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三思而后行 “小姐,今日府中并无外客,明照堂里仅有大夫人一人。” “从溪荷院到明照堂一路要穿过一个花园,两个抄手游廊。这一路婢子来回走了三遍,一切照旧,并无可疑之人逗留。” “花园里的花与昨日一样,并未出现奇花异草。草丛清扫两遍,沿途已洒驱蛇虫粉。” “今日天气晴朗,微风尚好,无阴雨之象。” 四个青衣婢子依次禀报。 镜台前坐着的少女静静听着,排除遇害的一百种可能,确保一切如常。 沉思三遍后,朱唇轻启: “出行吧,去向母亲请安。” 婢子们撩起一层层织锦珠帘,宁婉音站起身,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蜀绣束腰花间裙,身姿窈窕,款步而行,一举一动皆是无可挑剔的优雅端庄。 生着一张精致的俏脸,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众奴仆立即摆开出行仪仗。 八个三等粗使婆子在前方开路,四个二等丫鬟近处守着宁婉音,大丫鬟莲蕊拿着披风,紧跟其后。 另有四个丫鬟八个婆子留守闺阁。 寿安伯府的嫡长女宁婉音,娇贵难伺候,在府中是出了名的。 每一次出门,不过是从她自个的院子走一刻钟去给母亲请安,那排场也是前呼后拥格外浩荡。 但对宁婉音来说,这都是很有必要的防范手段。 花园里多出一株毒花,草丛里多出一条毒蛇,转角撞到的外男,都能让一个闺阁女子,毁于一旦。 若不谨慎一些,岂能长命百岁? 一路顺利抵达明照堂。 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的贵妇人,眉间难掩患得患失的愁绪。 宁婉音福身行礼,“给母亲请安。” “快来我身边坐。”程氏冲着她招招手,略略按下心中的忧虑,望着来人挤出一抹笑容: “还不知今日宫中是什么旨意。” 此次是新君即位后第一次后宫大选。按照大炎朝的规矩,最后一轮殿选,并不会当场公布圣意,而是七日后去入选的府里宣旨。 “你心悦陛下,这三年苦心研习陛下喜好的棋画,费尽功夫。母亲只希望你这一番心思,不要白费才是。”程氏轻叹,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宁婉音并未解释。 心悦? 她只是不想像堂姐那样而已。 堂姐是她族叔之女,嫁给礼部侍郎之子。 这本是一桩十分美满的姻缘。 但礼部侍郎在皇储之争中站错队,在党同伐异之中下狱,全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世族贵女自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堂姐在抄家那日,一死以全名节。 身为勋贵之女,不出意外,宁婉音的将来,也会像她堂姐一样,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子弟。 她的命,根本不在她自己手中。 她的夫君、她的公婆叔伯,但凡有一个人犯事,她都难逃株连的命运。 宁婉音思来想去,与其赌别人会不会得罪皇帝连累她丧命,不如自己亲自下场。 生死荣辱,至少,在她自己手中。而非窝在后院,不知福祸何时降临。 寿安伯府没落百年,一心送女入宫,以此获取圣眷。宁婉音又主动说想入宫,双方一拍即合。 这三年,宁婉音的努力,程氏全看在眼中,不免误会女儿是对那年轻的君王动了心思。 宁婉音轻声宽慰道,“母亲放宽心。若不中,再做不中的打算。” 世间之事,哪有事事顺意的。 即便你已经竭尽全力,仍需一分天意成全。 如果不能入选,她再精心挑个风险小点的夫家便是。 “中中中、一定能中!且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程氏连忙截住她的话头。 母女二人说话间,门外守着的周妈妈进来禀报道:“表小姐来了。” 程氏柳眉微不可察皱了皱,道,“请妙菱进来。” 唐妙菱。 昌平侯府唐家的千金,也是宁婉音的表姐。 唐家世代驻守西北。此次她是为了选秀,特意千里迢迢从西北赶来。 唐家的侯府虽在西北,京中也少不得别院。 但宁老夫人为了巴结逢迎,特意把她接到伯府入住。 唐妙菱性格骄横跋扈,自从到了宁家,颐指气使,没把宁家当亲戚,当仆从使唤,想要什么拿什么。 许是因为宁婉音的父亲,在她爹手下当差。她眼中的宁家人,都是她家的“下人”。 前些时日,她看中程氏屋中摆着的一面刺绣团扇,生生逼着程氏“送”给她了。 那是程氏特意为女儿生辰礼准备的,一针一线挑灯绣了三个月。 再者,宁婉音与她一同参加今年选秀,她便瞧宁婉音不顺眼,一直冷嘲热讽。 程氏是极其不喜欢她的。 但夫君还在西北军营,性命前程都在昌平侯手中。得罪不起,她也只能虚与委蛇。 一袭宝蓝色对襟金绣鹊枝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与往日的骄横不同,唐妙菱十分客气地向着程氏福身一礼: “请舅母安好。” 程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礼貌惊讶了一下,微愣反应过来,温声笑道,“快上座。周妈妈,看茶。” 唐妙菱却不起身,斟酌着一字一句道,“妙菱前些时日瞧着舅母的团扇好看,一时欢喜,向舅母借走一观。今日特意来归还。” 她随行的贴身侍女立即呈上一个锦盒。 里面躺着一柄完好无损的团扇。 程氏一时间拿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试探问道:“你喜欢就收着吧?” 唐妙菱登时急了,“我只是借看!这是舅母给表妹准备的生辰礼,我怎么能和表妹抢呢。” 众人默然。 你之前抢的时候,不就知道这是人家给女儿准备的生辰礼吗? 宁婉音的视线落在唐妙菱身上,秋水般的眼眸幽深。 她的表姐,不太对劲。 唐妙菱感觉到宁婉音的视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就像是走在山林间遇到了野狼,汗毛耸立。 她害怕的手心冒汗,但为了掩饰,装作镇定地看向宁婉音,挤出一抹十分和蔼的笑容: “表妹,你今日真是好看。” 宁婉音淡淡一笑回礼,心中却更加笃定,唐妙菱变了。 ------------ 第2章 重生的表姐 唐妙菱当然知道自己表现的很奇怪! 但面对一个把自己送走的狠人,她敢不和蔼吗? 曾经她以为,她如此貌美,身份又如此高贵,必定能在后宫平步青云。 但未曾想,她都没活过一个月!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会独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宁婉音。 单单受宠也就罢了…… 唐妙菱只会骂她不要脸,有些许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更可怕的是,宁婉音的狠辣…… 入宫才一个月啊,宁婉音就刀了三个! 那简直是吃席都要赶趟儿。 唐妙菱就是被她刀的第三个。 因为她妄想从宁婉音手中截宠,失败以后恼羞成怒陷害宁婉音,还以宁婉音双亲性命威胁宁婉音帮她争宠…… 结果…… 把自己送进冷宫了。 宁婉音以表妹的身份光明正大来送她最后一程。 没理会她的哀求,也没有折磨她,给了她一个痛快。 死的很安详,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 再一次醒来。 唐妙菱发现自己回到了入宫前夕。 前世杀了她的宁婉音,现在就住在她隔壁。 呜呜呜,这也太可怕了! 她确定,自己完全不是宁婉音的对手,也不是后宫其他人的对手。 她只是重生,又不是换脑子了。 宁婉音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宫斗可怕!表妹凶残!她好想回家。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根本就不会来京城参加选秀,更不会得罪宁婉音! 所幸入宫后那些作死的事还没发生,她目前最得罪宁婉音的一桩事,就是抢扇子。 亡羊补牢,她的小命应该还能抢救一下吧? “表妹,我入京的时候,带了一箱首饰。你生辰快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准备什么,就将这一箱首饰,略作薄礼,为妹妹贺。”唐妙菱殷勤望着宁婉音,对着身边的丫鬟翠屏吩咐: “取我的宝匣来。” 翠屏目瞪口呆。 宝匣里都是唐妙菱为了入宫争宠,特意命人新制的漂亮首饰,价值昂贵,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平日里一支都不舍得送给外人,现在要把一整盒都送给宁婉音? 她家小姐是疯了吧? 今日睡醒以后,小姐便又哭又笑的,确实像魇住了。 宁婉音对她的反复无常,岿然不动,神色淡定婉拒,“表姐客气了。这是表姐的随身之物,怎能让表姐割爱……” “不不不,我最近不爱首饰了……你收下吧。”唐妙菱赶紧推让。 程氏看见这一幕也是惊讶莫名,连忙替宁婉音婉拒。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们可不敢收。 两人礼让几次,唐妙菱都快急死了。 最后硬塞给了程氏。 如此,唐妙菱一颗心才算放下一半。 扇子归还,又赔礼道歉,宁婉音应该不会翻脸杀自己了吧? 几人正各怀心思说着话,门外管事来报:“宫里来人了!” “快,摆香案迎旨!”程氏又惊又喜。 庭院里乌泱泱的人跪了一地。 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昌平侯之女唐妙菱册封为正六品美人,于三月初一进内,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寿安伯之女宁婉音册封为正七品贵人,于三月初一进内,钦此。” 宁婉音与唐妙菱行礼接旨。 程氏欢喜地命人给太监塞了沉甸甸的银子。 老天保佑,她女儿终于得偿所愿。 宁婉音心中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入宫顺利,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谨慎…… 程氏打发了太监,正要向宁婉音贺喜,还不等她说话呢。 唐妙菱已经十分积极阿谀奉承,“恭喜妹妹。我就知道妹妹如此美人,必定能中选。将来一定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宁婉音视线落在她的脸颊,幽深的墨瞳看不出一丝情绪。 同是中选,她还比自己高一阶。 以她的性子,更该瞧不起自己才是,竟然特意示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婉音不亢不卑回礼,“表姐同喜。” 唐妙菱一对上她的视线就心虚,气氛有些局促不安。 程氏也觉得唐妙菱今日有些奇怪,但自不会多说什么,笑道,“你们姐妹俩一起入选,这可是大喜事!该摆两桌酒,为你们贺。” “甚好甚好!”唐妙菱赶紧应和。 她决定在入宫之前,积极修复与宁婉音她娘的关系!也该给自己爹写一封信了,好好提拔一下舅父! 为了活命,唐妙菱的脑瓜子前所未有的好使! …… 回到溪荷院。 院中奴仆皆是恭喜。 宁婉音命人打赏了,坐在临窗的湘妃竹描金蝶纹椅上,细细沉思三遍。 吩咐道: “莲蕊,你派人去外面打探打探。此次入选的秀女有哪些?” 既要入宫,这便是最紧要了解的事情。 知己知彼,方能成竹在胸。 “是。”莲蕊领命福身退下。 二等丫鬟捧琴上前请示道,“小姐,这团扇与宝匣,该如何安置?” 宁婉音没让人将东西拿进屋。 还在院子里。 “请葛大夫来,验一验。”宁婉音熟练安排道,“若扇子无事,便收在我箱笼里,随我入宫。至于那一箱首饰,留在府库中便可。” 团扇是她母亲的心意。 但那一盒首饰…… 外人的东西,她不会留在身边。 就算没毒没有僭越制式,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谁也不知道一支看似不起眼的钗子背后有什么故事。以防万一,外人送的东西,她一件也不会带。 唐妙菱要不要害她,她不知道。但如果她去害人,送一些看似没什么问题实则引祸之物,还有比这更简单的法子? 捧琴领命退下,对于验毒已经习以为常。 但凡送来的东西,哪怕是父母送的,宁婉音也会让大夫先验一验。 因为这东西不知过了多少人的手。 当然她自己其实向葛大夫私下学了医术,只是她依旧每次请大夫查验,从不外露。 若人人都知的事,那便不叫底牌了。 宁婉音又吩咐另一个二等丫鬟捧棋道,“派人去打听一下,昨夜还有今早,唐妙菱发生了什么事。” “是。”捧棋领命。 没过一会儿。 周妈妈过来请宁婉音再去一趟。 方才当着外人的面,程氏还有些话没来得及与宁婉音说。唐妙菱缠着她“叙旧”许久,此时才走。 宁婉音又去了一趟明照堂。 “婉儿……”望着宁婉音,程氏欲语泪先流。 旨意下来之前,她担心女儿不能中选。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又忧心女儿要入宫了。 宫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再难见宁婉音一面。 宁婉音的生辰是六月。程氏便是算着时间,万一女儿中选,今年便不能陪她过生辰,才提前准备了生辰礼。 “女儿不孝,从此不能在母亲膝下侍奉。还请母亲保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宁婉音撩起裙摆,跪在程氏面前。 “婉儿,我的婉儿……”程氏抱着宁婉音泪如雨下:“此次入宫,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什么都不重要,万万以性命为重!” 宁婉音一向冷静自持,但面对母亲,也是红着眼眶点点头。 宁家没落,也就剩这祖传的伯爵之位稀罕。早些年,她爹尚未承袭爵位之前,宁家几房为了争爵位,没少暗中算计长房一脉。 宁婉音便是在这种算计之中长大的。她视血缘亲戚关系淡漠,唯独从小护着她纵宠她的母亲,是她心中的逆鳞。 “今年你的生辰,娘不能陪你一起过了。这生辰礼,你收好。”程氏搀扶着宁婉音起身,递给她一个锦盒。 宁婉音微怔,“扇子我已经收下了……” “唐妙菱一会儿一个想法,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她又向你讨要,你可别不舍得给,得罪了她……”程氏担忧道。 宁婉音眼中泪光闪烁。母亲总是怕她得罪人,怕她过得不好。 “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她才不会让唐妙菱拿走母亲给她准备的生辰礼,只是唐妙菱在伯府出事,会给母亲带来麻烦。 原是打算等她离了伯府再下手。 “婉儿……我的婉儿啊,后宫不是善地。母亲知道你心悦陛下,但你一定要记清楚,他先是陛下,再是你的郎君,你可万万不要因情便失了分寸。”程氏忍着眼泪细细叮嘱。 恨不能将她所有的经验全部传授给宁婉音。 让她少走几步错路。 宁婉音静静听着。她并非无知懵懂的小儿,在勾心斗角的伯府里长大,耳濡目染早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但她愿意再听一遍。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且见,且听,且珍惜。 ------------ 第3章 贵人她格外谨慎 宁婉音从明照堂出来,又派人去向刚礼佛回来的老夫人报喜。 再回到溪荷院,已是暮色时分。 捧琴率先禀报道,“小姐,葛大夫一一查验过了,团扇与首饰都是干净的,无毒。” 捧棋紧跟其上,“奴婢仔细打探了,昨日唐小姐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发生什么奇事。倒是今早她从噩梦惊醒,又哭又笑,吓了伺候的丫鬟们一跳。” “自打这噩梦醒后,她便像是转了性子一样。她方才回院子里后,还派丫鬟给大夫人送了一盒十分珍贵的茶叶。” 宁婉音静静听着,一张精致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给母亲送的茶叶,查了吗?” “您早有吩咐,送到夫人院子里的东西都要请葛大夫先查验。那茶叶查验后也是干净的。”捧棋答道。 宁婉音静静沉思,未言语。 捧琴猜测道,“小姐,这唐小姐突然性情大变,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没听说有人中邪倒是比原先更正常的。”宁婉音薄唇勾了勾,眼眸里闪过一丝谨慎,“把她盯紧了,小心提防着。” “是。” 莲蕊是最后一个回来复命的,道,“回小姐的话,此次入选的有肃国公府的……” …… 三月初一,天晴。 宁婉音拜别祖母与母亲,与唐妙菱一道进入皇宫。 因着陛下旧府妃嫔少,今年又是第一次大选,东西六宫大多没有主位,永和宫便是其中之一。 领路太监将两人送到永和宫大门前,早有一群太监宫女在此迎着。她们刚好分在了一处,居于左右偏殿。 “恭迎美人!”六个宫人向着唐妙菱行礼。 又有四个宫人向着宁婉音行礼,“恭迎贵人。” 皇宫之中等级森严,不同位份不同待遇。 “表妹,我们真有缘,竟然住在一起。”唐妙菱状若惊喜,其实心中一点都不高兴。 有前世记忆,她早知道她们两个分在一个宫里。 她真希望离宁婉音远一点! 瑟瑟发抖,还要装作欢天喜地。 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宁婉音一眼看出她的表里不一,福身行礼: “唐姐姐,我先回屋了。” 对于位份高于自己的妃嫔,见面告退皆需行礼。宫规她私下学了三年,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忽略这一点。 “对,这一路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唐妙菱赶紧点头,忙不迭带着自己的宫人回她居住的左偏殿。 多与宁婉音待一会儿,她怕自己撑不住腿抖。 永和宫右侧殿——泠雪阁。 贵人仅能带一位婢女入宫,宁婉音带着从小伺候的莲蕊。 宫里分来伺候的则是刚才拜见她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奴婢丹荔/绿橘,拜见贵人,请贵人安!” “奴才小桂子/小圆子,拜见贵人,请贵人安!” 宁婉音看着眼前四人,淡淡道,“几位分在我宫里,便是缘分。我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们认真做事,必定不会亏待。但若是吃里扒外,也不会轻饶。” “奴婢/奴才明白!”四个宫人皆是磕头行礼。 宁婉音当然知道,这一番每个妃嫔大概都要说一遍的话,没什么威慑力。她也不会信任他们,只是该说的话总归是要说的。 “莲蕊,赏!”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锞子分给四个宫人。伯府为了她争宠,准备了一千银两,预备打点赏人之用。 四人皆是欢喜领了赏。这银锞子分量沉甸甸,不轻。 谁都希望跟一个出手阔绰的主子。 宁婉音继续说道,“我既入宫,自然要做好侍寝准备。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迎接圣驾。” 四人第一次见这么积极的主子,都有点懵,倒是丹荔反应快,连声道: “贵人说的是!” 宁婉音吩咐道:“事不宜迟,咱们泠雪阁从现在开始,就要筹备起来了。陛下金尊玉贵,泠雪阁务必要清扫的一尘不染。” 四人没有异议,领命称是,清扫宫殿迎接圣驾本就是应该的。 但是……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位新来的主子,是不是太能折腾了? 不止宁婉音的寝宫打扫的一尘不染,连他们的下人房也清了一遍。 庭院里的花圃就更离谱了。 说是清理杂草,直接掘地三尺把花圃翻了一遍,又重新把花儿再种进去。 四人一直忙活到天黑,要不是主子给的赏银多,他们都想换个地儿当差了。 “主子,整个泠雪阁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花圃里没有毒草毒虫,亦未埋藏违禁之物。” “下人房里没有异物,亦没有发现多余的银子。” 莲蕊一一禀报。 那四个新人都觉得主子事多,但莲蕊却十分清楚,主子曾说过: 容身之处,屋里屋外,一人一物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要熟稔于心。 如此,才能安居。 “你们辛苦了。”宁婉音点点头,沉思三遍,将整个泠雪阁的一砖一瓦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顿了顿,黛眉轻挑: “泠雪阁里没有水池,去内务府使些银子,要八个水缸,便说我喜莲花,要种莲。但宫里人的一举一动,旁人总要多揣摩,必然有人不信我是喜欢莲。” “再假装说漏嘴,说莲子多子,我觉得它兆头好,希望能早生贵子。” 宫妃所做之事,但凡是为了争宠生子,旁人就不会觉得奇怪。 莲蕊恍然,行礼请罪,“奴婢疏漏,竟然忘了这一点。万一泠雪阁走水,取水又远,那可难办。”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宁婉音笑道。这世上之事,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面面俱到的,她自己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过是尽量谨慎而已。 莲蕊赶紧带着太监们去内务府搬水缸,有着银子开路一切也办的妥当。 一切办完,莲蕊再次回来复命。 刚说完泠雪阁的“物”,还有最重要的“人”呢。 “奴婢打听了一下,小桂子、小圆子以前都是先帝刘贵人宫里的,刘贵人病逝以后回到内务府,如今分到泠雪阁。丹荔和绿橘则是去年新入宫的丫鬟,年龄偏小一些,刚学了一年规矩。” 伺候过的主子已死,是有些不太吉利的,小桂子小圆子在内务府待了几年都没有人愿意要他们。 新来的宫女容易出差错,高位妃嫔也不会挑。 所以,留给低位妃嫔的宫人,不是新人,就是有些忌讳的,这看起来他们来历没什么问题。 莲蕊又继续禀报道: “小桂子是个贪财的,还向奴婢套话您的家底,真是钻到钱眼子里了。这小圆子倒是个老实的,干活毫无怨言,奴婢安排他们两个在外院守着。” “丹荔擅长梳头,伺候您梳洗。绿橘伺候茶水……她们两人是内屋伺候的,如今也委实没别的办法,只能用这些人。奴婢会盯的仔细一些,回头再去打听他们的过往旧事,务必不留隐患!” 宁婉音望着她赞赏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莲蕊骄傲地挺起胸膛,跟着小姐这么多年,她也是学到了一些皮毛的。 …… 次日,宁婉音身着一袭碧色缠枝莲纹对襟束腰裙,乌鸦鸦发髻间点簪两三支素玉簪。 “贵人,您生的这般美貌,但妆扮的如此素净,只怕是不太醒目呢。”丹荔没能好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宁婉音淡淡一笑,“不是去给陛下请安,不需要出挑。” 刚从右侧殿出来,宁婉音便见唐妙菱在正殿宫门口守着,等她一同去请安。 “表妹,元孝皇后仙逝,如今宫中是淑妃掌事。我们先去淑妃的景禧宫请安,再一起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唐妙菱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友善,笑的一脸灿烂。 自从选定入宫,宫里便派了嬷嬷来简单教了几日规矩。 大炎王朝的后宫妃嫔需每日向太后、皇后请安。 按规矩需由皇后领着众妃向太后请安,众妃不可私自前去。如今宫中无后,这领头担子就落在淑妃头上。 众妃算起来是在景禧宫集合,一道再去向太后请安。并非是有每日向淑妃请安的规矩。 “好。”宁婉音微微点头。 陛下原配元孝皇后是在陛下登基前几个月病逝的,陛下还没来得及续弦,先帝驾崩。 遂,如今宫中无主,皇帝以淑妃代行皇后之权,执掌六宫。 淑妃是皇帝尚未登基前的侧妃,生有一位大皇子。这是后宫之中唯一的皇子,地位稳固。 自设:皇后、皇贵妃、四妃(贵淑德贤)、妃、嫔、昭仪、婕妤、美人、贵人、宝林、选侍。 ------------ 第4章 请安 两人行路过半,前方宫道里传来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你也敢挡我前头?” “薛婕妤息怒,嫔妾没看见您……” 一个面容明艳的女子,正在教训另一位妃嫔。 这是去景禧宫的必经之路,不少妃嫔看见这一幕,但无一不是匆匆低头走过。 “表妹,这是薛婕妤,我们快走……”唐妙菱压低声音提醒。 她虽然在宁家跋扈,但并非毫无头脑。而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从不在家世比自己厉害的人面前招摇。 薛婕妤,此次新入选品阶最高的两位秀女之一。 她出自肃国公府。 大炎立国时,开国皇帝将一起打天下的将领,封两公四侯二十一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后虽偶有因军功封爵者,但三代而没。 远不能与这一批铁帽子勋贵相提并论。 这一批开国勋贵,是世人眼中真正的“贵族”。 哪怕宁家这样没落的伯府,联姻都要挑三四品官。更别提两大国公手握重兵,世代镇守大炎王朝边疆,权势滔天。 可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都有国公府。 先帝时期,皇后与皇贵妃分别出自两大国公府,各有一子。 为了皇位,两大国公派系争权夺利,斗的你死我活。 最终,太子(皇后之子)与英王(皇贵妃之子)皆死。 又逢先帝驾崩。 今上才被群臣推为新君。 说是群臣,朝中诸公十之八九是两位国公之人。这其实是两公权衡利弊的结果。 今上生母出身普通且早逝,先帝在位时他没机会参与朝中政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看起来是不通政务的。 而他的元孝皇后,乃肃国公府的旁系嫡女,肃国公府算是他的岳家。他的侧室淑妃的娘家,又是信国公府的姻亲。 属于两边都沾点关系,但不多。 若他登基,肃国公府得一个后位,信国公府有一个掌权淑妃,两家都占了好处。 再者皇后之位空悬,他们还能再送女入宫,争斗后位。 如此一盘算,今上在诸多皇子之中,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薛婕妤十分清楚这一点,祖父已经与她说明,她此次入宫,只为后位。 她可是肃国公府身份最尊贵的长房嫡女,她嫡亲姐姐是前太子妃,姑母是薛太后。 就连她看不上眼的旁系族姐,也做了元孝皇后。 她薛家女,岂能不为后? “哼!”薛婕妤狠狠掌掴了那女子几耳光,直打的她脸色红肿,方才转身走了。 随行的婢女连忙提醒,“主子,您初入宫这怕是……” “我是打给新入宫的秀女看的,也是给淑妃看的。她什么身份,也配执掌六宫?也就是我那不争气的族姐死的早,才给了她这种机会!”薛婕妤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我既入宫,自要立威,杀鸡儆猴。” 那婢女便不再多言了。 她家主子从前在闺中并不跋扈,向来温柔守礼。这一举一动,自是有她的用意。 …… 宁婉音与唐妙菱到了景禧宫,先向主位的淑妃请安。 淑妃一袭绛紫色青鸾金绣宫裙,温婉娴雅,温声笑道:“两位妹妹快起来。你们是表姐妹,本宫特意将你们分在一个宫里,让你们姐妹也能有个照应。” 唐妙菱心里苦啊,但也只能谢恩。她短短一个月的前世记忆里,淑妃是个性子很好的人,挺关心大家的,想必她就是一番好意。 宁婉音也跟着谢过。淑妃此话,一是施恩,告诉两人她帮了忙。二是警告,她才是宫里掌权的人。 恩威并施,又温柔款款,看起来很有贤德皇后的派头。 但她既能知道唐妙菱与宁婉音是表姐妹,又岂能查不到唐妙菱在宁家怎么跋扈嚣张。 将她们俩放在一块,不过是要看她们姐妹斗起来。 用心险恶。 不过唐妙菱最近突然转了性,一时半会,淑妃是看不了热闹了。 “当自己是皇后呢,一副做作的样儿。”侧位坐着的庄妃翻了个白眼,看不惯淑妃一副正室的做派。 她一袭妃色攒珠缀玉宽袖曳地裙衫,满头珠翠,珠光宝气。和淑妃一样,是今上潜邸之时的侧室。 陛下为她打破了无嗣不封妃的祖宗规矩。 还将元后留下的大公主,养在了她的膝下。 可谓是六宫第一宠妃。 淑妃瞥了她一眼,淡淡微笑没有说话。 坐在下首位的芳昭仪立即道,“淑妃娘娘代元后执掌六宫,尽职尽责,所以才会让庄妃娘娘想起皇后娘娘吧?” 淑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庄妃过誉了,本宫远不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庄妃噎了一下。她向来喜欢挑事,但口齿不算伶俐,和淑妃打嘴仗就没赢过。 新入宫的妃嫔都默默垂眸,当做没听见。 这后宫之中,除了淑妃、庄妃,再无一宫主位,余下有昭仪、婕妤及以下若干。 因为今上做皇子时不受宠,这些旧府妃嫔出身都很一般。 远不能及此次入选的两位背景惊人的婕妤。 两位新入选的婕妤,几乎是同时到的。 一位容颜明艳,正是刚才打人的薛婕妤。另一位气质温婉,是信国公府的嫡女岑婕妤。 她们两人一出现,景禧宫里便安静了。 刚才不少人都看见了薛婕妤打人,还以为她也不会对淑妃、庄妃客气。 但她和岑婕妤都很客气地一一向位份高的妃嫔行礼,一举一动挑不出毛病。 淑妃对待两人笑容十分热情。 看所有人都不顺眼的庄妃,也不吭声了。 芳昭仪在她们行礼时更是坐立不安,微微侧身避开,不敢受礼。 气氛一时间莫名紧张。 正在此时,红肿着脸的周贵人走了进来。 “哎呀,周贵人你的脸这是……”淑妃故作惊讶关切问道。 “嫔妾没事。”周贵人低垂下眉眼,未曾多嘴告状一句。她心知肚明,得罪不起薛家。 这满后宫,也没几个人得罪的起薛家。 众人都不再说话,唯有岑婕妤扫了一眼薛婕妤,看向周贵人温声道: “周妹妹这般娇容,伤了真是可惜。我的婢子擅长调制药膏,对消肿很是好用。碧青,给周贵人送一盒。” 她随行的婢女立即递给周贵人一盒药膏。 薛婕妤瞥了岑婕妤一眼,嗤笑一声,眼底皆是讥诮。 宁婉音静静看着这一幕。 周贵人与自己的出身一样,都是没落伯府。若自己在宫中不能有所依仗,随时可能任人践踏。 这便是,前车之鉴。 ------------ 第5章 第一次侍寝人选严谨分析 众人到齐,时辰也差不多了,淑妃领着众妃嫔来到慈宁宫,向薛太后请安。 薛太后对淑妃态度一般,不刁难也不亲近,只是冲着薛婕妤招招手,慈爱问道: “嫣儿在琼华苑住的可好?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哀家让淑妃去换。” 薛婕妤一副温顺体贴的模样,“一切都好,劳烦姑母挂心了。” 薛太后扫了众妃嫔一眼,淡淡道,“哀家本不喜热闹,但中宫无人,也只能多照看一二。” 前几位太后都不问后宫事务,免了妃嫔每日请安,只有初一、十五拜见。 但这一位这话一出,众人便都明白了。 众妃嫔需得日日来请安。 薛太后这是要让大家都看清楚,谁,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淑妃闻言,面色没有任何不悦,维持着淡淡的微笑。 薛家有太后,岑家有淑妃,两家各自捞着自己的权力,互不干涉。 …… 皇宫,乾心殿。 一袭明黄色五爪金龙锦袍的年轻男子,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 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三。 白皙如玉的面容,剑眉星眸,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乍然一看似翩翩贵公子。 但给人一种冷厉的压迫感,是上位者的气场。 “陛下——”大太监汪德贵跪在地上,将今日后宫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 年轻的帝王依旧看着面前的奏折,面色看不出喜怒,没有对这些事提及一言半语,转而提起了另一个人: “传旨,今晚宋美人侍寝。” 汪德贵震惊。大家都猜测,新秀入宫第一夜,不是薛婕妤,便是岑婕妤,陛下怎么选上了宋美人? 这岂不是打了薛、岑两家的颜面吗? …… 宁婉音回到泠雪阁。 先去景禧宫,再去慈宁宫,折腾了一早上也累了,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休息。 “主子,如今春光正好,您快去御花园赏花吧!”小桂子上前道。 莲蕊柳眉微皱,“没看见主子累了吗?” “今日陛下就要翻牌子了!若是主子只待在屋中,前头还有薛婕妤、岑婕妤,怕是轮不上主子。但若是去御花园偶遇了陛下,那可就有机会了……”小桂子眼珠一转,满眼里都是精明算计: “奴婢是宫中老人,给主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后宫主子们众多,若不能引起陛下的注意,陛下想不起您这个人,纵然您生的再好的容颜,也是白费了啊!” “奴婢曾经伺候的刘贵人,入宫两年都没见过先帝。也就是一次运气好,在御花园遇下先帝,才承宠被封了贵人。” 小桂子说的是实话。 先帝时期,有几个妃嫔都是偶遇皇上得宠的,以至于先帝一朝,妃嫔们时常去御花园里转悠。 “奴婢特意去御花园打探了一下,可有不少妃嫔都在赏花呢!您也要把握时机啊!”小桂子劝说道。 “不必了,我想休息一会儿。倒是有些饿了,去御膳房取早膳吧。”宁婉音不急不缓道。 小桂子深感无语。怎么摊上这一位主子,只想着吃? 你昨天的上进呢? 小桂子退下以后,莲蕊看向宁婉音,关心问道,“主子,您莫非是不想承宠吗?” “时机不对。” 宁婉音这三年学的可不止是规矩,她还时刻关注着陛下的所作所为。 对于能决定自己性命的人,至少要稍稍知道他的行事作风。 不然进宫来送死吗? 她已经精心研究了此次入选的秀女名单。 两位婕妤之下,有六位美人。 其中四人出自四大侯府,作为勋贵之女,这没什么稀奇。 但有两个出身“寒门”的千金,也册为美人。 分别是正三品礼部侍郎之女温美人,和正三品副都御使之女宋美人。 这两位官员皆是出身寒微,以科举入仕,先帝时官运平平,得陛下一手提拔,委以重任。 陛下自登基以后,在前朝,有意提拔寒门出身的朝臣,抗衡两大国公的势力。 那今晚侍寝的人选,不过两种结果。 他在薛、岑之间二选一,宠一冷一,挑拨内斗。但说实话,这种手段略显粗糙,两大国公都不是蠢人,大抵不会上当。 其二,他栽培自己人,压制两位婕妤。这就是阳谋,堂堂正正,纵然你猜到,也无可奈何。那今明两日,必定是宋、温两位美人侍寝。 喔,还有一种意外的可能。 如果皇帝毫无城府,贪恋女色,宠谁不考虑朝堂局势,全凭他自己心情。那去御花园偶遇,还真能有机会。 但这也不是好事啊。 薛、岑两位婕妤还没侍寝呢,你要抢在她们前面拔得头筹? 你八字硬不硬啊?几条命够她们杀? 没有皇帝护着,只靠自己对抗两大公府的报复,不如趁早给自己备上一副棺材。 综上,宁婉音决定按兵不动。 先观望一番局势,再寻机承宠。 “主子,乾心殿里传来消息。陛下宣了宋美人侍寝!”丹荔进来禀报。 宁婉音不觉得意外。 宋美人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爹一向直言敢谏,出了名的铁骨铮铮。 这宋美人今日初见,像是个孤高自傲的性子,不怎么搭理人。 陛下要压制两大公府,必要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 这看起来,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很快,小桂子垂头丧气地拎着食盒回来。路上听闻今晚已宣了宋美人,自家贵人今日是得不了宠了。 莲蕊将食盒里的早膳摆出,一碟翡翠白玉粥,一笼蒸饺。 这是贵人的份例,不多也不少。 但宁婉音偏爱甜食,这不合她口味。 “莲蕊,去御膳房使一些银子,取些甜点来。”宁婉音微微皱眉。 她好美食,好华服。 每日如此努力,不就是舍不下这人间美味、尘世趣物吗?若是兢兢业业算尽天下,连想吃的美食都吃不了,那还斗什么? “是。”莲蕊领命退下。 份例外的饮食,需要额外出银子。好在宁婉音家底颇丰,即便一时不受宠,也是能吃饱的。 …… 钟粹宫左偏殿,墨竹轩。 宋美人收到旨意,十分惊喜,立即准备迎接圣驾。 她在家中,没少听父亲夸赞陛下英明神武,心中早早暗自爱慕。 但有两位婕妤在前,她没料到陛下竟然会挑了自己侍寝。 莫非是陛下也对自己早有心思吗? 黄昏时分,圣驾如约而至。 一夜过后。 宋美人强撑着娇弱的身子伺候陛下起身…… “不必了,你昨夜辛苦。”赫连祁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宋美人,略有深意道: “今日就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 宋美人虽是个清冷的性子,但一向恪守礼仪,道,“多谢陛下垂怜,为太后请安乃是嫔妾应尽的孝道。” 她是学了宫规的,自不会恃宠生骄。 赫连祁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上朝。 *** 注:以明朝的走宫制为参照,糅合翻牌子设定,皇帝可去妃嫔宫中,也可召幸。 ------------ 第6章 皇帝他真记仇 汪德贵提心吊胆伺候着。 虽然陛下平日里就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他毕竟是自幼伺候陛下的,明显能感觉到陛下今日的脸色,格外冰冷。 而且这坏心情,是出了墨竹轩开始。 莫非宋美人伺候的不好? 但他可不敢打探,等陛下上完朝开始批阅奏折,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陛下……奴才有一事请示,给宋美人可是按照美人份例赏?” 这是惯例。 但凡第一次侍寝的妃嫔,次日都会得赏。 不同位份有不同规格。 若皇帝格外喜欢,也可再添一些。 赫连祁眉头微皱,宋美人饱读诗书,但不知变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也没有长远眼界。 不堪重用。 但毕竟是他的心腹重臣之女,且对他一番情意。 他虽有些烦躁,也不至于迁怒于她。 “嗯。”赫连祁应了一声。 汪德贵立即行礼退下准备,看来这宋美人确实不得圣意,不然以陛下向来赏罚分明的性子,必定是要多赏一些的。 …… 宋美人虽然承宠,但丝毫不骄躁,早早便到了景禧宫。 淑妃一向是最贤良大方的,关切询问了几句。 庄妃依旧平等的看所有人都不顺眼,阴阳怪气说了几句酸话。 薛、岑两位婕妤并没说什么,出奇的祥和。 众人到齐,一起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你是昨日侍寝的宋美人,确实貌美。难怪陛下喜欢你,哀家看着也十分喜欢。”薛太后扫了宋美人一眼,不急不缓道: “你便留下来,陪哀家看看佛经。其他人都下去吧。” 众妃嫔福身行礼告退。 宋美人在慈宁宫里足足抄了一整日的佛经…… 她昨夜才刚刚承宠,本就娇弱。从慈宁宫出来,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贴身丫鬟赶紧扶着她,心疼道:“主子,您受苦了。这太后分明是故意为难您……” “不过是要给我立规矩罢了。陛下没选薛婕妤,太后自是不喜。”宋美人微微摇头,道: “走吧,回宫里去。” 丫鬟气恼道,“陛下竟然也不闻不问……” “休得胡言!”宋美人冷声呵斥她,低垂下的眼眸也有一丝失望。 …… 满宫里的人都静悄悄观望着,皇帝是否会去救宋美人。 但直到天色渐暗,宋美人回到了墨竹轩,陛下都没管。 宁婉音也关注着外面的消息,黛眉紧紧皱着,怎么回事呢? 若陛下要栽培自己人压制后宫中的勋贵势力,必定是要护着宋美人的。 除非…… 陛下放弃了她。 可,昨夜才选她侍寝,今日就放弃了?其中有什么意外吗? 陛下此人,可真是反复无常,难以捉摸。 “陛下昨日看中宋美人,今日却不闻不问。性子如此薄情,您以后……”莲蕊眼中满是为自家主子的担忧。 宁婉音回过神来,道,“皇帝岂会是儿女情长之辈?” 陛下管不管宋美人,与是不是薄情无关。 只看他要把宋美人放在什么位置。 宠着的,不等于是他爱的。不闻不问,也并非是毫不在意。 圣心难测。 …… 早些时候,乾心殿里。 “陛下,宋美人被太后娘娘留在宫里抄佛经……”汪德贵轻声禀报。 赫连祁眉眼深沉,他早就知道,帝王圣恩,会带来麻烦。 所以聪明一点,才能做宠妃。 不聪明的,先晾在一边,就是对她的保护了。 “今日温美人在做些什么?”赫连祁问道。 温氏性子机敏,也许比宋美人得用一些。 汪德贵立即答道,“温美人在岑婕妤宫里品茶。” “岑婕妤?”赫连祁眼神霎时变冷。 “是!岑婕妤邀约温美人去她宫里品茶,温美人待了许久,为了答谢岑婕妤,回送了重礼。” 赫连祁眸色阴冷。 岑婕妤拉拢温美人,温美人还真去了! 宫中妃嫔投靠薛岑之一,是很正常的。有个靠山总比没有强。 但温侍郎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对于皇帝来说,那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赫连祁心中愤怒,脸色愈发阴沉可怕: “传朕口谕,温美人行为不端,降为宝林。” 汪德贵跪下领旨,吓的脸色发白。 这个温美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陛下,连陛下都没见到,连降两级。真惨! 恰此时,仪寝司掌事太监领着宫人端来后妃玉册,“请陛下阅!” 赫连祁脸色阴沉。他不希望他的后宫,变得像他父皇一样…… 必须有人能压制薛、岑两家。 但他中意的人选,一个孤傲却不知变通,心思太浅。 一个倒是心思活络,活络到投靠外人。 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人,他也只能再从长计议。 既然薛太后这么喜欢刁难他的妃嫔,那他就从勋贵之中挑几个倒霉蛋,让她对付去吧。 赫连祁思虑至此,随手翻了一个玉牌。 …… 泠雪阁里。 “主子,陛下突然斥责温美人,将她降为宝林了。”小桂子匆匆禀报最新传出来的圣旨,心惊胆战道: “御花园里现在都没人了……” 第一个侍寝的宋美人,被太后留抄佛经后,御花园里的人就少了一半。不敢在薛婕妤前面受宠。 等温美人被罚的事传来,另一半蠢的也躲回宫了。 连面都没见到就能被降位…… 这飞来横祸,谁不怕啊。 原先大家积极想侍寝,但如今既怕得罪皇帝,又怕得罪太后,谁也不敢这么快侍寝了…… 宁婉音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今晚必定是温美人侍寝。 怎么就…… 皇帝突然罚自己人,这不对劲。 “温宝林今日做了一些什么?”宁婉音立即问道。 小桂子心中还一阵后怕,回想了一下道:“听说温美人……不,温宝林今日去岑婕妤宫里品茶……” 嗯? 这不就是放着皇帝明晃晃的大腿不抱,冲向敌人怀抱吗? 难怪皇帝给她降位了。 这皇帝,看来很记仇啊。 不过温宝林的想法,宁婉音倒是能理解。 皇帝今日都没护着宋美人,谁知道会不会护着她呢?她选择岑家投靠,岂不是比去期盼那虚无缥缈的圣眷更合理一点? 只不过温美人忽略了一点,温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来自于皇帝,她做决定之前,还得再想深一层才是。 哦等等,也许在温美人眼中,她温家的高官之位,是她爹政绩斐然应得的呢? 宁婉音沉默一瞬,不再多想。 如今最紧要的是,没了温美人,今晚陛下会选谁侍寝? 不管选谁,在薛岑两位婕妤前面侍寝,都是她们眼中钉。 选中谁,算谁倒霉。 宁婉音正思忖着,突然一个大太监笑容满脸走了进来: “恭喜宁贵人,陛下翻了贵人的牌子,准备接驾吧。” 宁婉音:??? ------------ 第7章 侍寝1 泠雪阁众人闻言,皆是欢喜。 除了,宁婉音。 她与宋美人的处境不一样。 宋父是皇帝的重臣,既有拉拢的价值,又有鱼死网破的顾虑。 薛太后对付宋美人,是留了分寸的敲打。 但宁婉音没有靠山。 杀了她,皇帝不会管,宁家不敢管。 在两位出身高贵的婕妤眼中,她区区一个伯爵之女,竟然排在了她们前头侍寝,必定觉得十分羞辱。 对付她,会比对付宋美人狠十倍。 皇帝这是在挑她侍寝吗? 不,是挑中了她送死。 在这种生死关头,宁婉音自小养成的谨慎性子,让她依旧滴水不漏地假装十分惊喜,兴高采烈给大太监打赏了银子,按照侍寝的规矩沐浴更衣。 颇有一种即便明天就死,也死的有条不紊的端庄感。 热雾袅袅。 宁婉音端坐在浴桶里,思路格外清晰,寻找自救之法。 假装癸水来了? 癸水来了本该及时撤名,她没及时上报就是失责,必定受罚。而且一旦被查明造假,欺君之罪更是难逃一死。 不妥。 假装太过欢喜激动的一时不慎摔断腿? 些许皮肉之苦她可以忍,但如果陛下继续留下来呢?难逃一死。 不妥。 排除了十几条难逃一死的自救方案以后,宁婉音确定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投靠皇帝。 “莲蕊,把我带入宫的那幅《寒梅图》挂上,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再把我的玲珑棋摆出来。”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领命,去箱笼里找东西。 宁婉音又望着丹荔道,“挑你最擅长的发髻,用上我最好的首饰,我要盛装接驾。” “是!”丹荔自不敢怠慢。 …… 夜色深深。 汪德贵看在漏刻上的时辰,又看向低头批阅奏折的君主,犹豫又犹豫。 半个时辰前,他已经提醒过一次。 但陛下没搭理他,继续批阅奏折。 眼见夜色已深,汪德贵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磕头道: “陛下,时辰不早了——” 赫连祁冷冽地扫了他一眼,看的汪德贵立即噤声。 赫连祁的心情很烦躁…… 今日朝堂上多了许多弹劾右都御史宋固的折子。 看似冠冕堂皇,不过是因为他先临幸了宋美人,让薛、岑两家排在了后面,折了两大公府的颜面。 先祖留下的弊端,到了他这一辈,已是积重难返,不破不立。 赫连祁起身。 汪德贵赶紧弓着腰跟上,冲着门外大喊道:“摆驾,永和宫!” …… 月已偏西。 赫连祁到了永和宫,大殿前乌泱泱跪着一群宫人,领头的是两位丽人。 他没兴趣看,径直往里走。 待圣驾进了泠雪阁。 汪德贵望着宁婉音,提醒道,“贵人还不快进去伺候陛下!” “是。”宁婉音起身。 等宁婉音带着伺候的宫人进了右侧殿。 唐妙菱才起身,带着自己人的回了左侧殿。她与宁婉音同住一宫,皇帝驾临,永和宫里所有人都得迎驾。 正是有这样的好机会,前世她才想着截宠…… 但这辈子她只想躲躲躲! 皇帝?退退退! …… 赫连祁进入泠雪阁,第一眼便见到八个大水缸。 任谁第一眼看见八个大缸,都会被它吸引注意。一字摆开八个,黑褐色的缸,靠着屋檐摆了一排,又大又丑。 此时莲还没种下,水缸光秃秃的,更显得碍眼。 赫连祁面无表情穿过花圃,就要踏入门槛一瞬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谁摆的水缸?” 什么品味。 丑成这样。 “嫔妾让人摆的水缸,准备种莲花。”宁婉音小声答道: “花房里说莲种正在温养,还未送来。等陛下夏日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满缸荷花了。” 赫连祁闻言瞥了她一眼,瞬间,眼前一亮。 女子穿着一袭淡粉色的束腰长裙,妆容艳丽,透着几分妖妖娆娆的风情。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佩一套红石榴头面,显得格外华丽。 眸若星辉,艳若桃李。 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能看出这女子为了见他,是精心准备的。 虽说他早已经习惯,但用心的,总归是比不用心的瞧着顺眼一些。 殿选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注意看。 今日才发现,是个美人。 “你喜欢莲花?”赫连祁随口问道。 宁婉音低垂下眼眸,“嫔妾喜好莲蓬。莲子香甜可口,味道极好。多子多福,寓意也极好!” 赫连祁踏入门槛的脚,差点踏空…… 转头再看宁婉音的神色,有几分古怪。 旁的妃嫔都会说,莲性高洁。 这倒好。 莲子好吃,还多子多福? 你可真是挺实在的。 宁婉音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让他瞧着,看起来十分乖巧。 赫连祁视线在她脸上略略停顿,这才继续进屋。 进入大堂,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寒梅凌霜,傲立大雪。格外熟悉。 这能不熟悉吗? 这就是他的《寒梅图》的仿作。 赫连祁在做皇子的时候,没有在朝廷任职,醉心诗词文学,尤擅丹青、对弈,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才子王爷。 他的一幅《寒梅图》曾被收录到朝廷刊印的《大炎画集》里,仿作者不计其数。 但丑成这样还敢堂而皇之挂在屋里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你喜好画?”赫连祁剑眉微皱。 宁婉音温声答道,“是,嫔妾在家曾努力学习。” “那你学的挺差。”赫连祁言语一贯刻薄。 宁婉音不气不恼,深以为然点点头,“母亲也说我没有学画的天赋,但这是陛下喜欢的,嫔妾便希望能略懂一点。若陛下不喜,嫔妾以后便不学了。” 赫连祁一怔。 后妃讨好他是应该的,这番回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视线随意一扫,看见茶几上摆着一盘黑白玲珑棋。 “你还喜欢棋?朕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赫连祁剑眉微挑。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但这女子表现的如此露骨,属实是有些过于浅薄了。 “陛下恕罪!”宁婉音福身一拜,微微低垂着眼眸,眼眶含着盈盈泪光,楚楚可怜,说出她三年前便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嫔妾心悦陛下。自知六宫百花争艳,嫔妾鄙薄之身,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唯借助外物,斗胆以微末之技,博陛下多看嫔妾一眼。” 满屋寂静。 汪德贵都听懵了。满宫里也听了不少妃嫔们的情话,唯宁贵人您这话说的,只为陛下多看您一眼,真真是惹人生怜啊。 谦卑到尘埃里的爱意,听者生怜。 宁婉音却没有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帝王的怜惜上。 晓之以情,只是第一步。她靠“怜惜”,拉近与皇帝之间的距离,接下来才是关键。 “嫔妾愚笨,唯有一颗真心,愿为陛下赴汤蹈火。陛下喜欢什么,嫔妾就去做什么。从前如此,以后也如此。”宁婉音慢慢说完后半句,抬眸望向赫连祁,真挚而恳切。 她愿为陛下手中剑,掌心棋。 让皇帝知道,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赫连祁如一汪平湖的眼瞳,泛起一丝波澜。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小女子…… 向他表忠心? 啧,有点意思。 ------------ 第8章 侍寝2 虽然他不觉得宁婉音有为他效劳的本事,但跳到掌心的棋子,也不是不能一用。 况且,男人对于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的女人,向来是有些怜惜的。 她为了自己努力学习棋画,虽然天赋不怎么样,但这份真心热忱。 谁会无缘无故杀一个心心念念为了自己的人呢? 于利,于情,他都可以暂时先留着她。 “起来吧。”赫连祁向着宁婉音伸出手。 宁婉音小心翼翼将柔荑放在君王的掌心,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小命暂且保住了。 但不等于皇帝会一直护着她。 如今初次见面,皇帝对她印象不错,又恰好能用得着。 但只要走错一步,便可能失了圣眷。 “陛下,可要手谈一局?”宁婉音浅笑问道。 赫连祁已经见识了她稀松平常的画,对她的棋艺并不期待,但他今日心情烦躁,没什么欢好的兴致。 不如先下一局棋,排遣一二。 “嗯。” 汪德贵忙不迭让宫女多添了几盏宫灯,领着一众宫人退下。 寝宫安静。 只剩下玲珑棋子落盘的清脆之声。 你来我往。 渐渐地,赫连祁慵懒的神色里,多了几分认真。 这棋局,竟然隐隐有势均力敌之态。 他不由看向对面的女子。 宫灯映照美人娇容,恰似芙蓉凝露,娇艳欲滴,明艳不可方物,好看的晃眼。 “陛下,该您了。”美人纤纤素手落下棋子,望着他巧笑嫣然。 赫连祁回过神来,难得夸赞了一句,“你棋艺不错。” “谢陛下赞赏。” …… 棋逢对手,不知时辰。 门外传来汪德贵的提醒:“陛下,该去上朝了。” 赫连祁这才发觉,他竟然和眼前这女子下了一夜棋。 三局和局,难分胜负。 若说原本他只是想用这枚棋子,不想她轻易折了。 如今便是难得遇见一位对手,见猎心喜。 赫连祁起身,望着宁婉音的眼神比原先多了一丝温和:“朕先去上朝了,回头再与你对弈。” “是。”宁婉音福身一拜。 赫连祁正准备走,想起什么,又道: “你陪朕下了一夜棋,辛苦了。歇着吧,今日就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 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 宁贵人一看就是个温顺乖巧的女子,必定把规矩礼仪牢记于心。 做不了他的棋子,陪他下下棋解闷也不错。 宁婉音一怔,不去给太后请安? 妃嫔给太后请安,是孝道。若不去,那便是大不敬,太后将她送入冷宫都是名正言顺的。 但皇帝的话,每一句都需细细揣摩。 他既然如此说,必定有他的深意,绝不是顺口一提。 “多谢陛下体恤,嫔妾确实感觉身体不适,以这病体去向太后请安,只怕会殿前失仪,那嫔妾就不去了。”宁婉音试探看向赫连祁。 这一句话她说的万分小心,谨慎观望着陛下的神色。但凡皇帝不是这个意思,她立即就改口去给太后请安! 赫连祁离去的脚步一顿,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子。 不管她是恃宠而骄,还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的所作所为,十分合他心意。 赫连祁烦躁了一整日的心情,终于畅快了。 他弯腰亲手扶起行礼的宁婉音,难得笑容淡淡,“你好好歇着吧。” 宁婉音略略放下心,心知自己赌对了,脑海中心思百转,当机立断,决定得寸进尺。 抬眸望向赫连祁,欲言又止,“陛下……” “嗯?” “嫔妾昨晚没能侍寝……”宁婉音脸上泛起一丝害羞的红晕,小声呐呐: “陛下今晚还能来吗?” 赫连祁再一次被宁婉音震惊了。胆敢连着侍寝两日…… 这可真是…… 胆大包天,甚合他意。 “好。”赫连祁应下。 宁婉音欣喜行礼,“多谢陛下!” …… 赫连祁满脸春风地走出泠雪阁。 一眼看到了门口八个黑水缸…… “宁贵人喜莲,在泠雪阁庭院里开凿一个水池养莲。”赫连祁吩咐道。 汪德贵一愣,赶紧领命,“是。” 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修缮宫殿,这可真是…… 宁贵人好手段! 赫连祁脑海中想起宁贵人的模样,看起来是个喜好妆扮的女子,她那般娇娇贵贵的,确实就适合华丽金贵之物。 赫连祁又吩咐道,“从朕的宝库里挑一些珍贵的首饰和绸缎赏给她。” 因为太过富贵,皇帝根本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宝物。 但汪德贵作为皇帝的大总管,把宝库清单背的明明白白,一听陛下特意点明了珍贵二字,自不敢提寻常之物,恭敬问道: “上个月南海进贡了一批柔玉锦,另有一套赤金花丝镶百珠蝴蝶头面,缀以翡翠、碧玺、珍珠,合拢二十八件。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赫连祁满意点点头,“嗯,就这么办。” “是!”汪德贵答道,心中暗自震惊,皇帝对这位宁贵人还真是格外偏宠。 正在他暗自感叹的时候,心情甚好的帝王又道: “仪寝司不用递册子了,朕今晚来泠雪阁。” 汪德贵一个踉跄,啥?连宠两日? 宁贵人这可真是……手段惊人! …… 皇帝走后。 莲蕊和丹荔进去上前伺候,“主子,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今日就不去了。”宁婉音慢悠悠在软榻上坐着,“莲蕊,准备沐浴,我要睡觉。” “是。”莲蕊立即下去安排。她是从小伺候的,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做什么必有理由,无需多问。 但丹荔第一次见到敢不去给太后请安的妃嫔,震惊提醒: “贵人!您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您会被太后娘娘责罚的!” 宁婉音淡淡道,“陛下让我不必请安。” “这……这……陛下不过是随口一说,您岂能……岂能真的不去……”丹荔不可思议。 宁婉音自不会与旁人说这其中的博弈,道,“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丹荔只得退出寝殿。 “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伺候主子去给太后请安!”小桂子看见她,诧异问道。 丹荔满脸匪夷所思,压低声音道,“主子恃宠生娇,不去向太后请安……” “什么?”小桂子惊呆了,“这贵人运气不错,没想到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得罪了太后,她在宫里还有活路吗?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找下家吧!” 宫人各怀心思之时,宁婉音已经梳洗罢,躺在榻上。 既然已经投靠皇帝,那把太后得罪死,不是身为棋子应该有的自觉吗? 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 得罪太后、得罪薛、岑两家,满宫皆敌,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她会让皇帝知道,她就是他最好用的棋子。 既入宫,宁婉音从未曾想过用情爱作为倚仗。即便皇帝真的对她心动,把生死寄托在君主的一时兴起上,岂不是太过儿戏? 帝王,岂会是囿于情爱之人。 她可不信皇帝会为了一个女子昏了头。换了她,她也不会。 宁婉音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被皇帝需要。 皇帝的爱可能会消退,但对皇帝有用的人,他至少会留一留。 她特意下了苦心学棋,是为了陪他对弈。 这三年来没有一日不练棋。 至于画…… 就是随便学学的。 对弈需要水平相当才好玩,但她若是画技也高明,又怎么展现出陛下的厉害呢? 一精一拙,全是谋算。 ------------ 第9章 打入冷宫? 景禧宫里。 淑妃心情甚好。皇帝竟然宠幸一个伯府出身的贵人,两位婕妤必定气的要死。 这可有一场大戏看了。 庄妃平等的讨厌所有妃嫔,准备等宁贵人到了好好教训几句。 她对宁贵人完全没印象…… 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但众人等了许久,主人公一直没出现。 直到莲蕊姗姗来迟前来禀报: “我家主子身体不适,无法向太后请安,奴婢特来告假。” 满宫寂静。 “什么?”淑妃不敢置信。这个小小贵人,未免太猖獗。 庄妃也是瞪大眼睛,连她都不敢得罪太后,这一个小贵人,她怎么敢的啊! 整座景禧宫,安静地落针可闻。 薛婕妤第一时间看向岑婕妤,是不是岑家从中作梗,故意打他们薛家的颜面? 但见岑婕妤面色也是惊异,她心中霎时对宁贵人生出一些厌蠢的情绪。 没有岑家撑腰,区区一个小小的贵人,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还害的她薛家丢了颜面。 真是蠢货。 淑妃压下心中震惊,道:“时辰不早,我等该去向太后请安了。宁贵人身体不适,本宫会向太后娘娘说明。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她没有责罚宁婉音。 打的是太后的颜面,她急什么? 莲蕊仿佛看不懂众人的神色,行礼后退下。 淑妃心情甚好地领着一众神态各异的妃嫔去了慈宁宫。 众人到了慈宁宫。 淑妃率众妃请安。 薛太后扫了一眼众妃,故技重施问道,“哪一位是宁贵人,上前来哀家瞧瞧。” 气氛一静。 淑妃上前一步,答道,“宁贵人说她身体不适,就不来向您请安了……” 满宫安静。 慈宁宫众太监宫女都是目瞪口呆。 更别提当事人薛太后,足足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敢不给她请安,这是赤裸裸打她的脸! 当着满后宫的面,不把她太后放在眼中。 若不狠狠惩治,岂不是让这些妃嫔以为,她薛太后和薛家是良善可欺的? “哀家倒是第一次见如此不知礼数的女子!”薛太后脸色阴沉。 薛婕妤上前一步,接过话道,“姑母,宁贵人不敬太后,应当废了她的位份,打入冷宫。” “淑妃,你去,把她送入冷宫。”薛太后冷冷吩咐。 皇帝是薛家和岑家选出来的。薛太后有权有势,又占嫡母大义,连皇帝在她面前表面上都得敬着。 何况一个小小的贵人? 不请安的罪名可轻可重。不计较没事,计较起来,那就是对太后大不敬,不孝无德,不堪为妃嫔,该废之。 淑妃瞧了一眼岑婕妤,见她不置可否,便恭敬领了命。 岑家虽与薛家对立,但他们还有一种默契,那就是不约而同先除去第三方。 …… 淑妃领着太监包围泠雪阁。 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吓懵了。 “小姐——”莲蕊慌乱看向宁婉音。虽说小姐让她做什么,她毫无二话去做…… 但没给太后请安,她心中也是十分不安的。 “无需担心,扶我起来去给淑妃请安。”宁婉音才眯了一会儿,精神不太好,神色慵懒。 一旁的丹荔都快急死了。现在是给不给淑妃请安的事吗?你都要被送去冷宫了!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宽宏,会不会责罚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晨曦微光散落,映照着泠雪阁,窗明几净。 一袭藕色长裙的女子,随意挽着三千青丝,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未施粉黛,眉眼间都是倦意,却也能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 淑妃瞥了一眼宁婉音,心中暗想,这倒是一个美人,可后宫中从不缺美人,葬送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 “嫔妾给淑妃请安,难为淑妃亲自来探视嫔妾——”宁婉音笑语盈盈。 淑妃懒得与这种蠢人废话,直接道,“太后有旨,你不敬太后,送去冷宫反省!” 宁婉音一脸惊讶,“淑妃娘娘何出此言?嫔妾对太后娘娘一直是敬着的。” “你狂妄无礼,不给太后请安,是大不孝大不敬!”随行的慈宁宫首领太监愤怒指责。 宁婉音一脸委屈,“嫔妾身子不适,并非无礼狂妄。况且是陛下免了嫔妾的请安……莫非,嫔妾不该听陛下的话?淑妃娘娘可是这个意思呢?” 淑妃一噎,这可真是,拿皇帝随口的话当挡箭牌…… 也不知说她狂妄,还是愚蠢。 她自不会接这个话茬,“本宫并无此意,只是依照太后吩咐行事。” 恰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汪德贵带着一众太监急匆匆赶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急急行礼道: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宁贵人安!都怪奴才办事不力,没能早点赶去慈宁宫向太后传达陛下口谕。陛下有口谕,宁贵人侍寝辛苦,朕特意准其今日无需向太后请安,还望太后宽容。” 说着,他满脸歉意看向淑妃,“有劳淑妃娘娘来这一趟,宁贵人绝无大不敬之意,只是谨遵圣旨。都怪奴才去的慢了一步,没能及时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说明情况,造成这种误会。” 真实情况当然是…… 皇帝听闻慈宁宫派人来抓宁婉音,才让他向太后传达口谕。 做奴才的岂能说是陛下的疏忽,没能及时告知慈宁宫一声,自然只得说自己跑的太慢…… 汪德贵心想着,陛下看起来也不是疏忽,他像是故意等着太后发难,再亲自把太后的脸打回去。 淑妃原本随意的神色,在看见汪德贵以后,多了一丝凝重。 原来,这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与两公不合,她是早知道的。 皇帝刚继位那年,曾暗示她与岑家划清界限。毕竟她家只是与岑家有姻亲关系,又不是姓岑绑死了。 她有子有权,正是后宫之中最适合压制薛岑两家的人选。 但,淑妃装傻当听不懂。 她地位稳当,何须铤而走险,去做这招恨的靶子。 聪明人总是喜欢躲在幕后,看旁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不会把自己立在风口浪尖。 眼前这宁贵人,看来就是皇帝立的靶子了。 淑妃不由看向宁婉音,她刚才差点看走眼了,以为是个蠢货。 原来这一切都是和皇帝配合好的。 只不过,棋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一着不慎,命丧黄泉。 她有这个胆子做靶子,也得有那个脑子,能活下来才行。 淑妃自然不会插手皇帝与太后的擂台,仿若看死人一般的视线扫过宁婉音,望着汪德贵笑道: “公公言重了。既然陛下有口谕,那本宫便先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了。” 淑妃神色如常转身上了鸾辇。倒是那慈宁宫的首领太监脸色忿忿,阴狠地瞪了宁婉音一眼。 汪德贵向宁婉音行礼后,也紧跟着去慈宁宫。 ------------ 第10章 皇帝护着 慈宁宫里,众妃已经告退,只余下薛婕妤陪着太后说话。 淑妃与汪德贵一道到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恕罪,都怪奴才蠢笨,没来得及向您转达陛下的口谕……”汪德贵将皇帝的话又复述了一遍,颤巍巍道: “陛下还说……还说,宁贵人日日向您请安,绝无不孝不敬,偶有一次缺席,也是因为朕之缘故。还望太后能理解。” 薛太后脸色阴沉。 皇帝摆明了护着宁婉音,说怪他自己,薛太后自然不能再处置宁婉音,冷淡道: “皇帝既然为她说情,那哀家便网开一面。你下去吧。” 汪德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快步告退。 淑妃不会留下来看太后发火,也赶紧行礼告退。 待外人走后。 首领太监刘振愤愤道,“太后娘娘,陛下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打了您的颜面!全然忘了没有您的扶持,他哪能登上皇位!您可不能善罢甘休啊!” 薛太后当皇后的时候,便执掌后宫大权。 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只能给她恭恭敬敬行礼,岂敢与嫡母作对。 所以慈宁宫的人,自觉高人一等,哪怕是面对皇帝。 “行了,你也退下,让哀家好好想一想。”薛太后盛怒之下,却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而是挥退了宫人。 上一辈的后宫赢家,自不是简单之辈。 刘振领着宫人退下。 薛太后看向薛婕妤,神色复杂:“嫣儿,我们和岑家当年都看走眼了,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皇帝这三年,在朝中布局,与我们分庭抗礼,已有根基。如今皇位想要再换人也难,所以家中特意让你入宫。” “嫣儿明白。姑母现在说这些是……”薛婕妤只觉得今日之事,对于姑母来说十分难堪,身为薛家女,她也深感愤怒。 “皇帝不是傀儡,也不会甘于做一个傀儡。所以,你要透过表象看清皇帝真正的意图,不要被愤怒蒙蔽眼睛。”薛太后循循教导,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皇帝不能直接和我们撕破脸,所以你会被封为婕妤。这便是皇帝对薛家的妥协,他如今是想让哀家再退一步,拿这个宁贵人做筏子。” 薛婕妤听的有点迷茫,“姑母,您怎么退一步?” “皇帝不是说了吗?宁贵人日日向哀家请安……”薛太后眼神一片冷漠。 日日,请安。皇帝已经说的够明显了。 薛婕妤一怔,恍然大悟,“陛下想让您也向前几位太后一样……” 不再日日请安,仅初一十五。 那太后对后宫的控制和威慑就少了大半。 如今妃嫔每日都要去请安,被太后教训威胁。 皇帝的妃嫔,却要看太后脸色行事。 皇帝不能容。 “您……”薛婕妤担忧看向太后。若是放权,那薛家在后宫的影响就小了…… “且再看看吧,哀家要好好想想。”薛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皇帝如果一直不宠幸薛婕妤,她也没有办法。 他们需要有薛家血脉的皇子! …… 慈宁宫里一片愁云惨淡,但泠雪阁里热火朝天。 汪德贵去慈宁宫请罪后,又马不停蹄将刚从内库里运来绸缎与首饰。 除此之外,还有按照份例赏的金银之物。 宫女太监们端着一盘盘礼盒,将泠雪阁庭院占的满满当当。 “贵人,这一套赤金花丝镶嵌百宝蝴蝶首饰,可是上上珍品,合拢二十八件。还有这蜀地贡品柔玉锦,柔软如云,织绣精美,十分漂亮。”汪德贵殷勤介绍着。 这一位贵人,皇帝如此维护看重,他自然不会怠慢。 宁婉音望着琳琅满目的珍宝绸缎,薄唇微微弯起。 皇帝还挺会送东西的。 她偏爱华贵之物。 正合她意。 “多谢陛下恩赏。”宁婉音对着那些物件微微福身,以表示答谢隆恩。 汪德贵又指着一排直殿监的太监,“陛下听闻贵人喜莲,特命奴才给您修建水池种莲。不知贵人对荷花池的样式有什么要求……” 修荷花池? 宁婉音确实是喜欢莲的,家中也有荷花池。荷花最适宜的水深不足人高,若是专门为了种荷花挖掘水池,那荷花池必然不会太深。 属于掉下去,只要站起身都淹不死的那种。 宁婉音浅浅一笑,“多谢陛下隆恩!嫔妾没什么要求,一切但凭公公安排。等夏日荷花盛放,嫔妾要亲自摘莲,送给陛下!” “贵人真是对陛下一番盛意。”汪德贵笑呵呵奉承。 …… 钟粹宫,墨竹轩。 “主子,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出面,护住了宁贵人。还给宁贵人送了一堆封赏!”贴身丫鬟诗儿愤愤道: “凭什么昨日咱们主子被太后刁难,他却不闻不问……” 宋清芝一怔,皱眉,“不可言怨陛下。” 诗儿不情不愿闭嘴。 宋清芝垂眸,视线落回书页上,但心思并不安宁。 她一直暗中安慰自己,陛下是做大事的人,岂会费心在后宫之中。她不过是被太后稍留了一日,陛下当然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原来,皇帝偏爱一个人,是如此明显。 她不是陛下钟爱之人而已。 宋清芝握着书卷的手,不由攥紧。 …… 满宫里都等着看泠雪阁的热闹,但没想到宁婉音不仅没被送去冷宫,还得了皇帝一堆赏赐。 众人惊愕不已,唯独唐妙菱十分淡定。 因为,上辈子已经震惊过一次了。 她优哉游哉地窝在寝殿里抱着一碟糖霜炒瓜子,嗑的津津有味。 再端起茶几上摆着的雨前龙井浅斟一口,美滋滋。 把皇帝从生活中剔除以后,每天就琢磨着好吃好喝的,岂不美哉? “美人,御前传出来的消息。今晚还是宁贵人侍寝!”掌事宫女秋霞提醒。 秋霞是宫里的老人,也是唐家的人。 四大侯门有权有势,在宫中有一些人脉关系,提前安排一些宫女不难。 唐妙菱中选,唐家立即将她调到了唐妙菱身边,帮忙争宠。 “嗯——”唐妙菱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嗑瓜子。 “这宁贵人是您表妹,若是您截旁人的宠,会得罪人,但您与宁贵人自家表妹,她必定不会介意的。”秋霞出谋划策。 “啪——” 唐妙菱嘴里的瓜子嗑劈叉了。 截表妹的宠? 你大可不必这么看得起我! ------------ 第11章 陛下与我两情相悦 唐妙菱直直盯着秋霞,眼神幽怨。前世我死,有你推波助澜的一份功劳。 秋霞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主子?” “你刚才也说了,宁婉音是我的表妹,我怎么能截她的宠?”唐妙菱冷冷反问: “难道在你眼中,我是这种毫不顾念姐妹亲情之人?” 秋霞慌忙跪地,“美人恕罪,奴婢失言!” 翠屏在一旁看的满脑子疑惑。小姐您什么时候讲过姐妹情谊?您连亲妹妹的东西都抢。 更何况表妹? “以后你不可再说这种鬼话,我与表妹姊妹情深,我绝不愿意与她争宠。”唐妙菱警告。 秋霞不知这位主子竟然是个重情义的,忙不迭磕头请罪。 她选中宁婉音,自然是因为宁父是昌平侯的属下,唐妙菱得罪的起。若是换了其他厉害家世的,她也不敢让主子去截宠。 “行了,你退下吧。”唐妙菱将她挥退。 赶紧端起龙井喝了一口压压惊。 吓死我了,竟然让我得罪表妹? 休想让我送死! 今日也是脑袋还在脖子上的一天呢。 …… 暮色时分,圣驾再临永和宫。 唐妙菱规规矩矩跪在一众行礼的宫人前列,心中暗想,以她表妹受宠的次数,她是不是换个地方住比较好? 天天磕头请安,烦不烦哦。 这换宫殿的事,不如向淑妃提提?哦对了,换了以后,貌似就能离可怕的表妹远一些了? 明天就提,必须立即提! 皇帝依旧忽略了唐妙菱,这一次他的脚步停在了宁婉音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宁婉音微红着脸,和皇帝牵着手走进了泠雪阁。 陛下的差遣,内务府自然不敢马虎,不过一日时间,庭院里的荷花池就挖好了,花房也送来了温养好的莲种。 若是宁婉音要,自然要排队。但皇帝要,花房里随时都有。 那八个黑水缸被抬走了。 赫连祁瞧这泠雪阁顺眼了许多,牵着宁婉音一路走到寝殿。 案桌上散落着零落的宣纸。 还有一堆尚未收拾好的颜料。 “陛下见谅——”宁婉音微微蹙着细眉,“承蒙陛下厚赏,嫔妾本想画一幅夏荷图送给陛下,但没想到等您来了,嫔妾也没画好……” “你的画就不必送朕了。”赫连祁十分嫌弃地拒绝。 但他今日心情好,便也愿意看看她的画。随手拿起案桌上的画卷瞥了一眼,神色一言难尽。 “你这……跟谁学的?学成这样?” 难看的眼睛疼。 “家中延请的名师。画论讲的可好了,就是我听不太懂。”宁婉音低垂下头,一脸懊恼自己不太聪明的自责模样。 赫连祁皱眉,“作画又不用嘴,讲的好有什么用。你学的乱七八糟,需从头开始,从临摹起,重新练。” “这个嫔妾知道,嫔妾临摹过您很多画作的!”宁婉音立即兴冲冲扬起小脸,一脸显摆。 赫连祁:…… 就你这水准,临摹朕的画作有什么用? “你从简单的开始……汪德贵,去把朕小时候临摹的画册拿来。”赫连祁吩咐道。 汪德贵领命退下。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那一双满是求知欲的俏脸,倒是愿意与她多说两句。 当不知不觉站在夫子这个位置,对于勤奋好学的学生,天然便有了好感。 “你现在临摹朕的画没用,先从花、鸟、石、草这些单一的景物开始,掌握画技描法,再学构图布局。”赫连祁随口指点。 宁婉音水汪汪眼眸瞪的大大的,满是欢喜,“谢谢陛下教导!陛下比夫子厉害,您讲的我能听懂。” 赫连祁不由好笑。不知多少人夸他丹青厉害,他听惯了阿谀奉承,早就无动于衷。 但偏偏宁婉音这夸的…… 夸他讲的她能听懂? 他心中升起一丝莫名其妙的快乐。赫连祁没有给人当过夫子,若是他当过就会知道,这种欢乐,来自于师生的天然立场。 一个欠缺名师指导的朽木,经过你一番点拨。她悟了。 ------------ 第12章 侍寝3 夜色浓郁,娇花醉人。 时辰不早了,该办一些正事。 赫连祁伸手一把将眼前的小女子拦腰抱入怀中,径直往床帐走去。 宁婉音低呼了一声,双手忙不迭勾住他的脖颈,方才稳住身形,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嫔妾……嫔妾去换身寝衣——” “无妨,朕替你解。” 纱帘垂落,雪酥香软。 红烛影晃,满室春光。 天蒙蒙亮时分,云雨初歇。 宁婉音眼眶含泪,浑身酸疼的像是被揉碎了一般。 赫连祁生着一张自矜禁欲的冷淡脸,偏偏在床上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原来做宠妃还是个体力活儿。 早膳一定要多吃一碗! 太监宫女进来伺候赫连祁更衣上朝,宁婉音立即往薄衾里缩成一团,仅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眸。 赫连祁低眸看向她,女子青丝散乱,明眸似鹿,脸颊染着红晕,清澈又羞涩,别有一番缱绻风情。 他有一瞬觉得天亮的太快,还未能尽兴,但他向来不沉溺于欢好之事,宁婉音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六宫众多妃嫔之一。 如今正合他用处而已。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交代了一句: “你好好休息。汪德贵——” “奴才在!”汪德贵赶紧上前一步。 “派人去慈宁宫告一个假,宁贵人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去给母后请安。”赫连祁望着宁婉音说出这一句话,那一双狭长凉薄的眼眸含笑,给人一种深情凝望的错觉。 满阁的太监宫女都惊呆了。 昨日宁贵人就没去慈宁宫请安,今日又不去? 陛下对宁贵人真是偏爱至极! “是!”汪德贵领命,赶紧派了一个太监去慈宁宫告假。 赫连祁出了泠雪阁,乘上龙辇行了一段时间,冷不丁对着身旁伺候的人问道,“宁贵人闺名叫什么?” 汪德贵一愣,赶紧答道,“宁贵人是寿安伯之女,闺名婉音。” 他心中有些疑惑。 陛下记不住妃嫔的名字,那多正常啊。 只需当面问一句就行了。 宁贵人就在里面,陛下不去问她,却私下来问自己? 汪德贵只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奇怪在哪。 不过既然皇帝特意问了姓名的人,汪德贵更觉得她是个非同一般的妃嫔。 毕竟这宫里大多数妃嫔,皇帝是不会特意问一句姓名的。 赫连祁不想当面问宁婉音,因为她都说了朕心悦于她。 那朕记不住她叫什么,未免当面拆台。 赫连祁愿意宠着一个听话又好用的妃嫔,给她一些体面。 让她做一个世人眼中简在帝心的宠妃。 …… 圣驾离开。 宁婉音这才彻底松懈心神,懒洋洋窝在被窝之中,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贵人,您可要继续休息?”丹荔一脸殷勤上前。 原本她觉得宁婉音很快就要倒霉,只想赶紧换个主子伺候。但如今有了皇帝撑腰,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不给太后请安算什么,以后他们泠雪阁就是后宫第一位。 “先去御膳房里取早膳,吃完再睡。”宁婉音强撑着精神说道。 她不仅仅是要吃点补补,还要观望一下慈宁宫那边的消息。 今日薛太后怎么出招还不一定,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她可不会让自己在睡梦中,错过先机。 “是,奴婢给您取早膳!”丹荔忙不迭去安排了。 莲蕊和绿橘伺候宁婉音梳洗,待梳洗罢,用过早膳,慈宁宫那边去请安的妃嫔也纷纷回去了。 ------------ 第13章 宁氏是朕的宝贝 慈宁宫里。 薛太后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哥哥怎么这么冲动,命那些大臣上折子做什么?” “娘娘息怒。陛下独宠宁氏,薛婕妤还没能承宠,国公爷也是焦急啊!”刘振劝慰道。 “宁氏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皇帝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薛太后脸色微沉: “哥哥这一步太冲动了,逼迫皇帝,皇帝反而晋了她的位份,让我们薛家的颜面更难看了。事不宜迟,哀家也不能再拖延下去……” 她下不定决心放权。 但皇帝用事实摆明了,她不退步,皇帝就会扶持宁婉音一步步晋升。 “皇帝留了余地,哀家见好就收。”薛太后下定决心,颓然叹了一口气。 刘振不解道,“娘娘,皇帝如此咄咄逼人,给那个宁氏晋位,分明就是打您和国公爷的脸面啊!哪留什么余地。” “皇帝没晋她婕妤,没让这个贱婢压着嫣儿的位份,便是给我们薛家留足了颜面。若我们继续……” 继续僵持下去,那就难说了。 “请皇帝来一趟,说哀家身体不适,决心静养。”薛太后下定决心后,倒是当断则断。 …… 太后身体不适,皇帝第一时间来探视。 孝道是一种美德,有些时候,也是一道枷锁。哪怕是皇帝,也不能不孝。 “今日午时,哀家觉得身体不适,许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以后就让你那些妃嫔不要每日来打扰哀家了。”薛太后一脸虚弱。 赫连祁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立即配合道,“母后的身体最为重要。但儿臣的妃嫔理应侍奉母后,还请母后准许,初一十五能来向母后请安。” 薛太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若是妃嫔对太后彻底不闻不问,皇帝必定担上不孝罪名。 他见好就收,主动提出初一十五拜见。当真是滴水不漏,不留一丝话柄。 她的儿子但凡能有赫连祁沉稳,皇位又岂能轮到外人坐。 “你一片孝心,哀家深感欣慰。”薛太后看向皇帝,道,“但哀家还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私事,嫣儿是哀家的侄女,哀家病了,不能多照顾她,还望皇帝多多照看她……” “儿臣明白,母后尽管放心。”赫连祁应承。这是他预料之中的。 “另外一件是公事。哀家听说你独宠宁氏一人,但做皇帝最重要的便是雨露均沾,岂能因她而冷落后宫。此女狐媚惑主,罪大恶极!你的后宫不该有这种女子。”薛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赫连祁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淡淡道,“母后息怒,是儿臣一时失了分寸。宁氏胆小柔弱,只是顺从朕而已。” 薛太后心中愤懑,连自己都不放在眼中,宁氏胆大包天的很,哪里胆小了? 皇帝竟然保区区一个宁婉音? “难道皇帝要为这么一个卑贱女子,让哀家气出病来吗?”薛太后反问。 赫连祁淡定自若,“母后言重了。宁氏不值一提,任凭母后处置。但还请母后,告知朕,她的罪错。” 太后若想让一个人死,编造罪名,还不简单? 皇帝显然不是要听一个理由。 这是置换。 你想杀了宁婉音。 可以。 那你拿什么来换? 他和太后的交易是太后放权,他抬举薛家,可不包括额外再送宁婉音一条命。 “宁氏甚得朕心,儿臣十分不舍。但只要她罪名确凿,儿臣也绝不会姑息。”赫连祁一脸沉痛继续说道。 言外之意:宁氏可是朕的宝贝! 杀她?你得加钱! 薛太后都快被他气死了。宁氏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恶心了她。 取宁氏性命的手段,多着呢。 她哪里配薛家为了她,放弃一些利益。 ------------ 第14章 陛下会来吗 “嫔妾见过丽婕妤,请婕妤安好。”宁婉音福身行礼。 丽婕妤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宁婉音一番,心中泛起一丝郁闷。宁婉音生的艳丽,与她比起来,自己倒显得清汤寡水。 她原本是打算截宠的。 也就是皇帝这些日子没来永和宫,让她一时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看来,想要截宠也非易事。 如今唯一能压宁婉音一筹的,也只有位份。 “宁美人真正是一个美人儿,难怪陛下对你十分偏爱。”丽婕妤也不让宁婉音起来,一脸笑盈盈夸赞,“哎呀,这蝴蝶簪子真漂亮……” 眼见她有滔滔不绝往下说的趋势,宁婉音打断道,“时辰不早,嫔妾急着去向太后请安,就先走一步了。” “你等等——”丽婕妤想要阻拦。 “婕妤可能不急,但嫔妾不敢怠慢。”宁婉音一脸歉意: “婕妤见谅,嫔妾先行告退。” 丽婕妤一噎,你着急你不敢怠慢,她不急那不反向说明她怠慢太后吗? 好会给人扣锅的一张嘴! 明明真正怠慢敢不给她太后请安的人,只有你! 丽婕妤气的哑口无言,但也不敢再阻拦宁婉音,免得担上不敬太后的罪名。 …… 宫墙迢迢,重门深深。 天蒙蒙亮着,莲蕊挑灯引路,担心地看向身旁的宁婉音: “主子,今日与您为难的,只怕不止丽婕妤一人。” 宁婉音心知肚明,她担了宠妃的名头,不知惹多少人嫉恨。 但如果不做宠妃,位份高的妃嫔拦住她,就不止是言语为难几句,而是任意践踏。 她不怕背后算计,只怕以权压人。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婉音答道。 景禧宫里大多数妃嫔早早都到了。 众人伸长脖颈等着看这一位传闻中的宁美人。 晨曦的微光映照门前玉阶,一抹胭脂红的身影,走入宫殿。 步履从容,环佩叮当。容颜艳丽,仙姿玉色。 乌鸦鸦髻间,巧夺天工的金丝蝴蝶颤颤欲飞,惟妙惟肖。 她就像这一只云鬓蝴蝶,精致无瑕,漂亮地晃眼。 “嫔妾给淑妃请安!给庄妃请安!”宁婉音礼数周全地行礼。 淑妃一脸温柔的笑容,“快起来。早就想与宁妹妹亲近亲近,只可惜你一直身子不太好,今日能见到你,倒是有些惊喜呢。” “旁人都没事,就你格外娇弱。”庄妃从宁婉音进门便一直盯着她看,瞧她生的这般貌美心底更是不爽: “既然你福薄身子弱,伺候陛下这样的事,本宫看你不合适。” 一个暗戳戳,一个明晃晃,都拿她侍寝后不请安找茬。 宁婉音不急不忙,浅浅一笑,“庄妃娘娘说的是,不过,陛下偏爱,嫔妾又岂能忤逆君恩?也只能努力调养身子,保重身体,以期安康长寿,伴陛下千秋。” “许是皇宫福泽之地养人,嫔妾现在已经大好了。有劳淑妃与庄妃娘娘关心。” 庄妃气的直翻白眼,就你,还陪皇帝千秋?你什么东西你也配?嗤笑一声: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是大清早没睡醒吗?竟妄想陪陛下千秋,说什么梦话。” 淑妃含笑不语,众妃嫔看热闹。 庄妃打人就打脸,那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娘娘教训的是。将来之事,没有定论,犹如梦话。但陛下待嫔妾情意深重,嫔妾难免心生期许。可能有朝一日嫔妾失宠了,就能像庄妃娘娘一样清醒理智,不生妄想。”宁婉音一字一句,分外恳切。 ------------ 第15章 关于大家认为我失宠这件小事 妃嫔走后。 莲蕊小声道,“主子,奴婢去请陛下来救您!” “不用去。”宁婉音摇摇头。 她猜测皇帝不会来。 她是皇帝打压薛家的棋子。 但作为一个棋子还需要明白的是,皇帝不会时时刻刻都打压薛家。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薛、岑两公在皇帝眼中不仅仅是权大欺主的敌人,还是共同守国的臣子。 鱼死网破是双输的局面。 皇帝扶持宠臣,是要与两公互相牵制,而不是踩死两公。 否则他的宠臣,岂不是变成新的薛岑? 看清这个逻辑以后,一切就十分明了了。 作为一枚棋子,皇帝打压的时候她冲锋陷阵,皇帝收手的时候她安静蛰伏。 薛婕妤晋位,说明皇帝与薛家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太后训诫惩处妃嫔,本就是她身为太后之尊的权力。 皇帝自不会特意去破坏皇权规矩。 除非,皇帝需要打压太后,那才可能替她撑腰,折太后的颜面。 若是当日宋美人的局势,皇帝倒有大半可能来的。 如今天时不占,势不在我。 既然没有把握请他过来,那就别去自打脸面。 更何况,皇宫之中哪有皇帝不知道的事呢? 就算她不派人去请,他也会知道今日慈宁宫里生了什么。 …… 乾心殿里。 汪德贵战战兢兢将宁婉音被罚跪的事说了一番,试探道:“宁美人向来是规矩周全的人,这足足跪一日,那膝盖必定要伤着了。” 他不敢明说太后找茬。 只替宁婉音说两句好话。 正在批阅折子的皇帝头也没抬,冷冷问道,“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陛下息怒!奴才什么也没收,只是陛下向来宠爱宁美人,奴才……奴才才据实禀报。”汪德贵吓的扑通跪在地上。 赫连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面无表情,心情有些烦躁,“少管闲事,滚下去。” “奴才知罪!”汪德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赫连祁执笔批折子,脑海中浮现宁婉音巧笑嫣然的模样。 朱砂在奏折上停顿,落下一团红点。 回过神来,赫连祁继续往下写。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 不值一提。 ------------ 第16章 表妹不会再杀我了吧 宁婉音从锦凳上起身,莲蕊赶紧扶着她,“主子,您这是要去哪?” “去拜见陛下。”宁婉音道。 小桂子十分诧异,欲言又止,“丹荔都被赶出来了,您现在再去,陛下也不会见您,只会更添厌烦……” 宁婉音没与他多解释什么,径直往外走。 小桂子也就多嘴劝一句,没阻拦。宁美人要亲自丢这个脸,他也管不着,赶紧趁早再换一个主子才是正事。 莲蕊扶着宁婉音出了泠雪阁,刚走到永和宫的正殿门口,与刚刚回来的丽婕妤打了一个照面。 “哎哟!”丽婕妤在看见宁婉音的瞬间,顺势倒在地上。 “主子!”随行的宫女赶紧去扶,“主子您怎么了?” “宁美人撞我……”丽婕妤指着宁婉音,一脸委屈大声嚷嚷,“宁美人,你失宠了也不能把气撒在我的头上啊,竟然故意撞我!” 宁婉音幽深墨瞳冷冷看向她,“我没碰到你。” “就是你撞的我!”丽婕妤咬重重复了一句,转而指挥着两个随行的太监道:“下位妃嫔,故意冲撞上位。来人啊,给我掌她的嘴!” 丽婕妤刚和一群妃嫔陪着薛昭仪游玩御花园回来。 巴结薛昭仪的人太多了。 她都说不上话。 为了向薛昭仪卖好,她今日就是故意碰瓷,给宁婉音一点颜色瞧瞧。 两个随行的太监冲上来就要来打宁婉音。 莲蕊赶紧挡在宁婉音面前,愤怒呵斥:“你们都不准碰我家主子!让开!” 但她一个人也拦不住两个太监。 宁婉音看见这一幕没有急躁,对着莲蕊道: “去请陛下,不用管我。” “主子,可是他们……”莲蕊担心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只是冲着她肯定点头,见主子依旧镇定自若,和宁婉音一起长大养成的默契,让她知道,关键时刻,听主子的一定没错。 莲蕊转头赶紧转身向着乾心殿的方向跑去。 陛下两个字,倒是把那两个太监镇住了,面面相觑看向丽婕妤: “婕妤,要是陛下等会来了……” 丽婕妤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今日她不是去请过一趟,陛下管她了吗?哼,一个失宠的妃嫔,还想吓唬谁?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附近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住手!” 一袭蓝裙的唐妙菱从路径竹林处走了出来。 一刻钟前。 她就在永和宫附近徘徊,手中攥着特意给宁婉音带来的祛瘀消肿的药膏。 秋霞对此十分不解,“宁美人失宠,又被太后不喜。您现在去给她送药,岂不是得罪太后?” “唉,你不懂的。”唐妙菱叹气。 得罪太后的后果,她不知道。但得罪表妹的后果,死路一条! 她不知道自己在表妹心中,如今是不是死罪可免?她表妹可是一个阴险毒辣的狠人。 别看她对你笑盈盈的。 心里把你刀成几段安排的明明白白。 唐妙菱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保住小命。她觉得努力的还不太够! 于是唐妙菱努力转动自己小脑瓜子,挥自己前世记忆的优势,决定演一出“雪中送炭”姐妹情。 当所有人都觉得表妹失宠了,唯有她这个表姐,雪中送炭安慰表妹。 都演到这份上了! 表妹总不至于再杀她吧? ------------ 第17章 是朕偏要赏你 “陛下……陛下……”丽婕妤急忙磕头求情,“嫔妾真的是无辜的……真的是宁婉音推的嫔妾……” 赫连祁不耐烦皱了皱眉,“吵。” 汪德贵立即很有眼力见地带着几个太监,将丽婕妤拖开…… 丽婕妤咬死宁婉音推她。 她以为虽然有唐妙菱这个证人,但这是宁婉音表姐,她的话不能算证词。 没有可靠证据,她与宁婉音各执一词,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便罚她吧? 但没想到,皇帝连问都没问一句,直接将她降位赶走。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剩余的唐妙菱身上,“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妙菱偷瞄向宁婉音,瞬间紧张地结巴:“给……给表妹送药。”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赫连祁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宁婉音也看向唐妙菱,她是来给自己送药的? 唐妙菱赶紧将揣在掌心的瓷瓶递给宁婉音,“这个对消肿很有好处……” 说完,冲着皇帝行了一礼,急急忙忙告退。 赫连祁牵着宁婉音的手,进了泠雪阁。月光洒落点点星辉,映照荷花池波光粼粼。 因着膝盖受了伤,宁婉音即便全力克制,走路依旧不太灵便,一高一低。 赫连祁本不觉得她受了多大委屈,但看着她走路都勉强的身形,心生几分怜悯,冷不丁问道: “你可怪朕没有一直护着你?” 宁婉音心思斗转,皇帝问的显然是今早在太后宫里,他没有护着自己这一件事。 不能回答怪或者不怪。 即便你回答不怪,那也是承认了皇帝没有护着自己这一件事。 只要存在这件事,谁敢当着皇帝的面怪皇帝呢? 那说不怪也是怪。 “陛下何出此言?”宁婉音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只过了一瞬,一脸惊讶道,“陛下不是一直护着嫔妾吗?要不是您主持公道,嫔妾就被丽婕妤……啊不是,就被丽贵人欺负了!” 赫连祁视线落在她的膝盖处,“朕说的是,太后罚你……” “太后训诫嫔妾,是理所当然之事。岂能让陛下因为嫔妾,违背礼法规矩?”宁婉音浅浅一笑,看向赫连祁: “而且,太后向来不喜嫔妾,若非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今日对嫔妾又岂是小惩大诫呢?” “陛下已经护着嫔妾了,嫔妾心怀感激。” 以太后的权势,处死任何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嫔,不过是随口找个理由而已。 她还活着,便是皇帝保着她的命。 赫连祁一怔,他向来厌蠢,欣赏心思聪慧的女子。 宁婉音看似娇纵,其实玲珑剔透,知情识趣,再一次令他刮目相看。 初识只觉几分新鲜,如今倒真有几分上心了。 赫连祁见她小心翼翼颤颤巍巍走着。 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穿过花径小道,对着身侧随行的太监吩咐道,“汪德贵,去请御医来看看。” 汪德贵行礼退下。 进了阁楼,赫连祁一眼看见桌上摆着馊的饭菜。 宁婉音拽了拽赫连祁的衣袖,迫不及待告状:“陛下,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根本吃不了……” 她腹部不合时宜响起咕咕之声。 是真的饿了。 赫连祁眉峰沉了沉,心底也生了一分怒气,道,“让御膳房管事立即过来。传朕口谕,传膳!” 随行的太监立即去办。 不过片刻,太医院女医与御膳房掌事太监几乎是同时赶到。 掌事太监带着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跪在门外地上,“奴才死罪!底下人一时疏忽,将要倒掉的膳食,误给了泠雪阁。” ------------ 第18章 他是皇帝,不是刑官 赫连祁显然也很震惊,看着宁婉音的视线凝固。 “嫔妾唯爱吃食……”宁婉音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微红了脸颊,有几分赫然: “嫔妾……嫔妾逾越,陛下见谅。” 赫连祁回过神来,不由好笑,“倒看不出你这么贪吃。传朕口谕,给泠雪阁设一个小厨房。” “多谢陛下!”宁婉音赶紧起身行礼,脸上笑意格外真诚。 赫连祁见她如此雀跃欣喜,也就不多说了。 道:“朕今日还有折子没批,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陛下辛苦,恭送陛下。”宁婉音行礼恭送。 今日是十五,大炎宫廷规矩,初一十五皇帝与皇后共寝。虽元孝皇后仙逝,但逢初一、十五,皇帝也不会宿在其他妃嫔处,于礼不合。 “陛下回宫!”汪德贵高声唱喏。 皇帝的仪仗离开了永和宫。 泠雪阁里一众宫女太监这才敢求饶,纷纷冲着宁婉音磕头请罪。 “宁美人息怒!奴才是被吓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奴才对您忠心耿耿啊!”小桂子将脑袋嗑的砰砰响。 “主子,奴婢有功啊!奴婢今日去请了陛下……”丹荔慌忙喊道。 若是宁婉音失宠,离开泠雪阁换个去处是好事。 但如今她得宠!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岂会给他们安排好去处?为了不得罪宁婉音,必定送去辛者库。 宁婉音端起面前的南瓜粥喝了一口,淡淡道,“你们在泠雪阁当差,平日里的赏赐好处不少,我与旁人起了冲突,你们却不护着我。这世上哪有白得赏赐,而不护主的道理?” 在宠妃宫里当差,比起寻常宫人,得的赏银比起他们一辈子的例银都多。 行走在宫中,其他宫人也捧着让着他们。 这么多银子落在手中,遇到事儿的时候,却不管,哪有这般好事? “念在初犯,每人自领二十鞭子。往后再有阳奉阴违,吃里扒外,就是死罪。”宁婉音扫了众宫人一眼,不急不缓: “若嫌我待人严苛,不想在我这儿当差的,领完鞭子就可以走了。” 众宫人战战兢兢,鸦雀无声。 这位主子是真的狠啊。 想走也得先领完鞭子。 总归都要领罚,谁还想走呢?他们这一批被宠妃赶出来的宫人,内外府也不会给他们安排好去处。 “奴才保护不力,差点让主子伤了贵体,奴才甘愿领罚!”小桂子是个见风使舵的,第一个说话。 众宫人也纷纷磕头领罚。 丹荔也松了一口气,道,“奴婢日后一定为主子尽心尽力!” “我倒是用不起你,你领完罚就可以走了。”宁婉音冷淡看向丹荔。 丹荔慌了,连忙磕头,“主子饶命!奴婢对您忠心耿耿……” 莲蕊早就对她气的牙痒痒,立即道,“你们还不快把她拉出去,打完送去内务府!” “是!”几个宫人为了将功赎罪,争先恐后将丹荔拖了出去。 阁楼里,最终只剩下主仆二人。 “幸亏陛下来了……”莲蕊深感后怕。她真怕请不来皇帝,那主子今日还不知什么处境。 宁婉音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拿个热毛巾敷敷眼睛,眼睛都肿成核桃了。我不会有事的。” “小姐没事,奴婢就放心了……”莲蕊揉了揉泛红的眼眶,看着宁婉音道: “今日幸亏有唐美人给您作证,那个丽婕妤真是坏死了!” “有没有人证,结果都一样。陛下并没有审问在场的宫人。”宁婉音道。 ------------ 第19章 她只想安静养老 唐妙菱回到了自己新迁的宫殿,端起茶壶连倒了几杯热茶给自己压压惊。 今日去送药,没想到还遇上丽婕妤…… 前世是没有的。 哦对,前世自己住在永和宫,丽婕妤又不住那儿。 看来…… 很多事情都在渐渐和前世不一样了。 这是好事啊! 一切都在生变化,她的结局肯定也会变的。 按照她最近的表现,她表妹应该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刀了自己吧。 想到这儿,唐妙菱心情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 “美人今日格外高兴呢。”秋霞在一旁奉茶。 “那是自然……”在表妹面前大大表现了一番姐妹情谊,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续命成功了! “奴婢也替您高兴。今日陛下终于注意到了您,还是美人技高一筹!与其和宁美人争宠得罪了她,不如借着宁美人多见见陛下,那么多妃嫔想见陛下一面不得,还是咱们美人聪慧。倒是奴婢之前想的粗浅了一些!”秋霞十分佩服看向唐妙菱。 唐妙菱刚起了个头的小曲戛然而止,高兴的表情瞬间凝固:“你说什么?我才不要和表妹争宠。” “这哪里是争宠呢……您得宠了也能帮宁美人,宁美人不会怪你的。”秋霞努力解释的浅显一些。 如果姐妹同心,那就是天然的盟友,这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利益决定的。 旁人分宠,不如自己人一起分。 在这风云变幻的后宫,一旦自己失势,如果同盟里还有得宠的,那下场肯定比无依无靠强,甚至有机会借机复起。 争风吃醋在生死与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宫中妃嫔结盟很常见。 当然,也有妃嫔爱皇帝胜过性命,容不下任何人。 “我不要侍寝!”唐妙菱只觉得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又岌岌可危! 说的再好听,不还是和表妹抢男人? 得罪表妹就是死路一条! 她才不要侍寝。 她只想安静养老。 “我知道了……拿凉水来!我要生病,如果病了我的玉牌就可以撤下来了!”唐妙菱灵机一闪。 “主子,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您怎么想不开……”秋霞匪夷所思。 唐妙菱想到装病这个绝妙主意,感觉自己又能活了,兴致冲冲道:“我这是想开了!宫里都是狠茬,我要是得宠,也活不过三天。与其被人陷害欺负,还不如躲在宫里过我的悠闲日子。” “赶紧去打凉水!我要生病!” 没死过的人,怎么能懂本小姐的心情。 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 夜已经极深了。 景禧宫里,依旧灯火通明。淑妃细细核对完今年选秀的账簿,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娘娘!”大宫女珍珠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刚去了永和宫……” 淑妃听完这一出热闹,摇摇头道,“皇上对宁氏格外偏爱。这丽贵人也是个不中用的,分不了宁氏半分宠,还被赶出了永和宫。” “今日陛下险些又晋了宁氏的位份,这只怕是第二个庄妃……”珍珠提醒道。 淑妃嗤笑一声,“庄妃又不能生,能是什么威胁。” 庄妃当初为了救皇帝受伤,伤及腹部,自此不能有孕。 皇帝把大公主养在她膝下,让她有个女儿作伴。 ------------ 第20章 药灰 宁婉音见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便带着莲蕊去了小厨房。 这是给外人的理由。 实际是她要来查一查…… 这异香来自哪里,到底是什么。 因着宁婉音要亲自动手的诚意,宫人们未跟随,只有莲蕊跟着她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位于泠雪阁后院一角。 厨房里干净整洁,香油辣椒活鱼猪肉各种味道混杂,异香并不太大明显,宁婉音循着味道径直走到了灶台。 视线盯着灶台上的大锅看了片刻,宁婉音伸手将那一口锅搬了下来。 “主子!”莲蕊惊呆了。 宁婉音低声道,“这灶台里有东西……” 灶台里有一堆灰烬。 宁婉音从墙角一垛干柴上取了一根木柴扒开灰烬,异香扩散了一些。在正常柴火堆里,掺杂着些许香草燃烧后的香灰。 “主子,这是什么柴火,还有一些淡淡的草木清香?”莲蕊惊奇问道。 有些树木燃烧也会有淡淡清香。 只要小厨房里没有精通医术的人,谁也不会现有人往灶台里扔了什么。 而小厨房除了莲蕊和绿橘,平日里没有人来。 鲜少会被注意到。 “这是天烛草燃烧后的草灰,天烛草是一种药也是一种香料,若时常以此焚香,能致人不孕。”宁婉音盯着灰烬辨认片刻,目光森然。 莲蕊差点惊呼出声,赶紧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主子,这是有人要害你不孕?您快离这些脏东西远一些!” “一时半会没多少影响。”宁婉音脑海中各种线索浮现。 她平时不来小厨房,几乎闻不到味儿,当然害不到她。 若真要害她,就会扔在寝殿之中的香炉里。 但宁婉音的里屋守的一向谨慎,且泠雪阁每日打扫两遍,即便真的把药灰半夜放在香炉之中,次日清早就会清理倒了。 而灶台锅灰,一般七八日堆积满了清理一次,等闲不会引起注意。 能把东西藏在灶台,下手之人,倒也好巧的心思。 天烛草除了致人不孕,还能使有孕的孕妇滑胎…… 莫非…… 可后宫之中目前并没有哪个妃嫔怀孕的消息。 否则她倒是知道该从谁着手防备。 如今迷雾重重,她根据目前的线索,只能大致猜测,一后宫中可能有人怀孕了。二有人想陷害自己。 这药灰,就是罪证。 而且,对方的手段十分高明。藏的不是天烛草,而是草药灰。 哪有人害人还把没用完的草药留在自己宫里的? 必定是销毁啊。 谁能知道,御医竟然能从不起眼的锅灰里寻到蛛丝马迹呢? 看起来她就是害人的主谋,才需要销毁证据。 这一环扣一环,不容她辩驳的余地! 宁婉音眼底泛起一丝幽冷之色,她早就猜测泠雪阁里有内鬼,换人也没用,再换一批照样有。 因为宁家没落,她在宫中全无根基,没有知根知底的人能用。 “莲蕊,等会我会把所有人召集训话,你用草纸把这些灰烬包起来,趁机扔进荷花池。” 灰烬与草纸皆溶于水。 彻底毁尸灭迹。 “还有这一支木柴,也沾染了痕迹,一并扔进去。”宁婉音将手中的木柴递给莲蕊。 “奴婢明白。”莲蕊点点头。 不管对方的计划有多么精妙,但她直接毁了“罪证”,那就是釜底抽薪。 …… 宁婉音挑了一些蜜豆放入清水浸泡。 ------------ 第21章 剑指宁婉音 淑妃信佛。 景禧宫里有很浓重的檀香味。 更别提前来请安的诸妃身上各色脂粉香,香气浓郁。 天烛草那极浅的气味,在这斑驳的香味之中,换一只狗来也难辨认。 宁婉音给高位妃嫔福身行礼后,坐到自己的位置,视线略略扫了一圈,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人。 丹荔! 她站在丽贵人身侧,这是贴身宫女的位置。 “宁姐姐,我把丹荔从内务府要了过来,她办事用心,处处为主子着想。这般忠心伶俐的奴婢,你赶了出去,倒是便宜我了。”丽贵人望着宁婉音,皮笑肉不笑。 丹荔看向宁婉音,眼中压抑着几分怨恨。 被赶去内务府的时候,她以为她要去辛者库做最下等的宫女。 没想到…… 丽贵人把她要了过去。 丽贵人处处向她打听,宁婉音是怎么勾引皇帝的。 丹荔瞬间明白这就是她的用处,立即知无不言,把宁婉音的一举一动,卖的干干净净。 不少妃嫔看见这一幕也才反应过来。 谁不想成为第二个宁婉音?把她的狐媚手段都搞明白,那不就可以取而代之吗? 还是丽贵人聪明反应快啊。 宁婉音却是想到了另一层。表面上看,丽贵人要了丹荔,是为了打听她的私事。 但其实还可以…… 她明白了! 宁婉音立即看向四周。丽贵人位于右二列,左右坐着的都是贵人,皆是今年新入宫的。 而她正前面的则是一位不起眼的昭仪。 那昭仪脸色微白,似乎不太舒服,但强自忍耐着。 宁婉音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一道红色的血污,浸透她青色的裙子。 “血!”昭仪随行的宫女吓的惊呼出声。 四周的妃嫔齐齐望去,看见血迹赶紧退后几步。 淑妃一脸惊讶站起身,“刘昭仪这是怎么了?” “这莫不是癸水来了?刘昭仪你也太不小心了!惹出这样的笑话。”芳昭仪一脸嫌弃撇过头。 刘昭仪低头看向身下的血迹,脸色瞬间惨白,急急喊道,“御医……御医……我的孩子……” 孩子? 此言一出,满宫寂静。 什么?刘昭仪有孩子了? “刘昭仪你说……什么孩子?”淑妃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刘昭仪已经急哭了,焦急喊道,“求淑妃快去请御医……嫔妾有孕,还请保住龙胎。” 龙胎二字一出,淑妃也不能置之不管,立即道,“快去请御医!” 先赶到景禧宫的是孙女医。 她已经快走到景禧宫门口,听闻有妃嫔见红,一路小跑赶来。 刘昭仪被抬去了景禧宫的内殿,孙女医忙不迭扎针用药保胎。 众妃嫔都在外殿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经验丰富的太医院院判等人也赶来了。 ------------ 第22章 掌嘴 宁婉音今日穿了一袭茜色芙蓉刺绣对襟褶裙,外罩着雪滚金线大袖衫,鬓间一对蝴蝶金钗流珠步摇,美的明艳而张扬。 她一言未,静静观望着事态展。 若要说宁婉音故意谋害刘昭仪,聪明人还会觉得有些疑点。 宁婉音家世一般,刚刚入宫,根基尚浅,哪来的消息知道刘昭仪怀孕? 但如果她只是害丽贵人呢? 她与丽贵人本就不和。丽贵人通过丹荔打听她的隐私,那宁婉音通过丹荔对她下毒报复,太正常不过了。 天烛草令人不孕,她要绝了丽贵人的前程,这就是最合适的药物。 等从她屋中搜到天烛草的灰烬,罪证确凿。 一环扣一环。 “陛下,丹荔绝对是宁婉音的人。丹荔跟嫔妾说顶撞了她几句被她赶走,嫔妾蠢笨竟然信了,丹荔根本没有做过害她的事,当初她被太后责罚,丹荔亲自去请您……她们是一伙的!”丽贵人哭的声泪俱下: “宁婉音谋害嫔妾,求陛下为嫔妾做主啊!” 宁婉音不急不缓,瞥了她一眼,“你说丹荔是我的人,是我要谋害你,你有何证据呢?” “我……我……天烛草不是我宫里的东西,这害人的东西必定藏在你宫里!求陛下搜查泠雪阁!”丽贵人磕头叩。 宁婉音眸色愈深沉。搜查泠雪阁? 看来,丽贵人很清楚她的宫里藏有药灰。 赫连祁闻言也看向宁婉音,他一双深邃的墨瞳,深不可测。 宁婉音看不懂他怎么想的,但她知道,皇帝此时必定想把泠雪阁掘地三尺,查明到底是谁要害他的孩子。 “为了证明嫔妾的清白,嫔妾请陛下搜查泠雪阁。”宁婉音福身一拜。 赫连祁淡淡道,“汪德贵,你带着女医,亲自去查!” “是!”汪德贵和孙女医领命退下。 丽贵人一颗心松了下去。 等搜查的人回来,宁婉音就死定了! 到时候自己是受害者,罪责都是宁婉音的,她便可以全身而退。 汪德贵带着人将泠雪阁里里外外搜的仔仔细细。 很快,回来复命: “陛下,并未现天烛草的痕迹。” 丽贵人瞳孔一震,怎么可能? 明明藏好了…… “宁美人有心谋害,那将天烛草早早毁尸灭迹也是极有可能的。”薛昭仪蹙眉道。 宁婉音看向她针锋相对:“所以无凭无据,便要断定我谋害丽贵人?我要害她,哪用得着费这样的心思。她算什么东西?” 话音一落,宁婉音径直走到丽贵人的面前,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丽贵人脸上。 “啪”清脆一声耳光响。 丽贵人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她震惊地捂着脸,委屈看向赫连祁,“皇上,她打我……” “尔为下位,诬陷上位,此罪一。” “管束宫女不力,有损龙胎,此罪二。” 宁婉音说着,反手又是一巴掌,将丽贵人扇了一个红肿对称。 满座震惊。 连赫连祁也微微瞪大的眼睛,他未曾想到,这小女子,竟还有如此跋扈的一面。 扇完丽贵人两耳光,宁婉音望向赫连祁,福身一拜: “丹荔伤了刘昭仪,丽贵人推诿责任,说她曾是泠雪阁的人,由嫔妾指使。那她是内务府分到泠雪阁的,嫔妾岂不是该说她是淑妃娘娘指使?” 淑妃执掌六宫事宜,众妃住的宫殿和宫人名单,由内务府拟名单,淑妃过目决策。 ------------ 第23章 幕后之人 主仆二人进了寝阁内。 莲蕊提心吊胆大半日,忍不住后怕道: “奴婢听说了景禧宫里的事,真的太吓人了!幸而药灰已经毁了,主子平安无事。丽贵人陷害主子,真的太可恨了!” “她背后有人指使。”宁婉音垂眸,眸色冰寒。 莲蕊一愣,“莫非是薛昭仪?” 众所周知,丽贵人是薛昭仪的马前卒。 “另有其人。”宁婉音摇摇头。 今日之局能成,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巧合。 如果丹荔离刘昭仪很远,刘昭仪是不会有事的。 请安之时依照位份高低,左右各排了两列,第一列是妃、昭仪、婕妤,第二列是美人、贵人等。 但凡丹荔与刘昭仪不在一侧,离得远了,今日都出不了事。 而排妃嫔座位顺序的是淑妃。 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刘昭仪怀孕瞒不过她不足为奇。 再者她有唯一的大皇子,出现第二位皇子,第一个动摇就是她的地位。 淑妃极有可能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 “无凭无据都是猜测,就先不说了。”宁婉音道。 莲蕊点点头,又担心道,“不知谁是奸细,不如主子去找内务府换一批人?” “那岂不是把栽赃我的人放走了。而且再换的人,还是会有眼线,不如一个个排查。目前来看,可以先排除小桂子,他若是奸细,就不可能急急忙忙把孙女医请来。”宁婉音道。 此次刘昭仪能保住胎,孙女医居功至伟。 莲蕊似懂非懂点点头,欲言又止,“主子为何要帮刘昭仪?您与她素不相识,她也未必会领情呢。” “不是帮她,而是破坏幕后之人的计划。幕后之人害我,我岂能让她心想事成?”宁婉音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敌人不高兴,我就高兴。” “当然,也就姑且一试。我虽然请了女医,但能不能保住,还得看刘昭仪的运气。” 莲蕊恍然,又道,“主子怎么选用小桂子去办这么重要的差事,他是个见风使舵见钱眼开的墙头草!奴婢觉得不太靠谱,不如小圆子老实本分……” 宁婉音微微摇头笑道,“莲蕊,你与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旁人岂会对我忠心耿耿呢?” “他们是来当差的,想得到一些好处很正常。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任劳任怨,要么他是个圣人,要么他真正的主子,已经给够了好处。” “奸细受主人之命,潜伏于我周围。他不会主动离开泠雪阁,即便觉得我失宠,他也不会自己上蹿下跳找下家,而是等着幕后的主子安排他下一个去处。” 莲蕊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小桂子当初以为您失宠,连银子都塞给内务府管事了……他处处为自己打算,确实是替自己当差的,不是替旁人当差……难怪主子用他,还是主子识人有道!”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成不成都无所谓,成了在皇帝面前多一份功劳,不成也对这一局无关紧要。”宁婉音看向莲蕊,道: “真正重要的事,我不会交给外人办。今日侍卫来搜查的时候,有谁不对劲吗?” 莲蕊失落道,“奴婢打着十二分精神,悄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大家都是一脸吓坏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奴婢无能。” “不必自责,能办这种掉脑袋的事,隐藏的深也很正常。”宁婉音安抚道。 一时不露破绽不难,但只要有所行动,总会露出马脚。 …… 景禧宫里。 淑妃拨动着掌心的一串佛珠,但怎么念佛也按不下她心中的气急败坏,狠狠地将佛珠拍在桌上: “宁婉音,坏我好事!” 她都已经算好了时间,等御医从太医院赶来,刘昭仪必定救不回来。 但没想到…… ------------ 第24章 我都没活到今天 赫连祁走后。 顺嫔喜极而泣。 “娘娘哭什么啊?陛下如此看重您,这是喜事啊!”春雀道。 顺嫔抹了一把眼泪,“我十五岁入府,与陛下相识四年,陛下从未曾在意过我。当初还在王府时,庄妃得宠,陛下都到我院子里了,她说自己头疼就把陛下骗走了……” “您如今也能截她的宠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您了!”春雀安慰道。 顺嫔擦了擦眼泪,想起今日之事,问道,“今日那位孙女医,是不是多亏了宁美人?” “是。但她又不知您怀孕,她是给她自己请的,听说是腿疾复……奴婢看她就是想装病……而且她还有嫌疑对丽贵人下手,也许就是她要对付丽贵人,连累了您……”春雀道。 顺嫔摇摇头,“哪是连累,这就是有心人冲我来的。宁美人误打误撞帮了我,不过她得罪了薛太后,这种人人皆敌的宠妃,我也不敢与她结交……” …… 咸福宫,右侧殿。 唐妙菱那一日故意凉水淋身,病的昏昏沉沉,烧了几日,御医来看过,病的厉害,连薛太后那边都免了她的请安,免得被她过了病气。 如今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为了不侍寝,唐妙菱故意不喝药,拖着一直没好全。 “主子,今日出了大事……”秋霞快步走了进来,将景禧宫里生的事情汇报一遍。 唐妙菱一脸震惊,“顺嫔怀孕?丽贵人死了?” “是。”秋霞点头。 唐妙菱有点迷茫,啊?作为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人,我怎么不知道顺嫔怀孕呢? 等等,今天是四月初一。 那没事了。 上辈子我都没活到今天。 唐妙菱前世死于三月最后一天。 至于丽贵人这个前世本还活着的人,现在竟然死了,唐妙菱有点意外,想想又不觉得意外。 前世的丽贵人可能是与表妹没什么接触,幸免于死。 但她这辈子积极得罪表妹,那不就是插队见阎王吗? 表妹先把她送走,也是显而易见的嘛。 那前世本该被表妹送走的那两个呢? 她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唐妙菱想起两位黄泉友人,看向秋霞好奇问道: “你知道魏美人吗?她……还好吗?” “您说的是与您一同入宫出自四大侯府的魏美人?”秋霞问道。 唐妙菱点点头,“对……” “魏美人十日前,失足摔落御花园的邀月池,据说救起来的时候都快没气了……真是福大命大,救了回来……”秋霞消息灵通,答道: “如今在宫里将养着呢。” 啊?魏美人没死? 唐妙菱回忆,前世宁婉音与魏美人在御花园偶遇,魏美人一向瞧不起宁婉音的出身,讽刺了几句…… 当天魏美人就淹死了,据说是被表妹推下去的。 因为证据不足,皇帝又护着宁婉音,虽然薛昭仪等人要宁婉音偿命,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十日前的邀月池,与前世的时间地点全对得上。 不过她怎么还活着呢? 这辈子她少喝了两口水? 更奇怪的是,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出来指证宁婉音推她下去…… 秋霞继续道,“听说魏美人是踩在鹅卵石上,一脚滑了下去……现在邀月湖边的鹅卵石换成了白沙。主子您日后出门的时候,也得当心注意脚下。” 唐妙菱更懵了。 啊?她怎么是失足落水? 她不是我表妹推下去的吗? 唐妙菱想不太明白,将她抛之脑后,继续问道: ------------ 第25章 宁婉音争宠 泠雪阁。 “喜事啊!景禧宫里刚传来的消息,陛下去夏狩,召您随行伴驾!”小桂子喜气洋洋禀报。 宁婉音今日依旧在认真临摹墨竹,闻言心底一沉,脸上却是喜笑颜开,按照一贯规矩道: “承蒙陛下厚爱,泠雪阁上下都有赏!” 莲蕊欢欢喜喜去给小桂子等人赏银。 回来看见主子有气无力靠在凉榻上。 没了外人在,宁婉音脸上的笑意便散了。 “主子心情不好,是不是嫌夏日炎热,不想出去?您放心,山上比山下凉快,还没这么热呢。”莲蕊关切道。 宁婉音看向她,“不是天气,是出行。” 莲蕊恍然。以前小姐在闺中是从不出门的,因为出行可能遇到各种意外,即便排查的再仔细也难确保万无一失。 小姐最不喜欢出门了。 “小姐您放心,陛下出行,安全肯定无虞!”莲蕊道。 宁婉音随口道,“对皇帝来说安全,不等于对我来说也是。” 杀皇帝很难,但杀她,未必没有机会。 行宫的守卫,自不能与皇宫比较。 “莲蕊,你今日做的绿豆凉汤,味道不错,正适宜消暑。打一碗来,我去送给陛下。”宁婉音突然道。 …… 宁婉音到乾心殿的时候,宫门外已经站着一个妃嫔了。 “承蒙陛下隆恩,令嫔妾随行夏狩,嫔妾亲手煮了银耳雪莲汤,答谢陛下,劳烦公公通报。”温宝林一脸欢喜。 汪德贵点点头,视线落在另一边走过来的宁婉音身上,脸色热情多了,“宁美人也来谢恩?” 宁婉音微微颔,这倒是有些不巧,不过她自己的命比较重要,自不会管旁人,宁婉音补充道: “不止是谢恩,还有一事与陛下商议,十分重要。” 汪德贵道,“您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 乾心殿里。 皇帝正在批阅折子。 汪德贵走了进来,按照先后顺序禀报道:“陛下,温宝林前来谢恩,给您带了亲手做的银耳雪莲汤。” “我带她去夏狩,是让她去见她爹,不是让她来见朕的。”赫连祁头也不抬,冷淡道:“不见。” 温宝林投靠了岑婕妤,但她爹对赫连祁忠心耿耿,又办了几件好差事。 赫连祁看在重臣的份上,给重臣一个再教教女儿的机会。 否则,朝臣为他卖命,女儿被他降位,总归是寒了臣心。 汪德贵瞬间明了。皇帝还是不愿意见温宝林。 “宁美人也来谢恩,她说有事与您商议,很重要的事。”汪德贵又禀报道。 赫连祁批阅折子的狼毫一顿,“让她进来。” …… 很快。 汪德贵回来了,先看向宁婉音,恭恭敬敬道: “宁美人,陛下请您进去。” 又看向温宝林道,“陛下请您回去。” 宁婉音走了进去。 温宝林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攥紧拳头,冲着汪德贵挤出一抹笑意,“那……那嫔妾的汤能否呈给陛下……” “陛下没说留,您带回去吧。”汪德贵再次回绝。 温宝林低垂下头,带着宫女告退。 ------------ 第26章 进献堂妹? 皇帝一早便带着庄妃,与一众王公大臣去狩猎了。 宁婉音是不会骑射的,留守在行宫之中。 虽说她们这群勋贵之后,都是“将门千金”,但当世女子以柔为美,习武视为粗俗。 将门千金学的也是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并不通骑射。 偶有小户出身的女子,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倒有机会学骑射。 当然,宁婉音并不觉得庄妃粗俗,倒是羡慕她的好身手。 遇到刺客比自己能活。 宁婉音如今和皇帝住在一处宫殿,但皇帝传召她才能去主殿伺候,她自个儿平时待在主殿一侧的暖阁。 宁婉音特意请示了皇帝,得了他的允许,在暖阁接见家人。 “主子,老夫人与夫人到了!”小桂子喜气洋洋领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居中的是一脸笑容的宁老夫人。 左侧是满脸欢喜的程氏,右侧搀扶着宁老夫人的则是一位与宁婉音年龄相仿的妙龄少女。 “婉儿……”程氏看见宁婉音,刚要开口。 宁老夫人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咳嗽一声,“先给宁美人行礼!” “祖母与母亲不必拘礼。小桂子,你们都先下去,莲蕊留着伺候就行。”宁婉音闻弦知雅意。 小桂子等人行礼退下。 屋中只剩下自己人。 宁老夫人的神色瞬间变了,盯着宁婉音眼神严厉,“宁婉音,对太后大不敬,你可知错?” “这都是陛下抬爱,婉儿也不能拒绝圣恩……”程氏维护道。 “哼!没想到你是个如此肤浅之人。原先谨小慎微,得陛下宠爱,你就猖獗起来了!如此怠慢太后,你可知道得罪薛家,你不会有好下场,家族更是会被你连累。”宁老夫人眼神锋利,字字如刀: “因你一个人危害全族,你是我宁家的祸害!你母亲教养出你这样的孽女,也是我宁家的罪人!” 程氏听见罪人两个字脸色白了一分,但还是努力替宁婉音争辩: “婉儿她在宫中必定有许多不得已……” 宁婉音早知道祖母会来找她算账。 得罪薛家,祖母不知何等惶恐。 但宁家既想要圣眷,还想交好薛岑,哪有这种美事? 她选择皇帝,是绝境之下的迫于无奈。但即便不身处绝境,这三者之间,也只有皇帝,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活着,宁家无恙。她死了,皇帝看在她忠心而死的份上,也会给她亲人留一条活路。 “那不知祖母有何教我呢?”宁婉音淡淡看向她。 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必定还有后话。 老太太总归不会是特意来与她吵嘴的。 “也算你父亲当差得力,岑家抬举我们,只要你从今以后在宫中,以岑婕妤马是瞻,岑家自然会护着我们。”宁老夫人看着宁婉音,眼神缓和些许。 宁婉音薄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意外的讥诮。 曾经宁家想巴结薛岑两家,但人家看不上。 如今她是皇帝的新宠,狠狠折了薛家的颜面,岑家便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 但她敢接吗? ------------ 第27章 陛下的怜爱,也是爱 宁老夫人见宁婉音诚心帮堂妹,终于给了宁婉音一个笑容: “虽说你给家族添了一些麻烦,但既然你愿意帮你妹妹入宫,也算是功过相抵。” 宁婉音微笑不语。明明是借着她的光,得了岑家的青睐,竟还倒打一耙。 但她也不与老太太多费唇舌,道,“祖母还是陪着堂妹准备画作吧。再过一会儿,陛下可能就回来了。” “确实……”宁老夫人点点头,带着宁紫音去隔壁静室准备画作,洗漱打扮。 这两人走后。 程氏又气又急,眼眶通红:“婉婉,让你受委屈了。” “女儿不觉得委屈。既然祖母这么想送堂妹入宫,那我当然要成全她。”宁婉音轻轻握住程氏的手,笑声微凉。 她当然可以拒绝宁老夫人。 但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正需要这一出好戏,让皇帝知道,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与家族离心,只能依靠皇帝的孤臣,才最好用啊。 再者,这可是一次引起皇帝怜惜的好机会。 怜爱,也是爱。 她不嫌少。 皇帝给的权势,皇帝的感情,身为后妃,当然都要步步谋算。 “母亲近来一切可好呢?”宁婉音关心地看向程氏,“女儿身处深宫,引起不少风波,令母亲担心了。” 程氏攥紧宁婉音的柔荑,“只要你过的好,为娘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很好,你爹前些日子来信,蒙昌平候提拔,官升一级。” 官升一级?再联合唐妙菱的种种行径,似是向她示好。 宁婉音若有所思。 “还有你兄长,他也从南山寄来信。他现在身子恢复的很好,你不需要担心我们,你好好的最要紧。” 程氏有一儿一女。 长子早年间溺水,救回来也只剩半条命。送去南山神医处疗养,已有多年。 许是兄长的遭遇吓坏了程氏,她抚养宁婉音的时候处处小心。时常半夜惊醒,来宁婉音的屋中,看看宁婉音安然睡着,才能放心休息。 程氏的过度谨慎,对宁婉音的性格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她知道母亲对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平安活着。 她也十分惜命,让母亲安心。 母女俩细细说了一些体己话。 直到时辰不早,前方猎场里传来皇帝已经在返回的路上,程氏和宁老夫人这才告退,留下宁紫音。 宁紫音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穿着柔玉锦新制的襦裙,鬓间插着两支蝴蝶簪。 还精心画了一幅上佳的画作。 宁婉音很配合地画了一幅比不上她的画作,又去静室更衣梳妆,吩咐莲蕊打扮的素净一些。 “小姐,您何必这么帮紫音小姐!”莲蕊憋了一肚子怨气: “老夫人偏心四房,处处拿我们伯府的好处给他们,连您入宫得宠,四房也眼热,非要来争您的宠!” 老夫人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宁婉音的父亲,幼子是宁紫音的父亲,排行四。 二三房是庶出。 ------------ 第28章 怜她 赫连祁刚打完猎物回来,身上汗津津的,只想沐浴更衣,哪有闲情逸致品画。 他不耐烦地扫向宁紫音,登时愣住了。 宁紫音髻间的蝴蝶簪子,是宁婉音的心爱之物。她每日都戴,为他赏的这套饰夸了他不知多少句。 他当下便不高兴了。宁婉音口口声声说喜欢的紧,转手便送给别人。 这是喜欢? 谁收到皇帝的东西不珍惜?哪能像她这般随意赏人。 赫连祁不满地看向宁婉音,眸色微顿。他与庄妃一道进来,没注意看宁婉音…… 此时才现,她今日装扮的格外素净。 与往日见他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素净的模样当然也是美的,醒目的是微红的眼眶,必定刚哭过一场。 见了母亲欢喜哭一场正常,但他直觉,今日生的事情,不止是喜相逢。 “赏画?”庄妃瞪向宁紫音,对情敌十分敏锐,她瞬间了然:“你什么身份,想让陛下给你评画,你也配?” 说完,看向宁婉音嘲讽,“你倒是大方,把妹妹往陛下面前送。怎么,争宠还要亲姐妹上阵呢?” 这话一出,宁紫音又羞又恼,急的脸都红了。 虽然她就是这个意思,但直说多难堪啊。 “庄妃娘娘何出此言,我堂妹还是闺阁女子,切不可坏了堂妹的名声。”宁婉音欲盖弥彰,声音弱弱地透着几分心虚。 庄妃难得能吵过宁婉音,紧追不放,“你敢说你不是这个意思?瞧瞧你今儿打扮的真素净,给她做陪衬,你倒是个好姐姐,也不怕到时候人家得宠了,把你踩在脚下。” “我自然不会忘了姐姐的恩情,一定帮着姐姐。”宁紫音急忙辩白,怕给皇帝留个恩将仇报的坏印象。 庄妃得意直笑,“说漏嘴了吧。你就是冲着陛下来的,一个闺阁女子,勾引姐姐的男人,你羞不羞啊?你们宁家也算名门贵族,这就是你们大家族的礼义廉耻?” 宁紫音一时哽住,气的脸都红了。 宁婉音努力忍住没笑出声来。 宫里的女人,哪有简单的。只不过庄妃之前遇见的对手,都太难缠了。 换个简单的,这不就吵赢了? “庄妃你先下去。”赫连祁心情不好的时候,神色反而格外平静。 “陛下……臣妾要伺候您沐浴……”庄妃拽着他的袖子晃晃撒娇。 赫连祁语气听不出一丝喜怒,“朕来了兴致品画。你也看不懂,下去休息吧。” 庄妃一噎,气鼓鼓瞪了宁婉音一眼,“臣妾告退。” 庄妃气呼呼退下,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送堂妹争宠真不要脸……” 宁紫音见皇帝把庄妃赶走,自以为皇帝在护着她呢,满脸娇羞道: “陛下,臣女与姐姐各作了一幅夏荷图,请陛下鉴赏。” 婢女呈来两幅画作。 赫连祁一眼就认出了宁婉音的画,那是一种杂乱无章的丑。 相较之下,另一幅平平无奇的画,在其衬托之下,好看多了。 但皇帝对另一幅画毫无赞赏之意,只有对宁婉音的恨铁不成钢。 因为,这是他教的。 不管是谁和宁婉音比画,当皇帝已经站在夫子的立场,那结果只有,自己人的画,和外人的画的区别。 外人画的再好,与他有什么关系? ------------ 第29章 未曾登门的提亲郎君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温宝林因为位份最低,住的最偏远的一间宫殿。但能被皇帝带出来,她心中摩拳擦掌,准备争宠。 “宝林,陛下今日一早便和庄妃出去打猎了,听说留了宁美人同住……”婢女将打探回来的消息告知。 温宝林心思一沉,陛下白日有庄妃陪着,晚上还有宁婉音那个狐狸精…… 她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侍寝! “庄妃也就罢了,宁婉音竟然与陛下同住,多大的脸,勾着陛下,不给别人一丝机会!”温宝林十分气恼。 入宫一个月,还没能侍寝,她都抬不起头来。 主仆二人说话间,引路的太监进来禀报,“温宝林,温侍郎来了!” “快请父亲大人进来!”温宝林欢喜道。 温宝林屏退了多余的宫人,只留了贴身侍女,望着温侍郎急急道: “父亲,女儿在宫中不得宠,您可得帮帮女儿啊!” 温侍郎脸色严肃,责怪道:“你怎么会与岑婕妤交好?” “爹爹不是教导女儿入宫以后,不可争风吃醋,广结善缘……”温宝林疑惑问道。 “那是让你多与宋美人这些清流之后结交,以免你在宫中独木难支。”温侍郎恨铁不成钢: “我们温家向来不与薛岑两党结交,这还需要我提醒?” 温宝林并不觉得自己做错,振振有词,“女儿知道陛下与太后不合。陛下让淑妃执掌六宫,是用岑家制衡太后。女儿帮着岑家对付薛家,也算是为陛下分忧啊!” “自作聪明!君心莫测,你怎么敢猜测陛下的打算。你觉得你是为陛下分忧,那陛下为何冷待你?”温侍郎反问。 温宝林一时哑口。 “你再看看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宁美人,她是怎么做的?”温侍郎眼光锐利:“她没给薛岑两家任何一家颜面,踩着他们做了皇帝的宠妃。” 温宝林彻底呆住了,犹如拨云见日,“父亲的意思是……宁婉音得宠是因为她没有投靠两公……” “后宫不能是薛岑两家的天下,陛下总需要一些自己人。”温侍郎提醒。 温宝林终于反应过来,“女儿明白了!女儿一定和岑家划清界限!” “你想明白就好。放心吧,陛下既然带你来夏狩,就没有彻底厌弃你。你只需静心等待时机,对了,你有空可以与宁婉音多结交,对你大有裨益!” 温宝林点点头道,“女儿明白。如今陛下正宠着宁婉音,女儿争宠得罪她,是不明智的。您放心吧,女儿必定会好好与她结交。” 薛岑两大势力她都要划清界限,那这宫中也就剩宁婉音能利用一二。 …… 隔壁宫殿的宋美人,也见到了父母和兄长。 她父亲右都御史宋固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一母同胞的兄长宋澄意生的玉树临风,上个月春闱,由陛下钦点探花。 宋家父子两代人都是皇帝的爱臣。皇帝虽然少见宋美人,但6续也送了不少赏赐,在新秀之中,她也算是得宠的。 一家人说了些许体己话。 宋清芝支支吾吾道,“宁氏竟与陛下同住,从未曾有过这样的事……之前群臣也都参寿安伯教女无方,宁氏行为出格……” 宋澄意闻言,眸光一闪,神色微动。 宋固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目光锋利:“你想让为父去参她?” 宋清芝对上宋固的目光,视线闪躲,“爹爹是言官,规劝陛下也是爹爹的职责所在……” ------------ 第30章 为她封赏 明月高悬。 紫金行宫前的放雁台摆上篝火,烤着白天新猎的猎物,配上随行御厨做的精致点心,还有一坛坛从宫里带来的宫廷玉酿。 一众王公大臣列席而候。 仪卫司抬着华丽庄重的龙辇驾临,众臣齐齐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众卿平身。”换了一袭簇新龙袍的赫连祁,牵着宁婉音从龙辇之中走了出来。 众人看见这一幕,惊讶莫名。 与陛下共乘一辇,这位传闻中宠冠六宫的宁美人,可真是比传闻更得盛宠。 庄妃十分郁闷,小声嘀咕,“狐狸精!显摆什么,以前本宫也坐过!” 她的视线幽怨地扫向皇帝,气鼓鼓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大喝一口。 贴身宫女赶紧提醒道,“娘娘,陛下还没举杯呢?” “皇上才不会与我计较这些。”庄妃说着,自顾自又倒了一杯。 在宁婉音出现之前,她是六宫第一宠妃。 皇帝确实一向纵容她的脾气。但凡庄妃与别的妃嫔起了争执,倒霉的也只会是旁人。 赫连祁落座,歌舞起。 宁婉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此时精心妆扮了,新换了一身妃色襦裙,簪上喜欢的蝴蝶步摇。 端的是明艳动人,国色天香。 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只有掩在裙子下的小腿微微颤。 累的。 两人正是情到浓处,又在浴池里,岂会只是简单的沐浴? “宁美人刚才就嚷着饿了,这一道八宝糕,赐给她。”赫连祁看着摆在案桌上的一道糕点,吩咐道。 皇帝、妃嫔、朝臣们的饮食规格不一样。 当然,宁婉音的桌上也不会缺一道点心。但皇帝的惦记,彰显了她的偏宠。 立即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神色不一。 汪德贵将八宝糕呈给宁婉音。 宁婉音颤巍巍起身,恭敬行礼,“多谢陛下恩赏。” “陛下,我也要!”庄妃气鼓鼓瞪了宁婉音一眼。 赫连祁失笑,“你又不爱吃甜食,要什么八宝糕。把朕今日猎的烤鹿腿肉,给庄妃送一盘去。” “谢陛下!陛下亲手所猎,臣妾深感荣幸。”庄妃转而喜笑颜开,目光挑衅望向宁婉音。 本宫吃的可是陛下亲手打的猎物。 比你的好! 话音刚落,赫连祁又吩咐道,“给众妃都赏一盘,宁美人就不用了。她向来饮食清淡,吃不惯熏烤,给她送一盅清炖雉羹。” 皇帝今日打了许多猎物。其中也有几只山鸡,御厨去腥熬了鸡汤。 宁婉音和众妃一道起身行礼。 庄妃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怏怏不乐。 薛昭仪与岑婕妤是从不在宠爱这方面计较的。皇帝给她们赏菜,顾全了她们的颜面,至于那些额外偏宠的,无关紧要。 最黯然伤神的是宋清芝。她向来饮食清淡,但陛下记不住她的喜好,却又能记得住宁婉音的忌口,她怎能不伤怀? 一曲歌舞过后,酒过三巡。 赫连祁突然看向众臣道,“上个月,太后为大炎祈福国运昌隆的佛塔建成。主持和朕说,祈福贵在心诚,若祈福之人,亲上佛塔,闭关斋戒念佛三年,最能彰显诚意。” 薛昭仪脸色微变,立即起身道,“陛下容禀,姑母疾病缠身,如今已在休养,恐难亲自上山祈福。” “朕当然不能让母后带病祈福,所以朕决意,挑一位福泽深厚之人,代母后上佛塔祈福。”赫连祁不急不缓接过后半句,视线看向宁婉音: ------------ 第31章 唐美人被抓了 宁老夫人次日被遣送回京,准备斋戒事宜。 皇帝依旧每日带着庄妃打猎,宁婉音也不与庄妃争斗,乐得与母亲多相处一些。 这般好时光,可是难得。 “岑婕妤的意思是,让你投靠她……”程氏转达了岑婕妤来找自己的态度。 宁婉音摇摇头道,“您不必搭理她。咱们宁家最近想必是炙手可热,您万事谨慎一些。” “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你在宫中没人照料,毕竟陛下的恩宠是不长久的……”程氏关切道。 “但岑家的高枝,比陛下的恩宠,更不长久。我们拿不出岑家要的利益,这样的盟友,是做不长的。宫中的事,我自有打算。对了,您如今是二等命妇衔,有资格拜见太后,参加宫宴,但您没事少入宫……” 顿了顿,宁婉音认真望着程氏道,“女儿很想您,但不想把您卷入宫中的风波。” 她可以粉饰太平,装作自己过的很好,但又担心母亲因此掉以轻心,只能据实相告。 程氏并非蠢人,一听宁婉音这话,眼泪便忍不住掉落。 这后宫,她来一趟,女儿都要担心。而女儿日日身处其中,又是何等惊险。 哪有女儿不想见娘的呢。 她却只能跟她说,您没事别来。 “娘都明白,只要我知道你过的好,见与不见,我都安心。”程氏抱着宁婉音,眼泪簌簌而落。 宁婉音也红了眼眶。 正在此时,莲蕊急急走了进来,“主子,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宁婉音眼中的泪光还在闪烁,眉目却瞬间冷静了下来。 “顺嫔险些滑胎,据说是唐美人做的。现在唐美人已经被淑妃抓了起来……”莲蕊禀报。 顺嫔的饮食里掺了红花。 是她宫中伺候的宫女春泥下药。 春泥咬死受唐妙菱指使,说红花就是唐妙菱身边的大宫女秋霞悄悄塞给她的。 又有路过的太监,证明看见秋霞曾经出现在长春宫附近。 淑妃第一时间查封咸福宫,在秋霞住处搜到红花,立即抓了唐妙菱及一干宫人。 “秋霞下了刑狱司,宁死没招,活活打死了。唐美人是妃嫔,需陛下的旨意才能动刑。所以淑妃特送信来请旨……”莲蕊说着都觉得可怕,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宁婉音的脸色微沉。 莫说唐妙菱有没有这个胆子,她只怕也没这个本事。 “婉婉,妙菱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吧?”程氏有些怀疑问道。 宁婉音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她做的,进了刑狱司,都是她干的了。她是软骨头,受不住刑,到时候旁人说什么,她都会认。说她受我指使,她也会认。” “什么?这还会牵扯到你……”程氏脸色瞬变,霎时慌了。 宁婉音神色倒是平静,“她是我表姐。我们与唐家是姻亲,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伙的。” 她不让宁紫音入宫,不仅是因为讨厌她。 也因为宁家人出事,她必受牵连。 “婉婉,那你怎么办……”程氏一颗心揪了起来,十分担心。 宁婉音倒是镇定自若,看向她,“女儿不会有事。您先回去吧,现在我要去面圣,拦陛下的旨意。” 一者,她们是表姐妹,此事可能会牵扯到她。 ------------ 第32章 协理六宫之权 大殿里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汪德贵已经听懵了。宁美人这是何必呢?本来和你无关,到时候顺嫔有个好歹,你自己的命也要赔进去了。 为了保住唐美人,宁美人拿命在拼。 真是仗义! 赫连祁盯着面前跪着的女子良久,缓缓道,“既然你肯用你的性命担保,那朕便把顺嫔的安危,交托给你。若顺嫔顺利生产,朕会记你一份功劳。若有任何意外,你的命……” “任凭陛下处置。”宁婉音斩钉截铁接过话。 赫连祁属实觉得有些意外。 其实他并不觉得,宁婉音和顺嫔的事有多大关系。 只是平等的怀疑宫里每一个人而已。 但宁婉音为了捞唐妙菱,不惜用命担着,他倒是能肯定,哪怕今日之事是唐妙菱干的,宁婉音也必定不知情。 只要宁婉音尽心尽力,日后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真的怪罪她。 毕竟连他自己尽力护着,顺嫔还是出事了。 宁婉音又不是神仙,哪能确保万无一失。 “汪德贵,给淑妃传令,将唐妙菱幽禁住所,不可动刑。”赫连祁对着身旁吩咐一声,又看向宁婉音: “你下去吧。日后,顺嫔就辛苦你了。” “谢陛下!”宁婉音行礼谢恩。 …… 回到暖阁。 莲蕊焦急道,“主子,顺嫔这一胎才两个月,就已经出了两起事故。