕。 归守真人心中暗道自己已经三年有余未曾受伤,今日不过对付两个小辈却见了血,果真江湖代代有人出。 慕璃儿一击得手,转而又将无恨刀猛然朝旁边掷出,继而挥剑追击。 赵无眠被一掌拍飞,差点凌空吐出一口鲜血,自知归守真人乃是大敌中的大敌,不可懈怠,当即五指如勾,硬生生在雪面上挖出一道三丈长的沟壑止住身形。 继而他微微侧身,只看刀光一闪,无恨刀便倒插在他的身侧,入雪及根,直至刀柄,他反手握住无恨刀。 “喝!” 雪幕间一抹白线赫然亮起,下一瞬横刀刀锋便紧跟在慕璃儿的剑光之后,朝归守真人的脖颈而去,速度快得吓人。 归守真人道袍带血,但面色依旧淡漠,却是在剑光之中,再度恰到好处架在慕璃儿的长剑之间,继而另一只手猛然一挥,身上破烂白袍当即化为碎屑,宽大道袍的长袖则缠住无恨刀,继而用‘以柔克刚’的法门,竟是将牵引着赵无眠砸向慕璃儿的长剑。 慕璃儿熟美面庞当即大变,她不收招,赵无眠就会被她所伤,一旦收剑,赵无眠又会被归守真人此剑所洞穿,天底下哪有师父伤徒儿的道理。 她当即向前一冲,此间剑在归守真人的长剑上滑出数道火星,而后用剑格硬生生将此剑压下去。 于是赵无眠便从砸向‘长剑’变为砸向‘她’。 砰! 两人不受控制砸在一处,赵无眠只觉脸上极为绵软,显然是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但生死搏杀间根本没空理会这等事,他对归守真人的太极没法子,但也绝非庸手,身形向一旁砸去的同时,长靴便猛然踢在无恨刀刀柄之上。 咻———— 无恨刀受此力道,瞬间突破衣袖限制,向前爆射而出,发出尖啸,而归守真人一剑架住长剑,一袖锁住横刀,此刻空门大开,不得已只能弃剑收手,一掌轻飘飘拍在横刀侧面。 无恨刀不受控制向一旁飞去,倒插进一旁屋舍的木墙上。 而慕璃儿虽然球儿触感古怪,但动作丝毫不慢,在归守真人弃剑的同时,长剑猛然探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进归守真人的肩膀处。 噗嗤———— 一击得手,下一瞬慕璃儿才被赵无眠撞得失去重心,两人在雪上滚了一圈,此间剑也便一触即离,在归守真人的肩膀上留下一个血洞。 而此刻,被赵无眠一脚踹飞出去的李宝山才堪堪砸进一栋屋舍。 鲜血很快染红了归守真人的深紫色道袍,他却面色一点不变,依旧淡漠,身形爆射而出,一招‘太极云手’便朝还未来得及站起身的赵无眠拍去,直击后心。 赵无眠压在慕璃儿身上,若是硬接,慕璃儿反而要被震出内伤。 他当即一掌先拍在雪面,身形弹起,倒像是迎向归守真人此掌,继而在空中侧过身子,再度一指点出。 慕璃儿仰面躺在雪上,身后狐猴铺洒在地,见状美目微微一愣。 赵无眠多此一举,便是为了他与归守真人掌指交锋后,不会伤了她。 怎么有徒儿保护师父的道理? 慕璃儿心中思绪一闪,场中形势瞬息万变。 云舒指融合两门上乘武学,绝对不比太极云手差半分,但太极的那股‘意’,却要远胜习武不足一月的赵无眠。 因此指掌相接,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而是归守真人手掌一经接触赵无眠的指尖,宛若风中拂柳,顺着赵无眠的小臂向下滑去,便要顺势拍向他的心口……压根就不打算与赵无眠硬碰硬。 归守真人身为当代武功山掌教的师弟,对于柔劲的理解远超常人,别看此掌轻飘飘的,但赵无眠若是被命中心脉,定然便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显然赵无眠的难缠,已经让归守真人无力留手。 好在赵无眠与他交手几招,已经看出他的厮杀思路,心中有了准备,一指点出后,顺势化指为爪,猛然钳住归守真人的小臂,力道之大,归守真人道袍下的小臂肌肤瞬间出现五道淤青,甚至于五指已经嵌进了他的血肉之中,即将触及骨头。 指法与爪法,殊途同归,赵无眠指尖的力道,别说人的小臂,便是顽石此刻也能轻易捏碎。 归守真人便是再精通削力,却削不掉这深入血肉的指法。 归守真人若不变招,定然就是被废一臂的下场。 赵无眠的命值得他用一条手臂来换吗? 值得!归守真人自有血性在身,绝不会犹豫。 但赵无眠并未一人作战,慕璃儿在身下,瞧见归守真人一掌即将拍向赵无眠心脉,当即俏脸一冷,因为距离的缘故,难以替赵无眠挡下此招,只能转而一掌拍在赵无眠的肩头,将其向一旁推去。 继续拍也拍不中,归守真人见状便只能收招,另一掌拍向赵无眠的手腕。 噗嗤———— 赵无眠五指如勾,及时向后一拉躲开此掌,硬生生在归守真人的小臂上拉出五条触目惊心的血条,透过道袍依稀可见其内森森白骨,但好在只伤及皮肉,养个把月也就康复了,但此刻明显是再难发力了。 噗通———— 赵无眠被慕璃儿一掌拍飞的同时,归守真人又是忽然抬起一脚,宽大的道袍挡住了他的双腿,因此赵无眠只看道袍一鼓,他的小腹便猛然发闷,在雪地上滚了数丈,而后行云流水弹起身,又向后退了三步才缓去力道,却是吐了口鲜血。 短短交手几招,归守真人被废一臂,赵无眠身负内伤,均是挂了彩。 归守真人小臂受此伤势,但脸色依旧平淡,眼看赵无眠被拍飞,他当即足间在地上轻勾,却是运起摔在雪面上的长剑,直直朝还躺在雪上的慕璃儿砍去。 慕璃儿美目极冷,长剑格挡,爆出火星。 赵无眠飞身闪至一处屋舍旁,拔出无恨刀,正要去支援,却看场中异状突生。 玄沧师太身为小西天的顶尖宗师,实力决计不差,但本我堂两位护法又岂是凡俗武夫? 因此合击之下,玄沧师太终究不敌。 莫调元手持大枪,枪杆猛然砸在玄沧师太的小腹,将其砸飞而出,旋即飞身而上,便要追击。 而另一位护法,号称小拳魁的葛汉东则张牙舞爪,扑向苏青绮与洛湘竹,口中喝道: “堂主!密报不差!莫被牵制!速来!” 他的嗓音在内息的作用近乎响彻方圆十里。 “你妈!”赵无眠虽不认得葛汉东,但这厮竟敢朝苏青绮和洛湘竹出手,他当即怒上心头,看了眼慕璃儿,眼见慕璃儿持剑与被废一臂的归守真人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略占上风,他当即破空大骂,飞身朝葛汉东而去。 含怒出手,此刀速度快得吓人。 但葛汉东只是佯攻,实则还是为了赵无眠。 因此他的身形猛然一顿,脚步重踏雪面,强行扭转方向,眨眼间便挺身来至赵无眠身前,速度极快,一记炮拳便自横刀的空隙,正面挥向赵无眠小腹。 赵无眠眼神一凝,在场均是宗师,都有点小九九,因此他并未被怒火席卷理智,有所防备,当即一指点出,便要和这‘小拳魁’硬拼一招。 葛汉东心中冷笑,却见他的拳缝间,还藏了一枚毒针。 此针名为释藏阎罗,名字起得响亮,但针上却是涂抹着效用极为霸道的春药……本我堂随身携带春药,很正常,但也并非是为了采花。春药不是毒药,武者中招,用寻常解毒丹没用,而中了春药,气血奔涌,神志不清间,定然会有破绽。 所以葛汉东是把春药当给敌人的debuff用,用此针,他都不知赢得多少场殊死博杀了。 赵无眠只要中了春药,招式定然变形,在场都是顶尖宗师,可以说拿下赵无眠便是板上钉钉。 本我堂此次来秦风寨,所为很明确,就是为了奈落红丝。 密报曾言,赵无眠便是关键,但他们不太信,心想就这家伙还能比得过许然? 但几天过去,他在京师的所作所为早已传遍江湖,此刻本我堂才恍然大悟。 这是护龙使者啊,虽不知外界怎么都在流传赵无眠还有过‘幻真阁叛徒’这个身份,但别管这些细节,此刻先擒住他,定然不会有错。 姑且信那密报一回,若非如此,归守真人,陈澄宇等人怎么会也来秦风寨? 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知密报到底从何而来。 料想那人是想借刀杀人……但那又如何?赵无眠能对本我堂产生十足的利益,为此本我堂堂主都亲身来了这边荒之地,有本我堂堂主这武魁级别的高手在,无论来者有何居心,都可以力破之! 这逻辑没什么问题,但前提是,给他们密报的人,不是武魁。 呼———— 宛若一阵微风拂过,忽然间,赵无眠与葛汉东的身侧出现一道披着黑袍的纤细身影,没人知道她是何时出现,仿佛她一直在此。 葛汉东来不及反应,只听‘砰’的一声,莫名其妙就向后倒飞而出,身形撞破雪幕发出‘咻咻’的尖啸,一路砸碎了三栋屋舍才堪堪止歇,。 而赵无眠挥出的小臂处则攀上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掌,看上去弱柳三分,吹弹可破,却是牢牢控制住赵无眠,任由赵无眠如何用力,也难以挣脱。 此人一出,并未主动向外散出什么气息,但在场所有人还是猛然停下动作,不可置信朝她看去。 方才还刀光剑影的秦风寨瞬间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能看出,此人沟通天地之桥,达武魁之境,证据便是这黑袍人宛如与天地融为一处,倘若闭上双目单凭感知,甚至察觉不到这还站了个人。 这便是沟通天地之桥后最直观的外在表现。 在一片死寂中,是苏青绮率先站出,手持三尺青峰,直视这莫名出现在此地的黑袍人,怒喝道:“放开他!!!” 此话一出,瞬间打破僵局。 陈澄宇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躲过寨子外三位武魁的感知来此……你,你一开始就藏在寨子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头皮发麻,冷汗不止。 慕璃儿顾不得心惊,连忙飞身而来,眼看赵无眠被这黑袍人挟持做了人质,没敢直接出手,只是冷冷提剑望着她,嗓音极冷,“放人。” 赵无眠眉梢微蹙,自己虽被控制,但并未惊慌,毕竟暂时还看不出此人对他有敌意……没看葛汉东直接被她拍飞,而自己只是被抓住吗? 而他距离黑袍人最近,稍微侧眼便能瞧见黑袍下的面容。 嗯……带着一面纯白面具,其上绣着几分梅花,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但根据这手,可见此人应当是个女子。 女子,沟通天地之桥…… 赵无眠心底微突,暗道莫不是自己最近太高调,终于把萧远暮那魔女给惹来了? 面对可能是自己上一位师父的黑袍女子,赵无眠也不敢随意出手。 黑袍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朝秦风寨外瞥了一眼,那里原本三名武魁高手正在轰隆轰隆交手,如今黑袍人出现在秦风寨内,他们三人均是感知到另有武魁高手在此,当即朝此地赶来。 人还没到,便能听见本我堂堂主的一声怒喝。 “妈的我们在寨子外打生打死,有贱种直接躲在寨子里想摘桃子!” 赵无眠隐隐约约好像听见这疑似萧远暮的女人轻轻嗤笑一声,而后不知何时,赵无眠的胸前也出现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也是这位黑袍女子的。 继而赵无眠视线周围的景物便开始飞速倒退,竟是被此人一巴掌拍飞出去。 视角余光可见,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免不了凌空吃她一掌,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飞去。 赵无眠还算是有特殊待遇……至少他是被亲自按上胸口拍飞的。 “澄宇!”耳边似乎传来枪魁的声线,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 继而赵无眠便因向后倒飞的速度太快,一瞬间仿佛大脑有些恍惚宕机。 只来得及想这女人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为何一言不合就把他拍飞? 等他沟通天地之桥,就算这女人是萧远暮,也得把她吊起来抽! 嘎吱嘎吱————噗通! 重物压过枝丫的脆响接二连三响起,继而便听一声闷响,飞鸟四散,雪花飞溅。 赵无眠一路压到诸多树枝,最后狠狠摔在松软的雪面上,砸出一个大洞,而后树枝上的积雪便宛若瀑布般落进坑洞四周,埋住赵无眠大半个身子。 他面无表情仰首望着已经接近傍晚的天色,又面无表情侧眼看了眼自己被埋进雪里的身体,而后有几分幽默感的低声自语道: “来秦风寨有始有终做个了解……不是指受了重伤再度从雪里爬出来……好在这次没失忆。” 赵无眠先将一只手自雪中探出,扒拉着雪面爬起来,感知了下自己的身体。 浑身酸痛,小腹更是疼痛难耐,差点就要站不起来……但这是与归守真人厮杀时留下的伤。 那黑袍女子方才那一掌估摸把他拍飞了不知多少里地,他却一点伤没受,显然是被她用气劲保护了。 赵无眠忍不住自语道:“这种能耐便是武魁?修仙了吧?” 而后赵无眠想到像黑袍女子这种本事的人,全天下也就那么些人,也就释然了。 这是站在武道顶端的人物,赵无眠距离他们,此刻明显还有一大段距离。 不过在他飞出秦风寨前,可见所有人都被她一视同仁拍飞出去,慕璃儿,苏青绮,洛湘竹等女也不例外。 赵无眠手持横刀四处张望一眼,四面八方都是一如既往的雪中森林。 只有几只受了惊的鹿和鸟儿躲在暗处,探头探脑望向赵无眠。 赵无眠心中焦急,当即反向用传音入密的法门,朝天大喝:“赵无眠在此!!!” 此刻容不得他慢慢寻找,就算引来了归守真人也无妨,至少先和几位姑娘汇合,尤其就是洛湘竹。 她不通武艺,要是遇上什么贼人,那简直想都不敢想。 嗓音传出几里地,惊得树上积雪再度落下不少,鸟儿与鹿更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当场跳起,转眼逃走。 此话落下,没多久,旁边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赵无眠连忙看去,却见密林中,洛湘竹显出身形,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快步而来。 她的衣裙有些破破烂烂,应该是被树枝刮的,柔弱的眼眸满是担忧害怕,瞧见站在雪中持刀而立的赵无眠后,神情顿时大喜,眼眶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踉跄地就朝他跑来。 赵无眠也是神情一喜,大踏步迎上。 来至近前,这不会说话的哑巴郡主甚至踉跄着向下栽倒。 赵无眠弯腰顺着她栽下的角度将她抱住,有了着力点,洛湘竹才双腿紧紧踏在雪面直起身,却是两只小手紧紧抱着赵无眠,唯恐一放手他就消失不见。 赵无眠随手将无恨刀抛在雪上,防止伤到洛湘竹。 他轻轻拍着洛湘竹的香肩安慰,“好好好,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你谁也不用怕。” 洛湘竹纤细的身形微微颤抖,明显怕到了极点。 忽然被拍飞,等回过神就是茫茫冬日森林,天色即将落去,山中不乏饥肠辘辘的饿兽,甚至于可能方才那些凶神恶煞的敌人也在附近……她能不怕吗? 所以赵无眠的嗓音自然无异于救命稻草,此刻看见他,洛湘竹只觉得眼眶红红的,莫名想哭。 但她回过神来,便连忙自赵无眠的怀中挣脱,而后两只小手手舞足蹈,豆大的泪珠则顺着她的俏脸滑落,口中‘嗯嗯,呜呜’,极为焦急。 手舞足蹈到一半,洛湘竹才恍然惊觉……她太慌张,别说赵无眠,就是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赵无眠却是极为耐心地望着她,乃至用衣袖轻轻擦着她落下的泪珠,而后才微微颔首,“嗯……你在此地,那师父,苏小姐等人肯定也距离我们不远,她们应该也听见了我们的声音,所以我们最好在附近等着……放心吧。” 而后赵无眠才侧眼看向四周,微微蹙眉,“那女人将我们拍飞了也不知多少里地,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到底想做什么……” 洛湘竹望着赵无眠的侧脸,下意识抽了抽通红的鼻尖儿。 她因为害怕而心跳太快,脸颊发烫,雪花落在她的脸蛋上,冰冰凉凉而又很快融为水珠,让她也不知自己脸上的究竟是泪珠还是水珠。 她感到脸红,兴许觉得自己身为师姐,怎么能被吓成那副样子?居然在刚认了没几天的师弟面前露出那等怯懦神情。 可赵无眠从那晚去晋王府挟持她时,也是将她的局促,害怕,懦弱,看了个十成十,也是这样耐心望着她写字。 如今又教她手语,此刻又保护她。 洛湘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年她五岁。 她虽天生哑病,却总能对九钟心有所感,从小时候起便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寻遍名医的同时,也在找寻九钟。 那年她随着燕王,途径江南。 江南是个好地方,有水有船,有美人。 但五岁的洛湘竹对此毫无兴趣,她反而对那天偶尔遇见的一只小小的玄猫更感兴趣。 那天下雨,燕王与她住在他们在江南的宅子里,有只浑身湿透的猫为了躲雨,跑进她的屋子里。 那是一只小母猫,看上去才三个月大,身无杂色,皮毛乌黑。 洛湘竹喜欢这只玄猫。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她与猫都不会说话。 她望着猫‘嗯嗯呜呜’。 猫望着她‘喵喵哈哈’。 她决定养这只猫,便抱着它,找到燕王。 燕王看了这只猫一眼,淡淡道:“想养就养吧。” 于是这猫便成了燕王府中的一员。 但洛湘竹往年六月,总会发高烧,燕王猜测是和她能感知九钟的体质有关,在发烧期间,必须静养,别说猫,就连丫鬟也不能随意靠近。 那年六月,洛湘竹高烧不退,意识模糊,一个人半夜孤零零躺在床上,屋外就是大夫与丫鬟,却没一个人敢靠近。 洛湘竹模模糊糊见,觉得旁边耳边有动静,便强行撑起精神看去。 那只还不到一岁的小猫也不知是怎么躲过大夫丫鬟,正叼着一只老鼠,站在她的枕边。 小猫将老鼠放下,翠绿玻璃球般的眼睛望着洛湘竹,爪子按着老鼠,示意给你吃。 洛湘竹‘嗯嗯呜呜!?’。 猫则‘喵喵哈哈!’。 这种五岁时的记忆,她其实早已忘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只玄猫早便老死了。 但此刻洛湘竹却是不知为何想起……她觉得赵无眠就像那只猫。 便在此时,远处也传来苏青绮的叫喊声,“公子!公子!” 赵无眠一喜,连忙朝那里走去,却是踉跄了下,显然是此刻稍显放松,伤势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开始占领身体,导致体力不支。 洛湘竹见状,连忙从雪上捡起差点被赵无眠忘了的无恨刀,而后主动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颈处。 赵无眠偏头看她,眉梢轻佻,笑道:“这么可靠?” 洛湘竹没说话,也说不了。 赵无眠便用手语做了个‘可靠’的意思。 不过他一只手搭在洛湘竹的肩膀上,微微一动反而差点碰到球儿。 洛湘竹拍了下赵无眠的手,然后也用手语说了句,‘别乱摸’ 不过虽然自己不会说话,虽然自己如今再怎么‘嗯嗯呜呜’,也没了那声‘喵喵哈哈’,但至少……现在自己‘手舞足蹈’,也有人陪自己一起‘手舞足蹈’。 ------------ 第86章 黄粱一梦,似梦还真 山间绵延百里,此刻莫名其妙被那女人拍进山间深处,四面都是同样的景色,入夜后更是难辨东西南北。 孤男寡女相互搀扶着,只能循着苏青绮的声音向前而去,好在那女人似乎是有意为之,并未将几人拍得太远,很快苏青绮便匆匆自冬日林中现出身形。 几人神情微喜,继而苏青绮瞧见洛湘竹搀扶着赵无眠,便不着痕迹上前转而抱住他另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咬牙切齿,“该死的臭牛鼻子,迟早砍了他。” “那老道士估摸也和冬燕有关,当初多半就是他做局让真性背叛了小西天。”赵无眠并未放松,时刻警惕,口中则道:“不过拍飞我们的女人头戴面具,上面绣着朵朵梅花……这是谁?” 苏青绮微微一愣,“苍花娘娘?” 赵无眠也是一愣,“苍花楼的首领?” “不差,江湖上效仿苍花娘娘装扮者多矣,但那股武魁的实力却无人有能力模仿。” 赵无眠眉梢蹙起,暂时也琢磨不透这家伙来此做甚……照理说他与苍花娘娘也有梁子,但她对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敌意。 怪事。 而另一边,慕璃儿距离赵无眠还有段距离,倒是没听见他的喊声。 她单手拍了拍自己雪白狐裘上的雪渣,持剑辨别了下方向,朝东而去。 冬日深山极为幽静,大部分野兽在深冬都不太想活动,整片天地仿佛只有自己一人,加之无论怎么走,景色均是一般无二,时间长了足以让人发疯。 慕璃儿心性不错,并未被干扰,走了片刻忽的一顿,而后垂眼看去,用手撩开一片薄薄积雪……她发现了被刻意掩盖的足迹,蹲下查看,又踏出自己的白靴比较了下。 “这足迹,是男人……会是赵无眠吗?”慕璃儿低声自语。 她对赵无眠的身子明显不了解,自然猜不出这足迹是谁的,不过她的同伙中除了赵无眠均是女子,其余男人自是敌人,她便紧了紧手中此间剑。 此人江湖经验很老道,行走间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慕璃儿依旧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他的去向。 她并未匆忙去追,而是先用此间剑在树上留了个剑宗的暗号,随后一路随着足迹,一路刻下暗号,就这样不多时,眼前茂密的丛林渐渐稀疏,她则敏锐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沙沙沙———— 细微的轻响近乎被深夜寒风吹拂树叶的响声所掩盖。 慕璃儿柳眉轻蹙,衣袖微鼓,听声辨位便朝那方向射出一枚飞刀。 噗嗤———— 入肉声极为细微。 慕璃儿持剑飞身看去,却见一条赤练蛇被她一飞刀刺入尾巴,钉在树梢上,此刻正直起上半身,吐着蛇芯子,朝她呲牙咧嘴。 “蛇?这个时节哪来的蛇?”慕璃儿察觉不对,却听前方的林中深处又传来一声惨叫。 “啊————” 嗓音极为痛苦,在空旷林中甚至还有回音,惊起了不少飞鸟。 慕璃儿心中微凛,当即屏气凝神,调动五感,感知四周,不多时,惨叫便了却无痕,但慕璃儿还是分辨出此乃是本我堂的护法之一莫调元的声音。 他也被那神秘的武魁一掌拍来此处,她方才追踪的人应当就是他。 这种百里深山,按照常理,只有猎户会住……但猎户也不可能入夜还活动,因此莫调元惨叫出声,多半是遇见了赵无眠亦或归守真人。 除了他们两人,方才在场几人没谁能打败莫调元。 慕璃儿没搭理这条朝她嘶哑咧嘴的赤练蛇,心忧赵无眠,心神却丝毫不敢放松,快步朝林中深处而去。 不足一里,眼前便出现一栋屋舍,透过窗纸,可见内里点着灯,墙边还挂着少许腊肉,更有袅袅炊烟从烟筒里渗出。 一副寻常住户模样。 但此时此刻此地,林中深处居然还有住户,加之不远处那条赤练蛇与莫调元的惨叫,明显有问题……多半不是住在深山的猎户这么简单。 慕璃儿美目微凝,欲要上前,却是脚步微晃,视线模糊了几分。 中毒了!屋舍周围弥漫着毒药…… 她柳眉轻蹙,并未慌张,调动内息压制毒素,以她的功力,寻常毒药早便对她无用,片刻就能逼出来,但随着头脑稍微晕眩,她的脑海中竟是忽的多出几分莫名奇妙的记忆,仿佛她做了无数场梦。 梦中,她进了屋,但屋内却是自己的徒儿赵无眠,他笑容温和,指了指被枭首的莫调元,柔声道此子已被我所杀,不用担心,但慕璃儿还没来得及夸奖徒儿,记忆又浑然一变,站在屋内的人成了洛湘竹,又成了柳叶琴,万般可能,千种变化。 光怪陆离,逻辑不通,驳杂不堪,就像是用她现有的记忆向后不断推演出无数种可能性,然后将可能性化为记忆,一股脑灌入她的脑中。 奈落红丝! 慕璃儿恍然惊觉,这毒里,竟然蕴含了奈落红丝的功效!有人竟然用奈落红丝炼制出了毒药! 她江湖经验何其丰富,瞬间便猜出了答案。 奈落红丝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截杀赵无眠的势力吗?得去告诉赵无眠…… 此刻毒素入体,她也必须尽快找个地方逼毒,因此她毫不犹豫,转身便跑,是要先远离这是非之所,但奈落红丝的效用委实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抗衡。 慕璃儿觉得自己已经转身离去了,但她真的逃了吗? 在外人看来,慕璃儿自从踏入这屋舍半里之内,便忽的站在原地不再动弹,少许之后才娇躯微微一僵,瘫软在地,呼吸平稳,宛若入睡。 嘎吱———— 屋舍的木门轻启,一位紫衣女子站在门前,淡漠望着瘫软在地的慕璃儿,语气稍显不快,“今晚怎有如此多的人寻上此处?” 没人回答她,只有一条通体洁白,宛若玉石般晶莹剔透的小蛇不知何时自她的衣领中钻出,爬上她的肩膀,宛若红豆般的小眼睛望着慕璃儿,而后‘嘶嘶’吐了吐蛇信子,又歪了下小脑袋,看上去倒是很萌。 “暴露吗……他们更像是误入此地。”紫衣女子明显听得懂小蛇说话,她淡淡说罢,便起身准备将慕璃儿抱进屋内。 但才靠近两丈,只看寒芒猛然一闪,紫衣女子脚步一顿,却看她的紫衣便出现一道划痕,就连内里的青色里衣与肚兜也被斩出一道极长的豁口,隐隐约约可见其中嫩白肌肤,若是紫衣女子向前半寸,便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紫衣女子柳眉轻蹙,抬手掩着胸前风光,深深看了慕璃儿一眼,“昏迷后还有此等本能反应,若不是我得了奈落红丝,恐怕还真制不住她……” 紫衣女子琢磨了下,继而自衣袖中缓缓取出一枚银针,“不过也好,正好让本姑娘研究研究本我堂的药力。” 说罢,她屈指轻弹,银针太过细微无声,加之紫衣女子并没有瞄准慕璃儿的要害,所以并没有激起她的本能反应,因此银针稳稳便插进慕璃儿的脊背上。 此针,其实就是葛汉东当时想对赵无眠用的‘释藏阎罗针’,乃本我堂特制春药。 莫调元先慕璃儿一步找到此处,自然也中了招,这针便是从莫调元的身上搜出的。 紫衣女子也并非避世不出的深山老妖,认得莫调元是本我堂护法,而本我堂此等采花宗门,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心底都是厌恶到了极点。 因此制住他后,紫衣女子便将其当做‘小白鼠’,喂了不少还在研究阶段的蛊毒,短短不足一个时辰,莫调元现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此针一出,药性随着慕璃儿呼吸间流向全身,不多时她的呼吸便带上几分粗重,熟美俏脸略带潮红,丰腴的身子微微扭动。 “春药,加上奈落红丝……估摸会让她做场很真实的春梦吧,就是不知若是一直不为她解毒,会对她有何影响。”紫衣女子低声自语间,抬手便拉住慕璃儿身后的狐裘,略显粗暴地将她拖回茅草屋。 小白蛇摇头晃脑,说着‘要是再有人来怎么办?’ 紫衣女子语气淡漠:“来便来,不外乎多几个帮我试药的药罐子罢了。” 而后她又出门,将那条被钉在树上的赤练蛇尾巴上的飞刀拔出,轻抛着飞刀,淡淡道:“往后小心点。” 赤练蛇嘶嘶叫了声,很快消失在雪中。 而后紫衣女子回了屋,关上房门,嘎吱一声,此地再度恢复了平静,唯有屋舍窗纸中透露出的点点昏黄灯火摇曳。 眼看入了夜,深山老林中不见一丝光亮,深冬的缘故,甚至就连虫鸣都很少听见,气氛阴森。 不过一男两女彼此搀扶着,倒也不寂寞。 而洛湘竹与苏青绮均不是等闲女子,随手便能拿出效用极佳的珍品夜明珠,光照范围可有十步,倒也能借此视物。 很快洛湘竹便发现了慕璃儿留下的暗号,连忙拽了拽赵无眠的衣角,指着暗号‘嗯嗯呜呜’。 “慕师父留下的?”赵无眠用手轻轻摩挲着粗糙树干,没有多言,与两女随着暗号,很快便来至那栋屋舍前。 “这种地方会住人?不太像猎户啊……”赵无眠遥遥望着笼罩在夜幕中的房屋,不过慕璃儿的暗号便止步于此,所以哪怕是龙潭虎穴,赵无眠也得闯上一闯。 而在屋舍前的雪中,可见拖拽的痕迹,以目前的雪势,这痕迹还没被掩盖,所以估摸就是在三人来之前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内留下的。 苏青绮没回答赵无眠,只看她与洛湘竹均是不知为何,腿弯微软,忽的向下栽去。 两女原本正搀扶着赵无眠,如今一倒,差点给赵无眠摔个踉跄。 他神色微变,反应却是很快,一手搂着两女,半跪在雪中,让两女靠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两女的小脸蛋,“醒醒……” 洛湘竹的呼吸稍显粗重,神情略带痛苦,柳眉紧紧蹙起,而苏青绮状态要好很多,宛若睡着。 两女忽然昏倒,但自己却无事,估摸是托了‘百毒不侵’的体质缘故,想必这屋舍四周时刻弥漫着毒气……那慕璃儿呢?估摸也是中招了。 赵无眠脸色微冷,很快理清了事态。 心忧慕璃儿的缘故,赵无眠毫不犹豫先将两女放下,而后横刀出鞘,刀光在夜色中微微一亮,继而刹那间木门瞬间破碎,他极为粗暴地冲进屋内。 屋内点着灯,入目却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内里满是细密的‘擦擦’声,具体形容,便是各种虫子聚在一起交织摩擦的声响。 旁边乃是隔断,另有一侧小房间,也点着灯。 赵无眠持刀冲去,却见一位紫衣女子正站在屏风前换衣裳,面容熟美,气质雍容华贵又带着点淡淡邪气, 她身着淡紫色里衣,倒是没露什么肌肤,屏风上则挂着一席紫衣。 赵无眠忽的出现让她微微一愣,神情浮现一丝错愕,竟有人能无视奈落红丝的效用直接冲进屋子里!? 而慕璃儿则躺在榻上,柳眉紧蹙,美目紧闭,脸色还有点不太正常的潮红,虽然浑身衣物整整齐齐,但这模样,分明就是先中迷药后中春药。 赵无眠下意识轻呼一口气,没死就好,但这紫衣女人脱衣服作甚? 好一口磨镜子!? 他当即上前,一脚踹开屏风,横刀直接架在紫衣女子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并未失去冷静,冷冷问道:“妖女!你是想对我师父行不轨之举?” 紫衣女子黛眉微蹙,并未将脖子前的横刀放在眼里,一双桃花美目似醉非醉瞥了眼赵无眠的脸,问:“你……怎么没事?” 赵无眠联想到昏迷的洛湘竹与苏青绮,“果然是你给我师父下了毒。” “我一介弱女子,孤身住在深山,在屋舍四周下了毒药防身,有问题?”紫衣女子不显慌张,而是淡淡扫了眼赵无眠手上横刀,嗤笑一声:“你师父身上春药,的确是我下的,但本姑娘对女人可没什么兴趣。” 说罢,紫衣女子又上下打量着赵无眠,“而你没中毒……本姑娘其实对你更感兴趣。” “呸!老牛吃嫩草,还自称什么‘本姑娘’,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紫衣女人对慕璃儿下了春药,因此赵无眠对她可是半点没有好感,冷声道:“解药呢?” 紫衣女子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春药的解药,不就是你?你去把你师父衣服扒了,把你那话儿放进去不就好了?瞧你这么凶,也让本姑娘看看你在床上凶不凶,本姑娘也有几分观女之术,你师父一看就是美得出水的类型,保管你刚贴上去她就泛滥成灾。” 说的话很有颜色,但她的神情却是十分淡漠,宛若刚学会讲笑话的精致人偶,带着些许反差,但更多的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漠然。 赵无眠深呼一口气,横刀又向前了几分,“解药何在?” “不解风情,不愿顶撞师父便算了。”紫衣女子轻叹一口气,而后做出没办法的模样, “解药在我腰间的瓷瓶里,我可不敢自己拿,唯恐你觉得我打算放毒,而后一刀抹了我脖子……等你为她解了毒,便麻利点走,本姑娘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更没伤你师父分毫。” 赵无眠眉梢微蹙,并未放松警惕,往紫衣女子的腰间一模,果然有瓷瓶,将其拿出,倒出一枚丹药,却是先塞进紫衣女子的红唇中,冷笑了下,“春药的解药……对人体想必没什么副作用,不如姑娘先为我师父试药。” 话音未落,赵无眠却是僵在原地。 因为塞药,他的指尖触碰到了紫衣女子的红唇,触感柔软湿润,但他却感到浑身麻痹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紫衣女子将赵无眠喂下的药丸吞咽下去,喉咙微动,‘咕噜’一声,莫名显得色气,而后她便昂首一笑,但眼神还是一如往日那般淡漠, “本姑娘早便算到你会如此……可惜你不知本姑娘浑身剧毒吧?那瓶子里装的,的确是号‘断肠丸’的毒药,可惜本姑娘能把它当糖豆吃。” 紫衣女子微微摇头,后退几步,距离横刀远了几分,才慢悠悠自衣柜里取出一席崭新紫衣穿上,等着赵无眠毒发后痛苦难耐的模样,她背对着赵无眠,口中则嘲讽道: “我身上的毒,可比什么所谓的断肠丸狠辣数倍不止,却不会让人当场身死,它会让人浑身骚痒难耐,恨不得用手抓破肌肤,拽出血肉骨骼,尤其就是在月前,我偶然得了寒玉蛊后,毒效更显…… 不过我这个人平生没什么优点,唯有善良值得说道,看在你护师心切,孝心不错的份上,即便你顶撞了本姑娘,但只要你恭恭敬敬叫我三声‘好姐姐’,再赔偿我的房门和屏风,最后再为你方才说我‘老牛吃嫩草’道歉,那本姑娘便可勉为其难,给你真的解药。” 紫衣女子如数家珍,说个不停,这幅小心眼的模样,简直和某位精通医术的公主一模一样。 赵无眠望着她熟美风韵的背影,有心说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他此刻就连动动舌头也做不到,只有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豁然开朗与无奈。 洛朝烟曾透露过,她的师父性情古怪,但蛊毒医术无一不精,最大的特点就是浑身剧毒碰不得。 很明显,这紫衣女子便是洛朝烟的师父……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难怪自己百毒不侵也会中招,难怪自己明明中了寒玉蛊,却蛊毒早解……是这个女人当初在山里救了自己一命,为自己解了寒玉蛊。 等紫衣女子穿好衣裳,也不见赵无眠开口求饶,更不见他痛苦抓挠,顿时柳眉轻蹙,回首看来,淡漠神情再度浮现一抹错愕,红唇微张,“你这是?” 赵无眠说不了话,只能眼神示意。 紫衣女子围着他转了一圈,她又不是观云舒,明显看不懂赵无眠的眼神,口中嘟囔:“古怪……这是麻痹,我身上的毒,什么时候效用如此浅薄了?与你的体质有关?” 紫衣女子那淡漠无比的眼神,终于浮现变化,流露出一丝笑意与狂热。 她轻笑一声,抬手拿过赵无眠手中的无恨刀,又将赵无眠推到床上,继而便悠悠走出屋,口中道:“外面还有两个女子,可是你的老相好?放心,只要你这段时间,好生配合本姑娘,那她们二人与你的师父,都不会有事。” 话音落下,她便不见了踪影。 赵无眠浑身动弹不得,就连调动内息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帝师’离去……但还有更值得注意的事情。 紫衣女子虽自称‘善良’,但明显满嘴扯谎,又或者说她就是说着玩儿……她可是半点不温柔,直接把赵无眠往床上一推,而慕璃儿原先正躺在床榻上,而这床明显是紫衣女子自己睡的,也就是单人床的大小,所以赵无眠也就被推着压在了慕璃儿的身上。 赵无眠虽然被麻痹了,但并未失去五感,只觉自己这位刚认不久的熟女师父压起来,和苏小姐倒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而慕璃儿本人身中奈落红丝特制蛊毒,又中了本我堂赫赫有名的春药,此刻被赵无眠压住,下意识便手作剑指,准备砍去,而后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慕璃儿才动作一僵。 慕璃儿闻出了这是赵无眠的味道,并未过多抵触,若是其余男子接近,即便慕璃儿中了春药,也会本能地一剑砍过去。 但慕璃儿昏迷中又想起了不久前,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归守真人挥掌而来,赵无眠为了不伤到她,主动挺身的画面、 徒儿如此保护师父,又岂有师父主动伤徒的道理? 因此她便近乎是梦呓般道:“徒儿,你,你怎滴会这这里?还抱我……” 赵无眠不能说话,却听慕璃儿继续道:“嗯?成,成亲?和我?住嘴!孽徒!我,我可是你师父!” “什么?你就喜欢‘师父’这调调?我早便知道了,你总是在榻上管苏青绮唤‘苏小师父’。” 赵无眠:“……” 慕璃儿柳眉顿时紧紧蹙起,却是本能地将他抱紧,下意识蹭了起来。 赵无眠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忍受,但慕璃儿却不止于此,她下意识调整了下两人的姿势,而后两条丰腴长腿夹住赵无眠的大腿,而后继续蹭,而后,她又向下探出小手…… 此刻紫衣女子带着苏青绮与洛湘竹进了屋,并未与两女触及肌肤,瞧见此情此景,柳眉微微一挑,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椅上坐下,架起双腿,撑起侧脸,眼神淡漠,神情却在笑,道: “师父,徒儿,啧啧啧……原本我只是想试试本我堂春药的效用到底有多大,本打算等一段时间变调配解药帮她解毒,但谁让你来得这么快呢?本姑娘对她用了‘释藏阎罗针’不足一炷香你便赶来了。” 赵无眠没料到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会在这女人面前失了效用,只能认栽,暗暗在心中道,日后定然要狠狠教训这个毒女。 而他身下的慕璃儿已是香汗淋漓,娇躯止不住的颤抖。 奈落红丝为她造就的梦境,光怪陆离,逻辑不多,但直到她中了春药,又闻到了赵无眠的气味,抱着赵无眠的身体……有这几个契机在,便如同为她的梦境制造了锚点。 其实就相当于是为奈落红丝向后推演记忆写了个主旨。 因此在慕璃儿的记忆中,她身中剧毒,连忙远去屋舍,寻了个山洞调息解毒,谁知此时,归守真人竟是杀了出来,趁着她中毒期间,要取她性命。 慕璃儿身中剧毒,战力锐减,眼看落入下风,千钧一发之际,赵无眠便迎面而来,与她携手共战归守真人。 三人打着打着,便朝山洞深处而去,师徒两人本就是高手,归守真人不是对手,合力将其击杀后,山洞却因打斗而塌陷,师徒两人被困在山洞之中,没有工具,挖不出去,无水无粮,眼看便要被困死在山洞里。 慕璃儿满心自责,更是心生绝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堂堂‘小阎王’会被困死,更是害了自己刚收的徒儿一起死。 绝望之中,赵无眠为不留遗憾,却是向她示爱,想与她成亲。 慕璃儿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从未动过男女之情,对赵无眠其实也没有,毕竟这是自己的徒儿……但人都要死了,两个人相依为命,共赴黄泉,世俗的伦理纲常,真的还重要吗? 慕璃儿不知道,她只知在生死面前,伦理纲常的确显得略显无足轻重,而后她迷迷糊糊间,又听见了赵无眠的声线。 “妖女!你是想对我师父行不轨之举!?” “果然是你给我师父下了毒!” “解药呢!?” 赵无眠的语气很冷,但听内容,分明就是在为自己说话……慕璃儿从未想过自己这般人,有朝一日会被徒儿这么保护,但这其中滋味……只觉得心底暖暖的。 慕璃儿不知赵无眠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还能听见他此番话,这种‘bug’,明显被她忽视了。 而梦境中,赵无眠已经抱上了她……肯定抱上了。 这温暖的胸膛与气味,定是赵无眠无疑。 慕璃儿心底还是迈不过师徒这个坎儿,略显抗拒,直到想起了与归守真人交手时,赵无眠护着自己的画面。 她沉默片刻,便洒脱一笑,道:“你我二人,即将共赴黄泉,此当黄粱一梦,似梦还真……为师其实也不讨厌你,你若真心喜欢为师,那,那陪你大梦一场,又有何妨?” 慕璃儿可不是扭扭捏捏的贵族小姐,黄花闺女,但她却不知,这梦境看似是她自己做主,实则,尽是奈落红丝根据她的性子生平,推演而来。 若是现实当真如此,她可不会真就如此随了赵无眠的意……她在奈落红丝推演的记忆中,根本没有选择权。 因此等她醒来,也只会惊觉自己做了场不合逻辑,莫名其妙的梦。 而现实中,赵无眠满眼疑惑,什么‘大梦一场’,这,这是做梦了? 紫衣女子哈哈笑道: “春梦,本我堂果真有几分门道,你师父内息何等磅礴,竟然也深受其害…… 不过你师父也是个妖怪,按这药性,寻常女子中针后,几个呼吸间不与男子鱼水,估摸就要爆体而亡,但她却坚持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直到你来了才忍不住蹭……了不起,的确了不起,她距离沟通天地之桥,明显不远了。” 而梦境中,两人便粗略在山洞中举行了成亲仪式,而后便……洞房。 现实中,慕璃儿微微颤抖的娇躯忽的猛然一个冷颤,继而便大口大口喘着气。 ‘释藏阎罗针’的效用这才解了。 ------------ 第87章 隔绝世外,隐居雪中 林中另一边,本我堂另一位护法葛汉东拼了命地朝林外逃窜,口中还道:“堂主救我!” 但本我堂堂主不在此处,一道黑影则如鬼魅般如影随形紧追其后。 葛汉东方才被黑袍女子凌空拍了一掌,受伤极重,此刻即便生死之间潜力爆发,也是万万不可能快过身后那道黑影。 跑了没几步,黑风忽的自他身前掠过,葛汉东小腹处便出现一道血洞,剧痛让他当场栽倒在地,鲜血横流,很快染红了雪面。 他汗珠直流,却是四肢抖如筛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武魁对于寻常武者的压迫力,便是如此强大。 黑袍女子在他面前站定,瞥了面色苍白如纸的葛汉东一眼,继而轻叹一口气,“你可知,本座原先是打算等你们二人在秦风寨厮杀受了重伤后,再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你们?” 嗓音威严中带着几分成熟空灵,葛汉东瞳孔顿时一缩,不可置信,“苍花娘娘!?” 苍花娘娘嗤笑一声,“那密信是本座所寄,你们只因轻信那蠢货的武力,便倾巢来此,当真可笑,你们以为有佟从道在,便万事无忧?” 佟从道,便是本我堂堂主。 葛汉东腹部剧痛不止,但远没有心中的震撼来得猛烈,“本我堂与苍花楼同属阁主门下,此刻乱世将至,机遇在身,你却想着内斗!?” “那又如何?”苍花娘娘小手探进黑袍内,轻轻拢着自己的秀发,“本座是妖女,从心而为,这岂不是我宗之道?” “从心而为?同门一场,我等又何时招惹了你!?” “一个宗门,分权为二,天大笑话。”苍花娘娘嗤笑一声,“你们不死,本座何以把‘幻真阁’变为‘苍花楼’?更何况,本座十五岁入宗,那时可没少被尔等纠缠刁难。” 她微微一笑,“本座记恨到现在,不杀你们,便称不上‘从心所欲’。” “妈的贱婢!”葛汉东自知死期将至,当即大骂道:“当初你入阁时,我就该强行采了你!只恨我们当时还心怀善念!” “善念?”苍花娘娘又不屑一笑,自不会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只是淡淡道: “若不是你打算用‘释藏阎罗针’,本座还想继续等待时机,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得还能直接除了佟从道,而后想想,还是不能太贪,诛杀武魁,得慢慢谋划,而单凭枪魁与许然,还不至于让他受重伤……不过能除掉本我堂两大护法,也算让本我堂元气大伤了。” 葛汉东微微一愣,继而眼底浮现几分错愕,“你竟是怕我杀了赵无眠才不顾原先计划,贸然出手!?” 说罢,他竟是又是感到好笑,明明人都快死了,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满是嘲笑,“魔威滔天的苍花娘娘,会喜欢一个小辈?那小辈还是护送洛朝烟回京的‘护龙使者’,实乃江湖笑话。” 说着,他又上下打量了眼苍花娘娘,嘲笑道:“莫不是已经被他破了瓜?” 苍花娘娘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本我堂的蠢货满脑子翻来覆去也就裤裆那点事儿,无聊至极。” 