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归 “叶西你已经起来了啊，洗洗要吃饭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被点到的女孩，确实看起来应该是个女孩，还只是撑着靠着身后的，睁着朦胧没有焦距的眼没有动静。出声的男子身着睡衣，一脸温柔地走向她，然后坐在床侧，伸手绕过女孩的后颈，将她带离软皮包裹的床头拉近自己怀里，一系列动作轻轻柔柔，生怕弄坏了现在窝在怀里的瓷娃娃，“起来了，嗯？” 女孩依旧没有回答，转过身，抱着对面的男子，紧紧抱着，在他胸前点点头。男子随即抱起她，放在盥洗池前坐好，挤牙膏，倒水，拧毛巾，蒸脸外带梳头一气呵成，都由男子效劳，最后脸部的保养自然也落不了。 “叶西，今天出席会议，化妆吗？”一切洗漱就绪后，男子犹豫着开了口。他知道叶西不喜欢化妆，当然她本身也用不着化妆，只是带妆工作是公认的对岗位的尊重，所以才有此一问。 “上眼影吧，我不要睫毛膏和口红。” “好。” 早餐很简单，因为正七月的晴天，很热。 叶西最讨厌热腾腾的空气和饭菜，就是简单的白粥也吃不了几口就放下了。站在她身旁早换好了一身正装的男子，提着公文包拿着钥匙叮嘱道：“我先下去提车，药在我这里，你自己换了衣服就下来，记得喝牛奶还要锁门。”说着俯下身吻了女孩的面颊，“我走了。” 他们现在住的是一个普通住宅区里的小高层，十七楼，面积不小的简单三居室，室内装潢显得有些陈旧却处处透着温馨。 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叶西才起身进了衣帽间。再出来就直接走到玄关，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小西服是早准备好的，配上她一头大波浪卷发，说不出的成熟妩媚，却是透着干练和狠戾。她似乎很不满意镜子里看到的，阖眼深呼吸之后，为自己戴上了一副眼镜。 到楼下，车已经在等着了。 “怎么戴了眼镜，平光的？” “有度数，不高，看起来…会斯文一些。”说着叶西取下眼镜，要揉揉有些酸痛的眼。驾驶座上的男子立即腾出一只手挡住她，“闭着休息一下，别揉。” 叶西有些怔住，“凌默，你真的是变了。” 男子明显顿了一下，继而波澜不惊地说：“那现在，这样的成果你满意吗，这样的温柔你满意吗？” “凌默，”叶西再一次喊，突然笑了，“都说君子的前身是伪君子，所以我不太希望你是真的变了，温柔的人对自己都太狠，而且你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叶西，所以你才是那个最狠的人么？” “……先去公司，解决眼前事比较重要。” 看着叶西直白的逃避，凌默嘴角现出自嘲的弧度，沉默着继续往前开。 凌默不单单是有钱有貌有年岁，他的一切天生就是为“贵公子”这个词而生。女人最不可抗拒的两种有钱男人，一种绝对冷峻，一种坚定温和，凌默是二者兼有之，两种极端的个性被他融合得完美无缺。为了一睹凌默风采更甚与之偶遇一场，写字楼低层商场的消费者数量比以前翻了不止一个跟头。 ------------ 第一卷 ------------ 遇见 又一个工作日，员工们万分期待老板的到来，却眼看着自家老板居然是跟在一个女人后面直接走进会议室，接着助理大人又恭敬地领了几位西装革履的人物进去，跟着开始哜哜嘈嘈讨论不停。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哎！看到最前面的那个女人了么，她是谁啊，老板都跟在后面的！” “嗯嗯，是啊，我也没听说上头董事里有这号人啊！” “她好精致！”不知道谁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岂止啊，你看看她的衣着配饰，更主要的是气质，气质你懂吗？！简直就是女性的梦想！” “那张脸，真嫩。” “但是高挑，目测175，不带跟！” “瞧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一个女人出声儿驳斥八卦军团，“知道么，我今天在停车场看到了，她是坐老板的车来的。”说完颇为自豪地挑了挑眉，掩饰不住的得意。 “真的么d姐！这太惊悚了，谁不知道咱老板虽然温文儒雅脾气一流，可是从来不会……” “我还没说完呢，急啥，”这位d姐示意大家安静，“你们知道最近公司股价跌得很惨对吧，刚刚后进去的一拨就是董事，听说他们有一些抛了手上大部分股份，而那个女人，哼，估计就是来收摊子的！” “切那就没戏看了，如果换成女人，我们，难。”一些人纷纷点头晃脑表示认同。 “哎！你们别走啊，待会儿肯定要开会的，那不就知道啦！” “……” 而此时会议室内，低气压环绕立体声。 目前任职总经理助理的何小姐一直埋着头写字，其实可记录的信息很少，就是不想抬头看高层们的战争，她可以预计到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可风暴时刻，现在，避开为好。 于是到最后，“各位还有异议？” 叶西从进会议室开始就一直是如君临天下般站着，那几位即将下台的董事不得不仰视着这位出众的美人，只是每每说到激动处就站起来面红耳赤反驳。 “我是叶西壬，我感谢各位在凌默创业之初的给予，但是我不希望有人对它心存觊觎，我不懂你们在商场上的那一套，今天我也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我要收购各位手上所有的股份，当然如果你们不给，也没有关系……” “你这明明就是过河拆桥！” “当初就不该心软，你最好收手！” “这到底算什么！” 反对的声音依旧硬朗。 叶西盯着大吼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们显然没记住我的名字。呵，我先走了，剩下的就看你了，凌、总。” 把一室喧闹关在门后，叶西大步走了出去。她不担心凌默的办事能力，更何况…… 她离开后不久，门突然被推开，“警察！” 叶西出去就是出去了，潜伏在各个角落的八卦君正开始组合情报，你一言我一语的。 “你好，请问”这是叶西的声音。 “啊，您好您好，有什么问题？”怎么偷个闲也会被捉到，流年不利！ “我只是问，楼下商业街是不是有一家卡地亚？” “嗯嗯！一楼，出门右拐！” “谢谢。”一样是说完就离开了。 “感觉如何啊，跟大美女聊天？”附近的人围上去凑热闹。 “……不坏。”她……的嗓音，好柔软…… “各部门注意，召开紧急会议！”顿时鸟兽散。 叶西站在国际广场卡地亚前，定了定神，才抬脚走进去。 “您好，请问是要” “我是来拿戒指的。”叶西阻止了店员殷勤的介绍，“海妖的作品，应该已经到货了？” “啊，啊是的，请稍等！”愣了一会儿，鞠躬迅速离开。~呼真是大客户，她知道海妖的戒指还是昨天刚到的，而今天就有人点名要，很有点舍不得。昨天大家看到丝绒盒里嵌着的钻戒，趁着店长不在，偷偷yy了很久。 叶西自己随便找了座位，纯欣赏玻璃柜里展出的商品。其他的店员都知道了她是在等就没有上前打扰。 一声“欢迎光临”，一对儿璧人迎声走了进来。 “亲爱的~”刺刺的女声。 这厢叶西不禁在心里吐槽了，居然开场白也给自己猜对了，果然是浸染太多的缘故么……难道空运过来的都要进保险柜么，怎么还拿不出来……她看不到的是，空闲的店员们正在纪念和‘海妖’最后的相处时刻，美丽的钻戒很快就看不到了。 “这位小姐，可以请你让开吗，挡住我了！”隐约听到了自己不喜欢的声音。 叶西环视店内，找寻“璧人”中的男性角色，原来有沙发，那么分享另一边应该可以才对。她自顾自的走过去，直接忽略了那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女人挑了几分钟后。“不知道您是要怎样的首饰呢，我们可以定点介绍的。”店员看上去已经很疲于应付了，天知道这种依附在男人身边的女人有多挑剔，如果不是男人埋单，绝不让如此货色进门！ “我自己不会看吗！难道我还买不起几件儿珠宝了么，”女人四处打量迟迟不下决定，“喂，那边的那个，你手上的盒子，拿过来！”顺眼看过去，赫然就是叶西等待的戒指。店员一时间被惊得停住了脚步，看着叶西又看着下了命令的女人，脑海只剩下两个字，桥段！一时间小心肝百转千回，见僵持不下，勉强道：“很抱歉，这……是刚才那位小姐订了的。” “小姐？哪个小姐，亲爱的，我们就买那个好不好！”纤纤素手指向打开的盒子。任何女人都不会是看见珠宝就昏头的脓包，而是有着天生的鉴赏力。男人没有立即表态，貌似是想观看一场闹剧。叶西径自走了过去，“我要的是同一款的男戒，还有一枚钻戒没拿出来吧，一共是两枚。”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瞧，不论是那男的，还是那女的。 “您是，叶小姐？” “怎么了，有问题？” “不是，就……没想到您这么快、今天就过来了，店主不在，但是他提前打过招呼了，我这就去拿！请稍等！” “你站住！既然戒指可以卖给她，怎么没有列出来，戒指也有仅供贵宾的吗？”被忽略的女人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叶小姐，这……”饶是看多了纠纷的店员也不好处理。 “很抱歉！”接待那女人的店员走过来解释，“本市的店也是第一次拿到海妖的作品，白金玫瑰金每个尺寸只有一枚，钻戒是在法国定制的，很抱歉本店没有，但是还有其他的你可以再看看。”如此礼遇不是每位顾客都能享受的，得罪眼前的女人就是得罪她身后的男人。 “你想要？”叶西转身走到女人面前，俯视，绝对的俯视。 ------------ 解药 凌默处理得相当干净，各部门会议结束，大家明确了一个事实，公司完全没有问题，老板完全没有问题，甚至一跃成为公司的绝对大股东。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警察带走了董事会的几位，大概是商业犯罪，一切如何助理所料，会越来越好。 “何助理，”凌默叫住了走出会议室的人，“叶西她去哪了？” “应该去楼下的卡地亚了，我先前听办公室的人说，她问起卡地亚。” “一会儿她回来的话你接待一下，来电话……你接内线。” “是。” 卡地亚大厅内，客人还是那么少。 那女人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就算没有旁边的男人撑腰，她一个富家千金也买得起一只定制的钻戒。 叶西不想废话，继续站在一边等待。与其说是在等戒指，不如说是在等……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了……是那位“富家女”…… 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瞳孔放大，嘴张着就没再合上了，也没再提戒指，甚至另一枚的出现也没能让她回神。 “好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先走咯。”叶西要看的戏已经算落幕了，她觉得自己也该离场了。 “请等等。”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出声。 “对，对，我还有你，”一旁的女人似乎被什么附体了，开始絮絮叨叨，然后疯了一样地冲到男人身边，“我还有你对吧，你对我是真的对不对？！” 男人很高，笔挺的西装下不难看出是一具完美的身体。他没有正面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对着准备再看一段好戏的叶西，冷冷开口：“我接到的电话，说了同样的事。”完全忽略了一边“惊慌失措、泪眼婆娑”的女人。 “所以呢？”叶西奉献了不多的台阶。 “出去谈。” 电话又一次响起，是叶西的。 “……” “我饿了，准备去喝早茶。” “……” “回见。” 挂了电话，“走吧，去吃蛋糕。” 走远了之后，被凉在店内的女人自然是看不到了，眼不见为净。 “你很喜欢蛋糕？”两人真的去了甜点店，叶西二话不说点了餐直接吃，对面的男人抿了下咖啡这样问道。 “甜，而且，刚出炉的也不会烫。” 凌默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文件什么的完全看不进去。落地窗前透出的阳光看得他心惊，那么热烈那么热切的阳光，他不知道叶西能不能熬得住。最后，决定出去找她。 “老板……叶小姐没有回来也没有……” “没事，我打过电话了，”顿了顿，“我出去一下，明天周末，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哦，好的！” 叶西开始整理头脑，示意男人说下去。 “我果然没有猜错。”男人打起了哑谜。 “你真是狠心啊，是女朋友吧，都可以瞬间扔了不要。” “她父亲的连横计失败，就没有价值了。” “现在呢？”叶西喜欢单刀直入，既然有人虎视眈眈，自然是要摸清底细的。 “我们会再见的，很快。” 男人很满意地离开了，因为证实了想要的信息，最让他满意的，恐怕是叶西这个人。 叶西没有动，只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等待下一个出现的人。 凌默走进来的时候，叶西对面的咖啡杯已经被收走了。光洁的几案正反射着他无可挑剔的面庞，叶西看到了，头微微一偏，轻声说：“坐。” 两人同时拿出了盒子递给对方，凌默一脸茫然，反观叶西，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听话，叶西，十点多快十一点了，该吃药了。” “我知道。”说这话的人捏着药盒子，表情……在凌默看来，和以前一样，说不出的可爱。职业装的叶西虽然多了一份干练，但是也掩盖不了她仍然存在的孩子气。 凌默知道叶西肯定会乖乖吃就没再提药的事。拿过叶西递来的丝绒盒，明显呼吸一窒，“里面是？” “是礼物，我在法国订的，刚刚拿回来的。”叶西灌了一口奶茶，试图冲淡嘴里可怕的中药味。 “那，你还会回去么？”他问得小心翼翼，害怕会听到同样的回答。 “我姐姐很快也会回国，还去做什么。”叶西瞥了他一眼，“后来的事怎么样了？” “被警察带走了，叶西……”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知道我在卡地亚里头遇见谁了？”叶西的思维确实不是一般的跳跃，“他的女儿。”说完这话的叶西神情突然变了，“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老不死的仗着人脉，小的靠姿色，凌默，不要告诉我你心软了！” “当初不就是这样设计的吗，我只怕他们不闹，现在告一段落而已。” “每个人确实是自己的主角，可是那种不安分的人只能成为别人的炮灰。” “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们手上的筹码已经够了哦！” “周末有个酒会，要去么？” “既然你邀请，自然是要盛装出席啊！” 凌默眼中温柔含笑，算是回应。“你那是什么表情……对了，眼影怎么卸，我眼睛……难受……”叶西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先前说的有多不符实，一句话难得地断了几次。凌默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一开始还会拿手遮一遮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笑！”虽然恼了一下，叶西还是跟着笑了。 凌默和他的嘉西，都是叶西给的。他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不仅仅是叶西，更有那个永远不会从他记忆里抹去的影子，让他仇恨了半辈子的父亲的影子。当年两人第三次相遇，就在学校的餐厅里，叶西给他策划书，他的点头确立了合作关系，然后就是一场延续了多年的阴谋。他不知道为什么叶西会帮他，但他知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 “叮”叶西手里的匙子掉进杯里敲击出的声音中断了他的回忆。 ……好像每次和叶西在一起他才能放松，看着她，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什么心性，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柔和的，只要对面坐着的人是她，他就…… “走啦，吃饭去了！” “好。” 在姓氏后面跟着“集团”二字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完美是遥不可及的，但是那些所谓的“富二代”却是最接近完美的人，一如夏氏，和它的掌权人，夏彦。他也是酒会的受邀人之一，没有女伴，正和一群商界人士寒暄，他们谈论着的，无非是前不久，关于嘉西的变革。本以为夏彦出马，老套的夺位情节，哪知半路杀出个不知道是谁的谁，打乱了全套计划，“夏老弟啊，这回可不是咱不帮忙啊，嘉西虽说是新晋，可这实力确实没话说。”“只能说嘉西气数未尽，啊，还有那刘董，唉！”“他不傻么，没有钱还谈什么篡权！” 夏彦表面不动声色，只偶尔应答几句，心里却是清楚的，在场的人又有几个情愿他一人独吞嘉西，凌默是个人才，他不过是加速了一次化茧成蝶的过程，当然这是在他见到叶西之前的想法。叶西在扳倒董事会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暂时无从得之，却促成了他想和嘉西进一步合作的决心。 ------------ 等待 他在等，等凌默的出现，还有神秘精致的叶小姐。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果然不出他所料，从来只携助理出席的凌默，今天挽着他手的，就是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叶小姐！他们的出现瞬间抓住全场人的眼球，只是凌默素来少言，加上前不久的事，在场的多数人还是很忌惮的。 他走过去，主动和凌默打招呼，不是虚伪的寒暄，“凌先生。”伸出手。 相握的手，夏彦感到指腹被硌了一下，低头，看到了凌默中指上多出的戒指，他没有健忘症，那根本就是叶西带走的戒指，突然心里也感觉到被硌了一下。他没有忽略心底的异样，暂时放一边而已，转头向着叶西，“叶小姐，好久不见。” 叶西没有再化妆，也没有戴眼镜，她的脸蛋本来就无懈可击，“叶西壬。”她也大方，没有纠正夏彦的话。 服务生端着酒盘经过三人身旁，夏彦下意识地先托起红酒递给叶西，却不想半路被凌默拦下，“叶西她，不能沾酒。我去拿果汁来，要什么样的？”后面的一句自然是对着叶西说的。叶西也不客气，但也不是不知分寸，“菠萝。”每次说起类似“菠萝”的词，她就会觉得很满足……能在她身边，满足她的满足，凌默也认为自己是满足的。 叶西的礼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夏彦也注意到了，一个绅士礼带叶西去了旁边的贵宾席休息。 “你姓夏？是夏氏的？” “决裁者。” 一个问一个答，暗线似乎很快形成，两人在心里迅速打着各自的小九九。 可惜凌默在途中被绊住没能及时回来找叶西，最后还是夏彦先开了口，“叶西？” “嗯？” 然后居然又是一阵沉默……叶西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她毕竟初来乍到，对夏氏又无所求，实在不明白面前的大少爷在扭捏什么。夏彦则趁着这空整理先前的思绪，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也没像今天，可以说是有些无措了，叶西的态度冷冷淡淡，问一句就回一两个字，他能肯定叶西已经知道了那天那场闹剧的始末，所以，“不知道嘉西是否愿意与夏氏合作？” 直到说了真正的目的，叶西才抬眼正视夏彦，只是瞧不出意味，“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是他的嘉西。” “我不认为董事会那天你的出现是巧合。” “那意思是，你在背后怂恿姓刘的结果又放弃他？” “几个蛀虫，死不足惜。” “你果然……”叶西说到这里，突然笑了，闭口不提关于合作的事。夏彦，她听说过他，习惯站在人前的幕后掠夺者，不动声色地积累财富和信誉，年纪轻轻手段不浅，如果嘉西能有他相助当然方便，只是嘉西存在的理由绝不是简单的公司，它应该是一把刀，一点一点削去敌人的臂膀，致命一击之后，若还能继续存在下去，气数也该不足了。 夏彦没有打扰她的走神，看着她，会很安静，即使周围嘈杂不堪。 “叶西。”凌默终于来了。 “你谈得那么开心。”平淡的语调，叶西接过果汁直接放在一边。 “他们问我是不是订婚了。” 夏彦目光一顿，盯着凌默，等他的回答。 “所以男人才是八卦的源头。”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夏彦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确定自己对叶西是动了凡心，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当她看到钻戒，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那种样子，让他也感受到了幸福，只是，那钻戒去了哪里？ “不是要合作么，你们谈啊。”思前想后，叶西还是开了这个口。凌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先前就认识，也不问，他明白嘉西本身的使命，如果这是叶西的意思他肯定不会违背，或许合作之后可以改变嘉西未来的命运也说不定。 “夏先生是爽快人，可是我不想拖累。”话就是要说一半留一半才有意思。 “凌默，我期待嘉西的成长，假以时日必定是龙头企业。”夏彦心里是存了疑惑的，因为嘉西的发展路线很有些奇怪。 “那如果两年内嘉西就会倒下呢？” “什么意思？”夏彦直觉有内幕。 “嘉西存在的意义，”凌默抽了一口香槟，“浑水，就是一趟浑水，这样你还要进来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叶西插了一句。 “你要用嘉西对付谁？” “你夏家的同行！”叶西很是邪气地回答。 凌默惊了！他要对付的父亲的集团和夏家根本不是同行，叶西家任何一个公司更是挨不上，他怀疑过，叶西她……没理由和自己有同一个仇人，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每次嘉西出现财政行政危机都有帮手出现，他对自己的能力再有信心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果然……果然她是有另有目的的……叶西，我…… 夏彦沉默，他看到泄露心事的凌默……看来就是凌默也被隐瞒了。夏家是地产业霸主，同行……也就是对手，能称得上对手的，又同在本市的，难道是“陈！” “怎么？”叶西满意的神情证明他回答正确，“虽然说没有对手是件痛苦的事，哼，没有了抢你钱的人总归是好事吧！” “叶小姐好气魄！” “表个态吧，明天星期一，那可是个好日子。”叶西继续一步一步诱着他。坐在叶西旁边的凌默脸色恢复正常，一脸好笑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夏彦轻哼一声，“不知道嘉西对于凌先生又有怎样的意义？” 凌默正襟危坐，“只要有你加入合作，嘉西不至于同归于尽。”他没有正面回答，聪明人之间说话没必要点得太清楚。 “不知道明天的计划是否可以顺利？” “那个自然。合作愉快！” 合握的双手，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阴谋正在酝酿。夏彦环视大厅，摇了摇头，陈家居然派他的大小姐出席，真是太可惜了…… “凌默。” “嗯？” “凌默。” 他们依偎着，身体半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叶西重复着抱着自己的人的名字。 “怎么了？” “伯母她，我去看看她，行吗？” “……好，我们一起去。” “我觉得我比你幸运，至少我还完整，而你只有一个嘉西，一个看不见明天的依靠。” “还有你不是吗？”只要还有你，怎样都没关系。 “你对我好，”叶西从他怀里出来，“那我的房间怎么成了衣帽间？我回来睡了几天了，今天转了一圈，大变样。” “两个人，还要那么多房间做什么。” 叶西笑得有些诡异，“突然觉得，好邪恶啊！”本来就半边还在凌默怀里，笑得忘形了差点掉下沙发，凌默手快直接把她按回来，脸贴上了叶西的脖颈。 气氛突然暧昧了，充满了桃色气息。凌默嗅着叶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吻上去，然后缓缓伸出舌，膜拜般细细舔吻着她。叶西喜欢吻，虔诚的，真心的，交融般的吻。 ------------ 坟墓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叶西出国的几年，每年会回国两次，夏季基本就在这儿住下，只是从不露面，起初叶西每次从医院回来都疼，哪哪儿都疼，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提前回国是为了获得额外的治疗周期，疼也不说，什么都不说，却没能瞒着凌默。凌默没有办法，叶西疼他只会更疼，最后实在没辙就试了这法子，或许当人沉溺在欲海并且累极后才会忘了疼痛，不仅仅是叶西，更是他自己。 他们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保持着纯洁的、干净的友谊，虽然凌默已经单方面质变，却并不影响他们超越友情的游戏重复着一年又一年，直到叶西康复不再需要进医院。 绯色游戏还在继续…… 叶西很容易睡着，入睡后的她像只小猪，安全无害又不容易醒，凌默也把握着机会没有停下……在今年之前，他已经收到了叶西带回来的很多瓶香水，怎么也不能辜负了手上的戒指才是。 要签署一份长期合同并不容易，合作双方的人员比例，资金投入，利益分配等等一系列都是要参与考虑的，更何况是还见不得光的一个项目。做地产的，投错一块地大概就可以瞬间，就算不至于从地产业消失，也会被冲击得剩不了什么；相反，如果能把握好时机，一夜致富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天夏彦如约而至却没有见到他期待的叶西，忍不住问，得到的答案是叶西改变了吃药的时间还在家里休息，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住在一起，原来自身条件的优越并不能打动已经打动了自己的女孩。他想知道叶西，关于她的一切，想拥抱她，想告诉她自己对她再见倾心，近三十年不曾砰砰乱撞的心燃起了想被她盗走的欲望，来得如此没有理由。 夏家是家大业大，到夏彦这一辈已经无人可以再撼动他的地位，他不觉得此次合作案有哪里不妥，总不可能一个小小的案子就整垮一个地产大家，这说的自然是陈家，但他对叶西的提议很感兴趣，能放在案上解决的都只是明面上的问题，到时候就看叶西准备怎么玩了，他肯定奉陪，不论结局，他都有能力扭转乾坤，如果真如叶西所说能弄死陈家，受益最多也必定是他夏彦！ 这几年凌默每次来墓园都会下雨。阴沉的天，没有过多的乌云，只有针尖般大小绵绵不断的雨丝。没有人撑伞。一身庄重的黑色西服，叶西挽起发髻以表尊重，身边的凌默神色忧郁哀伤。 在墓碑前，他不愿放下手中血红的玫瑰花束，谁也没说话，静静地站着。叶西注视碑上的照片，一个明艳的女人，却因为爱错了人一时间悲惨潦倒，直到最后消殆了生命也没能给自己儿子一个安稳。相比之下叶西真的是幸运的，有了新的房子，新的家人，新的生活。她没有扎花束，只选择了一只自家母亲喜欢的百合，轻放在碑台上，深深鞠躬。然后退到凌默身后，陪他继续静默。 临近傍晚凌默才转身，他看向天空，天已经放晴了，眼里的混沌变得清明。 他苦笑着，回想着当年母亲死后不久，久未露面的父亲出现了，因为后来的妻子生不出男婴才找的他，送他进贵族学校念书却没想过十几岁的孩子没有任何生活能力，那个父亲没想过还要支付什么费用，无措的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叶西拦住。 如果没有叶西，到现在该是怎样的一个凌默？他想过无数次，也被迫终止过无数次…… 叶西和往常单独在一起时一样，抱住了男人，不同的是，她轻轻拍打着男人的后背，感受着男人坚实的承担力。她说，“我们去酒店，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玫瑰无声掉落。 良久，耳后传来回答，“好。” “那我开车，你先休息一下吧。” “不可以叶西，”像是被击中般，男人立马回绝：“你腿才刚好，还有，你” “那你疲劳驾驶就没事吗？没关系吗？”第一次，叶西对凌默说的话，语速如此之快。 即使叶西每年就回来一次，即使她很久没有再开过车，最后还是顺利地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两人依偎着、亲密地订了一间套房。 她说，很多时候我们像小鱼缸里的鱼，偶尔忘乎所以地游得欢畅，总会回神来，记起自己不过还是在牢笼里脱不了身。我们会寻求家的庇护是因为家不仅仅是一座房子，可是当家里不再有人气儿，这样的家就是我们的小鱼缸，与其一个人孤独舔舐伤口，不如享受片刻的快乐，因为我们毕竟是人，可以选择远离。 晚餐和过去的每一餐差不了多少，叶西吃不得很多东西，凌默也随她。用过餐，很早就腻着不分开，在套房内的大床上，也和过去一样，凌默抱着叶西。不同的是，今天他们没有开电视。 他听见叶西闷闷地说：“凌默，我发现酒店的床比家里的沙发舒服。” “傻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过去更温柔了。他的手抚摸着怀里人乌黑的头发，轻柔不失力道。他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阴霾，恢复了往日叶西要求的温柔。 她靠在他怀里，感受他的心跳他的体温，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见缓，从墓园带回来的忧伤平息。叶西抱紧了胸前的手臂，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黯淡，喃喃自语…… 凌默，凌默…… “怎么了，这次回来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你也会离开吗，当你亲手了结了之后？” 叶西！ 你到底是在问什么，害怕有人会先离开的人不是我吗！我怎么会离你而去，是我在恐惧，如若没有了嘉西，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叶西自顾自颤抖着，死抓着凌默睡衣的衣角，“我太害怕会有人离开所以，每次先离开的人，都是我。” 压抑了一整天，在墓园里就该膨胀的哀伤情绪终于倾泻，有时候，说出来确实是会好过些…… “凌默，你知道吗，爸妈离婚的那一年，只要我愿意留下来，我就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后来，叶晨点头同意爸的提议，我也可以安定了，你知道的……我去了法国。到现在是你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逃了，嘉西……没有了嘉西之后，你是不是也会离开？” ------------ 出谋 凌默吻着女孩的头顶，低沉着嗓音哄她入睡，“睡吧，明天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叶西的话很乱，他真正听懂的没几句，却震撼了！ 叶家夫妇离婚了？什么时候不可能的，难道是叶夫人以前？难怪，难怪叶西会对本市如此熟悉而叶家却远在滨海城市……叶晨他当然知道，叶西的哥哥，叶家的独子。叶西全名叶西壬，押韵的名字即使低调他也没有怀疑过她在叶家的地位，只是熟悉的人都喜欢喊她叶西而已。真正有钱的家族是什么样的，看看叶西的专业艺术品的陈列与展出，就无师自通了。可是如果叶西没有叶家血统……他不敢再往后想了。如果一切如他所料，叶西背负的东西就太多太多，那么她也不是一时兴起要和夏彦合作对付陈家，而是和当年一样，是早有预谋的么？ 他也乱了，却不想再整理下去，躺在身侧的女孩呼吸规律露出了无害的睡颜，她还年轻，刚二十出头，精致的脸总会让人失神。好累，他们都，活得太累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 “老板，夏总已经到了，在您办公室等您呐。”对于性子温和的老板，何助理的态度很是随意，新的合作人是圈内有名的少爷夏彦，姐妹们要有福了。她审视般地看凌默的四周，好奇，“好像一直都没有再看到过叶小姐了，老板是把美女藏起来啦？” 叶小姐？叶西！ 凌默的脸色突变，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脚步顿住，迈也不是不迈更不是。 该死的！他，把叶西忘在酒店里了！他忽略了昨天根本不是在家里睡的！ 想回去找她，门却被里面的人打开，夏彦站在门后，冷冷开口，“你终于来了。” 见凌默没什么反应，他脸上开始出现裂纹，“叶西呢，怎么从不见她来公司报道，你们之间的信任度还真是高啊。” 话说，夏彦，你是专程来找叶西的吧！ 凌默交代助理的工作后干脆就走进办公室，转身对夏彦说：“她留在某个酒店里了。”在夏彦的表情破裂之前补了一句，“中午大概会过来吃饭。对了，嘉西是我个人的，我以为夏总您明白。” “我来送开发案。” 凌默听了后内心腹诽，你来找叶西就别牵强了。虽然心里这样想，毕竟合作是叶西定下的，还是要好好坐下来谈，并且秘密进行。他们都还不知道叶西到底要怎样开始，等就是现在要做的事。 夏彦大概真的是单纯过来谈谈，一个人，一身休闲西装，一份案子，交涉了大概一个小时，最后握了手就潇洒离开了。心情谈不上有多好，不过一个女员工向他打招呼，他难得地点点头作为回应。 和预计的时间差不了多少，所以车就停在广场上某品牌旗舰店前。不过才打开车门，一个身影让他眼神一亮，“叶西！” 叶西对早上凌默的行为感到很无力，临时决定睡酒店，没衣服可以换，又淋了半下午的雨，一早头昏昏沉沉的不说，那家伙走之前居然还给掖了下被子结果在他走后自己被热醒，再怎么也睡不着了。早饭也没吃，就等着衣服送来换好然后直接过来公司。 她本来就是要来找夏彦的，有一些戏，终于要上演了。 “有空吗，去上次的店坐坐？”叶西对他，不容拒绝的口气。 夏彦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到了店里，他发现叶西不是像上次一样，现在她点了一堆甜点，不由分说地餐到就吃。 他倒还一样，只点了一杯咖啡，好笑地看着对面的小女人。她好像很喜欢甜食，咖啡点的也是口味偏甜的摩卡，然后今天还加了一杯牛奶，面前的餐盘都堆到了自己这边……哎，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重点的事都能让自己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果真是喜欢上眼前的女孩子了才会傻傻的么。 “你会待在嘉西，多久？” “大概，一个月，够了吧。”她还在吃，咽下了一块蛋糕才回答道。 “上次也是没吃早餐吗？” “大夏天的吃不下多少，突然饿了。虽然凌默的手艺不错。” “他？看出来了。”其实真看不出来那小子居然会做饭。 叶西看了他一眼，继续解决盘子里的鲜奶。 “你那是什么眼神！” “哈，没什么。”叶西跟他打起了哈哈，只是最后一盘也已经解决了，可以好好谈谈了。其实也就是盘子多，真正吃到肚里的没多少……对吧…… “我听凌默说，你一直在国外读书。放假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找你吗，打电话去学校问也有可能吧。”也是因为问过才知道叶西是叶家的小姐，原来是那个叶家啊…… “有我姐啊，她过几天回来吧，不然心思就白费了。” “不是亲姐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叶西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说：“不是。你找我是为了开发案吗，事先申明，我一窍不通的。” 夏彦笑了，应该不急于一时才对，“讨教几个问题。” 这时候一个粉嫩嫩的小孩，大概就一两岁的样子，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指着前台的位置，糯糯的童音不停地喊着“妈妈”，跑过他们身边没多远，叶西扭着身子喊：“小孩儿，站住！” 没可能吧……夏彦不得不暂停他的话题，也盯着那小孩，心里却是觉着没可能。 叶西拍拍手诱惑着那天然呆的嫩宝宝“过来，过来”。 小孩确实停下了，短胖胖的手臂却还指着前边儿，“妈妈~妈妈~”，神情有说不出的委屈。叶西“呵呵”地笑起来，很干脆地摆摆手，“哦……去吧去吧！” 然后夏彦就看着那小孩头也不回地又跌跌撞撞地跑了。 “哈哈哈……”他爽朗地笑出了声，叶西还真是…… “小孩子是不是很可爱，小肉团儿一个，走路就像是在滚轮子。” 夏彦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就毫无防备地跌进去了，现在看着逗小孩儿的叶西，他似乎懂了，如果觉得和一个人在一起很轻松，并不一定是对方有多好，能给你多少安慰鼓励，或者巴结奉承，而是能在对方面前能没有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性子，像现在的叶西，还有大笑的自己，这倒是个新发现。 ------------ 主意 “很喜欢小孩？”不知不觉他也被叶西感染，暂时放下先前要说的事。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叶西却不想再继续关于小孩的话题，“有什么问题，说吧。” “啊？”夏彦还是第一次感受叶西对话题的转换功力，毕竟也是第一次能安静地和叶西坐同一桌聊天，结果，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一开始说的，问题啊。”夏彦被叶西有点鄙视的眼神扫到，心下颤抖，原来已经可以影响到心情了，叶西，事情终于开始有意思了。 “我是在猜测。”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就不用像是要谈判一样说话，而是单纯地聊天了，叶西会是个损友也说不定。 “说。” “很多，叶家，嘉西，陈家，凌家，然后就是我和夏家。”他一句一顿说出几个名词，每一个的背后都代表着不同的势力和实力，却都因为叶西有了各自的牵扯，有一些注定消亡，另一些则更加辉煌。 叶西端起咖啡杯，嗅着杯子里的香气，眼神却飘到窗外。深呼吸后，吐出两个字：“继续”。 “叶西，我看重嘉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了，”轻呵一口气，“可是却是今年才确定找嘉西合作，夏家在本市的产业确实是从事地产没错，怎么也不是我先开这个口。” “所以咧？” “我看过嘉西各股份持有者的资料，能为我所用的，只有被你一手挥下台的刘董，的女儿。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股东是我选的，”叶西正视着面前的男人，没有戴眼镜的双目冰冷，“他们总有一天会集结起来反抗凌默的制裁所以每个人都不能持有太多，一群势利小人。” “所以，股权总要集中的，就借刀杀人了？” “呵，遇到你之前我真没想过要和你联合起来对付谁。” “你们当商业竞争是儿戏吗？我说的每一个家族都不小，你能全身而退？”夏彦向来理性的控制力瞬间瓦解，他气的是叶西完全不顾自己的后果一心毁灭。 叶西挑眉，“叶晨是吃素的么？” “你不会连累叶家，不然也不会找到我。” “呀，被你发现了啊……” 至此，夏彦才总算是看清了自己这一方的位置。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不了解龙头是怎么回事，但自己被下了套是事实，不过他也心甘情愿地跳了就是。 “真不清楚你到底想陈家坍塌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陈家死。 “夏彦，只要人不死就好啊，死了我会难受后悔的。对了，你要什么我都提供，代价是你答应过的。” “不需要，只要在下一次竞标地皮的时候做手脚就算成功一半。不过难算，陈家会对哪块地感兴趣，叶西啊，我要一个间谍，你有吗，而且是潜伏在陈氏的。”夏彦前一句还合理，后一句完全是打趣，商业间谍也不是说有就有，问题是，叶西还当真了，“我没有间谍。”她回答得很认真。 “开玩笑的。”夏彦无奈地摇头，今天算见识了叶西的n多面，无语最多，却也是最放松的。 “夏彦，如果他一定要拿到某块地，你是不是” “理论上，是的。不过哪里有一块神一样的地皮？” “我知道在哪里。” 叶西又一次邪邪笑了，不同于上一次眼镜遮住了眼，这一次，夏彦看得清楚，叶西的孤傲和不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任自己才表露无疑，不过她说了什么，她知道一块，连陈家都非要不可的地皮？！ 再看向她，表情已经回到熟悉的温和了，真不清楚是不是错觉。 “不早了，一起吃个午饭吧，凌默他，大概，也急了。” “好。” 叶西听见一个“好”字，很莫名地对夏彦笑了，然后摇摇头，弄得夏彦心里有点虚。 “今天天气真好。”刚出甜点店时她这样说。 本来没有特指什么，夏彦就不是本地人对气候没感觉，但这阴天外加毛毛雨，是好天气？ “难道不是吗？”叶西好像真的是很高兴，和上一秒在餐桌前的邪笑很不一样。 只是一阵风过，谈不上有多狂，至少叶西被迫停下了头发都乱了！ 夏彦很自然地走过去，拨开她额前的长发，然后动作轻柔地一缕一缕理顺，划到耳后。 “小白目。”他这样抱怨了一句。 没有看见叶西瞬间湿润的双眼，因为，叶西心里的酸胀感还不至于流出来。 人群来来往往，却定格在这样一幕上，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为女友如此温柔的男人，如此挺拔俊美的男人，低头仿似不胜娇羞的女孩…… “头发扫到眼睛了，呵呵。”叶西掩饰地这样说。 “走吧。”夏彦阻止不了心突然猛烈的跳动，很不自然地抓过叶西的手往前走，结果没两步还是停下了，“去哪里吃饭？” 电话铃响，是凌默打来的。 而此时，在很远处的一座庄园的餐桌前，有一段近几年每年都会重复的对话 “阿晨。” “什么事，爸。” “下个月小西就从巴黎回来了，你打个几万过去，省得到时候说没路费就顺便不回家了。” “是。” “我和你妈妈要出趟远门，照顾好小西。” “是。” 凌默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懊恼，但又断断续续。叶西只让他赶快下来吃饭，有什么事见面也能说。 既然是叶西认为的好天气，当然要去中餐馆，广场背面就有个最佳选择。 饭桌上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特别是中国人的饭桌。 “我们要点包厢吗？” “吃个饭而已，挑个视野好的，大厅就行。” 说是没要包厢，其实每一组座位还是有隔间，倒也看得见进进出出的人。 “待会儿凌默来了，他坐你旁边。”叶西说得理所当然。而夏彦的回答居然是，“行啊”，对此，叶西也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扫视了他一圈，然后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服务生很快送上两杯好茶。有钱人喜欢品红茶，夏彦也不例外，他端起茶杯用手描绘着杯上的花纹的样子，贵族仪态尽显。 “夏彦？” “怎么了？”茶杯刚到嘴边，还是浅尝了一口后回答。 “你说的商业间谍是不是可以拿到重要的情报？”叶西不喝茶，准确地说，是不能喝。 “是。” “那，黑客呢？” “性质差不多，被抓了都会进局子。” “成王败寇啊，”叶西想了一会儿，“我能相信你吗？” “你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他觉得好笑，这小女人！ 然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行，总之，我一定要他一无所有，除了他的命！” 一杯茶很快见底，凌默也走了进来。他看见叶西，惊讶地说：“你回家去换的衣服？” 叶西就抬眼瞥了他，“回去？您是有闲情逸致呐，我找人借的一整套新的，标签都还没剪的那种。” 凌默，尴尬了。夏彦隔着杯沿看他们的，嗯，在他看来是，调情，茶香酵出了酸味。 人到齐了开始上菜。凌默无所谓吃什么，夏彦要求的是当地招牌菜，叶西，她还不太饿。 ------------ 医院 两位绅士的心情一上午跌宕了几个来回，一个香气浓郁的热菜上来，第一个动筷的居然是夏彦。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不愧是叶西找的地方，夏总也喜欢？” 夏彦的眼睛邪魅地一挑，说不出的诱惑，“叶西点的，我都喜欢。是吧叶西，叶西？”他看见叶西拿着筷子的手突然握紧又猛然放开了，没有回答他，却用嘲讽的口气说道：“明明中国这么大，总能和某些人‘不期而遇’；可明明写字楼这么小，却总也遇不到某个人。” “叶西，别又来四两拨千” ‘斤’字没出口，“你在看哪里啊？”凌默领教得多，习惯了，也跟着叶西的眼神，扭头看过去，门口出现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互相恭维地笑容和谈吐，即使听不见具体的内容，凌默还是没有回过身，直到在夏彦也准备去看看而被叶西一句话制止，“你说他怎么就有那聪明劲儿，知道坟墓在这里，所以巴巴地跳进来？”说完开始吃午餐的第一口菜。 凌默眼神里的讥讽逐渐瞒不住，冷哼了一声，“人面兽心。” “风度！凌默，在你的敌人面前要做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叶西难得揶揄了他一下。夏彦听了个大概，也猜了个大概，直接问：“像陈家大佬那样？” 叶西挑眉，“大佬？他？怂包一个。”不过几个钟头，凌默看着又回到了原来那个沉静安稳的她，说敌人的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举手投足间，这样的她，充满活力和自信。就说她算得上无情的性子，也不过是对着敌人。说起来，她也有着小姑娘的任性和可爱，大概不常有，昨天的脆弱也不见踪迹，也好，她适合运筹帷幄，适合攻心，实在不适合担惊受怕。 一顿饭在三个人的心照不宣中结束，叶西告诉凌默下午她要去医院，让他帮忙收干洗店送来的昨天的衣服。相当家常的请求，相当温馨的氛围。夏彦站在他们旁边，他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融进了他们，这种感觉，真好。 送走凌默，下个就该是夏彦了。 “你这么闲？不用回去上班吗？”她问得很随意，夏彦却一脸凝重，“总听说你在喝药，怎么还要上医院了？你们不是同居了吗，他怎么都不陪你去？” “难道你不知道，国际广场对面就有个大医院吗？”叶西被他吼得有点呆木木的，自己去复诊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那我陪你去，别想太多，我只是，只是不想我的合作人病倒什么事都得我来。”一句话说得是磕磕绊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别扭得可爱。”她的手抬高，本来是要揉夏彦的头发，结果只拍了一下，看到夏彦微红的脸庞，她很满意，“不是说要陪我吗？” “叶西啊，我发现，除了第一次见你，你穿得比较……怎么其他几次都……很不正常？”他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叶西闻言驻足检查，“因为都不是我的衣服。” 好吧，叶西，有时候跟你谈话真的很无语。 干洗店送货和快递很不一样，透明的塑料膜罩住衣服，一览无余啊。当了解到一套女式职业装送来并且收件人是凌默时，前台小姐立马放行。随后八卦军团又讨论上了 “呀，你们说，这是要上演制服诱惑了么？” “去！女式西装，不过是男的穿呢还是男的穿呢？” “收起你那副表情，你这没药救的腐女！咱老板可是直的！” “就你知道啊，夏老板不是常来嘛。” “想什么呐，明明是对叶小姐有意。” “叶小姐好久没来了。” “我今天还看见她了啊，和俩老板一起吃饭来的。” “没意思，什么都没进展，没意思！” “喂！你们！”最后剩下的还是上次的d姐，大家还记得吗？ 医院里的挂号单在今年改成了一卡式，叶西是不在乎的，因为只要她来，就没挂过号，她的主治医师也不差提她那点成。 “要好好休息，倒好时差才是主要的。最近有不适当用力吗？”医生机械的话语无不透露着他很熟悉叶西的信息，夏彦被破例准许进去旁听，骨科，他有些不懂。 “我昨天开了车，有问题吗？” “哪里到哪里？” “墓园到寰岛。” “胡闹叶西！算了，还好你没有开回你那个家！不然就是我，也瞒不下去！”医生看上去很生气，大概因为叶西是个不听话的病人，夏彦在一边看叶西被数落，还在想着骨科的事。 “你又是谁？”医生发话了。 “她朋友。”夏彦急急回答。 “算了，药的话，叶西你去伯伯家里拿。你，赶快送她回去休息。”不留情的命令正和夏彦之意，叶西肯定不会违背医生的意思。 “知道了，舅爷。” 一句结束语让夏彦留了心。 叶西给凌默去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去了，情况可能不太好。夏彦听着她习以为常的口气，是，他是很在意嘉西，也很在意叶西，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被排斥在外的滋味很不好受。 “夏彦，你是想问什么吗？”没等对方开口，她自顾自说：“我爸妈都不知道，每年我都是先回来治疗再配合着巴黎航班飞回去。” “那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凌默呢，他也随你胡来？” “他没有选择。” 叶西的云淡风轻激怒了夏彦可他也无能为力，“在巴黎不能治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先送我回去吧，晚上等凌默回来犒劳你。” “怎么不说你犒劳我？” “那，回去的时候，路过超市买盒泡面，”叶西狡黠地说：“原来你这么好打发啊！” “走啦，真拿你没办法。”说话的人有些气急败坏，还有些无可奈何。好像每次要挖她什么内幕都无疾而终，不过猜也能猜到就是了。 叶西没有动作，站在原地微笑着说：“你去开车啊，我暂时走不了了。” 她平静地说自己已经不能再走了的时候，夏彦的心里不知道是怒还是恨，也许更多的是无措和难受，憋在心头堵的。他迅速转身去停车场，看上去很急，大有一去不返的架势，叶西还是在笑，如果没有夏彦跟来，可能就要露馅了。她深呼吸着抬了头，却看到了一对来做产检的夫妇，她当然不认识他们，只是那位准妈妈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想到了什么…… 夏彦很迅速，开着车直直停在叶西面前，开门后打算抱着叶西进去，没想却被拒绝了。 “好多了，谢谢。”夏彦也只好扶着，让她撑着一步步走过去。 “开导航没用的，你看到前边的公交车了吗，跟着它走就行了。”叶西坐的是副驾驶，一个城市的交通再怎么变也不会逃离它最初的方向，几条主线路更不会随意更改。 “夏彦，”叶西思量着还是喊了他一声，“你说未婚生子在现代算得上丑闻吗？” ------------ 沉睡 “难说，这得看”公交车来了个急转弯，打断了夏彦的话，车身也突然转了90度进入一条大道，而叶西的脑袋差点撞上了车窗。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还好吗叶西？”他立即问道，却因为要盯紧车没有看向叶西。 叶西闭眼，紧按着鼻梁，随后说道：“没事，我脑子好得很。”见夏彦一心看着前面的车，她补充：“现在开始直走就好了，我来指路吧，难为你了。” “还好。那我接着说，问题要看是谁有了，有了谁的孩子，谁发现的，什么时候报道的，然后看记者怎么写，最后就看如何跟踪。”一时间商人本色暴露无遗。 “夏彦，呐，你应该不会重蹈覆辙去那啥陈家大小姐吧。”叶西神态带了些顽皮，可惜驾驶座上的男子没有注意到。 “呵，上一次真是我这些年来的败笔。” “你既然愿意为了嘉西牺牲色相……那，我不要你再一次做这样的妥协！” “还以为你要我再牺牲一次。看样子是得救了。”找到空当，他对叶西灿烂一笑。 “你当然可以去陈家，找当家的下手，一定有收获。” “嘿，前边儿左转，慢点开，看到一家诊所就可以停车了。” 夏彦看到自己手里提的一大袋药，浓浓的药味，是煎好的还封口了的中药，真想象不出每天喝这样一袋，能和喝一袋豆浆一样吗？ “好啦，可以回家了。” 凌默住的小区离诊所不远，他也是每次叶西要回来就过来拿几服药备着。 叶西的症状缓解了很多，至少换鞋时还能曲腿。夏彦审视眼前的三居室，有点老旧的装潢设计。房子还算大，越往里走就越觉得温馨，屋里的家具电器装饰品的摆置都凸显了主人的和谐与恩爱。夏彦是越看越酸，又不好发作，结果几次郁闷齐发，把药扔在了饭桌上表达反抗。叶西没空理会，径自拿出一袋药剪了个口倒进玻璃杯就喝，好像真是在喝豆浆一样，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它能治骨伤？”夏彦也拿起一袋，原来是温热的。 “骨伤要慢慢养，这个是治胃病的。”叶西不以为然，“房子是以前装修的，没有装中央空调。” 卧室的空调在大门打开的时候自动启动，叶西喝过药之后开始晕沉沉的，要准备午休了，她勒令夏彦不能离开，至少在凌默回来之前。其实夏彦本来也不想走。太阳出来了，叶西只说他可以上网打发时间，然后一头栽进被窝，睡了。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叶西就在床上，虚弱地躺着，一脸的倦容。他走到床边，细细打量，她睡觉的时候很可爱啊，手就放在嘴边，像个小孩，其实本来就应该还是个孩子。夏彦突发奇想地捏住她的脸颊，手感真好啊哈。轻轻地捏着，都没舍得放手。突然，女孩的脸鼓了起来，他的手也就那样滑落，脸一直鼓着，他就看着。然后，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那张脸又收下去了，她也继续安静地睡了。 拥有一个人就拥有了全世界，大概就是这一刻。如果没有算计和阴谋，她居然很乖，很安静，真希望她是活得轻松，可是如果不是睥睨一切的她，自己也不会注意到。文静美丽的女人够多，叶西，是最不同的。 叶氏大楼，作为集团最高领导人……的特助，miss梁估摸着最不喜多言的老板的反常期就在这两天了。果然 “miss梁，进来一下。” “ok！”来了！ “划三万到叶西的户上，尽早。” “好的~”转身执行任务。 “等一下，算了，还是我去，你去工作吧。” “好的~” 不出所料~特助小姐心情愉悦地拉开门，接着工作去了。 夏彦一想到凌默也可能，不，是肯定看过，心里就无限冒酸泡……不过也只能释然了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谈其他。 笔记本是高配置的经典商务型，也不知道平时是谁在用。夏彦顾不得，下午注定要耗在这儿了，开个视频会议室必须的。 邮件提醒！自动弹出对话框显现邮件内容：钱刚刚到账，3万，我后天的机票回来，你自己注意身体。夏彦留着页面，继续会议。 等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已经五点了，叶西一次也没有醒。夏彦喝口水，凌默就推门进来了。 “她情况怎么样？” “就没挪动过。你那边呢？” “医生怎么说的？我的事准备的很好。” “那老头说是她开车出的问题。” 听到车，凌默手上的动作一滞，接着接续将衣架放进衣柜。“昨天淋了雨，可能还有些感冒。” “啪”一声，夏彦没掌握好力道，笔记本被他用力盖上。“你怎么不早说！” “早跟你说了你也做不了什么。” “……” “你用她的电脑，上班？” “刚刚有个邮件。” “你待会跟她说就行，我先去做饭。” “叶西说你会犒劳我。” “你有让她打赏你吗？” “……” 凌默看他吃瘪的表情，没说什么就出去了。走到门前，转过身，“留下来吃个便饭。”夏彦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心想着你不留我也要留下的。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夏彦觉得比较神奇的是，叶西表现出的简直是个生活白痴，凌默的汤还在煮，就得去喊叶西起床。然后夏彦无语地看着凌默给叶西换衣服，准备洗口杯就差没帮她洗了的时候，又拧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做完了一切叶西才算是彻底清醒，幸亏是没大叫：怎么有别的男人在家！ “凌默，你送他出去吧，这里不好走。” “好。” “叶西，再见！” “哦，再见。” 小区里有很多景观灯。夏季的天即使黑得晚，等他们走出住宅楼，也已经暗了。 两个大男人并排走。 小区里有很多小孩在玩，还有很多人在散步。宁静的氛围，安逸的环境。夏彦不由感叹：“这才是生活啊，别墅区从来不会的。本来我还说你又不是没钱买别墅，现在我都想住过来了。” “我住的是叶西的房子。”凌默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 “啊？” “房子是叶西的，我暂住而已。”他好心地重复。 “夏彦，”凌默喊住还在往前走的人，严肃地问：“你喜欢她？” “是。”回答的人也很严肃。 “可她要的不是喜欢！抱歉，我失态了。”凌默低头，转向一边，灯光照射下的池塘，映在他的眼里，波光粼粼。 “走吧，我送你出去。” 谁也没有再说话。 凌默折回家的路上，玩耍的小孩和散步的人群都还在，他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一瞬间的感觉，像是电影《穆赫兰道》的开场舞，一群人的狂欢，结果却是意想不到的结局。会不会一切都是想象，一切都是梦境，活着的自己已经死了，死了的别人都还活着。 他走到楼下，颓废地抬头，叶西居然站在他面前！ 她向他伸出手。 ------------ 角色 登了一半的楼梯硬生生被折断。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他的勇气让他牵住女孩的手，却也只停在半空，不敢前进。叶西往前走了一步，拉住凌默的手，冷静地说：“我们也去走走。” 夏彦住的是自家的连锁酒店，家族企业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弊端，尽管财力雄厚，腐败和落后也是无可避免。他对嘉西感兴趣也是因为要借鉴嘉西的模式，尽可能整合家族企业，驱逐家族的蛀虫，就像叶西废掉董事会那样。 