以后还不知出多少事呢,您怎么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若我不如此说,如何打消陛下的疑虑。又如何阻止,有心人落井下石,拖我下水呢?”宁婉音冷静道: “如果淑妃给唐妙菱用刑,到时候必定说我指使。一面之词,虽然也折不了我。但陛下必定会疑心我……” “以权谋私、欺负妃嫔、甚至干政,陛下都未必会对我起杀心,但龙嗣,显然是陛下的逆鳞。我不能让他对我起了杀意。” 莲蕊担心道,“可是……可是万一……到时候您怎么办?” “只要陛下信了我无心谋害,只要我尽心尽力,纵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陛下也会网开一面的。”宁婉音缓缓道。 莲蕊一时没能理解。现在您只是有嫌疑,陛下就可能起杀心。但顺嫔在您的照顾下真的出事,陛下反而网开一面? 这是什么逻辑。 很简单,宁婉音通过这个举措,获得了赫连祁的信任。 在赫连祁眼中,她能担着同死的风险拼命保护顺嫔。如此之人,为何要杀? “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一来免得我被拖下水,打消了陛下的怀疑。二来保住唐妙菱。三来,也能积攒一些保胎的经验。”宁婉音有条不紊分析着此事的利弊,顿了顿又道: “回宫以后,我还要见一面唐妙菱,探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 皇帝在宁婉音求情以后,将唐妙菱圈禁。 一时间,妖女惑乱君心的消息,又在前朝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美人您听说了吗?淑妃娘娘把唐妙菱抓了,就要对唐妙菱用刑……宁氏去求情,皇帝竟然就免了用刑,只是圈禁。”诗儿愤愤不平: “连谋害龙嗣,陛下都能网开一面,陛下可真是被迷的晕头转向了……” ------------ 第33章 你怎么还推荐死法 “朕用人唯贤,不以资历论。你若是觉得自己能担此重任,那给顺嫔安胎的事儿,朕也可以托付给你。”赫连祁冷漠看向芳昭仪,道: “你可用性命担保,让顺嫔安然生产?若有万一,朕要你陪葬。” 芳昭仪脸色刷地一下白了。顺嫔这个烫手山芋,她哪敢接啊? 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顺嫔的肚子呢! “嫔妾听闻,芳姐姐曾经有过孩子,意外没了。她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了,还替顺嫔照顾孩子?”温宝林适时接过话,嘲讽道: “这般没福气的人,可别把顺嫔娘娘连累了。还是宁美人有福气,承蒙陛下厚爱,如此有福之人,才能给顺嫔娘娘带来福气。” 芳昭仪闻言,脸色更白了,狠狠剜了温宝林一眼。 温宝林不甘示弱瞪回去。 芳昭仪、淑妃都是岑婕妤派系的,温宝林这就是明晃晃和岑婕妤翻脸。 岑婕妤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但赫连祁的神色就好看多了: “温宝林说的不错。宁氏是个有福气的人,朕也让她给顺嫔添添福。诸位妃嫔若有人觉得自己能胜任宁氏的位置,朕也给你们这个机会。” 赫连祁的视线扫过一众妃嫔。 无人敢接话。 庄妃本来习惯性想唱一下反调,但让她去照顾赫连祁怀孕的妃嫔?那不如杀了她吧。 其他人虽然想要协理六宫之权,却更不敢接顺嫔这个烫手山芋。 赫连祁倒也不意外众人的反应。所以,他才对宁婉音那么意外。 他心知肚明很多人想要后位。 但照拂后妃生子这样的皇后本职,她们也没人敢接啊。 只想要后位,却担不起皇后的职责。 “宁美人留下,你们都下去吧。”赫连祁说着,又看向淑妃: “淑妃照顾妃嫔不周,罚俸半年,自省三日。” 淑妃脸色微白行礼,“臣妾谢陛下宽宥,臣妾领罚。” 淑妃也不差这半年俸禄,更多的是折她的颜面。 众妃嫔6续离开。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道,“朕虽让你协助淑妃,但旁的事,你不用管,专心照顾顺嫔。等顺嫔生产,你再替淑妃多分忧。” 皇帝这是明晃晃在给宁婉音画饼。 只要你这一桩差事办的好,你就真正拥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在此之前,她空有协理的名头,只能管顺嫔的事。 后权,是薛昭仪和岑婕妤都眼热的权势。 宁婉音当然,也想要。 “承蒙陛下信任,嫔妾一定尽心照顾顺嫔娘娘。”宁婉音顿了顿,又福身行礼道: “嫔妾恳请见唐美人一面,也许能知道一些线索。” “准了。” …… 景禧宫里。 “淑妃娘娘,这宁氏算什么东西,也配协理六宫?宫里那么多昭仪、婕妤,哪里轮得上她。”芳昭仪忿忿不平。 被薛昭仪、岑婕妤压一筹,她不介意。但那出身一般的宁婉音飞上枝头,她不甘心。 “陛下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有这个本事,也让你去照顾顺嫔。你敢接吗?”淑妃反问。 ------------ 第34章 表妹捞我! “要我教你吗?”宁婉音黛眉轻挑。 “什……什么?” “如何自尽的像是意外,我现在就可以指点你。”宁婉音薄唇笑意微凉。 面对狠人表妹仿佛要把送走的目光,唐妙菱瞬间怂了,慌忙摇头,“不不不……我……我还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那提前给自己哭灵干什么?”宁婉音拧眉。 “我……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秋霞死了,死无对证……”唐妙菱委屈道。她是不想活吗?她是觉得自己大概活不成了。 宁婉音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做的,那我能抓到凶手。” “怎么抓?”唐妙菱瞪大眼睛。 宁婉音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哦哦……表妹你想抓,那肯定能抓到。”唐妙菱恍然反应过来,表妹怎么可能告诉自己她的计划。 但表妹出手,唐妙菱瞬间就放下心了。 她觉得自己又能活了! “那我就放心了,表妹一定能帮我洗脱冤屈!”唐妙菱惨白的面容,瞬间红润多了,脸上多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 宁婉音是故意说能抓出真凶,试探观察唐妙菱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信心。 但从试探结果,再结合她刚才那生无可恋的表现,唐妙菱大概是被冤枉的。 宁婉音大致心中有数了,起身准备离开。 她来这一趟可不来安慰关心唐妙菱的,而是试探唐妙菱。 “等等表妹你先别走!”唐妙菱眼瞅着宁婉音就要离开,赶紧喊道: “我一个秘密要跟你说!” 她以前没想抱表妹大腿。 因为怕她。 但现在她快被人害死,只有表妹能救自己,她一定要努力抱住表妹这棵大树。 “说吧。”宁婉音看着她。 “这……这身边有人……”唐妙菱支支吾吾。 宁婉音淡定道,“翠屏出去。” 翠屏一脸迷茫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宁婉音,赶紧行礼告退。 唐妙菱眨巴看向莲蕊,“这……这还有一个呢?” “她知道我所有的事,你说吧。”宁婉音淡淡道。她可不会让自己与人单独相处…… 哪怕是面对弱不禁风的唐妙菱,这点谨慎也是必要的。 唐妙菱心想也对。表妹若害人,那莲蕊肯定就是她的打手。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表妹,我知道你想除掉庄妃,但她有把子力气,身手还挺利落的,想要弄死未必能顺利。”唐妙菱压低声音,提醒道: “琳琅宫里还住着大公主,她其实挺无辜的。不如等大公主不在的时候,再放火……当然最重要的是,应该先把庄妃灌醉!别让她跑了出来。” 宁婉音和莲蕊同时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宁婉音杏眼微眯,匪夷所思。 她要弄死庄妃?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火烧琳琅宫,得趁庄妃醉酒之时。表妹觉得呢?”唐妙菱继续压低声音积极献策。 上辈子,庄妃跑了出来,宁婉音只烧死了大公主。 现在她搜肠刮肚才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在表妹面前积极表现,也多她一份功劳。 ------------ 第35章 嫔妾分内之事 赫连祁冷冷瞥了她一眼,“这是她协理六宫应该做的。” 六宫之权,也是六宫之责,包括照顾怀孕妃嫔。 顿了顿,赫连祁又道:“朕本来也不想劳烦旁人,但你已经两次险些出事,如此不小心,朕如何能放心?” 皇帝会怪旁人害顺嫔,但也会怪顺嫔自己不谨慎。 顺嫔脸色刷地一下苍白,顾不上身子难受,赶紧跪地上请罪: “臣妾无能,险些没保住龙胎……” “知道自己无能,那就听从朕的安排,不要自作聪明。”赫连祁冷淡警告了一句,对着春雀吩咐: “扶你家主子起来。她刚伤了身子,好好用药养着。” 搁下这句话,皇帝起身往外走。 他与顺嫔本就没什么情谊,只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才多加关照,但并不等于,顺嫔就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了。 皇帝的仪仗离开长春宫。 顺嫔在春雀的搀扶下起来,眼眶微红。被皇帝责怪,她心中十分委屈。 “陛下怎么能怪娘娘呢?娘娘自从怀孕连门都不出一步,为了保住龙胎,已经十分小心了。”春雀气道。 顺嫔脸上浮现一抹哀怨苦笑:“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保不住孩子,就是自己无能。” “明明就该怪唐美人处心积虑谋害您……奴婢听说,皇帝竟然网开一面,只是将她幽禁。都怪那个狐狸精求情,陛下还让她来照顾娘娘,以后她要害娘娘岂不是更方便了?”春雀不满抱怨。 顺嫔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她既然被陛下安排了这个差事,我若出事,她难辞其咎。这满宫里,她倒是最不可能向我下手的……” “娘娘您怎么能信一个外人?”春雀急道。 顺嫔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不是信,这是她的差事,与我绑在了一块。我知道陛下也是为了我好,只是不愿意她借我邀宠,或者说,借我腹中龙胎邀宠。” “邀宠?娘娘的意思……”春雀恍然大悟,“宁氏是借着您的事,勾搭陛下?” “否则她为什么要接我这个烫手山芋?如今有了保胎一事,这大半年,她都能借机见陛下了。”顺嫔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甘。 她都还没借着自己怀孕邀宠呢。 怎么能便宜旁人。 这是她心中宁婉音会接这一桩差事的理由。毕竟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宁婉音现在十分得宠,但宫中女人的荣宠都是一时的,谁也不能保证长宠不衰。 有了这个孩子,在她生产之前,宁婉音都有足够的机会和理由去见皇帝。 除了这个原因,顺嫔想不到宁婉音愿意接这桩差事的理由。 “这个女人真是心机深沉。唐美人下药害您……说不准就是她幕后指使呢……”春雀不怀好意揣度。 “是不是她指使,陛下不也没追究吗?”顺嫔叹了一口气,“总归她现在应该不敢做什么,我们还是要自己小心,她说到底就是个外人,不可信。” “是,奴婢一定好好照顾您。找个机会把她撵走!”春雀道。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门外太监来报,“宁美人求见。” …… 宁婉音从咸福宫出来,便转道去长春宫。 半道上遇到皇帝的仪仗,从长春宫方向过来。宁婉音远远站在路边行礼…… 銮驾却停在了她的面前。 龙辇之上的男人居高临下望着她,“从永和宫过来有些远,你要不搬到长春宫?” “顺嫔娘娘养胎为重,嫔妾若与她住一起,难免嘈杂,打扰娘娘养胎。”宁婉音福身婉拒。 赫连祁视线落在她身上略略停顿,“近来天气热。汪德贵,赏宁美人半幅彩仗。” 大炎后宫,昭仪以上妃嫔出行才能乘轿、车,有华盖、宝扇等,称为彩仗。 昭仪之下的妃嫔,若额外嘉奖,只能赏半幅彩仗,即与昭仪的出行规格一样,但车辇等用具的装饰减半。 ------------ 第36章 掘地三尺宁美人 须臾。 长春宫的宫人,齐齐立于庭院。 嫔位有掌事宫女一人,二等宫女四人,三等宫女四人。 掌事太监一人,二等太监四人,三等太监四人。 除了那个下药的三等宫女春泥已经死在刑狱司,剩余十七人皆在。 宁婉音静静坐在庭院台阶上的藤椅上,看向莲蕊吩咐道,“开始吧。” 莲蕊轻车熟路,一手端着册子,一手拿着毛笔蘸了墨,走到春雀面前: “劳烦请问,姐姐的年龄,何日入宫,家中可还有亲人?何日开始服侍顺嫔娘娘。在伺候顺嫔娘娘之前伺候过谁?宫中可有交好的朋友?” “你这是审问什么?我对娘娘忠心耿耿!”春雀恼道。 莲蕊不慌不忙答道,“既然姐姐忠心耿耿,又有何不可说呢?” “你……”春雀一时哑口。 “我们主子说了,不听调令的宫人一律逐出长春宫。但姐姐是顺嫔娘娘的贴心人,顺嫔娘娘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姐姐伺候的时候。姐姐若离了宫,岂不是负了娘娘对你的恩情。所以,还请姐姐据实相告,莫要一走了之,做不忠不义之人呢。”莲蕊笑盈盈地绵里藏针。 春雀又气又急。 就算她被赶出去,倒还是她不忠不义了? 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鬟。这丫鬟也生着一张讨厌的嘴! 春雀无话反驳,只能一一据实作答。 随同而来的小桂子看的目瞪口呆,咱们主子连一句话都没说呢,这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已经服服帖帖。 莲蕊真不愧是主子的贴身丫鬟。 他还是第一次摊上去照顾妃嫔的主子。 顺嫔位高,又有孕在身,心中猜测主子此去怕是不好办事,但没想到主子也能稳稳拿下。 他插不上嘴,只能奋力研墨,以表示自己也是有点用处的。 从春雀开始,一众宫人纷纷作答,登记造册。 莲蕊捧着册子回来复命,“主子,查问清楚了。接下来只需再调查与他们相关的人,一一核对。” “挺好的。小桂子,把他们宫外的家人章条抄录一份,请内务府外事监的公公核对一下,确保掌握他们家人的行踪。日后谁要是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也免得有些人提前把家人送走。”宁婉音不急不缓道。 话音一落,在场宫人不少脸色都白了几分。 春雀在心底骂了一句,毒妇!以家人性命要挟,这般作风,果然是恶毒小人。 “是!”小桂子赶紧领命。 宁婉音又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长春宫打扫一遍。不止是顺嫔的住处,包括下人房,一处也不能落下。” 这显然就是搜宫,查一查长春宫里藏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这算是一种常规手段。 众宫人领命。 很快,长春宫的所有房间,里里外外全部清查了一遍。 宁婉音并没有在下人房里现什么东西…… 但凡长了脑子也不敢直接藏被窝里,这倒是意料之中的。 “主子,一切暂无异常。”莲蕊禀报。 宁婉音微微颔,指着眼前的花圃道,“继续,把这个花圃挖了。” ------------ 第37章 宁美人她格外谨慎 宁婉音的视线在这三个宫女身上扫过,其中有一个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就是刚才眼神不太对劲的宫女。 若非宁婉音一直暗中注意着,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顺嫔娘娘明鉴,奴婢平日栽种花也不会把泥土翻这么深……真不知道花圃里藏了什么东西……”另一个宫女跟着求饶。 顺嫔一时间六神无主。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每日赏花的花圃下面就埋着红花! 她还以为只要不踏出宫门一步就是安全的。 没想到…… “春泥已被问罪,你们都是无辜的,我自不会牵连。”宁婉音淡淡说道。 那三个宫女慌忙向着宁婉音磕头,“谢宁美人恩典!” 宁婉音又继续坐回了藤椅,不慌不忙道,“继续查。水缸、假山、花盆……所有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全部翻一遍。” “是。”众宫人领命。 这一次大家再也没什么疑虑,仔细翻查。 日落时分,长春宫里里外外彻底翻了一遍。 再没现其他可疑之物。 顺嫔和众宫人都松了一口气。顺嫔心想这宁美人不过是歪打正着,瞎猫碰到死耗子…… 自己也只是一时疏忽,没想到查花圃。 下一刻,便见宁婉音望着众人道,“今日长春宫清查一遍,暂且算是干净了。但为了以防日后再出现危害顺嫔娘娘之物,我粗制了几条宫规。莲蕊,念——” 莲蕊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册子,翻开第一页: “长春宫宫规试行条律,第一,所有人进出长春宫都必须搜身。” “第二,长春宫内外每日清查一遍。” “第三,宫人不可与外人交际。此条奴婢解释一下,我家主子是为了以防与你们交好之人,借你们下手,害了顺嫔娘娘。诸位不管以前有什么好友,从即日起,不准私下来往,直至顺嫔娘娘生产以后。” “第四,凡是送到长春宫的礼物,一律封存入库。” “第五,御膳房送来的饮食,请两位御医轮流验毒。” “第六,除了赵院判,长春宫还需三位御医,每日请两位御医来问平安脉,两位御医的脉案互验。” “第七,除了陛下,所有探视顺嫔娘娘的人,一律谢绝。陛下有明令,娘娘身体不适,宜静养,不宜见客。” …… “第九十七条,顺嫔娘娘每日要穿的衣裳,需请女医查验后再穿。”(以防衣裳换洗的时,在皂角里被人动手脚) “第九十八条,禁止猫狗进入长春宫。”(以防顺嫔被冲撞) “第九十九条,长春宫的路面上不可出现一枚石头。”(以防顺嫔摔倒) “第一百条,睡莲缸的水,每日查验一遍。”(以防起火之时水被动了手脚) 整个长春宫安静地落针可闻。 所有人目瞪口呆。 待莲蕊念完,宁婉音看向顺嫔,“暂且就先这些,若有遗漏,我再添加。顺嫔娘娘,不知你对我制定的宫规,有何异议?” 顺嫔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哪里是一时疏忽,她是处处疏忽。 这些细节,若非宁婉音提起,她根本想不到…… 这位宁美人简直是,谨慎至极。 一时间,她甚至觉得陛下怪她不小心,也是应该的。 “我……我觉得很好……”顺嫔懵的忘了用自称。 宁婉音微微一笑,“顺嫔娘娘满意就好。天色不早,嫔妾就先告退了。” 说着,又看向众宫人交代:“只要长春宫上下团结一心,保护顺嫔娘娘,陛下也能看见诸位的忠心,必不会亏待你们。” 众宫人被震撼地神情恍惚行礼,“谨遵宁美人之令。” 宁婉音走了。 ------------ 第38章 心猿意马不宜作画 景禧宫。 淑妃连夜喝了两杯安神茶,依旧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世上怎么能有宁婉音这种可恶之人! 顺嫔这一起头,日后怀孕的妃嫔都可以有样学样。 不仅是顺嫔这一胎难打,整个后宫的打胎难度直接飙升到了地狱层次。 “宁婉音她图什么?损人不利己!”淑妃脸色铁青,银牙咬碎。 后宫里孩子多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这般积极。 “娘娘消消气。”珍珠颤巍巍再奉上一杯安神茶。 淑妃不耐烦摆摆手,“本宫静不下心,喝什么茶也没用。” 现在那些想对顺嫔下手的妃嫔,只怕都睡不好觉。 淑妃气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按下心中的烦闷,“罢了,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等时日一长,风平浪静,自然会有松懈的时候。本宫就不信,她能滴水不漏。” 现在刚出了唐美人的事,长春宫上下必定也十分戒备。 还需旁敲侧击暗示一下芳昭仪,沉住气,再寻时机。 淑妃把这一切都理清以后,还是心烦气躁。 宁婉音这个坏事的玩意儿,就该早点死。 …… 乾心殿里。 汪德贵绘声绘色说着长春宫里的事儿:“……陛下您是不知,等宁美人的一百条宫规说完,长春宫上下无不心悦诚服,顺嫔娘娘还立即送了珍珠示好。” 赫连祁也有些惊讶。他知道宁婉音敢接差事,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没想到她竟然能有这样的大本事。 而且毫不藏私。 不止是顺嫔,以后宫里的妃嫔怀孕,都能照着这宫规好好保护。 属实大功一件。 赫连祁立即就想晋宁婉音的位份,但顺嫔还没生产,保胎的功劳还没到算的时候。 只能先给她一些赏赐。 “朕瞧宁美人很喜欢朕赏给她的饰绸缎,宝库中有什么珍宝之物?”赫连祁看向汪德贵问道。 汪德贵赶紧答道,“前日南湖刚进贡了一批上品寒雾绡,轻薄似蝉翼,冰凉疏风,最适宜夏日制裳,今年共得四匹。” “这倒不错,都给宁美人送去。还有什么?”赫连祁问道。 汪德贵见陛下竟然全给了宁婉音,甚至没给薛岑两位贵主留一点,暗自震惊,继续道:“南海今年进贡的极品珍珠,陛下让内务府做了一套珍珠饰……” “这也不错,给宁美人送去。”赫连祁满意点点头,尤嫌不够,想了想道: “再把朕的龙纹烟墨,给她送一块。” 汪德贵彻底惊呆了。 陛下擅画人尽皆知,自陛下登基以后,有专门进贡给陛下专用的龙纹烟墨,墨汁浓淡十分适合作水墨画。 一年也就得一对,十分金贵。 陛下从未曾赏给别人。 比起宝库里那些虽然珍贵但陛下记不住名字的绸缎饰,这龙纹烟墨,可是陛下专用的东西,陛下的喜爱之物,却能分给宁婉音。 第一次见陛下如此偏爱一位妃嫔! …… 华灯初上。 宁婉音刚用过晚膳,汪德贵带着一箱箱赏赐到了。 众太监抬着八个大小箱子。 而汪德贵亲手捧着一个云纹檀盒。 ------------ 第39章 温柔不过三句 次日。 宁婉音早膳多吃了一碗。 今日要去乾心殿伺候笔墨,宁婉音特意挑了一套薄柿色窄袖束腰裙,方便动手。髻间簪一对赤金蝴蝶步摇,既不显得太过张扬,也不失了身份。 “嫔妾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宁婉音行礼。 赫连祁正在批阅折子,头也不抬道:“你去一旁画画,画完给朕看。汪德贵,给宁美人置一张案桌。” “是。”汪德贵领命安排。 宁婉音微微讶然,道:“嫔妾要给陛下研墨……” “研墨这种小事,谁不能做?”赫连祁终于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好好画,别白费了朕的龙纹烟墨。” 宁婉音乖巧答道,“嫔妾深刻反省,不敢浪费陛下送的名墨,今日特意带来了寻常云墨,等嫔妾学会以后再用陛下赏赐的名墨作画。” “赏你了就是让你用的。再好的东西,束之高阁,那就失了它的本意。”赫连祁又继续低头批折子,随口道: “用完了,朕再寻好墨赏你。” 宁婉音眉眼微弯,一脸惊喜地福身行礼:“陛下待嫔妾太好了,嫔妾不知该如何报答陛下。” “你的画能别伤朕的眼,就是报答朕了。”赫连祁温柔不过三句话。 但凡让他多说几句,就没有好听的。 新案桌置于赫连祁下,宁婉音随乖巧坐下临摹画作。 大殿之中,只有两人各自笔墨沙沙声。 汪德贵在一旁伺候笔墨,心中暗自惊奇。 别的妃嫔来伺候笔墨,那就是真的站在一旁研墨。这宁美人来伺候笔墨…… 竟然是来作画的? 她画完了,陛下还要给她指点。这到底是谁在伺候谁呢? 陛下待这位宁美人,还真是格外偏宠。 确实。 赫连祁就是想给她一些偏宠。因为她照顾顺嫔的差事,办的十分合他心意,他想给她一些恩典。 宁婉音现在学画十分认真。 曾经她以为是自己不努力才学的乱七八糟,如今才知道,原来努力也没多少用。 她在画艺一道的天赋,委实平平。 但她还挺喜欢画画的,自得其乐。 于是,宁婉音画的心旷神怡,赫连祁看的心律不齐。 “朕下午要召见大臣,你先回去吧。”赫连祁点评完两幅她的画作,揉了揉难受的眼眶。 宁婉音福身行礼,“嫔妾告退。多谢陛下指点,嫔妾还有一事禀报。” “说。” “嫔妾得顺嫔娘娘允许后,准备了一百条长春宫的宫规。宫人们的差事,比原先繁重许多。以娘娘宫里如今的人手,一两日尚可招架,时日一长,唯恐宫人们劳累过度,那娘娘的安危也必会有疏忽。”宁婉音诚恳道:“嫔妾斗胆请陛下多安排一些人手……” 赫连祁微微颔,“你考虑的很周全。汪德贵,传朕旨意,调二十个宫人去长春宫差遣。” “是!”汪德贵领命。 宁婉音见他的反应,顺理成章继续道:“嫔妾担心有人借嫔妾身边的人动手,所以泠雪阁也是严防死守……人手也有些不足。” “再给你调十个。”赫连祁看向宁婉音,“你日后办差事,也用得着。这些人,朕就留给你了。” 妃嫔不同位份的宫人有定数。 但赫连祁借调的是自己的奴才,那就不算违背宫规。 给长春宫的人手,等顺嫔生产再调回来。但宁婉音日后要协理六宫,少不得要用人手…… 这一批人,他就不调回来了。如果宁婉音滥用职权,这些人也能监视。 一举数得。 宁婉音心情甚好。她在宫中仅有莲蕊一人可用,正缺一些可靠得用之人。 ------------ 第40章 拦路 入了五月,天气愈热了。 “婉妹妹来了,快座。”顺嫔看见宁婉音,笑盈盈指挥着婢女道: “现在天气炎热,难为妹妹三五日便要过来一趟。快把冰鉴摆在妹妹跟前,春雀,去把今日新到的莺桃端上来!” 春雀捧着一盘樱红色的果子摆上,几个宫人把冰鉴摆在了宁婉音周围。 宁婉音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十分不待见。但从第二天起,便像是对待菩萨一般供着。 “谢顺嫔娘娘。”宁婉音客气行礼,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 宁婉音按照往常将长春宫巡查了一番,又请御医问了顺嫔的情况。 最后看向顺嫔道,“今晚宫中有一场诗会,嫔妾知道娘娘一直不能出门必定烦闷,但是人多眼杂,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夏日后宫办一场诗会,是不知从哪一朝传下来的习俗。 陛下将会亲临出席,一众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翘以盼,今晚的汀兰殿必定十分热闹。 “婉妹妹放心,我知道的。我不会出门。”顺嫔认同点头。 出去请安一次差点流产,她虽然嫌闷,但确实不敢。 宁婉音见她明白,也就不多言了。 最麻烦的是不肯配合的宫妃。 顺嫔虽然有许多小心思,好在保胎这一事上,她倒是知道轻重。 宁婉音照例检查完一应事宜,起身离开。 “婉妹妹稍等,今早内务府还送来了两盒新制的胭脂,本宫瞧着颜色漂亮,与婉妹妹最适宜,赠予妹妹。”顺嫔冲春雀示意。 春雀立即取来两盒胭脂,呈给宁婉音。 “顺嫔娘娘太客气……”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本宫的一番心意,还请婉妹妹莫要推辞。”顺嫔赶紧道。 宁婉音福身,“那嫔妾就却之不恭了,谢顺嫔娘娘。” 从长春宫出来。 宁婉音坐上彩色轿辇离开。 “主子,这顺嫔娘娘三天两头就给您送东西……”莲蕊压低声音问道: “这胭脂怎么处理?” “封存库房。”宁婉音淡淡道。 她如果不收,顺嫔也不安心。顺嫔现在就怕她找借口撒手…… …… 御花园,荷花池。 “主子,您看看这荷花开的真好看……”诗儿指着眼前的荷花。 宋清芝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荷性高洁,生于淤泥,却不染尘埃。” “还是咱们主子有见识。奴婢听说,泠雪阁那位也说自己喜欢莲花,但喜欢莲花多子多福……”诗儿嘲讽道。 宋清芝冷笑一声,“粗俗!” “那种人,不配和咱们主子相提并论。任凭陛下一时宠爱,但主子您如今位份比她高,她在您面前也只有恭恭敬敬行礼。”诗儿吹捧道。 宋清芝闻言,心情甚好。 自从入宫,她就一直在和宁婉音暗中较劲。直到这次晋位,她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 主仆二人说话间。 附近花树外的宫道上,有彩仗经过。 透过花影间隙,宋清芝一眼看见,那轿子上的人,是宁婉音。 “不过是个美人,却天天坐着轿子来回,真是招摇!”诗儿愤愤道。 宋清芝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道,“把她拦下。” ------------ 第41章 诗会,惊艳 彩仗行远。 “主子,您和这宋婕妤从无交集,又没得罪过她,她怎么突然上来找茬?”莲蕊一脸莫名其妙。 宁婉音淡淡道,“陛下的宠爱,就足以满宫皆敌。不需要我多做一些什么。” “您说的是……”莲蕊恍然。 回到泠雪阁。 宁婉音正准备去小厨房拿参汤,小夏子悄悄进来禀报: “主子,逮着了!” 自从泠雪阁按照长春宫的宫规,又多了一批太监三班轮守,泠雪阁里的宫人想与外面接触,变得十分艰难。 为了排查泠雪阁里潜伏的奸细,宁婉音特意寻由头,把这些宫人隔一段时间,派出去差遣一趟。 或是去内务府拿东西,或是替她给顺嫔送东西。 但这些宫人并不知道,每次他们出去之后,宁婉音都会派小夏子暗中跟随,看看他们是否见外人。 这一轮轮试探下来,今日被她派出去的人是…… 三等宫女采叶。 她负责花圃修剪和洒扫的差事。 宁婉音今日派了她去内务府花房,取一些夏日盛开的朝阳葵回来。 “采叶在去内务府之前,悄悄去了一趟琼华苑。”小夏子禀报道: “奴才不敢打草惊蛇,不知她进去说了些什么。但只要主子一声令下,立即将她拿下,必定能审问清楚!” 琼华苑是薛昭仪的住处。 后宫除了十二主宫,还有一些院落,是先帝时期妃嫔太多增修的。 其中有两处,虽小巧一些,只是偏殿规制,但胜在独占一院,无需与人同住,对于低位妃嫔来说是极好的住处。 薛昭仪与岑婕妤各占其一。 “先不要动她,从现在开始,莲蕊,小夏子,你们两个负责盯紧她,有什么事立即禀报。”宁婉音眸光微闪,道: “唤小桂子和绿橘过来,近日,他们两个跟着我伺候。” 莲蕊和小夏子同时领命,“是。” 稍后,宁婉音又将莲蕊悄悄叫来,单独嘱咐去办一件事。 …… 日暮时分,御花园里的汀兰殿,灯火通明。 宁婉音特意换了一袭檎丹海棠刺绣锦裙,外罩烟霞冰雾绡,妆一套赤金蝴蝶头面,在一众美人之中,也是极其出挑。 她去的不早不迟。 大多数妃嫔都来了,没一会儿,陛下也到了。 众妃齐齐向赫连祁行礼。 礼过。 赫连祁视线扫了一圈众人,第一眼便看见宁婉音。宫中的妃嫔皆是美人儿,各有千秋,但他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便格外引他注目。 赫连祁视线在宁婉音身上略略停顿,收回视线,看向淑妃问道: “庄妃怎么没来?” “庄妃妹妹说是病了。”淑妃答道。 这话说的很巧妙。她说是病了,是不是病了谁知道? 谁都知道庄妃字认的不多,不擅诗书。 按照诗会的规则,每人都要写一。 写不出罚酒一杯。 庄妃身为高位,当众罚酒…… 不少妃嫔面露嘲弄之色,觉得庄妃是怕丢人故意称病。 赫连祁倒是觉得她那性子,不会嫌喝酒丢人,吩咐汪德贵道: “请御医去看看。” 汪德贵领命退下。 ------------ 第42章 争取比古人更像古人 赫连祁也被震撼了,惊异看着那念诗的美人,缓缓点头,“很好。” 宋清芝脸上笑容僵硬。 她才华出众,写的也是咏竹,但正是因此,她一下便听出来了,自己的诗作,远不能与这一比较。 “魏美人的才华,真是出人意料。看来臣妾刚才说早了,魏美人这一诗才是今晚第一。”淑妃惊讶过后,很快便接过话,十分贴心向赫连祁介绍道: “陛下,这一位是魏美人。今年选秀入宫,威勇侯之女。” 说着,又一脸关切看向魏美人: “听闻你失足坠落邀月池一直在养病。如今身子可还好?” 魏莹雅行礼一拜,“承蒙淑妃娘娘关怀,嫔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其实,她不是魏美人。 原主在落水之时已经去世了。 而她,是从地球穿越过来的一名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 得益于上辈子闲着没事喜欢刷剧,对于“穿越”倒也不陌生。 根据穿越文经验,能当女主的穿越者,第一件事就是融入古代生活。 所以这两个月她以养病为由,躺着没出门,一直在脑海中回忆熟悉各种宫规礼仪和原主的记忆,绝不做出任何异常之举,绝不说任何不切实际的惊世之言。 争取做到比古人更像古人! 除了融入古代生活,穿越者的大忌——恋爱脑,她也牢记心中。 穿越女一旦谈恋爱,那必定没有好下场。 话说回来,得有多想不开,才能和古代男人谈恋爱? 在现代社会想找个对你忠贞不二的男人,那都是屎里淘金。 更何况生活在一妻多妾环境的古代人?遇见真爱的概率,那比中彩票还低。 姐们要搞事业! 信女不求一丝真情,但求荣华富贵! 在屋里躺了两个月,魏莹雅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也弄清了她的处境。 身为妃嫔,除了争宠上位当太后,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魏莹雅冷静分析了一下,虽然她不会医术,也不是特工,但不慌,她胜算很大! 这个名为大炎的王朝,各方面与华夏古代相似。 看起来像是一个架空的世界。 也许她应该算是穿书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番茄阅读时长1131,看过两百集宫斗剧! 这年头什么最重要? 经验啊! 她有丰富的宫斗剧经验,争宠岂不是妥妥拿捏。 根据穿越文女主经验,推华夏美食! 多少穿越女都是靠美食,拿下皇帝的胃! 她上辈子闲着没事就喜欢做些小点心,正好专业对口! 于是两日前,魏莹雅终于第一次从病榻上起来了,吩咐婢女道: “我想给陛下准备一道小食,你带我去厨房吧。” 婢女惊呆了,“主子,您去不了御膳房!” 魏莹雅一愣,原主只负责吃,并不操心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这一提醒,她想起来了…… 后妃的吃食,都是从御膳房取的,就像从学校食堂打饭一样。 而后妃当然是不可能去御膳房的! 膳房重地,外人不可接近。 要是妃嫔能随便进去,岂不是下毒十分方便? 而那些能在自己宫里做膳食的妃嫔,都是皇帝偏宠,额外赏赐的。 ------------ 第43章 此女活不过三章 淑妃看着这一幕,突然瞥了一眼宁婉音,笑着对魏莹雅道,“今年新秀之中,得小厨房的人,除了宁美人,就只有你了。颖美人,陛下待你,可真是情深义重,令人艳羡呢。” 宋清芝本来十分懊恼,但一听这话,霎时心情好多了。 皇帝给宁婉音的小厨房,旁人也有了! 她也就算不上独一份的恩宠。没什么特别。 “淑妃娘娘过奖……”魏莹雅温笑回话。 她听淑妃突然把自己和宁美人比较,便知道对方打的挑拨离间的主意,谁都知道…… 原主一向瞧不起伯府出身的宁美人。 还曾当面对她冷嘲热讽。 当然,就原主那没脑子的水准,嘲讽对方还没吵过,倒把自己气的跳脚。 魏莹雅可不是原主。 她没必要对付宁婉音。 虽然宁婉音看起来是她上位最大的阻碍。但根据魏莹雅的观察,宁婉音活不了多久。 一是她背后没有靠山,还敢得罪太后。这种无权无势还看不清局势得罪人的妃嫔,在宫斗文里向来活不过三章。 二是她竟然在照顾顺嫔的胎!众所周知,宫斗剧里最倒霉的,除了怀孕的妃嫔,那就是照顾怀孕妃嫔的人啊! 她身上简直是炮灰buff叠满了。 既然她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那自己何必招惹她。 四面树敌之人,死的快。宁婉音就是这个反例,自己应当引以为戒! 淑妃有点失望。她都提了宁美人,这颖美人也不争气上去踩两脚? 真是没用的东西。 宁婉音对于淑妃的话无动于衷,隔壁桌宋婕妤那莫名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也懒得搭理。 她在静静沉思,今早薛昭仪见了采叶,不出意外,这两日就会有所行动…… “主子,刚才莲蕊姑娘派宫女送来的。说是您从不离身的平安玉,忘了带。”小桂子将系着平安结和玉环的五彩络子递给宁婉音。 宁婉音接过平安玉握紧,眸色一闪,“嗯。” 这是宁婉音提前交给莲蕊的信物。 若采叶离开泠雪阁,小夏子和莲蕊继续跟踪。只需把玉送来,她就知道采叶行动了。 宁婉音当然不方便亲自前去抓人。 身为皇帝的宠妃,她走在后宫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只会打草惊蛇。 宁婉音甚至都没看薛昭仪一眼,漫不经心欣赏场中舞蹈。 评选诗词只是第一个节目。 晚宴结束时辰尚早,还有一堆舞乐丝竹。 听曲,看戏。 …… 一刻钟前。 采叶趁着两班太监轮换的空隙,悄悄出了泠雪阁。 她心中十分紧张。 薛昭仪吩咐她今晚戌正去琳琅宫放火,配合她的人手已经准备好了。 到时候只需被场抓住,再指认宁婉音就行。 她是人证。 至于物证…… 因为泠雪阁守得太严实,藏物证容易被现,薛昭仪以防打草惊蛇,并没有多此一举。 这个计划,薛昭仪很早就筹谋了。 她与庄妃倒是没什么仇怨。庄妃虽然看不惯众妃嫔,但也不会挑衅薛岑两家。 薛昭仪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 但庄妃的身份很合适。 于情,她对皇帝有救命之恩,皇帝对她情谊非凡。于大局,她的兄长是皇帝的禁卫军统领。 庄妃一死,皇帝不管是为她报仇,还是安抚心腹爱将,都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 第44章 奴婢是泠雪阁的 琳琅宫的火刚刚点起来,就被卫林司太监灭了。 禁卫军戍守前廷,不能入后宫。大炎后宫由卫林司的太监值守,这个衙门和禁卫军一样,都是直归陛下掌控,由陛下心腹执掌。 虽然在前朝,皇帝颇受钳制,但皇宫内外的安全,赫连祁牢牢抓在手中。 卫林司掌事太监金忠奉皇帝的密令,早早一路小心暗中跟随采叶,准备阻止她对长春宫下手…… 结果一路跟着她走到了琳琅宫。 虽然非常震惊,但也没妨碍逮了一个人赃并获。 ……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庄妃的仪仗、卫林司的太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赶来。 “陛下,嫔妾真是害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庄妃红着眼眶福身行礼。 她近日偶感风寒,正在寝殿沉沉睡着。 就被起火的动静吵醒了…… 庄妃又惊又气又怕,立即来找皇帝。 卫林司的太监将捆着的两个太监三个宫女扔在地上,掌事太监金忠行礼禀报: “启奏陛下,这五人试图火烧琳琅宫,得陛下英明睿智指挥,奴才们将其擒获!” 满座妃嫔震惊。什么?琳琅宫差点起火? 赫连祁也十分震惊,出事的是琳琅宫? 他眸色暗了一分,将庄妃扶了起来,关心询问:“你和公主可还好?” “我和公主都没事。火刚点起来,就被灭了。”庄妃心底浮现一抹感动的温暖,看着赫连祁的眼神满是甜蜜: “多谢陛下保护嫔妾。若非陛下派来的人来的及时,嫔妾只怕已经出事了……” 赫连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看向那几个宫人,眼神冷戾,锋利如寒刃: “你们受谁指使?” 薛昭仪心底惊讶,计划怎么失败的? 但脸上神色不动分毫。国公嫡女自小学的规矩,让她表面看不出一丝异常。 “奴才一时糊涂,收了她给的银子……” “奴婢都是听采叶安排……” 那四个宫女太监,不约而同指认采叶。 其中两个琳琅宫的三等洒扫宫女,负责接应采叶等人进入琳琅宫。 另两个是内务府的跑腿太监,趁着出宫办事的时候夹带火粉入宫。 淑妃看向剩下的采叶:“你又是在哪当差的?” “奴婢是泠雪阁的。”采叶颤巍巍答道。 众妃哗然,齐齐看向宁婉音。 “宁美人,你为何要对庄妃下此毒手?”淑妃故作震惊质问。 宁婉音淡淡道,“虽然她是我宫里的,但并不听我的。小夏子——” 小夏子上前一步,陈述道,“采叶今早去了薛昭仪宫里一趟。” “本昭仪没有见过她,你是宁婉音的太监,替她作伪造谣本昭仪。”薛昭仪丝毫不惧,直接否认。 ------------ 第45章 晋婕妤 “嫔妾无话可说。”宁婉音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委屈地望着赫连祁: “但嫔妾真的是被冤枉的,还请陛下相信嫔妾。” 赫连祁:??? 朕需要的是证据,朕相信你有什么用。 罪证确凿,皇帝也不能徇私枉法,顶多只能保全一命,送她去冷宫。 赫连祁心底一阵烦躁,阴沉着脸道: “让掌刑太监过来,仔细核审一遍他们的证词。任何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汪德贵领命。 刑狱司的掌事太监吴密,擅刑讯。 皇帝现在也只能查查这些人的证词是否有漏洞。 姑且一试。 很快,刑狱司的人来了,分开审问,相互验证。 但这些人早已经串通好一切,面对刑罚也咬死宁婉音…… “陛下,证词核对,确无纰漏。”吴密上前禀报。 赫连祁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薛昭仪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轻蔑扫了一眼面若死灰的宁婉音。 吴密继续道,“唯独一点对不上,奴才们查抄采叶房间,在她床底下现藏在床缝的五百两银票,她不肯承认银票是自己的。” 人犯问罪,住处是必定会被查抄,查验是否有可疑之物。 “这银票应该就是宁美人给她的赏钱吧?”芳昭仪嗤笑。 薛昭仪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银票哪来的? “经过奴才仔细查验,银票之上沾染了如意香的气味。”吴密将一枚用布包着的银票,呈上: “根据奴才调查,整个皇宫,只有琼华苑有如意香。” 此话一出,满宫寂静。 所有人视线齐齐看向薛昭仪。 以国公府的门第,薛昭仪当然不会用内务府放的昭仪份例的香料,而是自小调制的珍贵香料。 这如意香,便是薛昭仪从家里带来。 薛昭仪脸色微变,“胡说八道!本宫根本没见过她,更没有给过她银子。” 汪德贵赶紧上前,将关键物证银票,呈给赫连祁。 淡淡的如意香,萦绕。 赫连祁扫了银票一眼,心中有数,沉声道,“汪德贵,把银票给薛昭仪认认。” “是。” 汪德贵将银票呈给薛昭仪。 薛昭仪拿起银票,清香袭人,确实是如意香的味道! 怎么可能呢! 薛昭仪不可思议瞪向宁婉音: “你栽赃我!” 终日打雁,今日竟然被雁啄了。 采叶的住处,她想藏物证都难。那能藏下银票的,只有宁婉音! 但她无法理解,这如意香又是哪来的呢? “泠雪阁用的香料,都是内务府配送的。嫔妾没有如意香,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宁婉音不咸不淡澄清了一句,看向赫连祁泪眼汪汪: “陛下明鉴!嫔妾今日差点被冤死了。幸亏陛下英明神武,刑狱司断案如神,查到这些银票,还嫔妾一个清白。” “薛昭仪谋害庄妃,诬陷嫔妾,还请陛下做主,还嫔妾与庄妃一个公道!” 庄妃自从来到汀兰殿,就懵了。 一会儿是薛昭仪指使,一会儿是宁婉音指使。 现在又是薛昭仪指使,她都绕晕了。 但听见提到自己,她立即看向皇帝,“请陛下给嫔妾做主!” ------------ 第46章 看起来赢了 “你敢打我……”薛锦嫣一时被打懵了。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打过她,没人敢对她不敬。 “尔为下位,直呼上位名字,不分尊卑,本婕妤打你,又如何?”宁婉音冷冷看向薛锦嫣: “薛、贵、人。” 薛锦嫣反应过来捂着脸恨恨瞪向宁婉音,如此羞辱,她恨不得当场杀了宁婉音。 “薛贵人可是太后的侄女,你竟然不顾太后的颜面……”一个薛党妃嫔气愤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淡定道,“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贤德尊贵,岂会容下这种不分尊卑的东西。” “没错,薛贵人不知礼数,宁婕妤教教她规矩怎么了?”岑婕妤突然接过话,似笑非笑看向薛锦嫣。 薛锦嫣冷扫了岑婕妤一眼,又狠狠看向宁婉音,她只是一时气急,并非不知宫中规矩,勉强将怒气压下,冲着宁婉音行礼一拜: “谢宁婕妤指教,嫔妾告退。” 仪态无可挑剔,但这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众人都能听出其中深刻的恨意。 薛锦嫣气冲冲离开。 薛党妃嫔面面相觑,也赶紧追了上去。 魏莹雅看见这一幕,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宁婕妤真的是太会得罪人了。 活不过三章,肯定活不过三章! 众妃嫔神色各异离开。 岑婕妤笑盈盈看向宁婉音,“宁婕妤今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不管是最后的反将一军…… 还是竟然敢扇薛锦嫣耳光。 前者有智慧,后者有敢和薛家鱼死网破的勇气。 这两者有其一都难寻,兼具者,万里挑一。 “不知宁婕妤可赏脸,去我宫里喝一杯茶?”岑婕妤看向宁婉音,笑容灿灿。 “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扰了。”宁婉音婉拒。 岑婕妤柳眉微挑,“你已经把薛家得罪死了。以薛锦嫣的性子,她不把你置于死地,不会罢休。没有我帮你,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有你帮我,皇帝现在就能让我死。 “那就是嫔妾自己的事了,不劳外人费心。”宁婉音划清界限。 岑婕妤眸色微凝,还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 宁婉音一行人回泠雪阁。 小桂子腿都是软的,今日生的事情,他好几次以为主子要完…… “主子,您……您怎么还打薛贵人,这她肯定不会放过您的……”小桂子弱弱提醒。 宁婉音淡淡道,“她都想要我的命了,我打她又如何?” 小桂子恍然。确实,双方刚才已经明火执仗拼了一场,打不打,都是摆明了的你死我活…… 太可怕了。他要不还是换个地儿当差吧? 回到寝殿之中。 宁婉音屏退了众人,唯有莲蕊伺候沐浴。 “主子,今日真是险之又险。幸亏有您留下的后招。”莲蕊后怕不已。 ------------ 第47章 逼她“祈福” 五月十五,大雨倾城。 “主子,半夜就下起了雨,瞧这天气,一时半会是停不了。您小心些,别被淋湿了……”莲蕊撑着一把油纸伞,扶着宁婉音坐上轿子。 宁婉音轻轻嗯了一声。 众妃照例先在景禧宫汇合,有着彩仗的妃嫔倒还好,其余人多少有些狼狈。 “还是宁婕妤有陛下偏爱,还没到昭仪的位置呢,就已经坐上轿子了。”芳昭仪酸里酸气,“诸位妹妹们可要多向宁婕妤学学。” 她正慢慢欣赏那些低位妃嫔冒雨而来的狼狈模样,扫见宁婉音衣裳干净,便觉得碍眼。 “芳昭仪过奖了。若芳昭仪有需要向嫔妾请教的,嫔妾一定不吝赐教。”宁婉音淡定回击。 芳昭仪嗤笑一声,“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可学不来……” “芳昭仪有空还是学学吧。听闻您不小心小产,嫔妾虽然一无是处,但替顺嫔娘娘保胎,也攒了一些经验,嫔妾一定倾囊相授。”宁婉音慢慢说道。 芳昭仪脸色刷地一白,咬牙切齿,“用不着你教!” “昭仪此话尚早,您又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多学些,也免得重蹈覆辙不是?”宁婉音淡淡一笑。 芳昭仪差点被宁婉音气死,又无话可说。打人就打脸,宁婉音专挑她的痛处踩。 魏莹雅看见这一幕,在心底默念,宫斗剧里这么嚣张的,活不过三集。我要引以为戒! “诸位姐妹都到齐了,我们该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淑妃笑着接过话。 薛锦嫣称病没来,她嫌自己当众挨耳光丢人。薛党无人敢挑衅宁婉音,气势低迷。 淑妃心想,宁婉音狠狠打了薛家的颜面,太后若不把面子扳回来,以后薛党如何立足。 今日应有一场好戏。 …… 众妃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难为你们这么大雨天,冒雨来给哀家请安,一片孝心,哀家深感欣慰。”薛太后一脸慈祥。 众妃齐声:“为太后尽孝,是臣妾嫔妾分内之事。” “很好很好……都是孝顺孩子。”薛太后夸了一句,视线落在人群中的宁婉音身上: “宁婕妤,听闻你祖母在佛塔代哀家祈福,哀家倒是忘了谢你。” 宁婉音上前一步,“这是宁家的荣幸,太后娘娘过奖。” “哀家今日还有一桩事要麻烦你。佛塔主持和哀家说,需有一人在宫中行祈福仪式,以彰显诚心。若此人和佛塔祈福之人有血缘关系,那就更好了。”薛太后一副为难的表情: “此事对你来说有些勉强,但为了大炎,你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宁婉音从善如流行礼,“但凭太后娘娘吩咐。” “好孩子,哀家没有看错人。那宫中祈福一事,哀家就交给你了。”薛太后一脸欣慰夸赞。 薛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上前,道: “祈福的礼仪,需要宁婕妤在太后娘娘宫门前,向着佛塔的方向,默念经书,叩三个时辰,声声落地。” 众妃嫔惊愕。嗑三个时辰头?还得听到声?那宁婉音额头都要磕出血了! “外面还在下雨,我看不如改日吧。”庄妃突然出声道。 她倒不是想交好宁婉音…… 而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帮她三次,把人情还了,那就两清。 她心中还是非常看不顺眼宁婉音。 “庄妃娘娘,这向佛祖许愿,是不能失信的。已经许了今日,那就必定得今日祈福。”施美人扬声道。 她是今年新入宫的四位美人之一,也是薛党的领头人物。 若是改日,拖下去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 第48章 在他掌心 乾心殿内。 汪德贵收到慈宁宫的消息,立即快步走进内殿。 上次的经验,让他知道,陛下不会管太后刁难宁婕妤。 但是,陛下怎么想是一回事,做属下的,都得及时汇报。 “陛下,今日诸位妃嫔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娘娘让宁婕妤留下磕头祈福……”汪德贵试探着禀报。 正在批阅折子的赫连祁眉头一皱,看向汪德贵,“什么磕头?什么祈福?” “佛塔的主持说……”汪德贵将太后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如今外面大雨,宁婕妤正跪着磕头……” 犹如晴天一道霹雳。 赫连祁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这些时日,他一叶障目,倒是忘了这一点。 赫连祁刷地一下从龙椅上起身,立即往外走去。 “陛下,外面雨大……”汪德贵赶紧追上。 庄妃的仪仗来到乾心殿的时候,正看见陛下銮驾离开的背影…… “娘娘,您不是来找陛下的吗?怎么不上去请安?”婢女疑惑问道。 庄妃望着赫连祁离开的背影,默默咬唇,“他已经知道了,不必我多来一趟……” 皇帝一向不管太后责罚妃嫔的事…… 她不确定赫连祁会不会去救宁婉音,所以来帮宁婉音求情…… 她自己在太后面前又说不上话。 现在能帮宁婉音的,只有赫连祁。 但看见赫连祁匆匆离开的背影,她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陛下果然很喜欢她。 “回琳琅宫吧。”庄妃怏怏垂眸。 …… 大雨倾盆。 薛锦嫣乘着太后特意派去接她的凤轿,到了慈宁宫。薛锦嫣踩着春凳下车,婢女忙不迭撑着油纸伞,不让雨珠打湿她的衣袂。 薛锦嫣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门前的宁婉音。 她冲着佛塔的方向,一拜一叩。 “不是说要声声落地吗?我怎么没听到响呢?”薛锦嫣径直走到宁婉音面前,居高临下冷笑。 就这种卑贱之人,也敢扇自己耳光? 薛锦嫣向来以尊贵的身份自傲,从来没想到受此奇耻大辱! “雨声太大了,这磕头声就听不清了。”刘振殷勤答道。 薛锦嫣一脸惊讶,“那岂不是她偷懒,你们也察觉不出了吗?为大炎祈福国运之事,怎能如此疏忽大意!” “主子指点的是。这都是小的一时疏忽……”刘振心领神会,对着左右两个太监道: “宁婕妤看来是不太会磕头,你们好好去教教她。” 两个太监心领神会,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押着宁婉音的肩膀,按着宁婉音的头,狠狠往地上撞。 莲蕊拼命拦着,“放开!你们放开……” 薛锦嫣望着这一幕,才觉得心中解气多了。 但下一刻…… “住手!”一道冷厉的男声传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见那明黄色的仪仗,赶紧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赫连祁一眼看见跪在雨中的女子,青丝散乱,额头青肿,鲜血刚刚流出,又与雨水顺着一起流下。 小女子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期待的神色,又低低垂眸,没有唤他。 赫连祁觉得心底有点堵,他径直走到宁婉音面前,向着她伸出手,“起来吧。” ------------ 第49章 雨过天晴 宁婉音额头有伤,赫连祁顾忌着,并未做些什么。 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衫,坐在窗台前摆了一局棋对弈。 窗外依旧乌云密布,大雨倾城,但泠雪阁里却是雨过天晴了。 “陛下今日把嫔妾接走,只怕太后要不高兴了?”宁婉音看向赫连祁。 赫连祁眸色一片冰冷,“日后她再为难你,你尽管派人来找朕。” “多谢陛下!”宁婉音眉开眼笑应下,随后一脸不好意思道:“太后向来不喜欢我,有陛下护着,嫔妾便也能安心许多。” 宁婉音今日有意示弱,但她可没打算次次受欺负。 试探出皇帝的态度,接下来也就方便应对了。 看来琳琅宫失火,打破了皇帝与薛家短暂的和平。 “今日你受委屈了。”赫连祁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眼底闪过一丝关心的情愫: “以后出门带着小夏子,若遇到意外带一个宫女能拦得住什么?就算朕事后为你出气,你也受伤了。” 宁婉音心想,不惨一点,你怎么才能看明白我的处境呢? 唯有让皇帝知道自己需要依靠他活着。 他才能放心用她。 “多谢陛下提醒,嫔妾知道了。”宁婉音乖巧点头。 …… 慈宁宫外。 两个动手的太监被刑狱司拖走了。 掌事太监刘振本来也会被一并带走,但薛太后派了嬷嬷出面拦下: “太后娘娘让宁婕妤祈福,那两个奴才竟然敢对婕妤不敬,杖毙也是应该的。不过掌事太监刘振只是监督宁婕妤,没有对宁婕妤不敬的意思,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还请陛下明察。” 汪德贵当然没这个本事违抗太后,只能点头,再去向皇帝请示。 田嬷嬷继续传达道:“太后娘娘说,祈福一事,陛下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一切就交给薛贵人了。” 薛锦嫣脸色苍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姑母宁肯保一个太监,却不帮帮自己…… 汪德贵见此,松了一口气。 就怕薛太后非要护着薛锦嫣,否则这事还有的闹呢。 田嬷嬷走到薛锦嫣面前,念道: “贵人为国祈福,乃是为国为民,太后娘娘十分欣慰。恩赏薛贵人玉佛一尊、玉如意一对……” 林林总总的赏赐念了一堆。 薛锦嫣虽然心中委屈,也只能领命道,“多谢太后娘娘恩赏。” 汪德贵见此情景,赶紧去请示皇帝。 皇帝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此事便这么安排了。 足足三个时辰,薛锦嫣磕的额头青肿出血,膝盖泡在雨水里早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 被两个婢女抬着进慈宁宫。 “快去请御医。”薛太后立即吩咐。 薛锦嫣心中十分委屈,“姑母……” “哀家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薛太后不是不想救薛锦嫣。 而是,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薛太后找了一个由头让宁婉音祈福,皇帝就借着这个由头,让薛锦嫣祈福…… 师出无名。 圣旨已下。 太后又能如何? 不过薛太后也不是易与之辈,虽然被反将一军,但也最大可能地为薛家挽回颜面。 刘振肯定不能死。 慈宁宫的掌事太监若死了,那慈宁宫的颜面真的丢尽了。 而且他确实没有亲自动手,能保的人,薛太后自然要保。 至于祈福一事,既然已成定局,那就让它成为一桩“功劳”。 如此,薛家虽然落了下风,但也不算输的难看。 ------------ 第50章 宁婕妤最喜甜食 “你可愿意把食谱抄录一份给御膳房?”赫连祁看向魏莹雅。 魏莹雅一愣,赶紧答道:“嫔妾不胜荣幸……” 皇帝问你愿不愿意,就是让你献方,哪能说不愿意。 “汪德贵,给太后宫里抄送一份。传旨,御膳房每日供应各宫。另,前朝三品大臣皆赏一份。”赫连祁吩咐。 汪德贵赶紧拍马屁道,“天气暑热,陛下任孝,上念太后,下恤臣民,实乃大炎之福!” 倒不是皇帝要对薛太后示好。 而是大炎以孝治天下,当儿子的得了美食,理应孝敬父母,否则就是不孝。 赫连祁能坐稳皇位,各方面一向做的无可指摘。 不论是颐养太后,还是对朝臣的恩赏。 无关紧要的地方,他一向大方。而实权之处,寸步必争。 “对了,宁婕妤最喜甜食。汪德贵,给泠雪阁也抄送一份去。”赫连祁又吩咐了一句。 汪德贵领命。 魏莹雅一脸迷茫:??? 等等,这是我用来争宠的金手指啊! 现在满后宫哪里都能吃,包括你宠妃的小厨房…… 那我还怎么吸引皇帝来我宫里啊? 宫斗文里不都是靠美食吊着皇帝的胃口,以后你想吃,就来翻我的牌子吗? 但事实是,皇帝钟意的美食,那必定会安排给御膳房。难道想吃什么,还要看你一个妃嫔的脸色? 魏莹雅一瞬间觉得,在皇帝眼中,她大抵和御膳房的厨子没多少区别。 赫连祁将一切安排完,最后看向魏莹雅,和颜悦色道: “朕倒是不知你在饮食一道还有如此巧思。近日天气暑热,你研制出清爽解暑之物,也是一件功劳。汪德贵,传朕旨意,重赏。” “谢陛下。”魏莹雅只得行礼谢恩。 魏莹雅带着一堆丰厚的赏赐回了自己的寝宫。 宫人欢欣鼓舞。 唯有她不太满意,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过,魏莹雅并没有被困难打倒,很快便重振旗鼓。 山不就我,我就山。 皇帝不翻牌子,她完全可以主动去找皇帝嘛。 争宠的花样,谁能有她多? 时不时去刷点好感度,时日一长,皇帝爱上自己,指日可待。 她的太后之位,遥遥在望! …… 将养了半个月,宁婉音额前的伤口终于愈合,没有留下一丝伤疤。 养伤期间,她照常三五日去一趟长春宫,从不懈怠。 皇帝虽未曾召幸她,但白日经常来泠雪阁陪宁婉音用膳,赏赐更是不曾断过,并没影响她的恩宠。 除了宁婉音,皇帝见的最多的后妃,便是魏莹雅。 众妃本以为宋婕妤与温美人最有可能出头,倒没想到,横空冒出一个魏莹雅,力压群芳。 众妃嫔羡慕嫉妒,对她的怨气,甚至还在宁婉音之上。 因为宁婉音不管从前还是如今,除了去长春宫,一直在泠雪阁里不爱出门。 除非皇帝召见,鲜少主动去乾心殿。 ------------ 第51章 魏家变天 “嫔妾这就让人把食方抄录一份呈给淑妃娘娘。”魏莹雅立即道。 芳昭仪不悦看向她,“你若是亲自做一份,必定比御厨做的好吃。” 她明示魏莹雅去给淑妃送糕点,就是让魏莹雅去见淑妃,投靠淑妃,投靠岑家。 “嫔妾粗陋手艺,哪比得上景禧宫小厨房的御厨精湛。只怕做的不合淑妃娘娘口味……”魏莹雅推辞。 芳昭仪眼底眸色冷了一分,“听闻昨日施美人来过,颖美人这是抱上高枝,瞧不上淑妃娘娘?” 施美人是代表薛家来的。 “施姐姐请嫔妾今日去喝茶,嫔妾身子不好没去。”魏莹雅淡淡一笑: “嫔妾对淑妃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心底敬着的,只是分身乏术,还请芳昭仪谅解。” 不仅岑家的高枝,薛家的高枝,她也没接。 魏莹雅记忆之中,魏家向来是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她在入宫之前,她爹就叮嘱原主,不要轻易得罪薛岑,也不要站队。 因为选一家,必定得罪另一家。 魏莹雅觉得魏家这个决策挺好。 芳昭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既然颖美人身子不好,那我也不多打扰了。” 她一走。 贴身宫女秋葵立即关切道,“主子,您拒绝了两大公府,以后在宫中,可是孤立无援……” “这两家的高枝,又哪是好攀的呢?她们不过是看我如今得宠,都想拿我当枪使,对付宁婉音……”魏莹雅微微摇头: “我要是真投靠她们,就是一个马前卒,为她们除掉碍眼的妃嫔。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自然是牵连不到她们身上,而我就是丽贵人、银珠的下场。” 她可是看过两百集宫斗剧的人,给别人当刀是什么下场,她还能不清楚? “至于孤立无援……不是还有陛下吗?就算薛岑两家,也被陛下压一筹。我何须投靠她们?只要博得陛下的欢心,我就能在后宫,屹立不倒。”魏莹雅一脸傲然。 这半个月,皇帝翻她的牌子最多,她当然是有这个自信的。 皇帝平日里勤勉于政,但正是因为国事烦心,对于能给他带来欢乐和新鲜感的魏莹雅,确有些偏爱。 魏莹雅每次去乾心殿,他都见了,还怜她来回辛苦赏了半幅彩仗。 但是其他妃嫔拜见,他都没兴趣见。 因为魏莹雅每一次都能带来新花样,逗他开心,让他眼前一亮,排遣国事带来的烦忧。 不得不说,和魏莹雅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贪欢。 魏莹雅很清楚皇帝对她与日俱增的喜爱。 身为穿越者,拿着华夏这么多老祖宗的智慧结晶,还怕拿不下一个见识少的古代皇帝? “主子说的是!陛下宠爱主子,岑婕妤、薛美人都在向您示好呢。也就这个宁婉音碍眼……没了她,您就是后宫第一宠妃……”秋葵深以为然。 “她是个活不长的,不必和她计较。”魏莹雅淡定道。 宁婉音这种嚣张跋扈的妃嫔,根本不用自己出手,活不过三章。 “咱们虽然不投靠薛岑两家,但万万不可得罪她们。不能像某些人一样,四处树敌。”魏莹雅看向秋葵道: “从我的宝库里挑两份重礼,给岑婕妤和薛美人送去。” 威勇侯一向就是这么做的。 ------------ 第52章 步步陷阱 乾心殿。 赫连祁面无表情看着面前摆着的两份折子。 一份是西南战报,威勇侯父子战败而死。 另一份是魏家的请封折子,请朝廷册封威勇侯之弟继承爵位。 “陛下,颖美人拜见。”汪德贵快步进来禀报。 赫连祁视线从折子上移开,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道,“让她进来。” “嫔妾参见陛下,这是嫔妾新制的一道小食,名为酥雪泡芙。请陛下品尝!”魏莹雅兴冲冲呈上糕点。 赫连祁将桌上的西南战报折子递给汪德贵,“拿给颖美人。” 魏莹雅瞪大眼睛,什么?让我看奏折? 难道我终于开启了穿越女主必备的干政献策路线? 这一瞬间,魏莹雅迅把脑海中的高中历史知识过了一遍,但她也不敢肯定,她这七零八落的历史储备,能像女主一样,给皇帝提出什么惊艳的国策。 让女大学生治国,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魏莹雅心情复杂地打开奏折,看见军情两个字,更是两眼一黑。 古代战争?我没打过仗啊。 背几条计策能应付吗? 魏莹雅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空城计、草船借箭、声东击西,视线继续往下看: “……威勇侯魏尺战死……” 咦,这不是她爹吗? 魏莹雅瞪大眼睛继续往下看,这一场战役,威勇侯打了败仗,他和三个儿子皆战死…… 原主的父兄皆没了…… 魏莹雅对于这些素未谋面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考虑到自己身为魏家女,她两眼一翻,当场装晕直挺挺倒下。 “陛下,颖美人悲痛过度,晕倒了……”汪德贵同情道。 “送她回去,请御医。”赫连祁摆摆手。 魏莹雅被抬了回去。 赫连祁在请封爵位的折子上批了朱红。 魏莹雅如此讨他欢心,他前些日子倒也给了魏家机会的。 但魏尺并没有接皇帝递来的高枝…… 依旧在薛岑两家之间左右摇摆,墙头草,两边倒。 最终…… 落到这种结果,也是他咎由自取。 至于魏莹雅,她有才情,也有趣,但和她爹一样贪婪愚蠢。 既想要皇帝的宠爱,又不敢得罪两公。 可惜了她一身才华。 …… 魏莹雅在海棠居躺到半夜才敢睁眼。 御医来看过,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是惊惧过度导致的昏迷。 “主子,您可算醒了……侯爷和少爷他们……”秋葵守在魏莹雅床边,哭的两眼如核桃。 魏莹雅哭不出来,装作被打击的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爹……兄长……” “主子,您快喝安神药,不能太过伤心……”秋葵赶紧道。 魏莹雅喝了一碗汤药,沉沉睡下。 半夜迷迷糊糊之中,听见秋葵和一个宫女对话。 “主子如此难过,却不能给侯爷和少爷烧纸,略尽孝心,心中必定十分愧疚……秋葵姐姐,奴婢在内务府有个当差的哥哥,能给主子偷偷带一些纸钱进来……” ------------ 第53章 颖美人入冷宫 赫连祁扫了一眼巫蛊娃娃,看着淑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淑妃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道,“把你看到的和陛下详细说一遍。” “陛下明鉴,奴婢是海棠居的宫女红杏。颖美人的床榻从不让奴婢等人靠近,都是她的贴身宫女秋葵整理。奴婢今早扫地时,不小心脚滑摔在了床上,这才现了这一对巫蛊娃娃……奴婢万万不敢隐瞒,立即禀报了淑妃娘娘……”宫女红杏伏地禀报。 “污蔑!你这是污蔑!”魏莹雅气的浑身抖,愤愤瞪着那个宫女。 赫连祁面无表情道,“传刑狱司吴密过来。” 没一会儿,刑狱司掌事太监吴密急匆匆赶来,对巫蛊娃娃仔细勘查一番…… 片刻后,禀报道: “陛下,这娃娃看起来是这几日所制。制作巫蛊娃娃的布料,是贡缎梨花锦。银针倒是寻常,这朱砂字迹,根据颖美人的诗作字迹比对……一模一样。” 这一番话落下。 魏莹雅彻底懵了,“不可能,不是我!” “臣妾若没记错,陛下前些时日,刚赏了颖美人梨花锦。满宫里也是独一份的恩宠,旁人都没分到。”淑妃看向魏莹雅,一脸痛心疾: “陛下对你如此恩待,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那宫女红杏立即道,“奴婢守夜之时,听见了颖美人对陛下和太后的埋怨。她说若非陛下派了威勇侯出兵,若非附近薛家的军队救援不及时,她爹也就不会死了……” “糊涂啊!你怎么能生出这种糊涂的想法!”淑妃一脸惊愕。 魏莹雅百口莫辩,急的眼泪直掉,“陛下,我没有说这种话。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赫连祁的视线在那巫蛊娃娃上停留片刻,看向她,“那你如何解释,这一对巫蛊娃娃出现在你的床上?” “这……是她,一定是她栽赃我!”魏莹雅恨恨指向红杏。 红杏慌忙磕头,“陛下明察,奴婢勉强识字,但绝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淑妃接过话,“而且贡缎在你的宝库,外人又如何得。你可曾赏给这个宫女?她哪儿来的布料呢?” “这……”魏莹雅哑口无言。 她没有赏给这个宫女梨花锦,宝库的钥匙是她的贴身宫女秋葵管着,外人照理说确实拿不到…… 魏莹雅不知如何辩白,只能期待看向赫连祁: “嫔妾是冤枉的!请陛下相信嫔妾!” 赫连祁很喜欢她,一定会找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魏氏咒杀朕和太后,本该赐死。念在其父兄为国牺牲,褫夺魏氏封号和位份,打入冷宫。”赫连祁冷淡道。 “陛下……嫔妾是冤枉的……”魏莹雅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赫连祁却没理会她,只是牵着宁婉音的手往外走,不再管此事。 “恭送陛下。”淑妃福身恭送。 魏莹雅眼睁睁看着皇帝的仪仗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并不喜欢皇帝,但她原本以为,皇帝已经很喜欢她了…… 没想到…… 都是她自作多情。 “来人啊,将魏氏送入冷宫。”淑妃吩咐一声,继续处置道:“魏氏的贴身宫女秋葵,知情不报,杖毙。海棠居其他宫人失察,每人杖责二十。红杏检举有功,晋一等宫女,赏银百两。” “娘娘饶命……主子救我……”秋葵吓的涕泗横流,慌忙向魏莹雅求救。 但魏莹雅此时自身难保…… …… 原本风光盛宠的颖美人,被送入冷宫。 魏家新进献了一位嫡女入宫,皇帝册封她为魏美人,还住在海棠居。 ------------ 第54章 顺嫔截宠 清晨,乾心殿。 宁婉音画完一幅小景,请赫连祁点评。 赫连祁不可避免的眼睛疼,在心中默念几遍自己教的,才平息下心情,给宁婉音细细讲解。 帝妃二人正说着话。 汪德贵快步进来禀报,“魏美人说她研制了一道新奇的小食,请陛下品尝。” 赫连祁眸光一闪,“让她进来。” 很快。 魏莹舒便带着一道点心走了进来。 御医和试毒太监已经查验过。 魏莹舒看见宁婉音在这里心中不爽,但心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恭恭敬敬福身请安: “嫔妾给陛下请安。这一道蛋酥,是嫔妾亲手所做,特意献给陛下。” 魏莹雅说这叫蛋塔。 它哪里像一座塔了? 魏莹舒给它取名为蛋酥。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原先魏莹雅就是靠这些博得皇帝宠爱,那她完全可以照抄一遍…… 赫连祁视线在她脸上略略停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汪德贵,把点心呈给宁婕妤。她向来喜爱甜食……” 宁婉音瞬间明白,陛下也和自己一样,看出这小食来自于谁了。 陛下这人向来薄情,但对于妃嫔的心意,不喜欢也只会让人收回去。 像这种把一个妃嫔献给他的东西,直接赏给另一个妃嫔这种事…… 宁婉音还是第一次见。 显然,皇帝知道这东西不是她的,更不想搭理她。 “多谢陛下!”宁婉音配合接过。 魏莹舒的脸色瞬间难看的有些扭曲,恨恨地瞪了宁婉音一眼。 自己献给皇帝的东西!给她吃了,这算什么? “如此精致的甜点,倒是让嫔妾想起了一个人。当初陛下赐给泠雪阁的酥雪、冰糕,都像这蛋酥一般,别出心裁,不在大炎菜系之中。”宁婉音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蛋酥,突然看向魏莹舒道: “这方子,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魏莹舒恨不得把蛋酥从她手中抢走,一听这话,当即反驳道: “那当然了。我和堂姐从小一块长大,一起学的厨艺。我们的厨艺相近,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宁婉音不咸不淡接过话,不置可否。 赫连祁颇有些厌烦看向魏莹舒道,“你可以下去了。” 魏莹舒原本想要赏赐呢,没想到就等到这一句话,只能憋屈行礼:“嫔妾告退。” 赫连祁又吩咐汪德贵道,“以后她来拜见不需要通报。” 汪德贵头皮一紧,“是!” 所以这位魏美人,怎么得罪陛下了? ------------ 第55章 你有本事开门啊 次日清晨。 赫连祁刚去上早朝。 长春宫就闹了起来。 “你个狐狸精,给本宫滚出来!装病截本宫的宠,你有本事勾引皇帝,你有本事开门啊!”庄妃在长春宫大门外大喊大叫。 守着宫门的太监将她死死拦着,紧闭大门。 生怕这位胆大包天的主儿真的闯进去,给顺嫔几个大耳刮子。 躲在寝殿里的顺嫔听着门外的动静,气的脸色惨白,“她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欺上门来!她凭什么来我宫门前叫唤!” “庄妃太过分了!”春雀也愤怒道,“娘娘您放心,等您生下皇子,晋为四妃,到时候庄妃也得恭恭敬敬给您行礼。” 长春宫门外闹的不可开交。 直到宁婉音的彩仗,停在了宫门前。 不管是长春宫的宫女太监,还是随着庄妃来的琳琅宫宫人,皆是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宁婉音。 长春宫的宫人怕庄妃闯进去…… 琳琅宫的宫人也怕庄妃闯进去…… “嫔妾给庄妃娘娘请安。”宁婉音从轿子上下来,给庄妃行了一礼。 庄妃不耐烦摆摆手,“这里没你什么事。本宫今日要找的是顺嫔,你让开——” “顺嫔有孕在身,嫔妾承蒙陛下看重,照顾顺嫔,不得不拦在娘娘前面。”宁婉音不亢不卑望着她: “娘娘若是闯进去,惊了顺嫔的胎气,属实不妥。” 庄妃气的一夜未眠。 自从跟了赫连祁,只有她截宠别人,从来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把皇帝请走。 哪怕是盛宠如宁婉音,也没这般挑衅她。 区区一个顺嫔,竟然敢和她抢人。 “拿胎气吓唬我?本宫不在意!”庄妃冷笑一声。 她若是怕惊了顺嫔的胎气,也就不会一大早上门算账。 顺嫔还能被她两巴掌扇流产不成? 她的手掌又不是打胎药。 至于其他的,皇帝如何责罚,她都不在意。她很清楚,皇帝对她纵容,不可能拿她怎么样。 宁婉音也很清楚这一点,陛下不会重罚庄妃,但顺嫔出事,到时候失责受罚的是自己和长春宫、琳琅宫的所有宫人。 这三人闹一出好戏,倒霉都是他们这些无辜的人。 而且,庄妃半点不考虑她见到顺嫔以后的风险。 一个怀孕的妃嫔,日后有个万一,见过她的人都难辞其咎。 皇帝不会愿意让庄妃见到顺嫔。 陛下对庄妃的珍视,胜过宫中任何一个妃嫔。 她要是眼睁睁让庄妃闯祸,陛下只会嫌她办差不利。 “但娘娘必定不想陛下担心吧。陛下子嗣单薄,十分重视顺嫔的龙胎。否则昨晚也不会听说龙胎有异,便赶过来了……”宁婉音望着庄妃,轻声笑道: “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娘娘就算闯进去,陛下又舍得拿您怎么样呢?但顺嫔若动了胎气,陛下必定是要担心忧虑的。陛下国事繁忙,朝中事情已经足够让陛下烦心了……嫔妾相信,庄妃娘娘绝不想让陛下还为后宫之事烦恼。” 庄妃憋了一晚上的愤怒,被她这一番话生生按住了。 她不满地看向宁婉音,有种被迫忍气吞声不太爽的憋屈感: ------------ 第56章 生男秘方 乾心殿里。 赫连祁刚刚下朝,汪德贵提心吊胆的将长春宫生的事情禀报了一番。 “庄妃真是越跋扈了。”赫连祁揉了揉眉心,“朕今晚去琳琅宫,好好说说她。萍嬷嬷呢?没拦住她?” 萍嬷嬷是赫连祁的教养嬷嬷。 昔日庄妃还在王府的时候,赫连祁就把自己的心腹嬷嬷给了庄妃,约束她的言行,以防她闯祸。 有着萍嬷嬷管着,庄妃虽然跋扈嚣张,但确实没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萍嬷嬷这几日染上风寒,卧病在床,昨日您还派御医赏了药。”汪德贵提醒道。 赫连祁想起这一回事。 他更觉得头疼。 庄妃这性子,但凡少了一根绳拴着,她一天能闯八百个祸。 也就幸亏今日宁婉音拦住她了…… “庄妃没进门,那可碰到什么东西?”赫连祁追问道。 他这是防备,有人嫁祸庄妃。 绝不让庄妃碰长春宫里的东西。 汪德贵想了想道,“娘娘踢翻了一个花盆,宁婕妤已经让人换了。” “她向来周到。”赫连祁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让她担着长春宫的差事,也是费心了。把朕的参茶,给她送一些。还有岭南前两日上贡的那一对白玉镯,给她送去。她向来喜欢金玉之物,戴着好看。” 汪德贵暗自震惊。 受惊受委屈的分明是顺嫔,您怎么赏的却是宁婕妤。 “是,奴才这就去办。”汪德贵领命,又提醒道: “御医说,顺嫔娘娘动了胎气……” 赫连祁冷淡道,“她若真有什么事,御医早就过来请罪了。谁怀孕的时候,没一些不适?” 他昨晚没想到截宠这一茬…… 今日庄妃闹了一通,倒是提醒了他,确有这种可能。 他在意龙胎,所以更烦顺嫔的小心思。 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事,仗着怀孕搅风搅雨,是嫌长春宫太安逸了吗? 真怕别人没有机会对她下手,竟然还主动找事? …… 长春宫里。 “主子,陛下赏了宁婕妤,今晚翻了庄妃的牌子……”春雀小心翼翼禀报。 顺嫔期待问道,“那陛下什么时候来看我?御医说我动了胎气,告诉陛下了吗?” “已经禀报了……陛下也都知道了……”春雀支支吾吾:“陛下没说什么时候来长春宫……” 顺嫔委屈的眼泪刷地一下掉落,“凭什么庄妃来我宫里耍威风,陛下今晚还要见她,却不来安抚我,我还怀着孩子呢!我受了惊吓!” “娘娘您别哭,您怀着孕呢,要保持心情愉悦……”春雀赶紧安慰。 一旁守着的春柳接过话道,“陛下一向钟爱庄妃,从前旁的妃嫔和庄妃起了冲突,陛下也一直是护着庄妃的。” “可是本宫现在有孕在身!”顺嫔不服气。皇帝十分重视龙嗣,她有这个本事和庄妃掰手腕。 ------------ 第57章 一箭三雕 启祥宫,左侧殿浣香阁。 芳昭仪站在窗台前,遥望着主殿的方向,眼神里透着羡慕和渴求。 她有封号,在一众昭仪之中,已经是领,距离嫔位,只有半步之遥。 但偏偏这半步,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处心积虑想要晋升嫔位,入住主殿,成为一宫之主,而不是只能蜗居在一侧偏殿。 但没想到自己没等到这一日,倒是让刘氏那个贱人抢了先。 自己的孩子没能保住…… 她却有这么好的运气。 芳昭仪不甘心。趁着皇帝出去夏狩,她悄然下手…… 但没想到顺嫔运气好,那碗下了红花的汤药她喝的不多,被救了回来。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顺嫔流产! “主子,长春宫那边都安排妥了……”婢女悄悄上前禀报。 芳昭仪微微颔,“琳琅宫那边呢?” “原本有个萍嬷嬷碍手碍脚,但这几日她卧病在床,一切都很顺利!”婢女答道。 芳昭仪薄唇微勾,“顺嫔流产,庄妃背锅,宁婉音失责……一箭三雕,甚好。” 一出计谋,能把这三个她都看不惯的贱人,一起扳倒。 芳昭仪都不得不赞叹自己的聪慧。 “主子,魏美人请您去喝茶。”又一个婢女进来禀报。 上次她替魏家将魏莹雅送去冷宫,自此便在岑婕妤和魏美人面前露了脸。 “嗯,带一份厚礼,走吧。”芳昭仪应了一声。 …… 次日清早,长春宫。 顺嫔主仆准备出门,被守在门口的掌事太监挡住了: “主子,宁婕妤有吩咐,您不能离开长春宫。” 顺嫔不悦皱眉,“你是听本宫的,还是听她的?” “奴才是娘娘的奴才,自然听娘娘的。只是陛下也有交代……” “那是之前本宫伤了身子,陛下才让我在宫中休养。但御医都知道,本宫现在身子已经养好了。”顺嫔反驳,淡淡道: “昨日庄妃上门,本宫没来得及见她,她与我之间有一些误会。本宫这一次是特意专程去琳琅宫登门道歉的,若是让庄妃娘娘对我心存误会,再来长春宫闹出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掌事太监一下被堵的哑口无言。 春雀立即催促道,“还不快去抬轿子来!你们随行保护娘娘。” “是。”掌事太监只得领命。 一行人径直往琳琅宫而去。 沿途太监们都十分小心,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路顺利抵达琳琅宫。 掌事太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忧心忡忡道:“娘娘,您可千万别和庄妃娘娘起了冲突……” “自然不会。”顺嫔从轿子下来,期待望着一门之隔的满院石榴树,按耐下激动的心情,吩咐道: “春雀,把我的礼物给庄妃娘娘送去。” 春雀立即堆起满脸笑容将携带的重礼,交给门外守着的宫人,通报顺嫔求见。 …… “拜见本宫?本宫没扇她两巴掌,她嫌不够舒坦是吧?”庄妃可不信她是来“解释误会”的。 ------------ 第58章 此女不死,难以成事 刑狱司的酷刑,最擅长撬开硬骨头。 何况芳昭仪还算不上硬骨头。 她手段狠辣,但只是对别人狠。 身为一个娇贵千金,没有受过死士的特殊训练,在刑狱司十八般酷刑之下,拷打了三天三夜,哪能熬得住? 把这辈子做的坏事都吐露了干净。 掌刑太监吴密一条条对照着相关涉案人员审问,确保一切人证物证齐全,最后向皇帝呈上案卷: “陛下,经过查证,春柳和春泥,都是受芳昭仪指使。她两次谋害顺嫔……” 上一次指使春泥谋害顺嫔,栽赃唐美人,也是芳昭仪的手笔。 赫连祁翻阅着眼前的案卷,面沉如水。 “除此之外,还查出了另一桩案子。芳昭仪曾经陷害冷宫的魏氏,她以烧纸钱引诱魏氏犯错,被识破后又以巫蛊娃娃陷害……红杏已经被捉拿归案,她被芳昭仪收买,供词核验无误。”吴密继续禀报,小心翼翼道: “芳昭仪的口供说,是淑妃娘娘指使她对魏氏下手,不过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能证明此事……是否需要请淑妃配合查证?” 赫连祁眸光一顿,看向吴密,“谋害顺嫔,可是淑妃指使?” “根据芳昭仪的口供,这些事淑妃并不知情。”吴密答道。 赫连祁沉默片刻,深邃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芳昭仪是淑妃的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淑妃指使她去对付魏莹雅,显而易见是岑家的安排。 若牵涉皇嗣,赫连祁绝不会轻飘飘放过。 既然无关龙胎,只是颖美人一事,且证据不足,又有岑家力保,对淑妃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芳昭仪杖毙,释放唐美人和颖美人。”赫连祁缓缓道。 吴密瞬间明了,陛下不打算继续往淑妃身上追查,领命: “奴才领旨。” …… 景禧宫里。 淑妃闭目跪坐在观音像前,手持一串念珠。 珍珠奉上一杯安神茶,“娘娘请用——” 念佛修心,但淑妃的心十分烦乱,并不能静。 “长春宫的松懈是真的,但宁婉音从来没有松懈。芳昭仪棋差一着,本宫也被她糊弄过去了。”淑妃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此女不死,本宫难以成事。” “薛家也是不中用,这么久了,还让她活蹦乱跳着。”珍珠顺着淑妃的话抱怨道。 淑妃冷笑一声,“她哪有这么好对付……”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她还是小瞧了宁婉音。 不过满宫里这么多人想要宁婉音的命,宁婉音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 一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薛家比本宫更想要她死,先看看薛家怎么安排吧。”淑妃垂眸,拨弄着掌心的念珠,她向来不会冲在最前面,而是躲在幕后布局。 她就不信,这么多人想要她的命。 她还能一直猖獗下去。 正在此时,掌事太监快步进来,慌忙禀报道: “娘娘,不好了,刑狱司那边刚偷偷传出来的消息,芳昭仪把一切都招供了,还说是您指使她谋害颖美人……” 淑妃对于此倒是很淡定,“她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没什么影响……” “但陛下肯定会知道……” “就是要让陛下知道。若是芳昭仪做的一切事,都说与我无关,陛下也不会信。只是害一个颖美人而已,我就是个传声筒,都是岑家的安排,陛下犯不着和我计较……”淑妃眼底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冷嘲: “最重要的是,这能让陛下清楚,顺嫔遇害,与我无关。” ------------ 第59章 把皇帝想的太简单了 “宁妹妹,本宫与春雀一向亲厚,她受罚本宫心里难受,这也会影响本宫养胎……”顺嫔拿龙胎压宁婉音。 宁婉音一双清澈冷冽的眼眸看向她,“娘娘这些话,请和陛下说吧。嫔妾只是按照规矩行事,春雀作为您的掌事宫女,责无旁贷应该阻止您去琳琅宫。” “她没拦下您,险些酿成大祸,这五十板子是她应得的。若顺嫔娘娘心里难受,以后行事,就为你的宫女多想一想。” 顺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明晃晃就是说,春雀挨打,都是因为你自己的行为。 顺嫔怀着龙胎,自然不可能受罚。皇帝只会责罚她的宫人。 宁婉音看向莲蕊道: “传令下去,长春宫所有宫人都去观刑。此次顺嫔娘娘差点出事,陛下龙颜大怒,他们本该受罚,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婕妤先给他们记下了。若日后他们当差尽心,等娘娘顺利生产,那便是功过相抵。若他们再不谨慎……那就数罪并罚。” 莲蕊领命。 小夏子上前一步,将拼命叫喊的春雀捂着嘴拖了下去。 顺嫔眼睁睁看着春雀被拖出去,又气又急。 她想说宁婉音你好大的胆子,但又没这个胆子说这句话。 “娘娘还请安心养胎,嫔妾先告退了。”宁婉音福身行礼告退。 顺嫔等她离开以后,气的狠狠一拍桌。 但比起对宁婉音的生气,她更多的是后怕。 芳昭仪这个贱人,差点害了她的皇子。外面不知多少人盯着她的肚子…… 她再也不敢出门了。 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指着这个孩子,公主也好,皇子也好,若流产那就什么都没了。 至少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才有希望! 她还需要依靠宁婉音。 想到这,顺嫔渐渐冷静下来,冲着门外喊道: “来人,把我宝库里的红玉珊瑚给宁婕妤送去。多亏了她护住了本宫的胎儿,本宫要好好感谢她。” …… 魏莹雅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她身上都是挨打的淤青,整个人精神恍惚。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惨死冷宫的结局了…… 没想到还有出来的时候。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陷害她的人,竟然是她曾经的座上宾芳昭仪…… 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自己待她一向客气,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魏莹雅从冷宫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刑狱司找芳昭仪问个清楚。 “颖美人,您看着脚下,这地面上都是血迹,沾了您的鞋。”刑狱司的太监客客气气引路。 如今颖美人恢复原位,以她曾经的盛宠,这些太监们自然也很给她面子。 魏莹雅踩着一地粘稠血渍,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来到刑狱司的刑台。 芳昭仪被打的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颖美人,一刻钟的时间,您快些。奴才们还要行刑。”值守太监提醒道。 魏莹雅点点头,看向芳昭仪,又是愤怒又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害我?” “呵……”芳昭仪被折磨三日,痛不欲生,如今一心求死,看见魏莹雅只嫌耽误她上路,嘲讽道: “能问出这种蠢话,你有多天真。你是陛下的宠妃,满后宫里多少人想你死。不过你原本出身尊贵,别人有想法,也未必敢做……” ------------ 第60章 此女必有太后之姿 魏莹雅刚到咸福宫大门,还没来及去自己的寝殿。 就被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妃嫔,撞翻在地。 “什么人啊,这么不懂规矩,冲撞本昭仪!”章昭仪一脸不满。 魏莹雅没记住她是谁,但既然是一个昭仪,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行礼,“嫔妾给昭仪请安,嫔妾不是故意的……” “章姐姐,我堂姐一定不是故意撞你的……”章昭仪身边的魏莹舒笑盈盈道: “您轻轻罚一下,便算了吧?” 章昭仪眯着眼睛扫了魏莹雅一眼,“原来是盛宠六宫的颖美人啊……怎么憔悴成这样?本昭仪一眼都没认出来。下位妃嫔,冲撞上位,看在你堂妹的面子上,我就小惩大诫罢了。” “来人,给本昭仪掌她的嘴!” 魏莹舒一脸关心道,“章姐姐,这点小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您还要去淑妃宫里喝茶,不敢耽误您的时间。” “嗯,那就交给你了。”章昭仪扔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她故意撞魏莹雅,就是借着位份,帮魏莹舒搭台子的。 她原是宫里的老人,第一时间便投靠了岑婕妤。 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着岑婕妤的人脉,魏莹舒想要对付魏莹雅,属实很简单。 魏莹舒抬手一耳光狠狠扇在魏莹雅脸上: “堂姐,你以为出来了,你就能报仇吗?我想打你,在哪都能打!” 魏莹雅刚从冷宫出来,身体本就虚弱,一巴掌直接扇翻在地。 “你们还杵着干什么呢?还不把我堂姐扶起来。”魏莹舒扫了一眼那些宫女。 冬雾吓的颤巍巍将魏莹雅扶起来。 魏莹舒揉了揉手腕,“打你都嫌手疼。秋扇,你接着打。打够一个时辰。” “是。”她的贴身宫女领命。 “啪啪啪!” 怡秀宫大门前,一声声耳光清脆。 魏莹雅被打的脸颊红肿,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宫斗剧,女主挨打以后就能黑化报仇。 但她黑化一百遍,也对付不了魏莹舒。 所谓计谋,再精妙,落在实处,需要人手,需要人脉,还需要靠山。 没有靠山的她,就算真侥幸赢一次,也能直接被岑家咔嚓了。 魏莹雅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可能根本不是女主。 但是,她可以做女主的队友! 这个后宫里,总有一个将来成为太后的人。 先排除宁婉音。 这种四面树敌的宠妃,一向活不过三章。 后宫里一众妃嫔在她脑海中一个个划过。 她记住的人不多。 但有一个人,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前期不引人注意,因为生病撤了玉牌没能侍寝,这不就是女主常规模板吗?” ------------ 第61章 表姐:我也一样! 唐妙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才走,主要就是嘘寒问暖,努力表现自己的忠诚。 “主子,奴婢看表小姐这一次是真心想投靠您的。否则她非议陛下那些话,您告诉陛下,她就没好下场……”莲蕊道。 宁婉音揉了揉眉心,“嗯……让小夏子从他手底下挑一个可靠机灵的,送去唐妙菱那里。” “主子您这是……?” “留一个钉子。”宁婉音眼底一片幽深。 敌人可以利用唐妙菱对付她,但她也可以反将一军。 最终不过是看双方的手段罢了。 她已经警告唐妙菱,和她走的太近的风险。 既然唐妙菱不怕,那就先这样吧。 若唐妙菱日后和她为敌,那就是敌人。若她选了皇帝,她们正好撇清关系,各走一边。 但若她铁了心非要投靠自己,往后数十年,深宫里多一个喝茶说话的人,也还行。 “主子,琳琅宫的萍嬷嬷来了。”小桂子进来禀报。 宁婉音立即道,“有请。” 这一位萍嬷嬷是皇帝年少时的教养嬷嬷,非同一般,不可怠慢。 “奴婢给宁婕妤请安。” 萍嬷嬷随行带着两个拎着礼盒的太监。 进了泠雪阁,十分客气地向宁婉音行礼,恭恭敬敬道: “承蒙宁婕妤及时现了芳昭仪的阴谋,才免了庄妃娘娘被人陷害。庄妃娘娘对您十分感激,特命奴婢携重礼致谢。” 其实吧。 庄妃心底确实记着宁婉音的人情。 但表面上,她是压根不想搭理宁婉音的。 所以,萍嬷嬷让她亲自登门送礼致谢,她不肯来,最终萍嬷嬷自己亲自来道谢,表示诚恳心意。 “庄妃娘娘有心了。嫔妾不过是为了照顾顺嫔,分内之事而已……难为萍嬷嬷亲自过来一趟。”宁婉音微笑道。 她心中猜到,这就不可能是庄妃的安排。 “宁婕妤太客气了,您消弭了一场风波,居功至伟。”萍嬷嬷夸赞。 她早知道,皇帝那性子,能被他宠爱的妃嫔,绝非寻常之辈。 但打了这一次交道,更加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喜欢她。 人人皆知宁婕妤嚣张跋扈,恃宠生娇,但萍嬷嬷觉得,她分明是最明白分寸进退之人。 后宫之中,正需要这样一个有手段有心性的人,镇住场面。 陛下需要她。 而能让皇帝需要,这一位宁婕妤,真正是手段惊人。 看来,这一位宁婕妤受宠的日子,还长着呢。 …… 次日清早。 唐妙菱兴冲冲带着一箱笼的礼物,再次登门。 她昨日跑的太快了,都忘了给表妹送礼表达谢意。 正好陛下赏了她一套汝窑瓷器,她立即便拎着借花献佛。 这赏赐是因为她受了冤屈,被关了这么久,以作安抚。 帝王需赏罚分明,这是一贯的规矩。 听闻那颖美人得的赏赐也和她一样。都是美人位份,待遇一样也正常。 唐妙菱刚到永和宫门口,就看见门口已经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宫妃,随行的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箱笼。 ------------ 第62章 宠妃的自我修养 “她是陛下的宠妃,有陛下依靠,用不着来找我。”宁婉音神色恹恹。 一个唐妙菱,是血缘注定的表姐那就算了。 外人,她并不想搭理。 “表妹,可能她和我想的一样,觉得皇帝靠不住!”唐妙菱有些时候脑子还挺活泛。 宁婉音自然知道,魏莹雅经受这一番大变,看清了皇帝的薄情冷酷,觉得皇帝靠不住很正常。 但…… 人越少,风险越小。 这宫里的选择又不止她一人,魏莹雅还可以投靠薛家。 宁婉音不打算和她结盟。 “我真的要去长春宫,表姐也请回吧。”宁婉音看向她道。 唐妙菱恍然起身,“好的,表妹你先忙!” …… 入了六月。 后宫众妃嫔都忙了起来。 因为六月初九,便是万寿节。 “主子,您做的这一枚香囊,处处都用尽心意,陛下一定会喜欢。”莲蕊笑道。 “为陛下尽心,是我分内之事。”宁婉音看着掌心的香囊,细细绣完最后一针。 它以皇帝御赐的柔玉锦所制,宁婉音亲手绣的荷叶团纹。 世家贵女的女红是基本功,她的绣工虽不是惊艳卓绝,倒也精致漂亮。 除此之外,宁婉音还请了两位御医,调制了一个香料方子。 以荷花为主,几种香草为辅。 荷花取自泠雪阁荷花池里的荷花。 如今正是花开季节。 莲蕊端来晒干的荷花瓣和香草,呈给宁婉音。 宁婉音将花瓣和香草装入香囊之中。 又从自己随身的锦囊里,取出了一枚平安符,也装了进去。 这是前几日宫里请碧峰寺的法师来做祈福法事,她求的一枚平安符。 碧峰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寺庙,据说十分灵验。 一符难求,全靠诚意供请。 所幸宁婉音自从入宫,赏赐诸多,家底丰盈,很有诚意。 “主子,这平安符,原来是替陛下求得?”莲蕊惊讶问道。 宁婉音微微颔。 “主子对陛下一片痴情,陛下一定会感动的!”莲蕊感动道。 宁婉音垂眸,陛下感不感动,她并不在意。 收到香囊之后怎么处置,结果也不太重要。 最重要的,得让皇帝看见她的“真心”,不能让皇帝觉得她怠慢。 拿着宠妃的待遇,那宠妃应该做的事,宁婉音一向面面俱到。 …… 怡秀宫,金桂斋。 “主子,万寿节将至,您打算给陛下准备什么生辰礼?陛下一向喜欢您做的新奇之物,若您能再做一件,一定能重得荣宠!”冬雾建议道。 自从魏莹雅从冷宫出来…… 她没再去乾心殿,皇帝也没翻过她的牌子。 曾经很喜欢的妃嫔,一段时间没见被抛之脑后,这在后宫来说是很常见的。 而这种妃嫔,只要再次引起皇帝的注意,很容易再获得荣宠。 众人都知道魏莹雅那些层出不穷的争宠手段。 倒也没觉得她会就此失宠。 “呵——”魏莹雅懒洋洋瘫在竹榻上,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 若是以前,她早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皇帝的生辰礼。 先给他整一个九层生日大蛋糕,再亲自给他唱生日歌,最后陪他一起吹生日蜡烛。 ------------ 第63章 我俩嘎嘎,她一个人乱杀 怡秀宫。 魏莹雅刚准备出门,就被魏莹舒堵了一个正着。 她手底下的宫人,如狼似虎冲了上来,直接将冬雾提着的一个礼盒抢了过去。 “主子,您请看——”秋扇将礼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卷画轴。 魏莹舒有些惊讶,“画?展开看看!” 魏莹雅不是擅长写诗词和做小食吗?难道她画艺也一绝? 宫女展开画轴,只见这是一幅“仙桃贺寿图”。以魏莹舒的眼光,也能看出来,这幅画平庸至极。 画艺还不如她呢。 “你就给陛下送这个?”魏莹舒皱眉。 魏莹雅没想到她竟然登门来抢贺礼,看见她这一幅吃瘪的表情,心情甚好: “对啊。这是我亲手所画,足以见对陛下的一番真心吧。” 魏莹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给陛下送亲手画作的,宫里随便都能找出十个。你的画,根本不起眼。” 陛下爱画,乃是人尽皆知之事。 不知多少人投其所好。 就魏莹雅这水准,送画只能泯然众人,毫不起眼。 “我只是表达对陛下的一番心意,又没有要和姐妹们争个高下的意思。难道堂妹给陛下贺寿,不是真心祝贺陛下,而只是为了压过众妃出风头吗?”魏莹雅反问。 魏莹舒被她怼的一噎,恼羞成怒一巴掌就要扇魏莹雅脸上。 但魏莹雅抬手接住她,冷笑: “你我同是美人,你想打谁呢?” 魏莹舒只得恨恨抽回手,“你给我等着……” 说完,转身带着人气冲冲走了。 “回头魏美人叫了章昭仪,您又……”冬雾同情提醒。 她看见这位主子都觉得惨,天天被隔壁欺负。 “那就是下回的事。这一次我能让她打?”魏莹雅冷哼一声,随后想起一个招,满脸懊悔: “亏了,就该让她打的……” 刚才拦她干什么?先挨一巴掌再去告状。 自己比她高半级呢。 下位殴打上位,魏莹舒少不得受一顿罚。 魏莹雅很气,这一次没有挥好! “算了,拿着画走吧。”魏莹雅可惜叹气。 冬雾将被扔下的画重新装入礼盒,恍然明白过来: “主子,您早知道隔壁那位会来抢您给陛下送的贺礼,所以才只准备了一幅画吗?” 这幅画是昨天魏莹雅临时随手画的。 原主是学过琴棋书画的,当然,水平都很一般。 所以魏莹雅就用这很一般的水平,草草敷衍了事。 但凡让她为皇帝多花一分钱,多费一份心思,那都是不可能的。 至于魏莹舒会来抢,她其实还没想到这一点。 “巧合,走吧。” …… 宁婉音等妃嫔先齐齐去了景禧宫候着。按照万寿节的规矩,钟声第一响,后妃入席。 虽然她们比不得王公贵族,但是帝王的女人。 品阶再低,在臣子面前,也是主。 钟声第二响,宗室入席。 钟声第三响,文武百官及外命妇依次入席。 众人全入席后,太后与皇帝再驾临。 程氏今日没有入宫,她听宁婉音的,请了病假,坚决不给女儿多添一丝麻烦。 如今钟声未响,众妃嫔便在景禧宫里闲话。 “宁婕妤给陛下准备了什么贺礼?怎么还空着手呢,是藏着掖着怕让姐妹们看见吗?”施美人看见宁婉音,阴阳怪气。 薛氏一党,向来敌视宁婉音,就爱没事找事。 ------------ 第64章 满宫皆敌 有一位年轻朝臣出列,念了一写给陛下的贺寿诗。 赫连祁龙颜大悦,大加赏赐。 引得不少人侧目。 “主子,这是宋婕妤的兄长,今年的新科探花,替陛下办了不少差事,十分得陛下重用!”小桂子一向心思活泛,早早打探了不少敌情,悄声道: “宋婕妤也就靠着有一个好哥哥一个好爹,才能晋位婕妤。上次陛下晋她婕妤的时候,正好是这个宋探花刚办完一个重案!陛下十分高兴,对他大肆封赏!还晋了宋婕妤的位份!” 莲蕊小声问道,“那谁是新科状元啊?陛下怎么只夸了探花,状元的诗应该写的比探花还好吧?” “新科状元的诗刚才就念了,陛下可没赏这么多!”小桂子道。 宁婉音心知。 皇帝要抬举的当然不是这一批进士之中最有才华的,而是能为他所用的。 只要宋家父兄不倒,宋婕妤不必多做什么,就能步步高升。 前朝和后宫,向来是一体的。 宁婉音随意扫了一眼,冷不丁现,这个宋探花竟然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 对方立即低垂下头,目光闪躲,脸颊涨的通红。 宁婉音皱了皱眉。 盯着女子看,如此孟浪的登徒子行径,宋家的家教,可真是挺一般的。 后宫妃嫔6续献礼祝贺。 淑妃送了一卷手抄佛经,庄妃送的一柄珍贵宝剑…… 薛岑两家出手皆是贵重之物。 还有许多妃嫔献艺贺寿,各展身手,精彩纷呈,目不暇接。 表面上看着,陛下的后宫,也是一团和气。 “嫔妾谱了一琴曲,为陛下贺。”宋清芝微红着脸抱琴上前。 她原本是想写诗的。 但怕被颖美人比下去,所以换成了弹琴。 不愧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这琴曲在一众献艺的妃嫔之中,是极其出挑。 赫连祁同样重赏了她,就像对她兄长一样。 轮到魏美人送礼的时候,不少妃嫔都很是期待,结果…… “嫔妾亲手作了一幅贺寿图,祝陛下万寿无疆。”魏莹雅很敷衍,连祝贺词都懒得想几句。 皇帝扫了一眼她的画,神色淡淡,不太在意。 众妃脸色各异。 魏莹雅不是很会争宠吗?这是江郎才尽了? 宋清芝终于松了一口气。听说宁婉音已经先送了贺礼,宴会上能抢她的风头,那就只有魏莹雅了。 没想到她送了这一幅稀松平常的画。 倒让她赢得轻而易举。 她心情更好了。 魏莹雅并没有在意众人的视线,只是淡定地坐回座位,埋头继续干饭。 “嫔妾恭贺陛下万寿。陛下生辰,满池荷开,荷花也为陛下贺。嫔妾特意将家中珍藏的《夏荷图》,献给陛下,为陛下贺。”魏美人呈上一幅画卷。 ------------ 第65章 诬告宁婕妤 魏莹雅十分焦急,有心帮宁婉音作弊。 写荷花的诗词她还是会背几句的…… 但她离宁婉音挺远的。 就在她想着怎么隔空作弊的时候…… 宁婉音已经提笔落墨,一气呵成。 魏美人都看懵了,“宁婕妤,这可是一幅名作,你可想好了再写……” 没想到宁婉音敢乱写毁了这幅名画! 她心底一阵肉疼! “不是魏美人让我写的吗?纵然我的拙作粗陋,但贵在心诚。想必,魏美人是不会介意的吧?”宁婉音反问一句。 魏美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淑妃接过话,故意捧高,“名画配好诗。宁婕妤肯定不会乱写,坏了这一幅珍贵的名画,魏美人放心吧。” 汪德贵将画卷呈给赫连祁。 赫连祁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宁婉音的题诗以后,龙颜大悦: “宁婕妤诗作上佳,来人,重赏!” 若宁婉音丢脸,他的颜面也一同折了。 宁婉音深藏不露,把这一局完美解了。 魏美人脸色瞬变,不可能啊。 她明明不会作诗。 “陛下如此喜欢,想必是一好诗,嫔妾也想一阅。”薛美人眼中满是怀疑。 赫连祁直接将画卷递给汪德贵,“传阅众妃。” 众妃终于看到了宁婉音的题诗。 虽说不如颖美人的那些惊艳之作,但也有和宋清芝旗鼓相当的水准。 完全称得上一佳作。 魏美人看见题诗后,更加不相信。若宁婉音有这种水准,上次诗会她逃什么? 这一定是别人写的,她作弊! 但无缘无故说宁婉音作弊,也没有证据。 魏美人只能咬牙切齿的咽下这口气。 岑婕妤倒是神色淡定,她从一开始就没插话。 对于魏美人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招数,根本瞧不上。 这事即便成了,不过是让宁婉音丢人,踩她一脚。 对付像宁婉音这种棘手的敌人,踩一脚哪够?得一脚把她踩进地狱,不给她翻身的机会。 好戏,还没开锣呢。 题诗风波后,众妃又6续送了一些贺礼。 宴会再次恢复了歌舞升平。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朝臣出列道: “臣都察院御史李绕,有本启奏。臣要告宁婕妤私通外臣,论罪当诛!” 此言一出,满座再次震惊。 皇帝刚刚好了没一会儿的脸色,霎时阴沉如水,“你说什么?” “陛下容禀,臣在夏狩之时,撞见宁婕妤和大理寺寺丞宋澄意私会!”李绕沉声道。 众人愕然,齐齐看向宁婉音和宋澄意。 还不等宁婉音说话,赫连祁已经不耐烦脾气: ------------ 第66章 谨慎破局 四月初五,众人从京城抵达紫金山。 那日白天宁婉音在行宫见家人,晚上和皇帝一起去的篝火宴,同来同归。 所以初五肯定是没空的。 李绕思考了一下,用比较模糊的说辞道,“夏狩开始后,初六、初七,也可能是初八,我没太注意,就记得那是一个黄昏时分,陛下狩猎未归。你趁机与宋澄意私会!” “不巧,四月初六、初七、初八的黄昏时分我并未离开过紫金行宫,行宫里的所有宫人都可以替我作证。”宁婉音淡定道。 众所周知,宁婉音和皇帝住在紫金行宫的主宫殿-紫金殿。 这里面的宫人,都是皇帝的人。 自然可信。 “那就是比黄昏稍早一些……”李绕找补。 “那三天从早到晚,我都在行宫。”宁婉音道。 李绕一时哽住,“时日太久,臣一时记不太清了……总归就是夏狩其中一天,你趁着陛下不在,偷偷离开行宫!莫非宁婕妤要说自己,从未曾离开行宫一步?” “除了初五与陛下一道宴饮,我确实一步都未曾踏出过行宫!”宁婉音薄唇勾起一抹冷嘲。 因为害怕遇刺。 宁婉音没出过门。 她和皇帝住的紫极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皇帝的守卫。除了这处宫殿,其他地方,在宁婉音眼中,都、很、危、险! 宁婉音这么谨慎的人,怎么敢冒着遇刺的风险出去瞎逛? 她那几日,每天除了召母亲来叙话。 就自个儿待着看书绣花。 这宫门,她一步都没有踏出去! 众人愕然,都感觉很不可思议。 因为没有一个妃嫔会像她这样闭门不出。 在皇宫里看够了四角的天,难得出来一趟,哪个妃嫔不在紫金山转一转,看看这山清水秀的风景。 岑婕妤原本淡定的神色,在听见这句话,瞬间僵硬了。 因为宁婉音和皇帝住在一起,不方便派人暗中窥测,所以无人知晓,宁婉音真的没出门。 除了,皇帝。 紫极殿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人。 宁婉音有没有离开过宫殿,他能不清楚? 这也是李绕禀报宁婉音在夏狩时与宋澄意私通之事,皇帝直接不耐烦问他的罪。 这不明晃晃的栽赃陷害吗? “陛下,嫔妾除了与您同行,剩下的时间,未曾踏出过宫门一步,还请陛下明察。”宁婉音委屈道。 赫连祁点点头,“朕知道。” 汪德贵看见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道:“此事确实为真,当时在行宫伺候的宫人都可为证!” “陛下,李大人这是故意诬陷嫔妾啊!由此可知,那些什么人证物证也都是假的……”宁婉音泫然欲泣,泪眼朦胧: “李大人无中生有,编造谎话,陷害嫔妾,还请陛下给嫔妾做主!” 宋澄意整个人慌得不行,但看见宁婉音竟然硬生生证明没有私会,又反将一军其他证据是假,此时他也反应过来,立即跪下道: “陛下明察,臣是被冤枉的。这个随从曾经偷了臣的玉佩倒卖,被逮着以后打了一顿卖出府。他因此事对臣怀恨在心,所以诬陷造谣臣。” “至于段夫子所言,确实为真。但是臣当时只是好奇何人解了棋谱,不过多问一句,剩下种种皆是编造。夫子也说了,未曾见我们私下见面。” “臣以为,这就是有心人查到了臣曾经多问了这一句话,所以在此事上编造故事,诬陷臣。陛下是爱棋之人,想必一定能明白,爱棋之人得知棋局被解,多问一句,属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为什么偏偏造谣你和宁婕妤。 这总得有个由头。 宋澄意还不算太蠢,他只承认了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 那就是问棋谱主人是谁。 ------------ 第67章 陛下庇佑 宁婉音掩在袖袍下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她一直都很清楚,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即便落入下风,她也会想办法再杀回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 如何让自己输的不那么彻底,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宁婉音脑海中一瞬间想了十几个对策。 下一刻,赫连祁已经拆开了那枚三角符,展开符箓,不怒反笑: “李绕,你在和朕开什么玩笑?这里面写的是祈福朕万寿安康。” “什么?”李绕不敢置信。 赫连祁将展开的符箓捏在手上,有字迹的那一面,面向众人: “朕不识字,还是你不识字?” 众人愕然。 这确实是一枚祈福平安的平安符。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对皇帝祝祷。 “这不可能……对了,一定是换了,他一定是换了。”李绕面色惨白。 宁婉音已经入宫…… 宋澄意把姻缘符扔了也正常。 李绕想到这一点,登时面如死灰。 宋澄意这一下是真的惊呆了,他求的姻缘符怎么变成了平安符? 但他反应很快…… “惟愿陛下万寿安康。臣只有对陛下的忠心,臣与宁婕妤清清白白,臣是被冤枉的!”宋澄意磕头道,可算松了一口气。 宁婉音却没有松懈下来,掩在袖袍里的拳头,依旧紧攥着。 因为她怀疑这一枚平安符…… 就是自己求的那枚。 平安符上的祝祷词一般由高僧所写,如果不特意自己去写,那在碧峰寺求的平安符,确实都长的一模一样。 但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实在太巧了。 就这么刚好,宋澄意也给皇帝求了一枚平安符?那他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拆开,自证清白。 而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皇帝坐在案桌之后,有宽大的龙椅挡着左右两侧,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平安符根本不会引人注目。 只需提前把平安符捏在掌心,再假装从锦囊里拿符…… 有袖袍遮掩,不露一丝痕迹。 皇帝竟然帮忙遮掩? 这事儿乍然一想很稀奇,但转念一想,又是极有可能的。 今日是陛下万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妃嫔私通的罪名,哪怕是真的,皇帝也绝对不想承认。 必定会先证明是假的。 事后再以别的罪名赐死就行。 “李绕污蔑妃嫔和朝臣,罪大恶极,赐死。造假伪证者,皆赐死。”赫连祁冷冷道。 李绕犹不甘心,喊道,“陛下明察,这都是真的,是真的啊……” 李绕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 段夫子说的是真话,免于一死。剩下的随从和婢女,都被拖下去赐死。 这一场风波,后宫众人看的眼花缭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此时,薛美人才回过神来,一脸怀疑道: “既然锦囊里是平安符,宋大人怎么不直接拆开证明清白,倒是一脸慌乱,惹人误会。” 唐妙菱也堪堪回过神来,立即反驳道,“被人诬陷吓蒙了不是很正常吗?陛下都已经证明了我表妹清白无辜,薛美人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是觉得有些疑点而已。”薛美人眸色微寒。唐妙菱什么身份,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魏莹雅抓紧机会表现,帮宁婉音说话:“陛下已经断案,薛美人还有疑点,是觉得陛下处置不妥吗?” 薛美人更气了。 你现在的出身连唐美人都比不上,你更不配和我说话! ------------ 第68章 联手一局颖美人 从乾心殿出来,宁婉音回到泠雪阁。 这一局,胜在她平日谨慎,才能第一时间破了李绕的造谣。 也胜在她做了皇帝的刀,替皇帝漂漂亮亮办了一些事情,给皇帝留下了一个好印象。所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皇帝会根据对她的印象,分析她是否去做一件事。 这一点很关键,这决定了皇帝的判断倾向。 这一局,宁婉音是猝不及防的。 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宋澄意。 对方能查到到此人,再以此布局…… 是个很难缠的敌人。 “主子,奴婢今日都快吓死了!幸亏只是虚惊一场。”莲蕊一阵后怕。 当皇帝从锦囊里拿出一枚符箓的时候…… 她都差点吓晕过去了。 幸而,有惊无险。 宁婉音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莲蕊,去打听一下,这个李绕的身份背景,和谁走的近。” 李绕必定出自一方势力,否则也没这个胆子,诬陷皇妃。 大炎门阀林立,各党争权夺利,只需查一查李绕的家世背景,就能知道他的关系网…… 莲蕊气愤点头,“奴婢明白!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竟然栽赃主子!” 稍晚一些,莲蕊带回来打听的消息: “主子,李绕和威勇侯魏家是姻亲,他的长子娶的是新晋威勇侯的庶女,一向以魏家马是瞻。” 宁婉音眸色微沉,“魏家。” 魏家的背后是岑家。 这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岑家的手笔。 不过这不重要。 谁动的手,她先收点利息。 “莲蕊,去请颖美人来泠雪阁喝茶。” “是。” …… 怡秀宫,海棠居。 “算宁婉音运气好!”魏美人神色愤愤。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一局,竟然是自己家安排的。 岑婕妤以防人多走漏风声,没有知会后宫的任何人,只是往宫外传递了消息,让岑家安排人去办。 岑国公安排给威勇侯,威勇侯又安排了李绕。 这些公侯自然不会自己冲在前面,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秋扇,给我爹传个信,让他再多想想办法,一定要弄死宁婉音!宁婉音把皇帝迷的七荤八素,她不死,我怎么出头?”魏美人酸里酸气,对宁婉音满是嫉妒。 “是。”秋扇领命。 魏美人入宫之前就听闻,后宫之中宁婉音最得宠。 早就想将她取而代之。 想到自己这一次特意刁难宁婉音,结果还成全了她的才名,魏美人心情便更烦躁了。 而隔壁的魏莹雅很快乐! 不知是不是自己仗义执言,感动了宁婕妤,她竟然请我喝茶! ------------ 第69章 窃词,赐死 怡秀宫,海棠居。 “隔壁是不是有人在唱歌?你快去看看,我那个堂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魏美人皱着眉头问道。 秋扇领命,快步出去打探,没一会儿回来道,“颖美人在院子里练歌。听宫人说,她写了一词,编了曲,打算等陛下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唱给陛下听,吸引陛下的注意……” “这狐媚子,争宠的手段倒是不少。”魏美人冷哼一声,对她又嫉又妒,心中立即便有了主意: “走,咱们把那词抄下来。悄悄地,别惊动她,免得她耍什么花招。” 上次的蛋酥,没能博得皇帝欢心。 魏美人觉得这是因为颖美人被她逼迫,没有尽心尽力的原因。 此次,她悄然窃取,那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 黄昏时分。 圣驾途经御花园,去泠雪阁的路上。 突然听到一阵曼妙的歌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赫连祁一听见这有几分耳熟的词,立即对着汪德贵吩咐,“去看看。” 汪德贵心领神会。 不知这是哪位主子,运气倒是不错,入了陛下的耳。 看来陛下今晚是不会去泠雪阁了。 圣驾来临。 正在唱歌的魏美人立即福身行礼,拿捏着娇滴滴的腔调:“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心中大喜! 这狐媚子勾引皇帝的手段,还真的好用! 皇帝果然被她吸引了。 “这词,你哪儿来的?”赫连祁冷厉的眉峰微挑。 魏美人恬不知耻道,“这是嫔妾观明月有感而作。” 赫连祁的眼神瞬间冷了,“来人,传令宁婕妤和颖美人过来。” 一听颖美人,魏美人就有些慌了。 完了,完了! 皇帝怎么知道这词是颖美人的。 圣驾停留在御花园,偶遇魏美人。 附近听闻消息的妃嫔,纷纷赶来凑热闹,想分一杯羹。 只是她们来了才现,凉亭里,陛下面沉如水,一言不。魏美人跪在地上,满脸惊慌。 这…… 似乎没赶上什么好事啊? “嫔妾给陛下请安——”宁婉音福身行礼。 颖美人比她早到一会儿,正在一旁候着。 赫连祁冲着宁婉音招招手,“赐座。前几日你给朕看的词,魏美人说是她所做。” “怎么可能?”宁婉音一脸惊愕,“嫔妾那日与颖美人喝茶,亲眼看着她写的。” 魏莹雅也上前一步申辩,“宁婕妤可以替嫔妾作证!” 魏美人刚才一直在思考对策。 一看见这场面…… 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难怪皇帝震怒,原来是已经先在宁婉音处看过这词了…… 可恶! 不过没关系…… ------------ 第70章 还是你们古代人厉害 赫连祁处置了魏家母女,与宁婉音一道去泠雪阁。 众妃嫔各自散了。 魏莹雅还有些恍惚。 魏美人死了,还买一送一带走了她娘。 大仇得报。 想起这一局的每一步,魏莹雅只想感叹一句,还是你们古代人厉害。 她只能想到先把词交给皇帝。 那结果就是今日各执一词,只能不了了之。 虽然她看过不少电视剧,但真正身处局中才知道,计谋你知道是一回事,具体去用是另一回事,对方怎么接招又是一回事。 以她这单薄的人生经历,远远不能和勾心斗角里走出来的世家千金比。 她们才是真的掌握了这个时代的生存规则和技巧。 否则她们可能根本活不到今日。 她一个屏幕前的看客,凭什么和从小在宅斗里长大的古人比手段啊。 魏莹雅这一刻终于释怀了。 谁不曾想自己是主角呢?但这是她们的时代。 宫里的人,确实很厉害。 她不如。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妄自菲薄,她起码眼光很好! 站队很正确! …… 景禧宫。 “娘娘,魏美人出事了!”珍珠快步上前,将御花园里的事情禀报了一番。 淑妃讶然,“她屡次抢颖美人的东西争宠,如此跋扈愚蠢,我就知道迟早会出事,但也没想到,她能抄到陛下头上,真是蠢的出奇。” “那可不,现在宫里都传遍了,竟然还有人敢窃取圣词……”珍珠接过话。 淑妃略略思索一番,“这一局,看来是宁婉音的手笔。我料这颖美人也没这手段……对了,再过几日就是宁婉音的生辰,让我们的人,给汪德贵出一个主意。” 汪德贵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徒弟,就是淑妃的人。 能在汪德贵面前说得上话。 “宁婉音可是皇帝如今最宠的宠妃,她的生辰,陛下必定十分重视。不如给陛下建议,把宁婉音的母亲接入宫中,给她们一个母女团聚的恩典……”淑妃眼中一片冰寒。 拿宁婉音没办法,她还不能从宁婉音的亲人下手了? 等宁婉音的母亲入宫…… 必定让她与宁婉音母女一同上路。 “奴婢明白。”珍珠领命。 淑妃又道,“让弦音楼的掌事太监明日过来一趟。” 弦音楼是宫里的一处戏台。 宫中妃嫔过生辰,陛下赏一个体面,就会在弦音楼开戏摆宴。当然这种机会,寻常的妃嫔是没有的。 一般是位份高的,或者,宠妃的待遇。 淑妃提前布置起来,就等宁婉音的母亲入宫…… …… 次日黄昏。 圣驾降临墨竹轩。 自从万寿节后,宋固连上了数道请罪折子,说他教子无方,才使得儿子引起一些风波…… 宋澄意也上了几道折子请罪。 曾经觊觎皇妃这种事,外人不知,他们父子心知肚明,都吓的够呛。 但赫连祁其实并不介意。 ------------ 第71章 宁婉音生辰 赫连祁径直走到案桌前,拿起那一沓画稿随手翻了翻,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宁婉音福身行礼,“陛下万安。因为这满池荷花,是陛下赠给嫔妾的。所以嫔妾想作画一幅,留作纪念。” 这是她的实话。 别人送给你的东西。 你越是表现出喜欢和珍惜,对方知道自己没送错人,下次有什么好东西还乐意送你。 反之,对方也没有什么送礼的心情。 所以宁婉音当然要让皇帝知道,她万分珍惜。 礼物不是收了就完事,后续的处理,能让彼此关系更亲近一些。 只不过…… 宁婉音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好像确实没多少作画天赋。 赫连祁一怔,脸上的冷意散了些许。 她竟然如此珍惜…… 不过是他随口吩咐给她掘一个池子而已。 宁婉音总是很珍惜他给的一切。 “你有心了——”赫连祁看这些画稿都觉得它们顺眼多了,牵着人坐在榻上: “你歇歇吧。朕给你讲讲——” “陛下你真好……”宁婉音笑语盈盈。 她也不旁敲侧击皇帝突然过来的原因…… 总归是别人惹他不高兴了。 那就别提不高兴的事。 不给皇帝找不痛快,是作为宠妃的自我修养。 …… 次日十五,众妃汇聚景禧宫。 “听说昨晚上,陛下明明翻的是宋婕妤的牌子,这半路上却被宁婕妤截宠了。”章昭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挑事: “宁婕妤一向最得圣宠,怎么还要和宠爱少的姐妹们抢呢?” 唐美人立即反驳,“表妹可没抢!” “章昭仪,你这话就说错了,宁婕妤没有派人去请陛下,是陛下自己去的泠雪阁。”淑妃似笑非笑道。 “原来如此啊。那只能怪宋妹妹自己不争气了……哎!”章昭仪故作一脸同情揶揄。 不少妃嫔幸灾乐祸看向宋清芝。 宋清芝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只怪嫔妾平日读的都是圣贤书,比不得宁婕妤精通压箱底的本领。” 压箱底有两种意思。 一个是看家本领,所擅长之事。另一个,便是女子出嫁之时压箱底的瓷器,教男女之事的。 她这一语双关的,故意恶心宁婉音。 摆明了说宁婉音精通床上功夫,但若宁婉音拿此话质问,她便可以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宁婉音自己想的粗俗。 宁婉音:…… 若换了她,她只会找借口说是自己昨日不慎摔了一跤,不便伺候陛下。绝不承认皇帝是被旁人勾走的,以此保全颜面。 但宋清芝是宁肯踩着她自己的脸,也要骂宁婉音。 “我倒也没什么本领,只知道伺候陛下,是妃嫔的分内之事。有些人连分内之事都能出差错,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原因。”宁婉音四两拨千斤打了回去: “陛下向来圣明,你和陛下没能好好的,总不可能是陛下的过错吧?” “你——”宋清芝一时哽住。 她心底当然觉得是皇帝的错,但她哪敢承认。 “陛下自然无错……都怪你……” 宁婉音打断她的话,“陛下在墨竹轩之时,见到的是你,又不是我,这还能怪我了?难道是我在墨竹轩替你惹怒了陛下?自己的错,怪罪别人,如此行径,宋婕妤就别说自己读的是圣贤书了,免得败坏圣贤的名声。” “你你你……”宋清芝差点气厥过去。 ------------ 第72章 陛下对你独一份的情谊 “多谢陛下!陛下如此看重嫔妾,为嫔妾设宴,又为嫔妾去接母亲,嫔妾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宁婉音望向赫连祁,眉眼里满是情意: “对于嫔妾来说,除了母亲,只有陛下,是嫔妾最重要的人。生辰之日,有没有旁人贺喜,嫔妾并不在意。嫔妾只在意,能不能见到陛下。” “若嫔妾能与陛下单独一起吃一顿饭,那对嫔妾来说,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赫连祁一怔。他知道后妃们都喜欢摆戏台满宫来贺的排场…… 但宁婉音与他说,明日只想与他单独在一起。 宁婉音向来贤德大方,只是偶尔不经意间才流露出对他的情谊: 她只想要他。 “嫔妾失言了。”宁婉音说完,慌忙低垂下头: “陛下国事繁忙,嫔妾不该贪图妄言……嫔妾一切谨遵陛下的旨意。” 赫连祁神色柔和,牵着她的手,道:“那就如你所愿。朕明日中午,派人来接你用膳。” “谢陛下!”宁婉音欢喜应道。 人越多,场面越大,就越容易生事。 难得生辰,宁婉音只想给自己放个假,不想从早到晚还要提防着妃嫔们搞事情,费心费神。 赫连祁在泠雪阁里用了午膳,回乾心殿批折子。 小桂子忍不住道: “主子,在弦音阁设宴,可是不知多少妃嫔眼巴巴盼着的恩典呢!这也太可惜了……” “陛下陪着主子,那就是天大的恩典!这有什么可惜的!这话可不准胡说!”莲蕊反驳制止。 小桂子只能点头闭嘴。心想,但是在弦音阁设宴,陛下肯定也会出席啊,又没什么区别,为何非要单独一起? 消息传回景禧宫。 正在观音像前敲木鱼礼佛的淑妃,冷不丁咚地一声重重锤在木鱼上。 “娘娘——”珍珠神色慌张。 她心知自家娘娘一切都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宁婉音竟然直接把桌子掀了。 一番安排付诸流水。 岂能不生气? “只要陛下作陪,为了在皇帝面前显出她与旁的妃嫔不同?她争宠的花样倒是多。”淑妃咬牙切齿: “为了争宠,连母亲都不见了,呵——” 淑妃心中一阵憋屈,闭目继续敲木鱼。只是这一次,木鱼声咚咚地格外嘈杂。 足足过了小半时辰,淑妃才平复心情道: “既如此,那就继续观望,等下一次机会。” …… 六月十七,天晴。 清早,宁婉音刚梳洗罢。 汪德贵领着内务府的太监,抬来一抬抬箱笼,摆满了庭院。 “陛下有令,贺宁婕妤芳诞,赐金镶翡翠莲冠一顶、织锦缎绣莲纹吉服一套、红珠流苏缀玉璎珞一枚、金錾莲花步摇一对……” 林林总总,饰珠玉、花瓶摆件,念了三页长长的礼单。 宁婉音领着泠雪阁宫人行礼谢恩,“叩谢陛下隆恩!” 汪德贵拿起身旁一个小太监端着的托盘,呈给宁婉音: “陛下还有一件礼物,请宁婕妤亲自打开……” 托盘里摆着一卷画轴。 宁婉音私以为是陛下珍藏的古画,展开一看,一幅夏日荷景图,跃然于眼前。 荷花池、池畔宫殿、小桥,画中景致,十分熟悉。 “这不是泠雪阁吗?”宁婉音惊讶,视线最后落在画卷右侧的一枚印鉴上。 这是皇帝的私印。 ------------ 第73章 祈愿 “莲蕊,请御医来验一验。验完后,把第一层给陛下送去。第二层,咱们一起吃。剩下的,给宫人分食。”宁婉音对莲蕊吩咐道。 她倒不觉得魏莹雅会光明正大来送毒药。 但也要以防别人趁魏莹雅不备下手…… 之前陛下得到点心,都给她抄送一份。如今她得了好东西,自然也得回送。 送给陛下的小食,是要先验毒的,这一切便显得格外顺理成章了。 “是!”莲蕊欢喜领命。 泠雪阁众人热热闹闹吃了一个特殊的“早膳”。 魏莹雅心情甚好回到金桂斋。 冬雾忍不住道,“主子,您有如此巧妙的心思,为何前几日陛下生辰的时候不准备,倒是把这些好主意浪费在宁婕妤身上。” “呵呵——”魏莹雅冷笑一声。 她尽心尽力讨好皇帝,皇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她送入冷宫。 送给皇帝才叫浪费呢! 以后她做的好吃的,全部投喂给宁婕妤姐妹! …… 晌午时分,宁婉音到了澹清水榭。 穿堂风过,雨帘如珠。 水榭之中,没有一丝烦热之意。 赫连祁今儿穿着一袭月牙白常服,坐在临窗的位置,手中握着一把玉骨洒金折扇,望着窗外景致。 倒是显得他不像是皇帝,而是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承蒙陛下厚爱,送给嫔妾丰厚礼物,嫔妾感激涕零。没想到嫔妾能有这个荣幸,得到陛下亲手所作的荷花图,欢喜之至,无以言表。”宁婉音行礼谢恩,满脸都是精心堆积的惊喜。 赫连祁很是满意小女子眉眼里的笑意。 他果然,送到了她心坎上,她很喜欢。 但赫连祁并不显露神色,淡淡道:“起身吧,今日你生辰,不必拘礼。” 宁婉音便在赫连祁下位坐下。 宫人摆上琳琅满目的美食,为两位主子布菜。 无外人打扰。 宁婉音很是满意。 若是在弦音楼设宴,这一顿饭的功夫,能出七八个事端。 惬意悠然地用过午膳。 赫连祁没走,让人把折子抬过来批阅。 宁婉音自然不能告退,像往常一样临帖练画。 一下午的时光,便在这一笔一划之中,悄然掠过。 “让朕看看,你近日可有长进。”赫连祁批完折子,起身走到宁婉音的案桌前,随手拿起她一张画稿,看见画稿上那丑陋不堪的人影,表情难以言喻: “你该不会要告诉朕,这是朕吧?” 若非看见这人衣袍上的龙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相似之处。 “嫔妾……嫔妾知罪……”宁婉音脸颊通红。 赫连祁简直是被她气笑了,“你如此歹毒的画艺,也敢画朕,你可真是……” 他视线落在小女子脸上,却见她脸颊上沾染了墨汁。 像是小猫咪的胡须。 好笑又可爱。 那白皙娇嫩的脖颈,戴着他新赐的红珠璎珞,更衬的肌肤赛雪,香甜可人。 赫连祁眸色暗了暗,心底升起一股燥热,觉得这四处透风的水榭,也不怎么凉快了。 “回泠雪阁。” …… 月上中天。 吃完两顿的赫连祁去浴房更衣。 宁婉音慵懒躺在榻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但想了想自己让莲蕊准备的三盏花灯,又强打起精神,换了一袭寝衣,去荷花池。 大炎有生辰之夜,放灯祈福的习俗。 ------------ 第74章 一成胜算 两人交易完,匆匆各自离去。 没有现一旁偷听的唐妙菱主仆。 “主子,咱们快走吧……”翠屏害怕道。 唐妙菱摇摇头,“那个宫女,我瞧着很眼熟,好像是平时跟在薛美人身边的!你跟上去看看,她是不是去琼华苑。” “那主子您……?” “我去跟踪那个小太监。这满宫里,没几个地方值得薛美人花钱买消息……此事肯定不小!”唐妙菱说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薛美人一再欺负表妹,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表妹一定很高兴!” 既然投靠了表妹,唐妙菱是愿意出力的! 否则,躺着不干活儿,她也怕表妹嫌自己没用。 “是,主子您小心!” 主仆二人当下分头行动。 唐妙菱悄悄跟了一段,最终现这个太监,竟然进了乾心殿。 这竟然是御前伺候的太监! 而没一会儿,翠屏也回来复命,“那宫女进了琼华苑,琼华苑的宫人对她十分客气,她是薛美人新晋的掌事宫女。” “我就说怎么看她眼熟……走,我们去找表妹!”唐妙菱兴冲冲道。 …… 泠雪阁,花厅。 唐妙菱特意说有机密告知,宁婉音屏退了外人。 “我亲眼所见,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信!这个薛美人竟然胆大包天,打探御前的消息……”唐妙菱将御花园所见之事复述了一遍,道: “肃国公府真的是无法无天!” 宁婉音眸色微沉,“薛家向来嚣张。” “表妹,他们约在七日后再见,你看我们是不是赶紧禀报皇帝,将他们抓一个人赃并获,到时候薛美人不死也得打入冷宫!”唐妙菱兴奋道。 宁婉音却是沉稳摇摇头,“不可。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为什么啊?”唐妙菱不解,“这可是难得一次好机会。她派人打探陛下前朝的消息,推一个宫女身上没用,绝对能牵连到她本人!” 一个宫女打探朝堂国事,必有人指使。 薛锦嫣和薛家都难辞其咎。 “因为此事,我们没有十成把握能成。反之,一旦出了意外,诬告的反坐之罪,却是板上钉钉的。”宁婉音谨慎道。 唐妙菱疑惑问道,“这不人赃并获的事儿吗?怎么就没有十成把握?” “其一,若因为某些意外,他们私下改了见面时间地点,我们去哪抓人?此等风险,占一成。” “那还有九成呢!” “其二,即便我们当场将人堵住。但是信在对方手中,对方在看见侍卫冲过来的一瞬间,将信扔旁边湖里毁了,或者塞嘴里咽下去。到时候他们说只是叙旧,证据不足,又该如何?此等风险,占五成。” “啊这……” “另外,这个太监七日之内,一定能找到有用的消息吗?万一他办事不力,下次见面是空手来的呢。这种风险,占三成。” 唐妙菱彻底听懵了,“我们只剩一成胜算……”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儿,经过宁婉音这一分析,她瞬间觉得九死一生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唐妙菱连忙摇摇头,还是有些可惜嘀咕: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宁婉音淡定道,“不可惜。”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涉及皇帝,她没说。 如果真的有人从御前打探出消息,赫连祁九成九是知道的。 他没管,那就是有他自己的计划。 宁婉音当然不可能去戳破这件事,影响他的布局。 总归,这件事如果去做,风险极大。 若不做,皇帝又不是傻子,御前消息走漏,还需要她来提醒的话,那这皇帝也离死不远了。 ------------ 第75章 温美人又降位了 “不错,本美人亲耳听见你的宫人和御前伺候的太监私传消息!薛美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派宫女窥测陛下的朝政!”温美人冷声喝问。 薛锦嫣盯着她的眼神霎时冰冷,“是你?” 竟然是她举报自己。 薛锦嫣看见朱砂被抓,还以为是宁婉音向皇帝告密…… “就是我!”温美人扬起头。 从今日起,她便要踩着薛锦嫣,一飞冲天。 宁婉音和薛锦嫣斗了这么久,结果薛锦嫣不还好好的吗? 哪有她手段利落,一击中的。 陛下必定会高看于她。 薛锦嫣见温美人这般小人得志的模样,心梗的更严重了。 本是设套对付宁婉音…… 结果宁婉音没上当,倒是冒出一个多管闲事的蠢货。 “金忠公公,陛下还等着您复命呢。”温美人催促道。 金忠点点头,带着被抓的两人去乾心殿。 薛锦嫣与温美人一道同去拜见。 “陛下,奴才幸不辱命,抓了一个正着。”金忠禀报,呈上缴获的信封。 赫连祁却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因为…… 御前的奏折,他特意命人盯紧了。 并没见任何人来窃取消息。 拆开信封一看,里面没有什么机密情报,而是一张欠条。 “欠条?”赫连祁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那小太监立即道,“陛下明鉴!奴才前些日子,借了一笔银子给朱砂。她和奴才约定今日还钱,奴才特意带着借条。” “你胡说!”温美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上次你明明给她传递消息,她给你银子……我亲耳所闻!” “七日前,奴才确实见了朱砂,朱砂还了奴才一笔钱。正是那日约定今日再还剩下的,至于什么传递消息,奴才万万不敢啊……”那小太监慌忙道。 温美人急了,“你在胡说八道!” “奴才说的全是实话,陛下明鉴。奴才和琼华苑里的朱砂是老乡,因着同乡的情分,她向奴才借钱,奴才便借了……”那小太监道。 朱砂也磕头道,“陛下明察!奴婢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重病,便向同乡借钱买药,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陛下一查便知!” 宫女生病,内务府会有专人向太医院请药徒来看。 赫连祁眸光微沉,“传刑狱司核查。” 很快。 掌刑太监吴密便匆匆赶来,经过一番核查,确定…… 朱砂前些时日大病一场,花了不少钱买调养的药物。 “朱砂,缺钱你怎么不跟我说?”薛锦嫣故意责怪道。 朱砂一脸自责,“主子对奴婢一向宽厚,奴婢不敢再让您费心——” “区区小钱罢了,倒是平白让人冤枉了你。”薛锦嫣瞥了温美人一眼,看向赫连祁道: “陛下,温美人诬告嫔妾的宫女,污蔑嫔妾,还请陛下为嫔妾做主!” 温美人没想到人赃并获,却落得这种结果……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个陷阱! 薛美人故意坑她。 不,也许坑的不是她,而是唐妙菱和宁婉音。 只是她们没上当,倒是自己跳了进来。 一时间,温美人恨极了薛锦嫣,也恨唐妙菱,恨宁婉音。 “陛下,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许是消息走漏,薛美人提前做了应对……”温美人慌了,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而落,哭的我见犹怜。 薛锦嫣冷笑一声,“无凭无据,诽谤一个妃嫔,你该当何罪!” 说着,她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陛下,嫔妾委屈,无缘无故被人诬陷,陛下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 ------------ 第76章 宋婕妤摔了 宋清芝瞥向宁婉音,眼角的余光暗中窥测宁婉音的一举一动。 想要挑出一丝错处。 这种宫廷祭祀之礼,若非特意提前学过,只短短几日准备,是很容易出错的。 不过这么多人呢,若不是有人特意盯着你,也注意不到。 宋清芝暗戳戳想举报宁婉音一个祭祀失仪之罪! 但她眼睛都快瞟的翻白眼了,也没看见宁婉音有一丝差错。 心中不由有一丝失望。 自从上次被宁婉音截宠以后,她视为奇耻大辱,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 眼看着祭祀之礼就要结束。 宋清芝灵光一闪,突然大喊一声,“宁婉音,你为什么推我……” 说着,身子便往后一仰栽倒,顺着一层层白玉台阶,滚落下去。 直接摔在了祭祀台脚下的一众低位妃嫔面前。 “宋婕妤!”众妃嫔正跪着行礼呢,冷不丁就看见宋婕妤从高台跌落。 “疼——”宋清芝捂着肚子,脸色一片惨白。 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摔的肚子疼? 大片鲜血从她身下流出,将月牙白的裙衫染成猩红色。 高台之上的宁婉音也惊呆了。 她早注意到了旁边的宋清芝在看自己,以防她作妖,十分谨慎不与她有任何接触。 但没想到,她自己滚下去了。 “主子,她好像流血了……”莲蕊惊慌道。 宁婉音神色不变,只是眼底也染上一层阴霾。这么多血,情势不妙…… 淑妃等人皆是目瞪口呆,赶紧去请御医。 祭祀中断。 众人也不敢碰宋清芝,不知她到底伤在哪了…… 很快,御医急匆匆赶来,把脉后,跪地请罪道: “宋婕妤小产了……” 此言一出,众妃皆惊。 最震惊就是宋清芝,“你说什么?我……我怀孕了?” “宋婕妤您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龙胎未能保住……”御医颤颤巍巍道。 宋清芝又惊又悔,眼泪簌簌落下,“我的孩子……” 她的月信一向不准。 这一次推迟了几日,她没有当一回事。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早知道她绝对不会故意摔下去! 她原本只是想受一点伤,让皇帝心疼她,厌恶宁婉音,没想到把孩子摔没了…… “宋婕妤,你刚才好像喊了一句,宁婕妤把你推下来的?”岑婕妤眼中也皆是惊异,适时提醒。 她们想尽办法对付宁婉音,但是宁婉音总是能破局。 这一次…… 简直是意外惊喜。 “是你……是你推我……”宋清芝指着宁婉音,眼中满是怨恨。 若非宁婉音欺人太甚,她怎么会选择摔下来,那她的孩子也就不会没了。 这一切,都怪宁婉音! ------------ 第77章 求情 赫连祁送宋清芝回墨竹轩,赏赐了一堆滋补药材,又命御医好好检查一番。 “宋婕妤流产,可有药物影响的痕迹?”赫连祁看向御医询问。 御医跪地行礼禀报,“婕妤并没有接触不适药物,是摔倒导致的滑胎。” “陛下难道是在怀疑嫔妾的话?嫔妾真的是被推下去的!”宋清芝躺在病榻上,泪光涟涟。 “朕只是在照例询问,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你是否亲眼看见宁婕妤推你?还是并没有看清是谁,只是推测是宁婉音。”赫连祁盯着宋清芝,目光灼灼。 他怀疑是别人推了宋清芝。 但她自己没看清楚…… 只因为宁婉音离得近,误以为是她。 “嫔妾亲眼所见,是宁婕妤推了嫔妾。”宋清芝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仔细查问,似乎是想替宁婉音脱罪。她心中更加愤恨,自己孩子都没了…… 皇帝却不舍得怪宁婉音吗? “难道陛下对宁婕妤如此爱护,明知她害了嫔妾和您的孩子,您也偏心于她。您是否一定要嫔妾改口自己摔下去的,成全您对她的维护之情?”宋清芝目光哀怨地看着赫连祁。 文人的嘴,字字诛心。 赫连祁要真这么干,岂不是成了满朝非议百姓唾骂的昏君。 赫连祁被她这一番话气的神色冰冷,“朕只是要查明真相,给未出世的皇嗣一个交代。” “那陛下就请杀了宁婉音,为嫔妾的孩子报仇!”宋清芝恨恨道。 赫连祁见她神色如此激动,也不便多问,起身道: “你好好休养,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赫连祁走后。 宋清芝悲痛欲绝,十分后悔。 好不容易怀孕,她明明可以靠孩子过宁婉音的宠爱…… 结果。 悔之晚矣,如今也只能让宁婉音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 赫连祁回到乾心殿。 庄妃已经在殿门前等着。 “你来这儿做什么?”赫连祁问道。 庄妃神色不虞,恼道,“陛下也和旁人一样,认为我是因为救命之恩,帮宁婉音做伪证?” “朕并无此意。”赫连祁淡淡道。话虽如此,他并没有真的相信庄妃的证词。 庄妃、唐妙菱、魏莹雅,这三人和宁婉音的关系都太微妙了。 当然,薛岑两派妃嫔的证词他也不信,她们和宁婉音的关系势如水火。 赫连祁更倾向于,这一桩案子,没有证人。 双方出面的人,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和情分站队。 而宋清芝的话,便成了唯一的证词。她总不可能为了陷害宁婉音而故意摔流产,得不偿失。 若她能有一位皇嗣,很快便能晋位嫔,前途一片灿烂。 这比陷害宁婉音更有利。 “陛下就是没信我!”