苍花娘娘护着赵无眠,是因赵无眠于她有用,不过她懒得与这将死之人多做解释,没让他做个什么都不知的冤死鬼已是看在同门的份上。 黑袍淡淡一挥,凛然气劲猛地闪过,葛汉东的嘲笑声便瞬间僵住,脖颈浮现一抹血线。 等杀了葛汉东后,苍花娘娘才微微摇头,哑然失笑, “赵无眠啊赵无眠,就连本座也没想到,归守老道士也会来杀你,若非那老道,恐怕你还真能帮本座杀了葛汉东与莫调元……若是如此,哪里还需要本座把所有人都拍至深山,以此掩盖本意,做戏给佟从道与阁主看呢?” 苍花娘娘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以她目前的实力,能打败佟从道,却杀不了他,若等佟从道去幻真阁阁主那儿告状,她多年基业也得没了大半,还得被佟从道和阁主两位武魁高手追杀,所以得暗着来。 按照原计划,其实赵无眠即便不能帮她杀了本我堂两大护法,也能把他们打成重伤,等苍花娘娘暗中将其诛杀,谁也不知。 其实即便葛汉东用了‘释藏阎罗针’,赵无眠也不一定出事。 但苍花娘娘哪里敢赌,她对那针的效用很清楚,若只有两大护法也就罢了,但谁知归守老道也在,等赵无眠中了春药,单凭慕璃儿,定然不能护他周全,她这才不得已提前现身。 说着,苍花娘娘负手向前走去,又洒脱一笑,“不过计划是计划,变化是变化,好在结果不错,你说是吧?鸟。” 苍花娘娘自宽大的黑袍中抓住一个雪白毛球,正是雪枭。 只不过雪枭被苍花娘娘一巴掌拍晕,到现在都没醒。 苍花娘娘只得又把它塞进她所背着的一个小包裹里,内里还放着些疗伤药之类的江湖常用品。 武魁级别高手,行走江湖还要背小包裹,有点不太体面……不过没办法,这世道也没有储物戒指,只能如此,苍花娘娘堂堂魔门大妖女,如此倒也挺有反差。 她收起雪枭,心中则想,她一掌拍飞所有人后,枪魁去救陈澄宇,佟从道则借此机会,偷袭枪魁,许然则追她而来,不过他在与枪魁和佟从道的乱战中受了伤,所以没追上。 但她在深山中寻葛汉东时,倒是感知到归守真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山外跑,明显是察觉不妙,为防中套,撤退了。 至于柳叶琴与玄沧师太,她也感知到过,那两人应当是遇见了许然,目前无忧……只是莫调元与赵无眠等人呢? 苍花娘娘负手而立,仰首看雪,又默默感知片刻,还是没找到,却是恍然察觉许然,枪魁与佟从道彼此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深山而来。 若是被他们缠住,又是一次大混战,到了那时,她的武功路数定然暴露身份。 苍花娘娘便只得轻叹一口气,只得暂且撤退。 只是心中暗道,本座虽是魔门妖女,不过和你赵无眠向来有来有往,互相交易,公平公正,此次我利用你诛杀葛汉东,那本座出山后,可帮你杀了归守真人。 我们两人可谁也不欠谁。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苍花娘娘可没这么好心,她杀归守老道,不过是给佟从道一个‘黑袍人杀本我堂护法,也杀武功山老道,却是不杀赵无眠等人,明显就是赵无眠背后的高手’这个假象。 说白了,还是利用赵无眠,她作为魔门中人,这种事做起来自是没有心理负担,只不过不考虑目的,单看结果,和赵无眠也算是双赢罢了。 等苍花娘娘消失后,不多时佟从道便忽的出现在此地,他望着葛汉东的尸首,脸色极为阴沉。 宗师可不是大白菜遍地都是,每一位都是门派的顶尖战力,即便是赵无眠出山一个月,也就杀了那么几个而已。 他深呼一口气,又转身而去,人死不能复生,先找到莫调元再说,能保一个是一个。 但还没走,枪魁便又杀了过来。 “狗娘养的佟从道,受死!!!” 枪魁含怒追来,铁了心要杀他,佟从道无奈只能迎战而上。 武魁级别的高手在深山继续缠斗,却是半点没影响到紫衣女子的小屋,明显她是做了什么布置,可勉强隔绝武魁高手的感知。 使得此地成了一片难得的僻静之所,宛若与世隔绝。 屋内,慕璃儿已经呼吸平稳,宛若与苏青绮一样睡了过去……其实还沉浸在奈落红丝推演的记忆中,明显不可能即刻苏醒。 赵无眠的百毒不侵体质,得益于寒玉蛊,如今又被寒玉蛊有关的剧毒所麻痹,动弹不得,实属无奈。 紫衣女子看完了这场师徒闹剧,也没了兴致,不过在将苏青绮与洛湘竹靠在椅上后,自己反倒没椅子坐,便琢磨了下,小手叉腰,不满道:“你的体质如此特殊,怎就被麻痹了,还没恢复?等你醒来,给本姑娘再做把椅子,便当你赔偿我的房门与屏风了。” 赵无眠侧眼瞥了眼四周,屋内陈设极为简陋,除了两把椅子,一面木桌,便是屏风后的浴桶,衣柜,以及自己身下这床。 这种简陋的条件,也不知紫衣女子在这住了多久,真亏她能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里,不和任何人打搅。 他闭目不言,觉得这‘帝师’与自己的‘救命恩人’脑子不太好,你是专研蛊毒与医术的高人,还用得着问我? “没意思。”瞧赵无眠也不理她,紫衣女子又一个人跑出去,不多时,她却是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油拨面,面上还摆了几片切好的腊肉。 是用木碗盛的。 没坐的地方,她便直接往木桌上一坐,小手端着面碗,竟是自顾自地开始嗦面,吃了一口,她又放下碗,起身将窗户推开。 寒风顺着窗口拂进屋内,灯火微微摇曳。 紫衣女子又抱着木碗坐在桌上,紫裙下的双腿离地,规规矩矩并在一起。 她嗦一口面,便仰首顺着窗口,看一眼屋外的雪幕与夜色,腮帮子微微鼓动咀嚼。 俏脸没了说话时浮于言表的笑容,只有发自内心的漠然,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显得娴静。 一时之间,屋内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便只余紫衣女子的嗦面声。 赵无眠侧眼看她,眼瞧她把自己撂在一旁只顾自吃饭,又感这女人果然性格古怪。 便在此时,一只还没无恨刀长的小蛇顺着地板爬上床,攀上赵无眠的肩膀,继而支起前半身,横向探出小脑袋,望着赵无眠的眼睛。 赵无眠与这白色小蛇的赤红小眼睛对视。 这小白蛇倒是长得眉清目秀。 白色小蛇纤细的前半身左晃晃,右晃晃。 紫衣女子偏头看来,眼神淡漠,但语气略显惊讶道:“彩彩可不会亲近人……” 她上下打量了赵无眠一眼,而后又默默收回视线,她又嗦了口面,仰首望着无边雪幕,显然是想先吃完饭再谈论赵无眠的事。 名为彩彩的小白蛇则回首看向紫衣女子,‘嘶嘶嘶’叫了几声。 紫衣女子嗦面的动作一顿,略显不可置信地放下木碗,“你说,此人就是当初我们在此山上救的那人?” 小白蛇点头。 赵无眠用余光看她,暗道您可算是明白了。 紫衣女子神色不断变化,屋内沉默凝固了数分,继而语气带上几分冷意,“我当初在山上遇见你时,你仅有寥寥几息,与死人无疑,寒玉蛊深入骨髓,世上无一人能救你……除了我。” “我从你身上取得寒玉蛊,继而用极为珍贵的皓命丸保你一命,药力更是治好了你大部分伤势……你可认?” 皓命丸?没听说过,但自己当初苏醒后虽然很虚弱,却还能和巫明打一打,料想的确是有这疗伤药的作用在。 因此赵无眠眨眨眼睛,眼神诚恳。 这并非权宜之策,他是真认这救命之恩。 若非这性格古怪的紫衣女子,自己早便死了。 紫衣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小白蛇,语气带上几分恍然大悟, “当初你中毒已深,毒入骨髓,难以根除,而彩彩乃毒物之首,只是幼年期需要吸食各种各样的蛊毒来成长,唯有她,才能将寒玉蛊自你的身体吸食而走,寒玉蛊一来一去,彩彩一吸一哺,反倒是让你有了极为难得的抗毒体质……” 紫衣女子从木桌上跳下来,绣鞋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她背着双手踱步至赵无眠身前,琢磨少许,转而带上几分笑意,道: “但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事,你的体质的确百毒不侵,可体内被两大蛊毒之王所伤及的根本却早已药石无医,也就是说,寒玉蛊还未彻底祛除,它仍在你的体内潜伏, 如今才过去短短不足一个月,所以它的威力还未显露,等过段时间你可再看,要么便是迟迟无法沟通天地之桥,入不得武魁,要么便是每逢冬日,浑身剧痛难耐,要么……” 紫衣女子瞥了眼赵无眠的下半身,“即便不用自宫,也可入宫当太监了。” 赵无眠觉得这女人就是想恐吓他,以此帮她做些什么事……但自己的身体,总得多在乎些,信其有,不信其无。 果不其然,紫衣女子又道: “不过本姑娘能救你,前提是你得帮彩彩渡过幼年期……你的毒抗是很不错,但还不够高,否则也不会被本姑娘的毒所控制,所谓峰回路转,否极泰来,你如今受困于寒玉蛊,但若是成了毒人,那残余的寒玉蛊自然也便伤你不得。” “而到了那时,你的血,对于彩彩而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补品。” 说罢,紫衣女子在软榻前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与赵无眠平视,神情平静道:“其中利害,本姑娘已与你讲清,信不信是你的事,你若答应,便眨眨眼。” 赵无眠不眨眼,他想说话,紫衣女子的提议,明显就是想把他当小白蛇的‘炉鼎’才养,其中细节,可得好好问问,例如到底吸我多少血? 紫衣女子眼看赵无眠如此不配合,眉梢当即蹙起,却是八竿子打不着地生气道: “我的门,我的屏风,可都是你打碎的!据我所知,你身上还受伤不轻,而且你这几个相好至少也要两天才能醒过来,这两天你是不是还要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很重要?”赵无眠脱口而出,继而他与紫衣女子都是微微一愣。 刚想问毒怎么解了,便看小白蛇不知何时,一口咬在赵无眠的小臂上,美滋滋吸着他的血,也不知她究竟何等神妙,竟是又解了赵无眠的毒。 瞧小白蛇这模样,紫衣女子方才的话估摸半真半假……他的血对这条小白蛇,貌似真是补品,毕竟体内还有部分寒玉蛊残留。 紫衣女子稍稍一愣,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就要把手往赵无眠身上按……她可不能保证赵无眠恢复后会不会一刀把她砍了。 这掌法,一眼看去,极为玄妙,显然她可是个难得的武林高手,但赵无眠也绝非庸手,恢复行动的刹那,便一手钳住她小臂,口中语速极快道:“我是洛朝烟的朋友!” 紫衣女子动作一顿,淡漠无比的神情终于带上错愕不解,茫然望着赵无眠,“你……” 话还没说完,赵无眠竟是脑袋一歪,当场又昏了过去。 紫衣女子反应过来,猛然探手抓住小白蛇的后脑袋,用力一拔,在赵无眠的小臂上留下两个小洞,小白蛇则在紫衣女子的手上不断挣扎,纤细身体扭来扭去。 “你吸他的血就吸,注入毒素做甚?” “嘶嘶嘶~” “怕他伤我?他伤得了吗?” 紫衣女子揉了揉眉心,望着赵无眠昏过去的脸庞,沉默片刻,继而轻叹一口气,起身又在木桌上坐下,端起木碗。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以赵无眠的毒抗,幼年期的彩彩还不至于把他毒死……因此他只是昏迷一晚,体内则自行分解毒素。 不过赵无眠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自己难得睡了场好觉。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感到紫衣女子将自己从床上抬走,离了慕师父暖呼呼又软软的身子,转而身下一片坚硬,继续怀中又开始暖呼呼又软绵绵,还带着几分香气。 一晚很快过去,东方发白,雪幕渐缓,明媚的晨光洒在树枝屋檐。 一夜时间,打生打死的几位武魁早便结束了争斗,不见了踪影。 苍花娘娘几掌便将刀光剑影的局势化为平静。 而柳叶琴,玄沧师太不见赵无眠等人,火急火燎想去山中寻,但山间何其广阔,想找几个人何其困难,找也白找,两人便只得先暂且回了秦风寨,照看赵无眠的千里马,在一片忧心中等着他们回来。 许然则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兴许是精神病又犯了。 而在山外,局势也堪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戎族在雁门关的攻势愈发汹涌,投入的兵力已达十五万,一副半月之内便要破关入境的决心。 让晋王都无心在洛朝烟的事情多费心神,而是先集中精力处理军政要务,反倒是把秦书子给急得团团转,头发都白了几根,心想此刻都穷途末路了,王爷怎滴还如此坚决要抵御戎族。 便在此时,有人为王府内寄去了一封信。 秦书子拆开一看,神情微变,转而便是一喜。 信里的内容很长,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求合作。 戎族也在关心大离内政,自知晋王目前已至绝境,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对洛朝烟下了毒手,试图称帝,野心一旦暴露,那再想普普通通当个王爷,便由不得他了,因此戎族主动送信,打算和晋王合作。 反正你晋王若是抓不到洛朝烟,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与我等合作,重创大离,到时候天下江山究竟谁人执掌,便各凭本事。 当然,这信就是巫明送的,这也是冬燕的意思。 秦书子将信带给晋王后,晋王沉默了很久,并未当即拒绝或是答应。 山外局势风起云涌,但山内却与世隔绝,不通人烟,丝毫没有山外的紧张肃杀。 赵无眠此次行动,是为了引蛇出洞杀巫明,寻奈落红丝,结果巫明没杀掉,却是找到了洛朝烟的师父,貌似还能解决赵无眠身体的隐患,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奈落红丝,不出意外,就在紫衣女子手中。 赵无眠受伤不轻,太过疲惫,又被吸了血,下了毒,此刻迷迷糊糊醒来后,也觉得浑身酸痛,头脑发昏,但睁眼一瞧,慕璃儿,洛湘竹与苏青绮竟是倚靠着他睡觉。 而赵无眠本人则靠在硬邦邦的墙壁上,只是身下象征性铺了层薄毯。 旁边就是床铺,而此时床铺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就连床单被褥也换了新的……很明显,昨晚那紫衣女子把赵无眠与慕璃儿扔下了床,一个人睡柔软温暖的床铺。 赵无眠揉了揉略显酸痛的肩膀,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这是人家的房子,自己四人可是‘私闯民宅’。 他伸手在三女的脖颈上按了下,脉搏还在,根据紫衣女子的反应,屋外那无色无形的毒素,只是迷药罢了,昏两天便能醒来了。 赵无眠琢磨间,却见昨晚自顾自吸他血的小白蛇正盘在木桌上,小脑袋正对着他,瞧他醒来,便‘嘶嘶嘶’叫了几声。 继而便看紫衣女子手里拿着几个瓶瓶罐罐自旁边房间中走出,罐子内依稀可见什么蝎子尾巴之类的东西,明显是她养的蛊虫。 紫衣女子柳眉轻蹙,略带防备,小心翼翼问:“你毒素已解,可自由行动……可是想对我不利?” “我要是想对你动手,可不会给你问问题的时间。”赵无眠调整了下姿势,将三女逐个抱上软榻。 床铺很窄,三女躺的也很挤,好在她们的睡姿都很乖巧,不会滚来滚去,倒也不怕摔下来。 “喂!这是本姑娘的床,你把人往上搬,经过我同意了吗?”紫衣女子极为不满道。 赵无眠捡起被靠在墙边的无恨刀,紫衣女子当即脸色微僵,一把抓过小白蛇便向后退了几步,神情慌张中带着几分戒备,可惜似醉非醉的桃花美眸还是淡漠无比,估摸心中根本不怕。 “本姑娘昨晚可没对你们做什么手脚。” “我知道。”赵无眠感觉自己如今浑身又酸又痛又饿,还没睡好,还困。 他先忍耐着道:“我帮你再做几张床,这些毯子被褥,我买下来如何?” 他掏出一张银票……这是苏小姐给他的零花钱。 “深山老林的,我要钱作甚?”紫衣女子蹙着眉头,微微摇头,“我在山中住了两个月,自给自足,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你要被褥毯子,就自己上山打猎,用它们的皮毛去。” “山中住了两个月?”赵无眠打量了紫衣女子一眼,“难怪你不知朝烟的事。” “她怎么了?” 赵无眠简短说了遍来龙去脉,才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昨晚的油泼面还有吗?” 紫衣女子沉默片刻,听闻洛朝烟的事,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直到闻听此言,才冷哼一声。 “我只做了我一个人的,你还想吃我的面?想得美。” “我给钱的。” “本姑娘暂时不打算下山采买,距离这儿最近的河曲,一来一回都要跑两天,而粮食如今只剩一个月的,我一张嘴,你一张嘴,那三个女人昏迷后,你不得喂她们喝粥?如此一来,我家里这点粮食才能吃几天。” 说着,紫衣女子又打量了赵无眠一眼,“而且我感觉你这体格,一顿就要吃我三四天的粮食。” 赵无眠无奈道:“粮食姑且不论……你知道了朝烟的事儿,还不打算下山?” “我替她把你治好,你去帮她吧,我走不开身,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住这么久。”紫衣女子抱着小白蛇,在椅上坐下,认认真真道: “而且粮食怎么不重要……你要想住这儿,就去打猎。” “我不打算久住,等她们醒了我就走。”赵无眠微微摇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去边关送样东西,如今已经耽搁许久,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我不管你要住多久,两天的粮食也是粮食。” 赵无眠不想欠紫衣女子什么,只得点头,“哪有猎物?” 紫衣女子微微抬手,却见袖口中,一只蜘蛛爬出来,“山中有不少我的蛊虫……它们会告诉你哪有猎物。” “蜘蛛冬天不冬眠?” “本姑娘的手段,又岂是你能理解的?赶紧走,要是能打来什么老虎,狼啊之类的,也正好让本姑娘过个嘴瘾。” 赵无眠想了想,“那你可是从你的蛊虫口中得知过一位老尼姑和白衣女人的下落?” 赵无眠问的是玄沧师太和柳叶琴。 “她们没什么事,已经离开了我蛊虫的侦查范围,去了东边,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老道士,也跑了,还有一个本我堂的采花贼,被本姑娘杀了。” 赵无眠琢磨片刻,便知秦风寨那场战斗,已经暂时落下帷幕,想打也没法打,便微微颔首,“多谢,姑娘昨晚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你现在不答应,等未来吃了亏,也得哭着来求我,不过到了那时,本姑娘可便不会这么好说话。”紫衣女子弹了弹自己裙子上的灰尘,神情游刃有余。 赵无眠微微一笑,“你本来也不是多么好说话。” “知道本姑娘不好惹,那还不快去打猎?” “我现在饿着肚子,你总得先让我吃饱吧?” 紫衣女子淡然的表情微微一僵,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我可就一副碗筷,你要用,那我就不要了,你待会儿得再给我用木头削一副出来。” “知道了。”赵无眠将无恨刀挂在自己的后腰,踏步出了屋,寻到厨房,为自己蒸了点米,再加上几块腊肉便开始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他才出屋而去。 紫衣女子站在门口,想了下,又朝他喊道:“往北走五里,有片空地,那盛开着几朵黑花,你能不能帮我摘几朵来?” “黑花?有毒?” “不差,但伤不了你。” “我只是去为自己往后两日的粮食才去打猎,为什么要帮你采花?”赵无眠回首道。 紫衣女子淡漠的神情又是一僵,自己久居深山,修身养性,多久都没生气了,怎滴这厮一来,自己修养的平和性子便要破了? 她面无表情道:“那你就等着被我吓死吧。” 说罢,她迈着怒气冲冲的步子又回了屋,刚想关门,又想起来门被赵无眠给砍了,顿时更气了。 屋内传来她的跺脚声和愤怒的嗓音,“回来还要给本姑娘新做一扇门!” “知道啦。” ------------ 第88章 木匠与毒女 雪势缓和,但荒无人烟的雪山上,仍是满是小腿高的积雪,一踩过去便是深深的沟壑。 晨光洒在平整的雪面上,微微泛光,好似赵无眠一脚踏进了汪洋湖泊。 小蜘蛛趴在赵无眠的背上,沙沙磨着两只前足,赵无眠一旦偏离方向,它便爬上他的脖颈,痒痒的。 “雪枭能听懂人话也就罢了,你这种节肢动物居然也有灵 冯开山将令一出,数百名亲兵毫不犹豫开始对溃逃的士兵展开了屠戮,几十个跑的急的清兵当场毙命,倒在血泊中。 “请让儿子把话说完。”王继贞仍然一脸平静:“明军势大,父亲标下三万铁骑,恐怕对于明军来说算不得什么,而满人如今正处弱势,父亲对于他们来说,却无异于一根救命稻草,若论收益,恐怕是满人更多一些。 想必就是傻子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若真是有毒的话,那么全国至少有数百万人喝过冰饮料,怎么其他数百万人都没事,就他们这么点人就出事了呢? 其实一开始刘晓宇将养殖园开在池塘与山坡之间。就是因为怕它过重的异味会影响到大院的整体环境。不过有了这种方法后。养殖园的味道就不再是困扰刘晓宇的问题了。 看着与川安市发展有些不协调的人才市场,周灵却也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的的那么不情愿。在申海市处处碰壁的周灵,已经知道了找工作的艰难。 林肯作为所有新生中,第一个进入到第一阶段的人,又是那种空间类型的强大进化。以实力来说,恐怕可以在新生中稳稳的坐上第一把交椅了。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整个宇域之中的最高战力,也就是说,这次的行动全部将由究极体这种强大的战力参加。 四合院的一间房子里面,或许是外面阴沉沉的天气的缘故,屋子里面不亮堂。而屋子里面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清晰可味和偶尔的轻咳,给这安静的房间添加了一丝苍白的生气。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的情况之下,孙伟才找上胡科长牵了这根线把刘晓宇约到了茶社里见面谈事,于是就有了前面的那个场景出现了。 画面显示,进入海底的阶梯部分,为数不少,毫无疑问,这种复杂的水下工程的修建,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秦代根本无法想像。 吕飞摊了一下手,刚才那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当然,这个事情可不是象她说的那样只是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这样简单,不过这样的话不用说出来,孙世林一听就明白。 所以她想为杨涛做点什么,这是为了杨涛,同样也是为了她自己。最起码,这样在杨涛的眼中,自己应该还算是有点其他的作用的。 此刻,闻人钰恨不得上前抽陈满仓十几个大嘴巴,这白痴辱没粮商形象,偏偏被皇上瞧见,这不是把长安粮商推向火坑吗? 不过人并没有散去,纷纷围着主席台上的人特别是吕飞,都想打听多一点的消息。 不过在这一种时候,倒也是有一些身影神色平静,像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又或者是沉默不语,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但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三层的包厢里边,根本没有丁点质疑之声传来。 此刻,仅剩韩奎燕,裴家父子恨不得把韩奎燕宰了复仇,岂会让对方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 第89章 狼烟起,隐者出 在赵无眠服下毒丹之时的同一天晚上,巫明衣襟猎猎,运起轻功飞驰在夜色之间。 他原本是恶人榜第十,凭的就是自己这手独步天下的轻功和戎族的身份,后被赵无眠给挤到了恶人榜十一,不过他本来也不是单靠武力的宗师……既然轻功好,那便老老实实担起‘传信’的作用。 堂堂宗师做此等工作,委实‘大材小用’,不 公卿大臣们都惊异了看着刘充,因为刘充喊得这个,场合不对!对象不对!古代的万岁可不是随便说的,是在大朝议的时候才会称呼万岁,而大朝议是重要节日和皇帝诞辰才举行的。 众人都奇怪尹月白的挑人方式,然而没人敢开口问——而且就算问了,尹月白就要说吗? “要看,大哥自己看去,我还忙得很。”陈丹锦神情冷漠,大步走出去。 而后,清隽老者又好似全然没看见赵一惘五人般,又坐下与那素缟老者对峙。赵一惘几人也是没搞清现在的局势,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这种情况下,除了超市里那些卖的饼干面包之类的东西还能吃外,其他的都没能吃的了。 大陆泽就是传说当中蚩尤居住地,也是尧舜禅让之地,大禹治水的时候,曾经将河水引入大陆泽。 林凡淡淡的说道:“我说过,你不是我一剑之敌,你我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无论是否有防御层,虚命老人的这一掌,都可以给予对方虚弱的状态。 而吕强因为宦官身份,在大臣当中也不是很受待见,只有少数的大臣与其交好。 她心急之下出声唤淳于越,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风和日丽,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了几道强大的气息,叶心的眼神锐利看向远处,已经有些警惕,商铺遍地,比起古城来繁华百倍。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非要出国不回不可?你们惹上什么事情了?”低沉的声音问道。 夏青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人家这不是找不到你一时情急吗,教练,你哪儿伤了,我看看。”夏青青说着就要揭开龙青的被子找伤口。 两名刽子手也是随即各自端起一旁准备好的一大碗酒水来,一人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横起手中的大刀来,朝着大刀的锋面给喷了一口酒水。 这一问,立即引发胡须八周围几个混子的哄堂大笑,搞得陈楚默一行和巧弟莫名其妙。 喜怒衰乐之末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的状态即内心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保持平静、安宁、祥和的状态,是天下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 “在我看来金钱攻势也是暴力的一种,暴力不能够解决冲突问题,双方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议才是解决问题携手走向和平共处方式最好方式。”陈楚默说道。 听着他一贯的霸气口吻,忍着自己的脾气沉着冷静的坚定自己的立场,好声好气的跟凯杨说,可这样的好说话,换来的确实辰凯杨越来越霸气容不得半分思考的回应。 所幸郑氏随即便意识到,在婆婆的孝期里就为钱财事和妯娌大半夜打起来,对她名声不好——柳世番对此类事也深恶痛绝。 黑影走到靳西瑶身边,与靳西瑶并肩而立,靳西瑶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完全没察觉到黑影地到来,又或是,完全不在意。 ------------ 第90章 站苍生之前,何错之有!? 而在偏头关被攻破之前,午后时分,梅家嫡长子梅崇阳已经依靠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进了将军府。 镇守偏头关的守将名为董文祯,乃是雁门关守将,董玉楼的胞弟。 两兄弟靖难时期便跟着晋王走南闯北,杀上京师,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靖难结束后,晋王被封了二十万军权与西凉,董文祯也被提拔为边关守将,镇 唯有不断地涉身险地,逼迫自己的极限,才能发掘自身潜力,才能突破自身极限。 但到了春天,狩猎队得出部落,部落防守薄弱,那就防不胜防了,事端一定不会少。 洛阳属司隶直治,上通天子管辖,有河难尹,京兆尹,河内郡,河东郡,弘农郡,左右翊,右扶风郡等七郡。 银岚变成人形将晕晕乎乎的陆瑶抱到了床边,毒性的刺激让陆瑶不适干呕。 一旁的里奥也忍不住叹息,原来诺琳才是真正的愚蠢大学生,至少政治方面挂过科。 他任由繁丽蜿蜒的血流在雪地在肆意流淌,汇入不远处冰寒清澈的科塔尔河流。 截云断水式乃是玄天剑法正式篇第二式,也是如今顾长青掌控的最强一击,可这一击消耗灵气巨大。 正常情况下,类似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大领导在会议之前,就已经全都相互通过气,达成一致的,在会议上提出来,只不过就是走过形式,让大家举手表决,顺便表表决心,领导再打打气。 面对刘耀星不解的目光,武能面露嬉笑的表情,得意的朝着自己腹部那里指了指。 尽管他能通过大量进食来维持体温,可多数蝴蝶霜降而死,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温度下,旭炎也会被冻伤。 经过孟妈妈的提醒,红发孟予馨才意识到,落红的这一功效具有多么伟大的特性,它是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对付变异人的武器的。 阳光照耀在整个天空,这对于四合院来讲,这也是非常的蓬荜生辉。 沐璟虽然知道o战队可能已经有了针对他们的对策,而他们却对敌方的认知还十分有限,尤其是那个越南打野uma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虽然在春季赛时上场过两次,但是那两次比赛之中的表现却十分正常普通。 他闭上眼缓了缓,从背后取下长弓,双臂随之伸展,如同猎鹰展翼那般,仿若振翼千里。 安筱雨其实有点怒意的,之前她就打听过了这件事,不过口风很严,只知道谷主从竹剑山回来就颁布了这命令,没人知道竹剑山发生的事。 “谁不想?如果我也有超能力的话,也许就能够救更多的人。”这是一个无私的科学家内心的呐喊。 欧阳啸天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师兄竟然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想起当初只是陷害了自己,拿自己当枪使之类的,已经算是对自己仁慈了。 没带扫雷设备,眼镜上也没这个功能,卡特想了想,解开裤子便往院墙里面撒尿,对准一个地方尿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圈。 谁知道这马刀是个样子货,看着保养的很好,实际上一点都不锋利? 而本就残血的赛恩直接抗塔抗死也没有选择后撤,而是在死亡之后刷出被动继续疯狂A塔配合李玟的卢锡安直接拆掉了UF战队高地之上的两座门牙塔。 不管是在哪里,都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只要你的实力够厉害,那就可以赢得其他人的敬畏。 ------------ 第91章 照无眠,不应有恨(万字!) 已是人间炼狱的偏头关内,目之所及满是火光,尸首,鲜血,刀兵。 戎人仰天长笑,他们这些此等士兵不晓得这打了一甲子都没攻破的偏头关怎滴突然就破了,但他们此刻不想考虑这些,只想杀杀杀,抢抢抢。 攻下偏头关的戎族将领,名为乌尔吉,他满脸大胡子,身形高大,接近两米,乃是当今草原国师乌达木的儿子。 渐渐的,董怀远的眼眶也有点发红,看向萧靖的眼光里也满是委屈。 几天后,被人认为是“跑路了”的明报又刊出了消息,这次的内容更加劲爆:有苦主受到舆论的鼓励想趁热打铁地跑到官府去告张家,结果却被张家人截住一顿毒打,最终只能放弃了告状的想法远走他乡。 微软、苹果、谷歌这三家科技巨头几乎要同时更新产品,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虽然很多并不了解海洋的人对它充满了恐惧,但事实上,我们的祖先从未忽视过这片蔚蓝的天地,沿海的人们更是无时无刻地享受着它的种种馈赠。 用网络改编游戏叶乐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样的游戏而外的反感。 让阿玲代替浮士德死去,让浮士德自己躲过一劫,从而瞒过路西法,却其实被路西法夺走的只是一部分力量,只能让路西法恢复一阵子而已。 他上前一步,拿起汤勺,对砂煲搅了一搅,汤汁和底层的黑色豆粒随勺子产生了漩涡,整道汤在灯光底下有着神秘的闪光。 从蕴含的查克拉量来说,水门的封印不可能比的过龙脉本身,因此羽衣觉得双方在抗衡的过程之中,封印会逐渐松动,然后失效。 “加压机停止的是那,刚好似乎在下面,盎角度几乎遮住尸体,所以很难察觉到被调换。 玉井田一郎怒目圆睁,这下子他也不下令撤退了,领着剩余的一百多人提刀砍箭且往两边退走,纷纷都在寻找掩体躲避。 南风在听说他说了这件事之后自然是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看似柔弱的李皇后当年竟敢如此胆大的来做出这样的事来,若非是楚慕寒亲口告诉他,南风根本不敢去想,天月的皇宫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空空听父亲让他称呼李舜娟为李姨,一时怔愣,要知道林空空一直是唤她母亲的。 被不喜欢的人所纠缠的苦果他自己已然尝够了,如今景瑞雪说她放心了,他是实心实意来祝福她的。 看着这座采用二十世纪德国古典风格的堡垒式建筑,夜時秋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开大门在两旁护卫的躬身行礼中四人大步走去其内。 岳池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响亮,但若是细听,其中已经有些了虚弱的味道。 接近位置,大家发现,这里果然只有一只结丹初期妖兽的气息,王晟当先向着丛林飞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怎么会不愿意陪着郑思远再一起携手走过更长的路程? 她的内心无比喜欢,这个毫无架子,脾气秉性极好的姑娘,怎么看怎么和自家这位面冷心善的主人很相配。 康老太太说着话,忍不住开始落泪,屋里本来极好的气氛一时有些悲凄。 而且林浅语的这个计策要成功,其实前提条件是他在千絮心中的分量足不足够,千絮够不够看重他。 她的手凌空虚握着,手中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此时众人都感觉,她仿佛手中握着一柄剑一般,而那柄剑的剑尖,正抵在宰相华培的咽喉处,甚至仔细看能看到华培咽喉处的皮肤,微微有些凹陷。 ------------ 第92章 五石弓,红线刀,两对师徒 两千人的骑兵向前直冲,马踏如雷,大地轻颤,宛若一柄尖刀撞破雪幕,悍然刺向孤身站在河曲城前的赵无眠,任谁看了也要心生绝望。 戎人擅骑射,便是既可马上冲锋,又可弯弓搭箭百步穿杨。 更何况,乌尔吉自知直入晋地,风险很大,因此所带军士都乃精英中的精英,胯下马匹也是草原千里挑一的骏马,虽然还比不过 福源市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人口有几千万,四外绿化得很好。闾山派总坛呢,就在福源市市郊的赤霞山上,占地面积也是很大的。 果然,她听到了公公婆婆在夜深人静时候密谋的这个“惊天大计”。他们还是不想放过自己的婴儿。他们这次的计划设计的更周密,也更显出了他们的做事的决绝的心。 “还好吧,不过到了每个地方都要入乡随俗嘛。”林格细想一下,自己现在已经会汉语、日语、德语、西班牙语,英语也勉强能交流,都可以去当翻译了。 说来也奇怪,在擂台上别人沾边就要倒霉的笑悠然,竟和苏穆打了个旗鼓相当,两人谁也没动用修为,就像当初在投生台与那舒输对撕一样,谁也没占着便宜。 “各位都注意下,不让要虫子咬到自己的。”他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说曹操目无朝廷,狂妄无礼,自从刘协来到许都后,前前后后,曹操才露了几次面。 “政儿不专心垂钓,却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呢?”以为儿子无法静心的子之,看似随意的问道。 齐素梅只当,男人说的是两人婚礼,早该举行的婚礼,一开始自己不愿意,后来是他突然取消。 见有人应战,子华正要请命。子之一挥手道:“第一战关乎士气军心,由本太子亲自前往。”说完便是策马而出。汉军一见是自家主将,更是激动异常。 冥冥中,东边方向,孩儿呼喊“娘亲救救我”的声音不时的响起,腊梅便朝着这个方向疾走。不顾周遭的一切。 这没啥大不了的事嘛,就守护者不就是顾问吗,顾上就问,顾不上就不管了。 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只血狼,李恒终于是看见了,被血狼簇拥着的重伤血狼王。 肉眼可见,秦雨柔光洁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 但自从刚刚发生的事情过后,现在李恒把云寒换下,用上了这把哀雪,李恒却是觉得拿在手中,都有些不对劲了。 不断的向前走,一直下坡路,地势不断的变低,不断的深入地底。终于在经过了四个岔道口之后,在一条矿道的一半,发现了一只鬼祟。 心里想的是要送达列斯一个漂亮的气功波好还是直接来一击爱的铁拳。 拉彼斯身体一动,身影模糊,离开原地,刹那之间就离开了他们的包围圈。 珩少第一时间想到的除了担心给上官兰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外,更多担心的是家里面的老爷子,秦老爷子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败坏秦家门风的新闻,尤其是戏子扯上豪门的事儿,何况还是有不光彩历史的上官兰萱。 高庆属于那种想不通就不去想的人,也就是传说中的不求上进!用高庆自己的话说,我想不出来我还去想,这不是缺心眼吗?做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山娃子刚才所说的这些复杂的想法,以前青牛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 第93章 穷极一生,不过青史留名 细雪纷飞,月光垂落,一片深冬清幽之景,却是被残肢遍野,腥风血雨所打破。 城下喊杀震天,骏马奔驰,马踏震天,戎人围成一个圈,包围圈中心刀光剑影,血光四溅,但在外围却是看不分明。 乌尔吉同样策马绕圈,其实压根就看不清包围圈内部是何等情形,但他嘴上功夫却是压根没停,反正也插手不上,他也不敢插手 但现在芝芽说这话就有些奇怪了:她并不是海灯幽灵,而是灵芝仙子,两种类之间,肖正哪能用她的血呢?这不符合规律。 所以,这还不得我来吗?肖二夫人以这句话结束了讲述。之后便笑着等着饶雪空表态。 技能:探知术:全职业共有技能,损耗魔法值1点,探知不高于自己等级十级的怪物属性。 下面就是等着流月和柳若絮上线了,为防惊风等人去而复返,风萧萧决定继续在这里盯着。虽然可能是自己多虑,但总归安全第一,两人大概也不用多久就会上线了。 六阶以下的海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妖兽之所以强横,靠的是ròu体,而人类修士的ròu体虽然比妖兽脆弱得多,他们却拥有智慧,以强大的炼器之术造出法宝,比妖兽的ròu体更强大。 纯阳灵气来自于谁,她已经知道了。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她已遇到了一个唐慎,怎么可能还有一个纯阳体质的人? 回嬷嬷,嬷嬷不是让我出去走两圈吗?所以我就到殿外随便走了两圈。 初恋很容易成为一段铭心刻骨地回忆,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初恋经常半路夭折,无法开花结果,可大多数人都记得那份魂牵梦绕的感情。 看了看楼梯上和白彩姑并肩而走的肖正,肖灰儿心头愣:怎么又出现了肖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云南官府向宁州瓷窑一次性注资三万缗钱后,宁州瓷窑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就顺利的开展起来了。 说起这个,蓝昀煜脸一顿,他把下人遣散,只留下蓝彧、李茵、蓝垣渊和温芜几人。 阮东邪看着容礼离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也许自己真的老了,越来越不明白这些年轻人的做法了,以前那些人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这些人怎么老赶不上去死了? 这可是她前世的时候总结的经验,已经收集的情报,有些人,有些事。都是他一步一步计算好的。若是现在抛弃了这些棋子,将来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可不敢保证下面的手下能够安分一些。 出来空间戒指,冷墨雨到了一杯茶喝,想起来昨天邓阳说起鉴名楼的压轴东西,那时候她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呢?冷墨雨微不解的问夜冥,因为夜冥跟本尊本体就签了契约,所以她心中想了什么夜冥是全部都知道的。 殊不知,在亚特尘希的眼中,她却是一副被揭穿心思的害羞模样,脸红彤彤的、眼神上下乱飘就是不看他。 但这已经是它最后的绝唱,炽烈的毁灭黑光爆发,以它为中心瞬间将整个熔岩巨龙吞没。 “可能是八字不合吧!”毛新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摸了摸鼻子,淡淡道。 在这颗星球的历史上,原本人类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员,过着被无数强大野兽追杀,乃至于圈养的悲惨境地。 这次来苍擎峰,她之所以之前会真的那么愤怒。还不是因为白尘不愿意成为武魂殿的附属宗门,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尘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 第94章 抢手货 此话一出,场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慕璃儿紧握此间剑,眼神决然而凶狠,已经有了和枪魁拼命的打算。 