又想到了叶西。第一次看到她，冷漠清高，一身职业装出现在珠宝店，更重要的，他也亲眼看到叶西从凌默的车上下来。果然第二次再见，她就和凌默一通出席酒会，只是礼服太过华贵，他不得不引着她去了隐蔽的贵宾席。再后来，每一次见她都会看到她不同的面孔，每一次都多在意她一点，自己竟然也会吃醋，会患得患失。如果如凌默所说，叶西要的不是喜欢，那么，爱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一脸傻笑地往里走，一点没注意酒店大厅里有个男人死命地喊他，又不好太大声。 “夏大少！”男人一个箭步上去扯住他。 “是你啊，怎么了。”夏彦瞬间恢复冷静的状态，看向身后的自己的助理。 “有个事找你。三天后西城区有一块地公开竞标，如果能抢下它，你懂的。还有，参与投标的大都是外地的公司，本地的就只有陈氏。” “哦？好巧。” “看现在的情况，我们胜算还比较大。”助理推推眼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分析报告，一板一眼地。 “阿扬，我们为什么要胜，”夏彦翻开报告，“先放着，明天再说，先回去休息，辛苦了。” “好吧。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最近看上哪个女人了，笑得一脸白痴样！”助理是可以看到合作的合约，只是和夏彦签的人，是凌默。 “明天再说。先回去，回去。”夏彦没有半点心虚，只很高兴明天有理由去找叶西了！ 凌默和叶西坐在小区里某个池塘的边上。本来是要说下午的事，结果两个人忙着打蚊子，谁都忘了。 实在受不了蚊子嗡嗡的叫，叶西满脸歉意，最后落荒而逃。 逃走的结果就是，好不容易养好的痛，复发了…… 凌默就背着她慢慢往回走，叶西的头枕在他肩上，这个味道，很安心。她一直不喜欢公主抱，憋着难受。 一路上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家，洗漱之后，照例是重复不变的纯洁的绯色游戏…… 照例第二天只有凌默一个人出现在公司，瞥一眼摆在他桌上的合同，心想还是再等等。 另一边夏彦掐指算了算，直接找去了叶西的家。站在门口，刚按过门铃就后悔了。虽然拿了不少早点来，总觉得差了什么。 来开门的人他一下子没认出来。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松松的睡衣露出了光洁的皮肤，他注意到他的小女人，性感的锁骨上有点点痕迹，那是吻痕！还真是不遮掩…… 冷静冷静，继续冷静…… “不让我进去吗？” 门里面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直没什么反应。开了门之后，转身直接进了卧室，好像是打算继续睡。 夏彦拉住她，“我带了早餐，你还没睡醒？还有事要跟你商量的，关于陈家。” 叶西没有甩开夏彦的手，一本正经的说：“我洗脸洗到一半你叫我开门的。” “……”叶西，凭良心说，你那样是在洗脸吗？虽然是很想帮忙的说，可是，没什么可是，凌默可以，自己也一定可以嘛。 “要我帮忙吗？”他站在洗手间门口这样问。 “你怎么帮？”女孩半个脸埋在绒绒的毛巾里，闷闷地问。 “这个……” “哼哼，像这样，还是这样……” 永远不要怀疑叶西是个恶趣味的女孩，说着话的她，突然起身攻向没有防备的夏彦，轻吻着他的脸庞，一路到耳垂……耳廓……耳后……一点一点重复着凌默昨晚对自己的动作。听到夏彦突然急促的抽气声，她终于得意地笑了，放开夏彦。享受早餐去也。 天因为连续台风的到来，又转凉了。如此，叶西又可以吃下不少东西。 “坐下来吃饭，尝尝，凌默熬的粥。”她似乎一点不惊讶夏彦的到来，招手叫他过来吃饭。 “说吧，找我什么事。” 又是一针见血。 “三天，不是，就大后天，有一块地出手，陈家也参与投标。你怎么看？” “你想怎么做？”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她就那样淡淡得地问。 “给他，卖个人情。” 叶西斜着眼，毫不客气叼走一块慕思，咬一口又放下了。夏彦不太喜甜食，只觉着粥还不错，多喝了几口。 “放心，只要你夏彦想要，他一定会给，心甘情愿地给。” 叶西说得笃定，好像这事儿就定了似的。夏彦没有多问，他是要更多的地，民不与官斗是从商的原则，他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想要打破。 “有些事是该了了，拖久了难受。夏彦，帮我个忙。” 墨菲定律够准！ 夏彦看着面前的广场，感慨良多。连着几天，天天报道，别人不烦他自己个儿也该腻了。只叶西想的不一样，既然山不来就我，我找上去也不为过。她拉着夏彦的衣袖，不让他进电梯，“帮我去飞狐找个人，叫萧琪，告诉他，叶西找他。谢了。” 委托人说了谢谢，执行人是不做也得做。飞狐他知道，是个老品牌的门户网站。满腹怀疑地上了楼，原来是说的找人，还以为是要找凌默说什么事，多虑多虑了。都在同一座写字楼，同一个，写字楼？他记得叶西昨天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没注意，难道说的人就是这个“萧琪”？ 一晃神已经站在别人公司门口了，不禁摇头，什么时候成了个传话的，还这么乖巧？只想想，就浑身恶寒……不过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地位，贸然去请难度不小，所以，“你好，我是夏彦，找萧琪。” ------------ 划策 商人，特别是有钱的商人，何时何地都不可以失了风范，像夏彦，傲视一切的优越感给了他高贵的气质。 站前台的小姐二话不说，抄起电话拨了个熟悉的号码，“萧先生，有人找。” 等传说中的“萧先生”定定地站在他面前，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打量着，心想着是不是叶西找来的什么杀手。 “您是明夏的老板，找我什么事？” 萧琪很镇定，很沉稳。他自己也不知道一位地产老板来找他做什么，即便以前自己做这一块的，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帮到他，老板出面了，大事？ “是叶西要找你，具体的事你跟她谈。” 夏彦是不认识他的，但是他的助理季扬认识。 可萧琪听到“叶西”俩字的反应……没反应啊！ 他愣愣地问：“叶西，是谁？” “是我。”夏彦身后的人露出脸。 “你怎么也上来了？”――很显然夏彦是吓的。 然后萧琪一脸了然，“原来是你。” 叶西没有多废话，“去楼下坐坐，我今天有事找你。” 结果是在凌默的会议室，两个人，没有任何属于重逢的喜悦。 叶西摊开手边的文件，修长的手指点在文件夹上发出“哒哒”声。“侵入一个公司的系统，要多久。” “两天足够了。” “两天，”叶西玩味地笑了，“萧琪，两天，拿到和最近一次地产开发有关的资料，可以吗？” “陈秋焱的公司？” 萧琪显得很惊讶。 “你的疑问等事情结束了再说，不管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都不要问，好不好？” “好，我不问。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是你的――” “所以我要帮他啊，以后会告诉你的。”叶西没有再给他疑惑的机会，拉着他出了会议室。 两天内大概是不会再见了吧。 夏彦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凌默还在办公室埋头处理各种文件。 父亲，在一个孩子，尤其是在一个男孩子的成长历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撇下还年幼的儿子，任其自生自灭，现在自己遭了难，想到了儿子，就要拿走儿子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事业？ 而这就是凌默的父亲。他的出现给了凌默机会，也给了凌默伤痛。如果是来忏悔来体现父爱，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还是失去了。 他拿着一份隐蔽的合同来找凌默，想要将嘉西变成他的提款机，填补他制造的漏洞。凌默的心，“现在跳得有些愚蠢。”他的原话。 “他的合约你看过吗？律师呢？”叶西确实是看不懂。 “还没有，他一个人来的。” “我有个提议。” 叶西认真的提议，凌默是真想不到。毕竟现在时机成熟，根本不需要再忍受。可叶西要他答应，并且附上律师的签名，“凌默，记住，你自己不要去签。” 听她的意思，嘉西这是要来一次人事换血了。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企业的律师要做的就是检查合约，可惜嘉西的律师团太不是那么回事了。 夏彦实在是有点焦头烂额了。一想到电话里爸爸急切的声音，就够烦了。 陈秋焱这个人他知道。同是地产业拿得出手的人物又是前辈。他派人来请夏彦，说是去一叙，夏彦心里冷哼，老狐狸。 大概也是恨屋及乌，他能感受到叶西神色里对陈秋焱的，说不太清楚的情绪，他明白，那种情绪很不稳定，但一点犹豫也没有。他能猜到凌默的故事，却看不透叶西，好像就是凌默，也不太清楚。而且，凭她对本市的了解，还有属于她自己的产业，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人与野兽论，让他有理由相信，萧琪只是这场战争中的一颗棋子，他自己也是，也许还有不计其数的棋子投身于战争中，也许还是场迟来的战争。 陈老板咄咄逼人，三句不离某块地。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地，没有谁会跟你抢。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凉，叶西没有露面，凌默不知所踪，萧琪？更不多说。夏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是觉得有点像是在梦里。不知道父亲知道了本次计划，会不会跳起脚骂自己，呵，顾不了那么多。 “夏彦！我明天的飞机到，你过来接机！”一句震天吼吼得夏彦一个激灵差点摔了手机。 “爸，你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拆了夏家！”电话那头的人显得很激动。 “……”怎么会呢，原来已经知道了啊。 夏彦算半个老来子。他的父亲身体虽然健硕，这些年下来看着还是老了。早年扩张家族事业没顾得上要孩子，只后来有了夏彦这个意外。夏彦争气，可毕竟还是嫩。最主要的是作为一个父亲，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儿子走了父亲不好的老路，他希望儿子快快娶妻，再不济也得交个女友什么的。所以他来了，因为他听说了夏彦终于肯对一个女孩上心了，家世不好没关系，夏家有的是钱！ “我说，爸，你上哪儿听的！我怎么会喜欢那种没品的女人！”亏得老父亲还煞有介事地安排。 他说的是一开始被利用的刘某某，连名字都不大记得的女人，一把老骨头的爸爸，还如此热心。 “你也老大不小了啊，万不能和你老爸一样，真老了！” 夏彦不由得扶额，叹口气：“我才26。26，还早。再说了……” “算早？我不管你，你先给我定下来再说！”老人的积威仍在，一句话震得夏彦半天没声儿。 “爸，马上有一场竞标，那天中午一起吃个饭，我带我，我女朋友给你看看！”他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请叶西出面试试。 这样一说，老父亲终于是安心了，最后只嘱咐了工作上的事，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寰岛。 夏彦记得他陪叶西去医院的时候，她说开车从墓园到寰岛。父亲的意思是借鉴寰岛那一类酒店的管理技术，争取将家里的饭店整顿一下，他留了心，日后去找叶西问问就是。 安顿好了父亲，他开始思考竞标会，萧琪的作用不言而喻。看到屏幕上工工整整的计划表，原来世上黑客已经如此之多了么，随便一个职员都是？他想错了，萧琪和叶西的关系，相当简单，一句话的事，那就是青梅竹马。可就是这原本简单的事扯上感情问题，复杂了。一样，一切稍后再说。 ------------ 家长 标会上真正有竞争力的还有几家。位于城市主干道附近的空地，两年后又将通地铁，风水宝地，即使没有钱，只要做好了它，也赚了。夏家是龙头，它的每一次叫价都引来骚动。 夏彦不自觉看向陈家代表所在方向，发现对方也看着他。他友好地一笑，继续叫价。根据资料显示，陈家真真是出大手笔要地了，他夏彦做人情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按叶西的计划，现在还只是第一步。叶西，昨天终于找到她了，她身体没有大碍，没时间去探究她身上的吻痕究竟为何，开门见山地说标会结束后要一起吃个饭，还在上次的饭店，只是凌默换成了他的老父亲。 本来还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叶西一个“哦”字，着实噎着他了。 叫价还在继续，到最后能跟上夏彦的出价的只有陈家了。他看着那位平日里慈祥的老人死命盯着他看，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数字，萧琪给他的数字，陈家能够支撑的上限。 正在夏彦准备停止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报了更高的价。夏彦摸着下巴笑了，陈老，这你可不能怨我，程咬金来了，还是您伺候着吧。 陈家的地位陈秋焱自己知道，很尴尬。介于上流和平民之间，他一心成功，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即使他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大家了，至少夏彦也是这样看。 最后的结果毫不怀疑，虽然多交不少钱，地还是姓了陈。 “陈叔叔，恭喜！”夏彦一脸严肃的真诚。 再多的不满在成功的那一刻也算不得什么，陈秋焱也拍拍他肩膀，说道：“还是要谢你没有最后还跟我抢，走，叔叔请客！” 夏彦自然是摇摇头，“是我想请叔叔吃个饭，我爸爸大老远赶来就为了看看我女朋友，叔叔也去参考参考吧，你们老一辈的人在一起也有话说。” 陈秋焱没有拒绝，摆手示意秘书先回去，和夏彦一路谈论着去了餐厅。 夏家长也是刚到，对餐厅的环境很是满意。早听说是儿子的女友介绍的，更是合不拢嘴。他事先并不清楚儿子到底交了个什么样的人，现在观察细节，可能真的是很不错。只怪自己来得太早，太心急。 夏彦领着陈老板入座，两位前辈免不了打打太极胡乱寒暄几句。夏老爷子私下偷偷责问儿子为什么要放弃那样一块风水宝地，夏彦只笑笑说以后解释。请陈秋焱来完全是夏彦自己的意思，他私心想了解其中的恩怨，而他跟叶西说了之后，叶西没有继续，却问他说，你父亲知道凌默的本家吗？他当时回答，应该知道。登时叶西就夸他做得好。 “爸，陈叔叔，我去接她过来，你们先等一下。”夏彦起身恭敬地说。 “好好好，去吧去吧。”夏老爷子不管太多，只笑着对陈老板说：“儿子大了，操心着呐，还劳您也一起参谋参谋！”那眉眼儿，分明是高兴的。陈老板也高兴，忙说一定一定。 夏彦他俩一路走来，他悄悄问她，这些天都干嘛去了见不到人。叶西淡淡地说是做实地复健，还挺有用。俊男美女耳鬓厮磨，餐厅里中午人多，都盯着他们各种羡慕，嫉妒？哪有什么嫉妒的资格！ 老爷子尽量表现得慈祥一点，可一见到叶西，顾不上了！ 今天让夏彦比较安心的大概就是叶西的着装了，没有过分的华丽，剪裁合体的职业装无处不透着专属于叶西的轻时尚。她年轻漂亮，气质大方，完全满足老爷子对儿媳的第一要求。夏家长是真没顾上旁边的人了，直直招手，“坐，坐，真不好意思，上班的时间让你出来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吃饭。”叶西是明白人啊，她微笑道：“夏伯伯好！让您这么大老远来看我很不好意思！” 陈秋焱第一眼还没太注意，直到是夏彦介绍说这位是陈先生、地产大亨的时候，他才抬头真正瞧清楚夏彦嘴里的女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瞧旁人倒不要紧，明处看到的是他的嘴角却是一直在哆嗦，而心里也是震得直响。 夏彦发现了他异样，关心道：“叔叔怎么了，不舒服吗？”叶西还站在他旁边，眼里丝毫不懈怠，嘴里却说着：“陈先生怎么说也是劳累了，你好。”她还是微笑，笑容让陈秋焱觉得身处万丈深渊，表情更加不自然。 夏彦本就没空多说，叶西也不多事。老爷子还沉浸在未来儿媳完美的礼仪里独自乐呵，没人搭理地产大亨陈老板。久经商场考验了，终于也是在失态地灌了一杯茶后表面上算是镇定了下来。 夏老爷子转了转指上的戒指，对叶西说：“听夏彦说餐厅是你选的，很不错。” “我很高兴您喜欢。”叶西脸上的微笑没有变过，声音也柔柔的。 服务生过来换茶，也告知具体的上菜时间是在一刻钟后。 内心还波涛汹涌的陈老板没有直接面对叶西，转而对夏彦说道：“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我都还不知道你女朋友的名字呐。”他话里的“女朋友”三个字说得含糊，好像并不像承认一样。夏老爷子也好奇，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儿子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尽管不想一个外人来问这样的问题，只是这问题也间接地表达了他的意思。他追加道：“是啊！” 临时凑成一对儿的俩人还真就没想到，短暂的冷场后，叶西给夏老爷子添了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难怪夏彦都什么都没说。我叫叶西壬，是设计师。” ------------ 乞求 夏老爷子皱着眉暗暗思忖没有接话，倒是陈秋焱感叹似的说：“应该是今年才大学毕业的吧，”然后又急切地问：“在哪里工作，本市？”他的话在夏彦听来很不舒服，叶西也没有回答，拉开椅子说是要点一瓶红酒，一开始忘了。 夏彦没阻止，不过回答了陈秋焱的疑问，“她是回来疗养的，前两天还走不得路。我们是在珠宝店认识的。”其他的夏彦也不多说，他看着陈老板的脸色又突变得苍白，心下明白了不少。 “还是要恭喜你，一尝夙愿。” 夏彦听得出来陈老板的声音开始颤抖了，他笑了笑：“您说的是叶西还是别的什么？” “嘉西。一早听说你和嘉西达成合作协议了。” “我一直对嘉西的运营模式很感兴趣。” “是凌默那小子的公司？” “是啊爸爸，我和他的合作还得亏了叶西的帮忙。”夏彦不忘讨好自家的老父亲。 夏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唉――怎么说都是那凌老头不是个东西，为了个戏子抛弃妻子，多少年不闻不问。” 夏彦看到陈秋焱听到“抛弃妻子”四个字时，脸色从苍白突变到卡白，好不惨淡。似乎想阻止夏老爷子继续往下说。夏老爷子也注意到了，心下道：奇了嘿，说的又不是姓陈的，好端端一顿饭全被你脸色给搅了。 “我看到凌老头来了，大概也是要凌小子毁掉嘉西帮你注资，人心呐，唉――”又是一声长叹。 “夏伯伯在叹什么呢，”叶西拿着红酒回来，笑盈盈地说：“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这支酒算是赔礼。” “好孩子，还惦记着这茬！”夏老爷子又满意得合不拢嘴了，毕竟不请自来的人是自己，来得匆忙的也是自己。 如今的中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夏老爷子狠爆自己儿子的料，夏彦难得脸红，又不敢回敬几句，叶西没只顾着偷笑，也抖落一两件儿时的糗事：“小时候嘛，看电视里的古装戏，说女子二八年华正好。我就问我妈妈，都二十八了还算正好啊？” “哈哈哈，叶西啊！”那父子俩笑得是一模一样。夏彦估摸着凌默也不知道叶西还有如此纯真的时候。 陈秋焱却是在一旁专注地听着，眼角又多了份沧桑。 “那你妈妈是个全职太太咯？” 叶西心想着这夏老爷子总算是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父母的身上，反正她也不怕，“不是的，我妈妈是注会，现在还是在工作的。” “哦？那你父亲呢？”夏老爷子一直觉得“叶西壬”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哪家的女儿。 这问题一出，夏彦也注意到陈老板的身子一抖，眼神里有期待也有痛苦，真是一场好戏。 “爸爸是叶景元。” 她没有说是商人，而直接报姓名的方式赢得了夏家长最后的满分，而陈秋焱的表情，已经看不到丝毫期待了，多了一味悔恨。 夏老爷子来得急走得也急，吃过饭匆匆就走了，只是不忘紧紧抱着叶西送的那瓶酒，老脸上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儿来。他当然满意了，叶景元谁啊，自己儿子要真能娶了他女儿都算是他夏家高攀了！ 夏彦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 饭局结束后发生了点小插曲，陈秋焱想拉住叶西没成功，嘴里嗫嚅着，“叶，叶，可不可以……”夏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几乎是乞求着身旁的女孩，毫无尊严。 “有什么事吗，陈先生？”叶西好心地问了一句，只是最后的三个字说得很随意，面上却不动分毫。 “可不可以……”还是那样乞求的声音。 “不可以。” 夏彦甚至可以看到叶西眼底深处的快意，隐隐约约的答案就要跳出来，接受阳光的洗礼。 叶西回绝之后补充了理由，其实那理由，还不如不要说。 “我还真不想你现在的老婆孩子知道我还没死，”她一句话里的“现在”咬得很重，“以后有的是你死我活，你不要急。” 夏彦后来也问过她，为什么不要陈秋焱死，事业失败最终家道破败的男人很难走出死亡的阴影。叶西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她，半晌才嗤了一句：“他死了我还得给他磕坟头去，傻了吧你！” 她刚搅拌好加了方糖的咖啡正在磕勺子，说这话的时候勺子敲击杯壁的声音明显升了一个八度。夏彦不知道那是在表达她心里的愤怒还是不安，他也不想知道。 其实就在那前一天，陈秋焱又派人请了他。 在一个小茶馆里，完全没有第一次面谈时的意气风发和咄咄逼人。陈秋焱说起了自己的女儿。夏彦也知道她，叫陈敏之，是个模特。她也会参加各种酒会，却是个喜欢众星拱月，希望所有的目光对准自己的大小姐，从来不关心家里的事业。上次和叶西公开谈论取代陈家的时候，陈敏之也在场，可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看起来像个社交名媛。 而所谓的社交名媛，指的就是那些坐着公交车来宝马车走的女人。 陈秋焱说：“你的女朋友很好，不像敏之，到处走秀，又没有一点模特该有的骨气和傲气。一点也不自爱。” 他说：“你那天说你女朋友走路，不方便，让她多休息，多让着她点就好。” 他说：“她是个设计师，真好。” 他还说：“如果你真的是爱她，就要不离不弃，哪怕你最后不爱她了。” 他最后叹了一声，总结了一句：“我缺席了她的生命，总归是要还的。你记住啊，爱情没有了，不可以连责任都丢了不要的。” 其实夏彦明白，陈秋焱就是叶西的另一个父亲，是生父。叶西的经历和凌默很像。父母的离婚波及到子女，单身妈妈背负起全部的生活。只是叶西比凌默幸运一点，母亲的改嫁没有打乱她的生活，叶景元算是个好爸爸。凌默又比其他的孩子幸运一点，他有叶西的帮助和支持。 只是叶西的性格开始发生扭曲，不断想要报复陈秋焱，像凌默对待自己的父亲那样，予以痛击。凌默的父亲不是人，可眼前的陈秋焱，完全是一个父亲的忏悔。那一刻，他有些动摇，他想回去问清楚，叶西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是第二天他就问了，叶西的态度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想拦住叶西疯狂的举动，可是他，没有立场，也暂时……没有办法。 ------------ 浪起 就在那个周末，叶西带他去了一个村口。 是一个很大的村子，零零散散住着几十户人。叶西说，这个村子算很大的了。 夏彦问她想做什么。 叶西反问了一句：“如果开发度假村或者是住宅区呢？” 夏彦摇摇头，他觉得不妥。先不说是附近的镇子会很杂乱，又是个没风景的偏僻地方，用来开发什么都不好。 周末的天气还是很凉，来的时候下了小雨。叶西捋了捋额前被打湿的刘海，看着村子的方向，并没有让夏彦把车开进村子里。 “你不喜欢它，可它在某些人眼里可是块宝贝。” “原来你说的是村子的田。可这些地不都是村子里的人的吗？” 叶西上前了几步，又转过身，“股权可以转让，土地也一样可以。” “你有多少？” “关键不是多，是精。我手里的地，有他的祖宅和祖坟。”虽然地都是国家的，却不妨碍我怎么使用它，不是吗！ 她继续朝着夏彦走去，步子很稳，大概是近几天的复健有效。夏彦很想陪着她去，凌默不让，叶西也不咸不淡，他就不自讨没趣了。 夏彦是想着别的去了没怎么注意叶西的话。生活就是这样，来去匆匆，然后构成了生命。 再后来几天，叶西又没有露面。夏彦去找过萧琪，也没有找到，听从父亲的意见去了寰岛，也没能见到比较重要的人物，最后干脆就在里头住了一晚上。摸摸鼻子，郁闷着什么时候他夏彦成了不受人待见的了，好歹自己也算个新生贵族吧。 尽管是快二十六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夏彦即使是个狠角色，也不会像叶西那样算尽机关，尽做些攻心的事。不过笑到最后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夏彦的办公室坐落在另一个商圈的某座写字楼，附近便是夏家地产业中心。他每年会出差各地熟悉家族商业分布，今年开始就要正式接手父亲的位置成为新的当家人。不仅要集中权利，更要驱逐无关的人。 正发着呆，把玩着手机，不想却拨了一个号出去。那边传来了声音：“什么事，我很忙。” 居然是凌默！是啊，怎么没想到还有他嘛。 “我找叶西啊。”夏彦愉快地听了电话。 “她明天回来。”然后很迅速地撂了电话。 碰了一鼻子灰，很好，明天就可以全部洗干净了！ 叶西的商务电脑是在法国时某人送的礼物，不比一般配置的娱乐型笔记本。她会在上面留下很多属于她痕迹，为了方便她设置的很多密码都是默认的。上次夏彦一打开就有邮件提醒然后自动弹窗也体现了叶西性格的精髓，对于夏彦告诉她邮件的内容，她的回答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谢谢。夏彦还以叶西会责怪他随便看别人的邮件，虽然是无意的。 她对很多人都不设防，而对讨厌的人群也不会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但你就是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友善。叶西不喜欢在任何工作计划里参杂太多的女性，她认为女人很不理智，特别是启用一些优秀男人身边的女人。所以她总是会找男性合作者，如果因为这样引来某些女人的不快，再逐一击破就是了。如果是自己变得不理智，那么只要有自己一个就好。 凌默公司目前尚缺的一位新律师，叶西已经有人选了。 这些天萧琪请了假，带叶西去了以前的一些地方散心。他想知道很多事情，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西是高中的时候离开的，大家的手机号可能换了不知一两个，但某些联系方式不会轻易改变。 “放假没？” 唯一没有被设置自动开启的就是现在闪烁的小企鹅了，一上线，就有人在叫。叶西也正要找他，一个学律法的，是以前的同学。叫邹迦南。 “我毕业了啊，回来了。”叶西很快回复。 “还是自己国家舒服吧，虽然我考马克思的时候啊…头痛。” 邹迦南考试一结束也面临毕业就业，他没有其他的打算，想回去在一个小法院里打发日子，叶西笑他难怪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是哦，你们又不是闭卷。” “别人还有基础，我一点都没有。” “我记得我给你出过不少阴招儿！”想到这里，叶西坐在电脑前笑出了声，凌默正从浴室出来，头发上还挂着水珠。看到叶西对着电脑傻笑的傻样，他满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叶西，才是刚毕业的小女生该有的样子嘛。 叶西虽然听到了凌默那声叹，却没时间理他，那边的邹迦南已经发来了信息――“发彩信、打小抄、甚至是缩印都有，无所不用。” “还记得那个55%吗？” “永生不忘。” “哈哈。” 他们说的是缩印的人眼最小辨认度，只是讨论了那么多办法也不知道邹迦南用了哪一个，叶西也没有问。她现在关心的是――“找工作了没？” “以前就决定了。” “那我有事找你帮忙，你来吗？”叶西开始一步步‘引诱’，和对夏彦的不同，那毕竟一开始是个陌生人。 “小妹要求，哥哥必应啊！”那边的人猜也猜得到正笑得一脸yd。 叶西和邹迦南这些年争论不休的也就是它了，一直也都没个结果，一个以‘兄长’自居，一个则死活不依。不过这一次叶西没有继续争下去，“我朋友的公司，律师顾问出了点小问题，你要不要来试试？”她说得很随意，打定主意他一定会来，果然，“什么时候？” “明天过来，就在以前你扮米老鼠的广场，我去接你。时间不早了，先休息的，晚安。” “……” “晚安。”那边已经习惯了她仓促的结束方式，也早早道了一句，至于是否和叶西一样，无从得知。 叶西很高兴，她很快下了线，关了计算机想要去给一边的凌默来个熊抱。 可就快要抱上了被凌默一把推开，也不能算是推，应该是轻轻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低头赧然，“身上还有水，会凉着你的。” 一句话把叶西整楞了神，她噗嗤一声抢过凌默手中的毛巾，胡乱地往凌默身上头发上擦，那力道像是在挠痒痒，凌默根本不会反抗，只一时间耳后红得不像样，被毛巾遮了叶西没发觉而已。 “很高兴？”凌默趁着空问了一句。 “嗯啊！” 和以前每一次回答“嗯”的时候一样，叶西都会有巨大的幸福感，脸上的笑容也大了。凌默不多问，等着叶西继续说。 “律师团要注入新血了……” ------------ 同学 没想到叶西一下跨坐到他腿上，伏在他肩头，对着他耳朵轻轻吹气般的说。最后根本没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倒是自己好不容易压下的一团火，又烧起来了。 他的双臂悄悄环过叶西的腰，延伸到后背，然后缓缓地压向自己。 叶西虽然很高挑，但是她的身形比例却不是跳芭蕾的料子，她的腿修长笔直，在凌默宽大的衬衣下美丽得更加明显。所以她的上半身比较，嗯，不能说比较短小，那是个贬义词，用凌默的话说，是精悍！不过也就是这样的身形，配上她的苗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怎么看都不会腻，只可能说会在某些场合不合适。 她坚持男女的身高要有一个头的差距，这样拥抱的时候男孩可以完全把女孩拥在怀里。如果站起来肯定是不够，那么坐下来，就可以按她说的，刚好靠在自己怀里，不多不少。 他知道夏彦对叶西的感情朦胧，也不点破，毕竟现在在她身边的，是自己不是吗。那就应该把握机会。 清醒的时候，也就是在叶西没有痛感的时候，她只喜欢拥抱。 肌肤相贴时安全的触感…… 女性的皮肤在冷空气下会因为没有过多的修饰而光滑，叶西的体制凉又怕热又怕冷，特别是腰，一没好好盖着就会冰凉。凌默睡在她旁边也知道，所以在叶西没有睡着、两人聊着天的时候，他的手会一直环着她的腰，用手心的热轻轻按压叶西的腰，以防第二天叶西起来凉。 按压是绝对的技术活，太轻会痒痒太重又疼。 叶西窝在凌默的被子里，手臂勾着男人的脖子，享受着服务。 “我以前很不理解……”她蹭了蹭额前精壮的胸膛，“为什么自己怎么挠都没事，别人一碰就痒到不行。” “嗯？”听见女孩不是疑问口气的疑问句，凌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捏了她一把，愉快地感受着女孩突然的扭动。 “我妈妈说，因为触觉的着力点不一样，”说着，叶西的长指甲也咯吱了一下凌默的脖子，“自己碰自己的时候感觉主要集中在手指，别人碰的话，感觉就在自己身上了，看吧，你也是！”叶西的指甲是经常做保养的人工指甲，从凌默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就没见过她真正的指甲，挠在脖子上其实没什么太大的不适，但是为了取悦她，凌默还是象征性地瑟缩了一下。 他笑着说：“那……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了呢……” 没等叶西说什么，他赶紧补充道：“确实是不早了，睡吧，还是拍着你睡……”也不知道是不想去得到答案，还是不敢去听。 叶西很听话地睡了，没多久就没了动静。凌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掖好她身后的被子，也逐渐入梦…… “嗯……嗯……咳！凌默！” “嗯？怎么了？” “酸……腰酸，我昨天是不是掉下去了……” 一大清早的，在床上哼哼着不起来，“叶西，要起床了。” “没有，是床太软。”他很认真地回答。其实真相应该是昨晚‘扑倒’叶西时不小心硌着她了，又一个没注意可能踢了后背的被子，衬衣果然还是不行，太大了。 凌默弯下身，合着被子拦腰抱起，手慢慢探进被里，细细按着。 “你衬衣送我当睡衣好不好？” “不好。” “那算了。我起来。” 叶西也没有不快，本来就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凌默也不过是玩笑着答。 邹迦南本就是在邻近的区上的大学，他不喜欢坐车，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在写字楼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缓缓神，顺便盯着叶西什么时候到，省得麻烦她来接。 “嘿！”一眼就看到眼熟的人。 叶西也注意到了，她走过去，打量了一会儿，“你穿得还真随便！” 很普通的学生休闲装，邹迦南低头瞄了一眼，“还不错吧，我觉得挺帅的！” “是是，你最帅了。先上去吧，今天就要开始工作了，我过会儿不在，你自己能行吗？”叶西对他自恋的行为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你忙你的，我自己去也可以。” “我也有事要交代你的，走吧。”叶西打前，先一步进了电梯。凌默是从停车场直接上去，说是怕地下的凉气叶西受不了。 “你头发什么时候做了卷？”还是大波浪！ “就昨天，临时的，洗一次就直了。”叶西抬手拉直了一撮，放手之后还是卷的，柔顺地贴着衣服。 看到面前的一叠文件，邹迦南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办公桌后那个温和的年轻男人是公司的老板，那叶西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嗯，不想了，工作还是比较轻松的，也难得刚毕业…… 叶西没理会他的发呆，她清楚他的能力，即使是不喜欢的专业他都能混得不错，现在也算初生牛犊，能怕谁呢！ “邹迦南，”她还是习惯连名带姓地喊某个人，“原来的顾问……他还在任职但是过不了几天公司就会有场官司要打，到时候你再准备也来得及，主要任务，我跟你说，就是要踢走那个人。这几天先熟悉业务，以后还有得你忙，记住，你才是公司的首席律师。” 一直到叶西离开他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老板根本不过问这种大的人事变动――叶西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奇葩，不，是老板更奇葩才对。不过没时间感叹了，第一天的工作，就相当繁琐。接下来就是要在近几天内准备资料，没想到一出校门，就要真刀真枪地上了…… ------------ 真甲 叶西是去找夏彦了。 一方面是要跟他说说寰岛的事，那天他问到了，说，谁会借一套高级套装给顾客，你肯定是……叶西没让他说，只答应有空会带他去的。另一方面她想看看夏家开发的江景房，还有夏彦的办公室！ 从国际广场到沿江大道，叶西选择了公交车，出大楼就是起点站，刚好在码头站下，过对面就是了。坐公车上班的白领很常见，叶西的出现并不突兀。 江滩公园还是那么长，那么漂亮，马路对面的建筑还能看到有各种酒吧酒店，各种奢侈品店，其中还隐约有市政府的牌匾，果真是一点没变。 叶西没多少工夫欣赏美景，小心地过了马路，去了夏氏的办公楼。沿江的建筑都不高，除了一些大饭店会有个十多层，其他的最多就四五层，比如夏氏在本市的办公楼，当然，这一整幢楼都是属于明夏地产的。 一楼大厅很空旷，叶西也是第一次来。向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却得到回复说，夏老板一刻钟前离开了，没有交待去向。 心里暗自叹口气，叶西大致猜到了他去了哪里。怎么就这么不巧呢，我来找你了，你却跑去找我了。她猜得不错，夏彦确实去国际广场了。凌默说的她今天回来，最好是提前来才能逮到。 凌默也想到了自己昨天说了那样一句，思索着还是给夏彦去了一个电话，毕竟叶西去找他是自己告知的结果。夏彦刚到便接了电话，没办法，只好又急匆匆立马转身往回赶，这辈子，遇到了叶西，简直就是劳苦命！ 另一头，叶西也放弃了打电话给凌默的想法，她跟前台小姐打了声招呼，去了旁边的会客区等待。她坐的方向是朝着大门，来往的人并不多，大门口也没有类似门神的人物站岗。环境的确不错，叶西给了很高的评价。 “啧！” 叶西看见冲进来了一个女人，简直比刚起床的自己还糟。心里鄙视了一下却没想发出了声。 不过这女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刘小姐，我们老板真的不在，他前几分钟，我们是看着他出去的啊！”前台小姐苦口婆心地说。 原来是她…… “我是他女朋友还不能来找他吗？！难道他还每天都不在吗？！”她看起来很急躁。 居然每天都来…… 前台小姐也烦了，“请您有点自知！老板不在难道我们还能说假的不成！” “那她呢？！”一手指向叶西的方向。 擦嘞！居然又是我中标！ 叶西只好正视那个女人。和上一次见到的不一样了，高傲的假以虎威的狐狸和落败的母鸡，这个比喻不错。 那女人盯着叶西的眼神也变了，突然伸出手指着她，大喊：“是你！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抢！” 没有人喜欢被人指着鼻子，像是被轰炸一样说着不清不楚的指控。叶西尤其厌恶。但她不打算多说什么，如果等到夏彦回来，应该能看一场好戏，说不定她还可能更蠢一点。 只是夏彦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装潢华丽的店面，熟悉的logo成功地让他停下脚步，走进去。 那女人很激动，满眼仇恨地瞪着叶西。 叶西不以为然，轻松地对前台小姐建议道：“还不快去请保全来，这看着多损体面。”她一面说着一面注意女人的举动。她不在意这种喽啰的眼神，毫无杀伤力，也没有价值。 前台小姐顿然醒悟，赶忙传来了保全。 只是两个大男人也架不住一个疯狂的女人。那女人手脚口并用挣扎着抓到叶西面前，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刷——” 所有人惊呆了！ 叶西从一进来就表现出良好的教养，说话轻声细语重缓有度，即使被告知老板不在也只是在一边静静等候，本以为她会躲避不及，没想到…… 那自称是老板女友的疯女人，脸上突然多了数不清的血纹，伤口不很深，排列整齐细长，布满整张脸，和另一边完好的脸相比，看上去却恐怖狰狞。 ——叶西抓住了那女人挥来的一只手，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轻易地留下了那样的伤口。 “果然还是建立在毁坏别人基础上的快乐更有意思啊。” 最后云淡风轻地做了总结。 前台小姐瞬间缩了一下脖子。 “请问，哪里有洗手间？”又回到了原先温柔的嗓音…… “左转就是了。”这一次，前台小姐们的声音明显真诚了。 “谢谢。”依旧是完美的礼教。 叶西在洗手间里，望着右手出神——打了人的那只手，指甲里满是细小的皮屑和零散的血丝。 那只手上的指甲早已不是平日里见到的人工甲，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真甲。和假指甲差不多的长度和美感，只是突出的锯齿让人不寒而栗。叶西又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上扬，勾出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弧度。 等她再一次出现，双手又一样毫无瑕疵完美无比了。而夏彦，也正带着一脸郁闷走了进来。看到叶西，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知道那个戒指只有一个？”叶西纳闷儿说的是什么戒指，下意识抚弄了右手的指甲，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你说那个啊，是每个尺寸一个，我拿走的是没有配女戒的。” “那你怎么没说，每个尺寸，其实一共就俩，你还拿走了一个……”那神情颇为委屈，看得一旁的前台小姐们内心惊悚无比。 “你要？” “以后再说，”他暂停了戒指一说，“正找你有事，你就过来了，腿没问题吗？”他对那一次还心有余悸。 “我没事。你不是说要见寰岛的人吗，我带你去。”办公室什么的，以后总有机会。 ……叶西，原来你是特意来的啊，真让我感动…… 站在“加勒比”的门口，夏彦好看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门上的店名，“夜总会？” “今天是个聚会，走吧。” ……话说，叶西，我不会是被你骗了吧……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利益 进去才发现，是很干净的夜总会，有点像高级的ktv，夏彦走了一路，这是最深的想法。 在最里间的一个包厢，叶西推开门，示意夏彦先进去。 第一个看到的，是，萧琪？这是要大集会了么？还会有谁？ 叶西尾随着进来，身后跟了一男一女。那男的看上去年岁和夏彦相当，一身随意的休闲装配上轮廓分明的面庞，整个人立显神韵，雄浑大气，眼神更是深邃，一看就不简单。那女人是挽着男人的手臂跟进来的，干净利落的裤装，清爽的淡妆，笑着跟前面的叶西说着什么。 然后就是服务生送来的各种酒。 “他是寰岛的老板，苏明纬，”叶西很干脆地介绍，“这是夏季饭店的新主人，夏彦。” “夏记？听起来像咱们以前常去吃的牛肉面馆。”女人嬉笑着对叶西说。 “……” ――四个人同时的沉默。 “不是说就只是我们四个人吗，怎么还是要谈生意？”苏明纬淡淡开口，只‘我们’两字说得稍重一些，房里的冷气突然就变强了。夏彦瞬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压迫感，眼前的这个人，身份一定不单纯！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样的场合，最忌讳…… 却只见叶西一记眼刀飞过去，手跟着撮了把那男人的后脑勺，“他是计划的执行者，你们合作也没什么不好啊！” 然后夏彦便有点转不过来地看着苏明纬瞬间变脸赔笑讨好。 “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萧琪从夏彦身后走出来，端了一杯果酒给他。 “是有点。”其实是很不习惯。 “叶西她，”萧琪神色温柔地看着正闹成一团的三个人，“她会帮你谈清楚的，倒是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夏彦闻言，摇摇头，尝了口酒，“不，我相信她，也相信你们。”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萧琪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摔在一旁的桌上。 “我猜了个大概。”他说的是实话，只是都还不确定。 “她那天来找我，我就知道她根本没有走出来。”重新拿起了酒杯，萧琪一口闷了，也闷下了心里的不安，“即使是换了个名字。”叶西和苏明纬一本正经地在谈着什么，那女人则是细细品着酒，看墙壁上的壁挂电视，偶尔会扫一眼叶西，或者是苏明纬。 “你知道的，加上你猜到的，估计也就是陈秋焱是叶西的父亲。” 他又倒了一杯，嘴角嘲笑的弧度越来越大，“叶西经常说，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从头看到尾就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现在看到的是叶西对她生父无情疯狂的报复，你再怎么喜欢她也很难认同她的做法，对吧。” “我的喜欢，很明显吗？” “她要的绝对不是喜欢！” 第二次，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我是想过，陈秋焱怎么说都是她父亲。” “你最好别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我还不能听了？”一个没注意被叶西插了空。 “没什么，过来坐。”萧琪凝重的脸色很快散去，换上了轻松的表情。夏彦话听到一半，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让叶西如此憎恨陈家人，甚至都不愿意在走出来…… 叶西听了萧琪的‘命令’坐在他身边，跟夏彦面对面，然后对他说：“夏季是大饭店没错，有没有兴趣你们联合起来，垄断本市的业务？” “叶西，你――” “我听见了你们刚刚说的，夏彦，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的不是一句话的喜欢，而是绝对的信任和不背弃。” “好。”说完夏彦就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傻缺！说什么好啊！ 萧琪站起来，摆摆手，“那你们就去谈你们的，我中午是要带叶西回去吃饭的，下午再会！” 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说明，夏彦没有立场去拦住那个男人带走叶西的举动，苏明纬和那个女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好像是习以为常。 待他们走远，苏明纬才起身，“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口气很强硬，切断了夏彦其他的念想。 那个女人也跟着一起去了。走近了看才发觉她居然比叶西还要瘦，明艳的面容竟也可以和叶西媲美，只是更多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他正暗暗打量那女人的时候，一张脸凑过来，“我叫容颜！” 夏彦嘴角抽抽两下，“夏彦。” “我知道你！”女人的笑容，很知性，“我看到过你哦，那天你还是叶西的冒牌男友……” 这种事……提或者不提，都是个问题！ 容颜的手还是挽着前面的男人，却一直扭过头对夏彦嬉笑，“我们都很担心你，不过看到了叶西，也觉得没什么了。” 喂喂，这是什么意思？ “走了。”苏明纬拽了女人一把，将她拥住，气场全开。 其实那天下午夏彦已经没有理由再和他们一起了，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从苏明纬那里得来的关于叶西的，一些事。 凭叶西对凌默的控制，当初叶西说：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要联合谁对付谁。他只是一笑带过，不作他想，而今天苏明纬再一次说了类似的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办公室发呆，季扬几次进来他都没注意，依旧沉浸在苏明纬的话里。 夏彦确实在犹豫，如果继续合作案，叶西便是放空了一切要和她的生父斗，不论最后鹿死谁手，叶西都将一无所有，因为最初的合约上写明了：参与争夺的不动产均属夏彦所有。成功了，果实是他夏彦的；可若是失败了，后果却是叶西承担。他承认当初答应她，很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地皮，而现在，如果立即终止合作，叶西手里还是握着一个很有利的背景，即使自己成了炮灰也没什么。 叶西要的信任和不背弃，这不是不信任，而且更不用谈背弃，多为叶西的未来想想，他还是希望能终止合作，不是说夏家赢不了这样一场荒谬的仗，而是他不想看到地位本就尴尬的她在叶家毫无立足之地。 而夏彦最在意的是容颜偷偷嘱咐他，让他用隐蔽的方式、尽快地告诉陈家的女眷们――叶西回来了…… 想不通为什么容颜要这样设计，他记得叶西拒绝陈秋焱的时候说过，不希望他现在的家人知道她，还没死…… 苏明纬他们知道的也不过是叶西小时候的事，挑了几件重点的说。他们没有参与到当年离婚的风波里，只后来会去叶西的妈妈那偶尔借宿才又听到了一些，而那个时候，叶西已经远走法国，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匆忙。 夏彦能得到的也就是只言片语，可也就是不起眼的几句话几件事让他更疼惜叶西的童年，他不能想象没有父亲在身边的童年是如何的残缺和不幸，他也确实不能理解叶西的报复究竟出于什么心理，然后……他稍稍曲解了苏明纬和容颜的目的，虽然他按容颜的意思传达了那个信息，私心里却已经在筹备着如何向叶西解释，他希望他们父女能够和好的愿望。 ------------ 庭前 有远见的人大概也预料不了事情的发展，没有后话，没有伏笔，每个人对叶西的了解都是断断续续，都是不完整的，有的人心疼她，有的人恨她入骨，只是有些人选择顺从她的意思，凌默就是典范；而有的人，想着一心为她，结果呢，看夏彦，就知道了…… 而就在夏彦最摇摆不定的时候，陈秋焱的二次请茶，来了。 就是前面说到过的，他一直在说着，话虽然零散，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我不是个好父亲，她是个好女儿。 夏彦看多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无法形容当时内心的感受。凌默的父亲是混蛋没错，所以被儿子报复他无可厚非，那么叶西呢，他知道自己了解的不多，陈秋焱更是不愿意多提，贸然提出他的想法定不可行，矛盾而纠结。 可是麻烦好像接踵而至…… 明夏和嘉西的合作是史无前例的透明没错，而季扬作为对方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居然还能看到嘉西最近的资金流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直觉是嘉西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大笔流动资金不断地汇向另一个私人账户，季扬怎么想怎么有问题，好像是有人故意要给他看，他知道嘉西最近来了位新律师，可会是律师团出了蛀虫吗…… “夏彦，夏彦！你居然还在发呆，快过来看这笔账目，很有问题，嘉西最近很，反常！”自然是有问题找上司了。 夏彦虽说在叶西的问题很迷茫，可其他时间绝对是精明的商人。翻开文件夹，也发现不对劲，很不对劲。他知道凌默的禽兽父亲来要求凌默帮他解难，但没有说是以汇现金的方式吧，这样大手笔的转移，很可能被认定是偷转移公司财产的，会判刑的，他凌默是傻子不成？！ 对，没错，凌默不傻，叶西也不傻，他怎么糊涂了！季扬不清楚个中曲折情有可原，自己怎么也跟着咋呼。 “既然跟他合作了，就相信他嘛，凌默不是那样的人。”夏彦一本正经地说道。 季扬见状，本还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恨不得夹死夏彦欠扁的一脸正义凛然。多少年的兄弟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夏彦脸色变化的意思！ “那就是说，你和他的合作还有内幕？”季扬不是傻子，脑筋转得很快。 夏彦放下手里的账目，若有所思地说：“嗯。我要保证嘉西不会一蹶不振。” “那他呢，搞那么神秘？” “你们季家主要的发展又不是在内地，很多事情我都是后来听我家老头子说的，凌默那小子的爹，现在有难了就来这个儿子了。”说罢还耸耸肩，很无所谓又很无奈的样子。 “难不成，他是被他爹抛弃了？” “是啊。” 和兄弟聊天，语气都是很随便的。有钱人家扔一个两个小孩也不是什么大新闻，他们听得多看得也多，只是从来没有过切身体会，夏季两家，都算得上是模范家庭了。 不和谐地插一句，其实是不是真的模范，其实……还真说不准。季家的老人走得早，留下的俩兄弟，倒还都是人中龙凤，季扬就是其中的弟弟。 “对了，我今天和寰岛饭店的老板签了合约，后面的事就靠你啦，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下班！” “夏彦！你个不负责的死人！” 通过汇款方式将钱打入对方账户，有一种，对方能看到自己账户上明显增长的数字，却完全没有权利动用任何一分钱。 凌默用的就是这一种。也多亏了邹迦南和叶西，才有了如此，算得上是阴损的招数。他已经忍不下去了，最后一次去看那个安静地躺在地下的女人，他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如果不是叶西发现了律师团的问题，嘉西可能真的就完了。 唉…… 怎么去相信叶西对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或许只是她，太不相信别人了，那么夏彦呢，他值得相信吗？用什么身份去说这话…… 邹迦南推门进来，凌默正站在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呆愣愣的，瞧不清情绪。只是有一些工作还是要汇报一下的，“凌总，明夏的季助理刚刚说――我们的账目被泄露给他了，他怀疑是故意的。” “知道了，到时候请他出庭，作为证人。” “是。还有，所有的……都准备好了，我们是……”他不太懂，不知道嘉西是要作为哪一方出庭，原告还是被告？ “很快，嘉西就会被告上去，胜诉之后，就是反击了。怎么，叶西没有跟你说？” 凌默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新来的律师。叶西说他是个新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没太详细。” “你们是同学？” “嗯，高中的时候，不过就一年，后来她就转学了。” “你先去忙吧，早点下班。” 对于苏明纬自以为是的行为，叶西表示焦虑。她并不希望他们把以前的一些破事还拿出来说，因为他们一起曾经经历过的，听起来完全像是一个乞求父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孩，而容颜要夏彦做的事却又正中叶西下怀。 “我不找女人合作，你们倒老给我使绊子。” 叶西，不能说她不高兴，只是，有点不甘心。 容颜坐在她对面，“喂喂，我可没有做错什么吧！” “别眨眼了！你又不是外人，都忘了要谢你那天借衣服给我。” “错，是送给你。”容颜在叶西面前摇摇手指，俏皮的神情，完全是个少妇。 苏明纬和容颜，与叶西重逢的时间要比萧琪早。也是他们告诉叶西说萧琪没有换工作也没有换地方，还守着网站，做了主程序员。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断了联系却没有断情谊。 他们的母亲曾经是同事，当年出了那个事后不久，几位母亲就又联系上了，只是孩子们天各一方，也没想曾经的小女孩连名字也换了。而苏明纬和容颜的婚礼，她都没有回来。 这一次是叶西先找到的容颜，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容颜一脸激动地扯着她身上的睡衣大喊：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来酒店开房，还自家的酒店！ 说完一把拽过她，狠狠地哭了…… ------------ 庭中 “如果夏彦真的因为几句话的事就选择离开，那还不如不要他。”苏明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相反，既然夏彦是喜欢叶西，就应该多了解她，不然死吊着多没意思。他也知道叶西不需要‘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情愫，但他私心希望有个像样的人，多疼疼她。 萧琪在叶西旁边，淡淡开口，“顺便灭了他，也不是不行。” “越说越离谱，”叶西打断了俩男人的自说自话，“夏彦要退出……退就退啊，不过是少了个瓜分胜利果实的人而已。” “你对他还真是心狠啊！”容颜轻声叹了一句。 “哼，你不仁我不义的事，容颜你又不是见得少了。”苏明纬的总结，容颜躺着也中枪。 叶西对夏彦说过，你整不整陈家它都是要垮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就像人和野兽的区别，一群狮子可以同时分吃掉同一个猎物，而人在垂死的猎物面前做的同一件事，是内战。少了你，大概也不过是少了个胜利者。 游移不定的夏彦记得这段话，却记不太完整，所以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也求证过的。 他问叶西，你就看不得他好过？叶西冷哼一声，说，他有好过吗？哪一天我怎么不知道？ 夏彦仔细一想，倒也是那么回事，陈秋焱是大男子主义的人，陈夫人是胡搅蛮缠的人，陈大小姐又是个脾气大的小姐。前几年地产业吃香，可政策也很快下达，夏家是家大业大不受冲击，陈家则不同。这样想的话，确实没一天好过。 他说：“我以前是以为你擅长攻心，现在看，应该是诛心。” “你不觉得我应该是个淑女吗？” “嗯――第一次见你吧，气质高贵，睥睨一切，王者之风！” 叶西也顺从他的话，捋了一把头发，颇为自恋地一甩，夏彦立马笑出了声。 所有的事情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凌默的财务部部长定期汇一笔巨款离开，尽管心存疑虑；季扬保存着每一份不知道是谁传来的账单，然后转身去和寰岛的负责人谈合作；嘉西依旧每天去做她说的、实地复建，没有人跟着；萧琪他们也各司其职去了。