庄妃不满地娇瞪了他一眼,满是委屈:“陛下觉得在我心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是你。” “我既欠宁婉音的恩情,又讨厌她。但不管我对她怎么样,都和这一件事没有关系!她也好,旁人也好,谁害了你的孩子,我都不会替她们撒谎。” ------------ 第78章 皇帝不舍 景禧宫里。 淑妃坐在佛像前心旷神怡敲木鱼。 “任凭宁婉音狡诈如狐,这一次也难逃一劫。”淑妃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宋清芝怀孕了,更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狠……” “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若是设局,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被宁婉音追查出真相。 但偏偏宋清芝这一招,出其不意,毫无痕迹。 即便宁婉音想找证据,去哪找呢? 虽有庄妃一个人证。偏偏庄妃和宁婉音关系微妙,皇帝信不过她的话。 “这一次,宁婉音死定了。没想到她会栽在宋清芝手上,看来以前是我小觑宋清芝了,看起来自恃清高像朵白莲花,但害人的时候,连自己孩子都能舍得,是个毒辣的。”淑妃慢悠悠评判。 她就说,宁婉音满宫皆敌,是活不了多久的。 一连三日。 皇帝没来后宫,而前朝之中,参宁婉音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御台。 若是寻常事,前朝是不能妄议后宫的。 但谋害皇嗣,这便无人不可骂宁婉音了。 赫连祁让刑狱司将这一桩案子翻来覆去查了十几遍,也没能找到第二个可疑凶手。 前朝的局势不能再拖延下去。 “陛下,请用茶——”汪德贵端着茶盏上前。 赫连祁颇为烦躁将眼前一堆折子推开,视线垂落在腰间悬挂的香囊,突然起身往外走。 “陛下您这是去哪?夜色已深,您当心脚下……”汪德贵赶紧跟上。 月上中天。 赫连祁走到了泠雪阁的宫门前。 被幽禁的妃嫔,宫人大多被遣去了内务府,大门外是负责封锁宫门的太监看守。 看守宫门的太监正要行礼。 赫连祁摆摆手,径直走了进去。 时值秋日,荷花池只剩下残枝枯叶,一片萧败景象。 泠雪阁很安静。 他径直走到泠雪阁内殿,只见那小女子坐在一幅画前呆。 她一袭茶色寝衣,三千青丝垂落,抬眸望着墙上悬挂的荷花图,安静地像是一幅画。 赫连祁莫名觉得心底有一丝难受。 但他觉得自己不该难受。宁婉音敢做出谋害皇嗣之事,罪有应得,朕岂会舍不得她…… “宁婉音,你可知罪?”赫连祁声音很冷。 他在怪罪宁婉音。 怪她不识好歹,怪她愚蠢狠毒。 怪她,让他失去她。 “陛下?”宁婉音惊讶回过头来,又惊又喜看向他,“陛下还来见嫔妾,便知陛下心中,并不相信嫔妾会做出这种事。” 赫连祁被她脸上的笑意晃乱了眼。 他还以为,宁婉音也会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但她偏偏一脸欢喜说,就知道你相信我。 “朕只相信证据。”赫连祁神色莫名一丝不自然。 “陛下相信嫔妾,自然能帮嫔妾拿到证据。”宁婉音浅浅一笑,毫不担心。 赫连祁皱了皱眉。她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以为朕会造伪证。 “嫔妾思来想去,想到一个法子能证明嫔妾的清白。嫔妾这几日一直在想,纵然我能证明清白,却需要陛下帮我。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见我……如今陛下来了,嫔妾也就安心了。”宁婉音眉眼微弯,满眼欢喜。 其实赫连祁今日就算不来…… ------------ 第79章 宋氏降位 “你说什么?”赫连祁盯着宋清芝,目光如炬。 宋清芝支支吾吾,她不想承认撒谎…… 但她更不想被送出宫。 承认欺骗了神灵,也总好过当成神厌之人赶出去。 “嫔妾……嫔妾刚才所言不实。是嫔妾自己摔落台阶,导致祭祀大典中断,皆是嫔妾的过错!”宋清芝向赫连祁重重磕了一头,又向神像磕头: “信女诚心向稷神悔过!还请稷神宽宥。” 她被迫只得承认,是自己摔的。 以免香一直点不燃,被当作神厌之人赶出宫。 赫连祁眼神一片冰冷,“你为了诬陷旁人,连龙胎也敢害……” “嫔妾不知有孕……嫔妾真的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宋清芝满脸懊悔。 不知有孕? 那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 赫连祁彻底明白过来,十分震怒: “宋氏害人害己,降位选侍,禁足一个月,手抄经书反省。” 妃嫔最低一阶虽为选侍,但官宦女子从选秀入宫,最低都是宝林。 只有宫女、民女得幸,才从选侍起步。 赫连祁显然是恼极了她,没给宋清芝留一丝体面。 不过以皇帝的性子,没把她打入冷宫,已经是在看宋家的面子上了。 宋清芝脸色苍白,“陛下……” 赫连祁没理会她,又对着汪德贵吩咐道: “给宋氏做伪证的那四个妃嫔。全部打入冷宫。” 说完,转身走出了神宫。 汪德贵被这一幕惊呆了,赶紧领命,“奴才遵旨!” “陛下……”宋清芝还想追上去求情。 汪德贵将她拦了下来,“宋选侍,陛下有令,请您回宫禁足。旁人皆被打入冷宫,陛下对您已经是网开一面,您就别再凑上去惹陛下生气了……” 宋清芝眼中一片颓丧和哀怨之色。陛下待她何等薄情! 误会她是神厌之人,二话不说就要将她送出宫。 若非如此,她何至于被迫承认自己说谎。 …… 赫连祁到了泠雪阁。 他一路上情绪十分低沉,有被宋氏愚弄的愤怒,错误判断的烦躁,失去皇嗣的难受,以及,一丝若隐若现的愧疚。 若非宁婉音献策,他已经误会,将她打入冷宫。 她尽心尽力为他办事,所求不过是陪在他的身边,但他对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女子,没有信任,只有绝情。 愧疚是一种软弱的情绪,作为一个帝王,是不该软弱的。 赫连祁压下心头种种情绪。 走进泠雪阁时,已经是辨不出喜怒的面无表情。 小女子还坐在那幅画前,静静等着他。 ------------ 第80章 三个人的友情 泠雪阁,花厅。 唐妙菱和魏莹雅一听说宁婉音被放了出来,纷纷赶来贺喜。 莲蕊笑盈盈将两份礼盒呈给两位。 唐妙菱十分高兴。表妹送什么好东西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表妹这显然是对她很满意。 她也挥了用处! “表妹,你这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唐妙菱努力压抑脸上的骄傲,嘴角咧的根本合不拢。 “此次多谢两位仗义执言!略备薄礼,以表心意。”宁婉音望着两人浅笑,下一句,话锋一转: “但若有下次,希望二位不要蹚浑水。陛下将章昭仪四人打入冷宫,若我此次未能洗脱冤屈,你们也将是如此下场。” 唐妙菱一怔,立即表态,“我不在意!我与表妹同甘共苦!” “我也一样。”魏莹雅紧跟其上。站队的重要性,她进了一次冷宫已经十分清楚了! “两位对我的心意,婉音十分感动。只不过,庄妃出面替我作证。若有用,她够了。若无用,你们出面,也只会被连累,不如静观其变,保全自己。”宁婉音详细解释。 她们在皇帝眼中,和宁婉音就是一伙的。 根本当不了证人。 出不出面,都改变不了结果。 “我不怕被连累……”唐妙菱还是一根筋要和宁婉音一起住冷宫。 魏莹雅恍然大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唐美人,如果咱们都出事了,谁替宁婕妤翻案呢?” 这种剧情。 她熟悉啊。 主角的亲人死之前,都会特意提醒主角,不要冲动,好好活着。 唐妙菱震惊看了她一眼,“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觉得,表妹出事以后,靠咱们俩能给她翻案吧?” 魏莹雅脑海中刚脑补的三万剧情,戛然而止。 好家伙,啊这…… 你到底还能不能当主角了,怎么说这么不争气的大实话。 “不过,如果表妹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在外面,还能替你跑跑腿!确实比住冷宫有用。”唐妙菱转念一想,又想通了,望着宁婉音点点头道: “表妹,都听你的!” 宁婉音并没有指望让她们来救自己。 只是属实没必要打一白送俩。 唐妙菱和她现在是一伙的。 至于魏莹雅…… 目前也算是盟友。 面对风险之时,自然要尽力保全我方人员。 以后若真有用得上的时候,宁婉音也不会矫情,人尽其用。 说完这一桩事后。 唐妙菱为宁婉音不平,义愤填膺道,“我听说皇帝只是把宋氏降位,凭什么其他人都去冷宫!皇帝待她还真是偏心!” “可能是因为宋家,得皇帝重用吧……”魏莹雅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看待后宫诸事,都先想一想前朝格局。 说完,有些担心地看向宁婉音,“婕妤放宽心,来日方长呢……” 一个安慰她,一个替她不平,宁婉音一向独行,对这种同龄人之间的友情还不太适应。 她略略愣神片刻,浅浅一笑,依旧是娴静温雅的模样: “我没事的。如今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两位美人小坐了一会儿,拎着谢礼欢欢喜喜回去了。 宁婉音又派人各自往琳琅宫和长春宫送一份谢礼。 很快,宋氏诬陷宁婉音被降位的事儿,便传遍六宫。 ------------ 第81章 所求不同,无爱则刚 宁婉音一瞬有些迷惑,但她听闻了庄妃和皇帝吵架的事…… 想了想,大致明白庄妃介意的点。 她与庄妃,待皇帝的心不同,所在意的事,自然也不同。 她为人臣(棋子),只想活着,所图权势。 而庄妃是爱妾,要的是爱。 可宁婉音看来,皇帝不爱庄妃,他不爱这后宫里的任何女人,他在乎的只有权力。 他待庄妃当然是有情谊的。许是对她舍命相救的亏欠,许是自幼长大的情分,但情谊是情谊,交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此事缘由旁人可恶,陛下也需要证据判案。”宁婉音避重就轻。 庄妃很不满意她的回答,“你又在敷衍我。” “对于嫔妾来说,能陪在陛下身边,已经是毕生所愿,其他皆不重要。娘娘与嫔妾所求不同,所以,娘娘无需拿我作为您的参照……”宁婉音看向庄妃,真心实意提醒了一句: “这世上有些东西,如流星难得一见。得之所幸,不得我命,强求只能伤心。” 若非要执着皇帝的爱,那这一辈子得活的多不痛快啊。 庄妃怔怔看着她,没反应过来。 宁婉音福身行礼,“嫔妾还要去看望顺嫔娘娘,嫔妾告退。” 庄妃望着宁婉音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随行的大宫女珊瑚,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可真担心,主子拦住宁婕妤就冲上来打她两耳刮子。 刚才庄妃在御花园转悠散心,听到几个宫女私下议论,宁婉音和皇帝如何恩爱,庄妃已经是昨日黄花。皇帝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气的庄妃脸色当场就白了。 眼看着庄妃拦着轿子,珊瑚眼皮子直跳,还以为要完要完要完! “珊瑚,她对陛下如此痴心,难怪陛下偏爱于她,是吧?”庄妃神色郁郁。 珊瑚连忙答道,“陛下最偏爱的还是娘娘您……” “若我是陛下,也会更偏爱于她。她不像我这么闹脾气……”庄妃压根没听懂宁婉音的劝解。 她不知道,宁婉音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因为,她根本不爱皇帝。 因爱生怨,无爱则刚。 庄妃怅然若失,也没心思找宁婉音的茬,怏怏回宫了。 而在她们离开之后,拐角处,皇帝的仪仗停在此处。 “陛下,咱们这继续去乾心殿?”汪德贵试探看向赫连祁。 赫连祁还在静静回想宁婉音的话,她所求不过,与他在一起…… “去泠雪阁。”赫连祁道。 汪德贵领命,“是。” …… 宋清芝哭了几日,遭遇小产和皇帝降位,精神恍惚,情绪不稳。 墨竹轩里伺候的宫人,都散了。 如今除了她带入宫的诗儿,就只剩下一个太监小东子留下了。 “主子,您刚刚小产,正是要好好调养身子的时候。否则若是落下病根,将来可就难生养了……”小东子劝道。 宋清芝面如死灰,“陛下将我降位选侍,满宫里就我一个选侍!他何等厌弃我,我根本就没有以后……” “主子,您还有父亲和兄长啊。他们都是陛下的重臣,奴才听闻,前些时日,您兄长又办了一桩大案,陛下大肆夸赞。若有您父亲和兄长给陛下求情,陛下一定很快就能恢复您的位份……”小东子建议道。 ------------ 第82章 嫔妾不急 “嫔妾给陛下请安。嫔妾这些时日,一直在静心反思自己的过错。嫔妾拜谢陛下的宽宥!”温宝林福身行礼。 她虽然当时很冲动,但事后细细分析了一番,便想明白了皇帝对她的宽容。 赫连祁微微颔,“起身吧。” 温宝林起身,视线掠过皇帝一侧的宁婉音。 今日赫连祁召了宁婉音伺候笔墨(练画)。 如今有妃嫔拜见,皇帝也没让她退下,她便停了笔墨,在一侧静静坐着。 “陛下,嫔妾还有一事禀报。嫔妾的月信推迟了大半个月……还请陛下为嫔妾延请御医。”温宝林一脸娇羞。 赫连祁立即搁下了批折子的笔,道,“汪德贵,传御医!” 他仅有一个皇子,还是淑妃的儿子。 为了避免外戚势大,他需要一些皇子。 不管是顺嫔,还是温美人,或者其他身份合适的妃嫔,所生的子嗣,对他来说,都可以成为储君候选人。 很快,赵院判急匆匆赶来,给温宝林把脉后,向皇帝行礼道: “恭喜陛下!温宝林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赫连祁龙颜大悦,“很好。温宝林孕育皇嗣有功,擢升为美人!” 温宝林大喜,福身行礼,“嫔妾叩谢隆恩!” “恭喜陛下,喜得皇嗣!”汪德贵忙不迭说着吉祥话。 宁婉音也起身祝贺,“恭喜陛下,恭喜温美人!” 温美人抢在了宁婉音前面怀孕,心中是十分骄傲的,正想显摆两句…… 就听到龙椅上的皇帝道: “宁氏,你照顾顺嫔很有经验,温美人也交给你照顾。” 温美人登时急了。 宁婉音仗着照顾顺嫔的功劳,得了一个协理六宫之权,皇帝平日对她赏赐更是不少。 如今又要靠自己的孩子,再保她十个月的荣华富贵? 她想都别想! 至于那些保胎的手段,长春宫的宫规,如今满宫谁不知道?她照着办就是了,根本用不着宁婉音。 “陛下,嫔妾以为,宁婕妤照顾顺嫔已经十分繁忙。若再照顾自己,只怕顾此失彼,影响了顺嫔娘娘养胎。”温美人急忙反对道: “嫔妾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还是不劳烦宁婕妤了。” 宁婉音压根就没有再照顾一个的心思。 皇帝当她是养胎圣手呢? “温美人说的是。照顾顺嫔娘娘,嫔妾已经殚精竭虑,很难再顾全温美人。”宁婉音福身婉拒,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嫔妾可以将长春宫的宫规,抄送一份给温美人。温美人尽管挑些用得着的用用……若有事询问嫔妾,嫔妾一定知无不言。” 赫连祁见此,也觉得自己薅着宁婉音一个人当几个人使,有些强人所难,点点头道: “既如此,那温美人你好好养胎,朕让内务府给你调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好好照顾你。” “多谢陛下。”温美人松了一口气。 次日八月初一,众人齐聚景禧宫。 庄妃近日心情不好,请了病假没来。宋选侍禁足,顺嫔闭门,温美人派了贴身宫女来请假: ------------ 第83章 避孕 从慈宁宫出来。 众妃嫔三三两两散了,少不得私下议论几句温美人怀孕,也不少人背后嘲笑宁婉音迟迟没怀上。 论恩宠她最多,不知多少人幸灾乐祸。 莲蕊听了一耳朵的晦气话,回到泠雪阁,趁着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凑近宁婉音: “主子,您的药不如停了吧?” 宁婉音懂医术。她避孕的药物,是自己调配,私下悄悄服用。 宁婉音微微摇头,“不可。” “若您有了喜,以陛下的宠爱,肯定会封您为嫔位!”莲蕊有些憋屈道。 宁婉音淡淡道,“难道我生孩子是为了用他晋位?”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我的处境,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如履薄冰。顾全自己尚且难,没本事顾全他,那就不要让他现在出现。”宁婉音沉声道。 没必要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来面对自己带来的刀光剑影。 等时机成熟,她自然会停药。 “主子您说的是……是奴婢心急了。”莲蕊点点头。她就是听别人笑话宁婉音,听的难受。 仔细想想,旁人说什么不重要,主子能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大炎的宗族观念厚重,这种团圆佳节一向是要大操大办的。淑妃早早半个月就开始筹备中秋晚宴,不少低位妃嫔也想着法儿在晚宴上献艺,引起陛下注意。 (高位妃嫔自持身份,很少当众演乐) 魏莹雅大半夜便在小厨房忙活了。 当然,和皇帝没有关系。 纯纯她自己嘴馋,再就是想投喂一下宁氏姐妹,和她们增进一下感情。 “主子,您这月饼做的真是稀奇,奴婢从未曾见过……”冬雾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新鲜出炉的月饼。 魏莹雅满意道,“这是冰皮月饼。将这些放在食盒装好,我要给宁婕妤和唐美人送去。” “主子,您做了这么多,先给陛下送一份吧……”冬雾建议道。 魏莹雅扯了扯嘴角,“陛下什么好吃的没见过,用不着给他送。” 她对皇帝可没有逆来顺受的愚忠思想。 我可以怕死,可以贪财,可以讨好妃嫔以求自保,但我绝不会讨好一个不救我的皇帝,仅仅因为他是皇帝。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守门太监来报,“唐美人来了!” “快请唐美人进来!”魏莹雅立即道。 昨日说起今天中秋,魏莹雅就说打算做月饼,请她和宁婉音吃。 所以唐妙菱这一大早上就来混吃混喝了。 自打和魏莹雅一起给宁婉音做伪证以后,两人关系日渐亲善,如今已经处成了好姐妹。 “好香啊,这是什么好吃的!”唐妙菱好奇往蒸笼里张望,香甜气息扑鼻而来,勾的她馋虫大动。 魏莹雅一边用筷子夹了一盘,递给唐妙菱,一边将剩下的让婢女打包装进食盒里: ------------ 第84章 在冷宫边缘游荡 泠雪阁,花厅。 魏莹雅送上月饼食盒。 “多谢颖美人一番心意。”宁婉音浅笑应道,命莲蕊收下。 唐妙菱已经被魏莹雅的厨艺折服,夸赞道: “雅姐姐做的小食,每次都是别出心裁的好吃。今日大公主还夸呢!想来宫中很多人都喜欢!” “大公主?”宁婉音微愣。 唐妙菱点头,“对啊,我们出门的时候,遇到大公主了。她也喜欢吃雅姐姐做的小食,眼睛盯着我手中的月饼看,雅姐姐给她送了一盒。” 宁婉音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直直看向魏莹雅: “你是直接给她的?这月饼可有请御医验过?” “没有啊……”魏莹雅一脸迷茫。 宁婉音立即对着莲蕊吩咐: “孙女医刚从我这儿走,应该没走远。你快步拦下她,请她去给大公主的月饼查验一二。和孙女医说,小孩的胃娇弱,又不知公主有什么忌口,还请御医查验以后,确定公主可以吃才行。” 莲蕊领命。 魏莹雅整个人都懵了,“宁婕妤,我的月饼……没添什么辛辣之物,小孩吃也不伤胃的……不过我确实忘了问问公主的忌口……” 古代没有过敏一词。 但已经能现吃什么不适,遂避开,为忌口。 万一公主对某些馅料过敏,那确实麻烦了! “不管有没有公主忌口之物,小厨房毕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若宫人动了手脚,你也不会知道。”宁婉音看向魏莹雅,沉声道: “若小食出了什么事,纵然你无辜,也难辞其咎。” 魏莹雅震惊且慌乱,确实有这种可能…… “再者,月饼给了旁人以后,若有人再对月饼动手脚,你又如何撇清呢?”宁婉音看向她,一字一句提醒: “所以,饮食但凡送人之前,请御医来查验,确保无事,乃是最为紧要之事。” 魏莹雅听的脸都白了。宁婉音这一分析,她觉得自己在冷宫的边缘游荡,随时能再住进去。 唐妙菱也听懵了,“我刚才吃了,我可以作证月饼没事……” “你说的话别人不会信的……”魏莹雅苦笑一声,“怪我一时失察,没想到这些……” 宁婉音道,“先等等莲蕊的消息,看看她有没有赶上。若没赶上,再做另外的打算——” …… “公主不是说要去御花园逛逛吗?怎么不去了?”萍嬷嬷问道。 大公主眼底都是欢喜之色,“我想把月饼带回去,和母妃一起吃。” 庄妃是她的养母,她可称之母妃。 但大公主不敢当面如此唤她。因为庄妃第一次听见她唤母妃的时候,便冷脸告诉她: “你的母妃是皇后,不是我。” 大公主很伤心,曾经问萍嬷嬷,“嬷嬷,为什么母妃不喜欢我唤她母妃呢?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吗?” 萍嬷嬷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只能哄她道,“庄妃是很喜欢你的。但你是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庄妃娘娘这是要维护你嫡公主的地位,才不让你唤母妃。” 庄妃的冷待,萍嬷嬷替她找了许多理由。 比如没生过孩子,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等等。 大公主其实明白,庄妃待她有些冷淡。 但她心中是很愿意与庄妃亲近的。 她打记事起,便养在琳琅宫。父皇很忙,偶尔才能见一次。 ------------ 第85章 公主中毒 “你留着吃吧,我不饿。”庄妃随口婉拒,“我还有事,你没事就回去看书。” 大公主眼眶泛红,“您尝尝吧,您也夸赞酥雪好吃,您一定会喜欢颖美人做的月饼。” “娘娘,大公主一番心意——”萍嬷嬷帮腔,眼底满是恳切之色。 庄妃见这主仆二人一个两个都要哭的模样,烦心的很。 她随手从礼盒里拿了一块月饼,放在桌上的果碟里,道,“萍嬷嬷,带大公主下去。” 终归她拿了一块月饼,大公主眼底也多了一丝欢喜。 “儿臣告退。儿臣这就回去好好温书!” 因为庄妃不想见她的时候,打她的话,就是让她回去看书。 所以大公主一直很努力在读书,希望能让庄妃高兴。 待主仆二人走后。 又过了许久。 皮影戏唱过两折…… 庄妃仿佛不经意地拿起桌上的月饼,轻轻咬了一口,嗯,确实不错。 …… 琼华苑里。 “主子,金桂斋今儿可出了一件稀奇事。”朱砂将事情禀报了一番。 这就是在大门口生的事儿,不少路过的妃嫔宫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颖美人送了一盒月饼给大公主?啧,这倒是一个机会。”薛锦嫣眸光一闪: “大公主身边,似乎有一个薛家的钉子?” “是的。当初太后不放心庄妃,暗中安插了人手,看顾大公主的安全。”朱砂禀明。 薛锦嫣似笑非笑,“表面上这个人,还是淑妃从内务府调过去的。挺好的,让她去办一件事……” 薛锦嫣吩咐了一番。 朱砂一愣,“但是太后娘娘那边……” “姑母若是真的在意她的死活,当初就不会旁观我火烧琳琅宫。姑母留下的人,是为庄妃埋线,而不是真要护她周全。”薛锦嫣一眼看明白。 说起来是薛家暗中派去保护大公主的。 但是…… 薛太后真的在意一个公主的死活吗? 这一步棋,当初显然是留着对付庄妃的。只是因为庄妃不足为惧,薛太后没动手罢了。 若庄妃像宁婉音那般棘手,薛太后早就让钉子下手毒害公主,嫁祸庄妃,将庄妃料理了。 朱砂恍然,“奴婢这就去安排。” …… 琳琅宫。 庄妃刚吃完月饼,萍嬷嬷便急匆匆赶来,“主子,不好了!公主出事了!” “什么事?”庄妃不耐烦皱眉。 “公主突然昏厥,浑身热……”萍嬷嬷吓坏了。 庄妃脸色一沉,“还不快请御医!” 很快,御医急匆匆赶来。 赫连祁闻讯也到了琳琅宫。 宫中妃嫔听闻此事,皇帝都去了,她们岂能不赶过去表示关心。 遂,众人纷纷赶往琳琅宫。 几个御医慌忙给大公主催吐。 赵院判跪在皇帝面前禀报,“大公主这是中毒所致,若能尽快催吐出来,还有可能救回来……” “什么叫可能?”赫连祁面沉如水。 赵院判颤颤巍巍道,“公主所中之毒极烈,微臣不敢断定……” 宫中霎时一静。 庄妃脸色苍白,掩在袖袍里的拳头紧紧攥着。 淑妃对这一幕也很惊讶,她立即向庄妃难: “庄妃,一早听闻你对大公主不闻不问,这也就罢了。没想到公主竟然会中毒……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庄妃难得没心思和她吵嘴,神色有些恍惚。 “朕不管什么可能,朕要你们务必把公主救回来!”赫连祁冷冷吩咐,脸色阴沉。 ------------ 第86章 皇帝偏袒 “你干什么?”淑妃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疼的冷汗淋漓。 周围的嬷嬷太监赶紧护着她。 萍嬷嬷等人也慌忙拦住庄妃。 “这宫女在琳琅宫已有三年,除了你,还有谁会在三年前就往我琳琅宫里安插人手!就是你!就是你下手!”庄妃狠狠瞪着淑妃。 若非萍嬷嬷等人拼死拦着,她还要冲上去继续打淑妃。 淑妃被这一脚踹地起不来身,剧烈的疼痛和当着满宫被打的羞辱,让她恨不得当场掐死庄妃。 她立即看向皇帝,眼泪簌簌直落: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和这宫女素不相识,庄妃却冤枉臣妾,殴打臣妾……” “陛下,庄妃殴打上位妃嫔,以下犯上,理该重惩!”岑婕妤十分震惊庄妃的荒唐,出列帮腔。 岑党派系的妃嫔纷纷出面指责: “无凭无据,庄妃凭空臆断是淑妃所为,那岂不是她可以冤枉任何无辜之人!” “淑妃何等冤枉,庄妃跋扈至极。还请陛下重重惩治!” 庄妃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用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盯着淑妃,眼底怒意涛涛。 赫连祁也没想到庄妃突然就对淑妃动手了…… 他心中也怀疑淑妃。 新人都是今年才入宫,能在三年前布局且有这个手段的人,非淑妃莫属。 但如今无凭无据,自然不能将她问罪。 “庄妃是因为公主出事,一时太过激愤所致,爱女之情,其情可悯。”赫连祁公然偏袒,道: “罚庄妃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两个月。” 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如此大的罪过,竟然只是罚俸闭门思过。 一群新入宫的妃嫔,都惊的目瞪口呆。 连薛锦嫣和岑婕妤也诧然,皇帝对庄妃的偏心。 难怪她昔日能有六宫第一宠妃的名头。 新人们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帝的偏心,但淑妃是早就知道的。 在皇帝眼中,即便庄妃殴打自己,也不是什么罪过…… 她当然不会当场和皇帝闹起来,端着一副贤德温柔的姿态: “陛下所言甚是,嫔妾也能体谅庄妃妹妹,毕竟在妹妹的照顾之下,公主竟然差点出事……妹妹必定十分自责……” 顿了顿,淑妃话锋一转:“庄妃妹妹从未有过生养的经验,让她照顾大公主属实是强人所难。还请陛下为了大公主的安全,再三考量。” “宫中除了你,再无人有生养经验。但你已有大皇子,不便再照顾公主。”赫连祁直接拒绝。 他是不可能让淑妃照顾大公主的。 “陛下,还有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如今颐养天年,正该感受一下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为了针对庄妃,她可以把大公主送给薛家。 把一个孩子从母亲手中夺走,这对任何一个妃嫔来说,都是最狠毒的一招。 虽然庄妃不喜欢大公主,但淑妃很清楚,大公主养在庄妃膝下,对庄妃好处多多。 今日庄妃敢打她,她第一步就是把孩子弄走。 第二步除了庄妃,以报今日之仇。 赫连祁眸色微冷。 众妃嫔面面相觑,几个昭仪蠢蠢欲动的心思都被这一句话浇灭了。 比起挑一位妃嫔晋嫔照顾大公主,还有谁比薛太后更合适? “陛下,今日是臣妾照顾不周,一切但凭陛下处置。”庄妃突然看向赫连祁,沉声道:“还请陛下允许臣妾继续照顾大公主,臣妾以后一定多加小心!” ------------ 第87章 宫宴,裕王 大宫女珊瑚焦急道,“主子,陛下偏心您,满宫有目共睹。您何必还要故意气陛下呢?” “我也不想气他,但想到他竟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就很难受。”庄妃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主子,您与陛下置气,岂不是给了旁人机会。”珊瑚担心道。 庄妃眉眼间浮现一抹惆怅,“他喜欢谁,与我给不给机会有什么关系呢。纵然我做的再好,他该喜欢,还是会喜欢。他若心中有我,便是我与他置气,他自然也会护着我的。” “就像今日这般……?”珊瑚问道。 庄妃一怔,她心底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她不再提皇帝,转而对着珊瑚吩咐道,“和萍嬷嬷说一声,以后公主的饮食,再三小心。” “是。”珊瑚领命,感慨道: “主子平日里瞧着不喜欢公主,没想到今日气的殴打淑妃,原来您心中是十分在意公主的……” “我什么时候在意她了!”庄妃冷着脸反驳一句。 但因着公主中毒之事,她没心思参加今晚的宫宴,请了病假。 …… 淑妃回到景禧宫里。 御医把脉后,给她开了药。她伤的不浅,合该好好卧床休养几日。 但今晚还有宫宴,淑妃吃过药,便强撑着身子梳洗准备。 “主子,这庄妃真的是无法无天……”珍珠气道。 淑妃冷笑一声,“她这种蠢货,若不是皇帝护着,早死了八百回。以前不对她动手,不过是留着让皇帝放心。既然她自己找死,本宫送她一程。” 庄妃不足为惧,真正麻烦的是皇帝。 需要做的干净不留一丝痕迹,不让皇帝察觉。 此事,她需得从长计议,好好布置。 “今晚的宫宴,可都安排好了?”淑妃问道。 因着皇帝守孝三年,宫中无宴。 此次中秋家宴,是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皇族家宴。淑妃身为执掌六宫之人,此次宫宴的操持者,自然要做到面面俱到,不让人挑到一丝错处。 皇族宗亲,都将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无冕之后。 (万寿宴是礼部操持) “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宗室们大多已经到了,只不过……裕王还没来。”珍珠答道。 裕王…… 淑妃眸光微闪。 先帝的诸位皇子之中,除开太子与英王,还有一些身份尊贵的皇子。 三皇子裕王便是其中之一。 他生母是先帝时的德妃,他妻室是薛国公府的嫡女——先太子妃的胞妹。 他与先太子是连襟,是先太子的左膀右臂。 若非今上登基,他必将是宗室之中最权贵的亲王。 而即便没有先太子,以裕王的身份,原本也比赫连祁尊贵。 话说回来,先帝的皇子们大多比赫连祁出身好。 裕王一向以先太子马是瞻,以前就看不上赫连祁。赫连祁登基,他是最不服气的一个。 上次万寿宴之时,他因巡视边疆,不在京城。 前些时候才回京。 今晚说不准有好戏看了。 淑妃想到这一点,心情好了许多。 突然对今晚的宫宴,更加期待了。 …… 钟声响过,宗室入席。 而宗室那一排,座的位置,却还空着。 “这谁啊?还敢迟到?”唐妙菱好奇四处张望。 她坐在宁婉音后排。 小桂子一看这是主子的表姐问,立即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裕王殿下的座位。” ------------ 第88章 目光所及皆是她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淑妃整个人都僵硬了。她本来在看好戏呢,万万没想到裕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踩她一脚。 把她踩到泥地里。 虽然她一向不觉得国公府贵女有什么了不起,但身为岑家附庸家族的女子,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配与薛岑两家的贵女,相提并论。 她当然是不服气的。但这种与生俱来潜移默化的自卑,藏在她心底深处。 裕王拿她与裕王妃做比较,指责她远远不如,她被人戳到了痛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岑婕妤并没有没帮淑妃说话。 因为在她眼中,她与薛锦嫣才是平起平坐的,而淑妃,只是岑家的一个下人而已。 裕王这话说的又没错,她哪里配执掌后宫? 再者,裕王贬低的是淑妃,但这一字一句分明暗讽的是皇帝。 皇帝出身低,他在骂皇帝德不配位。嘲讽皇帝挑人的眼光…… 宫宴没办好,丢的是淑妃的颜面吗? 不,是皇帝的。 看皇帝热闹的场面,岑婕妤当然乐得看好戏。 这一层明晃晃的嘲讽,在场大多数聪明人都听出来了。 但谁也不会轻易掺和皇帝与薛家的交锋。 唯有宁婉音眼眸暗了暗,突然起身道: “裕王此言差矣!宫中宴会与王府宴会,本就不是一回事,又如何能混为一谈?” “王府宴会,是主客之礼。但宫宴,乃是君臣之礼。陛下御赐佳酿,是皇恩浩荡。难道有人不知尊卑,不知礼法,不知陛下恩赏,只需谢恩便可?” 你在这儿挑酒不合口味? 不好意思,我们宫廷御酒,赏你就是给你的恩典,不需要合你口味。 裕王恼羞成怒,冷冷看向宁婉音,“本王和陛下说话,你什么身份?哪有你说话的份?” “裕王殿下别急,嫔妾话还没说完。”宁婉音轻飘飘接了一句,看向赫连祁,继续道: “嫔妾以为,裕王绝非不知尊卑礼数的忤逆之人,只是目光浅薄,愚蠢无知,才生出这些误会。毕竟以裕王一介臣子的身份,不知道帝王宴客的意义,也是人之常情,还请陛下明鉴。” 裕王口口声声看不起皇帝的出身。 那宁婉音便口口声声强调他的身份,是臣。 赫连祁望向宁婉音。 满座华翠霓裳,唯有她,迎风独立,明艳暄妍。 目光交错之际。 小女子眉眼微弯,明眸漾起清澈笑意。 这一瞬间,赫连祁只能看见她,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 君心似寒潭,也因她,泛起一丝涟漪。 “宁婕妤说的很有道理。”赫连祁心旷神怡,看向裕王道: “朕宽恕你的无知,裕王日后当引以为戒。” 这一唱一和,裕王被怼的哑口无言,气的咬牙。 “裕王殿下,陛下与你说话呢?”宁婉音见他不语,故意催促。 裕王只能咽下这一口气,他总不能承认自己不知尊卑以下犯上吧? “臣遵旨。”裕王不情不愿说完这句话,满是杀机的眼神看了宁婉音一眼,回到座位。 赫连祁又想赏赐东西给宁婉音了。 “汪德贵,从宝库里挑两箱金玉饰赐给宁婉音。”赫连祁吩咐道。 汪德贵领命,“是!” ------------ 第89章 若是她,子凭母贵 薛美人嗤笑一声,“淑妃怀过,她能明白。但宁婕妤又没怀孕,她能明白什么?” “宁婕妤一直在照顾顺嫔娘娘,想来虽然没怀,但也和怀过一次差不多。”温美人一脸认真解释。 实则,故意给宁婉音引嘲。 薛美人当即打蛇上棍,“温美人这话说的,有没有皇嗣,怎么可能差不多,那可差远了!有些人就算再想怀孩子,没怀就是没怀,难道还想假装怀孕不成?”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失言……”温美人一脸自责,心里都要笑出声了。 怀孕就是她在宁婉音面前最大的优越感。 所以拿怀孕踩宁婉音。 宁婉音扫了一眼两人,并未与她们争论,而是看向赫连祁,眉眼里三分自责两分希冀: “都怪嫔妾没用,嫔妾日后一定努力。” 这话一出,温美人瞬间心梗了。 你不努力已经是后宫第一宠妃,再努力一下,别人还能见着皇帝吗? 下一刻,温美人就感觉四周一道道哀怨的目光射向她。 众妃嫔:你没事拿怀孕刺激她干什么? 赫连祁看着美人儿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一软。她刚刚才为了他硬杠裕王…… 却被怀孕两个字压的抬不起头来。 “婉婉无需自责,你有没有孩子,朕都钟爱于你。”赫连祁看向她,眉眼温柔。 满座寂静。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宁婉音是皇帝心尖尖上的宠妃。 但皇帝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清晰直接向所有人宣布:他喜欢宁婉音,她没孩子也喜欢。 别人是母凭子贵。 但到了宁婉音这儿,谁能投胎到宁婉音肚子里,那显然会被皇帝爱屋及乌,子凭母贵。 宁婉音一怔,皇帝今日对她可真是格外偏爱…… 如此为她撑腰,看来是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了。 “陛下如此厚待嫔妾,嫔妾欢喜至极,无以言表。”宁婉音一脸感动泪眼汪汪的表情,攥着皇帝刚刚赐给她的玉佩,欢喜的手足无措。 温美人气的脑袋一阵晕。 她想拿怀孕踩宁婉音两脚,想让众妃嫔看看她风光的模样,结果,风光都是宁婉音的。 皇帝如此偏爱她…… 众妃嫔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皇帝心尖尖上的宠妃,和需要怀孕才能有地位的妃嫔,那就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知多少人一边对宁婉音羡慕嫉妒,一边气温美人没事找事。 宁婉音以前很少主动去乾心殿,如今若为了怀孕缠着皇帝,你还让不让大家过了? 一众宗室,也皆是纷纷侧目。 早知宁婉音第一宠妃之名,百闻不如一见,见了才知道比传闻中还宠。 宫宴继续。 有了温美人这个前车之鉴,倒也没人敢在宁婉音面前嘴碎了。 酒过三巡。 宫女端着各色菜肴和酒水上桌。 “哐当——”宫女给唐妙菱上酒壶之时,不慎将酒壶打翻,酒水污了她的衣裙。 那宫女吓的脸色苍白,慌忙跪下磕头,“奴婢死罪!请贵主息怒!” “没事,你下去吧……”唐妙菱随意摆摆手,起身道:“翠屏,扶我去更衣。” 翠屏领命。 ------------ 第90章 你懂什么叫谨慎? 唐妙菱重新回到席间。 宁婉音见她平安归来,放下一半的心,回头再让莲蕊去找小青子打探一下,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这一场宫宴没出什么意外。 在歌舞升平之中,散宴。 出了汀兰殿,众妃嫔纷纷返回宫殿。 温美人心情很糟糕,坐在轿辇之上,心郁烦躁。 这半幅彩仗是妃嫔在怀孕期间都有的。 但凡妃嫔有了身孕,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待遇都非同一般,这也是温美人觉得自己今非昔比的优越之处。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宁婉音压了一筹。 “哐当——” 冷不丁,抬着轿子的太监突然一脚打滑,噗通摔在地上。 轿辇砸落在地翻了。 温美人猝不及防从轿子里摔了下来。 “疼……”温美人捂着肚子,惊慌喊道。 随行的吕嬷嬷脸色瞬变,她是皇帝安排的有经验的嬷嬷,当即高声喊道: “快去请御医!所有人都别碰贵主!” 说着,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一个锦盒,拿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药丸递给温美人: “贵主,请用保胎丸!” 这保胎丸,出自宁婉音一百条宫规之中的第六十五条。 请御医调配保胎丸,主子动了胎气、意外出血之时救急服用,有固本培元温宫止血之效。(以免御医赶来的路上耽误时间) 当然,这种保胎丸也不是万能药。 如果只是轻微的胎气不稳和出血,那是能保住的。 要是喝了一大碗打胎药,吃什么都白搭。 温美人此时也慌了神,顾不上卡喉咙,急急把保胎丸硬生生吞了下去。 吕嬷嬷又传令道,“来人,快去禀报陛下!” …… 很快,御医第一个赶来。 皇帝和淑妃先后到了,其他妃嫔纷纷闻讯赶来。 宁婉音的彩仗刚到泠雪阁门口,也折了回去。 “启奏陛下,万幸温美人只是轻微出血,又及时服用保胎丸,皇嗣安康。不过温美人受了惊吓,需要多加调养……”御医禀报。 淑妃心底闪过一丝失望,表面却是欢喜道: “老天庇佑,温美人无恙。恭喜陛下,恭喜温美人!” 众妃嫔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上皆是纷纷贺喜。 赫连祁神色稍缓,皱眉责问,“你们怎么伺候温美人的?” “陛下饶命……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奴才不知踩着什么,突然就滑倒了!”那摔倒的小太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一见皇帝责难,赶紧磕头。 刑狱司掌事太监吴密闻讯赶来,上前查看。 几盏宫灯映照之下,将那青石板路照的通明。 只见地上有一道被碾开的白色蜡痕。 吴密又命人去查看那小太监的鞋,他鞋底上也有蜡痕。 “陛下,奴才初步查验,应当是有人在地上扔了一枚蜡丸。蜡丸滑溜,踩着打滑,压出了这一道滑痕。”吴密刮下些许蜡粉,呈给赫连祁禀报。 淑妃震惊道,“陛下,这宫道上绝不该有蜡丸啊。散宴之前,臣妾特意命人将宫道清扫了三遍,以免有妃嫔不慎摔倒,每一条宫道都一一清查过了。” “珍珠,传负责清扫这一条宫道的宫人过来。” 珍珠领命。 很快,四个宫女两个太监一道赶来。 “陛下明鉴!这宫道我们打扫的干干净净,绝对没有蜡丸。” ------------ 第91章 不愧是我表妹 “因为嫔妾经常丢饰。但嫔妾的饰,都是陛下赏赐,嫔妾心疼的紧。”宁婉音不急不缓看向温美人: “所以,特意命小夏子在后面盯着,以备不时之需。” 顿了顿,她视线扫过一众妃嫔,“诸位姐妹,谁没丢过一两件饰呢?” 这是真的…… 谁没掉过饰啊。 可宁婉音是决不允许自己丢饰的。所以,其实命人在后面盯着这种事…… 宁婉音根本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她在伯府之时就是如此。 那么多仆从前呼后拥,每个人都是有活儿的。 “你倒像是早知道要生什么,故意撇清?”岑婕妤心惊之余,敏锐问道。 宁婉音继续唤道,“小夏子——” 小夏子恭敬道,“从奴才在婕妤这里当差的第一日起,婕妤便让奴才安排最后一位随行的太监盯着路上有没有掉东西。婕妤向来如此,并非今日突然有此安排。” 满座寂静。 众妃嫔:她有病吧? 唐妙菱:不愧是我表妹! 魏莹雅:宁姐,你是我的神! 连赫连祁看宁婉音的视线都有些惊异了,宁氏这性子可真是……格外谨慎。 众人齐齐呆怔了一下,才纷纷反应过来。 既然排除了宁婉音的嫌疑,那就只剩下…… “来人,把温美人随行的宫人,全部送去刑狱司,严查!”赫连祁冷冷道。 一众宫女太监被掌刑太监带走了。 赫连祁派人送温美人回宫,众妃嫔也纷纷告退,各自回宫。 温美人今日属实吓坏了,看见陪着自己回宫的赫连祁,心下微动。 皇帝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否则,皇帝就不会陪她了。 此时,她正该利用这个孩子,获取皇帝的怜惜! “陛下,嫔妾好害怕……”温美人一脸娇弱,怯生生看向赫连祁。 “现在知道害怕,之前为何要出门?”赫连祁不耐烦的扫了她一眼,道: “传令,温美人行事不谨,禁足反省。” 温美人脸色一僵,没想到皇帝会责罚自己,连忙撇清道:“陛下……嫔妾受了惊吓,都是小人谋害嫔妾……” 赫连祁没心情与她废话,转身出了染枫阁。 对着仅剩的吕嬷嬷吩咐道: “从内务府挑一批人来染枫阁当差,仔细谨慎一些,一应照着长春宫安排。” “奴婢遵旨。”吕嬷嬷领命。 赫连祁回到乾心殿。 刑狱司掌事太监吴密快步赶来请罪: “奴才一时不察,审讯的一个宫女咬舌自尽……奴才调查了这宫女的身世背景,查不出可疑之处。奴才办案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太干净了。 查不出是谁派来的。 赫连祁眸色一片幽冷,“算了,此案到此为止。” 宫里查不出的悬案,历代都不少。因皇储掀起的风波,从来没有平息过。 “汪德贵,传令金忠,从卫林司挑一批可靠的太监,看守染枫阁。”赫连祁吩咐吩咐。 汪德贵领命,恭声道,“陛下如此看重温美人,温美人一定能明白陛下的关心。” 皇帝的禁足,看似责罚,实为保护。 ------------ 第92章 截宁婉音的宠? 墨竹轩。 “主子,禁足结束,您终于可以出去了!”诗儿看向病榻上的宋清芝,劝慰道: “只要能见到陛下,您一定能重获圣宠!” 宋清芝病恹恹歪在榻上,脸色苍白: “咳咳……陛下又哪还愿意见我呢?我病了一个月,御医早和他禀报,他连一次都没来看我……” 因为悲伤忧虑,心情郁结,宋清芝还故意不肯喝药,她的身子自从小产后,就一直没能调理好。 她以为自己病的快要死了,皇帝肯定会来探望她。 她想以此来博取皇帝的怜惜和关心。 但她病情最重的时候,昏迷烧着说了三天胡话,皇帝也未曾来过一次。 宋清芝看明白了。 皇帝已经彻底厌弃了她…… “主子,您可一定不能自暴自弃啊!”小东子劝解道: “陛下对您有一些不满,所以没来见您。但您可以去见陛下啊……” 宋清芝含泪摇头,“他不愿意见我的……我给他写了那么多请安的帖子,他一次都不肯召见我……” “奴才说的不是让您去乾心殿拜见……而是,您可以搬去永和宫!”小东子提醒道。 宋清芝脸色瞬变,“那我岂不是要靠宁婉音才能见到皇帝?你怎敢说这种胡话?” “主子息怒!”小东子噗通一声跪下: “奴才都是为了您着想啊。陛下见不到您,不知您为他黯然神伤……您的一番情谊,总归要见到陛下,让陛下知道,陛下才能怜惜您……” “奴才也是听人说,永和宫的流霜轩自从丽贵人没了,就一直空置着。那些妃嫔们觉得不太吉利……但奴才觉得,您和丽贵人没仇,丽贵人在天有灵也害不到您头上去……” 一些不受宠的低位妃嫔,其实想去流霜轩,但是淑妃不会随意让人占了这个位置。 她必定要安排有用之人。 “主子,若是您去了永和宫,必定能见到陛下。到时候陛下见到您为他如此憔悴,您在他面前晕倒……陛下一定会怜惜您的!”小东子捶足顿胸: “奴才都是一番肺腑之言啊!还请主子为了您和陛下的情谊,三思!” 宋清芝原本很不情愿,但被他这么一说,心思也动摇了。 诗儿赞同点头,“主子,奴婢觉得小东子说的没错。要不是宁婉音害了您,您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您利用她见到陛下,这本就是她欠您的!” 宋清芝其实就是好面子,怕人说她沾宁婉音的光才能见到皇帝。 但诗儿的话,又给了她一个台阶。 宁婉音害了她! 如果搬到永和宫,她截宠宁婉音,不也正能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吗? “诗儿,给我更衣,我要去面见淑妃。”宋清芝道。 诗儿欢喜应道,“主子您想明白了就好。” 很快。 宋清芝带着重礼,登门景禧宫。 淑妃丝毫没有因为她如今落魄而怠慢,笑盈盈让人给她上茶,关心道: “听闻你身子不好,本宫一直想去探望。可是陛下有令……不让人打扰妹妹,本宫也只能作罢。如今见妹妹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还没养好呢?珍珠,把本宫的参茶,赐给宋选侍。” “这对养身子是很有好处的,你可一定要好好休养。” 宋清芝一时间有些感动。 自从落魄以后,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客气。 “多谢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仁德,嫔妾铭感五内。”宋清芝福身行礼,想着换住处的事儿,她一时间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开口。 “宋选侍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吗?尽管与本宫说,无需客气。”淑妃主动询问。 ------------ 第93章 扔给皇帝了 赫连祁去了泠雪阁。 汪德贵一边派人去请御医,一边命人将诗儿拖下去杖责。 “宋选侍之前伤了身子,一直没能养好,可能是虚弱所致的昏迷,需要多多进补。微臣给宋选侍开一副补药……”御医把脉后道。 小定子是汪德贵派去请御医的小徒弟。 此时汪德贵正在皇帝身边伺候着呢,自不可能在此处。 “有劳御医。”小定子点点头,阴阳怪气道: “还以为多严重的病呢,不过是虚弱所致,那就是没事呗。宋选侍该不会是故意晕倒,想引起陛下注意吧?” 躺在床上的宋清芝十分心虚。 “公公,我家主子是真的病了……”小东子连忙否认。 小定子冷哼一声,“随便你们。反正宋选侍是不是真病,陛下都不会多看一眼。陛下心中只有宁婕妤,宋选侍以前就争不过宁婕妤,该不会觉得现在就能截宠吧?” “那可真是好笑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连累咱家多跑了一趟,真是晦气。” 宋清芝脸色一片苍白。 后宫就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地方。只不过以前她是被捧的,宫人看不起主子这种事……没落到她头上。 “定公公,汪公公那边唤您呢——”门外一个小太监来禀报。 小定子表情瞬间变得极其谄媚,“可是宁婕妤有什么吩咐吗?咱们现在就过去。这里没事了,走走走——” 两个太监和御医先后离开。 装昏的宋清芝刷地一下睁开眼睛,眼中皆是怨恨: “欺人太甚……” 这些太监,对自己不屑一顾,嘲讽中伤。对宁婉音却谄媚阿谀…… 可恨。 越是要面子的人,被人看不起就越戳她的心窝子。 “主子,您别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宫里就是这样,只要您以后得宠了,他们自然不敢得罪您……”小东子宽慰。 宋清芝黯然垂泪,“你看我如今这样……还能得宠吗?” 小东子一时哑口无言。 “陛下您真的是太绝情了……”宋清芝十分难过,哭的伤心欲绝。 小东子劝道,“主子,都怪宁婉音那个狐狸精,迷惑了陛下。若是没有她,陛下一定能看到主子您的好……” “是啊,没有她就好了……”宋清芝喃喃。 脑海中灵光一闪…… 想起淑妃说的那一句话,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小东子,去把我的箱笼拿来,我要挑一些贵重之物,赠予宁婕妤。”宋清芝道。 小东子领命,“是。” “我兄长给我写的那一封信,扔哪了?”宋清芝又问道。 小东子连忙道,“主子那时生气,说要扔了。但奴才想着,这毕竟是您兄长给您写的家书,什么时候想家了可能要拿出来看看的。所以没敢扔,收在了箱笼里。” “你做的好!”宋清芝脸上多出一丝笑容。 想家? 她爹觉得她有辱家门。 她兄长骂了她一页。 他们都厌弃她,她根本就没有家了! 很快,小东子把箱笼抬了过来。 宋清芝从里面挑了几件珍贵之物,又将一枚极品砚台,也放入其中。 她视线在砚台上久久停留,最终狠下心肠。 是兄长先厌弃她的!兄长竟然护着宁婉音责骂她,既如此,那宋澄意也就不是她的兄长了。 若非宁婉音,她不会小产。 ------------ 第94章 为她筑暖阁 “婉婉——”赫连祁唤住她。 宁婉音依旧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姿态,像是忍着所有的委屈,垂眸含泪,“陛下吩咐。” 赫连祁从龙椅上起身,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婉婉受了委屈,朕明白……” “陛下已经替嫔妾处置了她,嫔妾不觉得委屈。只是嫔妾只能做到与她相安无事,还请陛下不要勉强嫔妾接受她的道歉。”宁婉音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晶莹欲滴的眼泪,簌簌而落。 赫连祁不是第一次见女人哭,更不是第一次见宁婉音哭。 但他此刻不愿意看见她掉泪。 “朕不勉强你。你不用搭理她,你自己高兴就好。”赫连祁垂眸看她,宽慰道: “以后你想扔就扔,不必考虑太多。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为了朕,处处顾全。” 宁婉音含泪望向赫连祁,三分嗔怨三分欢喜,“陛下如果薄待嫔妾,嫔妾自然不会处处尽心。但您偏偏厚爱于我,嫔妾岂能辜负。” 她每一句都能戳动他的心软。 何曾厚爱于她?却令她鞠躬尽瘁,赴汤蹈火,心甘情愿,无悔。 他想再对她好一些。 赫连祁没让宁婉音回去,留她在一旁伺候笔墨,夜里留宿乾心殿。 次日,宁婉音回到泠雪阁。 一大早,汪德贵便领着一群直殿监的太监前来请安。 “奴才给宁婕妤请安!恭喜宁婕妤!陛下有令,在泠雪阁修筑一座暖阁。”汪德贵满脸都是惊异,贺喜道。 京城位于北地,冬日严寒。 所以皇宫里的主殿设有暖阁,以地火取暖,无烟无尘,温暖如春。 但侧殿自然是没有的。 低位妃嫔只能以炭火取暖。 这是嫔位以上的高位妃嫔才有的待遇。 陛下登基以来,从未做过如此出格之事! 从未如此偏爱一个妃嫔。 “陛下厚爱,嫔妾感激涕零!”宁婉音略略一怔,脑海中快回忆了一下这并不违反规矩,便福身行礼谢恩。 宫规只说低位妃嫔不可入住主殿。 倒也没说,不能在侧殿修一个暖阁。可能老祖宗在制定宫规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这么爱给妃嫔修宫殿的皇帝。 这可真是,但凡皇帝真心想对你好,不管你什么位份,他都能让你过的好! “宁婕妤,下个月便要入冬了,陛下真是处处惦记着您,这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啊!”汪德贵逢迎道。他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说独一份,但陛下对宁婕妤真的处处都是独一份的好! 夏日为她掘荷池,冬日为她筑暖阁。 这前朝后宫,谁不惊叹这位后宫第一宠妃,圣眷非凡。 “嫔妾一会儿便去乾心殿谢恩。”宁婉音真心实意道。 她对暖阁挺满意的,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会送东西。 凛冬将至。 谁不想要一个暖烘烘的屋子呢? 很快,又有汝窑花瓶、蜀绣屏风、梨花木椅等一箱箱用具,抬进了泠雪阁。 这些都是皇帝赏赐的。 因为寻常婕妤是没有暖阁的,所以自然没有暖阁陈设的份额。 皇帝赏赐的用具,皆是最好的东西,林林总总摆出来,比寻常妃位宫里的暖阁还要富丽堂皇。 ------------ 第95章 宋清芝,死 赫连祁面沉如水,拿起信封拆开。 这确实是宋澄意写的信,只是在最后一页信尾,多了一句把砚台送给宁婉音。 这是宋清芝仿着宋澄意的笔迹所写。 他们兄妹时常一起练字,她对宋澄意的字迹十分熟悉,仿写有九成相似,难辨真假。 若非那砚台,根本就不在宁婉音手中。 这一封信作为物证,再有宋清芝主仆这个人证,可算得上人证物证俱全…… “宋氏,你亲眼看见宁婉音捧着砚台,思念你兄长?”赫连祁压着心底的怒气,冷冷扫向宋清芝。 宋清芝还以为赫连祁是被宁婉音气成这样,心底升起一丝雀跃。 太好了! 她就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外男有私情。 她可算能把宁婉音扳倒了! 虽然对兄长有一些愧疚,但对宁婉音的恨意占了上风,宋清芝肯定道: “这砚台是兄长年少时收藏之物,嫔妾尚未入宫之前,就常在博古架上瞧见,对此物十分熟悉,绝没有认错。” “兄长对这砚台视若珍宝,一直没舍得用。想来,这物件对他们两人的意义非凡吧。” 这话便是添油加醋,平白编造宁婉音与宋澄意已相识多年…… “好大的胆子!”赫连祁雷霆震怒,将手中的信摔宋清芝身上: “你欺君罔上,污蔑皇妃,谋害亲兄,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死有余辜。汪德贵,传令,赐死宋氏!” 他不想容宋清芝多活一刻! 宋清芝脸色瞬变,“陛下,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你送给她的那一箱礼物,全部都在朕手中,包括你说的砚台。”赫连祁冷道。 宋清芝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一般来说,妃嫔赠予皇帝的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的。谁会帮别的妃嫔,引起皇帝注意啊。 而且,给皇帝送礼本就是一件需要慎重考量的事情,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送,皇帝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收。 若送的不合时宜,轻则连人带东西退回去,重则还会惹怒皇帝。 所以,宁婉音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东西赠予皇帝?而她又用了什么理由,皇帝还收下了? 这……简直无法想象。 宋清芝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一时间呆愣住了。 汪德贵也惊呆了,连忙派太监将宋清芝拖下去。 “陛下……您怎么如此狠心,嫔妾对你一片真心啊……”宋清芝挣扎着,含泪望着赫连祁。 当初要处置宁婉音,他还先圈禁再查。 为什么轮到自己…… 皇帝不留一丝情面,直接将她处死! 皇帝果然偏心于她,处处偏心于她! “拖下去!”赫连祁不耐烦道。 宋清芝绝望地被两个太监拖了下去,连同她的宫女诗儿一起,主仆二人被带了下去。 这一番处置太快了。 以至于宁婉音刚听闻永和宫门外闹出乱子,才换了衣裳出来,只看见宋清芝被拖走的身影…… 宁婉音脸上浮现三分疑惑,向着赫连祁福身行礼: “嫔妾参见陛下!不知这是……?” “她诬陷你,被朕处死了。”赫连祁眼底余怒未消。 他看在宋家的颜面上,留宋清芝一命,不等于她可以一而再欺君。 机会只有一次。 她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死不足惜。 宁婉音先是惊讶,随后一脸怅然,“嫔妾从未与她结怨,没想到她……多谢陛下明察秋毫,为嫔妾主持公道。” “婉婉受委屈了,你回去歇着吧,朕去上朝了。中午来乾心殿用膳。”赫连祁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缓和许多。 “是。”宁婉音领命。 恭送皇帝离开以后。 莲蕊搀扶着宁婉音回到寝殿,感叹道:“这个宋清芝实在是太坏了!还好主子把那一盒礼物都给了陛下。” ------------ 第96章 千古罪人 乾心殿。 赫连祁看着战报,脸上多出一丝笑容,“甚好!” 前任威勇侯战败,丢了一座城池。 赫连祁立即调了信国公麾下的四象军前去。经过数月战事,四象军连连大捷,如今终于抢回城池。 赫连祁细细翻阅西南战事军报,但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岑家军领兵之战,七战六胜一平。另有十战,九输一惨胜。”赫连祁慢慢合上战报,脸色渐渐恢复死水般的宁静: “我军虽最终得胜,但损失不小。汪德贵,传令下去,重抚三军。” “陛下仁德!”汪德贵连忙吹捧。 赫连祁心底却在想另一件事。 薛岑两家的军队比一般军队精锐,更容易打胜仗是情理之中。但前线战事,不是孤军作战。 四象军统领作为西南主帅,调度全局,本该做到互相配合,互相支援。 不可能只有自己的精锐赢,其他军队输的一败涂地。 这分明就是排除异己,故意打压。 还有最后的大捷。 上一任威勇侯惨败战死,而如今魏家投靠了岑家,魏家军便在岑家的领导下,大获全胜,夺回城池。 这岂不是给所有将门一个鲜明的暗示。 投靠岑家,打胜仗。反之,送死。 这天下的将门,是皇帝的臣,可不是他岑家的狗。 赫连祁其实很能纵容朝臣争权夺利。但凡事有度,岑家,过了。 “汪德贵,传韩寻过来。”赫连祁道。 汪德贵领命。 禁卫军统领韩寻,是赫连祁在潜邸之时的侍卫长,是赫连祁的心腹。 赫连祁登基以后,便将皇宫的防守交给了他。 “臣参见陛下!”韩寻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英气男子。 赫连祁沉声道,“朕有一事交给你,你去西南查一件事……” 片刻后。 韩寻领命离开了乾心殿。 赫连祁脸色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给岑家写封赏折子。 岑家打了胜仗,他当然得赏。 …… 宁婉音用过早膳,坐上出门的轿子,去景禧宫。 “淑妃娘娘这几日天天召集主子议事,表面上说是为了先太后祭礼商议章程,奴婢瞧着,她就是故意折腾人!”莲蕊压低声音腹诽。 再过些时日,便是已故昭慈太后(皇帝生母)祭礼。 先帝时,先太后出身普通,祭日无需操办。但如今贵为太后之尊,按照仪制,先帝和先太后的忌日,宫中都要操办盛大的祭礼,以作追思。 此事自然落在了执掌六宫的淑妃头上。 她以祭礼为由头,日日召集美人以上的妃嫔商议…… 从前她倒也没像现在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宁婉音想了想,她确实挺受刺激的。 先是庄妃当众给了她一脚,皇帝公然偏袒,宫中人尽皆知,她这个所谓四妃之一,不如低一品的庄妃。 再是裕王嘲笑她德不配位,那可是当着所有宗亲丢尽颜面。 威严尽失。 ------------ 第97章 双晋位 郑婕妤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求救一般看向淑妃。 淑妃心底骂了宁婉音一句难缠,笑盈盈道,“郑婕妤这话说的确实不妥……对了,这昭慈太后的祭礼……”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既然她们不逼着魏莹雅下跪,宁婉音也不逼着郑婕妤认罪。 双方各退一步。 表面一片祥和。 魏莹雅感激地视线看向宁婉音。 宁姐你真的是我的神! 你可千万别死啊啊啊。 以后每一年的三个生日愿望,祈愿宁神长命百岁,必须占一个! 须臾,汪德贵捧着圣旨来了。 “请岑婕妤接旨!”汪德贵笑容可掬。 众妃嫔齐齐行礼,岑婕妤跪在最前方。 家族有功,是后妃晋位的一条重要途径。 在宗族观念厚重的大炎,一人有功,封妻荫子。 恩赏功臣家眷,本就是一贯有之。岑家如此战功,岑婕妤必定是要晋位的,大家并不意外。 “陛下旨意,岑婕妤恭淑顺德,贤彰蕙敬,擢升为昭仪。” 岑婕妤早知道会如此,一脸淡然谢恩:“嫔妾拜谢陛下隆恩!” 众妃嫔正要起身…… 汪德贵立即提醒道,“陛下还有一道旨意。” “陛下口谕,颖美人毓秀名门,蕙质兰心,擢升为婕妤。” 汪德贵念完。 一众妃嫔都愣了。 最呆愣的就是魏莹雅,懵懵懂懂接旨,“嫔妾叩谢陛下隆恩。” 淑妃诧异问道,“汪公公,不知颖美人这次晋位是……?” “西南大捷,魏家战功赫赫,陛下故而恩赏。”汪德贵也是暗自咂舌。 皇帝这恩赏,十分出其不意。 魏家确实战功赫赫…… 魏莹雅确实是魏家女。 这一串起来还真没什么毛病。 宁婉音刚才听见毓秀名门四个字…… 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颖美人的晋位是因家族之功。 用魏家的功劳,给魏家最想杀的人晋位…… 多损啊您。 皇帝向来是一个赏罚分明的性子。 他提拔魏莹雅,打脸魏家和岑家。 莫非这一场大捷,有问题? 岑家一派听完汪德贵的回答,就像吃了一窝苍蝇一样恶心。 膈应极了。 以岑昭仪一向的好涵养,看见这新鲜出炉的颖婕妤,也只觉得糟心。 “有些人真是会沾光啊……”郑婕妤酸的不行。 她是潜邸旧人,熬了几年才晋位婕妤。魏莹雅靠运气,就骑在她头上了,她岂能不酸? 魏莹雅虽然很懵,但望着岑昭仪笑的格外灿烂:“谢谢!” 岑昭仪:…… …… 从景禧宫出来。 魏莹雅笑的幸灾乐祸。看见岑党不高兴,那她就高兴了。 ------------ 第98章 宁婉音的卧底手册 “……宁婕妤你放心,以后薛家有什么对付你的计划,我给你通风报信,你提前避开,必定不让他们得逞!”魏莹雅兴奋道。 “不,让他们得逞。”宁婉音沉吟片刻,道。 魏莹雅一愣,“啊?为什么?” “若我提前避开,他们立即就能猜到是有人泄密了。”宁婉音道。 魏莹雅反应过来,确实,若她这个卧底暴露,那岂不是一锤子买卖。 “但计划成功,你……怎么办?”魏莹雅担忧看向她。 宁婉音摇摇头,“只是计划布置成功,结果不会如她所愿。你负责的那一部分,不会有问题,事不成也与你无关。” 说着,宁婉音细细沉思了一番,看向魏莹雅认真道: “薛太后是个老谋深算之辈,若想要将她也骗过去,需要一些准备。我粗略想了几条潜伏细则,能有助于你取信于人,减少怀疑。” 魏莹雅是很虚心求教,“有劳宁婕妤指教!” “薛家认为能收买你的直接原因是,岑家要取你的命,你需要投靠她们保命。所以你时不时催促薛锦嫣,怎么对付你二叔?怎么对付岑婕妤?怎么给岑家一点颜色瞧瞧。”宁婉音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但他们并不会用心对付岑家。只会敷衍你,为了安抚你,大约要给你一些好处。” “这些好处都收下!不拿白不拿。” 魏莹雅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好好好!” 记下,记下,统统记下! “第二,你与她们私下相处之时,可多表现出对我的不满,这容易拉近你与她们的关系,更容易让他们把你当自己人看待。” “明白!”魏莹雅小鸡啄米点头。 “第三,薛锦嫣可能会安排一个眼线来监督你,确保你在她掌控之中。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宫里的人,一个也别信。” “第四…… “十九,以防说梦话泄密,睡前喝一杯安神茶。” “二十,即便你做的毫无漏洞,但只要结果不如她所愿,薛锦嫣迟早会怀疑你们之中有内奸。所以,每一个计划,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魏莹雅记了密密麻麻一小本。 她脑袋一热决定去做卧底,但听完宁婉音的话才知道…… 她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小到晚上喝一杯安神茶以防说梦话,大到提前准备背锅侠。 若非有宁婉音这一篇细则,她不出三天就能被薛家现有问题。 “此事尚未来得及细细琢磨,粗略想到这些,等我回头好好思量一番,再作添加。”宁婉音最后看向魏莹雅道。 魏莹雅佩服地五体投地,这些还只是粗略想到的? 你若去当卧底,肯定能混上老大。 谨慎!实在是太谨慎了! “宁婕妤你真的太厉害了!”魏莹雅由衷感慨。 宁婕妤这么强,我都想不到她会怎么输? 算了,我这个脑子,想不到也正常。 今天也是祈愿宁神长命百岁的一天呐! 魏莹雅和唐妙菱小坐一会后离开。 宁婉音继续细细思量潜伏细则…… 在薛党之中有一枚眼睛,自然是很好的。 她会尽力帮魏莹雅潜伏。 “主子,奴婢有一事担忧。您向来教导奴婢,不要轻信于人。这颖婕妤可信吗?”莲蕊关心问道。 ------------ 第99章 入伙!银票! 施美人接过话,“那往泠雪阁里藏禁品呢?你经常去泠雪阁,这应该能成吧。” “这也不容易啊!泠雪阁里一日清扫三遍,这屋里多一件东西,少一件东西,宁氏很容易就会现。”魏莹雅继续反驳。 这是第五局,往泠雪阁藏东西。 她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薛锦嫣刚才似乎是在试探她。 若非有这卧底手册2版,她刚才答应下来,已经露馅了吧? 施美人倒不是试探她,而是真心在出主意,脸色登时一僵,“那你能有什么用?让你做什么都不成。” “嫔妾是个蠢的,但薛贵主乃名门贵女,天资聪颖,必定能想到高明的计谋,对付宁氏。嫔妾唯能替薛贵主效犬马之劳!”魏莹雅恭声道。 薛锦嫣很认可魏莹雅的回答,她一看就是用心在思考怎么谋害宁婉音,施美人想的太粗浅了一些,确实成不了。 “你做事倒是用心。”薛锦嫣心情不错,看着她道: “今日倒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见一见你,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机灵伶俐。” 在正式布局之前,薛锦嫣当然要先见一见魏莹雅。 看看她可不可用。 “谢薛贵主赞赏。嫔妾以前不懂事,早知道岑家如此可恨,一定早早投靠贵主。多谢薛贵主不计前嫌,在嫔妾岌岌可危之际,还愿意帮嫔妾一把。”魏莹雅一脸感激,话锋一转: “岑昭仪凭什么能比咱们薛贵主位份高!嫔妾觉得她不及薛贵主万一,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对付她?” “嫔妾愿为薛贵主冲锋陷阵,把岑党一举拔除!以后后宫就是咱们薛家的天下!” 她满脸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把岑家端了。 施美人皱了皱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喔——”魏莹雅一脸明显的失望。 薛锦嫣眸光微闪,轻笑道,“岑若瑜是个阴险的,对付她还需慢慢考虑。前几日我瞧见郑婕妤逼着你下跪……” “是!岑党真的太坏了!”魏莹雅气呼呼道。 “吕昭仪,寻个由头给郑氏一个教训。”薛锦嫣看向一旁静坐的一个昭仪。 吕昭仪恭敬道,“贵主放心,嫔妾一会儿就去办。” 她位分高,教训郑婕妤举手之劳。 魏莹雅一愣,反应过来,立即感激道,“多谢贵主为我出气!” “听说魏家断了你的银钱,想必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朱砂,取一千两银票,给魏氏。”薛锦嫣又吩咐道。 魏莹雅这一次是真的眼睛亮了! 她的银子快花完了! 别的妃嫔入宫以后,家族还会6续送银子进来…… 但她是彻底没了这个进项。 宁神说的对! 薛家不会真心对付岑党,为了安抚她,好处不少啊! “多谢薛贵主!您真的是雪中送炭的好人!嫔妾穷的就快揭不开锅了!贵主的恩情,嫔妾铭感五内,牢记于心!”魏莹雅一脸感动。 薛锦嫣很是满意她的反应,淡淡道,“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施美人接过话,“跟着薛贵主办事,好处少不得你!” “多谢薛贵主给我这个机会!嫔妾一定为贵主肝脑涂地!”魏莹雅拿着银票,嘴比涂了蜜还甜。 魏莹雅离开以后。 ------------ 第100章 祭文出事 仙灵宫。 诸位妃嫔按照品阶顺序高低,一一进去祭拜先太后。 庄妃尚在禁足,顺嫔和温美人有孕,除此之外,其他妃嫔皆到了。 每四位妃嫔一组,祭拜完的便跪在灵位两侧。按照礼制,祭拜后需跪守为先太后诵经祷告,直至日落时分。 当莲蕊摆出自带的火盆时候…… 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但谁也不能阻止宁婉音对先太后格外上心不是? 宁婉音的祭拜十分顺利,风平浪静。 很快。 轮到了唐美人这一组。 四人上完香,跪在蒲团前,将祭文放入各自面前的火盆里燃烧。 “等一下!”主持祭礼的神官,突然从一个火盆里抢起一张祭文: “这祭文不对劲!” 说着,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脸色瞬变,“全部都是诅咒之语!你岂敢诅咒昭慈太后!” 满场寂静。 众人齐齐看向唐美人身边的那个妃嫔——冯贵人。 这祭文,是她带来的。 冯贵人是今年新选入宫的。 她是伯府出身,她家从立国之初就是薛党麾下。 有薛家的扶持,这些年蒸蒸日上。 冯贵人的嫡姐,还嫁与了裕王做侧妃,在一众伯府之中,冯家是极其风光的。 大炎二十一世袭伯爵,大抵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宁家这种没有靠山的,空有爵位,无权无势。一是有薛岑两家背景的,富贵锦绣。 冯贵人这种在外面人人争抢的伯府女,但在皇帝眼中,自然是不可抬举的。 所以她自从入宫,并未引人注目。 “我没有……”冯贵人脸色当场就变了。 淑妃作为这一场祭礼的主办人,第一个从蒲团上起身,走到神官面前,拿起那祭文仔细核查一遍,看向冯贵人一脸惊讶: “你为何要诅咒昭慈太后?” “嫔妾没有。这是有人陷害!”冯贵人神色慌乱。 她哪里知道,这一叠祭文里,竟然掺杂了一篇诅咒先太后的文章。 淑妃一脸庄严:“冯贵人,若你真是被陷害,刑狱司一定能还你一个清白。来人,去请掌刑太监!” 很快,掌刑太监吴密匆匆赶来。 经过一番查问。 并没有找到可疑人选。 因为妃嫔们的祭文,都是自己准备的,想甩锅给别人都难。 ------------ 第101章 你小子包藏祸心 唐妙菱一路强忍着眼泪回宫。 “唐美人留步——”路径一旁,传来一个清澈的男声。 主仆三人同时回头。 唐妙菱讶然,“怡和郡王?” 小青子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宁主子可是特意提醒过,小心偶遇怡和郡王…… 刚刚唐美人差点出事…… 现在又遇到怡和郡王,他更警惕了。 小青子全身心防备着,眼睛死死盯着怡和郡王,随时防备他冲过来…… 好在怡和郡王在距离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小王刚才远远瞧见唐美人被人撞倒,不知可伤的严重?”怡和郡王一脸关心,递给唐妙菱一个药瓶: “这是太医院配置的金疮药,对跌打损伤有妙用。小王以前常用,效果很好,赠予唐美人。” 小青子赶紧提醒,“主子,外人的东西,咱们可不能接……” 唐妙菱深以为然点头:“多谢郡王一番好意,但是你的东西,我若收下,只怕有人造谣你我有私情……” 表妹都被这种事儿陷害了两次! 她再傻也不可能栽这个坑里。 怡和郡王并不气馁。不收也无所谓,他只是来示好…… 这一番关心表达出来,对方知道就好,其他不算重要。 “美人考虑周全,倒是小王一时着急,忘了这一点。为了美人的名声,那这药瓶,小王便收回了。还请美人回宫以后,赶紧请御医瞧瞧,这脚伤不注意,可是会留下病根的。”怡和郡王丝毫不在意唐妙菱的拒绝,依旧是温柔和煦的模样,眼底满是关切。 “有劳郡王关心,那我先走了——”唐妙菱点头道。 怡和郡王欲言又止,“唐美人——” “啊?” “今日无意间窥见美人被人欺负,心中颇不是滋味。若美人没有入宫,必定不用遭受这种苦楚……”怡和郡王脸上浮现一抹怜惜之色。 唐妙菱点头,“那可不,我最后悔的就是入宫……” 若是再早几个月重生,她才不参加选秀呢。 “但事已至此,小王只能希望美人能得皇兄荣宠,旁人也得礼让你三分。”怡和郡王眼神复杂,似痛苦,似犹豫,似迫不得已。 “我可没这个本事……”唐妙菱很有自知之明。 怡和郡王一副很是隐忍的表情,“小王愿助美人一臂之力。” 唐妙菱原本觉得怡和郡王这人挺好的。 是个热心肠,长得赏心悦目,说话又好听。 但一听他提起争宠…… 唐妙菱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你小子原来包藏祸心,想把我送走啊? 差点被你骗了! “大可不必!”唐妙菱表面维持的客气瞬间垮了,冷冷扫了他一眼,“谁也别想让我送死!哼!我们走!” 小青子和翠屏赶紧搀扶着唐妙菱往前走。 剩下原地的怡和郡王一脸茫然。 这一切不都铺垫的好好的吗? 他这么一个为爱隐忍、为她付出不求回报的深情王爷,谁见着谁不迷糊啊? “她刚才这话什么意思?”怡和郡王看向旁边的随从问道。 随从结结巴巴道,“可能是……唐美人觉得争宠容易死……” “但本王可是一番好意!”怡和郡王气恼。 随从颤颤巍巍道,“这唐美人……听说是不太聪明的……” “呵呵——”怡和郡王冷笑。 她何止不太聪明。 她简直是没长脑子,连好意都听不懂。 …… 唐妙菱回宫以后,立即请了御医。 伤势不算严重,她这才放下心…… 小青子确定主子没什么大碍,第一时间就赶到泠雪阁禀报。 上次宁主子便有交代。 若唐美人再遇见怡和郡王,立即向她汇报。 “这朱贵人突然就冲出来撞唐美人,差点把美人撞下水池……”小青子讲起事情的始末。 宁婉音眸光一顿,“在哪儿撞的?” “仙灵宫外的拱桥。” 仙灵宫附近可是有宗亲在祭拜。 一个妃嫔当众落水,救上来也折了名誉。 这就是冲着取她性命去的。 宁婉音眸色微沉,神色一如淡定,“嗯,我知道了。” 小青子继续禀报。 尤其是把怡和郡王的表情都描述的绘声绘色。 “……唐美人本来和他相谈甚欢,他一提争宠,唐美人便气走了……回宫以后还一直对怡和郡王骂骂咧咧,说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想要挑拨你们姐妹感情!”小青子道。 宁婉音:…… 莲蕊:…… “主子,表小姐是不是理解错了?奴婢怎么觉得,这怡和郡王不像是想挑拨离间,倒像是故意示好……想帮帮表小姐……”莲蕊满脸困惑。 宁婉音似笑非笑,“没事,她这么理解挺好。” 细细沉思了三遍,宁婉音看着小青子道: “你做的很好。今日你救了唐美人,莲蕊,给小青子赏一袋金瓜子。” 前些时日,宁婉音给内务府送了一些银票,让他们造几箱金瓜子赏人用。 她带入宫的银子早花完了,没让母亲继续送。 因为皇帝时不时流水般的赏赐送到泠雪阁,除了金玉绸缎,金银之物更是从不少的。 “谢主子厚赏!”小青子喜气洋洋领赏,“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接下来你继续盯紧怡和郡王,绝不可让唐妙菱与他单独相处……”宁婉音提醒道。 小青子领命,“奴才明白!奴才一定盯紧了!” 小青子领了打赏走后。 莲蕊看向宁婉音,“主子,您说这怡和郡王到底想做什么?奴婢瞧他这一言一行,处处关心表小姐,为了表小姐好,他该不会是故意接近表小姐,想打探一些隐秘消息?” 宁婉音垂眸,“往咸福宫安插宫人,也比他一个外男好用。他一年才能见几次唐妙菱……” 打探消息,讲究的是一个及时。 就他这逢年过节见一次面的,简直是吃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 “那他就是想找机会暗害表小姐?”莲蕊继续猜测。 宁婉音淡淡道,“如果他和唐家有仇的话,他也许会这么做。” “总归不会是看上表小姐了吧?他疯了?”莲蕊不可思议。 看上哪家贵女不好,看上皇妃,那不是拿命去谈情说爱吗? 宁婉音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且再看看。” 她心中倒是有一些猜测。 ------------ 第102章 伤了四个 祭礼次日。 宁婉音提前让人盯着朱贵人出门的时间,就在她去仙灵宫必经之路的一处小花园截她。 “哐当——” 朱贵人刚从拐角街道走出来,便和从小花园里出来的宁婉音的彩仗撞了一个正着。 “谁这么不长眼睛,差点把本婕妤撞翻下来?”宁婉音扶着轿椅,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被撞翻在地的人。 朱贵人摔倒在地,本是一肚子火想要骂人,但看见来人是宁婉音,也只能忍气吞声,把话又憋了回去。 她与昨日的冯贵人一样,都是比较风光的伯府贵女。 从来没把宁家这种没落伯府放在眼中。 若非在皇宫里,宁婉音得宠又比她位份高,搁在外面,宁氏女这种家世,她还不是随便欺辱? 她怨恨看了宁婉音一眼,忿忿不平。 莲蕊扬声道,“主子,这位就是昨日差点把表小姐撞下水池的朱贵人……” “看来她一直都挺会撞人的。”宁婉音黛眉微挑: “莲蕊,赏她两耳光。让她长长记性,以后走路看着点。” 莲蕊立即撸起袖子上前,左右开弓冲着朱贵人啪啪两巴掌,打的清脆。 朱贵人都被打蒙了,“你你你……” “朱贵人怎么学的礼仪,本婕妤赏你呢,不知道谢恩?”宁婉音慢悠悠道。 朱贵人怒火中烧,但突然想起宁婉音当初也这么扇薛锦嫣…… 连薛贵主她都敢打。 朱贵人心下便生了怯弱,行礼道,“谢宁婕妤指教。” 宁婉音手指抚了抚自己的耳垂,故意道:“我的耳坠怎么丢了?想必是你刚才撞我,撞掉了。朱贵人,既然是你弄丢的,那就有劳你替我找找!” 朱贵人心下明白她在故意磋磨自己。 但宁婉音位份高…… 她心底百般咒骂,表面也只能忍气吞声,“嫔妾替婕妤找找——” 朱贵人在宁婉音轿子四周寻了一圈,没有找到,道,“恕嫔妾眼拙,没有找到……” “那是你找的不仔细,前面那个花圃没找。”宁婉音指着她刚才路过的花园。 “您的耳坠不可能掉这么远吧?”朱贵人反驳。 莲蕊嗤笑一声,“那耳坠可是陛下赏给我家主子的。你弄丢了御赐之物,我们主子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你还不知好歹。那只能上报刑狱司,让他们来处置你……” 朱贵人脸色微变,“嫔妾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 她一头扎进小花园。 剩下她随行的宫女,端着一盏祈福灯,不知所措。 莲蕊斜了她一眼,“你还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跟你主子一起去找!” 那宫女慌忙将祈福灯放在一侧的石桌上,自己也赶紧去找耳坠。 …… 朱贵人主仆将花圃翻了一遍。 依旧没能找到耳坠。 “主子,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就要迟到了!”莲蕊提醒。 宁婉音这才慢悠悠从袖袍里取出一枚耳坠,很是敷衍道: “呀……原来是落在我身上了。难为朱贵人寻了这么久,小夏子,和朱贵人说一声,耳坠寻到了,她下次走路注意一点。” 小夏子领命。 宁婉音乘着轿子走了。 朱贵人这才从花圃里出来。泥土和冬日花草上薄薄一层冰凌,沾染了她的衣裙和鞋袜,湿漉漉又脏兮兮。 但时辰不早。 再不赶去仙灵宫,她就迟到了! “快去仙灵宫!宁婉音这个该死的贱人,仗着一点宠爱就嚣张。”朱贵人眼底满是怨气,决定赶紧去找薛锦嫣告状。 很显然。 今日宁婉音来找她,是为唐妙菱出气。 而这一桩差事,是薛锦嫣吩咐她办的。 她要找薛锦嫣替她出头! 宁婉音和朱贵人前后脚到仙灵宫。 仪式便开始了。 法师们唱跳着古老繁复的祭舞…… 妃嫔们端着祈福灯,神色庄严地祭拜行礼。 祭舞结束后…… 众妃嫔按照位份高低,一一点灯,摆在灵位前的案桌上。 此时,还没轮到的妃嫔们,则去侧殿休息等候。 朱贵人终于逮到机会去找薛锦嫣告状。 “嫔妾见过薛贵主……”朱贵人委屈道。 薛锦嫣一眼看见她脸上的红肿,“你被人打了?” “是宁婉音打的……”朱贵人话刚起了一个头。 身后不知谁撞了她一下。 朱贵人一个踉跄。 手中捧着的祈福灯哐当摔在面前的炭火盆之中。 如今天气严寒,仙灵宫两侧殿摆着数个炭火盆。 除了宁婉音占一个,其他都被薛岑两党占据。 在这后宫里,无宠无靠山,连取暖的火盆都抢不到。 祈福灯坠落火盆…… 下一刻。 “砰——” 一声爆炸巨响。 围着这个炭火盆的三四个妃嫔,当场炸翻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 随着那祈福灯炸开…… 灯油淋在地上,大火腾地烧起…… 众妃嫔惊慌往外逃。 …… 须臾。 卫林司赶来及时,火势刚起便被灭了。 淑妃本来在主殿点灯,一听说侧殿的火盆炸了,一边命人禀报皇帝,一边派人去请御医。 很快,赫连祁到了。 “陛下,吕昭仪和薛美人皆被火灼伤手臂,施美人伤及面容,朱贵人伤的最严重,全身大半烧伤……”赵院判禀报。 朱贵人离祈福灯最近。 吕昭仪和薛美人运气好,飞溅的火油只溅到她们手臂上。 施美人运气就差一点,几滴火油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脸颊烫出了几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赫连祁脸色看不出喜怒,看向掌刑太监吴密: “怎么回事?” “回陛下的话,经过奴才查验,此次起火源头是朱贵人祈福灯里的灯油,这是海外一种珍稀秘制火油。此油无色无味,与寻常灯油看起来一模一样。但一旦遇明火,便会爆炸。”吴密将那烧的漆黑的祈福灯呈上,禀报道: “这祈福灯掉进炭火盆,因而导致爆炸起火……” 众人面面相觑。 朱贵人和施美人都被抬到一边的宫殿里去包扎了。 薛锦嫣还没走,坐在一侧的屏风后,由女医包扎着,闻言脸色微变。 这火油…… 不应该在宁婉音灯里吗? 怎么会出现在朱贵人的灯里! ------------ 第103章 破局 此时朱贵人已经昏迷…… 她的宫女原是在殿外守着,没被波及,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明察,我们主子的祈福灯,用的都是内务府统一送来的灯油,不知是谁换成了这种害人的火油!请陛下为我家主子做主!” 淑妃问道,“这一盏灯,可有谁碰过?” 那宫女摇摇头,不知所措。 “那你们今日可曾遇到什么人?”淑妃又问道。 宫女回忆了一下,惊惧看向宁婉音,“宁婕妤,是你害我家主子……”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家主子可什么都没做。”莲蕊立即反驳。 那宫女慌忙将今早遇见宁婉音的事儿说了一遍。 薛锦嫣听完,心中霎时明白。 宁婉音换的灯油! 但秘制火油和普通灯油看起来一模一样,看外表查验,根本难以分辨。 而祈福灯自然是不可能提前点的。 宁婉音是怎么发现的呢? “陛下明鉴,嫔妾虽然吩咐朱贵人,让她替嫔妾找耳坠,但只是寻耳坠儿而已……真不知道这火油是怎么回事。”宁婉音一脸无辜。 淑妃看向宁婉音,“除了你,这祈福灯再没人碰过。” “淑妃娘娘这话说的,莫非你亲眼见我碰了朱贵人的祈福灯?”宁婉音不急不缓瞥了她一眼,淡定道: “我真没碰过她的灯,而且……这灯从筹备,再到今儿带出来,总归过了几日吧。这期间不知多少宫人能趁机下手……” “这怎么能怪罪嫔妾头上呢?嫔妾只是今早凑巧碰到她,淑妃娘娘可不能平白冤枉嫔妾的清白!” 淑妃脸色一僵,又问道,“朱贵人是被人推倒的。刚才谁在朱贵人附近?” 此言一出,面面相觑。 无人作答。 其实刚才朱贵人身后是站着一个妃嫔的。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被谁推了一把,撞到了朱贵人身上…… 她要是站出来,岂不是要被追究责任。 所以闭口不言。 如今正是天冷,大家都围着炭火盆站着,这附近妃嫔、宫人不少。 四个妃嫔受伤,其中还包括薛氏女。 谁蠢才会站出来说话。 赫连祁对这一局洞若观火,淡淡道: “朱贵人行事不谨,私藏火油,害人害己,打入冷宫。” “吕昭仪、施美人、薛贵人受伤,御医务必好生照料,各赏凝脂膏一盒。” “先太后祭礼,接二连三出事,淑妃身为主事人,未能及时发现祸患,罚俸半年。” 此事,皇帝便是直接归罪于朱贵人。 即便所有人都怀疑这事和宁婉音脱不了关系。 可无凭无据,也无法追究。 对于这明晃晃的一局…… 莲蕊事先问过,“主子,咱们直接去找朱贵人的茬,大家会猜到是您下手,是否要隐秘一些?” “若这一局是我们布局,那自然越隐秘越好,让敌人不知道是谁下手。但现在,我们是破局者。藏的再隐秘小心,薛锦嫣都知道是我破局,只会觉得我难对付。”宁婉音淡淡道。 她即便再小心,不留下任何见过朱贵人的痕迹。 也没用啊。 火油就是薛锦嫣用来对付宁婉音的,她能不清楚是宁婉音换的吗? 越是隐秘,越是精妙,越是让薛锦嫣高看自己。 不如简单直接,让对方觉得她不过如此。 …… 当晚。 魏莹雅悄悄去琼华苑拜见。 “薛贵主,你快救救我啊!宁婉音的祈福灯没事,倒是朱贵人的灯出了事!这显然是她发现被人动了手脚,换了灯油,她是不是已经猜到是我干的?你快救我!”魏莹雅一脸焦急。 吕昭仪本来还想质问她几句,是不是她出卖了薛锦嫣。 但一看她这怂样…… “你慌什么。你慌慌张张就是不打自招!你越是在她面前装作无事发生,她越是不会怀疑你。”吕昭仪训斥道。 魏莹雅脸色慌忙,“我当然怕了。她今天刚把朱贵人送走,她要是知道是我干的,那我还能活吗?” “她应该没有怀疑你。”薛锦嫣沉吟: “朱贵人不过是推了唐妙菱一下,就被她害成这样。她这般睚眦必报的性子,若知道你换的灯油,不可能对你无动于衷。” 魏莹雅一脸畏惧,“薛贵主,我可都是替你办事,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我好害怕……” “安心,我自然会护你性命。你明日去拜见她的时候,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她是怎么会发现灯油有问题。”薛锦嫣看向魏莹雅。 魏莹雅畏畏缩缩点头,“好——那个,她真没发现我是内奸吗?” “就你这蠢样,她也猜不到你是内奸。”吕昭仪想翻白眼。 魏莹雅和薛锦嫣啰嗦了半天,最后抱着薛锦嫣安抚她赏下的一对碧玉镯子,千恩万谢离开了。 薛锦嫣被她吵烦了,揉了揉眉心,“魏莹雅胆子真小……” “贵主,会不会是她出卖了您……”另一个昭仪欲言又止。 吕昭仪冷笑一声,“岑家不容她活,她再得罪贵主,那不是死路一条?宁婉音能给她什么好处,值得她这么不要命?” 虽然她一开始脑海中也闪过这个怀疑,但想了想就觉得不可能。 “此次计划失败,必有蹊跷。不过不太可能是她的问题,目前看来,她应该是可信的……”薛锦嫣分析道。 …… 次日清早。 魏莹雅来泠雪阁拜见。 “按照你教的……薛锦嫣应该没有怀疑我……不过她很疑惑,你怎么发现灯油不对劲的?让我来打听一下。”魏莹雅将昨晚的事说了一番。 说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自从当上卧底,她每天这小嘴叭叭就没停过。 其实以薛锦嫣的计划,即便魏莹雅不是内奸,宁婉音也会查出来。 她先入为主觉得,灯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宁婉音不会察觉。 但对于宁婉音来说,查灯油不止看一看,还会查验灯油里是否掺杂有毒之物,灯油是否能顺利点燃等等。 薛锦嫣很自信,那宁婉音就配合一下: “你告诉她,是因为祭文一事。” 魏莹雅一愣,“祭文?” “嗯,因为前一日祭文出错,所以我起了警惕心,回来就命人把祭礼相关的事物仔细检查一番……检查灯油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几滴出来,落在炭火盆里,意外发现了不对劲……”宁婉音淡淡道。 魏莹雅恍然大悟。 冯贵人的祭文出事的时候,剩下的妃嫔每一个都在检查自己的祭文纸钱等有没有差错。 这一串起来,还挺顺理成章的。 当天晚上…… 魏莹雅又去了琼华苑。 将宁婉音教自己的重复一遍…… 薛锦嫣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倒是让她又确定了一件事。 祭文不是宁婉音干的,那就是…… 淑妃! 姑母提醒过她,淑妃是有嫌疑的。 ------------ 第104章 共赏初雪 祭礼结束次日。 “表妹,你对我真好……”唐妙菱因为摔伤了腿,实在没法跪了,在宁婉音向皇帝请旨以后,特免了后两日祭礼。 她硬撑着命太监用担架抬着来泠雪阁。 “你腿还伤着,不便出行。”宁婉音有些许意外看向她。 唐妙菱泪眼汪汪,“表妹,你帮我报仇,我铭记在心。我腿好了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她表妹,还是那个逮谁杀谁的杀神! 只是这一次杀的是欺负她的人,她登时就不怂了,抬着也要来表忠心。 “你好好养伤。”宁婉音随口应道。 唐妙菱缠着宁婉音嘀嘀咕咕许久,大抵就是骂朱贵人罪有应得,再疯狂夸夸表妹你真牛,你真厉害,你就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 最后想起一件事,“表妹,我爹前两日寄信来了。让我多和你亲近,那他不是说的废话吗?你是比我亲爹还亲的表妹耶……” 昌平侯? 宁婉音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唐家在京城有耳目,虽然远在西北,但对于后宫里的情形,必定也是清楚的。 昌平侯不仅没让唐妙菱想法办争宠,还让她结交自己,便是整个唐家在权衡利弊以后,目前暂时决定以她为首。 甚至,皇帝可能已经试探过昌平侯了。 昌平侯让唐妙菱亲近自己,那就是他选择了皇帝。 宁婉音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局势的变化。 皇帝对于现在的局面应该是很满意的。 他需要更多的兵权。 至于将来唐家势大? 宁婉音又不是侯府嫡女,毕竟隔着一层,她还可以与唐家相互制衡。 …… 碧落轩。 施美人疯了一般将寝殿之中的镜子、琉璃屏风等一切能照到影子的摆件,全部砸的稀碎,崩溃大哭。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她的贴身宫女流萤慌忙道,“主子,您可不能哭啊,伤口会影响……” “反正也治不好了,再烂能怎样?”施美人浑浑噩噩。 御医诊断,她的脸即便伤口愈合,烧伤的疤痕也去不掉…… 她的脸,毁了! “宁婉音……是她害了我!就是她!”施美人眼中闪烁着刺骨的恨意。 这火油,是她从宫外弄进来的。 本来想害宁婉音,结果自己毁容了…… “魏莹雅也是一个蠢货!这都能被宁婉音发现……她也该死……”施美人连带着把魏莹雅也恨上了。 嫌她办事不力。 “我的脸……不,我不相信……给我爹娘传信,找最好的大夫!找最好的药!民间偏方那么多,肯定有一个有用的!”施美人不能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神色癫狂,抓着宫女的手道: “快,给我爹娘写信……” …… 孟冬中旬,冬日第一场雪,在半夜纷纷扬扬落下。 晨起整个皇宫,一片银装素裹。 宁婉音前几日搬进了暖阁。 窗外大雪纷飞,但她只着一袭丹枫色织金对襟宽袖束腰裙,不厚不薄的秋裳正适宜。 “主子,小夏子在窗台前摆好炉子,取梅花和梅树枝头最晶莹的白雪入罐。”莲蕊笑道: “小厨房里也备下了八道荤素点心,甜咸各四,皆是主子与陛下爱吃的。” “还有院子里的雪,您交代了,只清扫一条回廊,不能扫了陛下赏雪的雅兴。” 宁婉音正在棋局上摆一局残谱,点点头,“大家都辛苦了。有赏——” 瑞雪兆丰年。 初雪在大炎是很吉祥的象征。 皇帝与谁共赏初雪,也成了后宫妃嫔争抢的“恩典”。 不过今儿一早,御前便传了消息,陛下中午在泠雪阁用膳。 众妃嫔倒也见怪不怪了。 午时,圣驾如约而至。 “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宁婉音在永和宫门前,恭敬行礼。 赫连祁牵着她的手起身,“外面雪大,朕不是免了你出门来迎?” “但嫔妾想早一些见到陛下……”宁婉音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 帝妃二人一道进了泠雪阁。 在窗台前坐下。 莲蕊给两位主子上茶,介绍道,“这是主子仿照古籍,特意命人以雪水煮的梅花茶,请陛下品尝。” 赫连祁平日里是有些闲情雅趣的,他也生出几分兴趣。 窗外大雪纷纷,雪景一绝。 阁里品茶对弈,闲话二三。 气氛正温馨。 突然汪德贵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温美人突然发了高烧,御医已经去了,说温美人受了寒气,身子不太好。” 赫连祁眸色微冷,“摆驾,去看看。” …… 绛云宫左侧殿,染枫阁。 宁婉音陪驾随行而至。 进了宫殿,宁婉音第一感觉便是有股沁骨的凉意。打眼一瞧,屋里摆着四个炭火盆,照理说,整个寝殿足以暖烘烘的,不该这么冷。 “陛下,龙胎尚且没有大碍,但温美人的身子寒气入体,染上风寒,微臣已经开了汤药。还需注意防寒保暖,否有恐伤及胎儿。”御医诊脉禀报。 赫连祁视线扫向染枫阁的掌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美人宫里,自从入冬,便一直摆着四个炭火盆,奴婢也不知。”嬷嬷脸色也有些许疑惑。 温美人病恹恹歪在榻上,一脸虚弱道,“陛下恕罪,嫔妾起不来身,不能行礼……” 她视线瞥到宁婉音,眼底闪过一丝飞逝的寒意。 但表面却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免了,你好好躺着就行。”赫连祁道。 温美人身边的一个宫女跪下道,“陛下,染枫阁太冷了!主子因此染上风寒,还请陛下为了主子和小主子,把主子迁入有暖阁的宫殿吧。” 宁婉音瞬间明了。 难怪这屋里冷呢。 炭火盆其实足够取暖。否则嫔位以下的妃嫔,岂不是都得冻死? 而且皇帝为了关照孕妇,特意命内务府送来无烟无味的银丝炭。 一些低位妃嫔可能炭火不够充足…… 但温美人这里的炭,是最好的,也是绝对够用的。 能冻着…… 除非是她自己半夜把炭火盆搬出去了? 温美人斥责了一句,“休得在陛下面前胡说!只有一宫主殿才有暖阁,我不过区区美人位份,岂能入住主殿呢?” ------------ 第105章 抢暖阁 温美人表面上呵斥宫人,其实心底满是期待。 皇帝将她禁足之时,她原本有些惶恐。 但渐渐发现自己一应待遇都很好,吃穿用度依旧,甚至冬天用的还是只有昭仪以上位份才有的银丝炭…… 她心下渐渐明白,皇帝很重视她的胎儿!并没有怠慢她! 但是,只有一宫主位才能养孩子,她区区一个美人,即便生了这孩子也不归她养。 有孕的功劳,她已经晋位一次。 除非皇帝肯破格越婕妤、昭仪,封她为嫔。 否则这孩子养在别的妃嫔膝下,她岂不是替别人生孩子? 温美人思来想去,决定为了自己的前程,试探一番。 若是皇帝有意破格晋封她…… 如今便能以此事为由头,封她为嫔,搬入主殿! “传令内务府,给染枫阁多备一些炭火盆。”赫连祁冷淡道。 他一眼就看破温美人的小心思。 他没有把孩子给别人养的打算,可以破格让孩子留在她身边。 但不想晋她的位份。 “多谢陛下关怀!”温美人打算落空,心中气急,嘴上也只能谢恩。 赫连祁以免她再拿自己的身子搞事情,提醒一句道: “你孕育皇嗣辛苦,朕深知你的不易。所以,等你生产以后,不论皇子公主,朕都允孩子继续养在你的膝下。” 温美人讶然,眼底满是惊喜,“多谢陛下恩典!” 没能晋嫔位,她心底很是失落! 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后半辈子都有依靠,她也能拿着孩子邀宠…… “你好好歇着——”赫连祁交代完,转身准备离开。 温美人突然道,“听闻陛下给宁婕妤筑造了一座暖阁,可惜我现在有孕在身,不方便出去,不然真想去看看呢……” 原本跪地上那宫女突然冲着宁婉音砰砰磕头道: “宁婕妤您行行好,我们美人身子受不得寒气,如今天寒地冻的,除了主殿也就只有泠雪阁里有暖阁……还请婕妤您体谅我们主子……” 温美人很是满意。 这内务府新来的宫女,与她十分投缘,处处都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既然晋不了嫔位,那就抢宁婉音的暖阁…… 这总归不违背规矩吧? 她是孕妇,谁不得让着她? “暖阁是陛下恩赐,嫔妾不能做主,一切但凭陛下安排。”宁婉音不急不缓,看向赫连祁。 她当然能找到理由拒绝温美人。 但如果皇帝诚心把暖阁给温美人,她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这皇宫里的一切,都是皇帝赏赐。他能赏下,便能夺走。 宁婉音从来都很清楚,她只是暂且拥有而已。 什么都不是彻底属于她的。 赫连祁简直对温美人无语了。 你试探能不能晋嫔位,念在你不想和孩子分开,朕不与你计较,也给了许诺。 结果抢不到主殿,就抢宁婉音的暖阁? 那么多低位妃嫔怀孕,都像你这么能折腾,岂不是得把那些高位妃嫔全部赶出来? 赫连祁很反感这种贪心不足的人。 “泠雪阁的暖阁,是朕临时命人修筑,仓促之下不尽人意。还不如你这炭火盆暖和,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着,不必折腾了。”赫连祁随口拒绝,理由很是敷衍。 汪德贵听得默然。泠雪阁的暖阁,按照陛下的吩咐,修的和主殿暖阁一模一样,陈设还更加富丽堂皇…… 温美人心底气恼,嘴上却只能说,“陛下,嫔妾并无此意……都是这宫女护主心切,还请陛下见谅……” 宁婉音见赫连祁并不纵着温美人,便明白他不喜温美人这种行径,扬声道: “温美人身边的宫女是忠心耿耿的。不过,却是伺候不周,连累温美人染上风寒……” 说着,宁婉音看向赫连祁,道: “嫔妾以为,这宫女该赏,也该罚。否则再有人不用心当差,疏忽大意,唯恐再伤及温美人呢。” 赫连祁十分配合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来人,将这宫女拖下去,杖二十。念在她忠心,再赏她一百两银子。” “陛下……”温美人脸色微变。 但汪德贵已经手脚麻利地命人将那跪在地上的宫女拖了下去。 赫连祁看向温美人,一字一句皆是警告:“你好好养着。” 再拿皇嗣的安危生事,他罚的就不是宫女了。 赫连祁处置完,和宁婉音一道返回泠雪阁。 前朝国事繁忙,后宫妃嫔不省心,唯有和宁婉音在一起时,他很安逸。 和她静静坐在一起对弈一局,或两人闲话家常,便很舒心。 这也是赫连祁最常来泠雪阁的原因。 宁婉音就像一杯安神茶,让他不知不觉,便能心下安宁。 他虽不爱,但也渐渐习惯来找她。 而赫连祁还不知道,习惯一个人,其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次日清早,赫连祁去上早朝。 莲蕊忍不住感慨: “主子,先帝时,非一宫主位不得养育皇嗣,陛下如此宽仁,体谅母子之情,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幼与先太后分离,所以不愿自己的孩子也离开母亲?这一下奴婢也不必担心您位份不够了……” 虽说她家主子离嫔位也不远了,这不还差一点吗? 宁婉音淡淡道,“这是给温家的恩典。” 皇帝岂是感情用事之人?就算他自幼遭受母子分离之苦,他也不会因此事影响他对皇子的安排。 皇嗣之事,事关国本。 他的一言一行,必是从利益出发。 晓之以情,不是不能打动皇帝,但只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啊?那主子您……”莲蕊还以为这是大家都能有的待遇。 原来是单独给温家的。 “不必替我担心,陛下肯定能给我这个恩典,不过不必这么早。”宁婉音倒是不急,又想起另一件事: “算算时间,距离顺嫔生产,还有一个月。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莲蕊,去煮一壶参茶,等会带着随我去拜见陛下。” …… 初雪次日,顺嫔摔倒的消息,传遍六宫。 据说顺嫔赏雪之时,不慎滑倒,当场摔在地上,动了胎气,似有早产之象。 ------------ 第106章 顺嫔又又又要生了 长春宫。 顺嫔躺在床上,大声呼痛。 宁婉音和赵院判、孙女医等人闻讯赶来…… 赵院判把脉后,脸色严峻: “顺嫔娘娘怕是要早产了,快去请稳婆……” 这话一出。 长春宫众人忙成一团。 “我害怕……我害怕……我肚子好疼啊……”床帐后躺着的顺嫔满脸惊慌。 春雀脸色也很慌,握着她的手安慰,“娘娘您撑住,您保存力气,稳婆马上就到了……” 宁婉音临危不乱道,“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小心防着。小夏子,你守在门外,不可让任何人靠近。除了御医和稳婆,留八个宫女,其他人都出去!” 哪些宫女在顺嫔生产的时候留下伺候,提前就安排好了。 长春宫的宫女,包括春雀在内,一共四人,都是顺嫔以前进王府之时,从家里带来的心腹,跟着她这些年从王府到皇宫。 还有四个是御前派来的。 宁婉音则带了莲蕊和小夏子。 “你们两个负责烧水,就在宫门口烧水。你们五个听御医和稳婆差遣……春雀你陪着顺嫔,鼓励顺嫔就行。”宁婉音一一吩咐: “快去库房里把该准备的药物、剪刀、参片等物件都拿来……” 众人忙成一团。 很快,将各种事物都准备好了…… 两个稳婆也赶来了。 “快把被子抬起来,老奴来看看……”稳婆焦急道。 宁婉音扫了众人一圈:“不急。” “啊?早产十分危险,耽误不得啊……”稳婆急忙道。 宁婉音唤道,“小夏子!” 门外候着的小夏子立即便带着一群太监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包围。 “这是怎么回事?”孙女医一脸震惊。 唯有赵院判脸色淡定。 顺嫔也不叫了,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嫔妾奉陛下之命,排查宫人,若有违逆者,以抗旨罪处。”宁婉音淡淡道。 此言一出,大家震惊莫名,渐渐反应过来。 顺嫔这显然是没早产呢。 宁婉音以此为幌子,在调查可疑之人。 众人一一排查。 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唯独在一个宫女身上,搜出了一个药瓶。 “这是引魂散!剧毒之物,一点点粉末,便足以令人当场毙命。”赵院判查验后道。 顺嫔不敢置信瞪着那宫女,“春迎,你可是跟着我进王府的,你怎么……” 这四个心腹宫女,都是她待字闺中之时的贴身丫鬟。 连皇帝派来的人她都不太相信,但唯独信自己人。 没想到…… 春迎冲着顺嫔磕了一个头,“奴婢对不住娘娘……” “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顺嫔又急又怒。 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被人收买了! 春迎能被人派来干这种事,自然是抱着死志的,什么都没说,不狡辩也不肯招供。 宁婉音命人将她送入刑狱司。 其他人则纷纷行礼告退。 “没想到……怎么会这样,我待她不薄……她为什么要背叛我?”顺嫔脸色灰败,喃喃自语。 若非被宁婉音当场抓了一个正着。 她都不敢相信,春迎会害她…… “理由不重要。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宁婉音看向她,道。 顺嫔望着宁婉音,神色激动,“这一次要不是你……等我真的生的时候,就遭了她的毒手了……宁婕妤,你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嫔妾奉命照顾您,分内之事。”宁婉音不亢不卑应了一句,行礼: “嫔妾也先告退了。” …… 顺嫔要生了? 没,假的。 消息传开,六宫都惊呆了。 淑妃气的脸色铁青,“宁婉音,坏我好事!” 春迎这一枚钉子,可是她颇费了一些心力才收买的,竟然…… 就这么拔了。 淑妃拿起小木槌咚咚敲了半个时辰木鱼,才缓和情绪: “罢了,她以为拔了本宫的钉子,顺嫔就能安心生产。但谁告诉她,本宫在长春宫,只有一枚钉子?” 顺嫔这一胎,她说保不住,那就一定保不住。 …… 从长春宫出来。 大雪漫天。 莲蕊高兴道,“主子,您真是英明。找出钉子,接下来就可以安心了……” “淑妃经营多年,只有一枚钉子吗?”宁婉音若有所思。 莲蕊惊讶,“主子,您的意思是……” “继续——”宁婉音道。 半个月后。 顺嫔半夜做噩梦惊醒,又动了胎气,似有早产之象! 长春宫忙成一团。 宁婉音、御医、稳婆皆是连夜赶过去。 消息传到景禧宫。 淑妃心下产生一丝犹豫。又早产?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假的? 但她不敢赌。 万一是真的呢? “珍珠,让人动手。”淑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即便再白送一条人命,她也不能让顺嫔生下这个孩子…… 当全员再次手忙脚乱准备好一切之时…… 稳婆急急道,“快把被子抬起来,老奴来看看……” “不急。”宁婉音淡淡道。 所有人:咦?这话怎么分外熟悉? 大家原本很焦急的心思,看了看宁婉音,又看了看不再惨叫的顺嫔,最后看了看一点都不意外的赵院判…… 于是恍然大悟,很平静地等待搜身。 这一次倒是没有在众人身上搜出什么异物…… 顺嫔松了一口气,“看来剩下的人都没问题了……” 但宁婉音继续道,“继续查物件!” 很快,一一排查之后,发现原本御医查验过没事的参片,竟然有剧毒! 这参片是备着等顺嫔生产之时含着的。 “谁干的?”顺嫔神色震惊。 “从两位御医互验参片,到摆在一边,一共就过了你们两人的手。”宁婉音指着一个一个药徒和一个宫女,道: “两人都送去刑狱司。” 这宫女是皇帝分来的,药童是太医院的,到底是何人下手,让刑狱司去审查便是。 又过了两日。 顺嫔又又又早产了! 这一次众人都熟练了,很快准备好一切。 稳婆甚至是看着宁婉音问:“老奴需要去看看吗?” 宁婉音道,“不急。” 稳婆于是明白了。 大家也都明白了。 轻车熟路查完所有人和所有物件,这一次都没问题。 顺嫔看向宁婉音,不太确定吧,“现在是没事了吧?” 宁婉音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每一个人都看不出异常,但她心知淑妃绝不可能毫无动作,她绝对已经出手了。 “嗯,现在看来没事了。”宁婉音缓缓道。 顺嫔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 第107章 晋昭仪 “娘娘,这一次还是假的。”珍珠快步进来禀报。 淑妃冷笑一声,“宁婉音还真是诡计多端……” 但任凭你诡计多端…… 又能如何呢? 你也只不过能查一查人和物是否带着毒物…… 不过她确实也被宁婉音逼的,动用了一步大棋。 这接生的两个稳婆之中,有一个是她的人。那稳婆自然是查不出来的,只需接生的时候动点手脚…… 就能把孩子闷死在里面。 再把死胎拿出来。 这一招她轻易不想用,因为,在赫连祁眼皮子底下埋钉子,是很难的事。 这稳婆以后还能留着害宁婉音。 她在长春宫可是安插了不少人手的。 但是…… 宁婉音这个搜查法儿,她在长春宫的宫人,动一个抓一个…… 也只能动用稳婆了。 “宁婉音和顺嫔都觉得没事了。”珍珠奉承道:“宁婉音哪是您的对手!” 淑妃淡定道,“她倒是挺厉害的……” 若是对付旁人,根本用不到这一步。 这满后宫里妃嫔,加上薛太后,在淑妃眼中,最难缠的还得是宁婉音。 “还是娘娘您技高一筹!”珍珠吹捧。 淑妃薄唇微抿,望着眼前的佛像,心旷神怡。 …… 冬月上旬,皇帝突然召见顺嫔。 在去乾心殿的路上,顺嫔又要生了…… “快,抬娘娘回长春宫。”春雀焦急道。 但随行的宁婉音却否决道,“太远了,路上怕是来不及。此处离的最近的是景禧宫……抬着顺嫔娘娘,去景禧宫!” “你疯了吗……”春雀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淑妃娘娘肯定最不愿意我们娘娘生孩子……” 宁婉音直直看向顺嫔,“陛下有令,顺嫔娘娘生产事宜,由我负责。所有不听令者,形同抗旨。” 此话一出…… 宫人哪还敢迟疑。 抬着顺嫔便去了景禧宫。 正在景禧宫里午睡的淑妃,眼见宁婉音抬着顺嫔就来自己宫里,整个人都惊呆了。 “宁婕妤,你这是干什么?”淑妃震惊。 宁婉音福身行礼,“顺嫔娘娘突要生产,回长春宫太远,眼下唯有景禧宫能借用。嫔妾想着,淑妃娘娘是生过皇子的,淑妃娘娘的宫里人,都是有经验的,比长春宫人得用。” “顺嫔娘娘生产一事,还请淑妃娘娘帮忙照看!” “淑妃娘娘向来贤德,照拂诸位姐妹,应该不会在这大雪天里,把顺嫔娘娘赶出去受冻吧?” 淑妃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盯着宁婉音,“本宫的人怕是照顾不了顺嫔……” “您是生养过的,您的宫人岂会不行?此时要去长春宫叫人也来不及了……这些出行抬轿子的太监笨手笨脚的,哪能伺候顺嫔娘娘……”宁婉音拿话堵了回去。 顿了顿,一字一句提醒道,“陛下让嫔妾负责顺嫔生产一事,不听遵令者,以抗旨论。” 抗旨?听明白了吗! 宁婉音今日就是要让顺嫔在淑妃宫里生孩子! 一旦皇嗣有个好歹…… 就甩锅淑妃头上,是淑妃害的。 淑妃深深看了宁婉音一眼……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招。 淑妃又不是傻子。 顺嫔的孩子值得她同归于尽? 这孩子生出来,能不能养大,还是另一回事。 相比较起来…… 淑妃肯定选保顺嫔生子。 “既然今日不巧,本宫岂能坐视不理?珍珠,还不快上去帮忙……”淑妃吩咐。 惊呆了的珍珠这才反应过来,领命安排人抬着顺嫔到榻上躺着。 御医和稳婆早在第一时间便传令去请。 很快纷纷赶了过来。 宁婉音又派人去请陛下,告知顺嫔在景禧宫生产。虽然这一局,皇帝是故意配合她的,但过场还要走一下。 …… “主子,顺嫔娘娘要生了。陛下和诸位妃嫔都赶去了,您理应也去看看。”萍嬷嬷提醒道。 庄妃被关了两个月,前几日刚解了禁足。 闻言惊讶道,“真要生了?她都生了三回,是不是宁婉音又在使诈啊?” “这一次是真的!陛下都已经去了。”萍嬷嬷肯定道。 庄妃微微颔首,“那就去长春宫吧。” “顺嫔不在长春宫,在景禧宫生产。”萍嬷嬷道。 庄妃一脸迷茫,“她怎么搬去景禧宫了?在淑妃手下,那这孩子能生出来吗?” “正是在淑妃娘娘宫里,淑妃娘娘总得看顾一二。”萍嬷嬷感慨道。 这宁婕妤的手段如此厉害,此次顺嫔注定是能顺利生产了。 …… 众妃嫔赶到景禧宫的时候,神色各异。 谁能想到,顺嫔竟然在这里生孩子啊? 主位上,皇帝面沉如水坐着。淑妃倒是一副贤德大度的模样陪着,宁婉音不在此处。 她在内殿守着…… 最后一步,她虽赌淑妃不敢下手,但依旧自己亲自把关。 顺嫔这一次生产算是顺利的……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稳婆抱着新出生的婴儿欢喜道,“恭喜顺嫔,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床榻上用尽全力的顺嫔听完这句话,心底有一丝失望。 …… 宁婉音与稳婆一道出来报喜。 “恭喜陛下,顺嫔娘娘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稳婆贺喜道。 赫连祁虽然更想要皇子,但对于女儿也不嫌弃。他的子嗣单薄,不论是公主皇子,对于他来说,都是很喜欢的。 “很好,你们做的很好,有赏!”赫连祁龙颜大悦。 众人行礼,“谢陛下恩赏。” 淑妃心中有一丝愕然。竟然是个公主!早知道是个公主,她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不过她也彻底放下心了。 顺嫔再也不是她的威胁。 “顺嫔能顺利生产,淑妃你是有功劳的。来人,赏淑妃送子观音一尊。”赫连祁吩咐道。 淑妃了却一桩心事,温笑行礼,“谢陛下恩赏。” 赫连祁又看向宁婉音,“宁婕妤这些时日辛苦了。传朕口谕,宁婕妤贤能慧德,照顾顺嫔有功,晋昭仪。” “谢陛下恩赏。”宁婉音行礼谢恩。 “以后六宫事宜,皆由淑妃与宁昭仪一起筹办。”赫连祁继续道。 淑妃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协理六宫之权,这一次,皇帝是真给她了。 ------------ 第108章 掌权第一事 皇帝赏赐了一众御医稳婆等人。 最后又赏了顺嫔一堆金玉之物。 因为她有孕,已经晋嫔位,得封号,所以位份没变化。 但从皇帝对顺嫔的恩赏来看,他对生了一位公主也是很满意的。 数日后,长春宫。 “主子,听说宁氏现在晋了昭仪……”春雀愤愤道,“陛下都没晋您位份呢……” “我要是生一位皇子,陛下可能破格再晋一品,但只是公主……哎……”顺嫔躺在榻上,黯然伤神。 她心知陛下对她淡淡的,这次有孕已经是老天相助…… 下次宠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娘娘您别灰心……奴婢瞧着,陛下还是十分欢喜的。陛下也经常去琳琅宫看大公主啊……您有了二公主,陛下时常来看孩子,您还是会有机会的……”春雀安慰道。 顺嫔转念一想,确是如此! 以前她没什么宠幸,但有了女儿,以后未必啊! “快,准备一份厚礼,我要好好谢谢宁昭仪。”顺嫔原本蔫蔫的神色,登时容光焕发,又看向春雀警告道: “你这个糊涂东西!下次怀孕不还要指望宁氏帮忙护着吗?可千万别当着她的面出言不逊!” 春雀恍然,赶紧捂住嘴,“是是是,奴婢差点忘了这事……奴婢一定继续捧着宁婕妤!” …… 泠雪阁里堆满了陛下晋昭仪的赏赐。 唐妙菱和魏莹雅也纷纷送了贺喜之礼。 “主子,长春宫送了一尊极品翡翠玉枕,倒是一件罕见的珍贵之物。”莲蕊抱着礼盒道: “奴婢还以为顺嫔生产完,就不会再对您这么客气了……她不像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宁婉音淡淡道,“许是觉得我以后还用得着。” “她是指望下次还找您?这可真是……”莲蕊一时都没话形容了。 “无所谓……”宁婉音并不在意顺嫔想些什么。 她晋位昭仪,协理六宫,该拿的好处都拿了,该办的事儿她也办完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黄昏时分,圣驾降临。 宁婉音迎着赫连祁一道进了暖阁,两人一起用完晚膳。 “嫔妾有一事,求陛下恩典。”宁婉音看向赫连祁,欲言又止。 赫连祁知道她向来轻易不求他办什么,很愿意给她一些恩典: “说吧,想要什么?” “嫔妾承蒙陛下厚爱,协理六宫。但六宫事务繁杂,嫔妾手底下又没有几个信任之人……嫔妾想遴选一批宫人进来。”宁婉音神色有几分局促: “陛下您也知道,这信任之人,并非一朝一夕……” 赫连祁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要借选宫人,往宫里送一批她的人。二公四侯一直都这么干…… 将自家培养的棋子,装成身世清白的民女,在遴选宫人之时送进来。 此事旁人做的,宁婉音自然也做的。 但她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似是怕他生气,有几分无奈: “嫔妾总不能全用御前的人,陛下身边也是要人伺候的。这六宫大大小小的事又多,只靠嫔妾一人去管,嫔妾实在是顾不全……” 赫连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神色温柔,“朕允你。” “陛下……您……明白嫔妾的意思吗?”宁婉音水汪汪眼眸看向他。 赫连祁低笑一声,曲指弹了她额头一下,“朕岂能不懂?婉婉,朕相信你,你放心去做……” “陛下你真好……”宁婉音霎时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皆是欢喜之意。 皇帝最忌讳公侯之家,往宫里送人。 此事,宁婉音不和他说,他也不会反对。因为他知道,宁婉音要掌权,就得需要一批能干且可靠的人替她办事。 否则,空有权力,而无人手,那即便勉强行事,也处处漏洞。 他让宁婉音掌权,自然得允她栽培自己人。 默认了她往宫里送人。 但是…… 宁婉音特意因为这件事,来和他商议,赫连祁便明白,她知道他的忌讳,又不愿意变成他的忌讳。可她又不能不办事,左右为难之下,只能与他坦诚相待,请求他的恩典。 她这般重视他们之间的情谊…… 赫连祁心中那一丝芥蒂,便也烟消云散了。 小女子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赫连祁心下生出几分欢喜,格外多要了宁婉音两次…… 等到天明时分,赫连祁去上朝了,宁婉音才得空睡下。 “主子,陛下对您真是有求必应……”莲蕊高兴道。 宁婉音知道皇帝会答应。 但她还是要求一求。 替皇帝办事的大忌,便是你自以为在为皇帝办差,皇帝容许你如此,便可以肆无忌惮…… 有些事,一样是去办。但和皇帝说一声,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便是大不相同。 细微之处,最易埋下祸患。 当慎之。 …… 宁婉音协理六宫后的第一件事,遴选一批宫人进内。 她提前给母亲写了信,程氏立即把她点名要的人,全部送去参加宫女遴选…… 她把自己要的人圈下,又顺手圈了一批看起来身世清白但不知道是不是真清白的民女…… 不过七八日,此事便已全部办妥。 雷厉风行,令人咂舌。 “奴婢参见宁昭仪,昭仪万安!”内务府里一排排新进内的宫人站着,福身行礼。 前排站着年轻的女子,后排则是年纪大的婆子。 宫里常有妃嫔身孕,正需要一批有生养经验的年长宫女。 “你们四个,在我身边伺候。”宁婉音点了四个宫女。 正是她闺中时的四个二等丫鬟。 又点了两个婆子道: “你们两个也去泠雪阁。” 随后又往御膳房、弦音楼、御花园等等地方安排人手。 她没直接往妃嫔宫里送人。 大家都清楚是她的人,那下人去当差,还不被磋磨死? 而是往六宫共用之处送人,那些管事知道这是宁昭仪的人,也只能客客气气。 这些掌事太监/嬷嬷敢动她的人,她就敢动他们的位置。 如今她协理六宫,即便是两大国公手底下的人,也只敢背地里耍手段,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来行礼禀报。 宁婉音送进宫的人,大多都是明面上曾经伺候过她的。 但也有一些是她以前私下安排的,替她在府外办事的婆子,表面倒看不出是她的人。 明棋,宁婉音放在泠雪阁和一些明面上要盯着的地儿。 暗棋,也自有去处。 ------------ 第109章 皇帝对她的情谊 景禧宫。 淑妃坐在佛像前,默念经文敲木鱼。 “主子,宁婉音可真是闹出好大的动静,到处安插人手……”珍珠汇报宁婉音的一桩桩安排。 “把她安排的人,全部都记下了,留心一些。”淑妃神色微寒,不论怎么念经都觉得心烦气躁。 原本这宫里她说了算。 如今多了一个宁婉音…… 她怎能顺心。 而且宁婉音安插了这么多人手进来,显然是要大干一场…… “给我们的人提个醒,账面一定要做的漂漂亮亮。宁氏这人性子谨慎,别让她发现什么……”淑妃吩咐道。 她执掌后宫三年。 银子如流水一般从她眼前哗啦啦流过,她自然是要捞的。 这世上几人能不贪钱? “娘娘放心,账目每年都送御前核对,每一笔账都做的十分精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珍珠道。 淑妃顿了顿,道,“把小厨房里给陛下炖的鸽子汤带上,随本宫去拜见陛下。” 赫连祁正在批折子。 召见了淑妃。 淑妃呈上一卷宫女名册,“这是近日宁妹妹新遴选入宫的宫女,共计有八十六人。请陛下过目——” “此事你们自行拿主意便可。”赫连祁头也不抬道。 淑妃浅浅一笑,“承蒙陛下信任,让臣妾和宁妹妹执六宫之事。宁妹妹不愧出身名门,行事风风火火,刚招了人,便让她们去各处当差……说是一边学宫规,一边当差事……” “想着嫔妾年轻的时候,远远不如妹妹这般果敢,凡事总是要请陛下提点一二……” 这话明着是在夸宁婉音…… 但句句都是坑儿。 勋贵送自己人安插各宫,这不就是皇帝最忌讳的行为?再者说宁婉音年轻行事急躁,必定容易出差错。不像她以前凡事都禀报陛下…… 但淑妃不知道的是,宁婉音早就禀报过了…… “你觉得不如她,那你就多学着点。”赫连祁头也没抬,批阅奏折。 淑妃脸上笑容一僵。 皇帝这气人的嘴!气死人了。 不过赫连祁竟然这般信任宁婉音…… 属实出乎意料。 皇帝这般凉薄寡情的性子,竟也有如此钟爱一人之时。 “陛下说的是……”淑妃只能维持着脸上的僵笑,道: “再过几日便是冬狩,嫔妾想着庄妃妹妹和宁昭仪是一定要去的,岑昭仪和薛美人也照旧,不知再添顺嫔妹妹还是……” 赫连祁想起宁婉音上次夏狩待在行宫闭门不出。 她是不爱出门的,而且如今天寒地冻的…… 宁婉音很怕冷。 到了冬日,她的手掌冰凉。夜里睡着,总是手脚并用缠在他的身上…… 平时窝在暖阁里,掌心里也时时揣着手炉。 但即便这么畏寒的性子…… 每次他去泠雪阁的时候,宁婉音早早就在永和宫门口站着张望,小脸在寒风之中冻的通红,也笑的眉眼微弯。 赫连祁想起宁婉音,一时失神。 淑妃便在一旁静静候着。 片刻后,赫连祁回过神来,道,“此事容后再议。” “是——”淑妃略有些意外。 以前这些事情,皇帝都是由着他的性子,随口定下的。如今还要考虑什么吗? …… 当日,赫连祁翻了宁婉音的牌子。 泠雪阁照例下午便开始筹备起来…… 宁婉音在迎接圣驾一事上,从未曾怠慢。 捧琴等新来的宫女是第一次见这阵仗,但她们都是熟悉主子脾性的,听着她的吩咐,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黄昏时分,帝妃二人窗台对坐。 “你这新招来的宫女,挺懂规矩。”赫连祁扫了一眼屋里新来的人,随口道。 宁婉音浅浅一笑,“还有一事请陛下帮忙。这两位嬷嬷,能不能记在御前……” 晋位昭仪,添了四个宫女份额。 但还多两个人呢…… “这两位嬷嬷都是有经验的。嫔妾虽然如今尚未有孕,但心中也很期待,想着都先备好了,若万一嫔妾有了这个福分……”宁婉音垂眸,眼底满是羞涩。 她不信宫里的稳婆,哪怕是皇帝的人。 赫连祁视线不自觉落在宁婉音的腹部,他宠宁婉音最多,但她一直未能有孕。 许是因为她体寒,子嗣有些艰难。 赫连祁对她怀孕一事并不着急,但见她如此期待,便点点头道: “就让汪德贵将她们记在御前。” “对了,冬狩你想去吗?” 宁婉音这一下是真有些意外了。 赫连祁此人向来独断专行。他根本不会考虑旁人的想法,他只要自己高兴。 他喜欢的人,他就带着。或是有利益安排,也带着。 考虑一个妃嫔自己想不想去这种事…… 还真是稀罕了。 就像上次夏狩,他就没考虑过宁婉音的想法…… 可现在他竟然问了。 宁婉音敏锐察觉到了皇帝待她的一丝不同。 在意她的想法,在意她的感受。 皇帝待她,确实是有一些情谊了。 不过宁婉音也很清楚,帝王的感情,比起他的利益,是不值一提的。 当然,她得不想活了才会站在皇帝利益的对立面。 大多时候,皇帝的情谊,皇帝的偏心,已经足够她活的很好。 “嫔妾畏寒,唯恐出去一趟生病,惹得陛下担忧……”宁婉音面露为难之色,有些许犹豫: “但嫔妾又舍不得离开陛下这么多时日,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赫连祁沉声道,“朕不过去七八日便回。你身子骨弱,就好好在暖阁里待着,等朕回来。” “是。”宁婉音乖巧点头。她心下再次确定…… 皇帝确实待她有些情谊了。 次日,赫连祁定下了去冬狩的随行妃嫔名单。 淑妃、庄妃、岑昭仪、薛美人、唐美人。 最后,皇帝又添上了颖婕妤。 在给人添堵这事儿上,皇帝向来睚眦必报。 这名单一传出来,六宫一阵沸腾。 最得宠的宁婉音怎么没去? 她的两个好姐妹怎么突然双双得宠了? 唐妙菱和魏莹雅一听闻消息,便齐齐赶来泠雪阁。 “皇帝是不是写错名字了?他应该带你去啊,带我去干什么?”颖婕妤很不理解。 她才不要大冬天出去打猎! 她又不会骑射,打猎的快乐她根本享受不到,但挨冻的苦,她遭罪的严严实实。 ------------ 第110章 皇帝的恩典 一旁伺候的翠屏暗自心想,这可是旁的妃嫔求不来的福分!您这不情不愿的…… 下一刻,她自家的主子也嚷嚷了起来,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 “表妹,皇帝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我不想去啊!” 她生在西北,倒是不怕冷,也很喜欢雪天出去玩。 但是…… 她不想侍寝啊! 皇帝突然想起她,她好慌! 只感觉自己的小命又在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宁婉音想了想,看向她问道: “临近年关,陛下召了一部分镇守边疆的将领入京述职。你可收到你父亲的家书,说要来京……?” “我爹前些日子寄信来,确实和我说他要入京述职。但是我在皇帝面前没宠爱没地位,皇帝肯定不会恩赏我见他一面,他来了我也见不着……”唐妙菱随口道。 “陛下带你去,应该是要给唐家一个恩典,让你们父女相见……”宁婉音道。 唐妙菱更惊讶了,“我在皇帝面前啥时候有这么大面子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爹的面子?这恩典其实是给你爹的,让他见一见他女儿?”魏莹雅灵光一闪。 她现在将从前朝看后妃这一套可是学明白了! “所以其实是我爹在皇帝面前有宠爱有地位?”唐妙菱恍然大悟。 入宫前,她的富贵唐家的荣耀,靠他爹打仗挣的。 入宫后,她的富贵唐家的荣耀,还是靠他爹。 啊,所以我入宫好像啥用没有。 “那我呢?魏家应该没人想见我吧?皇帝这是给魏家什么恩典?”魏莹雅看向宁婉音。 原主的父兄战死,家中母亲听闻噩耗也撒手人寰。 她举目无亲,魏家只剩一堆仇人。 宁婉音想了想道,“这可能就是皇帝要给的恩典。” 魏家、岑家、岑昭仪,谁看见魏莹雅不膈应? “敢情我是专门来给魏家添堵的?”魏莹雅一怔,登时兴致盎然: “这么一说,那我突然不怕冷了!魏家不高兴,那我就高兴,嘿嘿!” 唐妙菱很快能见到亲爹也很高兴,道,“大雪天好玩的多呢,我带你玩!但是表妹你怎么没一起去啊?” 两人齐齐看向宁婉音。 “我畏寒……而且,淑妃娘娘不在,这六宫总该有个主事之人。”宁婉音随口道。 皇帝特意把淑妃带走了,倒是省事不少。 …… 淑妃收到旨意,略有些惊讶。 珍珠惊异道,“娘娘,陛下特意带您去冬狩,还是给您这个体面的。” 六宫妃嫔众多,随行冬狩的位置就那几个。能去自然是一种殊荣,不知多少妃嫔羡慕。 “皇帝不过是把我带走,给宁婉音腾位置而已。”淑妃没被表象迷惑,一眼看明白皇帝的打算。 她离宫,这后宫就是宁婉音一个人说了算。 趁她不在,更有利于宁婉音快速掌控六宫事宜。 皇帝这是在替他的心尖尖铺路呢。 “我不在这一段时间,让大家都小心一些。不要让宁婉音抓到什么把柄……”淑妃沉声道。 珍珠恍然点头,“是。” “许久没有离开皇宫,陛下这一次带我出去,倒也不全是坏事……”淑妃想了想,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备上参汤,去乾心殿谢恩。” …… 冬月末,帝狩于紫金山。 施美人的脸经过这些时日的治疗,伤口终于愈合,但丑陋的疤痕用尽偏方也无济于事。 “可恨,宁婉音那个贱人,都怪她,我要杀了她!”施美人将面前摆着的一堆药膏掀翻在地,满脸怨恨。 贴身宫女流萤慌忙跪在地上,道,“主子,薛贵主如今与陛下一同冬狩,宁婉音执掌六宫,您可千万别明着和她起冲突啊……” “魏莹雅那个没用的东西也不在……”施美人眼中恨意刻骨。 “主子,薛贵主早有交代,颖婕妤这一枚棋子需要小心隐藏,轻易动不得……”流萤提醒。 就算魏莹雅在这儿,薛锦嫣也不会容许施美人随便用她,坏了她的大局。 施美人何尝不知。 “薛锦嫣的脸没毁容,她自然能忍下这口气!”施美人眼神怨毒,“她对付宁婉音这么多次,也没一次有用的,指望不上她!” “让我好好想想……对了,朱贵人死了吗?” 朱贵人自从被打入冷宫,施美人就没再过问。 “薛贵主派人照拂着,她虽然遍体鳞伤,但也勉强活了下来。对了,她必定和主子一样,想让宁婉音死。主子可要和她联手?”流萤恍然。 施美人冷笑一声,“她都进冷宫了,能和我联什么手?我要是她,伤成这样,又进了冷宫,还活着干什么,不如一死了之。” “听闻朱贵人醒来以后,也是几次三番闹着要自杀,但没舍得死……”流萤道。 人有想死的念头容易。 但真正能对自己下狠手的寥寥无几。 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看她不如死了……”施美人幽幽盯着流萤,道: “她活着没什么用,死了变成厉鬼去找宁婉音报仇,倒是能拖宁婉音下去陪葬!” 流萤瞬间反应过来,“奴婢明白。” 朱贵人的“鬼魂”去吓唬宁婉音,若能把她吓的说出谋害朱贵人一事,那宁婉音必死无疑。 …… 一场大雪过后。 冷宫的朱贵人据说不慎摔了一跤,头磕在石头上,人当场就没了。 后宫里生出一些谣言。 说是宁婉音斩草除根,将朱贵人送走了。 也有人说,朱贵人死的凄惨,看见朱贵人的鬼影乱飘。 宁婉音如今掌着后权,杖责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谣言才止住。 但宫里也是人心惶惶的。 这日。 宁婉音和顺嫔商议给公主办满月宴的筹备,聊的晚了一些,返回泠雪阁的路上,天色全黑了。 小桂子挑灯在前头开路。 小夏子和莲蕊一左一右守着宁婉音。 捧琴和捧棋紧跟其后,两个婆子不远不近跟着。除此之外,另有平日里泠雪阁伺候的宫女太监七八人随行。(捧书捧画留守泠雪阁) 忽然…… 一道鬼影从众人眼前飘过。 “啊!鬼啊!”小桂子吓的扔了灯笼。 抬着轿子的轿夫慌忙落轿。 天空里飘着一个白影子,头发垂落遮住面容,白衣上血迹斑斑。 一道阴气森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出来: “宁婉音,你烧的我好惨啊……还我命来……” “鬼啊!”“有鬼!” 宫女太监们的吓的失声尖叫,乱成一团。 唯有小夏子、莲蕊、捧琴捧棋紧紧护着宁婉音,两个婆子也快步上前围着宁婉音。 “朱贵人来了!是朱贵人找来了!”一个宫女尖声喊道。 宁婉音火烧朱贵人的事,宫中早有流言。 这鬼魂一说烧的好惨……宫女太监们便自动对号入座了。 ------------ 第111章 施美人被抓 莲蕊心中畏惧,但即便眼前是朱贵人的鬼魂,她拼死也要护着主子的,浑身瑟瑟发抖但死死挡在宁婉音面前。 宁婉音处变不惊,盯着天上飘来飘去东西打量了一会儿,对着小夏子吩咐道: “是风筝。有人在装神弄鬼,顺着这鬼影风筝找一找,人在附近。” 小夏子本来正心慌呢,一听只是人,瞬间就安心了,“是!” 片刻后。 小夏子从附近花园里,逮着了一个偷偷放风筝的太监。 那鬼影子…… 是一个剪成人样子的风筝,再套上白衣服长头发,洒些鸡血在上面。 夜色里看不见风筝线,倒真像是一个鬼影飘在天空。 “敢吓唬宁主子!说,谁指使你的!”小夏子一脚踹在那太监身上。 太监是内务府的,没分在哪个宫里当差,嘴很严实: “奴才替朱贵人不平!宁昭仪害死朱贵人,奴才替朱贵人报仇!” 宁婉音扫了他一眼,并不废话,“把他送去刑狱司。” “是。”小夏子领命。 小太监不招。 宁婉音也知道是谁干的。 施美人派了一个宫女悄悄去了一趟冷宫,朱贵人便没了。 若是朱贵人没死,那这“鬼”也就不存在了。 想要用鬼吓唬自己,朱贵人得先死。 再者,对方装鬼吓唬自己,说自己火烧朱贵人…… 即便满宫猜测是她换的灯油,真正能肯定的,只有薛党那几个人。 幕后之人如此布局,认为宁婉音会被寻仇的朱贵人吓蒙,那必定她得先确定,宁婉音真的换了灯油。 如此两相验证一下,幕后之人就是——施美人。 施美人悄然派宫女去冷宫,其实不太引人注目。 但是…… 宁婉音执掌六宫以后,往最不起眼的冷宫,可是足足放了两枚暗棋。 为什么? 因为在宁婉音的眼里,打入冷宫,还不算结束。人只有死了,才算了结。 施美人派人去冷宫的当天,莲蕊就收到暗棋的消息,赶紧来禀报了。 刚入宫之时的宁婉音,要人没人,要权没权。 但现在,解决一个施美人,可简单多了。 …… 半夜,碧落轩。 “主子……小易子被抓了……”流萤快步进来禀报。 正在期待消息的施美人脸色狰狞,“怎么回事……?” “宁氏胆子太大了,她竟然盯着鬼魂看,看出是一个风筝……不过您放心,小易子是侯府以前送进来的死士,是绝不会出卖您的……”流萤脸上满是惊异。 “可恶!”施美人气的又开始砸桌上摆着的一堆瓶瓶罐罐。 流萤跪在地上道,“主子,这都是给您治伤的药啊……” “有什么用,没用,都是没用的东西!”施美人怨恨交加,眼中滑落清泪: “我的脸……都怪宁婉音……” 为了恢复容颜,她什么偏方都试了,但皆是无济于事。 次日,流萤去内务府领份例银子。 拿了银子出来,瞧见几个面生的婆子正在大树后躲懒闲聊。 “昨日管事来库房核查清单,我可开了眼儿,咱们内务府的库房里有好多好东西……”一个婆子显摆着自己的见闻。 另一个婆子好奇问道,“有什么宝贝?” “金玉首饰绫罗绸缎,多的数不清……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什么天山雪莲、圣泉灵芝……” “这雪莲是干什么用的?” “听说是全天下就一样的奇珍药材,美容养颜……” 流萤记在心底。 回到碧落轩,便将此事告诉施美人。 “去请刘御医来把脉。”施美人道。 刘御医是薛党的御医,一直负责治疗她的脸。 “听闻天山雪莲可以治疗毁容是吗?”施美人问道。 刘御医斟酌了一下,道,“西域进贡的时候,确实说有养颜之效。但是没人用过,具体有没有效还不知道……这天山雪莲极其罕见,如今全天下也只有皇宫里有一株……” “你怎么不早说!”施美人气道。她为了恢复容颜,都快急疯了…… 刘御医苦笑一声,“因为当年天山雪莲进贡的时候,陛下便将它加入封后大典的礼单里……” 天山雪莲刚送来的时候,薛太后对它动了心思,暗示皇帝献给她。 但皇帝当时正和薛家闹的难看,装作没听懂,将它与一些金玉之物,加入封后大典的礼单,给这天山雪莲提前预定了“皇后之物”的名分。 薛太后再找借口要,那就是和皇后抢东西,自然拉不下这个脸面。 因皇帝登基以后,并未再册立皇后,这天山雪莲,便与其他皇后仪制之物封存在内务府的库房之中。 此事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知道施美人不可能拿到天山雪莲,那刘御医自然不会提这个偏方了。 施美人心底一沉…… 皇后之物,皇帝自然不可能赏给自己。 但为了恢复容颜,她偷,也要偷出来! 她不能忍受自己毁容一辈子! 施美人在宫中也是有些人手的,得知天山雪莲真的有用,当即就派人安排了起来。 “如今内务府有淑妃的人,又有宁婉音的人,他们双方斗的你死我活,正方便我们的人浑水摸鱼!宁婉音掌事的时候,库房有失,她难辞其咎……一箭双雕!”施美人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不仅能治她的脸,说不准还能让宁婉音丢了协理六宫之权! 这天山雪莲,她偷定了。 …… 许是因为两派争斗的太厉害了,施美人派出去的人手,十分顺利就偷到了天山雪莲。 “主子,这便是天山雪莲!”流萤呈上一尊花盆。 施美人看着天山雪莲心中激动,两眼放光,“快,拿去煮了……” 但是下一刻……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夏子一脚踹开宫门,手中举着一枚令牌,道: “奉宁昭仪之命,捉拿偷盗贡品的奸贼!” 一群卫林司的太监,如狼似虎冲了进来,将施美人主仆包围。 ------------ 第112章 见太后 施美人看见这一幕,吓懵了。 流萤也慌了,手一抖,手中的雪莲哐当摔在地上…… 慈宁宫。 刘振快步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施美人被抓了……宁氏将她送去刑狱司,又给陛下呈送案情,施美人怕是要没了……” 内务府库房新晋了一位管事是宁婉音的人,故意配合施美人,让她把东西偷出去,正好抓了一个人赃并获。 “糊涂东西,宁婉音都掌权了,她以为能在宁婉音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薛太后皱了皱眉。 但转念一想…… 这个陷阱,施美人是必定要跳的。 没有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谁愿意一辈子毁容呢? 只要有一丝希望,施美人就会不惜一切去治! 这是,人性的弱点。 宁婉音用她的弱点布局,施美人即便再聪明,在这一局里也是无济于事。 “宁婉音新官上任,火就烧到了咱们头上,她是半点儿没把您放在眼中啊!”刘振义愤填膺叫唤。 薛太后冷笑一声,“她何曾畏惧过哀家?不过,她真的以为,淑妃不在,这后宫就是任她折腾了?来人,唤宁氏过来。” 宁婉音收到传召,立即便赶去慈宁宫拜见: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安!” 薛太后居高临下瞧着她,从一介小小的贵人,爬到协理六宫的昭仪,她属实是有些难缠的。 她敢如此肆无忌惮对付薛党。 薛太后必定得敲打敲打她。 “听闻昨夜,内务府险些失窃。淑妃以前掌事的时候,内务府倒是一向妥当。”薛太后言外之意,就是说她办事不力。 宁婉音有条不紊应对道,“嫔妾的人早就发现了居心不良之人,一切都是在我们的安排之中,故意引蛇出洞,并不会真的失窃!” “哀家听闻,天山雪莲被人摔了……你作为掌事之人,不仅该抓住偷盗之人,更要保护贡品。你行事如此莽撞,终究是太年轻了一些。”薛太后悠悠道。 施美人派出来偷东西的死士,不会出卖她。 这天山雪莲不离开内务府,就抓不到幕后之人…… 而只要离开,就有折损的风险…… 薛太后既要她抓人,还不能让天山雪莲离开内务府,显然在刁难人。 “太后娘娘说的是。所以嫔妾发现有人对天山雪莲心怀不轨之后,立即让人寻了一个假货替换。太后娘娘尽管放心,他们摔坏的那个……是假的。”宁婉音应对如流。 薛太后眸光一闪,是假的?这宁氏…… 如此细微之处都想到了,还真是挺令人意外的。 薛太后眸色微沉,但片刻便恢复如常,夸赞道: “不错,你做的很好。如此面面俱到,皇帝选你,倒是没选错人。” “原本淑妃离了宫,哀家还有几分担忧,如今是彻底放下心了。” 言外之意,宁婉音的出现,取代了淑妃。 “多谢太后娘娘赞赏!”宁婉音心知她在挑拨离间。 但她和淑妃要的都是后权,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挑不挑都一样。 “太后娘娘尽管放心,嫔妾一定会好好协理六宫事宜。如今天气寒冷,太后娘娘一定要注意保暖。若是缺什么,尽管派人说一声,嫔妾立即给您安排妥当!” 宁婉音一字一句,关心长辈,打理家事,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 薛太后瞧她这架势就心底膈应,不想听她说话,“你诸事繁多,早点回去吧。” “嫔妾告退。”宁婉音行礼离开。 …… 紫金山。 冬狩第一日,照例是各妃嫔见家人的恩典。 昌平侯随行冬狩,唐妙菱顺理成章见到了他。 “臣给唐美人请安!”昌平侯恭敬行礼。 唐妙菱赶紧挥退了宫人,道,“父亲大人快快请起,这里也没外人,您不必拘礼!” 唐妙菱与他已有一年未见,心中十分牵挂,忙不迭问道: “父亲大人您近来一切可好?我母亲可好?家里人都好吗?” “家中一切安好。听闻你被陷害的时候,你母亲吓的大病了一场……还请美人在宫中,多加小心!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也就放心了。”昌平侯神色也有些感慨。 一年不见,女儿似乎懂事不少。 唐妙菱眼眶不由红了。前世听闻自己的死讯,母亲还不知哭成什么样…… “爹爹放心,我现在跟着表妹混呢,挺好的。”唐妙菱安慰道。 昌平侯神色微动,“寿安伯之女,手段属实不凡。咱们唐家现在会全力支持她,不过等将来……你也必有造化,不必担心久居人下……” “啊?我才不要和她争,我就要当她的跟班!”唐妙菱拒绝的干干脆脆。 昌平侯仿佛不认识自己女儿,惊讶看向她,“你以前不是这性子?” 她女儿如此跋扈之人,岂会愿意久居人下。他就是怕女儿耐不住性子,才来劝她静待时机。 “我醒悟了啊!”唐妙菱心想,我都再世为人了,岂能同一个坑死两次! “爹啊,你自己女儿你不清楚吗?我哪有争宠的本事!” 昌平侯一噎,想起此事他这表面礼仪都快维持不住了,“你还说?你参加选秀之前,我和你说,你不是入宫的料子,不给你报名,你自己偷偷把名字添上!” “咳……我现在就是后悔,特别后悔。”唐妙菱一脸心虚。 唐家其实没想送她入宫的。 但她自己贪图皇宫的荣华富贵,想去做人上人。 唐家也算是因为她被迫入局,结果她又不争了…… 昌平侯现在看着唐妙菱,就只有一个感觉,糟心! 谁家遇到这种倒霉孩子不糟心? “算了,你现在这样也好……宁氏女与我们唐家终归隔着一层,皇帝宠着她,倒也不必担心将来咱们唐家恃宠生骄……”昌平侯叹了一口气。 唐妙菱听不懂这些玩意儿,摆摆手道,“爹,说点正事!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你快给我做一个以前我小时候抓鸟的机关网子,我想带魏姐姐去抓小鸟,她都没玩过呢……” 昌平侯:…… 糟心,太糟心了! ------------ 第113章 表姐:我退退退! 唐家父女喜相逢,隔壁魏家也是叔慈侄孝。 “臣给颖婕妤请安!”新晋威勇侯行礼。 虽然他并不想见魏莹雅,但架不住颖婕妤召见…… 自不能拒绝皇妃,枉顾皇恩。 魏莹雅笑盈盈看着他,“叔父不必客气。我如今能晋位婕妤,还多亏了叔父的功劳呢……以后还要劳烦叔父多多扶持,你努力我晋升,我绝不会忘了叔父的恩情。” 恩情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你们想弄死我的事,弄死原主父兄的事儿,我都给你们记着。 威勇侯被她膈应的够呛,只能勉强笑道:“颖婕妤客气。” “为了报答的叔父的恩情,侄女特意熬制了一碗十全大补汤,略表心意。”