紫衣女子呼吸急促几分,她手头上其实有可以对枪魁勉强起作用的蛊毒……寒玉蛊,虽然大部分寒玉蛊已经被制成毒丹,给赵无眠用以温养先天万毒体,但她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用奈落红丝培育出一只体内带有寒玉蛊的蛊 不过沉默着用箭羽比在镜头前一会儿后,她就轻勾唇角的,放下了手中箭矢。 杨峥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他总想,同样是亲生的儿子,为何杨峰就处处受宠,而自己在亲娘眼里,竟然连个要饭的都不如。 “梦想吗?也许战场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敌人的刀剑可能会划伤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可能斩去你的手臂,甚至割破你的喉咙……确你定想好了?”一边指挥菲尔丁将旅行用的物资装上马车,江枫一边随口问道。 林玄大舅王兴国一眼便看到了松鹤厅外的那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顿时瞳孔一缩。 但是,对于他的所说,古寒甚至都没有仔细听,王焱说完之后,之间古寒那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 一个商人能把生意做到八省五十二府,并且在两京也有买卖,若无通天的关系,怎么能够? 景曦的办公室里,富常生看着摆放在橱窗里的几艘巴掌大的军舰,一脸怀疑。 但是楚江河脑海里的那只金色巨瞳有些蹊跷,看样子应该是修炼神道的高手,境界还不低,说不定还在自己之上,看样子楚明辉的事情可能会生出一些波澜。 塞西莉亚想道,但这个瞬间,枪声响起,塞西莉亚刚有反应,毒q手边的篮子忽然扬起,一部分苹果飞向了塞西莉亚。 “加鲁鲁炮”钢铁加鲁鲁左手的加鲁鲁炮发出一道寒气直接将超恶魔兽冻成一团冰块。 不过骂归骂,叶风却没敢真骂出口,目送东方瑶晴出去,再转过头一看,叶风就汗颜了。 “风哥,我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到王望山上去,遇到一怪道士算命,还硬是要帮我算一卦,你猜最后他怎么说?”蛇皮神神秘秘的道。 你还要寻找什么?难道是你不能相信“真实”的就是“痛的现实”吗? 希望本身是巨大的痛苦,或者痛苦是希望的化身:生命再轮回,我一无所获。 却不想云千梦这人当真是生冷不忌,竟是什么也不怕,是无欲则刚还是什么?一时间,南蓝看向云千梦的眼中充满了探究,不明白这楚王妃心中到底是作何打算的? 自他们修成神明法身后,就选择了退隐,进入当代神皇闭关的圣地———汤谷安心潜修,不问世事,给年轻天神腾位。 此处接近城门口,临近集市区,百姓路人人来人往,在此处与男子闲聊,莫说皇亲国戚,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也鲜少露面,因此云千梦只以浅淡有礼的问话寒暄,并未让丫头们掀开车帘,免得落人口舌。 伊织跑进了一个公园里面身边的樱花散落着飘零落在地上非常的美丽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在公园的天空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条由水母兽组成的河流飞速的向着东京湾的方向飞去。 因此上,他们学着叶风的样子,雁过拔毛、虎过留皮,干得不亦乐乎;敲诈勒索的手段也日趋成熟圆滑,胆子也是越來越大,只要不是挂元老院和皇家鹰旗,他们就敢拦船刮钱。 ------------ 第95章 江湖人 苍花娘娘忽然出现在此地,着实令在场两人都没想到。 陈期远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眼神凌厉,向前踏出几步仰望着苍花娘娘,“苍花楼的楼主……来寻我等二人做甚?” 苍花娘娘用传音入密的法子改变了本音,所以赵无眠倒是没认出她,只是觉得她的身段儿好像有点熟悉。 不过赵无眠对沈湘阁的身子也不甚了解 便在众修惋惜着,认为鸿钧恼羞成怒,将会第一时间对付已经逃跑的耶和华、撒旦两大混元强者,内心幸灾乐祸的时候。 “嫌弃你?都多少年了,我不都撑过来了?现在嫌弃算什么?”柳耀溪一连串的问题把夏梦幽问懵了。 董庆尚脸色一阵变化,他明白,董冰已经完全清醒了,不再受自己摆布了,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光速飞行中,虽然也能被人给攻击,但是相对来说,被攻击的几率要低的多了。 现在的风楼,已经是稀稀疏疏,只有一些本土修炼者进出的身影了。 他先回参了一下各系功法,然后顺手将修为也升到五十七级。大感浑身状态极好时,才与罗夫打起了商量。 两人本还疑惑着,这会有什么特殊的信息。然而,他们心里的问号还未站稳,那张纸上的几行字下面便隐隐透出了几个字。 此时,李海洋见已经成功吸引了日本零式的注意力,便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实现约定好的陷阱方向飞去,其实在飞机飞上天后不久李海洋就发现了对劲。 “阿姨,你跟叔叔一起去吧,正好我们也可以跟柳耀溪聊聊。”云飞羽开口了。聊什么?我不会真的只是做了个梦吧?!但是我有种预感:这个梦并不简单。 “噢,梅姑七天前才开始修炼。只是好奇怪,她手里一直捧着一团白气…”石鼓牧纳闷不已。 刚刚精神力又出了问题,他忽然感觉大脑爆炸,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导弹内置的红外近炸引信,感应到附近的高能热源,立刻引爆弹头。 熊妈不是化人,她甚至无法主动在精神世界联系她,一旦遇到危险,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且这气息无比的讨厌,这就是那些大人物口中所说的洪荒界的修仙者了吗。 莱温特对丽莎所做的一切,深深激怒了这个出身平民窟的年轻人。 牢笼之中的雪狮子仿佛感受到了众人的心思,微微抬起头来,灵性的竖瞳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晶莹,流露出让人心中一颤的哀伤之色。 看着眼前苟延残喘的斗笠菇,维克多没有多想,直接派出了天蝎王。 以她如今的寿命,她私以为一百年生一胎孩子已经算是频繁的了。 可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心里的火却是被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高飞也不挑剔,使了个“魔法伎俩”,把长条桌清理干净,取出自己提炼的魔晶,一块块整齐的码放在桌子上,总共十六磅。 五条熊焰和禅院直毘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到赤血操术这几个字。 另外的一个年轻人,刚想要站起来去吃,就被后面的人渣一个球棒打倒在地。 但是好像是因为这个外科医生的手法不是太娴熟,猪仔男子当场就没有气息。 在乔诗怡当时入职的时候,于胖子就有心思了,尤其是知道乔诗怡家境不算好的时候,想法更多了。 可是,我乐颠颠的站在酒店门口等待林卓巍,却看到他下车后,细心的绕到副驾驶,温柔的把李飞儿扶了下来。 ------------ 第96章 玉如意,碎于无极 戎族午后破关,如今过去一夜,连十二个时辰都没到,因此消息还没传到京师。 晨钟响彻,无数文武百官迎着潇潇雪幕,踏过太极殿前的白石地砖,入殿上朝。 如今距离景正帝驾崩,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戎族扣关,太子昏迷,朝中却是迟迟没能敲定出新的继位人选。 其实若真想选个皇帝,直接把皇长孙拉出来举办 这时,作为海盗大军盟友的鸾亲王和穆炎等人见到大势已去,也不得不选择暂时撤退,不过他们飞行的方向却和海盗大军逃跑的方向不太一样,并且是分成不同的方向撤退。 侯方宇手上的动作立刻就停住了,瞪大了眼眶,心中汹涌澎湃……这是肉香? “贵妃?”李霜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她甚至不敢高兴,唯恐一高兴,这就是个陷阱。 “轰”的一声巨响,木栅门直接被撞破,然后倒了下来,一下子砸在落地的那名男子身上,那名男子嘴里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接着眼睛一翻,两腿一蹬,直接倒地气绝身亡。 只是这只镯子实在是太显眼了,和她现在的身份很不相配,于是她忙取了下来,放在玉盒里,放到了系统空间里。 连最听话的真白都把自己抛弃了,季空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没有爱了。 张靓莹一听眼睛一亮,这也是写给自己的,有些期待的看着胡杨。 “建立地球虫洞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只要能回到地球,我们就有希望!”比才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是,刚才有一个骑着马的年轻人从这里经过,我们想要截住他。 听到这话的云魁:“……”看着地上被自己扔出去摔碎的酒杯,瞳孔猛地一缩。他刚才与太后也喝了,那么他们肯定也中毒了。 韩墨卿无力的闭上眼睛,现在的她除了躺在这张床上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成越看着她的脸,那表情太过于认真,那眼神太过于深情,倒是米佳被看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耳根开始莫名的有些发烫,脸蛋也开始慢慢的有些发热发红。 蒋蕴柔闻言,轻轻一笑,“那就麻烦你让人送些黄连到厨房交给我,记得,多送一些。”说着已经向厨房的方向走过去了。 “好嘞。”摊子里面的男人端出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了他的面前,随后又送上来一个羊头。 “族长您好,您叫我萧雅就可以了!请您帮帮忙,带我去找我儿子。”萧雅礼貌的说着,内心却非常着急,恨不得马上飞过去月亮山找儿子。 跨越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的无尽海之后,在翻过横断山脉,就是青石大陆了。所以此时一个年轻人,独自跨过海域之后,立即向前走去。 他们两人的话让江俊杰无法再逃避,他也怕自己会因为这个而失去那个,也害怕自己会因为身在其中而看得不清楚。 “怎么?向来不收徒弟的人,他就收了你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徒弟吗?你瞧瞧你跟我说话,有几句话是完整的?马上带我去!”妖妖用命令的口气回复她。 “工作餐!”吴麒靠在真皮沙发上看着她做饭,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金月仙囧了!在心里呐喊着,“师父我要跟你绝交,哪有这样的师傅呀?随便你们俩说吧,我假装没听到,这种话题,我一大姑娘肯定不能参与,想反驳吧?自己刚刚犯下错,哪有脸在这顶嘴,无语望天。 ------------ 第97章 这不是你的脸 细雪如勾,飘零四散,空气中带着深冬的冷意,吸一口气那股寒意便自心肺涌进全身各处。 苍花娘娘负手而立,气度不凡,还是不理解陈期远为何会如此简单就放了赵无眠。 她蹙眉道:“晋王目前唯一的生路,就是和洛朝烟合作,举兵打进京师,再行靖难之举,他二十年前帮了景正帝,如今又帮景正帝的女儿,也算是缘法 “你还记得你前世的记忆吗?名字有没有?”马克想到什么,急忙问道。 “心血来潮吗?”古月安问,其实他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相信谢雨留也有,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种话。 她在现代用惯了好东西,那些实在粗劣的她看不上眼,后面这两样也是中间偏下价钱的。但这么一算下来,她还是一下子花了五钱银子。 而地下城的物价中,一份盒饭也才20金,其他吃穿用品全都处于低价位。 长雅学子们既痛恨成默何德何能,摘走了长雅的高岭之花,又惋惜谢旻韫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上成默这样平凡的男生。 卜希姑娘蓦然愣了,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家兄长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话。 他们这些生意人之间的话,袁屿听不太懂,却觉得很舒服,这种不牵扯尸、妖、道、鬼、邪、煞的平常话,他总是觉得听不够,车窗外的风吹进来的时候,袁屿就睡着了,他其实很累的。 饶是如此,他们对于黄牛的痛恨,依然没有减轻,神奇宠物店如果都被黄牛占据,他们这些普通人,想买到宠物就更难了。 只见安娜在那里捧着饭盆在那里狂吃,而林楠则是自己把菜拨弄到自己的碗里,坐在餐桌的另一边,一副我不认识她的样子。 关嘉天作为润州知州,地方上最大的官,同时又是杜锦宁的大师兄,帮着杜锦宁主持这个茶会义不容辞。 他自然清楚,王鹏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去搞惩贪这种事的,弄不好就有可能授人以柄。 一条长长的血痕显现,在高大如山的脊背上如同出现了一道裂痕,而血腥之气喷射,一溅三尺远,躲闪不急的薛云也被溅了一身。 张斗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苍渊这次差点就伤到根基了,不过伤得最严重还是那双腿。 洛千寒摇头,这里若真的是深渊,按理来说这里的光应该比刚才的地方更加暗。 可‘胸’口突然传来的疼痛,让王炎赶紧低下头去,自己的上衣也是全部缠绕在‘胸’前,显得自己被王昕刺伤的事情是真的,可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候风大人和九老爷也从一个洞口钻出来了,满眼都是诧异的目光。 李南故意把胳膊撸了起来,露出两条健硕的臂膀,凝结的肌肉块跳动非常。 在进攻或防御作战中,掷弹筒班一般担任近距离火力支援任务。进攻时常用来压制对方的火力点,在中国战场上对日军威胁最大的主要是重机枪,一旦判明我军机枪阵地位置,日军便组织掷弹筒集中射击。 苍渊和千机的酒是一定的,但千机一定是第一个喝光的!所以这一幕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好了,我就随便说两句。”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况且他觉得这节柳枝也不像是普通的柳枝。 江黑江白就更不用说了,徐大公子身边的贴身护卫能是没用的吗?兄弟俩相互配合,杀起人来跟砍菜瓜似的,说是黑白无常也不为过。 ------------ 第98章 血染青衣,青绮也 景正一年,五月中旬,夏。 时逢景正帝靖难成功,江南苏家在靖难期间,给予景正帝多方支持,如今苏家家主,苏宗孺便要去京师受功领赏。 景正帝四月末靖难成功,五月便举行了登基大典,照理说那时候苏宗孺便该去了,但这种天大喜事,他打心眼觉得自己的发妻得和自己一块去京师才行。 而苏宗孺的发妻,名 林雨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芷惊讶的表情,但无论哪种表情,都会给他一种惊艳之感。 安娜此时如同着了魔一般伸出了手,这颗水晶被一条黑龙环绕飘到了安娜的手上,安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什么。 烈骄阳不信邪,展出奇术,瞬间,生命之力如瀚海一样,可怕的生命之力惊动风云,似乎百万里天地的生命之力都聚集在她的手掌上一样。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坂田正夫手下人的袭击,受了点伤!”林天说道。 原来白色的光芒此刻已经完全被战神翼染成了金光,众人只觉得金光万道横扫,紧接着轰隆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那绿魔人的惨叫声随之传来。 日本战舰撤出了萨马岛对开海域,中国舰队俘虏了武藏号以后。一直躲在莱特湾内的美国人开始了行动,他们纷纷驾驶着船只开出了莱特湾,靠进了刚刚还硝烟弥漫地战场。 巨树之下,竟然沉浮着仙兵之影,宛如,那是一件无敌的仙王之兵留下的印记一样,影子所焕发出来的一轮轮仙芒可以刺穿天穹。 目前,自己能做的只是等待,祈祷,希望部队能多拖住敌人一分钟。希望这残酷的巷战能让德国人望而却步,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本来还想让阿金出来,但是阿金不擅长时间变化外表,神人族外形总会时不时恢复过来,所以,阿黄只好勉为其难,戴着礼帽走路自己的路。 可能很多人会认为,爸爸选择离婚才是有情有义。错了,不离婚才是真正的有情有义。因为爸爸说,桑夫人已经40,还没个孩子,那时候离了婚,可怎么办呢? 沈随心从他身上下来,简单的整理了下衣衫,倒也不羞赧或不好意思。 “是的,她是主战派的人,但是希望她最后能想明白,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的胜算会低很多。”高凤天说。 一边说着,一边记下需要帮忙带回来的物件。栓子娘点了点头,口袋中的钱还是带的比较充足,不需要担心。 嘴巴都笑出了一朵花,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了看沈羽。图瑜靖,他们是不指望,但是沈羽还是有一点希望。哪个男孩不怀春,沈羽如果被他们怂恿过去,那还真是让他们无比有成就感。 看看自己面前的这拨人,想着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带着去北原“传教”的就是这拨人了,周大人顿时头疼,原本还只是不想见到这拨人,现在,周大人盯着胖总,这胖子怎么就这么的面目可憎呢? 与安早就打量过他们,就算不知身份,而且他们穿着素雅,也看得出衣着饰品不凡。 京兆府衙不敢做决定,大理寺也看着四卫,叶统领将消息汇总报给皇帝,陛下也只能点头,将所有军营的物资清查一遍,官员撤换,此事不了了之。 苏靖轻声解释着,话语平静温柔,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他在母后身边轻声说话的样子。 ------------ 第99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三日后。 太原城内,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即便不设宵禁,街上也是人影寂寂,接近百万人口的晋地第一大城,此刻气氛却宛若鬼城。 偏头关破了,是晋王勾结了戎人,放戎军入关……这个消息在太子的操纵下,已经传遍了晋地。 即便此刻宁武关与雁门关还未破,但舆论还是一发不可收拾,蔓延全城。 有 疾冲而来的萨博掀起强烈劲风,吹飞面前阻拦的海军士兵,右手龙之爪挥动,如狂风般席卷而出。 我连忙把头一偏,张郃长枪直接从我的右耳边擦了过去,然后,我不假思索,身子一腾,退后了好几步,接着长枪连点。 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难看起来,首先注意到这一幕的自然是林子云了。 不过答应过她一起去费雷泽玩的,如此看来又要推迟好长一段时间了。 那个蝎子说起来也是个相当强悍的怪兽,在整个沙漠当中纵横了很多年。 姬若华笑着点头,同时转身回到马车之上,街边围观之人的讨论声也传到了姬若华的耳边。 上一世的时候沈平记得他在一零年还是一一年的时候,才会将TVB的股份易手,而这位大佬也活到了一四年,年龄超过百岁,让沈平不得不佩服。 沈平和曹雪近来,引起了人们的注视,他们在和曹雪打招呼之后,就有一些好奇的打量了几眼沈平。 然而出国能做的事情有什么?在房间里闷头大睡?随便找个网吧一钻去打游戏?那这住宿费和网费可是够贵的。 听到索隆和娜美两人却说,路飞没有在说话,只不过看到路飞那不在意的脸色,娜美心中有种不好预感,路飞真的会老实吗?不行,绝对要看住他。 至于他们所期待的RPG是哪种,自然是那种大制作、大成本、大体量、有宏观的世界背景的游戏,最好还是VR游戏。 被抹去了神龙之躯的水元大道化作一条透明的长河,洪荒多元宇宙当中的水系尽在其中,滚滚道意扑面而来。 千樱满怀期待的点开奖励面板,看完之后,伴随着的就是满心的失望。 而且,司马炽也是心里有想法,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到现在没有立皇后了。 董维现在心乱如麻,他现在只希望钟飞并不认识华君兰,希望华君兰刚才那个电话是虚张声势。 不纳粮这一说法一时间在嵖岈山传开,想升职的人也都暗自记了下来,传承口号:东汉野犬凶如够,唯有嵖岈山上是晴天,嵖岈山上不纳粮。 楚谕被自己的大胆猜测吓了一跳,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能惊破天了。 只是想要使用特殊的能力,那就得消耗灵石的力量,或者是消耗别的力量。 果不其然,当两个主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完幕后,果然是其他的节目,这让还抱有期望的观众们算是彻底失望了。 虽然出去的人不多,但是一路上都没有遇上盗匪,完整的出去,完整的回来。 “好,谢谢你了。”陈胜男开着车进入了别墅区,找了找就找到了四十七号别墅。 就算他愿意“大义灭亲”,可是他皇阿玛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心狠之人。 夏敏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就在这时,一只黑鸟在他们的头上盘桓了两圈,落在在了他们身旁的树上。 ------------ 第100章 我已入江湖否? 绝境之中,晋王定不会苟且偷生,而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早在五寨城中,陈期远决定抛下赵无眠一人离去时,赵无眠就已经猜出来了。 陈期远与晋王乃是至交,在偏头关破后,他一直想办法将晋王从这死局中救出,为此才绑架赵无眠,但在五寨城中,可见一普通老者面对戎人都尚且宁死不屈,陈期远这才恍然大悟。 普 秦慕宸再次进来的时候,头好像有些昏沉,迷迷糊糊似地。安念楚看着他走进自己,微微皱眉,这难道生病了还喝酒? “白蛇走了,我看你们也不会再有反对意见了吧?”金山门主霸气外露的道。 “这边的事情基本都处理好了,明天我就带可可回老家去了,我爸和我妈都已经知道她的事了,一直催促我把她带回去。”客厅的沙发上,慕容雪一边敷着面膜,一边装作很随意的说道。 “高大哥,什么是天梯?我们又要做什么准备呢?”陈香好奇的问道。 这酒瓶可是进口的那种酒,所以瓶子做的非常的坚硬,如果砸到了普通人的头上,不死头上也能烂个大窟窿。 此时仙气缭绕,到处都是天兵天将守卫着的仙界天庭的后宫里面,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坐在床上面。 路旁的房门突然被撞开,走出了几头突变的“怪物”,或者说……曾经的一家三口。 “这位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告诉老师,”米雅凡的声音很多人都能听到。 但是,显然这名战士无法驾驭这股狂暴的力量,所以只能暂时释放出一瞬间,这个锁链定然起到了封印体内的那股力量的作用。 沈清姝还觉得奇怪,这苏奇便走了,她与苏流云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也回了院中。 纷射四面八方的火星一落地,则迅速嗡一声,燃烧成火焰,插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上面烧。 于是这顿饭吃得自然就气氛融洽,尤其是许嫣曾经在这里体验过当服务员的味道,所以她再次来这里有不同的感触。 秦九玄的基础剑法早已经修炼到了大圆满,自然领悟了其中的精髓以及技巧,所以教导姜娴,自然也毫不费劲。 龙敖点头答应,我们刚往回走了没几步,突然整个甬道里,传出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秦娇娇对视上她天真的眼神,不自禁地想要在这个眼神里找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别的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高家,可能就是黄家为首的京都派系。 陈望,著名营养学家,洛阳大学食品系主任,现代食疗法倡导者。 过了不久,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位医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赵云走了出来。 他这么一问,叶五奇顿时就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带着这些东西,叶南风和潘建龙去了学院外面的一座山下,尝试炼丹。 “季组长真是不怜香惜玉,我主动伸手,你也不握一下。”若雅声音娇柔的说着,一双春水荡漾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墨,看得那叫一个旁若无人。 自己的颜儿,再做什么事之前想的,都是先询问自己,和自己达成共识再去执行,特别是离开京城,去到很是危险的连城,心下真的感动自己曾经对她说的话,她真的记得清清楚楚。 “你这样的人留下来只是祸害,与其让你祸害其他学生,还不如离开这家学校,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叶修留下一句话往外面走去。 ------------ 第101章 师父 雪花飞荡,深冬寒风却偶尔夹杂着几缕火花,带着几分炙热之感。 忽如其来的震天爆炸已经惊动了整座太原城,无数人走出屋舍,眺望着王府的方向,均是神情恍然不可置信。 而昔日赵无眠抢马的落霞街,此刻既无落霞也无马,唯有两个雪中厮杀的男人。 打斗声惊扰了落霞街附近的住户,但此刻多事之秋,风声鹤 八旗现在是什么个样子,康熙也清楚几分,正因为如此,康熙才格外的重视汉人,了解汉人,才可压制住汉人,八旗已经不像是没入关以前了,整日的提着鸟笼子闲逛的旗人太多了。 “姨娘为何这样说?”妙雪端着蜜酿青梅的手僵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郭静君。 等蓝采和缓过来,人早就跑走了,急得他赶紧踉踉跄跄跑去搬救兵。 而王府也向他们戏院发来邀请,请听松在八月十五中秋节的那天去王府表演西游记。王府不同于一般的商贾之家,后者还可以因为实际理由出言婉拒,而王府的邀请则等于是一种不可违抗的命令了。 皇倾舞看到韩亦初眼底些微的退缩,她眼中闪过黯淡的光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底,看着脚边的雪,干净澄澈,仿佛她对他的心一样,一如初始,再不动摇。 她的车子来到门口处的时候,就被直接放行了,进入了里面以后,停好了车,陆南泽就直接走了出来。 乔茜茜听着田毅弘的话,知道田毅弘想的这个办法是一绝后患的。 还记得他好不容易搞定了李尤慎和柔姨娘,正打算到关家去找她的时候,却在关家大门外看到她站在两具被大火吞噬的棺材旁边,倔强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陶尔拉着愣住的苏宏哲跑出餐厅。身后的咒骂声被他们抛在身后。 查来查去,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警察也只能作罢,收队回去了。 “父皇,儿臣觉得若是推行变法,反对阻力依旧很大。”赵兴说道。 另一边,鸣人则没有这么顺利,随着重心的变化,查克拉的控制难度成倍增加,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河里。 而第四处村落,是最深入康德领的一个村庄,姑且能算是深入险地。 此前佐助也尝试着归纳卷轴奖励的规律,一开始,以为是完成献策越难的,会对应越高的奖励。 “鲍司令,你受伤啦,不严重吧”叶庆年说着的时候就观察着鲍里斯的伤口。 “哈哈,果然如你大师姐所说,你肯定不会相信的!”钟凌梦笑了起来,同时从浴盆下的抽屉中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手机,直接打开了视频通话功能。 毕竟原本的规定是兽人拿到了号码牌之后就可以进入兽人学堂,只要异能等级不低于橙级就可以进入,到时候只需要再通过一次测试之后,就能算是正式进入学堂了。 当初顾廷烨跟他说皇子想见他,他简直难以相信,觉得顾廷烨是为了骗他来汴京,才这么说的。 慎二双手用力在马背上一撑,魔术回路全开,不顾身体损伤地强行从大源中汲取魔力,填补身体的亏空。 垂首拜见中的邵柳儿再次抬眼偷看之际,恰好见到无心那转过来的面容。 猴二把鼻血往回拉了一点点,僵硬的脖子挣扎地用力地转了一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阿sa的侧脸。 自第三重山门开始,每座山门后都有存放各种宝物的福地,唯有以自己的力量轰开山门,才能得到门后的宝物。 ------------ 第102章 抱抱 太原城外十里处。 董玉楼身骑高头大马,眺望着太原城内的火光,脸色阴沉。 这些天,他一路行来,沿途经过些城镇,倒也收拢了些军力,但和原先计划比起来,明显差得远,目前他领兵才一万三千余人。 解敬钊带领的那一万残军呢?也有消息,他居然也在晋北四处游荡,收拢四散军力,而后去了宁武关,估摸是 正当她想得失神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打开她隔壁的水龙头,跟着洗了起来。 初志明早些年来到翡翠国做生意,在当地也积累了一定人脉,因此当有华夏国商人与当地人发生冲突后,初志明就会来这里充当和事佬。 白墨闻言不乐意的挑了眉,感情今天他俩不分个胜负,就得承认自己是禽兽了? 饭后戴上诺大的茶色墨镜,背着香奈儿定制款拼色双肩包,走进电梯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蓝雨琴被气得差点暴走,混蛋的学生他见过,但这么混蛋的,却还是头次见到。 凡事都是有个先来后到,好不容易盼到戴媛昕变成植物人,你这个穷千金有什么资格参合自己跟我抢时夜霆?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的利用这些钱,把该办的事全部办掉,不必顾及太多。 苏里里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倒对时夜霆阴晴不定的态度非常排斥。 当天下午,赵健就被紧急送往医院急救,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过来上班了。 对于饺子,刘夜非常喜爱。除夕之夜,难得有空闲时间。于是刘夜便组织一家人亲自动手包起了饺子。 “飞飞,”司蓝的声音里夹着笑意,她甚至隔着听筒能听到一股温柔。 许美静的倾城,是叶偲芩最喜欢,夜店必点的歌曲之一,她声音好听,唱起这首歌來,很有味道。 应该是上数字课的丛老师突然走进了办公室,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容榕抬头看去,不禁愣了一下。 帘帷让风吹得微微拂动,凌东舞透过它望着窗外,那碧蓝碧蓝的天,没有一丝云彩,叫人只想胁下生翼,能飞入那云霄深处去。 至始至终,她都扶着北冥烨的身体,让男人紧紧靠在自己怀里,而北冥烨就算是意识不清,也是将黎洛薇的手抓得牢牢的,不给她任何离开他的机会。 周围的目光不在是那种鄙夷和厌弃,相反的是是祝福和羡慕,祝福两人能够幸福美满。 罗玄冲天而起,一旦这些封锁线交汇成功,便是帝佛如来也未必出得了这片昆仁境了。 她这般做了个全套,朝阳子心里纵是不满她刚才进门时的反应,心里的气却也消了许多,便也不再计较此事。 唐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着实不明白,他明明知道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为何还带她来问这事。 而霍政来说,他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作战和保护霍刚的安全,他是霍刚的亲卫,所以目前来说他也没有太大的任务。 两局过后,傻房二居然获胜,沈安虽然一时没有想明白,可李治却看得清楚。 这一次黄鼠狼郎中没再坚持,取出金针插入到江月奴的头顶,三针下去,江月奴忽然睁开了眼睛,怒喝一声,伸手掐出一个法诀来。 李恪知道,自己的爆发和灵活无法与吉巴相比,便稍稍缩了一步,继续利用力量的优势,卡死了吉巴。 在黑暗之中飞了不知多久,分身林二还是没有感觉到穿过了宇宙壁垒。 ------------ 第103章 杀机直来 细雪纷纷,夹杂火花。 王府内打斗声震天响,但也不知内里具体打成什么样子……武魁级别的高手搁那儿厮杀,寻常宗师靠近都得被余波震死,顶天也就离远点,站高点用望远镜往里面看,但偏偏火光漫天,一片赤红,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直到打斗声止,火焰滔滔之中,漫天雪花还未靠近,便被高温融为水珠,不时有屋舍 他这么一问,我瞬间反思了最近这段时间的自己,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儿,他不给我电话或短信,我似乎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但是我没有不想他,就是因为想他,所以我才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需要一周左右以后,你的视力才会慢慢恢复。”傅鱼抬头看了看我的眼睛说道。 方昊天没有过多去纠结这个空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上他只为了帮他测字。这样的高人行事神秘莫测,自有他的原因,现在想也想不出,待自已可以知道的时候对方肯定会让他知道。 “妈,这才是您对我的最好弥补方式,放心,这辈子我都会死守秘密的。”宋云染笑着。 “狼神,我是出家人,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问我。”老喇嘛冷哼说道。 这阵法打不开,必须要有布阵者的一样东西,而这个阵法要布阵者的血。 姜思静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呼吸了一下,少年身上的气息更多的被她吸入,的确是感觉元神舒缓了许多,只是这点儿真龙之气,是不够提升元神强度的。 “呵呵,没事。”我抿嘴微笑了下。这事儿陈姗姗主动下来找我道歉,那不管是她或者朱伶俐故意陷害还是真的忘了清洗,也都过去了。 假钞确实是别人给的? 哥哥陈诚和皇军勾结? 帮助鬼子收购战略物资,他们通常会把钱存入银行以换取外汇,然后通过美元英镑这种硬通货在港城收购物资运抵回来。 莫蒙尘全程封堵他的接球路线,连续卡住了他十秒,直到最后,他终于有机会拿球了,却被莫蒙尘狠狠地撞翻在地。 她将一条蓝绫,卷着三人,像是荡秋千一样,带着三人飞在半空。 大冷的天他出个门这么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手一两银子,转眼之间就遇上了衙门当差的。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方式,就算威廉以不要脸的方式疯狂搜刮人口,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个任务,这还是他拥有玩家任务系统,NPC面板的牛逼原因,若是正常玩家,估计会直接被卡死。 洛枫情自然也把那些人记忆被改变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凤爪。 还好她有空间在手,又会一手好厨艺,默默做生意闷声发大财,先赚钱要紧。 若不是威廉、燃烬、老皮都在劝他别在玩了,否则装备就输没了,这货搞不好仅能生个裤衩回家。 “家里人知道我来这,托我带点货,这唇妆和眼线怎么样?”王旭淡定地轻咬嘴唇,抛了个媚眼,若即若离间散发出些许妖娆。 按照这些宝物的能量强度,就算硬堆,也能把一只猪堆上道灵大尊的级别了,被方纵吸收后,却只能产生御道级别的能量波动? 他应该感谢这次瘟疫的,要不是这次瘟疫,他还不知道他的阿衿有一个惊天大秘密呢。 那次徐年被救进了皇宫,回来后发现主奶奶宣扬她已经死了,所以她被阻挡着不能进徐府。 ------------ 第104章 时之道也,天人合一 细雪飞扬,王府之内的火势愈演愈烈,初晨的天空满是火烧云,赤色遍布城内。 巫明穿着自街边抢来的白袍,在城西宁安街飞驰而过,一个眨眼,他便躲进一处屋舍,屏气凝神。 白袍之下,他也是血肉模糊,浑身焦黑,飞掠间都在飘着血,干净白袍很快便被染红。 晋王将火药都埋在书房之下,爆炸之时,玄铁板阻 “听说你老爹是当年东北的第一号人物赵阎王,现在办了实业,就成赵太祖了?难怪你和郭青牛敢在杭州横着走。”刘欣吸了一口雪茄,朝赵甲第遥遥喷出一口烟雾。 老校长笑容诡谲,那帮抱着看戏心态的大伯不管是职业圈的还是业余爱好者,都不以为然。 说道海神禁卫就不得不说到海神殿,作为雅典的两大传承圣地,他们雅典神山和海神禁卫所属的海神殿一直都是劲敌。 于是乎,整个神界大多数一流家族和宗门开始一场浩浩荡荡的改朝换代,那些被种下灵魂种子的人都顺利的成为了这些家族和宗门的领头人。 这样那样的问题纠结在心头,钟奎真的郁闷了。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时间去看看,径直去了吴老汉的家,刚刚把车子架起,吴老汉神秘的样子告诉他一件事。 在惨叫声落音之时,李沧海就看见那攻入元帅府的那些军士口吐鲜血,犹如一枚枚炮弹一样的被人从元帅府里面给打了出来,落地之后,这些军士挣扎几下就很不甘心的死掉了。 “你怎么看?”任瑶华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问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没有表示意见的任瑶期。 对方刚刚受了重伤,但是也是一个硬汉,而且俩人关系很好,曾经一起并肩出生入死。 张天和默然不语,眼中猛的绽出一道锐利的精光,他自从上次被李云东引天雷击败后,回去闭关苦修,修为功夫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早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够一洗前耻。 炎山兽的身体宽三百米,高近百米,牠的十八根触手,每一根都有着将近百米的长度,而且似乎还拥有一定的伸缩功能。 柳如是脸红的诱人呢,都不敢抬头了,顾横波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叹,如弟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一桩好事,还是做了一桩蠢事儿。 回去的路上,陈子珏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圆玉,一眼看去,上面纹路清晰,算不上出色,却也很是喜人。 徐辉一手拉着那孩子的胳膊,我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就拉着他朝楼道旁边的厕所拉了过去,吕后追了上来,想要拉我们,畅哥一把拽住吕后“你一边去!别让我给你急眼!!!”畅哥眼睛红红的,异常愤怒。 “我们等孩子们睡了之后再走吧。”简喻转过头去看着藤原煜,轻声商量着。 卫曦、墨嫡、“叶刺”一行人出了玄鸳塔,刚到玄鸳帝都城门不远处,身后传来鬼王煌垒的声音。 邢国宾抬头打量了一眼天空,却发现夜空中月明星稀没有任何乌云存在,很明显的晴朗之色。 简喻简直有些无言以对,这病房里只有她和他,竟然还问这样的蠢话。 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胆略,见到她都会远远躲开,生怕被她迷住了,也被莫名其妙废掉修为。 想着晗,我笑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张洁说的没错,你最相信的人,就是伤害你最深的人,我很好奇晗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为了得到我?那么当初他干嘛违反约定,去找他人。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 第105章 风波顿止,斩将者出 赵无眠因再度中寒玉蛊,折磨他许久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才在生死之间下意识回忆起他曾用过的‘回溯’之法,加之龙纹青玉佩驻守灵台,没让他连同自己的记忆一块‘回溯’,由此才能得证本我,突破天人,算是巧合中的巧合。 若没有身中寒玉蛊,若他没有调动奈落红丝,若没有乌达木的生死压力,若没有龙纹青玉佩,甚至于若 门子许久才回过神来,摇头道:“伯爷忙着呢,谁也不见。”说着就要关门。 他原来还指望菊花脸上有癞皮,没人肯娶她,那么她也不会怀孕,那一切都还来得及,谁料已经嫁人了,这么巧也怀孕了,这可怎么办? 这些风投大佬们显然都是用惯了导航仪的主,乍一看这样一个导航仪出现在自己眼前,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直观印象里,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导航仪,而是一个自己行车路线助理。 菊花尚不知道爹娘已经把自己的亲事议过一遍了,还在参观张家新宅院。 