夏彦等着陈秋焱新得的那块地办齐所有手续然后动工，然后考虑着说辞。 他动摇了，只是他没有经历过，很多自以为是的爱，会带来想象不到的伤害，不仅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 接到法院传票的那天，凌默很冷静，邹迦南很淡定。财务部的人，没多大反应。 公司的人私底下也传开了，各种版本――豪门恩怨？忘恩负义？一掷千金为红颜？还是夹缝中求生存？财务部也只是按吩咐做事，没有求证任何传言，被传唤到了庭上，也不知生死。 开庭当天是工作日，被牵连的几家公司高层才出了庭。明夏派出了几个元老，估计也就是来看夏彦的笑话，季扬作为证人之一出席，叶西也来了，她没有进去，就在法院外的长椅上坐着，和回国的姐姐发短信。 第一笔钱汇过去之后，凌老头就致电了，听口气是要大闹一通，叶西直接静了音，扔在一边和凌默继续探讨需不需要波动股价的问题。接连几次都是如此，他们还奇怪，怎么没有立刻就告上去，结果还托得有些晚了。 凌默的表情很严肃，他期盼这一天太久太久了，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没想到怎么也狂跳不起来，一下一下，相当平稳。邹迦南和另一个律师同事分别站在两边，像是代表着不同的立场，明眼人一看便知，谁主风流。叶西不想去凑热闹，连一个结果都不想知道，来了，不过是因为今天是老同学的第一次出庭，也是因为凌默多年的心结，终于可以慢慢打开了。 很多人，比如嘉西里那些见证了叶西强势手段的员工，比如偶然相遇然后开始合作的夏彦，都以为叶西是嘉西幕后的老板，或者是嘉西的法人代表。而叶西故意的迟到和不进场，让在庭的人，都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苏明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彦的心，又开始了动摇。苏明纬是谁？夏彦不可能再是一头雾水，明里他是寰岛集团的老总，暗里，却是黑道的太子爷。当他和季扬拿到调查结果时，季扬没多大吃惊的，倒是他，惊讶于叶西的蛰伏。他不懂，今天叶西的不出现，到底是为什么…… 一纸荒谬的合约，一次有预谋的汇款，促成了这样一场扑朔迷离的官司。凌默公司的法律顾问可笑地成了对方的律师，控诉着凌默的违约和不孝。 字字血泪，句句寒心…… “就法律来说，凌默先生，您没有按合约内容出资帮助凌老先生，也就是您的父亲。” “撇开法律，他是您的父亲，难道您也见死不救？” “这样欺骗的行为，我的当事人很难受……” 凌老头坐在原告席上，一脸怒不可遏，好像在场的所有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眼里闪着的必胜的光，让凌默看了直恶心。 出资？一开口就是几个亿？！ 父亲？一别十几年不闻不问？！ 欺骗？难道，只有我死了才能算报答了他无意中提供的那一个精子？！ 你的当事人？！ 太可笑了……最后一点血缘，就这么废了，叶西不来也是好事，不用看到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他哪里知道，叶西就没有看过…… “对方律师，据我所知，您早已不是嘉西公司的律师顾问，何来权利签下这样的合约，又是怎样要求财务部门进行私人汇款？再者，即便您是嘉西的律师顾问，难道不应该以东家利益为重？” ------------ 暂落 邹迦南一段反驳之词引起全场哗然，是啊，谁能想到，嘉西留了一手，还是如此狠的一手。 形势急剧逆转，法官敲锤以示肃静，漫不经心地示意对方律师接着说，却认真地看起了邹迦南刚刚呈上的证据。 也许是懵了，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他以为事情是刚刚好，没想到新来的小毛头律师，竟成了毁灭他的筹码，不，不对，“我什么被辞退了吗？！我依然是嘉西的法律顾问！” 顾不上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有多尴尬，多无力，他现在需要一个证据，一个能证明他已经离职的证据。难道，难道是那天，凌默突然要自己全权接手，然后说干脆你去签，他也纳闷怎么会签了一张奇怪的纸，凌默抽出来看过，说没问题，他也没注意直接放进去了，原来，原来就是那个时候！ 法官好心地抽出一张纸，对他说，“你自己签下的解雇合同，要找笔迹鉴定专家来吗？” 其实法官应该是对着苏明纬在说，好似邀功的神色看得夏彦突然后脊梁骨阵阵发凉，那法官明明就是苏明纬找来的！ 嘉西的财务部部长出示了得到的汇款指令，他以为是老板默许的转账行为，也是因为原律师顾问说了，对方账户主人是老板的父亲，不会出错。为安全起见，他采取了那种方式。 他没说，那个方法，是老板来视察时，偶然提到的，他留了个心，试着玩玩。现在想来，还真得是谨慎为上。 ……原指令也被公开，经鉴定，确认为伪造件。 季扬作为合作方公司证人，出示的，就是账目。“有人故意泄露我合作方公司的账目，居心叵测。”后面那成语是突然加上去的，他觉得这样说，心理上也许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成功了，在场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统一口径认为是那个律师做的。而接下来的话，击败了凌老头最后的念想 ――“发件人很好找，这是我朋友帮忙在网上追踪的结果。” 一直沉默的苏明纬终于发了言，发言必是重击！ “既然他是让你来签，你何不帮自己讨点好处？”低沉的男声凭空出现在法庭上，霎时刷白了两个男人的脸。 “您的意思是――？”另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颤颤巍巍地道出。 “合约上的账户是我私人的，凌默那小子掏空了嘉西，那是他的罪过，和我可没什么关系！”紧跟着一句幸灾乐祸。 “可是……”听起来有些犹豫。 “签一个名字，就可以发财了，你不做？！”貌似很气愤。 “我考虑考虑……” “好!敬候佳音。” 然后是那个老男人不断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 最后的结果自不必说，凌老头和那位律师在酒店里的一段谈话，不知道被谁无意间录了下来，当然是不是无意的，还不能下定论，毕竟证物到了，人没到。悲催的是凌老头以为凌默没有反击能力，放心的住进了一间豪华酒店，他以为是凌默讨好他，却忘了去查查，寰岛饭店的老板是谁……不过查了也不中用，倒也是实话。 每一个出庭的人纷纷赞叹嘉西，强硬又黑暗的手段，将来必定是一头傲视商场的雄狮，凌默也是英雄出少年，不简单。对凌老头，统一是摇摇头叹口气，能把自己儿子往死里逼，被反击，也没什么。 夏彦一出来，眼尖儿地远远就看见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的叶西，连忙吩咐身旁的季扬先回去，被季扬丢了俩卫生球也没反应，季扬只好笑笑地离开，知道他是要去追女人，一个坐在长椅上的女人，哼哼两声，干脆就直接去了停车场。 凌默先他一步走到叶西面前，呆呆着站着，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此刻看到叶西，他想问一句，“你没有离开过吗？”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问，除非是找抽了。 夏彦直接坐到了叶西旁边，凑上去看叶西在干什么，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字――李。他接触的人里头姓李的不少，而李黎，他记得，就是那封自动弹框的邮件的发件人！ 眼角的余光反射进了跟前皮鞋的光，叶西收起手机，站起来后习惯性地朝右边偏过一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背影就不会是苏明纬。只是匆匆一瞥，看不大清楚。视线重新落回凌默处，她拍拍凌默的肩膀，微微叹口气，放缓了声儿说：“都会过去的。” 天知道夏彦也多想对叶西这样说！ 却不好打断他们的气氛……毕竟凌默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异常的战斗，他不是和敌人打，是在和自己的心，自己的过去在打，是血肉横飞、撕心裂肺的一仗。而不久之后，还有一场更加激烈的，在等着他。 “你不回去？等陈秋焱所有的手续证件差不多办齐，你也要开始准备了。”叶西的语气淡淡的，对夏彦说。 “我，我来，就是要说……” 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快啊，快圆个什么话，混过去！ “没什么，今天你没出庭，可惜了。”这叫什么话，居然还差点咬了舌头！ 叶西没接着他说，吩咐凌默先回去休息，调整调整心情。凌默自然不会有异议，点点头嘱咐叶西注意安全，就抬步离开了。 夏彦正想说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季扬却是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地搭在夏彦肩上要说什么，刚咽下一口粗气，抬头一看，瞳孔陡然紧缩，直接就在法院大厅里抖落着嗓音大喊了一句：“叶西壬！是你！” ------------ 往事 搞不清状况的夏彦立在两人中间，只听叶西神色淡然地上下扫过季扬后说道：“果然是你。” ――那个背影果然是你…… 一来一去，夏彦也确认了自己助理兼兄弟的季扬是认识叶西的，虽然语气和神色瞧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只吃惊的成分就占了九成，他也开口，“你们，认识？” 四只眼睛聚焦的结果是，他认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你们有什么事就快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 叶西突然很不耐烦地喷了一句。 季扬跟着身形一顿，很快站好，对夏彦说：“苏明纬找你，很急，你赶快过去，就在停车场，车你先开走。” 夏彦‘嗯’了一声，看了叶西一眼，转身，很快离开。 “要去哪里坐坐吗？”叶西挑眉，嘴角微微勾出了细小的弧度。她喜欢坐着谈，因为坐着，能让她迅速冷静，更好地掩饰她的失控。 她没有料到世界居然开始这样小。眼前，季扬的出现又是意味着什么…… 季扬没有回答，反问一句：“你来法院做什么，不对，你不是在法国读书的吗？” 叶西好笑地望着他，“今天是我同学第一次做辩方律师，我过来捧个场。还有，我已经毕、业、了。” “那你不回去啊？” “就是要趁着他们不知道才出来玩，过几天就――” 只听见远远的有人叫着‘叶西，叶西’，然后一个正装小青年走到叶西面前，耍酷地甩甩刘海，“怎么样，我们赢了！” “知道你厉害，继续加油咯，后面还有一场，会更难一些哦。” 季扬被凉在一边，闲闲地看着叶西难得的和颜悦色。 “嗯，我知道。”那青年便是邹迦南，季扬对他印象还算深刻，庭上庭下两个人，现在的文艺范儿和刚才咄咄逼人的律师，他也很看好这个新人。 叶西收起手机，拢了拢背后早已是直直的散发，冷静地说：“如果下一个案子能胜诉，凌默给你加薪。先回去休息着，蓄蓄锐。” “那哥哥走了！”邹迦南的眼都快亮成俩灯泡了，还不忘惦记着争个大一点的份儿，一脸轻佻地走了出去。 季扬见他那样，作势就要上去抓住他，立马被叶西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 “先出去，在法院门口不像样子。” 他们去了一家冰淇淋店，叶西是吃不得冷的，却给季扬要了超大份的圣代，还好心地叮嘱，“一定要吃完。” 季扬苦着脸，若有所思：“你还是这样，只会捉弄我……要是‘他’在就好了。” “都没人管他么，吃的都不忌生冷了？” “我正打算接他过来玩几天，正好你也在，到时候你多陪陪他。”那勺子，就在……盆里搅动，死都不吃一口。 “什么事都往一块儿凑了……”叶西低低地说了一句。 “什~么~呀……”好冰。 “没。慢慢享受吧，我要走了。”说着便起身了。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叶西没有理会他的大声阻止，只淡淡地偏过头，“想清楚了，再来找我问吧，那才是时候。” 说完，潇洒地离开。 她知道，要加快步伐了……要赶在‘他’来之前，一定！ 季扬和夏彦其实都住在夏季饭店里，有什么事联系起来都方便，像上一次突然得到的竞标消息，虽然最后夏彦的放弃让季扬很不能理解，但还是按着他的来了。现在仔细想想，怎么都不妥，到处都说不过去，没道理暗着要帮陈家又明着加价加码，而且夏彦和叶西明显是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和夏彦兄弟多少年了，居然都不知道？ “阿扬，你小子又去哪了！”电话里夏彦的声音急促。 “哼。他找你什么事？”继续戳着冰淇淋。 “签合同呗，你在哪，事情结束了，去喝一杯？前几天朋友介绍了一个很棒的店！”相当兴奋地。 “我在……你过来，有点事情，麻烦你。”戳着冰淇淋的手停了动作，嘴角浮现阴森的笑，经过的店员都不禁寒颤了下。 “行！等着！” ………… 明夏地产的两位领导人第二天都请假了没去上班。 据坊间消息，是因为……肠胃问题…… 法庭上的结果很快传到了嘉西人的耳里，各部议论不绝。而作为整个事件的当事人和幕后工作者，凌默和叶西最后都没有出现在嘉西。至于新晋的律师顾问，也不知所踪。男士们是回家休息了，那……叶西呢？ 从冰淇淋店里出来后，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也不知道是哪一路车，看着人少，就上去了。呆呆地坐了一个单人的座，窗外的天，又开始沉沉的了。 从很早以前，叶西就喜欢坐着公交车浏览一个城市。不同的线路总有相同的站点，无论怎么走，最后都能去你想去的地方，或者，回家…… 看着时间还早，叶西就一直坐到了终点站。站旁边有一所学校，三三两两的学生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的脸庞，写满了意气风发。她感叹着年轻真好，忘记了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只记得自己的心，过早地苍老，过早地……堆满了时间的碎屑。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紧跟着雷声滚滚，叶西的心也猛然震了――是被吓的。 呵……外婆啊，你说过坏孩子才怕打雷，可是也变好过，还是会怕啊。所以……不如就做个坏孩子！ 既然是打雷的天气，叶西很干脆地关了手机，欣赏起雷雨天来，反正是没带伞结了的。 每个站都有避雨用的广告牌，还有窄窄的金属椅，可能是用来搁东西的，叶西顾不来太多，直接就坐上去，顿时凉到了心里……这种凉，曾经也体会过……那天，也是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穿着中学学生服的……自己……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天的烈阳，正当头。 每一场阵雨的开始，都伴随着乌云，慢慢的，云头散了，鳞次栉比的高楼依旧让人感觉压抑；再过一阵，等雨也停了的时候，天开朗了，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不霁何虹。 连自己都有被狠狠冲刷的快意。这个城市的雨就是这样,来的干脆而浓烈。干脆不是说来去无踪，而是不犹豫。叶西不止一次被大雨堵在路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否认痛恨过它的干脆。马路上很快积水，偌大的雨滴砸下来，路上就像绽开了一朵朵透明的花，风也很大，雨滴却依然直线下落。车辆是破水前行的赛艇，路人的伞，在大风大雨中摇摇欲坠。 叶西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头，紧拽着头发，脑海里不断地出现一片片血红和大把大把明媚的阳光……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没有这样的一场雨，让罪恶全都消失，让她不会有机可乘，不会耿耿于怀，不会放不过自己也放不过别人？！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着做亲子鉴定，最后却不认亲生女儿，原来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个玩笑话，叶西依旧保留着当初的鉴定书，不是一份，是三份。和陈敏之打了一架后扯下来的头发，自己的头发，还有那个短命孩子的血，呵呵，啊……真是好笑，明明只有自己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最后还是不要我？难道，要证明血缘关系，是为了不想支付赡养费？！ 当初，当她知道作为私生子的陈敏之，居然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时候，那种凉透的感觉。等了他那么多年的妈妈和自己算什么，难道痛恨私生子身份的自己也是个私生子不成？！ 结果还没有出来的那几天，叶西多希望、多希望自己被查出不是他陈秋焱的血缘女儿，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好端端的家要被拆散；可是她也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家散，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还是父亲的女儿，家就可以保住了。 最后呢？ 还是散了…… 为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一定要一个名分的孩子？ 她多想，来场雨，刷走她的苦笑和眼泪，就像今天，这样一场突然的阵雨……可惜没有……那几天，一直是晴天。 她对着那对男女嘶吼：你他妈的不会去做流产吗！！！ 陈秋焱直言指责道：你怎么这么残忍！ 残忍？我残忍？ 哈！好残忍的一个词啊！ 即使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痛啊…… ------------ 大雨 叶西的理智不允许她感情用事，但她的性格，是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眼都不带眨一下，可如果你硬要逼着她说白就是黑，那么对不起，她就真的能将白的……弄成黑的！ 残忍？我好好的爸爸妈妈都没了你还说残忍？到底是谁残忍？是你，是她，还是……那个孩子？ 你疼他是吧，那我就让他疼！！！ “姐姐！请问――”是个男孩的声音，“请问你有手帕纸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叶西的痛苦，将她迅速拉回现实里，还在下着雨的世界，她想着，有雨，真好…… “很对不起，小孩的衣服都被刚刚过去的车带起的泥水弄脏了。”男人大概是男孩的父亲，一手牵着一身泥污的小孩，一边向叶西礼貌地问。 周围有很多人，却都是看戏的。 叶西在包里翻了几下，拿出一包没有开封的纸巾，抽出一张纸后递给那个男人，另外抽出的那张则递给了小男孩。 男人拿了几张后又还给了叶西，叶西没有接，很随意地说：“你们收着吧，可能还有用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一直是笑着在和这对父子交谈。那男人有点拘束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小男孩捏着自己手里的纸巾，甜甜地对叶西道谢：“谢谢姐姐！” 阵雨，很快就停了，烟消云散。叶西打开手机，初始化后不一会儿就不停地震动，全是凌默的未接来电、短信和留言的提醒。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出现，凌默可能会报失踪的吧……去个电话说很快就回去了，要人担心可不是她的作风。 她织的网，是为了束缚敌人，筑的墙，是为了保护家人。如果网上的同伴会背弃自己，那么她会亲手结果这张网，同样，墙也是可以推倒的。 冰淇淋店里的季扬和夏彦，忍受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终于吃完那‘盆’冰冰的腻死人的东西。夏彦不由得好奇：“谁点的啊，你还非得要吃完不可，带出去不行吗，一会儿化了就扔掉啊！” 季扬没有正面评价他的提议，“你和叶西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问，把夏彦问得楞了，“没多久，怎么了？”他也想到了，季扬和叶西也是认识的，“不会是她点的吧？！” “是她，”季扬狠狠地点头，“我认识她多少年了都！要是不吃完，有得我受的。” 夏彦表示怀疑，而季扬脸上的认真不容忽视。 “过几天我侄子要过来，有什么工作要么提前要么推后，我可不想带他去办公室。”季扬瘫在座椅上，慢慢地说。 “已经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了。陈家的施工许可证也快拿到了手，夏季和寰岛的合作关系也正视确定了……要不就找叶西吧，她好像挺喜欢小孩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那小鬼了！”夏彦爽快地甩出了一段话。 季扬敏感地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信息，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小孩？” 夏彦听他的态度，作掀桌势――“你们认识得久，你总知道吧！” 季扬心想我确实知道，不过不会跟你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她喜欢长得像懒羊羊的别人家的孩子。”自家是怎样的，还不好说…… “奇怪的爱好。”夏彦淡淡地评价道。 “谁知道呢。” ………… 再后面的谈话已经听不见了，大概是被刻进了石缝里。 进入社区的路口，天都暗了下来。回程的车并不走叶西所在的小区任何一个门口，所以下了车，还得继续走一段。 叶西轻轻锤着坐久了的双腿，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最后一站，总是要到的，总是要下车的…… 勉强地下了车，小小诅咒了下公车高高的台阶，认命地，往前走。 忽然强有力的双臂圈住了她！ 颤抖着，晃悠着，哽咽着，圈着她…… 是凌默！ “回来了……真好……”他在她耳后，这样轻声地说，伴随着一声安心地叹息。 叶西适应着，也环抱住，慢慢收紧，“背着我回去，像上次那样，好不好？” “好。” 凌默没有开车出来等，很自然地在叶西面前蹲下。 叶西绕着他的脖子，粘着他的背，两人面颊相贴……说不出的和谐。 一张男性气息浓郁的面孔，竟然能让自己感到静好，叶西证明式地蹭了蹭凌默的脸，笑出了声…… “放我下来吧，我想挽着你走。” 凌默顿了一下，“好。” 说是挽着，其实就是挂在凌默的手臂上。 凌默比叶西要高个十几公分，没有穿高跟鞋的叶西得仰着头跟凌默说话。 “等下一场官司结束，我们出去走走。” “好。” 离开了这么些年，每次回来，不是祭祀就是治病。好了一点了，李黎的意思和她想的一样，中场休息的时候，一起回去看看…… 到了晚上，着凉的不良后果就显现了。 凌默收拾好客厅厨房，准备拿睡衣去卫生间，一进卧室就看见叶西捂着肚子蜷缩在床角，身上卷着厚厚的被子，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怎么了？”凌默小心地扯开棉被，探身询问。 “疼……”回答的声音和蚊子叫没什么区别。 “肚子？还是胃疼？”急急拉开裹着她肚子的一圈圈毯子，修长的手指已经抚上了丝质的睡衣。 “疼……哪哪儿都疼，难受……腰……酸……” 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 凌默干脆撤下了叶西身上所有的毯子被子，收紧了睡衣，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叶西的手机就扔在床上，他拿起来翻看了下日历。看到日历上红色的记号，他危险地问：“今天下雨的时候，你去了哪里？身体着不得凉还乱跑！” 说重了话，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要拿热水捂着吗？”还是得轻声细语地哄。 叶西虚弱地摇头，“水……” 唉―― 凌默舒了口气，把叶西还是那样蜷缩着放好。 倒了杯温热的水来，实在是以前没有过的情况，也没有备着红糖。就一杯清水先喝了暖着，明天……再说吧。 凌默拥着怀里的女孩，用手心儿的热抵住她的小腹，一整晚……没敢动。环在叶西背后的那只手，一直揉着她的腰…… ------------ 餐桌 凌老头经营的是后妻家里的公司。 女人最后总是要回归家庭，不管她曾经有多辉煌，或者多没用，现在凌默还称她一声‘凌夫人’，嘲讽的成分居多吧，毕竟夫妻两个……都无能，不然也不会几年就把一个上市公司，整得这样垮，当然要除去自己的推波助澜…… 前一天审判结果公布，自然也传到了凌夫人的耳里——凌老头被暂时关押。叶西对此的形容是收监，人贱必有天收的意思。想到叶西，不由得笑了，虽然身体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手段也够狠毒，心性习惯却很大一部分还像个小孩，喜欢捏着小拳头、蹭着热源入睡…… “你是在幸灾乐祸么？！他是你爸爸——你不帮他还害他？！”女人一大早就到了，也不知道是几点的飞机还是一开始就在，画着浓浓的妆，就跟那卫生墙上的石灰似的。 大概是因为极度的气氛，满脸皱纹，粉底都要掉下来了。 “那凌夫人来，是做什么呢？” 女人是凌默故意放进来的，他想看清楚，母亲当年到底输给了一个怎样的人。现在看到了，真是失望啊…… 冲动，浮躁，不明事理，奢侈挥霍…… 家不败才出了鬼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叶西很喜欢念叨这句话，所以她的作风，第一步总是有皮的扒皮，有壳的撬壳。对凌老头，她的提议却是从内部掏空，只留下空壳子。据她的说法，踩蜗牛壳的时候，那个响声会让你很有满足感。 确实是很满足……叶西……不知道你起来了没有，没忘记喝药吧…… 女人的喋喋不休和凌默的不理不睬，门外的人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 如果不是后来知道了凌默家的恩恩怨怨，不是和凌默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大概就会相信那女人的咆哮—— “吃里扒外的东西！他生你养你，最后有难了你就忘了？！” “不过是要你出几个钱！” “跟你那个狐狸精的娘一样！只进不出的——啊——” 凌默突然铁青的脸色让她不敢往下说了。 真是愚蠢的女人啊……再怎么油盐不进的人，都是有块逆鳞的…… 凌默自觉失态了，可是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家破人亡，到最后都认识不到么，多可笑！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枉死，多可悲！ 都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些人要的是现成的蛋，有些人要的是会下蛋的鸡，而有些人，是要会孵出下蛋鸡的蛋。 凌默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忽然想明白了，原来是钱，都是为了钱，因为这个女人有钱，父亲便抛下了他和母亲，因为没钱了，又记起了自己……他想起了叶西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不要气愤当你没落时没人理你帮你，而你有钱有势了，又都来巴结你威胁你，人都是有劣根性的，都是贱胚子。 “有什么事法庭上说，正好可以算算我们两代人之间所有的债！”凌默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拿起桌上的电话，“保全，送客！” 女人甩了几个自认狠毒的眼神，哒哒着高跟鞋摔门而去。 门内，凌默坐在会客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出神。 所有的事情都是按他们一手策划的流程，有秩序地发展。本来最大的难处就在流动资金，虽然。叶西并不想麻烦叶顗晨或者苏明纬，虽然找他们任何一个，随便开口，都可以顺利过关，但是她不喜欢和任何人有任何金钱纠纷。夏彦的帮忙，作为报答，一块可以直接动工的便宜地皮，相当不错。 凌默要请的客人都到齐了，是时候上主菜了。 ------------ 背后 他生缘。 从叶西再一次站在萧琪面前开始，想要带她回来的念头，不断地折磨着他。 之后没几天，叶西主动提出要回去看看，苏明纬和容颜没有时间，倒也正合了他意。 两个人，还是坐最开始的那种班车回来，也还是那样破破烂烂的不像辆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小镇，一个曾经繁华一时，最终逃不出命运走向没落的港口小镇。 “还记得这个院子吗？” 叶西很少记路，又多少年没有来过了，萧琪就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然后停在了一条小巷前，萧琪问道。 ……怎么会不记得，六岁以前，最无忧无虑的几年，即使摔了无数跟头，也不会忘记，面前的这条路，这个小院，还有一起长大的伙伴们。 突然一瞬间恍惚了，好像又回到那段日子，大家到处跑，每次都会带上她，每次又都让着她，仅仅因为……自己是最小的一个。 现在，一个二十一，一个二十三，其他的人要更大一些，依然是最小的那一个…… “进去吧。”萧琪牵着叶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鼓励她走进去。 迈开了步子，却落不下脚…… 踟蹰得太久，旁边一家副食店的老板也出来凑俩年轻人的热闹，心想是不是恋人闹了矛盾解不开。走进一看，细细打量，“哎呀！”一声惊叹，女人伸出手指着他们，“萧琪，是萧琪吧！好久没回来了啊！” “伯母。”叶西先一步开口喊了人。 那女人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却怕喊错了人闹得不好看。见女孩先打了招呼，她不得不说：“你……你……” 不是没有认出来，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是叶西壬。我……回来了。”样貌还是那个样貌，改了名字，还是原来的她。 女人大笑着，连声说着好名字，也一边邀请他们俩进去坐，热情地招呼丈夫拿饮料来。 朴实的两位老好人。 叶西也没有忘记过他们，做木匠的丈夫不厌其烦地给自己做了不计其数的鼓槌，而每一次鼓槌丢失，贤淑的妻子就会轻声细语地安慰自己，给自己很多糖，甚至比妈妈还要关心自己。 只是后来，一别数年，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再回来。 院子就在副食店的正后方。院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好像是他们的孩子，老板夫妇一直守着店，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叶西他们也渐渐大了，去了更远的地方读书，一个一个，也离开了。 店还是原来的样子，陈旧的橱窗，小屏的电视，满当的货物，真好，都没有变。 萧琪说明来意，稍坐了一会儿，便拉着叶西去了那个院子。婉拒了老板夫妇午饭的款待。 椅子也没有借一把，就坐在院子里唯一的水槽沿上。 叶西不禁感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停水。” “不停水的话，咱就没地儿坐了嘛！”不然就都是湿漉漉的。 “呵，倒也是。” 小镇上停水的历史由来已久，每逢雷雨天气，就会停水。所以叶西印象里的家，总是有很多很多装满水的水桶和大木盆。屋子小，盆就放在床边，叶西小时候没少掉进去，吓坏了自己也吓坏了她的母亲。 大概是想到一块儿去了，相视一笑。 叶西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远离市区的小镇，空气新鲜。 “我印象里的院子很大很大，那边总是有两堆沙，我们在里面玩，往里头埋东西。”她看向台阶，那边是办公区，也就是他们的母亲曾经工作的地方。 萧琪也想起来了，笑出声，“嗯，记得，埋鞋子。” “然后，每次都是我上当，挖开没有鞋子的沙堆。” “因为你单纯……叶西……为什么你还是那个善良的你！”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善良？真是不符实的形容。”叶西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 萧琪猛然跳下水槽，双手撑在叶西身旁，压迫者着她，神色阴郁，“那你明知道我是黑客，为什么却只要我拿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最后甚至让他赢了？！” 不要说哪一方对哪一方错，只是因为站在了这一边，所以…… “那你们以前呢，没有做过什么吗？”现在才来质问她所谓的‘善良’？ 萧琪迟钝了一下，才说道：“有，有的。苏明纬，他收集了很多，因为不知道你的意思，没有动作。多少年没见了，大家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低下了头，柔软的头发冲击着叶西的视觉神经。 叶西的手渐渐离开了身侧，缓缓搂住了萧琪的脖子，一头散发披下――两人额头相抵，只听她轻声说：“谢谢。” 谢谢，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铁的友谊，真的是……我幸。 萧琪不自然地拉开叶西的手，转身靠着水槽，仰头望天。 以前几家人住在一起，叶西的妈妈经常要去核账，周围一圈的人都帮忙带年幼的叶西，其中，情谊最深的，就是萧琪一家了。叶西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只过年的那几天能回来。所以通常哪一家有吵架，都不会是叶西家。 即使叶西的妈妈脾气不好，却忍受住了婆家那边的各种麻烦。 “你爸妈也吵过架，闹过离婚，我记得那时候你哭着劝架，小小的一个人。” 当年那一场也闹得厉害，就在院子里，历历在目。 叶西的声音沧桑无力，“后来我妈问我，要是我和你爸吵架了，你怎么办……” 她自嘲地笑笑，哼哼两声，“我还真不知道。因为他们还没有吵过闹过。我虽然小，看的事也不少，那边的人，”她一直称呼父亲的亲戚为‘那边的人’，“就因为和妈妈在一个地方住着，有什么事就来烦她。请别人吃饭买什么电器还得拉着她去付账，要买车了就来要钱，出了车祸了还要去解决，我妈又不是超人，这些算什么，算什么……” 萧琪静静地握住叶西的手，听她说。他知道，有些话，叶西根本不会再说二次。 “后来你们都走了，我是最小的一个，只剩了我。再后来，我也走了。”去了更好的地方读小学，和萧琪是一个学校。 “人还是太年轻了，太天真了。谁和谁在一起不是忍让着过一辈子？可是总有些人，欺人太甚。你觉得我妈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怎么会呢，到最后还不是要妥协要将就。” 上小学，上初中，然后高中。叶西以为他们会一直在同一所学校，最后却出事了。叶西拼了命要去的高中，也在那一年设了分校，然后两个人，分开了。 高一结束，叶西在这里就彻底没有亲人了，干脆就再离开。可是她适应不了，真的适应不了，既然姐姐在法国，她也去了法国，能躲一年是一年。 再一次，和以前一样，牵着手，走在陌生却又熟悉的街道，好多事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打过。叶西很喜欢死神对走马灯的定义，死亡剧场。不知道自己死前的剧场，看了会不会后悔…… 小镇不大，纵横两条街，通向不同的地方。虽然已经破败，还是有不少人居住。 萧琪想问问她对陈秋焱那一家到底是怎样打算的，如果那块地一旦动工，赚到的就不仅仅是一笔钱，到时候即使是苏明纬出面，都可能没有作用了。 “我听说了明夏和嘉西的合作，你认识他们？”说的是凌默和夏彦，他不会不知道上一次叶西找他，最后是在嘉西的会议室里接下了自己好久都没有做过的黑客行当。 “认识。明夏是地产公司，可以和他抗衡。”叶西回答得很淡定。萧琪不依了，他掰正叶西的身体，与她对视，认真地说：“我们都可以啊，为什么直到最后才来找我，还是要帮他？” “你们的不过是小打小闹。丑闻算得了什么，都走到那个份儿上的人。”叶西淡淡瞥了他一眼，说穿了，是她不希望儿时的朋友们知道曾经的小女孩变得扭曲可怕。 萧琪苦笑，“原来你都知道。” “叶家也是大家，我看得会少吗。不过，现在我知道有你们在，当然要物尽其用。”转眼，她明媚地笑了，看得萧琪也松了口气。 他们在小镇上走了一圈，很早就离开了。接下来几天，叶西就住在萧琪家里，没有任何异样，萧伯母还是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叶西，她以为叶西的妈妈知道她回来，也不做他想，就欢欢喜喜地，看着他们出去玩。 叶西的物尽其用，在后来的一系列事件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本就是小辈，大人也管不着他们，只当他们是十几年再聚首激动了才凑一起玩玩闹闹。也就是在那几天，嘉西的法人代表成了苏明纬，寰岛饭店确立和夏季酒店合作。 苏明纬和容颜都担心夏彦会不会临时变卦，叶西却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人，如果他不想做了，直说就行。 所以，萧琪才会提醒夏彦，千万不要在叶西的面前，说陈秋焱是你叶西的爸爸，更不要用‘毕竟’这样的词眼，她大概会发疯的。 ------------ 落幕 第二场官司如约而至，只是要低调得多。 原告和被告的位置，换了。凌默起诉自己的血缘父亲。 如何拒绝抚养未成年的自己已经找不到证据当然也没有意义了。辗转来到如今站稳脚的城市，亲手埋葬了母亲，会是他永远的梦魇。母亲的死，不是迁怒于凌家的人，而是已经掌握了证据，证明当初的车祸，不是偶然。 离婚女人，总是要过得苦一点的。凌默的母亲，本质上就和如今的叶夫人很不一样。那个女人的隐忍是懦弱是无能是无知，即使凌默再不愿承认他也必须承认，在父亲的新妻子鸠占鹊巢时，他和他的母亲，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 叶西为她的反抗付出了代价，却也有了收获，而凌默自认为，他成了窃取果实的人。 凌老头的新人婚后才被证实已经生不了孩子，又只带了一个女儿来，凌默当时又被判给了他母亲。他们与其让家业落到外姓人手里，不如把儿子接回来，入个谱就成，不需要养着，只等百年之后为凌家做牛做马好好供着那个‘妹妹’。 所以在凌默母亲‘意外’身亡之后，他被接回了凌家，继而被送到了外地的一所贵族学校，名为磨练实为放逐。 没有钱，要在贵族学校生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曾经有钱。 凌默以前确实是不用为钱发愁的，可父母离婚之后，父亲除了支付了一笔瘦瘦的赡养费，什么都没有给。 即使知道自己是个插班生，去学校的第一天，看到全班清一色的校服，统一的logo，再看看自己，虽然干净，不过几天平民生活就把自己折腾得不像样，又赶上母亲的葬礼，虽然明白没有时间去哀伤，可心里还是会叹息。 入读贵族学校手续很多，需要凌默自己去办，他问得多了，有些同学干脆跟他说，你去找叶西，如果她肯帮忙，就容易得多。 他不知道叶西是谁，是男生还是女生，而他打心里，也不愿意和这样一些贵族里的纨绔子弟扯上什么关系，私心里想保存自己的一点‘傲骨’。 现在想起来，人确实不能没有了一点自尊，只是自尊，应该要像一个完美的人的脾气那样，能做到收放自如。叶西说得对，没有什么比自尊更恶心了，而事实却是它很可怜。 后来很多手续确实是叶西签字就算过了的，看学校里学生和老师对她的态度，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有一些人的表里不一让人作呕，不论是用柔弱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恶毒还是用坚强的性格粉饰潜意识里的懦弱，都让他想到了一句老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西从来不当他是可怜人，即使那之后不久母亲的死亡没有任何波动，叶西也只是淡淡地说，好坏在死亡面前分岔，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去衡量我们对不对，只有坚守自己的立场，就像，我不过是我的敌人眼中的敌人，这样而已。 如今，面对庭上的女人声嘶力竭地控诉，也看得淡了。 凌默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度惹怒了女人，上一场官司让老公进去了还没音信，这小子明摆着是要在今天要自己的老命了，法官一再的纵容也增长了她的气焰，居然就在法庭上吵闹起来。 看戏的人不由得觉着好笑，虽说法律不外乎人情，要是就吵几句就能解决一件命案，律师这个行业就可以像磨剪刀的一样，消失算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可惜有些人就算是见了棺材，也只会为自己辩解。我们不能说他们不好，只能感叹一句，什么样的人都有。 最后的审判不用怀疑，虽然是好几年前的旧案，甚至都不是本地的案子，判决书还是有效力的。只是不知道凌默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没有让枪决两个字上判决议程，而是终生监禁，不过到底是谁有能力改，暗地里谁也不知道。 凌默走出来的时候，依旧孑然一身，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填满的不知道是空气还是数不尽的其他什么东西。像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标记，总是希望它消失掉，而当它突然有一天真的消失不见了，也是自己担心的时候，一直以来依附的记号没有了，是不是连接外界的信号也没有了，是不是自己的手机也没有用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拿出手机细细打量，却迟迟不敢解锁看看屏幕上的记号是不是消失了。 直到一个电话打进――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觉得身后靠着的不牢靠的棉花团似乎不复存在，代替的是驾驶席上坚实的靠背，如此踏实。 “枪决吗？”电话那头的女声清冷无比，仿佛讨论的不是一条命。 凌默轻声笑了，一如叶西对他的要求，回答道：“监禁，终生监禁。” 那头的人听起来对结果很是满意，没有多说，只要他尽快回来。 挂断电话后，凌默锁了屏，将手机直接扔往了后座，靠在座椅上休息。 他不禁自嘲，十多年的恩怨结束得如此简单，不甘心却没有办法。 不是不可以一刀来个痛快，不是不可以反驳叶西的提议，只是他懂，他知道叶西这个人，在对待敌人的问题上，比他要成熟得多，也要狠辣得多。也许私心里是认同她的性格的，不过是不愿意见到她的手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却又不愿意承认罢了。 想一路，纠结一路，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不是每一份责任都会产生爱，但是，因为责任而来的爱绝对比因爱而生的责任要牢靠得多，好比父母对孩子的爱，和，凌默对叶西的爱。 其实仔细想想，叶西和以前几年表现得很不一样，她更喜欢往外跑了，有了更多连他也不清楚的朋友，属自己名下的公司也被叶西真正监管起来……对于这种变化，凌默是很高兴的，他认为这是叶西表现出来的在乎，至少肯定的是，对自己的在乎。而她对陈家近乎狂热的态度，又让他担忧。他深知不能刺激她，不能开导她，只能以嘉西为筹码，尽量争取。 他也好累，大仇得报，他收获的不是快意而是汹涌而来的疲倦。他不知道叶西会不会懂，哼，说什么傻话，凌默摇摇头，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就是叶西要他知道的，而他真正不知道的，是叶西平息之后的心情。 去钓鱼？不错的想法。 另一边，叶西正一个人守着电脑，不停地打开页面又不停地关闭页面。她很少这样焦躁，独自一人在家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察觉了夏彦的反常，而季扬过不了几天又会给她到来个小麻烦，她必须下一剂猛药，否则还真不是对不起自己多年的筹谋，而是对不起伙伴们的全力支持。 后来，回到家的凌默狠狠惊艳了一把――叶西居然做了晚饭！ 他一直盯着饭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的时候，叶西却是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 ――相当不耐烦的火喷了一句。 凌默闻言身体立马呈可见趋势萎缩，低头，拿碗，盛饭，开吃，一气呵成不带喘儿！ 仿佛一见到了叶西，充实的感觉就又回来了。他当然不期望着叶西能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一起，凌默也不会让叶西沾手家务，就是岳母，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无事一身轻。凌默尝着一餐不是自己做的饭菜，果真是好吃。其实要说叶西的厨艺确实也是没话说，出国留学什么的，家里再有钱也hold不住乱花钱的主儿，所以叶西和李黎两姐妹经常自己做饭吃，法国毕竟不是一个随便的国家，物价绝对不是一般留学家庭能承受的，即使她们都是自己考出去的。 只是回到了国内，叶西就不想动手了，一来怕麻烦，二来有凌默。 说起来，这应该还是叶西给凌默做的第一顿饭。 叶西没有凌默那么大的兴趣，只偶尔夹一两筷子鸡蛋或者喝一口汤。其余的时间都在算计明天的事情。 “怎么不吃啊？”凌默抬头也注意到对面女孩的走神，有此一问。 叶西本就没溜多远，眼神一直定在筷子上，听见凌默没油没盐的问题，嘴一撇，“你没听过，做饭的人最希望吃的是别人做的饭吗？” 一句话堵得凌默瞬间风化――叶西，以前我做饭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这样说过…… 叶西当然不会再回答凌默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不过没再溜神，沉默着也机械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要说一顿晚饭让凌默对叶西的生活方式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认识，那么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他就该表示惊悚了。 不然，也对不住叶西的安排。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26章 觥筹 “叶夫人。” 明艳的女人先行打了招呼，托着酒杯的手缓缓递至叶夫人跟前，意思大概是要碰个杯。 缓缓转过身，透过叶夫人黑色套装的光线晃得女人几乎睁不开眼。不过很快，她发现那道光来自叶夫人指间戒指的折射。 叶夫人手里并没有她以为的名贵红酒，不由一阵尴尬。 “叶先生真是娶了个漂亮的妻子，就连这手上的功夫我就没见过重样儿的，叶夫人好福气啊！”从旁边窜出来的男人酸溜溜的口气听得人难受，见他端给自己一杯酒后搂起那女人的腰，叶夫人轻皱了眉头，扶扶眼镜，径自碰了女人的酒杯，开了口却不是品酒——“嗤。” 然后，踏着高跟鞋，离开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俩人。 “啊！”那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扯过男人的领带，“她手上的戒指是卡地亚最新的主打款，限量的啊，叶先生还没那个闲心吧。” 男人看着女人眼里的羡慕，不由叹口气，没有发表看法。 叶夫人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江南人，温婉淡然。只是刚刚拒绝的方式太明显了点。 她的年岁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毕竟当年带着那么大的一个女儿嫁进叶家也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可是，她有一张看不出痕迹的脸，甚至，除了保养品，闻不到任何脂粉气。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也和在场的各种年轻女孩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不同于礼服，也没有名贵的珠宝，唯一的，就是指尖的戒指，识货的人却不多。 轻哂一笑，杯子搁在路过的服务生的盘子里，随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一脸冷峻的男人正在在不远处，急急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走了过来。 他坐在了叶夫人对面，神色变得温和，被瞟了一眼，有点心虚，“叶夫人，辛苦了。” “别再找我来了以后，实在是很无聊。” 叶夫人正视着男人，语气很严肃，怎么看都觉得诡异。男人手里还有半杯香槟，晃晃杯子，没有接话，心里却想着‘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一句，箴言啊。 男人招招手，示意服务生喊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过来了。他没有什么表情，想来也是不喜嘈杂的人，到是那张脸生得不错。 “爸妈。”不辨喜怒。 “嗯，我们先走一步，你多学学。” 然后，就走了。叶顗晨压住心里翻涌的郁闷，立马投身酒会。 那对夫妻离开得没有惊扰任何人，却打断了很多人的梦。要在同一场合遇见叶家这三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几率太小太小的事，而如果能得倒任何一人的青睐，后半生无忧无愁，当然，不包括那位特立独行的小姐，倒也没有多少人承认叶家是四口人。 遇到了合适自己的人，然后就在一起了。 作为叶景元唯一的儿子，叶顗晨一直被认为是接班人，他有着上位人应有的情绪，所以没有人能猜出他对待继母是怎样的态度，只是叶夫人如今的职务和地位，本身就是一个女强人，也不用靠谁。 好多年了，在多少人都忘记了叶家还有个小姐的时候，在叶家人刻意的纵容放任下，她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天翻地覆，让多少人感叹，她复杂的性格和她做的事，她于世的格格不入，她的冷静和善良。 酒会没几天之后，叶家夫妇坐上飞机。那是他们婚后每年都会去祭拜的人，长眠之处，赶在女儿回来之前，完成从不示人的忏悔。叶顗晨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管理者了，掌舵人离开个几天，正是初长成的鹰试飞的时候。 凌默从警局接回叶西，已经很晚了。 回到家，叶西就蜷缩着，靠着沙发的角落，一点根本不足以撑起她身体的力量。凌默看着她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无法想象作风强势的叶西到底还是个说为女孩子都不过分的小年轻，如果不是有目击者刚好经过，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能让女性如此惊恐的，也不过是那种事。 听了警官的描述，凌默说不出来那时候心里是个怎么样的滋味，他知道叶西要做什么，也知道只有这样做，才算是埋好了导火索，可是，看样子叶西也是真的吓到了，也对，她腿脚本来就不太利索，还遇到了匪徒，走不掉跑不了。 沉默才是最好的安稳。 只是僵硬不过是会痛苦的开始，他不得不出声提醒：“睡吧，虽然明天不一定会好，总归还有个盼头的。” 闻言，叶西有了点人气儿的反应，目光却没有焦距，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门口，眼看着就要栽进去，凌默心下一窒却也来不及去扶，叶西却撑住了墙没有倒下去，脸色苍白得不行。 说不清是身体的痛还是心里的痛。 叶西很快关上了门，隔绝了凌默想要扶住自己的动作，踢掉了鞋子，直接就跨进了浴缸，打开了水。 分不清是凉是热，她想着的是以后，瑟缩着，不断地发抖。 是不是连自己都忘记了，值不值得这回事。 门外的凌默拿了叶西的睡衣，敲了敲浴室的门，侧耳倾听，淋浴的声音没有间断，“叶西，我拿衣服进来了？” 过了半晌，里面都没有传出应答。没有听见么？凌默想着又唤了一声。 “叶西？” “进来吧。”终于传来了声，阻止了凌默的胡思乱想。 拉开门，浴室有隔断的设计，不得不说这是一幅非常奇怪的画面。 叶西就抱着膝坐在浴缸里，头枕在膝盖上，头顶的花洒一直在出水，最大限度地侵蚀着叶西颤抖不止的身体。 湿透的衣服没有一丝热气的迹象，凌默放下衣服，连忙关了水。 他不可能去脱了叶西的衣服，也估摸着说什么都没用，就准备先放掉浴缸里的水。手刚接触到，他惊住了！ “你居然在泡冷水！你疯了？！” 顾不上其他，凌默一把拉起叶西，恨恨地但是又担心地，叹了口气，因为叶西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抱住他汲取温暖。 白天的波浪卷发，打湿之后恢复了不自然的直度，搭在肩上，看起来孤独又无助，凌默注视着她的眼睛，终于有点人该有的神情，也开口说话了——“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也出去……” 凌默拗不过，只得小心地松开手，确定了她不会再次瘫倒，慢慢出了浴室的门，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27章 巧合 白天的事，他想得够清楚了。 这段时间，叶西有空就会和他一起去嘉西，然后又消失不见，据她自己所说，是去走路了。可是到现在他才弄明白，她那是在以自己为诱饵，诱捕对手，结果就他看到的、所谓的对手却是，却是那个被削去职位的几个董事之一的女儿，戏剧性的，他都不知道刚刚回国的叶西是怎么和她扯上了关系，准确来说，是叶西怎么找了这么坚固的一支导火索。她不会就此罢休，如果她今天真的出了事，那么，她的计划，就会在她的失控下崩溃。 凌默不能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而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光是这样想想，心口就会不停地发痛。 还好，还好…… 还好，一切都还在叶西的掌握里。 虽然有了不好的事，总还是没有发生。 跟踪并且袭击叶西意图绑架她的两个人，准确地供出了背后指使的人，过程顺利得不像话。警察是没有那种闲心去理会一件不足以立案的未遂事件，却不代表叶西一派的人不会追究。凌默是第一个知道的，却不是第一个明白的。苏明玮他们到底还是认识叶西更久的人，比警察们先一步带走了那个女人，凌默是不晓得他们要做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和夏彦合作的项目，那个最终的目的。 夏彦是第二天来的。急冲冲地来，很大力地敲门，看见安安稳稳坐在餐桌前的叶西，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牢牢抱在怀里，喃喃有声，凌默没发表意见，继续喝粥，昨天晚上叶西很快就睡了，留着自己一个人傻傻发呆精神不济。 瞅了一眼，果然听到了叶西带着点厌恶的拒绝。 “放开。” “我叫你放开！” 呆呆傻傻的，夏彦终于是听进去了。 “没事吧，昨天那么危险，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知道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 叶西一句话让夏彦明白过来了。是啊，就连季扬，那个自诩认识叶西够久的死党，也猜不出叶西此举的目的，更别提自己了。他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现在，他已经给叶西添麻烦了。 “吃点东西吧，目前的事你帮不上忙，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担心我。” 叶西从来不会把话说死，也许会有点难听，却也总是和真话打擦边球。 一晃时间，俩男的都应该要去上班了。叶西留在家里，自然是养精蓄锐。 季扬给她带了好消息，既然引子已经埋好，是时候归去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即使是在可以逃走的最佳时机。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不逃跑是计划的一部分，直到被带到警局，才发现，在她倒地的那一刻，腿上的伤痛感剧增，她根本逃不掉。 叶西站在宽阔的阳台上，向远处眺望。几年下来，原本荒凉的小区四周也都盖起了写字楼，正是阳光驱散薄雾的早晨，就这么痴痴站着，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不想再拖下去，她想要去确认。 坚定了，她就会开始准备。在那之前，她给身边的人都去了电话，他们不会询问叶西要做的事，统一口径，要她注意安全。 凌默虽然住着叶西名下的房子，用着小区里划分的车位，也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车库的，里面，有一辆真正属于叶西却被叶西厌恶的车。 