魏莹雅冲着冬雾招招手。 冬雾立即呈着一盅汤碗走了进来,递给威勇侯。 “叔父快尝尝,味道如何?”魏莹雅催促。 威勇侯脸色迟疑片刻,想了想,若是她给自己喝的汤下毒,毒害叔父,她也得死。 这才接过道,“谢颖婕妤赏!” 威勇侯端起来浅尝一口,这汤除了入口有点难喝,倒也没什么特别。 “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颖婕妤,臣告退!” 魏莹雅幽幽目送着他离开,不能下毒,我还不能下巴豆了? 拉不死你! 于是…… 这一日,见过魏莹雅以后,威勇侯一整日都没能离开马桶。 …… 次日一早,皇帝带着众臣打猎。 唐妙菱也拉着魏莹雅早早出门,“我和你说,我小时候可厉害了,能抓一兜鸟!” 两人到了一处山坡,随行跟着翠屏、小青子、冬雾等宫人。 唐妙菱摆弄好捉鸟机关,撒了谷子作诱饵,拉着魏莹雅悄悄藏在一旁的灌木丛后: “咱们在这等等,很快就有鸟飞来了……” 话音刚落……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有马冲过来了……主子快跑……”小青子远远看着一匹马发狂一般向着二人的方向闯过来,慌忙拉着唐妙菱就躲。 那马儿不知为何,认准了唐妙菱,直直追着唐妙菱。 小青子试图抓住缰绳阻拦…… “哐当——” 被马撞翻在地。 唐妙菱大惊失色,拼尽全力往前跑…… 不知不觉就跑进了树林深处。 那马儿依旧不依不饶,眼见它就要一蹄子踩在唐妙菱身上,突然树林里钻出一个人影,挡在唐妙菱身前,被马蹄子狠狠一踹…… 那人撞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随行的侍卫冲上去,赶紧制止了发疯的马。 两人这才脱险。 唐妙菱惊惊魂未定,看着眼前摔在地上吐血的男人。 竟然是怡和郡王! 怡和郡王面色惨白,看着她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吐血了,你快请御医……”唐妙菱连忙道。 那随从慌忙道,“王爷,您再喜欢唐姑娘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您身子本就不好……” 唐妙菱一脸震惊,“你喜欢唐家的姑娘?我二妹三妹还是四妹啊?你想当我妹夫?” 怡和郡王:…… 她脑子到底有多不好使? “唐姑娘,是您啊!”侍卫忍不住道。 唐妙菱不可思议,“但我是皇上的妃嫔……你家王爷脑子有病?” 怡和郡王:??? 就你!你还说别人脑子有病! “小王自知,不该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但自从中秋宫宴,与美人初遇,一见倾心。后来小王的玉佩丢失,又是美人捡到……想来这便是天定的缘分。只不过,你我阴差阳错,你是皇妃,我是郡王……” “我只能远远看着你,期待每一次与你相见的机会。上次是小王出言无状,惹恼了美人,小王其实并不想你去争宠,只是担心你在宫中处境……” 唐妙菱惊呆了。 她虽然跋扈贪玩,但入宫之前,只是一个未见外男的寻常闺阁女子。 在情爱之事上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偷偷买一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子回来看。 连一个给她写情诗的表哥都没遇到过。 第一次遇到一个向她表述情意的男子,还是一个生的玉树临风身份尊贵的王爷,还为了她被撞的吐血…… 唐妙菱一时间也有些感动了。 正在此时…… 魏莹雅带着宫人赶来了。 小青子被马撞伤了,魏莹雅留了冬雾照看他,带着剩下的宫女太监顺着马蹄声赶来。 “主子!”翠屏急的泪眼汪汪冲了上来:“您怎么样?” “我没事……”唐妙菱道。 怡和郡王立即道,“本王在附近赏雪,没想到被一匹突然冲出来的马撞伤了……唐美人应该是受了惊吓,快回去吧。” 怡和郡王主动遮掩救她的事,唐妙菱心领神会,这是以防外人知道此事,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大庭广众之下,双方不便再说什么,各自分散离开。 唐妙菱听说小青子被撞伤,赶紧去请御医,塞了银子,让他给小青子看看。 幸而小青子并没有大碍。 御医开了一些珍贵药物,将养些许时日便能痊愈。 等这一切处理完,唐妙菱和魏莹雅两人,各抱着一盅安神茶相对而坐,讲起刚才的事,魏莹雅好奇问道: “刚才到底什么情况?” 唐妙菱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也没和她见外,把和怡和郡王那事儿和她叨叨说了一番,脸颊微红: “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英雄救美这种事……咳,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莹雅匪夷所思打量着唐妙菱。 好家伙,每当我觉得你不太像女主的时候,你都拿稳女主剧本啊。 和郡王搞婚外情,这不就是女主的路线吗? “你心底怎么想呢?”魏莹雅问道。 唐妙菱稍稍有些许动心。 她未出阁前,曾经幻想过会有一个长得好看身份尊贵的男人爱她死去活来,为她不惜性命。但后来连一个外男都没见着,也就不了了之。 谁知道,话本子的剧情发生在她身上! 她这一颗没经过情爱的少女心,理所当然的蠢蠢欲动…… 但是—— 唐妙菱想了想,十分遗憾地摇摇头道:“算了。” “嗯?” “和他私会被发现,我会死!”唐妙菱压根没有这个胆子。 话本里不惧生死的爱情,我看的津津有味。 现实里让我不顾生死去爱一个人?退退退! 魏莹雅深以为然点头,“此事风险确实极大……” “哎,可能人生之中,总会有一些遗憾……”唐妙菱神色伤感。 哎,我这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呀! ------------ 第114章 庄妃中毒1 怡和郡王被抬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伤的不轻,肋骨断了两根……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唐妙菱刚才感动的都快哭了,这一出苦肉计,果然很好用。 没有一个女子,不折在英雄救美这一招。 对付这些闺阁女子,他一向擅长。 “宫里的棋子,可以动一动了……”怡和郡王淡淡道。 既然唐妙菱已经拿下,就该走下一步了。 “是。”随从领命退下。 怡和郡王卧床养伤,唐妙菱又不能光明正大探视,只能派翠屏悄悄给他送点药。 怡和郡王的事儿,她没敢让小青子知道。 表妹和她说过,小青子是御前的人。 虽然唐妙菱不敢和怡和郡王搞出私情,但对方刚刚救了她…… 她自然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很关心他的伤势。 怡和郡王看见唐妙菱如此关心自己,更觉得,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 冬狩第四日,紫金行宫。 “陛下,宁昭仪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汪德贵呈上一封密信。 赫连祁拆开,信里汇报的是施美人一案。 除了偷盗贡品,流萤在审问以后招供了谋害朱贵人一事。 他提起朱笔,回复了两个字:赐死。 再往后翻了一页信笺,则全是宁婉音问好的字句,密密麻麻一页,细细碎碎皆是她的关心…… 赫连祁想了想,给她回了一句:朕安,婉婉安否? “送回去。”赫连祁吩咐道。 汪德贵忙不迭上前将信收好,“是。” “把朕昨日猎得的两只雪狐,加紧送回内务府,让他们做两件毛领大氅,送给庄妃和宁昭仪。”皇帝又道。 “是!庄妃娘娘和宁主子一定十分欢喜!”汪德贵忙不迭道。 正在此时,门外的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 “陛下,庄妃娘娘坠马了!” 赫连祁脸色瞬间变了,“让赵院判立即过去!” …… 庄妃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 她是在疾行的马上突然坠落,浑身多处骨折…… 但是—— 她身上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些骨折的外伤,而是…… “陛下,庄妃娘娘中毒了!此毒名为离魂香,乃是一种慢性烈毒,香味清淡,接触时间若短,没有任何不适,所以很难查验。但一旦沉浸此毒三五日,毒入五脏六腑,神仙难救!”赵院判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 庄妃本来策马奔跑,两眼一黑昏迷,直挺挺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正是离魂香已毒入心脏,导致的突然昏厥。 “朕要你们把她救回来!”赫连祁眼底的冷戾吓人。 赵院判等人战战兢兢,只能想尽办法给庄妃用药…… 这一救治,便是一日一夜。 赫连祁在庄妃的病榻前,坐了一日一夜。 御医们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天材地宝,终于暂且保住了庄妃一命…… “陛下,幸不辱命,庄妃娘娘保住了!只是娘娘遭此大创,身子再难痊愈……”赵院判诚惶诚恐磕头。 赫连祁松了一口气,闻言眉头又皱起:“什么叫再难痊愈?” “娘娘生机折损,已是回天乏术,从此需得日日以珍药调养……娘娘怕是很难下床了……”赵院判尽量委婉表达。 庄妃原本身体强健,还略懂一些拳脚,精于骑射。 但是从今以后,她变成了一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 每日药不离口,才能续着一条命。 她再也不可能骑马,再也拉不开弓,甚至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 赫连祁眼底刚刚升起的喜色又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的视线望着尚且在昏迷之中的女子,不由便想起了昨日他们策马同猎。 她身骑骏马,一箭射穿野鹿,回过头来冲着他笑意明媚。 她这般热烈活泼的样子,再也不得见了。 皇帝掩在袖袍的拳头,渐渐攥紧。 “你们好好照顾庄妃。”赫连祁扔下这一句话,眼底的杀机凛然: “让吴密过来!” 庄妃出事的第一时间,赫连祁就派吴密封锁紫金山调查。 所有与庄妃相关的人、物,都在第一时间控制,刑狱司已经把可疑之人,严刑拷打一夜。 …… 行宫外殿。 淑妃等妃嫔都在庄妃出事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御医在内殿抢救,她们便在外殿守着。皇帝在里面一直没走,她们也只能陪着熬了一日一夜。 薛锦嫣都熬困了。她从来没有瞧得上庄妃,要死就赶紧死,在这儿拖拖拉拉,连累她熬着受累。 淑妃和岑昭仪倒是沉稳,等了许久也不见异色。 唐妙菱和魏莹雅也不困。一是吓的,庄妃娘娘竟然中毒了,这多吓人。二还是吓的,该不会要栽赃到我俩头上吧? “陛下,您出来了……庄妃妹妹如何?”淑妃一看见皇帝出来,关切迎了上去。 赫连祁视线在一众妃嫔上扫过,眼神锋利如刀: “尚好。” 淑妃心底一沉,但脸上分毫不露,欢喜道,“那太好了!臣妾等人都担心坏了,万幸佛祖保佑,陛下庇佑,庄妃妹妹平安无事。” 其他人也皆是表示贺喜。 赫连祁看不出她们脸上的表情是真是假,这宫里每一个人都在唱戏,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他谁也不信,只有证据能作为判断的参考。 “奴才参见陛下!”吴密赶来,行礼禀报道: “陛下,经过查验,庄妃娘娘平日饮食,一应无事,唯在娘娘每日所骑的千里驹上找到离魂香的痕迹……” “奴才立即捉拿了养马女,经过审问,她已经招供,正是她将离魂香混在水中,给千里驹刷洗之时,涂在马身。娘娘因此中毒……” “千里驹亦已中毒,只是畜生发作起来比寻常人慢半个月……所以暂且没有表现出来。” 两个太监押着一个被打的血迹斑斑的女子上前跪下。 “你是何人,为何要对庄妃下毒?”赫连祁盯着她,眼神凛冽。 那女子冷笑一声,“她害死我姐姐,她死有余辜!” “你姐姐是谁?”淑妃惊讶问道。 “诸位大人物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一条民女的贱命。四年前,我姐姐是明王府侍妾,只因多受宠幸几日,便被庄妃害死……”那女子恨恨道。 赫连祁冷冷道,“庄妃没有害过任何人的性命!” “哈哈哈……你当然护着她了。我姐姐一条贱命,在你眼中,死了就死了,哪比得上你的爱妾啊!庄妃她罪有应得!她该死!”那女子破口大骂。 ------------ 第115章 庄妃中毒2 吴密继续禀报道: “陛下,经过核查,此女乃是京城人士,平民王氏之女。” “她的长姐四年前选入王府为侍妾,三个月后溺毙于水池。” “此女半年前被行宫马厩管事买来养马,那管事五个月前请辞,已经离开京城。” “王侍妾?”淑妃回忆了一下,想起这个人来,看向那女子: “王侍妾是意外跌落水池,你为何要怪庄妃?” “什么意外?就是谋杀。我姐姐的侍女,亲眼所见庄妃把我姐姐推入水池淹死,但皇帝不信,公然包庇,说侍女诬陷,将她活活杖毙!”那女子恨恨道。 淑妃反驳道,“你休得污蔑陛下!这一桩旧案,本宫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日陛下与庄妃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害你姐姐……那侍女本来就是污蔑……” “呵呵……”那女子只是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 认定皇帝为了护着庄妃,故意作伪证。 赫连祁瞥了淑妃一眼,神色冰冷,“能把你弄进紫金行宫,还能拿出价值千金的离魂香,你受何人指使?你若如实交代,朕让你一人死。不说,王氏全族老小,给你陪葬。” 谋害妃嫔,依大炎律法,还不至于灭族。 只是她一人死。 薛锦嫣见逮着了皇帝的一个疏漏,立即道,“陛下,谋害妃嫔,罪不至此。” “朕与庄妃朝夕相对,庄妃千里驹上的离魂香,也会伤到朕。她谋害天子,诛她九族,是她罪有应得。”赫连祁面若寒霜。 王氏女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慌乱,突然指着淑妃道,“是她!是她指使我!” 赫连祁看向淑妃。虽然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淑妃,但这反水的也太快了? 倒让人生疑。 淑妃慌忙跪下,“陛下明察!臣妾根本没有见过她,您可以查问,臣妾根本没有召见过这行宫里的任何一个宫人!” “你不需要亲自见我,你派你的大宫女珍珠给我离魂香。你说你看庄妃不顺眼,所以愿意帮我……”王氏女道。 “陛下,她冤枉我!臣妾没有……”淑妃连声叫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向王氏女道: “你说我的大宫女给你的毒药,你可看清楚了!我早几日就把珍珠派去陛下跟前伺候,你见的真的是她吗?” 王氏女看了一眼皇帝跟前伺候的宫女,指着她道: “没错,就是她!虽然她在皇帝面前伺候,但也不耽误她给你办事……” 那被她指着的宫女,腿一软吓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陛下,奴婢不是珍珠,奴婢也没见过她……” 这根本不是珍珠。 而是御前的宫女。 淑妃松了一口气,看向皇帝道,“陛下明鉴!珍珠出行第一日就染上了风寒,臣妾怕她过了病气给大家,让她在屋里待着,寸步不出。所以这女子根本不可能见到珍珠……” “臣妾斗胆以您的宫女诈了她一下,她果不其然,就是在胡编乱造,陛下明察,她根本没见过臣妾的宫女,不知听谁说了臣妾大宫女的名字,就空口白牙诬陷臣妾啊!” 淑妃指向王氏女,愤怒质问: “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为何要诬陷本宫?” 王氏女见此事败露,闭着眼睛道:“我是不会说的。” 场面一时僵持。 正在此时,萍嬷嬷盯着那王氏女,迟疑道: “奴婢见她去过锦绣阁……” 锦绣阁,正是薛锦嫣在紫金行宫的住处。 薛锦嫣脸色微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见过她!” “奴婢今早见她鬼鬼祟祟从锦绣阁出来……”萍嬷嬷追悔莫及: “奴婢要是早知道是她负责庄妃娘娘的马,早把她拿下了……” 今早她无意间看见这个女子,从锦绣阁出来,举止鬼祟。 但锦绣阁是薛锦嫣的住处。 薛家的事儿,萍嬷嬷就没有多管,没想到…… 赫连祁看向薛锦嫣,眼神锋利如刀,“是你指使?” “嫔妾没有!”薛锦嫣立即否认,道,“嫔妾根本没有见过她!” 吴密细细思考片刻,上前一步禀报道,“陛下,奴才在查案的时候发现一件事,王侍妾,正是当年的王妃挑选入府。” 当年的王妃,已故薛皇后。 她和淑妃双双怀孕以后,以防庄妃独宠,两人各自挑了一些人为侍妾。 有良家女子,亦有陪嫁丫鬟。 这王侍妾,正是薛皇后挑的人。 如此一来……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薛锦嫣身上。 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王氏女,是薛家安排进来的。 难怪她要诬陷淑妃…… “你胡说什么?她根本不是薛家的人。”薛锦嫣气恼道。 那王氏女突然磕头道: “没有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为了给姐姐报仇,卖身为奴,攒了一些银子,收买了马厩管事让我来这儿干活……这离魂香,也是我以前认识一个卖黑药的贩子,从他那儿买的……” “我和庄妃不共戴天,都是我自己干的!” 仿佛当初火烧琳琅宫那一幕。 重现眼前。 所有证据,指向薛锦嫣,但是自然会有人出来认罪,保她平安。 “将她拖下去,严审。”赫连祁冷冷道。 但谁都知道,王氏女死不开口,就审不出一个结果。 此案只能不了了之。 …… 唐妙菱和魏莹雅心惊胆战旁观全程。 回到自己住处,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诬陷咱俩呢,还好薛锦嫣诬陷的是淑妃……不然我在被指认那一刻就凉了!”唐妙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压压惊。 魏莹雅深以为然点头,“我也一样。也就是淑妃狡猾,能想出这个主意证明清白……” “薛锦嫣怎么老要害庄妃娘娘啊?上次火烧琳琅宫,也是她派人干的……她们多大仇?”唐妙菱不解。 魏莹雅仔细思考了一番,道,“她第一次害庄妃娘娘,是为了陷害宁昭仪。如今……可能是上次已经结了仇,先下手为强?” “太可怕了,这些人都太可怕了。”唐妙菱默默念叨:“我想回宫!” “皇宫里不还是这些人?”魏莹雅不解。 唐妙菱道,“有表妹啊。” 表妹所在,吾心安处! ------------ 第116章 宁婉音下手了 庄妃出事。 赫连祁提前结束冬狩,启程回宫。 “娘娘,珍珠姑娘还病着呢,您看看她什么时候好?”景禧宫的掌事太监蔡全恭敬问道。 自从珍珠病了,便是他在淑妃左右伺候着。 淑妃淡淡道,“做戏要全套,哪能案子一查完,珍珠病就好。让她再病半个月,慢慢痊愈……” “是!”蔡全领命,满脸献媚之色: “还是咱们娘娘计谋高明,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庄妃是薛锦嫣害的。” 王氏女是故意在萍嬷嬷面前,假装从锦绣阁出来。 其实她根本见不到薛锦嫣。 不过是在锦绣阁外徘徊而已。 淑妃很清楚,自己与庄妃不和,若是庄妃出事,即便所有证据都与她无关,皇帝还是会怀疑自己…… 若要从这一局里跳出去…… 除非让王氏女诬陷她。 再证明这是诬陷。 如此,王氏女可以被任何人指使,但绝不会是她了。 虽然王侍妾是薛皇后当年选的人…… 但王氏女想找薛家帮忙报仇,薛锦嫣根本不会搭理她。 所以,这一步棋子,便落入淑妃掌中。 当然,在外人眼中,薛锦嫣有充足的作案理由。 她曾经火烧琳琅宫! 她与庄妃,本就有生死之仇。她若害怕庄妃报复自己,先下手为强,是顺理成章的。 再者,庄妃死了,大公主落回薛家手中,也算是一桩好处。 所以…… 淑妃特意让这一局,和当初的火烧琳琅宫十分相似。 谋害庄妃,嫁祸他人。 败露之后,死士担下。 所谓嫁祸。 当然不是粗陋的证据指向一个人,就能成的。 而要让这一局,就像此人平日的行事作风。无需将她问罪,但人尽皆知是她做的。 如此,才算精妙。 “不过娘娘为何不再添一些证据,让薛锦嫣彻底没了……”蔡全不解。 淑妃摇摇头,“若是罪证确凿,皇帝反而可能要起疑心……水满则溢,点到即止,最好。” 而且,还有一点…… 那就是与薛家博弈的分寸。 薛锦嫣是薛家嫡女,她若死,薛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薛岑两家你死我活,那是上一辈的事儿了。 如今双方都清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虽是对峙,都留有余地。 身为岑家派系,她对付薛党,杀几个小人物无所谓,这薛太后的亲侄女、薛国公的亲生嫡女,是绝对不能死在她手上的。 她虽陷害了薛锦嫣,但没将她弄死,这便是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可惜了,庄妃这一次没死……不过没关系,现在她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就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也挺好。”淑妃薄唇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 宁婉音虽然远在皇宫,但她的眼线,第一时间将消息传了回来。 “……主子,如今陛下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莲蕊禀报完庄妃一案始末。 宁婉音听完,沉默不语。 看起来是薛锦嫣…… 但淑妃,未必就是干净的。 不过她怀疑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觉得是薛锦嫣干的…… 庄妃被害成这样,皇帝必定对薛锦嫣恨之入骨。 “小夏子,你帮我弄一件东西入宫……”宁婉音看向小夏子。 此事,她必须得吩咐皇帝的人去办。 小夏子听闻后,神色惊讶,领命退下。 宁婉音又看向莲蕊道,“陛下和诸位妃嫔都快回来了,各宫的炭火也该提前准备着,等小夏子回来,你让内务府往各宫再去送一些。” “是。”莲蕊领命。 …… 黄昏时分。 陛下回宫。 宁婉音领着一众妃嫔前去迎接。 庄妃早上醒过一次,发现自己病弱不堪,抱着皇帝哭了一顿,又沉沉睡下了。 赫连祁亲自送庄妃回琳琅宫。 自从庄妃出事,他的神色便一直阴沉着。 王氏女不肯招,赫连祁下令灭她九族。那雇佣她的管事虽离京,皇帝也派了密探捉拿归案。 其他紫金行宫掌事皆因疏漏问责…… 如此种种,赫连祁并不能解气。 因为主谋全身而退。 “陛下,嫔妾有事启奏!”宁婉音跪地行礼。 “施氏一案,朕已经知道,处死便是。”赫连祁随口道。 宁婉音道,“嫔妾另有一事禀报。听闻,萍嬷嬷曾经亲眼目睹,对庄妃娘娘下毒之人,从锦绣阁出来……” “你胡搅蛮缠什么?与我无关!”薛锦嫣恼怒扫向宁婉音。 宁婉音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 “自从庄妃娘娘出事,陛下立即封锁紫金行宫搜查,但并无查到可疑之物。嫔妾以为,既然药已经用了,那当下自然是查不到的……” “但如果薛美人是主谋,那么此毒药在她的住处可能还会有,理应搜查琼华苑!” 说着,宁婉音抬眸望向赫连祁。 四目相对。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人,封锁琼华苑!搜查!”赫连祁立即下令。 薛锦嫣快被气死了,都以为是她干的,现在还要搜她的宫殿,真是可笑。 “宁昭仪如此怀疑嫔妾,若什么都没搜到,你该如何?”薛锦嫣冷冷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缓缓道,“那正好能让薛美人身上的怀疑减轻一些。薛美人无需谢我,这都是本昭仪应该做的。” “你——”薛锦嫣被她气的要死。 而金忠已经带着卫林司的太监封锁琼华苑搜查。 一刻钟后。 金忠带着两个太监,抬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青花瓷摆件走了进来。 这青花瓷,是琼华苑大堂的陈设。 两个太监将青花瓷倒转—— 嗒嗒嗒。 瓶子里落下几枚蜡丸。 离魂香是以香味令人中毒,这种以气味传播的毒药一般都封在蜡丸里,与外界隔绝。 所以金忠一看见蜡丸,就赶紧命人抬过来。 “陛下,奴才发现这花瓶里藏了一些蜡丸……请御医查验!”金忠拧开一枚蜡丸,只见里面是淡绿色粉末。 赵院判上前一步辨认,震惊道,“陛下,这是离魂香!” 薛锦嫣不可置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是有人陷害我!” “罪证确凿,你还想抵赖?”赫连祁并不理会她的辩驳,冷冷下令道: “罪人薛氏,谋害庄妃,罪不容赦!来人,将薛氏杖一百,打入冷宫。” 薛锦嫣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 第117章 薛锦嫣,半死 吕昭仪跪下求情道,“陛下,这蜡丸也有可能是有人放进去的,请查一查琼华苑的宫人。” “然后让宫人顶罪是吗?在紫金行宫安插人手,是一个宫人能做到的?这价值千金的离魂香,一个宫人又要攒几辈子的例银买得起?”宁婉音反问。 赫连祁冷冽视线扫了众妃一眼,“谁替薛氏开脱,那就陪她一起去冷宫。” 此言一出…… 薛党面面相觑,那吕昭仪也不敢说话了。 “汪德贵,你还愣着干什么?将她拖下去!”赫连祁冷道。 汪德贵从巨大的震惊回过神,“是!来人,快,将薛氏拖下去!” 陛下这是和薛家撕破脸了啊…… 连薛锦嫣都说打就打,说废就废。 淑妃看见这一幕也呆住了。琼华苑里的离魂香,可不是她安排的。 那是…… 淑妃几乎下意识要去看宁婉音,但是她忍住了,只是维持着一脸震惊的表情。 宁婉音的视线从淑妃脸上扫过,淑妃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要想确定到底谁干的…… 她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 …… 满宫妃嫔震惊。 谁也没想到,薛氏嫡女真的被打入冷宫了! 皇帝虽然和薛家不和,但这还是第一次动薛家的人!以往不过是处置薛家的跟班而已…… 这一百杖,打的薛锦嫣鲜血淋漓。 足足去了半条命。 唐妙菱看的瑟瑟发抖,抱紧弱小无助的自己。 当初薛氏刚入宫的时候何等嚣张,现在却…… 幸好她机智抱住了表妹这棵大树! 众妃嫔各自散了。 赫连祁留了宁婉音去乾心殿伺候。 “你差事办的伶俐。”赫连祁看向宁婉音,神色看不出喜怒。 乍然一听,不知他夸的是执掌六宫事宜,还是其他…… 但宁婉音很是坦诚道: “陛下高兴,嫔妾便高兴。陛下不高兴,嫔妾便只想处理掉令您不高兴的人。” 宁婉音抬眸,望着他眉眼微弯: “惟愿陛下,顺心如意。” 四目相对。 谁能遭得住手段狠辣的小女子,栽赃陷害以后,再对着他笑意温柔:惟愿您顺心如意。 皇帝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皇帝也会怦然心动。 皇帝还会说谎:“婉婉,朕有你,便最如意。” 宁婉音闻言,脸颊微红,笑意甜蜜。 …… 宁婉音从乾心殿出来后。 稍晚一些,赫连祁召见了小夏子。 帝王,便是在怦然心动以后,依旧不会绝对信任你的人。 他虽在意宁婉音,但也要确保这一把刀,不会脱离掌控。 小夏子将宁婉音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一交代…… 赫连祁能清晰察觉到,宁婉音在后宫里的种种布置,没有一桩是防着他的。 “离魂香是宁主子让奴才从宫外买来的……趁着送炭的时候,塞进青花瓷瓶里……琼华苑的防守很严密,每日擦三遍花瓶……宁主子特意挑的两次清扫之间的空隙……” 这离魂香扔琼华苑,总共没超过一个时辰…… 但凡再过一个时辰,都有可能被发现。 就是打着时间差,刚扔进去,就封锁搜查! 赫连祁微微颔首,“她倒是有些巧思。” 若是整个后宫,宁婉音想害谁就能害,那还得了。 今日这一局能成,其实最重要的是赫连祁的配合。 宁婉音的权势,来自于他。 而宁婉音想陷害一个人,也要看他是否想收拾对方。 如此种种…… 赫连祁自然便对宁婉音更放心了。 情谊是其一。 掌控是其二。 唯有两者兼具,这刀他才能用的毫无芥蒂。 泠雪阁。 “主子,小夏子出去了。”莲蕊悄然禀报。 宁婉音心知肚明他去做什么,也是故意让皇帝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唯有让皇帝觉得一切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这条路才能走的稳稳当当。 …… 慈宁宫。 魏莹雅恭敬跪着。太后召见,她心底很慌,但想了想薛锦嫣出事,她确实一无所知,慌也没啥用啊…… “哀家传召你来,有一事交给你办。你去宁氏面前打探打探,琼华苑的离魂香,可是她放的?”薛太后居高临下望着魏莹雅,面色看不出喜怒。 魏莹雅惊讶抬头,“啊?离魂香不是薛贵主准备的吗?” “自然不是。”薛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薄怒。 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真的动到了薛家嫡系的头上。 “没听宁婉音说还有这事啊……”魏莹雅十分惊讶,一脸真情实感的迷茫。 薛太后冷笑一声,“她那般狡诈的性子,事成之前,自然不会走漏风声让外人知晓。但如今尘埃落定,她倒是不必在你们面前藏着掖着……” 顿了顿,薛太后又道,“王氏女是否她收买,离魂香是否她放的,你旁敲侧击问清楚,哀家记你一份功劳。” 魏莹雅心想:啥?王氏女也不是薛锦嫣收买的? 那庄妃娘娘到底是谁害的。 她满脑子疑惑,但反应也很快,磕头道: “承蒙太后娘娘抬举!薛贵主突然进了冷宫,嫔妾正是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娘娘肯照拂嫔妾,嫔妾不胜荣幸!一定尽心尽力替太后娘娘办差!” 薛太后一脸慈祥,又勉励了魏莹雅两句,便让她走了。 待她走后。 刘振犹疑道,“娘娘,此人可信吗?” “看她会不会出卖宁婉音就知道了。”薛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宁婉音请皇帝查,便立即查到了离魂香。 而在皇帝回宫一个时辰前。 内务府刚往各宫送了炭火。 这些加起来,薛太后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宁婉音干的。 只是怀疑是怀疑,想要确定,还需一些验证。 若魏莹雅不替宁婉音遮掩,那倒是有几分可信的。 反之,此人……有大问题。 “娘娘的意思是……琼华苑的离魂香是宁婉音放的?那王氏女也是她……”刘振恍然。 薛太后摇摇头,“王氏女倒不像是她的手笔。” 这毕竟是四年前的旧事,宁婉音一个新入宫的新人,大约都没听说过王侍妾这人…… 再者,王氏女是半年前进紫金山。 在此之前,寻找王侍妾的亲属,再收买此人为自己卖命,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粗粗一算,这一番计划,至少得筹备一年。 那时候,宁婉音都还没入宫呢。 她那时候都未必能选上,提前准备对付庄妃干什么? 薛太后心中已经有了怀疑人选。 至于皇帝怀疑薛锦嫣…… 如果王氏女一直是薛家的人。那薛锦嫣想要布局,自然是随时可以动用,不必像旁人那么麻烦。 ------------ 第118章 怡和郡王的真实目的 魏莹雅揣着一肚子疑惑,来到泠雪阁。 将薛太后说的事,复述了一番。 “真是奇了怪了,庄妃娘娘竟然不是薛锦嫣害的,那会是谁?”魏莹雅疑惑道: “而且薛太后不知怎么怀疑上你了,这事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宁婉音听完,差不多确定,王氏女是淑妃的手笔。 在薛党之中有一枚钉子。 她想要验证薛锦嫣有没有出手,确实很简单。 “王氏女不是我的手笔,但琼华苑的离魂香,是我放的。你和薛太后如实说就行——”宁婉音道。 魏莹雅十分震惊,“啊?离魂香是你放的……等等,这不能让太后知道啊,太后还不得对你除之后快!” “没有这事,她也对我除之后快。”宁婉音神色从容: “放心吧,薛太后也不是现在才想要我死。” 魏莹雅一愣,反应过来。 也对。 这就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薛太后必定对我有怀疑。你若替我隐瞒,很容易引起她的猜忌,所以你如实说,才能取信于她。”宁婉音提醒道。 魏莹雅点点头,“我明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那王氏女是谁安排的呢?” “你和太后说,我也不知道王氏女是谁安排的,不过是和薛锦嫣有旧怨,所以趁势而为,顺水推舟。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个安排王氏女的人,否则我还没机会将薛锦嫣送走。” 薛太后自己便能猜到淑妃头上去。 无需她提醒。 免得这老太婆怀疑她陷害,反倒不好好去对付淑妃。 魏莹雅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和薛太后说话我真的好慌……宁昭仪你有没有什么那种应对她的细则,再教我几条……” “薛太后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细微之处便可能被她看出破绽。在她面前,你一切实话实说。除了我提前帮你编好的假话,尽量不要说谎。” “另外,一些事情,你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应对。” 就比如,宁婉音猜测淑妃是王氏女主谋一事,没必要私下还瞒着魏莹雅。 但宁婉音特意没说。 因为魏莹雅若知道是淑妃所为。 等薛太后提及淑妃的时候,她的反应可能演的不够浑然天成,被薛太后看出破绽,由此再怀疑她知道一些什么。 魏莹雅听懂了前一句,后一句不太明白,迷迷糊糊点头。 正在此时,捧琴进来禀报: “主子,唐美人来了!” 宁婉音特意派了捧琴去请她过来,商量一件事。 “请她进来——” 唐妙菱进了暖阁,好奇问道,“表妹找我什么事啊?” “听说你这次冬狩,巧遇怡和郡王?”宁婉音开门见山,问道。 “不止是巧遇,还发生了不少故事呢。”魏莹雅揶揄道。 唐妙菱脸颊涨的通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她将怡和郡王英雄救美之事讲了一番。 最后有些惆怅地吟了一句诗: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是魏莹雅前几日给她写的一句诗,真真是恰到好处的遗憾。 从魏莹雅来的时候…… 暖阁里便只有莲蕊一人伺候着,捧琴、捧棋守在门口,捧书、捧画守着两边窗,围的密不透风。 “莲蕊,给她看看——”宁婉音听完她这一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神色岿然不动。 莲蕊将一盒香料呈上。 “这是什么?”唐妙菱不解。 莲蕊道,“这是内务府给各宫按照份例送的香料。前两日,刚送来一盒新制的蜜罗香,含有十分轻微的天烛草,不仔细都查不出来。时常焚香能致人不孕。” “啊?”唐妙菱震惊,“这是谁要害你?” 魏莹雅也惊讶了,“当初顺嫔就是被这东西害的孩子差点没了……宁昭仪你身子可还好?” “发现及时,我尚且没用。”宁婉音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下手之人,是当初宫宴上打翻酒水的宫女。” “哪个宫女?”唐妙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莲蕊提醒道,“便是中秋宫宴上,打翻酒水脏了你衣裙的那位宫女……主子特意记下了她的脸,奴婢事后打探,她是内务府外事监的宫女,在出宫采买的时候,悄悄去了怡和郡王府。” “前几日她调去了采香司,随后这蜜罗香便出了问题。” 怡和郡王万万想不到,有人会记住一个宫女的脸,还派人将她盯着。 莲蕊又点明道:“若非有这一个宫女,美人您一直在宫宴上待着,就不可能与怡和郡王有私下接触的机会。” 唐妙菱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看向宁婉音,“你是说……这个宫女故意让我和怡和郡王见面,她是怡和郡王的人,可她为什么要害你呢?” “对啊!怡和郡王不是喜欢唐妹妹吗?”魏莹雅也是一脸茫然。 宁婉音视线落在唐妙菱脸上,“他的目的,应该是要和你生一个孩子。” “啊?”唐妙菱震惊,“他疯了?皇帝还不把我杀了?” “首先是瞒天过海……让大家以为是皇帝的孩子。随后,因为我不孕,所以,若我将来要扶持一人当太子,你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唐妙菱是她在后宫里唯一的亲人。 后宫里有宁婉音,前朝有唐家…… 这个孩子将是一个非常合适竞争太子之位的人选。 “皇帝能登基上位,不是易于之辈。怡和郡王想要谋夺皇位,凭他自己很难,薛岑两家目前也没有支持他的迹象。 所以如果他换一个思路,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虽是兵行险着,但胜算比起他自己上位,还是大一些的。” 宁婉音淡淡说道。 若非这天烛草,她还不能断定怡和郡王想干什么。 但当他对自己下手以后…… 宁婉音便确定了他的目标。 “好家伙,他这是把唐妹妹当一个生子工具啊?”魏莹雅气道。 还以为是婚外纯爱呢,结果…… 一个骗子宫的渣男! 呸!不得好死! “气死我了!这个骗子,混蛋!”唐妙菱如遭雷击,反应过来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她原本还很感动很可惜很遗憾很心动…… 呜呜呜,气死她了! ------------ 第119章 太后您不能放过她 唐妙菱非常生气,一怒之下,决定…… 忍气吞声。 “算了,我以后看见他绕着走,离他远远的!”唐妙菱咬牙。 魏莹雅气恼道,“这也太便宜他了?必须报复他啊!” “他是郡王。”唐妙菱泪眼汪汪。 魏莹雅一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好吧……”魏莹雅一怒之下,也决定忍气吞声。 宁婉音沉声道: “此事并非你绕着走,便能善了。他为了博得你的欢心,接下来必定有不少计划,就像你前几天遇见的英雄救美……” 所谓英雄救美,美人必须先处于险境。 万一他一时没来得及,唐妙菱必定受伤。 而且他搞出的这些动静,如果不小心被其他人撞破,那更是两人一起凉凉。 唐妙菱听得心底一阵后怕。 那疾行的马差点把她撞翻…… 她可不想再继续被“英雄救美”了! 这辈子都不期待这种玩意儿了! “所以,得先稳住他,让他以为计划很成功,否则他会继续对你布局。”宁婉音道。 唐妙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委委屈屈,“我怎么这么惨,被他骗,还要假装被骗的团团转。” “先稳住他,收一点利息。等我了解情况,再除掉他。”宁婉音继续说完后半句。 她可没有放过敌人的习惯。 不过宁婉音对一个人出手,必定要先查清此人的弱点和底牌。 再根据这个人的具体情况,量身定做十个计划。 以确保,即便第一次计划失败,还有九个替补。 在如今对怡和郡王什么都不了解的前提下就出手,失手的几率很大。 宁婉音需要一些时间,确定他的筹码和倚仗。 一个敢觊觎皇位的人,要说他手中没掌握一点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啊?杀他啊?”唐妙菱杏眼圆瞪,呆呆看向宁婉音: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宁婉音微微颔首。 “呜呜呜……表妹你真好!”唐妙菱开心的泪眼花花。 魏莹雅也惊呆了,好家伙,郡王你也说杀就杀? 不愧是你。 “宁昭仪刚才说的利息是……?”魏莹雅好奇问道。 宁婉音看向唐妙菱,细细交代了一番。 唐妙菱听的兴奋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去见怡和郡王…… 最后。 唐妙菱带走了捧琴。 一个妃嫔和郡王私下来往不便。但换成一个宫女…… 问题就不是很大了。 至于小青子,他毕竟是皇帝的人,有些时候,确实不便。 …… 黄昏时分。 魏莹雅再次悄悄去慈宁宫请安,和薛太后一五一十交代了她自己知道的一切消息。 “……没想到竟然是她害了薛贵主!太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啊!”魏莹雅一脸气愤。 薛太后眸色深沉。果然,不出她所料。 琼华苑里的离魂香,就是宁婉音放的…… 魏莹雅倒还算识时务,真的出卖了宁婉音。 “哀家自不会容她留着。”薛太后冷冷道,突然问道:“此事你做的不错……你觉得王氏女是谁安排的?” “嫔妾不知。”魏莹雅老实摇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薛太后盯着她的眼睛,“哀家觉得可能是淑妃……” “啊?”魏莹雅目瞪口呆,“不可能吧。王氏女不是陷害她吗?” 薛太后看见她眼睛里清澈的愚蠢,于是放心地收回了视线,心中觉得她可靠了一些: “此事只是哀家的怀疑……” 聪明人,一般都会提防聪明人,反而觉得蠢人好用好掌控。 “太后娘娘您英明啊!您怀疑的肯定对!”魏莹雅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怀疑淑妃,但是她立即就冲上去踩一脚,激动道: “淑妃敢谋害薛贵主!您一定不能放过她啊!” 打起来!打起来! 薛太后扫了她一眼,心知她什么都不明白,就是和岑党有仇才在这儿摇旗呐喊,道: “你先下去吧,此事办的不错。” 薛太后不方便公开赏她,让掌事太监悄然给魏莹雅准备了赏赐。 一对珍品红翡手串。 薛家待底下人一直都大方。 魏莹雅抱着礼盒,美滋滋千恩万谢离开了。 …… 琳琅宫。 “娘娘,药已经晾好了,现在喝正好……”萍嬷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呈上。 庄妃病歪歪躺在榻上,她伸手想要接,但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都费劲…… 眼眶不由红了。 “嬷嬷,我现在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庄妃别过头去,没有喝萍嬷嬷喂到嘴边的药。 萍嬷嬷眼泪簌簌,“娘娘您别这么说!您还有陛下,还有大公主,您……您慢慢养着,将来说不准有大夫能……” “陛下已经召集所有御医看过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能感觉到……我现在就是破碎的瓷器,只是勉强粘着,一碰就碎了……嬷嬷,我好不了了……”庄妃望着远处窗外的石榴树,眼底一片颓然。 冬雪皑皑。 石榴花都凋谢了。 “娘娘……娘娘您不能不喝药啊……”萍嬷嬷心疼的潸然泪下。 就在此时,门口又响起一阵抽泣声。 庄妃抬眸望去,只见小小的女孩,偷偷躲在门后看她,泪眼汪汪。 母女俩四目相对。 大公主立即退后两步,藏在了门后面,不敢探头。 上一次她中毒的时候,嬷嬷说母妃一直守着她呢。但她醒来的时候,母妃就不在了。 她也想守着母妃。 但又怕母妃不想看见她…… 母妃总是会找理由把她差遣走,所以她就一直躲在门后陪着。 “你来做什么?”庄妃声音虚弱。 大公主这才挪了两步从门后站出来,局促低下头:“我想陪着您……” 庄妃莫名觉得眼眶酸涩,“去温书吧。本宫不需要陪……” “娘娘,让大公主陪着您吧,奴婢去剪几个花样子送内务府……内务府一早派了人给您选样子,老奴记得您最喜欢石榴花,可是给您剪几个石榴花样子?”萍嬷嬷赶紧道。 “我现在还穿什么新衣裳……”庄妃十分消沉,了无生趣。 “这是陛下一早命内务府给您做的,用的是陛下亲手猎得的雪狐……”萍嬷嬷道。 庄妃眼眶的泪珠,瞬间滑落。 她想起皇帝,又看了看眼前的大公主,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间实在有太多留恋。 她舍不得走。 “嬷嬷,要石榴花。”庄妃轻声道。 萍嬷嬷立即欢喜应道,“好!奴婢可最会剪石榴花!” 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娘娘这几日浑浑噩噩万念俱灰的,可算是有一点生气了。 ------------ 第120章 薛太后的反击 冷宫。 薛锦嫣趴在硬邦邦的床上,一百杖,要了她半条命。背部、臀部皆是鲜血淋漓…… 轻薄的棉被根本挡不住寒风。 至于炭火,冷宫自然也是没有的。 不过这种冷宫妃嫔的苦日子,她只过了几个时辰…… 慈宁宫掌事太监刘振便带着人,抬来炭火、厚棉被等物件,还有薛太后身边一位精通医术的嬷嬷,特意来照顾她。 “薛贵主,您放宽心,太后娘娘已经查出是谁对付您,很快就能为您报仇,救您出来。”刘振宽慰道。 薛锦嫣眼中闪烁着刺骨的恨意,“是谁?” “淑妃和宁婉音……”刘振细细叙述了一番,最后道: “您放心,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出事,就能证明您的清白。您先好好养着伤……” “淑妃!”薛锦嫣对淑妃的恨意,一时间还超过了宁婉音。 因为她一直在对付宁婉音,宁婉音还手也很正常。 可是,她可没对淑妃动手!淑妃就该烧高香了。 竟然敢主动害她! 此人,可恨至极。 “告诉姑母,绝对不能放过淑妃!”薛锦嫣咬牙:“她不过是岑家的一条狗,也敢对我下手,我们薛家若是放过她,岂不是让人觉得怕了岑家!” 刘振连忙道,“您放心,太后娘娘一定会替您报仇的。” 刘振留下药草、炭火和四个伺候的宫人,回慈宁宫复命。 “太后娘娘,薛贵主的伤……真的惨啊……薛贵主要您为她报仇,绝不能放过淑妃……”刘振将薛锦嫣的处境描述了一番,她要转达的话也一字不落。 薛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嫣儿受罪了。” 不过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冷厉,“她遭受这一番磨难,也不全算坏事。跌落谷底,这些教训,便能记得更深刻一些。” 对于薛太后来说,打入冷宫,当然也不算结束。 她会把薛锦嫣捞出来。 薛锦嫣有一句话没说错。 岑家的狗,都敢咬薛家的主人,薛家要是还忍气吞声,那真是落了下乘。 “刘振,给国公府递一封信……” …… 泠雪阁。 “薛太后往薛锦嫣身边安排了四个宫人,一个嬷嬷,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嬷嬷是擅医术的,太监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莲蕊将冷宫之事,事无巨细禀报。 宁婉音微微颔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主子,薛太后看样子是没放弃薛锦嫣呢?”莲蕊分析道。 宁婉音毫不意外,“薛太后已经知道是我和淑妃下手。只要能将我们其中一个逮着送入刑狱司,就能替薛锦嫣翻案。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薛家嫡女……” “那您……”莲蕊担心看向她。 宁婉音淡淡道,“后宫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从一开始,宁婉音便站在了薛家的对立面。 这一路走了这么久,也不是第一天才是如此处境。 倒是可以看看,薛家会怎么对付淑妃。 腊月初。 淑妃之父——户部左侍郎沈汤,因贪污受贿入狱。 薛岑两家从上一辈争夺皇位之时,便互相查对方的把柄…… 这些年来不知往对方阵营下了多少细作,双方都掌握了不少对方的“罪证”。 只是不想两败俱伤,渔翁得利,所以维持着和平…… 但这一次,薛国公故意将他们早年掌握的淑妃父亲贪污的证据,泄露给了宋固。 宋固第一时间上报皇帝。 皇帝任命宋固主审此案,刑部、大理寺协审。 沈汤入狱,沈家被查封…… 消息传到景禧宫。 淑妃手中的小木槌摔在地上。 这便是她能把薛氏女弄死但不敢动手的原因…… 她深切明白和薛家博弈,一定要注意分寸! 但是宁婉音这个可恨的玩意儿,竟然把薛锦嫣送入冷宫! 薛家自然不会放过宁婉音,但也把她恨上了。 “主子,您快去找岑昭仪帮忙吧……”珍珠慌忙道。 淑妃眼底闪过一丝颓然。 岑家当然会还手,他们手中也掌握着薛家一部分党羽的罪证…… 你来我往。 但也就如此了。 纵然薛党有人遭殃,但她爹回不来了啊。 更重要的是…… 罪臣之女不可能为后。 淑妃心中恨极了薛太后,也恨宁婉音,把她逼到如此处境! 不过即便如此,淑妃在冷静以后,道: “备轿,去乾心殿。” 她清楚皇帝不会在意她的求情。但大炎以孝治天下,为人子女,这过场她是要走一遍的。 …… 宁婉音收到赫连祁的传召,去乾心殿伺候笔墨。 轿辇落下。 乾心殿门口,一个妃嫔跪在地上。 大雪纷纷,天寒地冻,宫女打着伞,陪她跪在一侧。 “淑妃娘娘安好——”宁婉音客气行礼。 淑妃看向她,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 “宁昭仪来了!陛下来了兴致,正等您下棋呢。”汪德贵在门口守着,一看见宁婉音便迎了上来。 宁婉音微微颔首,和汪德贵一道走了进去。 “娘娘,她小人得志,高兴不了多久。”珍珠压低声音忿忿不平。 淑妃神色倒是平静,“但愿吧。” 宁婉音要是这么好对付,怎么能活到今天。 这一笔笔债,她都记着。 …… 门外寒风瑟瑟,但乾心殿里温暖如春。 赫连祁在窗台前摆了一局玲珑棋。自从庄妃出事,他心情沉郁,今日难得开怀。 “嫔妾给陛下请安……”宁婉音福身行礼,明知故问道,“嫔妾刚才看见淑妃娘娘在乾心殿外跪着,这是……” “她父亲贪污下狱,她来求情。”赫连祁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宁婉音能感觉,他心情甚好。 “原来如此。”宁婉音接了一句,便转而说起其他。 淑妃明晃晃跪在门前,她自然得问一句。 但涉及朝政,宁婉音一向谨慎,从不主动表达任何看法。 只谈风月。 赫连祁见她如此识趣,便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两人对弈一局,闲谈二三。 直到黄昏时分…… 汪德贵快步进来禀报,“陛下,淑妃娘娘晕过去了……” “送她回宫。”赫连祁淡淡道。 “是。” ------------ 第121章 满月礼 三司会审数日,沈汤罪证确凿。 最终判定:杖一百,革除功名,流放岭南。 沈家家财被查抄充公。 皇帝调任礼部右侍郎温谦,任户部左侍郎。 如今在任的户部尚书是一位中立的老臣,数次告老还乡,皇帝没准。 现在温侍郎去了户部,大家心领神会,下一回,这位老大人应该是能回乡了。 薛岑两家打了一场,最大赢家是皇帝。 这也是两家轻易不动手的原因…… 继续下去是两败俱伤的场面。 所以,在岑家回击扳倒了薛党一个重臣以后,双方不约而同停手了。 薛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送走了淑妃她爹,顺便断了淑妃的晋升之路。 宁婉音倒是不担心她爹。 薛家想要动他,不外乎明暗两招。 明招把他从西北调走,调令皇帝不会批。 暗招让军中将领打压,派他去送死,但西北军主帅可是昌平侯。 所以,有着皇帝和昌平侯保着,她爹应该没什么大事。 至于她娘…… 伯府主母,向来大门不出,府中都是自己人守着。 但宁婉音依旧不太放心。 又让莲蕊往寿安伯府送了一封信。 还是她自从入宫,便反复提醒程氏小心防备的那些事情,算是老生常谈了。 主要是两桩: 一,不要赴宴,一律婉拒。 二,出门务必带上府兵,不能离开京城。外地有事,可派人处理,或请人过府商议。 宁家是世袭伯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与那些公侯之家比不了,但伯爵也有两百府兵,在京城之中,这守卫足以护卫。 程氏一直以来安然度日,正是早有应对。 淑妃因为父亲出事,一下就病倒了…… 二公主的满月礼,便由宁婉音一个人筹办。 腊月初九,汀兰殿。 捧棋、捧书、捧画仨人一一禀报: “主子,殿内所有桌椅及花瓶、灯盏、屏风一应陈设,皆检查三遍,全无纰漏。房梁、纱窗、垂帘,亦一切如常。” “御膳房的水缸、碗筷、食材等皆也查验三遍,并无可疑之处。上菜的宫女四人一组,互相监督,无一人落单。” “取暖所用的银丝炭查验无误,殿外水缸没有冰冻,水正合用。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了卫林司两支人手在汀兰殿附近巡逻。” 宁婉音听完,沉思三遍,微微颔首,“开宴吧。” 钟声响起,满月礼,启! 皇族宗亲与各宫妃嫔,带着贺礼前来。 这是皇帝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公主,但皇帝也表现出了十分的重视,不仅让众妃来贺,还命宗亲来观礼。 顺嫔今儿是最高兴的,穿着一身格外醒目的绛紫色华贵锦服,满头珠翠,喜气洋洋。 庄妃成了病秧子出不了门,淑妃家里出事,病倒了没来。 一不留神,她倒是成了在座妃嫔之中,位份最高的。 当初在王府之时,她何曾敢想自己还有这种局面呢。 顺嫔坐在侧位,满脸喜气洋洋。 “恭喜顺嫔娘娘,陛下可是十分喜欢二公主呢!”许昭仪满眼里都是羡慕。 她也是潜邸旧人。 与顺嫔一道入府的。 不过她也与顺嫔一样,没什么恩宠,只是靠入府久得了一个昭仪的位置。 顺嫔嘴角皆是压不住的笑意。 “不过……今日明明是娘娘您的大喜之日,有些人却觉得自己才是主子呢?”许昭仪瞥了一眼远处的宁婉音,暗戳戳挑拨。 顺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不错,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但是做主的人,却是宁婉音。 纵然没有淑妃、庄妃,还有宁婉音,压她一筹。 “她不过是个昭仪,不及您位份尊贵,这昭仪的位置,还是靠您提携呢……不过是仗着陛下些许宠爱,平日对您也十分不敬,您该好好教教她规矩!”许昭仪看见顺嫔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继续挑拨离间。 但下一刻…… 顺嫔冷冷看向她,故意拔高声音,厉声道,“许昭仪,本宫该好好教教你规矩才是。背后非议妃嫔,造谣生事,你该当何罪?本宫和宁昭仪一向亲善,你在本宫面前搬弄是非,难道以为本宫会听从你挑拨之词,责罚宁昭仪?” 此言一出…… 四周妃嫔不由侧目。 宁婉音也听到了,看向顺嫔和许昭仪。 许昭仪脸涨的通红,万万没想到,她背后和顺嫔说宁婉音坏话,顺嫔反手大张旗鼓责骂她! 她可没想直接自己去得罪宁婉音。 宁婉音这一道视线看来,她的脸色登时十分难看。 “哼,念在你初犯,就罚你抄十遍宫规,自己好好记着!”顺嫔扔下这句话,转而看向宁婉音,笑语盈盈: “宁妹妹,此次满月礼可多亏有你呢。” 呵呵。 她难道不知道宁婉音跋扈,不知道宁婉音风头正盛十分可恶吗? 还需要你来提醒? 离间?那都不需要离,就没好过。 但她讨厌宁婉音和她讨好宁婉音,冲突吗? 就算心底对宁婉音羡慕嫉妒恨,但宁婉音真出什么事,她还得跑去求情呢。 利益是利益,个人情绪是个人情绪。 这一点,顺嫔一直分的清清楚楚。 “顺嫔娘娘客气,嫔妾分内之事。”宁婉音不亢不卑回了一句。 对她故意罚别人讨好自己的小心机,洞若观火。 宁婉音对旁人,从不在意她怎么想,只在意她怎么做,不碍着她的路就行。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再没人不开眼想借着顺嫔的手打压宁婉音…… 辰时—— 皇帝驾临。 按照满月礼的仪制。 告上、告祖、迎子、佩璋、命名、指认、认定、祈福、贺成。 一套礼仪流程,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丝竹乐起,礼成,宴始。 吕昭仪坐在案桌后,静静等着。 薛太后收拾了淑妃父亲,又岂会放过宁婉音? 但谁也没想到,宁婉音这一桩桩布置的太严密了…… 根本难以插手。 薛太后一直到满月礼前夜,才发现了一个宁婉音忽略的破绽。 汀兰殿检查的再仔细,也架不住宾客自带毒药。 饭菜再干净,也架不住妃嫔自行服毒。 宁婉音又不可能对每个妃嫔搜身…… 所以—— 吕昭仪掌心揣着一枚药瓶,就等着开宴以后,悄悄把药粉洒酒里…… 这毒药只要喝的少,就不致命。 她的心情紧张又害怕,就怕一不留神喝多了将自己送走。 谁愿意喂自己喝毒酒呢? 但她自然是不敢怨薛太后。 她和她的家族都要靠薛家照拂。要怪只能怪宁婉音得罪了薛家,害她得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宫女们端着一盘盘佳肴上桌。 就在吕昭仪准备下毒之际…… 莲蕊站出来扬声道:“验菜!” ------------ 第122章 郡王:她很爱我 两位御医和两个试菜太监从殿外一道走了进来,给陛下行礼后,一一检查案桌上的菜肴。 满座目瞪口呆。 “验菜?”顺嫔愕然。 宁婉音看向皇帝道: “陛下,嫔妾以为,宫宴应当先当众验菜,确保诸位宾客的安全。” 赫连祁微微颔首,“不错,你准备的很周全。” 吕昭仪彻底懵了。 啊? 这都验菜了。 御医查了没事,太监吃了没死,你吃了中毒…… 那这毒药不就明晃晃是你自带的吗? 吕昭仪准备的服毒计划,只能落空。不过她心中还有一丝小小的庆幸…… 能好好活着,谁想以身试毒? …… 宴半。 唐妙菱一副胃里不太舒服的模样,离席去更衣。 怡和郡王暗中观察,见她离开,很快也寻了醒醒酒的由头,离开宫宴…… 他刚出了汀兰殿。 便见殿外不远处,有一个宫女等着。 那宫女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往前走。 怡和郡王认出这是刚才在唐妙菱身边伺候的宫女,心中猜测是唐妙菱约自己相见……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附近一处僻静的花园。 捧琴停了下来。 怡和郡王四处看了看,不见唐妙菱心下纳闷,问道:“你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我家主子得知郡王救了唐美人,且对美人一番情谊,特意命奴婢前来提醒郡王,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若执迷不悟,只会害了她!”捧琴一脸不善地盯着怡和郡王。 怡和郡王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宫女被唐妙菱带在身边,必定是她信任之人。 那她口中的主子,就是……宁婉音? 宁婉音得知他们之间的事儿,派了一个宫女前来警告,也是人之常情。 谁都知道,妃嫔和外男私会,乃是死罪。 宁婉音阻止他们在一起,怡和郡王丝毫不慌,反而让他验证了一个猜测。 唐妙菱对他十分动心,且不听劝。 宁婉音劝不住她,才来警告自己。 “你的主子是?”怡和郡王一副震惊的模样。 捧琴道,“唐美人的表妹,宁昭仪。” “原来是美人的表妹……”怡和郡王恍然,一脸深情隐忍: “小王从未曾想过和美人能有什么结果,小王知道她是陛下妃嫔,此事已成定局。小王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助美人,美人过得好,小王也就安心了……” 女子一旦动心,别说一个表妹…… 便是爹娘也拦不住的。 怡和郡王并不觉得宁婉音能阻碍他们的“爱情”。 捧琴话锋一转: “只要郡王明白分寸,我家主子也不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听闻郡王为了救美人,不惜生死,如此深情,令人震撼。若是郡王能多帮帮美人,我家主子对您也感激不尽。” 怡和郡王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这才是宁婉音的真实目的。 听闻自己对唐妙菱一往情深,宁婉音就想要利用他的情深,让他办事。 唐妙菱对她这个表妹知无不言,十分信任。但她对唐妙菱,显然就是利用…… 也是。 她这种在后宫之中屹立不倒风生水起的人,难道还真有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将唐妙菱骗的团团转,借助唐家的势力,巩固她的地位而已。 怡和郡王暗想,宁婉音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正是如此,她反而不会真心为了唐妙菱好,非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对于自己与唐妙菱私生情愫,她还乐见其成呢。 因为只有如此,自己才能一直为她所用。 此女,真是会算计! 不过…… 她若没一些手段,又怎么能成为六宫第一宠妃? 他选唐妙菱生子,不正是看好宁婉音将来有希望扶持他的儿子上位吗? 为宁婉音办事,就是为他未来儿子铺路。 宁婉音以为利用了他,焉知这一切不是他愿意的呢? “小王是很愿意帮美人的,只是不知道能为她做一些什么……”怡和郡王很是配合问道。 “美人前些时日,差点被薛党的人推进水池淹死。薛党向来是与我们不合的,我家主子上个月将施美人送走了,但是防不住施家再往宫里送人……若是主子杀一个,外面再进来一个,那岂不是无穷无尽,白费功夫?”捧琴幽幽道。 施美人死在宫中,是她罪有应得。但施家守着大炎江山…… 只要施家立些许功劳,趁势进献一女,这恩典,皇家也是要给的。 宁婉音一直很清楚,对于两公四侯来说…… 死掉一个女儿,再送一个,并非难事。 所以,有时候,人死了,都不算结束。 “小王明白了。小王必定尽力而为,不过小王也只能让施家暂时无法进献……”怡和郡王闻弦知雅意。 宁婉音不想她杀一个,那些家族又再送一个。 但他也没那么大本事,直接除掉一个侯门。 他能暂且让施家无法进献。但两年后的选秀,那就鞭长莫及了。 “郡王为了美人如此尽心,难怪美人也对您一往情深,我家主子怎么都拦不住。”捧琴见他上钩,且真的有办法替宁婉音去对付敌人,立即便夸赞了起来: “您和美人真真是佳偶天成,可惜命运弄人。” 怡和郡王见她这突然转变态度,心想,宁婉音身边的人,真的是见风使舵…… 两人谈完以后。 一前一后离开花园。 怡和郡王准备返回汀兰殿,正好遇见同样回来的唐妙菱俏生生立在殿外,不知道在等谁。 “捧琴,你去哪了?我正让小青子到处去寻你呢。”唐妙菱看向捧琴说话,眼角余光却瞥向怡和郡王。 她很紧张。 也很怂。 私底下,她恨不得捅怡和郡王两刀。但是真站在他面前,她哪有胆子拿刀啊…… 唐妙菱一直以来都是,谁害我我怕谁! 别问为什么不报仇?打不过我心里有数。 直到捧琴站到她身边,想起她是表妹的人,四舍五入表妹在旁边保护自己呢,唐妙菱这才感觉没那么紧张,也能磕磕碰碰背词儿了: “郡王……身子可好些了?” 怡和郡王微微颔首,“能下床走动了。美人一切可好?” 唐妙菱点点头,脸色微微泛红,欲言又止。她不是害羞,而是魏莹雅给她写的词儿,太羞耻了,难以启齿! “美人,一会儿小青子该回来了。”捧琴提醒道。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唐妙菱只得十分僵硬道,“我……写了一句诗,给你。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说着,唐妙菱落荒而逃进了汀兰殿。 啊,这都什么词儿啊,太肉麻了。 怡和郡王望着唐妙菱害羞离开的背影,默默念了一遍她给自己写的情诗…… 这唐氏女,果然爱上他了! ------------ 第123章 两批山贼 满月礼在一片祥和之中落幕。 泠雪阁。 “主子,幸而您运筹帷幄,布置周密,没出什么乱子。”莲蕊松了一口气。 薛太后虽然暂且把魏莹雅当成了自己人看待…… 但是她做局,就比薛锦嫣谨慎很多。 安排吕昭仪去办这一桩事,并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 魏莹雅不知道谁要动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布局。 但宁婉音纵然一无所知,也知道,薛太后必定会动手的。 这攻与防之间,不过看谁更技高一筹。 敌方势强,我方势弱。 以弱胜强,自然是很难的。 然而人想要活着,还想要活的锦绣芳华,那便只能,关关难过,关关过。 “此次平安无事,但薛太后不会善罢甘休。大家都谨慎一些。”宁婉音并没有掉以轻心。 莲蕊点点头,“奴婢明白。捧棋她们也都警醒着呢。” 正说话间,捧棋进来禀报: “主子,捧琴说一切顺利。” 宁婉音眸光微闪,“让府外的人盯紧了,看看怡和郡王见了什么人,他怎么对付施家。” 她此计,一是借怡和郡王的手,去除一些麻烦。 二是,她要试探怡和郡王的底牌。 朝堂上的官员,除了薛岑两家,就是皇帝的人手…… 怡和郡王能在他们三方眼皮子底下藏一股势力,这难度怎么说呢……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比皇帝明天喝水呛死传位给他的可能还小。 宁婉音真的很疑惑,怡和郡王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只要他一出手,那蛛丝马迹的痕迹,自然是会留下了。 …… 景禧宫里。 药味弥漫。 “娘娘,今日汀兰殿无事。”珍珠上前一步禀报。 淑妃躺在病榻上。自从那日风雪里长跪,她便开始养病。其实她的风寒不严重,喝了两碗汤药便好转了。 不过是故意装病。 一个刚刚掌事的妃嫔…… 是最容易出差错的。 何况,薛太后正在寻机会送宁婉音进刑狱司。 她当然要撇清自己。 “她还真是挺棘手的……”淑妃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薛太后对付自己的时候,不是挺麻利的吗? 怎么对付宁婉音,这么不顺? “看来我要帮帮她。珍珠,请岑昭仪来一趟。有件事,我要求岑昭仪帮帮忙。”淑妃薄唇勾起一丝冷笑。 她爹倒了,但她也还有一些人手能用。 不过,她爹咬牙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有吐露一个他敛财以后往上送的人…… 底下人如此卖命,不就是图一个岑家会善后,照顾他们的家眷吗? 所以,纵然她爹倒了,但岑昭仪倒是待淑妃格外亲热。 这些小事,岑昭仪总是要替她办的。 …… 年底,是内务府最忙碌的时候。 从采买年货、筹备各宫年仪到扫尘祭灶…… 莲蕊等人都打着十二分小心,确保不出一丝差错。 “主子,夫人出事了!”莲蕊急匆匆赶来。 宁婉音手中拿着的账簿不自觉攥紧,一向淡然的性子,声音里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我娘怎么了?” “夫人手臂被砍了一刀。”莲蕊先挑了最紧要的结果说: “您放心,葛大夫已经看过了,是皮肉伤,未及骨,细心静养数月便能痊愈。” 宁婉音眼神格外冰冷,“谁干的?发生了什么事?” 莲蕊禀报道:“今早您外祖父摔了一跤,人当场就昏了过去,一时半会没能醒。程家把消息传到伯府,夫人一听便急了,赶早出了城门,结果去枣县的路上,遇到了两批埋伏的山贼……” 程氏的娘家,在京城附近的县城。若要回娘家,是必定要出城门的。 “幸而您早早安排了后手,咱们家门口盯梢的人,一瞧见伯府的马车出去,立即通知了镖局的人暗中护送……” 宁婉音在自家门口安排了盯梢的人。 一是防着蓄意接近伯府的人。二是如果伯府里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来。 宁婉音提醒程氏不要离开京城。 但她如此谨慎之人,自然也有以防万一的备用计划。 宁家有许多商铺。宁婉音对于家族生意上的事情从不指手画脚,唯独为了安全,早早让母亲派人盘下一间镖局,投了许多银子。 镖局里的护卫,每日干的都是护送的活儿,身手都不差。 “第一批山贼是在去枣县的半路上遇见的。幸而镖局护卫乔装送镖,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一看见出事,立即赶上去,救下了夫人。” “出了这等意外,府兵和镖局护卫赶紧护着夫人折返回京。回去路上又遇到一批山贼,混战之中,夫人伤了一刀。” 山贼人数众多,若非主子的后手,夫人只怕是回不来了。 宁婉音压下心底纷乱思绪,一双墨瞳幽静的令人心悸: “捧棋,你回府一趟,替我看看娘亲可还安好?给葛大夫封一份重金送去,一切有劳他了。” “是。” “再去仔细查查,山贼有没有留下什么物件,他们用的招式,说话口音……” 宁婉音一一交代。 捧棋记在心中。 “派一个面生的去一趟枣县,看看我外祖父怎么样,怎么摔的,详细问问……” “是。”捧棋领命。 领了一个采买的名头,匆匆出宫。 宁婉音有条不紊布置。 但即便安排好了一切,她的心情,依旧十分难受。 宁婉音在窗台前坐了良久,从下午到天黑……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主子,陛下来了!”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 ------------ 第124章 陪她出宫 宁婉音今日没有心思笑脸相迎,道,“和陛下说一声,我身体不适,不能起身……” 小桂子领命退下。 宁婉音对赫连祁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对于装病的、对他不上心、不想侍寝的妃嫔,他从不召幸。 所谓欲拒还迎的那一套,在他这儿是完全没用的。皇帝只需要所有人去讨好他,捧着他…… 所以只要委婉表示拒绝之意,皇帝就会离开…… 而且,他只需要妃嫔带给他欢乐。 在妃嫔们情绪低落的时候,他自个儿就会走。 但没一会儿……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婉婉哪儿不舒服?朕宣御医给你瞧瞧。” 宁婉音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只得从榻上起身行礼,随口编了一个由头: “嫔妾参见陛下,用不着请御医,就是头疼而已。” 头疼这病,你非要说疼,御医也是看不出来的。 赫连祁挨着宁婉音身侧坐下,“太后为国运祈福的佛塔自从落成,朕还没有去过。旧岁将尽,朕打算明日去佛塔进香,祈福明年大炎国泰民安。你头疼可严重?明日能伴驾吗?” 宁婉音十分意外地看向他,“陛下您的意思是……” “朕记得,你祖母是为国祈福之人。为了大炎,她有家不能归,朕不能不给她一个恩典。正好,明日路过你家,你去家中庭院取一抔土,以慰她思家之情。”赫连祁看向她,缓缓说完后半句。 大炎妃嫔,不可出宫探亲。 名义上是伴驾祈福。实际是,陪她出宫。 宁婉音讶然看着他,眼底升起一丝恍惚的惊喜。 这一下午,她在想什么呢?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派了捧棋回去调查,她会替母亲报仇。 接下来,静静等消息就是。 她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不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很想很想见娘亲。 她拼尽全力压制着自己的脆弱。 但她终究不是石头。 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在惊闻母亲遇见山贼受伤以后,宁婉音真的很想很想,回去看看她。 普通人能回家看看自己娘亲。 而妃嫔不能。 她知道,她告诉自己,她不能。 在最想见母亲的时候,皇帝为她筹备好一切,让她回家。 这一刻,若说没有一丝感动,那是假的。 但感动是感动。心动,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婉音如今的心思都在母亲受伤上,自然是无心情爱的。 最重要的是…… 她图谋皇帝的爱。但,从未曾想过,与他相爱。 唯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才是她的目的。 “陛下待我这样好,我不知道如何报答您的恩情……”宁婉音眼眶通红,泪汪汪看向赫连祁。 赫连祁攥住她的手,女子纤纤玉指,一片冰冷。 “汪德贵,去取一个手炉来。”赫连祁吩咐了一句,看向宁婉音: “你待朕情深义重,朕应当待你好一些的。” 今日汪德贵禀报宁婉音母亲受伤的事,赫连祁立即便命人安排明日出宫事宜。 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会做如此出格之事。 但赫连祁想了想,他给宁婉音恩典,宁婉音为他尽心尽力,这是完全符合利益的。 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倒也不算,奇怪。 嗯,不算。 “多谢陛下。嫔妾今日身子不适,不能陪陛下下棋了……”宁婉音垂眸。 她没有心思今晚侍寝。 “嗯……”赫连祁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出门。 妃嫔们家里出事,他赏些金银之物以作安抚。现在特意带她出宫,算得上是天大恩典。 宁婉音也对他感恩戴德。 依照他一向的性子,确实也该换个地儿听曲下棋看画。 但赫连祁起身后,看了一眼静静坐着的宁婉音,又不太想走了。 赫连祁脚步都没迈出去,又重新坐了回来,“朕今日也不想下棋。” 宁婉音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朕想着你这儿小厨房的点心可口。”赫连祁看向一旁伺候的莲蕊,吩咐道: “做些夜宵来。” 莲蕊心底一喜,连忙福身领命。 自从收到夫人出事的消息,主子神思不属,还没吃晚膳呢。 皇帝吩咐…… 没一会儿,小厨房便整了十二碟点心摆上。 宁婉音陪着皇帝用膳,自然不能不吃。 而且,她心底很明白身体很重要,所以很努力地多吃一些。 于是…… 两人一顿夜宵用完。 倒是宁婉音吃的更多一些。 赫连祁嘴上嚷着饿了,也没吃什么。 用完膳后。 宁婉音便又提起,“嫔妾今日身子不适……” “明日还要上山祈福,我们都早些睡。”赫连祁截住她的话,没让她把自己“赶”出去。 宁婉音听懂他的意思,点点头,“是。” 按照往常,他应该换一个妃嫔侍寝了。 皇帝今日,委实有些奇怪。 帝妃二人沐浴后。 两人第一次如此平静地躺在榻上,什么都没做。 烛火熄灭。 寝殿昏暗。 赫连祁微微偏头,看着身旁的人儿。 宁婉音已经闭上眼睛。但赫连祁知道,她必定没睡。 赫连祁伸手,将向来畏寒的小女子揽入自己怀中。 赫连祁其实不太明白他自己在做什么。 陪她用膳,陪她安寝。 他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是想给她一些陪伴。 他们从互相利用开始。 但渐渐地,他动了一丝真心。 虽然他在心动以后又保持清醒,为她着迷以后又维持冷静。 永远掌握着帝王的分寸。 但是,在所有的算计和利益之外,有时候,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好。 待她的真心,是真实存在过的。 也是,稍纵即逝。 …… 次日,赫连祁上完早朝,便以祈福名义,带着宁婉音出宫。 昨日礼部收到皇帝的命令,早早便去安排。 沿途街道提前清扫清场。 寿安伯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禁卫军守着,所有不相干人等提前清场,府里只留下了宁婉音要见的人。 赫连祁并没有踏足寿安伯府。 皇帝轻易不去臣府。 而且他若亲临,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她们母女之间也不便说体己话。 时隔九个月,宁婉音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家。 再一次见到程氏。 程氏受了惊吓,气色极差,一只手臂绑着厚厚地纱布。看见宁婉音欢喜又局促,“婉儿,为娘没事,你不必担心……” 宁婉音眼眶通红,“母亲——” 程氏眼泪簌簌而落。山贼出现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见不到宁婉音了…… 险死还生,又是久别重逢。 母女俩都是潸然泪下。 ------------ 第125章 互相栽赃 宁婉音与程氏难得见面一次,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临别之前,宁婉音详细问了几个随行的嬷嬷丫鬟昨日遭遇山贼的细节…… 这一番查问下来,渐渐地在她脑海中,大抵便有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她只有半个时辰的停留时间。 与程氏依依惜别后,宁婉音带着莲蕊掘的一抔土,回到了皇帝仪仗之中。 赫连祁正坐在龙辇之中喝茶。 汪德贵都不敢想象。陛下竟然在等人,还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这宁昭仪可真是,好惊人的手段! “嫔妾见过陛下,家土已取。”宁婉音福身行礼。 赫连祁见她眼睛哭的红肿,不由问道,“你母亲可还好?” “幸而没有大碍。”宁婉音答道。 虽然只是与程氏短暂地见了一面,说了一些话,但亲眼见到母亲安好,她的心,便也安了。 赫连祁没多言。 寿安伯府在遭遇山贼第一时间便去官府报案,赫连祁命人调了卷宗看看……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即便查不到人,敢做这种事的不外乎那两家之一。 天子脚下,有些人如此猖獗。 他岂能不怒呢?只是,先帝时留下的君弱臣强的局面,他登基不过三年,根基尚浅,朝堂、军方尽管已经处处布置,但亦需要一些时间。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只能忍。 但绝不会一直容忍。 皇帝的仪仗抵达佛塔。 赫连祁上香祈福,宁婉音则去见宁老夫人。 宁老夫人在山上吃斋茹素一年,每日手抄佛经,憔悴许多。 看见宁婉音出现,她心底恨得牙痒痒。 但表面上堆着一脸笑意恭敬行礼,“老妇见过宁昭仪,您今日前来,可是奉命来请我回家?” 不然她想不到,宁婉音还能有什么事来见她。 “陛下体谅祖母思家之情,特意命孙女从家中带了一件礼物给您。”宁婉音淡淡道。 莲蕊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礼盒呈上。 只见锦盒之中,装着一捧新鲜的泥土。 宁老夫人看的两眼一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陛下怎么可能赏土……” “老夫人,这是宁家庭院里的泥土,不是一般的土。正能以慰您的思家之情!”莲蕊笑盈盈道: “您可不要妄言,对陛下不敬,还不谢恩?” 宁老夫人快气死了! 把她送去山上关三年,还给她赐土…… 宁婉音…… 等她回家,她要好好磋磨程氏,她教的好女儿! “老妇谢恩。”宁老夫人只能忍气吞声。 宁婉音视线扫过她,见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不知道宁家出了什么事。 宁婉音并没有与她废话,转身出了静室。 捧棋昨日便已经出府,查了一日,早早来此候着,呈上一柄刀禀报道: “主子, 那两批山贼蒙面,不知容貌。混战之中留下这一把刀,样式寻常,看不出明显来历。府兵们说,他们出手是成套的拳脚招式,配合十分默契。” “另,昨日派去枣县的贺妈妈一早来回话,说程老太爷出门的时候,被一个路人撞倒导致的摔伤,那路人当下就跑了……您和夫人放心,老人家没什么大碍。但是程家并没有派人给夫人送消息,这传消息的下人,现在已经下落不明。” 很显然,这是有人引程氏出城的一个局。 宁婉音视线落在那一柄刀上: “去查查城中几家知名铁匠铺,看看谁家近日接过一笔大单,应该能查到线索。” 这刀太明显了。似乎是有人故意留下,给她查的。 “是。”捧棋领命。 “撞外祖父的人虽然跑了,但大街上人不少,使些银子,问问路边的商贩,可能会有线索。” “拳脚招式成套成制,不是江湖门派,便是军中功夫,让府兵画下,去核查一下。” “至于那个传消息的下人,大约已经没了。查一查他的家人,最近可接触什么人,是否得了大笔银子。” 宁婉音听完案情,一桩桩安排下去。 捧棋领命:“是!” 黄昏时分,宁婉音回到皇宫。 皇帝带她出门祈福一事,不少妃嫔羡慕嫉妒,但并没有违背祖宗规矩,前朝的人也寻不到由头骂宁婉音。 又两日。 捧棋回宫复命: “奴婢奉您的命令,去京中的几个铁匠铺里打听,还真打听到了……” 这是一批加急的大单。 对方三日之内便要,所以掌柜很有印象。 “铁匠铺掌柜说,来人是一位管事,没明说来历,但他腰间挂着的锦囊上印着花纹,他一眼便认出是岑家的族徽。” 两大国公府的族徽花纹,京城里做生意的,谁能不知道? 这两大家族,是谁也不敢得罪的。 捧棋又呈上一沓宣纸,“府兵将两批山贼的招式画了出来,用的是同一套功夫。奴婢寻人打探,得知这是军中的威刀诀,边军常见。” “那撞了老太爷的人,有商贩见他七弯八拐,进了一处酒铺,随后就没影了。那酒铺,乃是薛家名下的产业。” “如主子所料,那下人家中多出一笔银子,他家人不知道他见过什么人,但奴婢在他家中,发现了一坛酒。这酒是薛家酒铺的招牌,以他的月钱,三年才够买一坛。他妻子说,这是他一次出门从酒桌上顺回来的。” 莲蕊听完,恍然大悟: “主子,这谋害夫人的两批山贼,第一批是薛家,第二批岑家!” 那把刀,是第二批山贼掉的。 宁婉音若有所思,也许反过来才对。 指向双方的线索都太明显了…… 她有一个推测,布局之人其实是岑家,他们本意是打算栽赃薛家。 不管是撞外祖父,还是收买下人,悄然留下和薛家相关的痕迹,让宁婉音以为这一切都是薛家布局。 即便最后真能追查到他们自己头上,也只是撞人的事儿,和山贼无关。 至于让挂着岑家族徽的管事去买刀,再把刀留下。 与其说是疏忽,更像是另一家的栽赃。 莲蕊忧虑道:“主子,但这些证据送去官府,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那坛酒只能证明下人去喝过酒,那撞人的顶多赔些银子。” “铁匠铺的掌柜要是得知这刀和山贼有关系,他立即便会撇清,不可能承认刀是他卖的。” 捧棋隐藏了这是山贼的刀,才打探出的消息…… 换成官府请那个掌柜去配合查案,对方认出来也只会装傻。 而且,一面之词,岑家可以不认。 所以虽然目前查到种种痕迹,指向这两家,但真正能给他们定罪的证据,是没有的。 “没事,不用官府。”宁婉音眼底寒意凛然。 ------------ 第126章 举荐岑昭仪 乾心殿。 宁婉音福身行礼,“嫔妾给陛下请安,有一事与陛下相商。” “什么事?”赫连祁正在批折子,随口问道。 “年底内务府事务繁杂,淑妃娘娘又病着,如今六宫之事全是嫔妾一人执掌,嫔妾担心自己一个人难免会有疏漏……”宁婉音一副犹豫迟疑的模样。 赫连祁略感惊讶,看向她,“你想让朕,再择一位妃嫔,协理六宫?” 后妃都将权力紧紧抓着。 没见过有人主动邀人来分权的。 话说回来…… 若有一个信任可靠之人,和宁婉音共同打理后宫,互相制衡。 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如今…… 这些妃嫔之中,有本事协理六宫的,也就岑昭仪一个,但他不想用。 “嫔妾以为,淑妃娘娘执掌后宫多年,是最稳妥之人。像嫔妾这样的新人,难免经验不足,所以嫔妾觉得,此事还是应该交给淑妃娘娘……” “但淑妃娘娘病重,不如就找个人暂时帮淑妃娘娘打打下手。待淑妃娘娘病愈,依旧以淑妃娘娘为主。”宁婉音款款笑道:“岑昭仪向来与淑妃娘娘亲善,嫔妾斗胆举荐,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赫连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他直接安排岑昭仪协理六宫,岑家多一个执掌后权之人,必定势大。 但宁婉音偏偏是找个人给淑妃打下手…… 淑妃病着,她代淑妃掌后权。淑妃病愈,就用不上她。 那淑妃和岑昭仪,还能和平共处? “婉婉此言甚好。”赫连祁顺水推舟点头: “汪德贵,传朕口谕,淑妃病重,暂以岑昭仪协淑妃执六宫之事。” “淑妃、宁昭仪、岑昭仪为六宫尽心,着重赏。” 汪德贵领旨。 …… 汪德贵带着皇帝的赏赐和旨意到了漱玉苑。 “恭喜岑昭仪!”汪德贵喜气洋洋贺喜。 岑若瑜一眼看出了这一番安排的陷阱与好处。 她与淑妃只能有一人执掌后权,难免冲突。 但皇帝一直提防薛岑两家,若此时不握紧,再难有机会掌权。 “嫔妾领旨,谢陛下恩典。”岑若瑜心思斗转,表面笑意盈盈。 汪德贵走后。 碧青上前一步,“主子,淑妃本来就是给您铺路的,等您执掌后权,也就用不上她。她若是个懂事的,便明白该一直病着。她若不懂,奴婢给她提提醒!” 在国公府奴婢的眼中,淑妃不过是她们主子入宫之前,暂且替主子执掌后权的人。 这六宫之权,早晚都要落在主子手中。 “倒也不必如此。你去一趟景禧宫,告诉淑妃,如今六宫之权,皆在宁婉音一人手中,并非好事。我暂且掌权,待她病愈,便功成身退,不论如何,岑家都是器重她的。”岑若瑜缓缓道。 她自然不会表露出卸磨杀驴的姿态…… 淑妃若甘心隐退,岑家不会亏待她。 若不甘,岑若瑜也可以先退一步,再做盘算。 “主子,您一向仁厚,希望淑妃是一个懂事的。”碧青领命。 岑若瑜若有所指: “对了,把我私库里那一盒百年灵芝,给淑妃一并送去。” 碧青带着百年灵芝,去了景禧宫。 将岑若瑜的意思转达。 虽然她私底下对淑妃不屑,表面上还是十分热络。 淑妃已经听闻皇帝的旨意…… 心如刀绞。 她最在意的不过两件事。一是她的儿子,二便是后权。 岑若瑜表面上说的漂亮…… 但她本来就是装病,哪用得上百年灵芝?送她如此珍贵药物,不正是岑若瑜表态,希望她真的病了吗? 岑若瑜如此暗示,她岂能不懂事? “岑昭仪一番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委实病的严重,一时半会起不来床,一切事宜只能托付给岑昭仪。”淑妃按下心中的不甘,神色温柔看不出任何异样。 碧青见她这般懂事,笑容更热切:“奴婢就知道淑妃娘娘是最明白事理的。奴婢就先告退了。” 待她走后。 珍珠忧虑看向淑妃,“娘娘,您不如去告诉陛下您已经病愈……岑昭仪一旦掌权……” 哪还有她家主子再出头之日。 “本宫还需要岑家多多帮扶。”淑妃声音幽冷。 珍珠担心道,“那您……” “不急。一个两个都抢本宫的后权,掌权哪有那么简单?”淑妃薄唇噙起一抹冷笑。 她自然是不敢明着和岑若瑜作对的。 但岑若瑜要是办差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她也只能引咎交权。 到时候她再适时出来接手,岑家也需要她继续主持大局。 “听说是宁婉音向陛下举荐的?”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珍珠气道,“没错,她就知道和主子作对!” “岑家办事也是不够伶俐,还让她娘活着回去了。”淑妃神色不虞。 听说那日多出一批山贼。 她猜测薛家也出手了。 两家一起出手,都让宁婉音她娘逃过去了。 实属可惜。 不过,宁婉音总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破局。 “珍珠,再去安排一件事。”淑妃吩咐。 …… 泠雪阁里。 “主子,漱玉苑派了人去景禧宫……”莲蕊压低声音禀报,“那宫女出去的时候脸色不错,看来双方还没闹起来……” 宁婉音淡淡道,“淑妃是绝不会甘心放权的。” 但她也不敢明着对付岑昭仪。 可能想躲在幕后阴人? 那怎么能行呢。 “莲蕊,该走下一步棋了。”宁婉音道。 莲蕊点头,“奴婢明白!” 岑昭仪掌权当日,岑党妃嫔纷纷送去贺礼。 宁婉音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命莲蕊亲自送去。 岑若瑜看见宁婉音派人过来,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底一沉,温笑道:“多谢宁昭仪。” “岑昭仪不必客气。我家主子说,以后就要和岑昭仪一起共事,还请岑昭仪多多关照呢。”莲蕊笑着退下。 待她一出去,岑昭仪立即吩咐道: “打开她送来的东西查一查,仔细检查!” 宁婉音从来没有给薛岑两派任何一位妃嫔送过贺礼。 这一份礼物,必定不同寻常。 她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是看不出异常的东西,也立即烧了毁了,绝不给宁婉音陷害自己的机会。 碧青领命,打开礼盒,登时愣住了! ------------ 第127章 账簿为引 “主子,这是一本账簿。”碧青惊愕。 岑若瑜眉头微皱,“什么账簿?” 碧青细翻一遍,惊愕道:“记载的是年节采买的支出……这好像是内务府去年腊月的账簿。” “她送这东西给我干什么?拿来我看看。”岑若瑜眉头紧皱,拿起账簿,一页页仔细翻看。 她自小就是学管家的。 自然看得懂账簿,也能看明白,这账面很漂亮,看不出什么问题。 宁婉音送她这本账簿,什么用意? 总不会是要栽赃她偷内务府的账簿吧? 若要猜敌人怎么陷害自己,那自然是很难的。 最简单的法子,那就是釜底抽薪,直接毁了。 不管这账簿牵扯什么,她只需说自己没见过不知道。 回头即便宁婉音说账簿在她宫里,搜不到物证,自然死无对证。 “拿去烧了。”岑若瑜想了想,吩咐道。 敌人送的东西,立即毁了,便是上上策。 …… “主子,账簿已经送给岑昭仪。”莲蕊回来复命。 宁婉音眉眼微弯,“很好。今日小厨房炖了燕窝桃胶汤,知道你喜欢,给你留了一碗,去吧,” “谢主子!”莲蕊欢喜应下。 从暖阁出来,便去小厨房喝汤。 捧画在小厨房炉子旁守着火,看见莲蕊过来,姐妹两人喝着燕窝,嘀嘀咕咕聊了起来。 “莲蕊姐姐,我真的很好奇,主子好不容易才抓住淑妃贪污的把柄,为何不向陛下禀报,反而要把账簿送给岑昭仪?”捧画小声问道。 “嘘!小些声,这话可不能让外人听了去。”莲蕊警惕道。 捧画立即道,“您放心吧,小厨房只有我一个人在呢。” “你啊,这是看不明白主子的高明之处。主子何必亲自出手呢?把淑妃贪污的证据交给岑昭仪,让她们狗咬狗岂不是更好?淑妃要报复也是报复岑昭仪,咱们主子便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捧画担忧道,“可万一岑昭仪不对付淑妃,替淑妃毁了证据?她们可是一伙的。” “放心吧,这两人不是一条心!主子说了,淑妃那病啊,就是装的。看岑昭仪掌权,病立即就要好了。岑昭仪不想她抢位置,这账簿就是最好的刀。”莲蕊解释道。 捧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景禧宫里。 “主子,宁婉音送了岑昭仪一本账簿……”珍珠详细汇报。 将莲蕊与捧画的对话复述一遍,一字不差。 “宁婉音好奸猾的心思,这是要借岑昭仪的手,除了您啊。”珍珠担忧道: “若是您对岑昭仪下手,她必定会以此反击……” 淑妃柳眉紧皱,面色冷若冰霜:“岑若瑜捏着我的命脉,还下什么手……” 即便她重新执掌六宫之权,但有这个账簿,岑若瑜随时能让她倒台。 她必须唯岑若瑜之命是从。 “主子,奴才在内务府打听了一下,宁婉音最近在查去年年底的账目……”蔡全进来禀报。 淑妃垂眸,“宁婉音倒是好大的本事……” 年节采买,银子如流水花销。 她动了一些手脚,但那账面做的很漂亮,本以为不怕查,没想到还是被宁婉音发现了端倪。 “是奴才办事不力。”蔡全慌忙跪在地上,“若出了事,奴才一力担下,绝不牵连主子……” 这账簿是他安排人做的,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被抓到了把柄。 “没用的。内务府在我掌事之时,出了这么大纰漏,本宫难辞其咎。而且皇帝当初是以岑家制衡薛太后,这六宫之权才能落在我手中。如今有了宁婉音,他早就想收回了,岂会网开一面?”淑妃柳眉紧皱。 “娘娘……那可怎么办?”珍珠担心道。 淑妃当然不能让自己的把柄落在岑昭仪手中,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毁了便是。” …… 泠雪阁,暖阁茶几。 宁婉音静静翻着一本账簿,神色清冷。 “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过,万一淑妃没贪污,岂不是,不会上当?”莲蕊悄声问道。 给岑昭仪送的账簿上,并没有标注哪些账目是有问题的。 因为,她们就没找到账簿的问题。 这账面确实做的十分漂亮。 要是真能找到账簿的错处,宁婉音就直接交给皇帝,先把淑妃处置了。 虽然淑妃的日常花销用她的俸禄银子肯定不够。 但也可能是家族送进来的银子,并不一定就是她贪墨的。 想要找淑妃贪污的证据,并不容易。 “她爹贪污,她必定知道。她既能心安理得用她爹贪污的银子,便不会觉得贪污是一件不好的事。心性如此,当有了贪污的机会,又岂会不动手呢?”宁婉音端起茶盏,浅斟一口: “如果我算错了,那就准备下一局。” 莲蕊恍然,“主子您说的是。” 年节采买账目多。 若要贪,此时浑水摸鱼容易,所以宁婉音选了去年腊月的账簿做局。 莲蕊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道: “万一岑昭仪没把账簿毁了,留在库房,淑妃的人又查到那个账簿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她只会觉得这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写满了她贪污证据的账簿,必定被岑昭仪藏的好好的。”宁婉音淡淡道。 挑拨离间一计能不能成,并非在于伪造的证据是否完美,而在于当局者,是否互相信任。 若两人互相信任,再多的挑拨,也很难奏效。反之,若两人互相防备,互有猜忌,那没有外人挑拨,她们迟早都能打起来。 宁婉音所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推她们一把。 “奴婢明白了。”莲蕊点点头。 腊月十五,众妃嫔照常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正说着话…… 岑昭仪的宫女急匆匆跑来求见:“主子,不好了!漱玉苑走水了!” 众妃愕然。 等岑若瑜赶回去的时候,漱玉苑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所幸宫女太监们跑的及时,没有人伤亡,但整座宫殿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屋中一应陈设付之一炬。 “主子,似乎是炭火盆翻了引起……”留守的掌事太监禀报。 岑若瑜面沉如水。她不相信这是意外,此事必是有人故意设局! ------------ 第128章 淑妃第一次后悔了 漱玉苑毁了。 岑若瑜暂时搬到了琼华苑。 岑党妃嫔纷纷送礼慰问,病中的淑妃也送了一份重礼。 刑狱司来调查了一趟,没查出什么东西。 岑若瑜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古怪。 若是想烧死她,怎么会趁她去请安的时机? 除非对方的目的,不是她,而是想烧掉什么东西吗? 最近她唯一得到的一件奇怪的东西就是……账簿。 难道是宁婉音对自己下套了? “如果有人要毁掉一个账簿,那么……”岑若瑜恍然反应过来。 必定是账目有问题! 放火的人,是淑妃。 她明白了。 宁婉音送了她一本账目有问题的账簿,可能是打算让她以此对付淑妃,挑拨她们内斗。 但淑妃知道以后,立即派人火烧漱玉苑,毁掉把柄。 岑若瑜对宁婉音一时间很是无言以对。你就不能把账目问题圈点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根本没看出来有问题呢? 她就知道,宫殿起火,还能没留下一丝痕迹,必定是有内奸。 岑若瑜身边许多宫人,就是淑妃安排的。 这样倒也全能对上了。 淑妃…… 岑若瑜眸色暗了暗。 这么怕账簿落在自己手中,她必定另有心思。 真正忠心的下人,如碧青,才不会担心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 今日她敢烧了自己的宫殿,明日就敢把她一并送走。 淑妃如此轻易就烧了她的宫殿,岑若瑜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淑妃在后宫经营多年。她在宫中对付自己,不难。 唯有真正拿捏了淑妃的命脉,才能让她彻底为自己所用。 岑家扶持她,是给自己铺路。而不是,让她借着岑家的势,栽培她儿子上位。 大抵是在宫里独揽大权三年,她似乎有些拎不清了。 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岑家背后支持。 没有岑家,她什么都不是,她还敢烧自己的宫殿? 任何一个执棋之人,都会忌惮棋子能伤到自己。 “碧青,去景禧宫,我要亲自探视淑妃。”岑若瑜眼底一片寒光。 …… 景禧宫。 “听闻漱玉苑走水,万幸岑昭仪你没什么事……”淑妃躺在病榻上,一脸关心。 岑若瑜浅浅一笑,“有劳淑妃娘娘关怀。嫔妾身子无恙,倒是娘娘病重,嫔妾很是担心,大皇子被过了病气。” 因为皇子公主年龄尚小,皆跟随母亲居住,尚未单独开院。 大皇子如今就住在景禧宫后殿。 “为了大皇子的安危,嫔妾想着,不如先让嫔妾照料大皇子,等娘娘病愈,再接回来。”岑若瑜缓缓道。 淑妃脸色瞬间僵硬,“岑昭仪,大皇子他很闹腾,会打搅你的清静……” “淑妃娘娘,嫔妾一个人正嫌冷清,见到大皇子只会觉得高兴。”岑若瑜盯着淑妃,温声笑道: “嫔妾知道,这是娘娘最宝贵的儿子,必定视若珍宝。” “岑昭仪,此事还请再商议……”淑妃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恳求。 “淑妃娘娘,大皇子在嫔妾这儿,您尽管放心。”岑若瑜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也放心。” 这四个字,淑妃便彻底明白了。 岑若瑜这是信不过她,唯有以子为质,她才会放心。 莫非她猜到了是自己火烧账簿? 淑妃无法拒绝岑昭仪的要求,眼泪簌簌直落。 岑若瑜视若无睹,扫了碧青一眼。 碧青立即心领神会,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我去寻大皇子。淑妃娘娘病的如此重,大皇子要是也染上病,你们该当何罪?” …… “我不走,我要母妃——”大皇子被掌事太监强行抱走。 一路哭着从景禧宫到琼华苑。 淑妃听的痛彻心扉,趴在床上大哭:“我的儿……我的儿……” “娘娘,岑昭仪欺人太甚!非要把大皇子抢走!”珍珠抹着泪陪哭。 淑妃心底,第一次生出一丝后悔。 若是当年她选择投靠皇帝,和岑家划清界限,如今也就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可那时候她畏惧薛岑两个庞然大物,不敢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只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靠着岑家保驾护航,她才能屹立不倒。 那岑家要什么,她自然也只能给。 “娘娘,现在可怎么办啊?”珍珠担忧问道。 淑妃眼底皆是恨意,“本宫一定会把她抢走的东西,都拿回来!” 她的儿子,她的后权。 她最重要的东西,都被岑若瑜夺走了。 但现在,她必须先沉住气,不能自乱阵脚。 不能让岑家知道她对付岑若瑜,否则,她即便赢了,那也必死无疑。 现在最要紧的是佯装配合,让岑家和岑若瑜放松警惕,以为她会甘心做一个铺路的帮手。 在高高在上的世袭公府眼中,她这样寒门出身的“下等人”,但凡聪明一点,就会识时务,好好帮岑氏女。 她得让他们觉得,她是懂事的。 如此将来岑若瑜出事,才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还会继续扶持她。 此时此刻,她要低调蛰伏,静待时机。 淑妃眼中皆是隐忍,咬牙一字一句道:“珍珠,去和陛下禀报一声。臣妾病重,为了以防病气过了大皇子,将大皇子送去岑昭仪处住几天,请陛下允准。” …… 大皇子换住处的消息传开,六宫震惊。 虽然表面上是淑妃担心病情影响,把儿子托给岑昭仪照顾一段时间,但谁不知道当娘的舍不得孩子。 若非岑昭仪威逼,淑妃岂会愿意? 倒是不知道她年纪轻轻,抢淑妃孩子作甚。 外人不知道这一场大火是淑妃放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岑若瑜的忌惮。 不拿捏着淑妃的命脉,她现在觉都睡不安稳。 琳琅宫里养病的庄妃听闻这个大好消息,笑声都比寻常响亮了。 “呵呵,沈淑妃,你也有今天!当初抢本宫女儿的跋扈样儿呢?真是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庄妃躺在病榻上,眉开眼笑。 萍嬷嬷惊喜,“您总算肯承认大公主是您女儿了。” “我才没有……一时说顺嘴了。”庄妃嘴硬地不承认。 转头看见原本坐在一侧案桌前看书的大公主,泪眼汪汪看向她: “母妃说了,儿臣听见了。儿臣记住了!” 庄妃见她这模样,难免有些不自在,嘴也就没那么硬了,岔开话题: “我的药呢?我是不是该喝药了?萍嬷嬷,快把我的药端来!” 萍嬷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娘娘,您刚刚喝过了。” “哦,那你再讲讲,最近淑妃还有什么倒霉事,听着解解闷。”庄妃问道。 萍嬷嬷心中酸涩。娘娘日日药养着,难以起身,也只能听听各宫的新鲜事,聊以度日。 好在娘娘心态乐观,躺在病榻上还能开怀大笑。 ------------ 第129章 真的是宁婉音吗? 泠雪阁。 “主子,岑昭仪将大皇子抱走了……”莲蕊快步进来禀报。 捧棋惊讶道,“淑妃对大皇子视若珍宝,这下是要和岑昭仪打起来了吧?” “倒也未必。”宁婉音若有所思。 和淑妃打了近一年的交道,宁婉音大致明白了她的脾性和弱点。 她对薛岑二家,一直都有一种不敢往死里得罪的小心翼翼。 即便最珍视的东西被夺走,畏惧岑家的权势,也不敢直接抢回来。 为了让岑家放心,不怀疑到她身上,她一时半会反而可能选择偃旗息鼓。 而岑若瑜掌控了淑妃的儿子,对她也将放心许多。 对于岑若瑜来说,还有自己和薛党妃嫔要对付,有一个能干的淑妃,替她鞍前马后也不错。 所以,经过抢儿子一事,两人倒可能是休战了。 淑妃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想让她出手,没那么容易。 但没关系。 她替淑妃出手。 …… 大皇子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乾心殿。 “陛下,景禧宫的宫女来报,淑妃请求将大皇子送去岑昭仪处……”汪德贵小心翼翼禀报。 赫连祁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喜怒。 岑若瑜凭什么敢找淑妃要儿子?是她岑家权势滔天,连四妃之一都要送儿子吗? 不,庄妃可以拒绝,甚至顺嫔都能拒绝。 她不敢拒绝,因为一个傀儡,是没有选择的。 “既然淑妃愿意,那就随她。”赫连祁眸色幽暗,声音听不出情绪。 正在此时…… 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呈上一枚信筒,“陛下,千里加急密信!” 汪德贵赶紧接过信筒,递给赫连祁。 赫连祁拆开密信一看…… 这是韩寻抵达西南边境以后,第一次寄信回来。 “疑似……事涉梁国,不敢妄断,已孤身潜入敌国,为君上探明真相。” 赫连祁看完,眼底浮现一抹慎重。 如果真的像韩寻猜测这样,那么西南边境的部署,他需要动一动了…… 赫连祁将纸条,扔入炭火盆里烧烬。 提起笔,给西南一位镇守大将写了一封密信,让他秘密接应韩寻。 此人,是赫连祁尚在潜邸之时,便在边疆布局的一枚棋子。 像这样被赫连祁暗中培养后送去边疆的人不少,但如今活下来的就剩下他一个。 一将功成万骨枯。 汪德贵将密信封漆,交予信差。 赫连祁站起身,看向身后墙上悬挂的一幅疆域图,面容凝重。 …… 赫连祁虽然心中一直悬着韩寻追查的事情,但表面上不露分毫。 临近年关,大肆封赏,整个后宫都洋溢着过年的热闹气氛。 一大早,汪德贵便领着太监便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子,送到泠雪阁。 “奴才给宁昭仪请安!陛下前些时日,命内务府铸了一批如意、莲花、梅花各样式的金锞子,特意赐您六箱。”汪德贵喜气洋洋道。 年节处处都是要打赏的地方。 宁婉音如今掌了内务府的差事,不止赏泠雪阁的宫人,还得赏内务府各司管事。 赫连祁知道她近来花钱的地方多,便把自己造的金锞子,送她几箱。 宁婉音微微一愣,喜笑颜开: “陛下待我真好,我一会儿便去谢恩。有劳汪公公大雪天里辛苦一趟……” 皇帝在给她送礼物这一块儿,一直都送到人心坎上。 六箱金子,谁收到谁高兴。 莲蕊十分默契地给汪德贵塞了一袋金叶子。 汪德贵满脸笑容接过,说了一堆吉祥话后回去复命。 “主子,奴婢正愁银子不太够花呢……”莲蕊喜滋滋道:“陛下可真是时时刻刻念着您呢……” 小桂子也是高兴道,“奴才听说,陛下特意送的金锞子,除了琳琅宫,就只有咱们泠雪阁里有!” “大家这一年都辛苦了。莲蕊,给大家发赏钱。”宁婉音笑道。 泠雪阁的宫人皆是欢欣鼓舞。 就在泠雪阁一片欢声笑语之时,琼华苑里却是一片肃杀之意。 岑若瑜中毒了! 若非她近日察觉精神不济,特意唤了岑家信得过的御医前来,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 “岑贵主这是中了安息香的毒!此毒与寻常安神香十分相似,皆有安神助眠之效,若不点燃仔细分辨,很难发现端倪。”钱御医诊脉后,道: “安息香起初只是精神不济,容易犯困,不易察觉。但一旦毒入心肺,便会暴毙而亡。” “所幸贵主发现的及时,如今只需喝几副汤药调补便可。” 岑若瑜脸色铁青。 她自从入宫,便一直用的是宫里按照份例发放的香料。 不像薛锦嫣一样弄什么单独的如意香。 以免被人栽赃陷害。 但没想到,用自己的香会出事,用宫里的香还是出事…… “钱御医您快看看,这是主子最近晚上睡觉点的安神香。”碧青赶紧将剩余的香料递给御医。 宫里按昭仪的份例,每月有安神香两盒、两味熏衣香各两盒、四味清香各两盒。 随其他份例之物一起,每月十五领取。 这一盒安神香,便是前几日刚刚领回来的…… 钱御医详细查验,又取了一些香料焚烧,最后点点头道: “不错,这正是安息香!” 碧青气道,“竟然有人敢毒害主子!主子,采香司的管事,是咱们的人。这香料必定是宁婉音动的手脚……” 岑若瑜掌事以后,和宁婉音各管一半内务府。 其中采香司,是她负责的监司。 每位妃嫔的份例之物,在上旬月各司便会一一备好,放在仓库,贴上要送去的宫殿名称。 因为位份不同,东西不同。即便位份相同,一样的茶叶,还分新茶和陈茶呢。 这其中是有许多讲究的。 内务府的管事都是人精。得宠的、家世好的妃嫔,那用的东西当然都是好的。其他的,便是挑剩的。 上旬月之时,岑若瑜还没掌权,采香司还是宁婉音管。 给她下毒,自然是十分方便的。 但是…… 岑若瑜接手的时候没检查出异常。 现在再说是宁婉音下毒,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宁婉音也不会承认。 宁婉音这一招,虽是明晃晃下毒,却不留痕迹。让人知道是她,又拿她没办法。 实在奸猾。 但岑若瑜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下手之人,真的是宁婉音吗? ------------ 第130章 宁婉音坑她 岑若瑜思考,宁婉音推荐自己掌权,虽然是不怀好意,指望自己和淑妃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但如果自己死了…… 那她举荐自己掌权的用意,岂不是白费了? 自己活着,她的目的才能达成。 如果自己死了…… 获利者最大的人,是淑妃。 大皇子,后权,都是她的。 采香司在自己接手之前,是宁婉音在管。但在宁婉音之前,是淑妃。 淑妃执掌内务府三年,不知埋了多少暗线。 采香司里若藏着一个她的人,悄悄动手脚,这是完全能做到的。 到时候岑家只以为是宁婉音害了她…… 还会继续扶持淑妃。 “你们都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岑若瑜吩咐道。 因为采香司如今是在她的打理下出的问题。 真追究起责任,她本人会有失察之责。 所以岑若瑜中毒,还只能咽下这一口气。 “是。”御医行礼退下。 几个伺候的宫女也一同告退。 屋中仅剩下碧青。 “主子,宁婉音竟然敢对您下毒,咱们给国公府传信,好好收拾她娘!”碧青狠狠道。 岑若瑜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你们都以为是宁婉音害我,岑家也将被她蒙在鼓里。淑妃,真是很漂亮的手段。” “主子,您是说……”碧青惊讶看向她。 岑若瑜眼中杀机森然,“是淑妃下毒!除了宁婉音,她也能下手。” “她竟然敢背主!”碧青震惊,“主子,那……那……” “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免她狗急跳墙。放出消息,就说我猜测是宁婉音下毒,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岑若瑜吩咐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给我父亲大人传个信,淑妃此人,留不得了。” 淑妃的作用,是替岑家执六宫之权。 当岑若瑜拿到后权,她也就没太大用处了。 岑若瑜依旧对淑妃客气,一是她替岑家办事,给她一个善终,也能让其他下人看看,岑家不会亏待功臣。 二是岑若瑜还想利用她去对付宁婉音和薛太后,这是一个不错的打手。 可一旦她发现这条狗能咬自己以后,这些都不重要了。 岑若瑜最先考量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安危。 “让家族替我做一件事。淑妃的兄长,替她办了不少事,应当是掌握她不少犯事的证据。过几日先把此人抓了,悄悄地,别露出岑家的痕迹……详细审问!”岑若瑜寒声道。 一旦决定对付淑妃,她下手便是干净利落。 “是。”碧青领命。 …… 泠雪阁。 “主子,安息香被发现了。”莲蕊压低声音禀报。 宁婉音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岑若瑜所用的一切香料、饮食,必定是有人检查的。 安息香因与安神香的配方十分相似,唯有一种香料不同,且分量轻微,不容易被查出来。 但正是因为轻微,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毒入心肺。 当身体渐渐出现不适,仔细一查,发现端倪,也是情理之中。 若岑若瑜不警惕,被毒死了…… 那挺好。 若她发现,也挺好。 不管结果如何,总归都能达到她的目的。 “盯着淑妃和淑妃相关的一切人等,看看岑若瑜接下来要做什么。”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领命。 捧画好奇问道,“主子,若万一岑若瑜想不到淑妃头上……需要我们派人提醒一下吗?” “不用。她若是个心思简单的,也不可能入宫这么久,还能和淑妃相安无事。”宁婉音淡淡道。 若是换成唐妙菱,那确实是需要提醒的。 …… 数日后,景禧宫。 “主子,夫人递进来一封家书。”珍珠呈上一封信笺。 淑妃拆开,脸色登时变了。 她大哥失踪了! 她哥出门采买年货,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家里已经报了案,但是官府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这一封信是母亲写给她的,求她想办法找找她哥…… 淑妃并非一个看重亲情之人。 但是她早年间在王府之时,让大哥替她做了不少脏活儿,否则王府里怎么会只有两个孩子? 若是她大哥所做之事被外人得知,那她就完了。 不过,她哥是个聪明人。很清楚若是他招了,两人一起死。若是他不招,死不承认,那他有机会活,还有一个妹妹能报仇。 这也是她选择大哥办事的原因。 就是看中他嘴严心亮。 淑妃想到这儿,稍稍安心一些。 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必定是有心人为之。 现在最关键的是,谁抓了他哥。 宁婉音?薛太后?皇帝? 淑妃脑海中一个个人影掠过,最后想到了一个人,岑若瑜。 只要不是岑若瑜,她其实并不畏惧什么。因为她敢让她哥去办事,就知道他死也不会招供,查不到她头上。 但若是岑若瑜…… 即便她哥什么也不说,可这代表了一个很很怕的结果。 岑若瑜要她死! 那抓大哥的事儿,就是岑家替她办的。 岑家,放弃了自己。 淑妃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她已经把儿子给了岑若瑜,岑若瑜不该对她更放心吗? 为什么突然就要取她性命?这不合情理。 淑妃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最不希望动手的人是岑若瑜。但正是因此,她必须先排除这种可能。 淑妃看向珍珠:“最近岑若瑜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珍珠想了想答道,“并无异样,一切如常。虽有一桩异事,但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前几日岑昭仪唤了一次御医,随后把采香司送去的香料全扔了,换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咱们留在她身边的人悄悄打听了一下,说是香料有毒,是宁婉音动的手脚。” “岑若瑜现在对宁婉音恨的牙痒痒,您就等着她们两人打起来吧。” 淑妃乍然一听,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下一刻…… 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淑妃脸色惨白。 内务府除了有宁婉音的人手,更有自己的人手。 岑若瑜会怀疑宁婉音,难道不会怀疑她吗? 她若死了,自己得利最大。 淑妃猜测,香料里的毒,其实是宁婉音放的。 但岑若瑜必定怀疑她,胜过宁婉音。 宁婉音,狠狠坑了她一把。 ------------ 第131章 岑若瑜,死 淑妃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突然间发现这棵大树要压死自己的时候,她心中第一反应是惶恐。 但渐渐地,便是狠厉。 她一直以来在岑氏女面前自觉低人一等,被抢了儿子和后权还忍气吞声,从来不是她对付不了岑若瑜。 是因为她,畏惧岑家。 如今岑家放弃了她,她反而不再畏手畏脚了…… “是时候,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了。”淑妃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珍珠,有一件事安排下去……” 珍珠听的心惊胆战,“主子,这要是被岑家知道,那您……” “岑家已经对我动手了。”淑妃一旦做了决定,倒是丝毫不犹豫,冷冷道:“先下手为强。” “至于岑家之后的报复……” “本宫要是向薛太后低头,她老人家必定愿意接纳。” “本宫手中的六宫之权,薛家觊觎已久。我投靠薛家,便是薛家拥有了后权,岑家被排除在外。” “再者,本宫是岑家在后宫岑党的领头人,直接投了薛家,也将极大削弱岑家的威信。薛太后,自然欢迎我。” 在被岑家抛弃后,淑妃立即决定给自己找了一个新靠山。 “但薛锦嫣的事……”珍珠担忧看向淑妃。 淑妃心中已有应对,淡定自若,“本宫只是岑家的棋子,一切听从岑若瑜的安排,此事当然是岑若瑜的计划,本宫身不由己,哪能不听岑若瑜的命令呢?” “如今本宫杀了岑若瑜,正是替薛锦嫣报仇。有岑若瑜这个做主的人在,薛太后这种大人物,是不会和一个手下计较的……” “再者,薛太后现在想把薛锦嫣从冷宫弄出来。本宫将宁婉音送进刑狱司,证明薛锦嫣的清白,那薛太后还要记本宫一份功劳……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先把岑若瑜,除了。” 淑妃眼底闪烁着刺骨的恨意。 她早就对岑若瑜起了杀心,恨她抢走自己的后权和儿子。 不必再顾忌岑家,她倒第一次觉得酣畅淋漓。 她忍岑若瑜,很久了。 …… 宁婉音和岑若瑜互相信不过,所以双方掌权后都是分工办事。 比如除夕日,白天宫里要听戏,晚上有年夜宴。 岑若瑜负责安排弦音楼听戏。 宁婉音主持年夜宴种种事宜。 除夕日一大早,岑若瑜便带着宫人来弦音楼巡查,确保不出一丝纰漏。 淑妃的兄长已经被岑家抓了。 家族回信,那倒是一个硬骨头,什么都没说。 但岑若瑜也不是拿淑妃就没办法了…… 宁婉音上次送的账簿给了她提醒,她现在一面派了一群账房先生查内务府前几年的账务,一面暗示岑家负责给淑妃诊脉的御医,让淑妃循序渐进病死…… 很快,她就能名正言顺执掌六宫。 薛锦嫣去了冷宫,而她却风风光光掌权上位。 薛岑两家之争,她先赢了一局,岑若瑜对目前的局面,十分满意。 “主子,楼梯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您就放心吧……”弦音楼管事满脸奉承之色。 这是岑若瑜新提拔的心腹。 以前借着淑妃的手,处处都隔了一层。如今自己掌权,岑若瑜丝毫不想再把权势还回去。 岑若瑜听着底下人的汇报,四处巡视…… 临到五楼,随手搭在长廊的栏杆上往下瞧,“你们倒是做的不错……” 咯吱—— 一声清脆响动。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 “啊!” 岑若瑜连带着她扶着的栏杆一同坠落。 “主子!”碧青伸手去抢,没搂着,差点和她一道摔下去。 弦音楼管事吓的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 旧年最后一日,岑若瑜,坠楼身亡。 前朝后宫,皆是震惊。 皇帝派了刑狱司的太监前去调查,将弦音楼的宫人全部扣下筛查…… 最终,一个负责清扫弦音楼的太监招供了是他干的。 但是受刑至死,都没有吐露幕后之人。 虽然出了这样的大案,但晚上的年夜宴,宫中照常办的红红火火,热闹非凡,维持着皇家的颜面。 除了病的起不来床的庄妃和禁足的温美人,一众妃嫔都到了。 连一直病着的淑妃也盛装而出。 钟声九响,年宴始。 众人齐齐向皇帝和太后行礼请安。 宾主落座后。 皇帝看向淑妃,“淑妃今日气色不错,可是病好了?” “承蒙陛下福泽庇佑,臣妾已经病愈了。”淑妃笑容落落大方,仪态端庄。 “淑妃病愈的挺是时候。”薛太后若有深意道。 岑若瑜早上没了,你晚上就病好了。 淑妃一脸忧虑,“臣妾惊闻岑妹妹出事,心中十分自责。若非臣妾病重,岑妹妹就不会替臣妾担着差事,就不会去弦音楼,更不会出事了。” “臣妾真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没想到,一着急倒是好了不少……” 这话说的,岑若瑜死了,你倒是因此病好了。 薛太后听的心中奇怪。淑妃这简直是毫不掩饰,岑若瑜之死和她有关系。 这宫里的动静,她自然是一直派人盯着。 她清楚,岑若瑜抢走淑妃的儿子和后权,淑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如此直接,倒也令人迷惑,她这是多不想活了? 敢把岑家得罪死。 淑妃说完,看向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宁婉音。 心中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惊撼。 不过一年的时间,宁婉音的位置,已经离她这么近了。 越过她,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是不会给宁婉音这个机会的。 “如今正是内务府最繁忙的时候,太后娘娘说的对,本宫病愈的正是时候。本宫当和宁妹妹同心协力,把年节事宜办好。”淑妃温笑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神色淡然,“恭喜淑妃娘娘身体安康。” 今日她穿着一袭赪霞色蜀绣袄裙,罩雪绸滚金大袖衫,外披珍贵雪狐毛领大氅,满头珠翠,云鬓染香。 满座妃嫔各有千秋,但她必定是最明艳华贵的一朵。 淑妃收回视线。再娇艳的花,今晚也将碾落成泥。 今年的年夜宴,表面上风平浪静。 就在年夜宴将散之时。 突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陛下,太后娘娘,冷宫薛氏……” ------------ 第132章 薛锦嫣,刺客又刺客 除夕夜。 宫里处处热闹,唯有冷宫依旧寂寥。 因着薛家的关系,薛锦嫣虽然住在冷宫,但也是单独一院,不用像其他冷宫妃嫔挤着睡一处。 饭菜新鲜好吃,还有四个宫人伺候。 除了待的地方差一些,她依旧是人上人。 “主子,今早出了一桩事……”朱砂将岑若瑜坠楼一事禀报。 薛锦嫣因为旧伤未愈,只能趴着,听的十分震惊: “谁敢对岑若瑜下手?” 她一直把岑若瑜当做自己最大的对手。 在她眼中,岑若瑜若死,那必定也是死于她的算计之下。 “难道是宁婉音?”薛锦嫣皱眉。 除了她,谁这么不要命。 朱砂道,“这倒是不知道……不过今晚淑妃病就好了,她儿子也接回去了。” “难道是淑妃?她可一向是岑家最听话的狗,竟然敢杀岑若瑜,真是令人意外……”薛锦嫣喃喃。 随后,她眼底浮现一抹恨意: “淑妃和宁婉音,都该死……” 就在此时,一道黑衣身影悄然出现,潜入冷宫。 “什么人?”朱砂看见窗外一道影子,喊道。 下一刻,这身影破窗而入,一刀将朱砂割喉。 薛锦嫣吓的脸色苍白,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屋里两个嬷嬷慌忙拦着,但都被他一刀一个。 那黑衣人一步步向薛锦嫣走去,一刀捅向薛锦嫣…… 薛锦嫣仓皇一滚,刀锋偏移,只划到了她的手臂。 正在此时,隔壁屋睡觉的太监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急急拦在薛锦嫣身前。 他是会些功夫的。 双方打的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 双双重伤。 太监拼死一刀砍向刺客…… 刺客被砍中腹部,血流不止,似是因为不敌,翻窗逃跑。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薛锦嫣大喊。 那太监已经没了力气爬起来,道,“主子,这里闹出再大动静也没有人过来的。您去找守门嬷嬷,快去禀报薛太后,这个黑衣人身上挂着的腰牌……奴才看见了,是琳琅宫的!” 冷宫里一堆疯女人,不少都是先帝时留下的关疯了。 有大半夜唱戏的,跳舞的,哭灵的,天天嚷嚷着谁要杀我的更是多不胜数。 薛锦嫣这儿闹出的动静,混入其中毫不引人注目。 说完这句话,那太监已是强弩之末,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 时间回溯今晨。 岑若瑜死了。 淑妃立即便从病榻上起来,吩咐道: “珍珠,去把大皇子接回来。本宫病好了,给本宫梳妆打扮,本宫今晚要出席年宴。” “是。” 淑妃又看向掌事太监吩咐道: “蔡全,冷宫的那件事,也可以办了。记住了,让他装作打不过逃跑,演得逼真一点。” 蔡全领命。 淑妃又叮嘱道,“切记,其他人得死,但薛锦嫣只能轻轻划伤。” 如果刺客杀来,一个不死太假。 只是死几个宫人,她知道薛太后并不会在意这些下人的命。 “奴才明白。若非娘娘您要饶薛锦嫣一命,她必死无疑!”蔡全道。 这个计划,淑妃早早就吩咐人去琳琅宫布置了。 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宁婉音。 正好薛锦嫣出冷宫,薛太后也就能消停一点。 免得薛太后为了捞她这个不争气的侄女,总是来找她的麻烦。 没想到后来局势瞬息万变。 现在这个计划,就更重要了。 这将是她投靠薛太后最重要的一步。 她没有让刺客直接挂泠雪阁的腰牌。 因为这样栽赃的太明显了。 也因为她留在泠雪阁的棋子,并不会武功。 当薛太后追查到琳琅宫之时,轻易便能找到“重伤”的刺客。 看起来是庄妃为了报复薛锦嫣,才对她下杀手…… 但是此人一旦细细查验,便能知道,他是前几日才从内务府分到琳琅宫的。 庄妃与他不熟,他其实是宁婉音的人。 真相是宁婉音借庄妃之手,除掉薛锦嫣。 如此…… 薛太后必要宁婉音问罪,皇帝也会因为宁婉音利用庄妃背锅而与她离心…… 宁婉音必死无疑。 …… 薛锦嫣心下惶惶,但宫人都死绝了,她也只能自己出门去报信。 她也看见了,那个刺客腰间挂着的,确实是琳琅宫的腰牌。 她要将此事告诉姑母! 但薛锦嫣刚从床上爬起来,又一个黑衣蒙面刺客出现。 此人二话不说,一刀捅在薛锦嫣胸口。 “你……”薛锦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不敢置信。 刺客搅了搅,确定她彻底死亡,鼻息全无。 又一一检查了死掉的四个宫人,无一活口。 随后,破窗离去。 …… 年夜宴。 “陛下,太后娘娘,冷宫薛氏……没了!”太监颤巍巍禀报。 满座寂静。 主位上的薛太后脸色瞬变,“怎么回事?” 淑妃也惊呆了。 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奴才今晚照例去冷宫各处巡逻,发现……发现薛氏倒在血泊之中,宫人皆死……”冷宫掌事太监也很慌。 他是薛太后特意安排照顾薛锦嫣的,今晚照常去给薛锦嫣送年礼,结果看见血泊里倒着五个人…… 薛太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赫连祁吩咐道,“传令刑狱司,立即调查。” 掌刑太监吴密第一时间赶到冷宫。屋中没有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刺客身份的东西。 只能根据双方打斗的痕迹猜测,刺客也受了伤。 皇帝立即下令,全后宫排查受伤的宫人。 但是…… 并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 泠雪阁。 “主子,那个刺客什么都没交代,但在他屋中搜到了一枚刻着宁字的令牌,估计是想陷害您。”小夏子恭声禀报。 那个假意刺杀的琳琅宫太监,一出屋子,就被在附近潜伏的小夏子抓了。 淑妃以为冷宫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但宁婉音在冷宫,可有两枚暗棋。 数日前,便收到了一条线报: “一个小太监悄悄来了一趟薛氏住处,但并未进去,只在附近看了一眼便走了。” 冷宫是一群废弃宫殿。 住着不少废妃。 如果有人要对薛锦嫣下手,那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其实是踩点。 不然就得在整个冷宫一间间屋子找。 在收到这一条线索以后,宁婉音立即便做出了若干防守安排。 首先假想敌人是要害自己,那薛锦嫣可能死,也可能不死。 若薛锦嫣死,那就捡一捡对方栽赃自己的物证。 若薛锦嫣没死,那就杀了薛锦嫣。因为她,必定是对方留下的目击证人。 ------------ 第133章 她真的是杀疯了 “辛苦你了,重赏。”宁婉音看向小夏子道。 莲蕊递给小夏子一袋金锞子。 小夏子眉开眼笑收下。 他去办这件事,自然提前禀报了皇帝。 若皇帝要留薛锦嫣的性命,他可不敢动手。但是皇帝并不阻止,在事成之后,知道此事差点牵扯琳琅宫和宁婉音,还重赏了他。 办了一桩差事,得了两位主子嘉奖。小夏子心中也是喜滋滋,宁主子行事处处都顾得周全,下人们办事也没有后顾之忧。 小夏子退下后。 莲蕊看向宁婉音,询问道:“主子,您为何不留下淑妃的信物?” “薛太后人老成精,留下她可能会猜测是陷害,没必要多此一举。”宁婉音淡淡道。 就算撇的清清楚楚,就算没有薛锦嫣之死,薛太后也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宁婉音不需要准备什么。 她和淑妃的嫌疑一样,薛太后一视同仁的对付她们。 那就行了。 “薛太后必定愤怒,接下来大家都警醒一些,随时做好策应。”宁婉音吩咐道。 “是。”莲蕊等人领命。 权势之争,向来如此。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这后宫之中,最终只能有一个赢家。 …… 景禧宫。 淑妃失魂落魄坐在佛像前。 薛锦嫣竟然死了! 宁婉音…… “宁婉音,你这个该死的贱人!”淑妃一向好涵养,但此时也气到破口大骂。 她好不容易想到的出路,却被宁婉音硬生生把路拆了。 薛锦嫣是谁杀的? 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就是宁婉音。 她自己不想活了,还非要拉着自己一起死。 失了岑家这个靠山,又要面对薛太后的报复,淑妃一时间又气又怕,对宁婉音更是恨的牙痒痒。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珍珠惶恐问道。 淑妃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冷静,“暗子不知所终,必定是被宁婉音处理了。蔡全,去把其他痕迹收拾干净,不要让薛太后抓到任何把柄。” 虽然薛太后必定会怀疑她,但只要没有线索,那也不能明着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便是暗中博弈了。 “是。”蔡全领命。 淑妃静静思考自己的出路。此时她所剩下的唯一倚仗,就是自己的儿子。 原先皇帝忌惮岑家,但如今她和岑家反目。 又被薛家不容。 倒是成了身份背景最干净的人。 对于她的儿子来说,这反倒是最大的好处,更有希望竞争太子之位。 淑妃渐渐冷静下来。 拿起手边的木鱼槌子,闭目咚咚敲木鱼。 她还有筹码,她还没有输! 只不过淑妃越敲越气。 从今以后,她将要面对岑家、薛家的算计,她最不想得罪的两大家族,如今都得罪死了。 宁婉音,你这该死的贱人! …… 慈宁宫。 掌刑太监吴密跪在地上,详细汇报案情。 “妃嫔被杀,你们连怀疑人选都查不到,要你们何用?”薛太后冷笑一声。 昨日上午还在看岑家的笑话。 晚上就轮到自己家。 “奴才愚笨,奴才死罪!”吴密态度客气地请罪。 薛太后知道他是皇帝的人,也只能斥责两句,就让他走了。 “刘振,传颖婕妤过来。”薛太后面沉如水。 魏莹雅收到传召,悄然前来慈宁宫请安。 “太后娘娘,昨晚薛贵主一出事,嫔妾今早立即便去宁婉音面前打探……她和嫔妾说,她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不是她动手,那只能是淑妃。”魏莹雅按照宁婉音安排的说辞,积极推荐道: “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放过淑妃啊!她真的是杀疯了,先杀岑若瑜,再杀薛贵主,再不管管,她都要对您下手了!” 薛太后皱眉沉吟,“宁婉音可信得过你?” “这个……嫔妾不敢确定。她这人防备心很重,您也知道。嫔妾确实不敢肯定,她和嫔妾说的都是实话。”魏莹雅老老实实道。 宁婉音早就和她说了,以防她露馅,同时为了让她更好误导薛太后,有些事会瞒着她。 真假不重要,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即便出了什么差错,你也是被蒙骗的,在薛太后那里不至于直接露馅。 “你倒是一个实诚的性子。”薛太后微微颔首,“继续在她身边待着,哀家不会亏待你。” 掌事太监刘振将一枚锦盒递给魏莹雅,里面装着一对珍品青鸾碧玉簪。 “承蒙太后娘娘关照,嫔妾不胜感激,惟愿为太后娘娘效犬马之劳!”魏莹雅抱着锦盒,开开心心回去了。 刘振上前一步,怀疑问道,“娘娘,宁婉音说的是实话吗?” “她陷害嫣儿的时候,没在颖婕妤面前藏着掖着。那她杀嫣儿,有什么不敢说的?她什么时候怕过薛家的报复吗?”薛太后冷冷道。 若是旁人,害了薛氏女,还要藏起来。 但宁婉音敢扇薛锦嫣耳光,陷害她入冷宫,哪一桩事她藏了? 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杀不杀薛氏女,薛家都不会放过她。 她没必要在颖婕妤面前还藏一手。 “太后娘娘英明睿智!那谋害薛贵主的人,必定是淑妃!颖婕妤说的没错,她是疯了吧!”刘振不可思议道。 薛太后冷笑一声,“哀家看她清醒的很。得罪薛家,背叛岑家,再无外戚背景,皇帝不就能看她儿子顺眼了?” “为了给儿子铺路,她倒也挺不要命的。吩咐下去,哀家病重,就请淑妃和宁婉音轮流来侍疾。” 她身为太后,让妃嫔侍疾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淑妃和宁婉音都不能拒绝。 …… 薛锦嫣身故次日,太后据说悲痛过度,一病不起。 慈宁宫掌事太监,分别去景禧宫和泠雪阁宣旨。 太后懿旨,传淑妃和宁昭仪轮流侍疾。 “薛太后这是要磋磨你和淑妃?我听说大宅院里婆婆磋磨儿媳的手段,就是如此。”魏莹雅担忧看向宁婉音。 把儿媳叫过去伺候,再处处挑刺,责罚儿媳。 她看过不少小说里这么写的。 “应该不是。”宁婉音微微摇头。 魏莹雅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宁婉音继续说道:“她应该是想我和淑妃死。” 魏莹雅:啊??? ------------ 第134章 侍疾 之前薛锦嫣进冷宫,薛太后就送走了淑妃她爹。 如今薛锦嫣死了,她应该很想把淑妃和宁婉音送走,给薛锦嫣陪葬。 而且薛太后以侍疾为名义。 很容易布局。 只需要在宁婉音伺候的汤药上动手脚,这便是毒害太后的罪名。 “那可怎么办啊?”魏莹雅担心看向宁婉音,“你能拒绝不去吗?” “懿旨已下,自然是不能的。”宁婉音淡淡道,薄唇弯起一抹似笑非笑之色: “但我觉得,她可能不敢让我侍疾。” 魏莹雅好奇看向她,“你有什么好办法?” …… 慈宁宫。 “太后娘娘,这宁婉音真的胆大包天,她竟然打算趁给您侍疾的时候,对您下毒……”魏莹雅一脸忠心耿耿,道: “嫔妾听闻这个消息,立即前来禀报,还请太后娘娘早做防备!” 主位上的薛太后都惊呆了,“她怎么敢?” “宁婉音说了,到时候全部推到淑妃头上,皇帝肯定会保她。”魏莹雅道: “嫔妾听得愤怒不已,十分为太后娘娘忧心,于是旁敲侧击了一番,她打算怎么下毒。” “她说,虽然慈宁宫守卫严密,但总会有疏漏。不管是香炉里撒毒,炭火盆里下料,还是汤药里动手脚,甚至是接触的宫人身上下毒……她总能找到机会。嫔妾听的真是心惊胆战,此女的手段真是狠毒,太后娘娘您一定要小心!” 薛太后一颗心沉了下去。 宁婉音怎么敢?不,她就敢。 她什么时候畏惧过薛家?而且还有淑妃背锅,皇帝必定会偏帮她。 而薛太后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一定不被她得逞吗? 不能。 但凡只要宁婉音踏入慈宁宫一步,她就已经陷入危险之中。 在她栽赃宁婉音之前,可能就先中了宁婉音的招。 杀一个宁婉音不值得用她自己的性命冒险。 薛太后回过神来,看向魏莹雅道: “哀家知道了。你这一次做的很好,哀家记着你的功劳。刘振,把前几日哥哥送来的南海珍珠赐给颖婕妤。” 能被国公爷往宫里送的珍珠,那当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谢太后娘娘!”魏莹雅感激地泪眼汪汪。 大珍珠,一盒漂亮的大珍珠!这也太快乐了! …… 当听完宁婉音要自己转述的内容以后,魏莹雅不由好奇问道: “此事为何还要告知太后,不如直接送走她?” “一半的几率能成,但也有一半的几率,会被太后发现端倪。只有五成把握,所以我不打算如此行事。”宁婉音微微摇头, “但等她听完我的打算,不敢让我侍疾的几率,应该是十成十的。” 次日。 当宁婉音按照懿旨的安排来慈宁宫侍疾。 但连门都没能进。 掌事太监刘振挡在门口,冷冷盯着宁婉音,“今早神官给太后娘娘算了一卦,宁昭仪的属相与太后娘娘相冲,由你侍疾,对太后娘娘病情不利。” “啊?”宁婉音一脸失望,“可是懿旨已下……” “你若有心期望太后娘娘早点好起来,离慈宁宫远点就行。”刘振道。 宁婉音微微颔首,“那嫔妾就不进去打扰太后娘娘养病了,嫔妾告退。” 宁婉音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遇到了淑妃的仪仗。 她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走了下来,满脸歉意道: “有劳刘公公通报一声,本宫今日出门之时,不小心在雪地滑倒,腿摔断了……” 刘振霎时明白淑妃这是在推脱,不满哼了一声,“那该给淑妃娘娘请一个御医。” “太医院的御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至少一个月不能行走。”淑妃一脸低落: “可惜臣妾不能给太后娘娘侍疾,臣妾心急如焚……不过好在还有宁妹妹,臣妾也可放心许多。” 她的腿是真摔断了。 以防御医查验。 她猜测薛太后是想借侍疾弄死她。所以,故意摔断腿,避开此事。 宁婉音福身行礼,“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嫔妾倒是四肢健全的,但可惜太后娘娘说与我属相冲撞……嫔妾是没这个机会了。” 淑妃眼底闪过一抹气恼。自己摔断腿才避开这一局,宁婉音什么也没做,怎么也脱身了? 刘振进去慈宁宫禀报。 薛太后气的不轻。昨日就已经被宁婉音气过一回。 一个真的敢杀她,一个倒是不敢杀她,但会摔断腿。 她恍然觉得,嫣儿输的不冤。 这两个女人,都很棘手。 要想对付她们,还需再寻时机,从长计议。 “那就让淑妃回去吧。” 淑妃被抬回景禧宫了。 这一路折腾,腿上的伤口沁出血迹。 “快去请御医来重新包扎!”珍珠催促着,关心看向淑妃,“娘娘,您受苦了。” 淑妃垂眸。她原本并不觉得苦。 后宫里的女人就没有容易的,这点苦算什么? 但看见宁婉音好端端回去了,她心底十分不痛快。 一时间,觉得腿上的伤都格外疼了。 …… 正月初,家家户户正是热热闹闹过年之际,刑部连出了几桩案子。 一是肃国公府薛家嫡次子,侵占百姓良田,被判归还,罚重金。 二是信国公岑家庶子强抢民女,被打入刑部大牢。 这两人都是纨绔子弟,无官无职,对于两大家族在朝中的布局,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真要说影响,那也有一点: 刚刚被斥责治家无方,一时半会两大家族自然是不可能往宫里进献妃嫔。 起码要等风头过去。 比起这两桩案子,南阳侯施家的案子,更令百姓津津乐道。 施家嫡次子与美妇偷情,被原配的夫君抓了一个正着,追着打了八条街,还是光着屁股跑的。 若非刑部接到报案将他救了,他还不知道要遛几圈呢。 皇帝同样斥责了施家。 宁婉音本就派人盯着施家的动静,施家一出事,捧棋立即前来禀报: “主子,咱们的探子可是眼睛盯的严严实实,这怡和郡王没见过任何朝廷官员,包括主审的宋澄意……” 施家、薛家、岑家三案,都是刑部员外郎宋澄意主审。 他公开的说辞是,这三桩案子都是收到热心百姓举报。 但哪有那么巧呢? 不少人都怀疑他是在皇帝的授意之下,故意找两大势力的茬。 ------------ 第135章 怡和郡王的人脉 宋家父子都是忠心耿耿的帝党。 宁婉音沉吟片刻,“宋澄意应该确实没见过他,他是借宋澄意之手,对付施家。” “薛家和岑家的事,看来也是他干的。” 正在此时,捧琴来报: “怡和郡王递了消息进来,说是送给主子的三份见面礼,不知主子可还满意?主子不想谁家献女入宫,他都能安排。” “怡和郡王说还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主子和唐美人。请主子派人一叙。” 宁婉音眸光微闪,“明日你出宫一趟。” “是。”捧琴领命退下。 捧画十分震惊,“还真都是他安排的啊?他哪儿来这么大本事,难道他有一个十分强大的情报组织?” “没那么容易。外人要想往咱们伯府塞一个人都难,这公侯之家自然也严谨着呢。就算送了探子进去,这些秘事,寻常下人是不可能的知道,经手的必定都是家生子心腹,哪那么容易背主。他得有多少银子多少人手提前多少年布局,才能有这样精准的情报?”莲蕊摇摇头。 这些年,她也是经常替主子收集消息的。 自然知道,这样精准的消息,获得难度有多大。 “莲蕊姐姐说的是。所以他这消息到底哪儿来的?”捧画深以为然点点头,更加好奇。 宁婉音沉思片刻,问道,“他最近可有见过这几家的人? “没有。”捧棋肯定道,“探子盯的严实,怡和郡王这些日子,都和他往常的作息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没见过任何……等等……” 捧棋突然想起来了,震惊看向宁婉音,“主子,他前些时日参加了一个赏梅宴,这些公侯之家的公子千金都出席了……如果这算是见过,也算是打了照面。但他和这几家都没什么交情,谁也不会把这种隐秘消息告诉他吧?” 宁婉音心中盘算着目前得知的所有消息。 怡和郡王在朝中确实看不出有人脉的样子。 他只见过这几家的公子千金……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次日,捧琴以采买为由头,出宫。 在怡和郡王的一处私人庭院里会面。 “你家主子,可有话让你转达本王?”怡和郡王看向捧琴。 宁婉音让他对付施家,他眼看着宫中局势变化,岑薛两家嫡女相继去世。 于是连薛岑两家也一起对付了。 几个纨绔公子的事,对几大家族来说不痛不痒,但却能让他们暂时无法进献女子入宫,对宁婉音大有裨益。 宁婉音必定会被他的情报消息震惊,极力拉拢他。 “没有。”捧琴有点迷惑。我家主子能有什么话转达给你? 怡和郡王一噎,宁婉音可真是…… 不见兔子不撒鹰。 “本王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岑家预计在昌平侯离京回乡的路上,截杀他!”怡和郡王沉声道。 捧琴十分惊讶,“郡王此言,可当真?” 怡和郡王微微颔首,“此事千真万确,还请昌平侯早做应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捧琴更加惊讶了。 怡和郡王一脸故作高深,“本王,在岑家有人。” 捧琴:??? 这是安插几个人手能打探出来的消息? 你得是岑国公的亲儿子他才告诉你这种事吧? 怡和郡王说完,一脸深情款款道: “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美人。若非本王没有兵权,必定亲自护送昌平侯回西北!” “本王的人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打探消息一道,还算可用。为了美人,本王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上次美人给本王写的情诗,本王没想到能得美人深情。