有个老汉就叫道;“这才逮没一会哩。这边没有,准在那边。它还能跑上天?”众人就都笑起来。 这一次,在罗右有些怪异的目光的注视下。田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田路摇头的动作幅度很大,让叶兰的双手一时间把控不住,从头皮上滑脱了出去。 娘俩正唠叨着,杨氏和张槐进来了,槐子手上提了两只老母鸡,杨氏手上也拎了个篮子,里面都是鸡蛋、鸭蛋,另一只手上则是用草绳穿着的两只腌猪肚。 不能炼制成魔法药剂或者丹药,而且又不知道如何长时间保存的话,大部分元灵果实注定会被浪费。 赵兴笑地淡淡的:“正要他不还回来。蔡京是什么人,他的画意极工,对这些豪奢的东西,他有着天生地敏感。这箱东西他还不回来,就得用一箱设计稿填满这个箱子。 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秋玄也已经习惯了四个石头人一起进攻,十个石头人一两次的合击,秋玄可以硬生生的承受下来,而不会受到什么很严重的伤害。这也是秋玄在段日子里,身体在石头人的拳头下得到了十足的进步。 断情在内测的时候是华山大弟子,公测后就没有上线了,所以断情还没有与风轻云淡见过面更别说争夺门派大弟子的称号了。 就在雨韵不安地想抽回手立刻逃离这间病房时,终于听到了声音。 “这个……我不好说,如果全部真实的说出来,我怕大人你以为我挑拨离间的。”秋玄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秋玄心里暗笑,估计你下一句肯定是没事,一定要我说出来,不然怎么能够表现出你的英明神武? 老者出现之后,也是瞬间看向萧凡,然后脸上露出笑容,朝着萧凡这边飞了过来。 “家父身体一向健朗,多谢挂心。”黎曜天淡淡说着,大手很自然地搂在了苏沫的腰上。感觉到黎曜天突然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虽然不疼但是苏沫还是看了他一眼。 全场顿时沸腾了,特别是楚门的剧组那边,更是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 “然后她开始了复仇?”埃莫斯坐在一边,好让受伤的腿休息一下。 “那你们看看这款吧,我刚进的货,最新的呢。”段言指着柜台里一台黑色的摄像机说道。 “见鬼,这不是投降,我马吉尔从来不会投降,这是合作,懂吗?合作!”马吉尔一脚踹在提林屁股上,提林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翻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 第106章 醉人不醉己 太原城外血腥味凝而不散,天空垂落的雪花都染上了一分血色。 乌达木全靠一身硬实力自大军中冲杀而出,但其实也没杀多少人,甚至都不如赵无眠当初杀戎人先锋的多……他知道自己一旦落入包围圈就是死,根本就不恋战,趁着大军还没将他围住,杀出一条血路就运起轻功狼狈而逃。 但这对于士气的打击仍是极重。 陈飞不得不佩服,尽管知道她在撒谎,但却又无懈可击,还是那句老话,她不愿意说,就别逼她。 我一心一意屈尊降贵想要嫁给你,你竟敢这么对我!你不觉得愧疚吗? 毕竟她不会亲自询问仁棠这些,但既然突河已经这般坦白,诚恳的模样也完全不似欺骗。 这话听着很尴尬,但乔恩心里却偷着乐,要是人人都跟李家乐这么想,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跟陈飞在一起了。 “目前我也没有她的信息可以提供给你。”他的确需要一个交代,但不是靠别人。 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孙宁已经钻到保鼎宗真传弟子堆里,双手还在比划着,显然正非常认真的描述慕凝雪杀人的情景。 “那现在呢?现在你有时间了吗?”陈丽芬说着瞅了一眼紧闭的休息室。 “世子殿下!属下错了!属下口误!属下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绝……呜呜呜……”后面的话语统统被伸来捂住嘴的手挡住,那下属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滚滚法力即便一分为五,仍然如五道可怕的风暴,几乎在刹那间,就超越了孙宁本来的法力。 在大门口处张灯结彩,加上一些复古的装饰,还真有一番古典韵味,像极了古代那些古玩城里的场景。 剑气和刀光轰然爆散开来,可是双方力量还是有差距,姜一刀只是停下了追逐的脚步,眼里略有惊骇之色,他没有想到西门飘雪比自己低一个境界,竟然能够勉强挡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听吧!她们多想念诸葛玲珑,都来不及跳下思绪之车,便唱着歌儿朝诸葛玲珑拥来。 “在房间里,我们也不敢打扰,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虎长胜走了过来,看着古飞无奈道。 只是这种感想还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不经让他有些懵逼了。 王冬不但性格骄傲,更是十分倔强,既然说过不用武魂,他就一定不会用。只是不断加紧攻势,他就不信霍雨浩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张晓儒在办公室,找特务队的人单独谈话,彭太守和魏雨田大部分时间待在特务队,如果他们真有问题,特务队或许有他们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身在地球,就永远无法突破到圣人之上的混元境界。 “怎么?害怕了?那就不用跟着我,该干嘛干嘛去”古飞淡淡的说道。 随即感应了一下几具骸骨,一共有四具,生前都是男人,而且能感应出,这些人死了约莫有好几年时间。 他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这佛珠毫不起眼,无任何特色,但是触手光滑细腻,应是被人经常拿在手中捻过的。 当然也有部分人认为,楚枫距离仙王还太过遥远了。即使楚枫拥有绝对领域,他们也不认为楚枫就具备了仙王之姿。 还有些不畏强权,其实是覃氏产业的娱乐报刊,仍旧大肆报道着丑闻。 穿着西装和中山装的华锐医药代表,其所到之处,没有给其他药厂留下半点的挣扎空间。 ------------ 断电了 小区断电一整天,现在都没来电,看待会来不来吧,不来今天就只能请假了(悲) 手机只剩3格电,再不说明一下就要失联了。 如果来电了我就把这章删了赶紧码字。 ------------ 第107章 横竖都是嘴 苏青绮关上房门,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确保各处都紧闭后,才向赵无眠投来视线。 赵无眠被她放在床上,四仰八叉,双目闭着,眉梢轻蹙,俊美的面容清冷又带着几分出尘,腰间的无恨刀则被苏青绮挂在了床边……就是裤子那处有点让人不忍直视。 苏青绮下意识拂了拂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搞不明白慕璃儿怎么会把赵无眠给 蜘蛛腿与战斧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爆鸣,随后,罗毅的身形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的连连后退,这种大型BOSS的力量,绝对是不可以用人的标准来衡量的。 饭馆,一张桌子上,坐着周白跟董涌,周白的那一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啤酒瓶,他倒满一杯子啤酒,然后抬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当然,懂得采集蛛丝的人就这么多,这些人被那些实力强劲的队伍雇走了,其他的队伍便也冒险,招募那些新手,不过,那些队伍一般情况下,实力都比较弱,遇到危险可能自顾不暇,更不要说保护那些负责采集的普通人。 因为他感觉,只要自己有任何一个动作,那陈羽凡手中的攻击便肯定会在一瞬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白羽向下一看,发现雪儿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类似于点穴一样被定住了。 毕竟,黑袍人认为的罗毅不可能战胜巴克,这根本就不成立,罗毅与巴克之间,胜负至少是五五开,甚至更高,现在这个黑袍人说罗毅不可能赢,这不是诅咒罗毅嘛。 本来所有人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准备看着随风而逝的神话破灭,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正当几名法师要‘名垂千古’,前面那人突然前窜了一截。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视力有足够的信心,还以为原本就看错了那一个字眼。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青年警察不再犹豫,抽出腰间配枪打开保险的一瞬间,枪口已经对准了单色和腾翼。 匕首尖刺精准地命中要害,将等级压制产生的未命中条件降至最低,虚拟网游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盗贼,他们看的不是本身数据,更倚重自己的手法和技巧,杀人的技巧。 拉住了尼古丁。此时陈羽凡已经开启了真理之眼打量起了多宝鱼的属性。 在简短的问候过后,何芝白便引着我们上了大楼来到徽嗣杺的特护病房。 “三头领,属下有急事禀报!”两个迅魔来到楼顶便对着悠哉晒太阳巫魔单膝跪地禀报道,声音里透着惶恐不安与焦急。 仿佛乌鸦的不详之声,本来沼泽丛林就显得阴暗污秽,这片丛林更得其中精髓,哪怕在天柱二层,这片地方也是声名显赫。 看到剑气被轻松粉碎,叶强情不自禁的提起了心。就在他犹豫着是否继续出手的时候,叶强却发现对方的血量下降了些许。原本的惧意瞬间消失,叶强再度迎了上去。 子夏明白了,原来,是让自己投胎转世,忙叩头谢恩,绝不让大家失望。 不过说起来,倒也没错,这里确实是顾氏的宅子,只不过使用的人,是流寇而已。 之前精锐战斗部队能够拖延四个接到总管,但换成强哥布林就没这种配和,实力也不足,最后四大领不得不提前上场。 崩芭二将大怒,几记掏心铁拳打在金大牙肋骨上,二位将军尽得元帅真传,神通大进,这几拳可比黑虎掏心厉害多了,根本就是掏黑虎心。 ------------ 第108章 除夕 软榻之前,幔帐拢着。 夕阳自窗前穿过,透过透明幔帐,依稀可见帐内人影。 男子盘膝坐在榻上,怀中抱着一位女子,女子双手搭在男子的肩上,两人紧贴在一起……约莫就是这么个姿势,不过两人此刻都没什么动静。 两人双目紧闭,阴阳二气流传周天,抚平赵无眠的内伤外伤,也是精进苏青绮的内外之功。 名校之间的挖人,早就行业的潜规则,由于学生都是自愿的,也没有强迫,所以许多普通学府也是敢怒不敢言。 “学着呢,一些基本的功能都掌握了!”马勇说道,同时在心里嘀咕着,就是每天看电表转得呼呼地有些心疼,这玩意儿也太耗电了吧? 司马烦坦然受了这来自江月白的赞美,施施然回到原位,开始静心养神,就算是借他人之力行自身之法,对经脉的损伤也是极重,至少三日之内,他是无法再度出手的了,好在眼下这情况,并不需要他继续出手。 对他还有其他领导干部来说,只要能赚到美元,那怕是赔钱也愿意接下这个单子,因为现在国家缺的不是人民币而是美元,给工人们发的工资是人民币,从拉脱维尼亚那里收到的却是美元,然后就能用这些美元去引进技术了。 骆绝尘,是第一次遭受到身边人的背离,也切身地感受到了孤独。 如果是袁人凤,此时此刻,他应当会用最响亮的声音呐喊,以行动与语言向北冥夕展露自己的心意。 对方显然是被韩队长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一张脸上写满了茫然。 “不会的,他们只会对我进行言语攻击,不敢对我动手的。”珍香焦急的说道。 PS:应该是写的差不多了,如果有什么遗漏的,我到时候还会补上。 洛天涯也知道这里耳目众多,不宜多说,便抱拳作揖,表示明白了。 古千寻直接了当的问了起来,他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关系到儿子一辈子的幸福。 因为明年这个时候,方腊就要揭竿而起了,作为方腊集团的灵魂支柱摩尼教,势必会高姿态登上历史的舞台。 这日午后,林音与任玥二人在院子中晒太阳。此时已是隆冬,前几日本十分寒冷,但这日却太阳高挂,阳光热烈,照的人暖洋洋,很是舒服。林音趴在石桌上,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任玥,思绪如潮。 “开炮!”骑士号的主离子炮打出一记穿膛炮,一炮击沉数架敌舰。 恶来心急,眼看着到嘴的肉要飞,赶紧冲上,结果却被一人挡住,白凉儿此刻面色苍白,却无半点惧色。 杜姆蹲下撤回了掩体,“可恶!响米我会代替你活下去的!”杜姆的眼角带着泪水,毕竟这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伸手将自己头上的蓝色簪花取了下来,而后用蓝色的簪花将两个河灯给固定在了一起,这才又恢复了兴致将河灯放回到了河里。 屋内的代璋此刻也走了出来,经过了开始的震怒,现下他已经略微平静一了下自己的心情。 守城是一件累心的事,上次都城被围还是十年前的事,围城的是四海帮的人,那时候天欲都城还没有外城一说,城中只有数千罗罗,那时四海帮正当巅峰,出动了两万人,围了半个多月,也没把天欲都城打下来。 “那我问你,血神是不是就是我爷爷?”龙灿儿‘精’神恢复了好多,抬着头问道。 拿出了手机,林心遥最后是选择打电话给赫连泽,因为她的脑海里想起的是赫连泽。 既然说到了赫连,那单习聿觉得有必要把一直缠绕在心头觉得很可疑的问题说一说。 “说不让你跟着过来你不听,怕了吧?”清源看了一眼一脸畏惧的叶巧巧,埋怨道,叶巧巧也不做声,只是抓住清源的胳膊紧紧的躲在清源的后面,清源那‘肥’厚的脊背让叶巧巧很是安心。 她也听哥哥艾琪提起过,南瑾风去找过她几次想要联系她,但是哥哥最终都回绝了南瑾风,说他和她已经失去了联系。 “珏儿”。皇帝走上前紧紧抱住他,声音中有着一丝哽咽,此时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平常的父亲而已。 可他终究还属于凡人之列,不成元魂,根本难以一窥诸天大道,造化自然,长此以往,浑身血气衰竭,三五百年之后,依旧魂归魂,土归土,临到头来还是一个土馒头。 “害死你母妃的凶手”?陈越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他还真会扯,她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再扯下去是不是要说是她挖了他家的祖坟? 看到火球,秦斌冷笑一声,即将突破炼气八层的他已经能够将真气外放了,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秘密,任何人也不知道,还是在古画空间中偶然发现的。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何婉婉的模样。就算我再怎么精心打扮,能有她那么漂亮吗?以前岳恒会和她在一起,说明他也是喜欢漂亮的吧。 但这一刻的新奇体验,这一刻的羞涩,这一刻的情动,却是死死烙印在了她的心头,再也挥之不去,忘之不掉。 枪尖抵在剑身,就是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涨红了脸的高万厚,证明他已经是竭尽了全力。 而那两个青年在进入店内后,和一个看似掌柜的人低声交谈两具,就被带入后院。 “龙先生,这样的地方,我估计除了鸦片以外,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了。”席治宇看到村庄的样貌之后,也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愧是婆婆,就算我要跟伍峥离婚了,他都不忘最后再往我身上榨一次。 一曲舞罢,场间掌声轰鸣,这舞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境,让人沉浸其中,洗涤神魂,今晚的酒意、燥热也仿佛减下去了不少。 因为直到此时,华夏方面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这让所有人都在好奇,是不是噬魂知晓了这次的危机,所以打算放弃了? 不过却是没想到在这血神山上,因为那些血族使者输出的能量,居然刺激的他直接迈入了神级。 即使是一千年后,货船进港过了海关之后还得排队卸货呢,何况是一千年前?一艘船等着卸货等上一月俩月的太正常了,而码头上如果全都由秦浩说了算,光是这谁先卸谁后卸,就能玩出无数的花样来。 ------------ 第109章 登基大典 年关后的第三天,京师,大雪。 大雪连绵,宛若白色幕布自天垂落,初晨,早饭的袅袅炊烟顺着雪幕拂上天空,街边茶馆,酒楼等大堂都摆着火炉,供人取暖。 大离年关休沐十五天,直到元宵节后才恢复生产,这是自景正帝时期就流传下的制度,洛述之还未登基,自不可能更改,因此京师大多人都停下活计,享受难得的假 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杀了她,她被带到申屠家,说出这个秘密怎么办? 他知道那些实验室遇袭背后有她的参与了,而且他以为唐且死了。 但叶妙却觉得,男生在冬天穿羽绒服最好看了,羽绒服软绵绵的,人看上去也会可爱几分。 “绝对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你们先拖住他们。我们准备强攻了。”王朝阳对乘警长说道。 虽说汉中府人不惯种棉,但因这时代还不像他们后世一样有农药、化肥保证,所以麦田一年只种一季麦,之后再种的便是豆类、油菜等,其实也可以改种棉花。 二十五架国产“黑鹰”和几架轻型武装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上,发动机已经全部开车,做好了起飞准备。部队在机场边集结,等待最后的命令。 “是呀,这几天急行军真是太累了,达瑞队长,不如我们一起到处走走如何?”杰拉在一边搭话。 身上的铠甲也尽被除去,只余下单薄的衣物,若不是她为神主之体,怕是无法承受这荒凉星球上的恶劣环境。 “够了,别的以后再说,我问你,这五个兄弟的伤是谁弄的?”达瑞的声音很冷,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而就在易川心中想完这些的时候,旁边的空气微微波动,影子一闪,韩香的身形缓缓的出现在了易川身边。 所以陈飞自掏腰包把那个地给买了下来送给了王二,王二知道知道特别的感谢,一直保证说肯定好好讲打铁的技术发扬广大,为村民创造便利的生活。 那瓶子中的红水一落入肚中,武一便感到一股清凉从胃中升起,开始在全身游走,最后停留在了双腿上,没过几秒钟,自己腿上强烈的肿痛感竟然神奇的消失了,而且身体中的力量也好像恢复了许多。 等到空白终被现实里冷冷的灰色抹开,他看见了鱼织剑,向着自己的胸膛削刺而来。 乞丐帮一往后退,哥老会员们士气更盛,原来这些乞丐们这么不经打,真是屎克郎垫桌子腿——不行硬撑,不经打还煮熟的鸭子——嘴硬,哥老会员大部队蜂拥似地进入了乞丐城,好像大功已经告成。 “副,副队长,那两人走了。”一处草丛中,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陛下我认为这件事情可以让我的儿子来做,我儿子虽然年轻但是这几年一直跟着我做事,这些年历练让他心思整密,非常的合适’右公爵说道。 当夜晚的第一缕月光映现,德古拉斯就起床了。望着清冷的月光,他再次思念起家中的蕾娜和福尔德等人。 叫胖子的人没有应答,直接走向洞口,路过我身旁时,还他大爷的踩到了我的手。 冰荒玄界张开,所过之处,连那夜色都被冻结一般,化为了冰蓝色。天上神剑呼啸,地上寂静如冬夜。 尤其是连续用力之后,路禹的手开始发软,手中的剑也变得越来越重。 ------------ 第110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京师浮华门。 登基大典在即,门前守军已经全部换成了大内禁军,严查入京各色人等。 浮华门前刚挂上的大红灯笼随风轻舞,堆积在灯笼上的几缕雪花由此落下。 守卫们身上的铠甲与兵刃都被冻得梆硬,握着刀柄的手通红,视线透过雪幕,凝视着形形色色的入京者。 年关刚过就来守门,禁军们也是人,心 他把谢云湘当姐,要是还看姐的下面的话,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荒唐。 关锦璘蹲下身子,从邬天鹰怀里将王国伦的尸体夺过来放在草坪上,只见他的脑门上血迹模糊;胸部也中了几枪。 “恩!”炉火噼里啪啦地爆裂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加多了炭火的原因,又或者从来都没有和夜幽尧如此闲聊过,她有些紧张,总觉得屋子里有些热。 银袍圣人话语阴森,凌天一指,又是霸道的仙芒,而且直逼叶辰元神。 “我们这的确是有个空缺,但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兼职,我看还是算了吧!”物业经理连看都不看徐雅丽的爸爸一眼。可脚步却放得很慢,似乎又不是真的要拒绝徐雅丽的爸爸。 那火盆后摆放着一张白玉床,床上挂着层层叠叠的黄色曼纱,曼纱上绣着暗纹,而那暗纹虽隔得较远,看不清楚,可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却是谁也不会认错的。而普天之下,可以用这一个正明黄颜色的人,也只有一个。 当年苏染染离开苏卿寒的相思之苦,也随着天空中的残云,随风飘散。 吴馨自然不会明白赵铁柱的想法,在看到赵铁柱的没有继续劝说的时候,也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显然,对于白粥,她都产生心理阴影了。 和黑白较力,力量是一方面,技巧又是另一方面,智慧同样也很重要。 临走前,都曾回眸,第一次对叶辰露了清醒的笑,也不知是沧桑、感慨,还是欣慰,他们逆转时空而来,虽改变了这个时空的轨迹,却救了万域苍生。 刘大嘴角扯动,居高临下,一掌向着力王拍打出去,顿时,轰鸣滔天,无形之劲力登时降临,尽管力王临时将力量英雄劲力尽数涌出,也只能将刘大的攻击之势一滞后。 不过张易也没有在意,毕竟这些神仙以前都是没有拍过多少马屁的,如今肯拍自己的马屁,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童恩像中了魔似的点点头,慢慢地转回身,走上台阶,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门里。 “哼,”宋铭冷哼一声,控制着鬼兵王当先往风车之内进去,而他跟司马逍遥也跟在身后。 烧仙草滑溜溜的,舒舒服服地含在口中,似乎连心情也都跟着变好了。 “别这么说,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谭海成也悄悄调整自己的情绪。 穆西风见此,露出了一丝冷笑,话说长这么大,还他妈没见过不怕死的呢。 两双充满爱意的眼睛久久对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们忘记了屋外的一切,心里,只有彼此。 不仅是全场武者,就连人皇宫的殿主,都是看得一脸懵圈,满脸的不敢相信之色。 要知道,这几年下来,降临的天外生灵经过短暂的潜伏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肆虐灵武大6。 他身穿雪白的战衣,发丝也是雪白的,就连眉毛都雪白,很是英武,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像是装满了故事,给人万古沧桑的感觉。 ------------ 第111章 无眠,没有证据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太子啊?” “该改口叫圣上啦……” “按照流程,等登基大典结束后,圣上就会来城墙之上走一圈,而后再吃午膳?” “不清楚。” “也不知道午膳上都有些什么美味……” 雪势愈发浓厚,大离宣武门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说个不停,直到一青衫公子架着马车来此,门前 “额……是……”艾尔艰难地应了一声。不过随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感觉到腹部的疼痛感正在渐渐消失。似乎他的那种猜测也并非完全正确。 之所以有这样的名字,是因为这些岛屿上,全部盛产各种果实,其中最为香甜可口的,就是一种黄金桃,丁火尝了一口,的确非常美味。 在接近三人时,黑肤青年往奇丝迪丝撞了过去,他演技不错,看起来像是跌倒,也许撞到奇丝迪丝身上之后,奇丝迪丝挂在腰上的钱包,就改了归属。 “那走出山洞的少年狂龙手抚宝剑喃喃自语:为何在这宝剑里我感觉到了一种冤魂,莫非这是剑魂……”他的话无人回答,宝剑轻吟几下。 生海境与融窍境的区别,不仅仅在于玄力的蜕变,肉身也不知道强悍了多少。 先是在很久以前咬舌头,现在打脸。千百年中历数全提坦族,唯有她这样一个低级神祗拥有这样的魄力,敢对他以下犯上、敢对他做出大不违之事。 一想到这里,蓝幽明的头就又开始垂了下去,就好像自己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似的,总之相当的沮丧就是了。 说着托着一脸不情愿的上管紫苏打道回府,其实根本没出过家门。 就在她们充满怀疑的目光里,佐尔一晃手臂,将掌中的机车钥匙抛进身后的泳池内。 外面有人进来,秋日的阳光总归是不再猛烈,但是光芒仍旧一样。一点点灰尘在阳光里飞扬,全部都是星星点点的痕迹,阳光遍洒,多了丝丝层层的锦年金华。 “我们走吧,远方,没想到养了这么条白眼狼!一点都不识好歹。”刘乐美气咻咻地说。 身形一顿,林牧身周的元气突然暴涨,地上的尘土,仿佛活物一般,飘离地面迅速的不安的颤抖着。 “是。”那名秦军起身在前带路,扶苏跟随在后,轻舞,星魂,张良,以及阴阳家的人也在其后,而名家和公输家的人却是在原地等待。 走出石室,几人并没有受到阵法的阻挠,轻易地,五人就驾轻就熟的摸到了大部队所在的储藏室。 宝钗和探春都是端庄受礼,兰心蕙质的,万事不肯多出一步,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会深深地藏在心里。 君青蓝暂时别了李从尧,朝着纹娘走了去。短短几日不见,纹娘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 但是,更加令人震撼的,是环抱着这颗巨大的菩提树的盘龙暗狱蛛。 她本来想说“死变态”的,但考虑到孩子还在场,所以临时改了口。 “回掌门师公的话,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明这次说的是大实话。就是陪张良去赴宴而已,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中毒的。 清军架起云梯,一千重甲兵爬上了城头,果然没有遇见明军任何抵抗,上了城头之后,就看到有接应的明军来给他们带路。 想到明天就是倒数第二天和日向日足约定好的时间,夕日红觉得自己可以抽空看一下。 ------------ 第112章 天道无情,我有情 赵无眠的确没有证据,洛述之绝非庸才,行事间手脚很干净……但所有人都知道,有没有证据根本不重要。 自从赵无眠取了晋王的二十万大军后,局势便成了‘谁活着,谁就能当皇帝’。 因此赵无眠一开始进宫,就是奔着杀洛述之去的。 青冥剑鞘穿着洛述之的心口,钉入龙椅之上,红到发黑的鲜血自洛述之的胸膛 “那又怎么了?”跟拍导演有些懵,难道就只是因为第一个关键人物是梁姑,所以,她就懒得多想,直接去梁姑的房间吗? “车神,车神,刚才是我有眼无珠,我求你原谅,求你收我为徒,收我为徒吧!”从盘龙山上下来的黄瑜,更是当场跪在了陆明面前的说道。 突然,耳边想起熟悉的音乐。 唐初颜回头,便看见了抱着玫瑰花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杜肖生。 于是,陆明手中的灭世剑,不由紧了紧,一旦季若菱想要动手,他立即也会动手。 几乎没人去看剧照怎么样,全都在为柳纤纤抱不平,热搜节节攀升,就连方忍和徐烧的热度都被宋尖尖的热度压了下去。 “不用。”虞唯立即摇头,却扯到了胸口的伤,疼的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对于姜天明的才华,王林也认可,在这个圈子内,能比得上他的人,很少很少。 杜肖生搂着 唐初颜走在沙滩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沙滩上有不少人,海浪声很大,人们的声音也很大,有些吵吵闹闹却给人一种无意的温暖。 安南省作为华国最发达的几个省份之一,好玩的地方自然不会少。 如果是别人,敢掀开夜九尘的披风,让他的秘密暴露,怕是绝对命丧当场。可这人是花洛兮,夜九离为杜绝秘密流出,只能杀了现场的人,毕竟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一拳打断了追踪者的脊椎骨,一拳打破了追踪者的脑袋,再一拳把明明失去了脑袋却依旧可以动弹一下的追踪者直接打爆成为了一片烂臭血雾。 周龙飞如果能够近身,那么就能轻易干掉他,可是额如何近身,这其实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随着长枪的不停飞舞,何青璇释放的银蛇被一一击中,就如破了水球一般,化作水流,落在地上。 无论是那只怪物的外表,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都证明了这只怪物就是屠玉口中的梼杌。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们上一秒还在谈论梼杌,下一秒就见到了梼杌本尊。 旋即又都是将自己的视线是看向了周龙飞和李达那边,在看清楚了情况之后也是不得不在心中是承认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你怎么就冥顽不化呢……你……”周琳琅忍不住抗议夏士勋的说法。 阿克拉不敢话,更不敢出声询问!注视着老者稍有萧条的背影,掩饰着内心的骇然。 魔王三号……‘魔王’两个字对她来说还真是当之无愧,我这个二代魔王对比她差得还很远,不过我知道的那个三号,虽然也各种利用别人不告诉人家,但也没有这么冷血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我对她的认识还不足吧? 但在一些夸克星旁,会存在着一些其他的极限星体,那些引力不够大的极限星体在夸克星旁时,一道由粒子物质建立起的粒子桥就出现了。 他的身材很是高大,这种神色出现在他的面容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的感觉。 ------------ 第113章 自然是江湖 稍早之前,偏殿一处隐蔽角落,苏青绮寻上苍花娘娘,用传音入密说明了赵无眠的计划。 自从赵无眠学会了传音入密后,姑娘们也都会了。 “替身?”苍花娘娘柳眉轻蹙,琢磨少许,道:“堂堂天子若是在登基大典上用替身,可不是小事,一个不慎便要被弹劾,有损皇威……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洛述之真有这么干的 “虽说你独孤风实力很强,但是想必你还没有自己的领域吧?哈哈,领域之中,我便是主宰!想杀我幽冥,本尊便让你看看是谁杀谁!”幽冥鬼尊那刺耳的嘶哑声响彻整个天地,然而却是未见其身影在何处。 寻望着那萝卜的脸,那男人瞬间感觉呼吸一禀,然后,有些痛苦的张大眼睛。 空荡的巷道漆黑寂寥,却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害莲蓉一步三回头,总感觉后面有双眼睛盯着似的。她紧跟上苍梨的脚步,担忧地抓住她的衣角。 湛溪转过头来看着太后。两人的目光长久地对峙,交换着别人看不明白的讯息。事到如今,他还能求什么?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没有退路。 大家互发着香烟,聊着开心的话题,当爷爷把一挂万响的鞭炮点响时,那响声响彻着整个夜空,他好像在向全村人宣布,我孙子在材了。 虽然所有人心怀困惑,可是在丞相的话下,在柳如眉杀人不眨眼的气势之下,不管是不是心服口服的所有臣子,都还是柔顺的把那些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面。 轻云看了看苍梨,似乎是征求她的意见。虽然他觉得这已是最好的方法,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还是要让苍梨先同意再说,免得她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又要让人担心个半死。 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从圆锣上传出,形成道道波纹散向四周,接触到石台边缘时,便化作一层金光,冲天而起。 阳光很暖,墨宸的心里也是,感谢上苍,让他遇见满满这个精灵,但愿他可以一辈子,不,可以永远的守护满满。 陈霜降立刻欣喜地坐到了窗边支着耳朵听,学堂跟这一间房子离得很进,因为天热,学堂那边都是大开了窗户,所以毫不费力地,陈霜降就听清楚了苏先生的讲课。 她的夫家,也就是林家,如今落魄成这个样子,钱财入不敷出,有出无进。林家药铺倒了,林家酒铺残了,墙倒众人推,就连商会里,超过九成的会员都在挤兑他的夫君林星魂。 乔乔丝毫没有将她那种完全没有威胁的眼神放在眼里,放下包,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难道你没插手?”萧墨寒沉声一笑,沉寂的黑眸,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潭,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心思。 当黄霸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剥的一丝不剩,绑在了菜市口的中心,到处都围满了人。他发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锅烧沸的汤。 “我走不动了。”她说着,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后,才起身回到别墅内,拿着手机,拨打电话。 司马沂这一个事情做出来倒是真把何金宝给气到了,所以才是爆发了这场好久没有过的脾气,又是不敢对着陈霜降吼,又觉得气闷,只不停地猛拍着桌子,差点没把这桌板给捶穿了。 “那个…嫂子,如果你有适合的人选,能否先介绍给我?”周子豪觉得有些尴尬,伸手抓了抓头发,不太好意思看着她,眼神瞟了瞟。 ------------ 第114章 三条线索 大雪纷飞,掩盖人迹。 赵无眠在登基大典刺王杀驾,即便杀的不过是替身,但大内已经容他不得,再堂而皇之待下去,也只会让世人觉得‘这反贼怎么杀了皇帝还能留在宫中,其实还是公主指使的吧?’ 若是如此,那赵无眠这一切可就白做了。 不过在此之前,赵无眠还与洛述之有话要谈。 太极殿后的书房 队里的警察都加了一夜的班,没有人休息,天亮一个个都挂着黑眼圈。 萧霆拿着烟花走到一旁的空地上的时候,就看到萧弈正悠闲的靠着回廊的栏杆,指间点着一支烟正默默的看着他们。 而且公爵老夫人不喜欢,放在谁身上,可能都有疑惑,毕竟她回到罗斯德家族时间很短,以后的公爵老夫人肯定会对她转变观念的。 虽然宁知秋说的委婉,并不粗鄙,可她那种居高临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鄙夷,比那种言辞激烈的羞辱还要让辛艾觉得不舒服。 放下手机,辛艾看向外面,天近黄昏,落日余晖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黑暗即将到来。 喵团子明显也有点蒙:“喵?”它之前不是躺在屋顶上晒肚皮喵?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顾义半死不活的耷拉着眼皮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找点水喝——泡面他是买了,问题是他忘了买锅和烧水壶,连微波炉都没有。 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陆锦城来了,他一出现,学生们激动的尖叫起来。 当然,顾子凌也习惯了,盛凯不回家过夜,只是,她知道盛凯不敢乱来。 不再迟疑,云七夕立刻与顾远一起抢时间救人。吩咐其他人备材料,打下手。抢救生命的时候,每一秒都很重要。 他们胆颤心寒,却抵挡不住造化神殿的巨大诱惑,向着造化神殿缓缓行去。 “好好好,你们俩是一国的,我不是!行了吧?”卓宇峰耸耸肩,端着水走到一边。 关于田昆的死,自然是秘密执行,并没有宣扬他的罪行,毕竟他的罪关系着皇上的面子以及宝珠的清誉。 听到天机图器灵的话,碧游仙子再次娇笑连连,心里暗暗夸赞,“师傅那老顽固给的东西,也不是全都是没用的东西,最起码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如果叶尘梦没记错的话。这是当初自己在绅士的时候给兰黎川拍的封面。 胡老头不能确定大胡子男人所说的话是不是事实,但是他已经隐约有些感觉到这件事的可能性。 当这个消息传到后方的反炮兵指挥所时,海登堡登时翻了个白眼儿,就这么直直的晕了过去。 当然了,为了保证初雪的安全,李牧聘请了专业医生和护士跟着一起来到巴哈马,对初雪进行全方位的保障,这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养母的忧虑。 她醉了,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似的,声音没有半分克制,而她的声音无疑是对他是大的鼓励。 “冰精灵,暴风雪”清斗毫不留情,见沙奈朵一出来就想要直接封锁住沙奈朵的行动,当真恐怖如斯。 徐昊收回了黑光,觉得自己以前所谓的金身异能就是这样,根本就不能随着自己的身体进化而进化。 “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怕的吗?”噩梦神七嘴八舌也说不服雨痕。 人才嘛,总是要多多益善的,尤其是南海郡现在还真没啥人才,南海郡十个县,这十个县的管理者都是挫子里拔高个儿,能在原本历史中出名的一个都没有,现在好歹来了个司马徵。 ------------ 第115章 满城风雪,只为两人 赵无眠离开太极殿,来至方才进内门的城墙边上,马车内的额日格与乌尔吉已经被关入天牢,徒留一座空荡荡的车架与孤苦尼姑。 尼姑坐在车架外的木台,双腿悬空,规规矩矩并在一起,膝上横放无恨刀,手里则拿了块柿饼,看样子已经吃了一半,视线正望着高高的宫墙,也不知在想什么。 “观姑娘,一切顺利,不日我就 罗恩沉默着,因为是这样的,当时如果发现自己的“魂魄”还存在着,肯定会毫不犹疑的消灭它。 柳晓梦的一番话,让柳青山身子都坐正了,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威严。一股高贵的气息,自其身上一闪即逝。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罗恩数了数,地上躺着六只飞天螅的尸体,而有二十多只深潜者的尸体。 “张叔,最近可能有人跟踪我,你回去后将车牌号换一下,老爸那边随便编个理由应付一下就行。”宏远将东西送到新的安全屋,对着张叔嘱咐道。 活跃的细胞能够更轻易的吸收其他的元素,这也进一步解释了为何修仙的人可以辟谷一直接在空气中吸收食物中有的元素,直接满足了身体需求。 格里南看准时间出击,火球与风刃居然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椭圆式的飞碟模样的攻击。 你们这些家伙就是天生欠踹,老子拿脚踹两下你们是不是就懂了? 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怂了,对面这三在外都是凶名远扬之辈,尤其是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伟绩至今广为流传。 当时他还吐槽说“现在的学生为了直播效果真舍得卖力,这一看就是假的”之类的话。 他歪了下脑袋,面罩上的大眼睛微缩,头顶像是浮现一个问号,是的,彼得有点疑惑,为什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相近的家伙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当诡异的是,定位点明明显示他们就在超市的上方,但水底下空荡荡,就像是一片空地,连个超市的影子都看不见。 等她唱完,李昱才开始根据她唱的地方,出现的问题,一一进行纠正。 他没有异能保护自己,而且被异能者利用控制,一旦与别人动手,反而伤的人是他。 长门看着对方在那自我陶醉,忍不住皱了皱眉,爱之练体术,他确实没什么时间去了解,因为之前在他心里,轮回眼就是最强的,根本不需要去改换道路,放弃查克拉去学习其他的什么东西。 翔太与隼人是属于不喜欢受约束的人,宁愿在外面冒风险讨生活,也不愿去里面吃人家的白眼剩饭。 思索着,他伸手另外一个手臂,上面满满的令咒是父亲的遗物,枪兵犹豫片刻,心中想要知道自己御主死亡的想法战了上风与他完成契约。 肖景海由得她哭,没有如往常一般被气走,也没有如往常一般上前哄着。 马冬从宾馆一出来,便给王颖秋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看到昨晚的电视和今天的报纸广告了,王颖秋说,她昨晚上光顾打麻将了,也从来不看报纸。 客厅里,洛娜从冰箱里取出一份草莓派,扭头看见劳拉一脸警觉的蹲在沙发上。 