而叶西现在要做的，就是取出那辆车，让它上路。 这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就在不久前，她碰了方向盘，导致暂时不能行走的记忆还侵袭着她的神经，而现在，经过了昨天的事，她想确认，这种痛，是不是只是神经的记忆而不是真正的痛，所以，再怎么厌恶，这辆天籁，都会是她今后的跳板。 再一次坐在驾驶座，不，应该是第一次坐上这辆几年前的天籁的驾驶座，呵，感觉还真是不同。 没有缅怀的时间了，发动车，门禁卡还在原来的地方，出入依旧，车就在叶西的控制下，稳稳奔向，机场。 任何巧合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她可以顺利地到达机场没有任何阻碍，更重要的，李黎的飞机就在今天到达，而刚停好车，又看见了季扬。 季扬是不可能被夏彦派来接什么客户的，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他是来接季凩的。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哈哈，哈哈，叶西在车里笑出了声。 每次想到季凩，她的心情都是复杂的，不过，从今往后，不论再有什么变故，她都会好好爱他的，要一生都陪着那个孩子当然不可能，但至少必须补偿几年来，对他不够的爱。 他比去年长高了点，还是小小的粉嫩嫩的一只，背着书包拎着小箱子，站在自家叔叔身边，还真是说不出的和谐。 叶西并不急于去接回那个孩子，打声招呼还是需要的。 只消几步，她便站在了给小孩整理领带的季扬前。 “小木。” 小男孩灵敏的耳朵抖动了下，下意识地抬头，认出了叶西。 可是，呆呆的，不肯叫人。 叶西倒不在意，手掌拍上男孩的脑袋，揉揉他柔软的发丝，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她感叹。 “我可不认为你是来看小木的。”季扬起身，话虽说了，语气里却是满意的。 “你什么送他来我这里，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一趟，我希望小木可以跟我一起去。” “那我先接他回酒店休息一下，明天给你送过去。”本来接过来就是为了小木能够和叶西待一段时间，季扬很明白自家小侄子的意图，所以扯开他拉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无力地表示：“小子，晚上一定让你和她在一起好吧！” 然后，小男孩就不纠结了。 叶西在一旁很满意，捏捏季凩光滑的脸蛋子，继续对季扬嘱咐道：“那你下午把他送到凌默那里去，他下班的时候带回来就行了。” “好，”季扬很同意叶西的安排，转而对着男孩的脸，“走吧，说一句‘再见’。” 男孩子很乖，拉起叔叔的手，向叶西暂时道别，“再见，妈妈。” “你这小子，脑子倒转得快。” 一大一小，小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叶西也很快转身，去寻找今天到达的航班次序。 “小西！我在这里！” 因为李黎也是毕业回国，所以很多大件的东西就选择了邮寄，跟着她回来的，就俩箱子和一个平时用的书包。 见到是叶西自己开车来的，李黎也是吃了一惊，“你也太乱来了吧，再这样开回去，你晚上就不用回家了。” “我觉得没关系，至少，是不会有问题的。”叶西说得笃定，接过其中一个箱子的拉杆，朝停车场走去。 从机场到她们家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出入的机场高速的车不多，两人也是一路说说笑笑。李黎没想到叶西开车还挺稳，以前也没听说有腿伤的人还能开车的，所以——“小西，中午就我家吃饭吧，顺便看看，你要是出事儿了，怎么交代是吧。” 叶西听出潜台词，也不拒绝，奉送一个笑脸，“好啊！” ------------ 第28章 孩子 事实证明，叶西的直觉不是一般的准。 从楼梯上摔落的那段时间，确实是很难熬。可是照现在看来，最准确的，从扫描图上看，她已经康复了！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知道了结果，她却哭不出来了。 几年来的小心翼翼，用心防备，换来几张薄薄的纸，她直觉是上天开了个玩笑，一个，她还可以担得起的玩笑。 如此，胜利也近在眼前了。 李黎一直在走廊上等待结果，她是看得懂诊断书的，第一时间抱住了叶西，“没事了，太好了没事了叶西。” 一度哽咽。 “是啊，终于要结束了，我等了多少年！” 那一刻，她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回去的时候，叶西没有声张，只将来医院的记录抹掉，和李黎一起去采购表示庆祝，而对叶西来说，她也得给小木一顿难忘的晚餐。 各回各家。 “李黎，明天的时间腾出来吧，我打算明天就回去。” 已经向前迈开了步子的李黎回头，“好啊。” 要说季凩小盆友的经历，就不得不说说一群不负责任的大人了。 先是季扬被夏彦外派考察，很明显是夏彦推辞工作了；于是季扬在不能继续推辞的情况下不得已将睡醒的小孩子交给上司，“那你得把小季凩送去凌默那里去哦。” 夏彦的意思是不急。他其实还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只不过有太多的疑问是关于这个孩子。结果抵不住季凩装出来的可怜眼神，再加上季扬补充的理由，“是叶西要求的哦。” 他，妥协了。 虽然他很想表示对小孩子的爱护。 但是一路上，小男孩还是先前的那副装备，背个包拉个箱子，自给自足。倒是旁边的大人，轻松得不得了，时不时开两句玩笑惹小孩拼命睁圆了眼瞪他，然后就大笑不止。 像往常他会做的动作，突然照着季凩的后脑勺挫了一下。 小孩立马用空闲的手捂住脑袋，看起来可爱又滑稽，“你怎么又挫我头！” 眼泪汪汪地控诉。 “小木，你上哪儿知道这个词的啊？”夏彦觉得好笑，这还是小鬼第一次出声的反抗。不过看他那个紧闭嘴唇的样子，也不会有答案了。 “那，我来猜猜，是，嗯，叶西？” 夏彦完全承认这是猜测，却不想眼前的小鬼一副被看穿的样子。扭扭捏捏的，比刚才更可爱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夏彦确认了答案却生了更多的疑问，“走吧，去找你的凌默蜀黍。” 进了电梯之后，夏彦按下了两个数字。他蹲下来，平视着季凩，“喏，小木，你是个大孩子了。马上就到你的终点站了，叔叔呢要去上面有点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凌默那小子怎么认识的，但你亲~叔叔说了要带你过去，我也做到了，好了，去吧去吧。” 说着，把听得半懂的小孩推出了电梯。 他哪里知道季凩根本不知道凌默是谁，他俩在昨天甚至还从未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等季凩小朋友回过神，他已经站在‘嘉西’的门口了。记起叔叔说过，那个凌默是这公司的总经理级别，那么——季凩的父亲是谁，是季昶。 那么，季昶呢，季氏ceo。 “hi，阿姨。”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吸引了前台接待的注意。 嘛~不懂就问嘛。 年轻女孩的眼睛立刻成了星星状，“嗯呢小朋友，你找谁呢？” “凌默，我找凌默，”想了一会儿，“我喊他叔叔的。” 女孩没有领会‘他是我叔叔’和‘我喊他叔叔’的区别，一心以为眼前这个旅行者模样的小孩是老板的亲戚，于是歪打正着地热情地将小孩送去交给了凌默。 …… 然后，俩人大眼对小眼，一直到回家都没有变过。 凌默是被吓到了，他此前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原来自己还有个侄子的么？总算是季扬事后记起来给他来了电话，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自然是得‘顺带地教训’夏彦那个不负责的。 凌默没有刻意去问什么，既然是叶西那边的小孩，他肯定是要多担待点的。 这样想着的他，推开门，请小朋友进屋。叶西听到开门的声音，站在玄关那头，向小孩张开了双臂，“过来吧，小木。” 小孩瘪瘪好看的唇，难得情绪如此外漏地，“呜哇——”扑向叶西的怀里。 “嘘，”叶西在孩子耳边轻声阻止了他张嘴就要喊出来的称呼，“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吧。” 季凩迷惑地眨眨眼，继而揽住叶西的脖子，大声喊道：“嗯！妖怪！” 凌默瞬间凌乱了。 叶西则是跟着怀里的孩子一样地大笑。 “他……喊的什么？” “没听清啊，小木，再一遍？” “嗯，妖怪！” “哈哈，好了，吃饭了吃饭了。小木，我给你准备了大餐哦。” 拖着小孩落下的行李的凌默随后跟上，也是满腹疑问。 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小孩子再怎么有精力也扛不住，几个哈欠之后便昏昏欲睡了，只是一双小手抓着叶西不肯放。 侧个身，叶西了然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很快，季凩睡熟了。 凌默做完厨房的善后工作，坐在了季凩旁，看着叶西哄那孩子入睡。直觉心底的柔软越来越大，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某一刻，他甚至希望他们是一家三口，无忧无虑。然后他笑了，这孩子看着也五六岁了，叶西和自己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岁，不过，总还是有机会的。 “明天你要陪孩子出去玩？” 凌默很聪明地没有提及季凩的身世，只问一些平常的问题。 叶西手上的动作一顿，也反问了一句：“你没空吗？” “啊？”稀里糊涂的发问。 “明天去钓鱼啊，天气难得。我也打算……带小木回去看看。” 突然地，凌默听懂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点点头，“那我开车，就这样定了，早点休息，我睡书房去的。” 说罢，他起身离去。 叶西拉住了他。 “不用，”她解释，“不用特意睡书房的。小木他，还从来没有和他父亲睡一起过，既然他还要在住一阵子，你就暂时扮演父亲的角色好了，就当是实习吧，怎样？” 即使她的说法很戏剧，凌默也不会拒绝。 跟个半大的孩子一起睡，真是新奇的体验。 ------------ 第29章 钓鱼 还是和以前说的一样，任何巧合都不能仅仅用‘巧合’来解释。 一行四人，终于在上午到达了李黎口中形容的‘淳朴田园风’的老家。凌默是没有什么大意见的，只是有点担心自备的专业鱼竿派不上用处。 “啊~”颇为失望的语气来自叶西身后的小鬼，“妖怪，你真的是领我来参观人类乡村文明遗迹的么？” 他问得相当认真，而一脸认真的表情问着让人无语的话，李黎头一个不给面子地‘噗嗤’了，“小鬼头的话挺有意思的嘛。” 叶西斜了眼季凩，闲闲开口：“你爸教你的？” “嗯啊，”依旧是一张小朋友的脸，很认真地说道：“我来的时候，爸爸就幸灾乐祸了，他说，‘妖……’”，若有所思地‘斟酌’了一下用词，再看了看叶西的脸色。 “说吧，我不生气的。” “他说，‘那妖精肯定是带你去参观农村文明遗迹的’。嗯，爸爸说的。” 大概是看见妖怪的脸色变了点，男孩怯怯地又补了后面的那句，不过心里估计是在偷笑着呢。 “哟，那你还改了几个字啊，不错，用心了。” 叶西是不在乎什么说法的，敷衍地夸了一句，牵起小孩的手就往前走。 “你去哪儿？”李黎追了上来。 “你们先去钓着，我带小木去个地方，”叶西看了眼凌默的方向，“午饭的时候总能遇到的嘛。” 李黎干脆白了叶西一眼，哄着小木说：“以后可别跟你身边这位学多了哦。” 叶西微皱了下眉，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我们要去哪里啊妖怪？”季凩扯扯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叶西，糯懦地问。 沿途风景真的是很不错的。 一早出门叶西就给他涂了层防晒霜，本就算凉爽的村落，天也不太热。看到了平日里和城市完全相反的景致，小孩子有说不出来的兴奋。 很快挣脱了叶西的手，放开了往前跑去。 乡间小路，不对，应该叫‘阡陌’，窄得只能一人通过，两旁便是种了各种作物的农田，却正好可以让季凩时不时摘来玩玩。 “妖怪妖怪！看，这是什么？”小孩子献宝似的，语调也升了不少。 叶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也叫不上名字，毕竟也从未在这里生活过，她倒也坦然，直接上去扯了季凩看中的那朵花，“我也不知道呐，拿着吧。” 季凩不肯接，“可以吗？” “没事的，一朵花而已。不会有人说的，嗯？”叶西觉得好笑，想自己小时候每年清明时节回来，总会带走一把油菜花，如今这孩子却讲理起来了。 “那我拿走了！” 小孩就是小孩，不论接受了怎样的礼教教养，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都还是保留了专属于孩子的那一份纯真和好奇。 “过来，小木。” “哦？” “墓碑？他们是谁？” “小木，他们是我的外公外婆。” 叶西眼里的怀念神色季凩看不懂，季凩却能看懂碑上的名字。他走到叶西身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我也应该要拜的，妈妈。” 叶西长叹一声，抚着季凩的头发，心里道一句“乖孩子”，然后深深拜了下去，很久才起身。 为了不留下来过的痕迹，叶西没有烧纸，却留下了两枝绿菊。 小木，很快了，很快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带你出去玩，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 回去的路上，季凩又陆陆续续弄了些中意的东西，又拔了根野草随意地扎成了花束，“妖怪，给你的！” 季凩踮起脚，花束高高举过头顶，自己却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叶西自然是双手接过了花束，瞧着松松散散的，里头居然还有未开的棉花，哭笑不得。 小孩闪着眼睛期待表扬。 叶西弯下腰，吻了季凩的脸颊，“谢谢你哦，我的小王子。” “唔。”小孩立马捂住脸做羞涩态，眼珠子滴溜溜转悠，闷头跑了。 季凩很快跑远得连叶西都看不见身影，叶西是个路痴没错，季凩的记性却是相当好的。她也不担心小孩子溜达得太远，最多也就是回到来时的镇子上等她，所以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最后，叶西却是在鱼池边找到已经拿着鱼竿正有模有样垂钓的季凩。 “小西你可回来了啊，快来替我一下。”李黎见叶西回来，不由分说把鱼竿塞进叶西手里。 “看！我钓上了一个什么！” 人工鱼池里钓鱼确实没什么挑战性，却可以满足季凩小盆友的求快心。叶西摊摊手，“不认识。”然后坐在刚刚李黎的座位上，专心钓鱼。 季凩则有点不高兴了，“妖怪，你好扫兴啊。我的花咧？” “在包里啊。”叶西目不斜视地盯着水面。 “是鲫鱼。” “啊？” “你钓上来的是鲫鱼，”凌默重复了一遍，“小木很厉害。” 叶西手里鱼竿的浮标也明显动了一下，她把鱼竿递到身边的小孩面前，“要不要把这条鱼拉上来？” 季凩扭头见浮标的起伏，立马扔了自己手里的竿，抢过叶西递过来的，站起身往后拖。 可能鱼有些肥，他一路拖得咬牙切齿还没有结果。 “怎么要个孩子拉这么大的鱼上来？”凌默甩出新的诱饵，问道。 叶西捡起被季凩丢在一边的鱼竿，“因为有阴影啊。让他自己做也没什么不好。” “真怀疑你有没有钓过鱼哎小西，”李黎正好回来，就听见了凌默和叶西的对话，再看看卖苦力的季凩，“加油哦小朋友！” “你帮他拉一下吧，不然就掉进去了。”见李黎完全只有看热闹的意思，叶西就吩咐她做点实事。 鱼被拉起，果真是条很肥的草鱼。季凩趴在水桶前对着鱼左看右看，想戳又不敢戳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叶西也扔进去一条鲫鱼，就是刚刚被季凩扔在旁边的那条。 “叶西。” “什么？” “你真拿过鱼竿？”凌默说出了疑问。 “是啊，不过是很小时候的事了。也是一个人工饲养的池塘，我一下子钓起了两条。”可能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叶西勾了勾嘴角。 “那鱼肯定是很小的那种吧。”李黎不忘打击自家妹妹。 “嗯，是不大。”叶西承认。 “是什么鱼？”凌默关注的就完全不同了。 “啊……”叶西看上去很是怀念，笑着说，“是鲳，食人鲳。” ------------ 第30章 父母 气氛在‘食人鲳’出现的时候凝固了一下。 凌默很快反驳，提出了问题：“这种气候的地方怎么可能繁殖食人鱼？” 李黎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可没说是在这儿钓的啊。”叶西说得云淡风轻，随后‘哼哼’的鼻音制止了其他的疑问。“李黎，中午去哪里吃饭？” “钓了不少，带回去也没地放。要不去——” “去二爷爷家？” “是啊，顺便送鱼过去。” “那行，小木，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怎样？”叶西拿出湿巾给季凩擦手。 “那我不要吃鱼，”小孩酷酷地甩甩头发，“那条大鱼可不可以不要送人？” “嗯？怎么了？来，右手。” “因为是我的！”季凩痛快地宣告主权。 李黎‘哼’了一声，“是你的都是你的，小鬼头。” “凌默，”叶西叫住正要坐上驾驶座的人，“我来开车吧，路窄的很，你也不熟悉，别擦坏了车子。” “吃得消吗，你身体没问题？” “不远，一会儿的事，没问题的。” 凌默的车不算大，叶西还控制得住。那个二爷爷的家的确是不远，只是大家一进门——作为一个外人，凌默也发现，那家人的脸上的表情，是错愕没错。 为什么会错愕呢，二爷爷，不应该是很亲的亲戚么？李黎他是知道的，她和叶西，她们俩的祖辈是亲兄妹，而面前这个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概就是那个‘二爷爷’。 “你，你们，这是，”老人显得有些激动，“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叶西没有说话，把季凩护在身后。李黎和凌默两人放下抬着的水箱，“特地带了新鲜的鱼回来，不欢迎啊？”李黎调侃道。 老人看着叶西的眼神有异样，叶西自己也发现了，从一进门就发现了。 那辆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落败小镇上的轿车，看着又那么眼熟，车牌代表的地区，那么惹人不安，叶西呼吸声突然急促。 潜意识里护住季凩，死死盯着里屋，她听见了，从里屋传来的谈话声。 李黎也发现了，急转身，惊慌地喊：“叶西！” 叶西被惊得抬头。 既然逃不掉，面对吧，砰砰跳动的心脏，已经等不及这场注定充满火光的见面了。 “小木，”叶西尽量深呼吸，“待会儿要记得叫人哦，不用我教吧，你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季凩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点头，“我不会让妖怪失望的。”抱着叶西的脖子，在她耳边回答。 “好孩子。”叶西起身，让男孩和她站在一起。 正在叶西准备带着季凩去后院打声招呼，一路说笑的，从里面走出来的三个中年人，他们习惯性地朝门口看去，凌默发现那位老人极力的掩饰，还有李黎的不自然，加上叶西可以被称作‘视死如归’的表情，他隐约有了猜想。 难道那两位衣着高贵的人，是——？ “叶西？！” 女人瞬间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客厅的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妈——” “你不是在巴黎吗？！”女人打断叶西，在看见了李黎后，还是没有消除她的疑虑，“李黎？你不是昨天回国的吗？！” 女人的嗓门瞬间爆炸。 只有叶西无畏地上前，接着喊：“妈。爸。伯伯。” 却以眼神示意身后的男孩不要出声。 女人是叶西的母亲无疑，那么她身边的男人，应该就是…… “有话好好说，你们都一样，啊。”是叶西的继父，叶景元。 “解释！”看来叶西的干练是遗传自叶夫人，叶夫人一句话切中了要害。 李黎深知已经掩饰不住了，而现场能解释事情始末的也只有叶西一个人。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叶西计划中错乱时间的人，她也想知道叶西到底想要做什么。而凌默，一个人整理着思绪，自叶西回来后发生的事，所有的所有，终于串成了线，很可能，被叶西紧紧守护的季凩，也是她计划里的一员。 凌默看向季凩，那孩子应该是被叶夫人吓到了，愣愣地躲在叶西后面。 “啪！”叶夫人果真是生气了，坐在了餐桌边的凳子上，用力拍了桌子。凌默却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眼熟！ 对了，那是—— 在叶西偶然送了他戒指之后，他查过，是卡地亚的新款，专从法国定制的。夏彦提过，戒指是一个名叫的‘海妖’的新晋设计师设计，量少质精，大陆根本没的卖。而叶夫人的那一只，更是不配有男戒的稀有款型。 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了解叶西的内心世界，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还是希望能够由叶西来揭开谜底。 “解释？”叶西的不安没有太久，泰然地拉开了另一边的凳子，继续说道：“我毕业了，学校提前放了假，我就回来了。” 叶西做出那样的架势，在场的，了解的不了解的都以为风雨欲来了，都不曾想到，就只有简单的一句而已。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毕业班的学生是离校得要早一些，可谁会相信，叶夫人就头一个不信。 “实话。” 叶夫人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嗒嗒的声音述说着主人的不耐烦。 叶西是个冷静的人。 反观其他人，多多少少会流露出一些真实想法，比如李黎和凌默，是透着惊讶的不相信，他们是没想到叶西的理由会如此无力；二爷爷一家人，是标准的摸不着头脑，当了回看客；最自若的就是叶景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根本不在意妻子本家的家务事，不在乎妻子带来的女儿，只有知道的人才明白，叶景元是相当了解叶西的，不然也不会撮合自己的儿子和叶西。 ------------ 第31章 冷静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叶景元听儿子说起的。现在的叶西比当年更甚，面对母亲的强势，依然淡定地将孩子抱到刚刚拉开的凳子上坐好，他认得那个孩子，季家的孩子，因为某个愚蠢的女人，叶夫人并不怎么待见他。 叶西刚刚进叶家大宅时很不爱搭理人。作为继父，叶景元给了她很多钱，让她去玩。偶然一次经过儿子门前，听到了一段对话。 “你不是新得了个妹妹么，怎么，不好玩？”他听得出来，那个男生是儿子的好朋友。 “她？不好玩。吓也吓不到，我爸给了她钱。哎，你什么表情！” “你老爸没让你带她到处去走走？” “不过我倒是跟在她身边看到怎么花那些钱的。” “有内幕？”男生的声线透着浓浓的兴趣。 “她赌了。” “赌？赌博啊？” “你知道她冷静到什么程度！是投注的那种，我记得那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她准备投一笔钱进去，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手被的茶杯，里面的奶茶直接浸湿了键盘，她电脑的屏幕闪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不是吧，后来呢？” “她是一点表情都没有的一开始，然后才端起笔记本，就这样，斜着端，水就顺着缝隙流下来，不过屏幕是彻底不亮了。后来她请人来修，现在她用的还是那台。” “那她投注的，投注的那个呢？” “我去查过，她要投下的数字可以让她赚很多很多，不过被中断了。到现在我都没有再看过她玩那个。据她说是赔了点钱。钱是我爸给的，她就一声不响地接了代理的工作，没几天就把损失补齐了。然后她去国外念书，其实钱本来就是给她挥霍用的，可能是不想欠什么吧。” “……” 想到那年，再看看如今真正长大的叶西，叶景元是欣慰的。 叶夫人张扬的强势和叶西内敛的强大有着鲜明的对比。就嗓音，“妈，你不给毕业礼物我，还问我要实话啊。实话就是我不想回去，我想找个地方工作。” “你不是有工作么。” 叶夫人是张弛有度，尖锐的声音可以变得温和，叶西，就凌默对她的认知度，他还没见过叶西歇斯底里的样子。 李黎看到表姑没有深究，舒口气，招呼凌默吃饭。 饭桌上还是很和谐的，小辈要一个一个向长辈问好，包括凌默和季凩。叶夫人不怎么理会季凩，倒是叶景元，“小西啊，我知道你和季家关系好，也不能随便就把人家的孩子带出来，责任很大的。” 那是一种来自父亲身份的语重心长，叶西一边给季凩夹了他爱吃的芹菜，一边继父：“是季扬送他过来的，季凩和我比较亲。” 叶景元没有叶夫人那样的顾虑，他个人还是很喜欢季凩的，也给小男孩递了个肉丸，却不想被拒绝了，“对不起咧，我不吃肉丸的外公。”对于‘外公’这个称呼，叶景元摇摇头无力反驳，“那为什么小木不吃肉丸呢？” “他只吃家里炸的丸子。”叶西替季凩回答了，简明得很。 叶夫人“哧”了一声，“小孩子一个，挺娇气。” “妈，你不也一样么，”叶西打断了母亲的不满，“吃饭吧，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按常理来说，一般晚上就离开的。叶夫人还要问其他的事，“那两朵绿牡丹是你放的？”她是问叶西。 “嗯，他们都偏爱菊。摘下来也不值钱。”（绿牡丹是名贵菊花品种。） “我们晚上的机票，小西，你不跟我们回去？你住哪？” “有地方住。” 一顿便饭结束，两辆车虽然是开往同一个方向，叶西却嘱咐凌默不要和他们离太近。季凩心心念念的是后备箱里的鱼，不停向叶西确认鱼是不是还活着。李黎玩得开心，一个人在副驾驶座上捣鼓拍到的照片。 另一辆车里，叶景元问自己的太太：“要不要取消今晚的航班？” 叶夫人望着窗外，漫不经心，“晚上去住饭店，叶西的举动，还有季凩，和当年的事情脱不开。我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把李黎送回家，还有大半个下午供季凩休息。可是小孩子的精力是旺盛的，出去玩了那么久，吵闹着要吃冰淇淋。凌默停好了车，四处没看见小孩的身影，才知道叶西让他自己去买了，“你放心他一个孩子去？”凌默是很担心季凩的，即使才认识一天而已。 叶西不担心，“他都能一个人坐飞机过来见我，还怕一个人去买喜欢的冰淇淋？”挑挑眉，有点小炫耀的意思。 凌默摆摆手，摇着头，没有说话。看着小季凩提着个袋子回来，他是惊讶的：“小木，你买了多少？” “两人份的啊。谢谢叔叔帮我提鱼，待会儿给叔叔冰淇淋！”季凩是个自立的孩子。和凌默第一次看见他一样，一大袋冰甜品，完全没有要两手闲闲的叶西帮着拿的意思，凌默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有冰淇淋要拿，这孩子还打算自己把鱼弄上去。真不知道季昶是怎样教育他的，不可否认，季凩是个可爱的孩子。 “小木，”叶西叫住还很兴奋的小孩，“我要出去有点事，晚上会回来的，凌默叔叔给你做晚饭，你不可以调皮，冰东西要少吃，好不好？” 季凩那张高兴的脸瞬间垮了，不情不愿地答应。叶西对凌默匆匆道一句‘谢谢’后，小跑着离开了。 凌默拍拍小孩的背，“走吧，叔叔也给你做好吃的，晚上等——”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季凩称呼叶西，随便了，“等她回来给你讲故事。” 小男孩很认真地扬起头，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她从来不给我讲故事的。”说完不忘咬一口手里的棒冰。 “那叔叔给你讲。” “我不要听故事。” “你说要听什么？” “我可以一个人睡，不用听故事的。” 没养过小孩的凌默，压力大！ 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作为女儿的叶西，也明白自家那个强势的妈妈不可能就因为自己一面之词说走就走，而她晚上必然要住酒店，住酒店的话就只有一个选择，苏明玮的寰岛，她一定是住那里，然后旁敲侧击自己的情况。 要提前解决眼前横亘的问题，而且，刻不容缓。 打个电话…… “苏明玮，我妈回来了，那几个人还扣在你那里对吧，我马上过来。” “你要开始了？” “我没有停止过啊你忘了，等着，很快就到。我不想把我妈也卷进来。” “好。” 叶西到达说好的地点，推开门，两男一女被关在铁笼里，在盛夏时节瑟瑟发抖。 ------------ 第32章 晚餐 也许叶西的眼神，你可以读到很多讯息，唯独不会有怜悯。在她自己最凄惨的时候，在她母亲最荒凉的时候，她没有怜悯自己或者是她的母亲。叶夫人的强大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却是在离婚之后，职场上磨练出来的。 叶西经历过太多，也许很多都只是她的假想敌，可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一步步走向严谨，使自己的内心世界坚固的无坚不摧。 她坐在铁笼前，苏明玮和容颜就站在她身后。眼尖儿的小弟立马上前粗鲁地叫醒里头的人，人醒了，叶西才有了句不痛不痒的斥责，“他们可是我的老朋友了，要礼待。” 那女人认出了叶西，发疯地捶打铁栏杆，放声吼叫：“是你，你怎么没死？！你的腿烂成那样还能走，我诅咒你，诅咒你！” 真正的歇斯底里，也不过如此。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叶西就当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帮我一个忙而已，一句话的事，做一个证明的事。你做得来的。” “哼，”女人很是不屑，“我不会，绝对不会。”少了疯狂，却多了狂妄，“你夺走了我爸爸的公司，夺走了我的男人，我恨不得你死！只怪他们两个废物不中用，没能弄死你！” 谈判算是破裂了。 倒也还在叶西的预期内，破裂就破裂了吧，有的是办法弄到证据。 叶西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简陋的盒子，季凩给的花早偷偷放进他的帽子里，凌默也知道的。 盒子里装的是三支注射器。 她把东西交到苏明玮手中，今天，不虚此行。 叶西轻松地笑了，看吧，连天都帮我，我承认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我不能因为我也犯了错就原谅在我身上犯错的人们，不公平。既然世界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我是不是要追求公平，才算对得起自己呢？ 所以我做的，对得起良心。 不理会在她身后叫嚣的女人和求饶的男人，神情愉悦地走了出去，苏明玮和容颜邀请她去享用饭店的优质晚餐，叶西爽快地答应了。 叶家夫妇泊好车，打算订了房间干脆就在饭店餐厅用晚饭，却遇上了刚从电梯里出来的萧琪和夏彦。 他们俩是战略同盟的关系，不管目的是不是一样，至少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所以经常可以看见他们在一起讨论的身影。 萧琪一眼就看到了叶夫人，压下心中的惊讶，走到前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怎么在？” 好像是很自然的，就问出来了。随后跟上的夏彦低声问：“他们是？” “叶西的爸妈。” “噢，哈哈，叔叔阿姨好！我是萧琪和叶西的朋友，夏彦。”夏彦也是小狐狸，见风使舵，脑筋转得飞快。 叶夫人拿到房卡，本来是要找苏明玮的，见到了其他的小辈，今天的惊讶够多了，巧合也够多了，“萧琪啊，你叫夏彦？正好，阿姨请客，去吃饭吧。”都饭点了，不吃饭还能做什么。 萧琪是知道叶夫人最终要找谁的，所以他也不怕拖一会，“阿姨，苏明玮和容颜马上就过来了，本来也是约在一起吃饭的，该是我们请叔叔阿姨的。” 叶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叶景元接了话口：“行，行，那我们就等等，你们推荐几道特色菜，啊！” “一定一定！” 看到叔叔阿姨准备长住的架势，他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他不觉得叶西有什么错，特别是知道叶西的腿疾之后，他们几个都没再觉得做错了什么。只希望阿姨能够理解。 叶西他们三人走进来的时候，里面的四个人也正要搭乘电梯去餐厅。 见了面，免不了交谈。叶西不是那种会冷嘲热讽的人，说什么‘不是说晚上回去么怎么还没走’这样的话，“你们都不怕见到不想见的人吗？” “今天已经见了一个了。” 叶夫人说的，是小木。在场的几个人，可能只有叶西和叶景元知道了。其他人都以为是叶西。不过叶西看到了夏彦之后，问道：“季扬不来么？” 夏彦不好意思了，“有其他的事情去了。” 夏天日照时间长，接近下班高峰，容颜说再不去吃饭的话可能会没位子，于是一行人进了同一部电梯，点菜的工作还是交给了叶西，最后叶夫人换掉里头口味重的菜，数落了叶西：“你的胃坏成那样子还敢随便点，真是没人管你你都敞了是吧。” 方言一出，真正听懂了的没几个。一顿饭，宾主都不欢。最后各回各家，有妈的就找妈。 叶西，自然是回去哄季凩。在几年前，她也嫉妒过那些纯情小说里的女主角，美丽大方，正直善良，最重要的，她们运气好啊，总能遇见各种有钱的有情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她也嘲笑过，‘哪那么多年轻英俊的领导等着你啊，出门随便一撞就是一生’，现在她有些懂了。 这世上多的是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千篇一律。就因为那个幸运的人有了经历才会有故事，那也是她的故事，代表不了所有人。离婚父母千千万，多余的孩子千千万，她的故事，应该由她自己来书写。 回到家，天已经暗了。小区里的小孩子们又都出来玩了，想着自己家里的某小只，完全按她的想法长大的季凩，干净透彻，精致美丽。却只会她面前展现孩子气的一面，要季凩和一群同龄的男孩子打成一片似乎不太可能，他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凌默也发现了。从他俩第一次独处，在办公室里，季凩很有礼貌地问好，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再来就是今天的晚饭，他记得上一次一起吃晚饭，就是昨天，他会向叶西撒娇，要叶西喂，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要求并不过分，然而现在叶西不在，他也没说要等，吃完饭就主动洗了碗，收拾好了又开始看书。这一次凌默看清了封面，居然是一本法文原著。 因为曾经要去法国看叶西，凌默也懂简单的法文，却不想季凩都能看懂书了。想想自己五岁的时候，还真是不谙世事啊。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是叶西回来了。 进来后第一句话——“你们俩是吃了还是没吃？”屋子收拾得太干净，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你买了什么？不会没吃饭吧？”凌默见她手里提着东西，有此一问。 踢掉鞋子，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我得加餐啊，晚上跟我妈遇到了，又吃得寡淡寡淡的，小木，吃不吃？” 埋头看书的小孩伸长了鼻子努力嗅嗅，闻到了香味，放下书就凑了过去，叶西打开食品袋，有俩袋子，腊味和卤味。她把装着腊味的给了季凩，“你和凌默叔叔都是喜欢吃腊味的，不知道这个怎么样，拿去吃吃看。”说着戴上塑料手套，开始了晚上的加餐。 凌默拿出早备下的药，是灌在玻璃杯的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褐色液体，“叶西，该吃药了。” 一句话，成功让一块卤藕下肚的叶西皱了眉头。说起来，叶西也只是个孩子。 ------------ 第33章 迷恋 “妖怪病了么，为什么要吃药？”季凩早就看到装了药的杯子，也是才知道是叶西的，“叔叔，妖怪买了很多，我们吃完它吧！” 看着季凩一边啃鸭腿鼓着腮帮子一边吐字不清说话的萌样子，叶西无奈地解释道：“小病而已，看，药不苦的。” 一口闷了。 不苦才怪！ 凌默在这里生活久了，也知道本地人喜欢的卤味是有多伤胃，不能明着说就暗着提醒，然后心安理得地，加餐。 季凩吃不下太多，留了一些作为明天的零食。一个哈欠之后，叶西了然地让他去洗洗睡，凌默看着小孩自己清好了干净的衣物一个人洗澡，虽然昨天也是一个人，只有在今天，这种感觉才出来，他询问叶西：“怎么什么都让那孩子自己去做，难道衣服也要一个小孩子洗？季昶家也不是缺钱的，他是在家里受不公正待遇了？” 他很是想不透。 叶西系好塑料袋，叹了口气，“你观察力越来越敏锐了。” “不过，季家很宝贝他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锻炼一个孩子？ “我希望季凩变得坚定，是我希望的那种坚定，”叶西此刻毫不避讳，“我妈不喜欢他，不论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妈都不可能会接受他。” “因为陈敏之到处宣扬，季凩是她生的？”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叶西那么憎恨陈家的人，陈敏之甚至是个比她还要年长几岁的私生女，她疼爱季凩是真的，为他好也是真的，叶夫人不喜欢季凩可以理解，不管季凩到底是不是陈敏之的孩子，那么，叶西和季家也有什么交易在吗？ 凌默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立马否定了。季凩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也是个敏感的孩子，如果叶西是有心要利用，估计第一个察觉的就是他。 况且，他的出现，那一年，叶西应该还只有十四五岁，怎么想都不可能。 “原来你住了几年了，都没发现这房子里的宝藏。” 躺在床上的凌默，脑中一直回响着叶西最后的一句话。给熟睡的小孩掖掖被子，他还是睡不着。叶西自己睡书房去了，她说那原来就是她的房间。 叶西，陈敏之；陈敏之，叶西。 然后是季凩。 “我迷恋过一个男孩。” 这句话猛地撞进了他正打乱的脑海里。 那是在法国，叶西请他品尝下午茶的时候，无意提起过的。那段话太震撼，他都没忘记过。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孩，”她的述说，一直伴着笑容，“很小的时候，他被为了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母亲抛弃，被一对年迈的夫妇收养。你也猜到了对不对，他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终于等他十二岁了长大了，收养他的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他的父亲接他回了本家，他却不愿意更换自己的姓氏，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不被承认的孩子。 可他，是一个透彻的人，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定沉稳的心，他体会过最真实的黑暗丑恶，心也始终是朝向光明的。他很厉害，很强大，他的剑，为守护而挥动。后来，那位母亲找回来希望能接他回去，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他从未恨过他的母亲，我亲口对她说，‘我原谅你，妈妈’。 其实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很疼他的，家里的佣人也喜欢他。只是他的父亲终究是要续弦的，娶了一位大家女子。后母被当作客人一样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垂死挣扎。她发现他，她觉得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太阳，可以给她温暖。可是，她的丈夫，不允许她和自己那个温柔的次子太过接近。因为他要离开一阵子，她疯了，一刀刺进了她认为的太阳的胸膛，昏迷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一个月后就回来的。 也许他平日里没什么表情，不怎么说话，但是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从重伤中醒来，他忘记了很多事，却记得自己的恋人和家人。他喜欢的那个男孩，一直一直守护他康复，和他一起去旅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西迷恋的人喜欢的是男人所以他没忘记，还是因为她后来的一句话——那是一本小说里的人，我真的迷恋他很久了。 凌默还记得她提到过未来的日子，叶西说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和那个男孩一样，心境强大，成熟懂事。 季凩不就是那样的孩子了吗。 叶西还说过，哪怕最后他领回来一个男孩说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有异议。 是啊，那样一个人，什么女孩配得上呢？ 还会有第二个叶西么？ 答案很明显，每个人生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有些问题纠结也没用，凌默也放空思绪，定好空调的时间，拉高被子，还是安安心心睡觉来的踏实。 季凩一大早起床，趴在阳台上往下望。小胳膊小腿的，因为高度不够，所以踩着一把木凳子。叶西还没有起床，凌默在想，如果叶西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很紧张地要拉他下来。 摇摇头，真是个说不好答案啊。不过直到他出门，都没有见叶西出来。和季凩吃过早饭，他随口问道：“今天待家里还是想出去？叔叔工作的大楼有电玩城，要不要去？” 正洗着碗的孩子扭头，“妖怪早上不起来吗，她是不是很累？” 凌默觉得心里有点暖，拍拍孩子的头，声线温柔，“是啊，她很累。不过我们留张纸条给她，她起来后说不定会来找你哦，她，很爱你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加了那句话，但他觉得有些话从他这个外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季凩点点头，放好最后一个碗。背着书包，和凌默一起下楼了。 不过季凩在见识到电玩城里的嘈杂之后，很难得的微皱了下小眉头，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然后拉着凌默叔叔的手跑了。凌默同样是一个无力的表情跟在后面。 ------------ 第34章 女二 助理拿来了今天的报纸，本来应该是剪好了的经济类新闻，结果没想到老板来得早，只得一堆报纸都送了进去，也看见了昨天也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小男孩，想着要不要备点果汁零食什么的。 “陈敏之最近很红么？”凌默无意中翻到了娱乐版，结果一整个版面都是陈敏之。 助理小姐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八卦，既然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就跟老板聊起了这个突然很红的模特：“她啊，最近是很红啊。不过我们都不怎么喜欢她的。” “哦？怎么说？” “我听说她爸爸是那个地产商吧，”得到自家老板的确认之后，她继续说道：“那她家里也不缺钱啊，一副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接通告勾引有钱人，就她演的那话剧，以前不还一直说自己是季家继承人的生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未婚生子又不是什么好事还拿出来炫耀。” “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可能是个女人就不会喜欢她吧。”助理小姐总结了一句。 凌默差点笑了，指了指沙发上的小孩，“你去问问他。” “啊？问什么？”助理小姐一头雾水。 “他叫季凩，就是你说的，季家的继承人啊。” “啊？！” 震撼到了，对女人来说，这是绝对的震撼。 知道了那孩子的身份，助理小姐倒不敢随便去问了，只一百个不信那么让人惊艳的孩子会是陈敏之那种女人生的。 “我是她生的没错。” “啊，什么？”助理小姐表示自己没听清。 季凩合上书，跳下沙发，走到谈论着自己的两人面前，重复道：“我的确是她生的。” 让人大跌了一把眼镜！ “不是吧！”凌默和他的助理同时道出惊讶。 “连你都不知道么老板？” “我怎么会知道！” 见两大人自顾自讨论，季凩也没闲功夫趣听，准备继续看书，被凌默喊了会来。 “小木，所以你都喊陈敏之，‘妈妈’？” “没有啊，她又不是我妈妈，爸爸和奶奶都说她不是我妈妈。” 凌默听到这里，脑子又开始飞速转动了，他有一些事，不管季凩会不会说实话，都要问出来，而且，“出去工作去，老八卦像什么样子。” 助理小姐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并带好了门。 “小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不知道陈敏之和叶西是死对头吗？你真的是陈敏之生的？为什么不喊她妈妈呢？”倒豆子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忽略了对方还只是个孩子。 不过这孩子没让他失望。 “她本来就不是我妈妈，爸爸和奶奶都不喜欢她。” 可为什么是她生了你……好吧，换个问题，“你为什么喊叶西妖怪？” “爸爸同意的，他说可以这样喊的。” “那季昶，我是说你爸，你爸怎么称呼叶西呢？” “妖精，我爸爸总是叫她妖精。我只能喊同义词，就喊她妖怪。” “你爸爸和奶奶不喜欢陈敏之？” “我们都不喜欢她。她不会是妖怪的对手的。” 可是……“她生了你，不是吗？” “她不是我妈妈。”季凩的口气重了一些，一再强调这个事实。 凌默感叹这孩子太会避重就轻了，认真问了，却没有拿到实质性的答案。 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喜欢你的妖怪吗？” “我爱她！”季凩显得很兴奋，落到凌默的眼里，不明所以。 败给他了真是。凌默干脆继续把视线投向报纸，突然灵光一现，叠好几份报纸拿到季凩前面的沙发上，“老看外文书多伤脑子啊，要不要看看中国的报纸？” “那我宁愿看网上的评论，报纸都不敢说真话，看了也没意思。”小孩头也没抬，一本正经地表态。 凌默这回是真无语了，暗暗下决定，以后自己的孩子可不能这么教养，太不得了。 说起陈敏之，她是真的红了。 助理小姐说的没错。评价一个艺人，我们暂且称她为一个艺人，红不红，就看通告数量，曝光率只能看出艺人积不积极，会不会给自己制造噱头而已。陈敏之模特出身，不是说模特就做不得别的，在各方面都很努力并取得成绩乃至成就的模特大有人在。 只是，靠着一场秀就火透娱乐界，怎么看都有内幕。我们知道，歌手会通过一首歌红透半边天，演员能通过一部剧收获各种奖项，模特这个职业，说真的，不太接地气儿。当我们谈论世界名模超模，也许还能说出来几个，但是像陈敏之，她家里是有钱，可是有多少钱，其实也上不了多大的台面。据说他父亲刚接了一大生意，成了就跻身富豪之列，可多少人虎视眈眈。 所以，我们说这是个奇迹。 陈敏之拍了个广告，然后被某导演发掘，演了一部偶像剧，唱了几首歌。被骂着骂着，居然就红了。 然后开始上电视，各种访谈节目综艺节目，轰炸着观众的视觉。 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个什么料子，不说别人，就陈秋焱，也对夏彦谈过真实想法。 电视剧还在播，估计还有十几半个月才结束，凌默是没看过，不过看着报纸细数她的成名路，他点点头，非常同意季凩的说法——媒体都是迎风而上的某种植物，没真话可说。 凌默摊开整张娱乐版面，研究了半天也得不出结论。倒是没敲门就大刺刺走进来的邹迦南一眼看到了，凑到近处，说了一句：“她还真能掰，媒体居然说她是大陆第一名模，还不如叶西漂亮。” 他是来请假的。本来就是关系户进来，人也不错，在公司里混的也好，本着‘叶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邹迦南也把老板当了哥们，法律顾问要管的事情也就那么多，他想回家一趟，看看以前的工作还有没有头绪。凌默也听叶西说起过，她这个朋友最大的理想，是在家乡的那个小法院里整理卷宗。 凌默爽快地批了一个长假。 摇摇头，翻过报纸的娱乐版，经济才是自己要关注的大事。 等等，邹迦南说过什么？ 第一名模？不，不对，后面一句，对了，不如叶西漂亮。 如果，陈敏之是叶西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凌默把报纸又翻回去，仔细看着，也不像啊。没有一个地方相像，要是因为母亲不是同一人，也不可能差这么多吧除了都是女性这一点。 凌默又快速浏览了一遍新闻稿，敏锐地找到了一句话，陈敏之说的，“我做出了成绩，终于可以得到承认了。”承认？自然是季家的承认，可能还有自己家里人的承认。 还有一条新闻他没有错过，一周后，陈敏之将回到家乡，为父亲的地产公司代言，参加一个露天活动。 ------------ 第35章 前奏 凌默知道那一天一定会发生事情的，而且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他不自觉地开始兴奋，但想到叶西对他的要求，他又努力使自己回归喜悲不惊。从答应为叶西做事一直到叶西完全将决策权交给他的现在，他时刻不忘自己的温柔。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她心底某个人的替身，听了那个故事之后才发觉，叶西心底只有魔没有人。 只希望季凩能够是她的救赎。 “叔叔，我想去公园玩，可以吗？”小孩特有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与叶西见面，她拦住他，问可不可以谈谈的时候，叶西的眼睛。第一次发现季凩和叶西的眼睛如此之像。他回到道：“你还太小，叔叔找个漂亮姐姐带你去玩吧？” 季凩善解人意地开口：“不用了叔叔，我就去对面而已，走地下通道，午饭前我就回来的。您说的对，看书好累。” “那，要不要给叶西或者季扬打个电话？”凌默还是不放心。 “我带了手机的，妖怪不会担心的。再见，叔叔。”礼貌地鞠了一躬，用小小的身子推开门，就着门口的缝隙溜了。 数不清是见过季凩后第几次摇摇头了，凌默开始了新的工作的一天。他想着有一天，将嘉西做大，风风光光地交还到叶西手里，只要想着这一天不远了，他就特别有干劲。 凌默不想辜负的，到如今，是一瓶瓶原装香水，还有，他抚上左手的戒指，那才是他最不想辜负的。 季扬回到公寓，第一件事就是向夏彦确认自家乖侄子是不是安全被送到他想去的地方。得到了回答，他急了一下后回复了平静，也对，凭夏彦对季凩的认识，也知道那孩子的能力，他这个叔叔没什么好担心的。 前脚刚踏进家门，夏彦就凑上来了。 “你不上班啊，我是休假了，你也没多闲吧。”尽管不满，毕竟夏彦还是老板，侧身让他进屋。 “有些事情想问你。” “如果是关于季凩那孩子，你总会知道的。” “苏明玮最近在捧陈敏之那个女人，而且，你知道吗……”他卖了个关子，只是季扬不买他的账。 “叶西的妈妈和继父就住在寰岛饭店，短期内，不会离开的。”夏彦见好友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自顾自念叨。 季扬肯定是听到了，不然也不会皱眉头，“叶夫人到了？她以前都不会这么早来的。” “果然还是你和叶西比较熟，都没听你说起过。” “没必要，陈敏之那个女人，谁捧她她都不可能嫁得进我们家。我妈就头一个不可能待见她。”季扬很是不以为然，给夏彦拿了一杯冰淇淋，惹得夏彦看向窗外的阴天时瑟缩了一下。 夏彦和季扬是大学时代就玩在一起的死党，可是他对季扬家的事情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他哥哥季昶很早以前就接手了家族事业，不过几年带回了一个儿子，就是季凩。陈敏之那时候刚刚出道，经常往季家跑却一次次被拒绝。也不知是愚蠢还是故意地，她向媒体透露了她和季凩的关系，结果，季家最有力的掌权者，季昶和季夫人，难得的没有动作，放任她去说了，把季凩朝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 “你要去哪，不去公司啊？”季扬是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夏彦表现得急匆匆的，不知要往哪里冲。 “既然你不说，我就去问叶西，季凩根本就不认识凌默，你送季凩去那边，无非是因为有叶西的缘故。” 季扬摆手作再见状，“不送。”叶西会说才怪。放假的日子果然还是看看报纸吃东西最好了，经济状况不用他担心，民生问题他不参与，瞅瞅娱乐版，哟，眼熟嘿！ kao！陈敏之啊，说曹某人曹某人就到么？ 大致浏览一遍，比较重点的，能入季扬眼的，大概就是一周后的庆典，想想季凩，他本能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老妈啊，看报纸啊报纸，有没有很想季凩啊？我可是很想你的哦。” 没有听贵妇式的唠叨，他关了机，发誓这个星期不工作了，养精蓄锐准备看几天后的好戏。 打开电视，正好在放报纸上说的，陈敏之的处女作，没欣赏几眼立刻换台，多没意思的电视剧。喝几口咖啡，季扬感叹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毕竟有那么多‘调味剂’。 一出了门，夏彦给叶西去了电话，“叶西？” “你什么时候过来？” 夏彦惊愕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过去找你？” “我怎么会知道你要来。”电话那头的人像故意逗他玩似的。 “那就是说，你也有事要找我。正好我有不少事情要问你。” “随你吧，我在堤上，你直接过来就行了，有些东西要给你。”叶西说完就挂了电话，她还在家里没有出门。 书房里有个被锁起来的抽屉，凌默在打扫以外的时间很少进书房，不过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动。叶西拿出夹在某本书里的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文件夹。看也不看，全放进了包里。 换一身运动装，扎了头发，清爽地出门。 她还是早到了。坐在斜坡的草坪上，昨天是个晴天今天却阴沉了，草坪上的草干燥而柔软，叶西随手拔了一根草芯放在手里把玩，在无名指上绕了几圈后又解开，不然就打个结，结果解不开了。 叶西看着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的草，感叹生命真是脆弱。 “来江城几年了，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身后传来夏彦的声音，叶西也没有特别回头，只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他坐下来。 “很漂亮的一条路，不过能走车吗？”坐下来后，夏彦想起自己把车停在堤下面，走上来才发现来到了一个类似江滩公园的地方。 叶西拿过放在左边的背包，一边拉开拉链一边说道：“明年有国际自行车赛，几年前就开始修赛道了，能不能走轿车我哪知道，我回来才几天。” “没想到你还关心这样的事。你要给我什么来的，特地选了外面？” “是我妈跟我说的，”叶西顿了下，“那时候她说，等赛道修好了就两个人一起来租辆车，骑自行车。可惜，她走了，一年之后，我也离开了。” 夏彦注意到叶西说起叶夫人时，面容上微笑的样子，再联想到与叶夫人的相遇，她们在饭桌上的你来我往，怎么看都觉得母女关系没有那么融洽。 “拿去吧。”叶西打开文件夹，取出了一个单薄的红色证件，递给了沉思的夏彦。 夏彦接了过去，没看封面直接就打开了。眼里的惊讶越来越多，合上手里的红色，瞄了一眼证件名，又打开来仔细研究，反反复复好多次，终于明白他接过了一个怎样的烫手山芋。 ------------ 第36章 口述 “看到了？感觉如何？”叶西不跟他玩虚的。 “……” “说不出话了，”她声音里充斥着笑意，“拿去吧，就这个东西。你要问我什么，不过几天的事，反正大家都会知道的。” 夏彦把土地证又还给叶西，“惊喜大了，先放着，等下分开的时候，再给我吧。” 叶西也不矫情，还是把东西放回了文件夹，起身的夏彦无意中看见了文件夹中其他的纸张，字体不大，他看不清，也没理由去好奇。他伸出手，“我上来的时候看见有自行车租赁的地方，要不我们去租着，骑一圈看看？” “租两辆？你会……自行车？” “咳咳，不会……”夏彦难得有些尴尬的神色。 “走走吧，走路就好。”叶西重新背好背包，是那种双肩的，看上去像个活泼的学生。她让夏彦带起她，甩甩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她的发质偏软，即使是扎好了，遇到风还是会迷住眼睛。 夏彦没有要帮叶西背包的意思，他很明白那个包里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对叶西有多重要，虽然还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他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好，风和日丽的，太适合出游了。