这两日也作了一首情诗,请你代为转交……” 捧琴跟着自家主子养出来的谨慎性子,提醒道: “以防字迹留下痕迹,将来被人抓到证据。还请郡王口述就可。” 怡和郡王点点头,“你考虑的周到——” …… 捧琴回到皇宫,立即将消息转达: “主子,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奴婢试探旁敲侧击他怎么打探出来的情报,但他对此倒是警惕,闭口不提。” 唐妙菱已经听懵了,担忧看向宁婉音,“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这是真的吗?” “不管是否可疑,先当做真事应对。立即派人去给昌平侯传信,提醒他做好防备。”宁婉音沉稳安排。 而且,若她猜测的“人脉”没错,那这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 “是。”捧琴领命。 宁婉音提醒道:“不止如此。既然岑家想除掉昌平侯,那说明昌平侯死后继位之人,对岑家有利。唐家有内奸,此事也一并传给昌平侯。” 捧琴领命退下。 唐妙菱六神无主,泪眼朦胧看向宁婉音,“表妹,我爹他……” “若提前做好防备,应当能自保。”宁婉音认真道。 唐妙菱心乱如麻,“你刚才说继位之人有问题……可是我大哥是我爹的亲儿子啊!他一直挺好的……难道……” “未必是你兄长。”宁婉音道。 唐妙菱一怔。 “魏家当初不止死了一个人。”宁婉音提醒。 魏莹雅三个兄长全部死完了,才轮到魏莹雅二叔继承爵位。 唐家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那我家……现在怎么办啊?我担心他们。”唐妙菱眼眶通红。 宁婉音沉声道,“昌平侯得知消息,自会有应对。只要他不出事,你们家就乱不了。” 听见这句话,唐妙菱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一些。 她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正月中旬,昌平侯离京回戍西北。 离京三日后,果不其然遭遇刺杀。幸而早有应对,并未出事。 “主子,那些乔装山贼的蒙面刺客,用的皆是军中功夫。昌平侯并未声张此事,只悄悄把消息传给陛下和主子,请主子和表小姐小心提防。”莲蕊禀报。 宁婉音微微颔首,“怡和郡王的情报,看来确实无误。岑家属实有些猖獗……” 先是魏家。 再是唐家。 薛家明面上看起来猖獗,但实际上不过是个人的强势,整个家族的举措是十分慎重的,在朝中军中都没有轻举妄动。 但岑家却是闷声不吭干大事。 拿下魏家,又准备对唐家下手…… “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宁婉音喃喃自语,看向莲蕊吩咐道: “大家都谨慎一些,提防宫里有人生事。尤其盯着岑家、薛家的人……” 她没有消息来源,自然猜不到军机要事。但向来牵一发动全身,真有什么事,后宫也不会平静。 莲蕊领命,“奴婢明白!” ------------ 第136章 岑家反了1 大梁境内,一处传信据点。 屋里躺着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一地。 韩寻身上多处伤口,后背肩胛插着一支长箭,鲜血染红了他的黑衣。 但他紧紧攥着自己手中抢到的信筒,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 有信差途径此地,慌忙将消息上报:“大事不好!密信被截了!” …… 中原两分天下。 北有炎,南有梁。 炎国在与梁交界的南境重兵布防。西南以岑家军为首,东南以薛家军为首。 四大侯门亦有三镇守南疆。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在战争之中崛起的大大小小的将门。 共同坚守南境防线,御大梁于外。 “将军,暗探递了消息进来,有人截走了齐王给您的一封密信。此人武功极高,擅长潜伏,用的是军中功夫,还使得一套顶级暗器手法——天女散花。”亲兵进来禀报。 这是大梁齐王那边的人检查了尸体的伤口后,查出来的讯息,第一时间传了过来。 岑桓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是信国公的嫡长子,岑若瑜的兄长,四象军统领,目前西南战线的主帅。 他年纪轻轻能成为主帅,一是因为他爹是信国公,岑家的军队信服于他。 二是因为他战功赫赫。 大炎自开国以来,便是战功封爵制。只要能打胜仗,便能在军中步步高升,甚至封爵。 先帝时,这一套战功制其实已经崩坏了。 勋贵之家的子弟,无需军功,凭家世就能身居高位,讲究点的冒用其他将领的功劳。 但赫连祁即位以后,严查冒功,严格依照战功制提拔将领。 以至于这三年军中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一大堆平民出身的将军。 没有一个世家能保证后辈子孙代代出将才。而一旦严格按照战功制,有一个事实是所有勋贵都要面对的。 那就是兵权被削弱。 岑家眼睁睁看着一处处关隘的守城大将,从岑家的附庸将门子弟,变成了平民出身的泥腿子将军。 若不加以阻止,不出十年,西南主帅怕是都要换人了。 尤其是这几年,西南横空出世了一位天才将领萧云景。 跟着他能打胜仗,所以驻守城池的将领哪怕品级比他高也愿意听他排兵布阵。 他靠一场场胜仗,官居二品,尽得人心。 岑桓看见这种局面,哪能不急呢? 打仗除了靠天赋,还靠情报。他天赋不够,但若能提前知道对面的排兵布阵,还怕赢不了? 恰逢大梁镇守边疆的齐王,与他商议合作,互相出卖军情。 齐王送一些他政敌镇守的城池让他赢。 他也将那些不肯依附岑家的将军镇守的城池情报,送给齐王。 双方配合打了大半年。 岑桓成了众人眼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得一批将门附庸。他的野心也渐渐膨胀,想要吞并魏家、唐家。 此时,他远在京城的亲爹信国公终于得知儿子通敌一事。 事已至此,且好处都已经拿到了。 岑家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当然宫中岑若瑜那一步棋,依旧走着。表面上的岑家,一切如常,能兵不刃血拿下皇位自然是最好的。 历朝历代都出现过用兵如神的战神。尤其是这些公侯之家,谁家祖上没出几个战神,不然爵位哪来的? 后辈子孙如此,最多让人夸一句岑桓有先祖遗风,倒也不会因为他打仗厉害,就怀疑他通敌。 而且,西南目前还有一个丝毫不逊色于他的萧云景。 皇帝最初也就怀疑岑桓故意延误军机,不去支援那些非岑家阵营的将军。 他派韩寻来西南,是来查他排除异己的证据。 结果…… 韩寻暗中潜伏,发现了岑桓似乎和大梁暗中来往。 韩寻立即传信皇帝:怀疑岑家通敌。 便孤身潜入大梁,寻找证据。 …… “天女散花,军中功夫,是韩寻。”岑桓立即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皇帝继位以后遇到不少刺杀。 韩寻的天女散花,屡立奇功,岑桓一下便想到了他。 也许江湖中还有一些厉害的高手会这招,但他认识的人里,只有韩寻。 皇帝派了韩寻去大梁查他通敌的证据…… 他通敌的事,被皇帝得知了! “给我爹传信,立即动手!”岑桓看向亲兵,眼神冰冷。 赫连祁,都是你逼我的。 若非你提拔这些泥腿子来分我的兵权,我又岂会铤而走险? …… 二月初二,龙抬头。 赫连祁去上早朝了,宁婉音梳洗罢,坐在窗台前看账簿。 轰—— 不知哪儿传来一声爆炸响,连泠雪阁也听到了声响。 “这是什么动静?”莲蕊惊讶道。 小夏子神色微变,“这是神武大炮的声音,好像是从皇宫东大门的方向传来。” 宁婉音心下一沉,“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小夏子急急跑了回来:“主子,岑家和福王反了!他们正在攻打皇城!” 众人目瞪口呆。 宁婉音也惊呆了。皇帝这几日没来后宫…… 宁婉音并不知道他有没有防备和部署。 但是…… 从她入宫那一刻开始,她与皇帝的命运已经绑在一起。若皇帝赢,她依旧是皇妃。 若皇帝输,她凶多吉少。 泠雪阁里众宫人都慌了神,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不用慌,我相信陛下英明神武,必定能平定叛乱。”宁婉音压下心中的震惊,看向众人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提防有人生乱。” 后宫在皇宫最靠里的位置。 除非皇帝输了,被人撵着跑了,敌军才可能打进后宫。 所以,就算前方炮火连天,但宁婉音并不惊慌。 此时此刻,后宫最重要的是稳住!不能乱。 “莲蕊,传我命令,立即请卫林司掌事太监和刑狱司掌事太监过来一趟。” “捧棋,你去慈宁宫传一句话。还请太后娘娘安心待着,不要出门,也不要传召宫人,以免生出什么误会。” “捧书,你带着几个太监,去接唐妙菱和魏莹雅过来。以防有人趁乱对她们下手。” “是。”几个宫女得令,纷纷领命退下。 ------------ 第137章 岑家反了2 卫林司掌事太监金忠与刑狱司掌事太监吴密,急忙赶来泠雪阁。 皇帝早就暗中有交代,虽然淑妃与宁婉音同掌后权,但若宫中有事,听从宁婉音的命令。 不必理会淑妃。 “皇城出事,两位公公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还请两位公公,从现在起带人巡逻后宫。”宁婉音看向两人,一一安排道: “金公公,有劳往景禧宫、琳琅宫、长春宫、染枫阁多派一些人手,以防有宵小之辈妄图以皇嗣为人质。” “吴公公,今日必有人生乱。若有人行为鬼祟,不论缘由,直接抓入刑狱司。” 两人都是十分震惊。 宁昭仪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安排的井井有条,公平公正,丝毫不因为个人恩怨,就置皇储于危险之中。 难怪陛下会让他们听从宁婉音的命令。 此女,当真是有一国之母的手段和气度。 “是!”两人毫无二话,立即领命,赶紧安排人手。 内务府里,只有这两个监司,一掌刑名,一掌戍卫,乃是皇帝的心腹。 至于其他人,不知道能不能信。 宁婉音也就不见了。 最后看向小夏子道: “传令六宫,各宫妃嫔现在立即回宫,闭门不出,宫人各司其位,不可随意窜动。若有违者,抓入刑狱司。” “是!”小夏子领命。 …… 慈宁宫。 “太后娘娘,岑家疯了啊!”刘振慌慌忙忙进来禀报,“岑家竟然反了……” 薛太后神色十分震惊,感觉不可思议: “岑家怎么会谋反?” 死了一个岑若瑜,根本不至于反。再送一个女儿入宫就是。 除非是事关家族存亡的大问题,才会铤而走险! 薛岑两家的根基,是兵权。 那么…… “西南必定出事了。”薛太后脸色凝重。 刘振慌忙问道,“太后娘娘,现在可怎么办?赶紧通知国公爷……” “兄长必定已经收到消息,不必轻举妄动。”薛太后沉稳道。 正在此时,捧棋来传信。 刘振十分恼怒。 凭宁婉音也敢和太后娘娘如此说话? 但薛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十分平和看向捧棋道: “哀家自不会在此等紧要时机,给皇帝添麻烦。你让宁婉音尽管可以放心。” “是。”捧棋福身退下。 …… 景禧宫。 “娘娘,岑家疯了啊!他们竟然谋反了!”蔡全连滚带爬进来禀报。 淑妃十分震惊,“打进来了吗?” “还没打进来。禁卫军正在和他们打着,可吓人了……”蔡全结结巴巴道。 淑妃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一旦岑家打进来,肯定得杀了自己。 一时间,淑妃心中生起无限恐慌,六神无主。 正在此时…… 宫门外传来巡逻的卫林司太监的敲锣声。 “咚!宁昭仪有令,诸位妃嫔立即回宫,闭门不出。若有随意窜动者,论罪处。” “咚!宁昭仪有令,各宫宫人各司其职,各归其位。若有行为鬼祟者,论罪处。” 淑妃并不是蠢人,听见这些声音她就反应过来。 这是宁婉音在稳定后宫局面。 明明她才是执掌后宫之权,宁婉音不过协理六宫…… 但是,在后宫突然出事的时候,宁婉音出面稳住局面,她被架空了。 可恨至极。 …… 今日后宫之中,有人打算纵火。 如今春寒料峭,各宫里的炭火盆都还摆着,稍稍动一下手脚,就能引起大火…… 但这些人都没想到,他们才刚刚靠近炭火盆,就被抓了。 琳琅宫外几个转悠的宫人,被抓了。 泠雪阁就更不必说,但凡附近出现一个生面孔,立即抓走。 一时间,刑狱司人满为患。 在宁婉音的安排之下,又有薛太后的安静配合,后宫的局面,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魏莹雅平时在心底骂皇帝,此时也是担忧不已: “前廷那边什么情况?皇帝能不能赢啊?他可一定要赢啊!” 宁婉音将一桩桩事情都安排布置好以后。 静静坐在窗台前,等着前廷的消息: “应该能。” 宫变最要紧是速战速决,一旦拖到京城附近驻守的军队赶来,那就更赢不了。 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岑家应该悄然准备数倍人手碾压进来。 但打了这么久…… 战局依旧焦灼着,说明,皇帝确有防备。 岑家谋反的事,可能在他预料之中。 只是他并未向任何人表露分毫。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魏莹雅听见宁婉音说这三个字,整个人放松不少,随后是深深不解: “岑家为什么要谋反啊?就算岑若瑜死了,他们过段时间再送一个女儿进来不一样吗?这么激动做什么?” 宁婉音沉吟,“应该是西南出事了……” 岑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之死谋反。 只可能是他们镇守的西南,出事了…… …… 日落时分。 皇帝平定福王之乱。 从韩寻传信去大梁寻找岑家通敌的证据开始,赫连祁便已经做好了岑家谋反弑君的准备。 在昌平侯离京之前。 他密旨让昌平侯速回西北,整肃军队,随时待命。 密旨让萧云景盯着岑家军,随时动手。 京城就不必说,秘密调集军队,随时准备镇压岑家和福王。 同时派人暗中盯着岑家,提防他们悄悄转移出城。 赫连祁平定宫变后,立即下旨:“岑家通敌谋反,西南战事以萧云景为首,西南诸军听从号令!调西北军统帅昌平侯,驰援西南!共诛岑氏。” 韩寻的回信还没来得及传回京城。 但岑家既然反了,赫连祁便知道,韩寻在大梁抓到了他们通敌的证据。 又下第二旨: “各地府衙拦截岑家逃犯。若有窝藏,以同罪论处。” 信国公带着家眷,趁乱逃出了京城。 此次宫变,岑家的打算就是借宫变之机,离开京城。 既然皇帝派了韩寻去大梁追查,那必定已经做好防备,他们就没打算这一次宫变能成。 福王不过是一枚被他们哄骗以为自己能上位的弃子。 唯有京城乱了起来,他们才能趁机逃走。 就在京城福王之乱同日。 大梁铁骑侵入西南。 岑桓大开城门,率岑家军投了。 他当然不会自认反贼,打出了一个名号:赫连祁谋害先帝、先太子和英王,弑父弑兄上位,不配为帝。 萧云景第一时间率军迎敌。 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 西南,已经陷入一片战火。 ------------ 第138章 顺便等一个人 日暮时分。 炮火声停了。 小夏子欢喜进来禀报,“主子!大好消息!陛下赢了!陛下镇压了福王之乱!” 宁婉音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沉稳,但未出结果,心中始终有一丝忧虑。 “嫔妾就知道,陛下英明神武,必定能护大炎江山安定。”宁婉音温笑,望着小夏子道: “传令各宫,除了岑党妃嫔禁足,其他人恢复如常。” “两位公公的巡逻照旧。” 小夏子领命退下。 陛下镇压福王之乱的消息传开,后宫众妃嫔松了一口气。 不管大家平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谁都清楚,乱军杀进来,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唐妙菱、魏莹雅留在泠雪阁,与宁婉音一道用晚膳。 小桂子讲着刚刚打听来的消息: “陛下传旨天下……这会儿正召集大臣商议军情。” 唐妙菱听得心慌慌的。 出身将门之家,父兄上战场她早已经习惯,可是这一次对阵的是岑家。 “我爹和董家半斤八两,那个萧什么,就算能和剩下的岑家军打个平手,可还有大梁的军队呢……这一仗怎么打啊?”唐妙菱十分焦虑。 四大侯门的实力差不多,这是众所周知的。 其中东川侯董家,是一直以来效忠岑家的侯门。 唐妙菱不懂战争,但简单的数人头,她还是能算明白的。 一个董家就够和她爹打平,岑家可不止有董家军,还有魏家军,还有无数大大小小将门,还有大梁! 显然我方人少。 魏莹雅忧心忡忡点点头,“京城里虽然暂时我们赢了,但西南要是输了,迟早会打过来吧?” 宁婉音微微摇头,“局势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岑家的附庸将门虽多,但他们以前投靠岑家,是为了跟着岑家打胜仗,为了前程。如今岑家通敌谋反,岑家派系的将门,必会有不少人弃暗投明。” 投靠一个能打胜仗的主帅,这是人之常情。 可投敌谋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西南前线的将门,和大梁对战多年,不知牺牲多少家人朋友,国仇家恨比任何人都深。 不少将门投靠岑家的初衷,就是跟着你能打赢大梁。 现在你让我们去投降? 岑家此举,失了人心。 岑家派系将门,势必分崩离析。 西南的局面,宁婉音猜测,大抵是能稳住的。 “那就好那就好!”唐妙菱听宁婉音这么一说,心里放松不少,“希望西南战事顺利!我爹能平安归来!” 天色不早。 用完膳,两人小坐一会儿便各自回宫。 宁婉音却没有睡,只是静静坐在窗台前,思考目前的所有消息,这一场战局影响的朝堂后宫。 顺便,等一个人。 “陛下的圣驾正往泠雪阁来了!”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 宁婉音收回思绪,起身快步相迎。 …… 赫连祁到的时候,永和宫门前,宁婉音一如既往俏生生立在门前,望着长街的方向。 宫女拎着一盏描金宫灯,灯火映照她眉眼,明艳动人。 赫连祁从龙辇走下,看向她。 往日那小女子会恭恭敬敬上前行礼请安,但今日只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婉婉,别哭——”赫连祁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下一刻,宁婉音扑入他的怀中,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陛下——” 赫连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神色温柔: “已经没事了。朕听汪德贵说,你临危不变,稳定后宫局面,做的很好。还以为你不怕,没想到哭成这样……” 正是因为今日她做的太好了。 所以现在才要哭的脆弱。 “陛下在前面保护嫔妾等人,嫔妾并不怕他们能闯入后宫。”宁婉音泪眼朦胧看向他,纤细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袖袍: “嫔妾心中知道,陛下英明神武,区区宵小之辈,您一定能处理。可嫔妾就是莫名担心,现在看见您安好无损,才觉得心安。” 我知道你厉害,我相信你会保护我,但我还是为你担忧。 赫连祁心底一软,将美人儿揽入怀中。 汪德贵早早和他汇报了后宫的情形。 作为皇帝,他对宁婉音的处变不惊自然是十分欣赏的。 但作为夫君,如果遇险时,自己的女人十分冷静理智处理各种事情,这又显得太不在乎他了。 在看见宁婉音之前,他心中有一些莫名生起的疏离。但此时抱着小女子,这一丝疏离也烟消云散。 宁婉音在外人面前冷静淡定,却在见他第一眼,哭红了眼。 他明白,他在她心中的特殊。 帝妃二人进了泠雪阁,相对而坐。 赫连祁并没有什么特意需要交代宁婉音的。后宫之事,她处理的很好。 不管是第一时间稳住局面抓住纵火之人。 还是事后对岑党妃嫔的处理,都很好。 他同样将岑党派系的家族围而不攻。 如此默契,有些事,无需多言。 他此时来看宁婉音,是因为皇宫今日惊变,他必定要来后宫见一见主事妃嫔。也是因为,他不想宁婉音担心自己,来见见她。 两人絮絮说了一些话。 赫连祁最后看向宁婉音道,“朕最近政务繁忙,后宫诸事,就交给你了。” “承蒙陛下器重,嫔妾一定尽心。”宁婉音认真道。 赫连祁起身走了。 他还要去琳琅宫看庄妃,再回乾心殿批折子。 宁婉音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望向莲蕊,“沐浴吧。” 现在可以睡了。 作为皇帝的妃嫔,既要办事处变不惊,又要为皇帝担惊受怕。 惊与不惊之间的转换,需要恰到好处。 前者是能力,后者是爱意。 若要掌权长久,她需要二者兼顾,缺一不可。 ------------ 第139章 再无岑家 深夜,景禧宫。 “娘娘,陛下去了一趟泠雪阁,又去了琳琅宫,现在回乾心殿了。”蔡全上前禀报,忿忿不平: “宁婉音不过是一个昭仪,远不及您的位份!您才是执掌六宫之人,什么时候轮到她发号施令!” 白天的时候吓的不轻,现在福王之乱平定,便有心思争权夺利了,十分看不惯宁婉音。 淑妃敲了一下午木鱼,不急不缓道: “岑家谋反,本宫理当以身作则,自禁于宫中,为陛下少添烦扰。” 随着福王之乱平定,她也放心了。 原本她对自己被宁婉音架空很恼恨。 但想了想,发现了一个差点忽略的事实。 虽然她和岑家已经闹翻,但只是她一个人和岑家私下撕破脸了。 明面上沈家还是岑家的姻亲,她是铁板钉钉的岑党妃嫔。 身份尴尬,岂能此时主六宫之事? 不过,皇帝必定会接受岑党派系的家族和岑家划清界限,效忠朝廷。 她只需静待时机,等此事告一段落便可。 再者,皇帝喜好制衡。 六宫之权全落在宁婉音一个人手中,他能放心? 她没必要现在跳出来和宁婉音争权。 有时候,不争,比争了更有用。 她此时最应该操心的,是自己儿子的前程。 温美人,再过两个月可就要生了。 …… 二月初三,韩寻的密信传回京城。 皇帝公开岑家谋反的证据,天下震动。 二月初四,东川侯董氏背叛岑家,归附朝廷,皇帝大肆嘉赏。 虽然董家跟随岑家最久,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世世代代为岑家效忠。 诸多不愿意通敌的岑家派系将领,见皇帝如此宽容的态度,纷纷投靠朝廷。 但一部分将门已经被岑家渗透控制,如魏家。 新晋威勇侯就是靠岑家扶持上位,整个魏家军其实已经落在了岑家手中,没得选择,只能跟着一起反。 自此,岑家派系的将门一分为二。 二月初十,西北军抵达南境,与萧云景会师。 在萧云景、昌平侯、东川侯联手之下,西南混乱溃败的局势,终于稳住。 大梁同时亦派兵出征东南,许诺异姓王之位诱降薛家军主帅。 薛家并没有理会,御敌于外。 三月中旬,西南大捷! 战事初定,皇帝论功行赏,封赏前线将领。 慈宁宫。 “太后娘娘,那大梁可是许诺异姓王呢,咱们大将军丝毫不为所动。”刘振喜气洋洋道: “此次论功行赏,皇帝是不是该许咱们国公爷一个异姓王之位?” 薛太后神色虽然有几分欣喜,却沉得住气: “大梁的异姓王算得了什么?若薛家真投了大梁,不过是降将,空有虚名,大梁并不会倚重薛家,根本不如薛家今时今日在大炎的地位。” 刘振骄傲点头,“现在薛家就是大炎第一权贵,无人能比!” 薛太后眼底浮现一抹怅然。 和岑家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 最后他们会以这种结局退场。 起初得知岑家通敌之时,薛太后很震惊。 薛岑两家的处境一样,薛家也面临兵权被削弱的局面,但在薛太后看来,即便兵权暂时被削弱又如何呢? 一旦换了天子,等有自家血脉的皇子继位,难道拿不回失去的东西吗? 或者,三四代族中小辈都出不了一个争气的? 皇帝确实在削弱他们的势力,但也没有把路堵死。 对于世袭罔替的国公府来说,他们可以慢慢博弈,没必要争一时的胜负。 即便这一辈暂时落在下风,下一代或者下下代,总有占上风之时。 但薛太后想了想,又想明白了。 对于整个家族来说,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可对于岑桓来说,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为了自己的权势而铤而走险,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不考虑家族的长远,贪婪又自以为是。 这样的人,薛太后见多了。 只能说,岑国公选错了继承人。 一个大家族的覆灭,往往是从一个人的错误决定开始。 听闻岑家如今是大梁驻守边疆的将门。 从今以后,大炎再无岑家。 “世袭国公,已经是荣宠至极,若再晋异姓王,未免过于张狂了。”薛太后望向远处一片晴朗的天空,神色有几分慎重: “今时不同往日,薛家的态度,也该变变了。刘振,给国公府递一封信,低调行事。” 所有人都以为薛家向来嚣张,如今没了岑家,理当更猖獗。 但薛太后看的清局势。 薛岑两家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给对方下死手,就是知道,皇帝一人对阵两家,身处弱势。 岑家没了,看似薛家一家独大,但实则,此时势力最大的一方,是皇帝。 …… 自从西南战事起,皇帝忙于政务,每日召集群臣议事,没来后宫。 直至此次西南大捷,御前传了消息,皇帝要来泠雪阁用膳。 泠雪阁宫人欢欢喜喜准备着。 “主子,陛下从乾心殿到泠雪阁沿途已经清扫干净,暂未发现鬼祟之人。”莲蕊禀报。 宁婉音黛眉微蹙。 福王之乱结束后,后宫恢复了平静,但是宁婉音并没有掉以轻心。 岑家当初往宫里送了那么多人,一次就全用完了吗? 若她是岑家,必定还要留一些后手的。 于是,一直让莲蕊严查最近进出宫采买和库房清单,以及各司人员调动。 整体看起来一切正常…… 唯有一件小事引起了她的怀疑。 宁婉音在琳琅宫、景禧宫等地暗中加派人手,等对方下手…… 可是,对方一直没有行动。 宁婉音大胆猜测,如果不是她多心,那就是,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后宫中的妃嫔和皇嗣。 而是…… 皇帝。 宁婉音沉吟,皇宫的布局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拿起笔写了七八个宫殿的名称。 “去查一查,这些地方今日打扫的宫人名单。” 这是虽然不在沿途,但若选好了角度,也能下手的地方…… 很快。 莲蕊呈上所有宫人名单。 并无可疑之人。 但宁婉音是一个向来谨慎之人,又吩咐了一件事。 …… 下早朝后,皇帝驾临后宫。 高楼上,一个太监远远看着皇帝的仪仗,从怀中掏出一枚弹弓,又取出一枚黑色圆球,但还不等他瞄准…… 下一刻。 藏身于屋顶的小夏子已经破窗而入,一脚踢在他的头上,将他按住。 四周潜伏的卫林司,一拥而入。 ------------ 第140章 晋嫔位 泠雪阁里。 小夏子押着一个小太监过来,禀报: “陛下,宁主子,人抓到了!就是他!” 此事的布置,宁婉音提前派小夏子与皇帝禀报了。 今早。 小夏子悄然去乾心殿面见皇帝: “宁主子发现库房里的烟花少了两支,怀疑有人准备行刺您。” 薛太后的寿辰是二月。 这些烟花是内务府提前为了圣寿节采买的。 因西南战事突然,打仗最是花钱。薛太后有言:国库银子该用在最关键之处,不必浪费在哀家的寿宴上。 这一举措,满朝大臣无不称赞贤德,百姓也皆对薛太后和薛家推崇备至。 这些预备的烟花,暂且没用上。 宁婉音近日严查内务府各处,发现的一个疑点便是丢失了两支烟花。 这未必是有人心怀不轨。 可能是底下的人贪墨,或是搬运的时候不慎丢失…… 但宁婉音一向做最坏的打算。 假定有人偷了烟花,是要去做霹雳弹等违禁物害人…… 所以,宁婉音列下所有能接触烟花的宫人名单。 库房管事、近日去过库房的人等等。 暗中监控。 今早的清扫宫人,起初只看名单,没什么可疑。 但宁婉音想了想,又吩咐莲蕊等人假装不经意去各处转悠一圈…… 确定实际清扫的宫人,和名单一致。 结果…… 这一查,果然发现有一处对不上的。 原本负责清扫的一个宫人,因为拉肚子,临时找了同住的一个宫人来替他干活儿。 而这个顶替之人,正是宁婉音监控的可疑之人之一。 他在大半个月前,曾经因为搬运桌椅,去过一趟库房。 宁婉音心中便有七八分猜测,他是要对皇帝下手了…… 她自是不可能拿皇帝当诱饵,还是让皇帝知道以后主动诱敌吧。 于是派了小夏子去禀报。 赫连祁收到消息并不意外。他自从上位,所遭遇的刺杀不在少数…… 岑家如今输的一败涂地。 若想扳回一城,有一个最简单也最难的法子,那就是刺杀赫连祁。 只要赫连祁一死。 大炎必定内乱。 他随行的宫人,皆是大内顶尖高手,预备万一。 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 宁婉音能提前发现端倪,属实是一个能臣。 “拖下去,砍了。”赫连祁冷冷道。 岑家的死士,审问也没用。 小夏子将那小太监拖了下去。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道: “此次你稳定后宫,捉拿岑党余孽,卫宫护驾,居功至伟。传朕旨意,晋宁昭仪为嫔,居永和宫。” “嫔妾谢陛下恩典。承蒙陛下厚爱,许嫔妾协理六宫,这是嫔妾应尽的本分。”宁婉音福身行礼,不骄不躁,脸颊浮现三分欢喜: “只要陛下平安无事,嫔妾就放心了。” 说着,神色有几分为难: “泠雪阁里有陛下送给嫔妾的荷花池和暖阁,有许多与陛下之间的回忆,嫔妾不舍得搬走。” 赫连祁闻言,心底浮现许多与宁婉音一幕幕过往。 轻轻攥住她的手,“从今以后,泠雪阁空置,唯有你可随时出入。” “谢陛下恩典!”宁婉音展颜一笑。 皇帝为她在泠雪阁准备了那么多…… 若是她毫不留恋便欢欢喜喜搬新屋子,未免无情。 而赫连祁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座原本寻常普通的侧殿,在他心中,已经不一样了。 他确实不愿意任何妃嫔住进泠雪阁。 荷花池,暖阁,都是他独独给宁婉音一人的。 …… 三月中旬,皇帝晋宁婉音为嫔位。 同日晋唐美人和董美人为婕妤。 董婕妤和唐妙菱是同一年入宫的四大美人之一,但是她十分低调,这一年来几乎没有存在感。 此次她爹率先投了朝廷,皇帝对董家格外厚待。 原岑党派系里所有弃暗投明的家族,皇帝一应既往不咎。那些跟随岑家死不悔改的家族,则诛杀九族。 女子做了皇妃,就不在诛九族之列。 如何处置,只看皇帝的心意。 赫连祁算得上宽厚,并没有将这些妃嫔赐死。 但同样,也不可能留她们在宫中。 以防其中有人要为家族报仇。 这些后患,皇帝是不会留的。 赫连祁下令将此次牵涉岑党一案家族有罪的妃嫔全部送入青水庵清修。 唯独,赦免了魏莹雅。 此后,皇帝频频召宠董婕妤。 没多久,晋位昭仪。 晋升之快,令人侧目。 同时也无可指摘。一次是家族战功,一次是侍寝有功,都是名正言顺。 …… 四月初一。 众妃嫔再一次齐聚景禧宫。 之前薛太后以战事为由,让大家各自安居为大炎祈福,免了请安。 淑妃也在闭门多日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依旧端坐主位。 沈家是文臣家族,除了她爹,族中有几个叔伯在朝中为官,他们并没有参与西南战事,第一时间投效朝廷。 “恭喜宁妹妹晋升永和宫主位。”淑妃看向宁婉音,笑语盈盈。 众妃嫔的视线,也齐齐落在了右首座的宁婉音身上。 她身穿一袭殷红织锦云纹金绣宽袖衫裙,乌鸦鸦发髻间配着一套赤金镶百宝蝴蝶样式头面,光彩夺目,美的盛气凌人。 这是如今宫中第二位嫔! 她甚至都还没怀孕。 不少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绿了。 沈淑妃将众妃的嫉妒收入眼底,轻声一笑: “夏日将至,本宫还记得,泠雪阁的荷花一绝。妹妹搬了出去,倒是可惜,不过好在荷花池就在隔壁,你也能看上两眼。” 她这话一出,不少妃嫔的心思蠢蠢欲动。 大家都知道,这些侧殿之中,最好的就是泠雪阁。 既有荷花池,又有暖阁,冬暖夏凉,比起主殿也就位置小一些,连当初薛岑两位住的小院也是比不得。 更何况…… 住在宁婉音隔壁,还能沾沾她的光。 “淑妃娘娘,嫔妾独爱荷花,可能让嫔妾搬去泠雪阁?”吕昭仪率先道。 如今岑党没了。 她自觉该是自己嚣张的时候了。 “吕昭仪若是喜欢,本宫自然成人之美。”淑妃笑道。 宁婉音淡定道,“陛下有令,空置泠雪阁。” 淑妃脸上笑容一僵。 一众妃嫔蠢蠢欲动的心思,也被按了回去。 谁能想到宁婉音已经搬出泠雪阁,皇帝还不许旁人住她住过的宫殿。 “宁嫔娘娘,您一个人住一个宫殿就够了,占两个,这不合适吧?”吕昭仪阴阳怪气。 淑妃笑着打圆场,“陛下恩宠,宁嫔一向劳苦功高,这也是她应得的。” 宁婉音瞥了淑妃一眼,看向吕昭仪: “歪曲陛下口谕,莲蕊,掌嘴!” 莲蕊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吕昭仪脸上。 满座寂静。 吕昭仪捂着脸,不可思议看向她,“你……” “陛下口谕空置泠雪阁,非本宫兼住两宫。泠雪阁里有陛下御赐之物,陛下没下令赏给你,你就敢住进去,你当陛下的赏赐,是你能抢的吗?“宁婉音慢条斯理说完,看向淑妃: “淑妃娘娘,陛下御赐之物,难道您说了算?” ------------ 第141章 温美人难产 众妃嫔反应过来。 荷花池、暖阁,可不都是皇帝御赐之物吗? 皇帝不赏给你,你自己就想占着皇帝御赐之物,多大的狗胆啊。 淑妃瞳孔一怔,端的是滴水不漏,“本宫只是打算让吕昭仪住泠雪阁,并非让她碰御赐之物。” “泠雪阁里有御赐之物,妃嫔入住不便。陛下因此特意空置泠雪阁,以免有人一时不慎就落得一个偷盗御赐之物的罪名。”宁婉音黛眉轻挑: “淑妃娘娘可别好心办坏事了。” 淑妃点头,“多谢宁嫔提醒。” 淑妃落了下风,但她的目的就是挑事。 看见宁婉音打了吕昭仪,便很满意了。 稍顷,一袭湖水蓝长裙的女子到了,恭敬向三位高位妃嫔行礼: “嫔妾参见淑妃娘娘、顺嫔娘娘、宁嫔娘娘,娘娘金安。” 沈淑妃笑吟吟道:“董妹妹快快免礼,恭喜董妹妹晋位昭仪!陛下对你可真是荣宠至极。”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打量。 算起来,两人当时是一个阵营的,也打过不少交道。 但淑妃对她还真不了解。 董氏自从入宫,便一直是娴静淡雅的性子,从不参与任何争端,不争不抢。 以前以为她不想争宠,没太在意。但如今看来…… 她心机很深,很会争宠! 不过得宠半个月已经晋位昭仪。 虽然有皇帝故意抬举董家的原因…… 但也得她自己有那个本事能接的住。 皇帝曾想抬举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这董氏的手段,不一般啊。 殿中妃嫔纷纷打量这个突然崛起的“新人”。 董昭仪谦逊低头,“嫔妾入宫一年才侥幸得陛下几分偏爱,担不起荣宠二字。” “短短半个月,陛下已经晋封你为昭仪,本宫相信,你必定宠冠六宫。”沈淑妃微笑道。 如今宠冠六宫的妃嫔是谁,人尽皆知。 众妃嫔的视线,齐齐又落在了宁婉音身上。 “淑妃娘娘谬赞了。宁嫔娘娘才是宠冠六宫,嫔妾远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董昭仪直接表态。 不敢与宁婉音相争。 沈淑妃这一番挑拨便是彻底落了空。 她心底微紧,明白董氏果然不是个简单货色。 “算起来,董昭仪是和唐婕妤一同晋位婕妤……”淑妃转而看向唐妙菱,温笑道: “你们倒是挺有缘分的。” 同日晋位婕妤,一个还是婕妤,一个已经是昭仪。 但凡其中一个沉不住气,这能不闹起来? “两位的父兄都在战场为陛下效忠,两位又同是陛下妃嫔……”宁婉音接过话,意味深长看向淑妃: “父为同袍,彼为姐妹,确实缘分匪浅。” 淑妃脸上的笑容僵硬。 故意提她们的父亲,几个意思? 不就是在向提醒大家,她爹被流放吗? 宁婉音可恶至极! 董昭仪看向宁婉音,丝毫不意外她能堵的淑妃胸口疼。 这一年以来,她旁观着宁婉音一步步崛起。 正是知道她有多不好惹,所以她才不会轻易受淑妃的挑拨上当。 她并不觉得自己能争得过宁婉音…… 为今之计,是尽快要个孩子。 淑妃维持着笑容:“时间不早,人都来齐了,一道去慈宁宫请安吧。” 宁婉音刚刚打了吕昭仪,她就等着薛太后出手。 众妃去慈宁宫请安。 薛太后一眼看见吕昭仪脸上的巴掌印,但她面色如常没有过问。 “太后娘娘,陛下仁德,将那些家族有罪的妃嫔送去青水庵清修,甚至还赦免了颖婕妤。”淑妃表面上汇报,其实就是在点明…… 皇帝唯独偏袒了魏莹雅一人。 薛太后可以趁此机会寻个由头把魏莹雅送走,和宁婉音为难。 但薛太后只是淡淡道:“皇帝确实宽仁。” 根本不接这个话茬。 淑妃微愣,这么好一个针对宁婉音的机会,你不中用啊? 她又看向吕昭仪。 发现吕昭仪依旧阴沉着脸,也没有开腔。 你是蠢吗? 你不知道冲上来踩颖婕妤两脚,为你自己报仇? 淑妃本来觉得,魏莹雅家族获罪,这次得皇帝偏袒才能留在宫中,薛家可以趁此机会找茬。 结果,大家都不和宁婉音计较了? 薛太后没有刁难宁婉音,也没有为难淑妃,慈眉善目,与妃嫔们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散了。 气氛一时间格外融洽。 淑妃回到景禧宫,依旧觉得疑惑。薛太后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奴才打听清楚了。前些时日,薛太后给薛国公府传信,让薛家低调行事。”蔡全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 “原本薛锦嫣去世以后,薛家打算进献一位嫡女,但如今薛家那边也熄了这个心思……” “听说不打算进献,按照规矩等下一次选秀。嫡系里适龄的几位千金,最近都在准备婚事,看起来是不打算从嫡系里挑人了……” 淑妃紧紧皱眉,“岑家没了,薛家反而低调行事,不与皇帝唱反调……” 她有些迟疑,但随后反应过来。 岑家之变,导致君权大盛,薛家再也不像当年挟制皇帝。 薛家并没有因为如今变成“第一公府”就狂妄自大。 薛太后还真是,老谋深算。 要说如今最后悔的人,当然还是淑妃自己。 早知道皇帝最后会赢…… 她当年就投靠皇帝了。如今这后宫里最大的赢家,也就不会是宁婉音。 “董昭仪不简单,就让她和宁婉音慢慢斗吧。” 沈淑妃眉眼里闪过一丝算计之色。 四月初四,温美人难产了! 皇帝亲临,一众妃嫔也纷纷赶了过去。 内殿里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温美人不停呼痛…… 外殿也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顺嫔这个生过一次的人,都被吓的脸色苍白,这也太吓人了。 赵院判慌忙从内殿出来,跪在地上道: “陛下,温美人大出血,怕是……怕是不大好!” 众妃嫔震惊。 赫连祁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吩咐道:“尽力保她。” ------------ 第142章 温嫔没了 宫人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染枫阁的气氛凝重。 一刻钟后,内殿里响起一阵婴儿啼哭声。 “恭喜陛下!温美人诞下一位皇子!”稳婆抱着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孩子走了出来。 沈淑妃心思一沉,却是第一个笑道: “恭喜陛下喜得皇子!恭喜温美人!” 众妃嫔纷纷贺喜。 皇帝脸上也多出一丝笑容,他总算有了第二个皇子。 正在此时。 赵院判快步出来跪下,“陛下,温美人……温美人不成了!” 赫连祁眉峰微沉,率步走了进去。 内殿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重,温美人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悬丝。 “陛下,嫔妾生了一位皇子……”温美人眼神里满是期盼。 御医说她不行了。 她很不甘心,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但她总算赢了一次。 成为宫里第二个生了皇子的女人! 庄妃也罢,顺嫔也罢,宁婉音也罢,这些曾经她羡慕的人,现在都该羡慕她了! 赫连祁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知道她在期盼什么。若她活着,赫连祁是不会给她这个恩典的。 但她将死…… 赫连祁沉声道,“温美人孕育皇嗣有功,晋位嫔。” “谢陛下恩……恩……”温嫔脸上多出一丝欢欣,缓缓阖上眼眸。 入宫初,她是美人,当时她以为,这只是她人生的起点。 她必定步步高升,荣华富贵。 谁料想,这一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到终点还是美人。 心心念念的一宫主位,临死之前,终于……得到了…… 温嫔,殁。 四周的宫人齐齐跪下。 赫连祁冷道,“传吴密过来,给朕仔细查!” 汪德贵领命,一阵小跑出去。 染枫阁外殿。 皇帝端坐主位。 吴密跪在地上道,“陛下,经过查验,温嫔娘娘乃是饮食中毒导致的血崩,初步推测是今早喝的参粥所致。剧毒险些导致一尸两命,因温嫔娘娘提前生产,二皇子得以幸免。” 这话一出…… 众妃嫔神色各异。 赫连祁脸色更加难看。下手之人,原本是打算将温美人母子一起毒死。 只是没想到剧毒催动了温氏生产…… 才保住了皇嗣。 赵院判连忙磕头,“陛下明察!温嫔娘娘每日用的饮食,微臣等人都是查验过,确定无误!” 染枫阁的守卫是按照“长春宫一百条宫规”实施,每日的饮食,都有两个御医查验。 吴密沉声道,“若是参粥里的毒是在御医查验后出现,那只有近身伺候的宫女能下手。” 今早近身伺候温氏的四个宫女,被带到了前殿。 这都是从内务府里挑选的清白宫人,看起来背景很干净。 宁婉音瞧见其中有一个眼熟的。 就是上次抢暖阁罚板子那个…… “带去刑狱司。”赫连祁冷道。 几个宫女惶惶不安,其中那挨过板子的宫女突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干什么!”吴密赶紧上前查看。 但已经迟了。 她在下手之前就自行服毒,以免遭受酷刑。 掌事嬷嬷忙不迭磕头请罪:“奴婢疏忽!竟让贼人害了温嫔娘娘!” 这宫女原本是负责庭院修建花草的。 但温氏与她投缘,将她提拔近身伺候。 因为宫规森严,她很难找到机会下手。直至近日才找到一丝机会,拿到外头递给她的毒药和“赃物”。 宫规虽然精妙,但终归是要靠人去办事的。 赫连祁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密按照惯例搜查宫女的住处,很快,呈上一叠银票和一对碧玉青竹耳坠: “陛下,从她的住处搜到银票和一对耳坠。” 董氏晋位昭仪之时,皇帝赏赐了她一套碧玉青竹样式头面。 这耳坠,正是其中之一。 董昭仪的脸色瞬间变了,跪地行礼,“陛下明鉴,嫔妾与这个宫女素不相识,更未曾指使她谋害温嫔娘娘。这耳坠虽然是嫔妾之物,但必定是有人偷盗,嫁祸嫔妾!” 赫连祁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 “朕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人,将董昭仪身边的宫人,送入刑狱司审问!” 看起来是在追查是谁偷盗。 但…… 如果怀疑是董昭仪干的,一样也要审问她的宫人。 皇帝并没有相信任何人。 可能有人陷害栽赃董氏,也有可能就是她。 董昭仪心知肚明,顺势道: “多谢陛下替嫔妾清查宫人。嫔妾管束不力,以致御赐之物遗失,嫔妾日后定当引以为戒。” 董昭仪身边的宫人全部被送入了刑狱司。 皇帝回了乾心殿,众妃嫔也各自回宫。 顺嫔眼中又是羡慕又是畏惧,“温氏竟然生了一个皇子,她真是好运道……” 但想了想,命都没了,这也不算什么好运。 “幸亏本宫有宁氏保胎,不然现在也未必有命活着……春雀,快去本宫的私库里翻一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明日给宁嫔送去。”顺嫔心底一阵后怕。 春雀领命,“您放心,咱们一直对她客客气气,逢年过节送的礼物,从没差过。” 景禧宫。 “娘娘恕罪!没想到出了一点差错……温氏提前生了……”珍珠跪下请罪。 原本温氏的预产期还有十来日。 “宫里有了第二个皇子,还是温家的皇子……”淑妃眼神一片冰冷:“小孩最易夭折,哪那么容易养大。” 咚咚敲了一会儿木鱼,淑妃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董氏,以前是没注意你,如今你以为还能独善其身吗?本宫便看看你的斤两,你可要好好对付宁婉音。” 淑妃的目的,并不是董昭仪。 她要除掉的,一直都是宁婉音。 仅仅凭一对耳坠,看起来太像栽赃,而且董昭仪找一个宫人出面说是被人指使偷的,便可以脱身。 所以,她的计划,这只是上半场…… 这一局真正指向的人,还是,宁婉音。 “下一步,现在可以去办了。”淑妃吩咐。 她最终的目的,是让皇帝疑心宁婉音,让董氏以为是宁婉音栽赃她。 董氏,将是她对付宁婉音的刀。 ------------ 第143章 以防被栽赃,先栽赃淑妃 刑狱司审了一日一夜。 酷刑之下,一个小太监扛不住刑罚招供: “有人收买奴才偷董昭仪的耳坠,奴才也不知道那人要耳坠做什么……” 吴密脸色严峻,“说,谁收买的你!” “一个蒙着脸的宫女悄悄找到奴才,奴才没敢打听!”那小太监说完,便熬不住咽气了。 吴密立即将此事上报。 线索在此断了,倒是摘出了董昭仪。 如今的局面,不外乎有人栽赃董昭仪,或者董昭仪设局。 再查不出什么。 只能结案。 两个涉事的宫人,皇帝下令,满门抄斩,此案就此了结。 …… 时间回溯到昨日清晨。 宁婉音从染枫阁回来,便静静坐在窗台前沉思。 “主子,今日这温嫔生产可真是太吓人了……”莲蕊十分心惊。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因为生孩子而死的…… 她十分担忧自家主子。 “主子您怎么不说话?可也是吓着了?奴婢给您煮一碗安神茶。”莲蕊关切道。 宁婉音回过神来,“我在想是何人动手。” “染枫阁守的如此严实,奴婢猜测,有这个本领的人,除了太后娘娘,也就是淑妃……董昭仪像是被陷害的。”莲蕊分析。 “董昭仪确实可能是被陷害,也可能是她贼喊捉贼。”宁婉音并不忽略任何一种可能,缓缓道: “薛太后和淑妃同样有嫌疑,如果是她们,应该更想栽赃给我……” “可能因为您的首饰,她们也拿不到……”莲蕊深以为然。 宁婉音微微颔首,“可是栽赃并非一定要坐实……” 栽赃有两种,第一是真实的物证,如这一对耳坠。 第二是一面之词,如上次萍嬷嬷看见养马女从锦绣阁出来。 虽然算不得定罪的证据,但会让大家觉得是你做的。 若是后者,根本不需要物证,如今只需要…… “莲蕊,把染枫阁宫人名册拿来我看看。”宁婉音吩咐道。 这是上次温嫔摔倒以后,重新挑选的一批家世清白宫人。 比起寻常宫人,这些宫人必定是有家人,且经得住查。若是孤儿,就算不得身世清白,因为无人能证明她的来历。 莲蕊领命,很快便将名册拿来。 宁婉音找到了自己要的信息。 【宫女银杏,家住京城西街杨柳巷,家有母亲一人。】 宁婉音吩咐道: “让捧棋出宫一趟,找宫外的钉子安排一件事,去给这宫女的母亲送一笔银子,让她立即搬家,告诉她你女儿犯了死罪,不搬会被株连。记住,办事的人要裹的严严实实,不辨面目,但是,假装不经意让她家邻居听到,是沈家派来办事的。” 莲蕊瞪大了眼睛,“主子,您的意思是……” “以防有人栽赃我,我先栽赃淑妃。”宁婉音薄唇弯起一抹冷意。 今日这一局可能是淑妃,可能是薛太后,可能是董昭仪,也可能是其他隐藏的妃嫔。 这些都不重要。 以防自己被拖下水,她先栽赃淑妃。 莲蕊深感折服。不愧是您啊,我家主子! 宁婉音继续安排道: “染枫阁里竟然出现了剧毒之物!这必定是有人偷偷夹带入宫。传本宫命令,今日所有出宫采买人员,严格搜查……” 莲蕊心领神会,“主子放心,奴婢让捧书负责查验!她向来心细,查的慢。” …… 捧棋第一时间以采买的名义出宫。 而其他准备出宫的宫人,则全部被捧书堵着,在宫门口一个个检查盘问。 一个小太监有些担忧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让出去?” “听说今日温嫔娘娘没了……宫里出现了剧毒之物,宁嫔娘娘大怒,严查进出宫采买的宫人!”前一个排队的太监道: “出去是能出去的,就是要搜身检查。这有四个太监、四个宫女负责搜呢。” “另外还会查问你去哪办什么事,登记在册,和所属司监的掌事验证确有此事,才让出宫……” 那小太监点点头。 能出宫就好。 等好不容易排队出了宫门。 小太监戴上一枚斗笠挡了面容,便直直赶往西城的杨柳巷子。 但按照上面交代的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却见此处已经人去楼空。 小太监心想,这宫女的家人,怕是出事了…… 赶紧回去禀报。 …… 日暮时分,景禧宫。 “主子,银杏的家人已经不在了……”蔡全上前禀报。 淑妃正在敲木鱼的手一顿,“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下面的人去了一趟,没找到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搬走,或者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蔡全道。 淑妃:??? 淑妃气的将面前的木鱼摔在地上! 她如此完美的一局! 此案结案之时,必定会以谋害皇嗣罪处置下毒的宫女。 到时候就会发现,宁婉音悄悄派人给她母亲送了一笔银子。 但谁能料到,她娘突然不见了! …… 乾心殿。 吴密将逃跑的银杏母亲抓了回来。 一个普通百姓并没能跑多远,逃不过皇帝的暗探。 “陛下,此妇身上带着千两银票!据说是昨日有人送给她,让她赶紧跑。”吴密禀报: “但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这很正常。 没有哪个死士的家人能知道死士为谁卖命。不然死士的嘴撬不开,家人可太容易泄密了。 “但是,奴才打听到一个重要消息。昨日此妇隔壁邻居听见来送银子的两个人,等此妇离开以后,对话间提及‘回沈家复命’……” 沈家。 沈淑妃。 只凭邻居这一句话,自然不能给沈家定罪。 但赫连祁本来就怀疑淑妃谋害…… 如此,他更加猜测,是淑妃所为。 虽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人的嫌疑,但在所有怀疑人之中,他最怀疑淑妃。 …… 明德宫,左侧殿。 董昭仪剩余的宫人被放了回来。 “能在我身边安插宫人的,不是淑妃,就是宁婉音!”董昭仪眼底浮现一抹恼怒。 那个偷东西的小太监是她晋位之后,内务府分过来的。 她偏向于是淑妃的人。 因为她有大皇子,温嫔的孩子第一个威胁她的地位。 ------------ 第144章 真孕假孕 一个月后,乾心殿。 赫连祁正在批阅折子,汪德贵喜气洋洋来报: “陛下,董昭仪有孕了!” 这个月,董昭仪的癸水迟迟未至,她请了御医来把脉,确定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赫连祁心情甚好,立即摆驾去明德宫。 “嫔妾参见陛下!”董昭仪福身行礼。 赫连祁看着她,温声道,“你有了身孕,要好好养着。传朕旨意,晋董昭仪为嫔,封号静,迁明德宫主殿。” “嫔妾谢陛下恩典!”静嫔笑容浅浅。 满屋宫人齐齐行礼恭贺静嫔。 “嫔妾有一事,想与陛下单独说……”静嫔恳切看向赫连祁。 赫连祁眉峰微挑,“汪德贵,你们都退下。” 屋中只剩下两人。 静嫔突然端端正正跪下,冲着赫连祁磕了一个头: “嫔妾求皇上恩典,准许嫔妾出宫祈福一年。嫔妾承蒙陛下眷宠,又喜得皇嗣,如此深重福缘落在嫔妾身上,嫔妾喜不自胜。” “嫔妾希望能为未出世的皇嗣祈福,为在战场的父兄祈福,为陛下祈福,为大炎祈福,求陛下允许嫔妾出宫。” 皇妃出宫,当然也不能回家。 只能去皇家行宫,或皇家寺庙。 宫里有神宫,不是没有祈福的地方,所谓祈福,显然只是一个借口。 静嫔想出宫。 赫连祁盯着她,眼底的神色莫测不明。 静嫔眼眶蓄满眼泪,“陛下,上次温嫔中毒,真的不是嫔妾所为!” 她先暗戳戳替自己澄清,又继续道: “宫里必定有人害温嫔。又何止温嫔呢?顺嫔出了多少次事,宫里以前只有一位大皇子,嫔妾想安心生下与您的皇嗣……” 只有大皇子,这话便是在暗示她怀疑淑妃。 “皇子也好,公主也好,只要是和陛下的孩子,嫔妾都无比欢喜。还请陛下准许嫔妾,出宫祈福。” 说到最后,静嫔哭的泣不成声。 赫连祁目光沉沉。 董氏亲眼目睹温嫔难产而亡,心中畏惧,想要出宫躲避,也不算什么过错。 赫连祁道:“时值盛夏,宫中暑热,你便去清月园避暑吧。园里建有佛塔,你可去祈福。” 清月园,是京城附近一处皇家避暑园林。 赫连祁自从登基,忙于朝政,无暇去避暑山庄消遣。皇宫里冰鉴摆着,他也不觉得有多热。 “嫔妾谢陛下恩典!”静嫔叩谢,心底浮现一丝喜悦。 不管暗中兴风作浪的是谁,她管不着别人,只想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静嫔怀孕的消息刚传开…… 众妃嫔还没来得及贺喜呢,她已经去避暑行宫了。 淑妃闻言气的不轻,你倒是挺会躲啊! 同月,赫连祁从数位昭仪之中择了一位抚养二皇子,传旨: “晋杨昭仪为嫔,封号柔,居钟粹宫。” …… 景禧宫。 “她以为躲到避暑行宫,我就拿她没法治了吗?”淑妃坐在佛像前,眼底一片冰凉。 蔡全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出大事了!” “什么事?”淑妃皱眉。 蔡全压低声音道,“暗棋传来的消息,宁氏这个月的癸水未至……” “什么?她也怀了?”淑妃手中的小木槌摔落在地。 “那些宫女的口风很紧,还不能确定。但是宁氏以前时不时会请女医诊平安脉,自从癸水不至以后,再也没有传唤过女医诊脉。”蔡全道: “而且,永和宫近日的防守,比以前更严了。” 淑妃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回踱步暗自盘算。 宁婉音这是打算等坐稳胎以后再公开? 当初顺嫔也是这样想的。 前三个月是不稳的,很容易滑胎。 若说宫里谁的孩子对她威胁最大,自然是宁婉音。 若非她屋里太难放东西,淑妃早给她下绝子药了。 至于宁婉音为什么不跑?她能保住顺嫔的孩子,自然也以为能保住她自己的。 但你真以为你每一次都能防得住? “今年的仲夏诗会,也该筹备了。宫里难得办一场这么盛大的宴席,可不能出一丝纰漏。”淑妃眼中眸光闪烁: “就请昭仪以上的妃嫔,这几日都来景禧宫里共同商议章程。虽说是本宫和宁嫔两人筹办,但也也要请大家集思广益……” “珍珠,你再去安排一件事。” …… 淑妃贵为四妃之一,众妃嫔之首,执掌六宫之权,她的命令传下…… 众昭仪又开始日日“坐牢”。 “宁嫔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淑妃笑盈盈关切问道。 宁婉音向来明艳,但是近几日脸色不佳,靠坐椅子上病恹恹的。 “有劳淑妃娘娘关心,不过是近来天气太热,吃不下而已。”宁婉音随口敷衍。 淑妃心神一动,她已经收到宁婉音悄悄吐的消息了。 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吕昭仪。 吕昭仪坐在宁婉音的下首位,身边站着一个贴身宫女扇风。 淑妃收回视线,笑道,“那咱们继续说说这诗会的事……” …… 永和宫里。 宁婉音拿起一枚药丸放入嘴中。 这是推迟癸水的药,需日日服用,一旦停药,便立即会至。 “主子,颖婕妤来了!”捧棋进来禀报。 魏莹雅走了进来,福身笑道:“嫔妾给宁嫔娘娘请安!还是娘娘宫里凉快……” 上次岑党妃嫔被送出宫。 唯有她躲过一劫。 皇帝安排这件事时并没有想起魏莹雅,他吩咐一句,把所有涉及岑党一案的妃嫔送走,都没有看一眼名单。 幸亏有宁婉音在一旁伺候笔墨,替她求情。 皇帝网开一面。 宁婉音之前特意问了她,想不想出宫。 她当然不想啊! 出宫听起来很自由?但在寺庙清修,每日都要吃斋干活,又不能逃跑。救命啊,不让她吃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加入女主小团队,小日子过的美滋滋,她一点都不想出宫。 不过现在她唯一怀疑的就是,她是不是押错女主了? 宁嫔这么厉害的人,她会不会才是下一届太后? “有件事想请你去办。”宁婉音看向魏莹雅。 魏莹雅兴冲冲道,“宁嫔娘娘您吩咐!” 娘娘,我们今天砍谁?嘿嘿嘿! ------------ 第145章 宁婉音的局 启祥宫,右侧殿。 吕昭仪没好气抱怨,“这也太热了,我住的位置不好,屋子闷热不通风,要是住进主殿,那必定凉快。哼,皇帝凭什么晋杨氏那个贱人嫔位……” 同样是昭仪,人家晋嫔位升昭仪住又大又宽敞的主殿…… 她却什么也没有。 而且…… 薛太后最近还下令,让她们低调一些。明明她有薛家罩着,正该她威风的时候! “主子消消气!越是生气越闷热……心静才能凉……”婢女拿着团扇呼呼扇风。 正在此时,太监来报,“主子,太后传召。” …… 慈宁宫里。 魏莹雅一脸严肃,“昨日我路过御花园,和吕昭仪打了一个照面,闻着吕昭仪扇子上的香味,很像一种打胎药的味道……” “嫔妾以前在家中时,有个小妾就用这种香料害我娘,我娘差点出事……嫔妾因此对这香味记忆深刻。嫔妾本来猜测这是有人要害吕昭仪,但是,她最近也没侍寝啊,不可能怀孕吧?” “嫔妾十分困惑,直觉此事很奇怪,想提醒吕昭仪,又没机会和她单独说话,只能向您禀报。” 慈宁宫里都是薛太后的人,才能保证魏莹雅进出慈宁宫,不被外人得知。 以前薛锦嫣还在的时候,琼华苑里也都是薛家的宫人,也算安全。 但除此之外,去其他薛党妃嫔宫里都可能会走漏风声。 宁婉音也提醒魏莹雅,直接见吕昭仪,会引起淑妃的警惕。 让她先去拜见薛太后,薛太后自然会帮她。 薛太后人老成精…… 魏莹雅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她立即提炼出了重点。 打胎药,吕昭仪。 涉及谋害皇嗣,又涉及薛党妃嫔。 此事,非同小可! 说不准,就是有人要陷害薛家。 薛太后沉声道,“来人,传吕昭仪过来。” 说着,看向魏莹雅面色格外慈祥,“刘振,给颖婕妤赐座。” “谢太后娘娘!”魏莹雅乖巧坐在一侧的锦凳上。 没一会儿,吕昭仪到了。 “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吕昭仪行礼。看见一旁的魏莹雅,心中有几分奇怪。 她在这里做什么? 薛太后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贴身宫女手中的团扇,“田嬷嬷,上前看看。” 田嬷嬷是精通医术的。 立即上前一步,拿起那宫女手中的团扇辨认,神色微变: “太后娘娘,这是落子香,一种致人流产的香料。香味清浅,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察觉。此香浸染在绣线之中,因分量轻微,需要多薰一些时辰才会见效。” 吕昭仪震惊,“什么?怎么回事?” “你个蠢货!”薛太后冷瞥她一眼,问道:“这扇子哪来的?” 吕昭仪慌忙道,“是……是内务府分下来的……” 昭仪位份,每年夏日发两柄香扇。 吕昭仪也是瞧这香扇刺绣好看,串珠精致,又逢暑热,才日日让人带着,根本不知道被人动了手脚。 正慌着,吕昭仪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啊!静嫔已经去避暑行宫,这是谁干的,这也害不到她啊!” “淑妃近日天天让你们去议事,你周围坐着谁?”薛太后反应十分敏锐。 除了静嫔,这宫里看来还有人怀孕了。 吕昭仪恍然,“我坐左三位,左次位是宁嫔、左四位是王昭仪……” 只有昭仪以上妃嫔议事。 人不多。 左右坐了两行。 这扇子香味极浅,离远了根本闻不到,能影响到的范围里只有左右两侧的人。 王昭仪和她一样,都是旧府妃嫔,很久没有侍寝了。 那剩下的就是…… 宁婉音! “太后娘娘,该不是宁婉音怀孕了吧?”吕昭仪震惊。 魏莹雅一脸惊讶,“是吗?” 宁神没说这回事啊? “你最近见宁婉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薛太后看向魏莹雅。 魏莹雅摇摇头,“看不出来……” 薛太后倒是觉得正常。她若都能看出来,那宁婉音也太不会藏了。 “哀家以为,宁婉音极有可能怀孕了,这香扇就是有人做局害她。到时候,她流产,你处死,皇帝还怀疑是哀家吩咐你做的。”薛太后声线冰凉。 做局之人,应当是淑妃。 吕昭仪吓的头皮发麻,“嫔妾赶紧把扇子扔了!” “那不是立即让人知道,你已经发现了?哀家给你再准备一把一模一样的,你依旧每日拿着扇风。” 这是内务府昭仪位份都有的香扇,薛党的昭仪,也不止吕昭仪一个,再找一个扇子容易。 “还是太后娘娘考虑周全!”吕昭仪点头。 薛太后突然问道,“你身边可有淑妃的物件?” 妃嫔之间往来送礼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上位妃嫔,经常会打赏。 “嫔妾刚入府的时候,第一次伺候次日,王妃和两位侧妃都打赏了……”吕昭仪想了想: “淑妃娘娘送了嫔妾一串玛瑙手串。” 薛太后吩咐道,“等会送过来,哀家给它添点东西,明日起你便戴着它,用宽袖遮一遮,别引起淑妃的注意。” “嫔妾明白了!太后娘娘高明,如此宁婉音流产,淑妃背锅,这两个害了薛贵主的人,都得遭殃!”吕昭仪恍然大悟。 魏莹雅也恍然大悟。 啊? 原来这就是宁神想要的局? 这香扇上的味道,她当然不认识…… 是宁婉音今早见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 “吕昭仪的扇子上有打胎药啊?她想害谁?静嫔不是不在吗?”魏莹雅很疑惑。 宁婉音淡淡一笑,“太后会告诉你答案。” 薛太后老谋深算,只要让她知道吕昭仪的扇子被动了手脚,其他自然她能猜到…… 淑妃得知她“怀孕”会下手,那薛太后呢? 薛太后只是低调,不明面上动手了,这种栽赃旁人顺水推舟一箭双雕的事,何乐而不为? 淑妃最大的疏漏,正是宁婉音藏的最好的底牌。 人人皆知,宁嫔娘娘最爱请御医查验。 吃饭要验,用具要验,近身伺候的宫人都要验…… 那她本人,理所当然肯定不懂医术,所以事事都要御医瞧了才放心。 ------------ 第146章 赐死淑妃1 骄阳似火,蝉鸣声声。 景禧宫内。 “宁妹妹怎么头冒冷汗……”顺嫔有点惊讶看向身侧的人。 宁婉音脸色惨白,捂着腹部道,“肚子疼……御医……传御医……” 莲蕊忙不迭去请御医。 淑妃心底都快笑开花了,脸色却是忧心忡忡,“宁嫔,你这是怎么了?” “嫔妾不知……怎会疼的如此厉害……”宁婉音面色痛苦。 吕昭仪努力压制自己的笑意。她特意把玛瑙手串戴在左手,靠近宁婉音的一侧,就等这一刻呢。 你孩子要没了! 其他妃嫔不明内情,但看着这一幕,很像是怀孕被害了。 该不会宁婉音她…… 众人十分震惊,神色各异。 没一会儿。 皇帝的圣驾与赵院判前后脚到了。 小夏子就在宫门外守着,莲蕊哭着跑出来请御医,说是主子肚子疼怀疑被人下毒了…… 他一边飞一般冲去找御医,一边让手下太监去禀报皇帝。 “臣妾/嫔妾参见陛下!” 殿内众妃嫔齐齐起身行礼。 除了疼的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宁婉音。 “婉婉。”赫连祁三两步走到宁婉音面前,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冲着门外厉声道:“赵院判快来看看!” 赵院判刚到宫殿门口,一阵小跑进来,赶紧把脉,脸色十分凝重: “宁嫔娘娘这是因打胎药物导致的腹痛……” 赫连祁的脸色一瞬间冷冰凝固,凛冽的气势凶戾:“你说什么?” “陛下放心,幸而娘娘并未怀孕,所以这打胎药物只是导致身体不适……娘娘是否月信推迟了数日?”赵院判问道。 宁婉音疼的说不出话来。 莲蕊答道,“没错,是推迟了,今早才刚来的。” “那就对上了。娘娘本是身子不调,月信推迟,又受药物侵扰,两相影响下,便会格外腹痛。”赵院判点头。 赫连祁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宁婉音有孕,被打胎药害了…… “立即给宁嫔止疼。”赫连祁催促。 看见她疼的倒在地上说不出话,他恍然才发现,他很担心宁婉音,见她遭罪,他心里也难受。 赵院判赶紧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瓶,“这是止疼丸,宁嫔娘娘先服用。微臣这就开一副温宫滋补调养身子的方子!” 莲蕊接过,取出止疼药丸,端来温水,喂给宁婉音服用。 如此,宁婉音惨白的神色才缓和些许。 “传吴密过来!”赫连祁脸色阴沉。 赵院判的话,他听明白了。宁婉音是月信不调,导致癸水推迟…… 但却中了打胎药。 说明什么? 有人误以为宁婉音怀孕,所以对她下毒! 赫连祁必然要把此人抓出来!幸亏宁婉音没怀,否则岂不是今日已经小产? 淑妃看见这一幕,心底的雀跃,如一盆凉水浇头上。 怎么回事? 她不是怀孕了吗? 转念一想,淑妃便明白,哪是什么月事不调,是宁婉音这个奸猾至极的狐狸精假孕骗人! 当初她让顺嫔假装生产,如今她自己又假装怀孕! 真是诡计多端可恨至极! 同样失望的还有吕昭仪。啊?你没怀啊? 可惜了太后娘娘这么好的一局。 吴密很快到了景禧宫,检查景禧宫里的香料和茶水,传唤来的孙女医则检查一众妃嫔宫女。 顺嫔和吕昭仪是左右挨着宁婉音的。 孙女医率先查验她们的随身之物。 她查完顺嫔,停留在吕昭仪面前,脸色凝重。 淑妃淡然看着这一幕,瞥了一眼吕昭仪身侧宫女手中的香扇…… 查出来也是吕昭仪谋害宁婉音。 与她无关。 只可惜…… 宁婉音竟然是假孕,浪费了她如此好一个计划。 但下一刻,淑妃呆住了…… 孙女医抬起吕昭仪的手,视线直勾勾盯着吕昭仪手腕上的玛瑙手串,褪下手串查验后,肯定道: “这手串上有三枚并非玛瑙,而是相似的无香珠,有避孕之效,也会导致滑胎。” 吕昭仪震惊道,“这是淑妃娘娘赏给我的!怎么会有毒呢?” 众妃嫔视线看向淑妃。 淑妃想了想才认出这是自己几年前赏给吕昭仪的…… “这手串本宫已经赏给吕昭仪多年,时过境迁,不知多少人碰过手串,吕昭仪这是要嫁祸本宫吗?”淑妃视线扫向吕昭仪,眼神冰寒。 没想到吕氏竟然察觉,还换了自己准备的香扇,反咬一口。 吕昭仪一脸悲痛,“淑妃,你好狠毒的心肠啊!当年我伺候陛下第二天,你就赐我玛瑙手串……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怀孕,都是你害我啊……” 说着,吕昭仪跪在皇帝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嫔妾一直以为是自己福薄没有身孕,没想到是有心人害嫔妾!求陛下为嫔妾做主!” 淑妃被她这一番做作的哭诉,气的想吐血。 没错,她当年是下过避孕药。 那是吕昭仪刚入王府的时候。她是薛皇后挑进来的人,颇得几分宠爱,淑妃为了固宠对她下过手…… 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自从陛下登基,吕昭仪就没怎么侍寝,淑妃都懒得对她再下毒…… 没想到吕昭仪竟然陷害于她。 “陛下明鉴,当初臣妾赐她手串的时候,她不说有毒。如今过去几年,再来诬陷臣妾,未免牵强!”淑妃辩驳。 赫连祁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眸色冷戾。 她们两个,都有嫌疑。 正在此时,躺在他怀中的宁婉音微弱道: “嫔妾只是月信推迟数日,没想到竟然闹出这样大的阵仗。嫔妾以为,若说是吕昭仪对嫔妾下手,倒也是需要一个帮手的。平日里吕昭仪见不着嫔妾……” “若非淑妃娘娘连日召见诸位妃嫔,若非吕昭仪刚好坐在嫔妾下首位,嫔妾又岂会中招呢?” 此言一出,满座侧目。 有一个很容易忽略的细节,就是吕昭仪不坐在宁婉音身边,那都下不了毒。 赫连祁想起了上次顺嫔出事,也是在景禧宫。 一次巧合,次次都巧合吗? 还有前些时日温嫔难产,静嫔为了躲她甚至出宫…… 一直以来,他都子嗣单薄…… 所有的怀疑堆积在一起,赫连祁对淑妃,不可能留了。 虽然赫连祁觉得,淑妃直接在赏赐之物下毒略显可疑,但是没她吕昭仪都成不了事。 至少她是有参与的,她想害宁婉音流产。 “淑妃谋害妃嫔,送入刑狱司,严查!”赫连祁冷道。 淑妃身子一晃,跌坐在地,“陛下,臣妾冤枉……” ------------ 第147章 赐死淑妃2 满座寂静。 众妃嫔没想到赫连祁如此果决。 但宁婉音明白,赫连祁怀疑淑妃已经不是一两日了。 从温嫔难产,到静嫔出宫…… 赫连祁对她的猜忌,已经堆积到了极点。 这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证明淑妃有嫌疑下毒的契机。 赫连祁就会将她送去刑狱司。 岑家没了,薛家要她的命,没有人会保淑妃。 现在布局除掉淑妃,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从入宫开始,淑妃频频对她下手。 而如今,这一局,尘埃落定。 …… 淑妃的骨头很硬。 但是她看的清楚,皇帝将她送入刑狱司,便是怀疑至深,即便她咬死一个字不招,皇帝也只会将她刑罚至死。 对于上位者来说,杀心一旦起了,有没有证词都不重要。 她不死,他不放心。 所以淑妃在进入刑狱司第一日,便托人传信给大皇子,去找赫连祁求情。 她与赫连祁没有情谊。 但赫连祁一直很疼爱大皇子,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他看着大皇子长大,父子情分非同一般。 乾心殿里。 大皇子跪在地上哭的泪眼婆娑,“父皇,求您饶母妃一次。您以前教导儿臣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母妃她一定知道错了,求求您给她一次机会!” 赫连祁面沉如水,“谁教你这么说的?” “没有人教,是儿臣听闻您把母妃送入刑狱司,儿臣自己想的……”大皇子边哭边摇头,泪如雨下。 赫连祁盯着他看了许久,“来人,把大皇子送回景禧宫。” “父皇,求求您了……儿臣不能没有母妃……儿臣要母妃……”大皇子不断哭喊。 最终被汪德贵强行抱出了乾心殿。 片刻后。 汪德贵回来复命,“陛下,奴才将大皇子送回景禧宫了。但大皇子依旧哭闹着要淑妃……” 赫连祁不为所动。淑妃以为她这一招,能让皇帝网开一面。 但赫连祁只想,这种毒妇,若是教导他儿子,只会把他儿子教坏。 他该给孩子挑一个温良守礼、本分规矩的母妃。 在刑狱司审讯三日,淑妃遍体鳞伤,彻底明悟,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继续撑下去,没有意义。 皇帝就是要她死。 她恨极了宁婉音,也恨皇帝。 别的事情她都懒得说,反正都要死了,谁还仔细和敌人交代自己的罪行。 但她决定主动告诉赫连祁一桩案子。 “陛下,淑妃有一桩案情交代,但她要当面和您禀报。”吴密上前道。 赫连祁正在批折子,下首位的宁婉音照例也在“伺候笔墨”(看账簿)。 “带她进来。”赫连祁道。 血迹斑斑的淑妃被拖了进来。看着眼前这两个她深恶痛绝的人,他们依旧高高在上,而她已经跌落尘泥。 她即便死,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啊。 淑妃看向皇帝,突然笑了: “庄妃的毒,是我下的。” 赫连祁脸色霎冷,“竟然是你!” “是啊,你最重要的女人,折在我手中。”淑妃眼底闪过一丝畅快,视线落在宁婉音脸上: “宁婉音,琼华苑里的毒药,是你放的。我布局,你顺水推舟,我们都是栽赃陷害,又有什么区别吗?” “陛下嫌恶臣妾,嫌臣妾手段狠厉,但臣妾告诉您,您最宠爱的宁嫔,是和臣妾一样的人。她杀的人,不比臣妾少。留着她,你的后宫照样不会安宁!” 大殿里一片寂静。 没来得及退场的吴密,和随身伺候的汪德贵听的心惊胆战。 你可真是疯了,这种话都敢说! 而且这话说的,还真有水平。 先承认自己坏,再摆事实讲道理证明宁婉音和自己一样坏。 快死了的淑妃,还有一张嘴厉害,拖宁婉音下水。 宁婉音神色从容,居高临下看向她: “淑妃娘娘别给自己贴金了,嫔妾哪里和你一样?嫔妾明明比你有眼光,比你聪明,比你貌美。嫔妾有陛下的宠爱,有为国尽忠的爹,有情谊深厚的姐妹,这些你有哪一样呢?非说和嫔妾一样。” 淑妃一愕,反应过来差点被她气疯,“你——” 赫连祁也是诧异看向宁婉音,没想到宁婉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倒是,挺会气人的。 “淑妃娘娘您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东西,却毫不珍惜。可嫔妾十分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宁婉音扯了扯唇角: “嫔妾与您没有一处是相同的。咱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您背弃陛下,而嫔妾,惟愿与陛下同行。” 说到最后一句,宁婉音看向赫连祁,眉眼漾起清浅的笑意。 赫连祁望着宁婉音的眸光柔和,再看向淑妃便只剩下一片冰冷: “沈氏谋害妃嫔皇嗣,罪行昭昭。传朕口谕,褫夺封号位份,贬为庶人,赐死。” 淑妃脸色苍白。皇帝你竟然这么相信她! 换一个人,她这招还是有点用的。 赫连祁生性多疑,素爱猜忌。 可宁婉音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准备了后手,打消赫连祁的忌惮和隔阂。 他们之间的情谊虽说不算牢固,至少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淑妃恨恨盯着宁婉音,被汪德贵拖了下去。 她死不甘心,在心底咒骂,宁婉音你别以为你赢了。 她还有儿子,将来未必不是她儿子上位! 儿子一定会给自己报仇的。 …… 五月下旬,沈氏被赐死。 皇帝从众昭仪之中又挑了一位,下旨: “昭仪张氏,性行敦厚,温良克礼,晋位嫔,封号康,赐居景禧宫。” 同时令大皇子过继康嫔名下。 上次的二皇子虽是养在柔嫔膝下,依旧是温嫔之子。 但这一次,皇帝不可能让大皇子有一个罪妃生母。以后他就是康嫔之子,令后宫众人不可再提罪人沈氏。 ------------ 第148章 皇帝的警告 永和宫。 “主子,听说蔡全嘴硬的很,严刑拷打都没招潜伏在咱们这儿的钉子是谁。”莲蕊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 宁婉音略略思索。 沈氏赐死,同日她的大宫女珍珠撞墙随她去了。 蔡全也差点自尽,吴密拦得快,没让他死成。 其他宫人倒是招了,但是这些宫人所知事情不多,虽然招供了不少同党,但他们并不知道永和宫的钉子是谁。 看起来这一枚钉子,是直接和蔡全或珍珠联系的。 沈氏行事向来周全。 知道她诸多部署的人,都是嘴严死不开口的。能开口的人,知道的不多。 如今虽然抓了不少沈氏的人。 但宁婉音猜测,她在宫中经营三年,还有些漏网之鱼。 “莲蕊,你去一趟刑狱司。”宁婉音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 刑狱司里。 蔡全招了一半,“淑妃娘娘确实想对宁嫔下手,但是淑妃娘娘准备的香扇,被吕昭仪换了!那香扇上才有我们娘娘下的毒,通过内务府送到吕昭仪手中,即便被发现,也查不到娘娘头上。” “我家娘娘岂会用打赏的珠串下毒!是吕昭仪自己动的手脚!这肯定是薛太后指使,薛太后一直想要宁嫔死,所以谋害宁嫔,嫁祸我们娘娘!” 淑妃已死。 他只想把薛太后拖下水,让宁婉音和薛太后斗! 最好两败俱伤! 吴密将这些证词都记下来,看向蔡全问道,“那永和宫里和你们传消息的人是谁?” 宁嫔月信推迟之事,本是私密。 必定是永和宫里有人泄露消息,沈氏才会知道。 “我是不会说的。能招的我都招了,你干脆杀了我……“蔡全咬牙。 吴密脸色沉了下去。 陛下特意交代,一定要查出永和宫的奸细是谁。 陛下如此担忧宁嫔娘娘的安危,他若查不出来,怎么和陛下交代! “来人,给我继续用刑!”吴密冷喝。 两个太监上前抽鞭子,蔡全连连惨叫。 正在此时,莲蕊走了进来。 “莲蕊姑娘怎么来了!”吴密一看见她,满脸笑容,十分热情。 莲蕊道,“我家主子对这桩案子很上心,让奴婢来问问。不知吴公公查的如何?” “暂时还在调查……他不肯招供永和宫的奸细!”吴密惭愧道。 莲蕊轻笑,“这就不必查了。这人早就被我家主子策反,故意给沈氏送的假消息。我家主子是想问问,除了沈氏,可还查到其他人有嫌疑呢……” “目前有一条新线索,但是没有证据,奴才不敢胡言。”吴密坦诚道。 因为一面之词是不能作为事实公开的。 若要确定是吕昭仪所为,必须抓到她动手的证据。 那香扇估计早就毁了。 她更不可能承认自己在手串上下毒。 最后估计还是以淑妃谋害结案。 若结果如此,吴密自然是不敢胡乱提其他妃嫔…… “这样啊……那等结案了,有劳吴公公把卷宗送来永和宫一趟。”莲蕊道。 吴密点头道,“莲蕊姑娘放心,这是一定的。” 吴密客客气气送莲蕊出去了。 一旁正在受刑的蔡全听见两人的对话,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怨恨。 竟然是他出卖了主子! 背主之人,该杀! 次日傍晚,小圆子去内务府搬运盆栽之时,路过一处假山,突然一个太监窜出来,举着一个大石头往他头上砸。 “你干什么!”小圆子慌忙躲开。 那太监恶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你这个背主的东西!” “你说什么?”小圆子拼命挣扎。 下一刻…… 小夏子带着一群太监从四周围了上来,将两人绑了,带去永和宫。 “主子,如您所料,果真有人对永和宫的宫人下手!”小夏子上前禀报。 昨日宁婉音就吩咐他,这几日暗中监视出去的宫人。 若遇到有人遇袭…… 出手的和被打的一起绑了带回来。 “小圆子,当初我还觉得你老实本分,没想到你就是沈氏的奸细!”莲蕊愤怒瞪向小圆子。 小圆子慌忙否认,“奴才不是……” “狡辩什么,这就是蔡全派来杀你这个背主奴才的人。”莲蕊冷道。 小圆子一时懵了,那个出手杀人的太监也懵了。 宁婉音淡淡道,“将这两人送去刑狱司。” “是。”莲蕊领命。 …… 数日后,乾心殿。 吴密将案卷详细呈上,“陛下,蔡全只剩一口气,但他只招供了这些……奴才办事不力。” 赫连祁翻了翻案卷,眸光微沉。 吕昭仪…… “以沈氏谋害结案,沈氏的宫人,一应处死。”赫连祁冷酷道。 吴密领命,“是。” 宁婉音中毒案结束没两日。 皇帝召吕昭仪伺候笔墨。 吕昭仪没想到皇帝竟然突然恩宠自己……莫非是她前几日在皇帝面前的哭诉,引起了皇帝的怜惜之情? 吕昭仪立即打扮的花枝招展,前去乾心殿伺候。 “昭仪,请——”汪德贵呈上一杯茶盏,示意吕昭仪递给皇帝。 吕昭仪从托盘里拿起茶盏—— 但谁也没想到,这瓷盏托竟然滚烫…… 茶杯滚烫正常,谁能想到小碟子还烫手。 吕昭仪刚拿起来,烫手没拿稳,哐当摔在地上。 茶汤四溅,淋湿了皇帝的衣摆。 吕昭仪慌忙跪地请罪,“嫔妾一时不察,没想到瓷盏托滚烫……” 她赶紧替自己解释。 但这本来就是皇帝安排汪德贵做的,他不耐烦打断: “吕昭仪殿前失仪,泼朕茶水,对朕大不敬,打入冷宫。” “陛下——”吕昭仪惊呆了,不敢置信,“嫔妾只是不小心打翻茶盏,嫔妾事出有因,求陛下宽恕……” 赫连祁并不看她,冷冷道,“拖下去。” 汪德贵招招手,两个小太监上前,麻利将吕昭仪拖了出去。 赫连祁看向汪德贵,眼底神色莫测,吩咐道: “这茶叶不错,给太后娘娘送一盒。” 汪德贵领命。 吕昭仪前脚因为摔茶盏打入冷宫,后脚汪德贵就送来了茶叶。 “陛下说这茶香清幽,特请太后娘娘品尝。”汪德贵道。 薛太后眸色沉了沉,“皇帝有心了。你下去吧。” “是。”汪德贵离开。 ------------ 第149章 宁婉音有孕 刘振疑惑问道,“太后娘娘,陛下给您送茶叶是什么寓意?” “不过是告诉哀家,吕昭仪之事,他知道是哀家的安排,但到此为止,不会再追查。这是示好,也是警告……” “若哀家再出手,那我们薛家与皇帝的关系,就如同这碎裂的茶盏。” 薛家镇守东南,与国有功,皇帝目前必定厚待薛家。可若薛太后敢对他的皇嗣下手,他就要和薛家撕破脸了。 双方一旦你死我活,那是双输的局面。 “罢了,如今皇帝气盛,先看看吧。”薛太后缓缓叹了一口气。 淑妃死了,嫣儿的仇,也算报了一半。 至于宁婉音…… 作为皇帝的第一宠妃,总会有人要她的命。不如静静看戏,若有机会,再推一把。 若无机会,薛家也不可能为了她,和皇帝闹翻。 …… 延昌五年夏末,岑家余孽逃入大梁。 从京城一路到西南边境,岑家在各地的人手纷纷接应。 还有一些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岑家。 开国便建立的百年世家,虽是倒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除此之外,岑家还有一个人质——怡和郡王。 这也是让追杀的官兵束手束脚的原因。 说起此事…… 怡和郡王就很无奈。 那日他本和岑家嫡女私会,万万没想到,私会一半,岑国公派了人来接岑氏女出城。 来人看见他,二话不说就将他打晕。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 已经被带出京城! 岑家顺手抓了他当人质,一路带着他逃到大梁。 赫连祁自然不能担上弑弟的罪名,吩咐追杀的官兵务必救回怡和郡王。 这一路逃亡,岑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各地人手死伤殆尽,岑家嫡系分散引开追兵被杀了不少,最终抵达边疆的人十不存一。 连和怡和郡王私会的岑小姐都死于一次追剿的乱箭之中。 而他…… 硬生生被岑家带出国。 大梁第一次俘获大炎皇族!自以为捡到宝了,开出天价条件,让大炎割地换郡王。 赫连祁看了看大梁寄来的国书,随手扔进炭火盆。 区区一个郡王哪值这个价? 只要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你们随意。 赎金没谈成,大梁齐王干脆将怡和郡王作为战俘送回国都,献给大梁皇帝。此次出征北炎不利,俘获一个皇族勉强充充场面。 …… 永和宫里。 宁婉音听说了此事。 这一路四个月死了那么多岑家人,他都没死。 命还挺硬。 皇帝肯定不会换他。 一时半会,他是回不来了。 宁婉音对大梁境内鞭长莫及,也就先不去管他。 “莲蕊,将采香司那个宫女处理了。”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领命。 宁婉音细细沉思三遍,又道: “药可以停了。” 莲蕊惊喜看向她,“主子,您打算怀孕了?” “现在时间合适。”宁婉音微微颔首。 目前宫中局势安稳,虽有一些沈氏的漏网之鱼,但这些人想在永和宫下手挺难。 薛太后轻易倒不了。而且,如果后宫没了薛太后,全是宁婉音一个人说了算,那皇帝也不放心。 薛家若聪明,想必不会亲自出手谋害皇嗣,和皇帝闹翻。 当然,所有的防范,她一应不会疏忽。 延昌五年,七月末。 永和宫。 赵院判仔细诊脉,立即跪下行礼: “恭喜陛下,宁嫔娘娘有喜了!宁嫔娘娘已有一个多月身孕。” 赫连祁眼底浮现一抹惊喜。 宁婉音入宫一年多,向来是他最宠爱的,却一直没有身孕。 如今突然有了,他自然很惊喜。 女子怀孕本就讲究缘分,有人一次能中,有人承宠许久迟迟难怀,宫中这些事情都不稀奇。 所以赫连祁倒也不至于因此怀疑什么。 “很好!有赏,所有人都有赏!”赫连祁展颜道。 众人福身齐齐行礼谢恩。 宁婉音眼眶蓄满惊喜的泪珠,一副难以自持的模样,“嫔妾一直没能怀孕,嫔妾还以为……真如旁人说的命里没有子女缘,嫔妾心中一直很担心……” 有些女子身体看起来很康健,但就是难有子嗣,甚至一生都生不出来。 宁婉音会有这种顾虑,在赫连祁看来,也是很正常的。 赫连祁握住宁婉音的玉手,轻声安慰: “婉婉,你有没有孩子,朕都喜欢。” 这句是他的实话。 他非常高兴,因为这是他和宁婉音的孩子。 爱屋及乌,多一分偏爱。 可若没有这个孩子,宁婉音也依旧是他最宠爱的人。 “嫔妾明白,可是嫔妾很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和陛下的孩子。嫔妾很开心。”宁婉音一脸温柔憧憬。 赫连祁见她如此欢喜,笑道: “你有了身孕,大功一件,朕要晋你为妃。汪德贵,立即吩咐下去,筹备册妃礼。” 宁婉音立即行礼,“多谢陛下厚爱!但嫔妾以为,此事能否等嫔妾生产以后再办。” 大炎皇规,无嗣不得封妃。 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皇帝是这么算的有皇嗣? 不过宁婉音不想惹出多余的争议。 也不想在怀孕的时候进行册封礼。 “嫔妾难得怀孕,嫔妾担心册封礼劳累……”宁婉音脸上浮现一抹忧虑。 赫连祁反应过来点点头,“你说的是,此事等你生产以后再安排。” 他也不想因为册封礼而影响宁婉音养胎。 这个孩子,既无外戚之忧,又是他们两人的血脉延续,于利于情,还没出生,赫连祁已经很喜欢了。 宁婉音怀孕的消息传开,六宫震惊,众妃嫔纷纷送贺礼。 宁婉音一律让莲蕊存入库房。 永和宫根据长春宫的经验,进行了一些增添改进重新定制了宫规,合计有一百五十条,守的水泼不进。 …… 光阴似箭,流年似水。 又是一年夏初。 自从淑妃死后、薛太后消停,后宫在宁婉音的打理之下,风平浪静,十分和谐。 宁婉音养胎很顺利,没出现什么波折。 因为她怀有身孕,人多的场合不适合出面操持。 皇帝提拔了康嫔协理六宫。 康嫔是个敦厚的人,规规矩矩办事,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四月初一,宁婉音将要生产。 赫连祁闻讯,立即赶到永和宫。 众妃嫔也纷纷而至。 ------------ 第150章 晋妃 永和宫,内殿。 宁婉音咬着软木,躺在榻上。莲蕊担忧地守在旁边,紧张捧着参片。 两个接生嬷嬷,都是宁婉音上次选宫人就预备安排好的。 捧琴四人打下手。 赵院判隔着屏风和垂帘,跪在外侧。 屋中所有人都是可以信赖的,各种用具也一应检查过。 宁婉音做好了万全准备,但真的开始生这一刻,她也疼的差点晕过去。 …… 外殿。 赫连祁面无表情坐在主位。 他的视线落在内殿的方向,只听得见接生嬷嬷的声音,听不见她的叫喊声,但他的心绪也莫名揪紧。 唐妙菱双手合十,默默将漫天神佛都求了一遍。旁边坐着的魏莹雅眼神里也满是担忧…… 古代这落后的生产条件,没有无痛,全靠硬扛,只能祈祷宁嫔顺顺利利! 其他妃嫔神色各异,心底怎么盘算就未可知了。 赫连祁不是第一次在殿外等着。 但他倒是第一次发现,时间过的很慢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内殿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 随即便是莲蕊仓皇地失声尖叫,“主子昏迷了!” 赫连祁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 一众妃嫔齐齐跟着站了起来。 汪德贵吓的脸都白了,慌忙看向皇帝。 但赫连祁起身以后,便又恢复了平静,目光沉沉盯着内殿。 好在他没有等多久…… 嬷嬷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走出来贺喜: “恭喜陛下,宁嫔娘娘产下一位皇子!” 赫连祁问道,“宁嫔如何?” “娘娘失血过多脱力晕了过去。不过赵院判已经诊脉,只需细细调养便可。”嬷嬷答道。 赫连祁微不可察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许多,视线这才落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上。 众妃嫔闻言,纷纷贺喜。 “恭喜陛下喜得皇四子!”康嫔贺喜道。 静嫔在两个月前生下了皇三子。 坐完月子以后,皇帝派人将他们母子接回皇宫。 此时静嫔也站在一侧,她心中闪过一丝失望,脸上却是浅浅笑道:“恭喜陛下,恭喜宁嫔!” 她生产的时候,皇帝派了汪德贵和赵院判过去,并没有亲自前去。 皇帝对她,没有像今日在永和宫如此焦急担忧。 这些她倒也不在意。 她无意争夺皇帝宠爱。 可是…… 宠妃的儿子,和寻常妃嫔的儿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必定是不一样的。 就怕皇帝以后偏爱她的儿子,像是偏爱她一样。 那其他皇子,怎么争得过? 静嫔希望宁婉音能生了一个公主。 可惜…… 未能如愿。 这个皇四子,将成为她儿子上位最大的阻碍。 众妃嫔贺喜后,各自回宫。 赫连祁留了下来,坐在床榻前,看着沉睡之中的宁婉音。 她的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发丝凌乱,神色疲惫。屋中已经清洗过,但依旧残留着未能散尽的血腥味。 赫连祁不知为何,心口堵得慌,明明每次看见皇嗣出生,他都挺高兴的。 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宁婉音的脸颊,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希望她以后都别生了。 …… 延昌六年,五月初一,四皇子满月礼。 帝取名熙。 五月十九,册妃礼。 众妃嫔一清早便到了汀兰殿观礼。 一番繁复礼仪后。 礼官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嫔淑慎贤端,赞襄内治,誉重椒闱,德光兰掖,今册尔为妃。赐封号,宸。” 宁婉音跪在最前列,微微愕然,行礼接旨,“臣妾谢陛下恩典!” 众妃嫔皆是愣住了。 宁婉音将要晋级妃位,她们是早就知道的,但是没想到皇帝给了宸字封号。 宸字尊贵寓意好,自不必多说。 前朝时,宸妃仅次于皇后,乃封号之中最尊贵的。 后来大炎立国,诸制皆改,定皇贵妃、四妃。 历代皇帝册二品妃,都不会用宸字,因为历史原因,此字格外贵重。 但如今皇帝将这个封号给了宁婉音。 足以说明,宁婉音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众妃嫔齐齐向宁婉音行礼祝贺,“嫔妾参见宸妃娘娘,恭贺娘娘新禧。”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见她眉眼微弯,心情愉悦。 礼部早早就拟了一些封号呈送给他御览。 容。她艳冠群芳,以姿容当得六宫第一。 宜。宜其室家,和顺适宜,她确实最适合他。 恪。恭敬谨慎,严威恭俭,倒是衬她。 端…… 这些送来的封号自然没有不好的寓意,但赫连祁都不太满意。她不止是美貌不止是适宜不止是谨慎…… 赫连祁要给她一个特别贵重的封号,以示对她的珍视。 …… 大炎三年一次选秀。 各地的选秀,从延昌六年下半年便开始筹备,按照容貌、声音、身长、仪态等标准初选一次,将名单与画像呈报京城。 初选名单于十月前公布,以便路途遥远的闺秀提前出发。 复选在次年二月初一。 宁婉音代执六宫之权,责无旁贷负责今年的选秀大典。 清晨,宁婉音用过早膳,乘着华贵的玉锦辇轿去储秀司。 复选由储秀司的掌事嬷嬷,按容貌、声音、仪态等标准复核一遍,确保秀女和画像一致,以防冒名顶替,以防初选错漏,大致就是走个过场。 这本该是最风平浪静的一场…… “主子,出事了!”捧棋快步走来禀报,“有一个秀女落水了!幸而您前几日在储秀司加派了人手巡逻,立即就被救了上来,目前没什么大碍。” 宁婉音黛眉微皱,“请孙女医过去看一看。” “是。” 宁婉音本就在半路上,不过片刻便到。 小桂子挺直胸膛唱喏:“宸妃娘娘到!” 当年他一度想要换个地儿当差,结果他下家还没找好呢,主子已经成为了后宫第一人。如今跟着水涨船高,威风凛凛,走哪旁人都要唤一声桂公公。 储秀司前的一众秀女,齐齐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宸妃娘娘!” 宁婉音视线落在一个浑身湿透的秀女身上。 她哭的妆染脸颊,但也看得出来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在这一众秀女之中,是数一数二的美貌。 ------------ 第151章 选秀 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狐披风。 那披风倒是干净的,不知是谁借她披着的。 “捧棋,带她进去静室换一身干净衣衫。天寒料峭,别冻坏了身子。”宁婉音吩咐道。 北地刚入二月,天气还是极冷的。 那秀女哭着谢恩,“臣女谢宸妃娘娘恩典。” 稍倾,孙女医到了,给那秀女细细诊脉,回禀道: “娘娘放心,此女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受到惊吓,心神不宁,用些宁神丸便可。” 宁婉音微微颔首,看向她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苏如婳换了一身干净厚实的衣裙,眼睛哭的通红,余惊未消:“臣女等人经过拱桥之时,臣女踩着一枚珍珠耳坠,不慎滑倒摔落水池。” 捧棋呈上一枚珍珠耳坠。 那是一枚上等的珍珠,硕大浑圆,一看这物件便知主人家世不凡。 “谁的耳坠?”宁婉音看向一众秀女。 施家秀女往前站了一步,看向宁婉音,满脸骄横之色,“是臣女不慎遗落。臣女也不知道她这么蠢,竟然会一脚踩上去,还请宸妃娘娘明鉴,这可怪不得臣女!” 她是施美人的嫡妹。 如今四大侯门只剩下三家,唐家、董家都有人在皇宫,南阳侯施家自然不甘落后,今年选秀立即将她送了进来。 施秀女自知,世袭公侯是必定能中的。 而此次她入宫,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为姐姐报仇,杀了宁婉音! 今日对苏如婳下手…… 只是因为瞧她格外貌美,提前除掉一个对手。 在施氏女来看,岑家没了,那薛家便是大炎第一权贵!她们施家,作为薛家之下的侯门,自然也可以横着走。 “你……”苏如婳听她骂自己蠢,脸色更加委屈,但却不敢与她争吵。 她出身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知府之女,不敢给家族惹祸。 “施姑娘的耳坠导致苏妹妹落水,还要骂人……未免过于跋扈。”一袭天水碧锦裙的女子不急不缓道。 苏如婳身上的披风,正是她披上的。 萧云瑶。 西南总督萧云景之妹,年十六。 她自幼住在京城,在京城贵女圈名声不显。自从去年她兄长被皇帝提拔为西南总督,成为朝中名副其实的第一新贵,她便渐渐去参加一些宴会,很快美名满京城。 据闻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善良温柔,端庄宽和,乃是闺秀之典范。 萧云景算是取代了岑家的位置,和薛家分庭抗礼。最重要他还是皇帝的心腹,深得皇帝倚重。 所以萧氏女,倒是不必惧薛、施两家。 施秀女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莲蕊皱眉,扬声道: “宸妃娘娘面前吵什么?肃静!” 施秀女这才闭了嘴,但表情不以为然。等她入宫以后,她还要对付宁婉音。 宁婉音神色平静,“既然是一次意外,那就罢了。时辰不早,继续选吧。” 这耳坠大概是施氏女故意掉的。 但无凭无据,倒也罚不得她。 她们二十人只是第一组,后面还有不少人。 大家都不敢耽误时间,继续采选。 今年各地十分用心,送来的都是符合标准之人,复选便也没有筛选一人,五百人皆入选。 日暮时分,复选结束。 宁婉音拿着名单去乾心殿请安,“陛下,今年的复选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与初选一致,请陛下御览。” 赫连祁正在批阅折子,随口道,“放着吧。” “今日还出了一件事,有一位秀女摔进水池,起因是施秀女的珍珠耳坠落地,让她不小心踩着滑倒。”宁婉音直接当场告状: “嫔妾以为,施秀女行事不周,未能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件,危及旁人,来宫里第一日就险些闹出人命,可能与皇宫犯冲。” 在一个人没有确切罪名的时候,扯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是最简单的。 赫连祁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看向宁婉音,你也太不走心了,这是随口扯个理由?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用参加殿选了。”赫连祁应道:“汪德贵,把她名字划了。” 还没入宫就闹出事端的人,他并不想选入宫。 宁婉音这状告的,正合他心意。 汪德贵都听懵了。啊?施秀女这就落选了?这可是南阳侯嫡女。 他不得不冒死提醒:“陛下,这是南阳侯嫡女……” 以前两公四侯的嫡女,都是必中的。 “南阳侯治家无方,你明早去他府上传朕口谕,让他自己反省反省。”赫连祁淡淡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皇帝已经渐渐执掌大权。 “是。”汪德贵见陛下变本加厉,立即领悟了皇帝的意思。 于是次日一早…… 众秀女得知一个消息,必中的南阳侯嫡女,落选了! 而且五百人里就落选她一个。 一时间,众秀女变得格外谨言慎行。 宸妃娘娘这“耳边风”的厉害,也让众人长了见识,不少人都对宸妃心生畏惧。 殿选由皇帝和太后遴选。 薛太后称病未去,一切但凭皇帝做主,十分低调。 而皇帝也投桃报李,给足了薛家颜面。 即便薛家这一次送进来的只是旁系族女,依旧册封婕妤。 日暮时分。 皇帝召宁婉音于乾心殿议事。 “今年的入选名册,你看着安排住处。”赫连祁随手将一卷名册,递给宁婉音。 “是。”宁婉音接过名册,提醒道: “陛下,如今新人将要入宫,不知宫中妃嫔的位份,可要变一变?” 六宫妃嫔的晋升及其他日常之事,都归皇后管。宁婉音代行皇后之责,这该禀报的事,她一向尽职尽责。 上一次选秀进来的妃嫔,除了宁婉音,位份皆偏低,按惯例可以提几个。 “你提醒的是,朕倒是忘了。”赫连祁点点头,随口点了两个名字: “唐婕妤晋昭仪,林美人晋婕妤。” 林美人是和宁婉音同一批选秀入宫的贵人。 去岁侍寝以后有了身孕,皇帝将她晋位美人,如今已经养胎八月。 至于唐妙菱,全靠她爹努力。昌平侯打完西南之战回西北戍守,恪尽职守,很是得用,皇帝多次下旨嘉赏他。 赫连祁不太记得剩下的妃嫔,问道,“你可有人选推荐?” “颖婕妤才华横溢,精于食脍,多次向陛下献方。虞贵人曲艺精妙,侍奉勤勉。贺贵人侍疾太后,孝心可嘉。”宁婉音答道。 在皇宫吃独食,容易被人找茬怠慢陛下的罪名。魏莹雅虽不想讨好皇帝,但宁婉音提醒以后,她以后做小食糕点便派婢女给皇帝再送一份,连同食方一起献了。 她自己并不亲自前去,皇帝也不召见她,只拿她当厨子用,倒确实做了不少合他心意的菜肴。 御膳房因为颖婕妤,食谱都多了几页。 虞贵人是贵人之中较为有宠的,贺贵人则是薛党伯府出身。 晋不晋位看皇帝,而推荐人选也是提前要准备的。 “晋颖婕妤为昭仪,晋虞贵人、贺贵人为美人。”赫连祁点点头道。 ------------ 第152章 入宫第一日 宁婉音回到永和宫,展开选秀名单,给新晋妃嫔分配住处。 今年的婕妤有四位。 萧云瑶:正一品东南总督萧云景之妹,年十六。 薛锦书:肃国公府旁系嫡女,薛皇后胞妹,年十六。 傅娇宜:安思侯嫡女,年十五。安思侯是昭慈太后娘家,皇帝继位以后恩封一世爵,与世袭侯爵无法相提并论,但作为国舅府,与皇帝关系最为亲近。 温姝棠:户部尚书嫡女,年十六。温嫔的胞妹,她爹去年晋了户部尚书,依旧得皇帝倚重。 美人有四位。 除了苏如婳,皆是高官重臣之女。 余下有贵人、宝林若干,合计共有二十八人。 宁婉音细细看了一遍入选名册。 勋贵占两成,而且除了薛氏女,皆只有贵人位份。 上一轮的选秀名册里,勋贵足足占九成,且有两位婕妤、四位美人。 局势大不相同了。如今是重臣世家勋贵皇亲,纷纷送女入宫,以谋皇帝圣眷。 今年的四位婕妤四位美人之中,除了薛氏女,其余皆可算皇帝的人。 大家的父兄都是为皇帝效力,只是亲疏区别、官位高低不同。 “陛下真是风流呢,一次便晋了四位婕妤。” 捧画看着名册,心底替主子担忧: “主子对陛下一片深情,只怕陛下见了新人,忘了旧人。” 宁婉音微微摇头,“陛下是该抬举新人了。” 皇帝虽然用了康嫔协理六宫。 但宁婉音与她相处一年,发现康嫔是个极其和顺之人,丝毫没有争权的心思,安心听安排办事,甘居人下。 薛太后又偃旗息鼓,不再理会六宫之事。 所以,如今后宫算得上是宁婉音一个人说了算。 皇帝不可能把整个后宫交给一个人管。那若对方存心欺瞒,是很难察觉的。 唯有互相制衡,帝王才会安心。 不出意外,他会在新人之中,挑一个出来,和宁婉音共掌六宫之权。 宁婉音对此其实乐见其成。 大权独握,并非好事。权势过盛,猜疑必生。 皇帝目前还是信她的。 此时多一个人,皇帝能放心且继续信她,正好。 否则她一人独掌大权,便是做的再小心谨慎,时日久了,皇帝迟早猜忌起疑。 宁婉音的视线最终落在名册第一列的三个字。 萧云瑶。 …… 一品大将府,萧家。 太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南总督萧云景之妹萧云瑶册正五品婕妤,于三月初一进内,钦此。” “臣女叩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萧云瑶行礼接旨。 宣旨太监小定子忙不迭讨好道: “萧贵主,明日宫中会派嬷嬷来教十日宫规。听说您的名字,可是陛下第一个册封的呢!萧贵主必定前程似锦!” 萧云瑶浅浅一笑,“借公公吉言。” 她的贴身宫女素弦上前一步,给小定子塞了打赏的银子。 待宣旨的人走后。 萧云瑶视线久久落在圣旨上。 “主子,若非您嫌进献的名声不好听,去年您就可以入宫了!您可算等到了!”素弦贺喜。 萧云瑶轻声道,“我不怕等,我已经等了这么久……” 自从陛下登基,他们已经有六年未见。她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年。 皇帝还在王府之时,便将萧云景派去西南,布局边疆。 萧云景父母早亡,将家中唯一剩下的胞妹,托付给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 所以萧云瑶,其实是在赫连祁的暗中照拂之下长大的。因为萧云景是一枚暗子,王府明面上和她没有关系。 但她的闺学夫子,是赫连祁派人以别的名义延请的名师。 她被族中长辈险些送去给喜好幼女的高官做妾,也是赫连祁暗中出手,把她的长辈送走。 萧云瑶很清楚,兄长替他卖命,他便保护自己。 但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值得她动心。 “主子,听闻那宸妃娘娘宠冠六宫,只怕您入宫以后也难与她抗衡……”素弦担忧道。 萧云瑶垂眸,“是吗?我倒是觉得,她恩宠过甚,陛下会容许任何一人大权独握吗?连西南,都有董家牵制我哥,连我哥哥他都不可能完全放心,何况宁婉音呢。” “而且,我还会提醒陛下,如今整个后宫,宁婉音想杀谁就能杀谁……” 她早已有筹谋,待她入宫,第一件事,就是陷害宁婉音。 在院子里埋下致人不孕的药物。她的宫人都是宁婉音分来的,宫殿是她安排的,你说,这是谁下手? 不需要坐实宁婉音的罪名,只需要让皇帝知道,宁婉音下手很简单就行了。 很多时候,证据不重要,怀疑就够了。 …… 三月初一,新秀入宫。 嬷嬷们早早在皇宫门口恭候诸位新晋妃嫔,为她们引路。 萧云瑶已经得知,自己被分到了漱玉苑,但是那引路嬷嬷带着她径直到了御花园一处宫殿——汀兰殿。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有不少秀女。 “嬷嬷,为什么来这儿?”萧云瑶不解问道。 引路嬷嬷笑道,“贵主静候,一会儿宸妃娘娘就到了。” 众新秀不明所以。 入宫第一日,不是去各自居所安置吗?宸妃娘娘召集她们做什么? “难道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在家里就听说这宸妃娘娘性子十分跋扈……”傅娇宜不满嘀咕。 但没一个人搭腔。 她是皇帝表妹,她敢口无遮拦,别人可没有这一层血缘关系。 宸妃娘娘一句话就让南阳侯嫡女落选,不少秀女对她心存忌惮。 众人并没有等太久。 诸位新秀来齐之后,门外便传来太监的唱喏声: “宸妃娘娘到!” 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华贵女子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袭绛红芙蓉金绣缀珠曳地锦裙,外罩烟霞云染袖衫,妆一套赤金镶珍珠芙蓉头面,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嫔妾参见宸妃娘娘!”众女齐齐行礼。 宁婉音看向众人道,“免礼。今日召集尔等过来,是为给你们分配宫人。” 众女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宁婉音话音一落,便有五个宫女,每人抱着一个木盒上前,里面装满了纸团。 “诸位贵主,这木盒里依次是内务府一等宫女、二等宫女、二等太监、三等宫女、三等太监的名字。按照位份,婕妤有掌事(一等)宫女一人,二等宫女两人,二等太监两人,三等宫女两人,三等太监两人。”莲蕊指着面前的一排木盒道: “请四位婕妤先选——” 掌事宫女名额一般秀女都会给带入宫的贴身丫鬟,那就不必抽第一个木盒。 如若没带,这都是齐全的。 众秀女目瞪口呆:啊? 这和往年不一样,众女第一次见到这样分配宫人的。 ------------ 第153章 新宠与截宠 萧云瑶是最气恼的。 原本她打算诬陷宁婉音故意安插宫人对她下手,但现在…… 人是你自己抽的。 即便你以后被宫人害了,那这宫人被所有人收买的几率一样,怪不到宁婉音头上。 萧云瑶觉得十分憋屈。 但是对方如今是后宫的掌事人,她这番安排又极其公平,大家也不可能反对什么。 “宸妃娘娘英明睿智,公正公平,嫔妾佩服!”池宝林满脸谄媚。 她出身一般,家世在众妃嫔之中倒数,所以一入宫就想着投靠高位。 眼前这位宸妃娘娘,她自然是要努力巴结! 众女反应过来,纷纷行礼:“谨遵宸妃娘娘之令。” 于是,从四位婕妤开始…… 众女挨个“选”宫人。 每个木盒旁边都站着一个太监,接过妃嫔们抽的纸团,展开高声唱喏名字。 大殿外的宫人早早候着,根据喊到的名字分组,等候贵主出来。 如此…… 没过多久,众女便“选”完了自己的宫人。 萧云瑶稍稍平复了心情。 宫人是她自己“选”的,但宫殿是宁婉音分的。 她还是可以在宫殿里埋东西…… 宫殿没法抽签。因为位份不同,住处不同…… 低位妃嫔的住处,除了十二主宫的侧殿,还有一些院落。两栋单独的院子除外,其他院落一处住着数位妃嫔,远不及侧殿好。 即便同是侧殿,又以左为尊。这层层绕绕的讲究太多,需要根据位份和家世一一安置。 就像她住漱玉苑,而薛锦书住琼华苑,这便是因为她们两人位份高,又是同位份之中家世最好的。 萧云瑶思索着,和众妃嫔一起行礼告退。 出了汀兰殿,大殿外候着的宫人迎了上来。 小太监引着萧云瑶一路到漱玉苑,就见门口立着一个嬷嬷,和两个太监。 “奴婢参见萧婕妤!”嬷嬷行礼,道: “宸妃娘娘有令,今日新秀入宫,如此喜事,理应阖宫清扫,迎接贵主入宫。内务府昨日刚刚清扫了漱玉苑,请贵主的宫人进去看看。若有疏漏之处,奴婢等人继续清扫。” 萧云瑶的笑意僵硬在脸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漱玉苑的。 在嬷嬷的引路下,看着漱玉苑的一处处…… “花圃掘地三尺翻了一遍,假山清扫两遍,水缸里的水是今天刚打的……” 萧云瑶身边的宫人一一查看,确定整个漱玉苑被打扫的焕然一新,干净整洁。 萧云瑶的下毒计划…… 彻底没戏了。 她能想到的埋毒药的地方,都被翻了一遍。 即便以后再中毒,那也不可能是宁婉音提前埋下的。 萧云瑶一时间,十分泄气。 她不高兴,但是那些没想自行下毒的妃嫔都很高兴。 首先自己抽的宫人,不用担心是谁特意放自己身边的,用起来安心许多。 其次特意为了她们入住打扫宫殿,既体现了皇室对她们的重视,又清除了晦气。 毕竟上一轮没了许多妃嫔。 空置的宫殿几乎都死过人或居住的妃嫔被打入冷宫,如此清扫一番,那前人留下的晦气也清空了。 随着宁婉音这一番安排…… 在新秀之中,宸妃娘娘仁厚公正体贴周到的名声,便传开了。 …… 永和宫。 “主子,诸位新秀都安置好了,各位嬷嬷也回了内务府,一切顺利。”莲蕊进来禀报。 宁婉音微微颔首,“此次为了新秀入宫一事,大家都辛苦了。莲蕊,从本宫的私库里取些银子,去内务府打赏。” “是。”莲蕊领命。 捧琴笑盈盈道,“主子如今安排妥当,以后她们打起来,可栽赃不到您头上。” 新人入宫,争斗不会少。 宁婉音提前规避麻烦,以免出了什么事,推到她头上。 身为掌权之人,权势越重,越容易拿捏旁人生死,就越要慎重,不沾嫌疑。 此次分配宫殿,宁婉音还特意把颖昭仪送去咸福宫。 如此,她和唐妙菱两人独居一宫,也免得卷入争端之中。 …… 新人入宫次日。 皇帝翻了萧云瑶的牌子。 众人并不惊讶,她是萧云景的妹妹,皇帝把她排在第一位也是情理之中。 日暮时分…… 圣驾前往漱玉苑。 但是谁也没料到,半路上,有人截宠! “哎呀——”傅娇宜在圣驾必经之路上,十分做作地摔倒:“这路上怎么会有石子呢,害我摔倒……” 赫连祁坐在龙辇之上,远远看见她躺在地上,微微皱皱眉: “你在这做什么?” “嫔妾参见陛下,嫔妾一时不慎摔倒……”傅娇宜满脸娇羞红着脸: “嫔妾脚扭了,站不起来,还望陛下恕罪。” 赫连祁:??? 宫里风平浪静太久,他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截宠。 这可真是…… 赫连祁淡淡道,“那你在地上躺着。” 说完,瞥了汪德贵一眼。 汪德贵心领神会,带着两个小太监,将傅娇宜抬起来往旁边草丛挪了挪,清理道路。 “陛下……陛下……”傅娇宜徒劳无功地喊了几声。 但皇帝的圣驾,渐行渐远。 回到居住的朝露阁。 傅娇宜屏退了宫人,唯留下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福儿。 “奴婢担心陛下对您印象不好……听说陛下喜欢守礼规矩的女子……”福儿忧心忡忡。 傅娇宜此时丝毫不见刚才的跋扈骄横,神色淡淡: “规规矩矩自然不出错,但泯然于众,又如何能出头呢?” “陛下若真的厌弃我,就不止是让人把我挪开。一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就可以罚我禁足。” ------------ 第154章 各展手段,争宠 她表哥那性子。 没见面的妃嫔,不喜都能直接降位。 何况她这个当面横在他眼前的。 “庄妃以前是最爱截宠的,陛下不也没怪她?”傅娇宜不急不缓道。 福儿道,“庄妃娘娘与陛下青梅竹马,情谊非凡,她兄长是天子近臣,她又对陛下有救命之恩……” “所以说,端只看你的倚仗是什么。庄妃的倚仗,是这份情谊。我的倚仗,便是血脉亲情。”傅娇宜弯了弯唇角: “说到底,截宠是多大的过错呢?” “我又没有杀人放火,只靠自己努力争宠。表哥要和我计较什么?计较她表妹努力博得他欢心,还是计较她表妹仗着他是皇帝,不把这些世家女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把握分寸,可以娇蛮,但不能恶毒。庄妃就是一个好例子,我该向她多学习,只争宠,不做别的。” 福儿恍然大悟,忧虑道:“但至少换一个人截宠,这萧家您得罪不起啊……” “她兄长是萧云景,旁人的确得罪不起,但我表兄是皇帝,萧云景难道还比陛下厉害。”傅娇宜摇摇头,道: “至于得不得罪,除非我不争宠,但凡只要争,不就是在得罪人吗?” 傅家对皇帝来说,没什么用处。 还不如那几个美人的家世有用。 如今她的婕妤位份,不过是皇帝看在昭慈太后的面子上,不能比薛太后家的人低。 可是入宫以后,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若她不起眼不冒尖,这些美人都能一个个越过她去。 父亲不过是一世侯,家里兄弟也是不争气的。 这后宫里的前程,她得靠自己努力。 一个因为有了皇帝表哥便沾沾自喜的女子,看起来确实浅薄了一些,但这些妃嫔一个个温温柔柔心机深沉,她难道不出众吗? 而且,她沾沾自喜的底气,既不是功劳更不是家世,是皇帝呀。 皇帝表哥最厉害!所以我谁都不怕。 至于后宫其他人因此而看轻她,那只是附带的。 她最重要的,是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皇帝表妹”的印象。 虽然她确实就是他表妹,但你若表现成一个本本分分的妃嫔模样,那你在他眼中,也就是众多妃嫔之一。 七分靠血脉,三分还得靠努力。 “明日继续打听,看看陛下翻谁的牌子,继续截宠!”傅娇宜摩拳擦掌,露出一对小虎牙。 …… 漱玉苑。 大宫女素弦将御花园的热闹禀报了一番,道: “这傅娇宜也真是毫无自知之明,陛下偏爱主子,她却以为自己能截了您的宠!” 萧云瑶淡淡道:“她这惹是生非的性子,陛下必定不喜。” 她并没有把傅娇宜放在眼中。 真正棘手的,是宁婉音。 看起来只是皇帝的一枚棋子,但皇帝给她的偏爱,未免太多了。 “主子,陛下圣驾快到了!”门口守着的太监来报。 萧云瑶恢复了一向的端庄温柔,“随我接驾。” 赫连祁到了漱玉苑。 一眼看见屋中摆着一架旧琴。 那琴身有些许裂纹,看起来时间已久。 “琴身有裂,音色有瑕,怎么不换一架琴?”赫连祁随口问道。 萧云瑶微红着脸,欲言又止。 素弦连忙道,“这是陛下赏给主子的古琴,主子修了好几次,不舍得换。” “嫔妾修补过几次,是能用的。”萧云瑶咬唇。 当年她学琴的时候,赫连祁曾派人送了一架古琴给她。 若非今日提起,赫连祁都忘了。 “汪德贵,从宝库里取一件珍品古琴,赐萧婕妤。”赫连祁吩咐。 汪德贵忙不迭道,“您有一架珍稀古琴,琴名绿绮。琴身幽绿,弦以冰蚕为线,音色绝妙。” “甚好。赐萧婕妤绿绮琴。”赫连祁满意点点头。 萧云瑶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福身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一别六年,你与朕倒是生分了。”赫连祁见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微微皱眉。 萧云景为他远赴西南上战场,留下萧云瑶,他以前也是当作自己妹妹照拂的。 “昔年君为树,为妾遮风雨。而今君为天上晖,怯怯不敢近。”萧云瑶含嗔带泪看着他。 说是不敢近。 但从摆出这一架古琴开始,她就一直在提醒皇帝,她以前与他是十分亲近的。 “不必如此拘谨,朕没把你当外人。”赫连祁冲着她招招手,“坐下说。朕还有一事要托付给你,你可愿协理六宫?” 他在西南用萧云景,在后宫理所当然用萧云瑶。 这兄妹俩,与韩寻兄妹一样,都是他以前最亲近之人。 “嫔妾必定倾力而为,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萧云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脸颊浮现一抹受宠若惊的温柔笑意。 次日清早,皇帝传旨: “萧云瑶晋位昭仪,赐封号蕙,予协理六宫之权。” 此消息一出,阖宫震惊。 又是晋位,又是赐封号,还给了协理六宫之权…… 皇帝对这萧云瑶,未免太偏爱了吧? 次日中午,皇帝去漱玉苑用膳。 昨日萧云瑶求皇帝赏了一个小厨房,要给陛下亲手做菜肴。 皇帝也很给面子,第二天中午便去漱玉苑用膳。不出意外,今晚又安置在了漱玉苑。 众妃嫔一时间羡慕嫉妒,而谁也没想到,傅娇宜还来截宠。 相同的御花园,相同的小道。 这次傅娇宜没躺在地上,她低着头,四处溜达,口里念念有词: “我耳坠呢?我耳坠掉哪了?” 圣驾经过,汪德贵唱喏:“陛下驾到!” 傅娇宜仿佛这才注意到皇帝,福身行礼:“嫔妾参见陛下。嫔妾不小心丢了耳坠,正在寻找,没想到偶遇陛下,真是嫔妾的荣幸……” 汪德贵都看明白了,您这哪是偶遇啊,您这分明是处心积虑。 赫连祁有点想笑。 昨日截宠就没能成,今日又来? “你少出来乱走,自然不会丢。”赫连祁挑眉。 换个妃嫔,以后都不敢在他面前转悠。 但傅娇宜撅起嘴:“如果嫔妾不一天走八百遍御花园,哪有机会偶遇陛下。陛下心中装着旁人,若嫔妾不上进一点,什么时候能与您说两句话呢。” 顿了顿,她微红着脸,“若能见到陛下,这耳坠丢也是值得的。” 端得是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 赫连祁对她这截宠的小把戏看的洞若观火,但以她的身份只要她不做的过分,皇帝也不会和她计较,道: “那你继续找。汪德贵——” 汪德贵领命,“起驾!漱玉苑!” 福儿十分忧愁,“主子,奴婢瞧您可能是截不成的吧?” “谁说截宠一定要成了?成了固然欢喜,不成与陛下聊几句,不也挺好?萧云瑶和陛下是旧识,情谊自然不同。我虽是他表妹,却不熟。这路也要一步步走嘛。”傅娇宜丝毫不以为意,随后斗志满满: “明天继续!” ------------ 第155章 愿她欢喜 皇帝对萧云瑶的盛宠传开,魏莹雅和唐妙菱都有些担忧。 刚开始选秀的时候,她们不担心。 赫连祁对宁婉音的宠爱,有目共睹。但眼瞅着萧云瑶一入宫…… 晋位、封号、协理六宫之权。 古琴、小厨房。 旁人得一样都是荣宠,但她全部都有。 如今宫中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萧云瑶将取代宁婉音,成为新的六宫第一宠妃。 她们对皇帝不上心,自然不像旁的妃嫔伤怀难过。 但两人都觉得宁婉音必定伤心! 所以两人准备了一上午,特意来永和宫逗宁婉音开心。 “咱们可千万不能在表妹面前提皇帝、蕙昭仪,不能让表妹想起伤心事!”永和宫门外,唐妙菱拎着一只鹦鹉,一脸严肃。 魏莹雅认同点点头,“放心吧,这种事儿我有经验!” 根据她上辈子网上冲浪的经验,化悲伤为食欲,是一种极好的法子! 吃甜食令人开心。 她身后带着四个宫女,各拎着两个食盒。 守门太监通报以后,捧琴笑盈盈迎着两人进了花厅。 宁婉音坐在临窗的榻上翻着一本账簿,这是今年选秀的开支账目。选秀结束,那核对账目便是首要之事。 选秀牵涉众多司衙,各司都有账,核查也不是简单的事。宁婉音昨儿看了一天账簿,没看完今天继续。 “宸妃娘娘万福!”魏莹雅指使宫女,将八个食盒摆上: “这是嫔妾做的一些甜点,请宸妃娘娘品尝!” 她可是忙活了一上午呢。 有爆米花、番茄蜜薯条、芋圆奶茶…… 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十分丰盛。 宁婉音微微错愕,怎么突然准备这么丰盛的点心。 唐妙菱上前一步,笑道: “宸妃娘娘,我最近教鹦鹉说话,它学了几句。来,给宸妃娘娘说,娘娘吉祥!” 说着,唐妙菱喂了一把谷子。 鹦鹉将她掌心的谷子啄啄吃完,摇头晃脑,愣是一声不吭。 唐妙菱登时急了。 关键时刻,你咋撂挑子呢! “今早上不是学会了吗?快说快说,你都吃了我的谷子,怎么能不吭声呢。吃白食不合适你懂吧?”唐妙菱好声好气和鹦鹉讲道理。 鹦鹉不搭理她,扑棱棱从鸟架子上飞起来,落在她头顶上。 “让你说话呢,你别乱跑啊。”唐妙菱想把鹦鹉抓下来。 但鹦鹉桀骜不驯,扑棱棱到处乱飞。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你怎么还吃白食!没有鸟德,快说两句!”唐妙菱气鼓鼓追鹦鹉。 于是这一人一鸟,一飞一抓。 一追一逃。 满屋里乱窜。 众宫女目瞪口呆。 魏莹雅笑翻了。虽然鹦鹉没能学舌,但你这比鹦鹉学舌还好玩啊,未尝不是歪打正着。 宁婉音也是惊呆了,忍俊不禁,“莲蕊,看顾着点,别让唐昭仪摔……” 她话还没说完。 唐妙菱已经一脚踩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膝盖当场磕破,鲜血直流。 “呜呜,坏鸟,太坏了!吃我的粮,还欺负我。”唐妙菱气的泪眼汪汪。 宁婉音吩咐道,“捧琴,快去请孙女医来一趟。” 魏莹雅捂着肚子笑道,“你和一只鸟讲什么道理呀,快别乱动,这都流血了。” …… 漱玉苑。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肴。 “怎么站着?坐下来一起用膳。”赫连祁看向萧云瑶。 萧云瑶摇摇头,“嫔妾不饿……” “主子切菜不小心切破手了。”素弦抢言道,“主子现在手拿不起筷子……” “你这丫头——”萧云瑶呵斥了她一句。 看向赫连祁,一脸自责,“嫔妾许久没有下厨,一时有些生疏。本想让陛下看看嫔妾的厨艺,是嫔妾浅薄卖弄了……” “可传御医了?”赫连祁看向她。 萧云瑶道,“不打紧的,没什么事……” “汪德贵,传孙女医……”赫连祁直接吩咐。 没一会儿,蔡女医到了。 “陛下容禀,孙女医已经去了永和宫。不知可要去传召她过来?”汪德贵试探看向赫连祁。 皇帝传谁,照理说就该带谁来。 但孙女医不在,以免耽误时间,就先传召一位女医过来救急。 再去找孙女医。 “永和宫?”赫连祁眸色微沉,“宸妃怎么了?” 汪德贵一噎。我去太医院的时候,孙女医都走了,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说被永和宫的宫女请走了。 “奴才不知。”汪德贵只得答道。 赫连祁扫了一眼蔡女医道,“你留下来照看蕙昭仪,不必去请孙女医了。” 转而看向萧云瑶,“朕去永和宫看看。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汪德贵赶紧跟上,“起驾!永和宫!” 萧云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掩在袖袍下的拳头不自觉攥紧。 她故意受伤,惹陛下怜惜…… 但现在陛下连她的伤口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原本还想着她动不了手,皇帝是否会喂她。 结果,宁婉音把人骗走了。 她倒是比傅娇宜截宠的手段高明。 萧云瑶垂眸,眼底寒光闪烁。 …… “疼疼疼……轻点轻点,我最怕疼了!”唐妙菱嗷嗷大叫。 孙女医轻手轻脚给她包扎膝盖上的伤口,叮嘱道:“昭仪只是皮外伤,不要沾水……近日不要走动,躺着休养有益伤口愈合。” 正在此时,汪德贵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屋中几人齐齐起身行礼。 唐妙菱站不稳,翠屏和捧琴一左一右扶着她,才勉强行礼。 赫连祁进了门,视线落在宁婉音身上,见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稍稍放下心。 看向宁婉音询问: “你身子可安好?” 宁婉音微微颔首,“有劳陛下关心,臣妾无恙。” 魏莹雅和唐妙菱见皇帝驾临,纷纷行礼告退。 很快,屋中便只剩下帝妃和随侍的宫人。 ------------ 第156章 醋与不醋,也需斟酌 “不知陛下突然驾临,可有要事吩咐?”宁婉音问道。 赫连祁道,“朕听说永和宫传了女医。” 汪德贵赶紧替皇帝表关心,“陛下以为娘娘您受伤,急急忙忙便赶来了!” “陛下误会,是表姐在我这儿逗鹦鹉玩,不小心摔倒了。”宁婉音慢慢道: “有劳陛下挂念,臣妾确实无恙。不敢耽误陛下政务,陛下尽管放心。” 言外之意,你现在可以走了。 汪德贵都愣住了。啊?还有宸妃娘娘您这样的?旁人请到陛下高兴都来不及,哪有往外赶的。 赫连祁敏锐察觉到宁婉音有一丝不高兴,道: “朕今日恰好清闲。” “那您去看看熙儿吧。”宁婉音淡淡道。 赫连祁:…… 他去妃嫔宫里,和妃嫔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说我去看看皇子/公主。 结果在永和宫,这话轮不到他来说。 赫连祁想了想,他没惹宁婉音,若真要细究,那就只有一桩…… 对萧云瑶恩宠极盛。 但是以往宁婉音从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他生气。 “婉婉不想见朕?那朕不来了。”赫连祁挑眉,故意道。 “臣妾想又有什么用呢,本以为陛下与臣妾两心相许,但如今新人胜旧人,您待她处处比臣妾好,这永和宫以后确实是不必来的。”宁婉音言语间透着三份幽怨。 言外之意,皇帝有了萧云瑶,宁婉音被取代了。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宁婉音不这么想,但她得这么说。 总不能皇帝的打算你都能猜到吧?总不能皇帝有了宠爱的新人,你还无动于衷,淡定表示和她携手共治后宫。 她如此深爱皇帝,遇见这么大一个“威胁”,不吃醋太假了。 但皇帝不可能切身体会女子吃醋的感觉,只会理所当然觉得,你身为后妃,可以有一些小脾气,但你得贤德大度识大体。 不吃醋不行,太吃醋也不行。 这醋与不醋之间的分寸,宁婉音也得斟酌。 “朕从未如此打算。”赫连祁否认,“你是朕最钟爱的人,旁人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这是实话。 宁婉音泪汪汪看向他,“真的吗?” “当然。”赫连祁肯定点头,没想到自己对萧云瑶的宠爱,让宁婉音误会他要新人换旧人…… “前些时日东南进贡了一盒异域鸽血红宝石,朕特意命御匠给你造了一套赤金红石榴首饰。本打算下个月熙儿周岁礼给你一个惊喜,汪德贵,立即去库房取。” 汪德贵领命。 宁婉音脸颊浮现一抹浅浅笑意,立即就被哄好了:“谢陛下!” 仿佛只要认定皇帝还是很在意她,她便能开心。 赫连祁见她脸上的笑意,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是要抬举萧云瑶,但从未想过让她取代宁婉音。 继续道: “朕记得你祖母为国祈福三年之期将至,佛塔主持和朕说,你祖母实乃大福之人,若能再为国祈福三年甚好。所以朕已经写好旨意,让汪德贵挑一个吉日去佛塔宣旨。” 宁婉音的事儿,他都记着,安排着去办。 宁婉音本打算近日和皇帝提这件事,没想到陛下已经准备了…… “多谢陛下。能为大炎祈福,实乃我祖母之福,宁家的福气!”宁婉音福身谢恩。 最后看向赫连祁,脸颊微红: “陛下如此关怀臣妾,臣妾感激涕零。陛下是天下之君,臣妾什么都明白。只要陛下心中有臣妾的一席之地,臣妾便会一直在永和宫,等陛下归来。” 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对你就一片痴心不改。 这,正是皇帝想要的既深爱他又贤德宽容的妃嫔。 这世上的男人不会知道,真心爱一个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但没关系,她可以演的二者兼得。 赫连祁伸手牵住宁婉音,笃定道:“朕心中你永远是第一人,绝不会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两人误会解开,气氛便也融洽了。 宫女摆上一碟碟菜肴。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 宁婉音见好就收,主动道,“内务府二十四司,我和康嫔各管十二个。如今陛下许蕙昭仪协理六宫,那我与康嫔说一声,各均四个司给她。” 虽然康嫔一直兢兢业业。 但宁婉音也信不过外人,不可能和她同管一处。 两人各管一半,各自负责。宫中的宴会,也是轮流安排。 当然二十四司里的衙门有重要的,有清闲的。最紧要的几个衙门,宁婉音都握在自己手中。 “不必如此,让蕙昭仪跟着康嫔学学,和她一起办事就行。”赫连祁道。 他没想让萧云瑶分宁婉音的权,而是打算让萧云瑶取代康嫔。 康嫔是宁婉音怀孕的时候,他特意挑的给宁婉音打下手的人…… 但,如今需要一个人和宁婉音制衡,康嫔就不合适了。 他中意的人选,是萧云瑶。 “一切但凭陛下安排。”宁婉音从善如流。 既然皇帝早有安排,她也就不多言。 …… 后宫众人本以为萧云瑶得宠,宁婉音渐渐就会被她取代。 没想到,次日皇帝就去了永和宫。 还连着留宿两日。 “主子,您怎么又不去截宠了?”福儿不解。 傅娇宜默默无言,“位份差太多,她想找茬,那不是一句话就能磋磨我?” “可蕙昭仪也比您位份高……” “差不多,有希望追上来。而且,萧云瑶温柔善良,人尽皆知,她就算气的要死,也不能和我计较嘛。宁婉音就不一样了,她睚眦必报啊。” “谁惹她,她就扇谁耳刮子,连薛氏女当年都被打了,我可不想被扇。” 福儿想到这一点,也打了一个寒战:“主子您说的对。” …… 乾心殿。 赫连祁召见了康嫔和惠昭仪。 “以后蕙昭仪就和你一起办事。”赫连祁看向康嫔,道。 康嫔心知自己能力一般,对于皇帝的安排毫无异议: “臣妾一定尽力。” 萧云瑶看向康嫔笑语盈盈,“以后就和康嫔姐姐一起共事了,还请康嫔姐姐多多指点一二。” “蕙昭仪太客气了,指点不敢当,只是稍稍熟悉一些,有什么事咱们多多商量。”康嫔忙不迭道。 康嫔走后。 萧云瑶留着吃了午膳。 她本以为皇帝今晚会继续翻她牌子…… 没想到,皇帝选了傅娇宜。 ------------ 第157章 新人第一次请安 赫连祁原本确实打算连宠萧云瑶数日,给她摆足宠妃的排面,与宁婉音相互制衡。 但上次见了宁婉音以后,他恍然发现,萧云瑶宠妃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且深到旁人以为他要以新换旧。 宁婉音如此误会,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 他私下问了汪德贵,宫里不少人都在如此猜测议论。 盖因宁婉音当初刚入宫的时候,也没像萧云瑶第一次侍寝后就得这么多恩赏。 而且,他和萧云瑶相识多年。 大家见皇帝如此恩宠,自然猜测他们之间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如今皇帝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入宫了,宁婉音这个只是选秀进来的明日黄花,哪能比得过? 赫连祁见此,也就不需要再继续表示对萧云瑶的恩宠。 他已经帮萧云瑶把位置抬了上来。 倒是该多见见宁婉音,免得旁人轻慢于她。 所以,赫连祁在永和宫待了两日,开始翻下一个新人的牌子。 不得不说,傅娇宜的策略还是有点用的。 剩下三位婕妤选谁都一样,那就先选一个他记得住的。 从傅娇宜开始…… 赫连祁挨个儿召幸了剩下三位婕妤,且皆在侍寝之后,晋封昭仪。 只是没有再赐封号。 又召幸了一位苏美人,晋位婕妤,赐封号妍。 皇帝不是每日都来后宫,如此上旬月便过去了。 这些新人晋位很快,因为比起上一轮,这一次选的大多都算自己人,皇帝并不吝啬给她们恩典。 三月十五。 众妃嫔按照惯例去给太后请安。 这还是新人第一次面见太后,众新人自然不敢怠慢,提前早早就穿戴洗漱整齐。 “主子,幸亏宸妃娘娘让大家去听雨榭集合,否则,先去永和宫请安,再去慈宁宫,您得绕后宫来回一大圈。”福儿扶着傅娇宜上轿,感慨。 原先淑妃是众妃之首,众妃去给太后请安,先要去景禧宫集合,给淑妃请安。 淑妃沾光有了皇后的待遇。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哪个妃嫔不想享受这种风光呢? 但宸妃娘娘偏不。 未入宫的时候,教规矩的嬷嬷说,如今宸妃娘娘乃是后妃之首。 照理说,众人要去永和宫集合,由宸妃娘娘领着去给太后请安。 但宸妃娘娘体恤住的偏远的妃嫔,永和宫和慈宁宫在后宫两个方位,以免大家一清早来回折腾,就在离慈宁宫最近的听雨榭集合。 这是从宸妃娘娘晋位之后,便延续下来的规矩。 如此风光的类皇后待遇,宸妃娘娘竟然往外推。不少人都不能理解。 不过确实对住的偏远的妃嫔很友好,大家自然也都夸赞宸妃娘娘宽仁体贴。 宁婉音的想法很纯粹。 这么多人来她宫里,谁知道随手揣了点什么。 而且妃嫔到了永和宫和给你请安,你不招待茶水糕点,未免失礼。招待了,又得一项项检查饮食请御医,大家都费心费力。 但在听雨榭集合就不一样。 被害的风险,大大降低。 若以后能晋皇后,那再考虑如何安全在自己的宫殿请安的事。 可目前只是给太后请安。为了太后,她属实没必要如此费心。 “宸妃娘娘的想法令人捉摸不透。若说她不在意权势,那内务府最要紧的衙门都在她手中。若是她在意,这众星捧月的风光,她也没当回事。”傅娇宜想了想,想不通,便抛在脑后。 众妃嫔陆陆续续到了听雨榭。 主位上的椅子空置着。 众妃嫔按照位份入座,左右两侧坐着四位嫔。旧妃嫔拢共也就剩十几人,大多是新人。 “瞧这新人一个个都很出众呢。”顺嫔瞅着一个个进来请安行礼的新人,心底有些酸。 原本她还打算再怀一胎,现在看来希望渺茫了。 静嫔笑意温和,“宫里人少,如今进了新人,是一件大喜事。” 康嫔和柔嫔都不说话。 她俩平日里就十分低调,安静不言。 不多时,萧云瑶到了。 几个嫔位纷纷看向她。 她们还没见过萧云瑶。今日一见,此女容貌端庄,身姿若竹,清雅如兰,端的是林下风致,极其出众。 “参见康嫔娘娘、静嫔娘娘、顺嫔娘娘、柔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萧云瑶一举一动,规矩仪态极好。 几位嫔对这位皇帝新宠都极其和善。 静嫔笑道,“蕙昭仪快坐。听闻你一首琴音绝妙,不知有没有荣幸一见?” “若静嫔娘娘喜欢,嫔妾随时为娘娘奏。”萧云瑶客气接过话,坐到她们附近的位置。 萧云瑶看向康嫔道,“这些时日多谢康嫔姐姐教我,嫔妾新得了一盒好茶叶,不知康嫔姐姐可否有空赏脸去我那儿喝茶?” “蕙妹妹天资聪颖,过奖了。”康嫔笑道。 萧云瑶如此礼待感谢她,康嫔自然也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众人以为萧云瑶身为新宠,必定骄横,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温婉谦虚的性子,不少人都对她印象极好。 众妃嫔陆陆续续到了。 苏如婳到的时候,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她生的十分貌美,柔弱如柳,我见生怜。新人之中,也就萧云瑶能与她相提并论。 当然,顺嫔觉得,还是宸妃娘娘的明艳,更胜一筹。 “还是有些人会争宠,故意落水引起皇帝的怜惜。”叶美人嗤笑。 她是今年的四位美人之一。 苏如婳脸颊涨的通红,“嫔妾没有……“ “哼,就会些狐媚子手段。”叶美人冷笑,很是看不惯她。 萧云瑶维护道,“妍婕妤是陛下选的,叶美人说话还请慎重一些。” 叶美人不敢得罪萧云瑶,悻悻闭嘴。 苏如婳感激看向萧云瑶,萧云瑶冲着她轻轻点头。 “蕙昭仪真是善良贤淑,宽待姐妹,有容人之德。不像有些人,看见新人出头便急了,还和新人争宠呢。”一个新进的贵人突然出言。 她虽没指名道姓,但上旬月皇帝宠幸的旧妃嫔只有宸妃一人,这分明就是在阴阳怪气暗讽宸妃。 她爹是萧云景麾下的副将,所以故意踩着宸妃,讨好萧云瑶。 满座寂静。 一众旧妃嫔齐刷刷看向那位贵人:??? 你这么勇的吗? 魏莹雅瞥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若是陛下去哪个旧人宫里,就是和新人争宠。你的意思是,咱们眼前这四位娘娘,以后都不能见陛下了,是吗?” 旁边的唐妙菱立即给她投去赞赏的眼神,魏姐姐还是你会说! 随即恶狠狠瞪向那贵人,“没错!你如此胆大妄言,置诸位娘娘们于何地?来人,赏她一耳光,教她什么是尊敬上位!” 翠屏二话不说冲上去,给那贵人便是一巴掌。 一众新人看见这一幕,惊呆了。 宸妃娘娘不在。 不少人以为鲁贵人虽然出言不逊,但也没挑明,想必宸妃娘娘不会事后听闻此事,特意来和她一个小贵人计较吧。 鲁贵人心中正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 收拾她,根本不需要宸妃出现。 ------------ 第158章 康嫔出事1 萧云瑶有心帮腔,但唐昭仪身为上位,抓着鲁贵人话里的把柄,发落一个下位,确实是无可指摘。 只能说,以后在宸妃党羽面前,说话得谨慎。 静嫔看见这一幕,岔开话题打圆场道: “如今宫里新人多了,瞧着也热闹。温昭仪长得真像你姐姐,本宫看见你便想起故人……” 温姝棠浅浅一笑,“我与姐姐一母同胞,确有三分相似。” 柔嫔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从听说温嫔的妹妹入选,她便患得患失。 但是…… 她很清楚,二皇子只是养在她膝下,而不是过继在她名下。 若是温昭仪想要亲自照看二皇子,求陛下恩典,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没了娘,是她日以继夜亲自抚养。 这两年生出了真真切切的母子情分。 柔嫔不舍得,但她也只能勉强笑道,“温昭仪,你有空可多来看看二皇子。” “姐姐去的早,嫔妾和父亲原本是极其担心二皇子的。不过后来听说,柔嫔娘娘将他养的极好,我们便也放心了。”温姝棠笑盈盈道。 也不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年龄小自己生一个更好,还是只是说一番表面话。 但她至少没有要立即抢二皇子的架势。 柔嫔的紧张稍稍宽泛了些许,看向温姝棠真心实意道: “本宫承蒙陛下厚爱,抚养二皇子,必当尽心尽力。温昭仪有时间常来坐坐。” 柔嫔的意思很明确。 她知道二皇子是温家的皇子,也没想过和温家争什么,她只是做一个尽心尽责的养母,不会教唆二皇子和温家生分,大家可以一起好好照顾二皇子。 赫连祁挑了她做二皇子的养母,便是因为她温柔真诚,很适合养孩子。 “是。”温姝棠笑着应下。 静嫔看见这一幕,笑道,“如今二皇子多了一个人疼他,这是好事。” 气氛一团融洽。 门外传来小桂子的唱喏声,“宸妃娘娘驾到!” 殿中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臣妾/嫔妾参见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婉音并没有进去坐下,只是进了大殿便停下,立在门前望着众人道: “免礼。时辰不早,本宫看人也到齐了,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吧。” “诺。”众人领命。 新人对于宸妃这连椅子都不沾的雷厉风行有些意外。 当初淑妃几乎都是最早就在那儿坐着。 她很享受这种上位者的氛围。 低位妃嫔在她面前曲意奉承,她仿佛是皇后一般,众星捧月。 但宁婉音就是简单履行身为众妃之首的职责,带妃嫔去向太后请安。 就真,只带一下。 慈宁宫里。 薛太后十分慈祥,给一众新晋位的妃嫔,皆赏了首饰。 最后看向萧云瑶夸赞道: “你兄长是为国尽忠的人,你又为陛下分忧,协理六宫之事,真是一门双英。” 萧云瑶谦虚行礼,“太后娘娘过奖,嫔妾必当尽心。” 唐妙菱看见这一幕撇撇嘴。 今年这老太婆可真是和蔼可亲啊。三年前,谁侍寝你弄谁,今年你咋不弄? 薛太后并不像三年前一样当众关心薛氏女,而是和皇帝一样抬举萧云瑶。 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散了。 她现在不管六宫之事。 以前皇帝拿宁婉音来牵制薛家。 宁婉音是自己人,薛家是外人。有皇帝偏心,加上后来君权势大的局面,薛家继续和宁婉音打擂台,只会处处落在下风。 所以薛太后干脆放权,后宫就变成了宁婉音一家独大。 果不其然…… 皇帝不会让后宫落在一人手中,现在安排了新人和宁婉音制衡。 如今萧云瑶是他的人,宁婉音也是他的人,倒是看这两人斗起来,皇帝要帮谁? 薛家到了如今的处境,薛太后也就不求后位了。 只要在宫里有个人就行,且看这些人斗去吧。当然若是有机会,薛太后也是不会错过的。 且先观望着。 …… 六宫请安次日,林苑司便出了事。 林苑司乃内务府二十四司之中,主管花草树木栽培修剪的衙门。 御花园及宫中各处的花圃,皆是他们负责打理。 司里设有花房,培植各种花卉。 每月会去宫外采购一次,主要买一些珍稀花卉补充花房空缺,或送到各宫,这是林苑司一笔较大的开销。 而这一次…… 掌事太监赵楼买回来的花卉,当时新鲜好看,次日花苞便皆是掉落,枝叶枯黄,全部死了。 如此大的纰漏,康嫔立即将负责此事的掌事太监送去刑狱司审讯调查,随后去乾心殿向皇帝请罪。 乾心殿。 掌刑太监吴密禀报道: “启禀陛下,经过奴才查证,林苑司采买的花卉,看似新鲜,但实则乃是濒死的残次品用了一些药水保鲜,离了药水立即便会凋谢。经过审讯,赵楼交代,这些花卉的价格是市价的三成。” “商贩的说辞是,这花卉原是有人定下的,但买家突然不见了,所以在花期之内低价处理,以免砸手里。赵楼信以为真,买了这些花卉。” 康嫔脸色微变,向皇帝请罪:“臣妾管辖下的掌事太监,竟然做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之事,是臣妾失察!” 吴密继续道: “奴才查了林苑司的采买账目,赵楼采购十株珍品蕙兰,十株珍品芍药,十株珍品海棠……共计一百株珍品花卉,合计一千两。实际上,他只花了三百两。” “奴才在他的住处搜到了四百两银票,剩下三百两……” 吴密看向康嫔,道: “根据赵楼的口供,他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一株绝品兰花之王,送到了景禧宫。” 康嫔脸色瞬间变了,立即跪下请罪: “臣妾并不知道此事。昨日花房里确实送来一盆兰花,但臣妾并不懂兰花,根本不知道它的价格。” 赫连祁面无表情,道,“汪德贵,把景禧宫里的兰花取来。” 汪德贵领命。 不一会儿,汪德贵抱着一盆兰花进来。 这还真是一株极其罕见的王品兰花,市价值三百两。 与赵楼的口供一致。 “赵楼说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担心东窗事发上面怪罪,便以此兰花孝敬,希望康嫔娘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密继续禀报。 这些都是在刑狱司的酷刑之下,赵楼交代的。 康嫔的脸色彻底白了。 失察之罪,还算情有可原。但如今这事发展到了收受贿赂…… 便是大忌了。 ------------ 第159章 康嫔出事2 “臣妾真的不知此事,还请陛下明鉴。臣妾也绝没有徇私枉法,发现林苑司的花卉不妥,立即便将采买的太监送去刑狱司查明真相。”康嫔跪下,一字一句解释。 赫连祁淡淡道,“朕相信你并没有收受贿赂之心,但你用人不当,失察失责,以后这内务府的差事你也不用管了,回去好好照顾大皇子。” 康嫔心底一阵发堵,也只能行礼谢恩: “臣妾谢陛下恩典。” 她其实并不看重协理六宫之权。 自从皇帝给了她这个位置,她夙兴夜寐,兢兢业业,自知自己能力有限,也随时准备等皇帝有了合适人选,自己功成身退。 没想到…… 她退倒是退了。 却是带着过错退的,这真是太令人难受了。 可这掌事太监是她一手提拔的,那兰花还出现在了她的宫里,皇帝没和她计较受贿之事,已经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萧云瑶一脸震惊,“陛下,康嫔姐姐只是一时失察,还请陛下再给康嫔姐姐一次机会吧。康嫔姐姐劳苦功高……” 林苑司出事,她也立即来拜见请罪。 “不必说了。朕金口玉言,不可更改。”赫连祁冷淡道, “林苑司掌事太监中饱私囊,贪墨公款,杖毙。” 吴密领命,“是!” 萧云瑶面色犹豫,“嫔妾和康嫔姐姐学着协理六宫,一切全赖康嫔姐姐教导……如今她走了,那我……” 言外之意,这十二司都是康嫔做主,自己对林苑司的事情,并不知情。 “你接过她手中的所有事宜。”赫连祁盯着她,眼神看不出喜怒: “好好办差。” 萧云瑶一脸认真努力的模样点头,“嫔妾一定尽力而为。” …… 永和宫。 “主子,林苑司出事了!陛下撤了康嫔娘娘协理六宫之权。”捧棋进来,将乾心殿的事禀报一番。 莲蕊瞪大了眼睛,“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局?主子您觉得呢?” 采买捞油水,算是很常见的事。 不过寻常捞油水,不过是一千两的物件,你谈谈价格,省了五十两买下。 只要你东西买的无误,上面并不会严查你贪的五十两。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做到清正廉洁,大公无私。 采买之事,只要交给上面的东西没问题,你捞一点油水,也没人和你计较。 但这种三成价格就能买下来的事儿,可谓是采买一百次都难遇上一次。 这太监也是第一次这么干,还以为自己捡到便宜。 很难说不是有人故意设局。 