九转玉琮幻化的利刃隐隐约约——以前,都是明晃晃的实物,现在,随心所欲,若隐若现,却寒气冷冽,真是无刀胜有刀。 ------------ 第116章 未明侯 正月初九,大雪。 礼部已经紧锣密鼓提前准备了五天,如今洛朝烟一回京便可举行登基仪式。 不过是苦了锦绣坊的一众女织,当初耗费心思做出了登基礼服被赵无眠一剑鞘捅的又是洞又是血,根本用不了,满心心血功亏一篑……不过洛述之与洛朝烟的体型本就不同,这礼服就是完好无损,也不可能改一改再用,那捅烂便捅 不过黄林和二长老的状态也不好,他们全力抵挡着寒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此刻,李天逸和老王则走了过来,此刻,门口处只剩下一名保安在主持人脸识别系统了。 一张张照片,一个个场景,一个个不同的地方,全部照片一共是128幅,全景展示了301公路沿线路段的情况。 “不认识,我去了团部几次,也没有见过你。”欧阳红雪摇摇头。 高君自然不在乎这些,他仔细翻看着通话记录,其中有一个号码最近联系很频繁,但事发前后却没有通话记录或者短信,聊天软件中也没有任何记录。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都宁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害怕惊醒着寂静的一刻。 经过几日的修养,沐灵双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虽然恢复了,可是少了以往的那种活跃与俏皮,眉宇之间,始终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本以为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却不想会是这样草率的一个结局。 夜绵考虑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冷风吹得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或许,哪怕那位高高在上,能俯视众生的‘星云主神’也没有意识到。 野田佳楠冷哼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算他心里愿意,嘴里也不会说出来,他其实恨透了秦峰,但是现在没办法,想要活下去,就要依靠秦峰。 她们也是郁闷呀,她们和龙家二少相亲,二少居然那么可怕她们连边儿都沾不上。 洛灵岚有点不放心毕竟玄焱跟苏凌曼差了那么多岁,她本来就不看好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虽说是神通之术,但这寒髓千化盾,却并非可以轻易修复完好的,因而对于周浩战力评估,飞鱼道人直接提升到了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极高地位,如今风若虚和月沉香的加入,瞬间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叶飞冷声说道,随后一边又加大了紫金钟的力道,一边又朝这剩下的三人释放出万剑诀。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夏火仿佛吃了毒品似的,全身都飘飘然地,情不自禁地呻吟了起来。 不待下面右手各元婴修士说话,继续说道:至于邪王谷之事,全权由战堂负责,所需战力,所有被点名出战者,必须听命。后方所有统筹兼顾,由战堂副堂主宗庆阳节制。 宋欣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徐峰也有点脸红,话说他们还没做过羞羞的事情呢,被古幽幽这么一说当然不好意思了。 能作为李家嫡系子弟的护卫,更是身居朔卫之职的修士,皆乃李家耗费巨大,培养出的高手,其资质或许不如天才精英,但心性却绝对属于一流。 身为本地四大财团之一的薛家,一夜之间消息就传遍了各地,都说是薛家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张颌就心有惴惴地来到了卫阶的营帐,他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面对卫阶了,自从张大出现在卫阶身边后,卫阶就再也没有让他留在身边,而正因如此,他也总算是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 第117章 翠风(第二卷,完) 赵无眠和洛朝烟在浴池边说悄悄话,玩龙袍穿搭play,苏青绮则来了坤宁宫外。 她一席华裙,梳妆打扮之下,年纪轻轻便有了几分雍容华贵,十足十的京中千金。 但就在她来至坤宁宫门前,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那气质便当即荡然无存,神情瞬间带着几分难言。 只听内里传来姑侄两人的谈话,以苏青绮的实力 “那你就慢慢搞定吧!”熊老板摇头不已,转身出门上车离开了。 待葡萄欢天喜地的离去,我和长风再次开始了杀狗大业。不过没多长时间葡萄就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给我和长风加持起祝福术来。 “看来迷你蜘蛛是攻高血低!只要赶在它们发出进攻之前,把它们干掉,就不足为惧了!”我喃喃的说道。 “认识你很高兴!”刘啸握了一下手,又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刘警官!”,随即他意识到不对,看着刘晨,不好意思地笑着。 她是借着这壶御酒在发脾气,原本没想要他会有什么回应,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她大醉之后调整情绪,他们还会相敬如宾,做一对假夫妻。 可皇帝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不过错处的马车上,顾雁歌顶着个肚子。愣了愣一脸惊讶。然后看着萧永夜,真想说句:兄弟,你真强悍。 秋夜大声说道:“这个大家伙就交给我了,你们看好吧!”说着就命令霸天虎调转方向,向着身后的地行龙杀去。 容琦道:“他应该有这个准备。”瑞梓领禁卫包围将军府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从床上爬起来。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连话儿都没地儿说一句,更别提上手去拦了。 神婆的地脸一直阴晴不定,嘴里喃喃念着,堂屋的门猛然大开,黑气翻滚,泼黑浓墨,凝成了一个阴森的鬼怪,长牙舞爪得扑了来,两人来不及躲闪,被严严实实的把两人包裹了起来。 我冷笑却只觉得心有点碎碎的刺痛,是因为昨天晚上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吗,所以今天他才会不征求我的意见便将我带到了这里来。 “我是你父亲,我怎么就没有资格?!”唐猛气得猛地一拍桌子,不断起伏的胸脯让我怀疑他会不会下一秒心脏病突发然后嗝屁着凉,害我落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这……”听到凌云这么说,两位火影顾问不由同时皱起了眉头。时隔三年,终于再次领教到了凌云的三寸不烂之舌,貌似和他讲道理,似乎没谁能够占到便宜。 几乎是红色火焰出现的一瞬间,房间内的温度便随之飙升了不少。 谁也没有料到枣儿会如此突兀的抓狂,一时间大家都愣在了当场。 尽管十一番队和十二番队从番号上只差了一位,但是实际上两者的队舍距离还是相当远的。 不知道萧何是处于什么心态,竟然不时的回头看人家,那老头估计也等车正无聊就开始对萧何搭话。 他话音落下有许多人露出喜色,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明显感觉,要有好事降临。 因为能经常见到皇帝,东方朔留了下来,继续着自己的仕途之旅。 路过咸福宫时我不禁驻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恭贵妃与雪慈过的怎么样了,现在雪慈一定会叫额娘了吧。 对此,她也感到挺无奈的,因为这种等级制度已经深入他们的观念,一时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了。 ------------ 卷尾感言 根据我的习惯,每卷写完,会再写点感想,解答一些问题,这卷也不例外,不喜欢的书友就跳过吧(这和新章节是同步发的,希望不影响观感。) 写到73w字,才终于把翠风卷写完,写完了本书的第一个大事件。 虽然写这卷时,被不少人骂,大部分书友都觉得我心态崩了,根本没写好,但其实我想写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写出来了。 已经尽力把本卷登场的所有人物都争取写的有血有肉,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标签。 这卷整体看来,我还是稍显满意,唯二不足的点,在于太冗长,以及太子的计划揭露突兀。 冗长这方面,如果我能把字数控制在五十多万字,精简二十万,那节奏想必会快上不少,观感也会好上不少,尤其就是小西天篇。 但这其中的度确实是很操蛋的……写得太啰嗦,被骂太白,把自己的读者当傻子,水字数,如小西天篇。 写得太精简,又被骂突兀无脑,狗屁倒灶,如太子的动机。 两头不讨好。 不过写网文就是吃书友姥爷们赏的饭,有问题也只能说写的不够好,该精细,该省略,其中的度需要好好把握……这个其实才是我写本卷时最苦恼的。 卷中我有意识到这问题,便削了些支线……便如当初太原城赵无眠杀的那个小偷,屠子翎为什么要偷那颗舍利子? 这后面是有一串支线,用以让赵无眠猜出背后布局者就是洛述之……因太冗长,就给删了。 此外便是太子。 这关乎我的人物写法,书中的这些角色,作为要争夺天下的狠角色,想干什么事,那都是会直接干,干脆利落,而不是由我给他们在制造一个推动他们做出决定的事件……都是成熟的人,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败则败矣,死则死矣。 如晋王赴死,如鬼魁劫法场,如太子削藩,杀乌达木。 突然把太子的计划揭露,而不做什么铺垫,是我有意想营造出一种‘这一切都在太子布置的局中’的感觉,若非如此,他苦心谋划这么多年,被赵无眠三两下找到证据给揪了出来,岂不是小丑中的小丑? 身为反派,也不能这么无脑。 为此,当初赵无眠去了东宫后,我都没有让太子出场,就是为了呈现出这种突兀感与恍然大悟。 “哦,原来冬燕的势力这么大,居然连城防都可以渗透,就是因为他是太子党啊。” 此前冬燕的种种不合理,也便迎刃而解。 我虽是这样写,但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就是我被喷得狗血淋头。 都觉得太子执掌大义,就不该放戎入关,只要他放戎入关,那无论他有怎样的人物动机和现状,那他就是小丑中的小丑,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赵无眠,也是小丑中的小丑。 但一来,很多骂声的逻辑点,都是没结合本书世界观,臆想出的……便如武魁能一个人把几万人杀光,在乎那二十万大军干嘛?便如洛述之只要习武成为天下第一,就不用在乎晋王;又如洛述之为什么要偷偷削藩,而不是登基后光明正大削藩;又如洛述之又没有杀乌达木的把握,那他怎么敢放戎入关这些。 二来……赵无眠也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太子计划揭露前,通过观云舒给洛朝烟的那封信,已经暗示了赵无眠有后手,对太子的计划了然于心不是吗? 这些书里都有解释,但显然大部分书友都不在乎,他们只咬定一个基本点……身为太子,只要勾结戎人,那就是整本书崩掉了。 也怪不得他们,这和我上述提到的人物写法有关,为了强调这些书中人物的‘成熟’‘干脆利落’以及洛述之计划的‘周全’,导致我并没具体写明洛述之登基现状,他的性格,以及外公被乌达木所杀的过往。 所以书友看了这有争议的剧情后,没有这些信息,自然也只能自己臆想了。 但有些臆想出的东西,真的错得离谱。 武魁再厉害,也杀不了几万人,被包围后,一样要死,强如乌达木,也不敢被董玉楼带来的大军包围,一出城就灰溜溜逃了。 洛述之也不能习武,他是政治家,不是武者……我这不是《乱世书》,没有夏龙渊,真的,已经有好多人拿夏龙渊类比洛述之,然后以此狠狠喷我了……都不是一本书啊朋友,不是一个世界观啊。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削藩……就是历史上,也没几个人敢光明正大削藩啊?赫赫武功如汉武帝,也只敢用‘推恩令’。 而且书中有靖难先例。 此外就是觉得洛述之就不该削藩,就算晋王有二十万大军,一位武魁,就算洛朝烟有十万大军,两位武魁,那也不能削……但这是人物性格特征呀。 一个只为皇位,性子多疑的太子……人设就是这样的。 因为骂声实在太多,导致我不得不在后面经常用旁白和赵无眠的嘴,一遍遍复述洛述之的计划,一遍遍的解释,甚至就在登基大典杀洛述之替身,还得用文武百官的视角在解释一遍。 这也是教训,如果把‘血染青衣’那章放在太子计划揭露的前面,呈现出的效果虽然没了那种‘恍然大悟’,却也能更加柔和,不至于如此争议。 看来故事讲得流畅,要比一昧堆反转要更好……‘反转’一旦用不好,便是争议点。 这是主线剧情的主要争议点,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我写法的问题。 有了教训,后面自然不能再犯。 不过虽然因为冗长,以及太子剧情的争议,导致这本成绩下降的厉害,但其实单从剧情上讲,我还算挺满意的……人物们都写出来了。 还有说我写的忘乎所以,忘了书名的,光写权谋……但我没忘,这两卷的重心,其实一直都是‘天下大势面前,书中人物的选择’……主要是写人的。 “站天下苍生之前,何错之有!?” “照无眠,不应有恨。” “血染青衣,青绮也。” “我已入江湖否?” “但这天下,有夺权失败而遭清算的晋王洛应全,却绝不会有为了苟活于世而勾结戎人的晋王洛应全” 等等。 就算是残忍无情的洛述之,也会为了让赵无眠替他报外公之仇,放下心中仇恨,俯身行礼道谢。 这些人,虽沾染朝堂政事,但可称得上一句‘江湖气’?……这话有点文青和矫情。 网文虽然追求‘短,轻,快’,但既然写江湖,谁又不是因为心中那点江湖梦呢? 第一卷夜雪篇,将重心放在了网文的‘爽’上,一切为‘爽’服务。 到了第二卷翠风篇,便是将重心放在了写一个‘好故事’上。 没那么多的起转承合,矛盾打脸,只是用这几十万字,写了几个人物。 这也是本卷卷末,故事的结尾会聚焦在一对儿路人夫妻身上的原因。 目前还在追最新章的书友,其实只有不到1000人。 感激之情,临表涕零,不知所言,谢谢你们的支持,才让我有能力将这故事写完。 想写个好故事,一直都是我当初提笔写网文的驱动力。 上一本书,写许浅素,写翠雪,苍花,溶月,落春。 这一本书,便写照无眠,不应有恨,写翠风,写《水调歌头》。 所以年号是‘归婵’。 所以洛朝烟才会茫然,觉得为了皇位,死这么多人,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所以晋南那对儿夫妇能够团聚,他们两人身边的柳树,便是本卷卷名,翠风……这就是答案。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 天下大势前,权谋也好,江湖也罢……唯人之情矣。 并非单指爱情,而是人情。 无论是书中人物的名字,赵无眠,苏青绮,还是前两卷剧情脉络,就是为了写这首词。 为了这盘醋,包了前两卷这盘饺子。 不外如是。 再度感谢支持我的书友。 说的太多,啰嗦且文青,便回正题。 上个月因为写法问题,成绩太差,所以月票榜没进前400……没番外了。 这个月希望能有些进步,写篇番外看看。 而感情戏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含蓄写法,姑娘们的心理描写并不多,主要写赵无眠和姑娘们相处时的氛围。 也就是师父慕璃儿那边,为了突破‘师徒伦理’的限制,为未来两人的感情埋伏笔,用了春药这个外力,显得用力过猛,被不少人骂‘收后宫全靠春药,疗伤等十年前的恶心套路’。 慕璃儿中春药,只是为两人后面的感情埋伏笔,不是收了啊……但也确实是用力过猛了,而且在书友看来,那时候秦风寨的架还没打完。 也是写法问题。 都是教训。 此外就是更新,一般来说,每天更新6000字,一章,主要是为了让平均订阅的数据好看点,算是自欺欺人。 还有加更……因为卡文,其实我都不敢做出什么加更承诺,唯恐为了敷衍而水文。 但还是逼一逼自己吧。 万赏加一章。 盟主加两章。 白银盟,不敢想,加五章吧。 都是两千字……再多,真的写不出。 再次感谢看到此处的书友,真的万分感谢。 敬请期待下一卷……苍月。 对了,这本书的书名,我其实还一直耿耿于怀。 总想改成把它改成《公子留步》《未明侯》之类的,有点大神基调的书名,以此吸引一下老白书友。(主要是这个书名,被不少无女主党的书友喷惨了) 但一直没个头绪,如果书友有意见,希望能提出来,让我有个参考。 万分感谢。 1okabe37 2丿丶灬追梦人 3颈项 4雪枭 5做个俗人0723 6夏时龙狐 7嚱命昧唻 8书友20210301105261421338 9暮影沉秋 10薪水小小偷 11木喜乐 12文宗丶 13慕姬 14蟑螂恶霸ANIGI 15与书同语 16一叶一曳一夜 17书友20230903055730774 18偷懒的吾王酱 19暮悠or悠娜 20徒手剁辣椒 21书友20181213125430668 22GARO 23书友20221007002508685 24遗失的苏昂 25出66氪爆 26云歌咕咕咕 27被咬的苹果面包 28夜佑汐 29大爱仙尊的追随者 30威斯里与李维斯 31独闻南山南 32Whisky25 33书友20221027235132182 34书友20230315054453114 35阳光下的郁金香 36落逢z 37白虾a 38书友20220224013849309 39迎剑刀锋斩桃花 40孤鸦不扰 41沉默寡言黄 42爱吃红薯 43懒惰分子 44夜夜夜仔 45书友20240606192730076 46听凭风引 47overevers 48咕咕鸭啊 49无所谓摆了 50村哉 51感觉良好h 52孤独的读书人罢了 53kyle_shaw 54书友2021030110413676376 55凉生弈秋 56尘嚣孑 57迫不及待丶 58红尘蹉跎 59如此不同 60蛋壳蟹 61蛋疼的等更 62黑色工艺 63书友20230710213756996 64HuHu114 65书友20220317084355768 66赛博鼠鼠会梦到虚拟偶像吗 67疏窗 68嬔幽 69我没钱改名了啊 70负了诉秋 71管吃管住 72ChrisHuang 73Saber丶龙宇 74热爱王胖子 75碧玉白汤 76花海里等你 77白色王玄 78离不开的却离开 79雨沐之瞳 80渴望理性 81误入神途 82书友20230619004121519 83gaguman2003 84秋叶随风221 85书友20220526004955883弟子 86月渡山弟子 87书友20220331062959250 882233伯爵 89书友20210508005813379 90kh_kh 91你是儒了子 92读者1436235776621293568 93天云ty 94书友111201132735005 95四时枝 96紫色大茄子MOMO 97春困秋乏小瓜皮 98噢阿肯 99落月小清酒 100想要吃啥 作家助手没有复制功能,我只能手打,标个序号,提了这一百位书友,没提到的书友,万分抱歉。 许多人根本不看我书,却还一直开着自动订阅支持我,甚至从别的书那里订阅,来赚月票养我,大都是上本书的书友,如暮悠娜。 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 ------------ 第1章 无眠之夜 登基大典结束后,赵无眠负手站在太极殿外的高台上,眺望着雪下京师,神情思虑,俊美面容冷峻不凡。 天下因赵无眠而动荡不已,但正月初九,也就是洛朝烟登基的这天晚上,大名鼎鼎的未明侯其实还在因晚上住哪儿而苦恼。 有几位还未离去的教坊司舞女歌姬,躲在太极殿石阶后,探出脑袋望着这位新任侯爷,眼神好奇 虽然表面上看,大长老一脸的轻松,实际上他还是不敢轻敌。所以在他准备动手时,就拿出了他的本名法器虎头冰纹刀。 只见阮九原本被烧伤的手臂,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开始缓慢褪去了黑色。先前腐蚀的肌肉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增长起来。 苏夕颜担忧的看着秋温宁,她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赵勇只不过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就直接把这个事情放到了自己的脑后,尤其是到了现在自己要做的情况,可要比苏远航想象中要多上很多。 唐朝身上不仅在吸收着能量,还在散发着能量。是他在能量柱之中吸取的能量却没有吸收,此刻释放出来了,被身下的莲花吸收掉了。两个时辰之后,连后山的能量柱都被拉扯出来了一部分能量朝着唐朝的院落飘去。 从四周的环境来看,这里有些像是宫中的某处后花园。只是附近除了假山和一些零散的景盆树木外,并没有什么房屋建筑。 “没有人可以侮辱他,神也不行。”尸魔冷冷的说道。说完之后,他默默的走到通天柱下抱着膝盖坐下,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是萌生了退意,那挥出的魔影拳,气势也是衰弱下来,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想转头就跑。 两人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直到眼前有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落在面前的地板上两人才结束畅聊,双双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秋温宁当然十分的生气,不只是因为对方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更过分的是当自己看见那个名字,心中就已经在隐隐作痛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拿出给力匕首和风雷扇,用匕首磕飞射过来的麻醉针,然后转身用风雷扇扇出一道雷电,直取离我最近的一个‘完美人类’。 “舒总可别说得那么好听。江景之都的远景市值少说能顶中山建业三年的公允产值。 高科嘴里说着:“是是是,你的基因无比强大。”心想还不是冷大少的功劳?冷家的基因才是真的强好吗? 然而,借着月光,王风可以清晰地看到夹杂在黑色长发当中的些许白丝。 贱男天赋很好,进入地级是指日可待的事,所以我将‘地天宇灭’的秘密告诉了他。 “若皇上答应和亲,大夏与大燕议和,东方越一定会找到借口,以诚意为由,削弱我手中的兵权,褫夺我在军中的地位。”谢环不是傻子,和亲就代表着双方都必须拿出诚意。最直接的诚意,就是减弱边关的驻军数量。 同时间,王风也饱提内元。倾刻间,他的身前已然凝出了一道巨大的气墙出来。 说叶子这个情况反反复复,要么用镇定剂,要么用癫痫类药物控制。要么,就只能靠做父母的,多辛苦点,多关爱点。 老骗子,慕容,你们一定要保佑我抽到空签……我心中默默祈祷。 ------------ 第2章 明月深宫 洛朝烟不给赵无眠宅子,的确是存了点让赵无眠时常住在宫中的小心思……赵无眠对她很好,真心以待。 当初在秦风寨,只不过是因自己一句空口承诺,他便多次身临险地,太原夺马,入京闯宫,又岂是常人所能为?即便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能归咎于一句‘赵无眠只是为了从龙之功’,但最后,赵无眠想的却是自己一个人把刺王 “北盟如约前来,鲜血骑士团,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臣服还是死亡!”北斗朗声说道,这只是例行的过程罢了,北斗可不认为鲜血骑士团会放弃抵抗。 江铭笑的很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对着阿凤的耳朵和脖子吹了几口气,看到阿凤脸红的同时,发现他这是作茧自缚——他很想亲一下阿凤。 好笑的看着某某有限颤抖的身体,领头的丫鬟们还以为是某某在害羞,抿着嘴笑了笑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向某某推荐着这些衣服。 “你……你说什么?”周楚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面好像有些不对劲呐。 “哎呀边哥,你不要这么说么。”苏法昭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欲走,却被边亚军按住了。 王三虎的虎脸自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三人的心里都是十分焦急,作为他们崇拜对象的拉鲁已经油尽灯枯,北盟已经失去了最为强大的保障,接下来的局面可能真的会如力王所说的那样,北盟将彻底破灭。 李凝心中虽然豁然开朗,可是让他相信罗坤肯把他坤部一族之力拱手让给自己一个外人,李凝如何会信? “真的,那好,先跟你去买车,正好用你的汽车给我拉行李”唐慧高兴的说道,而且一边说一边主动了走进了车店。 虽然身上的纱布还在不停的往外渗血,但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北纤棠看着邵逸洛那邪佞的笑容,浑身一颤,他如撒旦般可怕,却有着天使般的容颜,叫人不得不去靠近,不得不去了解,不得不去爱。 而铁牙钢尾火蜥的那个神龙摆尾则把这个炮灰给扔出去十来丈远,也是一命呜呼了。 她引用的是[赫格勒斯帝国]的拉斯维亚和菲特亚兄妹结合一事。虽说兄妹结合确实是一件不可取的事,但若除去这点的话,他们二人其实也是很值得让天下的兄弟和姐妹学习的,至少他们不会兄妹反目成仇。 就这样,在之后的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零零碎碎的战火在这片星域里不断燃起,而且双方各有胜败,战局的优势劣势无法判别。 说着,肖晨随手将请帖塞到林天凡的手里,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林天凡和唐嫣之间的事情,因此神色颇为的轻描淡写。 河阳城外十余万河阳军府大军早已出城等候在印度河边,印度河大桥重新修建,却见河西尘土冲天而起,滚滚黑流朝着印度河冲来,旌旗猎猎作响:“天可汗大军来了,。”“呜呜呜呜”长号声响起三十万大军冲过印度河。 现在的形势并不比当初将相争锋时差太多,为何父亲却失了底气?难道父亲是真的老了?垂垂墓年,就是这番模样么?可那逄通比父亲还大十多岁,为何能老当益壮,搅得大齐风起云涌呢? “怎么回事?”林天凡眨了眨眼睛,心中简直困惑到了极点,虽然影子仅仅是一闪,但是林天凡还是瞬间就抓住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他敢打赌,那道身影,他之前一定见过。 ------------ 第3章 其意在心,其怒在人 正月初十,由雪化雨,淅淅沥沥的春雨自天际荡下。 街道上弥漫着湿润之气,年关时所放的鞭炮火药味渐渐逸散,却还留有一丝溶于雨幕之间,细嗅而有年味。 洛朝烟待天色明亮,便下了屋檐,梳洗整齐去给太后请安……如今成了天子,自然该有天子的礼法。 所以也就没让赵无眠一起去……我去给太后请安,是女 正在发愁呢,唐果听见秦沧叫自己,她赶忙关上冰箱门,扭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秦沧两只手里一手端着一个碗面。 林半蕾冲他使劲儿的翻了翻眼皮,摆明了不买账,但是却也没有试图阻止钱明开口,或者是对他进行冷嘲热讽,除了翻了一个白眼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 听说邪神族就有一尊古圣被斩杀在此,才让这条界河发生了如此诡异的变化,形成了这圣人都有危险的死域。 “你怎么知道?”唐果有些诧异的问,她刚刚并没有听杨一波提起尸检的结果,秦沧又怎么会了解到这一点的呢。 他当然知道宋钧不可能是龙翔的对手,就算他没有看宋钧的那一剑,他也知道,龙翔那轻轻的一剑不弱。 叶白想的是不错,可是当他刚要再闪的时候,后背就给狠狠的撞了一下,顿时就飞了起来,前面又给撞了一下,他又倒飞回去,他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像个皮球般飞来飞去,他在昏迷之前,想到了一个词汇:土飞机。 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众人一听这话都神色一凛,心里盘算开来。 话语刚落,一男子仗剑上台,的确是化神三阶,二话不说,身形便朝夏子轩战去。 “很好,竟然有七玄宗的人在这里,那你们还等什么,都是仇敌,给我杀了他们。”穷奇大吼,吐出一道无匹杀芒射向夏子轩他们。 我还是伸出三根指头,在他们三个每人的眼前晃荡几秒。冷冰决脸色很不好看。 上尉看着披着白色作战衣的十几人满脸的疲惫,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都能睡着,显然这十几人,不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兵,而是部队锻炼出来的精铁,潮湿的作战服做为证据,告诉着上尉,我们在野外经历了很多。 虽然说这样做的话面子上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挂不住,但是就现在而言却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看着天空中越打越少的己方舰载机,以及逐渐占据上风的敌方舰载机,离岛咬了咬牙。 “事实就是如此,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信。“突然想起一句比较经典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孩子?几百岁的孩子?在我们人族这个年纪只怕也是该入土的年纪。”这里所指的我们,下意识的脑子里想到了前世的都市。 眼下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杨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强压住恶心冲了进去,跟四眼一起收拾起来。 从通过成绩看不出什么,因为操作人员不同,难度系数也不一样,但就这没有失误这一点就不由得自己提高对他们重视程度。 “不要说的这么绝情吗,天池在霓虹发展也不容易,他可是你表弟,有了这些不是能够让他轻松一些吗。”英雄撇着嘴巴说道。 解说和现场观众全部懵逼,导播连忙把视角倒回去,让焦点集中在重要物资上。 看暗刑的神色估计还真不知道具体的目的,不过是一个执行人罢了,估计暗锋会知道的多一些,到是也有限。 ------------ 第4章 长街雨巷 春雨连绵,赵无眠与苏总捕披了蓑衣,行于街道。 雨点落在两人的蓑衣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街边避雨的闲汉端着酒壶,在一片雨幕中打量着行事匆匆的两人,但披着蓑衣也看不出是什么身份,也便很快收回视线。 苏总捕淌过街道积水,解释一句:“幻真阁麾下分苍花楼与本我堂,这两部乃是因道则不同而分 从剑气轨迹与常人不可察觉的低沉剑鸣频率能瞬间断定这又是无名十一剑起手式,哪怕他根本没有转身。 侥幸过禅武双关的安红豆几人听到这悠扬钟声时,也看到了暮鼓晨钟楼前的那道黄衣僧身影。 深潭的十丈之下,一条人影被一道道粗大的锁链捆缚,禁锢在紫水之中。 紫金魔蝎的勾尾表面,瞬间腾起一圈紫色的元魔气息,发出呼呼声响,仿佛有魔兽在其中咆哮。 此时的酒鬼萧,脸庞之上不见了往常那不羁的微笑,只有冷峻和坚定。 以秦照的手段,在这些警察面前做到这些,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此时的秦照,身上能够被搜查出去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根本没有办法再与外界联系了。 听到李静的询问,张晓艺脸上本来很是平静的表情,瞬间就变得遗憾了起来,将萧诗雨已经被害死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心中极为的不解观星客今夜的出现究竟意欲何为,可他隐隐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欺骗。 只见本来几寸长的兵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长,最终达到了一尺多宽,一丈多长。 楚家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楚七少和楚三少,也含泪跪在了楚家家主的面前。 在那个修真的世界里,杨迪就知道了,在宇宙中,有着无数的星辰,当中并非所有星辰都含有灵力存在。 她们一路御风而行,来到了一个山谷中,脚踩到地面度了几步,才缓缓稳住身形。 “陛下,实在不行就让属下,回去看看吧!”白痕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丝毫人影,忍不住开口对着夏浩轩说道。 看着大族老气极的模样,青玥只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其境界高深,可是脾气也太易怒了。这稍微一激,便中计了。 刚刚她一次一次的喊着他烨,这是亲密爱人之间的称呼,但今天之前她从没有喊过,因为她知道澜汐就是那样喊他的。 所有人,感受到那团紫色雷电的力量,都不由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呼····是这样的。”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失态,龙崎教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好吧,掌柜的,今儿个这里就麻烦掌柜的了,还有,我要带上几坛子酒回去,酒钱就从工钱里扣吧。”王澈说道。 朝中的大臣一听皇帝提起顿丘县,大多都偷偷的看向了曹嵩,而杨赐听到这话,心里也有个大概,大概知道皇帝陛下要说什么了,曹满在洛阳城买的那些粮食,到底是派上了大用场了。 先前夏侯渊是觉得既然曹满出来了,接手这事儿,自己就看曹满有什么手段罢了,在夏侯渊眼中,曹满出手,肯定是不同寻常的,哪儿想到这么简单粗暴,到最后还是寻常的老法子,想要知道消息,找人打听。 唐且盯着电子板,过了许久才看向素意,眼神复杂,但显然已经懂了。 一扭身儿,甩着大裤裆,“啪啪”的走到椅边一坐……犹豫了一下,为了显示自己也可以很“强悍”,干脆翘起了二郎腿,颇有些“红兴十三妹”的架势。 他对儿子挑了挑眉,段达志抿了抿嘴,背着手不肯下去。段伟祺便让人搬了张椅子上来,放在演讲台的后面。段达志走过去,让爸爸扶着,站上了椅子。 两人坐在电脑前听着录音。不出意料的,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仪器的声音。至少那个时候孩子应该还在病床上。不知过了多久,韩娇的声音响起。 在韩娇这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当冯熙华来到儿子的学校的时候,冯康裕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了。 魏寰本就不是个能够容人的性子,往日是公主的时候还需要隐忍。 陈嬷嬷带着人过来,张嘴就说姜老夫人思念姜锦炎,想要把姜锦炎接回松竹院那边,只是却被姜云卿的人抢了先。 如果真有一天,姜云卿和君墨对立之时,让她在两人之中做选择,她会选择谁。 周敬沉默了,大概能够猜到叶璟珵来这里的原因。也能猜到是谁把叶璟珵请来的。 “我诬蔑?你敢说,你那箱子,不是老男人的佣人帮你装的?”刘珍珍还在大叫。 黄鞭一抽而来,关川海双眉如柱,立刻与黄鞭缠绕在一起,对撞开来。 林涵知道自己再否认下去,就要变成真的了,她还是喝喝咖啡好了。 “左丰不是太监吗?清除十常侍的动乱中,怎么没有牵连到他?”带着疑问和不解,以及一种不屑,高飞走进了大厅。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我和酒店商量了一下明早7点钟准备几斤的新鲜螃蟹必须要热乎乎的让我带着走。 “楚歌,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长老楚罗一再用眼神暗示楚皓多说几句话,但唯唯诺诺的楚皓只说了四个字,就不再言语,藏在了楚罗身后,不得已,楚罗只能自己接过话来道。 ------------ 第5章 娘娘你高兴就好…… 幻真阁有弟子出现在沈府,这事明显不小,堂堂宰相之府,皇亲国戚,勾结邪派,所谓官匪不两立,这可天下笑谈,大离丑闻,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沈逸文辞官退隐都是轻的,便是太后娘娘都得给蒙上一层家风不正,不配为后的罪名。 这罪名对太后娘娘这等世家小姐可是奇耻大辱,要是性子刚烈点的,一时想不开,说不得都会悬 龟三年苦笑了一声,拱手道:“主人有所不知!老奴原本就是精血枯竭、年寿将尽,能够顺利晋级化形期,已经是侥幸之极了,又岂敢挑剔老幼美丑? 莫无影拱手笑道:“公子爷宅心仁厚,虽然人死灯灭,对那孙奇的非礼之举不予计较了,可是那孙氏家族却未必会有这样宽宏大量,杀子之仇,又岂能不报? 很多人开车离开了这里,但是有更多的人留下来了。这一晚,四周所有的宾馆都爆满了。 貂蝉看出来她的担心。对她说道:“嫂子,如果你喜欢穆达部长,就多与他接触。峰哥专门和我谈论过你的事情,他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的人,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好了,现在可以说一说你拼命将罪名安在我身上的真正原因了吧!”凤舞脸色一正,瞪着他问道。 狄冲霄从官双妍眼瞳中看出决绝与疯狂,凭借对她的了解立时猜到她要做什么,心下发急却是毫无办法,先前是装作被水龙束缚,如今是真被南极困入冰中,身有重伤下,短时间内绝无法脱身而出。 其实,秋天的朝阳来的稍微有些迟了。不过,那红彤彤的火球还是每日不间断。 护镇队组织起来了,但是武器的缺口太大,他手里有20多把倭刀,太清宫送来了一部分,太史慈也送来了一部分,还是不够。他就组织铁匠打造兵器。 几天以后,海船到达了一处巨大的海港。只见一片缥缈茫茫的云雾之中,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市若隐若现地飘浮于云端之上。 夏方媛自然舍不得走,她还有话想和夏承远说,可是刚才在饭桌上她只能沉默。 他就是毁你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你恨不得立刻马上将他给撕成碎片也不能解你心头之恨,但你知道你不能。 云陌眸光一闪,心里想起了自己回来的原因,云倾月让他回来,不是让他陪着她一起复仇,而是让他从林家人身上得到能够移植给他的骨髓,至于林家人之中谁的能够和他成功配对,这要去医院做了检查之后才知道。 “前辈饶命呐,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慕容天马上求饶道,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是这样。 云倾月本来是想去季绯臣的病房看看苏子蕴在不在那里,蓝璃梦突然打电话叫她回去。 灼肤的炽热从前者掌心传入后脊,解灵胥心弦骤紧——本想推开身前之人,奈何失血以致的眩晕感又一次窜上脑中,彻骨的疼痛倏地搅动神经,让人一时无以承受。 那么李家家主扣回太子头上的,则是足以令皇帝对太子彻底改观,从而疏远防备他的一把,随时垂在太子头上的利刃。 这钱花得如流水,朱大海确实是一个狠人,卖妹妹的钱花完之后,又将主意打在了母亲的身上。 虽然心里很舒服,但很疼,赵帝夜是心中先是一爽,然后就是那种疼痛。 可是现在一接触便感知了出来,心中先是惊喜,随后便是震撼,震撼他竟然这样都可以活下来。 ------------ 第6章 琉璃四玉 赵无眠想将计就计,试探苍花娘娘在打什么算盘,不想直接给绮鹤抓起来,才作势被沈湘阁色诱。 沈湘阁也不想直接把绮鹤擒住,否则就没什么机会拿女弟子给他套牢……她身为魔门妖女,坚信‘结盟’这种利益共同体是不可能长久的,等赵无眠和她联合起来将武功山捣挎之刻,就是两人合作阵线破灭之时,毕竟一个朝堂侯爷,一 沐清雅没有回答,只动了动肩膀示意他停下,随即起身坐到一旁的榻上。 是一片倒的杀戮,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被那碎散剑意,割裂成碎片,毫无半分反抗之力。 看了一眼随风摇曳的花朵,沐清雅心中动了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胡说?存心?他竟然可以这样诬陷自己的亲弟弟,安洛初诧异地看着顾仰辰。 看到林笑竟选择了魔门,一时间,众人满脸错愕,神情呆滞,膛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笑几人,其模样犹如在看傻子一般。 “呸!真不要脸。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这时候屋子里一个正在洗菜大婶忍不住朝着地上轻呸一口。 任扬点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和安洛初,不会谈论莫凌扬,谈论过去。 秦斌也不在乎,反正就那么大点,能吸收多少的灵气?也就随它去了。 安睿不曾亲见,却听族中长辈说过。百年前元辰皇帝还未继位之时,重玄曾以这门咒术诛杀过一人。才使殷御在不可能中,成功登基。 罗管家笑着说:“老爷,你这招真是高!”