只是叶西不走边边，只在路的正中央慢吞吞地走。 “赛道上是没什么人，”从后面跟上来的夏彦也放慢了步子，想调侃叶西，结果觉得她慢得不自然，“叶西，你……在害怕？” 回过头，叶西停住了脚步，“啊，被你发现了。” “你，你想说什么？” “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的腿会伤得那么重吗？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啊，不是想知道吗？”叶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软。 夏彦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叶西露出了一抹脆弱的笑容―― “很长一段时间，应该说，到现在……我都很怕斜坡。” “因为腿伤了？”除了腿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叶西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疑问，反而走到赛道边缘，面向他，背，自然是朝着空旷的斜坡，然后一脸轻松地开口道：“那一年，他把我，就这样推下去了，那一刻，我才知道人的身体是有多脆弱。” 她做了一个‘推’的手势，表情开始破裂。 “十七楼。还没有完全做好的楼梯。因为我撞见了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然后我们吵起来了，他为了维护那个女人的肚子，毫不犹豫就把我推下去，直到他和我妈离婚，都没有再出现过。” 叶西还站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夏彦想要去拉住她，想要去抱住她，却动弹不得。 “那么就是说，你从十七楼的高度，掉下去？不，不对，是滚下去了？” 夏彦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会没命的如果是从十七楼滚到下面去，”叶西终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却没有停止回忆：“也是一个夏天。临近中考，我从小体育成绩就不好，那段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已经让我连走路都有点困难，滚到十六楼就停了，我觉得那是个奇迹，因为我居然还能站起来，去了伯伯家开的诊所。” “那你的腿？” “断了。”叶西从一边走到另一边，缓缓迈开第一步，还是在草坪上，坐下来，走不出回忆。 “他不知道吗！不管你有没有受伤受了多重的伤，他都应该要去看看你啊？！”夏彦很难想象是陈秋焱直接导致叶西差点残废，他还一直认为陈秋焱是终于悔过了，还是爱着这个女儿的，原来事实如此不堪。 “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他没有能拉住我？是不是觉得他是故意的？那我告诉你不是的。他为了保护身边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实在是空不出手来拉住我。我哪里能怪他呢，他多有责任心呐，是吧？” 听着叶西一篓子反话，夏彦心里被堵得很不是滋味，“那女人的孩子，是他的？” 叶西突然笑得很开心，“想不想听实话？” “难道有内幕？” 不会吧…… “小时候每次见到他，因为我妈脾气不好，他会开玩笑说我不是妈妈生的，说要去做亲子鉴定。我每年才见他一次，每次都会听到这样的话。长大之后，我觉得好不容易长大了懂事了，谁知道，谁知道……” “你爸爸，外遇？” “是啊。还带回来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儿，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儿子，要离婚。虽然他总说他在外面有孩子，我也都当玩笑话听的。是谁说孩子无辜啊，他无辜，所以我妈得退出，我也得退出，我不无辜吗？为什么一定要我体谅呢？他破坏了我的家庭，哪怕只是看上去的和平而已我也要啊，为什么不去流产呢？又不会痛。”叶西说得很委屈，听得夏彦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他猜不到叶西还能做什么，断了腿的她还能有什么筹码。 就听她说下去吧。 但是，“陈秋焱，现在，他不是还只有陈敏之这一个女儿吗？另一个孩子呢？”没能救下来吗？ “还记得我讨厌什么颜色吗？”叶西又是侧面问了其他的问题。 “红色。”夏彦也是听萧琪他们说的，看来他们都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这种被排斥在外什么都不清楚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不对。应该是血的颜色。”叶西平静了，开始盯着自己双手看，一字一字地说：“最后一次冲突，我把那女人踹进了沟里。” “然后？”不可能吧…… “孩子没了。”好干脆的四个字，毁了一条命，“可怕吗？我不觉得我有做错。” “你爸妈离婚，是为了那个孩子对吧，孩子没了，婚还不离定了？”夏彦的逻辑，就是比较清楚。 叶西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也知道这不是夏彦想要的。 然后她说：“既然一定要离婚，我就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你妈妈高兴吗，在伤害了她在意的人之后？” “我不知道，她一直没说。很快他们各自成家，你看她现在幸福吗？我也不知道。” 仅仅一面之缘，夏彦也不能判断。 “夏彦，过了几年了。我总在想这些事情，我承认我是做错了，可是就是停止不了对他的报复，我也承认报复也是错的。上次在饭店里遇到，我突然想过来了，谁还没有冲动的时候，谁还没有轻狂的时候，不是活该哪个人压抑自己的痛苦不能言说，他们都不能说有错，结局本该如此的，本该如此。” ------------ 第37章 开始 “那你还要给我土地证，维持你所谓的结局？” “在我的认知里，我没必要因为我也犯了错所以我该去原谅伤害了我的人，不论是谁。在我真正做了亲子鉴定之后，我才开始分不清对错，还是那句话，你想听实话吗？” “答案，就在你的文件夹里，对吧？”夏彦确定了文件夹的重要性，才会这么说的。 叶西再次拿出了文件夹，抽出了几张影印的文件，“这可是大宝藏啊，我不可能给你看原件的，它们有自己的主人，我也是暂代保管而已。” 夏彦看着三张同样的大片空白的纸上写着‘亲子鉴定书’的字样，一张一张翻看，看着鉴定结果，越看越吃惊，最后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微微张开了都不自知，低沉着声，不晓得是安慰着自己还是别的谁――不可能，不会吧…… 原来，一切都是不值得。 看到年份，他震惊了，“你早就有了打算？” “要拿到那个孩子的血，实在是太容易了。我妈改嫁之后，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叶西表现得毫不在意，不仅不在意让一份罪恶提前曝光，更不在意夏彦是不是会掉链子。 夏彦懂，混了几年，他懂叶西此时的举动是对他的不信任，还给了他违背约定的理由，可他怎么去违背！他有什么理由去打断叶西想做的事，他有什么理由，他没有！ 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陈秋焱是悲哀的，被陈秋焱赐予悲哀的叶西，只会更加痛苦，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陈秋焱，那次找他，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爱情没有了也不可以丢掉责任，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越想，就越是控制不住了，心脏的跳动，太剧烈了！ 如果，陈秋焱知道他当初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差点杀了自己唯一，唯一的孩子，他会疯掉吗，还是…… “今天天气真好，”叶西适时打断他凌乱的思绪，“你也不要太焦燥了。” 夏彦甚至组织不了完整的一句话。他猛地抓住叶西的肩，看着叶西的眼睛，声调也提高了不少：“原来，你要的，真的不是他的失败，是崩溃是绝望，是毁灭啊！” 叶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倔强地走出夏彦的包围圈，背对着他，然后声音听上去，无辜得很，“别说得那么可怕，我怎么愿意他死呢。你难道不懂，悲哀的真实含义？如果他因为逃避而死，被公布的事实里我也是逃不掉的，所以我要的不是毁灭。我知道很多事情回不去了，善始不能善终，谁对谁错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这么做一次，想要一个结果。” “你劳师动众，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一个结果？那季……” “我哪里能决定他的决定。” 这是阴天里，叶西对夏彦的最后一句话。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么萧索，没有一丝活力，蹒跚地一步步走，看得夏彦一阵心惊。 叶西最终没有拿走在夏彦手里的鉴定书，也留下了土地证，她明白，决定的人才是最难受的，所以她自己，很少做决定，也不会去为别人决定什么。 时间说不早也确实不早了。凌默带着那孩子不会出错，而她，不想回去。她不知道夏彦心里是怎么想，也不知道最后他怎么处理手里的东西，不过也无所谓了，路都是走出来的，走一步才算是一步，一如自己。 回了神，才发觉已经走远。前面是个轻轨换乘站，不少人上上下下，叶西也去赶热闹，乘了电梯上去。 轻轨刚刚试运营的时候，叶西才刚刚上初中，在一个远郊上学，还没有搬到市里。学校组织学生来玩，就感受过轻轨里的人潮，并不是很好。 叶西也实实在在地有了书里描写的那种孤独感――明明被这世界紧紧抱着，可就是这么孤单。 夏彦在原地站了许久，他该如何消化叶西给他的信息，单单是手里的东西，就没办法处理。一想到那年，陈秋焱不希望未出世的孩子再一次父不详，选择给孩子名分，再看看鉴定书，哼哼，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啊！ ――夏彦就不知道心里的感觉该怎么描述。 就连陈敏之，按照鉴定结果，也应该不是他的孩子，只除了叶西。夏彦不知道叶西最开始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了。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堤，好几次车钥匙都对不准。最后坐进车里，把证件放在副驾驶座上。最开始的计划，是问出季家小子和叶西的关系然后一起去吃饭什么的，结果却被她的过往和想法轰炸了几番。 不过，清醒了不少。打电话给季扬，居然是提示关机。 夏彦颓了。发动车子，准备先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再谈其他吧。驱车到沿江大道，平日里他都是待在明夏，毕竟是夏家的主业不能轻易离开的。 拿着东西，轻松穿过大堂。前台小姐礼貌地向他问好，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可夏彦就是嗅出了一点不寻常。刚要进入电梯的，又退了回来，撑在前台上，果然发现他的门面员工们，正在偷偷议论着八卦。 “咳咳。” “啊，老……老板。” “怎么，只有被我抓到了，才会喊我老板，平时不都是夏总夏总么？”夏彦逗着前台小姐，看着她们慌张的表情，心里的压抑也散了不少。 “夏总――”年轻姑娘们到也不怕了，甜腻腻地喊道。 “行了行了，你们在看什么呐？” “最近很红的事啊，”姑娘们拿出私藏的报纸，“比如这个，某某和某某某姐弟恋啊，谁谁谁被潜规则呗！” 夏彦笑笑，果真是一群小姑娘。 “这个这个！”谈疯了的姑娘们大概是又发现了好八卦，兴奋地大叫，“夏总，夏总！” “什么事啊？”夏彦虽然不怎么跟员工有交流，但也不至于是冷面老板，充当行走的空调。 所以，他又折了回来。 “陈敏之耶！最近到处都有她！” 谁？陈敏之？ 夏彦抢过报纸，看到占据一整个版面的女人，瞬间黑线。 没想用工夫仔细看，“你们说说吧，这女人怎么犯着你们了？” “我们对陈敏之是无感，无感啦！”姑娘们对夏彦挤眉弄眼，“季助理不就是那个季氏的二公子吗，这女人又开始说自己是季氏的继承人的妈咧，要当少夫人了，真的吗真的？” “季助怎么都没来上班啊？” “陈敏之是唱独角戏吗？” “她过几天要来，季总经理会来吗？” 叽叽喳喳，吵得夏彦头痛。 “停停停！我又不是她经纪人问我算怎么回事。季助他啊……他怎样了也不关你们事吧，工作工作去。哦对了，陈敏之，她什么时候会来？” 前台小姐受伤了，没好气地吐了一句“七天后呗”，然后一甩头发，拿走报纸，‘认真’工作去了。 夏彦也不去管了，一脚踏进还没闭合的电梯里。 看到手里的几张纸，重新头疼。七天后，一周后，有区别么？没区别。没区别的话，那就是说！ 叶西的计划真正开始，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后！ 那个时候，那个时间……不就是陈家的盛典吗，邀请函还在他抽屉里躺着在。叶西的意思，是要他们一家，在大众面前出丑？ 这也太幼稚了吧，哪里需要她几年的准备？！ 越来越不懂了。 不过，如果在陈敏之为陈秋焱站台之前，把他们的真实关系告诉其中一个人……才是叶西的意思吧，借刀杀人，最好用的离间计。 可是，为什么是复印件不是原件？ 还是不相信自己吗…… ------------ 第38章 心思 夏彦把自己埋进老板椅。叶西啊，商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让它充满了鲜血的味道，那我是你的刀吗。 回想着一开始和叶西的相遇，然后很自然地合作，一点点相识，一点点沦陷。每次只要一想到凌默和叶西的亲密就会嫉妒，见不到就会想念，听说她受伤就会担心。他没办法说这是朋友的间的友谊，没办法骗自己。 当知道自己的死党和叶西有多熟稔，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他也会恐慌会焦虑。他想了很多，最终证明，叶西和自己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他以为，和嘉西合作之后能够进一步接触她，结果，她的每一个决断，自己都被排除在外，可为什么获益最大的非得是……是我夏彦呢？ 就因为我让出了竞标的空地？ 夏彦思来想去，就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进来一下。”他把其中一份鉴定书放进文件袋，交给自己的第一秘书，“用平邮，把它寄到陈秋焱的公司。不需要太早。” “是的。” “等等——”夏彦叫住她，“我还是再想想好了，这样吧，帮我订个预约。” “预约谁，哦明白，立马就办。” “行了，出去吧。” 夏彦感觉怎么做都是错，当面说清楚，是不是会好一些。 临近中午，凌默等不到季凩回来，也有些心急，只知道是在公园，可那公园很大，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找到他。打开手机，通讯录里面有叶西的号码，如果问叶西，她应该可以联系到那小子。 一页一页翻过去，季凩？居然有季凩的手机号！ 正要按下拨号键，一个电话进来了——“叔叔！” 是季凩啊，“怎么了？” “叔叔手上的戒指，是自己买的吗？” 没想到季凩一开口问的是这个，凌默停顿了一下，“不是，是，别人送的。” “哦，那我马上就回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酸酸的，不过也是礼貌地道一句再见，才挂断了。 “小朋友，我们是真的已经没有你要的戒指了哦。”店员弯着腰，柔声，笑着对面前的小孩子说。 季凩一走进珠宝店就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精致的容貌，完美的礼节，良好的教养，店员们还以为哪一对顾客的孩子，结果他是来买戒指的，而且是最近第很多个来询问‘海妖还有没有’的顾客。得知内地店里几乎没有，小男孩的脸上满是失望，那副可怜的样子击中了店里许多人的心脏，店员们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很不好的话。 “呐，”男孩犹豫了一会，“如果是用这个店的名义，把戒指送到某个人那里，可以吧？” “是什么戒指呢？” “喏——”季凩拿出口袋里的盒子，打开来给大姐姐看。 “这个，这个不是对戒吗？”而且是海妖的对戒。 “嗯。” “可以的，小朋友要寄给谁呢？需要我们来写卡片吗？” “不用了谢谢，我来就好，谢谢你们帮我的忙。”季凩的眼睛一闪一闪，写满了高兴。 店长亲自出来，给本就华贵的丝绒盒做了包装，由季凩写上了他自认私密的话。店长是认得那个系列的，所以她也好奇，问了一句：“是男戒呢小朋友，很贵重哦？” 一旁的顾客也有瞅到戒指的，都惊呼好漂亮的钻戒。对戒里，男戒很少会像面前看到的，满是炫目的光泽。 季凩心情很好，“是代妈妈送给爸爸的，希望爸爸能来接妈妈回家。”他这样的说辞，总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那，你妈妈也有咯？” “是啊。” 店员应有的素质不允许她们继续打探顾客的隐私，即使对方只是个小孩，她们的心里和顾客们一样，是赞许着眼前懂事的孩子的。 因为季凩拿来要寄出的戒指本就是卡地亚的，所以就算不是在这里的店里买的，也是最尊贵的客人，客人的要求，她们必须得满足，于是在季凩的要求下，三天后，一定能送到季昶的手上。 直到季凩走远，顾客们也散得差不多了，店长决定亲自走一趟就当出个差了，才看清了刚刚的小孩留下的地址和收件人。 “他，嘿，那小孩是季昶的儿子哎！” “谁？季昶，不清楚呢。”不过八卦人人爱。 “最近很红的那个，叫陈敏之的，不是说她就是季昶的未婚妻么？”店长是看了报纸的。 “那也是她自封的吧。” “不一定啊，那小孩刚刚说的什么你没听见啊？” “难道……” “好了，本经理就去当一回真相君，等我的消息吧！” 季凩回去的时候，在进办公室之前，他拿出书包里的画像，理好，推门。 “我回来了，叔叔。” 凌默见是他，便放下了手边的文件，起身，“午餐想吃什么，下午要不要回去？”他是好心，觉得孩子跟在他身边，好像也很无聊的。不料小孩拉着他的裤腿，仰着脖子，递给他一叠画纸。 他惊讶了。 “小木，这，画的是我？” 当然了，不是你还能有谁。虽然是素描画，但季凩也是有心了。 “公园里很凉快，还有游乐场。下午我不想回去，可不可以叫妖怪过来，公园里的阿姨说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去玩。”男孩说着说着，脑袋就垂了下去，顿时让凌默的心充满了自责，毕竟是自己忙了没时间考虑到季凩还只是个孩子，也会有孩子的喜好。 “我们先填饱肚子，等叶西过来，好不好？” “好。”不得不说，季凩在某方面，真的是个乖孩子。 牵着季凩的小手，凌默给叶西打了电话。得知叶西又在某趟车上乱逛，他不禁扶额。“下午有时间的话，小木想去游乐场。” “我几分钟就到了。下一站就是。”电话那头并不怎么有精神。 凌默想着叶西终于难得坐对了一回车，“干脆就一起，我和小木正准备去吃饭，就上次的餐厅。” 叶西果真如她所说。 三个人一起进了餐厅，像极了一家子。先是年少有为的兄长，然后是青春靓丽的妹妹，最后是懵懂萌动的小弟。三人外表惹眼，尽管‘妹妹’的角色给人一种运动员的感觉，也不影响他们对眼球的吸引力。 “你，什么时候起床的？”看着叶西一副学生装扮，平底鞋让他们的身高差距立马显现，凌默很好奇叶西的审美，明明可以选中那么漂亮的戒指，却从不肯打扮自己。 叶西挠挠头，“不知道哎。” 凌默闻言倒还没什么表示，季凩一个人扭头看了叶西一眼，又瞟了一下周围的人，几个快步走到两个大人前面。 大有‘我不认识那个女人’的意思。 无奈三个人还是得坐同一张桌子的。 “你想去哪里玩，欢乐谷？”叶西对季凩的行为一般都是无视的。 “对面的公园里不是就有么，还有，这个给你。”给叶西的也是和凌默的一样，素描纸。 还是那个文件夹，叶西把素描放进了夹层，不同于其他的文件，看得出，她重视着季凩给她的每一样东西。可是，季凩的小手又递过来一个盒子，她犹豫了。 “是谁的意思？”因为叶西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所以她犹豫。 凌默觉得盒子样式眼熟，一时竟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他看着身旁的小孩，在看看对面的叶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弟，就年龄来看也很符合，只是叶夫人的态度太惹人怀疑了。 ------------ 第39章 独处 季凩久久也不说话，站着也不及叶西坐着时候高，短短的手臂就那样撑着，凌默也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一个孩子如此执着，却见叶西轻叹，接过了绒盒，利索地打开，取出了钻戒，然后戴在了手上。 小孩终于笑了，安稳地坐上了自己的位子。 钻戒，居然是钻戒！如果没记错，是海妖同系列的对戒中的女戒。最近还真是这位神秘的设计师有缘，自己的，叶夫人的手上都有，如今叶西也戴了一只。凌默有些郁闷了，卡地亚的东西什么时候白菜价了，大家都赶场子地买么？ 叶西把戒指戴在了中指，季凩是明显不高兴的。因为叶西说：“别指望我戴很久，到时候了，我就会还给你。” 小孩低头，凌默侧眼瞥见他撅着嘴，煞是可爱，像只汤包，一笼八个的那种。 虽是阴天，那只戒指的光，还是无数次闪着了凌默的眼，说不出的感觉笼罩了他一整个下午，心情像大楼外的乌云，压抑得很。从季凩介入以来，不过几天而已，他能感觉到叶西重心的转移，她没有再痛过，也意味着他和叶西再也没有如先前一样亲密，哪怕只是为了缓解她的疼痛，可是，他们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如今，他拥有了嘉西，苏明玮没空管他，和夏彦的合作也没有问题，资金的回笼情况也相当好，凌默的心里却开始空了。 叶西带着季凩去公园玩。公园确实很大，据说曾经是某个富豪的后花园，有山有水，有亭子有广场，因为附近在修建地铁，大门是依稀不可见，不过不影响季凩的好心情。他主动让叶西牵他，然后他的手一直偷偷地确认戒指是不是还好好的在叶西手上。 “他让你给我的？”叶西没有明说，季凩却知道说的是自家爸爸，所以点头了。 但事实真的不是这样的，季凩也只能在心底打个小九九，希望爸爸和妖怪见面后，能原谅他。 叶西也不追究，她和季昶认识的时候，季凩还没出生呢。这孩子喜欢画画，平时安静得很，却也不讨厌热闹，按她的想法长大的孩子，看得出，季昶和季老夫人是用了心的。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喷泉池附近，正好是整点，赶上了喷泉表演。只是今天天气偏凉，叶西没许季凩靠得太近，季凩拿出了画纸和炭笔，坐在一旁的花坛边上画画。 音乐响起，第一排水柱应声出现。多少年，公园里的规矩都没有变。叶西的眼神也随着喷泉的变化而变化，不变的，就是那一抹怀念。每年儿童节，她和萧琪都会来这个公园，两位妈妈会给他们俩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没有父亲的童年，依然快乐。后来，儿童节是没得过了，快乐也消失了大半，因为父亲回来了。 季凩出世后，她就离开了。等孩子稍稍长大一些，季昶会带着他去巴黎。季凩从小就亲近叶西，要说为什么，应该就是本能。画好了画，他都会留着，给叶西看，只因为他记得叶西说过，会画画的男孩子安静，她会喜欢。 “妖怪！”季凩画了叶西的背影，背景就选了喷泉，他拿他的画给叶西看。叶西看了之后，却没有留着了。 “小木，你把画收好，以后想我了，可以拿出来看看。”她说了一句很伤感的话，季凩聪明，听得懂。 “我让你不高兴了吗？”男孩问得小心。 “没有，”叶西看着季凩，“我只希望，如果你爸爸娶了妻子，会对你好点。” 季凩顾不得其他，直接抱住了叶西，“奶奶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的，同学们的爸爸妈妈都在一起的，为什么只有我的妈妈从来不和我在一起，我没有给那个女人画过画，没有听过她的话，从来都不理她的，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爸爸要娶别的人？” 他是真的慌了，开始口不择言。 叶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怀里的孩子说：“小木，如果……我能有自由了，我一定好好考虑这件事。好不好？” 季凩不说话，只死死揪着叶西的衣服。他也是有预感的，和叶西单独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可能以后会很多，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他从小就懂事，他知道是谁生下了他，也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母亲。因为了解，所以他从来不哭闹为什么没有妈妈，每次都会很用心地准备礼物，每个节日都会给叶西寄去，然后也很高兴地守护着叶西的回礼。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们虚无的悲伤，叶西见是邹迦南的，就接了。 “大后天有时间吗，有个聚会。” “高中的吧，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不能忘啊不能忘。中午在金泽，记住了啊，大家多半都毕业了嘛，都没见过你呐，再说你不是在么，有空就过来聚聚呗。” “好啊，我会去的。” 挂了电话，季凩还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叶西还是和往常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大后天，下午就回来了。” “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呢？”叶西反问一句，季凩也想不出同学会上有什么好玩的，歪着脑袋，便干脆说大后天要和叔叔去游江，那就不跟叶西一块了。 叶西是没关系的，做了一年同学，也发生了不少事。就她个人来说，她是很纳闷，为什么和她对着干的人，都姓陈呢？是哪辈子造的孽！ 想不透的叶西，向还在理书包的季凩招了招手，既然想不出答案，就先享受生活好了。 欣赏完整个公园，加上季凩时不时停下来描几笔，时间过得很快。出来的时候，季凩就说自己很饿，叶西是个有胃病的人，两人便匆匆忙忙走街串巷，没去什么有名的酒店，只在当地有名的小吃一条街里扫荡了不少美食。 季凩也不是第一次来江城，却实打实是第一次吃到地道的小吃。 从狭窄的街道挤出来费了他不少力气，手里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包，是刚刚打包的，叶西说可以在路上解决掉。 反观叶西，她手上也是提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好不容易到了大路上，那孩子还是护着碗里的汤包，痴痴地盯着看。 “你再怎么瞧也瞧不出朵花来，凉了就不好了。” 季凩的粉耳朵几乎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吞了一个汤包。 叶西很有先见之明，她并不反对季凩吃得急切，只接过了男孩手中的碗，凑到了他嘴边，果不其然，季凩还是太小了——汤汁都漏出来了。叶西给他擦了，那张小嘴也没停住，模糊着声音说：“好吃哎妖怪！” 如此温馨的时候，听到一声‘妖怪’，叶西也不得不感叹这孩子太能煞风景了，难道是报复下午她说的那些话么。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40章 分别 两人买的东西实在是很多。因为叶西另有活动，她不放心留个孩子给凌默，所以借着送季凩回季扬那里，干脆再买了些宵夜送过去。说实话，叶西也不知道季扬原来是在江城工作。几年来偶有遇见，却也都是在季家大宅，谁没事到处宣扬我在你老家工作，特别当对方还是叶西。 直到和夏彦合作之后，才发现了老熟人。叶西跟着季凩到了季扬的公寓，单身男人的房子，干净得没有人气儿。 叶西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小木先放你这儿，我过几天不在。” “哦~小子，你是被抛弃了啊？”季扬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你，在休假？” “被夏彦剥削了还不能反抗啊。倒是你，怎么不趁着平静多陪陪他？” “又不是不回来了，事情一结束，我就要回去了。” 季扬没有留她，留也留不住。 关了门，看着茶几上多出的各种食品袋，他笑得有点谄媚。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说罢，双手狠狠蹂躏上小孩的脸蛋。 叶西回到住的地方，凌默正在厨房洗碗。 “小木呢？” “送季扬那儿了，我有些累，先睡的。” 凌默盯着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语——叶西没有要从书房走出来的意思。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太过顺利，要么是有意想不到的转折，要么就是准备得太过充分。叶西吃过前者的亏，自然不会再在大事上犯晕。 今天一整天，叶西却觉得是几十年。 有意无意的，她被迫要回忆当年和父母的那点事；一个同学会，又牵扯出了多少恩怨，尽管更多的是属于迁怒，可就如叶西自己相通透的，是个人就会有冲动过。 叶西壬，西壬是个音译的名字，siren。除了美貌，还带有许多邪气的神话海妖。很少有人会喊出她名字后面的字，也许是感觉麻烦，也许是单字更能体现她的风格。 梦中，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她不愿意想起的高中时代。 那一年，从家庭变故中走出来的她，匆匆赶向中考的舞台。为了保证优质生源，考生是不可以跨区选择学校的，所以，一开始她就被寄予厚望通过分配生考试进入全区最好的学校。 所谓分配生，就是提前参加重点学校的考试，按比例选拔之后，就可以不用经历中考的洗礼。叶西是有资格的，且所有人都看好她，一击必中。 只可惜，生生被折断了理想。 她被推下楼的那天，逃掉了选拔考试。不过，她的父母根本不清楚。 后来的升学考试，结果差强人意。叶西壬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倒数。 必然的。 她失意了一段时间，情绪很是低落。 学生时代，什么都要靠成绩来搏脸色。因为大家都是考进来的，在原来的学校都是佼佼者。第一次统考，名次天翻地覆，叶西壬一跃至第六名，意味着，若能保持三年，各类名校任你选。 叶西壬的高一结束之后，便转了学。同学们制作了一本同学录，作为离别礼物。她看过，对她的评价，多半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本来以为是很清高的一人儿，没想到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优雅，是大多数人对她最直白的印象。永远柔软着嗓子和你说话，永远不会对你发脾气，永远能忍受无厘头的唠叨，永远尽她可能的帮你，永远不主动和任何人起任何冲突，永远喜欢望着窗外不说话。 这样一个人，让你挑不出毛病。只是偶尔，对着自己看不惯的人，嘴上不留情。 叶西壬很少会主动和人交际，大家都是住校，自己寝室的都一团和气。所以，也坐实了清高的名。和她交好的人，都渐渐知道，叶西壬，从来都不是清高的人，但确实是个很高的人，而且，很会写情书。 班主任说，你们人生里，最真实的友谊在高中，也只能在高中。 只是，真实得太伤人了。 ------------ 第41章 相聚 邹迦南是确认过聚会名单才打了电话给叶西的。他记得有一年冬天，在大学宿舍楼顶晒太阳，话费多得花不掉，随手拨给了叶西。 他很明确地先说了，营业厅送的话费没用完才打了电话的。语气还有点得意。 叶西那边顿了几秒钟，说，我在法国。然后立即挂断，反打了回来。 那一次，他们东扯西拉，居然聊了一个小时。 然后，建立了良好的友谊，即使很久没再联系，他们都还是好朋友。 同学一年，邹迦南知道叶西讨厌谁，所以确定那个人不会来，才喊了叶西过来。大学的时候也有过聚会，总不能让叶西远渡重洋地回来，大学结束，聚一聚也是必要的，不过人都还是聚不齐。 加上叶西，总共来了五个女生。 才五个！ 当年班主任对自己班里的女生数量很是骄傲，却没想只来了五个人。 叶西的出现绝对是彩蛋。 她和邹迦南一起进聚会大厅的时候，许多人窃窃讨论，说是不是邹迦南带家属来了，只是有两桌满员了，叶西和邹迦南就另开了一桌，暂时还只有他们俩坐在席上。 班主任也姗姗来迟，和叶西壬坐了个对面，见了她，说第一句话笑了：“我晓得你一定很恨我。” 叶西壬没正眼看他，摆摆手，“没有的事。”脸色却不大好了。 女孩们的眼力还是要好一些的，拍着她的肩，“嘿，叶西对吧！好几年没见了啊！” 叶西微笑，“hi，怎么才几个女孩子啊。” “是啊，好多人都走不开，”说着话的女孩径自抓了一把叶西的头发，惊叹：“你发质还是好得让人嫉妒！” 其实叶西变了很多，头发长了，眼镜戴了，但和在场的别的女孩们最大的不同，是气质。叶西读书读得早，却比同学们更早接触了社会，打磨之后的叶西在几个女孩中间很是耀眼。 寒暄一阵，人也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只大家喝酒喝到半路，一对情侣走了进来。 他们一直很高调，从高中时代走来，一路恩爱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只叶西，抿一口可乐，掩饰自己看到那女孩时嘴角下意识勾起的弧度，我们称之为‘嘲讽’的弧度。 跟随他们之后，是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一名阳光少年。叶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眼神却没有波动。同桌的几个女孩倒不是看其他，都注意叶西去了，注意看叶西的反应，可惜了，没有反应。 菜很快就上齐了，叶西很佩服点菜的人，因为大家没有浪费任何一道菜。 可能是纷飞在即，大家很是和睦，谈起了自己的大学，还有新的同学们。女孩们话多，叽叽喳喳，叶西听出了不少埋怨，也不发表意见，只安静地听。 吃过饭，男生们还在拼酒，醉了的人不在少数，有一个跑到叶西这桌来，敬女孩们的酒，结果没找着杯子，喝掉了叶西杯里剩下的大半杯啤酒，惹来其他女孩暧昧的呼声。 叶西淡定得很，早找了个空位，把自己隐了。 发条短信出去，关心季凩的行踪。 ——小木，今天去哪里玩了？ ——在机场，爸爸马上就到了。 聚餐是aa制，结账的人过来收钱，叶西一拿出自己的钱包，正要过来问叶西联系方式的一男生，感叹，一个钱包也能看出区别。叶西笑笑，敷衍了过去。 饭吃完了，叶西要看的人也看到了，不想见的人也没来。圆满！ ------------ 第42章 季昶 一起三四十人出了酒店了门，据说下午是去找个地方唱歌。叶西是不会跟着去的，她在酒店门口站了一会儿，注意到那对情侣是开了车来的，而很多人是拦了出租打车，不禁微微摇头，笑得有些无力。 “他们都是有钱人呐~”邹迦南招牌式调侃从身后传来。 “你这麦霸，都不去唱歌啊？”叶西也调侃回去。 “不去，找个网吧窝一下午就成。” “我带你一程吧。” “你居然也是开车来的！”邹迦南惊叫了。 叶西的笑容扩大了些，“难为你了，现在才发觉。” 车里的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高中的时候。叶西是不大愿意谈起的，因为这两晚上她一直都在做噩梦。 不过话题说到了那对情侣上。 “你和她关系不是挺好的么那时候，怎么见面都没怎么打招呼？”邹迦南是疑惑着他看到的笑容。 叶西便又嘲讽地笑了，“想知道实情？” “吵架了？”女孩子嘛~ “其实直到去年，我和她的关系还很铁的，她喜欢法国，总说要来看我，当探亲一样。” “她没去，然后你不高兴了。不会吧！” “有一天，”叶西给了他一个‘卫生球’，“她给我看了一个男人的照片，说她爱上了那个男的。问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和她那个男友没什么交集，所以就顺着她了。她的求爱被拒绝了，很难过。我安慰她，结果她说，‘你帮我追他吧，然后告诉她我爱他’。虽然觉得荒谬，我答应了。” “不是什么好男人吧应该？” “这个你倒没说错。那男人好像很喜欢给别人看他的上半身，不过最后接受了她，我提醒她要小心还被她说了一通，后来就不怎么联系过了。也不清楚后来的事情。我想，要说不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你怎么会告诉我？” “因为你不会说出去啊，而且你看啊，她今天和谁一起来的，摆明了不希望我闹场子嘛。” 邹迦南没谈过恋爱，被叶西说得雾水连连。 “好了，下车吧。销假记得去上班。”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走了！” 叶西还是反驳邹迦南，直接开了车走了。 她没想到，连季昶都来了，现在好了，新怨旧恨，一起来了。 车走了半路，在靠近三环线的时候，给堵住了。原本是八车道的路，被拦了大半，叶西熄了引擎，知道一时半会儿还过不去，正好听见手机在叫唤，顺个便就接了。 “妖怪，我和你住行不行？！” 这孩子很少会兴奋成这样，光听声音叶西就能猜出来他是有高兴。 是呐，像这样，在国内三个人一起，还是头一次。叶西知道季凩的打算，也不点破，“别忘了呢，小木，还有凌默叔叔。” 小孩就是小孩，即使是此般聪明，且听懂了叶西话里意思的季凩，暂停通话想了想，才吞吞吐吐地说：“那我和爸爸住酒店的。” 叶西觉得好笑，季凩仅‘凌默’二字便懂了她的意思，无非是说季昶住过来不方便，可是却看不出来她和凌默清水般的关系，这孩子可能都误会了，也不怪他会那么紧张了。 季凩问她要不要来，叶西只说是相聚不难，就不去了。 她肯定是没说实话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拒绝，知道季昶今天到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说辞来对付季凩，季凩是绝不会怀疑她的，可能这会儿正跟他爸汇报情况呢。 ------------ 第43章 父子 叶西想的一点都没错。 季凩一看到他爸爸出来就给叶西去了信息，他是抱着叶西能来的想法的，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挂了电话，季昶也走到他们叔侄面前了，相当精简的行李，果然是不大算久留的。 拍拍儿子的脑袋，然后就听见儿子闷闷的声音：“妖怪今天有同学会，我要来接爸爸就没跟她去。” “是她不带你去你才接我的吧。” 面对自己血缘的亲儿子，他时时不忘真相一把，冷面地说着话，让季凩觉得凉飕飕的。 “我住酒店，来之前都订好的。季凩这些天麻烦你了阿扬。”对兄弟，是难得的情谊和缘分。 季扬给季凩理了理发型，“那你该去谢谢叶西，她才是一直照顾小木的人呐，我就一媒介。” 然后季昶就沉默了。 叔侄俩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大 boss走。 要说季昶这个人，世家公子。也年少轻狂过，但终究是回归内敛。他年轻，是因为他扩大家族版图的时候，有了个儿子；他不年轻，因为他比同期的新秀要成熟得多。 和夏彦、凌默不同，季昶的手段和能力，强势而果断。夏彦会在叶西和她生父间来回考量，像个夹在妻子和母亲中而毫无头绪的可怜人；凌默倒是视叶西为唯一，却太过了，以至于多思多虑。季昶，和叶西见的第二面，迅速敲定了一个计划，实施起来毫不含糊。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最让叶西留心的是季老夫人。事实证明，用心总是没错的。且不论季老夫人看得起她是为了什么别的，单单是季老夫人敞开门来说话的性子，就叫叶西佩服。当叶西说了她的想法之后，老夫人保养得当的脸，那张本不该有太多表情的脸，瞬间破功，她说，我一定不会亏待了季凩。 后来，季昶和叶西，再后来，就有了季凩。 叶西出国的那一年，差几天就十六了。走之前，她给季凩备好了一年内所有可能被庆祝的节日的礼物。 每年都是如此，快六年了。季凩和叶西，他们给对方送过的东西，申请个私人博物馆，绰绰有余。 季扬在夏季饭店也有工作职位，老哥来了当然是体验明夏饭店。和寰岛建立友好关系以来，明夏的改进还是很明显的，就这一点来说，季扬也是要感谢叶西的，她帮夏彦完成了他事业的起步，也就是帮了自己。 季昶住了间套房，季凩就跟着住下。趁着夏彦没来酒店，季凩立马溜了，不知所踪。 “爸爸是收到了戒指才来的吗？” 见到季昶的第一反映，季凩抓起爸爸的手，找寻。结果并没有发现他想看到的东西。 “你想法还是嫩了点。是这个？”季昶手上正摊着那枚戒指。 那位可爱的店长急着了解内幕，给送早了一天。季昶是永远不会承认他的确是看到戒指后一时冲动，一张机票飞过来的。 “可是妖怪都已经戴上了啊。”季凩开始装萌。 “你说的她什么时候没做到过。”话是这样说了，把玩了几圈，季昶到底还是当着孩子的面，给无名指套上了戒指。 季凩当即拉住爸爸的手，“是中指——” “什么？”动作应声停顿。 “妈妈她，是……戴在中指的。”看爸爸的脸色很不好，季凩酝酿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季昶本就没过多的表情，这一说，他还忍住了没发作，“你顿什么，那妖精想得周到，中指，亏她想得出来。” 然后季凩就看着他的父亲大人把本已经褪到指尖的戒指又戴了回去，听他说：“你倒乖，她准你喊‘妈妈’？” “嗯，但是后来就没有了，”小孩有些挫败，“但是她说她一定会好好考虑的。”想到叶西了，季凩又恢复了高兴的样子。 “考虑？她考虑什么，要嫁人了？”季大爷心里是想着自己还没打算求婚呐怎么就考虑上了。 季凩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爷俩一时冷了场，其实每次聊到叶西，他们还是有很多话说的，只有季凩，每每试探他爸爸的心思却得不到结果时，就不想理他了。季凩想法简单，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才是他亲娘，所以才想自己的父母也能够顺利地在一起。对戒是他用压岁钱买的，第一次听到‘海妖’，他就知道了，本打量着用父母彼此的名义寄出去，结果，人还是太小，被看穿了。 “爸爸。” “嗯？” “妖怪好像病了，每天都在吃很苦的药，你知道吗？” “调养用的吧，她身体一直很好。” “没有哦，”季凩低着头，“我也见到外婆了，她说妖怪是不想活了。”这话完全是小孩杜撰的，见爸爸还是没反应，继续下料，“凌默叔叔每天都会给妖怪准备那种药，然后妈妈的脸就会很黑。” “凌默？”季昶咀嚼着陌生的名字。 “唔——妖怪和凌默叔叔住在一起……”说到后面，季凩自动噤声，因为季昶的脸色和叶西看到中药时的没差了。 刺激得够了，季凩走出房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看起了今天的报纸。 ------------ 第44章 送信 季扬请了一周假期，夏彦就随他去了，只是更多的工作安排便落在秘书身上，上次她向陈先生预约表示夏先生有事要谈，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顺利得让秘书不知所措，结果，结果就是，夏彦按照日程安排，目前就坐在陈秋焱的办公室里，就在陈秋焱的对面。 夏彦拿了很多东西。 他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生意人，自从认识叶西，他自己作为商人该有的杀伐决断越来越受到怀疑。自己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纠结过，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不得不做。夏彦的父亲不是省油的灯，上次因为让出了志在必得的地，特地飞过来，调查叶西之后发现陈秋焱和叶西的关系才说了他一通。 夏彦最在意的，还是他父亲对叶西隐隐的不满意。他没法告诉父亲事实，因为他自己也是前几天才了解到的。如果告诉了父亲，父亲大概就会很高兴，可是他，没办法这么做。 “要谈什么事还亲自跑过来一趟。” “是有点大事。”夏彦没有马上拿出来，还是有点犹豫。 “你女朋友呢，怎么都没见你们在一起？” “叶西她，原来叫什么名字？” 既然你非要提叶西，就顺着你的话说下去好了。 陈秋焱不大愿意回答，面色不佳，却还是说了，“原来也是姓叶。” “你是来谈她的事情吗，原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陈秋焱语气里的排斥很明显。 夏彦就不懂了，明明很希望能和叶西和好的人怎么不说了，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叶西的男友不是么。 “来之前，我和叶西见过面。我和她，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她给了我一些东西，我个人觉得――和您分享才是正确的做法。” 说开了接下来就好谈判。夏彦正了正坐姿，一叠资料摆在两人面前。 “她倒是比以前更谨慎了。”陈秋焱瞥了一眼封住‘东西’的文件袋，看不出是什么，垂了眼，说道。 “照您说的，叶西她应该以前是鲁莽，还是谨慎呢？” “她没有告诉你吗，”陈秋焱靠着老板椅，“换句话说，你见过她的手，不对，手指，你见过她的指甲吗？” “没有。”夏彦是不明所以，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以前的她，哼，”陈秋焱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用锯齿的指甲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她杀了他。”最后四个字，男人咬着牙说出来。 “指甲？”夏彦确实没有看过叶西的指甲。 “知道了这个的你，还要当她的刀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也不用再说敬称了。 “我猜的出来你袋子的东西，也会如你所愿无条件把拍到的地给你，”他顿了顿，“太久没见到她，都快忘了她曾经做的那些事了。我希望你能爽快些交出村子，告诉她，永不相见也是好的。” 太出乎夏彦意料了。和上次的交涉，眼前的男人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强势，冷血。难道他记起了叶西杀了那个未出世的私生子，却记不起她受的重伤是他造成的？！ 一时间，夏彦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话，才能表达他内心的愤怒。手握紧了拳头，努力控制着才不至于咆哮出来。 “爸爸――”年轻女人的声音从身后突然出现。 “董事长吩咐了有重要的事您不能进去大小姐！”随后跟进来的是陈秋焱的秘书，一脸慌张和歉意，“很抱歉，我没有拦住陈小姐。”说着还鞠躬道歉。 陈秋焱摇头示意秘书出去，转向自己的女儿，“你不准备准备帮公司的事，还到处跑什么。” 慈祥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个好父亲。 夏彦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他为叶西感到憋屈。不过，看到陈敏之，倒想起来今天到底是来干嘛了，跟那个破旧的村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反而是和面前的大小姐有莫大的关系呐。 “这位是明夏地产的夏总，敏之，打声招呼。” 夏彦敷衍着握了手。 陈敏之拿走了一张信用卡，离开的时候很兴奋。 夏彦也有点兴奋了。 “我觉得还是应该叫你一声叔叔的，”拉过陈秋焱的注意力，夏彦开始了正题，“今天来不是说什么村子的。要说刀，我也只是刀柄，刀刃在这儿。” 把文件袋平稳地推到陈秋焱面前。 “打开看看吧，下了决心我才拿来给你的，叶西留了很多年，善良得不让它们见光呐。” ------------ 第45章 狐狸 如果陈秋焱看懂了亲子鉴定书的结果还没有动静的话，夏彦就真的要无语了。 陈秋焱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的呼吸急促，抓着纸张的手，青筋可现。 却很快平息，“叶西留着的可以动手脚的鉴定书？太可笑了，原件在她手里对吧，那孩子早就流掉了，随她怎么说都可以，陈敏之是我看着出生长大的。回去告诉叶西，你们还是太嫩了，就算季家不承认敏之，季凩总归也是她为季家生的，到时候我要她吐出整个村，也不是难事！” 夏彦没想到陈秋焱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不漏痕迹，他没想过会有人在重要的鉴定书上动手脚，不过就算叶西改了数据，也无可厚非。 只是最意外的，陈秋焱居然默许了陈敏之生下了季凩，想到季扬曾经说过的，他冷冷开口道：“季家不可能接受陈敏之的，季凩是她生的却也根本不是她的孩子，真不巧，你们虽然不是亲父女，但她，还真是她妈的亲女儿啊！” “那就看谁笑到最后了，送客，”陈秋焱起身，“对了，见到叶西的时候加上一句话，季凩的娘不是敏之就更不可能是她！也就只有她做错了事还犟，告诉她，她阿姨都大人大量不计较不能再生育了！” 陈秋焱真的是咆哮了，夏彦也真的愤怒了。 “是么，原来我思考的，叶西顾虑的，都是你嗤之以鼻的！那么，我就只有提前祝贺了。叶西也有一句话要给你的，她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论会发生什么！”夏彦说着说着就提了声调，摔门而去。 他坐在车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又不想跟叶西说出结果，就一个人待在车里，闷闷的低落。 陈秋焱也不好过。 想也知道，他能够一夕之间改变对叶西的态度，也就能够为了几份不确定的鉴定书动摇下次见面时的心情。所以，这个结果，是在叶西预计之内的。 夏彦只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办砸了，不过至少知道了陈秋焱的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更重要的，还知道了叶西以前就姓叶。叶夫人叶夫人，他一直以为是叶景元的缘故，看来不是。 他揉揉眉中央，试图让自己整理出情绪。 可手机铃声却没有放过他，偏偏又是叶西，他不得不腾出手来，声音有些虚弱，“喂？” “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你的秘书说你出去见他了，我就问问情况。” 叶西那边，车堵得无望，实在无聊了，就效仿邹迦南的做法，给通讯录上的人打电话，结果夏彦一栏只有办公室电话。叶西是个执着的人，硬是从秘书小姐口中探到了老板的电话号码，她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无聊，因为她知道凌默那里一定有号码。 “他很激动啊，可是说了很不好听的话。”夏彦不打算说得细致。 “这么说，出乎你预料了，他不相信对吧。” “你想到了？” “说点别的吧。我这儿正堵着呢，看着就难受。” “心里堵了还能看见啊？”夏彦在车里轻笑出声。 “哪儿啊，好像是前边儿出车祸了，一直堵车在，无聊了就给你打电话。不过你也够敢做敢当的。” 叶西隐射着夏彦去找了陈秋焱的事。夏彦也不是听不出来，叹口气，“我以为他会动摇。” “却不想遇到了只老狐狸？” “啊，是啊，你说的对。” “别惆怅了。你做得很对，我得感谢你。有空吗，我要开车了先挂的。” “有空啊，我去你住的地方等你？” “可以。” 一路开过去，叶西终于看清了导致堵车的元凶事件，摩托车撞上了轿车，本来就被封了一半的道路，因为轿车的主人喋喋不休不肯退步才不得以只能一辆车一辆车通过。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叶西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踩了油门，车子直接就开过去了。通畅的大路，不出半小时叶西就到了，夏彦站在单元门前，看样子也没到多久。 “你车呢？” “在车库。” “我就不上去了。”夏彦一把拉住叶西，阻止她刷开门禁。叶西用奇异的眼神望着他，半天才说：“你疯了大夏天的中午站外头，当门神啊？” “不——” “也行，趁着你在，把手续办了也好。” “如果你说的是土地的转让，那么在之前，我也有些事要问你。” 夏彦说得严肃，叶西打开车门的动作也停了。“啪”一声关了门，叶西很不自然，“还有疑问？” ------------ 第46章 实话 她的手还搭在车门的扶手上，夏彦能清楚地看见叶西的手，修长白皙，指甲是……粉红色的……很明显的假指甲。 叶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对吗？”她翻着手心手掌看，“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放不下？” “不是，”夏彦移开注视的目光，“是我自己想知道，一些后来的事情……是我想更了解你啊！被你们排斥在外的感觉，你懂吗，太痛苦了！你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可是，不要拒绝我。” 他，终于是坦白了。 叶西第一时间刷开门禁，把夏彦拖进大门。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拉扯之间，脆弱的假指甲脱了一个，真指甲划伤了夏彦的手背。夏彦只觉得手上突然一疼，叶西松开了他的手之后他一看，四条整齐排列的血纹，伤得并不重，却很离奇。 叶西，迅速检查了自己的手指，然后迅速蹲下去捡起了掉落的指甲片，反正也戴不上去了，就装进皮包外侧的小口袋里。 “没事吧，清理一下伤口比较好吧？”伤是叶西造成的没错，夏彦也意识到了，垂了手跟叶西进了电梯。 电梯行进的过程，谁都没有说话。夏彦无意中瞧见了叶西的食指，比其他手指短一点，也是粉红色，却是透明的，刚好有四个齿。叶西并没有刻意要掩饰，所以夏彦看得清楚。 按陈秋焱所说，当年的叶西，指甲就是锯齿，到现在，难道她一直维持着没有改变？夏彦看得心惊，故意比叶西慢了一步走出电梯。 叶西也由着他，进了门之后，留门，换鞋，拿出医药箱打开后放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卫生间，夏彦捱了十几秒才随后跟上。他手上的伤叶西是无意的，划得也轻，血丝早凝固了。作为一个男人，他根本不在意，一来是叶西的紧张让他有了满足感，二来也确实是有事要问她。 “用酒精还是碘酒？” “啊？”一时间，夏彦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碘酒吧，手伸出来。” 叶西摊开手掌，用另一种方式向夏彦展示了自己的指甲。 夏彦也不露痕迹，将有血迹的手放在叶西手上，让叶西给他上药。此时的叶西，褪去了假指甲，十只指甲都是锯齿，无一例外。可叶西的动作很温柔，触及皮肤的凉是碘酒，只是碘酒的颜色太不好说了。 “不要贴创口贴。” 叶西扔了棉签，收好医药箱。回来的时候手里有指甲钳。 “你，你指甲还是挺好看的。”夏彦看到叶西剪指甲了，憋出了一句话。 “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不要陈秋焱跟他家里说我回来了吗？”无头无尾，叶西一边剪着指甲，一边说道。 “他是个软耳朵，”叶西深呼吸之后，没有给夏彦思考的空间，继续说：“他嘴里的阿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年的‘丧子之痛’。他一度的强硬古板让我恨不能杀了他，可是一软弱，我又狠不下心了。 你不用多说，该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人死为大，只要人死了，所有的罪恶都会一笔勾销的。你看吧，那个孩子死了，所有的罪过就都在我身上了，就算我不弄死他，他也是注定生不下来的，因为他根本就是个野种。陈秋焱会听信他老婆的话，也一定会纠结你送过去的鉴定书。听你的口气，他好像知道我会拆了他的老家，他对你说了什么，实话，我要听实话。” ------------ 第47章 了解 “他提到了季凩。”夏彦明白，只消一个季凩，叶西就会懂了。 “季家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可他们还是不死心啊。”叶西给夏彦看剪好了的手指，没有留有指甲的任何痕迹，秃秃的，可因为她的手本来就很修型，所以还是很好看。 “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扯上季凩？季凩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终于问出了正题啊。”叶西舒了口气，把玩着指甲钳，“小木是我和季昶的孩子。”扔下一颗炸弹，无视夏彦吃惊的样子，继续道：“陈秋焱，打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夏彦算了年份，提出了不合理的地方：“不可能的，季凩快六岁了，你今年才多大，叶夫人都不知道的吗？！” “你不用激动。季凩是陈敏之生的，她的年纪适合怀孩子，所以，用试管婴儿的方式，让她生下了带有季昶和我的血统的孩子。只是，季凩出生后，我就去了法国读书。明白了？” “可是，季昶他，怎么会同意这样荒唐的事情？”夏彦的表情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语调也开始扭曲了。 “我说了的话，你就真的逃不开这个局了。” “呵——你也别忘了，我和季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 “可是他不也没告诉你么。” 一句话，噎得夏彦说不出理由。 “所以，我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到处说。你爸爸也不简单呐，知道我并不是叶景元的亲生女儿后，尽管不会警告到我这里来，至少是会批评你的。” 夏彦的沉默，证实了叶西的随口一说。诚如叶西的猜测，夏彦的父亲是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要稳固家族事业，就一定要有一个真正的贤内助。 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像夏家，如果说夏彦的父亲娶了一个可以生下继承人的女人，那么作为继承人，绝对不可以仅仅满足于有子嗣，而是应该好好选择，让事业做大做好。 世事无常，有谁能料想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一夜之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举个简单的例子，就说灰姑娘，她被王子相中，也许是因为美貌，因为舞姿，因为她的欲擒故纵，可是，我们不可以忘记的，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个白富美，虽然后来落了难，却让她得到了磨练。 换句话说，叶西不是叶景元的孩子，那么，以后，夏家出了问题，叶景元是不太可能出援手，这是夏老爷子的顾虑，自有他的道理，夏彦懂，叶西更懂。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没错，可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按叶西的情况，可能会更加复杂。 也幸好，叶西和夏彦，还只是合作人一场。 叶西用手里指甲钳上的小锉刀细细挫着刚剪过的指甲，白色的粉末一点点飞下来，散落各地，即使下方就有个垃圾桶。 “换个角度看来定义，相对论还分广义和狭义，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西一直在仔细地摆弄她的手，没有给夏彦说其他的机会，用她特有的嗓音开始了一个故事： 作者的话： 故事明天讲，不过好像没人看。。。 ------------ 第48章 故事 “说的是一个女孩。父疼母爱，虽然父亲每年都不会陪她们守岁。后来，母亲的怀孕，父亲终于说不能再委屈了，他们结婚了。她和母亲跟随父亲回了那个故乡，没多久，母亲小产。她才恍悟，原来她一直都顶着私生女的名号在活着。 她拼命结识名媛贵公子之流，没多时，怀孕了。母亲教她留下孩子，可是生下孩子之后，婴儿就被孩子的爸爸带走还不允许她的探视。 凭借家世和自身的条件，她成了模特，却更不受待见了。她自己是觉得怀才不遇了，终于，伯乐出现了。她跳出了模特的框架，多栖发展，褒贬不一还算是红极一时了。本以为就这样顺利，哪知命运给她开了玩笑…… 一夜之间，各路媒体上尽是她的负面新闻。打压新人，目无前辈，盛气凌人，勾结社会不良份子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人呐，就喜欢看这样的新闻，真真假假，评论者们拿她做靶子，媒体不断深挖她的家族秘辛，早年她生下的那个孩子也被曝光，可那个孩子的来历太过强大，一时间，她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过街老鼠。 偏偏，她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家世，没多少日子也因为经营不善，无奈申请破产。 她的孩子认了别人作妈妈，那个别人不是普通的别人，是她还得喊一声‘妹妹’的人，抢走了她的一切——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财产她的一切。 可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娓娓道来的，伴随着叶西刻意的磁性声音，最后一句话，生生有了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说的是陈敏之。”肯定句，夏彦认真听了叶西一大段一大段的叙述。 故事里很多地方留有时间的空白，占据着那些空白的人，夏彦想，应该就是叶西了。按故事里的发展线索，用不了几天，铺天盖地的便是陈家人了，他们的各种丑闻。季昶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儿子，只是父子俩又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暂无人知晓。 叶西确实是毫不避讳地规划着陈敏之的人生，是个人就能猜出来是陈敏之。 “是不是很像一出八点档的肥皂剧？”她如是问。 夏彦如她所愿，点了头。 其实更像是一部纠结的言情小说，特别是在全然不知内情的旁观者，从陈敏之的角度来看。感情的事，的确是旁观者清，可是对于仇恨，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身在其中，哪能身深受其害呢。 “这世上……最不缺受过伤的人，”叶西终于抬了头，正视夏彦的眼，“有些人经历过了就不愿意别人再受苦，还有些人则会让对方受更多的苦。我承认，我是后者。” 夏彦并没有在那里待很久，离开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叶西说的话，他每次都要回去消化一阵子。 他笑了，是苦笑。又一次被叶西打了擦边球，除了季凩的事，呵——凌默那小子应该也不知道才对，这也算收获了。 ------------ 第49章 阳光 似乎纠结的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有个规律，叶西说的故事就是符合其中的一条。 当女主角是私生女，必然会受到来自嫡生女的打压；当女主角是嫡女，就必须要有个厉害的二妈，漂亮又有心机的兄弟姐妹；当女主角是某位成功男士的妻子时，一定会出现一位自称和男主真心相爱的第三者；而当女主角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第三者时，情夫的原配，必定凶悍且强势。 再之外的，多半也就是外强中干，装出来的坚强罢了。 总之，就像故事里的陈敏之，好不容易否极，却不能泰来。 她的故事被叶西留白，所有可能发生的不发生的都是按她的思路来说，可作为局内人，不，就连局外人，这一次，都无力回天。 前些时灰蒙蒙的天空已经是晴空万里，气温回升得很快，午后一到，两三点的光景，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小区里的树多，树叶也繁盛。叶西虽然怕热，可送夏彦离开后又不想回去吹空调，就选了前排房子一楼的架空层，在牌桌前坐了下来。牌桌上镶着金属刻制的围棋棋盘，阳光整天整天照不到，触手冰凉。 叶西像以前一样，枕着双臂，眼镜折好放在一边，侧着头看水泥路上的树影。想伸出手，用指甲划刻度，想听听刺耳的声音，她也想疯狂一次，不想活得太自制太冷静。可是在阳光下的手指，再也没有透过光时的亮了。 是啊，才剪过，不能强求瞬间就长出来。 这一点就不像人，刚修剪过的脾气就可以瞬间爆发，任凭你风吹雨打，还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额头贴上棋盘，慢慢的，整个人越来越冷静。合上眼，一阵风吹过，夏天的风，吹过来就是为了降温，叶西难得会在盛夏感受到飕飕的凉意，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在一点点沉淀，从季昶到凌默，再到今天的夏彦，一路走来，她付出的实在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逃离，当然是收获过一次又一次的欺骗。 为什么一定要上那所最好的高中，为什么一年之后又会离开，为什么多年不见的老师，会向她道歉，叶西也过得压抑，也很痛苦。 可是如此，沉睡中的她，恬静安然，即使是蜷曲着、用着不舒服的姿势。 阳光还是很灿烂，马路上斑驳的树影摇晃着，一点点晕开，随太阳的西下扩散。直到影子连成一整块铺满路面，太阳也淡成了红色，已经是五六点左右了，叶西还是没有从梦中醒来。旁人看了，也只当是有人累了靠一下，因为是工作日，没多少人来往。 终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住她。 影子的主人温柔地看着娇小的叶西，缓缓弯下身，在她脸颊处落下一吻。轻柔地，似乎要吻醒自己的公主。不过那位公主并没有醒来。 是凌默下班回来，车停进车库后从出口绕到单元门，见叶西倒在公共区昏睡，才走过去吻了她。 倒不是非要让她醒，只是觉得自己被叶西冷落了，再没有亲密过，就主动献吻而已。吻过，坐了对面，等她自己回神。 如果是午睡，也该醒过来了…… 那一天夜里，凌默终于如愿以偿，再一次怀抱着叶西睡去。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能看懂彼此，凌默知道叶西最喜欢拥抱，所以，一整晚他都没有放手，也没有放手的理由。 ------------ 第50章 爆发 好像所有的事都在同一时间爆发。 若说陈敏之的突然走红是个引子，那么她的急转直下就应该是真正的开始。 破天荒的，报纸头一次比网络先一步曝出负面新闻，连日来被陈敏之轰炸的百姓终于有了新看头。 报纸上的照片很清楚。女明星打扮得很漂亮――穿得很清凉，身边立着几个男人，不是保镖一类，流里流气的，纹身图案低俗，几个人围着另一个女孩，看动作，勾肩搭背地，正欺负着中间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孩。女孩的脸新鲜，照得也模糊。 记者用语一向犀利，加上每天都有陈敏之的料可以说，她参演的电视剧还在黄金档播放。本来是看着导演的面子才安排的黄金档在记者添油加醋的形容下，成了陈秋焱花大笔钱买下来的，为了一睹陈敏之风采，电视剧赚足了收视。 可舆论不会就此罢休，网民们乐此不疲地开始人肉。首先确定报纸的照片并非合成，然后按照牵扯的人一个个来找，陈敏之就不用说了，出现的男人也被挖出了身份，一条一条挂在网上，是当地某个不知名的所谓的帮派里的混混，而那个女孩，则是和陈敏之在同一家经纪公司，是进公司不久的模特新人，叫林依依。 事情曝光之后，本就没什么好评价的陈敏之，公众形象就更差了。有些人就能做到这样，被骂得越凶，就火得越快。不过一两天，茶余饭后的笑点就集中在了陈敏之身上，反倒是林依依，逐渐以正面形象出现，年轻漂亮，身材又符合东西方审美标准，许多秀都请了她去，起点比其他同期出道的模特高了很多。 眼看着火就要熄了，陈敏之也慌了，陈秋焱就更慌了。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没时间深究夏彦送来的鉴定书，为了公司，他只得召集各大媒体的记者，开一场记者会，原想请林依依来，结果人家通告太多，不来了。 艺人是公众人物，应该是社会的正面形象。陈敏之对新人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欺负了，在网民们提供的信息，在陈敏之走红之后，抢走了后辈们不少出镜的机会。太多太多的事情指向陈敏之，记者会能不能让她翻身，还是个未知数。 记者们是怎么刁钻怎么问，林依依没来，也给了他们深究的理由。 “请问陈小姐是出于什么理由……”（问题不用问全，答案人人知道。） “请问林小姐为什么没有出席记者会，是你们不和吗？”（这是句废话。） “请问陈小姐是怎么认识那些人的……”（别指望有实话。） “请问陈小姐……” 记者们越来越兴奋，刚开始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到后来每个人都像一杆枪，嘴里突突地喷射着子弹，提出的疑问也不再拘泥于曝出的照片，从她的职业说起，问到她的假唱风波，她的演技，如何被导演‘发掘’，问她的目前的成功是否离不开金钱的浇灌…… “对以后的发展您有什么看法……” “你会作出公开道歉吗……” “经纪公司会如何处理你们的事……” “对林小姐的走红你会心有不甘吗……” 经纪人出声制止记者们偏离正轨的提问，可回归之后的问题，每一个都刺中陈敏之高傲的心脏，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旁边的陈秋焱面色不佳。 ------------ 第51章 疲惫 老道的记者一面肆意发问，一面留意着台上众人。开个记者会都要大款老爸坐镇，不过也是，摊上个不中用的女儿，也够他受了。 放在台面上的问题倒还好，散了之后，交好的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不时有嬉笑声传出。 “啪――”陈秋焱狠狠拍了桌子，冷声训斥：“你给我说清楚！那个林依依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敏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记忆里，爸爸第一次发火是因为她未婚怀孕，那时候妈妈好说歹说才压住了爸爸的火气。现在，她欺负了个新人就见了报，爸爸又生气了，陈敏之回答的声调也由于心虚而升了：“我哪知道那天有记者啊！是那个贱 人跟我抢秀嘛，我才教训她的。再说她不也没受伤啊！” 经纪人离开得早，现在就剩了他们父女俩，一个训，一个吵。 陈秋焱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陈敏之，越看越不像自己，也不像叶西。听陈敏之如此撇清之词，他就更愤怒，“你一个公众人物，像什么样子！成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流子混在一起，我要是季昶，也一辈子不可能接你进门！” 不是可怜那个叫林依依的新人，只是对自己的女儿太过失望。 最后一句话一出，陈敏之便跳了脚。不能继续顶嘴，不能狠眼瞪自己的爸爸，陈敏之摔门而去，高跟鞋打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秋焱在后头死皱着眉头。 作为一个商人，他有直觉，这些事还不算完。对方也许根本不是要对付陈敏之，也许不单单是要对付他，可能是要整个陈家的产业陪葬。 他不得不防。 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叶西或者她身边的人，也不排除是季昶做的，可动机呢，怎么说，陈敏之也都是季昶孩子的亲妈！ 陈秋焱决定先听之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哪知上午刚操心完女儿的那点破事，公司开始出问题了。 打陈敏之出道以来，她就没有要遮掩身世的意思。有钱人家的女儿进入娱乐圈会轻松很多，正面形象也会给公司带来好的收益。可惜陈敏之的事情，要说也是可大可小，但因为她认错态度恶劣，和陈秋焱的争执的几句话也被有心人细致描写了一番，当天就挂上了网。 自然而然，陈家的股价开始波动。 不是股民就不会关注股市，而股民会关注网络。网上的评论已经止不住地泛滥，同情林依依的喜欢林依依的，一个劲儿地吐陈敏之口水。 如果股市财富的缩水还不算，那么公司系统的崩溃就真的可以让陈秋焱也跟着崩溃了。 等系统修复，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大部分资料，被毁的被毁，被盗的被盗，还不知被复制了多少。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像是准备了很久的，陈秋焱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开始希望是叶西下的手。陈秋焱到底是叶西的生父，叶西的性格里多多少少继承了他的寡断，既然收下了公司，她绝对不会让大笔大笔的钱从自己手里流走。如果真的是叶西，或者说是叶西指使的，他就不担心了。 揉揉眉心，陈秋焱也陷入矛盾之中。 抽屉里还好好地放着夏彦送来的东西，不能说不相信。他自己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如果是真的，他究竟是犯了怎样的错！当年的事，他的确是有责任，如果叶西的证据是真的，他会没办法原谅自己的！ 我们就是这样，明知是错的，在错误没有放大的时候，会尽一切努力弥补，即使弥补毫无用处；明知不能弥补，在错误无法挽回的时候，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就出现了。 ------------ 第52章 无题 接连两天，媒体娱乐版面滚动播放着陈敏之的新闻采访，视频，稿件，让人感叹现如今娱乐记者的能耐之大。 事件的影响力波及了不少地区。就江城来说，凌默是拜助理小姐所赐，连日来也被迫遭受模特小姐的视觉侵蚀。不过凌默是个温柔的人，在看到丑闻的曝出，也只是微微摇头，然后继续工作。偶尔接了个电话，季凩？有点意外。 叶西住的房子没有中断报纸的订阅，当她看到一切都如她期望般走下去时，依旧没有太大的喜悦。只抽出了陈敏之的那一版，展开，放在另一沓报纸上。仔细看，全是陈敏之的新闻…… 门铃响了，推门一看，“怎么是你们？” 夏彦盯着自己刻意搜索出来的新闻，如有若无地感叹：这样就是开始了…… 季扬？他喝着罐装啤酒，直接一口啤酒喷到报纸上陈敏之的捂脸照上。 叶景元和叶夫人难得忙里偷闲，在西餐厅里品味咖啡。服务生应要求送过来财经周刊，叶景元草草翻阅，在看到陈秋焱时留意了就多看几眼。 “怎么了，出大事了？”对面的叶夫人在观赏某部电影的空余抿了口咖啡，抬眼便见丈夫神色凝重，才有此一问。 “你瞧瞧。”叶景元将手里的刊物全递了过去。 叶夫人起初是相当不以为然的，当然，看过之后，就更不以为然了。 一个常年和各类报表打交道的人，浏览的速度和质量都会高很多。不过几眼，整页的文字，前因后果，清清楚楚。 “怎么看？”叶景元适时地发问。 “谁做的，你有数了？” “是你有数才对。” 叶夫人不急于表态。陈秋焱的经营出了大事，表面上是看不出破绽，叶景元心里的疑问终点都指向一个人，他觉得妻子也是这样想的。 “不是谁的问题，是一个团队，而且，是叶西组成的团队。”一语真相。 “我希望你不要阻止。” “啊，”叶夫人一副恍悟的样子，“我——为什么要阻止？” 而后，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我受够了！” 陈敏之摔了手边可以摔的所有东西，仍不减怒气，“她林依依算个什么东西！还来跟我抢！挨了打就躲起来啊，到处说有意思吗！” “行了行了！你做事不干净连累我们兄弟，这笔帐怎么算呐。”接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混混老大的打扮。 “得了吧你，不就是要钱咯，”陈敏之说得理直气壮，“出来混的，我家里有的是钱！” “别那么早下定论，你也在这儿住了几天了，”另一个男人走上来，“看看吧大小姐——你们家，是不是遭灾了！” 一叠报纸直接打上陈敏之的脸。 在他们面前陈敏之不敢太放肆，收敛了脾气拿下脸上毛糙的纸张。她倒还不至于不识字，只是看得慢，看得越来越慌张，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呢，记者会开得很顺利啊，我爸也塞了不少钱的呀！” “哦——是么，那你看看这些！” 陈敏之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看不进去了，跌跌撞撞，一心要回家问个明白。 所有的事都会有按照该有的程序发展。网络上怎么说并不算数，水军太多，混淆视听。可就连纸质媒体，如此还算中立的媒体，在谈论到‘陈’家时，没有留情面。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还留她喝茶么，我们还有两个弟兄在别人手里，陈敏之那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 陈家的地产公司虽然有名，也不过是近几年才改了姓陈。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 第53章 暂无 “妈――妈？！” 刚进门的陈大小姐被家里的混乱惊到了。她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她的妈妈――她喊了二十多年的妈妈，泪眼婆娑地哭倒在地，嘴里控诉着她的丈夫，字眼有些不堪入耳。而她的爸爸，大概是气急了，大喘着气，坐在没有翻转的沙发上，指着妻子的手还在颤颤巍巍地抖。 一个斜眼见陈敏之进门，陈秋焱立马起了身，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起女儿的手腕，厉声质问：“是不是要蒙我一辈子！她到底是谁，还有当年的那个孩子，我终于是想回来了，是不是叶西不说，你就觉得可以瞒天过海！是不是！” “爸，你在说什么啊？”不自觉升了语调，陈敏之也是被吓到了。 “叶西？叶西！你就那么相信你那个女儿？！敏之也是你女儿啊，叶西那小妖精说什么你都信，我让你防着她你不听，现在公司撑不下去了你就来怪我，敏之她，她就是你的女儿啊！” 叶西，叶西。 陈敏之终是想起来了。那一年，她见过的，还停留在她记忆里，那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爸，家里，不，公司到底怎么了，我看到――” “别喊我爸！” 突然被打断，陈敏之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吭声。 “你来说！”陈秋焱的火气多半还是对着自己的妻子在撒。 “不相信我就不相信吧，敏之，反正这个家是毁了，吵也吵够了，你爸爸不认我也没法，咱们出去住！” 衣物像是早就理好的，陈夫人只丢了这一句话，拉起陈敏之的手就迈出了大门。 陈秋焱随手抄起一个茶杯扔了出去，杯口碰到门框就噼里啪啦碎了，似乎还不解气，他大吼了一句，“滚！永远不要回来！” 无名所以的陈敏之就这样被带走。一路上她不是没问过出了什么事，可陈夫人只哭，其余的，无可奉告。 慢慢冷静下来的陈秋焱还孤零零倒在沙发上，回过神，周围尽是碎瓷片小玻璃块，夹杂着不知是清水还是红茶的液体，唯一完整的，是放在他手边的鉴定书。 这就不是简单的复制版本的亲子鉴定了。夏彦送来的不过是导火索，现如今他拿到的，是叶西亲自送的，一共六份，不多不少，六份。 “请问，有谁可以签收一下，有快递。”大门没关，年轻的小伙子就站在门口，犹豫地问道。 “啊，来了。”那声音听上去老了不少。 穿越过一片战后般废墟，陈秋焱浑然不觉，“我来签吧，送给谁的？” “陈秋焱。” “我就是，辛苦了。”签了字，转身离去。 “抱歉――费用是到付。” “啊？”似乎有些没听清。 “那位小姐说了，这里头是你们的东西，所以……” 陈秋焱也猜到了是谁，给了钱后，第一反应是关了别墅大门，力道远不如扔茶杯时的了。 罢了，走到今天，还有什么承受不住？ 包装很是简易，里面是个册子，贴满了剪报。 翻看了几页，全是陈敏之的新闻，耐着心继续看下去，后面才有了他的。 册子制作得很用心，事态严重性，有浅见深，循序渐进。 是叶西的手法。 想到叶西，似乎回到了那天和她的相见，不过几天前而已，陈家已然是落魄了。是不是该感谢你叶西，还愿意用心来对付我这个老头子…… ------------ 第54章 五四 修复公司系统后，已经是半下午了，陈秋焱一身疲惫在老板椅上休息。前台来请示说有一位名叫叶西的女人来访，陈秋焱忙不迭请了人上来。 上一次偶遇，根本没机会看清叶西变成了什么样。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隔了一张办公桌，他也发现了，当初的女儿，长大了。记得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他说过，说觉得自家孩子长得太快。那时候叶西怎么说的，哦，对，她说，你见我一次我就长了一岁，能不快么。 陈秋焱还记得那时候叶西翻的小白眼，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可再一次相见，就是和前妻离婚了，原本应是亲密无间的父女，开始了针锋相对的一段时光。在知道了叶西买下老家村子时，他震惊之余，不是没有想过理由，可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抱了一份私心。 “我就过来给你点东西，你还是看看吧，我欣赏完你的反应就走，绝不多留。” 沉默许久，叶西才说了一句话。她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任何包装，“亲自鉴定书”几个字就那样暴露在空气里，刺痛了陈秋焱的眼睛。 “看看吧，这可不是夏彦送来的山寨货。” 见陈秋焱迟迟不动手，叶西忍不住提醒。为表诚意，还特地双手将鉴定书推至陈秋焱面前，当着他的面，翻开。 不看也得看。 细细看下去，才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这……这个……” 不存在看不懂，吞吞吐吐，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陈秋焱在表达他的不确定。 “要我的解释吗？”叶西一边问，一边扶了扶镜框。 陈秋焱没有回答，只投入地翻看其他鉴定书。一共六份，都是分开的，有叶西和自己的，陈敏之和自己的，还有她们和各自的母亲的，剩下的两份，难道…… 他从心底不愿意相信。 “是你那个没出生的可怜虫的。”叶西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径自说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陈秋焱虚高的声音出卖了他。 “不会？没听说过一切皆有可能么？”叶西挑出让陈秋焱疑惑的两份鉴定书，打定注意要说个透彻。“看到了？看清楚了，我不是说日期。很明显，那孩子是你新老婆的，毕竟长她肚子里呢，可是，再看这个，”她指了指另外一份的数据，“你和那个死胎，染色体居然没有一对是相同的，还不懂么？”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说这些？” 起初不论如何震惊震怒都过去了，陈秋焱冷静下来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一团疑惑。 “因为我希望你们离婚，啊，”叶西顿了顿，“是你和我妈，我希望你们离婚。” 她说得轻巧，也很随意。 …… 再后来的对话，陈秋焱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 叶西的话，对陈秋焱来说，如洪水猛兽，早已淹没了他。 既然被浸在水里，又怎么会听得见岸上的人呼喊的声音呢……他陈秋焱也甘愿被溺在水里就是了，只不过，叶西却不是肯驻足的人，看够了陈秋焱挣扎的样子，她早早便离去了。 有哪个孩子会希望父母离婚呢？ 叶西也没有说违心的话。看得多了，感触了就多了而已。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55章 五五 婚姻不是恋爱，两个人结了婚，就是对彼此有了责任。既然不想负责了，我也不会说你有错，谈到爱，就不会有错。 在初中的时候，听过一句话，说喜欢是一种感觉而爱是一种责任。当时真心如醍醐灌顶，继而疯狂膜拜。再后来喜欢上了迟子建的文字，她说，情人间因爱产生责任，而亲人间因责任产生爱。叶西以前总说自己很懂事、很早就懂事，现在发现，说这样的话本就是不懂事的行为。 如果分开了可以过得更好，又何必非要在一起呢？ 不知道是谁最先说，地球不会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止转动，所以一个人离了谁都可以过活。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把没有联系的两个命题扯到一起说，若说地球那一天不转了，不公转了，那一定是因为太阳没了，所以一个人不是离了谁都可以活下去的，不过是因为离开的不是那个人而已。 叶西觉得，妈妈的“那个人”不是陈秋焱。 叶夫人的再嫁速度也说明了这个道理。 叶西本就姓叶，因为陈秋焱根本就是入赘的。至于叶西的更名，完全是她在看了“金羊毛”后有感而发，又赶上父母离婚，干脆就改了。 很多人就说了，既然将就着能过，就过下去呗。可陈秋焱不愿再过下去了。如果是和平离婚，签了协议，那也就算了。偏偏惹出了那么多事还不自知。 叶家是书香门第，叶西外婆的母家虽已退出舞台，可祖辈其他的人都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叶西瘸着一条腿，艰难地，自己一个人走去医院的时候，他们终于怒了。 谈及恨，叶西不恨的，她没道理去恨任何人。 即使受伤，不论是身上的，还是心理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确实会把一些伤口紧紧锁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深你的痛苦，可，伤过了，也就那么回事，不值得的。 邹迦南终于是进了法院。他那个人，性格好脾气顺，跟什么人都谈得来。本可以打个电话说一声的，邹迦南还是特地搭了车来写字楼跟凌默说了工作的事。凌默也好说话，既然人各有志，也不强留。嘉西的职位还给他留着，两个人还是朋友。 朋友间的聊天离不开共同的话题，凌默和邹迦南的话题，则离不开叶西。 以前也说过的，叶西和邹迦南曾经是同学，而叶西考上那所著名的高中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凌默也是高中的时候和叶西做过小半年同学，而后一拍即合创建了嘉西，此后一帆风顺。 说到叶西，“你们俩住一块啊？” “嗯啊，有问题么？” “没，怎么会――”邹迦南蹙眉，“就那个，萧琪，还是我们的学长呐，高我两届。” 这个凌默还真没听叶西提过，“那是她的事情，我不干涉的。” 凌默说的也是实话，毕竟萧琪是叶西找来帮夏彦的，确实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我们那个高中，出了名的难考。”邹迦南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凌默眼神示意他说下去，甚至放下了手边的文件。 “那年考试改革，要求平衡发展。第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叶西她根本就很排斥体育。可要考上区一中，体育必须得是满分，当然我不排除作弊，以她的文化课成绩，校长肯定不会放弃她的升学机会。啊，忘了说了，我和她，初中也是校友的。” 说着说着，邹迦南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 “考试之前会有大量的训练，就算是最后考试的时候校长帮忙打招呼，训练也逃不过去。” “你想说什么？”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56章 五六 邹迦南笑了，“后来我问过她，为什么一心要上区一中。她说，是为了一个人。”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我和她是朋友，和你也是朋友。见过萧琪之后我就明白了，她是为了萧琪才考的高中，不惜毁自己一条腿也要考。” 凌默抿紧了唇，只盯着邹迦南。后者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什么叫造化弄人……我们的高一，是新校区的第一批学生，萧琪当时已经高三了，不会和我们在同一个校区出现。现在我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可说到底，我拿她当亲妹妹看，如果你有意，请对她好。” 如果爱，请深爱。 邹迦南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凌默记起了叶西在酒店无意识中说的话。她说过，当初是有机会不走的。如果她是为了萧琪而留下，他也不可能会与叶西相遇，所以，某种程度上，一要感谢萧琪，二来，还得感谢叶顗晨没有娶走叶西。 至于叶西的腿伤，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和萧琪有关，更多的，他询问过医生，也就是叶西的伯伯爷爷们，得到的答案是从高处跌落所致。他凌默是喜欢叶西，是爱着叶西，那么，只要她不离，我定不弃！ 下班回家，凌默的心情是轻松而畅快的。在江城打拼的这些年，他赢得了不止是信誉和金钱。不是没有能力搬离叶西名下的公寓，是凌默自己不愿意。住在叶西的房子里，虽然叶西并不拿它当个家，凌默就是私心里觉得会离叶西更近一些，因为叶西留了不少以前的东西在书房里，凌默偶尔进去找本书看，然后就是打扫。 回到家，门当然是自己开的，走过玄关，叶西正在客厅里整理东西。 凌默一点都不着急，完全没有前几年的慌张。 “我把晚上要用的菜都放餐桌上了，你点点看。我还有事要忙。”忙着清点地板上的各种瓜果蔬菜。 “那你也别跪着了，腿也没好小心站不住。”凌默出声提醒叶西，脱了外套随意搭在沙发上，系了围裙，准备晚餐。 叶西没理他，起了身穿过落地窗走向阳台，手里提着几条鲫鱼，也不知是死是活。凌默勾了勾嘴角，瞥了眼摊在地板上分好类的各类蔬菜，没做声，转身进了厨房。 结果晚餐，叶西自己选择做一名素食者，一桌子白菜萝卜。凌默有些发愁，心里想着到了半夜，这小妮子会不会把自己摇起来给她加餐。不过叶西好像不在意，也对，菜是她自己选的。 “你应该没出门吧今天，白天的时候小木问我你在不在家，他送来的？”夹了一筷子菜叶，凌默有些不自然地问坐自己对面的叶西。 “他和他爸一起过来的，”叶西咬了下筷子，“大概是季昶带小木先去见了我妈吧，捎来一堆东西，喏，我理了一下午。” 一下午的成果还是有的。夏天炎热，冰箱是够大，但为了能保持新鲜，放进去的蔬菜绝对不能过水洗干净，否则烂得更快。这就需要叶西将每一棵叶子菜择清白，有些只需要除了最外层的黄叶子，泥土多的就得一匹一匹叶子撇下来，抖掉土后装起来。还有活的鱼，得另外用盆子养起来。 叶西看上去不像是会做家事的人，在凌默的理解里，可能是因为是她妈妈给的，也许是因为由季昶送来的。 “原来小木是为这个……阿姨怎么，那天在老家的时候怎么没给你？”凌默觉得这是个bug。 “那是我妈妈的二舅，每次回去就像回娘家，”见凌默露出不解的表情，叶西继续解释，“就是，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完了还要带一堆东西走，可我二舅爷爷还怕我妈拿得不够多。” ------------ 第57章 见面 凌默了然。那天叶西离开得早，主要也是为了避免尴尬，他从夏彦那里知道叶西的父母还留在江城没走，却不知道季昶也来了。 会不会来一场腥风血雨？ 没人能给出答案。 收拾了碗筷地板，两人再洗个澡，九点，说早不早。叶西最近容易疲累，就抽了本书，窝在空调被里草草看着。凌默穿了睡衣进来，头发上还滴着水，打湿了他的肩。 “你也不怕生病，头不痛么？”叶西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了凌默，说的是凌默洗了头却不吹干的习惯。 凌默扬手，手里的毛巾与他的风格很不相称。 “那个，是我的擦头巾吧……” “没错啊，帮我擦吧！”凌默把毛巾随意往脖子上一搭，凑近叶西。 闻言，叶西动手了。 先前看的书扔在一边，双手开动，抓住毛巾的两端，缠了一道，将凌默和自己的距离拉得更近。 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如果不是顾着自己身上还凉着，凌默肯定会拥吻叶西的。 叶西没有不适的自觉，空出一只手绕到凌默的颈后，轻轻扯过毛巾，打开，然后按在凌默的头发上。 “……我开玩笑的。”凌默想阻止叶西胡乱的动作。 “我当真了。” 叶西的声音低了下去，双手从半干的毛巾滑落，敛了眸。 看着叶西无意识的低落，凌默只觉着心里闷闷的疼痛和后悔。唯一能做的，就是顶着头上的毛巾，拥叶西入怀。好在叶西很配合，贴着凌默的胸膛没有动。 凌默低头，吻上叶西的发顶，神色忧郁。 叶西同往常一样，紧紧抱着凌默寻求安全感。感受着男性的唇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然后轻咬着自己的，寂静的舔吻。 “休息吧。” “好……” 季昶的到来没有惊动当地任何人。除了必要的收购，另外一件必须做的事，就是了结。 他先前就得到消息，知道叶西的母亲和继父没有搭回程的飞机，选择住在了某个酒店里。到达的第二天，季昶就领了儿子逐个拜访。叶西说得没错，叶母从小镇带回了不少菜，可是她也没地方处理，见季昶来了，就一股脑儿全给了他让他送去叶西那里。 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便是让叶夫人不再对季凩存有偏见了。季昶终于坦白了一切，尽管芥蒂还有那么一点儿，总归是拿季凩当自己外孙看了。只是这世界也太疯狂了，自己也不过四十出头没几年，就有了个大孙子！ 下一站是去找叶西。 季昶不好出面，所以季凩就打了电话，问凌默叶西在家不在家。得到确定的回答，季凩带路，叶西果真一副要出门的装扮。 想想看，从确认季凩的存在到如今，也有六年的时间了，时间将眼前的男人打磨得更加成熟一步步接近完美的标准。叶西不是没有考虑过嫁给他，哪怕是无爱的婚姻，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季凩。 季昶是个冷心的人，不轻易付出感情。叶西也有顾虑，她懂，像季昶这样的人，爱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到时候离婚也不容易。 他们爷俩开的季扬的车，很轻巧的那种smart，叶西抽搐了。被喊下来当搬运工才知道季昶也是满头黑线。 ------------ 第58章 噩梦 “我想吃冰淇淋。”季凩提着一袋萝卜，吭哧吭哧的。叶西想起来上次他买了一堆，就同意了。季昶是不管儿子这些事的，就没说话。 “陈敏之和她妈搬出来了，在一个宾馆里住着。”在沙发上坐定后，季昶不咸不淡地开口。 “所以呢？”叶西侧目，回答的语气像空调里吹出的风。 “不用问我，只做些过程给我妈看就行了。” “伯母的执念还真带劲。” 叶西说的季昶的母亲，那个忍受了丈夫半辈子的女人。 “她怎么不来看戏呢？一个人在家不寂寞么？” “还不到时候。” 是啊，还不到时候。 如今陈夫人，还只是从陈家走出来了。不过，一只脚迈出陈家的门，下一步就会踏入噩梦。 “陈敏之不是陈秋焱的女儿，”叶西斟酌着说，“我一直都没有跟你们提过。还有当年，被我弄掉的死胎，也不是。” “你说什么？！” 季昶难得失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冷眼盯着叶西。周遭气压瞬间降低。 叶西却安稳地坐了下来，手里的水杯搁在茶几上，哼了一声，才说道：“是不是觉得我欺骗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利用了你们？” 一时间，季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问过自己的，很多次很多次。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却要被栓在一起，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叶西苦笑，“我决定放弃了，然后向你坦白。你不需要理解你妈妈的痛苦，结局天定，怎么样？” 那年的夏天，那年的午后，还是少女的叶西说出了自己的报复大计，已接手家业的季昶迫于母亲的压力同意。早些年，父亲的花心伤透了母亲，父亲死后，母亲开始发了疯似的，把父亲的情人一个个毁掉。而刚刚嫁给陈秋焱的女人更是横亘在母亲心中的一根刺，叶西说，那女人毁了她的家，所以希望可以借助季家达成目的。 所以有了季凩。 季老夫人对季凩很是疼爱，因为她总觉得季凩是个筹码，也是她解脱的证明。 如果今天，叶西没说谎，“陈敏之应该姓季么，是我爸的孩子？” 季昶是无所谓生下季凩的人是否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毕竟季凩血缘上的母本是叶西。 “她是个孤儿。”既然是坦白，就白个彻底。 “我觉得一夕间，我长大了，”叹口气，“她不是你的妹妹，只是她养母找来充数的孤儿。我恨她？我不恨她，说开了，就是嫉妒心作祟了，当年太多事情纠缠在一起，我的，你的，我母亲的，伯母的那一份我自认做得够多，其他的事情我会放任不管，也不会再也有其他人去管。空壳子公司你要就拿走，只希望……算了，大局还是等伯母来主持。” 叶西的意思，打个比方，就是将人绑了扔下悬崖，半途觉得这不妥，所以拉住了绳子，缠在了一边的木桩上。运气好，那人踮脚就是平地，运气差，底下就是深渊。 季昶的出现，到底是为的什么，又为什么要戴上戒指。叶西不敢去探问答案，只能以所谓的真相，堵住季昶。 ------------ 第59章 久远 出了门，下一站，季昶去了陈秋焱的家。 其实已经不算是个家了，上午都砸了半壁江山了。 季昶说：“我个人觉得，应该带季凩来看看您。” 陈秋焱说：“他是我什么人？” “是你的外孙。” “可生下他的人，不是我的孩子。” 止不住的苍老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大厅。 “季凩的母亲，是你唯一的女儿。”季昶说得直接。 陈秋焱猛然抬头，凝视着男子身旁的男孩，深深看过去，“是吗……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 “你好。”季凩从不承认他还有第二个外公，他的外公，应该是那个疼爱他的叶景元。 陈秋焱终是笑了，也哭了，不停地说着“好”，还说，说季凩的性子像她。 她是谁，三人心知肚明。 这是唯一的一次。季昶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儿子，结束了。 陈家的衰败速度惊人。 在不起眼的角落，不经意间，彻底消失了光芒。 叶西没必要归还房子，就是凌默住的那一套。却将那辆天籁还了回去。陈秋焱的公司还在，只是被冠了别人的姓；别墅也还在，卖了而已。 很小的时候，叶西问过父亲，爸爸以后的梦想。 那时候陈秋焱说，等你长大了，我就回老家去，盖个房子，住进去。 一切成了真。 叶西站在落地窗前，在心里，向她的父亲道别。 播了号，“李黎。帮我弄一辆轮椅。” 良久，电话那头轻声说，“好。” 人生最难得的是放过自己，最难的，是让媒体放过你。 媒体挖不出陈秋焱倒台的真相，查不出叶西壬与他的真实关系，视线就盯着陈敏之不放。不管怎么说，陈敏之还是公众人物。只要她一天不隐退，就每一天都是新闻。 对于陈秋焱的退场，叶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懂了，幸福在身边了，何必纠结于从前呢。 叶西叫了夏彦，让他准备着过户的事。 其实也不算过户，不能叫过户。当年的大片土地，如今也不过单价几百。叶西的意思是全部相送，夏彦却不肯。 夏彦想着的，是叶西将鉴定书交给他时说的话。她说，一周之后所有的事都会赶场子般上演，你做或者不做，都会发生的。夏彦承认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少爷，不懂叶西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也关注着陈家的动向，却不曾想过，会这样收场。 季昶抵达的消息还是季扬说了他才知道的。夏彦以为会发生不得了的事，结果，结果并没有在任何媒体的口中留下任何结果。也是因为没有结果，季扬才又出现，对叶西的做法埋怨不已。 面对盖章签字的叶西，夏彦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因为他说了谎话，一个不需要被圆场的谎话。 自古，最先富裕的都是港口。当叶西带夏彦去了那个村子，夏彦就盘算过村子的价值。临近的小镇原先就是港口，比城市还繁荣。那是个相当大的村子，村口有个简易的山庄，根本不足以吸引游客。可如果能够开发出村子，带动周边经济，夏彦脑子里飞速旋转的就是这些了。 当时，叶西问过相似的问题，夏彦却一口否定了它的价值。 ------------ 第60章 塞壬 还有机会向叶西说明么？ 没有了，不论到底是块风水宝地还是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叶西边角都不放过地全部冠上了他夏彦的名字。 还有先前作秀似的让给陈秋焱的那一块，陈秋焱离开后，一份证明文件也如期而至。果真如叶西所说，只要夏彦想要，陈秋焱一定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终于都结束了。” 出来后，叶西说的第一句话。 艳阳高照。 “你以后去哪边工作？”夏彦不会蠢到去质问叶西土地的事，转了弯问她未来的打算。 叶西回头望他，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我是设计师啊，自由职业。” “设计师？真的？”一连两个问号，因为夏彦从未想过叶西真的是设计师。 叶西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滴，天气的确是炎热。 然后，夏彦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戴在中指，钻石的光芒直直刺中夏彦的心脏，“你……” “我叫叶西壬，你们都总是叶西叶西的，忘了吧？” “西壬，我没忘啊，”夏彦咀嚼着名字，“siren，siren，希腊传说？” “中文多半音译为塞壬。”叶西补充了下句。 “你担得起，妖冶而危险的女人。” 叶西摇摇头，“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我还得去别的地方，你以后也有得忙，”顿了顿，“度假村开业后，别忘了给我张贵宾卡。” 等夏彦回过神，叶西早拦了的士走了。 原来，叶西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对，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就是siren，海妖。 海妖，如同她设计的作品，轻易就能蛊惑人心。 陈敏之不知从哪里晓得季昶的消息，戴了墨镜制造一场偶遇。 那时候季昶手边还有个儿子。 不论陈敏之是不是走投无路，她都一定会来找季昶的，因为她还抱有幻想。 记者根本不放过她，不会靠近，却一直跟着她，潜伏在她身边各处，看到什么回去就凭空想象着写出新闻。 先是两个男人，疯疯癫癫，口齿不清地找上门。 她和母亲匆匆搬离别墅，窝在一个宾馆里，母亲不愿开口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敏之又饱受催债之苦，她自己存款也不多了，四面楚歌。 那两个男人她记得，是一遭难的好友向她借的，说是要去给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些教训，哪知一去不返。罪名自然就被安在了陈敏之头上，百口莫辩。 偏偏记者还在附近。 男人的疯言疯语指控着她私生活的糜烂，即使记者们发现那两男人神色不对劲也不出头，只网络上突然就出现了他们纠缠的视频。 后来武装一番上街采购粮食，迎面撞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女人嘴里喃喃自语着，“救我，救我。” 看清了面目，正是那位“好友”。 两个女人当街就吵起来了，乱糟糟的女人看上去精神恍惚，胡搅蛮缠一通，竟然自己跑到马路中央―― “啊――！” 陈敏之尖叫了。 那女人也死了。 那片红色，叫她想起了刚来江城的那一年夏天，母亲也是这样，弟弟说没就没了…… 没几天，找麻烦的两个男人的尸体也被发现了，正漂浮在江面上。 陈敏之又闹起了满城风雨。 她受不了了！ 她要求季昶带她走，所以，“季昶，季昶，看在我――辛辛苦苦生下了木木的份儿上，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你娶我了，再也不妄想了，只要能离开！” ------------ 第61章 说书 陈敏之很激动，也很紧张。断断续续的话，季家父子静静地听完了。却没有任何表示。 “伯母不是很喜欢木木的吗，我不求了我不求了，带我走，季昶，季昶……”说到最后，她只能不停地喊男人的名字。 可季昶，只说了一句：“你自己有腿，我拉不走你。” 季凩一言不发，等父亲打发了眼前的疯女人，才目不斜视地跟着离开。 那天夜里，陈敏之依旧没能从母亲的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一直找她要钱的黑帮大哥，突然偃旗息鼓，如蒸发了般。 然后，一个陌生的人给了她一条信息，请她一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敏之已经失去所有，练就壮胆，也不再乔装了，准时守候在短信通知的咖啡厅里。服务生很淡定地送了一杯牛奶过来。 没过几分钟，叶西坐在了她对面。 给陈敏之发信息的人，是叶西。她就像是做着最后的告别，想见的不想见的，叶西都来了一次郑重的会面。 两人本就是不相识，也从未正面交锋过，陈敏之倒也不急，却等不到对方介绍自己。 “还记得张燃吗？”这是叶西的第一句话。 “不认识。”陈敏之给了最真实的反应。 叶西轻笑，“也对，他是我同学，你怎么会认识呢。” “还是说清楚的好，你到底是谁！”陈敏之沉不住气了。 “你可以叫我siren。暂时，我还是你妹妹。” “你是叶——” “不要说出来，”叶西立刻打断她，“我早改了名字了。今天来，只是要给你讲一段故事而已。” 陈敏之死死瞪着她，叶西心里明白，她是想到了当年，她的妈妈因自己流产的事了。 不过叶西不在意，只要她肯听，我就愿意说。 “你借陈秋焱的手，送给我一本书。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我痴迷大和文明，竟然送了一本大和之道。上面，你的名字，我没有擦掉，一直都没有。” 书就躺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陈敏之一点印象终于在自己的字迹里苏醒。 “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带着它，”叶西就像个说书人，“上了高中，认识了张燃。他对我很好，超越了同学间的情谊，我要什么他都会不辞辛苦给我弄来。我的家破了，可没过多久，我的感情也破了。虽然我上哪所高中不是为了张燃，可他却是为了一个女孩，可惜啊，我不是那个女孩。他对我的好，像是在切蓑衣黄瓜，从头切到尾，小心翼翼，然后一节节拉开，终有到尽头的时候。 他不再理我，却会盯着我的书架发呆。准确地说，是顶着某本书。 其实，你也是无辜的，你也不记得张燃是哪好人物了吧。没几天前我还看见他了，很萧条的一个人啊，就这样被你遗弃了，可我曾经，竟然还拿他当了宝。” 叶西的叙述过程很平淡，一如她的歌声，不会咬错任何一个字的音，但就是没有一点感情在里头。 听得陈敏之云里雾里，“你说的人，是我？” ------------ 第62章 结束 “我不知道张燃从哪晓得我和你的关系，所以就想通过我去认识你，可我成了废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爱你。” “那种蠢人。”这是陈敏之的评价。 “我确实不应该针对你。但是，”叶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太不公平了。” 每次，叶西开始讲究‘公平’，听的人，回去一定做噩梦。 好在，陈敏之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点烂谷子的事。 然后，陈敏之知道了——她只是母亲用来留住父亲的棋子，这么说也不对，她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父亲也不是她的父亲。那个弟弟，被迫小产的弟弟，是母亲掩饰出墙的手段。她视为筹码的木木，不是她的孩子。 “对于我喜欢大和文明的这件事，你知道得太早了，所以你忘了。一般人看到小木的名字，都会问一句，这是什么字啊，你怎么就不会去查查字典呢？” 季凩，季凩，凩为寒风，而非树人，是日本汉字。 看陈敏之呆呆坐在软椅上，目光涣散。叶西叹息一声，留下小费，静静退场。 这是又了结了一件事。 如此一来，就，是时候告别了 。 叶西突然地就懂了，为什么季老夫人那么恨那女人却不肯过来亲眼见证敌人的消亡，如同她自己，没有做到最后，看着陈敏之茫然的表情，就仿佛嘲笑自己太年轻太幼稚。 如果说敌人是一面墙，家人也是一面墙，两道墙平行，叶西壬和季老夫人就都是站在滑板上的人，每一次对敌人动手，自己就会因为反作用力退回来，退到属于家的那一边，我们都是这样，来回于两道墙之间。只是如今，叶西给了敌人最后一击，墙塌了，也让叶西回不去家了。而季老夫人，则是一直站在幕后，以前不出来，现在对面的墙没了，就更不会出来了。 其实不管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叶西都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是小木。陈敏之以小木为后盾为所欲为，自己又何尝不是拿他当筹码。难得季老夫人疼他，他又肯亲近自己，叶西再看看自己修好型的双手，想着曾经她也造过孽，这么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谁又说得清楚。 本来还以为可以轰轰烈烈，却不想是如此，平平淡淡。 回头看，夏彦表示同她交好是为了什么，凌默兢兢业业是为了什么，季昶冷漠无情是为了什么，还有叶顗晨，又是为了什么。 抬头，天空晴朗，驱散一切阴霾。不禁想，若是季昶爱上了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小木很聪明叶西不担心，季昶那么冷心冷情的人，呵，想歪了……不过手上的戒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换个位置戴它。 叶景元接到短信时他老婆也在旁边，看了内容之后叶夫人神色黯淡。 “去吗？” “去，没理由不去的。” 很多人都收到了信息，凌默早看出了问题，叶西情绪低落，对他也顺着，越相处就越能看出问题。 ------------ 第63章 离开了 叶西订的是午餐，在周末，社区酒店的一个包厢，非常大的一张圆桌，很有点最后一餐的意思。也不算临时起意，是早有此打算。 桌上的人彼此都认识，也许不太熟但至少都知道名字或者是他们跟叶西的关系。萧琪和苏明玮他们坐在一起，季扬季昶还有夏彦凑一起，邹迦南也来了，都是或多或少和陈家和嘉西有关系的人，不分上座客座，大家心里都隐隐约约有想法了。 菜式多样，照顾着出席的每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季昶并没有安排儿子坐她旁边，叶西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是不是要走？”邹迦南在桌下偷偷问叶西。 叶西恍了一下，“下午的飞机，我爸给我找了个闲差，挺好的。”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安慰自己也安慰身边的朋友。 好多年没见的朋友，肯因为她一句话，风尘仆仆赶来，帮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甚至可能赔上自己作为律师的信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和邹迦南一样，会帮她会照顾她，不论结局如何。 叶西不是没爱过，只是到现在，她觉得生活才是重要的。 以后可能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没有顾虑没有压力，即使做个老姑娘，还好，有儿子相伴。想到这里，第一次，她拍拍邹迦南的肩，“又不是不回来了，有空我就回来度假的，到时候找你玩你可别说没空啊！” “那必须啊小妹！”邹迦南又回到了那个开朗的他。 “给你的。”叶西手里拿着个小巧的西点盒子。 “？” “我还记得你说过喜欢仟禾的蛋糕，我们小区门口就有，就买一个送你。” 相视一笑，不需要多少话，多年的朋友，感觉不错。 叶西没有留太久，也没有过多的行李，简简单单，来时一台电脑，走后还是一台电脑。她没有跟凌默打招呼，吃过饭进了叶景元的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扬和夏彦不可能走，邹迦南就和他们最后才出饭店。凌默在大堂，见他们出来，干脆就四人行。 叶西的航班很早，季昶和他们同一班飞机，都是商务舱。 凌默回到家，一切如旧，除了被叶西带走的笔记本，其余都没有改变。 从老家带回来的各种蔬菜还躺在厨房旁边的架子上，小孩子念念不忘的草鱼也还养在阳台上没动过，冰箱里也还留着没吃完的冰淇淋。衣架上叶西的睡衣和外套半干不湿，暴露在阳光下，似乎证明着房子里出现过女主人。 可凌默知道，可以牵动他思绪的那个人，离开了，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个城市。叶西的一切还保留着原样没有变过，她的心思也没有变过，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对她的意思，所以才用嘉西把自己困在这里走不开的么...... 不需要的，不需要这样做的，叶西......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从来都不辜负的，不是吗？ 凌默有些颓唐，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久久没有动作。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64章 回去 “你好，可以和你换个座位吗？” 林云是第一次坐在头等舱，老板给的福利。