而且,原本康嫔是一个失察之罪,加上这一盆兰花,连受贿的罪名都有了…… 也不知是他自己想的主意,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看起来,这太监应该也不是故意害她。 因为贪污的思路就是,底下的人贪了,那必定要交给上头一份。你只捞你自己的,你出事了,上头凭什么保你? 他大约是真心实意给康嫔行贿,而不是栽赃陷害。 所以此事…… 康嫔再无辜,但她贪污之罪的人证物证俱全。 皇帝只以用人不当卸了她的协理之权,已经是保全她的颜面了。 如今萧云瑶直接取代了康嫔的位置。 她是得利者。 若说有人设局,她嫌疑最大。 这未免也太心急了。 皇帝本就是打算让康嫔带她一段时间,就让康嫔退出的。 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得到这一切。 当然…… 陛下的心思,他又没明说,萧云瑶不一定能猜到。 若她为了夺权,做出此事,倒也不足为奇。 皇帝向来从结果看人。 必定对萧云瑶已经有了一丝猜疑。 但不管是不是有人存心设局。 只要不牵涉皇嗣,不牵涉皇帝在意之事。 妃嫔之间的争斗,皇帝并不会插手。 上位者眼中,能力为重。无用之人,就该让位。 所以皇帝即便怀疑萧云瑶,也只会继续用她。 “确实像一场局,不过陛下已经有了圣裁,咱们也不必多说什么。”宁婉音淡淡道。 莲蕊担忧道,“奴才担心这设局之人,还会故技重施对付您。” “若守的严实,她自然无从下手。”宁婉音不急不缓道: “她要是聪明,就好好守着手中的东西。她若贪心,那陛下不能容她。” 皇帝要的是制衡,不是谁独揽大权。 宁婉音和萧云瑶不管谁对另一人出手,都会踩到他的忌讳。 …… 三月二十是大公主的生辰礼。 这原本是康嫔筹办的。因为四月初一就是四皇子的周岁礼,两次宴礼时间挨着近,宁婉音和康嫔各安排一个。 如今此宴,由萧云瑶接手。 皇帝除了派人教她琴棋书画,也派人教她管家看账。 当然,那时候他并不一定打算让萧云瑶入宫,而是即便嫁给旁人做当家主母,这都是要学的。 萧家原本是小门小户,所以萧云瑶以前在家中,只是纸上谈兵,没真正办过这么大的宴会。 但康嫔之前就将一切都筹备好了,她只需要照搬即可,倒也一切顺利,没什么纰漏。 众妃嫔齐齐来琳琅宫贺喜。 “哎呀,真是热闹啊,好多新人呢。”林婕妤挺着一个大肚子,四处张望。 前几次有孕妃嫔都免了请安,林婕妤按照惯例,请安也是免了的。 但她在宫里待不住,虽然不用去请安,各种宴会都要参加。 因一直平平安安养胎八月,没出任何问题,她也就更不怕出门了。 “林婕妤有孕在身,还是先进去入座吧,可别被哪个毛手毛脚的冲撞了。”萧云瑶看向她,关切道。 林婕妤不由打量萧云瑶。 身旁的婢女小声提醒道,“这便是蕙昭仪。” “多谢蕙昭仪关心。”林婕妤一听说是今年的新宠第一人,脸色热情许多: “嫔妾瞧这生辰宴井井有条,蕙昭仪真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难怪陛下许你协理六宫之权!” 萧云瑶浅笑,“林婕妤过誉。” 两人说话间,突然宫殿内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太监急急跑出来喊道: “二皇子昏迷了!快请御医!” ------------ 第160章 二皇子中毒 柔嫔今日带着二皇子一道来参加大公主的生辰礼。 她正和温姝棠说着二皇子的趣事,坐在她们身侧的二皇子,便突然昏倒在地。 柔嫔抱着昏迷的二皇子,吓的六神无主,慌忙叫御医。 一侧的温姝棠紧紧蹙着眉头,眼中满是担忧。 内殿里的众妃嫔也都震惊莫名。 御医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差不多同时,皇帝和宁婉音也到了。 “启禀陛下,二皇子服用了剧毒之物,微臣现在立即给二皇子催吐!”赵院判诊脉后,神色大变,赶紧给二皇子喂催吐药。 剧毒之物四个字落下来。 柔嫔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眼泪簌簌而落。 温姝棠满脸担忧,暗自喃喃,“这好端端怎么会中毒呢,老天保佑,漫天神佛保佑,二皇子平安健康……” 赫连祁闻言,脸色格外冰冷,“赵院判,务必要把二皇子救回来!” “传召吴密,彻查!” 催吐丸喂下以后,二皇子哇哇吐了一堆水。 赵院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禀报道: “陛下,二皇子误食剧毒不多,中毒尚浅,已经解毒。如今只需仔细调养就可。” “太好了……”柔嫔松了一口气,抱着二皇子喜极而泣。 赫连祁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赵院判,重赏!” “谢陛下!”赵院判谢恩。 吴密第一时间排查二皇子接触的东西。 很快,在几个御医的查验之下,在二皇子身前案桌上摆着的一碗羹汤里,查验出剧毒之物。 “陛下,这羹汤有毒。”吴密呈上羹汤。 赫连祁眉头微沉,“这羹汤是谁安排的?” 萧云瑶心底一沉,上前一步,福身行礼: “陛下明鉴,这生辰宴上的一切饮食,都是请御医查验过才端上桌的。” 从宁婉音主持的二公主满月礼开始,所有宫宴都按照宁婉音的安排布置。 上菜之前,请御医查验。 收到贺礼,请御医查验。 这些是康嫔之前安排好的部署,萧云瑶照搬。 “嫔妾不清楚诸位妃嫔和皇子公主的忌口,所以是按照康嫔姐姐留下的食单安排。这是给二皇子准备的滋补鱼汤,鱼刺都剔除了,唯有白汤。”萧云瑶继续解释。 言外之意,这些都是之前康嫔的安排。 康嫔也在一侧,她一脸后怕,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自己桌上摆着没动的羹汤。 这是给大皇子安排的,但他玩着手中的竹蜻蜓就没喝。 宁婉音问道,“有何人碰过鱼汤?” “没有……”柔嫔双眸哭的通红,泪如雨下:“翰儿会用汤勺,鱼汤上桌以后,他便自己乖乖巧巧舀着喝……” 温姝棠若有所思,“这鱼汤既然上桌之前查验过,那当时必定是没毒的。有没有可能是上菜的宫人,趁我们不注意,在鱼汤里放了点东西。这鱼汤端上来以后,还上了两道果碟。” 萧云瑶一颗心沉了下去。 若有宫人趁上果碟的时候,在二皇子还没开始喝汤之前,往鱼汤里下了药,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而不管是哪个宫人下手,想必不会招供幕后之人。 最后还是怪她这个主持宴会的人失察。 失察? 莫非是康嫔干的。 这生辰宴原本就是她筹备,这些宫人之中有一两个是她心腹也不足为奇。 萧云瑶害了康嫔,所以第一个怀疑康嫔报复自己。 第二个,便怀疑宁婉音。 因为她做局踢掉了康嫔,猜测宁婉音也会设局踢掉她。 吴密一个个审查宫人,将宴会上所有菜肴也一一检查。 没有在任何一个宫人身上发现可疑之物,其他菜肴也皆无毒。 而两个给柔嫔、二皇子这一桌上菜的宫人,不论怎么严刑拷打,都说自己没有下毒。 宫人不肯招供。 刑狱司也没有查到其他可疑的线索。 吴密只能请罪,“奴才无能,没能查明是谁下手。” “有嫌疑的人,皆处死。”赫连祁冷冷道。 吴密领命。 萧云瑶眼见这一幕,上前一步,福身行礼,“都怪嫔妾办事不力,竟然没能察觉鱼汤里被人下了毒药,请陛下责罚。” “下次谨慎一些。”赫连祁并没有怪罪她。 鱼汤有毒,她难辞其咎,甚至可能会因此失去协理六宫之权。 而且她没有皇子,对二皇子下手,没有任何好处。 此事在赫连祁眼中,萧云瑶没有作案动机,倒是康嫔,十分可疑。 但无凭无据,所有人的嫌疑都是一样的。 赫连祁也就没有继续追究。 柔嫔此时才稍稍缓过神来,见萧云瑶请罪,自己也上前一步行礼: “臣妾没能照顾好二皇子,请陛下责罚。” 赫连祁看向她,神色倒是宽和,“下回小心一些。你也受了惊吓,带着二皇子回去好好休息吧。” 柔嫔这两年尽心照顾二皇子,从不拿孩子邀宠。 赫连祁都看在眼里。 “谢陛下恩典。”柔嫔感激看向赫连祁。 她在王府之时,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不到两个月就没了,以后也没能再怀孕…… 这个孩子她视若己出。刚才二皇子出事,她命都跟着去了一半。 宁婉音看着那碗羹汤若有所思。 下手之人,必定是能接触到鱼汤的人。 除了上菜的宫人。 还有柔嫔和温昭仪。她们就坐在二皇子旁边,可以趁人不备,将剧毒之物扔入羹汤之中。 只是这毒药是致命的。 二皇子刚好吃的少一点,才没什么大事。下毒者并不能控制一个孩子会吃多少鱼汤,所以…… 二皇子是极有可能会死的。 她们两人不管是从利益还是感情上,看起来都没有下手动机。 柔嫔的依靠是二皇子。 温昭仪虽然有可能生自己的孩子,但她目前毕竟还没有孩子,二皇子也是她的一个依靠。 此事看起来有几分扑朔迷离。 但要真论起来,只从下手的几率来算,这两人是除了宫人,能接触到鱼汤的人。 ------------ 第161章 萧云瑶的仇杀名单 “母妃——”大公主紧紧攥着庄妃的衣袖。 小小年纪,目睹二皇子中毒的景象,她吓坏了。 庄妃向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这次一个皇子差点就没了…… 她心中也生出一些不安,紧紧将大公主搂在怀中,难得温声细语安抚:“本宫在,不怕不怕。” 经过两年精心调养,庄妃如今身子还是虚弱,但也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几步路了。 今日大公主生辰,她特意穿了一袭新衣出席。 方才二皇子中毒,她也吓到了,第一时间看向大公主,好在她没喝羹汤,也好在其余的羹汤没毒。 薛锦书一直暗中关注着大公主,远远看着这一幕,心底有些可惜。 大公主与庄妃的感情,竟然这么好。若是她们不合,她还有些机会。 如今看来,抚养大公主是没希望了。 赫连祁在主位坐下,神色恢复了平静,视线在一众妃嫔上扫过,淡淡道: “起宴吧。” 宫人重新端上菜肴。 按照公主生辰宴的规制,神官登场,跳了一场祝祷安乐的祭祀之舞。 不多时,宴席结束。 赫连祁去乾心殿批折子,众妃嫔纷纷告退散场。 萧云瑶返回漱玉苑,和静嫔同路。 她不想给静嫔请安,就故意慢走了两步,落在后头。萧云瑶平日里待人和气,但其实看谁都不顺眼。 前面静嫔和她身边的宫女对话,随着风飘了过来。 “今日可真是吓人,二皇子竟然中毒了!幸亏娘娘没带着三皇子出门……”宫女一脸后怕。 静嫔理所当然道,“蕙昭仪掌事,本宫岂敢带着三皇子赴宴。她的本事不及宸妃娘娘万一,是最容易出事的。” “可不是,宸妃娘娘掌事两年,宫宴从未出过一次差错。这蕙昭仪第一次办宴就出事了……真不知道这种人,陛下用她做什么?全交给宸妃娘娘,咱们都安心呐。”宫女抱怨。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切莫多言。” 萧云瑶听的一张脸难看如吃了一堆苍蝇。 回到漱玉苑。 萧云瑶眼神阴郁,视线扫到桌上摆着的一束插瓶芍药,伸手掐断一朵,扔在地上。 “康嫔该死。” “她无宠无家世,对于大皇子的未来毫无助力。大皇子今年七岁,皇室的孩子懂事的早,他心中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素弦,你找个机会接触大皇子,提点提点他。如今他年龄小,没了康嫔,还能换母妃。再过几年,也不需要养母了。” 素弦心领神会,“主子高明,康嫔最重视大皇子,若大皇子与她母子离心,对她下毒手,康嫔必定连死,都死的伤心至极。” “她敢对我出手,这都是她应得的。”萧云瑶冷笑。 素弦微愣,“主子,今日之事,是康嫔所为?” “不一定。还有宁婉音——”萧云瑶又折下一朵芍药,扔在地上,眼底一片狠厉: “林婕妤平日里喜欢去御花园看牡丹,她倒是心比天高,凭她也配喜欢牡丹。” 牡丹是皇后的象征,寻常妃嫔宫里不可种植牡丹。 所以各宫妃嫔若想要观赏牡丹花,只能去御花园的百花园。 “等四月初一清晨,安排人在牡丹花上洒落天烛草香料。那天是宁婉音的儿子周岁,林婕妤最喜宴席是不会错过的。经过御花园的百花园,想必免不了驻足欣赏。” “香料不必放多,别让她当场出事。等她走了以后,立即将牡丹花换一株新的,焚毁痕迹。” 素弦领命,“如今林苑司落在我们手中,下手十分方便,那宁婉音就算想查,也找不到证据。到时候林婕妤在四皇子的周岁礼上出事,都是她照顾不周……” “只是照顾不周哪够?”萧云瑶冷笑一声,眼中皆是对宁婉音的嫉恨: “等林婕妤一出事,便放出消息,宁婉音的四皇子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每长大一岁都要克死一个亲人。先克兄弟姐妹,再克父母……” 素弦震惊,折服道,“还是主子您高明。这四皇子在周岁礼上克死未出世的弟弟妹妹,那可不是一个煞星!” 萧云瑶看向永和宫的方向,眼神狠辣。宁婉音,你千辛万苦生一个儿子不容易,但要废了你儿子,却很简单呢。 萧云瑶最后又折了一朵芍药,扔在地上: “庄妃也该死。都已经成病秧子还不安分,还想借着大公主邀宠。” 她脑海中浮现刚才宴席散场之时的场景。 赫连祁站在庄妃和大公主的面前,低声和她们说着些什么。庄妃望着赫连祁的眼神柔情脉脉,一家三口,温馨幸福。 这画面瞬间就刺痛了她。 这满宫里,萧云瑶最厌恶的人,宁婉音第一,庄妃能排第二。 因为庄妃和皇帝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萧云瑶虽和皇帝是旧识,但很少见面。 而庄妃光明正大陪在皇帝身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相比较起来,倒显得萧云瑶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名不副实。 庄妃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萧云瑶羡慕嫉妒的。 “薛锦书刚才一直悄悄观察大公主。看来她还不算太蠢,知道皇帝是不可能让薛氏女生孩子,不如抚养一位公主,在后宫里也能有个依靠。素弦,找个人给她提醒一下,除非庄妃死了,不然,她根本没有机会。” 素弦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安排。” 布局完以后,萧云瑶的心情终于好多了。 看着眼前折断落地的三朵鲜花,就如同看见她们三人折了,萧云瑶的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畅快的笑容。 庄妃和康嫔不用她多费心,交给薛锦书和大皇子。 她现在十分期待,宁婉音儿子的周岁礼…… …… 三月末。 “主子,汀兰殿一切安排好了。和以前一样,桌椅、花瓶、水缸等皆核查无误。明日奴婢会更仔细盯着饮食,每个座位前都派一个宫人盯着。”莲蕊禀报。 宁婉音坐在窗台前,静静沉思,“谋害二皇子的幕后之人没有查到,对方有可能会故技重施。不止是二皇子,其他皇子也有一样的风险。” “以防万一,还是釜底抽薪周全。” 莲蕊微愣,“主子您的意思是……” “带上小厨房炖的参汤,随我去乾心殿。”宁婉音起身。 ------------ 第162章 周岁礼 乾心殿。 赫连祁批了一上午折子,宁婉音带着参汤前来拜见。 他便也歇歇,起身坐在一侧的茶几喝参汤,问道: “明日便是熙儿的周岁礼,可是一切都筹备好了?” “宫里一应准备妥当。只有一事,臣妾想和陛下商量。汀兰殿摆有四个香薰炉,兼妃嫔爱用香,席间香气缭绕。香料味对于咱们大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小孩身子弱,只怕对身子不好。” “按照皇子周岁礼的礼制,后宫妃嫔皇嗣都需观礼。臣妾以为,皇嗣安危为重,不知陛下可否允十岁以下皇嗣不必列席。” 皇子的周岁礼,是一项十分重大的仪式。 观礼者除了皇嗣妃嫔,还有皇族宗亲和部分朝堂重臣。 直接取消自是不能的。 而所谓香薰伤人,显然就是一个借口。 以皇嗣安危为重。宁婉音的暗示,赫连祁听明白了。 “你考虑的很好。”赫连祁点头同意。 原先他没这么安排,是因为只要下手之人没抓到,不管皇子们是去参加宫宴,还是去别处,风险都一样存在。 不让皇子参加宫宴,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总不能再限制他们以后不去御花园,不去学宫上课,不去校场习武…… 即便把人关在屋里,也不安全。而教养一个皇子,自然不可能让皇子闭门不出。 所以二皇子出事以后,皇帝暗中吩咐宫人加强防备,以期抓住刺客,一劳永逸。 但宁婉音作为宫宴的主事人,她想的是孩子们来参加宫宴,可能会有危险…… 她站在皇嗣安危的角度,担心人多出事,如此尽心尽职,赫连祁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 “咱们熙儿也不能被薰着,抱他出来见一见,就让嬷嬷带他回去。”赫连祁道。 这正是宁婉音下一段想要说的,皇帝和她考虑到了一处。 按照往年的周岁礼,皇子从仪式开始,一直待到宴席结束。 以香料为由,诸位皇子不用来,她家熙儿也可以提早退场。 “陛下与臣妾两心相通。”宁婉音款款一笑,道: “还有另一事,林婕妤怀胎八月, 这两个月就将生产。臣妾见她还是一贯爱凑热闹,真担心她动了胎气,还是应以静养为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明日人多,万一有谁撞了林婕妤一下…… 这孩子不一定能保住。 在自己儿子的周岁礼上,宁婉音不能让任何皇子出事,包括未出生的。 否则若被有心人利用,可能会对熙儿的名声不利。 至于那些妃嫔,即便有人当场扯头花打起来,只要不将皇嗣卷入其中,在宁婉音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婉婉考虑周全。”赫连祁点点头。 林婕妤这胎平平安安养的挺好,赫连祁也就没让她禁足。 但如今宫里,不太平静。确实应早做打算。 赫连祁看向汪德贵,吩咐道: “传朕口谕,念皇嗣年幼,年未满十岁者,不必列席观礼。” 又道: “林婕妤胎气不稳,传朕口谕,令其闭门不出,安心养胎。” 汪德贵领命,匆匆出去传旨。 …… 浣香阁里。 林婕妤看着前来宣旨的汪德贵,十分不解: “汪公公,嫔妾身子十分强健,并无不适。御医是不是和陛下禀报错了?赵院判昨日来请平安脉,也没说我胎气不稳。” 汪德贵心想,哪是御医禀报,宸妃娘娘担心您胎气不稳,那您就是不稳。 “赵院判昨日是怕吓着您,没敢和您直接说。您就安心养着吧。”汪德贵道。 陛下口谕林婕妤胎气不稳,那从明日开始,赵院判的诊脉,必定会是胎气不稳了。 林婕妤一下就被糊弄了过去,她也觉得御医肯定比自己清楚胎儿的情况,遂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 漱玉苑。 萧云瑶气的脸色铁青: “好端端怎么突然就胎气不稳?我看是宁婉音从中作梗!” 她将一切都安排妥了。 香料、替换的牡丹花、动手的宫人。 结果…… 林婕妤被皇帝禁足了! 萧云瑶气恼地撕花瓣泄愤。 宫人新送来的插瓶芍药,一朵朵红艳艳喜人,本是十分喜庆的花貌,但如今她心烦意躁,瞧着便觉得十分不顺眼。 等整瓶芍药花,只剩下一地花瓣。 萧云瑶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端庄,“没有林婕妤,那就换仙灵宫的棋子下手。” 这一枚棋子,她原本是打算用来让宁婉音失去六宫之权的。 仙灵宫等一应神宫的洒扫、香灯等事,由二十四司之中的神宫司负责,而这是宁婉音管辖的十二司之一。 林苑司出事,康嫔交权。 神宫司出事,那就该轮到宁婉音了。 至于这棋子…… 从兄长成为西南总督开始,萧云瑶渐渐在京城显露名声,给自己造势,同时在皇宫两次采选宫人的时候,将看起来身世清白的棋子送入宫。 这棋子倒不是她培养的。 而是萧云景去年回京述职之时,交给她的。 他不知多久之前,就在准备这些。以前故意把自己托付给皇帝,也是为了铺路吧? 萧云瑶隐隐察觉她兄长的野心,似乎她所走的路,正是他兄长有意为之。 不过没关系,兄长的安排,正能为她所用。 …… 四月初一,汀兰殿。 钟声响起,众嘉宾入席。 礼官经过一番漫长的祝词,唱喏: “请陛下赐福!” 宁婉音抱着儿子走上台。 今日她穿着一袭海棠红织金鸾纹吉服,佩赤金红石榴头面,明艳华贵。怀中的小孩儿一身簇新绯红卷云纹织金吉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奇地看着四周。 赫连祁看着母子俩,心中升起一丝温馨。 这一礼节原是双亲赐福。但唯有皇后是嫡母,即便是生母也不能和皇帝并列一起给孩子祈福。 故而如今只有皇帝一人赐福。 汪德贵举起托盘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枚百福长命金锁、一双平安如意金镯,呈到赫连祁面前。 赫连祁亲手给孩子戴上金锁、金镯子。 这代表着父亲对孩子平安富贵长命百岁的美好祝愿。 “父皇——”四皇子咿咿呀呀举手。 赫连祁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抓住他的小手。 最近四皇子开始学说话了,会说父皇、母妃这些简单的词语。 赫连祁每次听见他喊自己,心情都很愉悦。 汪德贵高声念赏赐礼册名单: “陛下御赐四皇子殿下百福长命金锁一枚,平安如意金镯一对,羊脂白玉锦鲤纹佩一对……” 林林总总念了三页礼单。 这是皇子的规制赏赐,对皇子们,赫连祁算得上是一视同仁。 但接下来汪德贵继续念道: “陛下御赐宸妃娘娘赤金镶红石榴光珠青鸾头面一套、南湖御贡上品寒雾绡四匹,云纹碧玉琉璃樽一对……” 观礼的众人都懵了。 四皇子周岁,你给宸妃送礼? ------------ 第163章 长明灯,栽赃 念完同样三页长长的礼单,汪德贵最后拿起身旁宫人捧着的一卷画轴,笑容可掬呈给宁婉音: “宸妃娘娘,陛下亲赐您御图一幅。” 画卷展开。 只见画上是一个美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图像。美人的神态十分传神,惟妙惟肖。 宁婉音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和孩子。 “臣妾谢陛下恩典!陛下如此厚待,臣妾感激涕零。”宁婉音抱着孩子行礼,一脸感动。 赫连祁扶着她起身,“不必多礼。”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不止今年作画,他打算每年都画一幅他们母子的画卷。 和宁婉音一起,陪着熙儿一年年长大。 只是这种过于真情流露的真心话,赫连祁反而说不出口。 …… “陛下对宸妃娘娘真是一如既往的偏爱。”静嫔眼底闪过一抹幽深之色。 旁人是母凭子贵,但静嫔看的明白,在宁婉音这儿,那是子凭母贵。 皇帝对所有皇子都很重视,今日给四皇子的赏赐,和其他皇子一样,不多不少。 他算不得偏心四皇子。 但他一直偏心宁婉音。 自己的儿子再怎么努力,有宸妃这个娘,四皇子就赢了一大半。 自己不得宠也就罢了,儿子的前程,也要因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娘亲,与皇位无缘吗? 身为人母,她至少不能让儿子输在她这一步。 静嫔故意当着萧云瑶的面说完这一句话。 萧云瑶早就看的妒火心起,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维持着端庄温柔的模样。 只是在心中冷笑,宁婉音,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正在此时…… 神宫司掌事太监急匆匆前来禀报,“启禀陛下,启禀宸妃娘娘,仙灵宫……” 萧云瑶眼底闪过一丝隐蔽的快意。 在你儿子的周岁礼之时,供奉于仙灵宫为国祈福的长明灯突然熄灭。 这不就是,你儿子有亡国之兆吗? 宁婉音,没了林婕妤,我照样能毁了你儿子的前程。 “仙灵宫有一个宫人试图熄灭为国祈福的长明灯,奴才等人抓了一个正着。兹事体大,特来禀报。”太监说完后半句。 萧云瑶掩在袖袍里的拳头,瞬间攥紧。被抓了? 这宁婉音,确实是比康嫔难缠多了。 …… 宁婉音十分清楚,宫人之中有许多隐藏的棋子。 淑妃虽然死了,但当初蔡全在刑狱司都能传消息出来让人暗杀小圆子。 这皇宫里,必定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除了淑妃,宫里有薛家的人。薛太后只是隐退,而这些棋子隐于宫闱,随时待命。 静嫔等妃嫔,也可能将信任的棋子送入宫。包括之前尚未入宫,但打算进来的那些人,若有心盘算,可以提前准备。 所以…… 即便是她管辖的十二司之下,也可能混入居心不良之人。 潜伏的棋子在不动手之前,平日里就和普通宫人一样,是很难察觉的。 所以,宁婉音从一开始便在十二司各处都安排了自己的钉子。 钉子看起来是普通宫人,专门负责盯梢。 今日仙灵宫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宫女,趁着四下无人,打算靠近长明灯,将灯火熄灭。 立即就被盯梢的钉子抓住了。 但凡宁婉音管辖之处,不可能四下无人。 每一处,她都让人留心盯着。你看着四下无人,只是因为盯梢的人,藏在暗处。 …… 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意图熄灭为国祈福的长明灯! 赫连祁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传召吴密,调查此事!” “是。”汪德贵领命。 宁婉音皱眉沉思,在今日下手?一旦被得逞,那…… 这是冲着熙儿来的! 宁婉音心底一片冷意,先让莲蕊等人将孩子送回永和宫。 皇帝没有当着大臣宗室的面,处理这一桩案子。 等周岁礼结束,一众朝臣和宗亲离开,吴密押着被抓的宫女前来觐见。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这宫女浑身鲜血淋漓,但她一个字都没招供,是个死士。 “陛下,此人是神宫司的宫人,负责仙灵宫的洒扫事宜。今日意图熄灭长明灯,她没招供,但奴才搜她的住处,查到此物。”吴密呈上一卷咒文。 那是一卷以朱砂绘制的咒文。 诅咒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不得好死。 唯独,没有三皇子的名字。 赫连祁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随手将咒文扔给静嫔: “你看看。” 静嫔接过,脸色大变,慌忙跪下道: “陛下,这是有人栽赃臣妾。臣妾绝不会对诸位皇子行诅咒之事!若臣妾真如此大逆不道,今日胆敢熄灭长明灯,那明知道这宫人可能被抓,又岂会留下这种证据!” 她万万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到自己。她虽然想要宁婉音和四皇子死…… 但是她根本没出手。 以防宁婉音追查到她身上,她特意挑唆萧云瑶当刀。利用萧云瑶对付宁婉音,她隐藏幕后。 “静嫔娘娘说的极有道理。”萧云瑶一脸关心道: “嫔妾相信静嫔娘娘绝不是这种人!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选择栽赃静嫔。 因为一旦四皇子出事,三位皇子获利最大,这三位皇子的母妃就是最好的栽赃人选。 康嫔有大皇子对付。 柔嫔对萧云瑶来说不值一提,栽不栽赃她,端只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而静嫔背后说她不如宁婉音万一! 和赫连祁还有一个亲生的孩子…… 这么讨厌的人,可比柔嫔适合多了。 ------------ 第164章 挡箭牌,各有所谋 赫连祁面沉如水。 一纸咒文,确实不能断定,是静嫔所为,有可能是有人陷害。 但今天这么巧合的日子,若是祈福国运的长明灯熄灭,世人会如何揣测非议熙儿? 剩下三个皇子,皆是得利者。 这咒文可能是有人栽赃,但也可能是她故布疑阵。 赫连祁心中存有一丝猜疑,神色不显,淡淡道,“起身吧。朕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谢陛下恩典。”静嫔一脸感激。但她心中十分恼怒,她知道以皇帝的性格,必定是疑心她了。 动手之人…… 委实可恨。 萧云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那一纸咒文,作为证据是不够充分的。 但是…… 谁说一定要证据确凿才叫栽赃? 很多时候,怀疑就够了。 她故意引向静嫔,只是提醒大家,静嫔是得利者。康嫔、柔嫔也是。 在所有的嫌疑人之中,自己排不上号。 不被皇帝第一个怀疑,这就够了。 虽然计划不太顺利,但拖了一个挡箭牌下水,以后四皇子出事,皇帝都会想到静嫔,萧云瑶的心情也还不错。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神色柔和些许: “宸妃掌事严谨,辖司有方,朕心甚慰,重赏。” “神宫司众人恪尽职守,皆赏。” 宁婉音福身行礼:“谢陛下恩赏!” 神宫司众人喜笑颜开,满是欢喜跪下谢恩,“叩谢圣恩!” 萧云瑶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她和宁婉音同掌六宫,前几日她刚出了差错,宁婉音今日却得皇帝嘉奖…… 显得她格外差一样。 萧云瑶心底气的牙痒痒,表面只能笑盈盈道: “宸妃娘娘熟悉六宫之事,嫔妾初来乍到,还要请宸妃娘娘多多指点!” 看似谦虚好学,实则重点是初来乍到四个字。 暗示她刚入宫不太熟悉情有可原。 而宁婉音掌事已久,做的比她好也是应该的。 “蕙昭仪勤奋好学,本宫自然不吝赐教。”宁婉音淡定回应。 萧云瑶心底一哽。你还真一点不谦虚啊? “凡事最重用心。若蕙昭仪得闲,每日去十二司看看采买银钱账目和筹备条陈,不出半个月,必定能对各司之事,了如指掌。” 宁婉音一字一句云淡风轻,却让萧云瑶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用心半个月就能熟悉差事。 协理六宫近一个月还在说初来乍到的人,到底是太蠢,还是没用心? 赫连祁看了萧云瑶一眼,心底也有一丝失望。 萧云瑶对六宫事务,确实不太尽心,枉费他寄以厚望。 萧云瑶心底气的恨不得扎十个宁婉音的小人,扯了一个由头道,“嫔妾前些时候一直在筹备大公主的生辰宴……” 言外之意,我在忙所以不得闲。 “但生辰宴还出事了。”傅娇宜接了一句。 萧云瑶气的脸都白了。气死了! …… 从仙灵宫出来。 静嫔压着怒气回到明德宫,脸色阴沉: “康嫔和柔嫔像个闷葫芦似的,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主子,您觉得是她们之中有人所为?”宫女问道。 “若我儿和四皇子出事,得利的自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静嫔冷笑一声,顿了顿又道: “还有萧云瑶。她一心要对付宁婉音,也许顺手拿我背锅。” “但就算是她,我也不可能现在对付她。” 萧云瑶可是她对付宁婉音的一把好刀。 “先看看吧。对我儿最大威胁的就是四皇子,以大事为重。”静嫔将气恼压下,又恢复了平静。 往日她隐忍蛰伏,因为宫里风平浪静,她一动便会十分醒目,引起宁婉音的注意。 如今新人入宫,有人可用,她必定要趁此机会,解决掉儿子上位最大的阻碍。 …… 永和宫。 “主子,今日下手的宫人是半年前入宫的,身世背景十分干净。”莲蕊上前禀报。 当年岑家谋反,宫人牵涉不少,淑妃之案又牵连一大批宫人。 因此,内务府多次遴选宫人充实皇宫。 若有人趁机混进来,也是无法避免。 幕后之人,可能是几位皇子的母妃,可能是萧云瑶,也可能是哪个隐藏的没显山露水的妃嫔。 萧云瑶没有皇嗣,看起来不必着急害四皇子…… 但有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那便是神宫司出事,祈福国运的长明灯熄灭,宁婉音难辞其咎。 也许在萧云瑶眼中,如此,她便能独揽六宫之权? “永和宫上下都警惕一些,让嬷嬷们小心一些。”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领命。 不管这一次是谁,一次未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该露点破绽,给敌人动手的机会。 以免敌人挖空心思对付熙儿。 不管是萧云瑶,静嫔,还是其他人…… 宁婉音脑海中细细思索布局。 按照她一贯的行事习惯,先假想可疑之人,再根据对方的性格家世背景,量身定做十个计划。 …… 四皇子周岁礼后,宫里表面又恢复了平静。 薛锦书在御花园闲逛。 两个宫女的对话,从花树后隐隐传来。 “刚才大公主又来御花园玩了。大公主真可爱啊!” “算起来,这新入宫的薛昭仪乃是大公主的姨母。若非大公主养在庄妃膝下,那她必定能抚养大公主。” “庄妃娘娘对陛下可是有救命之恩,有庄妃在,这薛昭仪哪里争得过。” “嘘!都去干活吧,小声些。” 薛锦书停在原地。 视线透过层层花影,落在那两个宫女身上。她们正在侍弄花草,是林苑司的宫人。 林苑司…… 萧云瑶? 她这是故意派人在自己面前挑拨离间,想让自己对付庄妃? 但庄妃又没得罪她,而且如今她是一个病秧子,没人把她当威胁。 薛锦书想了想,听闻萧云瑶和皇帝是旧识,她还带着皇帝很久以前送给她的一架旧琴入宫。 所以,萧云瑶是真心喜欢皇帝? 如果是这样,那满宫里,她最厌恶的人,庄妃肯定名列前茅。 庄妃就是喜欢皇帝最醒目的一个例子,看不惯所有妃嫔。 只不过,庄妃不喜众人也没有做什么。但萧云瑶,也许看不惯,她就选择干掉呢。 薛锦书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她原本都对抚养大公主不抱希望了…… 如果萧云瑶除掉庄妃,那她倒还有些机会。 ------------ 第165章 是念旧情的 次日,薛锦书特意趁萧云瑶在御花园散步时,和她偶遇。 “蕙昭仪安好。”薛锦书笑容款款。 “薛昭仪安。”萧云瑶回礼,想起昨日自己安排的人手,故意道: “上次大公主生辰宴,听闻薛昭仪送了一块珍稀的羊脂白玉,你对大公主甚是疼爱呀。” “这是长姐留下唯一的孩子,嫔妾岂能不关心呢?”薛锦书道。 萧云瑶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果然是想抚养大公主的。 但还没等她开心呢,就听薛锦书继续道: “我虽想亲近大公主,但也明白,庄妃娘娘深得陛下眷宠,乃陛下钟爱之人。庄妃娘娘从小与陛下青梅竹马,又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这情谊谁也比不过。” “大公主养在娘娘膝下,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好事。陛下时常去琳琅宫看望庄妃,大公主也时常能见到父皇,这见面的情谊,自然是比不常见面的父女感情好。若真由我抚养,那大公主反倒少见陛下,也是误了她的前程。” 薛锦书一副欣慰的模样,“如今能时常见到大公主,替姐姐多照拂大公主一些,嫔妾已经心满意足。” 萧云瑶:……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觉得庄妃得宠,你争不过她。 还不敢对她下杀手。 亏你还姓薛,连一个庄妃也不敢对付…… “人人都说宸妃娘娘乃六宫盛宠,嫔妾倒是觉得,陛下对庄妃娘娘也甚是偏爱。陛下为了她无嗣封妃位,还将嫡公主交给她抚养。这琳琅宫的情形,换成旁人早失宠了,但陛下时常去看她。”薛锦书仿佛随口感慨。 萧云瑶对庄妃所拥有的一切特殊对待妒恨至极,表面却温笑应和: “陛下向来是重情义念旧情的人。” “是了,蕙昭仪刚入宫,便被陛下委以重任。当初庄妃娘娘刚入宫,便封妃,陛下确实是念旧情的。”薛锦书点点头。 萧云瑶被气的头疼。同样刚入宫,庄妃封妃,她昭仪…… 好好的赏花兴致,见过薛锦书以后,萧云瑶转身就折回了漱玉苑。 指望不上薛锦书对付庄妃,但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庄妃。 最关键一点,还是不能她亲自下手,以免惹得陛下怀疑。 “素弦,请鲁贵人来喝茶。”萧云瑶眼底一片冷色。 …… 初夏时节,御花园里的景致怡人。 荷花亭处的秋千,是大公主近日最喜欢玩的。清早,萍嬷嬷陪着大公主来荡秋千。 荷花亭里回荡着大公主清脆的笑声。 萍嬷嬷关切在一旁看着,“公主您小心些,可抓紧了——” 说话间,她闻到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味飘来。 御花园里闻到香味太正常不过,这满园子的花草,各种清香芬芳扑鼻,许是哪种花香味重的花草,萍嬷嬷一时也没在意。 没过多久。 一只绿皮鹦鹉扑棱棱飞了过来,绕着秋千转了一圈,停留在千秋旁的石雕灯幢上,摇头晃脑。 “咦?鹦鹉——”大公主瞪大眼睛看向它。 唐妙菱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你站住,让你说话一声不吭,偷吃还跑的飞快!” “儿臣见过唐昭仪,这是唐昭仪的鹦鹉?”大公主好奇问道。 因为她们两人经常去颖昭仪宫里蹭吃蹭喝,倒是混的很熟了。 “刚养的,是个笨鸟,不爱说话。”唐妙菱伸手去捉鸟。 那鹦鹉登时从灯幢上飞起,洋洋得意:“笨蛋!笨蛋!” 唐妙菱气的冲上来逮它。 当真是鸟飞人跳,其乐融融。 倒显得旁边小小的大公主,都格外稳重了。 正在鹦鹉到处乱飞之时…… 不知怎么,突然直直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唐妙菱捡起这看起来似乎昏迷的鹦鹉,怎么晃它都不醒。 “可能是生病了?请个御医来看看吧。”大公主见活蹦乱跳的鹦鹉突然摔下来,也替它担心。 唐妙菱道,“从太医院过来太远了。我正好要去表妹宫里,她那儿每天有御医请平安脉。魏姐姐今日新做了小食送去,御医肯定没走。” 她要不是追着鹦鹉跑到御花园,现在也已经在永和宫美滋滋吃吃喝喝了。 “小食!”大公主的眼睛登时亮了,“儿臣也去给宸妃娘娘请安!” 一大一小两人到了永和宫。 魏莹雅正和宁婉音介绍新研制的花蜜冰粉,孙女医则给冰饮子一一查验。 “孙女医,救救救——我的鹦鹉突然从空中摔下来了!”唐妙菱捧着鹦鹉上前。 孙女医不太确定道,“微臣不太精通……” 太医院也没有精通给鸟看病的御医。 她接过鹦鹉,凑近看了看,脸色微变,“这鹦鹉身上有淡淡的异香,乃是一种致死的剧毒之物——离草香的味道。” “什么?”唐妙菱吓了一跳,“有人对鹦鹉下毒害我?快快快,我是不是中毒了——” 孙女医赶紧给唐妙菱诊脉,片刻后道:“昭仪有轻微中毒的迹象,所幸极轻,微臣给您开一帖祛毒的方子……” 宁婉音黛眉微皱,视线落在与她同行的大公主身上,道: “有劳孙女医,给大公主诊脉。” 大公主不明所以,但听见宁婉音的话,便也乖乖伸出胳膊。 孙女医手指搭上大公主的脉门,脸色瞬间变了: “公主中毒颇深……” 说着,她便赶紧在药箱里翻出银针,给大公主扎了几针延缓毒发,又匆匆写药方…… 萍嬷嬷看的心惊肉跳,公主好端端怎么会…… “孙女医,给萍嬷嬷诊脉看看。”宁婉音吩咐道。 大公主出事,那萍嬷嬷可能也中毒了。 孙女医给萍嬷嬷诊脉极。果不其然,和大公主一样中毒不浅,赶紧也给萍嬷嬷救治一番。 孙女医查验了两人身上的随身之物,没有找到毒香的来源。 “你们刚才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宁婉音推测询问。 萍嬷嬷恍然,想起一件事,“荷花亭。老奴当时闻到了一阵淡淡香味,以为是御花园里新开的花没太注意……都怪我一时疏忽。” ------------ 第166章 逮着了,排查手段 御花园。 孙女医围着荷花亭走了一圈,循着香味,视线最终停留在秋千旁的石雕灯幢上。 揭开灯幢的四角檐顶盖,只见里面除了原本就有的一盏灯油,还有一个胭脂大小的圆形香盒。 那盒子是打开的,盒盖放在一边,里面盛着白色的细粉。 淡淡的清香弥漫。 孙女医脸色微变,隔着手帕拎起那盒盖,将香盒密封,递给一旁的吴密。 吴密收到公主中毒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来拜见宁婉音。 孙女医禀报道:“宸妃娘娘,这香盒里便是离草香。此香味道清浅,但毒性极强。若吸入此香一刻钟,毒会侵入身体。若超过一炷香时间,神仙难救。” 唐妙菱因为刚来一会儿,所以只是稍稍沾染,并无大碍。 鹦鹉与人不同,极小分量便会中毒,且还立在灯幢上,离香料最近,是第一个出事的。 大公主和萍嬷嬷在此处待了大约一刻钟左右,中毒颇深,但好在离开及时,未满一炷香还能救治。 吴密带着刑狱司的太监将整个荷花亭详细搜了一遍,除了找到这个香盒,暂无异常。 下手之人,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证据。 随着大公主中毒的消息传开…… 庄妃是第一个赶来的妃嫔,抬着轿子的太监都是一路跑过来的。 “公主呢?”庄妃看向宁婉音,眼底难掩焦急之色。 “在永和宫,刚用了药,正在休息。”宁婉音道。 庄妃也顾不上其他,催促宫人道,“快,去永和宫!” 萧云瑶等妃嫔也纷纷赶来御花园。公主出事,皇帝必定会回后宫,众妃嫔自不能怠慢。 “这是谁如此歹毒,竟然对公主下此毒手……”萧云瑶一脸震惊,染着三分气愤,伪装甚好。 康嫔关心问道:“宸妃娘娘,大公主可还好?” “孙女医救治及时,暂无大碍。”宁婉音道。 萧云瑶心底闪过一丝失望。这鲁贵人办事还真是……蠢。 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大公主没事,那嫔妾也就放心了。”萧云瑶十分欣慰庆幸的神态,转头看向吴密道: “不知可找到毒害公主的凶手?” 吴密正在仔细鉴定香盒,按照刑狱司查案的常规流程,查验香盒的规制,是否有其他痕迹等等。 “回蕙昭仪的话,正在追查。” 说着,吴密看向宁婉音禀报: “经过奴才辩认,这香盒乃是宫里寻常香料盒,十分常见。但香盒上除了离草香,还有一种香薰味,请孙女医辨认。” 孙女医凑近仔细嗅了嗅,深以为然点头,“没错,还有一丝淡淡的桃花香味。” 吴密立即让人去采香司取一盒桃花香前来核对。 核查无误。 “宸妃娘娘,这盒子上的香味,正是采香司的桃花香,各宫贵人的宫里皆有此薰香。”吴密禀报。 此言一出…… 在一旁装作一无所知的鲁贵人,心神一跳。 这盒香料,之前放在她宫里,所以沾上了里面的熏香味。 “竟然是哪个贵人做下此事!宸妃娘娘,可是需要一一搜宫?”萧云瑶看向宁婉音,一副积极追查真凶的模样。 现在搜宫?哪还能搜到什么证据。 早就清除干净了。 至于这御花园,谁都能来,除非有目击证人,否则谁能知道是鲁贵人干的? “不急。”宁婉音看向捧琴、捧棋吩咐,“传召卫林司戍守御花园的太监,再去请萍嬷嬷过来一趟。” 没一会儿,太监和萍嬷嬷先后到了。 一同来的还有庄妃。 她刚到永和宫,看见女儿完好无损,才算稍稍放下心。宁婉音派人来请萍嬷嬷协助查案,她想知道是谁害了大公主,立即跟着过来了。 宁婉音看向守卫太监,道: “今日进入御花园的人查一查。” 这香盒不可能是昨天放的,因为每日清早都有宫人打扫清理灯幢,添灯油。 守卫太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道: “回宸妃娘娘的话,今早经过御花园的妃嫔有十二人,随行宫人二十人,内务府宫人二十二人。” 众妃嫔脸色震惊。 皇宫各处都有戍守巡查太监,她们是知道的。 但谁知道守门太监,连谁进御花园也记录? “还记这个啊?”傅娇宜很是震惊。 自从宁婉音掌内务府,便让戍守御花园、弦音楼等公用之地的太监,记录进出名册。 因为一直没出过事,所以众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而宁婉音决定露点破绽的一部分底气也在此。 她原本打算这两日去御花园、弦音楼多转转,免得自己不出永和宫,幕后之人无从下手。 而一旦有人想要对她下手,这名册将是查嫌疑人极好用的东西。 所以就在周岁礼后。 宁婉音还特意派莲蕊又去嘱咐了卫林司的掌事太监,此事绝不可疏忽大意。 戍守的太监,自更不敢怠慢,记录的清清楚楚。 莲蕊答道,“向来都记着的。” 鲁贵人登时紧张了起来,掩在袖袍之中的手绞着帕子,掌心都是冷汗。 萧云瑶也很震惊,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婉音继续问道,“贵人位份,有几人?” “四人。”太监答道。 “萍嬷嬷,大公主今日是何时离开琳琅宫?”宁婉音看向萍嬷嬷,问道。 萍嬷嬷正懊悔没有照顾好大公主,忙不迭答道,“辰时。公主用完早膳,想出去逛逛,路过御花园,公主想玩秋千,我们就进去了……” “辰时之前的贵人,划掉。”宁婉音看向太监道。 辰时之前进入的妃嫔,并不知道大公主今日会来御花园。 “回宸妃娘娘,还剩两人,鲁贵人和李贵人。”太监继续答道。 宁婉音又道,“在大公主进入御花园之时,便已经离开的妃嫔,也划掉。” 在大公主进入御花园之前,对方并不知道大公主一定进去,那提前放下毒药,岂不是可能落空? 此人必定是在公主进入御花园以后,提前去公主常去的秋千处藏毒。 “只剩——鲁贵人。”那太监也是被宁婉音越问越震惊。 如此一个个排除下来。 只剩下鲁贵人一人了。 众妃嫔的视线齐齐看向鲁贵人。 鲁贵人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鲁贵人疑似对公主下毒,莲蕊,去向陛下请示。”宁婉音吩咐道。 刑狱司若要对妃嫔动刑,需皇帝批示。 莲蕊领命。 庄妃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打鲁贵人,但起不来身,气道,“萍嬷嬷,赏她一丈红!” 萍嬷嬷也恨极了这个敢对大公主下手的人,领着宫人将鲁贵人按下便打。 这是不合规矩的。但大家都看得明白,证据指向鲁贵人,她已经完了。等会皇帝过来,她一样会被用刑。 板子刚落身上,鲁贵人便没抗住,疼的叫唤: “别打了,我招了!我都招了,是我一时糊涂,这毒是我放的……” ------------ 第167章 皇帝的疑心 “公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庄妃愤怒瞪向鲁贵人。 鲁贵人犹豫不过三板子,便坦白道: “疼!别打了,我都招!是为了蕙昭仪。” 萧云瑶不敢置信,“鲁贵人,我从未指使你做过这种事!” “昭仪确实没有指使我,是嫔妾自己琢磨的。昭仪和庄妃娘娘皆是陛下青梅竹马之人,但昭仪却远不及庄妃娘娘的待遇。嫔妾替昭仪委屈……” “疼疼疼……嫔妾说实话,是嫔妾想讨好蕙昭仪。我爹在萧大将军麾下当差,若想要个好前程,我只能讨好蕙昭仪……我也是听素弦说昭仪因为庄妃娘娘吃不下饭,这才想替昭仪除了庄妃娘娘……” 那日萧云瑶唤她来宫里喝茶。 她见萧云瑶闷闷不乐,几番打探下来,从素弦嘴里得知,蕙昭仪是因为庄妃才不高兴,连吃饭都没胃口。 虽然萧云瑶很快便打断了素弦的话,但鲁贵人立即便琢磨明白,这是一次机会。 若她能替萧云瑶除了庄妃,或折了她的恩宠,萧云瑶必定照拂她,家里也有好处。 反之,她若都不能替萧云瑶分忧,这样的手下,萧云瑶还会收她吗? 所以…… 鲁贵人对大公主下手了。 她最先的目标是庄妃。但庄妃因为生病不出琳琅宫,找不到机会。大公主经常去御花园玩,比她好下手。 在鲁贵人看来,庄妃如今病成这样,全靠大公主争宠。 没了她,庄妃的恩宠少半,蕙昭仪自然高兴。 而她还没意识到,她会有这种想法,都是素弦故意暗示引导,故意提了皇帝对第一个女儿的喜爱…… 萧云瑶就是想让鲁贵人对大公主下手。 薛锦书说陛下待庄妃处处比她好,她听明白了。 所以,她不仅要庄妃失宠,还要大公主死,不会便宜薛锦书。 静嫔也好,薛锦书也罢。 这些人故意在她面前说的话,她们什么心思,她都心知肚明。 她还出手,是因为她确实想要对付宁婉音,对付庄妃。 但不是让这些看戏的人来捡便宜的。 …… 今日早朝以后,皇帝便和诸位大臣商议政事。 直到莲蕊去禀报,他刚刚忙完,立即便起驾御花园。 等皇帝到的时候…… 鲁贵人已经被打了几十板子,疼的哭爹喊娘,奄奄一息。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交代了。 “陛下,嫔妾知错……嫔妾知错……”鲁贵人一看见皇帝,赶紧哭着认错。 被打怕了,她宁肯死也不想继续挨打。 莲蕊已经将案情始末禀报了一番,吴密又上前一步,禀报鲁贵人招供的口供。 “鲁贵人谋害公主,杖毙。”赫连祁冷冷道。 “陛下,饶命啊……”鲁贵人还想哭喊,但吴密已经十分熟练拿布团堵住她的嘴。 只剩下一片呜咽之声。 萧云瑶看向皇帝,脸上满是自责,“陛下,此事都是嫔妾不好。嫔妾不过是觉得不如庄妃娘娘和陛下感情深厚,所以黯然伤神,没想到……没想到……” “嫔妾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鲁贵人的口供交代的很清楚,萧云瑶并没有指使她。 但赫连祁生性多疑,在他看来,此事萧云瑶可能无辜,但也可能,正是她故意在鲁贵人面前提起庄妃…… 赫连祁轻描淡写道,“此事既然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萧云瑶莫名有些不安。 皇帝虽然没有怪她,但她觉得,不太对劲。 宁婉音看见这一幕,并不意外。当初皇帝会怀疑她,如今自然也会怀疑萧云瑶…… 身为得利者,要想打消这种怀疑,不是一两句话能做到的。 “你们都回宫散了。”赫连祁扫了一眼众妃嫔。 最后看向宁婉音和庄妃,“和朕去看看公主。” 他没提庄妃不讲规矩处罚鲁贵人的事,如今自然也没有人会为了鲁贵人,触皇帝霉头。 众妃嫔福身行礼告退。 薛锦书表面上和众人一样,但其实她心中十分恼怒。 万万没想到,挑拨萧云瑶对付庄妃,但萧云瑶的对付法子,竟然是除掉大公主。 此人看似冲动,但也不会让别人得利。 看来抚养大公主,还是没有希望。 得另做盘算。 …… 皇帝和庄妃等人先后离开永和宫。 宁婉音望着远处的景色,若有所思: “萧云瑶连庄妃都不放过……” 此人妒忌之心甚重,更不可能放过她。 之前长明灯的事,她的嫌疑更大了。 入夏以后,连日阴雨。 皇帝政事繁忙,不太来后宫。而且每次翻牌子,也不翻萧云瑶。傅娇宜四月侍寝几次了,萧云瑶一次都没。 皇帝之前时常召萧云瑶去乾心殿伺候笔墨。 这是一种表示荣宠的手段。 但如今…… 她自从那日御花园,竟然再也没有见过皇帝。 后宫众人也都看出端倪了,陛下待蕙昭仪十分冷待,不复刚入宫时的荣宠。 “陛下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对我有了疑心。”萧云瑶终于反应过来。 素弦安慰道,“主子您的协理六宫之权,陛下没有收回。说明陛下对您虽然有些误会,但不至于彻底不理您了……如今只是一时困境。” “你说的没错。陛下给了我六宫之权,但我做的并不好,大抵他还对我有些失望吧……”萧云瑶想起此事,就更厌恶宁婉音。 没有她,倒也不至于衬的她处处不如。 “我应在协理六宫之事上,做出一些成绩,让陛下知道,我虽被他误会,但依旧兢兢业业,不忘职责。”萧云瑶沉下心来。 见不到皇帝,萧云瑶的心思登时也不在其他人身上了,只想着怎么重得圣眷。 ------------ 第168章 难怪公主喜欢来咸福宫 自大公主中毒以后,御医精心用药调养数日。 公主的身子渐渐恢复如常。 庄妃也彻底放下心。 “娘娘,赵院判说这药可以不用喝了,只是大公主这一番伤了身子,需以食补为佳。”萍嬷嬷道。 庄妃微微颔首,“让御膳房好好准备。对了,嬷嬷您也得好好补补!以后御膳房的食补膳食,让他们安排两份。” “有劳娘娘关心。”萍嬷嬷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公主安然无恙,庄妃才有了心思想其他的事情,看向萍嬷嬷道: “嬷嬷,从咱们琳琅宫里挑一些首饰绸缎,送唐昭仪一份,颖昭仪一份,还有,宸妃。” 萍嬷嬷惊讶看向她,答道,“前些时日,奴婢已经派人去送了。” 因为庄妃从不与各宫妃嫔交际。 即便当初宁婉音救她性命,她也没有给宁婉音送礼,只是记下这个人情打算找机会还。 她永远不喜欢赫连祁的妃嫔。 一直以来,都是萍嬷嬷以庄妃的名义感谢送礼。 “再送一次,挑一些我珍藏的宝贝。这些东西也不太够……”庄妃沉吟。 她宫里不缺珍宝首饰,向来也不看重这些,所以并不觉得这些身外之物能表示自己的诚意。 “给我兄长传个信,去抓一只鹦鹉。要乖巧聪明的那种!”庄妃想了想道。 唐妙菱的鹦鹉,因为那毒……没救回来。 萍嬷嬷心领神会,“奴婢明白了。” 她心中不由有一丝感慨。娘娘对自己的生死都没有那么在意,如今因为旁人救了大公主,便如此上心。 感谢唐妙菱的鹦鹉。 感谢魏莹雅做的小食,吸引大公主离开。 感谢宁婉音查出真相,为大公主报仇。 …… 两日后。 庄妃驾临咸福宫。 魏莹雅和唐妙菱正在窗台前投骰子玩。并非赌钱,而是在一张图纸上走骰子数,这图纸上有一个个格子,写着客栈、酒楼、官府等,标注着各种事件对应增加或减少银子等,以一方的银子输光判定胜负。 魏莹雅嘀咕这叫大富翁古代市井版。 唐妙菱没听懂,但她对这小游戏十分感兴趣,闲着没事便拉着魏莹雅一起玩。 近日一直下雨。 两人便也很少出门,闲着闷在宫里消遣。 “两位主子,庄妃娘娘到了!”翠屏进来禀报。 唐妙菱和魏莹雅二脸茫然。 庄妃娘娘从不去任何妃嫔宫里作客,而且这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两人赶紧出宫迎接,“嫔妾参见庄妃娘娘!” 庄妃坐在轿辇上,看着两人道,“起身吧,外面大雨,进去里面说。” 大公主和她一同来的,看见唐妙菱和魏莹雅甜甜笑着,十分熟悉。 倒是庄妃第一次去妃嫔宫里拜访,整个都不太自在。 萍嬷嬷笑盈盈道: “娘娘十分感谢两位救了公主,特来赠送谢礼。” 随行的宫人抬来一箱箱的珠宝绸缎,合共有八箱。 唐妙菱连忙道,“嫔妾愧不敢当,只是刚好路过……” “公主刚好能遇见两位,就是一种福气。娘娘的心意,还请两位昭仪主子笑纳。”萍嬷嬷真心实意道,又道: “娘娘给唐昭仪寻了一只鹦鹉。” 宫人呈上一个鸟笼。 以防将它打湿,一直给它打着伞。 鸟笼里是一只绿色鹦鹉,摇头晃脑,十分精神。 唐妙菱想起自己前几天刚刚去世的鹦鹉,她难过了几天,看见似曾相识的鹦鹉,心底也有一丝感触。 “多谢庄妃娘娘!”唐妙菱道。 庄妃是来送东西的。 送完应该就要走了…… 但她脸色有些别别扭扭,欲言又止,唐妙菱和魏莹雅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最后还是魏莹雅机灵一些,上前问道,“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庄妃脸色十分不自然,双眼望天,装作很随意问道: “你们知道宁婉音喜欢什么吗?” 若非宁婉音找到凶手,她还不知道要找谁算账。 她打算亲自登门致谢。 从前宁婉音救了她,她都没这么做过。对于庄妃来说,别人帮了自己,我记着,以后帮回去就两清了。 但事关大公主,她真的万分感激。 魏莹雅只觉得这个问题似曾相识。当初她也打探过宁婉音的喜好…… “宸妃娘娘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喜好。”魏莹雅答道。 宸妃娘娘看不出有什么喜恶,也就是在吃穿住行上有些挑剔。 “庄妃娘娘是想感谢表妹?”唐妙菱恍然大悟。 庄妃被唐妙菱说破,脸色更加不自然,正想反驳搪塞。 魏莹雅已经接过话道,“这个我在行!庄妃娘娘,我跟你说……” 庄妃听的一脸怀疑,“这看起来很奇怪……” “娘娘您这就不懂了吧。感恩之心,最在于诚。听我的没错,我老家……不是,我知道一个地方的人,都这么感谢别人。收到的每个人都很高兴!”魏莹雅拍着胸膛保证。 庄妃若有所思点点头。反正她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 大公主乖乖坐在一侧,她在解毒当日便亲自来感谢过宁婉音、唐妙菱等人。 此时等大人们说完话,指着一旁的茶几,好奇问道: “这是什么啊?” “好东西!公主要不要一起玩?”唐妙菱正玩的起劲儿呢。 大公主立即看向庄妃,眼中满是期盼。 庄妃狐疑看着那枚骰子,“不行!不准赌博!” “庄妃娘娘,这不是赌博!这骰子是用来……”魏莹雅赶紧解释。 庄妃还从未听过这种玩法,心底倒也生出了一丝蠢蠢欲动。 宫里的闲趣,不过是下棋煮茶插花焚香等,她一概不喜欢,嫌枯燥嫌看不懂。 但这个她听懂了! “娘娘,您要不要一起试试?外面雨大,等雨小一些再走也好啊。”魏莹雅看见大公主十分想玩,出言邀请道。 大公主伸出小手,晃了晃庄妃的衣袖,“母妃——” “那本宫就陪公主试试……”庄妃一脸勉为其难。 于是…… “哈哈哈哈,本宫赢了!” “我要六!六六六!怎么扔了一个一?” “嘿嘿……” 宫里回荡着几人兴冲冲的喊叫和笑声。 中途,婢女端来魏莹雅一早烘烤的小饼干,几人吃的开开心心,玩的热热闹闹。 直到日暮时分,庄妃才带着大公主回去。 她一时间还觉得有几分意犹未尽。 难怪大公主喜欢来咸福宫玩。 看戏听曲她都玩腻了,还是咸福宫好玩啊! ------------ 第169章 庄妃的特别谢礼 数日后,庄妃来永和宫拜访。 宫人们抬来八箱珠宝,这是庄妃从自己珍藏的宝库里挑的。 压轴的重头戏,是几个宫人抬来的一幅巨大屏风,用一层红绸布蒙着。 宁婉音已经听说她去过一趟咸福宫,对她会来找自己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蒙着红绸的东西……又是什么? 庄妃对于魏莹雅给自己出的主意,并不太自信,但想了想她们就是最亲近宁婉音的人,这准没错,又立即自信了起来。 亲手揭开绸布,道:“宸妃,这是送给你的!” 绸布落下—— 只见这是一幅巨大的蜀锦屏风,白锦之上用金线绣着一句话: 赠皇宫的明珠大家的守护星宁婉音: 断案如神,保一方平安! 为民除害,护六宫安宁! 延昌七年四月十六。 这一排金绣大字,又大又闪。 宁婉音一时间有些沉默:???这是? 庄妃倒是觉得自己肯定没弄错。 魏莹雅说的叫做“锦旗”的古怪之物,在布上绣字,可以挂在屋中,人人得见。 屏风虽然不能挂着,但摆着也是一样。 没错,就是这个! 而且上面的字也都是魏莹雅举例子说的那些,那就更不可能有错。 “这是我们娘娘特意选的最好的蜀锦,挑最亮的金丝线,命最好的绣娘做出来的!”萍嬷嬷笑道: “希望宸妃娘娘能喜欢。” 宁婉音:???这玩意儿它就很奇怪啊。 但看见庄妃如此努力表达感谢,宁婉音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好意,温笑道: “多谢庄妃。” 庄妃看见她笑了,于是彻底放心。魏莹雅说的果然没错,宁婉音真的会喜欢! 先去找她的亲友问问喜好,本宫果然甚是机敏啊。 庄妃并没有多待,送完礼物便走了。 她说到底还是不喜欢皇帝的妃嫔,不过咸福宫真的好好玩欸…… 待庄妃走后。 莲蕊围着这古怪的屏风转了一圈,“主子,这屏风……放哪?” “请御医来验一验。没事便收入库房吧。”宁婉音看着这屏风,也是深感神奇。 宁婉音虽然把屏风收了起来,但庄妃送了这么神奇的一件礼物的事情,自然很快便传遍六宫。 众人啧啧称奇。 入了四月下旬,连日阴雨不仅没停,还越下越大,暴雨如注。 京城一些百姓的房子被暴雨冲垮,又因一条排水渠决堤,冲垮不少房屋,淹了大半个京城,许多百姓伤亡。 皇帝立即派大臣赈灾救治百姓。 “主子,您放心。夫人知道您记挂着,一早派人递了信,说她一切都好,平安无事。咱们外面的眼线也回禀说,伯府虽塌了两间房屋,但没有人伤亡。府里淹了小腿深的水,不过夫人搬到了阁楼上住,暂且无碍。”莲蕊快步进来禀报。 “陛下第一时间派了人去赈灾,京城里的局势目前还是稳着的,没有人趁乱哄抢。” 若是乱成一团,必定有人会去富贵人家哄抢粮食。 暴雨把许多人的家冲垮了…… 粮食银钱自然也都冲没了。 宁婉音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但她一直都清楚,国家安定,才能小家平安。 她的锦衣玉食,是皇帝赏赐,也是百姓供养,自当为百姓尽一份力。 “陛下眼下想必缺钱了。”宁婉音沉吟。 自从岑家谋反,大炎与南梁数次交战…… 打仗最费银子。 国库一向不充裕。 数日前,江南洪水泛滥。 皇帝刚派了工部尚书去江南治水救灾,带着国库拨的赈灾银…… 宁婉音细细思索了一番。 确定自己的计划只是一件善举,算不上干政…… 便起身道,“去乾心殿。” 皇宫的排水极好,没有很深的积水,但这大雨倾城之势,狂风暴雨,宝伞打着和没打一样。 宁婉音抵达乾心殿的时候,衣裳湿了大半。 赫连祁刚刚才召集朝臣商议救灾之事…… 脸色略有些疲惫。 但在宁婉音求见的时候,立即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沉稳。 “如此大雨,婉婉前来见朕,可是有要事?”赫连祁以为后宫出事了,问道。 又吩咐道,“赐宸妃热茶,把朕的披风给她。” 宫女连忙端来热茶给宁婉音暖暖身子,又给她披上一件披风。 宁婉音福身行礼,“谢陛下关怀。臣妾听闻京中暴雨,水渠决堤……” 她细细说了一番。 赫连祁的眼底多出一丝亮色。他知道宁婉音很有能力,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种鬼主意…… 两人商谈片刻,达成共识。 正在此时,汪德贵快步进来禀报: “陛下,蕙昭仪求见,说是有急事禀报。” 赫连祁眸色微顿,道,“让她进来吧。” 萧云瑶进入乾心殿,一眼就看见坐在皇帝身边披着龙纹披风的宁婉音,端着一杯热茶。 看来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都是为了暴雨决堤来的。 萧云瑶还以为自己够快呢…… 她心底有一丝不悦,表面却是温声款款行礼,“嫔妾给陛下请安,给宸妃娘娘请安。” “你来此有何事?”赫连祁冷淡问道。 萧云瑶眼眶微红,“嫔妾听闻京中水患,百姓受伤,十分忧心。嫔妾想着请陛下允许,我等妃嫔去宝华殿诵经为大炎祈福,祈祷大雨早日停下,国泰民安。” 这是出现天灾之后,后宫里的常规安排,为国祈福。 历朝历代向来如此。 萧云瑶身为协理六宫之人,向陛下提议后妃准备祈福事宜。既能体现她的尽职尽责,又能展露她的善良怜悯。所以她特意过来一趟。 赫连祁微微颔首,“此事你和宸妃自行安排便可。” “是。”宁婉音起身行礼,“那臣妾便先行告退,明日召集妃嫔商议。” 赫连祁看着她点点头,“大雨路滑,小心些。” 宁婉音浅笑告退。 赫连祁又看向还停留在原地的萧云瑶,“蕙昭仪还有什么事吗?” 萧云瑶一时哽住了。 她没事,就是来皇帝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尽职的态度。外面雨这么大,正好顺势留下。 但是…… 宁婉音都直接走了,她还怎么找雨大的理由。 萧云瑶只得含情脉脉看着他,“嫔妾没什么事,只是担忧陛下的身子,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赫连祁拿起折子继续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如今水灾严重,他有许多折子要批,还有很多陈条要看,无心其他。 萧云瑶只得无奈退下了。 ------------ 第170章 以史记之 次日,众妃嫔收到宸妃娘娘传召,冒雨前往汀兰殿集合。 宁婉音极少召见妃嫔。 非大事不召。 所以宸妃有令,即便倾城大雨,一众妃嫔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没人敢怠慢,一大早纷纷赶到汀兰殿。 主位上的宁婉音今日难得是早到的。 待人到齐了…… 宁婉音看向众人道,“京城暴雨,水渠决堤,我等身为后妃,理应为国祈福。从今日起,诸妃嫔轮流去宝华殿诵经祈福。” “诺!”众女领命。 这是后妃们每次遇到天灾人祸都要做的事儿,大家也都很熟悉了。 萧云瑶看着发号施令的宁婉音,心中发堵。她像是皇后一样…… “说起京城暴雨,嫔妾真是忧心不已。有心为陛下分忧,但除了祈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宸妃娘娘比嫔妾年长,比嫔妾见识多,想必是有更好的主意……”萧云瑶微笑看着宁婉音。 水灾之事。 萧云瑶不止想到祈福。 身为协理六宫的后妃,其实还有一件事可以和陛下商议。 那就是捐献善款。 京城大富之家经常搭粥棚做善事,博取名声,此事由来已久。 但这些送入宫的后妃,入宫之前哪个没有做过施粥的事?谁没有善良的美名?谁还需要再多此一举。 且大家都捐了,那也体现不出你一个人的善良,大家都善良,皇帝也不会对你一个人另眼相待。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此举非但收不到多少银子,反而只会得罪人。 萧云瑶提议祈福,并非她想不到其他的法子,而是不想得罪他人。 如今她故意用话激宁婉音。 就是看宁婉音会不会提出其他想法,还是承认她也只能想到祈福,和自己一样。 旁人总觉得宁婉音比她强。 所以萧云瑶偏要证明,她不比宁婉音差。 “蕙昭仪过奖了,不过本宫确实还有另一个主意。”宁婉音随口接了一句,看向一众妃嫔: “水渠决堤,百姓流离失所,陛下派了朝臣赈灾。本宫有一个提议,我等可以将多余的银子捐出来,为赈灾筹善款。” 萧云瑶心底一喜。你还真敢提啊。 宁婉音话音一落,不少妃嫔脸色就不太好看。 静嫔闻言,满脸赞同之色点头,“宸妃娘娘言之有理。宸妃娘娘善良仁爱,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 不少妃嫔脸色更不好看了。 我们捐了钱,结果还是你落得好名声? 宁婉音不急不缓,继续道,“昨晚,本宫和陛下禀报此事。陛下听闻,众妃嫔有如此爱国尽忠之心,龙颜大悦。” “圣谕:兹事为善,为民,为国,为君,诸妃嫔实乃千古未有之贤德妃嫔,应造册以史记之。” 简而言之,皇帝听闻你们要做这等善事,决定为你们造册留名。 捐款只博得一时名声,不少妃嫔都不乐意。 但如果这是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呢? 众妃嫔齐齐震惊看向宁婉音。 傅娇宜目瞪口呆,“宸妃娘娘,此话可当真?可以留名青史?” “诸位妃嫔,做此仁德善事,当名垂青史。”宁婉音肯定回应。 此事,赫连祁很是同意。 明君和贤妃,向来是一同出现的。 所以,皇帝想不想要造一堆贤德妃嫔,衬托他的声名? 至于那些大臣们会不会反对? 朝堂上都是诸位的父兄,重臣的子女都在宫里,各大家族想不想出一个名人? 宁婉音昨晚去找皇帝之前,就把皇帝、朝臣、妃嫔、世族、民间态度各方面想了又想。 想要为灾民做一点事,得先把所有事都算一遍。 不少妃嫔,脸上都露出喜色。 很多人既没孩子又没宠爱,这辈子也就混混日子,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给自己长脸,给家族争光的机会。 那绝对不能捐少了啊! 至于那些家中没有产业的普通妃嫔,也不用想尽办法捐多。否则岂不是表明贪污?也就不存在捐少的顾虑。 目前宫里,经过前后两次选秀,勋贵和世族几乎都囊括了。 这可都是大炎王朝最有钱的那一群人。历经数百年积累的财富…… 每家都有不知多少产业。 “诸位量力而行,愿意尽一份力的三日之内来内务府登记便可。”宁婉音最后道,“大家都散了吧。” “诺。”众妃嫔领命。不少人都喜气洋洋准备捐钱,还打算问问家族能不能再送点…… 萧云瑶看见这一幕快被气死了。 宁婉音竟然说动皇帝,搞出这种鬼魅伎俩,可恶。 当天下午。 魏莹雅偷偷摸摸跑到了慈宁宫拜见。 “太后娘娘,您一定要帮帮嫔妾。嫔妾举目无亲,唯有您能帮我了……”魏莹雅一脸恳切。 薛太后不明所以,“你犯了什么事?” “宁氏在筹集善款,还能千古留名!”魏莹雅一脸无奈:“但嫔妾没有家族襄助,平时的月银都不够花的……嫔妾听闻,唐妙菱要捐一万两,那傅娇宜也捐一万两……” “这傅家不过一世爵,都如此大的排场。嫔妾当初还是世袭侯门之女……若只捐几百两,岂不是太丢人了。” “太后娘娘,您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薛太后瞬间了然。 宁婉音在后宫筹善款的事儿,她是听说了的。 国库银钱紧张,她更清楚。 皇帝刚拨了银子去江南赈灾,南线战事所需的军饷也不少…… 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如今宁婉音用一个千古留名,就让那些勋贵世家可劲儿掏银子。 她们薛家身为世袭国公,若是捐的钱少,必定成为勋贵圈之中的笑话。 而且还是青史留名的笑话。 薛太后沉吟片刻,道,“何须言借呢?你一直为哀家尽心尽力,哀家今日便赏你万两白银。” 魏莹雅替她办了不少事,以后还有用处。薛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帮一个小忙,就能让她感激涕零卖命,是很划算的。 而若不管,难免令下人生出二心,容易被其他人用钱收买。 万两白银,对于世袭数百年产业无数的薛家来说,并不算什么。 “谢谢太后娘娘!您简直是嫔妾的再生父母,嫔妾一定为您肝脑涂地,报答您的恩情。”魏莹雅感动极了。 呜呜,宁神说的真对,向太后娘娘借钱,她真的不要你还! 太后娘娘,您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 第171章 大皇子的想法 乾心殿。 宁婉音将一卷名册和一箱沉甸甸的银票,呈给赫连祁。 说是后妃捐钱…… 其实是以后妃名义的背后家族捐钱。 那些勋贵世族,为了青史留名好看一些,没有低于千两银票的。 否则后世子孙说到这一段,咱们家的祖宗捐了三百两,实在汗颜。 至于寻常家世的妃嫔,量力而行,也可表示自己家清正廉明。 名册第一列,便是薛太后。 太后娘娘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底下的妃嫔都在捐钱,她这个长辈岂能坐视不理?她身为太后,自该是晚辈们的表率。 薛太后,八万银票。 薛锦书,五万银票。 前两名尤其醒目。 十三万两,对于薛家来说并不算多。以薛家的底蕴,花十三万买两个青史留名的第一,一个太后太妃之中第一,一个妃嫔第一,十分值得。 第三名是宁婉音,两万银票。 这是她攒的小金库,来自皇帝逢年过节陆陆续续恩赏的金银,全捐了。 往下排列的勋贵世族妃嫔捐银千两至万两不等,加起来也有十数万两。 魏莹雅的银子,对外的说辞是父兄以前在世的时候,给她存在钱庄的。以世袭侯府的底蕴,给女儿存万两傍身银不足为奇。 让人诧异的是,康嫔也捐了一万两。她家世普通,皇帝平日给她的赏赐,全加起来也凑不上一万两。 “康嫔说,这银子不止有她的,还有大皇子的六千两。她原本想记大皇子的名字,但大皇子和她说,这是他孝敬母妃的,无需记名。”宁婉音禀报。 赫连祁脸上多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康嫔把大皇子教导的很好…… “汪德贵,把朕的端砚,给大皇子送一块。”赫连祁吩咐。 汪德贵领命。 赫连祁又看向宁婉音,“内务府有一批上个月送来的贡缎,你安排安排,给各宫分赏了。” “是。”宁婉音领命。 赫连祁拉着她的手在茶几一侧坐下,眼底浮现一抹温柔之色,“你近日辛苦了。等朕忙完这一阵子,便去看你。” 自江南水患开始,皇帝就没去过后宫。 眼下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去。 “陛下乃是明君,以国事为重,臣妾都明白。臣妾也不能给陛下拖后腿,必定打理好后宫,不让陛下为一些小事分心。”宁婉音款款笑道。 她眉眼里溢出来的光芒亮晶晶的。 说起明君二字,像是在说自己心目中崇敬的大英雄。 赫连祁心底升起一丝欢愉,表面却还绷着一张若无其事的脸,道: “时辰不早,该用午膳了。婉婉陪朕一起用膳。” “是。” …… 景禧宫。 汪德贵送来皇帝御赐的砚台,康嫔喜笑颜开带着大皇子行礼谢恩。 大皇子今年七岁,按照皇室规矩,皇子开始蒙学,便要搬去皇子们居住的麒麟宫。 麒麟宫不是指一个宫殿,而是皇子们居住的一片宫殿的总称,离学宫很近,位于前廷。 大皇子每日在学宫上课,偶尔中午去景禧宫用膳。 汪德贵走后。 康嫔笑道,“虽然殿下的名字没有在名册上,但记在了陛下心中,我也就安心了。” “儿子只是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母妃,近日大雨,您要注意身子,儿臣先回去温习功课了。”大皇子一脸关心道。 “嗯,母妃都知道的。你也别太累了,多注意休息!”康嫔心底暖烘烘的。 没想到自己没有福气生子,最后老天爷还给了她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她不求大皇子有多大出息,只盼着他能平安健康长大。 从景禧宫出来。 大皇子到了麒麟宫。 一个老嬷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恭喜大皇子得陛下赏赐御砚。” 大皇子的脸上看不出笑意,随手将砚台交给她: “嬷嬷,摆我案桌上去吧。” “是。” 大皇子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乾心殿的方向,眼神一片幽静。 自从母妃死后,皇帝换了他身边所有宫人,但母妃依旧给他留了一些人。 前些时日,他遇到蕙昭仪的宫人,故意暗示他换了康嫔。 说得像皇帝会给他换一个家世好的母妃一样? 皇帝选康嫔这样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人做他母妃,不就是因为不想他继位吗? 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宫中无嫡子,他身为皇长子本该是太子人选,但谁让皇帝不喜欢他的母妃呢?谁让皇帝有个偏爱的宸妃呢?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母妃,是被宁婉音和皇帝一起害死的。 不过如今…… 他不能轻举妄动,需要静待时机。 …… 此次筹善款,薛家独占大头,自然十分配合皇帝的举措,在朝堂上把皇帝夸的天花乱坠,在民间也是大肆传扬薛家的善举。 朴素的百姓们对薛家十分感激。 也对这个一直在传闻中的宸妃娘娘有了亲切感。 以往只听说这位娘娘如何貌美,如何得宠,今日才知,这位娘娘还是一位善良贤德的妃嫔。 明帝后妃的美好德行,渐渐在百姓之中传开。 经过赈灾救济,京城的局势渐渐恢复如常。 五月上旬,连绵一个月的大雨终于停了。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坏消息传开。 京中出了疫病! 近日大雨,很多人染上风寒,起初只以为是寻常风寒,但没想到传染很快,且目前还未能找到药物救治。 先帝之时,京城就闹过一次疫病。 宫中无可避免死了不少宫人,还有几位妃嫔皇子。 皇帝深知此事严峻,立即下旨太医院研制药物,同时召集重臣商议京中防治事宜。 后宫里也是人心惶惶。 宁婉音听闻京城里出了疫病,心底一沉。 昨日寿安伯府刚传了消息,府中一切平安,母亲安好。但一旦疫病蔓延开来,只怕…… 宁婉音想了想自己留给母亲的小册子,还有葛大夫在府中。 这才感觉稍稍安心一些。 宫里也要做好应对。 否则,疫病可能蔓延到永和宫。 宁婉音立即决定去乾心殿面见圣上。临走之前,想起唐妙菱数日前感染风寒。 御医确诊是普通风寒,且咸福宫没有一人传染。 值此特殊时刻,只怕有人趁机生乱。 宁婉音看向小夏子道,“从卫林司调一支人手,守着咸福宫。” “是。”小夏子领命。 ------------ 第172章 夺了萧云瑶的权 乾心殿。 宁婉音赶到的时候,赫连祁正在和朝臣议事。 她在侧殿等了一会儿,朝臣走后,赫连祁唤她进去。 “可有要事?”赫连祁开门见山问道。 宁婉音看向赫连祁,同样直接明了,“臣妾听闻京中出了疫病,臣妾恳请陛下选一位妃嫔为国闭关祈福,臣妾举荐蕙昭仪,她看起来便是有福气的。” 赫连祁一怔,霎时反应过来。 若萧云瑶闭关,那六宫之事,将尽数落在宁婉音手中。 她这是要夺了萧云瑶的宫权。 这就像薛家突然对他说,大炎的兵权你全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 如此擅权之语,简直狂妄至极。 赫连祁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妾什么都可以退让,但事关陛下与熙儿的安危,臣妾宁死不退。”宁婉音眼神笃定,十分决绝。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知道皇帝最猜忌擅权之人。 但这是疫病! 若把十二司交在萧云瑶手中,若这期间出了什么纰漏,她的熙儿…… 她不可能冒这种风险! 宁婉音倒是不太担心皇帝,他身边的暗卫高手不计其数,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这话自然是有些冒险的。 而宁婉音的把握是,皇帝对萧云瑶,并没有那么信任。 他现在,信得过萧云瑶吗? 赫连祁看见她眼底的义无反顾,莫名生出一丝触动。 宁婉音难道不知道她这话说出来,有擅权之嫌。 但是她信不过萧云瑶的能力,害怕朕和儿子会出事…… 婉婉她大抵只有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才不像聪明人,才会说对她自己明显不利的话。 其实赫连祁现在也信不过萧云瑶。 她首先是能力不足,其次上次大公主的事,皇帝留有一丝猜疑。即便她不是有心,也可能会有疏漏。 平时没事,还可以先让她办着差事,给她几次机会,看看她是不是可用之人。 但是如今这种紧要时刻,她一个错漏,那宫里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话又说回来…… 宁婉音为什么觉得自己能信得过她一个人呢? 在她眼中,朕就这么相信她吗? 帝妃二人对视良久。 一个倔强坚持,一个神色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祁道,“朕允了。” 他确实还是信宁婉音,胜过萧云瑶。这不是因为他有多爱,而是过去宁婉音一个人掌事的时候,后宫里没出过差错。 她的能力,自然是没问题的。 而萧云瑶的疏漏和可疑,他也看的明明白白。 “汪德贵,传朕口谕,命萧云瑶从即日起,闭关诵经,为国祈福。”赫连祁吩咐道。 汪德贵颤巍巍退下。 刚才帝妃二人对峙,谁也不说话,气氛冰冷的凝固,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如今出了结果,心想,果然啊。 宸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谢陛下。臣妾承蒙陛下信任,绝不辜负。”宁婉音福身行礼告退。 赫连祁看着她退下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换成旁人,敢与他说这种擅权之语,他必定起了杀心。 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坚定说宁肯死也不退的时候…… 他除了震惊,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感动。 他大抵是有些疯了吧? 赫连祁很快便又沉下心绪,对着身边的太监道: “传令小夏子,好好保护宸妃。再派一些暗卫去后宫,各处盯紧了。” 是保护也是监视。 虽然放权,但他也不可能任由宁婉音一个人操控后宫,必定会派人盯紧各处,确保一切如常。 吩咐完以后。 赫连祁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疯。 他还是冷静的。 一边对她生不起杀心,她夺权也只觉得她好爱我。一边又不能完全信她,要把一切确保在掌控范围。 这是爱还是不爱呢,赫连祁不知道答案,他也从不纠结这些。 赫连祁低下头,继续看京城疫病的折子,眉头紧紧皱着。 宁婉音出了乾心殿,立即吩咐莲蕊道: “去太医院请五位女医来一趟,排查永和宫。” “再请五位御医,去卫林司和刑狱司排查。” 她要用的人,先确定无误,以免扩散。 “是。”莲蕊领命。 回到永和宫,女医刚排查了一半。 正在此时,小桂子急匆匆进来禀报: “主子,蕙昭仪带人去了咸福宫,要抓唐昭仪。幸亏您提前派了人守着……” …… 萧云瑶站在咸福宫门外,冷冷看向卫林司的戍守太监: “本昭仪奉陛下之令,协理六宫之事。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阻拦本昭仪!” 为首的太监道,“奴才奉宸妃娘娘命令镇守。若昭仪要进去,还请先去请示宸妃娘娘!” “咸福宫里有染疫之人,一旦她传染给大家,你们担待得起吗?”萧云瑶故意危言耸听。 那太监也不知道咸福宫里到底什么情况,但宸妃传令让他们守在宫门外,自是不敢不从,只得颤巍巍道: “还请蕙昭仪先去禀报宸妃娘娘。” 萧云瑶很气。宁婉音能让她把唐妙菱带走? 她听说唐妙菱染上的是普通风寒,宫里的御医医术非凡,想必轻易不会误诊。 但是…… 只要她把人抓了,把唐妙菱与那些真正染疫的人关一起,那还怕她不得病吗? 到时候就说是御医误诊…… 萧云瑶听说去年福王谋反时,宁婉音便是雷厉风行,稳住宫中局势。 反倒是淑妃害怕,待在宫里什么都没做,失了先机。 于是六宫之权便落在了宁婉音一人手中。 哪怕宁婉音当时只是协理六宫,而淑妃是掌事。 如今的情势,与当时何等相似。 自己协理,宸妃掌事。 但只要自己抢先一步,稳定后宫局势,陛下自然也会放心把一切交给自己。 她,便有机会架空宁婉音了。 所以萧云瑶第一时间出了漱玉苑,以宫中安危为由,将得了疫病的妃嫔送去冷宫。 这是以前宫里出现疫病的老办法之一,不算错。 但是,没病的妃嫔她也想送…… 属实是公报私仇。 不管萧云瑶说什么,那太监就一句您去请示宸妃。 把萧云瑶气的不轻。 ------------ 第173章 喜欢的是宁婉音 “宸妃娘娘驾到!”小桂子高声唱喏。 那领头的太监一直拦着蕙昭仪心底也挺慌的,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行礼禀报道: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蕙昭仪说唐昭仪染上了疫病,要将唐昭仪带走。” 萧云瑶心底一沉。 若是在宁婉音出现之前,她把唐妙菱和那些染病的人关在一起,宁婉音事后也不可能把唐妙菱再放出来了。 但现在…… 可恨,宁婉音竟然提前安排了人保护咸福宫。 宁婉音一行人,除了宫人,随行还有五位女医,皆是以棉纱覆面。宁婉音戴着一层棉纱蒙脸巾,又戴了一层斗篷。 莲蕊等人将宁婉音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同行的五位御医之中的孙女医禀报道: “唐昭仪所染的风寒,与京中的疫病完全不同,微臣昨日刚刚看过,娘娘尽管可以放心。若担心有误,微臣和其他女医再诊脉互相验证一次。” 风寒之症,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其实病因有很多种。只是看起来症状相似,但并不等于是一回事。 “有劳几位,将咸福宫里外所有人都查一遍。”宁婉音道。 五位女医领命。 很快,五人从门外的卫林司守卫开始,一路查验。 每三人轮流查验一次,以免误诊。 很快,孙女医出来禀报: “唐昭仪确实只是寻常风寒,咸福宫内外无一人染病。” 萧云瑶看见这一幕,只得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毕竟宸妃娘娘与唐昭仪亲善,嫔妾也是担心她出什么事,没能及时发现,反倒传给宸妃娘娘呢。” 莲蕊听的无语。怎么,你差点把表小姐抓走,还是为了我家主子好了? “蕙昭仪还是多操心你自己的事,陛下有旨意给你。”宁婉音冷道,转身进了咸福宫。 萧云瑶想把唐妙菱抓走,打的什么主意,宁婉音一目了然。 未派女医问诊就断定是疫病。 显然不是疫病,也要变成是。 萧云瑶,想害死唐妙菱。唐妙菱与她无冤无仇,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 萧云瑶不明白宁婉音说的旨意是什么意思…… 正此时,汪德贵赶来了。 他刚才去漱玉苑跑了个空,听闻萧云瑶去了咸福宫,又马不停蹄赶来: “蕙昭仪,陛下口谕,请您闭关诵经,为国祈福。” 萧云瑶脸色瞬间僵硬了。怎么会这样? “陛下为何让我祈福?”萧云瑶不可置信。 为什么? 她又没做错什么,皇帝为什么突然暂停了她的六宫之权! “许是因为蕙昭仪是有福之人吧。”汪德贵搪塞道。 虽然此事她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是宁婉音举荐的…… 但汪德贵也不敢直接说啊。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萧云瑶呆立在原地。 “蕙昭仪,您请吧。”汪德贵提醒。 萧云瑶回过神来,是宁婉音! 她不用猜也能知道,这必定是宁婉音做的…… 可是,她更不能接受的是,陛下竟然同意了。 陛下…… 明明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却又轻易夺走。 是宁婉音让她失权吗?不,是因为陛下信不过她啊。 在疫病这种危急时刻,陛下不相信她,但却信得过宁婉音。 萧云瑶只觉得胸腔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所以,陛下原来喜欢的人,真的是宁婉音。 萧云瑶失魂落魄地回了漱玉苑。 …… 咸福宫里。 唐妙菱躺在病榻上,翠屏在一旁扶着默默垂泪,魏莹雅端着汤药一勺勺喂给她: “我就说没事吧。外面有宸妃娘娘派的人守着呢,萧云瑶进不来的。御医也确诊了,你就是寻常风寒……” 刚才萧云瑶突然要来抓人,可把唐妙菱吓坏了。 还是魏莹雅镇定自若,丝毫不担心,陪着她。 “我怕自己真的得了疫病……到时候你也被我连累了。”唐妙菱含泪看向魏莹雅。 魏莹雅笑道,“那就是命嘛。也只能一起死了。” 她刚听说疫病的时候也吓懵了。 尤其隔壁住着的唐妙菱还病着呢,一时间她都觉得自己是高危人员了。 在古代,瘟疫可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死人。 很多病没得治,全靠得病的人都病死了,就不会再传播。 若自己真的染上疫病,那又能怎么办,也只能笑对黄泉。 “不不不,我还想再活几十年!”唐妙菱坚决摇头。 “那你就振作起来,好好喝药。我听说染上风寒不好好治也会死的……” 魏莹雅话还没说完。 正在悲春伤秋的唐妙菱已经十分积极地抢救自己,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汤药,大口大口咕噜干了,最后还打了一个药嗝。 魏莹雅目瞪口呆。 宁婉音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两人精神还不错。 “表妹,你来了!”唐妙菱看见宁婉音,激动地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委屈告状,“萧云瑶要抓我……” “她现在谁也抓不了,安心养病。”宁婉音视线落在她身上,道。 她向来是沉稳冷静的,让人看不出她的关心。 但这一句话,唐妙菱已经感动的泪眼汪汪,“表妹你真好!” …… 后宫之中,全体查验过一遍的卫林司太监巡逻敲锣: “宸妃娘娘有令,各宫妃嫔回宫,等待排查。各司宫人原地待命,等待排查。” 这一次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一听说有疫病,大家根本不敢乱窜。 根据宸妃娘娘的安排,五位女医依次给各宫妃嫔及宫人查验,五位御医则依次去内务府各司衙排查。 除此之外,宁婉音又从太医院调了十个御医再复诊一轮。 一共调走二十人,也并没有影响太医院的运作。 因为如今太医院的御医人数,是先帝时的数倍。调走二十人,对太医院来说,并不影响日常安排。 太医院有这么多御医,也与宁婉音息息相关。 自从她入宫,太医院的人手就一直不够用,一年四季都在扩招,季季都在进新人。 因此吸引了无数江湖郎中来京城参加太医院的考核。 当季没考上的郎中,大多去医馆坐馆,或摆个摊看病,过三个月再考。 以至于京城,一年四季都是大夫扎堆的盛况。 御医们按照宸妃的安排,戴着厚厚的棉纱面罩去各宫各司排查染病之人。 “琳琅宫一切如常。” “长春宫一切如常。” “直殿监一切如常。” “采香司一切如常。” …… 各宫各司的排查结果大抵都是好的。因为皇宫里除了采买的宫人能出去,等闲人根本出不了宫。 “娘娘!德太妃染病了!她昨日曾派人出宫一趟,如今她宫里查出四个宫人,连同她染病。”莲蕊快步进来禀报。 德太妃是先帝的德妃,裕王的母妃。 ------------ 第174章 坐牢宫规 宁婉音沉声道,“排查他们接触过的所有人,居住的屋子立即封锁。” “冷宫从即日起一分为二,东苑依旧是废妃居住,西苑派卫林司三层封锁,将德太妃等人送入冷宫,禁止任何人靠近。” “同住的妃嫔另寻宫殿安置。” 如今后宫之中能供多人居住且远离人烟的,只有冷宫。 莲蕊领命,“是。” 诸位妃嫔的宫殿是先查完的。 除了德太妃,目前无其他妃嫔染病。 又过了一会儿,内务府二十四司也查完了。 捧棋上前禀报,“娘娘,外事监有两个宫人染上疫病,他们今早曾出宫采买。” “皆送去冷宫。”宁婉音道。 捧棋领命下去安排。 日暮时分。 后宫全部查完一遍。 宁婉音的临时防守宫规,也写完了。 目前只有一些人染病,这些人接触的人也不多,局面还算是好控制的。 而宁婉音也知道…… 最难的不是把染病的人找出来,而是怎么让宫里不再出现新的病人。 “莲蕊,把这一篇宫规发下去,从即日起,后宫按照此条例实施,若有违者,送刑狱司。”宁婉音吩咐道。 莲蕊接过册子,领命退下。 …… 漱玉苑。 萧云瑶黯然伤神坐在琴台前。宫权被夺和皇帝对宁婉音的爱意,这双重打击,让她心如刀绞。 她伸出手抚了抚绿绮琴的琴弦,伤心地落下泪来。 素弦连忙安慰道: “主子,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历年来,哪一次瘟疫不是死伤无数?皇宫必定难以幸免。您待在漱玉苑,不用出去,也就不会染病,这也是陛下对您的一种保护啊!” 萧云瑶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但也只有自欺欺人,才能让她心底好受一些:“你说的是。如今疫病汹汹,宁婉音独掌六宫,出了什么事,都是她的错。” 想到此,萧云瑶渐渐振作起来。 她看向素弦,眼神一片幽冷: “若是能弄到一件染病之人用过的东西,扔给永和宫的宫女……素弦,派人去外面打听一下……” 素弦领命。 没一会儿,素弦手中拿着一卷小册子回来了,脸色格外复杂。 这是宫女们誊抄的新宫规,发放各宫。 “主子,永和宫派人给各宫发了这个册子……”素弦呈上小册。 萧云瑶接过,翻开第一页,她那智珠在握的表情,瞬间僵硬。 瘟疫防守宫规条例: 第一,任何人禁止进入冷宫西苑。若有不从者,送入刑狱司。 第二,任何人禁止靠近禁地。若有不从者,送入刑狱司。 注:指染病之人居住和经过的地方,卫林司封锁三日,期间禁止靠近。(根据御医调查,沾染瘟疫的东西,三日之内自行洁净。) 第三,各宫各司每五日复查一次。若有不从者,送入刑狱司。 第四,即日起,宫中采买皆由外事监统一调度,直至疫病结束。若有不从者,送入刑狱司。 第五,入宫诊脉御医,所带之物,草药、银针、药箱等皆需查验。若有可疑者,送入刑狱司。 第六,采买诸物皆以密网置入湖中浸泡一日。若有藏匿者,送入刑狱司。 …… 总共三百条。 每一句最后都是,送入刑狱司。 萧云瑶看的脸色铁青。你叫什么防疫宫规,你叫坐牢宫规好了! 这些宫规很详细。 不管是采买宫人还是进出看病的御医,从头查到脚。 而冷宫之处的病人,封锁里三层外三层。 御医全副武装进去看病以后,出来亦需沐浴更衣,泡水池里涮一个时辰。 那简直是…… 你能想到的把瘟疫散出来的法子,都堵的严严实实。 萧云瑶将小册子扔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她想随便找一件沾染疫毒之物的东西带进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 …… 慈宁宫里。 刘振将外面的情况禀报了一番:“……目前一切安全,但德太妃被送去了冷宫。” 德太妃是薛太后的老姐妹。 一听说德太妃被送去冷宫,薛太后紧紧皱起眉头, “传宸妃过来。” 宫中并非次次都把染病妃嫔送入冷宫。 也有留在原宫殿封锁的。 如今宁婉音已经把同住的其他太妃安置别处,怎么就不能让德太妃住原本的存思宫,非得送去冷宫? 这显然有公报私仇之嫌! 宁婉音进了慈宁宫,福身行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哀家听闻你把德太妃送去了冷宫,存思宫不是空着吗?”薛太后直接质疑。 宁婉音若处事不公,她身为太后,自然是可以训诫的。 “回禀太后娘娘,这一切是出于太后娘娘与诸位太妃们的安危考虑。“宁婉音答道。 薛太后挑眉,“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为哀家考虑的。” 宁婉音很是配合地给她展开说说: “臣妾考虑存思宫与慈宁宫相近,与一众太妃所住的宫殿也近。万一每日送出来的污秽之物,不慎滴落飞溅一些在道路花丛之中,又被太后太妃的宫女触碰,那疫病必定蔓延……” 德太妃等人封锁在宫门中,但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每日的恭桶是要运出来处置的。 宁婉音还真没有公报私仇的想法。她一切安排,皆是为了如何更好的防范,以免疫病扩散。 送去冷宫,除了以防传染,还有另外的顾虑。 一是万一宫中染病妃嫔增加,到处封锁宫殿,卫林司必定人手不足。 二是若有人想接近染病之人,不易搜查。因为这附近就住着妃嫔宫人,想要排查不易。冷宫就不一样了,荒无人烟,但凡出现一个蓄意接近的宫人,都像夜空的萤火虫一样明亮。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和薛太后细说了。 和她提一提恭桶,就足够膈应她不想让德太妃回来。 薛太后果然脸色瞬间难看多了,勉强道:“你顾虑周全,宫中交给你,哀家还是放心的。” 三日后。 除了进出采买和冷宫查的严格,皇宫大致恢复如常。 而让众人震惊的是…… 在这“坐牢宫规”之下,皇宫里这么多人,再没多出一个病例。 而宁婉音也在第一天就将宫规交给太医院了,希望能有点用。 宫外和宫里的情况不同,不是一套宫规能照搬的。 宁婉音熟悉皇宫的一切,所以能因地制宜。 而宫外的情况,她不清楚。 但宁婉音知道,朝堂诸公不是蠢人,还有无数经验丰富的御医,群策群力,必定能商议出最符合宫外情况的应对之策。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宫规,能略尽绵薄之力。 偌大的京城从来不是一个人挑着的,也不是一个人能挑得起的。 ------------ 第175章 刀与黑锅的双向奔赴 此次疫病来势汹汹,御医们找出了一些延缓病情的药…… 大大减少了伤亡。 宁婉音并非什么都精通的神医。她学医没多久,而且是根据自身需要学的。 她能辨认毒物,擅长妇科,略略了解一些常见病症的急救和用药。 像疫病这种高难病症,她自然是远不及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夫。 所以宁婉音的重心,依旧是在防守皇宫。 在她格外严谨的宫规之下,在二十四司的配合之下,皇宫在起初的慌乱之后,渐渐风平浪静。 静嫔原本是十分害怕的。她有个儿子,当母亲的总归比旁人更操心一些,不仅要操心自己,还要操心孩子。 但当疫病被控制在宫门之外,她便有了心思想点别的事情。 “萧云瑶突然被夺了权,心中必定十分不甘……”静嫔对着宫女悄悄吩咐了一番。 宫女惊讶道,“可一旦宸妃出了差错,陛下将萧云瑶放了出来,这疫病可能会蔓延到咱们宫里……娘娘……” “放心吧,就算宸妃出了错,陛下也不会在此时此刻把六宫之权交给萧云瑶的。”静嫔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陛下已经看见了后宫的平静和安全,他是不可能冒着风险换人的。不止她,即便是薛太后,也不会在此刻处置宁婉音,只会在疫病结束以后,和她秋后算账。” 即便是宁婉音的敌人,如今也不会希望萧云瑶出来管事。 因为不管怎么勾心斗角,大家还是最怕死。 而静嫔的计划,真实目的并非是要让宁婉音此刻失权,而是想让薛家和宁婉音斗起来。 “娘娘高明。”宫女恍然大悟,“奴婢这就去安排……” 静嫔端起茶盏浅斟一口,眼底闪过一抹幽冷的光芒。 萧云瑶,这可是一把好刀呢。 …… 漱玉苑。 素弦快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古琴前发呆的萧云瑶,压低声音道: “主子,奴婢刚才在路上听见一个消息。如今染病的德太妃,乃是裕王的生母。而裕王当初和宁氏势如水火,宁氏如今把德太妃故意送去冷宫,有挟私报复之嫌!” 德太妃?裕王?薛党? 萧云瑶纤纤玉指拨动一根琴弦,“哪个宫的宫女故意说给你听的?” 素弦想了想道:“是内务府几个清扫花圃的宫女。” 这就看不出是哪个妃嫔派出来的人了。 不过…… 对于萧云瑶来说,这不重要。 这后宫里想要对付宁婉音的人不会少,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子,自然遭人嫉恨。 而得到的消息怎么用,这才是最重要的。 “薛太后脾气可真是好,德太妃被送去冷宫,都能忍。那如果德太妃被宁婉音故意害死了呢?”萧云瑶心情突然好了许多,素手抚琴: “我倒是要谢谢这个人了。对了,留一步后手。” “就让静嫔背锅吧。” …… 冷宫西苑一角,第一层卫林司的封锁之后,是一处简易的药房。 太医院给德太妃等人送来的药材将会运至此处,有三个宫女负责煎药,随后穿过两层封锁,送入西苑之中。 御医正在全力研制治病的方子…… 目前只能尽力延缓病情,吊着德太妃一口气。 这层层封锁之中,想要夹带有毒之物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汤药在送进去后,按照宸妃娘娘的新宫规,宫人都会以银针试毒,确定汤药无误,才能送入德太妃娘娘口中。 想要下毒……是行不通的。 但是德太妃目前本来就是靠太医院的药压着病,只要没了这药,她很快就能被瘟疫送走。 旁的染病宫人都好好活着呢,就德太妃死于非命。 薛家必定会觉得宁婉音做了什么。 到时候薛太后、薛党妃嫔……等等所有人,谁不害怕宁婉音趁疫病对自己下杀手啊? 只要德太妃一死,人心必乱。 萧云瑶打算到时候趁机夺回宫权。而且薛家和宁婉音还要打起来,正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划。 看火的宫女趁着剩余两个宫女在研磨药材,没注意到药炉这边…… 往桌上摆着的药盅倒了大半清泉水。这水桶里的清泉水,原本是用来熬药的。 又拿起长勺,在药炉上的药罐子里舀了一勺汤药,倒入药盅。 稀释过后的汤药颜色变成了浅棕,她添了一些黑糖,又变成了深棕色。 太妃抱怨药苦,这黑糖也是太医院特意给她送来的。 薛家的权势之下,银钱大把撒下去,御医对德太妃都十分上心。 端着这一碗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汤药,宫女经过银针检查,顺利将药送了进去。 …… 永和宫。 “娘娘,外事监一切顺利。但给御膳房供菜的农庄有两处染上瘟疫,已经封锁治病了,若继续下去,只怕菜是越来越难买了。”捧琴禀报。 “太医院今日依旧在紧急研制方子,目前没有什么好消息。”捧棋紧跟其后。 “伯府一切如常,夫人按照您留下的册子一条条布置,还有葛大夫坐镇,染病的下人都被朝廷集中收走了,目前伯府安全。”捧书继续道。 宁婉音听着一桩桩事情的汇报。 正在此时,捧画急匆匆进来禀报: “娘娘,冷宫的德太妃不容乐观。御医给她用的药,压不住疫病,越来越严重……御医猜测,可能是太妃身子太过虚弱……” 莲蕊道,“既然瘟疫要把她收走,那算她命不好。裕王可是没少说咱们主子的坏话……” 裕王当初宫宴上被宁婉音诘问的哑口无言。 回头就让门客写了一堆骂宁婉音红颜祸水的文章。 所以莲蕊对于德太妃死不死,可不在意。 “凡事与人不同,便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生事。”宁婉音并没有顺水推舟看德太妃病死,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德太妃是太后的人,她要是死于瘟疫无所谓,可若死于人为,到时候薛家必定认定是我做的。” “唤小夏子过来……” ------------ 第176章 静嫔侍疾 冷宫西苑。 宫女故技重施弄了一碗汤药,像以往一样去送药。 屋顶上潜伏许久的小夏子一跃而下,一手夺过她手中的汤药,一手将她按在地上,大喝: “来人,把她抓起来!” 四周潜伏的卫林司太监一拥而上。 须臾。 小夏子带着汤药和宫女回永和宫复命。 “娘娘,此女对汤药动了手脚……”小夏子将自己亲眼所见的景象禀报了一番。 宁婉音立即传召孙女医过来,对汤药进行查验。 “这汤药里没下毒,所以银针查不出来。里面加了黑糖,颜色也看不太出来。药味变浅淡许多,但喝药的人可能会以为是加糖导致的口味变化……未必会引起注意。”孙女医仔细出检查以后禀报,心底感叹。 这可真是好毒的心思啊。 悄悄把药稀释了,差点把德太妃送走。 莲蕊瞪向那宫女,“还不快招,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人指使,只是德太妃以前罚过奴婢,奴婢怀恨在心报复……”宫女道。 宁婉音见她咬死不认,道,“送去刑狱司。” 稍晚一些。 刑狱司吴密前来禀报: “这宫女什么都没招……” 派去办事的人,嘴肯定是严实的。 这倒是宁婉音预料之中。 “但是奴才在她的床板夹缝里,搜到一枚取钱的信令。”刑狱司将一枚鸡蛋大小的信令呈上。 这是各大钱庄发行的令牌,用于存钱以后取钱的凭证。 而这枚信令上,有四个大字。 董氏钱庄。 似是而非的证据指向静嫔,但不能给她定罪。 而从结果上来推断,静嫔是获利者。 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局,宁婉音想起长明灯。 可不巧…… 还有同样相似的地方—— 一旦冷宫出事,是不是在某些人眼中,皇帝会把自己这个“以权谋私”之人,换掉呢? 宁婉音神色看不出什么表情,道,“此案涉及德太妃,你去向太后娘娘禀报一声。” “是。”吴密领命退下。 待他走后。 莲蕊立即看向宁婉音,“主子,您看今日之局是否静嫔所为?” “不知道,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了。”宁婉音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宫女确实什么都没招。 但宁婉音当初特意把德太妃放冷宫,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但凡接触冷宫的人,都会十分醒目。 宫女一直待在冷宫的药房,那是谁给她传的消息,让她对德太妃下手? 在宁婉音的宫规之下,能够穿过封锁进入药房的人,只有送药看病的御医和药徒。 “传小夏子过来,去盯几个人……” …… 慈宁宫里。 薛太后听完吴密的禀报,让他继续追查。 这董氏钱庄的信令,并不足以说明是静嫔指使。 谁都可以去董氏钱庄存钱…… 线索在这断了。 薛家虽低调,但若自己人出事,薛家还无动于衷,薛家的威望将大受打击。 哪怕只有一个嫌疑人出出气,也能安抚薛党,给德太妃一个交代。 “哀家听闻德太妃病重,忧思交加,这心疾的老毛病似乎犯了。”薛太后微微蹙眉,道: “如今宫中情况特殊,就不用妃嫔们轮流侍疾,静嫔一人来便可。刘振,你去明德宫下旨。” “是。”刘振领命。 …… 明德宫,刘振宣读完懿旨。 静嫔心底一沉,但也只含笑接旨,“臣妾明日一早就去慈宁宫侍疾。” 待刘振走后。 宫女关切道,“娘娘,薛太后怕是要为难您,不如明日找个由头不去……” “我若不去,那便是光明正大和薛家作对……”静嫔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她没想到…… 萧云瑶竟然陷害自己! 如今明面上的线索,只和董家有点关系。 薛家想找个人报仇,也只能找到自己。但薛家并不是真的认定是她做的,也不过是磋磨磋磨她,出出气,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是这一次不去,彻底和薛家呛上,薛太后接下来才要真正对付她。 薛家只是低调,但不是谁都能惹的。 静嫔心底对萧云瑶气的肝疼,但次日也只能恭恭敬敬去慈宁宫侍疾。 …… 漱玉苑。 “主子,事情没办成……”素弦快步进来禀报。 萧云瑶正在抚琴的手一顿,“没用的东西!这都没能成!” 在冷宫里当差的一个宫女,刚好是她哥去年送入宫的棋子。 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如此天赐良机,这都能搞砸? 素弦赶紧跪下请罪,“主子,德太妃再拖两天就能死了。谁也没想到,宁婉音对德太妃都这么关心,见她病情加重,立即就派了人去冷宫盯梢……” “所幸主子留下后手,只能查到董家。今早薛太后传了静嫔侍疾,没人能查到主子头上。” 萧云瑶脸色缓和了些许,“算了,刚好我昨天想了一个新主意……比起薛家和宁婉音慢慢斗,还是她直接死了我更安心。” “你给刘御医传个消息……” 刘御医,正是前几日去冷宫送药的御医。 也是他将怎么拖死德太妃的办法告知宫女,命宫女行事。 德太妃重新用药以后,病情再次稳定了下来。 宫中恢复风平浪静。 宫里每五日会派五名御医去各宫核查,今日分到永和宫之中的,除了宁婉音平日里熟悉的孙女医,还有几位御医。 孙女医给宁婉音诊脉。 其他御医去给宫女太监诊脉。 一位给莲蕊把脉的刘姓御医探脉以后,道: “莲蕊姑娘身体一切无恙。不过精神不济,可能是近日太过劳累,过劳伤身。若姑娘不介意,我给你扎两针,可缓解疲乏。” 莲蕊一脸客气道,“那就谢谢刘御医了。” 她是宸妃身边的大宫女,平日里她有个头疼脑热,宁婉音会请御医给她看病,重赏御医。 所以很多御医也会主动去巴结宸妃身边的大宫女,借此讨好宸妃。他很积极给莲蕊看病,倒是不奇怪。 刘御医打开药箱,拿出一个装银针的檀盒。在打开银针盒之时,手指在开口处轻轻按了一下,这才打开…… 一排银针闪闪。 刘御医小心翼翼拿起银针的尾部,心底闪过一丝紧张,正准备扎莲蕊身上,下一刻…… 宁婉音突然扬声道:“动手!” 莲蕊往后一躲,早就潜伏在房梁上的小夏子一跃而下,将他按在地上。 ------------ 第177章 逮了一个正着,萧云瑶 这一动静,把屋中众人吓了一跳。 “宸妃娘娘这是……”孙女医等人惊诧莫名。 宁婉音盯着那御医手中的银针,道: “有劳孙女医看看,他银针上可有什么古怪?孙女医小心一些,别用手碰。” 这个刘御医,就是宁婉音让小夏子盯的人。 当发现他在今日来永和宫的名单里,宁婉音立即引起了高度警惕。 御医入宫,按照宫规会验身验药物、银针等…… 能够顺利走到永和宫,那这刘御医肯定是经过查验的。 但宁婉音直觉,此人必不简单。 所以一早让小夏子潜伏房梁,以作策应。 御医挨个给宫女们把脉,三人互相验证。这刘御医是第三个给莲蕊把脉的,他给莲蕊扎针,别人只觉得他这是故意在讨好宸妃身边的大宫女,但宁婉音猜测…… 这银针可能有问题! 虽然照理说,这银针应该是查过的。 孙女医谨慎用一枚小夹子拎着银针看了看,将它置入一个瓷碗中,又取了些药粉和水倒入。 登时,银针顶端一片墨绿色。 孙女医震惊道,“这是疫毒!这银针是给染了瘟疫的病人用过的……” 众人齐齐吓的离银针远了一些。 …… 刑狱司的掌刑太监吴密,闻讯赶来。 经过吴密缜密的检查,在银针盒上找到了一个十分精巧的机关,禀报道: “娘娘,这银针盒里有暗格,表面上一排银针,暗格里藏着另一套银针。” “他之前打开的是表面的银针,所以蒙混过关了。” 兹事体大。 原本在乾心殿议事的赫连祁也惊动了,立即来了永和宫。 刘御医什么都不肯招。 但吴密仔细查了他的入宫记录档案: “刘御医在两日前入宫,给明德宫的静嫔娘娘请平安脉。五日前入宫,给内务府二十四司诊查。” “赵院判说,给静嫔娘娘请脉的差事,是他主动揽下的。” “奴才查了他的籍贯,西南人,一年前考入太医院。” 静嫔的同乡,主动去给静嫔请平安脉。 在对永和宫下手之前,他在宫里只见过静嫔。 看起来是静嫔指使。 但就在此时,小夏子上前一步,“此人在五日前给各司问诊之时,悄悄见了漱玉苑的大宫女素弦。因为离得远,他们说了些什么,奴才不知。” 小夏子是皇帝的人,用得好,就是最佳目击证人。 所以宁婉音每次查什么不必藏着皇帝的事,都用小夏子。 赫连祁面沉如水,“传蕙昭仪和静嫔过来。” 正在禁足的萧云瑶和正在侍疾的静嫔,同时被带了过来。 得知案情始末…… 静嫔恨不得杀了萧云瑶! 这次可真不是她撺掇的!她就是有这样的“好主意”,也不敢撺掇萧云瑶去干! 因为疫病一旦在宫里传开,出事的万一不止是永和宫呢? 宁婉音倒下了,谁来管后宫? 萧云瑶是真的疯。为了杀宁婉音,不管所有人的死活。 “陛下明鉴,臣妾和刘御医素不相识!”静嫔跪在地上,诚恳看着赫连祁,道: “两日前,虽然他来请平安脉。但并非臣妾传召,臣妾只以为是太医院分配的人手,臣妾真的不知他会做什么。” “倒是这漱玉苑的宫女,私下和他相见,随后他就来给臣妾把脉,臣妾怀疑这是有心人故意指使!” 萧云瑶万万没想到…… 她这么隐秘的计划,刘御医都能办砸。 若是永和宫的人没有当场发现银针,等染上疫病,查不到源头,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结果没想到…… 她派素弦去找刘御医这一幕,被小夏子看到了。 所以永和宫早就对刘御医有了防备?但为什么要防备一个素不相识的御医呢? “陛下,嫔妾冤枉。嫔妾没见过这个御医,嫔妾闭关祈福,嫔妾什么都不知道。”萧云瑶装作一脸无辜,看向素弦: “你和这御医怎么会认识?” 素弦急忙跪下,找补了一个由头道,“主子为了陛下伤心,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主子又不让奴婢把此事传出去,不准奴婢请御医,但奴婢担心主子,只能悄悄找一个御医问问。” “那日内务府各司核查,奴婢便想去寻一位有空的御医打听一下,主子该怎么治用什么药。刚巧便找到了刘御医,不过是问了一下病情。” 两边各有说辞。 宁婉音淡淡道,“是吗?莲蕊,将刘御医的身世念一念。” “刘御医是丽水县人,全家死于岑党叛国之乱,被路过的官兵所救。后来到京城,考入太医院。”莲蕊上前一步,道。 静嫔登时反应过来,赶紧道,“陛下明鉴,镇守丽水县的是萧大将军!” 他们董家的军队,可没驻守在那一块儿。 萧云瑶瞳孔一震,她并不清楚刘御医的身世,只知道这是替兄长做事的死士,死也不会招。 没想到会查到兄长…… 归根结底,是因为萧家的底蕴太浅了。 公侯之家,世代富贵,所需的人手,都是从前几代就开始栽培了。 哪怕是宁婉音身边的丫鬟,那也是她母亲在她小时候就从家生子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留在她身边慢慢栽培。 但萧云景才多大? 他就算几年前收买一些年龄小的孤儿栽培成为暗子。 但那也顶多只能成为小宫女、小太监。 要想在官场、太医院等地方有人,这些人的年龄比他年纪都大,那必定只能是半路加入的。 半路加入的人,为了报恩,可以为你宁死不招。 但他们的来历,是遮掩不了的。 所以药房的小宫女查不到来历正常,这年过半百的刘御医身上必定有线索! 宁婉音从锁定刘御医开始,便让莲蕊派人去查他的底细。 而萧云景也很清楚,刘御医容易被人查到与他有关。但他送刘御医进太医院,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去杀人的。 这是留给萧云瑶保胎的! 以免旁人害了萧云瑶的胎,留一个自己人去保护她怀孕生子。 他哪知道萧云瑶会把大夫当杀手用? ------------ 第178章 贬为庶人 刘御医本来一直沉默不语,但眼见牵扯到了萧云景,突然道: “罪臣承蒙朝廷官兵相救,但并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如今听静嫔娘娘所言,萧大将军乃是罪臣的恩人,罪臣不敢污蔑恩人。” “罪臣坦白,都是静嫔娘娘指使罪臣所为!罪臣一时贪心,收了静嫔娘娘的银子,做出这等罪事,罪臣甘愿一死!” 静嫔气的差点厥过去。 你可真是对你的主子忠心耿耿! 但刘御医为了撇清萧云景,反倒让静嫔找到了机会,看向赫连祁道: “陛下明鉴,臣妾即便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必定不敢用一个外人办诛九族之事。” “若真是臣妾主谋,那臣妾必定选一个对臣妾忠心耿耿之人,即便被抓了一个正着,也会污蔑其他人,撇清臣妾。” 在皇宫传染瘟疫,诛九族。 谁干这种送走全族的事,会用银子去收买一个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招供的外人?难道他们董家养不起死士吗? 用得着他? 赫连祁看的心知肚明,一个萧云景救下的人,替董家卖命,当朕是傻子糊弄? 而小夏子还亲眼目睹,素弦和刘御医私下见面。 “陛下,臣妾冤枉啊!”萧云瑶立即叫屈,满脸无辜之色: “臣妾兄长平定西南之乱,不知救了多少像刘御医这样的人。难道每一个被我兄长所救之人,都要说是我兄长派来京城的吗?” “这刘御医不愿意污蔑救命恩人,也算是还有点良心。静嫔娘娘,谁知道你为什么收买外人办事呢?也许就是想栽赃给外人吧。” 静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两人你来我往打嘴仗。 说到底,是因为纵然萧云瑶可疑,但没有确切证据。 宁婉音静静看着这一幕,不急不缓道: “刚才素弦说,五日前你与刘御医相见,是为了询问蕙昭仪的病情。那你详细说说,你每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刘御医又是怎么回答的。” “吴公公,你把刘御医带去隔壁房间,也让他一句句复述。” “若你们之间的对话一模一样,那你们确实聊的是蕙昭仪的病情。若对不上……” “那你们就是在密谋如何扩散瘟疫。” 宁婉音话音一落。 素弦和刘御医同时傻眼了。素弦只是临时找补的一个借口,提前又没和刘御医对口供,如今要复述当日的话,这两边编造的细节之处肯定对不上啊…… “这才过去五天,你们该不会说自己都忘了吧?”宁婉音又补上最后一块砖。 场面一时十分寂静。 萧云瑶脸色彻底僵硬。宁婉音…… 可恨。 静嫔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可算不用背锅了。 素弦眼见局势如此,只得磕头道,“陛下容禀,我家主子不知,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赫连祁冷冷道,“传朕旨意,萧氏无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漱玉苑,终身不得出。” “陛下,嫔妾真的不知……”萧云瑶泪汪汪看着赫连祁,试图撇清。 赫连祁懒得看她,不耐烦道:“汪德贵,将她拖下去!” 若非为了萧云景,他已经把萧云瑶赐死了。 汪德贵带着两个小太监,赶紧将萧云瑶拖了下去。 “素弦、刘某谋害宸妃,赐剐刑。”赫连祁下令。一连两个剐刑,足以见皇帝心中对此事的愤怒。 刘御医和素弦被刑狱司押了出去。 “你受委屈了,回宫歇着吧。”赫连祁看向静嫔道。 静嫔起身,一脸感激,“多谢陛下明察秋毫,还臣妾清白。臣妾不胜感激,臣妾告退!” 又对着宁婉音行礼,“娘娘受了惊吓,还请保重身体。多谢娘娘证明臣妾的冤枉,臣妾告退。” 她很清楚,今日能给萧云瑶定罪,她能全身而退,全靠宁婉音。 若宁婉音生的是一个公主,她一定让自己的儿子给她的公主一个好前程。 可她们注定只能是敌人。 众御医宫人纷纷退下,屋中只剩下帝妃二人。 “臣妾是在查德太妃一案的时候,发现刘御医去冷宫送过药,可能有嫌疑,所以一早让小夏子盯着了。”宁婉音先把德太妃一案始末叙述了一遍,看着赫连祁道: “幸而发现及时,未酿成严峻后果。否则若疫病从永和宫扩散,臣妾真是有负陛下所托。” 她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提前派小夏子盯梢。 以免皇帝觉得她未卜先知,仿佛是在故意设局对付萧云瑶。 她可真不知道刘御医会做什么,只是因为他见了素弦,所以猜测他来永和宫不怀好意。 赫连祁看着眼前一字一句认真解释的小女子,胸口莫名发堵。 在差点染上疫病以后。 她只想着怎么处理麻烦,想着幸而没有扩散皇宫,一字未提她自己的委屈和恐慌。 “婉婉——”赫连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里蕴着莫名的情绪。 宁婉音一怔,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宁婉音看清了他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情绪。 那情绪,她很熟悉。 入宫以后每一次见到母亲,母亲看见她的眼神都是如此,满满的心疼。 宁婉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皇帝竟然在心疼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故意装可怜垂泪博取他的怜惜,到如今她什么也没做,他便为她心疼。 而宁婉音又很清楚,皇帝的爱,是凉薄的,亦是随风而逝的。 她要做的,便是趁他三分上心,在宫中站稳自己的位置。 “陛下多日未见,清减不少,臣妾知道京中疫病严峻,但您也不能这么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宁婉音望着赫连祁,眼眸里皆是关心。 赫连祁伸手抚了抚她的青丝,低眸望着怀中人儿:“朕没事。你今日险些出事……” 再谨慎的布局,也难免出现意外,宫规虽然是她制定,但执行的人未必能毫无疏漏。 而应对意外,也是防守的一部分。 “让陛下担心了,臣妾以后会更加小心的。”宁婉音一双水灵眼眸,皆是亮晶晶的星光: “臣妾防守后宫,为陛下分忧,像是在与您同行一样,臣妾觉得很荣幸。臣妾不害怕,臣妾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因为与您同行,臣妾并不畏惧风雨。 赫连祁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一刻,他突然也觉得,宁婉音确实是他的同路人。他专心处理前朝,她好好打理后宫。 他们,风雨同舟。 ------------ 第179章 她,才是暗子 萧云瑶被废圈禁的消息传开,六宫震惊。 一处宫殿之中,垂帘落下的床帐后,一位容貌惊艳的美人惊闻消息,黛眉微蹙: “公子的明棋,竟然废的这么快。这宁婉音,确实很难对付。” 悄然稀释汤药,若换一个人管事,德太妃早死了。 而若非宁婉音因为德太妃一事早早盯着刘御医,暗格藏针已经避开守卫搜查,对谁下手不能成呢? 当然,她觉得没有德太妃一事,以宁婉音那性子,对于给她宫女用的银针、药物,也可能当场再查验一遍。 还是那句话,换一个人,对谁下手不能成呢? 萧云瑶虽然行事不顾后果,但实则,她这些手段,去对付大多数人,早就够用了。 可对付宁婉音,那就又差太远了。 “公子知道她钟情皇帝,就没指望她能成大事。如今废了也就废了吧。”宫女接过话道。 美人儿轻叹一声,“可惜她没留下一个孩子。不过公子也说过,经过薛岑两家争权的局面,陛下最忌外戚势大,即便她有孩子,也未必愿意立太子。” 所以,萧云瑶是他摆在明面上人尽皆知的妹妹,但并不是他真正布局后宫之人。 她,才是暗子。 …… 数日后。 远在西南的萧云景听闻消息,立即上了一封请罪折子。 众人本以为他作为西南总督,唯一的妹妹被废,指不定就要以西南局势“威胁”皇帝…… 但萧云景十分上道,丝毫没有要皇帝把萧云瑶放出来的意思。 只是恳切表示,萧云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求陛下留她一条性命,他便感激不尽了。 至于那刘御医,他本意只是希望在太医院能有个熟识的同乡之人,也好为妹妹保胎安身…… 万万没想到他敢做出如此以下犯上之事,死有余辜。 如果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救他云云。 “陛下知遇之恩,臣铭感五内,唯有效死报之。臣本心是想兄妹二人,同心为陛下尽忠。未曾想臣在外征战,小妹疏于管教,险些酿成大祸,臣深感自责。惊闻京中疫病,请陛下万万保重。” 赫连祁看完书信,自然不会怪萧云景。 萧云景在西南出生入死,赫连祁选萧云瑶入宫,也是为了彰显对他的荣宠。对于处置萧云瑶一事,他网开一面,而萧云景没有得寸进尺,在皇帝眼中自然是很知分寸了。 至于送一个熟识的御医进入太医院这种事…… 想想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用一个信得过的御医安胎呢? 此事传到永和宫。 “主子,奴婢本来还担心萧将军为了他妹妹,还要闹什么事出来呢,这下可算放心了……”莲蕊笑道。 宁婉音若有所思,“若他赤胆忠心,那如此倒也是正常的。但若他别有心思……” 那说明,对面的底牌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 如果萧云景还有别的打算,迟早也会和她对上。 到时候自然就能知道了。 五月下旬。 林婕妤发动了。 如今情况特殊,薛太后早早免了六宫初一十五的请安,就怕来请安的人不小心染上疫病,传染给自己。 特事特办,宁婉音也让诸位妃嫔不必来浣香阁。 皇帝近日忙于京中疫病,也没来。 只有宁婉音在外殿坐镇。 这一胎生的不太顺利,林婕妤的产期是比预计晚一些的,足足生了一整天。 日暮时分,稳婆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报喜: “林婕妤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宁婉音微微颔首,“你们好好照顾林婕妤。莲蕊,去乾心殿给陛下报喜。” 皇室添了一位三公主。 薛锦书听闻消息,心思动了。不过如今疫病之时,她并不会这种时刻去打扰皇帝。 今年的万寿节,因为疫病,皇帝特旨免了。 六月中旬,太医院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乌云,终于消散。 治疗和防止扩散还需要时间,后宫依旧按照宫规又实施了一段时间。 待到六月底,瘟疫大致消失,京中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宁婉音传令六宫,取消了临时防守宫规,一切恢复如常。 …… 七月初二,永和宫。 “主子,御前传了消息,陛下今晚驾临永和宫。”小桂子喜气洋洋进来报喜。 自从水灾和疫病,皇帝忙于朝政,很久没来后宫。 永和宫是皇帝有空以后第一个来的地方,宫人们都很高兴。 日暮时分。 赫连祁到了永和宫。 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宁婉音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他。有些日子没见了,赫连祁难得有一种想念的感觉。 “臣妾给陛下请安。”宁婉音福身行礼,眼底泛着三分思念之情。 赫连祁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他是向来不会说想念这些话语,只是牢牢牵着她的手道:“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臣妾分内之事。”宁婉音浅浅一笑。 帝妃二人入了主殿。 窗台上插着一坛新鲜采摘的荷花。 方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 莲蕊抱着已经睡着的四皇子守在一侧。 赫连祁看了看儿子,没把他吵醒道,“抱他去泠雪阁睡。” 泠雪阁他已经封了,不准其他妃嫔入住。 暂时可以让儿子住几年。 莲蕊抱着孩子退下。 帝妃二人用过晚膳,小别胜新婚。 宁婉音才浅浅睡了一会儿,天便蒙蒙亮了。 赫连祁更衣准备去上早朝。 “陛下,这是臣妾今年做的香囊。”宁婉音强打精神,从床榻边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枚亲手绣的香囊。 宁婉音每年给皇帝准备的生辰礼都是装着平安符的香囊。不是图省事,而是花样繁多反而记不住,反复的重复才能加深印象。 方便他看见香囊,便能想起她。 泠雪阁的荷花年年开,她年年惟愿陛下平安,此心唯诚耳。 当然宁婉音也不是只给皇帝送香囊,否则那就显得太敷衍了。 只是其他礼物,逢年过节之时再送,不必非挑在他生辰的时候。 今年的万寿节免了,但生辰礼,还是要补上的。 赫连祁脸上多出一丝温柔,接过香囊,道,“你好好休息。” 数日后,乾心殿。 “陛下,后妃史册制好了。”汪德贵呈上一件玉册。 由礼部尚书亲自下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夸赞后宫诸位后妃贤德的文章,附录诸位妃嫔捐献的银钱。 此卷,将会收录《大炎史记》之中的附册,随着大炎历史一代代传下去。 赫连祁微微颔首,“传令宸妃,召集众妃宣读玉册。” 顿了顿,赫连祁又将一道今早刚刚写好的圣旨,递给汪德贵。 ------------ 第180章 晋贵妃 七月初四,众妃嫔齐聚汀兰殿。 礼官宣读为妃嫔们著写的赞文,从此在大炎历史之中,她们有单独的一页。 这对于后宫众妃,都是难得的殊荣。 众人互相贺喜,喜气洋洋。 宣读完玉册。 礼官从汪德贵呈着的托盘里拿起一道圣旨,展开道: “上谕:宸妃宁氏,孝贤德蕴,克娴于礼。久职壶闱,道洽紫庭。尔其念夕惕之虔,躬日休之裕,秩茂左嫔,誉流笄翟。今晋为贵妃,以彰淑德。” 众妃嫔震惊。 宁婉音也略略惊讶,福身行礼,“臣妾叩谢圣恩。” 汪德贵恭喜道,“贵妃娘娘,陛下已经下令礼部,择日准备册封礼。恭贺贵妃娘娘!” 这一道是圣谕。 正式的册封礼仪还在筹备。 礼部需要准备宝册等物,内务府也要赶制贵妃吉服。 不过圣旨既已下,称一声贵妃娘娘便也可了。 众妃嫔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齐齐行礼道,“恭贺贵妃娘娘!” 宁婉音的晋位之快,令人震惊。 但此次瘟疫,后宫没有像历年一样出现大批伤亡,宁婉音居功至伟。论功行赏,也是顺理成章。 众妃嫔不管是否与她为敌,对于她的能力,皆是无可争议,她确实当得起贵妃之尊。 静嫔看着这一幕,心底暗叹。宁婉音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贵妃,下一步就是皇贵妃,将来册封皇后也是有可能的。 若不阻止她,那她的儿子,便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到时候谁都争不过。 薛锦书则是暗想,宁婉音晋级如此之快,她也差不多该准备下一步了。 贵妃晋位圣旨一出,阖宫震惊,六宫妃嫔各有心思。 两日后。 薛锦书前去乾心殿,拜见陛下: “嫔妾很喜欢孩子,可惜自己不争气,没这个福分。” “三公主漂亮可爱,嫔妾很是喜爱,不知陛下能不能让嫔妾抚养三公主,嫔妾一定视若己出。” “若陛下能给嫔妾这个福气,嫔妾把林婕妤接来同住,和她一起抚养三公主。还请陛下给嫔妾一个做母妃的机会。” 薛家刚为赈灾出了大力。 皇帝不是用完人就扔的性子。若薛家能安分守己,不想着左右他的太子人选,不妄图外戚涉政,赫连祁也可以给薛氏女一个恩典。 若她日后再生事端,再行处置。但若她确实只想要一个公主,那倒是正合赫连祁的心意。 赫连祁沉吟片刻,“传朕旨意,晋薛昭仪为嫔,封号安,迁启祥宫。” 薛锦书一脸感动:“臣妾谢陛下恩典。” 她心知,皇帝忌惮薛氏女生皇子,或者抚养一个皇子扶持,那她要一个公主,如此鲜明的表态,皇帝肯定是愿意安抚她的。 …… 明德宫。 “娘娘,薛氏晋了安嫔,陛下准了她抚养三公主。”大宫女绣竹快步进来禀报。 如今新人之中第一个晋嫔位的竟然是薛氏女,可谓是出乎众人意料。 静嫔闻言,略有些惊讶,“她倒是和薛锦嫣行事完全不同。” 当初的薛家嫡女何等强势,但薛家旁系的薛锦书,格外沉得住气。 抚养三公主,摆明了不生皇子,一副岁月静好只想养老的态度。 若要再进一步,可暗中扶持一位皇子。若退一步不争,也可一生无忧。 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静嫔想了想,薛党未必愿意看见宁婉音晋位贵妃,只是暂且旁观,想要坐山观虎斗。 那就拉薛党入局。 再加上萧云景,差不多了。 萧云瑶一次又一次拿她背黑锅,那她就送萧云瑶最后一程。 距离册封礼还有些时日。 宁婉音的贵妃之位,可未必稳当。 …… 萧云瑶自从幽禁漱玉苑,便心如死灰。 刚入宫之时,她想将宁婉音取而代之。结果宁婉音如今依旧风光无限,但她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可恨,宁婉音委实可恨。 “萧姑娘,请用膳。”宫女端上两个菜碟,一碗白米饭。 一菜一汤一饭。 她虽沦为阶下囚,但皇帝只是圈禁她,也没将她打入冷宫。 所以御膳房并不敢克扣萧云瑶的吃食,谁知道她兄长回京之时,会不会去探视萧云瑶,会不会找皇帝告状。 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兄长,她其实“坐牢”也没吃什么苦,若能想开一些,那也算是衣食无忧。 但萧云瑶想不开…… “瘟疫现在结束了吗?宁婉音怎么样?”萧云瑶忍不住打听宁婉音的近况。 宫女答道,“上个月就结束了,陛下册封了宸妃娘娘为贵妃娘娘。” 萧云瑶气的胸口疼,脸色更加难看。 “萧姑娘,您趁热吃吧。奴婢告退。”宫女行礼走了。 萧云瑶却没什么胃口,最后在心底劝自己,她不能把身子熬垮。 她得振作起来……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出去。 兄长只有自己这一个妹妹,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到时候,自己一定韬光养晦,慢慢对付宁婉音。 萧云瑶想了许多,最后拿起碗筷吃饭。 但她刚刚吃了一半…… 突然腹部一阵剧烈疼痛,呕出一口黑血。萧云瑶大惊,慌忙喊道:“快来人啊……有毒……” 门外守着的太监听见里面的动静,开门一看,只见萧云瑶捂着肚子,嘴角溢血,也吓了一跳,慌忙去叫御医。 但萧云瑶没撑到御医赶来,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对着一个留守的太监艰难道: “是宁婉音……是她要斩草除根……是她害我……” “告诉陛下,是宁婉音害我……” 那太监人都吓懵了。 萧云瑶撑着说完这句话,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咽了气。 她并不知道是谁害自己,但她猜测是宁婉音。即便不是宁婉音,她也要栽赃宁婉音。 就算死,她也要拖宁婉音下水! 消息传开…… 六宫再一次震惊。 赫连祁收到消息,来到漱玉苑。宁婉音和一众妃嫔也到了。 那守卫太监不敢藏私,将萧云瑶临死之前说的话,颤颤巍巍和皇帝禀报了一番。 吴密在查验饭菜以后,禀报道,“陛下,萧云瑶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她是中毒而死。” ------------ 第181章 是谁杀的萧云瑶 静嫔看着这一幕,帮腔道: “陛下,臣妾认为,此事一定与贵妃娘娘无关。萧氏必定是对贵妃娘娘有什么误会!” 之前宁婉音帮她洗清了黑锅,所以此时她特意站出来替宁婉音说话。 如此才能在皇帝眼中,留下知恩必报的印象。 而静嫔很清楚…… 不管她说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一切还得看证据。 赫连祁面沉如水,“严查御膳房!” 御膳房的食材和饮食,都是查验过后,再送去各宫的。 最后线索便锁定了送菜的宫女——芳草。 “奴婢负责每日给萧姑娘送饭菜,奴婢万万不敢下毒啊!”芳草慌忙磕头道。 “今日你去送膳食的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与往日不同之事?”吴密问道。 他寻思,这宫女每天都去送饭菜。 一旦萧云瑶中毒,不管能不能查到凶手,她也是疏漏之罪。 若她不是决意和萧云瑶一起死的话,应该是有人趁她不备,对饭菜下手了。 “今日……今日……”芳草神色慌张,“今日奴婢送食盒的路上,不慎撞了慈宁宫的平公公,平公公罚奴婢跪了一个时辰,所以……所以送饭就比以前晚了一些。” 吴密眼神瞬间亮了,“你罚跪之时,可是一直看着食盒的?” “这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奴婢……奴婢以头磕地,不能抬起头……”芳草答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额头前一片殷红之色。 吴密立即让人把慈宁宫的小平子传来。 “奴才没有罚她……”小平子支支吾吾不敢承认。 他们同为宫人,小平子是没有权力让芳草罚跪的。 但因为他是慈宁宫的太监,首领太监刘振又是他的干爹,他平日里嚣张,那些没背景的小太监小宫女也只能忍着他。 芳草急忙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吴密详细询问芳草罚跪的时间和地点,根据她的交代,查到了七八个路过的目击证人。 皆是内务府各司负责送东西给各宫的宫人,路过看见此事。 不止一人同时看到。 这些宫人自然不敢说谎,生怕把自己牵扯进萧云瑶的案子。 “小平子,你百般抵赖,看来这食盒里的毒,和你脱不了关系!”吴密盯着小平子质问。 小平子慌了神,“奴才……奴才确实让她跪了,但奴才真的没对她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让她以头磕着地,不准抬头?”吴密反问。 “这……这……奴才让她跪下的时候,她瞪奴才,奴才就……就罚了她一下……”小平子结结巴巴。 因为芳草瞪他,所以让她头磕在地上,不准抬起来。 宁婉音眸光微闪,冷冷问道,“你凭什么罚?你是哪个宫的主子?” 小平子慌忙向皇帝磕头认罪,“奴才知错,奴才知罪!但奴才真的没有在饭菜里下毒。” “往日送了那么多趟都没事,今日遇见你就出事了,那可真是巧啊。”宁婉音说着,又故意提醒道: “前些时日德太妃差点被萧云瑶害死……” 所以,如果薛太后打算替德太妃报仇,那在饭菜里动手脚,倒是作案动机充分。 吴密深以为然,看向赫连祁请示,“陛下,奴才请旨将小平子送入刑狱司严审。” 赫连祁沉声道,“带下去。” 小平子登时吓的脸色苍白,慌忙大喊,“奴才真的没有下毒……奴才是冤枉的……” 小平子还没喊完,就被吴密捂着嘴拖下去了。 进刑狱司的谁不喊冤? 静嫔看见这一幕,十分淡定。 这不过是她留的第一层“凶手”,看似薛太后指使,但仔细查一查,便能发现,这小平子就是被冤枉的。 真正下手的人,还是芳草。而指使她的人,是宁婉音。 小平子就是她指使芳草故意撞的,祸水东引。 她深知小平子仗着有个首领太监的干爹十分跋扈,若被宫女撞了,必然要教训一番。 而这在众人眼中,他便有了充足的作案时间。 到时候,萧家因为萧云瑶,薛家因为被陷害,都会站出来阻止宁婉音晋位贵妃,她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小平子被审的越惨,薛太后被污蔑的越惨,到时候薛家的报复,就会更狠。 静嫔心中开始期待了起来。 小平子被带下去严审,送饭菜的宫女芳草暂且关在刑狱司。她的疏忽失察之罪,要等案子查完以后再定。 如此三日之后…… 小平子什么都招了。 他是屈打成招。只要别打,什么都认。 关键是…… 他因为不知内情,并不知道饭菜里是什么毒。 让他写口供都写不明白。 最后哭着和吴密说,“您想让我下什么毒?那我就下什么毒……别打了,都是我干的,我招了……” 吴密难得遇见一个招供的这么痛快的人,但招的都是没用的东西。 线索在小平子这儿撞了墙。 吴密转而审问芳草。因为饭菜出了御膳房以后,只有芳草和小平子接触过。 不是小平子,那芳草的嫌疑就很大了。 但芳草这边也没进展…… 她咬死自己什么都没干,连声喊冤枉。 吴密在两人的住处仔细搜查一番,什么都没能查到。 最后,吴密只能去向皇帝禀报。 赫连祁听完,淡淡道,“两人皆处死,以小平子密谋结案。” 既然小平子招了,不管真相如何,这就是皇帝给萧云景的交代。 皇帝当然很乐意,萧云景和薛家水火不容。 “是。”吴密领命。 刑狱司的结案消息传开。 众妃嫔虽然震惊,但如果是薛家干的,又觉得也算是正常吧。 唯有当事人静嫔很不能理解:吴密你怎么查案的?芳草屋里藏着的线索你竟然没找到? 那一枚莲蕊的秀帕,和芳草自己的秀帕混在一起,以刑狱司的老练仔细辨认一下就能认出,绣工不一样。 顺藤摸瓜就能查到永和宫。 这不可能看不出来。 除非…… 静嫔恍然反应过来,除非那一枚秀帕,已经提前被人拿走了。 是宁婉音! ------------ 第182章 祝敌人下手顺利哦 永和宫。 莲蕊将一枚绣着梅花花样的秀帕攥在手中,高兴道: “主子,这幕后之人听见刑狱司的消息,必定要气的吐血。” 她在数日前丢了一方秀帕。 当时把莲蕊快吓哭了。 自幼跟着主子耳濡目染养出来的认知,随身之物一旦丢了,杀身之祸也将要近了。 所以莲蕊对于自己的东西,是很谨慎的。 那日下午,她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秀帕不见了,立即便心慌慌地禀报宁婉音: “主子,奴婢的秀帕丢了!” 宁婉音一听这话,登时便引起了警惕。 谁都知道莲蕊是她带入宫的大宫女。 栽赃莲蕊,和栽赃她也没多大区别了。 “你最后一次看到秀帕是什么时候?这期间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宁婉音问道。 莲蕊回忆了一下,“早上用过绣帕。奴婢去了一趟内务府,一趟御膳房,中途遇到了一个宫女,撞了我一下……” 宁婉音于是让捧琴等人在她走过的宫道一遍遍查找。 同时去查那个宫女。 那宫女唯唯诺诺低着头,莲蕊并没有看清长相,但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必定是御膳房当差的。 宁婉音当即去查御膳房负责送饭菜的宫女。 且是今日上午当值的…… 好在如今宁婉音掌事,能调取各司的宫女册子,倒也查出了符合条件的五个宫女,再安排了两个负责清扫的嬷嬷,一一排查这五个宫女的住处。 在一个名叫芳草的宫女住处,找到了莲蕊丢失的秀帕。她把莲蕊的秀帕,和她自己的秀帕混在一起,并不引人注目。 而她每日送膳食的宫殿是——漱玉苑。 给萧云瑶送饭菜,莲蕊的秀帕。 这两者凑在一起,宁婉音差不多猜到了敌人要诬陷自己派人谋害萧云瑶。 但是…… 宁婉音并没有立即拿走秀帕,以免幕后之人失去“物证”以后,就不对萧云瑶下手了。 她当然很乐意送走萧云瑶。 只是皇帝要保的人,宁婉音从不亲自动手。 因为一旦被发现,那将要面对的后果,得不偿失。 如果有一个好心人要替自己下手,那她…… 一定配合! 绝不打扰对方的布局,真心祝福幕后之人一切顺利! 从此,宁婉音派人暗中盯着芳草,每日趁着清扫去查验一下,那秀帕是否还在原处。 若不在,说明幕后之人可能有别的打算,那就要另行安排对策了。 如此过了两日…… 当芳草故意撞了一个慈宁宫的太监的时候。 宁婉音便知道,芳草要行动了。 这幕后之人想拖薛家下水。 显然是打算先冤枉薛家一波。 等最后查到秀帕—— 宫女们之间交情好的,互相送一个秀帕很常见。或者两人经常在一起玩,拿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秀帕便是暗示,芳草和莲蕊,关系非同一般。 当然,这一点证据要给宁婉音定罪,是不够的。 莲蕊说是不小心遗失。 那芳草再表示她没下手,和永和宫无关。 到时候,那就变成,人人都猜测是宁婉音做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薛家必定怀疑是宁婉音嫁祸。 萧家也会因萧云瑶之死,和宁婉音敌对。 于是在芳草罚跪之时,宁婉音立即让清扫的嬷嬷将秀帕偷了回来。 没了秀帕。 那目前唯一能指向的嫌疑人,就是薛家。 这不挺好? “主子,您觉得这一局是谁动手?”捧棋好奇问道。 宁婉音淡淡道,“是谁都不奇怪。真要猜一个对手,那可能会忽略一些敌人。” 她身为宠妃,一向是众矢之的。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猜一个结果,那很容易忽略隐藏的人。 不过她心中也有一些倾向。 既和萧云瑶有恩怨,又和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静嫔。 “这一次可真是吓死奴婢了。以后奴婢可得再仔细小心一些。”莲蕊心有余悸,十分害怕因为自己连累主子。 宁婉音安抚道,“不必太过担心。凡事都有万一,哪有万无一失之事呢?” 人是很难做到万无一失的。 真正的谨慎,并非是你一次错都不能出。 而是,你有后手。 即便丢了,你有后手去查。即便查不到,你也有后手不被牵连。 是人,便不可能永远不出错。宁婉音一直以来的谨慎,从来不是不准底下人有一点疏忽,而是,她有容错的后招。 “此次幸亏是找到了,若是没找到……”莲蕊依旧忧心忡忡。 宁婉音笑着看向她,“如果没找到,自然有没找到应对。” 如果秀帕找不到。 宁婉音就要去刑狱司报案了。即便找不到,但也人尽皆知丢了秀帕。 秀帕栽赃这一局,只能栽赃给发现东西丢了,但没当一回事的人。 其实这一招挺好用的。 因为大部分人对自己丢了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并不会刨根究底。 像宁婉音这种宫女丢一件东西都要找刑狱司报案的,那才是少见。 …… 明德宫里。 静嫔喝了一杯安神茶,才稍稍静下心来。 宁婉音竟然拿走了秀帕,说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是故意配合的! 她也想要萧云瑶死,这是借自己之手除了萧云瑶! 静嫔想到自己竟然还帮了宁婉音,就更郁闷的想吐血了。 不过好在她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线索。 接下来便是薛太后那边…… 薛太后必定会猜测是谁陷害她。和萧云瑶有仇,又和薛家有仇的,目前只有宁婉音一个人。 薛太后应该会怀疑宁婉音吧? 如此,她这一番打算,倒也不算完全白费。 薛太后应该会想办法阻止宁婉音晋位贵妃。这薛家和宁婉音呛起来,她便可以静观其变。 静嫔如此想着,心情好受多了。 ------------ 第183章 册封礼 慈宁宫。 萧云瑶之死的黑锅竟然甩到了自己头上,薛太后十分生气。 她第一个便怀疑宁婉音。 和薛家有仇,敢拿薛家背锅,这后宫里除了她,还有谁这么狂妄大胆? 立即悄悄召见了魏莹雅。 魏莹雅还真不知道什么情况,奉命去永和宫刺探了一番军情,悄悄回来禀报: “太后娘娘,这一局,宁婉音说是冲着她来的!” 薛太后皱眉,“什么意思?” “数日前,宁婉音身边的大宫女丢了一个手帕……”魏莹雅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宁婉音故意等着看看是谁动手呢,结果看见那宫女撞了慈宁宫的太监,猜测要出事,立即让人把秀帕偷走了……” “这一局原本最终指向的是宁婉音。” 魏莹雅一字一句,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掺假。 句句真诚! 魏莹雅心想,如果此时有一个测谎仪,她都不带怕的。 说谎话,她还怕露馅。 但大实话,那我坦坦荡荡! 薛太后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魏莹雅的神态,以她的阅历和看人的经验,魏莹雅应当是句句属实的。 何况魏莹雅投了薛家已经三年,一直忠心耿耿。 薛太后对她打听的事,大致也是信的。 而且宁婉音这个人…… 她如果不敢让薛家知道是她栽赃,那必定要留一个可疑人选,让薛家去对付。 就像,这布局之人所做的一样。 而如果她不怕薛家知道,那在自家小姐妹面前,就不必如此藏着掖着。 “太后娘娘,此人竟然敢陷害您,委实可恶!您知道是谁吗?我把这名字透露给宁婉音,宁婉音若能知道幕后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让她们狗咬狗!”魏莹雅一脸赤胆忠心。 嘿嘿,太后娘娘您如果知道是谁在搞鬼,我赶紧通知贵妃! 薛太后淡淡道,“此事,哀家自会处置,你先回去吧。” “是。”魏莹雅告退。 刘振咬牙切齿,“太后娘娘,您吩咐,奴才去弄死这个人!” 因为他底下的人,牵连到慈宁宫,他已经被薛太后责罚了一番,让他约束手底下的奴才。 薛太后不急不缓,眼神幽冷: “这宫里想哀家和宁婉音斗起来的人,不知多少。” 薛太后没回答魏莹雅,那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是谁下手。 虽然有一些可疑人选…… 但,对于薛太后这种老谋深算之辈,她不会轻易对不确定的人下杀手,何必那么着急。 何况,此人和宁婉音必然还会斗起来。她着什么急,替宁婉音除掉对手? 而宁婉音也没指望薛太后下场。 实话转告,只是让薛太后知道,并非她在陷害薛家。 幕后之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宁婉音自然,不让对方得逞。 …… 静嫔等了又等。 薛家却没有任何动向。 一晃,便到了七月二十五,宁婉音的册封礼。 临近册封前夕。 静嫔终于等到一个好消息。 裕王主动请缨,作为此次册封使。 向来册封四妃最高规格的礼制,便是请一位亲王作为册封使。若次一些,则是礼部官员。 裕王是皇帝同辈唯一的亲王,剩下的皇子们只是郡王。 他给宁婉音作册封使,可谓是给宁婉音的册封礼增光添彩。 宁婉音救了他的母妃,他投桃报李说得过去。 看起来,这一切合情合理。 但是静嫔深切知道,皇宫之中,只有利益,没有恩情! 为了利益,谁管你救过什么人呢?恩将仇报,比比皆是。 薛太后若是报复宁婉音,这裕王极有可能便是马前卒啊。 静嫔一时间,便对册封礼也期待了起来。 裕王充当册封使的消息传回永和宫…… “没想到他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莲蕊很惊讶。 宁婉音已经通过魏莹雅告知了薛太后,萧云瑶之死的来龙去脉。 薛太后不大可能突然要对付自己。 但薛家也不可能特意抬举宁婉音。 所以…… 裕王如果毫无坏心,那大抵是为了德太妃。 但是,面对一个薛党阵营的亲王,即便救过他亲娘,宁婉音也不会掉以轻心。 “不要放松警惕,一切按照敌人的规格对待。”宁婉音淡淡道。 莲蕊立即便戒备了起来,“奴婢明白了!” 宁婉音可从不因为对旁人有恩情,就相信对方。 …… 册封礼十分繁琐。 前一日礼部派了官员去太庙等地祭拜。 天微亮,永和宫便筹备着。 宁婉音身穿内务府制衣司赶制的贵妃吉服。这吉服送来之前,宁婉音便派莲蕊去过制衣司几趟…… 确保吉服的进度如常,确保吉服不出什么差错。 一袭织金妆花纱锦对襟宽袖裙袍,绣着青鸾和缠枝莲纹的样式,外罩洒金染云绡大氅,配上一整套的贵妃冠钗,绝美而华贵。 册封礼定在汀兰殿,六宫妃嫔皆来观礼。 一道道繁琐的礼仪走过场,最后宣读册文、宝文…… 全程宁婉音都留着几分谨慎,以防裕王动什么手脚。 但册封礼在众人的观礼之中,风平浪静的结束了。 静嫔等了又等,不明白裕王竟然什么都不做,那你来干什么? 宁婉音向皇帝行礼谢恩。 册封礼成。 众妃嫔齐齐参见宁婉音,向宁婉音问安: “恭贺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裕王一直想和宁婉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没说出口。 直到他该离开汀兰殿,才走到宁婉音面前,神色不太自然道: “你救了我母妃,本王承你这份人情,以前你得罪本王的事,本王和你一笔勾销。” “陛下命本宫执六宫之事,本宫只是尽忠职守,不让任何人扰乱宫闱安危。你若心怀感恩,只需感谢陛下。”宁婉音回答的滴水不漏。 她不会和一个王爷有任何牵扯,也不与薛党结交。 裕王的感谢,哪怕是真情实意,也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所以,宁婉音气定神闲继续道: “若非陛下交予我如此重任,德太妃有您这样的儿子,本宫绝不多管闲事。” 言外之意:要不是皇帝让我管后宫,我管你娘死不死? “你你你……”裕王快被她气死了。 本王已经拉下颜面跟你讲和,宁婉音你真是不知好歹! 要不是看在我母妃的份上,宁婉音这种人,他一天让门客写八百篇骂她的文章! 裕王盛怒之下,忍气吞声,和皇帝行过一礼,便气呼呼走了。 ------------ 第184章 第二个协理六宫之人 薛锦书看见这一幕,眼底的失望一闪而逝。 裕王会自请册封使,是她趁着裕王去拜见德太妃的时候,故意暗示裕王的。 大炎以孝治天下。 救母之恩大过天。 若裕王对宁婉音毫无表示,那必定会被清流抨击他不孝。 而且裕王和德太妃母子感情深厚。 他对于宁婉音竟然救了德太妃,十分震惊,心底也是很感激她这一桩恩情的。 在得知这件事之时,便让门客把一直在写的骂宁婉音的文章都停了。 只不过拉不下脸面亲自去和宁婉音说谢谢。 但是薛锦书给了他一个台阶。 不感谢一下,清流会骂你不孝!还会骂德太妃不知恩。 裕王立即就顺着台阶下了。 主动请缨担任册封使,还打算趁此机会,和宁婉音表示友好之意。 若将来薛太后要对付宁婉音,那他肯定是站在薛家这边的。 但如今不是没打起来吗? 那他个人表示一下感谢,也不影响将来打的你死我活。至少此刻,救母之恩,他是理当要说谢谢的。 而这看起来化干戈为玉帛皆大欢喜的花好月圆场面,宁婉音却直接掀桌子了。 压根不搭理裕王的感谢。 薛锦书心中暗道可惜。 皇帝和宁婉音的感情,有不少来自于他们并肩对付薛家。 趁着救命之恩的机会,利用裕王的孝心,薛党对宁婉音示好,这才是不动声色的离间之计。 而且这男才女貌,恩恩情情的,将来再闹出一些私情传闻,那就更佳了。 可惜…… 宁婉音丝毫不以恩人自居,她不上当啊。 册封礼次日,德太妃派人来永和宫送谢礼。 她已经知道了宁婉音的态度,所以并没有摆出很大的排场当面宴请。 只是派人送了一箱金子。 不送任何奇珍异宝之物。 向来谢礼没有直接送钱的,这便是银货两讫的意思了。 宁婉音便也收下了。 表示从此以后,恩情两清。 …… 入了八月,天气渐渐凉爽。 新人妃嫔各展手段争宠,御花园每日都有不少人晃悠。 但温姝棠却是格外安静。 她只每过几日去钟粹宫看看二皇子,平时便看书练字。 一同入宫的四个婕妤,一个死了,一个晋嫔位,一个到处截宠十分招摇,唯有她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这日,皇帝驾临海棠居。 温姝棠正在练字,听闻皇帝驾到,急急出去迎接。 等二人回来之时,这桌上摆着的花笺小楷就没来得及收起。 皇帝看见她留在桌上的花笺,微微点头,“字写的不错。” “多谢陛下赞赏。以前嫔妾在家中的时候,时常抄写账簿,母亲嫌我字不好看,所以嫔妾便在练字上下了一些功夫。”温姝棠浅浅笑道。 赫连祁听懂了她的暗示,微微挑眉,“你会看账?” “当初姐姐入宫,父母并没有想到嫔妾也会入宫,自是要教嫔妾如何主持中馈,如何做当家主母。”温姝棠提起往昔,眉目里闪过一丝怅然: “没想到姐姐去的早,父母想着嫔妾入宫,既能侍奉君恩,又能照拂姐姐留下的孩子……” “二皇子被柔嫔姐姐照顾的极好,其实也不用嫔妾多费心。陛下为二皇子选了一位好养母,嫔妾和温家,都对您感激不尽。” 这一点,倒是夸的很合赫连祁的心意。 虽然他对孩子们的母亲不太在意,但对皇子们是很在乎的。 不论康嫔还是柔嫔,都是他从那些跟自己许久的妃嫔之中,精心挑选的。 康嫔敦厚,柔嫔温柔,皆是秉性纯善的女子,不会胡乱教唆孩子,适合抚养年幼的皇子。至于皇子们读书以后,能领悟多少,那就看个人的资质了。 “他是朕的儿子,朕自会好好照顾。”赫连祁淡淡道,视线落在温姝棠脸上,目光幽深: “朕若让你协理六宫,你可能担此重任?” 温姝棠等的就是这句话。 萧云瑶死后,宫里缺少一个和宁婉音互相制衡之人。 萧云景是皇帝的心腹武将第一,而他的心腹文臣,温家和宋家并列。 宋家今年没人入宫。 从萧云瑶往下,第一个考虑的就是温氏女。 其次是静嫔,和今年入宫的四位美人之中其三。 这三位美人皆是高官之女,皆在侍寝以后晋了婕妤。 其中有两位的父亲是尚书,和温尚书平级。 温家是最先跟赫连祁的,自然在皇帝心中的排名是靠前的。 但如果…… 温氏女扶不起来,不堪重用。 那他自然会考虑其他人。 所以,温姝棠主动提及账簿。 她知道皇帝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和宁婉音制衡之人,那她就该表现出争权的姿态。 说起来静嫔的位份是够的,资历是够的,家世也可以。 但她不争不抢一心只想养孩子,皇帝自然不会优先考虑她了。 温姝棠倒也不觉得静嫔愚笨。 也许静嫔正是只想作壁上观呢? 这后宫里的每一步,不争未必好,争也未必好,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过是各有所选罢了。 “嫔妾入宫之前,母亲染病,打理过一年家事。但皇宫毕竟不同,嫔妾必定尽心尽力。”温姝棠立即福身跪下道。 言外之意,她有经验。 赫连祁歇在海棠居次日,下旨赐了温姝棠封号——兰。 许协理六宫之权。 …… 永和宫。 “主子,兰昭仪求见。”莲蕊快步进来禀报。 宁婉音早知道,皇帝在物色人选。 他选温氏女,也是宁婉音预料之中。看一看选秀入宫名单靠前的几位,便知道哪些人简在帝心。 “请兰昭仪进来,赐座。”宁婉音道。 温姝棠进了永和宫,一副谦卑守礼的模样,“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陛下许了嫔妾协理六宫之事,但嫔妾对内务府并不熟悉,一切但凭贵妃娘娘安排。” “你接手原先康嫔的差事。”宁婉音安排道。 温姝棠毫无异议,十分温顺,“嫔妾领命。嫔妾一定好好学习打理,绝不辜负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信任。嫔妾有一个想法,不知娘娘可否准许。” “以前这些司衙是康嫔打理,嫔妾刚接手,希望能请康嫔姐姐帮忙指点一二。不知……” 宁婉音依旧是淡淡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这是你自己的安排。只要康嫔愿意,本宫并无异议。” 她说的是请教康嫔,又不是让康嫔替她协理六宫,这本也不必请示宁婉音。 但她特意说一声,便是公开让大家都知道,她找康嫔帮忙了。 “多谢娘娘,嫔妾告退。”温姝棠福身一拜,行礼退下。 ------------ 第185章 苏如婳有孕 莲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感慨: “当初萧云瑶在的时候,只想把康嫔踢走。这兰昭仪却主动去请教康嫔,娘娘,奴婢瞧她不简单。” 宁婉音轻嗯了一声,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卷账簿,慢慢看了起来。 温姝棠不止可以请教康嫔。 还可以…… …… 温姝棠出了永和宫,便径直往景禧宫而去。 “主子,这康嫔被萧氏略施小计就赶走了,能有什么本事能指点您?”宫女香茗不解问道。 “康嫔娘娘打理内务府这么久,自然是有些心得体会的。不可对康嫔不敬。”温姝棠严肃道。 请教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 还可以背锅。 若十二司出了什么事,责任在她,但康嫔也给她参谋了…… 要是皇帝能第一个属意她协理六宫。 她绝不会让康嫔卸任。即便康嫔犯了一些小错都要保康嫔,以便将来出什么大篓子,还有康嫔担着呢。 可惜这么好一个挡箭牌,萧云瑶扔了,所以后来出什么事,都是她自己扛着。 “是,奴婢明白了。”香茗点点头,兴高采烈道: “主子独得陛下恩宠,协理六宫,老爷若是得知消息,必定十分欢喜。” 温姝棠的笑意不及眼底。 她爹能不高兴吗? 从长姐死的那一刻,他便谋划着这一刻。 温姝棠和皇帝说的那些话,大多都是真的。 原先家族没想过让她入宫。 可长姐死后,温家需要一个人入宫抚养二皇子。 温尚书选中了天资聪颖容貌出众的嫡次女,精心为入宫栽培。 温姝棠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她倒也没有爱上表哥,只是表哥总是能带来许多府外的小玩意儿,所以她喜欢和表哥一起玩。 在连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情都尚未分清的年纪,父亲怕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立即将她庶姐嫁给了表哥,从此不准表哥踏入温府一步。 她琴棋书画四艺之中最先学的是棋,最喜欢的也是棋。但父亲不准她学了,让她改练字。 因为宫里那位最得宠的娘娘,尤擅古棋。 “你若不能技高一筹,便不要做了她的陪衬,从其他方面花花心思,免得处处被人比下去。” 这是父亲的原话。 从此夫子只敢教她练字,她屋中连一枚棋子也不得见。 她所喜欢的东西,一一收走。她亲近的人,也永不再见。 所以温姝棠一直觉得,在长姐死去的那一日,她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这个温姝棠,不过是按照父亲所需要的样子精心雕琢的木偶罢了。 学怎么讨皇帝欢心,学宫中规矩,学了解各方势力的人脉关系…… 当初长姐入宫后并不顺畅,父亲吸取教训,觉得是他准备不够充分,所以这一次,从长姐死那一刻开始,便耳提面命,悉心教导她。 这两年,她没有一天快乐过。 没关系,先让她爹高兴高兴。 迟早,换他在她面前哭。 康嫔没想到温姝棠竟然主动来找自己请教,十分不好意思: “我差事出错……这哪能教你……” “嫔妾在家中和母亲学掌家事的时候,不知犯了多少错。嫔妾以为,一次错并不算什么,并不能因此否定娘娘的能力。娘娘掌事这么久,向来井井有条,娘娘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才是。”温姝棠款款笑道。 康嫔的心思被她说动了。 若是功成身退,她倒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但偏偏是因错退位,她心中确实是憋着一口窝囊气。 想证明给皇帝和大家看看,她其实没有那么差。 …… 皇帝新选了温姝棠协理六宫,众人本以为宫里又要热闹了起来。 但温姝棠却是一心学着打理内务府的差事,并不生事。 中秋佳节过后,宫里多了一件喜事:苏如婳怀孕了。 新人之中如今最得宠的就是她和傅娇宜,率先有孕,倒也顺理成章。 皇帝十分高兴,当即下旨: “晋妍婕妤为昭仪。” 宫人齐齐行礼祝贺:“恭喜妍昭仪!昭仪万福金安!” 苏如婳脸颊上染着薄薄一层红晕,“嫔妾谢陛下恩典。” “你如今有了身孕,饮食出行都当小心一些。”赫连祁对她倒是有几分用心,道: “朕明日和贵妃商议一下,让她看顾你养胎。” 交给宁婉音,皇帝最放心。 苏如婳眸光微闪。她相信宁婉音不会谋害皇嗣,所以,何须宁婉音看顾自己的胎呢? 照顾之人,得挑最想下手的。 “贵妃娘娘执六宫之事,本就繁忙,还要侍奉陛下、照顾四皇子,嫔妾实在不忍叨扰。”苏如婳温声细语,一脸柔弱善良的模样: “但嫔妾也自知自己没有生孩子的经验,若能有一位有经验又得闲的娘娘看顾,嫔妾不胜感激。” 她这一番话说的很妥帖。 很多新人妃嫔深怕别人分宠,不愿意旁人看顾,结果自己没经验出了意外。 苏如婳她一心只为孩子。 而皇帝最重子嗣。 他自然对一个处处都为皇嗣打算的妃嫔,很满意。 苏如婳无家世却得宠,绝色容颜只是敲门砖,能让人一次又一次愿意见她,这性情也是极好的。 “那就静嫔吧。”赫连祁微微颔首,看向汪德贵: “传旨,妍昭仪即日起搬入明德宫侧殿,令静嫔好生照顾。” 除了宁婉音,宫里有生孩子经验又没出过什么差错的,只有静嫔。至于顺嫔,她连她自己都照顾不好,皇帝自然不会考虑她。 苏如婳心思斗转。 这人选,正是她想要的。 若说满宫里,谁最可能对怀孕的妃嫔下手,苏如婳觉得,当然是有皇子的妃嫔。而这几人之中,静嫔最为可能。 所以,她让静嫔照顾。 苏如婳有些诧异的是,皇帝对贵妃和静嫔的区别对待。 和贵妃是商议一下,那说明宁婉音有拒绝的余地,得看她怎么回答。 而对静嫔则直接下令……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帝王向来专权独断,能让他商议的人,这满宫里,苏如婳第一次见。 看来,宁婉音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一些。 起于微末,却能位居贵妃之尊,果然,非同一般呢。 苏如婳心底想着,脸上漾起一抹单纯天真的笑容:“嫔妾谢陛下厚待。有静嫔娘娘照顾,嫔妾一定好好养胎。” ------------ 第186章 那她还怎么下手 明德宫。 静嫔收到汪德贵传来的口谕,整个人都气懵了。 刚听说苏如婳怀孕,她还寻思此女得宠,这孩子必定也得皇帝看重,想着怎么让她流产,免得将来成为她儿子的威胁。 结果现在归她照顾了? 那她还怎么下手? 静嫔足足喝了一壶清心茶,才静下心来。 宫女来报: “娘娘,妍昭仪求见!” 苏如婳带着宫女太监一起搬到明德宫,特意来拜见她。 静嫔又喝了一杯清心茶,才挤出一脸笑容道: “快请妍昭仪进来——” 苏如婳款步而入,恭敬福身行礼:“嫔妾给静嫔娘娘请安!承蒙陛下厚待,让娘娘照顾嫔妾,嫔妾十分感激陛下,感激娘娘。” “嫔妾孤身一人来京城,本是孤苦无依,如今有了娘娘照顾,嫔妾就像是有了亲人一样。” 静嫔听的心思微动。 以苏如婳的出身,她即便生下皇子,又有谁会支持她的孩子上位呢? 算起来…… 她和宁婉音是一类的。 她们都是靠皇帝的宠爱在宫中有一席之地。若皇帝只凭宠爱去选一位太子继承人,那这苏如婳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宁婉音。 而若皇帝要看朝堂军方的支持,这苏如婳即便有个儿子,又哪里争得过她的儿子。 想到这些…… 静嫔那种想杀不能杀的憋屈舒服多了。 再想想苏如婳得宠,皇帝常来明德宫,沾沾她的光,多让陛下见见三皇子也是好的。 静嫔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看向苏如婳笑道: “苏妹妹别与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陛下将你交付于我,本宫自然要尽心照顾。” …… 永和宫。 “娘娘,妍昭仪搬去了明德宫,陛下命静嫔娘娘照顾她。”莲蕊进来禀报: “陛下本来是打算让您照顾……但她信不过您,也省了您的麻烦。” “我看她是太信得过我了……”宁婉音合上手中的账簿,起身走到窗台前,望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秋雨。 信她不会对皇嗣下手。 所以,无需防着她。 让静嫔照顾,分明是,堵了静嫔下手的机会。 这苏如婳,是个聪明人。 “莲蕊,给母亲的东西,置办的怎么样了?”宁婉音问道。 自从第一次以祭拜名义出宫见母亲以后,赫连祁每年去佛塔祭拜都会带上她。 皇帝驾临佛塔,是要清场的。 但母亲也得允准,能在同日去佛塔探视祖母。 所以,宁婉音有一日与母亲光明正大相见的机会。 “回娘娘的话,早就准备好了。您给夫人置办的一套秋冬衣裳,一对碧玉镯,两斤参茶,一株……都归拢在箱笼里了。”莲蕊笑道。 宁婉音心中多了几分期盼。京中又是水灾,又是瘟疫,虽然钉子传来的消息,母亲一切安好,但经历过天灾以后,总是想团聚亲眼见一面才安心。 如今距离钦天监定下的祈福吉日还有半个月。 宁婉音便已经提前开始准备了。 …… 苏如婳自从住进明德宫养胎,便以身子不适,向皇帝请求安心静养。 陛下准了她不必请安。 于是自从她怀孕,一众妃嫔除了静嫔,就没再见过她。 她十分低调的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倒是新人之中又有一位出了头——叶婕妤。 她是工部尚书之女,初入宫之时与苏如婳一道册美人,侍寝以后晋了婕妤。 如今陛下最常召宠的新人便是她,连苏如婳的风头都被她压了过去。 这叶婕妤性情骄狂,自从得宠,便是趾高气扬,没少得罪其他妃嫔。 内务府,彩珍司。 “昨日便听说你们在送秋礼的珍珠首饰,怎么迟迟不给我们主子送来?”叶婕妤派了身边的大宫女前来质问。 掌事太监可不敢得罪这位炙手可热的新宠,答道,“这都是按照诸位贵主的位份送的。婕妤还要再等数日……” 宫中一年四季都有节礼。 秋礼之中单珍珠这一项里,贵人、美人位份有一对珍珠耳坠,婕妤、昭仪位份有一对珍珠簪,嫔位有一对珍珠步摇,妃位有一串珍珠璎珞、四妃有一顶珍珠钗冠…… 位份越高,珍珠越大颗越好看。 前几日彩珍司都在给嫔位以上送礼,今日才刚送到昭仪位份…… “我们主子可和旁的婕妤不一样,乃是陛下看重的,这首饰应该紧着给我们主子送。那些一年四季都见不着陛下的老人,她们戴珍珠簪给谁看?”大宫女环儿不屑地撇撇嘴,视线扫到一个宫人端着的珍珠簪礼盒,立即拦了下来,将那盒子抢入怀中,道: “我家主子今日还要侍寝呢,就等着这珍珠簪用!” 那掌事太监赶紧阻拦道:“这是给颖昭仪送去的……” “那她还真用不着,让她往后排!”环儿更加不怕了。 颖昭仪几年没侍寝,若非靠着宁婉音,像她这种无权无势无宠的妃嫔,是最容易被克扣的。 而叶婕妤也并不怕宁婉音。 她父亲乃工部尚书,大炎无丞相,六部尚书便已经是高官之顶。如此家世,又得皇帝重用,她自视甚高,一直瞧不起苏如婳这种家世差的。 在她眼中,宁婉音不过是比她早入宫三年。若是与她同时入宫,那不过和其他伯府女子一样,得一个贵人位份。 反倒还得向自己行礼呢。 不过是得皇帝偏宠,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如今自己也得皇帝宠爱,还有家世助力,必定是要新人胜旧人的。 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子,身居高位。一些人觉得她必定不简单,才能凭借一己之力走到贵妃之尊。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她不过是得皇帝偏爱而已。换她她也行。 “这……这……”掌事太监也不敢阻拦。 这叶婕妤家世好,如今又得陛下偏宠,他哪敢得罪啊。 只得去海棠居请罪: “主子,都是奴才办事不力……” 温姝棠闻言,眸光微闪,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陛下吩咐内务府拟几个封号呈上去,准备给叶婕妤赐封号。 而叶婕妤如此得皇帝抬举,也是因为有个好爹。 上个月叶尚书从江南治水回来,得皇帝嘉奖。前些日又主持重修了京城的一处水渠,引水灌溉农田。 皇帝对于做实事的官员,向来重赏重用。这叶婕妤的风光,便也不足为奇了。 “先把我的那一份,送给颖昭仪。”温姝棠淡淡道: “彩珍司在我执掌之中,竟然出了这种纰漏,我也该去向贵妃娘娘请罪。走吧,你随我去永和宫。” 那掌事太监十分不解。您拿了自己的珍珠簪,平了此事,不就算解决了吗?怎么还要去请罪呢? ------------ 第187章 陛下会护着她的 永和宫里。 温姝棠将叶婕妤抢珍珠簪的事情说了一番。明为请罪,实为告状。 她拿自己的簪子送给颖昭仪。 便是把彩珍司的差错补上,显示自己有处事的能力。 而她不处置叶婕妤,一是不想和叶婕妤为敌,二是她是皇帝抬举的。 让宁婉音去责罚皇帝抬举的人,才是她的目的。 宁婉音一眼看明白,温姝棠协理六宫,管辖的司衙出事,她自行便可处置。 非要向自己请罪,那就是等自己发落叶婕妤。 她故意让宁婉音出手…… 那宁婉音,就如她的心愿。 “叶婕妤以下犯上,目无法纪,传本宫令,叶婕妤禁足七日,罚抄宫规一百遍,不抄完不得出宫。”宁婉音吩咐。 莲蕊领命,立即去传令。 温姝棠心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喜意。 下一刻,宁婉音看向那掌事太监道: “在你彩珍司内,却能被人直接将东西抢了。这掌事之位,你也不必当了。” 那掌事太监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才知错……” 宁婉音并不理会他的求饶,看向温姝棠道: “如今彩珍司是你执掌,换人的事,你自行安排便可。但这种尸位素餐之人,内务府是不可用的。” 温姝棠脸色一僵,宁婉音直接换她手底下的人,她只觉得颜面无光。 但宁婉音有理有据,她也只能道,“娘娘说的是。” “还有一事,提醒兰昭仪。你是一个宽和的好性子,愿意用自己的东西去平息风波,但这并非正道,岂能纵了生事之人。”宁婉音看向温姝棠,那张雍容绝美的脸上,笑意依旧是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是锋利刺骨: “若兰昭仪下不了狠心处置,那就向陛下自请让位。向来慈不掌兵,心慈手软,岂能担得起协理六宫之职?” 明示:下次还有这种明晃晃犯了宫规,但你还不处置的,那你也别干了。 温姝棠整个人都不太好。没想到宁婉音明知道自己是皇帝选的,也如此肆无忌惮。 只能福身行礼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教诲。嫔妾定当引以为戒,嫔妾先行回宫反省。” 温姝棠带着如丧考妣的掌事太监退下。 莲蕊回来复命道: “主子,这叶婕妤一听说您罚她,便往乾心殿去告状了。您要不要也赶紧去乾心殿向陛下禀报……” 正在此时,小桂子来报,“颖昭仪求见。” 宁婉音道,“请颖昭仪进来。” “贵妃娘娘,嫔妾不急着用,这珍珠簪先给她就给她,碍不着什么。不值为了这么点小事,让您和陛下闹的不愉快!”魏莹雅一听说珍珠簪子闹出的风波,火急火燎赶来了,进了门,连椅子都没来及坐下,脸上皆是忧虑: “宠妃总是有特殊优待的。她想要簪子,陛下眼中,这必定不是什么大事。” 当初魏莹雅也得宠过,半幅彩仗,小厨房,还有旁的高位妃嫔都没有的珍宝,哪一样不是特殊对待呢? 如今不过是抢个簪子,还是份例之中本来就有的东西,在皇帝眼中,那能是什么大事? 若皇帝愿意纵,这点儿事,叶婕妤不用受罚。 魏莹雅可不想因为自己,倒是让宁婉音和皇帝闹的不快。 “嫔妾并不在意早一日还是晚一日,只希望不要给娘娘添麻烦。”魏莹雅真诚看向宁婉音。 魏莹雅不想宁婉音和新宠撞上,免得皇帝伤了她的心。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对上薛家、岑家,魏莹雅心中也是不怕的,皇帝是宁神的后盾。 可如今呢…… 这些妃嫔的父兄,都是皇帝的重臣。她可不敢赌她家宁神在狗皇帝心中的地位,能赢过他的肱股之臣。 “不用担心。”宁婉音看见她眼中的关心,心底浮现一抹暖意。 宫中的妃嫔投靠他人,向来是希望能沾点光的。少有像魏莹雅这样,怕给她添麻烦的。 “陛下会护着我的。”宁婉音慢慢道。 魏莹雅一脸茫然:啊?皇帝难道是个恋爱脑?看着也不像啊! 宁婉音看向乾心殿的方向,眸光一片幽深。 这些妃嫔的父兄,都是皇帝的重臣。 他会给重臣恩典,但他会让自己的重臣里,出现第二个薛家吗? 所谓制衡,是相互的。 他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宁婉音,以免她权势过大。但也是用宁婉音,制衡所有世家勋贵之女。 协理六宫之权的人选,可以更换。但适合压制所有世家勋贵的人,只有宁婉音一个。 为了维护宁婉音的权势地位,皇帝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 乾心殿。 叶婕妤跪在地上哭的声泪俱下,“嫔妾只是想着有些人一时用不上,不必那么着急。但嫔妾要侍奉陛下,自然事事该以陛下为先。没想到贵妃娘娘为了给她的好姐妹出气,就如此责罚嫔妾……” 暗戳戳告黑状,说宁婉音徇私。 赫连祁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妃嫔,面无表情道: “污蔑贵妃,罪加一等,禁足一个月,宫规加罚抄一百遍。” 叶婕妤哭的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嫔妾……嫔妾……” “带她下去。”赫连祁冷道。 汪德贵立即领着两个小太监,将叶婕妤拖了下去。 稍后,汪德贵端来内务府呈上的封号:“陛下,这是您昨日吩咐的,内务府拟的一些封号……” 皇帝打算这两日给叶婕妤赐封号,以示荣宠。 但宁婉音刚刚罚她…… 再赐封号,便是皇帝护着叶婕妤,折了宁婉音的颜面。 “拿下去。”赫连祁直接道。 汪德贵领命,心想这叶婕妤可是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 第188章 谁敢替她欺君? 染枫阁。 叶婕妤依旧觉得不敢置信。陛下如此宠爱自己,而且父亲劳苦功高,陛下对叶家十分厚待。 不过是抢一支珍珠簪子而已? 连更珍贵的首饰,陛下也赏给她了。现在却因为一支珍珠簪,责罚于她。 “主子,御前刚传出来的消息,陛下让人把拟的封号拿下去了……”大宫女环儿快步上前禀报。 叶婕妤脸色大变。 若非晋升一宫主位,陛下少有给妃嫔封号的。 听闻陛下准备给她赏赐封号,叶婕妤心中十分得意,但没想到…… 现在连封号也没了。 “一定是宁婉音那个狐狸精,她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不让陛下给我封号!”叶婕妤忿忿不平,眼中皆是怨怒。 一个小太监小声提醒道: “主子,贵妃娘娘没去乾心殿。” 他是内务府分到染枫阁伺候的二等太监,负责跑腿办事打探消息。 内务府把封号撤回来的事儿,便是他刚去打探以后,禀报给大宫女的。 叶婕妤一窒,迁怒地瞪了他一眼: “本婕妤又没让你说话,你哪那么多废话!掌嘴!” 那小太监慌忙抬手啪啪扇了自己两耳光,赶紧闭嘴。 环儿接过话道,“宁氏罚了我们主子,陛下肯定是因为此事,不给主子封号!若非她,我家主子岂会没有封号!这宁氏委实是一个狐狸精!” 小太监心想,宫里向来都是老人骂新人狐狸精,您这新宠倒是骂上旧宠了,这可真是稀罕。 “可恶,宁婉音实在可恨!”叶婕妤十分气恼,又无可奈何。 环儿看向叶婕妤安慰道,“主子,您消消气。等您解了禁足,陛下必定还会再宠幸您,到时候必定能得封号晋位……奴婢替您抄写宫规,您且先好好休息。” 说着,环儿对着一众宫人发号施令: “会写字的都站出来,替主子分忧,主子也少不得你们好处。” 那刚才闭嘴的小太监为了保住小命,再次提醒道: “环儿姑娘,贵妃娘娘掌事一向严格仔细,对于吩咐下去的事情,都会派人核对。奴才们有心为主子分忧,但是到时候笔迹露馅……只怕主子再担上欺君的罪名。” 皇帝不会拿叶婕妤怎么样,却肯定会治他们这群下人的罪。 哪个宫人敢犯下欺君之罪替她抄啊。 环儿一时间噎住了。以前姑娘在家中,被夫人责罚刺绣抄书,一直都是让下人替她办的。她还照着老习惯办事,一时间没理清,这后宫可不是她们叶家。 叶婕妤更生气了,“照这么说,这宫规还非得本婕妤亲自抄?” 众宫人沉默不敢言。那可不?谁敢替您欺君啊? 叶婕妤气的将桌上的茶杯扫翻在地,“可恶!这两百遍宫规,抄完我手还要不要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让她抄宫规? 呵,宁婉音你想得美。 抄宫规是吧?禁足是吧?你别以为这就能困得住我! 叶婕妤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决定用一个狠招。 …… 皇帝责罚叶婕妤的消息,在后宫传开。 旧妃嫔不觉得有什么,她们都习惯了宁婉音的偏宠。 倒是新入宫那些觉得能取代宁婉音的妃嫔,有了叶婕妤替她们打样儿,心底多少有点数了。 魏莹雅更是震惊莫名。好家伙,难道我真的看错皇帝了? 皇帝当初将她打入冷宫的翻脸无情,给魏莹雅留下了帝王薄情的深刻阴影。 所以,原来皇帝的真爱是我宁神吗? 魏莹雅觉得自己搞不懂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宁婉音的地位稳固,皇帝真的护着她,那她就放心了! 姐妹俩小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 魏莹雅走后。 宁婉音命人给皇帝送了一罐小厨房里熬好的参汤,以表示对他的关心之意。 此事她无需亲自去和皇帝说什么。 她掌着后宫的权柄,处理后宫之事,本就是理所当然。 而皇帝也旗帜鲜明的表态了对她的支持,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一晃便到了九月初六。 赫连祁上完早朝以后,带着宁婉音出宫。 沿途禁卫军提前清场,数丈之内空无一人。 宁婉音和赫连祁坐在一辆御车之中,嬷嬷带着熙儿在另一辆。 因为他睡得正香,以免将他吵醒了。 这一路去佛塔要一个多时辰,两人摆了一局棋,闲敲棋子,漫聊二三。 “北漠派了使臣朝见,再过数日抵达京城。朕属意在紫金行宫秋狩设宴……”赫连祁落下一枚棋子,随口道。 宁婉音心领神会。 皇帝向来不在她面前谈论朝政之事,这说给她听的,估计是要带她一起了。 北漠位于大炎以北,是以游牧为主的诸多小部落联盟。 比起中原两大国,北漠只算得小国,和大炎向来交好。 从大炎的对外布防,便可一窥北漠的国力。 大炎原本的两公四侯之中,两公三候的重兵都镇守在南梁边界。 北边唯有昌平侯镇守。 北漠虽然是小国,可若是两面受敌,对于大炎来说,自然是不好的。 大炎对北漠,也一向是以柔为策。 一般情况下,皇帝和皇后一起接受外邦朝见。但宫中无后,赫连祁眼中,能与他一起出席的,也就只有宁婉音。 “北漠擅骑射,如今秋高气爽,秋狩正适宜。”宁婉音微微颔首,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 马车外韩寻禀报道,“陛下,前方附近影影绰绰,疑似有人。” 赫连祁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眸色更深沉了些许,“派个人去看看。” 宁婉音心底也警惕了起来。莫非遇到埋伏了? ------------ 第189章 母女相见 很快,韩寻便回来复命: “陛下,附近都是百姓……” 百姓? 赫连祁和宁婉音同时微愣。 皇帝出行,并非如话本之中,百姓夹道相迎…… 否则想要刺杀,混入百姓之中岂不是很方便? 大炎的皇帝出行,向来是提前封路,整条街道不可能有外人。等皇帝走后,这条路才解封…… 所以一般情况下,附近是不会有百姓的。百姓也不敢在附近晃悠,以免被当成可疑之人抓起来。 赫连祁起身,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站在车架之上,眺目远望。 瞬间明白了韩寻的意思。 他出行的街道,依旧是清场封锁,空无一人。 但在道路两旁更远的街巷,跪着许多百姓。 宁婉音也随着赫连祁一道出来,看向远处的百姓。 百姓们很安静,他们没敢大声说话,这一幕是沉默无声的,但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不一会儿…… 京兆府尹急匆匆赶来禀报,“陛下,这都是此次水灾瘟疫之中得救的百姓,他们听闻今日陛下和贵妃娘娘出城去佛塔祈福,所以远远前来跪谢。” 距离瘟疫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宁婉音早已经没把当初筹集善款的事儿记在心中。 但百姓是这世上最淳朴的人。 你们对他们的好,他们记得。 以宁婉音向来的冷硬心肠,这一刻,她的眼眶也莫名有些酸涩。 她只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对于旁人,是生死之重。 赫连祁沉默地认真地看着这一幕。 对于这个已经即位七年的君主来说,他其实还是第一次离百姓这么近。 …… 出了城门以后,两人重新回到车厢。 赫连祁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不出神色。 宁婉音本来应该说一些吹捧他的话,但她想了想,现在说什么,倒落于阿谀奉承的下乘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抵达佛塔。 早早就在佛塔守着的主持和程氏,行礼迎接: “贫僧/臣妇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赫连祁随主持去祈福点灯。 宁婉音和程氏,一道去了附近的凉亭坐下说话。 “婉婉你没事就好——”程氏看着宁婉音,眼眶通红。 听闻瘟疫蔓延到了皇宫之时,程氏担心的夜不能寐。她深怕女儿染上瘟疫…… 母女俩虽然久不相见,但对彼此的关心都是一样的。 宁婉音也是认真打量着母亲,道,“母亲您辛苦了,可得注意着身子。” 程氏看起来沧桑了些许。 这也是难免的。又是水灾,又是瘟疫,又操心宫中的女儿,府中又忙着施粥接济百姓的事。 程氏前两个月可算得上心力交瘁…… “我都省得,放心吧,你也得好好注意身子。”程氏关切叮嘱。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 嬷嬷抱着四皇子从马车里出来,“娘娘,四皇子醒了。” 小家伙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好奇打量着。 看见生人也不哭。 宁婉音看向程氏介绍,“母亲,这是熙儿——” “四皇子,长得和你小时候真像……”程氏看见外孙,满眼都是欢喜。 宁婉音失笑,上次萍嬷嬷还说熙儿和陛下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小家伙是既像她又像皇帝? 祖孙二人玩了一会儿。 程氏心中几分唏嘘。总觉得女儿还是一个孩子,一晃,她已经身为人母。 她替女儿高兴,也心疼女儿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婉婉,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最近有几个商贾,想让咱们家挂名……你意下如何?” 所谓挂名。 便是得生意利银的一半,而生意从此落在了寿安伯府名下。 向来权贵,是从不缺钱的。寿安伯府也就是没落,只做自家生意。但那些勋贵世家,都有不少这种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商贾。 没哪一个大商贾,在朝中是没有人的。若朝中无人照拂,你再好的生意,也能被算计的关门大吉。 这事儿由来已久,便是御史也不会出来抨击。 程氏对这些大事,向来是不轻易拿主意的。而最喜欢瞎掺和的老太太又闭关祈福,想插手都插不了。 “不用,咱们家一切照旧。”宁婉音摇摇头。 程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咱们自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倒是不缺银子的……只是不能给你多少助力……” 她一直很介怀的便是不能帮女儿一些什么。别的妃嫔都有家族助力…… 唯有她的女儿没有。 当娘亲的怎能不心疼? 所以这商贾之事,她是有些心动的。若银子多了,女儿以后办什么事,也能银钱开路。 “女儿在宫中一切皆好,无需家族帮什么。”宁婉音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这些商贾是因为宁婉音在宫中得势,所以投靠宁家。 但若要生意无忧,那就需要经营官场的关系。当然,以宁婉音在宫中的势头,宁家若想,是能在官场上拉帮结派的…… 可这必定失了圣心。 一旦失了圣心,宁婉音在宫中的地位不稳,这些聚集而来的官员、商贾,也都会离开宁家。 宁家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程氏并不懂大局,但她清楚这些商贾是因为女儿而投靠宁家,所以一切也以女儿的意思为准。 “好,我明白了。”程氏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 “前些时日,礼部尚书姚家前来伯府,想要说你兄长的亲事。你兄长在外养病,我拒绝了,不过听说姚家又去接触四房那边……” 随着宁婉音册封贵妃,又生有一位皇子,不管是官员还是商贾,有人靠拢宁家,想与宁婉音攀上关系,这都很正常。 不过宁婉音一概不理会,道,“无需管四房他们,母亲您注意一些便是。” …… 皇宫,御花园。 薛锦书坐在亭子里赏景,如今天气凉爽,红枫亭的景致正好。恰此时,一道朗朗的读书声由远及近。 薛锦书循声望去。 只见大皇子背诵着诗书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年迈的嬷嬷。 主仆二人经过凉亭,大皇子立即上前一步行礼:“儿臣给安嫔娘娘请安。” “大皇子这书背的真好,真是聪明好学。”薛锦书夸赞了一句,笑容和气。 大皇子腼腆一笑。 那随行的嬷嬷自豪道,“殿下十分喜欢读书,陛下也一直夸赞呢。” 薛锦书听的心神一动。 大皇子的生母虽然是淑妃,但皇帝特意将他过继康嫔,抹掉了一切关于淑妃的痕迹,就是不想因为淑妃让他惹人非议。 显然是很重视这个儿子的。 皇帝待他与其他皇子一视同仁,并没有冷落他。 换句话说,这孩子,也是有希望当太子的。 ------------ 第190章 安嫔与大皇子 和薛锦书短暂的说过两句话以后,大皇子便和嬷嬷一道回麒麟宫。 待到屋中,只剩下主仆二人。 梅嬷嬷道:“殿下,安嫔娘娘已经注意到您了,若她有意,一定会来找您的。” 这梅嬷嬷,便是淑妃暗中将儿子托付的人。 她在宫中做了一辈子差事,服侍过上一辈的宠妃,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新君登基以后,淑妃管事,她犯了错,淑妃相中了她,暗中找人给她顶罪,她便替淑妃效命了。 梅嬷嬷看的清楚,薛家女若有很大的机会生下皇子,那今年入宫的就不会是旁系千金。薛太后显然不看好薛氏女能生皇子。 这一批新人谁不期盼着自己生孩子呢,唯有薛锦书早早抚养三公主,她显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帝不会让她生,寻个依靠。 但薛锦书就真的对皇子没有想法了吗? 梅嬷嬷思来想去,决定赌一赌。 若薛锦书无意,那就算了。若薛锦书有意,那大皇子可就有一个好靠山了! “可是嬷嬷,您说过,薛太后很不喜欢我的母妃……”大皇子稚嫩的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他并不明白太复杂的算计。 只知道,贵妃是杀母仇人,父皇偏心四弟,薛太后也和母妃有仇。 “殿下,这并不会成为您的阻碍。对于薛家来说,个人恩怨,在皇位带来的利益面前,是不值一提的。”嬷嬷蹲下身,望着眼前的小皇子,认真道: “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您占着皇长子的身份,便是最大的优势。薛家若要选一个皇子扶持,您是最好的选择。” “您唯一的阻碍,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是他的敌人这一点,大皇子一直听着嬷嬷念叨,他是明白的。 皇帝偏爱贵妃。若立贵妃为后,四皇子就成了嫡子,无可争议的太子人选。 若没有嫡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而要对付贵妃和四皇子,他需要帮手。 “那安嫔娘娘会选我吗?”大皇子有些紧张。 再聪明,他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对于嬷嬷的安排,他不知道有没有用。 “老奴也不知道。若她没有野心,那我们只能再做打算。不过殿下您不必着急,四皇子还小,咱们有的是机会。”梅嬷嬷安抚。 薛锦书自打在御花园和大皇子打了照面。 心底确实有了盘算。 她抚养三公主,只是让外人觉得她安心养老,而不是真入宫来养老的。 如今宫中的几个皇子…… 二皇子有温家襄助和兰昭仪。三皇子有董家襄助和静嫔。四皇子有宁婉音…… 她都插不上手。 唯有大皇子,可以为她所用。 而且他是皇长子,这是一个优势。 薛锦书思索着,大皇子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但她也没有立即就下决定…… 而是再三考虑,权衡利弊。 又过了数日,薛锦书终于下定决心。目前可以先扶持大皇子。 若事不可为,再看看到时候宫中有没有其他低位妃嫔的皇子…… 于是趁着大皇子一次去景禧宫请安路过御花园之时,薛锦书故意在凉亭等着,守株待兔。 “儿臣给安嫔娘娘请安!”大皇子看见薛锦书心底一喜,立即上前行礼。 薛锦书笑盈盈道,“大皇子这是去景禧宫看望康嫔吗?” “是。母妃近日略感风寒,儿臣十分忧心。”大皇子脸上浮现一抹担忧。 “大皇子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薛锦书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略有深意道: “本宫真是羡慕康嫔,可惜我没有儿子,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大皇子心底一阵激动,嬷嬷教过他,如果安嫔有意,那他该怎么回答:“若安嫔娘娘愿意,儿臣愿意孝顺安嫔娘娘。” “大皇子有此心,本宫甚是欣慰。本宫看见你,也十分投缘……”薛锦书听他这回答,就知道他是想找靠山的。 她略略扫过大皇子身边的嬷嬷。这孩子若是没有人教导,小小年纪也不可能无师自通。 “你是陛下的长子,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望。”薛锦书说着,话锋一转: “再过几年,四皇子也该念书了。” 言外之意,皇长子本该是太子人选,但四皇子是你最大的对手。 而要除掉四皇子和贵妃,你得靠我,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上位。 “还请安嫔娘娘多多照顾我们皇子,大皇子也是希望能经常去给您请安的。”梅嬷嬷连忙道。 言外之意:大皇子想让您当母妃!我们明白要除掉四皇子和贵妃。 薛锦书淡淡道,“康嫔是陛下选中的人,必定能好好照顾大皇子。但本宫也会多多襄助大皇子。” 梅嬷嬷瞬间明悟。安嫔的意思是皇帝不会让薛氏女抚养皇子,所以明面上康嫔还是大皇子的母妃,安嫔会暗中襄助…… 等到大皇子将来上位之时,再换母妃。 “安嫔娘娘的关心,儿臣牢记于心,必不敢忘。”大皇子表示配合之意。 薛锦书并不怕大皇子将来翻脸,因为他们要联手对付四皇子和宁婉音,这些都是大皇子的把柄。他敢翻脸,薛家就敢将他的罪行公布天下。 这一对“母子”,达成共识。 …… 永和宫。 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娘娘,姚婕妤求见。” 姚婕妤是礼部尚书之女,和苏如婳、叶婕妤同一批的四位美人之一。 宁婉音想起母亲提过,姚家曾经想和她们家联姻…… “请她进来。” 姚婕妤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她们这一批新人之中,前有青梅竹马的萧云瑶,后有容貌绝色的苏如婳,论掌权有协理六宫的兰昭仪,论位份有一宫主位的安嫔,还有傅娇宜、叶婕妤这些皇帝宠爱的,她没什么出挑之处,泯然于众。 靠自己争宠难,姚家便把主意打到了宁婉音头上。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安好。”姚婕妤笑容款款,温和守礼的模样。 但她眼底的余光打量着富丽堂皇的永和宫,心底闪过一丝贪婪。 “嫔妾的兄长将要迎娶娘娘的堂妹,嫔妾想着和娘娘是一家人,希望能和娘娘多亲近一些。”姚婕妤先介绍了一下她的背景,便暗示道: “听说流霜轩还空着,嫔妾的宫殿漏雨,不知娘娘能不能给嫔妾换个住处?” ------------ 第191章 使臣入京 莲蕊听的想翻白眼。你住流霜轩,是想和主子亲近? 真看不出来。 “流霜轩久未修缮,不宜居住。你的宫殿漏雨,本宫派内务府的人去修一修。”宁婉音直接拒绝。 她是不可能让外人住进永和宫的。 当初淑妃当权,随意安排妃嫔住流霜轩。但如今这权势在宁婉音手中,她不想让人住,那谁也搬不进来。 而宫殿漏水的常规应对,就是内务府派人去修缮。 侧殿并非只有一间屋子给妃嫔居住,根本用不着腾挪宫殿。除非整座宫殿全被烧了…… 姚婕妤一噎。她住的宫殿根本不漏雨,这就是一个搬家的借口而已…… “娘娘,嫔妾希望能离您近一些……”姚婕妤还以为宁婉音没听懂她的意思,把话再挑明一些。 宁婉音再次拒绝,“本宫一向喜静,不喜打扰。” “可是嫔妾与您是姻亲……”姚婕妤拿出了自己的筹码。 姚家最理想的联姻人选是宁婉音的兄长。 但他自幼被送出京城养病,寿安伯夫人再三拒绝了这门婚事。 姚家便想和宁婉音同宗之人联姻也是一样。 听闻宁家长房对四房多有帮衬,两家亲善如一家人。宁婉音还曾经私下进献四房的堂妹给皇帝,对四房可谓是十分提携。 姚家打探的消息,倒也不算错。 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偏心四房,可不是帮衬不少呢? 如今议亲的堂小姐,正是宁紫音的嫡亲妹妹。宁紫音被皇帝厌弃,谁也不敢娶她,宁家三年前把她送到庙里清修了。 而宁家四房为了结下这门尚书府的贵亲,在姚家询问之时,故意吹嘘自己家和宫里的贵妃娘娘亲如一家。 “那又如何呢?”宁婉音淡淡反问。 在这后宫里,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何况堂妹的小姑子? 姚婕妤本想借着宁婉音沾光得宠,见宁婉音拒绝的如此干脆,不免有些恼羞成怒,言语间透着三分威胁,“那看来我兄长的亲事是成不了了……” 若非有个贵妃,尚书府岂会与一个伯府的四房结亲? 宁婉音不帮她争宠,那他们姚家也不会和宁家结亲了! 莲蕊想笑。你拿四房的婚事,威胁谁呢?这和我们主子有什么关系。 “姻缘之事,顺其自然。”宁婉音淡定回应。 姚婕妤见宁婉音毫不在意,也只能将怒气憋在心中,勉强道,“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嫔妾告退。” 从永和宫出来,姚婕妤立即对身边的宫女道: “和父亲说一声,与宁家的婚事退了。这宁婉音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不相为谋。” 宫女小声安慰道,“主子,您瞧瞧投靠她的唐昭仪、颖昭仪,几年没侍寝过一次,她如此善妒,自然不敢让您搬进流霜轩。” “花无百日红,没有人能长盛不衰。她这般不容人,等皇帝不宠她了,她在宫中连个帮手都没有。”姚婕妤冷笑一声: “我倒是要瞧瞧,她这盛宠能持续多久。” “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得宠,兰昭仪颇得圣心,静嫔娘娘地位稳固,让父亲多考虑考虑。” 宫女领命称是,主仆二人渐行渐远。 …… 人心多变。多一个盟友,多一分危险。 宁婉音并不想多添变数。 干净利落直接拒绝了姚家的打算。 又过了数日。 北漠使臣入京,递交国书。 帝诏:三日后,于紫金行宫秋狩宴之。 随后,汪德贵去宫里各处宣旨,通知此次行随行秋狩的妃嫔。 除了宁婉音,另有唐妙菱、傅娇宜、薛锦书、姚婕妤。 昌平候随北漠使臣一同入京述职。皇帝照旧给了唐妙菱这个恩典,去见她爹。 薛锦书则是薛家一向有的待遇。 姚婕妤的位置,本来是叶婕妤的。 皇帝带的都是勋贵千金,自然也要带一个文臣千金,以示对文臣的安抚。工部尚书最近深得圣心,叶婕妤是他预想的人选…… 但她被罚禁足,就换了姚婕妤补上。 带傅娇宜则是为了顾全先太后的颜面。既然薛太后家的人去了,那先太后家的人也得去。 皇帝此次带去秋狩的妃嫔,每一个都有政治意义,与他的个人喜好没多大关系。 名单传开…… 六宫妃嫔有人欢喜有人羡慕。 今年的秋狩与以往的夏狩冬狩不同,还有外来使臣! 这次被皇帝带出去的妃嫔,就算不能和贵妃一样端坐上位,接受使臣朝见。但能列席,也是名传外邦,代表着家族的荣耀。 正在禁足的叶婕妤一听说这事就沉不住气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来人,快去请御医!我头疼。”叶婕妤吩咐。 此次入宫,她母亲给了她一件宝贝。 当初她爹十分宠爱一个妾室,引得母亲忧虑,所以用了一个民间偏方,伪造喜脉的脉象…… 随后假装被妾室推流产,那妾室因此被送庄子里了。 这法子唯一的缺陷就是,喜脉只能持续两个月,时间一长就会露馅。 叶婕妤自从被禁足,就决定用这一招。宁婉音罚她抄宫规,那她怀孕,还能让她抄吗? 到时候再故意撞宁婉音身上假装流产…… …… 染枫阁。 第一个来的是周御医,确诊叶婕妤有孕以后。 又请了赵院判过来复诊。 向来宫中妃嫔怀孕,都是由赵院判诊脉以后确定通报。 赵院判最精于此道。他早年在民间行医时,曾经遇到不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偏方搞出来的假喜脉,自有一套辨别法子。因为目前宫中还没有人敢假孕,所以大家也不知他有这本事,除了皇帝。 赵院判仔细把脉探查以后,肯定道:“恭喜叶婕妤!叶婕妤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我要见陛下,我要给陛下报喜!”叶婕妤装出一脸激动的模样。 ------------ 第192章 带上魏莹雅 乾心殿。 叶婕妤和赵院判一道前来报喜。 “恭喜陛下,叶婕妤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赵院判禀报。 赫连祁闻言,脸上多出一丝笑容,“很好。叶婕妤这一胎,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 “是。”赵院判领旨。 赫连祁看向叶婕妤道,“传朕旨意,叶婕妤晋昭仪。” “谢陛下!”叶昭仪欣喜行礼。 假孕晋位,再流产陷害宁婉音,还能不再抄禁足宫规,叶氏都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一举三得。 趁着皇帝高兴,叶昭仪趁势撒娇道,“听闻陛下将要去秋狩,嫔妾一直倾慕陛下策马射箭的英姿却没有机会……不知陛下这次可能带嫔妾一起去长长见识?” “你禁足期满了?”赫连祁问道。 他记不住具体时间。不过即便禁足时间到了,他也不会带叶昭仪去秋狩。 汪德贵在一旁提醒,“还有数日。” 赫连祁淡淡道,“那就在宫里好好待着。至于宫规,现在不必抄了,回头再补。” 叶昭仪一噎,“还要补啊?” 赫连祁面无表情看向她,懒得说话。 不然呢? 为了皇嗣,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在孕期抄写宫规,以免她劳累身子不适。 但是,该罚的,生完孩子也要罚。 赏罚分明,赏是赏,罚是罚。 “陛下,嫔妾抄宫规很累的……”叶昭仪委屈道。 赫连祁淡漠看向她,“所以让你以后再补。汪德贵,送叶昭仪回宫。” “陛下~”叶昭仪嗲声嗲气叫唤,试图撒撒娇把这事混过去。 但赫连祁已经不再理会她,低头批折子。 叶昭仪无可奈何,被请回了染枫阁。她心底很焦虑,喜脉只能持续两个月…… 听闻宁婉音要去秋狩,陛下又不带自己去。 不知道这一次秋狩多久,万一在她回来之前,喜脉就到期了,那岂不是赶不上趟了? 一时间,叶昭仪忧心忡忡。 …… 永和宫。 宁婉音看着桌上铺开的一幅巨大的紫金山舆图细细沉思。 莲蕊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 “主子,染枫阁的叶昭仪有孕……” 宁婉音若有所思,“倒是有点巧。” 染枫阁伺候的小太监,私下和同住的宫人抱怨,主子一页宫规都没抄,到时候可怎么交差…… 宫中各处的消息,莲蕊向来留心,小桂子又是个爱到处打听凑热闹的,很快便知道了此事。 宁婉音听闻,直觉不太对劲。 一个想争宠的妃嫔,禁足见不到皇帝就是最大的阻碍。 宫规抄不完,禁足不得出。一个月抄不完,那就是两月、三月…… 就算再蠢,为了能尽快见到皇帝,也只能选择尽快把宫规抄了。 叶氏这无所谓的态度,一反常理。 结果就在此时,她怀孕了。 这给宁婉音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她好像知道自己会怀孕,好像知道她不必继续抄宫规。 怀孕这种事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这事儿,透着一丝古怪。 如今宫里有了两个孕妇…… 留魏莹雅一个人在皇宫,属实容易卷入风波。 宁婉音想了想,吩咐道: “莲蕊,把小厨房里今早做的爆米花和芋圆奶茶带上,去乾心殿向陛下请安。” “是。” 宁婉音到了乾心殿,禀报道: “陛下,臣妾以为,此次秋狩盛宴的饮食单上,比起以往可以添一些颖昭仪研制的新奇小食。小食虽然是小道,但也能让外邦看见我们大炎的地大物博和饮食丰富。”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案桌上摆着的爆米花和芋圆奶茶。 不得不说,在吃这一块儿,颖昭仪是独树一帜的。 大国与小国邦交。 自然是要在饮食、文化、艺术等各方面,展现大国风采。 “婉婉心细,这一番安排十分妥当。”赫连祁深以为然点点头: “此次秋狩名单,添上颖昭仪,你与她一起筹办此次秋狩宴。” “是。”宁婉音福身领命。 宁婉音去了一趟乾心殿,秋狩名单多了一个颖昭仪。 不少新人登时起了心思。这已经公开的名单原来还能添人的吗? 一众妃嫔纷纷各展手段,期望能博得皇帝欢心,将她们也带上。 既然已经多加了一个,那也可能多加第二个嘛。 但皆铩羽而归。 而在染枫阁禁足的叶昭仪,听闻消息就更气了。 凭什么我“怀孕”了都不能去秋狩,但无宠的魏莹雅却也能去?魏莹雅凭什么! …… 三日后。 紫金行宫前的宴台上,赫连祁和宁婉音端坐主位。 宗亲大臣列席两侧,随行后妃列席侧后位。 庄严的钟声响起,礼官高声唱喏: “宣北漠使团觐见——” 四个身穿异域服饰的男女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使臣,他身后站着三位姿色俱佳的女子。 “北漠使臣蒙尔拜见大炎皇帝陛下、贵妃娘娘!谨代北漠诸盟,祝愿炎皇陛下万福康寿,贵妃娘娘吉祥安乐。”领头的使臣用十分流畅的大炎官话,向主位上的两位问好。 他身后的三位女子依次行礼道: “格尔部落-彩娅拜见大炎皇帝陛下、贵妃娘娘。” “多果部落-绮珠拜见大炎皇帝陛下、贵妃娘娘。” “洛里部落-蓝儿拜见大炎皇帝陛下、贵妃娘娘。” 这三支部落是如今北漠之中最强势的三家,互不服气。 此次北漠意欲和大炎联姻,三个部落为了和亲公主的人选在草原上已经吵了一个月! 谁都希望自家部落的千金能嫁给大炎皇帝。既能增强本部落在北漠诸部之中的声望,又能多从大炎得到一些帮助。 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北漠汗王干脆将三位部落亲王的千金都册封公主一起送到了大炎,让大炎皇帝决定。反正不管选谁,她们都代表北漠的和亲公主。 赫连祁道:“平身,赐座。” 领头的使臣恭敬道,“大汗意欲与大炎联姻,结两国之好,特意派遣三位公主出使,不知炎皇陛下意下如何?” 满朝文武皆是震惊。 北漠与大炎和亲联姻倒不是第一次。先帝时期,北漠也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 但是你们这一次送了三位,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赫连祁对此并不意外。使团的情况,从他们刚踏入大炎地界,昌平侯就已经禀报过了。 若要加强大炎对北漠的影响和控制,和亲是不错的方式。 这三个部落实力差不多,赫连祁也没有特别倾向,选谁都行。 他扫了一眼三位公主,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道: “汗王所言甚好。朕愿迎绮珠公主入宫,结两国姻好。” 绮珠公主立即起身行礼谢恩。她生的美貌,眉眼间有一丝英气,浅浅笑着,落落大方。 坐在她左边的彩娅公主脸色瞬间变了。她可是精心准备歌舞,正准备献艺一展风采,但是皇帝这么快已经选完人了?她这一番苦心根本没用上。 右边的蓝儿公主也很惊讶。好家伙,你们中原人行事这么利落的吗?她还以为自己要和两位姐妹比斗几场,历经数道关卡,打败对手,最后赢的那个人才能抱得皇帝归呢? 这抢皇帝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第193章 宁婉音的宴客宫规 北漠使臣蒙尔十分高兴,随公主一起行礼谢恩。 可算是选好了和亲公主,他回去也可以交差了。 依照旧例,北漠公主和亲,代表着两国的友谊,册一宫之主嫔位。 不过这具体的册封圣旨,将会等秋狩结束以后,宣旨入宫。 朝见礼结束,皇帝与诸位朝臣一起秋狩打猎。 随行妃嫔皆是不会骑射的,所以留守行宫,倒是三位北漠公主皆擅骑射,随皇帝一同狩猎。 宁婉音照旧住在紫极殿,今日她不得闲见母亲,倒也不必急于秋狩第一天。 朝见、宴客。 是大炎招待外邦来使的重要礼制。朝见是礼部安排,而秋狩宴陛下交给了宁婉音,她自是要确保宴会不出任何差错。 朝见刚结束。 宁婉音便召集了参与此次秋狩宴会的所有参与人员,包括紫金行宫各处掌事、演乐的伶人、膳房的御厨、端菜的宫人等等,以及赫连祁特意留给她的一支行宫守卫、太医院调拨的二十个御医和刑狱司二十个太监。 “微臣/奴才/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众人齐齐行礼。 宁婉音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左边坐着有些兴奋的魏莹雅,右边站着手持一卷书册的莲蕊。 魏莹雅第一次参与这种外交大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暗戳戳心想,搁在前世,自己这也算是一个外交部高官了,嘿嘿。 莲蕊上前一步,宣读道: “今日北漠来使,陛下盛宴之。贵妃娘娘特意制定紫金行宫宴客临时宫规一百条,以策宴安,请诸位配合。” “第一,膳房禁止任何人靠近。包括所有妃嫔、大臣及外邦来使。” “第二,膳房的蔬菜瓜果、柴米油盐等一切诸物,请四位御医验查以后再用。” “第三,酒水菜肴,在进入宴厅之前皆请御医查验一遍。” “第四,上菜的宫女,四人一组,同进同退。” …… “第九十七条,上菜宫女请女医验身。(以防有人私藏有毒之物)” “第九十八条,伶人所用的乐器,请刑狱司查验一遍。(以防乐器之中暗藏机关)” “第九十九条,请御医查验饮食单上所有菜肴,与酒水、熏香等物,是否相克。(以防有人以两种无毒之物,合成毒物害人)” “第一百条,请刑狱司检查礼宴台所有桌椅、花瓶、屏风摆件,确定无误。(以防有人藏毒、藏机关)” 一百条宫规念完。 饶是魏莹雅这个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人,依旧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更别提紫金行宫里那群第一次和宁婉音打交道的宫人。 皆是瞠目结舌,神情恍惚。 这是宁婉音以前宫宴时的一些规矩,经过多次宴会增添完善,合计一百条宫规,十分详细且全面。 莲蕊提醒道,“诸位可听明白了?” 众人反应过来,齐齐应诺:“是!” 太有安全感了谁能懂啊!特别是御厨都快感动哭了。 一般宫宴圆满结束,上上下下都会得赏赐。大家辛辛苦苦,不就盼着这点儿犒赏吗? 但关键是,那群主子们太喜欢在宫宴上搞事情了!一旦出了纰漏,不知多少人牵连问罪。 咱们普普通通的宫人只想老老实实干活,顺顺利利领点赏钱。 跟着贵妃娘娘办差,真的太安心了! …… 彩娅公主随同打猎一会,便以身体不适,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对于这一次的和亲机会,她是势在必得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瞧大炎皇帝英俊威武,比草原上那些汉子合她心意,更是因为,哪支部落和大炎亲善,威望更大,在北漠也能获得更多小部落的依附与支持。 而今三个部落旗鼓相当,可绮珠成了和亲公主,此消彼长之下,用不了几年,她们家便不如了。 为了家族利益,也为了她自己的前程,她必须阻止绮珠入宫。 若绮珠出了什么意外…… 再嫁祸给蓝儿。 那北漠此次能和亲的人选,就只有她自己了。 “公主殿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您的骑射精湛,若能入了大炎皇帝的眼,也许他会改变主意呢……”婢女关切迎了上来。 彩娅摇摇头,“绮珠和蓝儿的骑射都不差。大炎皇帝已经下了旨意,听说中原讲究皇帝金口玉言,若不出点意外,他是不可能更改人选的。” 北漠仰慕中原文化,彩娅精通大炎官话,还看了不少大炎的书。 彩娅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走吧,我们去外面转转。” 彩娅率先往膳房而去,寻找机会下手。 但是她根本没能靠近膳房…… 离着膳房远远地,就被守卫的宫人阻拦了,领头的捧棋道: “膳房重地,任何人禁止靠近。” 彩娅寻了一个由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似乎是染上风寒了,想去膳房取些姜汤。” “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安排御厨给您煮姜汤,稍后将会送到您的营帐。”捧棋答道。 彩娅见此,也只能另寻他法,她转道去礼宴台。 今晚的宴会设在朝见的礼宴台,座位按照朝见的排序,她先找到绮珠的座位,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 但是同样还没进去,就被守在礼宴台外的捧琴阻止: “礼宴台重地,任何人禁止靠近。” 彩娅又找了一个借口道,“我的手镯掉了,可能是刚才朝见之时,掉在座位附近,我进去找找。” “公主殿下放心,若在礼宴台寻到手镯,一定给您送去。”捧琴答道。 彩娅万万没想到,她想下手,但是连门都进不去。 早知道中原重规矩,但也没听说这么讲究啊? 草原上的膳房、宴厅,可没人特意守着。 彩娅无奈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地回到帐篷。 而她不知道,捧琴捧棋立即就将她想要靠近膳房和礼宴台的事情,禀报给了宁婉音。 ------------ 第194章 和亲风波 宁婉音略作沉吟,“传小夏子过来——” 莲蕊领命。 日暮时分,皇帝携众臣回归。秋狩宴始。 宾主落座,丝竹悦耳,宫女端上一道道菜肴。 听闻此次秋狩,皇帝和绮珠公主射中了同一只鹿,皇帝还夸赞了绮珠公主箭术精湛。 彩娅更是下定决心,除掉绮珠。皇帝看起来是随手选的人,但目前对和亲人选也很满意,不会随意更换人选了。 彩娅喝了两杯酒,寻了一个由头出去醒醒酒。 故意停在宫女们送菜肴的路上。 她打算找个机会,派随从趁其不备下手…… 但出了宴台彩娅才发现,这些宫女竟然都是四人一组,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而且,她还发现…… 宴台门口竟然有四位御医守着。 送过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御医验过,再送入宴席。 也就是说,即便她真的在路上下药,这东西还没送进门,就会被发现。 无处下手。 彩娅觉得自己好像在迷宫里转悠,往哪儿走,都是一堵墙,堵的严严实实。 彩娅垂头丧气回到宴台。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亲自动手,兵行险着了…… 宫人们端来一道道未曾有人见过的饮子。 “这是什么?”北漠使臣蒙尔十分好奇询问。他上次出使大炎,在宫宴上也没见过这种稀奇之物。 赫连祁淡淡笑道,“这是朕的妃嫔颖昭仪所做的新饮子,名为芋圆奶茶。” “大炎不愧人才济济,连陛下的后宫之中也皆是才女。”蒙尔立即奉承。 还没喝,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先吹捧一番。 因为他擅长拍马屁,所以北漠汗王两次派他出使大炎。 一众宗亲朝臣,也是第一次见这宫廷饮子,纷纷尝鲜。 宫女端着三碗芋圆奶茶来到北漠三位公主这一桌,和朝见之时的座位一样,绮珠居中,左右是彩娅和蓝儿。 “哇,闻起来甜丝丝的!我尝尝!”蓝儿端起碗,咕咕喝了一口,瞬间瞪大眼睛: “真好喝!绮珠姐姐、彩娅姐姐你们尝尝,可甜了!” 绮珠浅浅一笑,拿起汤匙浅舀一口,“确实很不错。” 心中却暗自将颖昭仪记住了。 颖昭仪这般高明的厨艺,还被皇帝带出来,将她的饮子列入宫宴,足以见颖昭仪在皇帝心中,应该有不轻的分量。 “这饮子真是奇思妙想。”彩娅在品尝后给出了一个很高的赞誉。 她对大炎更是心生向往。 连一个小小的饮子,都有许多她未曾见过的花样,繁华的大炎,她一定要留下! 丝竹声响,舞姬登场,翩翩起舞。 大炎的舞蹈与北漠风格迥异,蓝儿看的津津有味,绮珠的视线也落在场中的表演上,眼角的余光,却是在打量着随行的妃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彩娅趁两人不备,又悄然四处看了看。 此时上菜的宫女刚刚退下,附近的宾客各得其乐,没有人注意她。 彩娅仿佛不经意地…… 在拿起奶茶中的汤匙之时,手中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落入奶茶之中,遇水即溶。 彩娅又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果…… 趁着抬手之际,将另一枚药丸扔入了绮珠的奶茶碗里。 她给自己和绮珠的奶茶里下了毒药。 到时候…… 绮珠喝了奶茶,被毒死。而在她的奶茶碗里也检查出同样的毒,只是她本人因为忙着吃水果点心,一时没喝奶茶,幸免于难。 两个公主一个死一个差点死…… 唯有蓝儿公主的碗里没有毒。 得利者是她,显而易见。即便因为证据不足,没能将蓝儿问罪。但是,皇帝再挑一个北漠公主补缺,肯定不会选有嫌疑的蓝儿。 自己就可以顶替绮珠入宫了! 彩娅眼底闪过一丝狠辣,装作若无其事看舞乐,实际留意着旁边的绮珠什么时候喝奶茶。 绮珠公主思绪在想些别的事情,并没有太留心面前摆着的奶茶,她随手拿起汤匙打算浅尝…… 就在此时,座位斜后方一尊半人高的三足薰香炉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大喊道: “住手!” 绮珠公主吓了一跳,那刚刚舀出来一勺的奶茶全部撒桌上。 原本和睦的宴会,也因这一声大喝中断。 赫连祁看见跳出来的人是小夏子,便知道事出有因,问道: “小夏子,出了什么事?”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让奴才藏身于香炉之后,盯着彩娅公主,奴才亲眼所见,彩娅公主往她自己和绮珠公主的奶茶碗里扔了一枚小药丸。”小夏子禀报道。 收到捧琴捧棋的禀报,宁婉音特意好好布置了一番宴台的陈设。 将一尊香炉摆在彩娅的座位附近,方便小夏子藏身于后。 除了近处有小夏子…… 远处她还有两个盯梢的人。 前后上下,全方位盯着彩娅。 就在同时,宴台附近两处高楼上,捧书、捧画各拿着一枚千里琉璃镜回来禀报: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奴婢奉娘娘之命,在高处盯着彩娅公主,亲眼目睹她下药!” 这千里琉璃镜,是内务府前些时日研制出来的一个巧物。 这是魏莹雅的主意,她说在一本古书上看过一个奇物,两枚琉璃镜,合在一起能看到远处的景致。 宁婉音便让内务府的巧匠按照她的想法摸索尝试,还真做出来了。宁婉音寻思此物在战事上能有大用,让魏莹雅献给了皇帝。 她自己也很喜欢千里镜,十分适合盯梢。 赫连祁皱眉,“御医,验茶。” 两个在宴台里待命的御医,立即上前一步查验三位公主桌上摆着的芋圆奶茶。 很快…… 孙女医上前禀报:“陛下,绮珠公主和彩娅公主的奶茶里添了剧毒之物,唯蓝儿公主的奶茶里没有。” 彩娅脸色一片惨白。 她自以为没人看见自己下毒,没想到目击证人还不止一个,足足三个…… “陛下,今日彩娅公主试图靠近膳房和礼宴台,所以臣妾提前派人盯着她,以防不测。”宁婉音看向赫连祁道。 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贵妃娘娘派了三个人盯着她! 薛锦书看着这一幕微微眯眼,啧,在宁婉音主持的宴会上下手,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如果她要害别人,那必定第一个避开宁婉音。 可惜自己的对手是宁婉音,避无可避,那就只能步步小心了。 ------------ 第195章 皇帝赐婚 “你为什么要对你自己下毒啊?”蓝儿不解。 毒死绮珠,她能理解,但为什么还要毒死她自己? 刑狱司掌事太监金忠上前一步,“奴才以为,彩娅公主不会喝这杯奶茶,到时候一旦绮珠公主出事,蓝儿公主便是第一嫌疑人。” 蓝儿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是真让她得逞了,那自己岂不是回到北漠,也要被两大部落针对,别想活了。 “彩娅谋害皇妃,交予刑狱司审查。”赫连祁冷声道。 他金口玉言迎绮珠公主入宫,那彩娅此举就是谋害皇妃。 至于彩娅是外族人…… 大炎国力强盛,北漠当然不敢在理亏的前提下,找赫连祁要人,甚至彩娅的父王很快应该都要写请罪书信送过来了。 彩娅脸色灰败。她自知扛不住刑罚,所以并没有狡辩什么。 “承蒙贵妃娘娘运筹帷幄,救绮珠一命,绮珠十分感激。”绮珠心有余悸起身行礼。 彩娅的计划虽然简单粗暴,但有心算无心,若非宁婉音提前派人盯着,她已经死了…… 一时不慎,差点阴沟里翻船。 不过有了这一份救命之恩,她接下来的举措,便也算合情合理了。 “对对对,多谢贵妃娘娘!要不是贵妃娘娘,我就背黑锅了!”蓝儿公主感激向着宁婉音行礼。 她们三个部落为了和亲人选,吵的不可开交。她说她没下毒,没想除掉另外两个公主,别说那两个部落不信,她自家部落都不信。 若非有宁婉音,她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家族处置,平息两大部落的仇恨。 宁婉音也救了她一命! “两位公主不必多礼,你们远来是客,大炎自会保证两位的安全。”宁婉音淡然回应。 她丝毫不以自己个人的功劳自傲,只表示这是大炎待客之道。 一个深宫后妃却有如此格局…… 不少朝臣不由为之侧目。 宋澄意也看向宁婉音。经过两次栽赃,连亲妹妹都栽赃他与贵妃有私情,他是万万不敢再留什么姻缘符之类的东西。 也很惭愧,自己给她带去的麻烦。 年少时的爱慕,他已经渐渐放下了。但无可否认的是,时至今日,贵妃娘娘依旧像他第一次看见那一卷棋谱时一样,令人惊艳。 隔壁座的蒙尔被吓的不轻,你们这些公主下手可真是狠啊。 幸亏我座位离你们远。 不然真怕你们顺手把我也送走了。 他赶紧起身向大炎皇帝致歉请罪,丝毫不敢提将彩娅公主送回北漠之事: “炎皇陛下恕罪,未曾想彩娅竟然敢在大炎的宫宴上下毒,谋害和亲公主,一切但凭大炎处置!” …… 经过这一番风波,秋狩宴落下帷幕。 次日,皇帝携诸臣狩猎,绮珠公主随行。 蓝儿公主的营帐里。 “公主,王爷的意思是,您到了大炎,就不必回去了。”随行的一个年长嬷嬷道。 蓝儿满脸都是拒绝,“我可不想去刑狱司和彩娅作伴。” 她很愿意入宫,但落选了她也没办法啊。 让她把皇帝相中的人选换了,她可没这个本事。 “您别误会,王爷的打算是,您若能选上最好。若不能,请大炎皇帝陛下为您和朝中大臣赐婚。”嬷嬷解释道。 如果不能嫁给皇帝,嫁给皇帝的心腹朝臣,对于洛里部落来说也不亏。 和大炎也算是搭上线了。 蓝儿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身为亲王长女,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婚姻是要为部落利益谋算的。 “这个行,别让我搞阴谋诡计陷害绮珠就行,那我真不擅长!”蓝儿点点头。 于是在秋狩次日,赫连祁狩猎归来,蓝儿便向大炎皇帝请命,请求赐婚: “炎皇陛下,蓝儿仰慕大炎文化,希望能留在大炎,斗胆请您为蓝儿赐婚。” 赫连祁一眼看明白他们部落的打算,此事倒也可以,点头道: “刑部侍郎宋澄意德才兼备,朕就赐婚你们二人,择日成婚。” 与北漠部落通婚之人,必定不能牵扯到勋贵和皇储之争。 在皇帝眼中身份合适且尚未婚配的,非宋澄意莫属。 随行的宋澄意一愣,倒也没有任何异议,出列行礼:“臣叩谢陛下隆恩!” 蓝儿看向宋澄意,这倒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心想皇帝还挺好,给她选一个长得俊的,对这门婚事也就更满意了: “蓝儿谢炎皇陛下恩典!” 皇帝赐婚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薛锦书得知此事,若有所思。宋澄意当初可是和宁婉音有一些牵扯,倒是可以做一些文章。 不过此事,她当然不会亲自出面。 “听闻姚婕妤上次投靠宁婉音被拒绝,她必定愿意给宁婉音添点麻烦。派个人去她面前暗示一下……”薛锦书吩咐道。 …… 蓝儿得了皇帝赐婚,部落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心情顺畅地在紫金山溜达,正巧遇见故意与她接近的姚婕妤。 此地四下无人,姚婕妤主动打招呼道: “公主安好。” 蓝儿好奇看向她,隐隐记得她坐在皇帝后妃那一方,“你是炎皇陛下的妃嫔?” “是的。”姚婕妤点头,又一副善良热心的模样道:“公主是外地人,不清楚咱们大炎的情况。我见公主活泼可爱,实在不忍心公主一无所知嫁给宋澄意,他有些没人敢提的隐私,实非良配。” 蓝儿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他莫非不举?” 姚婕妤一呆,脸颊瞬间涨的通红。这草原公主真是不知羞耻!竟然公然提这种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蓝儿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惊奇。 姚婕妤赶紧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与贵妃有旧情!此事当年闹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知道……” “啊?”蓝儿再次震惊,恍然大悟:“所以炎皇陛下是强取豪夺,强娶臣妻?” 这也太精彩了吧!蓝儿眼中泛起兴奋的光芒。 “那倒也不是,贵妃并未嫁给宋澄意。当年曾经有人……”姚婕妤将宋澄意和宁婉音的纠葛解说了一番:“虽然没有证据,但连宋澄意的亲妹妹都检举两人有私,他们必定是有什么,只是被遮掩了……” “也就是陛下被贵妃迷惑,相信她真的与宋澄意清清白白。可宋澄意至今未婚,必定是惦记着贵妃的。你若嫁给宋澄意,日后可有苦头吃。” “你是北漠公主,你若想换一个夫君,陛下肯定会考虑你的想法。” 姚婕妤知道皇帝圣旨已下,就不可能更换。 但她故意怂恿蓝儿去皇帝面前提此事。 公主不愿意嫁给宋澄意,是因为宁婉音。 以此挑拨皇帝和宁婉音之间的关系。 蓝儿眼底的兴奋变成失望。啊?还以为是一出霸道皇帝强取豪夺狠狠爱的爱情故事呢…… 就这?就这? 哎。 蓝儿无精打采道,“哦。” ------------ 第196章 你为什么不提亲 姚婕妤见她瞬间蔫了吧唧,心知她必定对宋澄意十分失望,也必会对宁婉音心怀嫉恨。 自己的未婚夫,心悦旁人多年不娶,换谁都心中膈应。 “公主,婚姻一事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你一定要为自己尽力争取啊!”姚婕妤继续煽风点火。 蓝儿点点头,“多谢告知。我知道了——” 这故事她大致听明白了。 曾经有人状告宋澄意和贵妃有私,因为证据不足,两次告发的人都被处死。 蓝儿觉得,贵妃肯定不喜欢宋澄意。 为什么?因为贵妃入宫了! 若贵妃喜欢宋澄意,为什么要入宫? 炎皇陛下英武非凡,又是天下至尊,反正搁她,她肯定选皇帝。 而若贵妃喜欢宋澄意,被迫入宫,还和皇帝恩恩爱爱生孩子。 那这所谓的心爱之人,也就不值一提了。 总归,在蓝儿看来,贵妃和宋澄意肯定没什么。 但宋澄意对贵妃有没有心思,那就难说了。 毕竟,贵妃这般惊艳的女子,谁遇见谁都不想错过。 “我去找宋澄意,先告辞了。”蓝儿搁下这句,转身便走。 姚婕妤心中大喜。这草原女子果然如传闻中的豪迈不懂规矩,这就直接去找未婚夫算账了! 很好! 把事闹大还得靠你们外族人啊! 姚婕妤心情甚好,喜滋滋等着蓝儿公主找宋澄意算账的消息传开…… …… 行宫附近的院子,皇帝赐予宗亲重臣居住。 宋家父子居于其一。 “大人,蓝儿公主驾临!”小厮急匆匆进来禀报。 宋澄意正在翻阅一卷案宗,惊讶起身准备出门相迎,蓝儿已经大喇喇闯了进来,道: “让下人都退下!” 宋澄意瞪大了眼睛,道:“公主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不合规矩……” 即便赐婚,他们毕竟还没成亲。 “可是我有私事要与你说,为了保密你只能把下人都灭口的那种机密之事。”蓝儿笑眯眯道。 宋澄意:??? 众仆从:!!! “你们都退下吧。”宋澄意吩咐道。 众奴仆步履匆匆争先恐后告退,深怕慢一步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屋中只剩下两人。 宋澄意狐疑看向她,“臣与公主素未谋面,应当没有什么私事可说……” “我和你是没什么私事,但你和贵妃娘娘……”蓝儿打量着他。 宋澄意立即严词澄清:“我与贵妃娘娘清清白白,贵妃娘娘根本不认识我,这一切都是有心人捕风捉影污蔑贵妃娘娘清白!” “哦……我明白了,娘娘不认识你,但你认识娘娘。”蓝儿恍然点头。 宋澄意脸色登时僵硬,“只是听闻过娘娘的名字,并没有其他之事!”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不上门提亲呢?”蓝儿反问。 宋澄意深怕自己再给宁婉音添乱道,“我与娘娘毫无关系!” “反正搁我,我就上门提亲了!”蓝儿可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们草原上,若看中谁,绝不会扭扭捏捏,直接示爱表白。” 宋澄意:??? “既然你没有上门提亲,贵妃娘娘又已经入宫,你即便终身不娶,也没有意义。有些人,一旦错过,那就只能错过。”蓝儿看向宋澄意,苦口婆心开导。 她不在意宋澄意心底喜欢谁,就怕他脑子不清醒过几天想不开拒婚,得罪皇帝,害了贵妃,也连累她本人被笑话。 “在下并没有终身不娶之意……”宋澄意苦笑一声。 蓝儿目光里满是质疑:“那你为何一直没娶妻呢?” “因为公主听到的这些传闻,别人觉得我迟早要出事……”宋澄意坦诚道。 宋家一门双重臣,这样好的家世,照理说宋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 但因为他曾经和一位皇妃有过传闻。 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想冒这个风险。到时候皇帝一怒,这所谓的高官富贵,皆成过眼云烟。万一皇帝再迁怒一下,哪怕只是膈应宋澄意的姻亲,那这辈子都没机会上升了。 只能低娶。 但宋夫人就不乐意了。宋家父子争气,宋父官至左都御史,宋澄意官至刑部侍郎,模样还周正。 这宋家嫡长媳,宋氏未来的宗妇,怎么也得好好挑挑啊。 于是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宋澄意才一直没成亲。 和宁婉音还真没关系。 一见钟情终身不娶那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 现实是虽然曾经有心,但既然错过,大家也会过好各自的人生。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在他心中,贵妃娘娘永远如明月高悬。 “但陛下既然赐婚你我,那我觉得你好好当官就出不了事。”蓝儿眨巴眼。 皇帝总不至于把一个准备弄死的人赐给她当夫婿。 说明皇帝心中,根本没想过处置宋澄意。 “是。陛下圣明,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宋澄意认真道。 他一直很清楚,若非陛下宽宥,他是必死无疑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蓝儿彻底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咱们搭伙顺利。” 宋澄意:欸? …… 听闻蓝儿公主闯入宋澄意的住处,姚婕妤心潮澎湃。 但她等了又等。 只等到公主笑盈盈离开的消息。 姚婕妤都无语了。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去算账的吗?这就被哄好了?真看不出来铁骨铮铮宋御史的儿子,原来竟然是一个花言巧语之辈。 姚婕妤很无奈。 这外邦公主就是不中用啊! 秋狩,妃嫔照例能召见家人。姚婕妤一计不成,又想起上次被宁婉音拒绝的事…… 立即便召见她父亲,好好说说给兄长退婚的事。 姚尚书道,“贵主放心,数日前收到消息,咱们家就把和宁家的婚事退了。听闻这宁家四房的人,现在天天去寿安伯府呢。” “这般好婚事没了,我看四房不会善罢甘休,必定是要闹出一些事情的。”姚婕妤闻言,这才心情通畅不少。 亲戚一向是最难处置的。若对血亲不仁,宁婉音的名声有损,连带着她父母都是教女无方,寿安伯府家风堪忧。 时人重视宗亲血脉,无情无义之人,是被当世所不耻的。 要不怎么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贵主在宫中,可以多亲近兰昭仪。为父如今和温大人共事,他倒是一个值得相交之人。”姚尚书建议道。 所谓值得相交,便是对方愿意和你拉帮结派。 姚婕妤微微颔首,“女儿明白。这宁婉音莫非以为,我还只能与她结盟不成?” ------------ 第197章 允了她的孝心 紫极殿,西阁。 宁婉音和程氏相对而坐,莲蕊摆上一碟碟精致小食,倒是难得静谧的午后时光。 “母亲近来可好?”宁婉音温声问道。 程氏神色有几分疲惫,但闻言点点头,“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母亲这便是故意瞒着女儿了。四婶每日都来寿安伯府,搅闹的您不得安宁。”宁婉音眸光微沉。 程氏不说,但这伯府里的事情,又哪有她不知道的。 “哎,婉婉,此事她也是可怜……”程氏轻叹了一口气,有着几分感同身受,同情道: “做母亲的都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你四婶她年纪轻轻夫君便去了,拉扯着一双女儿长大。她只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你堂妹被姚家退了婚事,名声受损,婚事再难成了……她难过,来我这儿诉诉苦,也没什么……” 程氏素来心软善良,而且她和四弟妹相处的不错。 当初老夫人在的时候,处处偏帮四房。四婶是个有些心机的,得了好处,便处处捧着程氏夸长房,面子上从没有对长房和长嫂不敬。 待宁婉音,那也是亲亲热热,嘴上夸奖的漂亮话不少。 程氏此人,若有人为难她和儿女,她必定不假辞色。反之,她就做不了恶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四房被姚家退了婚事,怎么肯甘心呢? 但如今宁婉音贵为贵妃,他们又哪敢和宁婉音对着干?所以四房便决定,去程氏面前哭。 想着让程氏去宁婉音面前帮腔,再把这门婚事撮合上。 可是,正是因为程氏性子柔弱,所以她从不擅作主张,向来都听女儿的主意。 宁婉音说了,不与外人结交,那就不结交。 四房天天去程氏面前哭,其实只有一个结果: 程氏深表同情,陪着一起落泪。你以为你已经暗示的很明显,让她去找宁婉音帮忙。但她根本不会想着去改变女儿的决定,根本不会劝女儿,只是陪你舒缓悲伤的情绪而已。 “若堂妹实在寻不到好人家,我们宁家也养得起她一辈子。”宁婉音看向程氏,薄唇微抿: “母亲,有劳你替我给四婶传一句话。祖母年事已高,独自在佛塔祈福,我心中十分挂念担忧。若堂妹没有姻缘的福分,那不如去佛塔陪伴祖母,为祖母尽孝。” “此事,你帮我问问她。若堂妹愿意为祖母尽孝,那我回头便去禀明陛下,允了她这份孝心。” 宁婉音这话一出…… 四房必定要立即寻一门婚事,把人嫁出去。否则就只能去佛塔陪伴祖母…… 若是直接把堂妹送去清修,惹人非议。但为祖母尽孝,谁还有话说? 莲蕊强忍着笑意。四房以为如此便能逼迫他们家主子,那可真是想得美呢! 程氏想了想觉得她女儿说得对啊。 四弟妹天天来和她哭,说女儿嫁不出去了…… 那不如就去佛塔吧。 其实…… 虽然退婚有损名声,但如今宁家有宁婉音这一位贵妃,宁家男女的婚事,都是极好说成的。 还真不至于嫁不出去。 宁家已经沾了宁婉音的光,水涨船高。只是四房贪心…… 门当户对的瞧不上,想要攀高枝,而且是想让宁婉音付出代价,换得他们的高枝好姻缘。 对于此,宁婉音自是快刀斩乱麻,绝了他们的心思,又顾全了名声。 …… 唐妙菱也见到了父兄。 今年昌平侯将嫡长子带来京城,让嫡长子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这一次狩猎,他的骑射表现极其出众,得皇帝赞赏。 兄长给唐妙菱逮了一筐野兔山鸡。 唐妙菱十分高兴,拉着魏莹雅,两姐妹带着宫人寻了一个山坳处,美滋滋地烧烤。 “魏姐姐,好香啊!你往上面撒的什么,真香!”唐妙菱盯着烤肉,美眸铮亮。 魏莹雅一脸骄傲,“秘制烧烤料,这可是我的绝活!” 上辈子经常吃自助烧烤,对于调料,她颇有心得体会。 “等会给表妹送一份过去!”唐妙菱笑道。 除了烧烤,两人身边的小茶几上,还摆着许多魏莹雅独家研制的小食: 芋圆奶茶、爆米花、番茄蜜薯条…… 琳琅满目,十分丰富。 魏莹雅点点头,感慨:“这样的好天气,真的很适合秋游野餐~” 姐妹俩说着话,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两位姐姐,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袭戎装的绮珠公主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她背着弓箭,手中拎着一对活蹦乱跳的兔子。 绮珠公主将那一对兔子递给唐妙菱,笑容灿烂,“可以算我一个吗?” “你会逮兔子,和我兄长一样厉害!”唐妙菱满是敬佩。 她小时候尝试过骑射,但射箭没准头,骑马又摔了一跤。 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唐妙菱干脆不学了。但对擅于骑射的女子,她还是挺佩服的。 “公主今日怎么不和陛下一起狩猎了?”魏莹雅好奇问道。 绮珠公主一脸坦诚道,“蓝儿妹妹定了婚事,我入宫之事再无波折,也就无需日日守着陛下。绮珠有自知之明,入宫只是为了北漠和大炎的友谊,并没有想过独占陛下,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处。” “贵妃娘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见两位姐姐便觉得十分亲切,希望能和你们成为好姐妹!” 魏莹雅和唐妙菱都对这个爽朗大方的公主十分有好感。 作为一个和亲公主,表态入宫只是为了国家大义,而不想去争风吃醋,这就是很容易给人好印象。 再加上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救命恩人。 一时间,两姐妹都觉得她亲切多了。 “来来来,一起吃!”唐妙菱表示欢迎。 魏莹雅则对骑马很感兴趣,兴冲冲问道,“学骑马难吗?我还没试过……” “不难,我教你。”绮珠公主笑容热情,心底却在想: 唐妙菱的性子,果然容易接近。 ------------ 第198章 傅娇宜失宠 紫金行宫里,傅娇宜也见到了父母。 屏退下人以后,殿中只剩下一家三口。 “父亲母亲不必担忧,女儿在宫中一切皆好。”傅娇宜笑容灿灿。 她心中有些小小的骄傲。 自从入宫,她认真争宠,努力进步,如今在皇帝面前也算是得宠的,又被皇帝带来秋狩,给家族大大长了颜面。 想来父母,也会以她为傲。 “为娘都听说了,陛下如今十分宠爱你,咱们也就放心了。”傅夫人笑着点点头,语气里透着几分迫不及待的急切: “娇娇,你如今得了皇帝盛宠,也该帮帮你兄长了。他今年科举没考上,你去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给你兄长在六部之中博个一官半职。” 朝中有一些非科举选官的八九品低阶官职,但一辈子升迁无望,傅家看不上。 傅家要的就是中进士以后才能分配的实权官职。 只有这样的官位,以后才有前程,才能步步高升。 傅娇宜神色为难,“母亲,后宫不得干政,这朝中用人之事,女儿在陛下面前也说不上话。” “娇娇,你哥哥一向疼爱你,你可不能自己风光,便不管你兄长了啊!”傅夫人登时不满意了: “将来他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也能帮帮你。兄妹之间就是要互相帮衬的,你兄长不能入朝为官,难道你要让他去上战场吗?这可是你亲哥哥,你这心也太狠了。”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傅娇宜连忙摇头。 “那你还能是什么意思?他不入朝为官,总不至于去经商吧?”傅夫人看向傅娇宜的眼神,满是失望: “为娘对你精心栽培,无有不应,一心希望你能有个好前程,没想到你得宠以后,倒是不顾自己亲哥哥了。” 至于从军,这么危险的事,傅家父母是根本没考虑过的。 傅娇宜被母亲的眼神的刺痛。她没入宫前,父母兄长待她都是极好的…… 她也一心想在宫里争一份前程,帮衬家里。 只是她笃定,她若在皇帝面前提朝廷用官之事,她这苦心经营的宠爱,都将毁于一旦。 皇帝是不可能容忍后妃干涉朝政的! 就算论后妃的裙带关系,那也是皇帝看见你,想起你父兄得不得用,再决定用不用。 而不是你和他主动开口提。 傅家根本不是靠着自己的恩宠才有今日的地位,而是先太后的荣光。傅家有什么人能用,皇帝心底明镜似的。 皇帝不用,她开口又能改变什么? 傅娇宜努力解释,但傅夫人只觉得她在找借口推脱,最后甚至是声泪俱下要给她下跪,求她帮帮她哥。 还是安思侯拦住了傅夫人,望着傅娇宜期盼道: “为父相信娇娇是很愿意帮你兄长的。你找机会和陛下提一提。就算不成,那也是为你兄长尽心了,你兄长以后都记着你的恩情。” 以退为进,逼着她帮兄长。 傅娇宜的解释,他们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傅家原本就是小门小户,这一世爵的爵位,等安思侯死了就没了,所以傅家父母想尽办法给儿子博一个前程。 等傅家父母走后。 福儿进来伺候,看见傅娇宜哭红双眼,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傅娇宜擦了擦眼泪,道,“给我重新梳妆遮一遮,我去求见陛下。” 明知道去求了也没用。 但父母已经求到她面前,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皇帝狩猎归来,沐浴更衣后在行宫里批折子。 “陛下,傅昭仪求见。”汪德贵进来禀报。 赫连祁道,“让她进来。” “嫔妾参见陛下,给陛下请安。”傅娇宜恭敬行了一礼,她心中已经知道此次前来求见的答案,所以也不必多绕圈子,直接道: “嫔妾兄长今年科举未能考中,但兄长有为国尽忠之心,希望能为朝廷效力。” 赫连祁正在批折子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傅娇宜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后宫不得干政。你在和朕说什么?” 傅娇宜平日里虽然爱截宠招摇一些,但赫连祁觉得她也是个知分寸的,怎么说出这种没规矩的话? “嫔妾不知国家大事,嫔妾只是自幼和兄长交情极深,希望兄长能有机会,为国尽忠。”傅娇宜破罐子破摔。 赫连祁:??? 汪德贵听的心惊胆战。这傅昭仪今日是疯了吧,竟然敢让皇帝徇私,破格提拔她那个考不上科举的兄长…… 这简直是后宫干政、徇私偏袒、一己之私干涉国家大事…… 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赫连祁眸光冷淡,“傅昭仪殿前失仪,出言无状,回宫禁足反省。” “嫔妾谢陛下宽宥。”傅娇宜毫无二话,磕了个头起身告退。 被皇帝带出来的妃嫔,半路上直接被扭送回宫,自己和家族明晃晃折了颜面,很多人还会求求情。 但傅娇宜心知肚明,后宫干政足够将她送入冷宫,皇帝已经看在先太后的颜面上,对她网开一面。 他将自己送回宫,是在敲打她懂点事,也是在敲打自己背后的家族。 傅娇宜为兄长谋官位,是谁在怂恿,皇帝又岂能看不明白。 汪德贵连夜安排马车送傅娇宜回京。 福儿忧心忡忡道,“主子,如今可怎么办啊?” “父亲母亲知道我被陛下赶回宫,自然知道我尽心了,也明白了陛下的态度,不会再去惹怒陛下,这就行了。”傅娇宜垂眸。 “可那您怎么办?陛下厌了您,您在宫中以后……” “走一步看一步吧。”傅娇宜觉得心很累。 她在宫中与百花争妍,没觉得心累,但出宫一趟,倒觉得累了。 可她确实也没法不管,只能如此。 行宫里。 赫连祁继续批阅折子。他给傅娇宜的恩典,一半都是看在昭慈太后的面子上。但傅家却得寸进尺,资质平庸还想要高官之位。 傅家已经得了许多好处…… 却不知足。 那赫连祁也就不会再抬举傅家。 ------------ 第199章 宁婉音什么时候回来 日暮时分。 程氏回了住处,莲蕊快步上前禀报: “主子,小青子刚才传了一个消息,绮珠公主去向表小姐和颖昭仪示好——” 上次庄妃去咸福宫,唐妙菱、魏莹雅和她玩的很开心。 在两姐妹眼中,只要不和宁婉音争宠,不针对宁婉音的妃嫔,都是可以和平相处的。若还被宁婉音救过,那就更可信一点了。 所以如今两人对这绮珠公主,也很友善。 不过宁婉音从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救过的人。对于她来说,有没有救过性命,都是未知可疑的陌生人。 她生性如此,从不结交朋友。 但她自然不会阻碍表姐她们交朋友。 只不过,所有蓄意接近的人,不管好意还是歹意,在宁婉音眼中,都是需要警惕防备的。 “让小青子暗中留意着。”宁婉音吩咐了一句,又道:“给昌平侯传个信,查一查绮珠公主,事无巨细。” 绮珠公主是北漠人,昌平侯一直防守北漠,必定在北漠之中有些探子。 由他去查,最合适。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的。 唐妙菱、魏莹雅爱玩归爱玩,但机密之事一向嘴严,两人十分爱惜性命,不敢在外人面前多说一个字。 否则魏莹雅也不可能在太后那儿晃悠三年,外人皆不知。 “是。”莲蕊领命退下。 没一会儿,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道,“主子!傅昭仪惹怒陛下,连夜被送回皇宫了!” 宁婉音略略惊讶,“出了什么事?” “从傅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漏得一点风声,听说她给她兄长谋官职。”小桂子道。 捧棋惊讶道,“傅昭仪看起来也不像这般不知轻重的人!” 第一次听闻傅昭仪截宠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人是个不长久的。 但主子却说,傅昭仪若能一直如此,倒也能一世荣宠富贵。 捧棋便明白,这人是有谋算的。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今日傅昭仪可是见了她的父母?”宁婉音想了想,问道。 小桂子连连点头,“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听闻傅昭仪见了双亲,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宁婉音心中有了答案。 傅娇宜入宫以后一直稳稳当当得宠,她应当清楚,她去皇帝面前提这种话会落得什么下场。 ……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一晃,距离皇帝带一众妃嫔大臣去秋狩已经过去了七八日。 叶昭仪每日眼巴巴盼着紫金行宫的消息。她的禁足已经到期了,但最关键的是宁婉音还在行宫! 她好愁! 叶昭仪每天都派人去打探紫金行宫的消息。 真正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 “主子,今日依旧没有归程的消息。”环儿禀报。 叶昭仪忧愁叹了一口气,“宁婉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此时只有主仆二人,她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 宁婉音再不回来,她喜脉都要消失了! 你快回来啊!!! “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说弄了一个什么骑射比赛,还有些时日。”环儿也为主子担忧。 叶昭仪幽幽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宁婉音可能赶不上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孩子流产,若不找一个人担着,就是她自己的错。她必定得找一个人背黑锅。 宁婉音不在,不如换一个人选? 叶昭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如婳。当初苏如婳能和她们三个高官之女并列美人,她就很不满意了。后来陛下还只给她一个人封号…… 而且她可还真的怀有身孕。 若能将她的孩子弄了…… 到时候再怪她把自己孩子害了…… 岂不是一举双得。 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赵院判每日都来把平安脉,她必须在脉象消失之前,把黑锅甩出去。 叶昭仪思虑至此,道,“走,带一份重礼,去明德宫。” 但她连明德宫的门都没能进去。 明德宫的掌事宫女守在门口,离着她远远地,客气道:“叶昭仪见谅,我们娘娘近日染上风寒,以免过了病气,就不见您了。” “嫔妾是来拜见妍昭仪的。嫔妾有些事情,想和妍昭仪说。”叶昭仪微笑道。 掌事宫女道,“妍昭仪自从有孕,便身子不适,从不见客。这是陛下应允的,叶昭仪请回吧。” 既然陛下应允,谁也见不到苏如婳。 叶昭仪彻底傻眼了。 她本来想着宁婉音碰不着,那换一个苏如婳…… 结果还是碰不着。 叶昭仪很无奈,也只能先回宫,再寻人选。 而她走了以后。 掌事宫女进去主殿禀报。 静嫔和苏如婳正坐在一起喝茶,丝毫没有生病不适的模样。 静嫔心中想着叶昭仪怀孕了还敢到处走动,实在是一个蠢的。但她自己蠢就算了,她哪敢让孕妇进门。 虽然她觉得叶昭仪的孩子,对于三皇子有威胁。 但也不会在自己宫殿里下手,更不会在此时下手。 宁婉音她们都在行宫呢,背黑锅的人还没回来。 苏如婳听闻叶昭仪竟然是来找自己的,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她们两人都有孕,她总不至于是来玉石俱焚的,得不偿失。 此时好好养胎,才是上策。 这叶昭仪倒是有些古怪,也许可以利用一二。 …… 紫金行宫。 此次秋狩,陛下命礼部筹办了骑射大比,参与的皆是年轻一辈。 而大炎今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昌平侯的嫡长子,骑射格外出众。 临赛前一日,半夜。 一个人影悄悄靠近马场,往一个食槽里偷偷倒了一些晒干的野草。 这些野草能诱使马儿发狂。 等到明日,骑马之人在疾行之中被甩下来,不死也重伤。 那人影正打算离开,但下一刻…… 一道箭矢,直直射中他的腿,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随即,四面八方的侍卫,直冲冲地包围过来。 领头之人,正是小夏子。 自从上次庄妃因为马儿出事,这看似不起眼的马场,就成了宁婉音的关注重点。 明日正逢骑射大比。 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那这马场,便是极有可能下手之处。 当然,除了马场。 行宫各处,宁婉音都安排着人手盯着。 ------------ 第200章 装傻那是本色出演 次日天明,紫极殿。 小夏子、吴密押着严刑拷打半夜的下毒之人,前来禀报。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此人是北漠使臣团的随行侍卫,经过审查,此人招供,因为其父十年前走私违禁物,被昌平侯抓住斩杀,所以报复唐家,对唐源将军下手。”吴密禀报。 唐源,是昌平侯的嫡长子。 这人还想对昌平侯下手,只不过昌平侯并不参与骑射,他没有机会。 昌平侯也是精于骑射的。但想让儿子多在皇帝面前表现,所以自己藏拙,以免父子两人出尽风头太过招摇。 赫连祁皱了皱眉,“传蒙尔过来。” 蒙尔刚刚睡醒,听闻自己带来的随行侍卫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要命的,吓的脸色苍白,慌忙跪地请罪: “炎皇陛下明鉴!北漠与大炎交好之心,日月可昭!没想到竟然混入了一个居心叵测之人,破坏我们两国邦交,此人根本不配为我北漠子民,还请炎皇陛下处置!” 赫连祁沉沉的目光盯着他,“是吗?你们挑人的时候,不查一查身世背景?” “炎皇陛下容禀,诸部落都想送人来大炎出使,为了公平起见,汗王让勇士们比武打赢的才有资格参与……”蒙尔弱弱解释。 北漠崇武,把一群各部落送的勇士,放在一起打了一通,胜者获得出使大炎的机会。 行事简单粗狂,还真不像大炎那般仔细审查。 “此人是一个小部落送的勇士,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歹心,幸亏炎皇陛下及时发现,否则他跟着我等,我等实在危险!”蒙尔赶紧发挥自己擅长拍马屁的优势,阿谀奉承。 “在下这就传信北漠,请部落首领亲自来大炎,向陛下请罪!” 为了平息大炎的愤怒,北漠自然不吝啬一个小部落首领。 此事,便也告一段落了。 但宁婉音却在细细思考。此人没扛住刑罚,把一切都招了,看起来没有人指使…… 但高明的局,是不需要幕后之人亲自指使的。 你只需要将一个和唐家有仇,将一个打算对唐家报复的人放入使臣团,给他制造动手的机会,此人自然会如你所期望的去做。 所以,这人能进入使臣团,到底是凭他自己的本事选拔进来的? 还是有人暗中关照襄助。 今年的骑射大比,昌平侯嫡长子拔得头筹,得皇帝嘉奖。 稍晚一些。 唐妙菱带着一份厚礼前来拜见宁婉音。 “父兄得知有人半夜在马槽里下料,十分感激贵妃娘娘,让我替他们转达谢意。”唐妙菱将礼物呈上,心有余悸: “真是吓坏我了!若是兄长从疾行的马上摔下来,不死也重伤,多谢贵妃娘娘救了兄长。” 宁婉音沉声道:“你小心防备绮珠公主。” 唐妙菱震惊,“娘娘的意思是绮珠公主指使?” “一成可能。” 无人指使的可能占五成。 但若有人暗中帮助,下手之人不知情的可能也占五成。 假定有人指使,这幕后之人,汗王占一成,三个部落各占一成,其他部落合占一成。 绮珠公主及她背后部落指使的可能,严格算来,只占十分之一。 但宁婉音向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嫌疑,防患于未然,看向唐妙菱道: “虽然只有一成可能,但若真的是她,她对你下手的可能,那就是十成十了。” 若真的是绮珠,谋害唐源,又故意接近唐妙菱,岂会放过她? 唐妙菱倒吸一口凉气,“可是……我们家与她无冤无仇,她没道理对付我们……北疆已经几十年没起战戈,总不至于要报复一百年前,我们家祖宗杀了他们家祖宗吧?” 百年前北漠与大炎打过几场。 北漠没打赢,立即递交了和平结盟的国书,此后再没敢掀起战事,只常年送公主来和亲,以示友好。 总不至于是要追溯到一百年前那点战场恩怨吧? “对付唐家的动机,并非一定是仇怨,利益就够了。”宁婉音道。 唐妙菱觉得绮珠公主没有对唐家下手的动机。 但宁婉音粗略一想,至少想到两个对付唐家的利益诱因。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 不止绮珠公主,剩下四成的人,也可能为了这些利益对付唐家。 “除了绮珠公主,你转告昌平侯,还需小心汗王和剩下的部落,这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唐妙菱…… 她只能接触到绮珠公主,那提防她一人就行了。 唐妙菱虽然不明白,但她对表妹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表妹说这些人有嫌疑!那肯定错不了。 “我懂了,我以后看见绮珠公主绕着走!”唐妙菱小鸡啄米点头。 一旁坐着的魏莹雅接过话,“但她要是真的想害唐妹妹,即便绕着她,她也能暗中下手。就算躲在咸福宫不出门,也是防不胜防啊!” “那……怎么办?”唐妙菱看向宁婉音,整个人都很紧张。 呜呜呜,她真的不想死! 宁婉音沉吟片刻,道,“有两个选择。其一是你以后对她退避三舍,尽可能防备,但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其二是你装作无事发生,给她制造动手的机会,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啊?都不能保证安全的吗?”唐妙菱很绝望。 宁婉音严谨表示,“凡事皆有万一。” 你躲起来,她可能从你想不到的方向下手布局。 而你不躲起来,打算诱敌动手,虽然九成在掌控之中,也有一丝意外的可能。 “唯一能保证你安全的就是,不管是不是她动手,先把她杀了。”宁婉音最后道: “但她关乎两国邦交大事,她一旦死,皇帝必定下令严查,亦有一丝被皇帝发现的可能。” 总归此人,杀与不杀,都是有风险的。 怎么防,也都有风险。 一旦身入局中,没有人能保证万无一失。 唐妙菱听完只觉得自己好难活啊,她努力思考了一下道: “是不是假装无事发生,更有可能把她逮住?不过我担心我演的不像。” 既然都有风险,那不如选一个更能把人逮住的。 魏莹雅如今对演戏可是十分有心得体会,道,“这个简单。贵妃娘娘不是说一成可能与她有关?你就当她是剩下的九成,照常和她相处就行,别多想其他的。” 卧底的精髓,主打一个真诚。 “至于寻找蛛丝马迹抓人的事,就交给捧琴和小青子!咱们也不是那料。”魏莹雅很有自知之明。 她这么一说,唐妙菱登时悟了。看向宁婉音认真点头:“表妹这个我应该行!” 斗智斗勇我不行,装傻那还不是本色出演? ------------ 第201章 宁婉音装病 宁婉音见她做出了选择,点点头道: “我会往咸福宫再安排一些人手。” 此事关乎的是唐妙菱的性命,所以她决定怎么选,宁婉音根据她的选择去布局。 魏莹雅见气氛如此紧张,安抚道,“咱们往好处想,还有九成可能她是好的呢。别太担心,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唐妙菱对自己小命可是十分谨慎。 没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能懂!她真的好想再活几十年! 魏莹雅一时哽住了。你说的对! 那她也没什么话能安慰唐妙菱了。 但唐妙菱看向宁婉音,又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没事,我相信我还能活。” 在唐妙菱心中,十个绮珠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表妹可怕。 绮珠能是她表妹的对手? 跟着表妹,她肯定能寿终正寝! …… 骑射大比后,皇帝定下了回宫的日期。 “主子,宫里传回来的消息,叶昭仪日日打听着秋狩归程的事。”莲蕊上前一步,禀报道: “有个在染枫阁伺候的宫人听到,她和宫女私下讨论您什么时候回来,像是盼着您回宫呢。莫非她是想请您帮她保胎?” 一个怀孕的妃嫔,不盼着皇帝,却盼着宁婉音回来,莲蕊只能想到顺嫔。 可宁婉音觉得,不太对劲。 叶昭仪这性子,就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孩子顾全大局的人。 说起来,她这一胎怀的时机就很巧妙。 又盼着她回去。 宁婉音眸光微闪,问道:“她最近可曾出门?” “她去了明德宫一趟,拜访妍昭仪。不过没见到人,就又回来了,听说回来还发了一通脾气。”莲蕊答道。 捧棋疑惑道,“奴婢记得,她一向是瞧不起妍昭仪的,没少出言嘲讽。” 宁婉音心中的猜测更肯定几分。 真心保胎的人,哪敢出门到处晃悠,看看苏如婳就知道了。 叶昭仪这一胎,有古怪。 既然她这么盼着宁婉音回去…… 那宁婉音,就不回去了。 涉及皇嗣,兹事体大。 不管她有什么谋算,最简单也最好用的计谋就是,釜底抽薪。 就在启程回宫的前日,宁婉音突然昏倒了。 莲蕊一边请御医诊脉,一边派人去禀报皇帝。 赫连祁正准备和几个朝臣狩猎,听闻贵妃突然昏厥,立即返回紫极殿。 一些病症,若没有直接的症状,则需要细细问诊。 “娘娘近日饮食如何?平日里在做些什么?微臣瞧娘娘脉象有些虚弱……”孙女医问道。 莲蕊眼眶含泪,“娘娘昨日白天上午陪着四皇子玩,练了一个时辰的画,下午筹备着下个月先太后祭礼的采买,晚上核对秋狩宫宴的账目到半夜才睡,饮食比往日少一些。” 孙女医闻言,恍然大悟道: “微臣推测,娘娘这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昏厥。身体并无大碍,但需精心调养。” 赫连祁皱眉,“劳累过度?” “陛下容禀,今年本是宫中大选之年,娘娘从年初开始便一直忙着选秀的事。本想着忙完就能歇一段日子,紧接着京中水患瘟疫,娘娘数月未曾睡过一个好觉。随后又和陛下来紫金行宫,接见外邦来使,下个月就是先太后祭礼、年节也将至,诸事繁杂……”莲蕊一脸心疼: “奴婢劝着娘娘多休息一下,顾全自己的身子。但娘娘总说,忙完这一段日子再歇歇……” “这一拖便从年初拖到现在。奴婢心中早知道,再这么累下去,娘娘身子迟早要出事的!但娘娘不听劝,只说新人刚入宫还需历练,如今宫里还得她处处看着,否则宫中出了乱子,有负陛下所托。” 莲蕊说着,泣不成声。 屋中几个守着的宫女皆是默默垂泪。 孙女医听了也心中动容。瘟疫宫规三百条、宴客宫规一百条,内务府和太医院都因此忙的团团转,而作为安排这一切的贵妃娘娘,又是何等劳心劳力? 这一年来,贵妃娘娘安排的每一桩事都办的妥妥帖帖,他们当差的也都愿意跟着娘娘一起办事。 谁又知道娘娘为此花费多少心血。 赫连祁心口莫名一疼。婉婉每次见他,只会笑盈盈关心他,只会与他说能与您同行是臣妾的荣幸。 今年又是选秀又是瘟疫又是接见外邦来使,诸多大事撞在了一块。 她战战兢兢夙兴夜寐,对他却一字不提辛苦。 而他前些日子,还想让她去给苏如婳养胎。连苏如婳都知道贵妃娘娘繁忙,不忍打扰,他却没想到这一点。 赫连祁莫名觉得一丝愧疚。他信任婉婉的能力,总想着把什么事交给她自己放心…… 却忽略了,她这瘦弱小小的人儿,已经挑着很多担子。 她已经在照顾六宫,照顾所有人,她应该好好照顾一下她自己。 谁能对一个为了自己累到病倒的人,无动于衷呢? 赫连祁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怜惜,如此愧疚,如此在乎。 赫连祁自从登基,朝中的刀光剑影,世族间的明争暗斗,这一路走来,处处算计,事事三思,否则岂能坐稳龙椅。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他从不言艰辛。 而宁婉音也从不说。 感同身受,便愈发心疼。 赫连祁坐在她的病榻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给婉婉用最好的药,好好调养。” 日暮时分,宁婉音缓缓睁开眼睛。 赫连祁就坐在她的床边批折子,看见她醒来,立即吩咐道,“莲蕊,上参汤!” “陛下——”宁婉音声音透着几分虚弱,想要起身,但没能起来。 赫连祁按着她躺下,“你好好躺着休息。” ------------ 第202章 婉婉最不舍朕 莲蕊端来药炉上一直熬着的参汤,赫连祁接过汤碗,亲自喂给宁婉音。 宁婉音脸上浮现三分羞涩,在赫连祁的照顾之下,进补了一碗参汤,抬眸望向他: “臣妾身子不适,让陛下挂心了。明日就要启程回宫,绮珠公主的册封圣旨,不知陛下何时下旨?臣妾也好筹备她入宫的事宜。” 需要给公主分配住处和宫人。 赫连祁听闻此言,果然,莲蕊说的没错,宁婉音确实一直都很忙。 “御医说你劳累过度,该好好调养。这些事你先不用管,宫中之事有兰昭仪协理,你好好调养身子。”赫连祁道。 宁婉音惊讶瞪大眼睛,眉眼间染上一丝担忧,“臣妾没事,臣妾不要紧的……” 皇帝突然不让她管事,作为一个合格的棋子,她应该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担忧。 震惊皇帝的决定,担忧自己对他失去用处。 “婉婉,朕希望你能安康长寿,长长久久陪着朕。”赫连祁望向宁婉音,眼眸里难得沁着一丝真情实意: “御医说你身子虽然虚弱,但无需太多药物进补。若是放宽心思,一个月便能调养好。否则一再劳累,折损寿数。” 积劳成疾,以至于早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虽然宁婉音只是一次晕倒,但这显然就是一个鲜明的预警了。 若不好好保重身体,将来必定伤了寿数。 “都怪臣妾不争气……”宁婉音一副恍惚的模样。 身为大夫最是清楚,劳累伤身,所以宁婉音平日里虽然忙,但十分注意自己的身体。 今日这身子虚弱的模样,是因为她提前两天故意少吃熬夜。 换谁吃的少又不睡觉,那都虚弱。 “但是宫中之事繁杂,兰昭仪今年刚入宫,臣妾不知她能否妥当。”宁婉音有些迟疑看向赫连祁。 她这就是表态听从皇帝的意思,先休养一段时间。 但又对于宫中事物不放心。 认真负责的态度是要有的。 莲蕊按照早就备好的台词,故意低声不满咕哝: “上次不过是分珍珠簪子这么一点小事,她都要找娘娘请教。说是交给兰昭仪,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是娘娘操心。” 赫连祁也想到了珍珠簪一事…… 兰昭仪刚掌事,努力认真有余,但缺了一些承担责任的决断。可能因为有宁婉音在,她觉得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贵妃做决策,不会有错。 这无可厚非。 但,赫连祁用她,就是要她自己能站稳,而非事事等着宁婉音决定。 想到此…… 赫连祁觉得,宁婉音还是在行宫里养着最好。 回了皇宫,她哪有养病的清净。 他提拔了兰昭仪,是制衡,但兰昭仪也该担起协理六宫的责任。 这后宫之权分摊两人,责任,自然也是。 “婉婉,你就在紫金行宫好好养着。后宫之事,先交给她安排。”赫连祁看向宁婉音,道: “过两个月,朕接你回宫。” 宁婉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眼眸里满是期盼: “那臣妾就在行宫里等陛下接臣妾回宫。陛下,熙儿能留下吗?” 当母亲的舍不得孩子,这很正常。 赫连祁微微颔首,又问道,“你一个人在行宫可能乏味,还想要谁留下来陪你?” 就算赫连祁不问,宁婉音也要拐着弯暗示唐妙菱和魏莹雅的。 但如今他问了…… 宁婉音反而不能直接回答。 若论最想要谁留下来陪她,在皇帝眼中,她所想的人,应该是他。 这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 宁婉音于是只是用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望着他,咬唇不说话。 赫连祁便懂了。 如他所料,婉婉最不舍得的当然是他。 但是,他是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嫔儿女情长。 所以赫连祁只是揽她入怀: “你向来与唐昭仪、颖昭仪交好,朕留她们二人陪你可好?” 宁婉音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道: “一切但凭陛下吩咐。但愿陛下闲暇之余,能念及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朕必定时刻记着你的。” 帝妃二人低声絮语,夜色渐渐深了。 …… 次日清晨,皇帝回宫。 众妃嫔在兰昭仪、静嫔的带领下,早早在宫门处迎接。 叶昭仪更是激动的心潮澎湃。 太好了! 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宁婉音可算回来了!老天爷保佑。 林立的华盖、龙旗渐渐近了,停留在后庭宫门口。 众妃嫔齐齐行礼:“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安!” “起身吧。”赫连祁淡淡道。 众妃嫔起身,正要向贵妃行礼问安,却发现…… 赫连祁身边,并没有宁婉音的身影。 “陛下,贵妃娘娘这是……?”静嫔惊讶问道。 宁婉音去哪了? 赫连祁道:“贵妃身体不适,于紫金行宫休养,唐昭仪、颖昭仪随行。” 众妃嫔震惊。 最震惊的就是叶昭仪。 她足足等了半个月!可算盼到皇帝回宫! 但是宁婉音竟然没回来!!! 她可是精心准备了栽赃给宁婉音的计划! 现在压根用不上了。 大喜转而大悲,剧烈的心情变化之下,叶昭仪差点心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主子晕了!”环儿慌忙喊道。 赫连祁眉头微皱,“御医去看看。” 皇帝随行归来带着御医。 孙女医上前一步把脉,道:“叶昭仪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昏倒,并无大碍……” “可能是看见陛下太高兴了吧。”静嫔笑着接过话。 目前看来,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看见皇帝激动的妃嫔不少见,但激动的直接晕过去的…… 也算是罕见了。 不少人心底都觉得叶昭仪这也太不矜持了吧,好歹也是名门闺秀。 赫连祁:…… 以他的见识之广,一时间也只有无语,看在皇嗣的面子上,吩咐了一句: “送叶昭仪回宫。” …… 赫连祁回宫次日,册封绮珠公主为嫔,封号和。 温姝棠思虑再三,安排她住进绛云宫主殿。听闻这个公主和唐妙菱、魏莹雅交好,那自然不可能让她住进咸福宫。 像这种亲近宁婉音的妃嫔,就该和怀孕的妃嫔住在一起,才容易生出事。 叶昭仪,目前住在绛云宫的侧殿-染枫阁。 宁婉音没有回宫,倒是正合她意。没了宁婉音,她便能更好的掌权了。 而就在绮珠公主入住绛云宫次日,叶昭仪出事了! ------------ 第203章 绮珠降位 叶昭仪原本想陷害宁婉音。 但是宁婉音没回宫。她从晕倒之中醒来以后,无能狂怒摔了一堆茶杯花瓶,最要紧的便是考虑一个关键问题。 没了宁婉音,那谁来给她流产背锅? 而就在此时…… 绮珠公主入住绛云宫主殿。 叶昭仪早就将绛云宫主殿视为囊中之物。等下次她真的怀孕,为陛下诞下皇嗣,就能晋封嫔位…… 结果如今绛云宫多出了一个主位妃嫔。 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面就要给主位请安问好,处处低人一等。 而且…… 叶昭仪再打听了一下这和嫔的事情,登时决定就选她了! “主子,据说她与唐妙菱、魏莹雅交好,三人经常一起玩。宁婉音对她还有救命之恩……”环儿汇报道。 叶昭仪眼底寒光闪烁,“和嫔是和亲公主,必定得皇帝几分宠爱,到时候宁婉音的势力就更大了……” 宁婉音害得她禁足罚抄宫规,身为宠妃抢珍珠簪还没抢过一个不受宠的昭仪,颜面丢尽六宫。 坑不了宁婉音,坑她的拥趸,也算是折了宁婉音的左膀右臂。 于是就在次日…… 和嫔出门之时,叶昭仪找准机会,从宫道拐角突然窜了出来,直接撞在了和嫔的仪仗上。 这一下撞的猝不及防,和嫔直接从轿辇上摔了下来。 和嫔还没反应过来…… 叶昭仪的裙子上已经染上了猩红的血迹,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快请御医。” …… 绛云宫。 和嫔和叶昭仪都被抬了回来。 和嫔的腿摔折了,御医给她用了药,但此时她顾不上自己腿疼,紧张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叶昭仪。 赵院判面容严峻地把脉,叶昭仪大声呼疼。 叶昭仪也很奇怪,怎么会疼呢? 这造假的药丸有两枚,第一枚能止月信,伪造喜脉。第二枚服下喜脉消失,月信立即来临。 而即便不用药,这喜脉也不能一直持续,所以需要找准时机服药,栽赃旁人。 但是,母亲明明说过,服药后没有疼痛的感觉,到时候需要她假装呼痛,才像是小产…… 现在为什么如此痛苦? 外殿之中,皇帝和诸多妃嫔都来了。 赵院判诊脉后,走出来跪下请罪道,“微臣无能,叶昭仪小产了。” 和嫔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静嫔一脸同情道,“这好端端地……唉,怎么会如此?” “陛下,是和嫔娘娘撞了我们家主子,求陛下给我们主子做主!”环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和嫔顾不上自己摔伤的腿,跪在地上辩解道:“陛下明鉴,臣妾不知道叶昭仪会突然出现……臣妾并非有意。” 她心中对叶昭仪恨极了。 明明就是叶昭仪自己撞上来的…… 但如今她的孩子没了,皇帝必定会处置自己。否则以后谁撞了怀孕的妃嫔,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了。 赫连祁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冷淡道: “和嫔虽是无心之失,但致叶昭仪小产,传朕旨意,降位婕妤,禁足一个月反省。” 绮珠心底憋屈,但也知道,皇帝只是降位,已经是看在她和亲公主的身份上。 “嫔妾谢陛下隆恩。”绮珠磕头谢恩。 赫连祁又冷冷道,“叶昭仪怀有身孕,却不知珍重自身,禁足反省。” “染枫阁掌事宫女,照顾不周,杖毙。染枫阁其余宫人,杖二十。” 染枫阁一众宫人齐齐跪下磕头请罪。 环儿大惊失色,“陛下饶命!主子救我……主子……” 环儿慌忙呼救,但是叶昭仪此时疼的死去活来,哪顾得上她。 环儿被两个太监押着拖了下去。 赫连祁没有进去内殿看叶昭仪一眼,转身走了。 明知道怀孕,还只带着一个宫女到处乱晃…… 若非赵院判诊脉她是真的怀孕,赫连祁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假孕设局害人。 对于叶昭仪这般毫不珍重胎儿的妃嫔,赫连祁心中极其不喜,自不会再进去看看她。 温姝棠看见这一幕,望着众妃嫔道:“咱们也别打扰叶昭仪休养了,都回去吧。赵院判,有劳你好好为叶昭仪调养。” “是。”赵院判行礼。 温姝棠心想,虽然她确实想着绮珠公主和叶昭仪住在一起能闹出一些事情来。 但这叶昭仪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孩子当一回事了。 …… 叶昭仪疼的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嬷嬷。这嬷嬷是宫中老人,也是她爹留给她的人脉。 叶昭仪得宠以后,便寻了由头将她要过来伺候。 “陛下呢?”叶昭仪问道。 嬷嬷神色复杂,答道,“陛下已经走了。主子,您伤了身子,一定要好好休养。” “嬷嬷,我的污秽之物,可得处置好了。”叶昭仪想起这一茬,立即提醒。 因为她不是真的小产,只会流血,而没有小产会排出来的东西。 女子的污秽之物,向来是见不得的人,所以御医也不会亲自去查验,只会询问妃嫔身边伺候的宫人确定一二。 “主子,您真的小产了……”嬷嬷跪在地上,磕头道。 叶昭仪震惊,“你说什么……” “主子,您真的有孕了,真的小产了。您排出来的不止是血,还有……” 叶昭仪不可思议瞪大眼睛。 没错,她是算着自己那几日和皇帝同房,所以假装怀孕。 确实还有一种可能,她真的怀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嬷嬷你在胡说。”叶昭仪不敢置信。 嬷嬷道,“奴婢也是瞧这情势不妙,像是小产,特意找了刘院判身边的药童打探。意外听说了一个消息,赵院判曾经识破妇人假孕。假孕他是能看出来的……您是真有孕啊。” 叶昭仪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我真的怀孕了?我竟然……” 她真的怀孕了。 但她只想设局害人,反倒把孩子撞没了…… 叶昭仪受不住这种打击,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嬷嬷也慌了,慌忙喊道,“快来人啊,主子晕了!” 叶昭仪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大出血,幸而赵院判妙手回春,才把她救了过来。 但她身子受损极重,御医推断,以后很难有孕。 听闻这个消息,叶昭仪又晕了过去。 ------------ 第204章 暂居行宫 薛锦书探视完叶昭仪回到启祥宫,心底只觉得叶昭仪十分不中用。 原本还打算利用她腹中的胎儿,找机会针对宁婉音做局…… 结果她都没撑到宁婉音回宫。 皇帝将宁婉音留在行宫养病,薛锦书心中盘算,莫非是为了便于兰昭仪掌权? 否则即便是生病,也是能回皇宫养病的。 宁婉音一时半会不在,倒是错过了许多热闹。 薛锦书脑海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对着宫女吩咐道:“让薛家安排一个相貌英俊的棋子,每日负责给行宫送山泉水。” 她知道宁婉音的宫规防守必定严谨。 若是安排一个侍卫接近她,大约会被当场逮着。 但谁说造谣需要人赃并获呢? 似是而非的私会传情流言,就足以让宁婉音传出荡妇的名声。 比如贵妃独守行宫寂寥,有一英俊男子每日去行宫,与贵妃私相授受。 倒要看看皇帝膈不膈应?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赫连祁等一众人启程回宫,文武大臣随行离开。 皇帝留下韩寻戍守行宫外围,而行宫内依旧是卫林司的太监防守,以小夏子为首。 “娘娘近日可不能再劳累了,要好好休息。”唐妙菱关心看着宁婉音。 她们并不知道内情。 还以为宁婉音是真的病倒了。 而这种欺君之事,宁婉音自然也不会与她们说。同阵营的盟友,也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坦诚。 “我知道的。”宁婉音浅浅一笑。 魏莹雅笑道,“自从新人入宫,宫里就没消停过,现在远离皇宫也好,娘娘也能安心调养!我给娘娘做好吃的!” “对对对,魏姐姐说的对!我给娘娘抓小鸟玩!”唐妙菱连连点头。 宁婉音温笑看着两人,道,“你们俩搬到暖阁来吧。下个月入冬,行宫里只有紫极殿和暖阁通了地火。” 暖阁在紫极殿左右各一。 如今皇帝走了,宁婉音便做主,让她们都搬进来。 “好耶!”魏莹雅点头。 姐妹俩欢欢喜喜去搬新屋子。 宁婉音看向莲蕊道: “传令小夏子过来,我有事交代。” 莲蕊领命。 不一会儿,小夏子快步走了进来,行礼: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今日陛下与诸位大臣回宫,行宫里只剩下我与两位昭仪。行宫的安全,还需有劳你和韩寻将军。防守布局之事,你们都是行家,本宫无需赘言,只是有几件事,还需你们安排一下。”宁婉音沉吟。 禁卫军和卫林司在皇宫,就是负责内外两层戍守。 如何防守,如何保护妃嫔安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之辈,自然是无需多言的。 尤其是韩寻,乃是禁卫军统领,平日里负责保护皇帝,向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但宁婉音需要交代的,是另外的事。 “娘娘请吩咐。”小夏子恭敬道。 “其一,紫金山从即日起封路,禁止任何人靠近。若有人蓄意接近,直接抓了。” 紫金山是皇家山庄,平日里唯有皇族宗亲能进来狩猎,外人是进不来的。 紫金山很大,宁婉音所在的紫金行宫位于主峰,除此之外还有数座山峰,呈众星拱月之势。 即便真有皇族宗亲进了紫金山,去其他山峰打猎,与行宫不在一处,但宁婉音也杜绝这种可能。 以免有人传谣妃嫔与王爷私会。 “其二,内外有别。禁卫军防守行宫外围,非本宫口令,不论行宫发生什么事,都不得靠近。” 以免有人传谣妃嫔与侍卫私会。 “其三,给行宫送东西的人,全部换成女子或者太监。” 每日有人运送蔬菜瓜果炭火等物,供行宫众人饮食起居之用。 以免有人传谣妃嫔与送货的管事私会。 至于查验运送的食材、巡守宫门这些,都是常规防守里的条例,经过瘟疫宫规,卫林司和禁卫军都轻车熟路。 无需宁婉音特意交代。 而宁婉音新增的这三条,防的便是一点,造谣。 谣言这东西,即便你证明清白,也容易留下隔阂。 上上策,便是从源头掐了,不给谣言一丝一毫发酵的机会。 小夏子对于这些规矩,心中有些震惊。为什么送菜的一定要是女人啊? 但…… 宁婉音是贵妃娘娘,皇帝临走之前下令,行宫众人,皆听从宁婉音的命令。 甭管是封山,还是换女人送菜。 娘娘说什么,那就怎么办! “是!奴才领命!” 出了行宫,小夏子立即按照宁婉音的吩咐,传令各处负责运送货物的管事,换成女子、太监。 另外去找韩寻商议,封山之事。 韩寻听闻宁婉音的安排,十分惊讶。她这安排,倒是防的挺严实的。 于是,紫金行宫守的固若金汤。 宁婉音让捧书、捧画随同皇帝等人,一道回了皇宫。 她不在皇宫,但皇宫里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要第一时间知道。而且…… 内务府有她不少人手。 管事们有什么事,也需要能请示商量的人。 捧书、捧画代表了宁婉音,小事直接处理,大事传信行宫。 …… 唐妙菱将骰子棋带到了行宫。 那一串大富翁的名字,唐妙菱记不住,所以唤它骰子棋。 扔骰子,行格子,简单贴切。 宁婉音闲暇下来,也与她们两人一起玩。 三人刚玩完一局。 莲蕊快步上前禀报最新传来的消息:“主子,叶昭仪小产了。” 宁婉音眸光微沉,“怎么回事?” “她撞到了绮珠公主……”莲蕊将事情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捧书传回来的消息,写的十分详细。 包括叶昭仪只带了一个大宫女环儿到处晃悠…… 魏莹雅和唐妙菱都听的目瞪口呆。 绮珠公主入宫即嫔位,比秀女们起点都高,但如今连降两级…… 而且这叶昭仪撞的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想感叹,你们宫斗太可怕了,我躲躲躲! 宁婉音略作沉思。叶昭仪一直等着她回去。 所以这孩子…… 原本可能就保不住? 不过具体如何,也就只有叶昭仪心中最清楚了。 ------------ 第205章 太后之位,挡路石 启祥宫。 薛锦书的安排,早上刚吩咐下去,中午宫女便急急来禀报: “贵妃娘娘下令,所有给紫金行宫运送东西的人都换成女子和太监。” 她的计划还没开始呢,这就结束了? 薛锦书皱了皱眉,但想到宁婉音那格外谨慎的性子,倒也不足为奇,继续道: “多泰郡王向来喜欢冬狩,找个人去他面前提一提,这紫金山可有一头花色极漂亮的山雉。” 宫女答道,“贵妃娘娘下令封了紫金山。” 薛锦书:…… 宁婉音你可真是,我走哪,你堵哪是吧? 深吸了一口气,薛锦书才调理好情绪,“罢了,那就等她回皇宫,再从长计议。” 对付这么棘手的一个对手,是需要耐心的。 宁婉音暂住紫金行宫。 后宫的妃嫔们都很高兴。因为即便有新人入宫,宁婉音依旧是后宫之中最得皇帝宠爱的妃嫔。 如今她不在…… 大家纷纷趁此机会,各展神通争宠。 一时间,御花园、弦音楼……到处都是转悠的妃嫔,一派朝气蓬勃之象。 孟冬上旬,先太后祭礼。 温姝棠心知这是宁婉音离宫以后,自己独自掌权办的第一件大事,绝不能有错。 她以前在家中掌事历练过,将祭礼诸多事项,从头到尾盯的严严实实。 这些本就有章程,还有宁婉音以前留下的宫规条例,她一一照搬安排,再有康嫔这个有经验的打下手,倒是顺利落下帷幕,没有出什么岔子。 皇帝对于祭礼十分满意,夸奖了温姝棠几句,恩赏金玉之物。 一时间,兰昭仪在宫中的风头无两。 “恭喜兰昭仪,陛下昨日对你可是赞扬有加呢。”姚婕妤款款笑道。 她们二人的父亲,同为尚书。 只不过一个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户部尚书,一个却是先帝时身居高位的中立派,亲疏有别。 如今皇帝执掌大权,帝党官员水涨船高,是其他官员交好巴结的对象。 姚家与温家最近正在商谈联姻。 后宫之中,姚婕妤自然也以兰昭仪马首是瞻。 “姚妹妹过奖了。陛下委以重任,我自该尽职尽责。”温姝棠谦虚道。 姚婕妤捧一踩一,“还是兰昭仪和善温柔,不像永和宫那位……” 她啧了一声,神色格外不屑,“若非她运气好,早几年入宫,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也不知道她在神气什么,不把其他妃嫔放在眼中。” “如今陛下将她扔在行宫养病,兰昭仪迟早能将她取而代之。” 温姝棠心知肚明,姚婕妤没巴结上宁婉音,所以对宁婉音心存怨言。 特意只留了两人的大宫女伺候,就怕她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传出去。 她心中很清楚,皇帝需要的是制衡而不是取代。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 她可从不觉得皇帝会让自己取代宁婉音。 对付宁婉音,还得靠其他妃嫔努力。 温姝棠与宁婉音并无仇怨,但是…… 太后之位,只有一个。 她想赢,想要站到最高处,宁婉音就是她的挡路石。 两人闲话片刻。 姚婕妤临走之前,故意道,“还是兰昭仪宫中的银丝炭好,没有一丝烟尘,暖和又舒服,不像嫔妾屋里的红炭,呛的令人睡不着。” 宫中昭仪以上位份,用银丝炭。昭仪以下,用红炭。 姚婕妤虽然家世好,但她位份低了一些,只能用寻常红炭。她心中便觉得不如意,想让兰昭仪换一换。 温姝棠闻弦知雅意。 但是,内务府的惜薪司,是宁婉音所掌的十二司之一。若她去找惜薪司要银丝炭给姚婕妤,这惜薪司的掌事太监一旦向宁婉音禀报,那就是偏袒徇私之罪。 若你关照姚婕妤,那自己有了把柄。可你若不管,底下的人便也觉得你没用。 这便是党羽的利与弊。党羽能替你办事,若你利用的巧妙一些,还能替你背锅。 但你也得给她好处,否则凭什么聚拢在你身边? 温姝棠略略思考,便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惜薪司的掌事太监,是宁婉音的人,管理炭火十分严格。”温姝棠不急不缓接了一句。 言外之意,你要从惜薪司弄炭,那就是直接撞在宁婉音手上。 “妹妹有句话说的对,有些人,只是入宫早,所以位份高。比如那许昭仪,其父不过是一个八品小官。” 宫中妃嫔的名册,温姝棠都记下了。 有几个旧王府侍妾出身的昭仪,没什么家世,不是商贾之女,就是小官之女。 这些旧昭仪,皇帝也从不召幸。 其实就算召幸又如何?她们敢得罪尚书千金吗?根本不敢去向皇帝告状。 温姝棠正是看中她们家世可欺,才给姚婕妤出这个主意: 挑一个昭仪,取而用之。 姚婕妤眼睛一亮,“兰昭仪天资聪颖,难怪陛下对你委以重任呢。嫔妾就不打扰兰昭仪了,嫔妾先行回宫。” 姚婕妤从海棠居离开,立即便去许昭仪处喝茶。 两人闲聊了一番。 许昭仪“心甘情愿”拿银丝炭与她换了红炭。 待姚婕妤走后。 许昭仪委屈的直哭,“欺人太甚,抢我的银丝炭……” “主子,您去向陛下告状……”宫女提议道。 “我敢吗?她爹是礼部尚书,皇帝真若罚了她,回头她爹就能让我全家遭难!”许昭仪只能忍下。 当初她看不起宁婉音,在顺嫔面前挑拨离间,是个欺软怕硬的。 如今遇到家世好的,她便只能认了。 姚婕妤美滋滋用上了银丝炭。 这一点小事,并不引人注意。 除了捧书一封密信,送去紫金行宫。 另外一个对此事关注的,便是静嫔。 姚、温两家越得宠得势,将来都是二皇子的助力,与她是天然敌对立场。 只是许昭仪不敢得罪姚家。你想替她做主,她也未必承认自己被抢了,还要说是自愿呢,那你还能怎么办? 静嫔一时间,倒有些无从下手。 “这许昭仪被人如此欺负,也不敢吭声。”静嫔无奈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苏如婳一脸同情: “她也是可怜,嫔妾瞧见都觉得不忍心。不知静嫔娘娘能不能帮一帮她呢?” ------------ 第206章 替她告状 静嫔看向苏如婳,“本宫能如何帮她?” “娘娘可以把您的银丝炭给她送一半?”苏如婳一脸善良天真。 仿佛她只是单纯想给许昭仪送一点好炭。 但静嫔脑海中瞬间有了灵感。 她知道怎么做局了。 不过…… 静嫔看向苏如婳,她到底只是无心之言,还是有意暗示自己? “娘娘是嫔妾见过最善良的人。嫔妾有孕在身,您为了照顾嫔妾,特意在主殿隔了一间暖阁,让嫔妾养胎。”苏如婳依旧是笑意单纯的模样,满眼里都是崇敬: “娘娘如此心善,对许昭仪的遭遇不忍心,不如给她送点炭吧?” 她看起来好像只是顺嘴一说。 静嫔看不出苏如婳的深浅,笑着点点头:“是啊,本宫于心不忍。” 又两日。 皇帝来了明德宫。明德宫里有三皇子,还有怀孕的妃嫔,皇帝算是常来的。 刚一进主殿,皇帝就觉得比往日冷了一些。 以前明德宫里摆着几个银丝炭火盆,但今日一个炭火盆也无。 只有地火,屋中的暖意瞬间比往常少。 “怎么不用炭?”皇帝问道。 静嫔浅浅一笑,“臣妾宫里有地火,用不着那么多银丝炭。就给宫中姐妹送了些。” 即便有地火,但宫殿空旷,其实并不够暖和。 向来都是地火和炭火盆一起用的。 赫连祁心中便知道此事必有古怪。 看了三皇子以后,赫连祁探视苏如婳。 皇帝对她的印象极好,尤其是出了叶昭仪这个对比,看苏如婳这个乖巧养胎的,格外顺眼。 “静嫔娘娘待嫔妾极好,知道嫔妾来自江南,最是怕冷,特意在自己的屋子里隔了一间,给嫔妾住。”苏如婳对静嫔极尽夸奖,赞不绝口。 赫连祁与她闲话两句,让她好好养胎。 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出了明德宫,便吩咐汪德贵道: “让内务府给明德宫多送一些银丝炭。明德宫里有三皇子,还有养胎的妃嫔,需要用的地方多。” 汪德贵恭敬领命,“是。” 赫连祁又道,“去查一查,静嫔的银丝炭送给谁了?” 静嫔如此贴心照顾孕妇,抚养皇嗣,那赫连祁自然不可能看着她受冻。 稍晚一些。 汪德贵将打听来的消息禀报:“陛下,静嫔娘娘的银丝炭送给了许昭仪。许昭仪的银丝炭,送给了姚婕妤。” 宫中时常有妃嫔争斗,不可能桩桩件件都禀报给皇帝。 但若皇帝想查,那立即便会查的一清二楚。 “送?”赫连祁挑眉。 汪德贵将打听来的消息,含蓄禀明:“这许昭仪与姚婕妤素来无交情,送银丝炭后,许昭仪悄悄哭了一场。” 没交情,送完就哭。 这显然不是送,是抢。 但许昭仪不敢告状,所以此事原本没什么人知道。若非静嫔,赫连祁也不会知道。 “传朕口谕,姚婕妤罚抄宫规一百遍。”赫连祁厌恶道。 仗着家世,欺辱上位,目无宫规,委实跋扈。 汪德贵领命退下。 …… 姚婕妤收到皇帝的圣谕,不明所以。 直到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皇帝去了一趟明德宫后,便让人查许昭仪的事。 “没想到,许昭仪竟然还敢找静嫔告状!”姚婕妤十分愤怒。 静嫔给许昭仪送了银丝炭,还找皇帝告状。 在姚婕妤看来,许昭仪显然是被抢以后,就去找静嫔诉苦了。 姚婕妤不能拿董家怎么样。 