邵云摆摆手,将视线转到报纸上。 望着古昊消失背影,这掌柜的掂了掂手中的多宝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怪我,让你吃苦了”暖暖的身子,暖的不指是元娘的身子,还有心。 三个火阳弟子本来一听古昊说三位师兄,还以为他服软了,可下面的话却让他们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随后化为了诧异,他们耳朵听错了? 只见高山之上一片平坦,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这个汉子。 望了一眼于飞的尸体,冷天心中想到,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作恶多端杀了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众人都点了点头,激动的看着陈飞,果然是梦魔,就算是飞升期的敖元,亦被大哥摆了一道,若是这种事情被传出,肯定会震惊整个中州的。 最后一颗星光融入她的灵魂,黑暗的识海也渐渐光亮起来,眼前又是一个幻影出现,一团紫色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漂浮在整个空间的正中心,明明就是一团力量,却让人觉得它神圣,尊贵,让人仰望。 “放在旁边的房子里面,我们不敢做主,一切等大哥定夺”。雷刚哽咽的说道。 忽而,后边走出一个面目佛光的和尚,不解问:“师兄,何事烦恼?”这人便是四大神僧之末的空性。 龙玄心中无比焦急,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也想等直升机降落后安全的走下去。可直升机下降的速度太慢,万一电子脉冲器现在就启动的话……根本没有万一,换做是他也会选择这个时候让它启动的。 既然格力姆对这位扎查如此重视,那么就给它这个面子,也算是收拢一下它的忠心。 理清了关系就有诸多好处,其中最重大的一项就是万一哪一天他与杨家勇等人犯了大事,李俊东就不易被扯进来。 朴美娜神色显得略微有些自得道。“这个就说来话长,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挣脱开他的怀抱,走进冷若冰的卧室里。 ------------ 第7章 雨露杀机 稍早之前。 沈府位于京师的翠幕街,乃京师自古以来的王侯贵族之街,从前朝起,此地便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其道路宽阔,地砖干净,不时有玄甲守卫来回巡视,来来往往,不是马车就是各府外出采买的家丁丫鬟。 但即便是家丁丫鬟在外采买也是衣裳干净,昂首挺胸,精气神很好,力求不给主人家丢份。 因此观 两位镇域吏脚踏虚空眨眼间赶到,急刹的气流带出狂风,刮动下方的树林。 赵天宇想伸手去拦住,却心头里有一股神圣的力量压抑着,让他不始终不敢把手搭上哪淡淡紫色如流烟的肩,他只好嘶哑着嗓子继续劝说。 凌霄现在也是准备要回到东奥帝国项家,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用为难了,拖了这么长时间,这个局应该也布好了吧。”凌霄目光看向别处。 大长老看着周围无尽的荆棘皱了眉,大长老早年也是与鬼木妖打过交道,因为火克木,他并没有关注鬼木妖。周围的这些荆棘并不惧怕火焰,而且上面的特殊物质甚至还有一种灭火能力。 “你他妈敢打我,你个穿破鞋的家伙!”裴永帅盛怒之下也不忘记诋毁宋灵儿,也是个十足的心机boy了,他嘶吼着冲上去,奶奶的,都是男人,一对一老子也不怕打不过你。 “集合警队,全力抓捕,如若拘捕,给我就地正法,就地正法!”赵宏佑暴吼,这前一个麻烦还没解决,这又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看来自己这监狱长是干到头了。 翻山倒海的浊浪涌进去,无数庞大的触手拍打镇妖狱树的树叶层,两个庞大的生命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米斗手上还抓着点火的石头,眼前一花,风呼啸而过,被揽住的胸部受力立刻大痛,不禁一声惨叫,却被呼啸的大风灌回喉咙,晚饭吃进去的米饭都吐了出来。 不过前段时间刘保田给他出的那个建议,也让他一下子有了灵感,再加上他弄的那批录像机一时半会儿也没全卖出去,所以他就用剩下的几台搞了这么个录像厅。 将泡好的茶叶“啪”的一声放到杨天的眼前,晓晓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姜燕鸣参与进来,哪怕得罪元妍妍也一样。 牛可以犁地,可以拉车,成为运输工具,唐朝的农业之所以如此蓬勃发展,牛都功不可没。 “……”连玦被舔的手指有些痒,她盯着他蓬松的发顶,视线不自觉地就移到他的衬衫领口上。 「你不要胡说,我请你吃好吃的行不行?」周云梦脸上的红晕一现即隐,充满亲和力。 “别了,那地方我听说了,住一晚上好几十呢!我可住不起!”刘长河赶忙摇头道。 江以牧见她这副模样,轻轻抿唇,强制性和她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我不喜欢江太太和别人走的太近。”特意将别人两个字咬的很重。 「为什么非要找我师尊,而不是苟师叔?」白秋水气鼓鼓地插嘴,她仍在生许牧的闷气。 那个骚气的储物袋和里面的肚兜、盾牌等物,实在太过显眼,他们怕被曹道秋盯上,便寻了个深坑丢了进去。 姜铭走到一半,又走了回来,想问问她们还要不要吃点东西,毕竟先前喝的酒多一些,却没吃什么东西,怕她们再饿着。 片刻后,古尸的头颅终于不再摆动,子义提着古尸的脖子,将尸体从墙角拽出来,然而,被他拽出来的古尸,只有头颅到肩部的位置还保留着,肩部以下,则已经完全断裂,留在了洞中。 ------------ 第8章 瞬杀 初晨雨幕,洋洋洒洒,地砖之上三四寸的距离,还有着些许朦胧水雾。 淅淅沥沥的轻柔春雨声,满是入春的婉约与柔情,但却被刀槊挥舞的爆响给打破。 幻真阁与青连天派人入京,执行要务,自不会选什么江湖庸手来送死,羊舌栋也好,白袍文士也罢,都是江湖难得一见的高手,便是孟君才,召集一群江湖好手也能伤了观 个简单的帐篷就好,也不冷,而屎尿之类的也有净桶,也不需要很费工夫。 可是……她也算是长得相当不错的了,但战君遇要么懒得看她,把她当空气,要么礼节性看她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锋锐,甚至嫌弃。就连看她那个自以为是的姐姐,也如此。 拉涅利今天的工作过得很充实,但是时间真的很紧迫,明天球队将要前往波尔多,踢欧冠的第二场比赛,首轮比赛,特拉帕尼取得了一场平局,而波尔多和加拉塔萨雷也是以平局收场,现在四支球队都只积了一分。 慕尼黑1860是拜仁慕尼黑的死敌,现在早就到德乙联赛去混了。 “支线彻底消失了。”克罗米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时光长流,属于塔蕾沙的那条命运轨迹重新变成了一条河流。河流的尽头尚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支线的命运真真切切的被彻底改变了。 经过几天的针对训练下来,邱穆的补刀早就已经不像最初这样惨不忍睹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娴熟,这种匹配的对局情况下,压着对面的adc打不说, 在步兵数量上面也是遥遥领先。 “跟他比谁杀的人多?比谁送的多还差不多!”中单莫甘娜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但也终于没有挂机,开始往外移动。 与此同时,偷偷溜走的楚云和穆远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偷偷摸摸地绕到了洛德公司的人后边,说实话,楚云是不愿意做这种危险的事的,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奥斯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过才一顿饭还没到,本来安安静静地在帐篷附近休息的人就开始说起闲话了。 沈雨有些艰难的穿过了一片沼泽,说实话,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复杂了,她这种已经不知道完成了多少次任务的佣兵走起来都感觉非常困难,有不少地方还需要依靠二级位移魔法的辅助才能通过。 确实,如果冯曼娜要暗杀的是其他人,依靠着冯曼娜的美貌以及一翻感情流露的表白,再加上丰富的特务经验。完全就是可以暗杀成功。 “笑容是给喜欢的人看到,没有喜欢的人,就算笑了又怎么样,心中依旧是空荡荡的。”展红绫叹了口气说道。 罗阳闻言差点没栽一个跟头,排泄?我要是真的去排泄,难道你还要跟着去看? “真是太痛苦了!斌哥,这味道的酸爽,你一会儿就会知道了!”bacy看着汪组男和鄧朝的神情,不由得转头对叶斌说道。 他的目光穿破了无数宇宙的屏障,开始在这茫茫的宇宙海之中扫荡着。 “够了!”玄天斐的自我思考时间结束,看到修恩追打陈澈,立时发了火,众人告罪,皆伏于地。 “对了,你们知道情人节恐惧症吗?”陆展博首先在沙发上说起了话题。 “好像是从井里发出来的。”吕秀才用鼻子用力的嗅了几口,突然指着井口说道,大伙这才发现,原本盖在井口的盖子,不知道何时倒了下来,而恶臭,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 第9章 剪不断理还乱 雨点垂落,残垣断壁,瓦砾堆积,行人惊悚,街道上还弥漫着宁中夏调动内功时蒸发而出的白雾,也有不少被吓到的小娃娃,嚎啕大哭。 若是让不知情者看了去,还以为这里进了几十个土匪烧杀抢掠。 赵无眠收起无恨刀,挨家挨户道了歉,安抚受惊百姓……不过他身上也没带钱,便表示稍后会有朝廷中人前来赔偿。 许玫虽是这样说着,可她神情看起来十分淡然,不像很满意的样子,季萱不免有些奇怪。 “所以今天先不要见了,下次,我再介绍给你认识。”季萱鼓足了勇气,祈祷这样能暂时打发盛泽衍。 北部官道凯德领西边十字路口处,原本繁华的商道早已变成了驻军大营。 普通饭菜强身健体的效果没有高级饭菜效果那么好,但是依旧能够缓慢的调理人的身体,如果长期食用的话,绝对是有好处的。 彭泽县得县令,是个姓王的老头,看到如狼似虎得人民子弟兵冲进来的时候,直接把他给吓尿了。 “好,那我打死你!”苏米拿起扫帚朝着男人高大的身躯而去,一点情面都不留。 20套衣服,苏米已经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好像和男人呆了一个世纪,偶尔她也会调皮的反击,不能一直都是她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吧!可男人的反应却让苏米大失所望,无论她怎么撩他,他都是面无表情。 一条流浪狗闭着眼睛趴在马路牙上吐着舌头,当邢烈经过的时候,流浪狗睁开眼睛,无精打采的望了一眼,接着又把眼睛闭上。估计就算给它一块骨头,它也不愿意动地方。 听说他们学校以前是一个工厂,后来改建成的学校,当然他打听的最多的就是二栋和三栋的事情咯。 就像王鹏,过度使用“子弹时间”会导致头部剧烈疼痛,林琬的速度会让她的体能消耗特别大,常盛也不例外。 在感受到蕾姆手心的暖流之后,一股冥冥中的感觉让黑十三在黑暗中就像是一个天生的黑暗幽灵,黑暗变得不再可怖,而融入进来的自己就像这夜中的猎手,期待着任何一场战斗。 “去吧,我们也回房了。”曲爸将杂物归纳好,将电视也顺手关了,才扶着不便的老婆先回了。 三围和四围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大爷带领他的护卫们冲进长房,那明晃晃的刀光,在月色下寒光凛凛。 闻言,青阳沉默了,手中拳头紧握,又是这种被人耻笑的感觉,实力太低么?果然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以实力为尊,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力量,那么眼下的局面自然不一样。 如今还缺夜鸣虫、罗花果,这俩样东西,按照药材店铺的老板指引,最好是去市场街,那边贩卖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物件,都是行商带来的,也有店家自己从山上狩猎或者捡到的物件。 罗锦言顿时明白了,十万军在湖北起事,湖北的官员活着逃回来,也永无起用之日,秦珏这一招不但恶心了秦牧,也断了杨善宗的一条臂膀。杨善宗只能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和财力,把高蕴顶了上去。 他松开了自己的左手拇指——紧绷的肌肉可不利于接下来的动作。他用大拇指轻轻揉了揉刚才扣的地方,尽可能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然而,正当幻梦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个魔法师却突然从幻梦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 第10章 怎么又硬了 浮墨殿外,不少宫女都侍奉在侧,等着赵无眠传唤。 传唤什么呢?不是打水洗漱,就是伺候暖床喽。 虽然洛朝烟从未下达过这种命令,但赵无眠若真有意,也没几个宫女敢反抗,而且……侯爷真的好俊俏。 要真让她们伺候,还不知是谁占便宜。 因此一瞧见赵无眠走出,她们便连忙低眉垂眼,做出恭敬模样 他长身玉立,并没表现出多少激动,而是手袖一拂,示意那人退去。 在洪荒的演化过程中,混沌大空间之物不能存,洪荒之中不可能出现混沌灵宝,而现在却出现了。 “我怕他选择一拍两散,这样我还是会让这个完整的家破碎,这是我不想走的一步。 黛亚看到她发过来的话之后,瞅着上面的五升灵泉水,眼中闪过浓浓的渴望。 说完这话,林无尘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伸手抓住了余易的手臂,然后微微用力。 单臂一抱,将她送上马背,与来时不一样,两人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 沈灰的死亡世界在这一刻也在不断的震动,就像十级大地震一样。 要不是召唤出瘦长鬼影,带着自己瞬移走了,不然那攻击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事情处理结束后,王明远又去了电缆厂,采购了足够的电线和电缆。 还记得江城大学刚开学没多久,有暴发富的儿子看上了季雨霏,没事就喜欢骚扰他。结果没过多久,他家竟然直接破产了,然后这家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 “分裂本源力。”遭到楚歌等人的夹击。红衣教主并不慌乱。立即运转分裂本源力。将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形成了两名一模一样。一名实力达到一级九源神尊境界。一名实力达到二级九源神尊境界的身躯。 “什么时候是时机合适呢?”周玉成对近期生的事很困惑,理不出头绪,他最关心的是一旦抗联的后勤被瘫痪,没有民众提供保障的这支队伍能坚持多久。 而豫州的袁术听说纪灵被人劫走了,阎象说,主公,你看,我们没有杀错人纳!纪灵真的投了荆州了。要不荆州的甘宁为何来此救他呢? 一个种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埋到了两个孩子的心底,虽然他们还在哭泣着,但是萧月夜已经从他们握紧的拳头中,看到了希望。 “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圣双子同时吼道,他们两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变得苍老,好似要化成尘土一般,骇然尖叫。 她沒有退缩,身体之上燃烧起凤凰烈焰,将萧柔挡在身后,她沒有用处出去,而是身体之上燃起烈火,却又沒有丝毫防御,这样的火焰,罗长老根本不惧。 龙飞甲也没搭理他,只顾自己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罗汉想了一阵儿,还是跟了过去。 新年都电视台里面一忙就是一个多月,这放假才抽空回老家一趟看看父亲和母亲。可是一到家,就是省长夫人也忍不住的一次次重申冯青的人生大事。 “好!”孙瞭很高兴,他的想法中,自己肯定会被招收,然后站在一遍,笑看叶枫了。 根据事先的安排。陆奇伪装成顾客上网。趁麻风病不注意。迅速打开qq视频。然后用游戏的页面做掩护。这样就清清楚楚的拍摄到了麻风病偷钱的整个过程。 秋风乍起,和风送凉,梅林中丛丛簇枝被拂过枝头的风儿吹得发出簌簌响声,似一曲低扬的唱和,一波波宛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 第11章 第一把火,先烧江湖 太后娘娘怎么过来了?赵无眠稍微一愣,而后便想起昨晚太后邀请他去坤宁宫一事,心底顿时一咯噔。 他因为宁中夏的事儿忘了这茬,但直接把太后当透明人置之不顾,也的确是他不对。 太后无论如何也是洛朝烟目前法理上的娘亲,又是沈湘阁的姑姑,还是慕璃儿的义姐……虽然赵无眠和太后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这 没过多久我们便到达了村口,长长的车队一字排开,把村子的整条土路都堵死了,还好这里平时也很少有车辆进出。而路的两边现在全都是人,站着的、蹲着的,大多在抽烟,估计远看还以为是生火做早饭呢。 秦红叶靠在路灯上,徐青墨紧紧挤着她,身躯紧密贴合,毫无风险,胸前双峰都要被挤炸了,鼓鼓的凸起。 在迷宫里失败多少次,安诺就怨念了达尔西多少次,心里越发忿恨达尔西的失约。 白天是否更加强大?这就是集牙的顾忌,他还无法控制好超大量的光子。就像眼前这道散乱而狂躁的巨大光束,正让集牙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他要如何结束这没用被驯服便被放出的破坏之力呢? 洗漱过后,东风去衣柜里找衣服,几乎是一眼就看到自己很喜欢的白衬衣,他连同衣架一起拿下来,当即眉头紧皱。 但是殊不知聂天两年之后是驾临九极宫了,但是让谁都没想到,两年之后的他竟然是为灭九极宫而来,这是后话。 看着安然和林晓晓朝着前面走去,何振中有些伤神了,摇了摇头,这才跟了过去。 “记得想我。”仇千剑因为这个吻心顿时好起来,这时候才心意足地乖乖跳上围墙离开。 优啸后退了一步,定下神来看那头狼,烟灰白的毛色,想着“是被烧剩下的吧,开玩笑,我的头发、眉毛好像没烧成这样。”它犀利的眼神还是让优啸不那么安心。 “我们不能进去,既然那个存在希望我们进去,那么就说明里面一定有着某种更加恐惧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不过我没有信心可以对付它”雷军道。 待得到消息从洞中赶来的上官磊见到龙杰和贾千千,贾千千依然昏迷着。 “既然璟儿不在意,那以后本王便将这后宫置满佳人,璟儿看如何”凤逸寒勾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面容。 燕羞花虽然还是害怕,可看见岳七就在车旁,胆子顿时就大了,打开车门下车后双手又一次抱住岳七的手臂,感这样才有安全感。 进入了一栋这区最气派的大厦内,进入专用电梯内,张菁按下了顶楼的的按钮。 岳七现在自己心里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李添秀伤害的有点深了。 郑燎原抬起了头,眼眸子也略带震惊,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有魄力,能给自己这么大的信任。 只见凤逸辰手中刚拾起的一颗棋子,不甚防地落回了棋盒之中,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响声,亦将这气氛衬托得更为安静。 听到这几个字,中年武修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星辰的名字呀?至于秦焱的名字,那更是从未听说。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后花园雅筑,只见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东西虽然不算多,并且大部分是办公用品,但整个屋子带着一丝严谨的整洁,由此可以看出主人很爱干净。 ------------ 第12章 双梅残雪 入夜,春雨已歇,路边积水被人踩过,掀起几分水花,赵无眠的狐裘已经湿透,便单单穿着青衫,走在京师繁华街道上。 练了会儿此间剑,他便离开剑宗分舵……虽然挺想和可爱师父过夜,但自从登基大典结束后,赵无眠已经一整天没见着苏小姐的人,心中实在想念,便请辞离去,顺带在街上给太后娘娘买点礼物消气。 以 虽是很慢,很大,可是那些棋子却是真真切切的飘到了空中。看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着慕云飞过来的样子。 晋凌白了它一眼,将戒指放回姬星武的衣兜。在姬星武的手上,还有一枚戒指,想必是他的空间装备,即使知道一名皇子的空间装备里必然有无数宝贝,也没有去动任何心思。 慢慢地,他们已经走到石柱的前面了,慕云一行五人清楚的看见,这石柱上面到底刻画的是什么了。 随后也陆续有人去喝,我也去喝。外面的空气相对畅流,没有浓厚的汗蚀味,我贪馕一会儿,进来时孔道然还在津津乐道。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擂台,刚才剑术所产生的爆炸并不算非常厉害,充其量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可是尽管这样,想要对付剑灵以下级别的弟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慕云缓缓回到地面上,这时的曦霜和莫云尘因为看到了丹青落已经昏迷所以才去查探才来到他的身旁。 莫琼颜哼道,回想起他俩第一次见面时,当时她还是天毒宗宗主,这厮也是无影楼楼主,一见面就打,修炼不长的她败在了他手中,可不就是被他占了便宜。 被上官月珏支开的上官月瑶又再次回到秘境圣地外,同时还有萧氏和鱼氏也派了人过来。 罗明积蓄十年,四下荡除魔兽,积攒功勋值,终于积攒到了十万功勋点。在钱的方面,经过多方筹措,已经竭尽全力搜罗到了一百余万金。如今,只需教授一门功法,就可获得四万五千金,他当然欣然乐意。 进入山门以来,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关注。不明所以然的感觉尤其熬人,她甚至急出了一头汗。 赵轩甚至还隐隐有一种猜测,神殿之人,可能不是这三界中的人。 黑夜,寂静的夜空颇为宁静,周边杂草那些虫虫发出轻微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 唐楚强忍着到刘舞阳面前耀武扬威,告诉刘舞阳有今天都是拜她所赐,是她下毒让刘舞阳毁容,然后嫁祸给唐婉儿,一石二鸟。 她的手放在门把上,无法转动。他依旧锁着车门,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从她碰到昀离的纳戒开始,就感觉到符源中,从天夔体内带走的一部分黑色元气有些异样的波动。 为了防止再犯昨天中午那样的错误,某个美男抬腿就走,十分舍不得地避开他老婆的视线。 至于为什么没对吕夏如此,这不仅陈涵疑惑,就连黄延年身边的人狐朋狗友们也感到很意外。 天梦尘恩了一声,那一头天刹墨已经不耐烦的喊着了,她这才匆匆离去。 哪知道半天都没有关到她们,除了没有出过大门口外,在这里真的算是来去自如,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眼里,除非用枪,不然也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三个姑奶奶级别的人。 她就知道她的判断没错,他没有骗她,他认识她身边所有的人,而陆星辰,不知道她的其他事更别说朋友,告诉她的都很片面。 ------------ 第13章 带我出宫 翌日,大街小巷还在谈论着武魁牌匾被削之事,当初景正帝定下的十武魁,十七年都没变化,也就被萧远暮杀了个老枪魁,后陈期远子承父业……此刻洛朝烟一上位就削一个武魁,也难怪江湖震动。 不过江湖震动归江湖震动,还影响不了朝堂大内,该干什么干什么,宁中夏潜伏京师在图谋什么才是赵无眠此刻该考虑的。 此 明亮的月光之下,雪花飞扬得更加肆意,厚重的大雪甚至遮蔽了天际,遮蔽了天空中明亮的月盘。 他肯定又不想其他人知道圣物丢失了,所以借助八月十五,祭祀海神的缘由,将何厚义关押起来,掩人耳目。 说自己师尊的时候,叶辰能看出钟江浑浊老眸中闪着精光,那是自豪的目光。 而在被雷击击中的瞬间,六人皆是同时下意识的运转功法,试图阻挡雷击的伤害。 尽管如此,强大的精神支撑着他,并没有完全睡熟,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山部落战士,大多紧握着手中的砍刀,保持着随时可以提刀战斗的样子却闭着眼。 眼前唯一的光亮就是喷火枪枪口,用以点火喷射而燃起的油脂物火苗,这点如星火般的火苗,可以照亮的范围不超过两平米,两米以外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了。 枉凝眉,何厚义,越南人,铁头,他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这场意外真正的原因。 再看他眉心,圣体那专属的神纹之上,又多了九道纹路,一条条皆金光璀璨。 莫天伟一行打死也不会相信,存放冻猪肉的地下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猫腻所在处。 直到我的双脚真的踏上了潮湿的沙滩时,我还在回望着来时的海面。 晚上时候,唐风又给夏火做了一次针灸,让她喝了药。痛经对唐风来说,还是比较容易治疗的,不过夏火体内的残留的淤血,一时间还不能清除干净,需要慢慢治疗。 “我那个房子还没装修好呢,不如我们去住酒店吧!”叶青尴尬笑着说道。 她不说话,夜清影也沒说什么,只是半眯眼眸歇息着,任由她伺候自己。 铁手冷笑了一下,在他看似,唐风完全是一个空有力量的蛮汉,就如同那些健身房的运动员一般,仅仅是四肢发达而已。 赵鼎元习惯在完事后喝上一罐啤酒,这种习惯已经保持了近三十年了。 若璇心里“咯噔”了一声,这事如果她不提起来,她自己都几乎要忘记了。 “恩,不过分家好像对三代家主的竞选并没有什么影响,大伯好像想把精力主要放在二哥的身上,辅佐他成为三代家主。”李林浦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而这时候的神帝剑意重新平静下来,似乎根本不打算攻击叶墨,而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挑战。 所以,刘逸寒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氛围,那种作为孤儿,为自己伪装的冷漠壁垒。 阎爵的眸光冷冷的,幽幽地,扫了一眼湿透了的苏锦瑟,奋力将餐桌上的早餐全部打落在地。 那三个流氓就是害了我的人?你之所以哭,是因为你心里也有愧疚吧? “打开。”赵朔拂袖坐下,唇角微扬,深邃的瞳仁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火车开了一夜,等到了奇凌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我让大姐带吊死鬼直接去复印店找贱男,让贱男帮这些吊死鬼投胎,也算是对贱男的一项磨练。 五个MM一来就对着王风七嘴八舌数落着,王风硬是半天也没插上一句话。 抱住他的脖颈,我的呼吸像蒸汽。身体不由自主地寻求躁动的突破。 他警惕的上到三楼,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大摇大摆坐着的少羽,少羽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朝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我见闻卓再这样下去一定危险,本想和萧连山冲进去帮忙,但外面剑阵由风、电两部护佑,非但闻卓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看到现在我手心都是冷汗。 习白仔细聆听片刻周围的动静,暂时并没有其他人过来,于是习白便决定出手,只见他脚下一踩树枝,身体便从树冠中窜了出来,凝碧剑直指那青年后心。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习白果然看到了霸天虎,他与对方也有一面之缘,可惜这缘分不说也罢,说起来两人还是敌对关系,只是凭习白现在的实力,自不会将对方放在心上的。 店家开店这么多年,自然也养成了一种职业病,看到好的东西,也忍不住的会想拿过来好好掌掌眼。好东西,都想拿下来。 如此的强者,老祖为什么要让她们把人凉在这里呢?这也太不尊重了吧? 刑宇双眼微凝,想要抽身后退时才惊骇的发现整个身体纹丝不动,不知何时在他的四周已经形成了无形的禁锢,仿佛深陷泥潭之中根本无法躲避。 冷御宸自行打开车门,迈步下车,独自一人走进机场大门,丝毫不理会后面的慕筱静还没有跟上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让秦萧也忘乎了时间,本来他觉得是种煎熬的时间,没想到却变成了一种愉悦的享受。 “紧紧跟在我身边,一切交给我。”覆上臂间的柔荑,冷御宸的眸间温和似水。 所以,秦萧和纯洁哥两人研究了足足千年时间,也依然是毫无所获,依然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出来。 ------------ 第14章 梧桐苑 带太后出宫?太后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赵无眠可担不起责任,而且在他心底,太后是长辈……和长辈出宫玩,怎么想怎么不自在,压力太大。 他便摇头拒绝,“以圣上的性格,太后想出宫并不难吧?何必找我?” “一来,礼法在此,想随心所欲出宫,本宫只能便衣出行,且不能过夜,二来……”太后娘娘伸出两根白皙修长 “婧幽”满脸木然之色,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竟仍是无法反应过来一般。 他们的理由是主脑发生故障,要去帮忙调查并维修——N-4也确实证实了主脑的故障情况。 但这些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即他们既想升官,又不想放弃华资上市企业高官的身份,要知道这些职位给予他们的可是每年数万、数十万的港币收入,这个薪资水平远远不是同级别的官员能够比拟的。 巨大的痛苦让伊安不得不大声哀号了起来,这头黑犬用力之大甚至凭其那坚固的牙齿将伊安那柄短剑都咬出了数个破口。 钟石兴奋地搓着双手,面色微微泛红,眼神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很显然,这一次的收获让他也感到满意,即使他心中很清楚,这远远还不是韩元下跌的尽头。 “……不…这应该吓不坏的才对…”艾露莎一行人们不禁有些汗颜了。 即便是黄九,此时也是瞳孔猛的一缩,看向脚下传送阵之时目中露出震撼之色。 钟岳也察觉到这一点,西天宫本来便是天帝嫡系势力的聚集之地,这些神魔本来便对他们不怀好意,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往往是一些天神、真神。 杨广征伐高句丽之初,这些丘八军头们踊跃响应,一个个是为了在战争中升官发财,可是残酷的事实教育了他们,让他们损失惨重。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对面托米的人再过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看到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发言,全是支持搞固定汇率制度的,这让他们反而熄了争辩之心,开始专心地看起对面的表演来。 “钟美、钟丽,你爷爷是不是也还活着?”坐在林中无事的常林,忽然想起了胡志勇的助手银龙。 谁让她当初在学校不好好学呢?最后慢慢自学,自然会跌得体无完肤。 最终上官凤还是悄悄地退下了,因为她知道,只有那样上官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才会愿意活下去。 上官凤无‘精’打采的先行回房了,当然随后轩辕夜也跟来,只是来人手里多了一碗燕窝粥,她看着轩辕夜手里的东西,莫名的一阵感动,这男人还真体贴,竟然知道她还饿着肚子。 胡志勇走了,华南虎和张司令也急着离去。他们希望常林能把这批武器运送到军区指挥部,有一部分需要交给国家装备部去研究。送走了客人,常林看着换装一新的少年特工笑了。 可是诡异的是,现在的他,非但没有半分的勉强,反而心甘情愿,心情舒畅无比。 激光武器突然问世,这让世界各大强国更加担心起来。他们都想从波斯湾得到有价值的情报,派出了大量的特工人员进行着秘密勾当。 卫飒的精神看起来十分不错,不仅眉眼弯弯,甚至还多在她的身上看了两眼,让弦月受宠若惊。 可以说,没人是愿意打仗的!可是既然吃了这碗饭,就要承担起这个职责! ------------ 第15章 凶恶太后与无辜侯爷 暮色时分,赵无眠驾着马车,抵达梧桐苑。 以姬剑鸣为首的一众侦缉司捕快乔装打扮,便衣出行,散在梧桐苑各处。 若是只有赵无眠一人,他哪里还需要叫侦缉司帮忙……一个人就进去查了,但事关太后安危,谨慎点没错的。 作侍女打扮的太后娘娘坐在车厢内,眼看车架停下,嗓音传来,“到啦?” 短短 “满分,还不够,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欧阳冰冰昂着头,怄气道。 “唔?说明什么?”冷雨柔不以为意地淡淡笑着,用手不经意地锊了一下滑落到耳旁的秀发。 盾墙动了,起落一致,盾牌和盾牌之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丝毫找不出任何破绽。 从杨军吱吱唔唔的话语中,刘昆还是拐弯抹角的套出了肖寒的住址。 林建华点头,又对冷雨柔做了个手势,提醒她记得一定要去医院做检查,便离开了。 刘表随后也告退了,皇甫嵩本来就和部下不怎么待见,这次得到了三公之一的司空官职,又兼任凉州刺史,也算是名动朝野的人物了,他心里高兴,拿了圣旨之后,便退出了大厅。 方浩杰侧着身子,蜷缩在大床上,如同婴儿似的抱住棉被,早已熟睡的脸庞,却闪耀着浓浓的哀伤。长长的睫毛之下,紧闭的眼眸中,一滴清澈的液体,缓缓流出,打湿了洁白柔软的枕头。 不过最让我不解的是,这些骨龙全身上下都是骨头,它们吃东西的话该怎么消化呢?难道说刚刚从嘴巴里吃进去马上就从嗓子里掉出来? “法妮,我们可以帮助他们”艾莉娜的声音传到了莱恩的耳朵里。 这赵掌柜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把姜芳从头泼到脚泼了一遍。同时她也冷静了下来,冷静中姜芳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如此一来她也只有心中祈祷儿子还在邯郸。 他脸色微微一变,刚接任务的时候,他还认为这个家伙,应该很好得手才是,他查了那么多资料,好不容易查到这里,竟然一切全部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就想跌入万丈深渊。 “不嘛。我就要骑在江南叔叔脖子上。”果果紧紧抱住江南的头,不愿撒手。 越想越恐怖,若是干尸成为一具五行之体,产生灵智,那是何等的恐怖,更别说恢复以往的意识,那将是神界的灾难。 我也没怎么去管他们,直接来到龙之追随者那里要了个传送阵,直接传送,直奔上次见柳灵的殿堂。 此刻濒临灭绝的黄巾士兵面对汉军的杀戮,他们没有明白为何刚刚还好端端的,下一刻却败了。 大约八点钟,李安在楼下的早餐摊吃完早餐,回到家里就听到一阵电话声。 一种恐怖的阴影笼罩心头,更加恐怖的是,凌傲天发现自己的元神居然无法穿透黑暗向远处伸展,被紧紧的禁锢在这片区域。 “表少爷、、这个、、、”对于许褚着没头没脑的想法,姜仁和明显是不知如何回答了,别说是皇帝,哪怕是县令你一个老百姓想见都不会那么容易。 听完这一声,多日为委屈的夏夜诺终于心满意足了。上身紧紧贴在那让他沉醉迷恋的丝滑肌肤上,将自己的肩膀送到郝心的嘴边,兄弟已然对准了正确位置,随时准备摘取那期待已久的胜利果实。 唐劲心想这人倒是聪明微笑着摇头“后天中午别忘了不然…后果你看着办吧。”他说着拉了拉李越洋二人转身走了。 ------------ 第16章 乱战 稍早之前。 赵无眠与太后从小门而入,沿途跑过下行石阶,不多时眼前便豁然开朗,数十丈的血色擂台之上,一位黑袍中年人手握长刀,站在台上,刚一刀斩首一位年轻江湖客,鲜血四溅。 太后俏脸稍微白了下,虽然小时候喜欢习武,但久居深宫十年,已经多久没见过此等血腥场面了?便是上次赵无眠抱她闯出大内时都不 我不但允许你们三人离开,我还准许你们把底下那些愿意离去的士兵带上,只要是想返回帝都复命的士兵,我一律放行,不仅如此,每位离开的兄弟都有金币相送。 迷糊中,不知道谁叫了我的名字,我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困乏的厉害,只想要就这么一觉睡过去。 如果真的有一位能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家伙或许也不错呢,不过,她又是否会有自己这样的觉悟呢? 修尔突然闭上嘴沉默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两位高阶法师从魔法塔上层核心区域走出,急匆匆的向四人走了过来。 白胜的无奈更在于,在电光石火般的对决之间,他甚至能够预判出李若兰后续十招会怎样使出,因为他也会逍遥折梅手。 如果是全盛时期,面对巅峰半神她就算无法击败,也能进行较大规模的高位级封印,这是作为妖精法师成就半规则体的擅长之处。 穿梭机的正下方,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海,穿梭机的高度骤然下降,在距离海面几十米的高度开始水平飞行,突破音障的速度带起剧烈的气流,在水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所有掩体看上去都很完好,码放整齐像是从未使用过一样,然而仔细观察,有些沙袋上残留着破损过的痕迹,只是被人细心修补过,重新投入使用而已。 好在地方长早早向着士兵们使了眼色,不然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这一刻,白胜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义兄时迁,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何处,过得怎样,这哥们儿可是一把盗墓的好手。 一声恐怖的碰撞传来,整个神殿在这一击中彻底坍塌,恐怖的冲击力地底神殿都似乎要承受不住。 当古鞘离杨叶一丈距离时,杨叶剑指朝上一挑,喝道:“起!”话声落下,那古鞘顿时再次改变方向,带起一股尖锐的破风声,朝着上空疾射而去。 欧阳正道那全身迸裂的伤口,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断的恢复。一股强大的气息更是直奔众人周围。 等待拍摄期间,林欣如每天也就是在家里看剧本,要么就是去工作室找一屋子三八党瞎聊,或者去袁荃的剧组各种骚扰。 能够做,那也就是说。暗红衣袍中年认识的这位老友,至少是一位天级上品制符师。 这支队伍,一方来自传说中的琅琊圣地,一方是威名赫赫的城主府,他楚家能够参与其中,本身就证明,这是他楚家势力鼎盛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面对眼前梦风这么个,仅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已经拥有与他近乎相等的实力。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未来必定会是大陆一方大人物。面对这种大人物,牛恒卑躬屈膝,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咦?师兄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话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感觉很是情绪不稳呢。难道那异兽会灵魂攻击,所以师兄现在正在与对方交战吗?”沈杨在心底想道。 杨叶记得,他答应要给那个神蟒寻一本玄技,他是个守信誉的人,所以他没有忘记。 叶凡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叶如仙肯定会将他的情况向魔医汇报,至于她想要做什么,暂时不用去管,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晨启使用这一招式,在他的灵力影响范围类铸造出黑刀,并将这些黑刀具现到黑影的手中。 其实,这种事只要找老师,或者三年级的前辈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他找理由,实习确实提升他们对知识和专业的理解,让理论知识更扎实,专业技能更强,更有利于理论联系实际。 一般像这样的场合,霍老爷子身边一般都是带像霍长青这样的男丁,可是这次他却带了霍九歌,足以见到他现在的重心已经转移了。 腐朽者将帽子拿回来,重新戴上,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晨启所在的方向,收下物品,离开了此处。 从古至今,兰花一直都是典雅、高洁、贤德的象征,跟它有关的诗词歌赋更是数不胜数。 