旁边座位上的是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精灵般长相，衣服和凉鞋上的logo她不认识。男孩比她早一些上的飞机，那么，这个正询问自己的女人，应该就是男孩的姐姐吧，“啊，可以啊，等等啊，我先清理一下。”林云点了些东西，一半一半，在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我座位在那边。”叶西指了指前几排的靠走道的空位。 林云伸长了脖子望过去，那旁边坐着个男人。 那也比对着个淡漠的孩子好，林云想着。 捧着各式点心朝着那边走，回头一瞥，那男孩一头扎进女人怀里。果然是一家人么？ 男孩自然是季凩无疑，至于为什么他和他老爸没坐一块儿，当然是为了给老爸机会，不过，叶西来陪自己，也相当不错啊！ 回程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选择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其实是很累的，小孩子精力旺盛，可对于中午吃多了的季凩来说，他只想休息，靠着母亲的怀抱里休息。 叶西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百感交集。 林云过去之后，一个侧眼让她不由得正视身边的男人。 她认得他，在财经杂志上，算不得新秀的年轻男子，季昶。 “你好。”林云发颤地向他打招呼。 男人侧目，“你好。” 说罢，利落地起身。 走到叶西在地方，抱起季凩就回来了。把儿子放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停留，迈开长腿，直接坐上了叶西旁边的座位。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有事？”叶西终于先一步问出了口。 季昶打量着她，“我们，结婚吧。” 赫赫有名的叶氏集团在这一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员工。 大家只听说办公室里来了位闲人，却都没有见过。 叶顗晨的助理是知道实情的，她在几年里一直不间断听说了叶西壬这个人，虽然多半时候仅仅是个名字，可就是自己老板和老板的爸爸会经常吩咐自己给叶西壬的户头上打钱，最后却都亲自去，让她不由得对叶西壬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柔弱女人。 被安排在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享受着金领的待遇。她也从老板的朋友那里了解过一些事情，知道叶西壬是叶家的小姐，以前在法国念书。 可从不晓得，简单的一个读书而已，还能念出一身毛病。 看她娴熟的姿势，看来是久坐轮椅的人。可惜了，助理小姐在心里感叹。 的确是个闲差。 叶西环视着新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有最喜欢的落地窗，还有柔软的沙发和抽屉柜。 “我们，结婚吧。” 不知怎的，闲下来时，就会想起季昶的话。 叶西有些烦躁。 她还想不到婚姻这方面。可是既然季昶提出来了，她没道理不认真思考，不为了自己，是为了季凩。 叶西找李黎要来了轮椅，是原来她用过的那个，经历了一些事，她有点排斥行走了，更确切地说，是在逃避。 所以她听了叶景元的建议，做了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需要做的，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然后拿薪水。叶西的本职工作是设计师，她不像一般的设计师那样要被圈定在特定的地方，只灵感来了涂鸦几笔，交了稿件就行。 ------------ 第65章 婚礼 经历的事情多了，感触自然就多了，那些都不是虚的东西，是真切的，从内心往外散发的情感。 以前一直不理解，什么叫用感情去弹奏一首曲子。时至今日，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有感情，体现在演奏人的各种停顿和连贯上，好比自己，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作品的形状和色彩上。 只要一想到嫁给季昶，叶西的心里还是有抑制不住的雀跃的。 然后，止不住的幸福感。 并不是因为嫁给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是因为安定。 可这样的安定太虚幻，叶西也会害怕，不然她也不会坐在轮椅上不愿意起来。 婚礼并不很隆重。 季老夫人很喜欢叶西，其中的关窍没有任何外人知道。有人看见季老夫人亲自挑选珠宝送给身边的年轻女人，只没想到，季昶居然毫无异议地接受了婚事的安排，他儿子似乎也不反对。就有心人的观察，他们俩相处得很好。 众多富家小姐们咬碎了手帕子也只能承认了。 作为叶家人，叶顗晨也不得不参加婚礼。 他看着一身素白婚纱的叶西，眼里看不出情绪，因为他已经沉浸在了回忆里。 那是她刚刚从医院出来，而自己，被父亲要求照顾她。 叶顗晨住在自己的别墅里，所以，那段时间，他们住在一起。 他还记得因为不适应下车后还有个人跟着，一路走在叶西前面，惹得她在后头喊他。其实他们俩并不熟，虽然在一个户口本上。 第一次知道淡漠的女孩也会用委屈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走慢点不行吗？” 叶顗晨很难忘记叶西那时候的形象。脚上踏着从医院捞回来的纸拖鞋，拉杆的箱子空空地跟在她身边，叶西很单薄，他也是上前牵过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根本就没吃过苦。 叶西说她饿了，眼神无辜。 后来叶顗晨问过她，为什么非要到了别墅才提起吃饭的事。叶西笑了，她回答得很干脆，说是第一次来，又要借住陌生的别墅，没有点储备粮，总觉着要是哪天吵架了，打仗了，怎么办？ 所以说叶西的脑袋，不能当个正常的脑袋使，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天马行空，想到一出是一出。 相处的那些天，说起来以前也不是没住过同一个屋檐下，叶西是个什么性子，叶顗晨也是早就知道的，哪里吵得起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用叶西的话说，就是陌生人的相处是最容易的，不过是两个人而已，都愿意放下自己的小性子小心对待对方。 所以，叶顗晨根本没有机会欣赏到口齿伶俐的叶西。也因为了解不多，他心底里认为叶西是个冷静自制的人，却不想，叶西可以冷静地拒绝父亲的提议，转身利落地嫁给了季昶。 叶顗晨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在婚礼前一天，他拦下叶西，冷着一张脸问她，为什么决定得如此糊涂。 “所有自以为是的爱，不过是伤害的借口。” 白色婚纱缓缓走来，叶顗晨盯着叶西的眼睛，懂了她说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季凩的身世，只是无法将强大的妹妹和当初单纯的人重合，记忆里的叶西，能笑能哭，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辨不出喜怒，让人看着心惊。 叶西和他的继母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极端。只除了一点，对无用处物品的处理。 ------------ 第66章 顗晨 叶家本就是住的别墅，空房间很多，佣人更多。继母的到来让叶顗晨发现别墅其实还可以更大。有点像毫无保护措施的计算机突然安装了清理软件，他的继母，扔掉了房子里几乎一半的东西。 虽然只是些陈年旧物，也难为她一个个搜罗出来处理掉。 回望叶西，他名义上的妹妹，甚至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她空着一双手进入他的生活，穿着双简陋的拖鞋随他穿梭在奢侈品店里丝毫不觉不妥。只焕然一新时，也随手扔掉了先前的衣物，毫无留恋之情。 和她的母亲一样。 有时候，叶顗晨也会这样想，叶西什么时候会丢下她的儿子和她的丈夫，然后是她的家庭。他有预感叶西会离开，只是没想过原来离别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季凩出生的那年冬天，叶西一席皮草大衣，裹着就上飞机了。 那天叶顗晨也去了机场。他是知道叶西的大衣下面穿了多少衣服的，可就是，还看着那么单薄。父亲曾经当着自己的面感叹过叶西心思的复杂。 只同住的那段时间，他偶然一次回家，听见了她和一个中年女人的争吵。 “叶西壬？没想到换汤不换药，竟然还真的是你？！”还没进屋，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就从大门里头传出来，叶西是不会用尖锐跟任何人说话。叶顗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因子就等着，到底是要等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听见了叶西的声音，他突然就满足了。 “你们要庆幸我真的是我，还是我。” 叶西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叶顗晨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将那句话的语气听了个实在。 “好几年你都没回来，前面那房子的物业费可都是我交的，你现在回来了，条件又好，是不是要帮我儿子——” “好说，我马上还给钱你就是。” “呃，我不是、不是——” 叶西接话茬接得快，听上去那女人是被噎了下。 “你们请坐，她才出院的……”这声音他记得，是家里的钟点工。 “坐哪里？！别脏了你们老板家里的地板和沙发，我看着就心疼！”出声的叶西语气极为轻蔑，叶顗晨推开门，看着她配合着下垂的眼睛，竟然是俯视的感觉，这，才是叶西吗，一个锦衣玉食为人刻薄的大小姐？ 不是不知道她曾经也无限风光，只是相处几天，她温婉的样子太过深入人心。 站在老土女人身边的男孩很高也很瘦，努力想要调解叶西和女人僵硬的气氛，甚至无视了刚进门的叶顗晨。 “姐——” “别——”叶西倒是看了眼进门的人，“我一独生女，哪来的弟弟。” “我想的就是，一家人……” “鬼跟你一家！”叶西这一次打断得很干脆。 只是惹火了一边的土女人。叶顗晨也乐得看热闹，没有搭腔，任凭俩陌生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和自己的妹妹吵架。 “我叶家认你是看得起你，那杂碎我们还没有让她入族谱，你别不识好歹！” 叶顗晨好笑地看着女人努力维持形象，他不好说出来，说那女人是个土气贵族。但叶西是什么人，族谱算是她的逆鳞，果然，“入族谱是有得钱还是有得权呐，穷不拉几的山角旮旯，她一瘪三儿都不在意，本小姐又怎么会稀罕？你看看你的样子——我们是一家人？也对，我的确知道你的心思。” ------------ 第67章 病痛 “怎么了，你妈要是生得出儿子，像我一样，会有那个下场吗？”女人估计是疯了，开始口不择言。 叶顗晨也不禁皱了眉头。 “生个长相抱歉学历低下收入微薄前途黑暗毫无希望的儿子来养老？” 叶西一句话刺激得对面的两人半天没有下文，只是颤巍巍地指着叶西的面孔。叶顗晨问她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叶西说：“等他们消化完了自己滚。” 在那天的前一个夜晚，其实是下了很大的雨的。 前一个夜晚，叶西因为突发病被送去急诊，清早才回来。 夜晚很冷。 即使是夏天的夜晚。 其实是刚入秋。叶顗晨把叶西送至医院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 倾盆冰凉。 医院的灯昏黄暗哑，来急诊的病人大多也在两点之后离开了。 叶西比叶顗晨回来得要早了点，因为有钥匙，很容易就开了门进去，觉得渴才去厨房拿了果汁来喝。 从厨房里出来，才走到门口，叶顗晨就在门外，刚进门还在换鞋，见到和自己在一条直线上的人，立马变了脸色。 叶西看着就不行了…… 叶顗晨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身体迅速矮了下去，叶西的一只手死死地掐着腹部，果汁罐被扔出去，另一只手扶着门框，本就没什么肉质的手指显得更加狰狞，叶顗晨再没时间呆愣，想要拉苏西起来，突然发现，门口已经出现了斑斑血迹。 还没来得及拉住叶西，叶西已经转身佝偻着、跌跌撞撞跑进了卫生间，伏在马桶前吐个不停，只是呕出来的不是别的，是血液，鲜红的血液。 也是这个时候，叶顗晨才发现，墙壁上的血迹来自叶西的手指。 然后，他们来到了社区的医院。 挂急诊的效率不错，只是没有床位了，叶西一袭单薄的衣裙在冰冷的等候椅上摇曳，叶顗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叹口气。 医生开了整整三大瓶药水给叶西吊着。 打点滴有时候也不是什么痛快的事，比如医生给你开了氨基酸注射剂。 恰巧这个倒霉的人，有叶西一个。 氨基酸经由针孔进入静脉，整个手臂都有明显的痛感，那种痛夹杂着冷风的凉气，还有来自身体里头的不适，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入睡。 特别是当身边的人不是凌默的时候。 叶顗晨对这个妹妹并不了解，说实话也算个无感，只是既然成为了哥哥，他就得担得起这份责任。只是日久生情是人之常情，却在叶顗晨发现的时候，叶西就要嫁人了。 叶顗晨还记得那份病例，每一项检查都不合格，白细胞的数目多出正常水平四倍之多，那就是严重感染了。叶西却像是看不懂一般随便放在一旁，面无表情。 反观今天的叶西，也不是那么神采飞扬，不像是婚礼中的主人公。 叶西穿的婚纱很保守。在座的大概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原因，叶顗晨就是其中之一。 他看过叶西身体上细小的疤痕，几年前就很淡了，叶西却像个强迫症患者，受不了看到不完美的身体。叶夫人以为是当年生病留下的痕迹，不想，是被叶西误导了。 ------------ 第68章 亲人 那些是复诊时留下的。 不过现在也看不到了。 叶西挽着继父的手，缓缓走过红毯，向着季昶的方向。 经过叶顗晨时，她却是闪烁了眼神。 叶顗晨知道，她没忘记当年两人算是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更没忘记，昨天的吻。 有些事情，不，应该是所有的事情，叶西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当然还记得养伤的那一小段日子。 也记得，当年灯火，隔岸。 那是当年的叶西，用稚嫩的笔法记录着自认为最煽情的文字—— 如萨克斯风的声音，丝滑柔和。我想象着自己孤独地走在梧桐夹道的小路，一个人，在无人小站下车，拉着箱子，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人。然后，我听到了那首，回家，于是，潸然泪下。 一段谈不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却也是真正辛苦过的生活。虽然只在老家读了短短的高一，却每每在周六的中午暗自神伤。 高中毕业之后才算是各奔东西，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在看到他们偷偷写同学录的时候，这样说的。 确实，在高中里还有很多以前的同学。 他们惊讶于叶西的变化。 且不说名字的改变，就她的性格，变得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叶西是个强悍更是个强势的人，是老师们的好助手，是他们的魔星。没想到在高中，如此沉寂，就连成绩，也很难看。 叶顗晨住的地方靠海，那一天，叶西就这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沿着海岸线，手里还提着鞋子。 灯火璀璨。 夜晚九十点钟正是热闹的时候。岸边软软的细沙一深一浅，潮水不断涌上来，刺骨冰凉。 今天，她将在叶景元的带领下，走向另一个男人。四周的眼神也一如那一天的海水。 满满的都是不善。除了自己的家人和将来的家人。 处变不惊。 是那孩子被她流掉的时候学会的。想摆脱满目的红色，却没有给任何人知道结果，甚至没有谁知道，她做了鉴定。结局不会因为那个孩子的流失存在任何改变，所以父母离婚了，她从此讨厌红色。 那以后，没有什么再能轻易地让她改变脸色，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仍然可以面不改色处变不惊。 所以，在场的，出席婚礼的各路人士，她也压根儿没怎么上心。 只是昨天，叶顗晨将她拦住，厉声询问：“你爱上他了？！” 让她懵了神。 怎么会呢？怎么会爱上谁。 然后，叶顗晨的唇就印上了她的。 就因为那一秒钟的迟疑。 如果这时候问一句，你在做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那都是矫情，不是叶西。 所以加深那一吻的人，正是叶西。 如果说没有理由，那绝对不可能。叶顗晨是什么人，和季昶不相上下的黄金单身汉，叶西这么做，不过是将两人的羁绊写了个总结，画了个句号。叶顗晨也懂，不仅仅是懂了兄妹俩不可能，也是懂了叶西并不爱季昶，她爱的，有他叶顗晨，有叶顗晨的继母和父亲，还有她的儿子。 都是她的家人。 ------------ 第69章 苍老 亲情的确不能陪伴一个人度过一生，当然，爱情也不能。 叶西就是分的清楚它们之间的区别，然后，避开爱情不谈，我只要亲情。友情也是不可靠的，那么，叶西就有办法让友情成为牢固的亲情。 比如，邹迦南。 一个人，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同学的数量是数也数不清，出席叶西婚礼的，却只有邹迦南一个人。国外的同学就不说了，能把叶西真正当做亲人来看待毫无芥蒂的，确实只有邹迦南。 一起读书的那一年，他们其实也不是很熟。先前也提到过，直到叶西离开去了法国，一次通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叶西的求学历程还是相当顺利的，虽然属于自费留学，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考出去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所以当她在法国混得还算风生水起时，邹迦南正在高三，两人虽不常联系，最后毕业宴上叶西也没有赶回来参加，却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这种感觉就好像，哥哥喊妹妹回家吃饭，妹妹因为玩过头忘了时间，难道做哥哥的还要怎么数落妹妹么。 要说，一开始也是叶西开玩笑般，她觉得自己的生日比邹迦南要早一天，所以经常称邹迦南为小弟，当然，邹迦南比叶西大了364天，却在日期上没占到便宜。 无意识中培养起来的感情，让邹迦南无法拒绝叶西的要求，也让叶西完全尊重邹迦南的选择。 在法国读书，特别像叶西这样的大陆学生，选修了设计，让学校的老师大为不解。 “我认为，世界的艺术集中在东方，东方的艺术集中在中国，为什么中国的学生都喜欢来法国学习艺术？” 当时叶西是怎么回答的―― “中国有句古话，冷暖自知。” 其实是相当文不对题的一句话，却让艺术大师掩面，“有机会一定要再去中国走走，体验古中国。” 叶西只是笑笑，没有再说。 如果修习艺术是为了艺术本身，自然是本土文化最好。如果是为了赚钱，自然还是来法国的好。 叶西选择法国，一是为了卡地亚，二来，也是因为法国有李黎。她已经失去太多，体验过太多寂寞孤独的日子，要她一个人在大洋彼岸逗留几年，给她再多钱，她都不干的。 叶景元倒也感慨颇多。 他的意愿，是比较倾向于叶西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这样一来，叶西就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女儿了。叶景元也断断续续听说了叶西和夏彦之间的纠葛。他并不在乎夏彦从叶西那里拿走了什么，也不在乎夏彦怎么看待叶西，他明白真正的叶西只有叶家人才懂得。 不是不知道夏家的那个老头子不满意叶西，只是没想到被季昶捷足先登。 叶景元看季昶的眼神是不善的。 季昶也感觉到了。 和叶西结婚，不是匆忙的决定。季昶一直对自己说。 可是爱不爱她，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看着走向自己的女孩，她还那样年轻，应该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孩来爱她的，好好爱她，对她言听计从对她小心呵护。 只是季昶也知道的，叶西的心，早已苍老。 ------------ 第70章 婚后 不是因为结婚了，也不是因为有了儿子。也许所有人都会站出来反驳，家庭的破碎对一个人的打击有那么大么，难道就不能再一次站起来么！ 叶西曾经也说过，站着说话不腰疼。 很多人这样形容刻在心头的伤，说是一种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刻的痛苦，说身体的伤口好了就是好了，心里的伤口却永远不会结痂不会痊愈。 都说，无情的人曾经也是有情的。只是因为受了太重的伤，所以会蜷曲着身体，一个人独自疗伤。那么无情的人，是对谁无情了呢，又是谁觉得无情的人无情了呢？ 如果不是伤了她的人还是爱她的，又怎么会觉得她无情呢！ 心的痛苦只是集中在心脏而已，从心脏延伸，痛到四肢，然后麻木。 想起来就会痛。 叶西是没有忘记过去吗？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不会因为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就原谅对我犯了错的人。 一场婚礼，每个人都整理着自己的小心思。 神父庄严的证词和祷告，随着季昶和叶西两人漫不经心的‘我愿意’结束。 那么，叶西的办公室生涯也就此落幕。非常非常短暂的一段白领时光，也许是叶西的轮椅形象太过让人印象深刻，不少人以为叶西是戴了假肢才站起来穿了婚纱。 这么说这么想的人，大概是嫉妒叶西的好身材吧。 婚礼很快结束，以后也不用再回去叶家了，叶西的家，应该是季昶的别墅。 作为季昶的亲弟弟，季扬也来了，夏彦肯定也少不了的。叶西却是不想和他再纠缠什么。凌默被她留在江城，见或不见，他都在那里，而叶西，在这里。 “这就是你一开始说的？” “那不重要。” ……………… “希望你，能幸福。” “我觉得我会的。” ……………… 嫁出去了，自然回自己的小家。只是季老妇人说，刚刚嫁进来，还是先住一起的好。叶西不会有异议，毕竟她和季老妇人不会存在婆媳矛盾，就看季昶会不会有别扭的感觉。 所以到了夜里。 小木是个自立的孩子，从浴室出来，穿好了睡衣，去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看看书就睡了。 “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平日里家里人睡觉都是会关了门的，出于礼貌也为了个人的隐私。 “小木。” 是妈妈！ 男孩立马跳下床，小跑到门边，利落地开了门。 叶西就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不请我进去吗？” 闻言，男孩侧了身，低着头迎接了自己的母亲。他大概从未想过，终有一天，能在妈妈的故事里睡去。 那是他去年生日的愿望，那个时候，他的妈妈还在法国念书。 叶西履行了她的承诺。 其实也不是个童话故事，叶西本身是理科出身，理科出来的人总会理性一些，显然她的儿子继承了她的理性，也喜欢关于科学的东西。 所以，她拿来的书，时间简史。倒不是指望一个孩子能懂多少，很多事情不过是为了个兴趣，既然小孩子对它感兴趣，没必要打击他的积极性。 ------------ 第71章 上学 叶西是不会陪着孩子睡觉的，她自己从小也是一个人慢慢摸索着长大，她不能保证以后她的儿子还有没有其他的弟弟，别的女人生下来的，他的弟弟。 这样一个家庭，可以称作豪门了吧，即使这个家的男主人还年轻，叶西也不得不为她的孩子开始打算，即使她没有胜算。 作为别人的妻子了，自然是该住新房的。是季昶的房间，按他的要求不做任何改变，叶西觉得自己住进去有点好笑，也许又是一个独自，揪着被角的夜晚。为什么不留在凌默身边，大概人真的是个贱贱的生物，轻易拥有的，就永远不会珍惜。 劳累一整天。叶西不是铁打的，关了手机，随意一甩，倒头就睡。 床大也有床大的好处，至少在季昶进来的时候不会找不着供他窝一晚的地方。 “你们是夫妻了，就算你再怎么不看好她这个妻子，那也是你选回来的，你的母亲你的弟弟你的儿子都希望你的妻子是这个叫做叶西的人，我不希望你们第一天就闹得很僵，那对你以后没好处。” 季老夫人的话还盘旋在季昶的脑袋里，他也深知叶西是个很不好对付的角色，换句话说，在某些方面，很不好说话。 叶西已经陷入熟睡，她的睡相季昶还是第一次看到，也是第一次能真正接触到安静一面的叶西。虽然以前见过的她也是安静的，可总能感觉到她骨子里几近沸腾的感情。 真是难得。 季昶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在了床沿。很没风度地挠了头，给身边的妻子掖了被子，终也是沉沉睡去。 只能说，他们的婚礼确实不愿意张扬，所以，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婚礼过后的第一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季扬婚礼当天回来过，草草吃个饭又离开了，结果后来的早餐，只有四个人。叶西正式成了季家的少夫人，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定。 “没人跟你抢的，待会儿我送你上学。” 这句话无疑是个炸弹。 季家的管家，站立在一旁，身躯明显震了一下。他在季家当职多年，季家现在的女主人当年进门的时候他也看着的，尽管老爷很尊重她，可是，像新夫人这样的，能够主宰日常事务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轻易决定了每个人的任务而老夫人似乎也没有不悦的神色，看来，叶家人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叶西不会在乎这些，她是有自己的小思量的。 她从未去过儿子的学校，更别提去送他上学，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的儿子有了爸爸也有了妈妈，怎么说也应该尽一尽责任，更甚者，也必须去断了某些女人不切实际的梦想。 所以，季昶有些莫名其妙地载着自己新婚的妻子和儿子，去往那个一年前曾踏足的学校。 不是所有的贵族学校都建在郊区啊什么偏僻的地方，但季小子就读的学校还真的就是一条龙服务――从幼儿园到大学，一应俱全。 作者的话： 可发布更新情况、请假、求花拉票、呼吁打赏、作品讨论、回复用户、推荐朋友作品等内容。该内容不纳入正文字数统计，不限字数。 ------------ 第72章 途中 大学为什么大，因为每一个综合性大学都有很多院，每个院都有自己的大楼，再加上综合的办公大楼，各个教学楼，体育馆，餐厅，寝室，能不大么。 ——然后再加上附属的各类学校。 虽然有的大学，附属的小初高并不在校内，但季小子的小学还真的就在大学内。这是个有大门却没有围墙的学校，所有接送孩子的家长一般都是把孩子送到门口，然后小孩子们搭乘校内车去各自要去的教学楼。 既然有自立的学生，就有做作的老师。 为了给季家少爷一个好印象，他的班主任总是会在门口等他，然后带他去教室。这么做的理由，不言而喻。 季昶不常送儿子去学校，不用怀疑他的魅力。 班主任小姐看见了梦中的车，压下心中的激动，“季凩同学，今天是你爸爸送你来的呀。” 语气里的兴奋是怎么也压不住的。 季凩显然很高兴，没有刻意去纠正老师的话，只牵着爸爸的手对老师说：“不是哦，是妈妈送我来的。” 小孩子看似天真的回答着实给了班主任小姐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都开始不自然了，脸色也开始僵硬，“是，是吗，那，看起来小木很喜欢这个新妈妈咯！” “不是的！”季凩急急解释，“她就是我的妈妈，不是什么新的旧的！” 季昶站在一边，看了眼手腕处的表盘，那是叶西公司最近推出的新款，钻石虽然价格大跌却不影响人气设计师亲手切割钻石工艺的卖价，叶西能拿到第一批手表，季昶手上的就是。 “上课去，我先走了。”再怎么不适应也还是要做做样子，季昶再一次懂了叶西的行为。 班主任在没见到季太太前，怎么也不肯就此罢休，“那你妈妈呢，是第一次上任吧！”她说得戏谑，而口气很不善。 “我来跟她说，你去上班吧。” 叶西本就没打算在丈夫的车子上待很久，她娘家的亲戚也多半是从事教师一职，她很了解其中的关窍，如果不要儿子因为老师的偏见而转学，就必须送点甜头。 “马上要上课了，我们进学校谈。”班主任甩了脸色，丢下一句话，哒哒着高跟鞋打前走了。 第一次没有让季凩跟着她。 叶西给了季昶一个安心的眼神，深色的眼珠在眼眶滴溜溜转了几圈，季昶顿时就觉得她和季凩真是母子，两人在打换主意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啵！” 然后季昶就只能看着妻子的背影发呆了。 她吻了他！ 如此轻易就吻上了他的唇！ 轻轻一笑，摇摇头，这算是早安吻吗，季昶不排斥心里的满足感，那种感觉，还不错。 季凩啊，那孩子捂了眼睛，在一旁偷笑着呐！ 班主任小姐在转角处见证了他们爱的一吻，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西年轻漂亮，身材高挑，一举一动都相当有气质，即使隔了张办公桌，叶西身上的冷气也能让周遭的人感受到。 ------------ 第73章 再遇 “不知道季太太如何称呼？” “我姓叶，周小姐。”叶西的礼节还是无懈可击。 周姓班主任有一瞬间错愕，原以为是个绣花枕头般的女人，却是——“叶小姐很年轻，不知道是怎么打动了我的学生呢？” “周小姐果然很关心学生啊，”叶西丝毫不在意称呼，随意坐下，“我和小木的爸爸认识很早，之后一直在念书，虽然每年小木的爸爸都会带着他去看我，但是我亏欠那孩子太多。 我今天来——周小姐，小木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希望你多多照顾。” 一段话说得真切，可周小姐就是浑身不舒服，勉强地笑道：“每个孩子都像是我的孩子，自然的。” “那我就放心了。” 叶西站起身，俯视周小姐，然后她微微一笑，笑得纯真，留下了一张卡，毫不留恋回头离开。 “那谁啊，小周？”一旁的同事开始起哄。其中一位拿起叶西留下的卡，惊呼：“哎！贵宾卡！” 周小姐一把抢下，“那个是季凩的妈妈。” 不咸不淡。 “那女人才多大，季凩有五六岁了吧，难道季大少喜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惹来办公室里一群女人的大笑。 周小姐仔细看着手里的卡片。那女人靠着季昶，还真是大手笔，可是她也不是小三，何必这样侮辱人！ 叶西穿得很时尚，本就是20出头的年纪，很引人注目。 校车穿梭于每个校区之间，来来往往。校职工们的车是不允许随意在校内行走，所以只要一招手，校车就会停下来。 恰好叶西又是在起点站，找准了去往大学区的车，等待出发。 每个大学都有自己的分布，像叶西这种路痴，基本是看不懂地图的。下了车，四处走走，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 叶西也是女孩，也憧憬过美好的爱情，觉得是不是走在大学校园里，和某个帅哥来一次偶遇，不对，应该是邂逅，谈得来就好，然后成为朋友。可惜生活不是小说，遇到的帅哥不是太冷清就是身边已有佳人。 不是没有过，虽然不是在大学部，是在高中部。 “叶西？”身后一句问话很不确定。 对了，就是凌默。 和当年一样，微风，阳光，疏影。 然后，这个男孩。有些腼腆，有些羞涩地叫住你，问你的名字。 “凌默。” 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对白。 却，叶西已是他人之妻。 凌默眼里是抹不开的深情，“来送小木上学的？” 他总是能一语中的。 叶西点点头，“你呢？” “来做一场演讲，没想到遇到你，要一起吃个饭吗？” 语气里淡淡的苦涩，原来，两个人，已经是奢望了么。 叶西没表态。只接着转了身，迎风而行，长发飘扬。凌默不自觉地跟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那是我们都还年少。 叶西也不是一开始就留着长发的。是后来去了浪漫之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姑娘了才开始蓄发，凌默和叶西也见得少，只觉得她是每年一个样。 ------------ 第74章 说再见 “会待上几天，住哪里？” “啊？”一时不查，走了神。凌默下意识迎了一句。 “以前你就是这样，总是好像有很多心事――我一直就想说了，跟黛玉似的。” 这话若是在以前，叶西是绝对不会说的，更不会在凌默面前说。而凌默听了，除了一开始的错愕，再无其他。笑一笑了事。 “坐。” 大学校园里不缺情侣，所以也不缺树林长椅之类。在国外几年，叶西却从未有空闲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坐着，不管是和自己爱的人还是爱自己的人。 凌默从不悖逆叶西的要求，时间也还早，就坐在了叶西旁边。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习惯，凌默表现得很拘束。叶西也发现了，垂了眸，没有言语。 《诗经・国风》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叶西回国正是开始炎热的六月末，经历了许多事，其实也不过是流失了一个月而已。离开江城，也离开了更为炎热的天气。很快便是农历七月了，所谓七月流火，指的是天气开始变凉。 “这儿的气候确实比那边好，至少不会太热。”凌默也怀疑过叶西是不是怕热才迫不及待要逃离江城，只是他自己也明白，不过是无稽之谈。 “我爸爸――”叶西短暂停顿了下，“我是说陈秋焱。他以前也是在其后温润的南方工作了好多年，后来回老家了，都受不了。我妈对饮食很挑剔，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在江城。” “你是不是，不会再离开季昶他们了。”凌默说的语气是肯定句，却偏要不死心问一句。 叶西捋捋额前的刘海，“凌默啊，很早以前，就有人问过，不对，应该说，很多人都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你是选择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还是和爱自己的人，不用告诉我你的选择，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懂吗？” 懂吗？ 凌默当然懂。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叶西，那个会为了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女孩，如今为了她的丈夫和儿子，拒绝自己，再一次。 和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固然幸福，可如果他不爱你，你会非常辛苦。而和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你难受，他也不会好过。何况，凌默没觉得季昶有什么反感本次婚姻的理由，再者，虽然他没有列席婚礼，却关注了新闻，他看得出来，季昶的眼神，和他，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何必要强求。 “忘了，祝你幸福。” “谢谢。” 一阵风过，带走了他们的最后一句对话，也带走了这几年的恩恩怨怨悲欢离合。 凌默无疑是个优秀的男人，高大英俊，帅气多金，用情专一，可惜这样一个男人却始终不是叶西的菜。 季昶才是。那个俯视一切高高在上的男人。 只是这样一个男人，也不能让叶西逃出小言情女主的桥段。 “公司确实是这样规定的，叶小姐可以再等等的。” 不知道是不是作为高管的夫人都要有一次被丈夫公司的前台拒之门外的经历。叶西确实是第一次来季昶的办公大楼。这样一座雄伟的cbd自然不可能只有季昶他们一家公司，一路从电梯上来都没什么障碍，只是最后一步，被预约所难。 “没事。”除了说没事，叶西也不清楚该是个什么反应。 ------------ 第75章 七五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叶西无论如何等不下去了。她很明白即使告知前台要他们通报一声也是件很不着调的事，所以，她转身就走。离开之后，前台的几位面面相觑，“刚刚那位小姐到底是来干嘛的？” 最后她们得出了结论，大概是因为老板结婚了，来讨要说法的一类人吧。 季昶一直在开会。等他从会议室出来，问起有没有人来找他时，前台的人倒是老老实实地说了，有个年轻女人来过，等了很久后来走了。季昶皱了眉头，“那是你们老板娘。” 他不会去追叶西回来，本就是没事找事地要她过来看看季家的产业，既然她走了，就是强追回来也没意思。 趁着空当，叶西回了趟娘家。虽说有‘回门’的习俗，她不确定季昶是否愿意跟她一起，所以，不如自己走一次。 和凌默的最后一次对话，她自认为是不留遗憾的，凌默是个聪明的人，所有的人都会希望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懂，所以他们从头到尾都是朋友。小说作者们在形容一对恋人分手后的状态时总会用到一个词，沦为。颇有破落的意思，为了不要和凌默的结局也变成可怜的沦落，那就不要开始。 叶家和季家位于城市的两端，还好城市不大，叶西摇摇晃晃地坐了公交车，终点之后再打个的，时间也差不多到午饭了。叶母曾经这样笑过叶西，“你以后就嫁给这小区的哪个人算了，给你煲了汤送过去都不会冷掉的那样。” 叶景元当时说了什么，叶西的眼神有些黯然。 “顗晨就是个好选择，嫁那么远做什么！” 是啊，家里说不定还有个叶顗晨，回去了多尴尬。即便如此，果断掏出手机，“妈，中午有肉不？啊，有啊，那我回来吃饭的啊！” 在母亲面前，叶西只是个孩子。 新婚啊，第一天中午就回娘家确实不太好。好在季老夫人没有意见，她也是早年就习惯自己一个人的。孙子中午在学校的餐厅吃饭，季昶啊，叶西并不很关心。 一大早起来，主要是因为认床。折腾了半天了，人吃饱了就想着休息，叶家还留着她的床，只是有些时日没打扫了而已。 所以，叶西去了叶顗晨的房间。当然，也是因为叶顗晨中午并没有回家。 由此看来，季昶也是个不常回家的男人。 关心他做什么，不如关心关心儿子—— “小木，吃的什么啊中午？” “饭啊妈妈。”小男孩的嗓音清亮，实在的回答惹得叶西笑出了声。 “休息在？” “没有，在看书。” “那我午睡咯，晚上要去接你吗？” “不用了妈妈，爸爸会来。您好好休息。” 头枕着熟悉的枕头，叶西放了手机，很快睡着了。 试想一下，阳光浓烈的午后，凉快的房间，柔软的大床和丝被，加上一个嗜睡的女人。 一睡，必须一下午。 叶氏夫妇很清楚女儿的脾气，只要是叶西午睡了，那么，晚餐的时候叫醒她就可以了。 ------------ 第76章 回家 五六点的观景，太阳已经不烈了。 叶顗晨每天回家都很早，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办公的地方近。叶氏夫妇俩还是比较有生活情趣的，晚餐偶尔也会一起动手。 于是今天就赶上了，于是叶顗晨的归家无人知晓，于是他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于是刚一坐下—— 叶西在没睡醒的时候，翻身的动静奇大无比！ 嘁—— 叶顗晨没喊出来的声音。 他转身看了床的里侧，扯下叶西盖在脸上的薄被，下意识一个吻就印上去了！ “吱呀——” 本来只开了一条缝的门被打开，季昶的脸上盛满了表情。 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惊讶，错愕？ 季昶的出现不是偶然。 叶西挂了电话之后，小木为了圆谎给他的好父亲去了消息，问他下午的时候能不能来接他。季昶瞬间想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妖精呢？”很快回了儿子的短信。 他们经常这么发短信。妖精的称呼也由来已久。 “午休在。” 季昶把玩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让他开始思考。儿子会破例让他去接，叶西是肯定不去的了，午休？午休……她也不可能乖乖回婆家，回了叶家？ 顿时，季昶握住手机的手突然用力。 他不会忘记，在叶家还有个叶顗晨；他更不会忘记，婚礼那天，叶顗晨看着叶西时充满怀念和爱意的眼神。季昶不是不知道叶顗晨在叶西离开之后就一直住在叶家的大宅里，因为叶家的产业稳定，叶顗晨的工作轻松得很。 既然叶西午睡了，季昶也知道不到晚饭时间她根本不会起来。 那么，也顺便去接她回家好了。 —— 所以有了前面的一幕。 “出去说？”叶顗晨褪下西装外套，对站在门边没有动作的‘妹夫’说道。 季昶侧了身，拍拍儿子的脑袋，“先下去玩。”然后和叶顗晨去了旁边的书房。 “没想到，我们还是，针锋相对了。”季昶不愿意走进属于叶顗晨的房间，只靠着门框，闲闲说道。 叶顗晨倒也不指望，鼻腔中淡淡哼了声，“这里，小西也不喜欢。”从这点看，他们俩的确还是有点夫妻样的。但是，今天有些话要摊开了说，两个男人之间的话，为了一个女人。 “我没想到小西最后还是嫁给了你，”叶顗晨依旧有些不平衡，“虽然我，还说些什么呢，如果你们在一起有矛盾，我只希望，不要从你嘴里听到‘离婚’两个字。如果，有了背叛，别让她知道。” “你怎么知道背叛的那个一定是我？” 其实这个问题很现实。 的确，有些人因为经历过家庭由背叛到破裂的过程，会害怕再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即便是最后组建了家庭，也会因为恐惧，然后背离家庭。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悲剧的收场。 “你知道凌默吗？”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从来都以自己妻子为中心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去法国，可是他也不过是去过一次，”叶顗晨开始数起了次数，“扪心自问，我不是不爱她，不管她的身份到底，对我来说是什么。” ------------ 第77章 生活 季昶默默数了数，他把儿子带过去的就不知道是有多少次。 那就不提自己单独去的那些日子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让她知道。”叶顗晨看着他，像他是自己的兄弟那样。 季昶懂他的意思。 如果相爱，如果又不让对方了解你的心意，反而在对方离开的时候谴责或者懊悔，一句话总结，相思无用。 “我倒是想知道她的单身夜怎么过的。”戏谑一句，季昶露出轻松的表情。他面前的男人突然笑了。 “和叶顗晨拥吻啊。” 背后猛地一阵凉风吹过。 转头，叶西合衣站在季昶身后，面无表情。 叶西的坦白让季昶不知该说什么好。气氛尴尬得不得了。 “是吗，叶顗晨！”季昶吼了一句，“你小子就没有点惭愧么！” “你应该喊我大舅子的。”叶顗晨煞有介事点点头，扔下了这么总结性的一句话。 “走啦，天都要黑了。” 天黑之后，季昶一家三口才从叶家离开。真个晚餐时间叶夫人看着她的儿子女儿的眼神都散发着诡异，叶景元则是偷偷瞄了儿子几眼，然后和身旁的小外孙嘀咕几句。 到了别墅，季昶将儿子赶下了车，“儿子，先进去。” 叶西在后座没有动，默然。 “今天，他跟我说了很多。我也觉得是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情。” 狗血的剧情进行到此，女主是不是该一把抱住男主，深情款款说道：“不用说，我都懂，我都知道的。” 叶西，看看自己的手，感叹着又要剪指甲了，淡淡问了句：“你指的是你自己去法国的事？” “你知道？” “李黎说的。” 算到每个人头上，却漏掉了那边的人。 “季昶，”叶西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人，“我们真的可以耗一辈子吗？” 她问出这一句是卑微的，体现了她内心极度的不安稳。 季昶笑了，俊美的男人笑起来总是蛊惑人心的。他抱住了他的妻子，对她说，“我们会好好地在一起，一辈子。” 叶西收紧双臂，第一次，主动抱紧了这个男人。 也许他们的开始并不如意，充满了算计和阴谋，但如果可以，真的可以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两个人，叶西挽着丈夫的手臂。 “我问你啊，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是秘密。” 叶西难得俏皮一回，保留了答案，步履轻快地向大门走去。 “哟，还知道回来啊！” “妈。” “一起回来的！”叶西补充了季昶的回答。 季老妇人雍容无比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是她最爱的小孙子，两人眼里都是狡黠。也同时扭了脖子看携手进门的夫妻俩。 季昶和叶西相视一笑，叶西就催着丈夫上楼了，自己则留在客厅，陪婆婆和儿子看动画片。 “嗯？” 感觉身边有人用手肘轻轻捅了她一下，叶西侧脸，发出一声鼻音。 “明天，你起来做早饭。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啦。”见叶西还是疑惑的表情，季老夫人继续说道，“穿件衬衣，给季小子做早饭。” ------------ 第78章 前奏1 “啊？” “培养感情！”季老夫人急急应声。 叶西闷声答应，却见儿子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然后她说：“小木，明天不是有课外活动么？” 哗啦，小孩子立马蹬蹬上了楼。 “早点休息。”季老夫人也从客厅离开。叶西难得听进了别人的建议，转念一想，也关了电视机，回房间。 自然是季昶的房间。新房不新房的叶西不在乎，有个睡觉的地儿就可以了。 “你搞什么？！” 一进门，季昶并不是如叶西猜想的那样已经洗好了展现一幅美男出浴，而是甩了西装外套，随意坐在床上。 其实坐床上也没什么，问题是他下头压着叶西的睡衣。 其实压着睡衣也没什么，问题是他根本没有觉悟。 “怎么了？”还问了一句废话。 “你要我，”叶西摊摊手，“裹着浴巾出来？” 季昶顿了一下。 “有何不可？” 那一瞟，充满了魅惑。叶西瞬间也失了神，不过很快，“你说的。” 头也不回，叶西径直踏入浴室。 “喂，周小姐？”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有件事想麻烦周小姐而已。” “我和你不熟！” “那么季昶的新夫人，周小姐是如何看待呢？” “什么意思？” “她的儿子在你的班上，把他弄出来，相信周小姐愿意帮这么忙吧。” “凭什么。” “如果，季家的继承人在叶西的看管下不见了，然后你救了他，不知道，周小姐愿不愿意呢？” “哦？” “我们的目的不一样，出发点倒是相同的。” “我，考虑考虑。” 嫁入季家是叶西心里想的最好的结局。为了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她本来给头发染色的想法也放下了，然后，第二天一早―― 季老夫人提前打过招呼没有出现。季大少走到餐厅，叶西一头黑亮的直发柔顺地贴着白色衬衣，不不，这不是重点，季昶的视线向下，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妻子修长笔直的双腿！ 就算天气炎热，也不需要穿得这么，这么清凉吧，啊喂！ “吃吧。”叶西端出蒸箱里的最后一道菜，看上去像是主食。 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小木呢？”季昶才有此一问。叶西却是头也不抬，“他今天有活动，早出门了。” “你今天是？” “啊？” “没什么，很漂亮。” “你是说，这个？”叶西指着衬衣上一块很明显的油污。 然后季昶就无语了。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是你的衣服。” “……” 季老夫人还是做足了功课，至少她把儿媳妇儿的衣服都藏起来，然后挂了件衬衣在她的衣柜里。叶西早上起来，看见衬衣，瞬间懂了一切。红着脸，不过还是得承认，别墅里很凉快。 厨房里食材很多，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还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所以一口气打了四个鸡蛋，做了一大碗鸡蛋羹，就是最后的蒸品。 在有时间的时候，叶西的生活态度还是相当有看头的。就一碗简单的鸡蛋羹她也能往里头加上许多材料，香气弥漫。 ------------ 第79章 前奏2 季昶这个挑食的人都不得不赞叹一句，好吃！“怎么了？”看妻子性质缺缺心神不宁的样子，季昶问了句。 叶西回过神，搅搅自己碗里的汤，“没什么，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而已。” “但愿是反着的预感。”季昶戏谑一句，低头享受早餐。 儿子去了学校，婆婆还未起身，丈夫也去上班了。叶西清洗好餐具，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季老夫人还是想得比较多的，给她留了件裙子。 只是，叶西心里的那种不安越来越明显。 她跌跌撞撞跑到床头想拿起手机，却失手将手机甩了出去，还好手机质量扎实，捡起来，翻到小木的号码。 通啊，通啊！ “妈妈？” “你在哪里？” “在维多港。”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稳，叶西不由皱了眉头：“什么时候去下一站？” “不知道呢，不用担心。” 叶西果断挂了电话。果然，还是出事了！ 按那孩子的性子，自己主动打电话过去他应该表现得无比兴奋，一个劲喊自己妖怪的。如果真的出了事，能在班主任小姐眼皮底下出事，她自然也逃不过阴谋，现在再去确认就失去了意义。季昶也不一定能联系上，如今之计，先等等看，再做打算。 等待从来都是痛苦的，可当你等待的是你不确定的事情时，当事情的发展真如你所想时，你就会和叶西一样了，无比痛恨自己的直觉。 “叶小姐。” “‘黑’先生。” “真难得您还记得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在手上的人命了呢？”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说什么意思？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反了陈敏之，那俩兄弟你既往不咎。他们死了呢，你的儿子我本来不想动，无奈，他是你的亲儿子，让我不得不下手。” “你想怎么样？” “啊，真不愧是叶小姐。你这么说是承认自己杀了他们？” “呵，那你最好不要让我有翻身的机会。” “好！我等着你！” 区区几段对话让叶西凉了后脊背。那两个男人，那两个女人，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叶西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了给陈敏之置之死地的理由，她以自己为诱饵，那俩男人都是她的噩梦。即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对于叶西这样一个受过伤的人，总有那么点被迫害妄想症。在抓到他们之后，叶西给了苏明玮三支针剂，那个的确是死亡的导火索，却并不是那么严重。 权衡之后，叶西拨下了今天的第二个电话。 “苏明玮！”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木被绑架了！”叶西已经是语不成调，除了那一年经受变故，这还是她第二次脸色大变。 和苏明玮的通话让叶西稍稍安了心，可胸腔砰砰跳动的频率骗不了人。几次深呼吸，依旧没能改变过快的心率。她深感如此不行，都来不及背包，夺门而出。 “夫人。”管家先生总是能适时出现。 “帮我备车！” “家里的司机随时恭候。” “不用，我自己开。”叶西定然不愿意让过多的人牵扯进来。 “好的。” ------------ 第80章 前奏3 叶西的行车风格向来是疯狂的，特别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而儿子的消息压垮了叶西最后的神经。 都说叶西这个人冷血，说她可以抛弃多年来相依为伴的凌默和别人结婚做别人的后妈，可又有多少人了解其中曲折。叶西可以为了她母亲的一声哭腔毅然决然走上一条不归路，也可以为了她母亲一句话一别多年不回家。她这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却注定了是一辈子为他人而活。叶西不喜欠下任何人情债，可偏偏，她亏欠最多的，一个是季昶，一个，就是她的儿子。 一路飙车到季昶工作的写字楼，她不久前才来过，还以为没可能再一次踏足此地，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 叶西顾不得小腿上明显的疼痛，硬是卡住了即将闭合的升降梯的门，按下她要去的楼层。 不可能有这样一种巧合，说在电梯里能遇到贵人带自己去平时根本无法进入的空间，所以叶西再一次被拦在了外面，即使，大家都知道她是新夫人。 “夫人，季总在开会，吩咐了不可以有任何人用任何理由打断的，抱歉！” 接待叶西的人叶西自然是不认识，但贵在态度良好。叶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也知道一场重要会议被打断将会带来多大损失，可她要说的事也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那，还需要多久？”如果能等，可是等待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两个小时。” “好，我等。” “好的，夫人。您可以在会客室等，那里很安静。” 直到整个会客室都安静下来，叶西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叶小姐。” “说吧，要多少钱。” “呵，谈钱太庸俗了叶小姐。而且，我们并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 “针剂？” “果然是明白人。”对方的口气松了很多。叶西心里的那根弦却绷紧了，“我没有办法满足你。”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是冒着多大的危险，毕竟，对方手里有张王牌。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叶西不屑于用虚假的信息换取儿子更大的不平安。 “啊，这样呐，叶小姐，哦不，季夫人，您真的是非常不合作呀。” “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告诉你改怎么拿到你想要的。”叶西太明白速战速决的内涵意义，而不是像捉到了唐僧的妖怪们顾及太多最后每一个成功的。如今，对手就是妖怪，拿不到自己想要的，绝计不会伤害人质。 “那么，为什么不是您拿着钱去弄来我想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上，然后我们交换？” “因为我相信，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叶西也终于是平静下来，主动挂了电话。思索着该怎么向季昶传达这样一个很不好的信息。 叮铃铃―― 手机再一次欢腾起来。 是苏明玮。 “喂？” “我们到了，你在哪，不，不对，小木呢？” “你们？” “小颜和我，季扬也来了。” 没听到夏彦的名字，叶西舒了口气。“暂时稳住了，我在季昶这边，脑子里全是，乱的，乱的。” ------------ 第81章 风雨1 难得的，叶西撑着额头，一脸焦躁。 “我现在去叶阿姨那里，你打算跟他们说吗？” “你来说好了，季扬的话，你让他直接过来这边就行。” 为什么在见不到季昶的情况下叶西还要守着无望的会客室，为什么在知道绑匪的目的后还毫无动作，叶西想过，找季昶的话，很可能没有大作用，可是如果不找，到时候他一句“难道我不是小木的爸爸吗，难道出了事我还没权利了解情况”，叶西就不能用简单的‘无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不管能不能见到季昶，也不管最后事情该怎么解决，叶西都还没想过季昶在这节骨眼上能帮什么忙，她更不指望警察，反正结局都是小木被救出来，何必要一些条子来扰乱他们的节奏呢。 季扬赶到的时候，那边没有再来一个电话。 “我哥呢？”季扬一进来就只看到叶西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听到声音，叶西偏了一下头，“还在开会。” “他，不知道？”季扬的声音里透着不确定，不会吧，都出大事儿了！ 叶西无力地点点头，继而坐在了沙发上，不再言语。 季扬也陪着叶西在等。 他对这个嫂子的印象并不是太深，也不谈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就结婚了。季扬是夏彦的助理，他深切地明白夏彦的为人，即使夏彦喜欢叶西，可家世摆在那里，夏彦的父亲不可能接受得了。 季扬记忆里的叶西，还是那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喜欢低着头，喜欢一个人沉默着用匙子搅拌咖啡。