乔时念本想说,你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可她突然想了起来,她答应了霍砚辞,今天还要过去医院照顾他。 神宫寺月淡淡地笑了下,倏地又收拢嘴角,望着头顶的乌云,眼眸中映衬着与那乌云相称的阴郁,轻声呢喃。 钓鱼老:“等等,你一个入坑一天不到的新人,你是有恢复类道具还是体质类道具? 白色处刑者怒吼道,你们欺骗了他,你窃取了囚徒之地的宝藏,只要他能施展他的领域术式,你根本无法活着。 楚明的不退让令西院另外两个公子蹙眉,纷纷走出,以灵气压之。 如果照以前,只是火精打造的神兵,一击不中的话,最起码要飞出一段距离才能再次折返回来进行攻击。 正有两拨人针锋相对的聚集在心树的周围的天穹之上,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心树。 而此时,游轮上的豪华餐厅里,萧扬和云芷娴正同云起和刘伶一起共进着午餐。 没看到连山那家伙在姬麟都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经等不及的想要扑上去了吗? 他身还诸多传承,自然也是包括着医道的传承,所以在方才嗅到了那股味道,赫然是让他知道,宗瑶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更不用说魂厌症了。 ------------ 第17章 月下美人 地宫之外,姬剑鸣可以清晰听到地宫内一道又一道巨响,脸色当即惊疑不定。 周围的侦缉司捕快也是面面相觑,都是一把好手,自然能听清这是在厮杀……但黑擂的隔音明显做的极好,否则早露馅了,可即便如此声音还是能传出来……底下到底在进行什么级别的战斗啊? 武魁高手和未明侯打起来了? 姬剑鸣脸色一 她们下楼坐上战南夜的车,他吩咐司机载她先去交接了工作,再带着他们一起去他巴黎的家里。 一天采矿,一天忙碌,没有什么异常,至黄昏,他便如往常一般,回到了木棚之中。 傅遇之不管不顾迅速吻上她的唇,带着她一起遨游在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里。 谢明的意思很是清楚,希望他加入正道盟的器堂,在这荆门前线,给正道盟卖命。 昏暗光线下,他的一双眼极平静,漆黑的瞳眸似朝光明辉,一瞬不瞬的,极致温柔地看着她。 尤其是在生命的尽头,当那个男人对着她说了那番话并把她推入地狱时。 一道白光闪过,陈霜的身影突然出现,她神情淡然,静静地打量着周围。 “奶奶,我跟陈欣然先回去了,不然待会雪越下越大了。”方寻觉得差不多该告辞了,于是转头跟老太太告别。 即便林渊吃药已经好多天了,但药力依旧留在他丹田之中,根本没有逸散多少。 黑龙还沉浸在秘法的修炼当中,只是青铜大门却轰然打开,然后密室中无尽的混沌气流涌动。 老猫拍桌子站起来离开了大殿,这是第一次,会议没有得到圆满的结局就散了,毫无疑问,埃及的事件对整个地下世界而言是一种挑衅。 “不错,放眼当下才是。”庄夏揽着火火的腰肢,轻吻过她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有她的世界,甜美了这一段岁月。 还以为会来个很厉害的高手,看着就很厉害的那种,没想到来的是个面目慈和的老头。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从敞开的窗口处已经隐约飘入了一些淡淡的香味。这是大米混杂着其他某种肉类炖煮时发出的味道,有些熟悉却又有一些陌生。 若非战斗中他燃烧气血,力量胜过平时数倍,根本抵挡不了天蚁族少主的攻击。这一战之后他的体魄强度便会跌落,但为了这一战他已经不在意了。 这个教堂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宁拂尘离开之后也没有回到酒店而是直接御剑飞往了非洲,老四所说的话应该不假,那他们现在还没有抵达非洲,还有机会。 她哪里知道,卫国公是掐着她进城的日子,今个儿一早疾驰赶来的。于公于私,他觉得都很有必要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渁竞天渁寨主。 作为暗能级的高等亡灵,四大城主都知道什么是坦克,可王棋军中的这四辆战车显然比传统意义上的坦克更加威勐。那庞大的身躯,狰狞的炮口,以及车身上隐隐散发的浓郁魂能,都让它们明白,这些绝对不是人类的产物。 第一神皇的这段经历,火火都不知道,只是听她母亲报怨过一二而已。 鬼尊的强大气息,不知多少人感知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光寒整片幽冥空间,他们自然也看见了。 而被称为金老师的则是一位约摸四五十岁上下,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 这会儿,刘心柔牵着思青的手,回来了,思青手里提着一只肥肥的兔子,乐得合不拢嘴。 ------------ 第18章 元宵前 此刻夜深,洛朝烟与观云舒多半休息,赵无眠就转而去了一栋名为紫箐殿的地方。 紫箐殿位于后宫西北侧,如果说坤宁宫还算有点人气,来往宫女也有不少,那紫箐殿就是毫无人烟,别说宫女,就是藏在暗处的大内高手也没多少。 赵无眠来至此地,跃下马车,一条小白蛇便从角落里钻出来,在赵无眠脚边撑起上半身,脑袋 也不知道白夫人是如何劝说的,竟然真的让何宛儿打消了“跟在母亲身边”的念头? 高峰面色微怔,想到萧月在卫雨彤面前帮自己解围和亲吻自己的事情。 这话景蕴可是不好接,若是洛娉妍生母尚在,亦或是周氏稍微靠谱些,这事儿都不难办,可依着洛府后宅如今的情况,请了旁人去问,反倒不如自己去的好。 元始天尊一听才知道,原来方华竟然跟他们昆仑还有如此的渊源。 夏晗雪的粉拳锤击得更用力了些。萧靖还是浑然未觉地任由她施为,静静地感受着怀中这份久别的温柔。 一个多兰卡诺已经让比尔吉沃特的发展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再来一个的话,比尔吉沃特很难和瓦罗兰大陆其他地区接轨了。 我是一个相信未来科技拯救世界的人,所以我就不准备去学习那些如何把自己妥协为避免“风林火山型坑”的写手了,一个有想法的人,不该为一项两三年内就会被淘汰的技能花时间。 香菱的,可有可无,她如今同宝钗住在一处,宝钗有了一个样品,就不必打算她了。 光之国,现在的奥特曼都纷纷抛下各自的任务,返往奥特之星等待着指示,现在的宇宙几乎是混乱一片,战争四起。 “粲、粲粲……”看清这一幕,九婴之魂发出阴恻恻的邪笑,不再挣扎反抗,任由重新合拢的炼狱缝隙将自己的怨毒目光与外界的光明全部隔绝。 没有受到任何的拦阻,从太极阴阳球中迸出的黑白光束进入月桂树体内的先天本源之力内,豁然间,偌大的水晶空间又是一震,万般法则纹理显化,道道法则碎片漂浮。 对于西子的离世,吕荼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的妻妾们年纪和自己相差并不大,如今自己都七十有一了,她们老去也是自然,特别是西子,西施她有心脏之疾,能坚持到今天,吕荼已经是烧高香,上天赐福了。 来不及多想,他只好现学现用,调集全身真气随着身体猛地向右前方一倾。 对于这种极端自然保护主义者,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采取威胁的手段。 这还不算,他刚说完赖三儿又添油加醋地补充了一番,赖三儿这张嘴在帮里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待他说完,青龙堂的弟兄已经个个都双眼冒火,恨不得立即跟白虎堂的人干一架了。 世间人来人往,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上天垂帘。有人飞黄腾达,有人平平淡淡,也有人孑然一身体会着世间的孤独。 崆峒派向来与峨眉派不对付,孙白怎么也没想到上水师太能在此刻伸出援手,心中热流翻滚。 千森芋艿几人听了这个解释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显然,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可能是因为这种情况比较的罕见,甚至可以说只有个例,所以才导致很多人的不理解。 现在就只有警卫营,还是以前的老弟兄。二十七师也就他们还有些战斗力,收复万桉的担子怕要落在他们肩上了。 ------------ 第19章 江湖一人,夜雨十年 元宵节,便是休沐的最后一天,也是正月第一个月圆之夜。 无论前世今生,月圆之夜,团聚之时,都是刻在中原人骨子里的……哪怕因为路途遥远,年关回不来,那元宵节总得赶回来吃顿团圆饭,也算是中原这片土地千百年来的习俗,即便是由戎人治理的前朝时期,也不曾强制改变,也算是某种程度的‘汉化’了。 太后娘 眼看着周中要废自己的腿,月华眼里闪过一抹坚定,手里突然又多了一柄长剑。 萧飞告别张敏洁、焦成义后,便驱车赶往天居园,前几天柳妍月告诉他,最近一直忙得焦头烂额,身子骨有些吃不消,萧飞回去准备为柳妍月炼制几张养神符提提精神。 可是许长空并没有出现任何怒气,始终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凌天看到,在心中不由得感到震惊,他从未对任何人震惊过,许长空这种人临危不乱,其实是最不好对付的。 像蒋沐绍这种聪明人,如果不是有恃无恐,是不会冒险的。蒋沐绍的有恃无恐,就是宋安乐的软弱可欺,还有宋安乐的心软。 看到这枚AGM-84A“鱼叉”反舰导弹冲着自己的舰艇飞来时,这艘毛子军舰的舰长还以为这东西和刚才那些二脚踢一样,最多也是听个响但不会对船体机构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周中分别用神识将三星五行阵传送到三人脑海中,本来三人还是笑嘻嘻的目光,但等周中将阵法传给三人后,三人的面色都变的凝重起来。 我伏在关舰的背上,温暖宽阔的背,属于一个叫“丈夫”的人的。心和心瞬间贴近了,也许我也是传统的,只有在中式婚礼之后,跟着他迈出了家门,才有他已经是我的人了这种感觉。 然而让周运突感意外在后面,这地精看似鲜血狂喷,受伤严重,甚至一下子被老子砍下了一个脑袋,但这个脑袋貌似跟平常削掉点皮差不多,对于地精而言仍旧不痛不痒,竟猛然间发出一声狂啸,直接将周运推飞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半的时候,萧飞的电话再次响起。 也有人认为太荒星海其实就是一个流放之地,流放着太慌时代的罪恶生灵,总之太荒星海就是一个神秘的传奇之地,是每个修炼生灵心中的冒险圣地。 一边匹格猪长老科页图微笑着,这是五大皇族中虎人族与狮人族之间的较力,他只会跟着众人投票。另外科页图也心中暗自羡慕五大皇族的实力强大。 看得出来,叶御卿对她放了一半的戒备,于是方才在无人之处,他说了一句话。 单烨眯着老眼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半响都不说话,像是在深思什么。 司君昊抬头瞥了她一眼,她的讨好是那么的急切,那么的溢于言表,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哼,道祖才不会管我,毁了这一方天地才好,正好让着洪荒天地反复,重新再造!!”黑龙张口说。 艾慕哪里有心思管他们说什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这时才注意到自己面上还扎着针。 为此,李牧在斯普林菲尔德理工学院创建了医学院,为医学院修建了最好的教学楼,购买了最好的教学设备,并且聘请了最好的医学教授。 林星辰所说的话,很具有说服力,岳鸣也不能再怪责张风什么,单方面来讲,确实张风不来帮忙,显得不仗义,可是他出于私心,放下自己的团队,那是不是又是另一种层面的不仗义呢? ------------ 第20章 狭路相逢,昭狱死劫 随着佟从道入京,满京风雨几乎都被搅动,许然与苏总捕都赶去宫中,玄甲禁卫与侦缉司捕头更是在京师大街小巷来回巡视,肃杀氛围隐隐遍布京中,倒是引得城中百姓茫然不解。 为了防止引起百姓恐慌,佟从道入京的事自然不可能全城告知,而且就为了一个武魁高手如此,也显得朝廷自乱阵脚,有损威信。 但目前也算特 随着佟从道入京,满京风雨几乎都被搅动,许然与苏总捕都赶去宫中,玄甲禁卫与侦缉司捕头更是在京师大街小巷来回巡视,肃杀氛围隐隐遍布京中,倒是引得城中百姓茫然不解。 为了防止引起百姓恐慌,佟从道入京的事自然不可能全城告知,而且就为了一个武魁高手如此,也显得朝廷自乱阵脚,有损威信。 但目前也算特 两人说话的时候,哥布林大炮第二发炮弹倾泻而出,落在第一发炮弹的落点不远处,可怕的能量风暴再次滚滚而来,埃尔夫和梵卓见状只得再次出手,挡下了风暴。 是他提的分手没错,可那个时候,他仍旧喜欢着她,只是她做的那些事情,让他没办法接受既然她约自己,那自己就去看看好了,总归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所以你答应我了是吗?”林樾到处寻找自己的心脏,可是没有找到。 徒留肉身似精铁浇筑,在佛手下苦苦煎熬。皮肤一一点一点往下陷进,渐渐有血线渗出,就在云之幽彻底坚持不住,要使用其他手段相助之时,对面传来一阵朗朗大笑,佛手登时凭空消散,化为无数金光投入了屠空体内。 “我要走了,你们慢逛。”叶灵卉交代一声,提着东西就走进了电梯。 他记得,之前,廖助理调查过叶灵卉,她好像是,法国设计艺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吧。 这两天也观察过天象,月亮才是月牙状态,但是十天之后,就会形成圆盘。 黑爵在李华的裙摆上来回的打着滚,以示它此时愉悦的心情,今天周大魔王出的糗事够它嘲笑其几百年了。 其实,云之幽当年自秘境出来后,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潜移默化地帮她改造打磨肉身。 大黄已经被气到炸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现在主人很生气,要惩罚自己,反正也是要被惩罚的,不如打个够本。 徐寒见状微微一笑,方子鱼的嘴里说得再轻松,但此刻她脸上的神色却是异常的沉重,想来她也看出了蒙梁的不凡,暗暗在为陈玄机担忧。 巴里特右手的利剑画出一个半圆,将断臂尸妖攻击过来的另一只手臂也砍断在地。利剑顺势由右手交还给左手。 侧耳倾听到这里,苏放眼角余光,便见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挺着胸膛,满脸凶恶,向苏放这边走过来。 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机会教训徐寒,若是这时放手,这一面子上过不去,这二心头那口恶气难消。 他目光愤恨又不解的看着前方那位头顶七星,背生双翼脚踏莲花的男人,心中的各色 情绪翻涌,但在最后都化为了困惑。 “七娘,你放心。你母亲何时出后招我不管,不过,我这会子就去替你教训教训那厮!”绍玉显然已是怒火中烧。 “冉大人大可一事,此举虽然会要掉徐某人的半条性命,但徐某也愿意满足大人一观十万大山的心愿。”徐寒神情自若的沉声言道。 苏放刚才过来,可没有滑翔,而是直接凌空飞过来。这种手段,根本不是武道宗师,可以实现的。 闻言,鬼火抬头看着大少,幽暗的双眸有着不甘,有着恨意,同时也有着一种异样,咬了咬牙,鬼火身上再次冒出黑色的火焰。 土地打回来,也不是他秦家的。相反,那些军功会由得韩世忠之流做大,边境将会更不太平。 ------------ 第21章 因果纠缠,缘法如此 苏青绮与观云舒在甬道快步前行,周围牢狱中的囚徒身为白色囚服,听到脚步声,大部分也懒得抬首看一眼……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没几个人能制造机会让他们逃出去。 他们早便放弃了。 观云舒朝四周看了眼,注意到有些牢房空荡荡的,一路走来瞧见的囚徒才五六个,明显不符合昭狱的位格和行动力,便问:“你们侦缉 孟山的脾气和身上的肌肉一样爆炸,伴随着怒喝出口,壮硕的身体骤然化作一道残影向前扑出。 喝完这开席酒之后,众位剿匪归来的幸存的武林人士,一个个面带喜色,或是推杯换盏喝的个不亦乐乎,或是埋头吃菜,仿佛饿死鬼托生一般,,一时间场面热闹无比。 嬷嬷听了之后问道:“爷对花姨娘真能下得了狠心?”这么多年看下来,嬷嬷因为不知道里面的原由,所以不相信花姨娘就这么倒了。 他的蔓儿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轩辕澈都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还能活着,再过几年,蔓儿还需要自己暗中保护吗? 一大兜是吃的,另外一大兜全是用的,原本他还以为宠物店是专门售卖宠物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还卖这些。 无奈之下,我只好对他发起了进攻,他的体力渐渐跟不上了,我对着他的脸猛地一拳挥了过去,他倒在了地上,鼻子流着血,头发和胡子上全是汗水,他躺在地上喘着气,脸上流露出不甘。 “丫头,是你呀,你怎么变这样了?”穿着浑身补丁的衣衫不说,脸色也憔悴了许多,他都差点没认出她来。 但回头看了一眼玲珑那好奇的大眼睛,现在要是不找出点什么游戏来,恐怕她会失望的。 衙役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心想姑娘家家的,这大牢有啥好逛的? 就算他自我封印了【光阴之轮回】血脉,属于月神的力量也在默默影响他,而伊邪纳岐的力量却毫无体现。 洛水漪惊愕的看着满院子缀着大红花的红箱子,呆立半晌,走过去掀开看了看。 猛的抬起眼,花璇玑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力,眼中的晶莹在瞬间夺眶而出,温热的泪水在瞬间汇聚滴在烨华冰凉的手心。 微微叹了一口气,孟缺苦笑着释然。想着肯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自己神经过敏了。 突然,苏姗拿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罗格的颈部。这是苏姗在北城的时候一直留在身边的匕首,以前并没有用上,没想到今天竟然用到了这里。 同顺市采取的方式类似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王诺愿意付出代价,最少还是有个鱼死网破的局面的,但……做慈善做到这个样子,有点糟心了。 楚砚墨眼神闪了闪,近乎感叹道:“放弃也好。在还能抽身的时候果断放弃也是一种福气。”而他,今生今世,恐怕都走不出那个泥沼了。 太医闻声赶紧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道:“公主中的只是一般的草毒,不会有后顾之忧……只是……”太医的脸色微微发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求她是没用的,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你是不是愿意为齐妮亚去死?”段可的声音依然没有波动的问道。 炫目的烟花一次又一次的在天空中绽放,然而万张光华却不抵身前一人,凉薄的眉眼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 第22章 一个承诺,昭狱死战 太祖二十四年,十二月末,年关。 距离太祖高皇帝驾崩,还有十年。 距离那场席卷整个大离的靖难之役,也还有十年。 这一年,无论是洛朝烟,苏青绮,还是赵无眠,沈湘阁,甚至是萧远暮,都还没有出生。 是夜,一轮圆月被厚重乌云掩盖,茫茫白雪呼啸而下,几乎淹没了这座边陲小镇,却淹没不了小镇 听到同学们在奚落他,刘波不由把脑袋压低一点,他觉得自己被骂怎样都没什么,只要不要给许峰或夏诺兰带来麻烦就好。但是现在,他好像惹事了,他已经把火推到了夏诺兰身上。这事都怪他,太不低调了。 学院正门高达百米,宽五十米,大门两侧洁白门柱之上各自雕刻着一句警句,被漆绘成醒目的红色。 “可以,我去拿东西。”苏晓棠神色一紧,忙进诊室将需要的东西收拾好,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就从里面出来。 李木哑然,转头看了看上官龙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战是和全看上官老头一个眼神了,见上官龙斗面色阴沉闭口不言,故而气哼一声后,便没有继续说话。 叶开脑中不由浮现出慕容美慧那美丽动人的面貌,那一双充满智慧与灵光的美眸,以及柔柔性感朱唇。 想着秦策可能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在置气,虽然他不喜欢秦策,但是他不想让黑熊背锅,因为秦策再被丁雨浓给责罚,故而急忙阻止。 她抬起双手,不见任何动作,两团火焰从她洁白如玉的纤手一下升腾出。 红刀帮三帮主皮尔曼,拥有一个绰号“疯狗”,只要这个家伙认定了的敌人,这个家伙就会不择手段,用上一切办法杀死对方,不杀死对方不罢休。 可想而知他那看似有些僵硬的身体之中到底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那名之前就否认的贵族公子受到了惊吓,慌乱的叫喊了起来,这样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够承受的起的。 她担心她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宠妻无度的景大少为了维护妻子,把她的饭碗撤了。 终于,烈云曦明白夏蓝为什么要把她扔进这里了,扭头看了看夏蓝,烈云曦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九哥,明儿就要出去了。”一个比老九岁数还大的男子,一脸谄媚的说道。 当黄巾军冒着箭雨冲上山坡的时候,大批的护国军步兵已经赶到,他们居高临下将黄巾军压了下去。 入目的血水,让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踉跄着上前,跑到浴池边上。 “你们在迟来一会儿,我他妈就归西了,这会儿跟佛祖喝茶了,想见我等清明时候看看我那土堆子吧!”周晓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由于长时间不运动,周晓肺感觉要炸了一般。 睿睿蹲下身子,扫了一眼白泽龙的伤势,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 “到时我身体里就会有两个牛逼的庚浩世!是吧?”庚浩世一脸期待。 若是二姐姐在她们面前乱说一通,不同意她跟景厉琛的事情,那事情怎么收场? “放了?你说的简单,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你也不够换这么多。”猎鹰的脸上尽是冷血无情。 短暂的静默里,也不知道是糕点的味道突然飘溢满整个餐厅里还是怎么的,总之整个餐厅里都有股甜丝丝的味道,还挺腻人的。 ------------ 第23章 敌在蜀地 酒儿是谁? 我用的武功明明是萧远暮的挽月弦……萧远暮难不成还有个‘酒儿’的小名? 但宋云此前又说‘酒儿已经死了’,所以萧远暮明显不是这‘酒儿’……酒儿是萧远暮的师父? 宋云忽说此言,让赵无眠也不由惊了下,但聪明的脑袋瓜还是下意识分析起来。 宋云目光灼灼,极富侵略性盯着赵无眠的 就在赵专金一脸兴奋地看着胡子梅的时候,胡子梅在朋友的引导下,坐在了赵专金的身边。 倭国方面气愤交加,华夏国内却是欢欣鼓舞,颇也有扬眉吐气之感。 本事放心,可见连长吴浩直接来这么一句,骂的曹旭是无话可说,直接铲着沙子,就往连长吴浩的布袋里装。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算太长,但越海跨洋,在异国他乡,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吴雪峰狼狈地回到家,仿佛地狱归来似的,一身的“乞丐装”加满身奇怪的伤,跟离开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胡途放下手里的刻刀,打开锁上的门,走过布满阳光的阳台,来到对面敞开的房间。 思及此,简凉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一桩苍族和蒋家的事,还没解决呢。 紫宵宫浑然天成的道韵法则所在,融入到每一块砖瓦中,极为不凡,在历经无数次混沌之气的冲刷之下,一砖一瓦都是一件神兵利器。 两人隔着阵法屏障,不停施展神力,周围一切都成了两人神力之下的亡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瑟瑟发抖。 转眼过了三个月,他收服了三十几位院长,彻底清理掉了十几位院长。 这样的他和晋王世子站在一起,当真是说不出的相配!便是龙澈在心里也是这样以为的。 邵飞说完,带上柱子跑去了南门。邵飞想带着红秀她们一起离开。到时后城破,谁也顾不上谁,自己必须要对她们负责。 “顾念!”韩翩芊紧跟在医用推车后面,进入病房之后,医护人员便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吻,他已经憋了很久了,从她进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这个吻,带着长久以来的饥渴。 立即有太监匆匆前去叫太医了,也没人想起来眼前就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君绮萝,或许是想到了,却没人敢提出来让她为太后看诊。 因此,萧琅收到的回信上,写的就是月海国皇帝同意了见面,地点时间都由萧琅定,但条件是萧琅必须将月菁菁带去见他。 因为那个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掸了掸自己衣袖上的玻璃残渣,好似在说他们弄脏了他的衣服。 敢死队率先发起了攻击,一营紧随其后。敢死队员越过了城墙,迅速与日军接上了火。 宁静开始担心被人看到,所以对叶枫的拥抱都是半推半就的感觉,但渐渐躺在叶枫怀,宁静又舍不得离开,现在听到叶枫这样关切的声音,心里面更好似灌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这一点凌风一直很疑惑,当他知道那不是做梦,而是自己真实的状态,但是凌风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当时都已经失控了,盘古是怎么帮自己平复的? 但是对于玩乐来说,她可是来者不拒,尤其是像血海冲浪这么惊险刺激又充满挑战的游戏。 不过,这也不过是心有余悸的表现,因为王伟龙也因为这一刀而知道了一个可以让他们长出一口气的信息。 ------------ 第24章 苍花再临 李京楠与宁中夏闯进昭狱,兹事体大,但京师百姓可是不知,他们只瞧见一群捕头蝗虫般往侦缉司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信息传来,说是赵无眠生擒李京楠。 满城百姓也没瞧见这一对决,皆是扼腕叹息,聚在一起闲谈此事。 “唉……赵无眠和前五岳,也不知他们的厮杀该有多精彩……可惜见不着。” 今天这么一闹,伺候的奴才都知道两人十分胡闹了一通,平时都是晚上,韵蓉已经习惯了,如今这般,韵蓉还是很不好意思。 顾嫦曦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这里如此多的修士,而且这一片都是白虎神殿的弟子,如果这样还出事,那真是命中注定了。 胤禛也没想一口吃个胖子,只是给了舒穆禄崎桓一个方向,这事不是一蹴而就能成的,胤禛可以给他机会。 卓越甚至觉得卜依琳承包的沼泽地变成鸟类乐园,鸟类密度很高。 但那老魔岂肯善罢甘休,当即提起速度,尾随罗毅追去。随后一人一魔便在这雷电交加之间,大雨滂沱之下,在空中展开了肉眼难以扑捉的追逐战。 俩人于是离开舞池,回到原来坐的位置,却不见了寒之晨和沈纤纤。 我们天朝幅员辽阔,南北差异很大,最早春分祭可都是各省自己祭祀。 罗毅看着柳无心一张一合的嘴唇,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南宫璃月的身上,看着她最爱的白底碎花衣襟上,那鲜红的一片,罗毅开始感觉到窒息般的晕眩。 穿着一身私人定制旗袍的王婉莹走了几次到大门口,又走了回来。 航空公司的机长或者是副机长,能够有多少薪水她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比普通人更高,能够开飞机应该是尖端职业,有很多的限制,至少眼睛就必须很好。 遥看远处便坐落着一座座城堡式建筑,亦或是一些奇形怪状、立意新颖的科技化建筑。一些豪奢餐厅、辉煌商场等等林立,行走在宽阔街道上的人流更是源源不绝。 砰的一声将老虎右爪拍飞,又轻轻一掌电光火石间拍在老虎的肚皮上。 仓九瑶面有不悦,沉声问铎鲁:“不知城主找我来此,说为何事?”仓九瑶在这里见到齐玄,更加觉得此事扑朔迷离。 “呼!”简亦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那满满的担心随关初七的这句话展去。 玄冥神龟忠心地说,他是真的希望主人能强大起来,恢复从前的威望。 华曦看着他,半响都没有说话,也许刚才她和沈怀虚在外面说的话,都让他听见了。 但外头的车夫没听到越君正的声音却不肯停车,直接将仓九瑶的话给无视了。 纵然气的半死,可钱多多却不敢出声反驳,她在冥寒枫面前被打压惯了,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我说过需要你的眼睛,而且你身上有尸印,我真弄瞎了你,对我也没好处。”陆莲摇头叹息。 若是碰上了灵阶大圆满的强者,只怕这城堡不过须臾就会被彻底摧毁。 等到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带他们回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看着像混混的警察坐他们对面。 意识很好。他不光是辅助他。还会去帮着打野看着。红蓝爸爸,也一直在龙的附近。一旦发现敌方有人在打龙及时给出信号。 焕焕没想到,南烬尘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年少时,元宵灯火里,李泽叡就曾买过西域额带送她,其中寓意,焕焕清楚不过。想到此处,焕焕不禁脸红,幸好脸有面纱遮挡,不至于被南烬尘发现。 ------------ 第25章 贪嗔痴爱 萧远暮的展颜簪被偷,不可能不去寻……若是如此,那在羊舌殷的寿辰就能碰见她? 但羊舌殷招惹了萧远暮后还敢光明正大开寿辰吗?以赵无眠近些时日听来的消息,萧远暮此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真敢惹她,就算羊舌殷时刻躲在前刀魁身边,萧远暮也会想办法宰了他。 但苍花娘娘又说羊舌殷肯定会在寿辰露面……所 “皇上,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职责所在。”秦云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什么怒容,只是为自己辩了一句。 不过,虽然他目前的精神力量已经获得提高,但所掌握的魔法数量,却仅仅是多了一个,而且那个魔法还是在他自己研究元素召唤术中学习到的。 这五天时间中,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凶险,一路太平,并且汇聚在一起后,以他们的势力,其他修道者也根本不敢和他们对抗。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车轮滚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蒋大勇把茶水喝完,双臂抱着膀子,闭目养神。 “徐洪,你该不会是在路边随便找个乞丐来糊弄朕吧?”赵哲哭笑不得的问道。 乾元帝今日出宫是忙里偷闲,本没想见任何人,不过既然碰见天算住进了寺庙,他见见也好,毕竟再过十几日便是天算推测国运的大日子,乾元帝可不敢有任何的马虎。 “可惜什么?莫非是可惜虚空道长没有学到吸纳灵玉的方法?。玥儿似乎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 “噗!”警报烟火被拉开,像一颗启明星一般的飞向了天空之中。 除了齐娘子来上班了,接诊,讲课,这些重复的事,就没有别的描述。反而其他人倒是占了篇幅。 “能入陈大人、钟大人的眼,下官也不白忙活一回。钟大人这边请。”尚可喜一指黄骨岛堡。 那些人都已经被安排好了毕业后就进家族企业的人,因此对成绩根本不在乎。 思及此处,纪则修的嘴脸上扬,看了看手中的糕点,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真是懂得疼妻子的好男人。 只不过没有闲散古武者和门派古武者,镇守别墅区,负责别墅区的安全。 应无心大笑着把手指伸入地面一个拇指粗的洞穴内,片刻后抬起手来,拇指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心神狂震,应无心立刻想到了,应对神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管它,让它去焚烧,这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她赶紧跑回房间换了一身适合约会的衣服,然后在配上一个精致的妆容,她全身镜前矫揉造作的摆着各种姿势,然后心满意足的拿着车钥匙和包包就出门了。 现在他应该只是魂穿或者分身性质,实力和资源都发挥不出多少。 应无心怜悯地看了一眼下面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战士,气流控制下,按下了卡车上的发射按钮。 “那你试试呗。”你忌惮什么我心里门清,其实简宁不想贪那几斤白面几块钱,反而希望曹凤珍因此退缩。 吕布想都不想:“天霸!”苍天霸体的简称可不就是霸天么,吕布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起名字这一方面也有不俗的天赋。 “我,还能回家么?”林星辰流着泪,愣愣的看着两位神尊,不知所措。 第二天,几乎天一亮,章清灵便马不停蹄地催着楚星寒朝着御剑门的方向前进。 云浩灵力刚一注入,嫦娥便立刻有所感应,身体就如同一个贪吃的容器,疯狂的将云浩注入碧寒青君熔炉中的灵气,极速吸收殆尽。 ------------ 第26章 元宵小事 当初赵无眠为了救苏青绮而一脚踩碎的定南桥,如今已经修缮完全,定南桥下的冻河随着天气回暖而解冻。 此河名为古榕河,自北向南贯通全京,沿河经济发达,摊贩商铺坐落河道两岸,颇有苏州繁华之景,而其中最繁华一处,莫过于白鹿街……也是人流量最大的街道。 白鹿广场,竖有木台,宁中夏,秦浩轩,羊舌栋等人 难得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宁咎都没有醒过来,而阎云舟也没有让人进来伺候,直等到宁咎睁眼,一瞬间昨晚的一切冲到了脑海之中。 谢似淮将她翻了个身,在楚含棠无意识地向前爬的同时,握住了她瘦白的脚踝,拖了回来。 那些权贵子弟只是出来外城区镀镀金,一个月后就回到内城区继续逍遥。 那些行人警惕的盯着徐方,徐方也警惕的盯着他们,直到双方擦身而过,才双双松了口气。 整个市场,对于姜旭,对于其旗下的公司,认可度达到了一个无比可怕的高度。 或许是徐方无条件的信任冲破了凌云的戒备心,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凌云说话也变得放肆起来。 到那个时候,起码可以见到曾孙,甚至是曾曾孙,人生也就圆圆满满了。 回家遛完狗,在浴室洗了一个长长的澡,出来的时候被浴室里的水蒸气蒸得都有点晕。 宁咎学医出身,对化学的熟悉程度自然是比对高中物理的熟悉程度强多了,他想了一晚上才算是推算出了上学时候学的平抛运动的计算方式。 原来,雷神一族,这么多年,研究锻造的‘武器’叫做天雷羽衣,之前的许多步骤都完成了,只差这最后的一步,融入天雷晶。 一旁的伊夜语也听说过血炎巨鳄的脑袋上有个薄弱点,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她也不清楚。她当时也没看清楚林煌那一脚到底踩踏的是什么位置,自然也无从验证。 两人骂了几句,吴倩倩好奇的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这么一看之后,她却是突然凝起了双眉来。 十万、百万,甚至千万的生灵,堆砌如山,铺满整个昆仑,那样的执念怨恨,都在璀璨神光下掩藏,万古难熄。 闻言,赵颖宝后退一步,脸色慢慢变白,牙齿龇了龇,目光转投向旁边的苏诚,见他抱着膀子看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心里渐渐变得黯然起来。 至于兼一,看到贺郑出手了,自然是没有再还击的打算,都让大哥来决定。 就在这时,又是四道尸体接连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而且穿着同样的军服。 一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位,可能是比他们本部那位更为危险的存在,易笑天觉得自己体验过刚刚的那种感觉后,依旧能够和对方这样保持交流,还真是不容易。 大门一开,一道道黑影朝着祭坛疯狂倾泻而出,如一条黑色瀑布倒入了祭坛内部。祭坛里,那些黑影也疯狂翻涌起来,似乎想要逃出来,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其中。 然而,那银龙巨蟒到底血脉非凡实力惊人,在性命垂危之时,在生死一刻,终于爆发出来,嘶啸如龙。 祝英侠学着祝老说话,还是很有几分韵味的,就是声音不够宽厚,显得严肃程度不足。 南宫亦儿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逛到了贤亲王府最大的花园里,此刻正直秋季,各色菊花都在争风夺艳还真是美不胜收!南宫亦儿一扫之前阴郁的心情,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这大自然的气息。 ------------ 第27章 妖女! 赵无眠等人在逛街之际,大内四周殿阁虽然也挂上元宵彩灯,但也唯有宫女太监,大内护卫自娱自乐。 皇室人丁凋零。 景正帝一共就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今两个儿子都死了,单靠洛朝烟独守大内,的确是显得没人气。 不过各地藩王的世子还在京师,此刻趁着元宵,也都带着下人礼物来太极殿内拜访洛朝烟。 她用单建强事先给她的房卡开了门,走进去后现这是一个豪华双人套间,优雅舒适。 这样的夜晚,如果请古大官发表意见的话,他一定会说,飘飘细雨夜,只适合谈情,不该厮杀,就算是要流血,那也该在床上。 “王总管,今天是第二天的资料。”一位负责通讯的下人,每日收集所有人在外部的表现,然后将所有的资料汇总,向王总管汇报情况。 他的确是墨重他们这一辈的人,自然也会认识月流云。不过从墨重和司徒山岳等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老熟人”的样子。 想要寻找传承,演武场之类的最有可能,而几乎只要是武者的,家里怎么说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场地,用于平时的修炼之用。 这三条货柜的衣服,仅仅是关内是消耗不了,再加上麻由本一深知兔子不食窝边草的道理,所以这些“名牌”通通都要运出关外,分散到广省各大城市去。 不过,此时的铁生,可是和原先萧铁看见过的铁生大有不同,鼻青脸肿不说,浑身是伤,被人提着,一条腿明显被打断。 为了达到目的,萧铁甚至于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神殿之中能够引诱妖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 “你……你和白山串通好了!一定是这样的!你们就是想骗我们的丹药!”一个传功弟子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他想到这一点之后立刻便喊了出来。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沐凌身子从麻木中恢复过来,伸手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也不理在一旁现出痛苦之色的巨鳄妖兽,自顾施施然对着黑袍身影笑道。 据沐苍穹所说,那一座天然的大阵,也不知道存在于大陆之上多少年了,而经过沐苍穹的一系列改动,最终掌握了一些天柱岛大阵的运转之法。 紫徒的手掌十分光滑,一点也没有常做粗活的下人应有的粗糙,如果只看他的手,你肯定会认为这是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的手掌。 就在刘布衣以为宋子夫就要授首之时,忽然一道金光闪过,猛的便朝那三道冰锥一斩,碎裂之声传来,冰锥化作点点冰花散落一地。 洛亚斯轻顿足,从草地上掠起,身形晃了两晃,就已经落在身侧那株巨树的树顶上,看向南方的丛林。 发现宁昭昭被劫,青云骑自然都慌了,连忙全部出动,追了上去。 此时阴山已经从黑暗之力影响中清醒过来,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毫无知觉的感觉却是深有体会,想来要不是为人所救,自己恐怕已经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她移开刚才看完的那一张,只见下面的一张纸上,赫然画着学院的藏宝楼,她站在审判台上,手中紧握着风云刃。 兜兜转转,沈君宇便来到了客院门前。刚想伸手敲门,却又在举起的时候顿住,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紫瞳姑娘只与他初识,便主动帮他对抗铁义,他与蓝隐水之间又是忘年之交,情谊非凡,怎么可能真得出卖他们,不过就是为了儿子,向顾洛城扯一个半真半假的慌而已。 ------------ 第28章 梅花海与烟火与花灯 拜沈湘阁所赐,太后娘娘生赵无眠的气,罚他不许吃她亲手做的菜……鹿肉饺子与佛跳墙。 但等上桌后,太后娘娘又亲手为他盛了碗佛跳墙,问他味道如何。 赵无眠说真好喝,太后便指了指沈湘阁,说她侄女的手艺比她只强不弱,日后若是娶了她…… 话没说完,苏青绮射来的目光就让赵无眠打断太后的话,转而称 背后,神族统领体内滚滚生机与神力涌入神族将领体内,那神族将领顿觉体内伤势眨眼间便差不多好转,心中不由得对统领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心中暗道一声:统领大人修为,果然非我所能及。 “你们都赶紧退出太虚观,这里是清修之所,不能过于喧哗吵闹!”太平公主命令道。 “公主,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王维认真地看着太平公主。 “急什么?政府的人估计明天就找来了,看看条件再说吧。”陈天云神定气闲地说,郎朗星目有光彩闪动,甚是迷人。 李漩缓缓的把和武安福认识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罗成越听脸色越不好,直勾勾的盯着武安福,若不是李漩和母亲都在身边,真要上前把他撕碎了。 “骂得好,能骂,说明你的精神还不错。”雷云扬的心情突变的好了起来,不过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却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胡师父眨眨眼,示意她赶紧去,想起往日他们对阿兴的态度,这一次只怕也不会轻易饶了他吧。 “但是,你喜欢太平公主,所以就改口称她宝儿了,对吧?”西王母柔情的说道。 “奥菲利亚,佩洛!既然现在跟你说不通,那么我就先走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奥菲利亚说道,接着转身欲走。 她看似平静,但心头却如同撒开了一张网,把自己的心紧紧网住,而她的思绪在网中四处乱撞,却找不到出路。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没什么是做不了的,可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多么的没用。 金铁之声响起,落杀细长的刀身准确的劈在了白色透明巨石之上,但是仍旧如之前一样,白色透明巨石只是被劈出一道非常浅的口子,离彻底的裂开还差十万八千里。 许壮壮此时的感觉,大概就像是医生一边给他开刀做手术,一边向旁边的研究生讲解病因一样别扭。 每天从早到晚伺候菲娜和雪狮子,给老茶端茶送水,陪星海玩捉迷藏,耳边还有理查德聒噪个不停……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有时候也会烦。然而这却是很多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事,愿意放弃一切来换取他的生活。 奥里警惕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阿赛扎一开始对奥里笑得灿灿烂烂的,发现桑若压根不搭理他,他立刻对奥里做了个恐怖的鬼脸。 “前面就是?”秦尘目光如炬,透过云层看到下面的训练基地根本没有一点困难。 风千说完,他将紫灵和紫电收入了天地塔中,就在巨大的天碑之下,风千召唤出了物极虚莲和时空沙漏以及如意造化炉。 火光在黎明前熄灭了,浓烟也慢慢消散,事态应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同时这亦是最危险的时候了——是那些地痞觉得没有生命危险,可以肆意作恶的时候。 他们和齐龙岳是一伙的,现在杜德岳先动手明显不占理,他们冲上去帮忙别人也无法说道什么,因为杜德岳本就在接受门内的审判,他强行出手这分明就是抵抗门规嘛。 ------------ 第29章 学艺离京 赵无眠也说不准,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幻真阁救宋云究竟是图什么……倘若只是单纯为了救人,那赵无眠还得高看幻真阁一眼,但他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 距离幻真阁劫狱其实才过了一天,昭狱内的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散。 姬剑鸣相当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些死囚都是可以拉去晋地当炮灰的耗材,结果就因为幻真阁,死了这 赵无眠也说不准,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幻真阁救宋云究竟是图什么……倘若只是单纯为了救人,那赵无眠还得高看幻真阁一眼,但他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 距离幻真阁劫狱其实才过了一天,昭狱内的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散。 姬剑鸣相当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些死囚都是可以拉去晋地当炮灰的耗材,结果就因为幻真阁,死了这 待戴林走到病房门口之后,我再次走到了戴欣的病床前。我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摸出了用红布包裹起来“媒介之物”。 到了展览馆逛了半圈,看过这里的展品,听着参观者们的点评和私语,金锋只感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或许在很久以前,宋钰已经知道我爱上了她。而现在不过是用身体来印证而已。 说着,他赶紧上前把电话拿起来,跟对方说了一句,连忙恭敬把话筒递给了杨天。 真正的差距,不是楚暮与他们之间的差距,而是他们和楚暮之间的差距,无法弥补了。 “哈哈,西王母任凭你机关算尽,又能如何?月魔求战!”西门明月大声说道。 你段玄德,自认是天玄宗宗主,本能的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之感,有着一种高高在上之感。 就连空都折叠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大半圆,将我们所有人或鬼,都困在其中。 风洛棠三人去看邵易的时候,他的父母非常惊讶,因为从来没有邵易的同学上门。 第一条是:林林,你出门没有带手机吗?刚给你打电话是你爸爸接的,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努力让你爸妈喜欢我的。 “什么意思?”放好之后,秦然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看亚伦,似笑非笑,好整以暇。 第二条是:林林,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再一起了,我就放手,祝你幸福。 可是季名终究是她的软肋,詹佐的特殊爱好她没告诉季名是她的失误,如此弄巧成拙也未必不可将计就计将错就错,不过她不想要他冒哪怕一点点的险罢了。 唐三刚离开斗魂场没多久,时年就开始用自己的魂技制造幻象把唐三往城外引去。 秦松看着余涂娇曼妙的背影,咽了口唾液,心道:“白吃,我就吃!”摇了摇头跟在余涂的身后,向着宗门议事大厅走去。 好在胸口的位置,有一抹淡淡的暖意正替他驱散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寒。 可是他根本都忘不了她,忘不了她的脸庞,她的笑容,她的每一个动作,她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忘不掉。 沈剑南还是很担心花雨梦的安危,最后还是出去找了,但是找了好几个时辰不见人影,最后还是扫兴而回,无功而返。 且此也非是一时半会能够解说清楚,还是留待日后慢慢与其解说清楚为好。 骆天双手抱头仰在地上,看着高空中稀薄的云彩,眼中一片黄叶闪过,却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下半夜,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杨树下沉思望天,他想再赔孔雀一会儿。 四位洞真境巅峰级别的高手,竟然在面对陈锋他们的时候,只是一个照面,就全部被制服了。 “对了,娘,您过大寿,怎么办了这么大场面,我看还有不少各地方官员,土豪,乡绅一类的人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剑南很是费劲,迟疑问道。 “你少废话,等到皇宫你就自由了。”杨兆峰冷冷的一副表情,谁看了都会害怕。 ------------ 第30章 气运之子! 赵无眠的担心不无道理,兵法有云,攻其必救,据他所知,燕王似乎就洛湘竹一个女儿,连世子都没有,就这么一根独苗,自然是燕王的软肋。 燕王既然能看在酒儿救妻之恩的份上替宋云求情,明显也是重情重义者,不可能随便向幻真阁透露酒儿的线索……那挟持洛湘竹明显是个不错的法子。 就是不知乌达木有没有告诉幻 看着星魂坚定的眸子,‘东皇太一’也是有些失神,他只是一个孩子,可为何能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为何可以如此坚定?自己能去相信一个孩子吗? 刹那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一直在等,他要为地球的和平献出一切,这一次和如果可以阻止宇宙怪兽的话,他愿意献出生命。 雪拉比在希里的指挥下,它那一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梦就像看一具尸体一样,各种各样恐怖的招式一一释放出来。 新闻永远是记者最为最求的,现在有了大新闻,谁还记得这里是康柏公司的布会。 薛景峰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站着不动的四位半步至尊,面色有些难看,他猜测的果然没错,众人就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喷火龙激动地刚想大吼一声,但卢伟的笑声抢先一步传入了大家的耳里。 站在一边的黑衣师兄,也跟傻了一样。心想:此人要是来杀他,恐怕?他跟这个宋国探子的命运差不多,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雷吉洛克镇定地抬起双手挡在面前,只听“砰”地一声,波导弹击中了雷吉洛克的手并发生了爆炸,但却没有对雷吉洛克造成一点伤害。 睡是睡了,可是脑子中的思维全是噩梦。睡三次都被噩梦惊醒,最后包治好干脆不睡了。 青儿走了过来,见庄周又在出神,她想捉弄他一下,把他惊醒。想了想之后,改变了主意。她停下来在路边摘了一片枯草叶,轻轻地摸索过去,伸长着脖子看着庄周的表情变化,一边用枯草叶拂向庄周的脸。 顿时一阵刀光枪影,二人瞬间就硬碰了十多招后倒退了下来,李龙直接稳稳的落到了地上,而猪无能侧倒退了好几步,实力强弱立见分晓。 门庆一个冲刺就到了猪人的面前手起刀落顿时就有一个猪人被砍下了脑袋,随即意念之手使出,瞬间周围就有是个猪头人失去了行动能力,第二队的队员们急吼吼的就冲了上去举刀胡乱的砍了起来。 “哼!就算你的出手方式不一样你也不可能不会没有弱点!”凭借着这一点重新站起来与夕过招。 “嫣,你怎么了?”嫒一直都没有走,只是稍微里远了一点而已。 刘邦只带了百余人的一支马队前来,并非投奔项梁,而是要向项梁借几千兵马攻克丰城。项梁与刘邦素来无交,却也听说了这个自号沛公的人物的种种传闻。 随后,又买了几件低于30级的盔甲、皮甲等护具,基本上就是挑防御高、体力值加的高的那种,先保证生命能力然后才能保证升级速度,否则一会死一次的话就不用谈升级了,没有气血说什么都是扯淡。 宗泽扭头见她烟波流动,面若桃花,不由得心中一动,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战争之主一步迈出,钻入虚空,再出现时已经是在一个巨大儿地下石室中了。 李写意本以为这一剑必定会将宗泽刺个对穿,哪知道宗泽身上的坚冰轻轻一震,飞剑竟然滑向一边,往远处飞去了。 ------------ 第31章 常山没有子龙,只有匹诺曹 在去常山的路上,三人骑马奔行,官道之侧,乃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沿途有不少农民伯伯与婶婶站在地上,摸着土壤,感知温度……快到春耕时间了。 赵无眠心底虽然焦急,但并不想让苏青绮与沈湘阁也如他一样着急忙慌,便时常同她们讲话。 “要说我至今为止觉得最厉害的人,莫过于归玄谷那位研究出能让粮食产量倍增 在去常山的路上,三人骑马奔行,官道之侧,乃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沿途有不少农民伯伯与婶婶站在地上,摸着土壤,感知温度……快到春耕时间了。 赵无眠心底虽然焦急,但并不想让苏青绮与沈湘阁也如他一样着急忙慌,便时常同她们讲话。 “要说我至今为止觉得最厉害的人,莫过于归玄谷那位研究出能让粮食产量倍增 堵不如疏,你越是堵,越到今后爆发得更激烈,现在乡亲们有了钱,自然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得越多,心里的想法也多了起来,这是大势所趋的形式!那么是不是把这些有想法的村民组织起来,先进行培训。 “这是我们的人,为什么要交给你?”金城轻轻笑着,看着眼前的几人。 刘鹏顿时明白了老张所指的何事,对于老张所说的,刘鹏一时语塞,老张的意思明明白白地告诉刘鹏。 花钱买名声。 唐经并没有留手,反正这些人都要死,如果留在世上,就是自己国家的灾难。 封林深吸一口气,就向那个木屋走去,其实现在他还可以回头,告诉玄叔,他不想去了,他想带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享受天伦。 王昊见到吕长姁那一刻,也是颇为心动,系统也提示她在任务之列。 巴甫洛夫已经被铁木辛哥的气势吓得低下了头,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 却说那驱阴丹入口,孟氏只觉得一股暖流顺喉而下,游走四肢百骸,再也感觉不到丁点寒冷,甚至身体还慢慢热腾起来。 要知道,揍狗宗是二品宗门,比起那些四品五品的宗门势力来,差距太大,能够有个四品武技,已经非常难得了。 刘鹏等一干村委成员在村口等待着镇上领导的光临,各村委成员的脸上都挂着兴奋地神情,不光是为了能够得到镇上领导的亲临,也含有今天搬迁这刻的喜庆之『色』。 而华夏这边,虽然教育水准烂得像一坨-屎,教出来的人才大多像被传-销窝点洗过脑子的狂-热-分-子。可必竟人口基数够大……每年几百万上千万的大学毕业生冒出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天才学生的。 那两警卫一脸木然的拉动栓,仿佛他们就是俩机器人,口直接指向谷老头和陈宝他们六个。 他完全可以将这扇大门强行打开,而且这里就有三个免费的打手。 灵魂一下子浓缩到了身体之中,又一次看到了那条沟通灵魂空间的通道。一股强大的超能辐射流从灵魂通道中狂涌而出。 胡一仙自方辰拿出这瓶水之后,脸上就挂着一抹羡慕之色,虽然是被稀释了百倍的生命之源,但那庞大的生命灵力依然浓密。 当时,他想强闯进去,因为,即然暴露了,难保他们不会再生出什么心思,特别是霸天犼一见他身上金光冲霄,当时眼都要直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要下禁制,一定会下奴印。 轰隆隆,一道道闪电突然出现了,雷蛇飞舞,击打着祭坛的周边。 这样的雷霆在压制,他自认为,也会如同周围的人一样,乖乖就范。 为了让阵法悉听自己的提挥罗昊将自己的九大灵身,四相,分别镇压在各大阵源中央,到时,只要自己不败,整个大阵便不会崩溃。 虽说没有自身灵智,但根据凝聚此物之人不同,个中能量也有所差异。 嗤之以鼻,切赫眼神中闪烁着不屑之情,身体立时如火箭般窜出,双手将皮球稳稳摘下,这种程度的射门对他来说……威胁等于零。 ------------ 第32章 爱与驴肉火烧 侦缉司或剑宗分舵,有人说谎,意欲何为? 赵无眠是隐瞒身份才入了常山,这两方事先肯定不知,要说专门说谎来对付赵无眠那也不可能。 知道他们要来常山的人极少,剑宗分舵与侦缉司怎么可能提前做准备……更大的可能,还是想把他拖住,或是赶走。 剑宗的说法是拖住他,因为只要在常山待着,就能等到慕璃 在娜萨“死亡”之后,北疆的情报系统就交由鸦人刺客乌鸦来管理,不过在奎尔萨拉斯事件之后,泰瑞昂就嘱咐乌鸦开始撤离北疆的潜伏人员,那里即将成为“灾难日”决战的战场,已经不适合生者们出生入死了。 低级死亡骑士就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残破的灵魂无法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而眼看着地精的“检测”没有出现问题,古板的死亡骑士便点了点头,他举起手,前方的死亡骑士让开道路,为这暗金教的商队开放边境。 阮青便转身匆匆我楼上走去,只是走了一半,突然身子躬了起来,捂住了脑袋。 “如何不简单?”纪武陵太了解我了,捧哏的话干起来天衣无缝。 柏绮灵看了一眼后娇声斥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整个娇躯横在门口一副你敢过去试试的样子。 “我是你的契约兽,只要你想,都能摧毁我!”陌君炎说到这句的时候,眼里闪烁了一下,但继而又恢复原先谄媚的表情。 蓦地,脑袋又开始痛了起来,她抬起手捏着太阳穴,记忆又像翻滚的水悉数涌来。 心之密室里一片沉寂,直到十几分钟之后,艾露恩似乎做出了决定。 易湛童恼怒没回话,上楼,卧室门传来一道响亮的“啪”声,然后她就反锁了门,上床,抱平板,看电影,刷微博。 段若尘说得对,从学生到职员的过程,就是一个从改变人生的战场转战到另一个拼博及创造人生的战场,如今,属于我拼博和创造的战场早已拉开了序幕,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为自己的前程奋斗呢? 突然,赵如龙身体一顿,他发现自己好像撞在一面无形的墙上,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画着一条直线,顿时明白,这里就是比赛场地的边沿。 茶庄名气大,不代表付为政买的茶叶好,高末这名儿叫着好听,实际上都是卖剩下的碎茶叶渣子,就冲这热水冲开后扑鼻的花香,很可能是再加工,用茉莉花瓣冷熏过。 伴随着周围灵气的缓缓聚集,李善云的修为从元婴初期提升到了中期。 “知道啦,谢谢你。”紫罗刹表面上答应了他,实则是在暗地里使坏,走过去的时候,因为是一个转弯,脚不听使唤的就碰到了其中的一个瓶子,嘭的一声,碎掉了。 检查员本来悠哉悠哉的喝茶看报纸,他猛地坐起,就看到大屏幕上系统给出的卫星地图。 阿木伸出手,一指点中赵如龙的额头,刹时间,赵如龙感到无数东西涌入大脑。 龙梅一把把兔子抓过来,顺着狗洞口就是一个标准地保龄球投掷。 没有一点多余的话语,这些天在维远的事情,袁斯晔更是连提都没提,开口就是质问。 在厨房的凌雨萱听到动静急忙出来一看,刚好看到牧胜拎着葛岚这一幕,当即出声制止。 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连眼睛扬起的弧度都没变,但宋乐汐就是很诡异的察觉到了他心情的欺负。 ------------ 第33章 你是沈湘阁 窗外密雨垂洒,还未雨疏风骤。 屋内点着灯,赵无眠独自坐在桌前,望着手中的紫色手绢,将心神没入奈落红丝中,即便已经用了许多次,但回溯的法子,他还是没有完全掌握……根本控制不了回溯的具体时间与方向。 赵无眠轻叹一口气,他心想这该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沟通天地之桥的缘故吧?他是欠缺了什么呢?自己什么 一只巨大的,身形如同大象一般的黑豹,从森林里面冲了出来,直接朝着苏洛扑去。 眼见成功地煽动了村民们的怒气,华庆更是多了几分底气,他背后的几位冒险家也上前了几步,强取豪夺冰晶叶的行为居然显得这么天经地义! 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墨家的人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对这场如闹剧一般的对战。 老妪说的没错,汲阳神的本尊法相,竟然是撕裂星空,从黑洞中遁出的虫类!而且那虫,涅无缘根本不认识。 怡亲王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我心道他果然不清楚辰逸的病情,否则他事先知道这天牢内有“瘟疫”还敢这样跑过来冷嘲热讽,胆子也忒大了点。 不见也罢,反正我在这到图个清闲,只不过有时又有点无聊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当然您可以坚持这是真的,虽然我挺想听听有什么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但您好像也没必要叫我知道。既然事不关我,我告辞了。”我说完作势起身要走。 流云有一点不一样,战斗的时候会很认真,眼神很凌厉,但是给人一种安全感。日常生活中却很随和,很幽默。 闫法星洲瞳孔猛缩,还没来及转头,便是在其耳边传来一声似是调侃、又似玩味儿地轻笑。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师父,也只能拜一个师父,也只有他,配当我的师父。”幼嫩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于苏语凝,他早就已经想要打其主意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靠近。 想了想,她又把古画取下来,想要检查一下,没想到刚把画取下,暗道就显现了出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九叔的双眼之中也是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的愤怒,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一丢,不再跟李成虎多说废话,直接离开了去找李巧儿。 “张凡,那谁呀,这么狠!”张耀也是被曼姨气质给吓到了,缩在一边问了我一句。 之前她提前进入墓府,将外围的所有收藏全部一扫而空,这导致了众多寻宝者对墓府之主产生了误会,纷纷对其破口大骂。 我看了眼之前递我酒的人,那人立马笑着又把酒杯递过来,他人高马大,比寻常肥头大耳的油腻老板好多了,拿捏这种人最是容易。 这老太太就是个普通人,可不知怎么,姜染看到她就觉得有些怵。 围观的修士中,那些实力低微的,惊恐地散开。而那些大势力的弟子,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观看着。 好在后来,当事人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把钱还给周冉了,这才让周冉起了帮人之心,听当事人讲完她六年的打工生涯,就揽下了这活。 要说感到最诧异的就是顾玲儿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最终替自己解围的竟然会是这个男人?尽管自己救了他,可是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今,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替自己解围,这倒是令顾玲儿大感意外。 ------------ 第34章 浑身是胆赵无眠 春雨朦胧,水雾升腾,常山入夜,华灯初上,昏黄的灯火在水雾与雨幕中照出一圈又一圈光环。 慕璃儿架着马车,抬眼看了下淋淋细雨,轻叹一口气,“天气不好,不过下雨天也是杀人夜,倒也合适。” 车厢内没什么声音传来,洛湘竹一席鹅黄色的宫裙,倚靠在车厢座椅内,小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轻勾窗帘,露出一条缝 接下来,众人跟随陆凡返回泰山脚下的天岳帝宫,召开紧急会议。 可是,这个四级炼丹大师却声称无限接单,且只收一万灵石的辛苦费。 淋浴间中,大量的污血随着清水流淌,整个房间之中充满了血腥之气。 “哈哈,我就知道,师傅肯定有办法,师傅可是钻石大神!”王颖兴奋的说道。 很显然,这是封从长安传向河西的迷信,可惜,不晓得为何被截获,落入林妙音之手。 但是,单是看问天树最细的一根树根直径就有十几米长,就可以猜测此时此刻的问天树有何等的威势。 说完这两句话后,赵清雅冲洛冰颜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这里的现象,固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但是,还是为这圣院之中的一尊老怪物注意到了。 南道冥闻声不敢迟疑,忙吩咐城头守军备战,叮嘱亲军擂鼓,派中郎将前往羽林军大营,调兵遣将扼守东门! 或许,这些东西对刘迁来说,有大用,可是在这里,除了闪闪发光一些之外,似乎也就只能做个装饰品而已。 慕容儿走后,韩烟柔稍稍理了理头绪,然后排了一个工作日程表。 “昨天晚上被我折腾的还不够么。”紫凌天在她玉、臀上捏了一把,邪笑道。 陈帆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他随便弄了一些吃填饱肚子之后,坐在沙发上,打开李梅给他的资料,并细细的翻看起来。 “不然呢?拖拖拉拉的,要等他们开会开出个所以然来,那时候的地球也早被屠杀干净了。”陌雨羲耸了耸肩,不在意道。 想到这里,她脸庞上的痛苦,不甘,迷茫,挣扎地神色瞬间荡然无存。 “美,我都想立刻将你推倒了,然后,好好蹂躏”,紫凌天舔了舔嘴唇道。 见到萧道崖,徐子陵马上心中一沉,对方的实力只怕超出了他的预计。 商议足足过去了十分钟,我并没有什么动作,就只是静静候着,想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商议出个什么结果。 加之几百年来城市污水沉淀,壅底难泄,渭水河床降低,长安城内居民饮水供应也成问题。 纯粹物理攻击的拳头砸在云飞身上,虽然被鳞甲移动铠卸掉了大部分力量,但仍有部分必须得由他的身体承受。 廖宸晨忍不住偷笑起来,不知为何,初挽晨在她身边时,她心里会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沈安心回头就看见向流云头发乱糟糟的朝自己走了过来,心想这个流氓不会是被自己吵醒的吧? “羽生大人,队伍已经重新调整好了,按照你的要求,支援、辅助、医疗系的非直接战斗型忍者以及部分行动不便的伤员都被集结在了一起,剩下的有着充足战力的忍者则是另一部分。”工具人日向日足对着羽生这样汇报着。 他提前让石重去请徐长老到来,赵牧神敢肯定徐长老到来的时候,萧白肯定累倒了。 ------------ 第35章 一人当关,你追我赶 闻听此言,妇人本就通红的眼睛又浮现了几分泪花,但此刻也不是感动的时候,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便连忙递过怀中小女娃, “这地方贼人太多,奴家已不求安然回家,只望恩公能带娃娃逃离此地……她今年才三岁半,背在身上,不碍事的。” 说着,妇人又抬手从自己的手腕摘下一枚金镯子,放进小娃娃的衣服里,显然 酷比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精灵露这一手是在不温不火地向他示威,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预料到自己即将在第三轮里面对的是什么命运了。 罗思德先生听后,眉头微微的皱了皱。龙升不愧是豹王,早已有安排。听他的口吻,不像是说谎,是真的发现了塔吉娅娜和管家之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想,她大概是走了吧。”翔龙说着看向伊莉娜和泽法·蒂娜。 “据提供给我们线索的那位先生说,他只记得那辆宝马车的开头是GZ8,中间的数字他忘记,不过最后那个数字好像是7。”龙升说道。 林晓蕾与罗欣的电话结束后,她立刻联系了刘盛强。很明显的,罗欣说的简单又有危险性的任务肯定与李岩有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们打算将李岩从医院里劫持出来。 “哈哈,这件事情,你到了那儿就知道了。”说着,翔龙不再理会樊僧。 村里的人有上山采药的习惯,对此麻某一直很忧虑,他担心自己家的龙脉被会被村民挖断。 “成了!”青玄道士拍拍手,犹如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地说道。 大清早,翔龙带着沙里娜等人来到沙里·努瓦所在的地方。由于休息时间不够,让沙里娜她们眼角下有一道黑眼圈。 翔龙听罢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说道:“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去叫伊莉娜过来了。”说着,施展瞬移术消失在那儿。 听到秦俊熙的话之后,萧峰静心感受了一下秦俊熙现在的情况,就慢慢的停止了内力的输送。 刚一跨进去,肖林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金黄色的空间,他知道,那个所谓的太阳神,再次出现了。 “你跑题了。”丁靖析冷冷道,他不希望别人用问题来回答自己的问题。 游建看完这个画面后他觉得这一切似乎是在暗示着他什么。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画面切换到了十年后。 这种火球虽然是在阵法的加持下才能凝聚而出的,但也算实力的一部分,毕竟要是打起来的话,把用在白毛猩猩上的这种打法用在他身上的话,他还真没办法。 死灵之力,对于一整片位面中孕育的生灵之力,无异于最歹毒的毒药。 这样不礼貌的打断她的话已经是不止一次两次了,更过分的有时候根本都不理会叶子欣在说些什么,对于她的话更是置之不理。 这时秦俊熙之所以会这样,那完全是因为秦俊熙他没有想到,他摆上去的那几样的东西,竟然只有两样东西卖出去了。 轰!没有任何犹豫,“长枪”被雷羽高高抛起,而后自身一跃而起,两脚如两柄千斤巨锤对着“长枪”底端用力一踹。 “哈哈,师兄果然是守诺之人,师弟马上去闭关,就先告辞了”说完哈哈大笑的向洞府外飞去,甚至连蛮山都没看一眼。 而且,第二轮对决要抽签两次、登台搏命两次,这让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 第36章 一刀一剑,寒耀九州 图尔嘎的确卖了鲜于晨,他与幻真阁非亲非故,傻了才会为他一个口说无凭的承诺卖命,在鲜于晨杀出去后他就已经飞身混进赌坊前院,装作受惊的赌客,混着人群离开此地。 稍早之前,有侦缉司捕头听到地宫内的厮杀声,闻声过去看,才瞧甬道之内已经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首,赵无眠一身血污,站在尸堆中喘着气,胸膛起伏,周 “敖广!汝等龙族若是仅有这点本事,那就等着灭族吧!”多宝见龙族攻击不过如此,心下大定,出言打击道。 “此乃我师父,专门为我等炼制的传送阵,就是为了防着向你这样不要脸的圣人,对后辈下毒手的!”阿宝直接火上浇油道。 二鸟哪顾其它,一爪负责前行,一爪负责刨地,飞速动作起来。心中暗道,哼!这又不是高空掉落,没有性命之忧,还天黑完成?呸!老子出工不出力。 骆思恭权利虽大,张佑的指挥佥事却比他的镇抚使高一级,所以他改了称呼,自称下官。 萧战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睁开眼睛,惊恐的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在跟前。 木槿曦也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然后忍不住偷偷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对她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所幸那人刚刚上吊,还没有尝到死亡的味道,便惊呼一声,从高处摔了下来。 这不是莽撞,而是因为对身体属性的了解,知道极大多数的毒药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效果,而且通过在元素堡垒去触摸大量的武器,从而获取了更多的技能,驱毒术和祛病术就是最为关键的原因。 立即的,那无形的屏障出现了一个大洞,吕布没有丝毫迟疑,驾驭赤兔马蓦然冲出,瞬间就顺着这个大洞,直接穿透了进去。 鼍洁的二舅爷乃是敖顺,昔日的北海龙王,今日的西海龙王。之所以搬出二舅爷的名头,是因为鼍洁自己心中也没底,沙和尚已经如此凶神恶煞了,只怕那个孙悟空更不好惹。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用枪口指着了,铭南自己都已经是不记得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够接受的,从来都是他威胁别人,从来都是他主导事情,今天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心中是不能够咽下这一口气的。 林萧没有在意,望着两只朝自己扑来的大狼犬,将它们视为无物,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物品。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车辆前方,荷尔蒙分泌过度的杨明粤等车靠近了才反应过来,急忙用力的踩了刹车。 如此,与其在这里苦苦对峙,不如干脆一点,看看这事究竟能闹到什么程度。 “殿主,神罚之力已经全部吸收了吗?”南宫战第一个问道,仍有些不敢相信风无尘已经是天人境五重的境界。 没等梁无艳再往下想,房门传来“哐啷”一声响,然后门便被人从外面缓缓的推开了。 在今天他跟周舟表白之后,他就知道周舟在避开他,说实话他没多少信心能让周舟跟他在一起。 季流年走出公司的时候,其实抱了两分期待,希望能看到盛世,但是,并没有看到。 只是四臂却隐藏起来,林玄不想让齐云宗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身份。而此时唐浩北深吸一口气,血云被吸入体内,唐浩北的体内也燃烧起可怕的力量。唐浩北居然动用了一股真元,加持自己的肉身之上。 ------------ 第37章 一朵白花,一个血仇,两处恩情(盟主4000字加更) 赵无眠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的武道,他所学武艺中,巫山刀重势,摘星刀重快,挽月弦重诡,云倚楼重在综合无短板。 他还做不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自创一门武学,目前的思路是先将摘星刀的‘快’,杂糅进其余武学中,如此对战力的提升更直观。 但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这才携一刀一剑,借此取巧。 而 “今日老臣就把烟儿交给太子殿下了,老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善待烟儿,老臣一定感恩不尽。”秦朗眸中带着期望略带深意的看了慕少恭一眼。 纵然龙心对林辰痛恨至极,但赋予雷魂真体之能的林辰,身法超绝,细巧灵活,根本无法击中林辰。 不过目光落在陆宸那辆车子上面的时候,她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顾惜然微微偏头看他,鼻息之间立刻闻到了男人身上的男性气息的味道,挺好闻的。 泽言垂下了眸看着她羞红的脸颊上剧烈颤抖的睫羽,像是蝉翼忽闪,他一笑,一手揽着她的后脑将唇紧紧的贴着她。 为季子璃包扎好伤口后景兰就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紫千夜和季子璃。 其实萧婉词觉得自己大意了, 她最近一直窝在锦华殿, 舒心日子过多了, 少了些警惕之心。 伴随着玉姗的声音,一道略带尴尬的笑声响起,一位老者豁然出现,正是当日与玉姗有过一战的乱家仙帝。 凉亭里,算盘噼里啪啦响了几天,众村民沉浸在丰收且免赋税的喜悦里,听算珠声儿都觉得清脆悦耳。 “那好,我这就封住她的丹田,让她动弹不得!”西门碎月答应一声,走向了亦梦。而看到西门碎月阴笑着走来,亦梦的眸子里满是惊慌。 面对八名神域强者围攻,迪路伽不确定这些神域强者,有没有禁术秘法,能够破掉摄魔灵饰的摄魔。 何勇知道自己做这样就走了的话,这误会就大发了,他必须为自己洗刷清白才行。 至于被追杀这种事情,还是习惯就好了,反正以路飞这惹事的性子,以后被追杀的次数也肯定不会少了。娜美在心中颇有些残念的想着。 何勇右下方那颗足球被何勇一脚踢出,另外三个内力凝聚的蓝色光球,却入了何勇身后的球门。 独眼响尾蛇的尸体落地,整条街道静悄悄一片,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直到许久之后,才听到一阵急促的吸冷气声。 关键时刻凯尔洛瑞和德罗赞发挥终于正常了,而猛龙队扩大了比永博的出场时间,后者在出场41分钟的情况下,拿到17分16篮板3盖帽的数据,帮助球队获得了胜利。 日用百货那边是不会有这个担忧的,因为日用百货的保质期都是没有保质期时效的,可以直接填10年都行。 其实郑鹏说得没错,兰朵骑在脚踏车上,踮起脚尖就能到地,不稳定的时候只要把脚撑住就没问题,可慌乱中哪里想到这些。 因为吴彬说后面还有买房的需求,让他关注着点好的房源,等忙完了这一段时间之后,继续再看看。 抄袭的名头实在是太致命,那帖子一出,顿时就有无数学子将其顶了上去,仿佛已经定论了他抄袭的事实。 火焰之心是一种散发着幽香的植物,散发出的香味会干扰动物之间传递的信号,且具有迷幻的作用。 ------------ 第38章 师徒情深 月生骤雨,晚风席卷,大雨密布,常山城街头巷尾,守军持械而行,皆是朝无为赌坊而去,他们一手带着兵刃,另一只手提着灯笼,自高而下俯瞰而去,在夜色中便如一只只萤火虫。 无为赌坊内,喊杀声已经渐渐小了,鲜于晨第一个逃命,就剩下一群连宗师也不是的虾兵蟹将,根本成不了事。 赌坊前院则熙熙攘攘,嘈乱不 “杨少,刚刚林家那边已经和我取得联系,刘管家近期将会亲自来到南粤,一方面是重新在南粤布局,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除掉林萧这个贱种,刘管家的意思是让我们配合他们的行动!”一旁的吴经理来到杨朔的身边说道。 赵峰可以次开口,脸面子面色的确带着笑声音色的确意思考,但是结果合适那刚才肉身炸裂开的确情况与景色的确泽按时检具,显得格外的确诡异。 直属于王宫的士卒是待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剩下的也就差强人意了。 老子是郭嘉,师傅是王越,未来的岳父又是戏忠,集中万千宠爱于一身,根本就是无人能敌。 “也好……”沈阔海随即让李强拿来了资料,带着陆辰去了一个空的会议室。 岳从林微微皱眉,这四个汉子都是硬手,在岳家同辈中人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是竟然连对方的人都没看清楚就被打成这个样子,沈家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高手? 说完,秦楚彦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萧若安便听到物体打击地板的声音,发出“哒哒哒”的欢脱节奏,萧若安的嘴角咧的越发的上扬,有些期待秦楚彦的惊喜。 而且整个战队都是我出心出力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投资点钱进来,拿一成的收益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唐僧才着了得这个老张不该有这样的生活,应该该要过得更好。再加上,和唐僧都是一样的姓张,都是老张家的人,五百年纪前大概就是一家,就是一个祖宗大了吧,所以唐僧更加不能坐下视不管。 “别说了,这件事情我有责任,你放心,我会全力抓捕凶手,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林震民回答道。 然后就坐在床边守着他,这一守就是一天,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來,她把屋里的火炉弄的更旺一些,然后摸摸他的额头,居然退烧了。 一旁久不作声的兰儿,见原本气势凌人的怡儿也服了软,当即也惊骇不己的跪了下来,虽然并未开口说话,但瑟瑟轻颤的身子,却己暴露了她内心不安的情绪。 “闭嘴啦,赶紧给我干正事!”空蝼恶狠狠的说着,他可不会连续上两次恶当。 刘彻放着赵破奴等边疆将领不用,却让毫无军旅经验的郎舅上战场,远途征战,莫不是疯了。 我无语,马尔代夫蜜月之旅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们太过炙热的目光而导致消化不良。终于安稳的坐上了飞机,我坐在靠窗户的那个位子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刘肥把刘盈和吕后当家人,吕后心里却从来没这么认为,她曾经一度想把刘邦与姬妾生的儿子打个包送上西天,而且刘肥与刘盈一左一右平等而坐,这更让吕后窝火。 双极作为刑具的同时,也是尸魂界最强的武器,就如同那防御着整个静灵廷的巨大灵子护盾一般,堪称是静灵廷的最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