偶然有一次他看见了抬起头的她，明白了为什么叶西总很排斥和他们相处――她不快乐。 叶西一点都不快乐。 真正见到她笑是那个小侄子喊她的时候。季扬比叶西大的而不过几岁，可是叶西后来又不高兴了，他问过，很直接地问了，叶西回答了他两个字，早慧。一开始他还不是太懂，是季昶听说了这件事后，陷入沉思的状态让季扬感到恐慌。 据说，早慧的孩子，也早夭。 也许是无稽之谈，可对于叶西来说，那孩子不啻于她的命根子。有了这么个说法，总是不好的。 然后叶西就离开了。季扬曾经觉得她好冷血，虽然孩子不是她生的，总归是她的骨血，说走就走。每年叶西也都会来季家住几天，直到某一次夜里，他看见坐在熟睡的孩子的身边，叶西默默流泪，却始终不肯摸摸孩子的脸颊，季扬的胸口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闷。 是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只要叶西没有忘记小木，那么长大后的孩子，应该也是会和母亲相处得好的。季扬没想到自家哥哥很是喜爱这个儿子，他不懂，到底是因为这孩子本身，还是因为生下他的人，或者是让这孩子存在的人。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只是，节骨眼上，又出了事。 “季二少，季总已经向这边过来了，请稍等。”门外，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对季扬恭敬地说道。 ------------ 第82章 风雨2 季扬噌地就站起来，快速朝着门外走去。 “怎么了？”季昶有些不悦。早在开会时就有人通报说是夫人来了，季昶没太在意，没想到出了会议室，助理告诉他二少爷也来了。怎么都觉得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小木，”季扬急急改口，“小木失踪了！” 瞬间，季昶皱了眉头。 “叶西。到底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上的叶西早知道季昶会这么问，缓缓起身，淡淡说：“我们都有错的。” “绑匪要什么？”季昶不觉得儿子的失踪是偶然。 “我要钱。”叶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的确，不是所有的绑匪都爱钱，可是在叶西的观念里，钱就是万能的，所以她得尽快先筹集到钱，针剂什么的，那都是虚的。 季昶再一次皱了眉头，“多少？” “哥，你们在说什么啊。”一旁的季扬不懂了，哑谜也不是这样的猜的。 “我需要用钱去拿到他们要的东西。” “好。” 叶西没想到季昶这么好说话，季扬更是没想过自己的哥哥，这个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兄长，竟然...... 钱只是做做样子，拿到了钱，下一步，叶西联系了一个很久远的人。这次的事并没有惊动季老夫人，所以一行三人去叶家和其他人会合。 季昶思前想后，问出了头一晚叶西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那个女人，还有那些男人，和小木的事，有关的对吧！” 这一次，叶西没有再隐瞒，晦涩地点了头。道出其中缘由，绕过她的设计，只说了三支针剂的事。 其实注射器内并不是违禁药物，只是高浓度的类似迷幻剂的东西，有点特殊的迷幻剂。说到叶西仅有的利器，就不得不提她的笔记本。夏彦曾经得到过叶西的许可使用那台笔记本，看上去完全没有问题，甚至所有的邮件都有自动弹窗，好像完全不设防一样。可是，不设防恰恰就是防备。迷幻剂的配方大致就那样，此次绑匪想要的，可能就是藏在叶西笔记本里的秘密。 “小木不会有事的。” 听过叶西的解释后，季昶就只说了一句，不过也足以让叶西安定下来了。 “我以为，你会对我大发一顿脾气。”叶西扯出一个苦苦的笑脸，比哭都难看。 季昶抿紧了嘴唇，“不会，不会的。”他的手揽过叶西的肩头，将叶西带进自己怀里。 第一次，季扬觉得哥哥嫂嫂是一对夫妻。 刚到叶家别墅的门口，叶西手里的电话又一次响起。 “叶小姐，还有两个小时。不知道是否需要和令公子说说话？” “可以？” “当然。” 叶西不会蠢到将手机交到身边任何一个人手里，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儿子的安全。 “小木，还在维多港吃冰淇淋吗？” “在吃山竹味的，妖怪要来吃么？” “过一会儿吧，妈妈不会食言的。” “好，我在店里等你。” “拜！” 叶西第一次使用‘妈妈’这样的自称，也是第一次道出再见。挂断电话，叶西直勾勾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季昶拍拍叶西的肩，带她进了叶家的门。 ------------ 第83章 风雨3 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昨天才来过，还是一家三口，不到二十四小时，却是为了失踪的孩子，再次—— 叶顗晨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叶西的意思原来不是这样，对于合作，她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很多人，人多口杂，杂乱无章。可如果说没有集合到这几家的人，叶西会更难受。至少现在，她懂了，还是有很多人在乎他们母子。 仔细回味了一下和儿子的对话，叶西暗暗笑了。 所以，警察是多余的。 叶西从来都不会对被救出人后的匪徒们开染坊的机会。 “你要的东西。” 进去之后，苏明玮递给她一个盒子。扁平的，打开之后，静静躺着一只小型玻璃瓶，装满诡异颜色的粉末。 “你向我保证，小木他不会有事。”叶夫人彻底接受了外孙的来历，自然是疼爱的多。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很快就会把他带回来的。”叶西扶着母亲，一面保证。 “那现在是怎么样？”季昶拽着叶西去了餐厅，严肃地问。 叶西沉默了一会儿，“我去进行交易，你们在维多港等着，小木出来之后赶快离开。” “要去也应该是我！” “别傻了季昶，这么多年了你和小木活在一起多好，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叶西的声音开始尖锐，她一切的思想都化为利剑直直向她的丈夫射去，划过他的脸庞，即使她根本不愿意这样。 “叶西，”季昶低沉了嗓音，“如果你不在了，小木要怎么办呢？” 叶西破天荒主动靠近了季昶，双手缓缓挽住他的腰，“有些事，我真的不愿意让你看到。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人落入我手里我会怎么样的！” “我会杀了他们！” 季昶急急吼了一句，像是恐慌，无以复加的恐慌。 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在乎？ 外人只道是以为叶西对继子上心自己才赠了好脸色，季昶心里明白，若小木真是那个陈敏之孩子，自己怕是一眼都不会看望。 叶西和同龄的孩子太不一样，原谅他用了孩子这样一个词。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叶西也不过十四岁而已，却能有那么疯狂的想法，而自己，居然也陪着她一起。季昶曾经以为叶西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甚至可以抛弃丈夫儿子，虽然这两个身份是季昶自封的，可直到他带着咿呀学语的小木去了法国，叶西瞬间红透的眼眶让季昶突觉一阵心痛。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吧。 “叶西，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这是季昶在面对叶西时，第无数次妥协。 叶西依旧是靠着季昶，在他耳边轻轻答应，“我保证，不会离开你们，永远不会。” 这是一个很大的家庭，三代人，聚集了血缘的亲情还有出生入死的友情，大概是过了今天，还有同生共死的爱情。 “苏明玮，我们一块儿去。” “小西，好平安回来。” “我会的，妈妈。” ------------ 第84章 解救1 约定的时间，维多港口。 这是个相当著名的景点，无数的名人来此留影让它声名大噪，夏季也正是旅游的旺盛季节，来来往往的行人形形色色，叶西穿梭其中。 叶西是个正统的人。从开始到现在，她从来不会穿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亮色，倒是经常职业装了事，符合了她的身份，作为设计师或者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身份。今天出来前，她特地换了身年轻的衣裳，扎了头发，简单的马尾在脑后甩动，跟在苏明玮这个真男人旁边，倒像了个学生。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简单地要我撑腰吧。”苏明玮低头，在叶西的耳边对她轻轻说。其中的原因他也有想到一点，希望能从叶西嘴里听到。 叶西偏了偏脑袋，“有些事情，毕竟龙有逆鳞。即使我们不是龙，那也应该是龙的传人吧。” 苏明玮轻哼了声，“就你的诡辩多才。” 叶西笑笑，不以为然。 他们到维多港已经有半小时了，没有任何一个警察跟着，只有季昶和季扬在不远处的房车里等待消息。 绑匪给他们的最后一次留言提到了那张肉票，说，既然小孩子都说出来了他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交换的地点就选在了维多港。他们大概也是明白的，叶西必然会通知苏明玮这件事情，而苏明玮，正是他们在羽翼未丰之时绝对不敢碰触的高处。 如今，有了叶西的儿子在手，他们的确是肆无忌惮了。 这也就是叶西的逆鳞。 其实不只是叶西的，应该是这样一整个大家庭的。 苏明玮不怕他们，如果选在偏僻的地方，还不知道苏明玮会怎么对待失去了屏障的他们，所以在人流涌动之处，相比起来，苏明玮会有所顾忌的。 “叶小姐。”陌生的男人低沉着嗓音，在叶西背后喊了一句。 苏明玮揽着叶西迅速转身。 “季公子平安无事，是否应该履行你的承诺呢？” 来的人是个喽喽。 “东西就在我手上，”叶西抬了手，“如果你能做主放了他，我也能做主，给你这个。” 明明叶西才是那个有求于人的，这一刻却显得那么高高在上。 “我能。” 喽喽回答得很积极，看样子也是个聪明的。叶西满意地笑了，看着小喽喽掏出手机，“让他走，不准有人跟着！” “等等看，我要得到我儿子安全的消息才行啊。” 直到这一刻，叶西才真正说了“我儿子”这样三个字。 季家的公子，哪怕他还那么小，也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在他告诉叶西“维多港”的时候，没有人会留心，那么在他说出“山竹”的时候，叶西也得佩服自家儿子的胆量。冰淇淋哪里有山竹口味呢，更何况，山竹是叶西喜欢的水果，小木因为山竹像大蒜瓣所以从来不碰，所以，只要是叶西接的电话，季小公子的山竹就透露了够多的信息。 维多港的甜点屋很多，季公子最不喜欢的，只有一家。 不过十分钟左右，季昶的短信就来了――安。 ------------ 第85章 解救2 简简单单一个字，一个标点，叶西和苏明玮相视一笑。叶西递出了手中的盒子，“你的了。” 她很干脆，因为随着盒子的，是整整一箱现金，全是不连号的旧钞。 “等等。” “还有事？”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地就结束。就凭叶西这个人阴毒的性子，就不可能。 “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给了正确的东西呢叶小姐？” 那人一脸痞样，赖着。叶西转了转明亮的眼睛，靠着苏明玮，“你想找个人试试？” “自然呐，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 “我也是。”叶西温柔地笑容让对方的几个人没了戒备。而苏明玮心里已经在感叹了，终于要来了。 “怎么说我都得教会你们怎么用呢是吧。给我吧东西，我不要你的盒子，你拿着就可以了。”叶西说得无比有诚意。 那人听信了。死捏着手里的薄盒子，递到了叶西的面前。 叶西打开盒子，里面和当初一样，有简易的注射器。她朝身边的苏明玮使了个眼色，回头又摆弄起了粉末和酒精。 维多港的人还是那么多。大家都顾着玩，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叶西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手里的注射器瞬间扎进了面前的人的手臂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里头的液体推进了肉里。其他的人见形式不对，纷纷动手，却还在来不及挥拳的时候被苏明玮制住了。 药效很快发作。 迷幻剂是做什么的？迷幻呐！ 所以，叶西的一切命令，他都照办了。其他的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不顶事。 绑架事件终于尘埃落定。叶西的下一轮报复开始了。 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一是绑匪的奇怪要求，二是自己的诡异行为。单凭苏明玮的关系要救出孩子根本绰绰有余，可心里的声音一直指引着她一定要去季昶那里，要去告诉他，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承担。 钱这个东西，的确不过是身外之物。所以当叶西很自然地伸手找季昶拿钱。可是，要了钱也没有用。对方要的根本就不是钱。 叶西想，季昶这个人，我要和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所以，叶西的决定，是斩草除根。 当然了，如果你要弄死一根草，只要拔起它的根就行了。如果你想让它死得痛苦一点，可以来一场野火烧不尽，再痛苦一点，那么，学习叶西好了。 虽然说人与人之间确实应该多一些信任，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被信任。比如坏人。那么坏人的定义该如何描述，好吧，只要是站在叶西对立面的人，都是坏人。对付坏人，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 “我们终于见面了，坏先生。” 这个情景和当初关押那个刘姓女人时有点相似，只是叶西和他之间没有一层铁网。 “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会给我们钱给我们毒。没想到一向遵守信誉的叶小姐也会做这样反咬一口的事！”男人很不甘心。 是啊，怎么可能甘心。 “那么，你是觉得被我耍了是吧？”叶西坐在他面前，问得不以为意。 ------------ 第86章 解救3 男人狠狠盯着她，“只怪世上有‘食言’二字！” “话可不能这样说，也不是这样说的，”叶西没有任何怒气，“当初我们也是说好的，我帮你清理门户，你帮我刺激陈敏之，我觉得这不是两个等价的任务，但是我接下了，他们的死也与我无关，而今天，你旧事重提，提也就罢了，还抓走了我的儿子，我很想知道，谁借了你胆子做这种事？” 男人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身躯忽然颤抖了一下，坚定地说：“没有谁！” “我也不在乎你身后还有谁！”叶西说得胸有成竹，“当然了，我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伤害他。你拿我当敌人，那我要是不做点对不起你的事，我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阴森森的问句让男人开始后悔。 单方面撕毁合约的人是自己，做了错事的人也是自己，想要求饶的还是自己，可是已经――“你没有立场对我说什么。我以前很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没想到连男人都这样。” “这是法治社会，你想做什么！”男人终于有了危机感，即使他一开始只是被拷着不能动弹。 “法治社会？你都能玩绑架，我为什么不能玩你呢？” 一句话，注定了那个男人的悲剧。其实也不能说是悲剧，毕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所谓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怎么活。 看着那个男人挣扎的样子，叶西不禁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 说是一个信徒被上帝接见，上帝说，以后你有了难，我一定会去救你的孩子。 后来，信徒回家。不久后家乡遭了洪水，所有的一切都被冲走，信徒被迫抱着树干，心里却想着上帝，因为上帝说一定会来救他。 这时候一个渔夫经过，跟他说，下来吧，我带你离开。信徒摇摇头，说，不用了。‘上帝回来的’，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不多时，一个士兵经过，也表示要带他离开，他依旧拒绝了。后来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他们都坐着船要救他，信徒死命地抱着树干不松手。最后，他当然是死了。 灵魂去了天堂，见到了上帝。他质问上帝，为什么不去救他。上帝说，那个渔夫是我，士兵也是我，后来要救你的那些人都是我，是你自己拒绝了。 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叶西也说不上来，只是莫名地就想到了它。 叶西很不喜欢故事里的上帝，也不喜欢故事里的信徒。 然后，叶西突然想起了一个陪伴她多年的男子，凌默。 凌默就和故事里的信徒一样，奉叶西为自己的上帝。已经有些时间没有如此刻意地去想起过他，只是今天，睹物思人了而已。 她有时候也像那个信徒，坚信着某个人会来解救她，不论是她被禁锢的身体还是灵魂，叶西也是不同的，因为她能正确地选择那个真正能带她离开的人。 叶西写过一篇短文作为上面那个故事的后续，因为‘思想偏激’被老师训过，如今看来，又有几个人是正常的呢。 ------------ 第87章 解救4 上帝没有变成路人去救他的信徒，而是选择观望，想看着他在最无助的时候再去救。 锦上添花永远比不过雪中送炭。 可上帝没想到的是，他的信徒，他忠实的信徒在拒绝了两个相救的人之后上了第三个人的船。上帝愤怒了，他掀起了更大的浪，让他的信徒，永远的留在他的身边。 “上帝，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说过会去救你么，你为什么不等我去救呢，为什么要跟着一群平民离开呢。” 上帝说：“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 “……” 看吧，什么话都让上帝说了，什么事都让上帝做了，不论你怎么做都难逃一死。 这句话叶西没敢加上去，如今天不怕地不怕了，怎么说都不会被非议了，她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了。 所以当你要做选择的时候，应该当机立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果今天你因为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就决定不追究，天知道以后的事。叶西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卑微的向她求饶的男人，她的脑海里甚至已经浮现出若是放了他，日后他再来威胁自己时，那副丑恶的嘴脸，嘴里叫嚣着，“看吧，你又落到我手里了！求饶啊，求了我就放了你！” 所以，叶西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在她有求于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会放下姿态，告诉他，她可以筹到资金，可以拿到他想要的一切。一转眼，等男人落到她手里，她一定是下狠手的。 “我不相信你现在说你一切，你向我乞求的饶恕不过是一种手段的对吧。”叶西的眼神有些恍惚，她蹲在男人面前。 男人很狼狈了，却还在表明自己的忠心――“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叶小姐，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诚心的，那个，那个女人，带小少爷出来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班主任，没有她我们也成功不了――啊！”男人痛苦地叫出声，却不得不接着解释，“叶小姐，如果只有我受到惩罚，太，太不公平，我愿意替您抓她回来，我知道她藏在哪里，啊！” 男人痛苦的叫声不绝于耳，叶西没有皱一丝眉头，也没有理会男人断断续续传达出来的意思，起身，对苏明玮说道：“那个女人，你不是正缺一个女人么，送你了，如何？” “求之不得。” 简短的对话，决定了周小姐的下半生，那几乎是痛不欲生的半辈子。 叶西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她能猜到擅自带小木离开的人是周某某，只是猜到了又如何，找到了周小姐又能怎么办，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是给自己添堵。 叶西不会蠢到看不出那个女人对自己丈夫的好感。 她只是不明白这种女人图季昶什么东西，如果是钱，自己已经给了她很多钱，如果是外形，不可否认，季昶是个完美的男人，只是得到了如何，终究不是自己的。 既然想不明白，叶西只好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以牙还牙吧。小木可能遭受的厄运，就由周小姐来承担好了。 ------------ 第88章 更名1 “各位同学好，我是大家的新老师同时也担任大家的班主任，希望能和同学们合作愉快，我们共同进步哦！” “老师好！”班里的同学不多，站起来齐齐道好。 “那么老师现在点点名，我们相互认识认识哦！”年轻的老师虽然经验不足，至少不会卖老。 这个老师是新招的，叶西没有插手，倒是季昶怕了，给上头施了压。 “季沐。” 无人应声。 “季沐？没有来吗？”年轻的老师抬起头，问下面咿咿呀呀的小朋友。 “老师――季沐同学今天没有来！” “他生病了吗？”老师满腹疑惑。她自己能进这所名校就是因为她答应会好好照顾班里一个叫做季沐的孩子，结果哪知这个小朋友根本就没有来。 “我们不知道。”这一次，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 看样子，这个叫季沐的孩子跟大家不怎么合得来。年轻的老师心里想得很好。 “老师？”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粉嫩嫩的小男孩，仰着头看着她。 “季沐同学！” 原来他就是季沐！ “进来吧，正好点到你呢！”老师温柔地说。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没关系的，我们继续。” 每节课并不是很长，大家介绍过之后也打了下课铃。老师捧着一手的资料向办公室走去，心里却念叨着如果不是提前有打过招呼，她铁定会念错那个孩子的名字，那根本就不是个中国汉字。 不过那个孩子家教还真是不错！ “老师，老师！” 转身，可不就是那个季沐。 “有事吗？” “我今天去改了名字的，所以要来找老师更换名册。”小孩说得头头是道。 “啊？” “是真的，我连护照都重新办过了。” “好吧，进来办公室吧。” “小木，我们去改名字好不好？” “妈妈，我为什么要改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吗？” “很好，没什么不好。只是觉得好冷。” “我改，我改。妈妈，你不要生气。” 叶西基本是个不会生气的人了。季沐改了名字，其实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即使他从懂事开始就明白他的名字不是什么汉字。可是，那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念想，这个观点在他幼小的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即使不愿意，可叶西希望他能改，那么他就会同意改。 “老师觉得你原来的名字也很好听很漂亮啊，为什么要改呢？” “妈妈觉得太冷。” “呵~那你父亲呢，他也同意没有意见吗？” “没有。” “是，是吗。” “嗯。” “那，季沐同学喜欢上学吗？” “不喜欢。” “啊？” “他们都太小了，有点吵。” 年轻的老师终于懂了今天早晨课堂上奇怪的氛围来自哪里。这个季沐怕是全班同学的梦想吧。如此优秀的孩子，不论是家世还是外貌或者自身条件。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早熟的，如果可以，她很想见见这个孩子的母亲。父亲的话，她已经见过了，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 第89章 更名2 季沐回家后当天，叶西却是很晚才回来，而且脸色也相当不好。 那时候家里人还聚在叶家，季老夫人打电话来问过，被叶夫人温温吞吞搪塞过去了。季沐被外婆压进浴室泡热水澡，最后换了件大舅舅的衣服，看着颇为滑稽。 还好，叶西赶在晚饭前一秒出现，看着自家孩子好玩的样子破天荒也赞了一句，然后就在饭桌上提出要给孩子更名的话。 更名这种事情是大事，不管是像叶家季家这样的氏族还是一般的小家庭。所以叶西的话无疑是个炸弹。一个好名字要讲究的东西的太多太多，当初小木的名字因为不是汉字，叶夫人又不承认他的存在，所以就那样了。 而孩子的身世公布，取名就成了两家的头等大事。不是原来的名字不好，只是怎么说都太草率。叶西的外公是当代有名的文豪，可惜早逝，不然小木的大名一定是由他来定。 叶西给他取了‘沐’字无非是希望这孩子以后不再苦苦等待她的归来，希望他以后是幸福的。 季沐也懵懵懂懂的，觉得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只是他还不太理解为什么外公说‘叫叶沐也挺好听的’的时候，父亲回答道‘也不是不可以’，大人们微变了脸色。 叶西是雷厉风行的，很快，季家的户口本上多了个叫季沐的孩子。警局的人只觉得改得好，毕竟生僻字打不出来让他们很是头疼。 只委屈了孩子，一大早起来跟着她跑。 后来也是叶西送孩子去上的学。季昶并不主张仅仅休息不过两天的孩子立马就去适应给了他痛苦回忆的班级，叶西倒是无所谓，季沐？自然是跟随他母亲的意愿。 季昶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是不是该给季沐那小子上堂课，告诉他男子汉是不可以有恋母情结的。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可以想象叶西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他训斥季沐，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拖回房间进行新一轮训斥。 当然，叶西是不会这么做的。她忙着去见孩子的新老师。 此时，她们两个女人已经坐在学校的餐厅里了。 “请坐。”叶西起身，礼貌有加。 “你好。”除了问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强压下说一句完整的话。 叶西轻哼了几声。推给对面的老师一杯饮料。 “以前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至于你为什么能来任教，我认为是你个人的能力，大概接下来几天会有很多家长找你，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对季沐，”叶西停顿了一下，“不用太过关心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季太太真是说笑了――” “你也可以喊我叶小姐的，不用勉强。” “我没有那个意思季太太。季沐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如果不是组长提醒，我还不知道那个字念mu。今天他跟我说改了名字，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你和原来的miss周真的是，很不一样，”叶西轻啜一口，“我很喜欢你的性格。” 最后叶西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留下一张卡，而是留下了名片，“拿着它，以后欢迎来找我。” ------------ 第90章 更名3 “hi，林老师——” “你们好啊，怎么了？” “我跟你说，”办公室里的同事叫住她，“那个叶小姐怎么样？” “叶小姐？哦，你是说季太太啊，人挺好的，就是太强势了。”新来的菜鸟实话实说。 “你是不知道啊，”另一位女教师凑过来，“上次叶小姐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原来的那个周，啊，她对季沐的爸爸有意思，结果，你知道吗，季沐前几天没来上学的事？” “啊？” “周那谁，把季沐带出去，结果季沐被绑架。然后她就人间蒸发啦。” “哦，啊，是吗。” 新来的老师姓林，林姓，她是林依依的什么人么？ 叶西离开后一直在想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很快她就摇头了，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太谨慎了也不好。 只是林依依毕竟是娱乐圈里打磨出来的，心思不会太单纯。即使得不到苏明玮或者季昶，叶西大概能想到那个女人的想法，是啊，叶顗晨也是个优秀的男人，她怎么会放过这个豪门。 有时候叶西会觉得自己很恶劣啊。 回想起来，做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多人，无辜的也不少，叶西本身就是无辜的，也会受到牵连。这样就好像我们在欣赏一场电影，电影里枪林弹雨，我们都赞叹着主人公精湛的技艺却总是忽略了在枪战中死去的无辜的人们。 不可否认，林依依是无辜的。 她和苏明玮的协议里并没有保证她的安全，倒是保证了她的走红。模特的圈子太窄，要出名就得抛头露面，然后嫁入豪门就是唯一结局。叶西能够理解林依依，可惜了，每个人都有那么点私心，林依依想嫁，叶西头一个不同意。 叶顗晨？他还恋着叶西。 这点不用怀疑。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关心起她爱的人，然后封闭自己的感情入口，叶顗晨好不避讳他对叶西的爱恋，有时候季昶也默认了叶顗晨可以算是畸形的爱。因为，季昶也是爱着叶西的。 只是叶西把他们的爱都当做了对季沐的亲情，在叶西的认知里，亲情会比很多东西重要得多。 但愿，叶西真的能和季昶，坦言，然后幸福。 什么是幸福，用个庸俗的说法，当我们都很‘急’的时候，你在里面我在外面，你就比我幸福。对曾经的季沐来说，不论你的母亲如何，你有母亲我没有，你就比我幸福。 比起当年的寒风，如今的热度自然能带给他们这个平凡的三口之家，足够的温暖。 “你好，请问——” “你要问什么请先放一放，我们学校来访者都要记录的，你来找谁？” “我是你们学校二年生的季沐的外公，我来找他，有点事。” “呐，老先生，不是我们不帮你啊。上头是有规定的......” “哦，我懂我懂。可是能不能麻烦你，跟那孩子说一声？” “我待会儿帮你问问吧。” “谢谢，谢谢！” “不用。” “先生！季沐是吧，他说他外公和外婆出国了，没有其他的外公，您看，这——” “没事没事，我走的。” ------------ 第91章 处理1 叶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画图。 虽然多花了一整年的时间学习美术，只怪基础太低。她能在电脑上画出各种复杂的图形，在纸上却是很为难。 “你说什么？！”本就杂乱的纸张，叶西的笔尖又给加了一道长长的线。 “今天有个自称是季沐外公的人来找他，叶小姐，季太太，您没事吧？” 打这通电话的人是林班主任，听着那边声音不对劲，多问了一句。 有多久没听过这个人了？ 叶西的思绪有点混乱，“谢谢你告诉我，如果那个人再来找，请你务必拒绝，其他的事情我来就好。” “那好，你多注意休息。” “谢谢。”叶西揉揉鼻梁，起身出了书房。 “怎么了？”季老夫人刚从书房门口经过，见儿媳精神不佳，问道。 “没事，陈老头来了，他来找季沐。”叶西倒也据实以告。 季老夫人行走的步子顿了一下，偏过头，冷哼一声，“他来做什么。” 叶西摇摇头，跟婆婆一起下楼了。 季昶倒是养成了习惯，每天下了班就去接儿子然后回家。虽然儿子以前的名字和现在的名字读音一样，他总觉得有些不同了。 “爸爸。” “嗯。” “为什么妈妈要用这个字，听起来像是我要洗澡一样。”求学好问的孩子睁着大眼睛问道。 季昶无语了，什么气氛都被这孩子破坏了。 “你自己去问那妖精去。” 季沐转头，朝着窗外挤眉弄眼一番，看到自家别墅的时候才露出正常的表情。 一家人吃过晚饭，季昶眼看着妻子去了儿子的房间，母亲则拉着他去了书房。季昶以为是母亲又要开始唠叨夫妻关系了，却没想是提起了别的事。 “小木。今天，你们班主任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叶西终究还是怕了，打着关心儿子的名义，去打探打探消息。 季沐才刚打开书包，那是叶西新买给他的，和一般的双肩包不同，反而有点像公文包，小男孩背着，看起来很可爱。可爱的男孩仰着头，乖巧地回答：“没有啊，我去改了名字，好像还得几天才行。” “没事。不重要，”叶西想了想，“前几天，辛苦你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陌生人，不行，除了爸爸妈妈来接你，不要一个人回家，也不要跟着别人走，知道吗？” 季沐眨了几下眼睛，眼珠子转悠几圈，然后认认真真点了头。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叶西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孩子如此听话，丈夫也不会太常外出，可是，水至清则无鱼。所以―― “季沐。” “嗯？” “你要记住，你只有一个外公，知道他是谁吗？” “是叶舅舅的爸爸对吧！” “没错，好好写作业吧，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咯！” “妈妈。” “怎么了？” “我想要《小王子》。” 这不是季沐第一次向叶西提出要求，却是最随意的一次。 “要英文原版吗？” “嗯！” “好，明天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好啦，出去啦，我写作业！” 叶西被季沐的一双小手给推出来，偏偏遇上了季昶。两人都有些尴尬，眼神几度交接不上，季沐一跺脚，关了门。 ------------ 第92章 处理2 “叶西！” 季昶一把扯住要转身离开的人，“叶西。” 实在也是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什么事？” “你就不想知道我妈找我说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是不愿意有了事来找我，我还以为上一次的事情让你明白了我也是可以依靠的！” 一番话炸得叶西懵了。 她不确定地问：“啊？你说什么？” 这绝对是一个女生第一次听到隐形告白的反应。真实的，也是纯朴又可爱的。 “我是你的丈夫，是我向你求婚的，我要的不是一个妻子，”季昶看着叶西的眼睛，“我要的是一个爱人！” “不要走！” 叶西从背后抱住了季昶。 “不要走......”叶西再一次低吟，手臂拥紧，死死勒着她手臂里的男人。这个男人有着她想象中宽阔厚实的背，有着她梦中乞求的高度，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说不开心也是骗人的。 本来，季昶红着脸说了这样一段话已是难事，却见自己的妻子毫无反应，似乎自己的爱成了她的包袱。母亲来找他，说的是陈家的事，那个时候他是气愤的，为什么这样的大事也不能从妻子的口里听到。 所以在他私心里以为叶西不会再回应他的时候，他下意识转身就走，不，用逃更为合适。 却不想，叶西直接抱住了他。 叶西！ “不要走，不要走。”身后的人还在低语，陷入了某种思绪的漩涡，久久不能自拔。 这样的叶西让季昶的心里开始止不住的疼。 婚姻不是只有利益关系就可以延续下去的，如果不是有爱的基础，季昶绝不可能乖乖娶叶西，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儿子和母亲是有多喜欢叶西。 他是聪明人，他可以对叶西说，我爱你。 但是他也是人，承受不起爱的人不爱自己的痛苦。 可以叶西，似乎，也是在意着他的。 这点认知，让季昶很高兴。 “季昶，季昶。” “我在。” “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其他的人，请你告诉我，我会离开。” 如此卑微的叶西是季昶不曾看到过的，让他的心脏一阵阵抽搐的疼。 “我不会，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这样保证到。 他们一直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没有改变。 “那个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季昶，你知道柚木吗？” “没研究。”叶西的问题让季昶摸不着头脑，实话实说。 叶西从季昶的怀里翻身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天空的颜色是明亮的蓝色，是被都市的灯火照亮的蓝色。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名贵，”叶西自顾自说着，“耐火，耐水，耐白蚁，耐腐蚀，历久弥新。从播种到采用至少要经一百年。一百年啊，多少人都死了，季昶，我总希望我就是一株柚木，不需要长大，有前人的经验就好。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能得到全世界的认可，成为最名贵的那一株胭脂木，有多难。当我站在这个高度时，我才知道我踩着多少人的血走上来，我的血也是为了我的祭奠。” ------------ 第93章 处理3 叶西非常厌恶一种人。 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享用着父辈们的财富，肆意挥霍，然后说，我很穷，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还有一类人，他们智商很高，在他们的求学生涯里每一次都能很轻松地拿到高分，然后说，真是，考得太低了。 大概，这样的人都是遭人厌的。 上天到底公不公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在季沐很小的时候，叶西就拿他当作一个成年人来教，季昶基本不管，所以叶西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季沐对现在生活的厌弃或者任何一丝丝对其他人的羡慕和嫉妒。 叶西愿望里的儿子应该是不为任何外界因素影响的，会认定金钱和亲情将是他生命的全部。 如果他会跟着姓陈的走，就太不坚定了。 叶西喜欢的，是活在当下的人，是把握住现在的人，是坚定自己的人。所以，季昶就是这样的人，季沐在她的教养之下，正逐渐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他要是来要钱，我想我不会给。”叶西转身，对靠着床头的季昶说道。 信主的人，在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会感恩，因为他们觉得那是主的决定，是主让他承受。 “他不是我的主，我也不信主。”面对季昶的疑惑眼神，叶西毫不吝啬地解释，“主更不会伸手找我要钱的。” 一路走来，叶西把钱看得很重。她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那只能是一个理由，你给的钱不够多。可惜，这一次，叶西再也不愿意用钱去解决问题。 不得不说叶西的直觉还是没有偏离女人的直觉，陈秋焱的目的的的确确是为了钱。最难以启齿的莫过于借钱，他不是没有听说季沐遭遇的事情，所以打着关心孩子的名义，他来了。 叶西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来借钱，或者说是要钱，结果只会是一个，不给，没有，我没有。 这样一种人，把爱恨分得清清楚楚，把公私撇得干干净净，恨你就恨上一辈子，爱你就矢志不渝，不离不弃，你会喜欢上她吗，会爱上她吗？ 季昶的答案是，我会。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将自己从斜躺的姿势拉成坐立，然后站立，起身，缓缓走向叶西。 然后，像她先前为自己做的，从背后拥住她。 那一刻，叶西的心安定了。一个男人的怀抱永远是最广阔的，特别是当你们心心相印。 这一刻，叶西主动转了身，回抱住季昶。她的头埋在季昶的脖颈，她轻轻启唇，张口就咬上了季昶的锁骨。 叶西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季昶，我也是一样，一样的在乎你。 季昶感受到了叶西的在乎，他缓缓捧起妻子的脸，在她的唇上印上最真挚的一吻。 “如果你真的长成了一株成熟的胭脂木，我会一直守着你，不会离开更不会生生锯断你的梦想。” “如果是我，我不会停下生长的脚步。” 那一晚，季昶和叶西没有再从房间里走出来过。 季沐多嘴问了一句，“奶奶？” 季老夫人则拍拍他的额头，“明天啊，奶奶去接你放学好不好？” “不用了，”小孩摇摇头，“妈妈还要给我买《小王子》。” 然后季老夫人就不说话了。 ------------ 第94章 处理4 和往常一样，早晨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早餐，季昶和叶西一起送季沐上学。只是今天的早晨总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季沐也感觉到了，母亲身上冷冽和温暖并存的矛盾温度。他预感着有事情会发生，所以头也不回地进了学校的大门，潇洒地背对着父母挥手。 眼睛一瞥，季沐看到了一个老男人。他当然知道那是谁，母亲讨厌的人他也一样讨厌。 没错，那就是陈秋焱。 他来找这个女儿要钱来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要钱，他怎么还有脸来要钱，叶西不想追究，所以无从知晓。 “说吧，你要多少。”叶西的语气发冷。 他们三个人，正坐在季昶公司不远的一个咖啡厅里，讨论着某个看似严肃的问题。 陈秋焱没想过钱会来得如此容易，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只结结巴巴地说：“钱，钱的事，事情......” “不好说？那我随便给了！”叶西作势就要掏出钱包。 季昶在一边看着疑惑不已。他可没忘记昨天叶西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给他一毛钱。不知道今天这个冤大头是谁。 “我，我......”陈秋焱看起来很激动，季昶在心里冷哼一声。 “不用我了，”叶西突然甩了手里的汤匙，“虽然要我给你钱也算天经地义，我觉得咱们之前是一笔烂账，我们应该好好算算。多退少补。对吧。” 叶西一语，陈秋焱惊得猛然抬起了头，季昶却是偷偷笑了。 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以退为进，让人不得不服。 “你想怎么算？”陈秋焱颤颤巍巍地说道。 叶西挑眉，把先前扔下的汤匙又重新拿在手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赖你什么东西。从我出生，你好像就没有在我身边，每年回来一次，我的开销都是妈妈在负担，当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给了多少。你现在说说吧，没事的，都是我欠你的嘛，说吧。” “那是，你小时候，我是应该养你的......” “哦――那现在我也应该给你钱，确实的，”叶西脸上的嘲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上学的时候，妈妈一个月工资不过四百，还留着两百给我上大学用。如果我没记错，从我上初中，你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叶西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轻松，却给了在场的两个男人一记重击。 “我攒钱买了房子......” “哦――”叶西的又一次长音让陈秋焱发了颤。 “房子最后过户给我了，”她作沉思状，“可是那是离婚后的赡养费吧。” 不愧是叶西，季昶默默听着，只等着叶西算出一个负数来。 “妈妈没有要嘛，我知道，”叶西打断陈秋焱的嗫嚅，“你知道你的那群亲戚拿走了我和我妈多少钱吗，既然你要算，本来我是想得过且过的，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们就算。好好算，把汇率通货膨胀什么的都算上。” 叶西说到‘亲戚’时，季昶很明显能感到她的怒气。 ------------ 第95章 处理5 “在你和妈妈快要离婚的时候，你的外甥来了，找妈妈拿走了六千块。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是妈妈半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的钱，他没有还过，你可以找他要，我不介意。六千对现在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件裙子，不值得。不用提醒我说什么可以不给的，别忘了你们农村里头那种小心眼，我小时候可没少受过白眼。抱歉，我必须把这些也算上，毕竟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而你只当是玩笑。” 陈秋焱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却不得不听叶西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的，我完全可以拿你这次来找我的事情，也当做玩笑，可是我没有。我答应给你钱，如果最后算出来个负数，我不会找你要的。” 叶西说得慷慨，在陈秋焱听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曾经是做错了事情，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要报复的也都报复了，还有什么不愿意！” “哦――你的意思是说时间可以掩埋一切？如果按你说的，我大可以答应给你个三五十万，然后死赖着，时间久了，嗯，等你死了，我还赚了呢。” 翻了个白眼，叶西端起面前的奶茶，轻轻喝了一口，全然不顾刚才的一席话是不是噎着了那位老人。 “好，好，我错了，可我总归还是你的生父，给了你生命――” “是痛苦！别把生命说得那么让人敬畏，不过一个受精卵长大的过程，你不过给了我一个身份，是我自己长大的，不是你养大的！你别弄混了！”叶西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很激动地反驳了他。一旁的季昶听得心惊。 “那你是想怎么样，不想给我立马走，我不是来找骂的，我还没那么贱。”陈秋焱也貌似被惹火了，开始口齿不清。 “哦，那你滚吧，别碍眼了。” 这一次，叶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 只是她估计错了，她以为陈秋焱会死赖着不走，没想到他甩甩手就离开了，叶西和季昶两个在桌子前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还真不是你的风格。 “他来一次我们就算一次咯，很简单的事情，他偏要弄那么复杂，我也没办法。” “以后谈判我就带着你，你一出声，对方一定没话说。” “别，受不起。我这一季度的图还没交呢，别拖我下水啊，下午你去接儿子，我......去吃好吃的！” 说罢还挑了挑眼睛，季昶不由分说拉她进自己怀里，“叶西啊，我是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你。” “别，肉麻死了。”叶西从他怀里挣脱，一口闷掉残留的奶茶，和季沐一般，头也不回，只挥挥手，然后出了咖啡厅的门。 至于季昶，他还有他的工作，叶西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对方的事业牵扯过多，男人要的是一种仰慕或者欣赏，绝不是问东问西。 至于陈秋焱，叶西或许只是在某一时刻会想起他，然后独自难过一阵，毕竟这个名字，这个人，给了她生命，也给了她痛苦，数不尽的痛苦。叶西希望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她也不是很有钱呐，值钱的东西，一样给了凌默，房子嘛；一样给了夏彦，土地啊；最后的给了苏明玮，嗯，不是个好东西。 ------------ 第96章 终章 又见雨天。 靠着车窗的叶西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场梦境，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她没有那种强迫症非要自己下雨天出门甚至在外逗留，偏偏就是每次心情又波动的时候，遇上了雨天。 夏天是阵雨的季节。 只是今天的雨有些大了。叶西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所以留在了车上。 下雨天的路面很干净，车上却显得有些脏。叶西心里是有些焦虑的，毕竟钻石的价格开始下跌，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婚戒婚戒，其实也不一定要钻石，女人的钱虽然好赚，可是赚女人钱的商家也太多了。 轻轻转动指腹间的戒指，那是后来季昶亲自给她带上的。即使在以前她无数次想象过，有一天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会给她戴上戒指，不需要金银，哪怕是一个易拉罐的瓶盖，也许都会感到深切的幸福。 也许终究是也许，叶西承认，如果季昶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她绝对不会给两人有认识的机会。 英雄可以为了美人抛弃江山，可惜美人都爱江山。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有多久没有再感觉到痛了，从回来以后，心情似乎越来越安定，不可否认，叶西也是在乎季昶的。 她设计的作品多半是‘半成品’，这是消费者对她的评价。也是，海妖永远像个没有伴侣的异类，看不惯一对一对的成双美事，不是单身女戒就是男戒，偏生最后还是受欢迎。终于出了对戒，又都是限量款，海妖破天荒在每一个专用的丝绒盒里写下了一句话――幸福是一件奢侈的事，能用钱购买到的，从来不是奢侈品。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笔法，来自同一个人。 从季昶明明白白告诉她，我爱你，从那时起，叶西觉得这么多年的坚持还是值得的，如果下一季的作品就以幸福命名，那也太恶俗了。但是她想告诉所有喜爱海妖的人，即使是蛊惑人心的妖怪也有用真心打动人的一天。 叶西就这么静静地发着呆，车子停下了，好像是到了终点站，毕竟司机来提醒她，“小姐，到站了。”叶西却还迷迷糊糊，“我可以继续搭回去么？” 司机无语了，“那也不是我呀，得去另外一辆车。”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叶西的脑子一下子亮了！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一路走来，自己总以为只要是按照原路返回就一定还是那些人陪着自己，总是忽略了我们不是司机就是乘客，我们不停地与他人相遇，相识，相交，相离，然后重逢，最后，我们走了回去，也许有些人我们认识，但更多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而已。 那个愿意一路与你相随的人，对叶西来说，是季昶，也只能是季昶。他们的开始虽然不太美好，终归还是走向了最后的幸福。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雨也停了，可以下车了。”憨厚的司机再一次提醒，他说得有些无奈，毕竟谁遇上了这样一个不愿走的乘客，都挺没意思的。 叶西忍住笑，问他：“司机先生有没有结婚？” “啊？”司机被她问得愣了好一会儿，“快了，有未婚妻了。” “拿着，”叶西拿出一张新的名片，“祝你幸福。” 豁然开朗的叶西抬头望了望天空。 夏天的天空本就干净，一场大雨过后更显爽朗。叶西在随身携带的图纸上写下一句话――愿与你，一路相携。 然后，叶西笑了。找到即将开出起点站的那一辆车，毫不犹豫踏上去，所有的路都是有来有去，不会是有去无回。 大雨之后的晴天总是闷热潮湿的，叶西毫不意外地汗湿了额头，看起来倒像是淋了雨的。她丝毫不介意，就着摇晃的车厢一路晃到了和季昶分手的那个小咖啡厅。 如果说叶西感动于季昶的等待，那么，会让她流泪的，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因为季昶还坐在那张桌子前，守着那杯冷掉的咖啡。 叶西快步走到季昶的面前，两人眼神相遇，却没了语言。叶西看上去有些狼狈，季昶却还是衣冠楚楚正襟危坐。 叶西向季昶伸出了手，“我们回家，好不好。” 简简单单的陈述句，没有任何寻求认同的成分，直到这一刻，季昶才相信，自己的妻子是真的在意他的，他的爱没有白费没有被辜负。 辜负是一种蹉跎，谁也耗不起。 季昶见证了一幅伟大作品产生的过程。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的设计过程，他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作品，因为，叶西在耳边对他说，我是想着你才画出来的。季昶是知道叶西的画功的，并不太好，可是这一次，叶西竟然能画一个完整的圆圈出来，季昶比叶西还要高兴。 换个词，幸福。 叶西交稿总是发个邮件就了结，这一次，她和季昶约定好，用航空快递，用一种虔诚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他们的幸福。 季老夫人端起面前的茶，茶香环绕，热气腾腾。在蒸汽的摇晃中，她恍惚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天知道她原本是想将自己的儿子教育成一个无情的人，到最后，却也是她自己，舍不得看着叶西受苦。 既然相爱，就在一起好了，管他们是什么时候相爱的，管他们是如何相爱的，都不重要，幸不幸福也不重要，只要在一起了，哪怕是同床异梦，在季老夫人看来，都是她奢求不来的，至少是她这辈子不曾有过的体验。 季沐小朋友对他父母的印象，最深的一次莫过于一家三口，爸爸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妈妈牵着自己的小手走在前面。季沐是敏感的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父母间流动的温馨，他记得那一天他一直被母亲牵着，从学校出来，到书店，到西餐厅，到商场，最后一站，是他们的家。 那天夜晚，他在母亲英式发音的有声小说中沉睡，一夜好梦。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小王子，但是不同的是，他这个小王子说了一句梦话――我想要个妹妹。 很不巧，这句无心之言被叶西听见了还不算，刚踏进儿子房门的季昶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季昶随即揽住妻子的腰，感受着她的纤细，私语，“我想有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儿。” “哦――可是......” “怎么呢，不愿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不是，我想要个儿子呢。” 叶西吻上季昶的唇，做出了最后的回答。 结束语。 如果说季昶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子，叶西绝对就是落难的公主。格林童话里有个荨麻公主，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我们谁都没有办法给幸福下个什么定义，我只知道，叶西只有和季昶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快乐的。幸福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感受，唯有身在其中，迷失于此，方知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