但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小小的许家? 抄宫规事小,但惹了皇帝的厌恶,这便影响了她在宫中的前程。 许昭仪竟然敢坏她前程,那她岂能轻飘飘放过? “给我爹传个信,查一查许氏的家人。”姚婕妤目光森然。 没过数日。 许昭仪时任光禄寺典薄厅从八品录事的父亲,因为渎职下狱。 光禄寺本就听命于礼部。 礼部尚书想整一个小小的从八品,还不是易如反掌。 许昭仪听闻此事,十分惶恐。 她从姚婕妤被罚就惴惴不安,想登门和姚婕妤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告状,但姚婕妤根本不肯见她。 如今父亲又出事了…… 许昭仪觉得自己也快要凉了。 “这可怎么办?姚婕妤下一个就要对付我了!”许昭仪忧心忡忡。 宫女道,“您若能见到姚婕妤与她解释清楚,也许姚婕妤能网开一面。您得先见到她才是……” “没错,我还是得多去几趟才行……”许昭仪深以为然,起身往外走。 …… 温姝棠听闻许昭仪的事,特意命人去请姚婕妤过来一趟。 “听说许家出事了,这点小事,陛下未必注意。但若许昭仪在宫中再出什么事,陛下必定会震怒。”温姝棠提醒道: “妹妹还是注意一些分寸。我听闻许昭仪几次登门,你都没见?” 皇帝为许昭仪做主,罚了你。你再报复许昭仪,那岂不是对皇帝不满? 许昭仪她爹算是自己渎职,且一介小官之事,皇帝未必知道。 但许昭仪再出什么事,那就太明显了。 “兰昭仪提醒的是,下回她来的时候,我便请她进屋。”姚婕妤微微颔首。 许昭仪她爹入狱,出了这一口恶气,姚婕妤心情通畅多了。 现在她倒是可以给许昭仪一个机会,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忏悔。 “如今傅昭仪、叶昭仪都在禁足,合该是妹妹的机会。妹妹可莫要为了这点小事,误了你与陛下之间的情谊。”温姝棠温笑,提点道: “虽说陛下罚了你,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抄完宫规,也该去向陛下谢恩。” 罚了你,你死不悔改的态度才令人厌烦。 知错就改,才能显得出皇帝教化万民之功。 “谢兰昭仪提醒,嫔妾这就回宫抄宫规!”姚婕妤恍然。没错,这也是一个拜见陛下的由头。 待她走后。 宫女不解问道,“主子,您为何要帮姚婕妤争宠呢?” 温姝棠淡淡一笑。总要给她一点好处,才能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 至于皇帝的宠爱,她从未曾想过有人能独占。宫中百花齐放,又何须计较多一株花? 就在此时,小太监快步来报: “主子,出大事了!许昭仪溺毙邀月池。” 温姝棠脸色一沉。这下麻烦了。 ------------ 第207章 盼宁归 刑狱司吴密第一时间赶到邀月池。 许昭仪的尸身已经被捞了上来,经过查验,她身上并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随行的宫女跪在地上哭泣: “奴婢陪主子去碧落轩拜见姚婕妤,宫人们说姚婕妤不在,主子情绪低落,说去邀月池散散心。” “奴婢见天气寒冷,回宫拿一件披风,结果再折回来,主子就已经……呜呜呜,主子您怎么就这么去了……” 吴密敏锐查问,“许昭仪找姚婕妤,所为何事?” “主子的父亲入狱,主子担忧父亲,这几日一直寝食难安。主子去找姚婕妤是因为……是因为……”宫女支支吾吾。 吴密冷道,“再不从实招来,那就用刑。” “吴公公饶命!奴婢都招了!主子是想去求姚婕妤网开一面,放过她……”宫女颤颤巍巍禀报。 当即将许昭仪与姚婕妤之间的恩怨交代的明明白白。 乾心殿。 吴密禀报道: “许昭仪并无外伤,有可能是失足落水或自愿投湖,亦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经过奴才调查,许昭仪的父亲前几日因渎职入狱,许昭仪多次想去拜见姚婕妤,求她网开一面。” “今日她正是去拜见姚婕妤未遂,才去邀月池边散心。有两个路过的宫人佐证,路过邀月池之时,确实见许昭仪坐在池边哭泣。” “另,许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证词核查一致,许昭仪近日惶惶不安,想找姚婕妤求情。” 虽然吴密没明说是谁所为。 但诸多证据交汇,指向了两种可能。 其一,姚婕妤派人,趁许昭仪没注意将她推下湖。 其二,许昭仪以免家族被自己连累,以死平息姚家的怒火,伪装成失足落水。 不论哪种可能,许昭仪的死,都和姚婕妤脱不了关系。 赫连祁面无表情,但眼眸一片冰寒。 姚家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而姚家倚仗的是什么?温家。 当初他为了压制权贵而提拔的寒门,而今,隐隐成为新的权贵。 赫连祁从一开始没打算除掉薛岑两家,便是早已经预见,权臣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被取代。 所以,后宫里有一个压制各大世家之人,至关重要。 赫连祁垂眸看了一眼腰间悬挂的荷花香囊。 四年前,四年后,她都是他最合适最满意的人选。 赫连祁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以失足落水结案,此事到此为止。” 吴密领命退下。 …… 怡秀宫,海棠居。 “兰昭仪,我可真没派人杀她?结果现在宫里流言四起,都说是我害了她!这要是让陛下误会,那我可怎么办啊?”姚婕妤神色不安。 原本她没把许昭仪当一回事。 但是如今许昭仪死了。 人人背后非议是她害死的。 姚婕妤便有些慌了,担心皇帝因此对她心有芥蒂。 温姝棠心知,这一局她被人坑了。有心人故意以许昭仪之死,影响皇帝对温家的看法。 不过,皇帝对于自己的心腹大臣,也不至于一次不满,就直接废了。 所以…… 如今最关键的,便是稳住。 权贵世家出点仗势欺人的事,算是很常见的。最重要的是主事之人是否拎得清,是否恃宠生娇。 父兄在前朝好好当差,她在后宫好好掌事,最近一段时间谨言慎行,低调行事,便是了。 “姚婕妤不必担心,陛下没有问罪于你,这流言蜚语也就一阵风儿,很快便会消失的。”温姝棠望着她,浅笑道: “你近日就在宫中好好抄写宫规,修身养性。过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淡了,自然便过去了。” “宫中下旬月有赏梅宴。你不如好好筹备,等赏梅宴时写几首诗词,引起陛下注意?” 姚婕妤经过她这一番劝慰,脸色好看许多,“兰昭仪说的有理,多谢兰昭仪指点。” 待姚婕妤离开以后,温姝棠若有所思。 她突然意识到,掌事的难处,不在于你能不能漂亮办下几场明面上的宴会。 而在于,你能否处理风光之下,错综复杂的各方利益。 她难道不知道,遵照宫规就不会出错。 但是,你选择独行,便要面对四面楚歌。 选择结盟,便要顾全党羽利益。 这世间,没有一条路是容易的。各有各的利弊,各有各的牵掣。 而宁婉音也确实有点厉害。才能掌事多年,宫中一直安稳。 …… 长春宫里,今日难得的热闹。 顺嫔有些稀奇望着眼前的几位妃嫔。一半是以前和她一起在王府伺候的侍妾,一半是第一次选秀入宫的。至高不过昭仪,低至贵人,合拢七八人,都是家世普通的。 “几位妹妹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喝茶?”顺嫔疑惑询问。 她虽是一宫主位,但仅有一个女儿,平日又是不得宠的。 低位妃嫔们就是巴结,也不会寻到她这儿。 “顺嫔娘娘,这许昭仪的事,你可是听说了?”王昭仪眼中沁着几分后怕。 她和许昭仪同住,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算相识多年。 许昭仪要是自己作死,得罪大人物没了,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会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但偏偏她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许昭仪连被抢了银丝炭都一声没吭,没敢告状。 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被人相中去抢她的东西,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就问问和她一样没家世没靠山的妃嫔,谁不怕啊? 咱们不争不抢,你要什么给你什么,最终还会被害死。今日是许昭仪,明日又是谁?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顺嫔也是心有戚戚然,“听闻了。她这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那谁说不是呢?大风大浪都过了,如今却这么没了……”另一个婕妤接过话。 当初薛岑之争,宫妃像割麦子似的一茬一茬没了。 大家活下来了。 宫变、瘟疫,大家也平安无事。 结果现在一切看起来越来越好了,却死的不明不白。 前些时日,大家还高兴宁婉音不在,有机会争宠。 但现在—— “顺嫔娘娘,您一向与贵妃娘娘交好,可知娘娘什么时候回来?”王昭仪满脸期盼。 贵妃掌事之时,从不克扣她们份例,也没人敢作妖。 她们只需规规矩矩不惹事,就能安享晚年。 比起争宠,大家还是更想活命。 顺嫔有些惊讶看了她们一眼。你们前几天不是很开心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说是养病两个月……”顺嫔答道。 “啊?这么久啊?您能不能给陛下提提,早点把娘娘接回来啊!”王昭仪催促道。 其他人也皆是看向顺嫔,目光灼灼,十分殷切。 顺嫔:啊? 这才小半个月不见。 陛下秋狩未归时,也没见你们这么着急。 你们都这么想念贵妃娘娘的吗? ------------ 第208章 她要先保富贵 顺嫔笑着应和了一句,“诸位妹妹的意思,本宫明白了。等回头陛下来长春宫,本宫一定和他提一提。” 这些妃嫔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皇帝一次。 但顺嫔有个公主,皇帝偶尔来看一两回。以公主为由头,她也能去乾心殿拜见。 所以众妃嫔才想着找她帮忙。 一众妃嫔又小坐了一会儿,七嘴八舌聊了一些宫中琐事,便告辞离开了。 春雀上前一步问道:“娘娘要去和陛下进言,提前接贵妃娘娘回宫之事吗?” “本宫要是真的提了,你猜兰昭仪会不会针对我?”顺嫔反问一句。 春雀恍然,“娘娘您说的对。您要是提了此事,兰昭仪必定对您不满,看看这许昭仪的下场……真是太可怕了。” “这些人都是没有宠爱的,知道贵妃回不回来她们都是争不过的,才想着贵妃早点回来。但那些新人,可都是铆足劲争宠呢。我要是提了,那就是惹了众怒。”顺嫔不急不缓道,“本宫何必出来做这个恶人?” 顺嫔乃一宫主位,膝下还有一位公主。 就算温党的妃嫔抢东西,也不会抢到她头上。 她自然没有王昭仪她们的担心。 这宫中就算再死几个妃嫔,也死不到她头上,她何必要出这个头? 反之,向皇帝进言提前接贵妃回来,那不是明晃晃得罪兰昭仪,得罪那些争宠的妃嫔吗? 不管是宁婉音,还是兰昭仪,她都不敢得罪。 所以,提前接贵妃回宫之言,她是万万不敢提的。 …… 明德宫。 主殿中摆着内务府新制的三足珐琅薰笼,盛着不透一丝烟火气的银丝炭。 静嫔与苏如婳静坐薰笼一侧,品茶闲话。 “听闻许昭仪去了……真是可怜。”苏如婳一双水灵的眼眸里,盛满同情之色。 静嫔也是一脸戚戚然,“没想到她……哎……” “嫔妾幸而有静嫔娘娘庇佑,否则如今还不知道是何境地。静嫔娘娘的照拂之情,嫔妾铭记在心。”苏如婳一脸感激。 “苏妹妹过誉了。兰昭仪一向宽和公正,即便没有本宫,她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静嫔对于这种吹捧之话,自然不会顺杆往上爬。 绝不留下一丝话柄。 “娘娘说的是。上次先太后祭礼,兰昭仪办的妥妥帖帖。兰昭仪德才兼备,嫔妾一直很仰慕。想必,兰昭仪将会是我们新人之中,第二个晋嫔位的呢。”苏如婳浅笑嫣然。 静嫔端起茶盏的手略略一沉,“兰昭仪有喜事了?” “这嫔妾倒是不知。但协理六宫,不也可以晋位吗?嫔妾刚入宫的时候,教引嬷嬷是这么讲的。”苏如婳一派天真模样。 确实。 苏如婳提醒了她。 并非只有怀孕才能晋位。 家族有功、协理六宫、侍疾等,都是可能晋位的。 温姝棠若协理六宫差事办的极好,攒攒资历。皇帝又看重温家,她必定是要晋嫔位的。 一旦她再怀孕,那便是妃位,直接越过了自己。 算起来,竟然和当年宁婉音晋升的途径十分相似。 宁婉音便是一步快,步步快,压她一筹。 一个宁婉音已经很棘手了,再冒出一个温姝棠…… “兰昭仪协理六宫,事务繁杂,贵妃娘娘又不在,她一个人打理后宫,也能井井有条,真是厉害。”苏如婳继续感慨。 静嫔的心思,却已经飘远了。她心知肚明,温姝棠是皇帝用来制衡宁婉音的。 但…… 这宫中适合协理六宫的人选,不止温姝棠一个。 换谁,都比温姝棠更符合她的利益。 静嫔脑海中一个个妃嫔的面容浮现,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 静嫔视线落在苏如婳身上,每一次都是她的无心之言,给了她设局的灵感。 这苏如婳,有点不太对劲。 是她多心了吗? …… 染枫阁里。 叶昭仪病歪歪躺在病榻上。意外没了一个孩子,而且以后都很难再怀…… 这巨大的打击,令她精神恍惚,黯然伤怀。 窗台外两个宫女压低声音议论。 “听说叶家打算再送一个庶女入宫,那咱们主子怎么办啊?” “主子的身子坏了,难再怀孕。叶家这是放弃主子了吧?哎,没了叶家,又没孩子,主子以后的日子可难了。” 床榻上躺着的叶昭仪如遭雷击。 什么? 父亲打算送庶妹入宫? 是了。 嫡妹年幼,庶妹比她小一岁,如今自己生不了孩子,父亲迟早是要送庶妹入宫的。 庶妹以前在家中就与她不对付,一旦她入宫,她有叶家的扶持,而自己却是被家族放弃的,到时候自己的下场显而易见。 那些没有宠爱没有靠山的妃嫔,她以前最爱欺负。她绝不能让自己也落入如此处境。 叶昭仪一时间都没空伤怀了,她得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她不能被庶妹取代! 窗台外两个宫女悄悄讨论的话题,从叶家转移到了近来的许昭仪之死。 “这许昭仪死的真惨啊……大家都说是姚婕妤下手……” “有兰昭仪罩着,姚婕妤还不是横着走?要是咱们主子也能像兰昭仪一样协理六宫就好了……” 说者有意,听者入心。 叶昭仪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她怎么忘了,协理六宫的功劳,也是可以晋位的! 叶昭仪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温姝棠与自己位份相当,只是多一个封号。 她爹是户部尚书,自己父亲是工部尚书。 她爹是皇帝心腹,但自己父亲治水有功,是皇帝格外倚重的重臣。 论家世论爹论位份,她们差不多。 温姝棠能协理六宫,她凭什么不行? 萧云瑶没了,温姝棠接班。若温姝棠出了什么大纰漏,陛下下一步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 只要自己晋级嫔位,成为一宫之主。即便庶妹入宫,庶妹位份低不能养孩子,她将来也能杀母夺子。 到时候叶家依旧要全力扶持她。 只要能晋嫔位,那不管自己能不能生,叶家都不可能放弃一个高位妃嫔。 叶昭仪一时间觉得自己脑子前所未有的好使,思路竟然如此清晰。 不过顷刻,已经盘清了处境,还找到了出路! “来人——”叶昭仪扬声喊道。 窗外两个闲话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快步起身走了进来。 “主子您醒了?您可是要喝水?”宫女殷勤问道。 叶昭仪问道,“喜嬷嬷在哪?寻她过来。” “嬷嬷去太医院给您取药了,奴婢这就去请嬷嬷过来。”宫女连忙道。 没一会儿,喜嬷嬷回来,叶昭仪屏退了其他宫人。 屋中只剩下主仆二人。 叶昭仪目光炯炯盯着她,“嬷嬷,父亲是不是想送我庶妹入宫?” “确有一些传言,但目前叶家还没有安排。”喜嬷嬷宽慰道:“您先好好休养……” “嬷嬷,娘亲说您是一定会帮我的。有一件事,还要请您帮帮我……”叶昭仪恳切看向喜嬷嬷。 喜嬷嬷立即跪下道:“若非夫人,我儿早已经病死。夫人花费重金,救了我患病的儿子,老奴这条命都是主子的。” 至于对付宁婉音一事…… 叶昭仪此时并没有想起她。 她心中当然是怨恨的。若非宁婉音,她何至于假孕,何至于小产? 可面对自己的前程地位,报仇这种事都得靠边站了。 她得先保自己的富贵。 ------------ 第20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今正是梅花盛放的季节。 御花园里,一众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梅园里晃悠,以期能被陛下相中。 “前两日,陛下路过梅园遇见一位妃嫔,当晚就召幸了她。都说梅花照人,花色美色两相宜,更胜往日三分。”顺嫔轻轻感叹了一句,望着一众新人妃嫔: “这可一个比一个娇艳。” 不少妃嫔都想借着梅花的盛景,映照自己的娇容,成为第二个被皇帝选中的人,梅园里格外热闹。 顺嫔今日也出来赏花。她对于得幸,心存一丝希冀。 有二公主在,皇帝偶尔见她。若能再生一个皇子…… 顺嫔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脸有点不太舒服。 她没太在意。 但这瘙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主子,您脸上……脸上起红疹了……”春雀惊慌喊道。 顺嫔急了,惶恐道,“快请御医!” 与此同时,附近一个妃嫔也惊慌叫嚷道:“快来人啊!快请御医。” …… 一刻钟后。 太医院数位御医联袂赶来。 此次出事的妃嫔足有五人,轻则脸颊红肿,重则起满红疹。 再加上随行的宫人太监也有中招的,合计十人之数。 刑狱司第一时间赶来调查。 赫连祁听闻后宫妃嫔数人中毒,也来了后宫。 赵院判诊脉后禀报道: “陛下,这是无颜粉所致的红疹……” 无颜粉三个字一出,一众妃嫔都慌了。 先帝时期,后宫一个妃嫔用草药花粉研制此毒,为了争宠,毁了一位容颜出众的宠妃的脸。 轰动一时。 随后这东西便失传了。 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无颜粉的制作法子! 顺嫔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什么?无颜粉?我的脸……” 完了完了! 毁容还怎么得宠? 剩余四个妃嫔都是今年新入宫的新人,两位美人,两位贵人,皆是惶惶不安,满脸绝望。 一旦毁容,她们这一辈子都毁了。 “所幸分量较轻,诸位妃嫔中毒不深,经过清洗涂抹药膏,短则数日,多则一个月能痊愈。”赵院判继续道。 一众差点吓晕的妃嫔,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颜粉,若是直接大量涂抹脸颊,会导致毁容,就像先帝时出现的惨案。 但如今妃嫔们沾染的不多,分量极轻微,所以不算严重。 刑狱司吴密已经在梅园查验了一番,折了一根梅枝回来禀报:“陛下,经过奴才查证,这一株梅花树被人洒了无颜粉。” 无颜粉落在花朵上,和花粉一样细微。 梅园里有百株梅花树,洒落无颜粉的仅有一株,并不引人注意。 包括顺嫔在内的五位妃嫔,正是在梅园转悠的时候,或长或短停留在这一株梅花树下,才导致无颜粉沾染脸颊。 但梅园里其他妃嫔,闻言也皆是一脸后怕。 她们只是运气好,刚好没路过那一株梅花树,否则岂不是像顺嫔等人一样? 后宫出事…… 温姝棠第一时间赶来。听闻事情发生的地方,竟然是梅园,她心中便知不妥。 因为赏梅宴将至…… 梅园已经提前交给了温姝棠打理。 这是宫中惯例。 一是要清扫梅园,避免出现虫蛇之物,惊吓妃嫔。 二要确保梅花欣欣向荣,不至于赏梅宴当日出现什么梅花枯死的不吉之象。 为了防止赏梅宴上可能出现的意外…… 梅园都会提前交给筹办赏梅宴的妃嫔打理,安排清扫梅园和侍弄花草的宫人,确保一切无异。 赫连祁面沉如水,看向温姝棠:“梅园你是怎么管理的?” 差一点数个妃嫔毁容。 自从皇帝登基,后宫还从未出现过如此严重的集体中毒事件。 “嫔妾知罪。”温姝棠立即跪下请罪。 她心中猜测,可能是有心人冲着自己来的。 还好她从接下六宫之权,就防备有人故意陷害自己,留了后手。 随行的康嫔看见数位妃嫔中毒,心中十分自责,跪在温姝棠身侧请罪: “陛下容禀,梅园是臣妾负责管理。是臣妾疏漏,有愧兰昭仪的信任。” 温姝棠为了分摊责任,特意将打理梅园的差事,交给了康嫔。 赏梅宴办好了,是兰昭仪的功劳,康嫔能得几句夸赞。 出什么问题,负责打理梅园的康嫔,难辞其咎,正好可以背锅。 “陛下,康嫔姐姐只是好心帮忙,这一切都是嫔妾的疏漏,怪不得康嫔姐姐。”温姝棠一力承担,特意将康嫔撇清:“妃嫔被害,嫔妾责无旁贷,一切但凭陛下惩处。” 她知道,上位者不喜欢推卸责任的人。 所以,她表面上一力承担,但实际上,梅园就是康嫔在管。 真正能力不足的是康嫔。 她顶多算是用人不当。 不过温姝棠心中也觉得,康嫔确实也太不中用了。 梅园被人动了手脚,她竟然毫无察觉。 若是自己亲自负责,未必能被人钻了空子。 赫连祁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眉峰微皱。对于温姝棠这不推卸责任的性子,他自然是满意的。 但皇帝问你怎么回事…… 不是要听你说,这是我的错。而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寻找下毒之人。 但赫连祁又想了想…… 追查凶手,其实是刑狱司的职责。 她没想到要怎么查,也算不上错。 只是以往宁婉音掌事之事,宫中出了什么事,她都有一套自己的应对之策。 赫连祁一时间习惯了。 赫连祁略略停顿片刻,转而看向吴密:“严查。” ------------ 第210章 皇帝薄情 日暮时分。 所有进过梅园的人都筛查了一遍,一切正常。 唯有一个负责侍弄花草的宫女失踪了。 吴密是在一口水井里找到她的。 她是投水而死,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吴密立即严查与她见过面的人…… 但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吴密将案情禀报。这宫女是先帝时期入宫的老人,没有什么家人,孤身一人。 看起来可能是被收买了。最后投水而死,是被灭口,还是自愿,尚没有定论。 赫连祁面沉如水。对于这个结果也不算太意外…… 在宫中投毒,一旦被查出来,就是赐死的罪名。不管是谁下手,都会想尽办法消除痕迹。 谁也不能确定你要害的人,会不会去你下毒的那株梅花树下。 所以,这一局可能是在针对温姝棠。 赫连祁脑海中浮现了数个妃嫔的影子。没了温姝棠,谁得利? 嫌疑人不少。 赫连祁眸光幽深,沉声道:“传朕口谕,林苑司掌事革职,康嫔罚俸一年,以后不准插手宫务。兰昭仪识人不明,失察渎职,罚俸一年。” 那溺水的宫女就是林苑司的,负责侍弄花草。 而林苑司是兰昭仪管辖的十二司之一。 赫连祁眼底浮现一抹失望。不过,温姝棠也算是勤勤恳恳,还可以再历练一二。 汪德贵领命,出去传达旨意。 吴密也行礼退下。 正在此时,宫人来报:“陛下,顺嫔娘娘求见。” “宣。”赫连祁道。 今日染上无颜粉的五个妃嫔,有两个症状较为严重,顺嫔便是其一。 顺嫔进了乾心殿,跪下行礼,眼泪簌簌而落:“臣妾参见陛下!” 她已经顾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后悔!悔没有早点请贵妃娘娘回来。 只是逛逛梅园,差点毁容,就问你怕不怕? 她可算明白王昭仪她们的心情了。 针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以前贵妃娘娘筹办赏梅宴,梅园交给贵妃娘娘打理的时候,从未曾出过岔子! 顺嫔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坏了。她看见自己的脸,问了御医至少三十遍能不能恢复。 而且再过几日就是赏梅宴。 她都不敢去参加宫宴。这一次遇上毁容的无颜粉,下一次谁知道再遇上什么? 她现在对梅花都有阴影。 宫妃们斗的你死我活,她知道。 但以前至少不牵连到她,如今她却随时可能被殃及池鱼。 兰昭仪根本不能保证参与宫宴的妃嫔安全啊!!! “当初贵妃娘娘在的时候,宫里从未曾出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数位妃嫔受伤,大家都是人心惶惶……不知陛下能否尽早接贵妃娘娘回宫,大家也安心啊!”顺嫔抽泣。 她这话说的十分真心。 求求了,快把贵妃娘娘接回来吧。 赫连祁看向她,又因为太难看移开视线:“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陛下,这不止是臣妾一个人的想法。前几日王昭仪她们来寻臣妾,打听贵妃娘娘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很想念贵妃娘娘!”顺嫔深怕赫连祁不去接人,恳切道。 赫连祁若有所思,“朕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是。”顺嫔这才告退,恨不能再多劝几句。 顺嫔走后,赫连祁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沉思许久。 吩咐道: “明早派个人去紫金行宫问问,贵妃近况如何?” 宁婉音养病已有一月,身子应该调理好了。 …… 明德宫,茶室。 静嫔纤细手指摆弄着面前的天青色汝窑茶具,小火炉上茶雾袅袅,一派优雅娴静之态。 “主子,陛下的旨意传下……”大宫女绣竹凑近禀报,最后道: “这一次也就是有康嫔在,不然她难辞其咎!” 静嫔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道,“无妨。这都是本宫预料之中的。” 温姝棠用康嫔打下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她也一早就知道,梅园是康嫔打理。 但温姝棠总不可能每次都推到康嫔头上。陛下这次罚了康嫔,下一次,可没有人能替她背锅了。 这棋,总是要一步步下的。 叶昭仪倒是挺好用的。除了手段有些粗糙…… 此局能瞒天过海,温姝棠和康嫔毫无察觉,也有她派人暗中遮掩的缘故,替叶昭仪打掩护。 温姝棠并不是栽在了叶昭仪手中…… 实则,是栽在了她的手中。 静嫔倒也并不因此觉得自己厉害。防守向来是比攻击难的。 易地而处,她也未必能防下。 所以…… 宁婉音的无懈可击,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她生平所见最难对付的人。 利用叶昭仪对付温姝棠,是静嫔的目的之一。 她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宁婉音。 “想必宫中如今人人都盼着宁婉音回来吧。”静嫔端起茶盏浅斟,薄唇微抿。 绣竹答道:“娘娘神机妙算。顺嫔刚从乾心殿回来,不少妃嫔都在打听贵妃什么时候回宫。” “妃嫔们畏惧的并不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计。而是仅仅因为运气不好,就要倒霉了……”静嫔似笑非笑。 这一次的无颜粉,必定吓的人人自危。 温姝棠掌事疏忽,满宫期盼宁婉音归来。 寻常人看到的表象是,宁婉音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而静嫔看到的是,宁婉音是这一局唯一得利者。 温姝棠想必也会怀疑宁婉音吧。 最重要的是陛下…… 陛下向来多疑。这一次,也该怀疑怀疑宁婉音了。 她要在皇帝与宁婉音之间,埋下一枚隔阂的种子。 …… 梅园事故次日,宁婉音的声望大涨。 宫中诸多妃嫔盼着宁婉音归来,属实是万众期待。 赫连祁对于后宫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性情多疑,对于此次下手之人,怀疑几个能取代兰昭仪的妃嫔,当然也不排除宁婉音的嫌疑。 但是…… 怀不怀疑,其实不重要。 没有涉及皇储,只是几个妃嫔脸上起疹。对于皇帝来说,就算是宁婉音做的,又如何? 在赫连祁眼中,婉婉从来不是善茬。 她是最锋利的刀。 大多数时候,这把刀为他所用。 但她若为了自己的利益,挥刀指向旁人,也不足为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赫连祁从不要求一个人能完全没有私心。 他唯一要确定的就是,刀不会指向他和他所在意的东西。 所以,怀不怀疑宁婉音,其实并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就算这一次是宁婉音针对温姝棠,为她自己谋夺人心。 也不算什么大事。 皇帝薄情。 正是因为薄情,他并不在意几个妃嫔有没有毁容,也不在意协理六宫的是温姝棠还是其他妃嫔。 在皇帝眼中,许多人的性命,都没有宁婉音重要,何况些许小事? 有些人把一件事情的对错看的格外重要。 但皇帝,真的不是刑官。 ------------ 第211章 贵妃回宫 次日,紫金行宫。 宁婉音见到陛下派来询问的太监,并不意外。 昨晚宁婉音就已经收到捧书的传信,知道了无颜粉一事。 “有劳公公回禀,本宫身子已经无恙。”宁婉音浅笑应道。 那太监满脸喜色,“现在满宫都盼着娘娘回去。娘娘身子无恙,阖宫欢喜!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待太监走后。 魏莹雅和唐妙菱都觉得与有荣焉。 “贵妃娘娘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的!人人敬服,都是娘娘您应得的!”魏莹雅替宁婉音自豪。 “没错没错,表妹最厉害!”唐妙菱也是得意洋洋。 宁婉音淡淡笑着不语。眼下看似花团锦簇,但若有心人放出消息,说是她故意设局,对付温姝棠。 那她就是众矢之的。 从此事的结果来看,她是得利者。若要造谣,很容易。 所以,她也该回宫,去抓布局之人。 至于赫连祁…… 宁婉音觉得,他怀不怀疑自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在不在意这件事。 以他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当然不管他在不在意,宁婉音都要打消怀疑。 皇帝怎么想是一回事,你到底有没有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冬月初。 帝令礼部官员以贵妃之仪,迎贵妃回宫。 静嫔、温姝棠领着一众妃嫔,在宫门口恭迎。 “臣妾/嫔妾参见贵妃,娘娘万安。”众妃嫔齐齐行礼。 宁婉音道,“诸位免礼。” “贵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臣妾时时刻刻挂念着您,见您身子康健,臣妾喜不自胜。”顺嫔眼眶含泪,比见到皇帝的时候还激动。 她是真高兴啊。 就怕贵妃娘娘身子不好还需要休养,耽误回宫的时间。 她最近祈祷贵妃康健,和祈祷她自己快点恢复容貌的数次不相上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 不少妃嫔的神色和顺嫔一样,脸上都蕴着笑意。 后宫中的宫人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娘娘回来,大家都觉得安心。 虽然正是萧条的隆冬,但因为宁婉音的归来,整个后宫里的气氛都热闹了起来。 静嫔看着这一幕,表面也是笑盈盈的。 心底却在盘算,眼下你是众望所归。但是,等你对妃嫔下手,对付温姝棠的流言传开…… 现在大家有多敬重你,到时候就有多厌恶。 就让你再风光一会儿。 宁婉音回宫以后,先去乾心殿拜见赫连祁。 一月未见。 今日的宁婉音身穿一袭胭脂色蜀绣芙蓉织锦华裙,外罩雪白狐毛披风,妆一套赤金镶红石榴光珠青鸾头面,华贵明艳。 莹莹白雪之中,她款步走来,似惊鸿艳影,般般入画。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安。”宁婉音盈盈一拜,眸里皆是欢喜。 小别重逢。 见到想见的人,自然是要表现出十分高兴的。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宁婉音身上,休养一月,婉婉的气色极好。肌肤赛雪,樱唇若粉。美眸流转,顾盼生姿。 好看的晃眼。 往日他即便忙于政务,但只要想见宁婉音,去一趟永和宫就能见到。 此次分隔两地,倒也让人生出几分牵挂情愫。 “婉婉不必拘礼。你在行宫休养一月,行宫的景致可还合意?”赫连祁起身从案桌前起来,牵着宁婉音一道在一旁的茶几坐下。 宁婉音每十日都派人送一封信来。 写明近况,问陛下安好。 赫连祁知道,她在行宫过的不错。 “行宫里处处都好,有熙儿和两位昭仪陪我,臣妾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见不到陛下……”宁婉音脸颊染上三分红晕。 剩余的话,没有说明。 宁婉音含羞娇嗔地看了赫连祁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即便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但宁婉音每每与赫连祁私下相处,依旧流露出娇柔之态。 从不因为身份改变,就变了态度。 “朕也念着婉婉。”赫连祁攥着宁婉音的手,眼底浮现一抹温情。 帝妃二人叙了些许旧情。 赫连祁还有折子要批,宁婉音小坐一会儿便告退了。 从乾心殿出来,宁婉音回到永和宫。 立即召见吴密,询问无颜粉一案。 “娘娘,宫女已死,和这宫女有过接触的人,奴才一个个查验,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吴密禀报。 线索已断。 无从可查。 但对于宁婉音来说,也不一定要从这案子开始查。 “听闻无颜粉是先帝一位后妃所研制,后失传。但如今既然再出现,说明药方或者无颜粉传下来了……”宁婉音看向吴密,道: “有劳公公调先帝时的无颜粉旧案,查一查与当年那位后妃相关之人。伺候过她的宫人,她的家人,与她交好的妃嫔等……” “不论是已经死了,还是活着。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列出来。” 吴密一怔,瞬间反应过来。 娘娘这是在查无颜粉出现的源头。 “娘娘,当年无颜粉一案震惊后宫,先帝将那后妃及伺候她的宫人全部处死了。”吴密答道。 宫中为了杜绝无颜粉流传下来,将宫人都全部处死了。 这也是吴密什么也没查到的原因。 无颜粉重现皇宫,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位后妃,和伺候过她的宫人全部死了。这无颜粉,到底是怎么传下来的? “无妨,死人的名单也先列出来。”宁婉音淡定道。 吴密领命。 ------------ 第212章 宁婉音的排查 永和宫,主殿。 刑狱司送来一卷卷名册。 “娘娘,这是赵氏的宫人名册,皆已处死。”吴密指着第一摞名册介绍。 赵氏,便是那位以无颜粉谋害宠妃被赐死的妃嫔。 又指着第二摞名册,“这是与赵氏交好的两位宫妃,以及她们的宫人名册。两位宫妃皆己故去,宫人回内务府又分了新差事,皆有注明。” 再指着第三摞名册,“这是赵氏家人名册。当年经过调查,他们确实不知情,先帝网开一面,流放边疆。” 宁婉音看着眼前三摞名册,想了想道: “吴公公,有劳把当时宫中的所有妃嫔名册调来。” 吴密领命。 待刑狱司的太监走后。 莲蕊等人看见这堆积如山的卷宗,不知从哪下手。 这么多人,该怎么查?又应该查一些什么? “主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莲蕊问道。 宁婉音神色沉静: “查一查这些处死的宫人,生前与谁交好。查交好的宫人之中,是否与静嫔、叶昭仪、姚婕妤、白婕妤的宫人名册重合。” 除了静嫔,剩下三人,都是今年入宫的美人,高官之女。 若要换一个人协理六宫,这些人只论家世背景,比其他人更有可能。 一个人冒着被赐死的风险在宫中投毒,必定有所图谋。 这一局,看起来是针对温姝棠的。 所以宁婉音从得利者一个个排查…… 当然,目前这四人,只是宁婉音罗列出来的第一批可疑名单。 若全部筛查一遍后,和她们毫无关系。 那宁婉音将会扩散目标,将昭仪及以上位份的妃嫔添入第二批可疑名单。 若依旧无果,那继续扩散目标,将昭仪以下妃嫔加入第三批可疑名单。 根据嫌疑轻重,分批筛查。 “查先帝两位宫妃的宫人,可与这四人的宫人名册重合。” “查赵氏家人,可与这四家有关联。” 宁婉音一一吩咐。 莲蕊等人领命。 宁婉音罗列了三种可能。 其一,死去的宫人留下无颜粉,那可能在交好的宫人手中。 其二,与赵氏交好的妃嫔藏有无颜粉。两位宫妃已死,伺候的下人就是需要查证的目标。 其三,赵氏在宫外的家人藏有无颜粉。 如此,一层层筛选可疑之人。 当然,这只是第一轮排查。 在宁婉音看来,这无颜粉,未必就一定出自赵氏。 宫中的栽赃陷害尔虞我诈层出不穷,宁婉音并不认为案卷上说是赵氏所为,就一定是对的。 若这一轮排查,查不出什么。 那宁婉音第二轮,将会换一个方向排查。 …… 染枫阁。 叶昭仪听闻刑狱司重新查案,心中十分担心:“这宁婉音也真的闲得慌!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竟然又查了起来……嬷嬷,这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吧?” “主子放心。”喜嬷嬷丝毫不慌,“刑狱司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一遍吗?任凭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到无颜粉的由来。” 所有人都知道赵氏用无颜粉害了宠妃。 所以,追查无颜粉,也是围绕赵氏相关的人查。 但其实赵氏是被陷害的!有人在赵氏送的胭脂里下毒。 他们就是把赵氏和赵氏的宫人查一万遍,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连她能拿到无颜粉的方子,也是巧合。 谁能查到她的头上? 正是算准了,查不到自己,才敢用这东西害人。 “那就好那就好……”叶昭仪微微松了一口气,气恼道: “陛下竟然没除温姝棠的六宫之权,只是罚了一年俸禄。她难道还缺一年的俸禄不成?” “主子别急,此次是康嫔把责任都揽了下来。没了康嫔,下一次兰昭仪就得为您让位了。”喜嬷嬷劝道。 叶昭仪深以为然点点头,“没错。这一次算她运气好……哼,倒是白白便宜了宁婉音。” 如今宁婉音在后宫,可谓是众望所归。 “兰昭仪必定觉得是贵妃害她,这对您也是好事。”喜嬷嬷道。 叶昭仪想了想确是这个道理,这才顺了这口气。 “主子,您的宫规还没抄完。只有抄完宫规,才能去拜见陛下……”喜嬷嬷提醒。 叶昭仪脸色一僵,但为了重获圣宠,她也只能咬牙道:“把宫规拿来。” …… 次日,明德宫。 静嫔听闻宁婉音在查无颜粉一案并不在意,叶昭仪这一局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不可能查出来的。 宁婉音这是在做做样子,以免有人怀疑她吧? 静嫔吩咐道: “绣竹,悄悄放出一些风声,就说这无颜粉是宁婉音安排的……” “是。”绣竹领命。 但下一刻,掌事太监急急忙忙进来道,“娘娘,贵妃派人抓了叶昭仪身边的嬷嬷。” 静嫔脸色微变。她是怎么查到的? …… 第一轮排查结束以后,并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 宁婉音翻着先帝的宫妃名册,准备第二轮排查。 首先从得利者倒推,那毁容的妃嫔失宠以后,宫中是谁得宠,由此查到了一位妃嫔。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妃嫔,与毁容的妃嫔曾有过恩怨。 这两位妃嫔及她们的宫人,就是宁婉音定下的第二轮筛查名单。 这两位妃嫔也皆故去,着重核查宫人名单。 宁婉音仿佛在织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织一层两层三四层网,筛一遍两遍三四遍。 “主子,对上一个名字。”莲蕊拿起名册,呈给宁婉音: “这个喜嬷嬷,伺候过先帝时的怡嫔娘娘,这怡嫔便是在无颜粉之后,得宠的妃嫔。怡嫔难产而死,宫人皆回了内务府,她被分在林苑司当差。后来叶昭仪入宫,点名将她要过去伺候。” 叶昭仪。 宁婉音眸光微闪。 目前的筛选,只是她假定叶昭仪等人下手,去查她们的宫人与可能得到无颜粉的宫人名册是否重合。 这是一种推测的排查手段。 是没有实证的。 若她无凭无据抓人,到时候即便查证,也会让人怀疑是屈打成招。 所以…… 她得验证。一旦确定了怀疑人选,查证的法子倒是有不少。 宁婉音吩咐道:“查一查以前伺候怡嫔的宫人。” 经过排查,有一个宫女引起了宁婉音的注意。 她在年满三十之时出宫。但宫中名册,记载了她的户籍明细。(年满三十亦可以不出宫,全凭自愿) 普通百姓很少搬家。 若循着户籍去找,大约能找到。 ------------ 第213章 破案,叶昭仪死 喜嬷嬷被刑狱司的太监带到永和宫。 她心中有些慌张,难道真被查出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知奴婢犯了什么罪?”喜嬷嬷强装镇定。 吴密冷道,“你用无颜粉投毒,还不从实招来,是何人指使你所为!” 喜嬷嬷心中大惊。 怎么查到她的? 喜嬷嬷咬死不认,“奴婢不知道吴公公在说什么。” 坐在主位上的宁婉音看着这一幕,道,“传证人。” 莲蕊领着一个民女走了进来。 这正是宁婉音昨日让人去宫外找的宫女。 喜嬷嬷看见这女子有几分熟悉的脸,心底登时察觉不妙。 这是当初和她一起在怡嫔宫里当差的。 先帝时,她便年满出宫。 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莫非当年那件事,她也知道? “民女在怡嫔娘娘去世以后,收拾娘娘的遗物,发现了一盒无颜粉。”民女进来跪地行礼,一五一十道: “当时民女心中十分害怕,想将它毁掉,所以立即将无颜粉藏在身上,准备悄悄销毁。” 无颜粉一案,赵氏宫里所有宫人都被处死。 如今她看见无颜粉,能不怕吗?要是按照赵氏宫里的处置,他们这些宫人可能都得死。 所以她想毁尸灭迹。 “刚藏好无颜粉,喜姑姑就进来了。民女怕被她发现自己藏了东西,便先出去了。” “民女走后又想起寝殿还没打扫完,也许还有无颜粉,所以偷偷躲在门外观看,亲眼目睹……喜姑姑找到了一盒无颜粉和一张药方。” 怡嫔是难产而亡。 她死的突然,没来得及把她藏下的东西销毁。 喜嬷嬷捡到了无颜粉药方,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她没想到,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发现了无颜粉。 更没想到,有人会去查与赵氏毫无关系的怡嫔。 “喜姑姑装作无事发生,民女心中也很窃喜。民女担心无颜粉迟早再闹出事来,所以年满便立即出宫了。” 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民女本是要毁了无颜粉,但又深知它至关重要……一直将它压箱底。” 这是唯一能证明赵氏无辜的证据。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想自己活命,又不忍把旁人沉冤昭雪的证据毁掉,所以并没有销毁,选择先留下来。 这些年过去…… 她本以为,此事不会再有人提。 没想到,宁婉音派去的人查到她的面前,得了保命的承诺,她便将一切都招了。 喜嬷嬷脸色苍白。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原来…… 还有一个宫女也看到了无颜粉。 吴密对于这一桩旧案的真相,也是十分震惊。 无颜粉重现皇宫,他把赵氏及赵氏的宫人查了无数遍,也没查出什么端倪。 谁能知道…… 这刑狱司的案卷,它不准啊。这是一桩冤假错案。 而贵妃娘娘竟然能查到赵氏冤枉,查到怡嫔,继而追查到这个宫女…… 吴密叹为观止。 莲蕊呈上一盒从民女箱笼里取出来的无颜粉。 人证物证俱全。 喜嬷嬷无从抵赖,事已至此,只能道,“是奴婢不小心将无颜粉洒落梅花树,此事无人指使,都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她想撇清叶昭仪,但即便她不承认,叶昭仪是她的主子。 幕后主使,一目了然。 宁婉音沉声道,“莲蕊,去乾心殿禀报陛下。” 审问妃嫔,需要皇帝的旨意。 …… 染枫阁。 叶昭仪从喜嬷嬷被带走,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没让她等多久。 不过半个时辰,吴密再次带人来了染枫阁。 “你们干什么?”叶昭仪神色惊慌。 吴密道,“陛下旨意,请叶昭仪去刑狱司一趟。”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见陛下……”叶昭仪慌忙喊道。 吴密招招手,两个太监冲上前,将叶昭仪带了下去。 比起喜嬷嬷的硬骨头。 叶昭仪根本扛不住刑狱司的审问手段。 只是把刑具摆在她面前,她就扛不住都招了。 除了无颜粉一案…… 还意外查出,她当初曾经想假孕陷害宁婉音。 吴密立即将案卷详情禀报宁婉音。 小桂子等宫人听的心惊。幸亏贵妃娘娘当时没回来…… 宁婉音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出行的路上,宁婉音都会提前安排人清查路况。 叶氏如果想撞自己,还没靠近,就会被提前清查的宫人发现。 难怪当初叶氏怀孕以后的举止,如此反常。 不过宁婉音对于案卷还有一个疑点。 叶昭仪在宫中的人手不多,只有一个喜嬷嬷,和那个被灭口的宫女。 梅园里每日都有巡查的宫人,是有几率发现端倪的。 若不是她运气得天独厚,宫人粗心大意,那就是有人暗中帮她遮掩。 …… 吴密去乾心殿向陛下禀报案情。 宁婉音又派莲蕊去一趟刑狱司。叶氏什么都招了,看起来她没有同伙。 但有些人被别人当棋子,本人也未必知道。 所以宁婉音派莲蕊再去问一问,她决定下手之前,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 不一会儿,莲蕊回来禀报: “主子,叶昭仪听见两个宫女私下议论……” 对上了。 确实有人在幕后布局。 “主子,可是要把这两人抓来审问?”莲蕊问道。 宁婉音微微摇头,“此事到此为止。” 这两人既然是有心人安排的钉子,又岂会轻易背主。抓了,也未必会招供。 那就留着。 看看她们接下来去哪。 乾心殿里。 赫连祁听完吴密的禀报,面沉如水。 以无颜粉给宫妃投毒,本就是死罪。叶氏竟然还曾经假孕争宠,意图陷害贵妃…… 因此故意摔掉了孩子。 皇嗣,是她自己摔没的。 赫连祁厌恶下令: “叶氏罪行昭昭,罄竹难书。传朕旨意,赐死。” 叶尚书虽然得他重用,但他容不得叶氏多活一日。即便要给恩典,叶家也不止这一个千金。 吴密领命退下。 无颜粉一案的始末传开,六宫震惊。 静嫔这才明白,为什么能查到喜嬷嬷。梅园无颜粉一案,确实没留下什么线索…… 但宁婉音查的是先帝时的无颜粉案,追寻源头,查到了喜嬷嬷的头上。 贵妃回宫次日,梅园案破,叶昭仪死。 ------------ 第214章 再见锦旗 怡秀宫。 “主子,无颜粉一案是叶昭仪主使……”宫女快步进来禀报。 温姝棠脸色阴沉。 她还真没把禁足抄宫规的叶昭仪放在眼里。 她猜测的下手之人,可能是宁婉音,可能是静嫔…… 没想到,竟然是她。 温姝棠原本还打算在宫中放出谣言,说宁婉音是梅园一案的幕后指使。 结果现在也用不上了…… 温姝棠沉思片刻,便恢复如常,“派人往永和宫送一份重礼答谢。” …… 梅园案后,皇帝赦免了赵氏族人,赦免绮珠公主。 绮珠公主恢复位份,第一时间便来永和宫答谢。 “此次若非贵妃娘娘,嫔妾还蒙受不白之冤。”绮珠一脸感激。 她心想此次可算是因祸得福。 她找宫人打听过。 颖昭仪就是被人谋害打入冷宫,宁婉音在破案之时,顺便把她救了出来。 从此,颖昭仪成了宁婉音的心腹。 如今相同的情景,她觉得经过此事,自己也能像颖昭仪一样,与宁婉音姐妹俩交好。 听闻中原人讲究恩义,有不少大恩大德以命相报的事迹。宁婉音救了自己两次,必定对她也能信得过一些。 宁婉音神色淡淡,“和嫔不必多礼。叶昭仪自作自受,你本就是被冤枉。” 绮珠再三表示对宁婉音的感谢,表情十分真诚。 莲蕊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想。这位公主看起来很诚恳,若是换了旁人可能会信她,但咱们主子可是让人防着你呢。 数日后,顺嫔和几位新晋妃嫔一同前来拜见。 “承蒙贵妃娘娘破案,找出谋害我等的凶手,臣妾等人不胜感激。”顺嫔率先道。 破案次日。 四位被无颜粉伤及的妃嫔一起来找顺嫔,打探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喜好之物?准备登门致谢。 顺嫔当然不知道了。 但她想到了庄妃上次给宁婉音送的东西…… 于是告知几位妃嫔。 今日谢礼堪堪筹备好,众妃嫔立即便来拜谢。 “娘娘恩德,嫔妾感激不尽。”曲美人诚恳道。她是今年新入宫的美人,和顺嫔一样,症状较为严重。 当看见自己满脸疹子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毁容,当场吓晕了过去,恨不得和下毒的人同归于尽。 好在分量轻,还能救,心中对下毒之人恨得牙痒痒。 如今宁婉音抓到了凶手,曲美人对宁婉音感激涕零。 给贵妃娘娘准备谢礼,也是她牵头去问顺嫔的。 “嫔妾不知该如何答谢娘娘,唯有几句肺腑之言,聊表心意。”曲美人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其余妃嫔也纷纷点头。 她们身后,刚刚抬进来的五个屏风,摆成一排。 这屏风的样式不一,底座边框有紫檀透雕莲纹,有镶珐琅宝石,或是金漆彩绘、云母玉石…… 但无一例外,中间的丝绢上全部绣着一排十分醒目的金闪闪大字。 “赠皇宫的明珠大家的守护星人间的瑰宝温暖的春风光泽尘世的曦日永远的白月光贵妃娘娘: 明察秋毫,罪犯克星! 娘娘归来,六宫心安! 延昌七年冬月。” 五个屏风,五排大字,摆满主殿,那简直是……一目了然,十分醒目。 ------------ 第215章 立储风波 梅园一案落下帷幕以后,皇宫里渐渐恢复平静。 静嫔与兰昭仪不约而同都安静了…… 薛锦书私下里悄悄约见了大皇子。 “如今宁婉音在后宫很得人心,以她的威望,晋皇贵妃也是迟早的事……”薛锦书提醒道。 大皇子当然很着急。看见宁婉音受人爱戴,他十分担心父皇什么时候突然立宁婉音为皇后。 “安嫔娘娘,请您帮帮儿臣……”大皇子焦急道。 薛锦书微微一笑,“今日便是与你合计此事。陛下对她信任非常,她的手段也确实难缠,但我们还有最好的筹码……” 一旁的梅嬷嬷恭敬道,“请娘娘赐教。” “陛下最在意的是皇子,最忌讳的是后宫干政。若前朝提议立大皇子为太子,随后大皇子便出事了……”薛锦书眼底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之色: “哪怕不能证实是宁婉音所为,只是有些许嫌疑。陛下必定会与她离心……” “而一旦陛下不再偏爱于她,那皇四子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了。” 谋害太子的候选人,为自己儿子夺位下手,她可是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在薛锦书看来,对付宁婉音,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得用此雷霆之势,把谋害皇嗣与后宫干政两条罪名扔她身上。 前些时日宫中的生的种种事情,在薛锦书眼中,都是小打小闹。 谋害妃嫔,抢东西这些事,即便落在宁婉音头上,也动不了她。 皇帝偏爱的宠妃争风吃醋,与其他妃嫔扯头花能是什么大事吗? 上位者眼中死几个人,又是什么大事吗。 唯有皇储,才至关重要。 梅嬷嬷惊喜道,“安嫔娘娘愿意请薛国公出面,请立太子?” “自然不会是薛家的人出来说这话,否则陛下岂不是知道薛家支持大皇子?”薛锦书皱眉: “你们不必太抱希望……即便朝中有人提议立太子,陛下若无心,那谁说话也没用。” 梅嬷嬷叹息,“安嫔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急于求成了。” 若是当年,薛岑两家能推一个皇子做太子,必定是能成的。但如今…… 哎。 薛锦书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了一番。 此计,能先试探一下皇帝对立储的态度,也能…… 离间皇帝与宁婉音。 …… 冬月下旬。 朝中一位御史上书进言,早立皇储,以安社稷。 大炎向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此言一出,不外乎是请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或早日册立皇后。 赫连祁表态为时尚早,将此事否决了。 但立太子之事,第一次摆在明面上,倒也让朝中上下,人心浮动。 而且皇帝只是表示推迟立太子,没有任何暗示皇长子不合适当太子的态度。那说明皇长子还是有可能的。 这消息传到后宫,让静嫔的心情都紧张了起来。 但想了想宁婉音必定不会作壁上观,她倒也不必心急亲自动手。 她希望宁婉音能对大皇子下手,再抓一个人赃并获。 如此,她的儿子就是最大赢家。 立储之事传回后宫。 宁婉音立即便引起了警惕。皇帝春秋鼎盛,并没有表现出立太子的打算,所以她对于储君之事并不着急。 但这后宫之中,说不准就有“好心人”替她着急了…… ------------ 第216章 立储风波2 大皇子中毒,阖宫震惊。 皇帝将大皇子接到乾心殿,立即封锁麒麟宫搜查有毒之物。 一众妃嫔纷纷前来表示问候。 康嫔急的眼泪直掉,“赵院判,殿下他……他现在如何……” “好在现及时,毒尚未侵入心肺,否则神仙难救。”赵院判道。 经过查验,现大皇子包扎手掌伤口的秀帕,竟然是用毒水浸泡过的。 这毒性若只是接触,没什么大碍。但若服用,或从伤口渗透,很快便能毒入五脏六腑。 赫连祁面沉如水,“秀帕哪里来的?” 躺在病榻上一脸虚弱地大皇子,震惊地看向柔嫔。 柔嫔比他更震惊,不敢置信地跪下道,“陛下容禀,这是臣妾的宫女给大皇子包扎伤口用的秀帕……但是臣妾绝对没有谋害大皇子之心!” 随行的虹儿也慌忙跪下磕头: “奴婢绝不敢谋害大皇子!奴婢不知道这秀帕怎么会有毒。” 赫连祁视线落在这个宫女身上,眸色冷冽。冷冷道: “送入刑狱司。吴密,严查。” 吴密领命,上前将虹儿拖了下去。 虹儿拼命摇头哭喊,“奴婢没有谋害大皇子……奴婢是冤枉的……娘娘,娘娘奴婢是冤枉的……” 柔嫔看见这一幕,心底惊慌。 她心知,这必定是有人针对自己布局。 虹儿虽然不是她从家中带来的家生子奴婢,但也是她从牙婆手中亲自挑的奴婢。 在王府之时,便一直伺候她。如今虹儿的秀帕有毒…… 即便柔嫔说与自己无关,谁能相信,皇帝能信吗?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谋害大皇子。臣妾是被冤枉的……”柔嫔恳切看向赫连祁,眼泪簌簌而落。 众妃嫔看见这一幕,神色各异。 温姝棠想了想,柔嫔是二皇子的养母,自己该出来帮腔两句,至于皇帝信不信,那是皇帝的事。 “陛下,柔嫔姐姐一向温柔善良,嫔妾觉得她做不出这种阴毒之事……此事,必有蹊跷。”温姝棠轻声道。 姚婕妤看热闹不嫌事大,阴阳怪气道,“柔嫔娘娘对二皇子视若己出,十分疼爱,想必将心比心,也会疼爱大皇子的。” 她没有明说…… 但这暗示十分明显了。 柔嫔疼爱二皇子。若大皇子没了,二皇子便是皇长子。 前些时日朝中正是讨论立储之事…… 说不准柔嫔就是为了二皇子的前程,向大皇子下手。 作案动机,柔嫔确实是有的。 “哪有人下毒,还派自己宫女的。柔嫔姐姐应该是被人冤枉的。”静嫔帮腔一句。她预感这一局,别有洞天,这看起来仅仅是个开始。 薛锦书轻描淡写接过话,“凡事还是要讲究证据。否则,以后若要害人,直接派自己的宫女,再说是被人谋害就行了。” 虽然柔嫔的宫女直接动手,让人觉得另藏凶手。 但柔嫔确实也可以派宫女下手以后,再嫁祸给别人,说自己被人陷害。 所以,说到底,这一切最终要讲证据。 康嫔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大皇子身边默默垂泪。她和柔嫔关系不错,但她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很快…… 宫女虹儿的住处被翻了一个底朝天,和她交好的宫人,也一一进行排查询问。 虹儿起初嘴硬,但是一套刑罚下去之后…… 扛不住松了口:“是柔嫔娘娘指使奴婢做的。柔嫔娘娘说只有大皇子死了,二皇子才有希望……” 吴密带着血迹斑斑的虹儿回来禀报。 众妃嫔侧目。 柔嫔不敢置信,“不可能,我没有。这是诬陷……” 她万万没想到,在王府就伺候她的贴身宫女,竟然会陷害她。 但随后…… 吴密又禀报道:“奴才调查与虹儿交好的宫人,现她私下与永和宫的小桂子交往甚密。两人私下见面,有宫人目睹。” ------------ 第217章 立储风波3 赫连祁墨瞳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宁婉音会如此回答。 要说她对太子之位、儿子的前程,毫无心思,那太假了。 要说陛下自有决断她毫无异议,那太虚伪。 但宁婉音说,因为你偏爱于我,我知道你会给我们母子最好的安排。 这安排可能是太子之位,也可能不是。 若是,这是陛下偏爱。若不是,陛下给熙儿的位置也不会差。 她不争。 让皇帝决定。 她相信陛下。 赫连祁一时间觉得婉婉格外聪慧,明白争与不争都没用,最终皆是他的决策。又觉得她太过相信自己,一颗真心笨拙的可爱。 但她确实说对了。 她是他最宠爱的女人,熙儿是他与最宠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能亏待她们母子吗? 若为了皇位,谋害其他皇嗣,他自容不下宁婉音。 但婉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她不争太子之位,她相信朕会将一切安排好。 赫连祁心底升起一丝愉悦。 自己宠爱的女人,若是算计着他死后的位置,自然是令人不喜的。反之,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看的明白局势,乖巧等他安排,正是他一向最喜欢宁婉音的地方——知分寸懂进退又深爱他。 “婉婉,朕也愿与你一世相守。”赫连祁伸手,轻轻将宁婉音揽入怀中。 帝妃二人细絮情愫,温情脉脉。 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并不存在。 但宁婉音很清楚…… 她刚才的回答若没让他满意,他们之间,就会因为立太子生出嫌隙。 …… 后宫众人并不知,立太子之事出现以后。 宁婉音早就与赫连祁对招过一局了。 两人都想到了后宫会因为立储人心浮动,所以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四位皇子。 颖昭仪研制的千里镜立大功! 暗中保护大皇子的太监,隔得远远的就能观察附近有没有可疑之人靠近。 所以…… 虹儿悄悄和梅嬷嬷见面的事,皇帝和宁婉音都心中有数。 小夏子话音一落。 梅嬷嬷与虹儿脸色皆变。 一众妃嫔也十分惊讶。 康嫔更是不敢置信,“梅嬷嬷怎么会谋害大皇子呢?” “老奴虽然见过她,但是老奴没有指使她谋害大皇子……”梅嬷嬷心底一慌,但反应很快,立即想到了对策: “那日她只是来找老奴套近乎,如今想来,她这是在打探大皇子的行踪,想要知道大皇子什么时候去御花园,故意谋害大皇子!” “奴婢照顾大皇子不力,奴婢甘愿领罚。” 安嫔听见梅嬷嬷的回答,稍微放下心。还算她反应快,暗中盯梢的人只看见她们见面,又不可能知道两人悄悄说了些什么。 虹儿若要对大皇子下手,提前打探行踪也是顺理成章的。 姚婕妤接过话道,“她不是还私下见小桂子吗?这更可疑。” 小桂子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要你图人家长得好看,现在可惨了。 好看的女人都不是善茬啊! 众妃嫔的视线,又齐齐落在了宁婉音身上。 但宁婉音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吩咐道: ------------ 第218章 送出宫三个 大皇子不过是个孩童,纵然有几分聪明,看见这阵仗也怕了,慌忙往后躲,“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能地撇清一切,说谎,不敢承认。 吴密一脸阴笑地走上前,声音格外阴森:“殿下,和奴才走吧。我们刑狱司有许多刑具,您可以都试试,必定有一件是您喜欢的。烙刑知道吗?用烧的通红的铁,烙在人身上,肉当时就滋滋熟了,和烤肉一样香喷喷……” 这些刑罚,当然是不可能给大皇子用的。但是用来吓唬他,吴密专挑吓人的说。 “还有一种剥皮之刑,拿小刀轻轻割开皮肉,撕拉慢慢扯开一整张完整的人皮。刑狱司的老手经验丰富,那人皮剥下来十分完整,就像绸缎一样柔软光滑……如果大皇子还不肯招供,奴才还有其他的刑具给您推荐……” 大皇子哇地一声吓哭了,“呜呜呜不要——” 别说他吓哭了,不少妃嫔都觉得汗毛耸立。你这刑罚别说给一个孩子用,换我我也招。 “别剥我的皮……呜呜呜……是安嫔娘娘!都是安嫔娘娘让我做的!儿臣只是听从她的话,是梅嬷嬷让儿臣听她的!”大皇子吓的嚎啕大哭,全部推在了薛锦书头上。 安嫔? 赫连祁目光冷冽,看向薛锦书。 众妃嫔也是不约而同向着薛锦书望去。 薛锦书的脸色一僵。 她万万没想宁婉音能破了她的局,更没想到,大皇子不争气,因为怕受刑,把她招了。 小孩子没有成人的心智,利用他很容易。 但同样,小孩是保不住秘密的。 不动则已,一动便藏不住。 正在看戏的薛锦书,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台面前。 “大皇子怎么攀诬本宫?”薛锦书心底恨不得把大皇子掐死,表面却是一脸震惊,“是谁指使大皇子陷害本宫?” “儿臣没有陷害……父皇,都是她安排的……”大皇子指着薛锦书,十分惶恐地往后躲,离吴密远远地,哭的涕泗横流: “儿臣只是听从她的安排……儿臣都是被她哄骗了……父皇,儿臣什么都不懂,都是她教的。” 薛锦书气的头嗡嗡的。这死小孩,他还挺会推卸责任啊。 她原本想把谋害皇嗣和后宫干政的罪名扔给宁婉音,结果倒好…… 现在,全留给自己了。 薛锦书心知,她完了。 不管她怎么辩解,皇帝都不会信。皇帝本就防备薛家。 她明明还有那么多手段没有使出来,明明还可以再选择其他皇子扶持…… 结果,大皇子暴露,连带着她也被拖下水。 输的她始料未及。 薛锦书不由向着宁婉音望去,和她预想之中一样,对付她,需得一击必中。 若不中,便会反受其害。 这么完美的一局,若非宁婉音早早派人去调查了虹儿的来历,她今日赢定了。 当日,她做局打算陷害宁婉音,以防皇帝察觉薛家插手的痕迹,特意问梅嬷嬷可有棋子能用。 她知道,淑妃虽然死了,但总会给大皇子留下几个人的。 虹儿,便被梅嬷嬷抛了出来。 这宫女原本就是梅嬷嬷安排打探永和宫消息的,和小桂子私下往来已有一年。 她愿意用性命,为大皇子效命。 薛锦书还以为,这是宁婉音没有现的疏忽。 但这一刻,薛锦书突然明白了。 宁婉音这个人,你能找到的破绽,就是她故意留下的。 身居高位却谨慎至极,她仿佛就是铜墙铁壁,你根本找不到一丝缝隙。 薛锦书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 吴密听闻大皇子招供了安嫔,也是十分震惊,为了确保证词的真实,他故意上前靠近,抬手去抓大皇子。 大皇子看见他就像看见鬼一样,吓的慌忙乱躲,从床榻上滚了下来,痛哭流涕: ------------ 第219章 再也不敢看宫女 柔嫔没想到自己身边的宫女,竟然是淑妃的人。 虹儿被拖下去行刑。 她特意去找吴密,想问一句话。 对于一宫主位,吴密自然给她这个便利。 “当初我在王府,与淑妃毫无冲突,入皇宫以后也是。她为什么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她想做什么……”柔嫔盯着虹儿,眼中满是不解。 虹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柔嫔待她极好,当做心腹宫女一样对待。她心中对柔嫔有愧,临死之前,也肯与她说一句实话。 “当年淑妃娘娘有孕,王妃选了一批良家女入王府做侍妾。娘娘以防自己生了女儿而旁人生下儿子,威胁她的地位,所以给几位受宠的侍妾,安排钉子……” “一旦有人怀孕,便……” 柔嫔瞳孔瞪大,恍然反应过来,“是你!我的孩子没了,是你害的!” “奴婢对不住娘娘。”虹儿供认不讳。 柔嫔身子一晃,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青儿忙不迭扶住她,恨恨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娘娘何曾亏待过你,你竟然谋害娘娘……” 柔嫔眼泪刷地落下,精神恍惚。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与孩子没缘分,所以没保住。原来,是被人暗害了。 …… 永和宫,主殿。 宁婉音等人从乾心殿回来,小桂子便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多谢贵妃娘娘救奴才一命!今日若不是娘娘,奴才已经死了。奴才叩谢娘娘,愿为娘娘当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情!” 若非宁婉音查出了虹儿的来历。 就他和虹儿私下交往过密这一点。 即便是证据不足,还不足以问罪贵妃,但也足以将他送入刑狱司,审讯致死。 今日能胳膊腿儿都齐全还在,全靠贵妃娘娘庇佑! “起了吧。以后行事,注意一些。”宁婉音道。 永和宫必定是后宫众妃嫔暗中盯紧的地方,自己人有自己人的用处,外人也有外人的用处。 小桂子就很适合用来钓鱼。 “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看宫女了!”小桂子赌咒誓,满脸后怕,这会儿腿还是软的。 从此以后他对那些好看的小宫女,再也没有心思了! 再也不敢看小宫女了! 莲蕊等人见他这一脸畏之如虎的模样,皆是噗嗤笑了。 过了一会儿,捧棋进来禀报,“柔嫔娘娘求见。” “请她进来。” “若非贵妃娘娘明察秋毫,臣妾今日难辞其咎。”柔嫔眼睛哭的通红,向着宁婉音行礼致谢。 虹儿咬死是她谋害皇嗣,她必定会被问罪。 而牵扯的小桂子,只是令人怀疑贵妃,证据是不足的。 宁婉音神色淡淡,“本宫职责所在。” “今日的恩情,臣妾铭记在心。”柔嫔再三致谢以后,方才离开永和宫。 莲蕊轻声道,“主子,刑狱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柔嫔当年的孩子,就是被虹儿害的……” 宁婉音从查到虹儿的时候,就在猜测这一点。 …… 明德宫。 静嫔看完这一出好戏回宫,苏如婳关切迎了上来。 ------------ 第220章 如果母妃还活着 康嫔伤心自责了一路,眼睛哭肿成核桃。她觉得自己身为大皇子的母妃,便有教导他的职责。子不教,父母之过。 大皇子没教好,也是她的过失。 见大皇子醒来,康嫔连忙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安慰道,“翰儿别着急,如今虽然你见不到陛下,但只要你肯改过自新,你与陛下终究是父子,陛下看见你的改变,一定会原谅你的。” “什么意思?这是哪里?”大皇子神色惶恐,见不到父皇这句话让他十分惊慌。 “这是清池行宫。”康嫔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关切道: “你别害怕,行宫虽然陈旧,但我刚才问过管事太监,行宫里有藏书楼,你可以在此学习读书。听闻此处的池水景致极好,待明年春来,母妃带你泛舟清池……” 她抵达行宫以后,便寻管事太监问了行宫的概况。 此处行宫,临水而建,是先帝时游湖赏景之处。行宫分东西两院,他们被圈禁在西院,除了居住的寝宫,藏书楼、演武场、书房等陈设一应俱全。 虽是圈禁,但康嫔觉得,她完全可以在这里好好教导大皇子读书习武…… 她知道大皇子离开皇宫一定很难过,所以尽力描绘行宫的美好生活。 对于康嫔来说,此处远离外界纷扰,在这里待一辈子平平安安,安稳如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大皇子肯定希望陛下能原谅他吧。 所以,康嫔也希望皇帝能原谅他。 “行宫……我被赶出皇宫了……”大皇子惊恐瞪大眼睛,“我要回去!我要见父皇!” “陛下有令,您与康嫔娘娘圈禁于此,一步不得出。”旁边站着的管事太监,公事公办道: “行宫外都是禁卫军,娘娘与殿下若强闯,那奴才也只能不客气了。” 对于这个被废的大皇子,他没什么讨好巴结的必要。 扔下这句话,管事太监便走了。 屋中只剩下康嫔与大皇子。 大皇子听闻此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完了。 父皇将他圈禁,一辈子不准他出来,这和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接下来不过是活着等死。 他的前途完了。 “你先好好歇着。过几日母妃陪你去藏书阁看看……”康嫔轻声宽慰安抚。 但大皇子却是怨恨瞪向她,“有什么用?” 康嫔愕然,“什么?” “看书有什么用,你以为父皇还会见我吗?他把我圈禁行宫,就是让我在这等死!”大皇子一双细长的眼睛狠狠瞪着康嫔: “你也没用。如果我的母妃还活着,一定能救我。你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教我,是想等着皇帝回心转意,再接我们回去?你别做梦了。” “我不是……”康嫔呆呆看着他,十分错愕。 她从未曾见过这样的大皇子。大皇子在她面前永远是恭敬温和的。 “如果你有用一些,向父皇求情,我们就不用待在这里。但你不得宠……你还想靠我争宠,别做梦……” “我没有……” “呵,你一个普普通通的昭仪,因为抚养我才被晋为康嫔。这不就是利用我得宠……还说什么没有?” 大皇子冷冷盯着她。 梅嬷嬷怕他被康嫔养着,母子情深,就忘了生母淑妃,不替淑妃报仇。 所以…… 梅嬷嬷一直悄悄告诉他,康嫔是为了利用他在皇帝面前博好感,才对他这么好。 因为有他,康嫔才能晋升嫔位。 ------------ 第221章 婉婉最合他意 两人用了晚膳,坐在临窗前的茶几,对弈一局。 莲蕊呈上刚煮好的茗茶。 赏雪对弈,品茶闲话。 “承蒙陛下厚爱,送臣妾如此珍贵的玲珑棋,臣妾十分喜欢。”宁婉音脸颊染上三分羞涩,浅浅笑道。 赫连祁拎起一枚棋子落局,神色温和,“朕想着你会喜欢。” 想着你会喜欢,所以让人送来。 皇帝在日常衣食住行上,从未亏待宁婉音。尤其是,上次与宁婉音聊过皇储之事以后。 他对宁婉音更珍爱之。 对于自己珍爱的人,便会想着送一些珍贵之物,以示爱意。 年近年关,各地铆足劲送贡品,赫连祁从贡品单子里挑了挑,选了玲珑棋。 “陛下将臣妾记在心中,臣妾何其有幸。”宁婉音脸颊上的红晕更甚,似樱桃可人。 帝妃二人以玲珑棋对弈一局,闲谈风月,十分尽兴。 一局终了。 宁婉音才和赫连祁提正事。 皇帝特意恩赐了玲珑棋,那必定是想与她对弈一局,清谈风月,若一见到他便说正事,扰了他的兴致。等谈完正事,他未必还有兴致对弈。 宁婉音从不扫皇帝的兴。 她不会让皇帝觉得,她掌了宫权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每次见他只谈公事的“臣”。 还要是任何时候,都能接得住他一时兴起的妃嫔。 否则,皇帝扫兴以后,下次再有风月之兴便不会来永和宫。 留给她的,将是敬重偏多。宠爱情谊,渐渐就给了旁人。 在后宫之中,即便执掌宫权,若失了皇帝的宠爱,这宫权也将是不长久的。 皇帝的宠爱与掌事的能力,宁婉音向来二者兼顾。 从不疏忽。 宁婉音轻声道,“臣妾让三公主先留在了林婕妤身边,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安嫔被送出宫以后,如何安排三公主,皇帝根本没提。 宁婉音便先将她交给生母照拂,等皇帝下一次来后宫的时候,问一问。 要不是宁婉音提醒,赫连祁都要忘了,他还有个女儿没安置。 上次被大皇子的气的他头疼了几天,随后朝中政事又繁忙,没来后宫,便将此事忘了。 而宁婉音执六宫之事,陛下没提的事,她先安排好,再等陛下另做安排。 赫连祁想了想,对于旧王府出身的几个昭仪没什么印象,与宁婉音交好的两个昭仪,都不像是会养孩子的。 兰昭仪也还年轻。 当初给薛锦书,是因为不可能让薛家女生孩子,给她一个公主作为依靠。 如今没有需要抬举安抚的妃嫔。 一时之间,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就先留在她生母身边,以后再说。”赫连祁沉声道。 ------------ 第222章 林婕妤疯了 年节,宫里在弦音楼开了戏,从初一唱到十五。 妃嫔们经常去弦音楼听戏。 因有一日陛下来到后宫,顺路也去了弦音楼听戏,以至于如今弦音楼人满为患,以期能偶遇陛下。 唐妙菱与魏莹雅时常去弦音楼,倒不是冲着皇帝去的,纯属大过年闲的到处逛逛。 绮珠自从解了禁足恢复位分以后,便时常与唐妙菱两姐妹一起玩。她一大早便去了咸福宫找她们俩,一起去弦音楼。 三人有说有笑走在宫道上,突然听见路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唐妙菱循声望去,看见林婕妤蹲在路边。 一个裹在襁褓的孩子放在地上。 她的手死死捂着孩子的嘴,嘴里念念有词: “冬瓜怎么会哭?冬瓜别哭了,吵死了!” 唐妙菱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可思议扯了扯魏莹雅的袖袍,“你看看前面……林婕妤这是在做什么?” “这会不会把孩子捂死啊?”魏莹雅也瞪大了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而襁褓里孩子的哭叫声越来越虚弱。 “拉开她……我看这孩子快不行了!”唐妙菱没来得及细想到底什么情况,大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林婕妤扯开,“你干什么?” 魏莹雅眼疾手快将孩子抱了起来,“脸都憋紫了,这……冬雾,快去请御医!” 随行的宫人也皆震惊看着这一幕,冬雾赶紧往太医院而去。 “抢我冬瓜?把冬瓜还给我!”林婕妤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伸手便掐唐妙菱的脖子。 “你放开主子——”翠屏与小青子赶紧扒拉林婕妤。 绮珠看见这一幕,心想这便是能与唐妙菱拉近关系的好时机,三两步窜到了唐妙菱前面挡着,道: “我来拦着她。” 她是在草原上长大的,精于骑射,也有一把子力气。 自认为制服一个柔弱的中原女子不在话下。 但她架住林婕妤以后才发现,她力气大的惊人,一股子疯劲,按都按不住。 翠屏与小青子看见主子脱困,慌忙去扶唐妙菱。 唐妙菱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们,暗中把绮珠盯紧。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主子您怎么样?”翠屏关切问道。 唐妙菱剧烈咳嗽了两声,呛的眼眶含泪,“没事……我差点没喘过气来……她是把人往死里掐啊,她疯了是吧?” 唐妙菱雪白的脖颈上,被掐出了一道淤红的痕迹。 “连自己孩子都差点捂死,她可能真的有病。”魏莹雅看了看襁褓中的三公主,疑惑看向林婕妤。 那厢,林婕妤已经与绮珠厮打成一团。 林婕妤伸手就去扯绮珠的头发,“你这个玉米,抢我冬瓜……” 绮珠疼的尖叫,“你放手,你发什么疯……” 林婕妤对着绮珠一顿拳打脚踢,绮珠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绮珠的随身宫女想要上去帮忙…… 但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她刚凑近就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飞出去好远。 局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说时迟那时快,从绮珠挡着林婕妤到两人打成一团,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两人拉扯着双双滚进了旁边的水池。 附近巡逻的宫人闻讯赶来,赶忙跳下去救人。 林婕妤落水以后还死死扯着绮珠,差点把她淹死…… 被太监救上来的时候,绮珠的面若白纸,差点命都没了。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皇宫莫不是与她相克? 刚来第二天被怀孕的妃嫔撞了。 重新放出来没多久,又被发疯的妃嫔拖进水里,往死里淹。 她是惹了哪一路扫把星,这么倒霉? 唐妙菱走上前,关心问道,“和嫔娘娘还好吗?” “咳咳咳——”绮珠开口想说话,咳出来一口水。 另一个捞林婕妤的太监差点被林婕妤送走。她自己落水还不肯上来,好不容易将她拖上来…… “林婕妤没气了!”太监探了探鼻息,惊恐道。 众人愕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 …… 宁婉音收到林婕妤落水身故的消息,立即赶到了出事点。 绮珠呛水昏迷,被送回宫殿休养了。 御医给三公主诊脉,她差点窒息,但好在发现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在查验林婕妤以后…… “贵妃娘娘,林婕妤服用过伤神的药物。此药会致人发疯,出现幻觉……”赵院判禀报。 唐妙菱目瞪口呆,“难怪她刚才把三公主当成冬瓜,把和嫔娘娘当成了玉米……” “封锁她的宫殿,查!”宁婉音道。 自从林婕妤怀孕,便住进了启祥宫右侧殿。宁婉音一声令下,侧殿封锁,林婕妤平日里的饮食之物,皆被找了出来。 伺候的宫人,也被抓了。 领头的大宫女一听说林婕妤死了,再看见这阵仗,根本不敢隐瞒,吓的竹筒倒豆子一般道: “主子听说陛下前些时日去过弦音楼,所以今日早早出门,在乾心殿到弦音楼的必经之地等着,想偶遇陛下……” “主子只带了三公主出门,没让奴婢们跟着,说是氛围不好……” 林婕妤为了引起皇帝的怜惜,塑造一个带着孩子的柔弱母亲形象。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的伺候,反而不合适。 “奴婢真的不知道林婕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宫女惶恐道。 不一会儿…… 吴密与几个御医一起出来,手中拎着一包药道,“娘娘,这药里有两种药材相克,御医验证了,这相克的药,便能导致癔症。” “药是从哪儿来的?”宁婉音问道。 大宫女知无不言,慌忙道,“这是太医院的郑御医给的……” “林婕妤吃这个药做什么?”宁婉音追问。 大宫女结结巴巴道,“这……这郑御医说是求子药……有助于怀孕,且……且能生儿子……” 林婕妤自从将女儿留在身边养,便十分想要再怀孕生个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因此,悄悄去找太医院的郑御医求了一个方子,偷偷吃药。 这药每日早晚一碗,吃了小半个月…… 宁婉音吩咐道,“吴公公,去请郑御医。” ------------ 第223章 抢夺公主 郑御医听说林婕妤死了,十分害怕牵连自己,连忙交代清楚: “娘娘明鉴,这药方有没有用微臣不敢肯定,但绝对不至于药物相克!绝对不会吃出毛病的。” 他是林婕妤怀孕之时,常常来诊平安脉的御医之一。 因此和林婕妤熟识了。 林婕妤私下里给了他重金,找他买个能生儿子的药方…… 能不能生儿子郑御医不知道,但民间偏方不少,所以他为了拿银子,便随便给她写了一个没什么害处的方子。 保管吃不出问题…… 吴密将那一包药扔到他面前,“你这是医术有多不精?两种药物相克你不知道?” 郑御医伸手抓了一把药包里的药材,辨认了片刻,连忙道,“多了一种药,这不是我的方子……不不不,这是我的方子,但多了一种药,多了一种相克的药……” “贵妃娘娘,微臣原本给她开的方子,真的是无害的。这方子我还给王昭仪开过……您去看看王昭仪的药就知道,真的多了一种药……” “微臣死也不敢给贵主吃相克的药物啊……” 宁婉音眸光微沉,“派人去请王昭仪来一趟。” 没一会儿,捧棋带着王昭仪来了。还带着一包从她宫里搜到的药包,交给御医辨认。 确实,与林婕妤的这一包药比起来,多了一种药材。 宁婉音视线看向林婕妤的一众宫人,问道,“你们谁知道,这药怎么回事?” 一众宫人纷纷惊恐摇头。 并非每个宫人都那么心细,会仔细辨认药材,没人注意药材里多了一种药物。 而林婕妤是偷偷喝的求子药,她自然也不可能把药煮好了再请御医验一验。 吴密将伺候林婕妤的所有宫人仔细审查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最后向宁婉音禀报道: “娘娘,奴才查问了伺候林婕妤的宫人,暂无收获。但奴才有一个思路,若有人想要对林婕妤下手,从她的药包里多添一种药材,至少要先知道药方是什么。” “郑御医交代了,这方子是他新拟的,找他要过方子的人,除了林婕妤,就只有王昭仪。” 宫中的女人希望怀孕生子晋位,十分正常。 不止王昭仪,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许多人都暗中找御医要过生子的偏方…… 只是刚巧都找了郑御医的,就她们两个。 吴密细细分析了一下,从相克的药倒推,只有知道方子的人才能下手…… 他再仔细又分析一下,觉得王昭仪有很大的作案动机! 林婕妤膝下有一位公主。前些时日,后宫妃嫔便是人心浮动,不知多少人暗自期待着,自己能成为下一个柔嫔。 没想到陛下将三公主养在生母膝下。 若林婕妤死了,陛下才有可能从几位昭仪之中选一位抚养公主。 虽然也不一定就给王昭仪,但林婕妤不疯,她没有希望。只有林婕妤疯了,养不了孩子,她再去想想办法,找人说说情,说不准这孩子还真落在她手上呢。 搏一搏,就是一宫主位。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宁婉音微微颔首,“吴公公所言,确有可能。既然是从药方下手,那必定是知道药方的人。所以,排查王昭仪及其宫人,近半个月与林婕妤及宫人是否有过接触。” 吴密领命。按照刑狱司一贯粗暴的查案方式,这种主子有嫌疑的,宫人都会送去用刑…… 虽然简单粗暴,对于大多数宫人来说,看见刑罚就招了。 严刑逼供不人道,但好用。当然,屈打成招的冤案,想必也有。但除非牵涉到皇嗣严查,一般的案子,只需要一个结果就行。 不过宁婉音用刑慎重,没有直接证据,她不用刑,先排查。 主子吩咐,吴密自然也不严刑逼供了,先去查。 “除了王昭仪,另排查郑御医和抓药的药童。”宁婉音又道。 吴密一愣,“他们应该不至于自己找死吧?” 吃药出事,郑御医和抓药的药童,都难辞其咎。 “排查他们可曾与人提过这个药方,查问能知道这个药方的人,还有谁。”宁婉音不急不缓道: “再去查这些人,这半个月内,可有人与林婕妤及其宫人接触过。” 吴密恍然反应过来。确是他的疏忽。 郑御医和药童不至于蠢到实名下毒,但有可能他们无意间泄露了让旁人知道。 如此一层层抽丝剥茧…… 刑狱司的众太监们纷纷忙了起来。 …… “主子,林婕妤死了!”宫女压低声音禀报。 莫昭仪惊讶道,“怎么死的?” 那药能令人脑子不清醒,出现幻觉。她想的便是林婕妤疯了,那三公主,必定要换人抚养。 “林婕妤落水了……”宫女将事情来龙去脉禀报了一番,道: “现在刑狱司正在追查凶手,已经把王昭仪请去了……” 莫昭仪心底稍安,她就是知道这方子只有林婕妤和王昭仪知道,才特意从药方下手。 一旦林婕妤出事,到时候刑狱司必定查到王昭仪头上。 那她就可以撇清了。 “想必现在王昭仪的宫人,都被送去刑狱司了。总会有人扛不住刑罚招供的……”莫昭仪已经很熟悉后宫这一套审案的流程,道: “没想到林婕妤死了,不过没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能结案了。” 她原本没想闹出人命,因为命案会比普通案子查的详细一些。 但只要能查到王昭仪,这案子差不多也就能结了。 如今陛下应该要准备安排妃嫔抚养三公主了。 自己得悄悄去拜见太后娘娘一趟,走动走动。 莫昭仪心底如此想着,守在门口的太监慌忙进来道,“主子不好了,刑狱司来人了!” 莫昭仪心底一惊,怎么会查到这里? 不应该啊。 下一刻,吴密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阴森森道: “还请昭仪身边的宫女纱儿,跟奴才走一趟。” 宫女纱儿脸上瞬间浮现一抹惶恐。 “不知我的宫女犯了什么事?”莫昭仪按下心中的慌乱问道。 吴密道,“涉嫌谋害林婕妤。” ------------ 第224章 宁婉音善后 经过吴密严谨的排查,在王昭仪及相关的宫女身上没查到什么线索。 但查到了负责抓药的药童枳实,曾经与另一个来太医院拿药的宫女芸香闲话几句之时,无意间说了药物相克之事。 根据药童的复述,原是宫女芸香催着他拿药。 他让人先等等,说抓药需仔细,若不小心抓错药,与之相克,那要出大乱子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宫女芸香问他什么药相克? 这药童显摆,便拿这方子里的一味药说了起来。 吴密立即将宫女芸香抓来审问。 芸香直呼冤枉,她不知道当时自己去拿药的时候,遇到的药童所抓的药是给林婕妤用的。 不过,在查芸香相关之人时…… 宁婉音的重合排查法又立大功。 芸香得知两种药物相克之后,和几个宫女闲聊之时无意间提及此事。这宫女之中的一人,便是莫昭仪身边的大宫女纱儿。 而林婕妤的药,是每五日去太医院取的。总共去了三次…… 第三次拿药的路上,负责拿药的宫女,撞了莫昭仪的大宫女纱儿,连人带着药包一起摔在了地上。 莫昭仪认为,宫女的闲话传开,不知多少人听闻此事,查不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刑狱司竟然从药童开始,把这一整串人全部查了一个明明白白。 …… 贵妃娘娘让吴密没有证据,不可用刑。 所以吴密继续吓唬,把纱儿带进去刑狱司,将一众刑具摆在她的面前。 刑狱司恶名在外。 只是看见这一排刑具,纱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招了: “都是莫昭仪吩咐我干的!她让奴婢盯着林婕妤,得知林婕妤悄悄在用求子药,又听闻有相克的药,便让奴婢去撞林婕妤的宫女把药换了……” 吴密脸色大喜,可算抓到了。继续一番细细审问,核对案子细节。 很快。 吴密押着纱儿向宁婉音复命,“娘娘,查出来了。莫昭仪为了抚养三公主,所以谋害林婕妤!” “吴公公去向陛下禀报吧。”宁婉音道。 处置妃嫔,需要皇帝亲自下令。 吴密领命退下。 宁婉音将案卷细细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主子,您觉得这案子还有疑点?”莲蕊好奇问道。 宁婉音道,“证据确凿,确是莫昭仪所做无误。不过有一个不起眼的巧合,若非药童与宫女闲聊,说起药物相克,这消息传不到莫昭仪的耳朵中,那么她也不可能用这个计划了……” 莫昭仪不懂医术,她又不敢直接去问郑御医你给林婕妤开的方子,和什么药物相克? 像是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 “此事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药童枳实和宫女芸香,可能有问题。 不过目前来看,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会招的。 “吩咐下去,找人暗中盯着药童和宫女芸香。”宁婉音道。 莲蕊领命,遂又疑惑道,“这幕后下手之人,是为了抢三公主吗? “可能是为了三公主,可能与莫昭仪有仇,可能与林婕妤有仇,也可能是想宫里乱一些。”宁婉音沉吟。 作案动机,宁婉音至少想到了四个,不排除还有其他因素。 而到底是巧合,还真是另有其人,慢慢看就知道了。 宁婉音眼下更关心另一件事。 唐妙菱与魏莹雅是真的巧遇林婕妤,可陛下未必会这么想。 唐妙菱与魏莹雅刚巧救下了三公主,若要选一个昭仪抚养孩子,她们两人似乎与三公主很有缘分。 宁婉音知道她们没有借着养孩子晋嫔位的想法,但保不准别人会如此猜测。 此事原本与她们两人无关。 但她们救了人,便也卷入其中。在后宫里,并非你救人就能得好报。 宁婉音得把这一件事的善后处置妥当。 否则她们本是一番好意,结果可能连累她们自己和盟友。 …… 吴密去禀报的时候,温姝棠正在一侧伺候笔墨。 赫连祁面沉如水,“传朕旨意,莫昭仪赐死,郑御医革职。” 其他的相关宫人等,全部交给宁婉音处置。 吴密领命退下。 温姝棠听完这一桩案子,敏锐意识到一个巧合,道,“这事儿也真是巧。若非那药童与宫女闲话几句,都出不了这么大的事……” “她既存了害人之心,没有此计,也有下一计。”赫连祁冷淡道。 即便不是用药物相克的法子,莫昭仪也可以找其他法子害人。 温姝棠深以为然点点头,“陛下说的是。三公主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好在唐昭仪与颖昭仪刚巧把她救了下来……” “她们两人救了三公主,属实大功一件。嫔妾想举荐两人,抚养三公主。” 她前一句刚说,莫昭仪得知消息有点巧合。 下一句便是,唐魏二人刚巧把人救了。 言外之意,这两人或者宁婉音幕后设局,帮莫昭仪对付林婕妤。 再去救三公主。 如此,便能光明正大抢了林婕妤的孩子,还不沾一丝痕迹。 她特意举荐唐魏两人,便是要落实,她们两人是最终得利者。 赫连祁脸色看不出一丝情绪,眸光晦暗不明,“你的想法不错,她们确实挺合适。” 日暮时分。 赫连祁去了永和宫。 两人一起用晚膳。 赫连祁状若无意道,“林婕妤没了,三公主缺一个妃嫔抚养。兰昭仪举荐了颖昭仪和唐昭仪,朕瞧她们也是不错的。这两人的性子你最清楚,你觉得她们二人,谁更适合抚养三公主?” 宁婉音仿佛听不出这话里的陷阱,微微皱眉: “臣妾以为,两人都不合适。她们自己还像孩子呢,只怕不能好好照顾公主。” 看起来皇帝很满意唐魏两人,但皇帝的话,不仅要用耳朵听,还要纵观全局想一想。 不论选哪一个,都容易让皇帝心生猜忌。 且三公主长大以后,再被人挑拨觉得唐魏二人为了抢她,害死生母,那必定养女成仇。 所以,这个公主,她们两人都是万万不可能养的。 “婉婉心中可有合适人选?”赫连祁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眸色幽静。 ------------ 第225章 哀家还能与她斗几年 宁婉音略作思忖,“臣妾瞧着诸位昭仪都是好的。但出了莫氏谋害公主生母之事,臣妾以为,不能让后宫妃嫔觉得,生母死了,你便有机会抚养她的孩子。” “否则,宫中的争斗将会更多。” “若要从根源上断绝此事,臣妾以为,可以将三公主交给太后抚养,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若孩子的生母被害死,那谁也得不到皇嗣。 接下来再有像林婕妤这样有子嗣的低位妃嫔,想抢孩子的人都要掂量掂量,即便生母死了,孩子也可能送去慈宁宫。 她们害人,自己也得不到。 有养孩子的心思,以后不如在皇帝身上多下功夫。 宁婉音抬眸看向赫连祁,四目相对,她眸光明亮,一片赤诚。 赫连祁心中正是打算将三公主送去慈宁宫。 兰昭仪等人都以为,皇帝接下来会再挑一个昭仪抚养,刚刚救了人的唐昭仪与颖昭仪大有希望。 但出了莫氏这种事,皇帝并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妃嫔抚养公主,否则哪怕是无关的昭仪,也是因此得利,日后谋害皇嗣生母之事,难免再起。 他打算把孩子给太后。 没想到婉婉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赫连祁握住宁婉音的手,眉眼舒展,多出一丝温柔之色,“朕觉得此举甚好。” 他原本把三公主给安嫔,就是为了安抚薛家。 如今再给薛太后,也是相同的意思。 只要薛家不干涉皇储之争,皇帝始终是重视薛家的。 众妃嫔都以为,三公主必定要住进咸福宫。没想到皇帝只给了咸福宫两位昭仪赏赐,以示嘉奖。 林婕妤死后次日,皇帝带着三公主亲自去了慈宁宫。 不知皇帝与太后说了一些什么。 从此三公主便养在薛太后膝下。 待皇帝走后。 刘振试探问道,“太后娘娘,陛下怎么把三公主送到这儿来了?奴才还以为必定是要给宁贵妃那两个相熟的小姐妹呢?” “若养在咸福宫,皇帝必定对这一桩案子起疑。以前她如履薄冰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是贵妃之尊,依旧时刻保持着清醒理智,薛家没有人是她的对手。”薛太后轻声喟叹。 这便是她不让薛家继续进献的原因,争不过。 “娘娘您也太抬举她了,她哪当得起您如此称赞!任凭她诡计多端,也不及太后娘娘万一。”刘振溜须拍马。 薛太后被他逗乐了,“她才多大,哀家又多大年纪,哀家还能与她斗几年?” 薛太后视线又落在永和宫的方向看了良久,淡淡道,“先观望着吧。诸位皇子年龄尚小,说不准宫里还会冒出新人。” 刘振反应过来。 太后娘娘这意思是放弃在宁婉音这一辈争了,选择下一任皇帝之时再争。 诸位皇子尚小,所以下注为时尚早。但娘娘一直看着永和宫,这是觉得永和宫那位最有希望? 嘶。 难道这一个小小的伯府之女,竟然还真能爬到最高的位置吗? …… 三公主送去慈宁宫,后宫消停了一阵。 许是被莫氏这当天就被抓的惊人手段吓到了,宫里争风吃醋的暗害手段都少了许多。 经过这一次又一次的雷霆之势。 新入宫的妃嫔也好,旧妃嫔也罢,多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贵妃娘娘眼皮底下害人,不管你害谁,都容易被抓。 所以,众妃嫔更多的争宠手段都往皇帝身上使了。 皇帝从乾心殿去一趟慈宁宫,一路上偶遇十几个妃嫔。各个花枝招展,琴棋书画轮番上阵。 皇帝:??? 宁婉音听闻,觉得这也挺好。辛苦他一个,总比妃嫔们互砍来的省心。 后宫妃嫔在热热闹闹之中,过完了正月。 二月中旬,宫里有了好消息。 新人之中,曹贵人有喜了。 皇帝子嗣不丰,按照一贯旧例,怀孕便晋位一阶,升了美人。 次日,温姝棠便去乾心殿求见。 “嫔妾听闻曹美人有孕,心中十分欢喜。嫔妾自请照顾曹美人……”温姝棠话音一顿,补充道: “嫔妾虽然没有生养经验,但嫔妾入宫之前,府中长嫂有孕,皆是嫔妾与母亲照顾,对于照顾孕妇很有一些心得。” “如今嫔妾承蒙陛下厚爱,协理六宫,嫔妾理应担任起照拂妃嫔的职责。还请陛下允准!” 她这是在照抄宁婉音的路子。 宁婉音就是照顾顺嫔养胎,晋位。 她如今协理六宫,再照顾一个妃嫔生子,以协理六宫和照顾妃嫔的功劳,大约可晋嫔位。 随后再怀孕,便是妃位。 赫连祁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虽然差事办砸过一次,但十分努力且不推卸责任,之前先太后祭礼也办的很好。 是有些能力的。 还能主动提出照顾妃嫔,这般贤德懂事,属实不错。 想着宁婉音上次累病,赫连祁对于这个孩子,不打算再交给宁婉音。 温姝棠此言,甚合他心意。 “兰昭仪温婉贤淑,朕心甚悦。曹美人就交给你照顾了。”赫连祁夸赞了一句,吩咐道: “汪德贵,派人将朕珍藏的几卷字帖,赠予兰昭仪。” 温姝棠擅书法。 这字帖是照着她喜好送的。 皇帝对于给自己办事的,不管是妃嫔还是大臣,一向不亏待。 “臣妾谢陛下恩典。”温姝棠心底一喜,恭敬行礼。 为了照顾曹美人,温姝棠特意将曹美人搬到了自己宫殿的隔壁。 曹美人有孕的消息传开,众妃嫔们去御花园溜达的更勤了。 …… 皇帝自从登基,还没去过避暑山庄-清月园。 以前因为朝中局势不稳,他若离京,必定会被群臣架空。 如今执掌大局,今年的夏天,皇帝便也打算去避暑山庄。 清月园是一处极其宽阔的园林,有许多宫殿,景色怡人。 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众妃嫔都期望皇帝能把自己带上。 “婉婉是要陪朕的,有皇子的妃嫔都带上,怀孕和照顾孕妇的妃嫔留下,其余的人你看着安排。”赫连祁看向宁婉音道。 宁婉音微微颔首,“臣妾明白。” 说是看着安排,这名单也需合情合理。 旧妃嫔大多皇帝是不见的,带陛下常见的几个。 以新人为主。 另外,就是她的人。 二月底,去行宫的名单准备妥了。 宁婉音收到母亲传来的一个消息,兄长将要回京了! ------------ 第226章 傅家出事 宁婉音细细沉思。 兄长自从出去养病,多年未归。 神医带着兄长四处寻药,听说前年去了江南,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粗略一算,宁婉音与兄长已有十年未见。 兄长如今既然回来,想必身子已经养好了。只不过如今这时机…… …… 朝露阁。 傅娇宜收到父母送来的家书。 传信的小太监道: “昭仪主子,您可得想想办法。侯爷和侯夫人都气病了,变卖家产给大少爷还债。但还欠十万两白银,如果补不齐,大少爷便要投河了……” 这小太监是傅家花了几两银子收买的,让他给傅娇宜递个消息。 看着父母写的家书,傅娇宜气的头脑发晕。 上次皇帝罚了傅娇宜以后,他们也怕了,打消了让儿子做官的念头。 她兄长便说要经商。 傅氏夫妇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她兄长说让管事操持,他只隐居幕后,分些银子。 而且既不做官又不经商,那他以后做什么呢? 傅氏夫妇考虑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拿出家中钱财一小半,供他做生意。 这也就罢了。 她兄长又去找与他熟识的勋贵子弟,借了一圈。 傅家是昭慈太后的娘家,如今京中也有不少勋贵与傅家交好。 他兄长筹这么多银子,并非要做什么大生意。 只用了其中一小部分去经商。听人说做生意一下就能赚十倍百倍,就指着靠这个挣钱以后还债。 剩下的拿去挥霍。 从去年到现在,在江南玩了大半年,乐不思归。 银子挥霍一空,而生意也亏的一塌糊涂。 被要债的逼上门,这才灰溜溜回到京城,找父母要钱。 傅家夫妇把家底掏空替他还债,还欠十万两外债。 “他……他是怎么敢做出这种事的!”傅娇宜拿着家书的手颤抖,快要被兄长气死。 小太监道,“侯夫人要奴才给昭仪主子转告一句话,说您若不想想办法,她只能和您兄长一起投河了。” 小太监走后。 福儿担忧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啊?十万两的窟窿,这……这如何也补不上啊。” “不论如何,我不能继续再禁足了。”傅娇宜皱眉。 她有法子让皇帝解了她的禁足,重获圣宠。 只不过,上次爹娘来找她要官职,她觉得傅家应该冷静清醒一下,所以不想得宠。 没想到…… 如今为了帮衬家里,她也该去争宠了。 被困在宫殿里,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想要补上这笔窟窿,得从长计议。 “福儿,取一卷佛经。”傅娇宜道。 …… 数日后,皇帝去仙灵殿祈福。 一眼看见案桌上摆着厚厚一沓经书,字迹血红,透着淡淡的血腥味。供奉在他生母的牌位前。 “这是谁抄写的?”赫连祁问道。 神官答道,“这是傅昭仪送来的手抄佛经,以血为墨,十分诚心。” 汪德贵听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佛经,那傅昭仪得是流了多少血? 傅昭仪…… 皇帝许久没见她,把这个表妹都快要忘了。 从仙灵殿出来,皇帝对着汪德贵吩咐道: “解了傅昭仪的禁足,赏她一株百年人参补补身子。另与她说一声,不必为了尽孝如此伤身。” “是。”汪德贵领命。 赫连祁一眼看明白,傅娇宜是在争宠。但她为昭慈太后抄写佛经,这争宠手段也算是合他心意。 看在昭慈太后的份上,只要她识趣,皇帝也不会苛待她。 傅昭仪解了禁足,先去乾心殿谢恩。 随后,便去永和宫拜见贵妃。 “嫔妾久居深宫,未能孝顺双亲,心中十分挂念。不知贵妃可能准许,嫔妾派宫女福儿出宫一趟,探视双亲。”傅娇宜请示道。 她不参与宫务,在外事监也没有信得过的人。 收买一个宫人传点消息还行。 但要给家里送银子,这么多钱交给一个外人,她也不放心。而且她需要福儿回家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低位妃嫔联系家人是很难的。 但昭仪位份,一年有一次机会派人出宫,不过需向掌事妃嫔请示。 而掌事妃嫔找不找由头故意阻碍,那又是另一回事。 宁婉音虽然跋扈之名在外,但从不为难妃嫔,一切照规矩办。 “傅昭仪一片孝心,自是没有不行的。”宁婉音微微颔首。 傅昭仪行礼,“多谢贵妃娘娘。” 宫中的御赐之物不能送出宫,但她入宫之时带了银子傍身,还有以前得宠之时皇帝的赏赐…… 除了首饰绸缎,也是有金银的。 零零散散全部加起来,合计有八千两银子。傅昭仪全让福儿带出宫,送回家中。 福儿到了安思侯府,发现家中现状,确如那小太监所说。 以往富丽堂皇的陈设摆件都卖了,侯府空荡荡的。 这侯府乃是御赐,不能卖。 侯夫人接过福儿给的零散银票和碎银子,数了数不满道,“怎么才这么点?这如何还得起债啊!” “这已经是主子全部的银子,主子都让奴婢送回来了。”福儿对夫人这态度很不满意。 仿佛这银子是主子欠的,还嫌主子帮衬的少了。 “你和娇娇说,这银子还不上,我和她哥都要去投河。她可不能自己入宫,就不管家里啊……她可不能对她亲娘见死不救!”侯夫人忙不迭道。 为了还债,他们夫妻俩想要钱都想疯了。 福儿带着侯府的消息回宫,将侯夫人的话转达。 忿忿不平,“主子,这夫人也太过分了。是大少爷欠下的银子,您已经尽力去帮了,还不上还要怪您了!” 傅娇宜眼泪簌簌落下。她心中也有些怨念,但更多的是无奈。 如今他们家,家徒四壁。 爹娘也是委实没有法子了,她得努力得宠,多得一些赏赐,帮衬家里。 再者她只有成了宠妃,才不缺愿意给她送银子的人。 …… 永和宫。 “主子,傅昭仪往宫外送了八千两银子。”莲蕊快步上前禀报: “这安思侯府出了一个败家子……” 宁婉音听完,没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傅娇宜能狠下心,与家族一刀两断,傅家怎么样也与她无关。 可她断不了,那只能自己受苦了。 她如今既然解了禁足。 宁婉音把她的名字,也添上避暑名单。 ------------ 第227章 兄妹相见 延昌八年初夏,帝携文武大臣、后宫妃嫔、王族宗亲,迁距京师五百里的避暑山庄-清月园。 宗亲大臣在清月园附近都有御赐的院子。 清月园附近亦有一座猎场。 帝携众臣狩于清月山,随行妃嫔二人。 一是贵妃,另一是和嫔-绮珠公主。 绮珠将养两个月后,身子恢复了。她是众妃之中,唯一一个会骑射的。 而且入宫以后,连番受了委屈,皇帝带她夏狩,以示安抚。 宁婉音则是后宫之首,和皇帝一起受百官拜见。 按照以往的旧例,宁婉音留在皇帝的营帐之中,召见家人。 太监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左边是程氏,右边则是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 宁婉音上次见他,尚且年幼。 兄长宁珩与她印象之中,容貌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以前脸色惨白病恹恹的,如今长成了器宇轩昂的翩翩公子。 “宁珩见过贵妃娘娘。”宁珩行礼,举止有度。 宁婉音道,“此处没有外人,兄长不必多礼。” 伺候的宫人,她只留了从家中带来的。 兄妹二人说话很客气,有一种疏离感。 虽然是亲兄妹,但从宁婉音出生,他便被送出去养病,并没有相处过。 头几年宁珩在京城附近的行省养病,还能两三年回来一趟,待数日再走。 但后来神医带他到处寻药,离家远了,来回不易,数年不归。 虽然是亲兄妹,其实很不熟。 “兄长久未归家,母亲对你甚是想念。”宁婉音看向他,神色淡然:“不知兄长身子如何?” 宁珩神色同样平静,并没有寻常人家兄妹久别重逢喜相逢的激动,答道: “神医说身子大好,应是无碍了,打算在家好好读书。” 言外之意,便是要准备科举了。 宁婉音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不急不缓道,“妹妹觉得,兄长的身子还需多养一养才是。沉疴多年,不可疏忽。” (译:再等一等,现在时机不合适。) 宁珩微微诧异,眉宇间浮起一抹疑问:“妹妹一切可好?” (译:没有前朝助力,你一个人行吗?) “一切都好,有劳兄长关心。”宁婉音温声道。 (译:行。) 宁珩若有所思,最后道:“听母亲说,在城郊有一座温泉庄子,我去庄子上养病,离母亲近一些,也能弥补这些年未能尽孝的遗憾。” (译:继续养病,静待时机。) “兄长安排甚好。”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句,敲定了接下来的应策。 程氏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觉得两人十分客气,一点都不熟络。想着他们毕竟是没有相处过的亲兄妹,努力帮他们拉近关系道: “婉婉,你兄长他虽然人在外地,但一直惦念着你的。这是他特意给你带的见面礼,从江南带回来的苏绣屏风——” 婢女抬进来一架刺绣精美的屏风,苏绣是江南行省平江府的特产。 宁婉音微微颔首,“多谢兄长。” “妹妹喜欢就好。”宁珩话音一顿,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妹妹可知,宫中有一位妃嫔是平江府知府之女,原是庶女,记在嫡妻名下。” 有一些家族为了女子能选入宫中,会挑容貌格外出众的庶女、甚至宗族之女,过继嫡妻名下。 这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知道。”宁婉音点点头,她看过苏如婳的家世背景卷宗。 宁珩继续道: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稀奇事。这妍昭仪的母亲,原是苏知府以前的露水姻缘,上门投奔。” “苏夫人当年不想让这对母女入门,曾怀疑妍昭仪不是苏家血脉。因为但凡像她爹一分,都长不成这样子。” “于是她派人暗中调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她们母女,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平江府。”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若非有权之人帮忙遮掩,普通民女的行踪痕迹,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留下蛛丝马迹,容易被顺藤摸瓜。 但毫无痕迹,也是另一种可疑。 妍昭仪的来历…… 可能大有问题。 同样很可疑的是,宁珩为什么对苏家私密之事如此清楚? 苏如婳原是私生女的消息,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否则,这后宫里那些看不惯她的妃嫔,早把消息传的到处都是了。 宁婉音也并未听说过还有这一桩事。 “此事,所知之人不多吧?”宁婉音问道。 宁珩微微颔首,“苏知府为了避免有人猜测妍昭仪的身世,对外以养在乡下的妾室名义接她们母女入府。这妾室入府次年病逝,如今还知道此事的,不过苏家夫妇及苏夫人的娘家兄弟。” 一个曾经有过来往的女人,时隔多年带着女儿回来投奔,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这必定引起各种猜测纷纷,对苏知府的名声造成极大影响。 但苏知府一眼看上这小姑娘虽然年幼,将来必定是个倾城绝色的美人,且性格温顺乖巧,对他的前程大有助力,所以愿意把她收做女儿。 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以他女儿的名义嫁出去,好处都是他的。 故而遮掩了这一桩旧事。 “苏夫人的娘家兄弟,当年暗中帮忙调查妍昭仪母女身世。他前些时日向老爷子求医,与我闲话之时,无意间说漏嘴了。”宁珩缓缓说完最后一句。 宁珩口中的老爷子,是在民间很有声望的江湖神医,带着宁珩一边四处寻药治病,一边行医。 宁家已故老爷子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所以他对宁珩如此尽心。 属于祖传人脉。 别人是来求医的,但却被你套出隐秘消息。 这显然不是巧合。 没错,宁珩在江南养病之时,得知平江府知府的女儿是新入宫的秀女,且十分得宠,可能威胁他妹妹的地位,便提前去打探一下消息,刺探敌情。 毕竟他们真的不熟。 从宁婉音把老太太送去佛塔,宁珩就知,她不是一个因为与你有血脉亲情就能相信你的人。 想与妹妹在前朝后宫,互为盟友,他得展现一下实力,带一点有用的消息回来。 宁婉音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此女若是苏知府培养送进宫的没什么大碍,想要荣华富贵很正常。但若幕后另有其人,则需要再打探一二。 宁婉音细细沉吟片刻,脑海中登时有了追查的思路。 宁珩听见他妹妹这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沉默。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仿佛已经知道怎么去追查? 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唯一的证人那个妾室还死了。 宁珩其实是想清查苏如婳来历的。 得知苏如婳不太对劲以后,他已经暗中去查了一遍,真就…… 太干净了。 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特意告知宁婉音,也是想让她警惕小心防备一些。但宁婉音的反应,倒是让他有点迷惑了。 兄妹二人说完话。 宁婉音眸光一顿,指着他手中折扇的扇坠儿道: “这东西……你哪来的?” 宁珩的袖袍宽大,刚才他一直垂着手,被袖袍遮掩,宁婉音并没有看清他的扇坠。 直到这会儿他动了一下,宁婉音才看清,那扇坠儿…… ------------ 第228章 扇坠之危1 “扇坠?”宁珩低头,视线落在手中的扇坠上,疑惑问道: “这应该是在路边小摊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扇坠是前几日换上的。 他原本的扇坠坏了,随从上街买了一个新的换上。 宁婉音盯着那扇坠上的玉琮仔细辨认,眸光一片凝重: “莲蕊,去看看扇坠的花样,记一下。” 这扇坠打着一个青色的如意结,缀以流苏,串着一枚质地看起来像是寻常玉石的玉琮。 宁珩见宁婉音如此在意,又盯着扇坠看了看,但并未看出什么特别。 这扇坠的手艺稀松平常,有什么稀奇吗? 他将手中的折扇递给莲蕊。 莲蕊接过折扇,将扇坠上的如意结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奴婢记下了。” “把它拆了,取下玉琮。”宁婉音吩咐。 莲蕊手很巧,立即将扇坠拆了,取下玉琮呈给宁婉音。 宁婉音仔细观察,玉琮,是一种内圆外方状如筒子一样的玉器,是祭祀神祇的礼器。 也是十分常见的饰品样式,以求神灵赐福之意。 宁婉音拿起拇指大小的玉琮一看,果不其然,圆孔内壁刻着一行蝇头小字。 祈信女傅娇宜万福万安,及她的生辰八字。 “主子,这……这是祈福玉琮啊!”莲蕊也看见了内壁上的小字,惊讶道:“这不是皇室才有的吗?” 皇嗣出生以后,宫中会令神官为孩子祈福,在玉琮上微雕姓名生辰八字及祈福之语。 这微雕神技,唯有宫中内务府的工匠才会。 玉琮的材料,用的是一种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珍贵宝玉——天玉。这是皇室专门用来祈福礼神的,不做他用。 天玉通体雪白,看起来与寻常的白玉很相似。 除了皇嗣,也就只有一些皇亲国戚和妃嫔得皇帝恩赏御赐,会有这种祈福玉琮。 比如薛国公府,也比如安思侯府。 宁家是没有的,宁珩又久在京外。 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皇室的祈福玉琮。认不出来,只当这是用寻常玉石雕刻的。 宁婉音能一眼辨认,因为她自己和儿子,都有。 “傅娇宜?这不是傅昭仪的名讳吗?”程氏不可思议,看向宁珩: “傅昭仪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 其一这是御赐之物。 其二这是女子私密之物。 若被人知道宁珩手中有傅娇宜的私物,他必定背上与皇妃私相授受的罪名,难逃一死! “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也没见过傅家人。”宁珩心底一沉,肯定道。 他刚从江南回来,从未曾经见过傅娇宜。 倒是听说过傅娇宜那个兄长的事。 但傅家没有摆摊卖东西,他更没有去买…… “莲蕊,照这个样子再做一个,寻个寻常白玉的玉琮替代。”宁婉音吩咐道。 宁珩的扇坠子,这一路上应该已经被不少人看见。 如果直接取下扇坠,到时候必定有人说宁珩销毁证据。 不如替换。 除非凑近辨认,隔的远远地,一眼也难看出差别。 莲蕊领命,从随身携带的针线箱笼里,取出一根平日打络子的绳子,打了一个如意结。 至于玉琮,她自个儿就有一个白玉玉琮,直接替换了。 玉琮是十分常见的玉坠样式,宁婉音的几个宫女几乎都有。除此之外,她们还有如意、元宝、玉环各种样式的。 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不缺这些小物件。 程氏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你兄长与傅昭仪从未见过,想必这栽赃是不可能成的吧?” 宁婉音心想,看起来毫无相关的两人,但是…… 在傅娇宜入宫之前,两人到底有没有见过,谁能证明? 宁珩多年未归,但如果非要说他曾经低调回来,谁又能证明他一步未曾归京。 况且,傅家祖籍江南。 傅娇宜虽然长在京城,但也曾去过江南看望祖父母,若说两人曾经在京城外相见,也是可以的。 前段时间傅娇宜刚把自己的宫女派出宫。 原是回傅家送银子。 但你若非要造谣她听闻情郎将要归京,表面派宫女回家送银子,实则还去了寿安伯府打探消息。两人如今都在避暑山庄,就是双方暗中约定好的,又能如何。 有这一枚扇坠为证,便可以捕风捉影构陷。 “没有证据,便是空口无凭。”宁婉音淡淡道,沉吟片刻又道: “兄长回京以后,还没见过祖母吧?我等会和陛下提一提,让兄长去见祖母一面。你派人先回京城准备一下。” 佛塔是皇家寺庙,禁止外人进入。 而宁珩作为孙辈,从孝礼上说,回京以后理应去向老太太请安。 所以,以见老太太为由头,先把他身边的随从,送回京城置办给老太太的礼物,这是合情合理的。 那个去街上买了扇坠回来的随从,十分可疑。 不知道宁珩身边被收买的下人具体有几个。 以防万一,把所有随从先送走。 不能因为扇坠处置,否则,幕后之人得知动向,就不会再跳出来了。 等把宁珩身边的人送走以后,没了眼线钉子,宁婉音才方便派捧棋、捧书,去他目前的住处,将他的屋子、马车、箱笼及所有随身之物,全部查一遍。 看看除了玉琮,还有没有其他“罪证”。 宁珩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坑了,更没想到他被坑的原因是因为没见过天玉这种珍贵之物,所以没能辨认出来…… 听宁婉音这一番安排,宁珩点点头,“我把带回来的两个随从,派回家置办给祖母的礼物。” 他出门在外,一共就带了两个随从。 回京城以后,程氏从府中派了几个婢女嬷嬷照顾宁珩。 如今只是派两个随从去置办礼物,身边还是有人伺候的人,也不至于引人怀疑。 如此…… 宁珩就先出去安排了。 按照置办礼物的意思,将两个随从派送回京。 两个随从都没什么不满非议,恭敬领命启程回京,看不出有没有人被收买。 随后,宁婉音派了捧棋和捧书,暗中清查宁珩的一切随身之物。 哪怕是一枚寻常的玉扳指,她们都要盯着看许久,问问来历。 如此…… 经过一下午的仔细查验。 宁珩带着两个宫女再次拜见宁婉音。 程氏提心吊胆等了一下午,关切问道,“如何?” “回禀娘娘,回禀夫人,暂未发现其他异物。”捧棋答道。 ------------ 第229章 扇坠之危2 宁婉音若有所思…… 她明白布局之人的想法了。 证据并非越多越好。否则只要有一个证据被证实是造假的,那就可以推翻一切。 如果伪造书信、人证。 若书信再被查出造假,人证再被查出破绽,反倒坏了这一局。 栽赃,只需要一件真实的证据,足矣。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宁婉音自然是要彻查清楚的。 而没有其他证据…… 对于这一局怎么开端,宁婉音大致猜到了。 宁婉音猜测,他们给兄长准备的罪名应该是,偷盗皇室之物。 因为你要取下玉琮,才能看见里面写的什么字。 不能因为看见一枚玉琮,就举报两人有私情。 即便你说你认出这是皇家的天玉,但皇室这么多人都有呢。 等拿起玉琮查看是谁丢的东西的时候,才能发现是傅娇宜之物。 偷盗御赐之物,大家觉得堂堂伯府长子不至于吧?但若是私相授受…… 这谁也说不准。 所以,罪名明着看是偷盗皇室之物,实则是与皇妃有染。 而且…… 不直接戳破两人有私情,只以偷盗御赐之物为由头举报,顾及了陛下的颜面。 到时候只需以偷盗名正言顺处死,而非大家心知肚明的罪名。 此局处心积虑,置宁珩于死地。 宁婉音直觉,这一局其实是冲着自己来的。宁珩出门在外,与京城众人不熟。 对付宁珩,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 她不让宁珩现在入朝为官,便是知道,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些不想四皇子多一些助力,不想她多一些助力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对付宁珩。 而想要知道这一局是谁下手,看看接下来谁会跳出来。 再,顺藤摸瓜。 …… 日暮时分,陛下与众臣狩猎归来。 今晚陛下在避暑山庄御赐宫宴。所以沐浴过后,众人纷纷坐上了回避暑山庄的马车。 帝王辇车之中,美人相依而坐。 “陛下,臣妾今日见到了兄长。兄长久未归京,如今归来,按照孝礼,理应去拜见祖母。不知陛下可否准许……”宁婉音轻声道。 赫连祁对此自无不可,“你兄长一片孝心,其心可嘉。传朕旨意,恩准寿安伯府的后辈,探视宁老夫人。” “臣妾谢陛下恩典。”宁婉音浅浅一笑。 提起宁婉音的兄长,赫连祁眸光微闪: “婉婉与兄长久别重逢,可是欢喜?” 宁婉音兄长回家这件事,汪德贵之前就给皇帝禀报过。 不过对于宁婉音的亲戚…… 不论血缘亲疏,皇帝的态度,取决于宁婉音对他们的态度。 对她不好的统统送走,对她好的则恩赏。 “兄妹重逢,自是欣喜。”宁婉音眉眼微弯,眼底浮现一抹忧虑: “只是兄长久病,虽然如今有了些许起色,但还要静养。” 赫连祁闻言,便知道这兄长和她关系还算不错。 而她兄长身子不好…… 去军营里找个差事,自然是不能了。无官无职,只能等将来袭爵。 赫连祁想了想道,“朕赐他七品致果校尉。” 这是散官。只有官阶,没有具体官职。享七品官待遇,领七品官俸禄,但没有差事。 再往上走,就需要对应的差事职务了。 一般低阶散官就是用来荫封无官职的勋贵子弟,正七品是其中最好的待遇。 宁婉音立即起身谢恩,一脸感动,“陛下恩赏,臣妾深感荣幸,实乃兄长的福气。” 她特意提兄长养病,是为了以防皇帝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兄长要去朝堂上大展拳脚。 不论你是何想法,只要进入朝堂,在皇帝和那些皇子背后的家族眼中,那都是来争权的。 宁婉音自然不可能让皇帝觉得,她在培养外戚势力,为她儿子上位做准备。 人人以为,宁珩如今回京,是宁婉音为了儿子的太子之位,让兄长去前朝挣前程。 并不是。 在宁婉音眼中,她自己的人,当然是要用的。但不是给皇帝用的,皇帝也不可能信得过,和他已经用了多年的心腹比起来,这新来的大臣,他信几分? 四面皆敌,防不胜防,宁珩此时入仕,可能直接折里头了。 人,是留给她自己的。 除非,皇帝主动要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避暑山庄如皇宫的格局,分前庭和后院。 前庭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后院则是众妃嫔居住的院落。今晚的盛宴,设于前庭的明暄殿。诸多宗亲大臣、勋贵子弟与后宫妃嫔都将出席。 明暄殿。 在礼官的祝祷词以后,舞起,开宴。 酒过三巡,丝竹悦耳,歌舞升平,气氛正酣。 突然,南阳侯施家的座位席上站出来一个女子,道: “启禀陛下,臣女瞧见寿安伯长子的扇坠上串着一枚祈福玉琮。臣女怀疑,他偷盗御赐之物!”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 啥玩意儿? 贵妃的兄长,偷盗御赐之物,这不至于吧? 赫连祁眉头微皱。你当朕傻子? “微臣冤枉!”宁珩闻言,立即起身出列,一脸病弱的公子哥模样: “臣从未见过御赐的祈福玉琮,更不可能偷盗。” 众人也觉得施家女这是在胡说八道,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施家女知道大家都觉得很神奇,但等玉琮被确定是傅娇宜之物,你们就能明白了。 不是偷盗。 而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 宁珩带在身边,不舍得离身。而且玉琮是一种常见的扇坠样式,若非取下来仔细查看,也看不出是御赐的天玉玉琮。 很难被人察觉。 你当他狂妄自大,觉得不会有人发现,也说得过去。 宁婉音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眼认出来,这是去年选秀落选的施家女。 ------------ 第230章 扇坠之危3 “请陛下查验便知。”施氏女扬声道: “臣女以前见过薛小姐的玉琮,和这玉琮长得一样,臣女绝对没有认错。” 南阳侯府没有玉琮。 但薛家几位嫡小姐公子有。 他们小的时候,薛太后就派人恩赏了。 施家是薛家麾下的侯门。 施氏女以前常常和薛家小姐一起玩。 敢当众请陛下查验,她总不可能认错吧? 可是,宁珩竟然偷祈福玉琮,这更稀奇。平常人佩戴玉琮,是为了祈神灵赐福。你偷一个已经刻了旁人名字的玉琮…… 这也保佑不了你。你偷这个干什么啊?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宁珩身上。 宁婉音看向赫连祁,“为了证明兄长的清白,请陛下查验。” 赫连祁沉声道,“汪德贵,查!” 汪德贵领命快步上前,宁珩主动配合将扇子呈上。 汪德贵取了扇坠,当众验查。 原本坐在一旁的傅娇宜,脸色瞬间变了。她一眼认出,这扇坠和自己的扇坠长得一模一样。 这青色的如意结,这流苏,这玉琮…… 当年皇帝登基,追封生母为昭慈太后,封赏生母的娘家。 傅娇宜的父亲封安思侯,母亲封侯夫人,兄妹二人皆得金银珠宝,和一些御赐之物,其中,便有祈福玉琮。 当时她尚且在闺中,只知道这东西除了皇宫里能见到,皇宫外,就只有薛岑两家有此殊荣,全家都觉得荣光。 她特意拿玉琮做了一个扇坠,十分喜欢。 后来入宫,这扇坠还有许多旧物都留在家中,并没有带走。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宁珩手中? 贵妃的兄长总不可能去自家偷东西吧? 难道…… 傅娇宜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她不敢接受。 她父母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私密之物,流落出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安思侯夫妇今年没有随行避暑山庄。她心中纵然有千般疑问,也只能按下,目光沉沉盯着汪德贵手中的玉坠,额头浮现细细密密的冷汗。 施氏女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傅娇宜,见她神色苍白,心中更加得意。 认出来了吧? 这就是你的玉琮。 宁婉音当初害自己落选,她今日就要杀了宁珩,让宁婉音追悔莫及! “陛下,奴才仔细查看了,这就是寻常的玉琮,内壁未曾刻字。”汪德贵禀报道。 在拇指大小的玉琮内壁刻字,只有精通微雕的高明工匠才能做到。 民间寻常的玉琮并不刻字。 而且这玉琮的材质,远看一样,仔细辨认,是有区别的。 施氏女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怎么可能?我亲眼所见,这是祈福玉琮!” 她看见过的。 那玉琮内壁,刻的是傅娇宜的名字! “施姑娘,这玉琮确实是寻常之物。”汪德贵将玉琮摆到她面前,让她看清楚。 她这话仿佛自己在包庇一样。 他可万万不敢的。 一枚普通的玉琮,摆在了施氏女面前。 施氏女拿起玉琮仔细查看内壁,竟然……没有任何字迹。 这不是她上次看见的那一枚玉琮。 施氏女脸色瞬间白了,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怎么会这样?换了,是你换了玉琮!” 施氏女先是看向宁珩,转而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眸光冷淡,“你远远看了一眼本宫兄长的扇坠,就武断这十分常见的玉琮,是御赐的祈福玉琮。” 说着,宁婉音向着皇帝福身一拜,“陛下,施氏女诬告臣妾兄长,还请陛下明察,为臣妾和兄长做主。” 赫连祁视线落在施氏女身上,他大致看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施氏女如此武断,必定是她掌握了什么证据。但宁珩没必要去偷御赐之物,所以这一局,不出意外,是她栽赃。 她可能是记恨宁婉音。 施家是薛家麾下的侯门,这是施氏女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太后的影子? 赫连祁略略沉吟,道,“施氏女诬告朝廷官员,以反坐罪论,送入刑部严查。此案,由刑部侍郎宋澄意主审。” 施氏女脸色瞬间惨白,慌忙跪地请罪,“陛下恕罪,臣女只是一时看错了,臣女并非有意诬告……” 皇帝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宋澄意上前一步行礼,“臣领旨。” 朝中有些官员会给薛家面子通融一二,但宋家父子是最早跟随皇帝的嫡系帝党。不管你什么家世背景,皇帝说要查,那就查的清清楚楚。 此案交给宋澄意,而不是交给别的刑部官员。 一些聪明人便明白了,皇帝是要彻查一个结果,这施氏女必死无疑。反之,说明皇帝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南阳侯看见这一幕,有心开口帮忙求情,但看了看面沉如水的皇帝,又看了看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女儿,最终起身请罪道: “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落选本是常见,但皇帝还派人来斥责她教女无方,施氏女的名声一落千丈,一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 此次避暑山庄一行,他本是想着从青年才俊里挑一个门户低的嫁了算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这女儿他还保什么?他又不缺女儿。 皇帝没与南阳侯计较,折一个施氏女够了,点到即止。 此时,傅娇宜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她掌心皆是冷汗。 …… 刑部连夜审案,次日天明出了结果。 “陛下,施氏交代,有一个带着斗篷的人数日前去找她,给她看了一枚玉琮扇坠,她亲眼所见里面写的是傅昭仪的名字。那斗篷人和她说,这扇坠会出现在宁珩的手中。” “她来避暑山庄后,看见宁珩折扇上的扇坠,果与那日所见一致,所以立举报他偷盗御赐之物……”宋澄意禀报。 赫连祁眸光阴沉。这是有人想要造谣皇妃与宁珩有染。 “抹掉涉及傅昭仪的证词,以施氏女诬告偷盗结案,立即赐死。”赫连祁冷冷道。 宋澄意领命:“是。” 他心想,按照施氏女的证词,傅昭仪的玉琮确实曾经落在外人手中。 幸而没有被奸人得逞,好险。 宋澄意退下后,赫连祁沉思。 那个斗篷人,可能是薛家派去的,以防事情暴露,蒙面行事。 也可能是其他人…… ------------ 第231章 已经盯了她一年 清月园,长宁院。 小桂子快步上前禀报,“主子,刑部张贴公告,陛下赐死施氏女……” 将公告的案卷详情复述了一番。 宁婉音对于这案卷里,只字未提傅娇宜并不稀奇。 皇帝若得知真相,为了皇室颜面,不将皇妃牵扯其中,自然会遮掩的。 施氏女一案并未查出幕后指使,以她主使结案。 很多人觉得,这必定有薛家的影子。 不过…… 宁婉音从施氏女跳出来的一瞬间,已经知道了她的幕后之人。 因为从去年选秀结束,宁婉音便派人暗中留意着施氏女。 施氏女因自己一句话,失了选秀的资格。这种潜在敌人,报复的意图极高。 宁婉音推测了她可能报复的三十局。一半针对自己,一半针对程氏。 于是安排了两个钉子盯梢,又加强了对伯府的暗中保护。 若施氏女不出手,那就罢了。若她动手,那就把她送走。 施氏女还真打算报复宁婉音和她的家人。 但宁婉音在皇宫里,她鞭长莫及。程氏深居简出,她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这一次也就是神秘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以为终于能狠狠报复宁婉音,立即就跳了出来。 宁婉音派去盯梢的人,已经盯了她一年。 不出意外,会盯到她死。 小人报仇,五十年不晚。 在宁婉音眼中,落选不是结束。敌人只有死了,且死的明明白白,否则都是有威胁的。 宁婉音前几日就收到线报,得知施氏女见了一个神秘人…… 但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聊了什么。她还因此给程氏的出行护卫又多派了三倍人手…… 那个戴着斗篷的人,见过施氏女以后,便进了一间院子。 等日暮时分,再从院子里出来的是换了身衣服的太监,他回的是皇宫,去的是…… …… 皇宫,明德宫。 苏如婳与静嫔品茗闲话。 “若非为了照顾嫔妾,静嫔娘娘也能去避暑山庄。是嫔妾拖累了娘娘。”苏如婳一脸愧疚。 她还有一个月便要生产。 赫连祁留了静嫔继续照顾她。 所以静嫔成了唯一一个有皇嗣依旧留在皇宫里的妃嫔。 “苏妹妹客气了。这宫里也不热,陛下临走之前特意下令,明德宫的冰鉴不限,皆是为了妹妹能好好养胎。”静嫔笑道。 她对于不能去避暑山庄,一点都不介意。 因为…… 她的钉子,已经跟着一道去了。 如今她人在皇宫,到时候二皇子出事,她也能隐于幕后。 撇清自己,遥控局面,正好不过。 至于苏如婳这一胎,静嫔想了想,觉得她生下来也行。她与宁婉音皆是得宠的妃嫔,有了这个孩子傍身,与宁婉音争宠的筹码也就多一分。 苏如婳的容貌才情,十分适合分薄宁婉音的宠爱。 而且她只是一个知府的女儿,即便生下皇子,也翻不起什么浪。 不过静嫔还是希望她能生个女儿。 “静嫔娘娘可曾听说一个消息,贵妃娘娘的兄长回京了。”苏如婳轻声道。 贵妃向来万众瞩目。 她的兄长回京,立即便引起了不少世家关注。 静嫔自然也知道此事。 对于贵妃那个病秧子兄长,竟然病愈回来,她心中是十分警惕的。 她自认为,三皇子最大的优势是有朝臣支持,而四皇子最大的优势是母妃得皇帝偏爱。 若四皇子在朝中也有支持,那么她儿子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所以……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宁婉音的兄长入朝为官,身居高位。 自从听闻宁婉音的兄长将要回来,她便暗中安排了一件事。 这一局,便要宁婉音她哥身败名裂,赐死。 宁婉音只有这一个嫡亲兄长。若他死了,宁婉音将来只能扶持庶兄、堂兄,那些人到时候再看情况是利用,还是像她亲哥一样,直接送走。 不论如何,她亲哥哥,是绝不能入朝为官的。 “听说了。”静嫔端起茶盏浅斟一口,不紧不慢道: “听说她兄长一直在外养病,如今回来,这兄妹相见,想必十分欢喜。” 苏如婳见她神色如常,便猜到,静嫔早已经做了部署。 那就,静观好戏了。 两人正说着话,大宫女绣竹匆匆进来禀报: “娘娘,避暑山庄那边出了一桩大事。昨天晚宴……施氏女已被赐死。” 静嫔端着茶盏的手一僵,心底气的冒烟,但脸色如常: “这施氏女为了报复贵妃娘娘,可真是不要命了。” 她心中自我安慰了几句。施氏女死了就死了,宁婉音反正查不到自己头上。 施氏女是薛党。宁婉音必定要怀疑薛太后幕后指使,她和薛家斗起来,自己渔翁得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静嫔特意让施氏女去做这个检举之人,就是为了祸水东引。既除掉宁珩,又嫁祸给薛家。 苏如婳不动声色瞥了静嫔一眼,若有所思。看来,静嫔的计划失败了啊。 “避暑山庄那边还传出一个消息,贵妃娘娘的兄长,这一次回京是为了去温泉庄子养病。因为他无法从军习武,陛下特意恩赏了他一个七品散官。”绣竹继续道。 静嫔微微讶然,“这……陛下已经知道了?” “是。听说陛下正是听闻此事,才特意恩赏的。”绣竹答道。 静嫔便放心了。这是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的养病,不管他是不是真病,那都得是病了,否则就是欺君。 也就是说,宁珩一时半会都不可能进入朝堂。 宁婉音不想让她兄长入朝为官,莫非他兄长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想想安思侯府那败家的儿子…… 静嫔心情更好了一些。 苏如婳心思却更沉了一分。宁珩不出仕,那想对他出手的人也就少了。 毕竟大家对付宁珩,是不想他来争权。 想要对付宁婉音的人,还挺棘手的。 …… 避暑山庄的消息,同样传到了温姝棠耳中。 她对于宁珩并不在意。 前朝的事,她爹自己头疼去吧。 她现在一心给曹美人养胎。当然,尽管按照宁婉音的宫规守的严严实实,她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错。 “主子,这一步是不是走的太险了。若是曹美人出了什么事,您有看顾不周的过失。”宫女担忧问道。 温姝棠神色淡淡,“宫里的新人大多去了避暑山庄,爱争宠闹腾有点手段的都走了,留在皇宫令人忌惮的只有静嫔。” “若她真要出手,也不算什么坏事。” 若曹美人出什么意外,温姝棠必定栽赃给静嫔。 对于温姝棠来说,她按照宁婉音那一套宫规尽心尽力照顾,出了意外,皇帝虽然会怪她,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将她打入冷宫。 而只要指向静嫔,哪怕证据不够问罪,皇帝也必定会疑心静嫔。现在宫里人少,有本事有能力下手的,非静嫔莫属。 陛下必定怀疑她。 所以,静嫔出手,静嫔被皇帝猜忌。 静嫔不出手,这一胎安然无恙,也是她的功劳。 她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温姝棠倒是觉得,如今没有背锅的人选,静嫔可能并不会此时此刻对曹美人下手。 甚至,静嫔未必打算对曹美人下手。 只是寻常出身的曹美人,还不如得宠的妍昭仪有威胁。她连妍昭仪都能容下,未必容不下曹美人。 她最想要除掉的,应该是对她儿子有威胁的皇子。 比如四皇子,也比如,二皇子。 ------------ 第232章 不会替他求情 清月园,长宁苑。 小桂子禀报完以后,退下了。 宁婉音看向莲蕊吩咐道: “给京城伯府留守的管事传个信,那两个随从现在可以抓了。好好审一审。” “是。”莲蕊领命。 没一会儿,捧棋进来禀报,“主子,傅昭仪求见。” “请她进来。” 傅娇宜一夜没睡,辗转反侧。她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那扇坠的样式,和她曾经做的扇坠,如此相似。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嫔妾……嫔妾……”傅娇宜脸色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她不知该怎么说,直接问贵妃,你是不是见过我的玉琮,是不是换了扇坠? 宁婉音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必定能猜到昨晚那一局暗藏玄机。此时屋中没有外人,只有莲蕊和捧棋两个宫女伺候。 宁婉音直接吩咐道: “莲蕊,把傅昭仪的东西,还给她。” 莲蕊从箱笼里拿起一个锦盒,递给傅娇宜。 傅娇宜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枚熟悉的玉琮。 她几乎是颤抖着拿起玉琮,仔细查看,待看见玉琮内壁刻的小字,眼眶瞬间红了: “果然是我的玉琮。但它本应该在家里……许是被贼人偷了吧……” 她不敢去想,亲生父母把她的玉琮卖了…… 所以在外人面前,只勉强说是被偷了。 傅娇宜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向着宁婉音福身一拜:“承蒙贵妃娘娘相救之恩,嫔妾牢记在心,必定报答。嫔妾保管不当,玉琮失窃,给您添麻烦了。” 宁婉音见她这明知道答案却装傻的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她走了以后,吩咐莲蕊道,“替我给兄长传个口信。” 以防有人故技重施,她要办一件事。 当日。 宁珩便以病情加重为由,辞行回京城的温泉庄子去了。 回京以后,他立即派人暗中接触傅娇宜的兄长…… …… 数日后。 傅家夫妇急急忙忙赶来避暑山庄,求见傅娇宜。 “娇娇你想想办法啊,你兄长被衙门抓了!”傅夫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求你快去找陛下求情,不然你兄长他就要被处死了。” 傅娇宜在发现玉琮“失窃”次日,就给父母写了一封家书,请他们来避暑山庄。 她要见他们,问问清楚。 但傅家夫妇都没来,只是给她回信说在筹钱没空。 如今两人倒是有空来了。 听闻兄长将要被处死,傅娇宜也有些震惊: “他犯了什么罪?” 傅夫人哭诉道,“天杀的小人匿名报案,说你兄长偷卖御赐之物……” “刑部衙门的宋澄意,也是个闲的没事的混账东西,收到报案,竟然特意回京抓你哥啊。他伪装买家去接头,你兄长真以为他是买家,就……就把御赐的鱼纹玉佩给了他,被抓了一个人赃并获……” 最近有人想要买傅娇宜的一件旧物——鱼纹玉佩。 当年皇帝赏赐给傅家的御赐之物,花瓶、屏风、家具、首饰等,足足有一个小仓库,钥匙掌管在傅夫人手中。傅娇宜得到的两箱御赐首饰,除了挑一些常用的带入宫,其他也都留在家中的仓库。 傅家父母是不敢公然大肆售卖御赐之物的。 他们敢卖,也没人敢买。 所以虽然侯府都搬空了,其实装御赐之物的仓库,还是满满当当,没人敢动。 但是,前些时日,有一个神秘斗篷人点名万两白银买傅娇宜的玉琮扇坠。 傅家父母心动了。加价两万,把扇坠卖给了他。 傅家父母心想,他们又没有公开卖,到时候这扇坠真出了事,就说被偷了。 看在先太后娘娘的面子上,陛下也会网开一面。 若陛下还要责怪,他们都想好了一起哭穷。正是因为没钱,请不起护卫守院子,才导致御赐之物被偷。 至于这旁人不敢买的御赐之物,有人点名了要。 不用脑子都能知道,这是有人要对付傅娇宜…… 但儿子天天在家寻死觅活,不凑银子他就跳河。为了儿子,他们也只能让女儿自求多福。 有了第一次,再有人买的时候,傅娇宜的兄长便轻车熟路地报了两万的高价,再卖一次…… 结果,被抓一个人赃并获。 “御赐鱼纹玉佩……那不是我的玉佩吗?”傅娇宜两眼一黑,瞬间明白过来,“上次的玉琮,也是你们……” “这……这……买家说买回去珍藏,不会影响你的。”傅夫人脸色尴尬地说着谁也不会信的场面话。 傅娇宜眼眶通红,不敢置信看着两人:“你们这样对我,还要我替他求情?” “怎么对你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但你兄长若是判了,那可就是死罪啊。”傅夫人反驳。 如果御赐之物被盗,哪怕是假装被盗,以他们家和昭慈太后的关系,也不至于怎么样。 但偷卖御赐之物,还被刑官抓了一个正着,人赃俱获。 除非皇帝法外开恩,否则按照律法,就是斩立决。 傅家夫妇是真的急了,想到只有傅娇宜能帮忙。 “我是不会替他求情的。”傅娇宜心底一片冰冷。 她没想到,她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就是事实。 明知道她的私物流落出去,她会是什么结果。他们却根本没管她的死活,凭什么还要她再去救人! 若非贵妃娘娘破局,她已经死了。 他们还要她帮忙,傅娇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好意思来找自己的? 傅夫人苦苦哀求,“娇娇,你就这一个哥哥,为娘就这一个儿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傅夫人仅有这一子一女,安思侯虽然有几个庶女,但没有庶子。傅家夫妇待唯一的儿子从小娇惯溺爱,无有不应。 “你想想以前你兄长对你多好,他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去卖你的东西……”傅夫人说着,就向傅娇宜跪下: “娇娇,为娘求你了。你哥哥死了,娘也不活了!” 傅娇宜的眼泪簌簌而落,看见母亲跪在自己面前,她心底难受,但让她去救一个用她的命还债的人,她也做不到。 眼见傅娇宜迟迟不肯答应,傅夫人图穷匕见,看向傅娇宜威胁道: “娇娇,你别忘了,你还有许多东西在家里。除了御赐之物,你以前的旧物还有不少……” 傅娇宜如遭雷击,呆呆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为娘跪下来求你,你都无动于衷。你现在翅膀硬了,重获圣宠,就不管爹娘了。”傅夫人狠狠瞪向傅娇宜,哭求没用,就变成了威逼: “御赐之物我不敢卖,但你其他的旧物,你要不想你的东西流传出去,不想你水性杨花的名声传遍天下,那你就去帮你哥。否则,他死了,你也别想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妃嫔!” 这就是她明知道傅娇宜可能不愿意帮忙,依旧敢来找她的原因。 她拿捏着傅娇宜的把柄!什么旧衣服肚兜、手帕、以前随手做的小玩意儿等等…… 你不救,家族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 第233章 江南追查 安思侯与她一唱一和,故意和稀泥道,“哎呀,你别说这种气话。你哪里舍得这么对娇娇……为父知道,娇娇绝不是不孝不义的人,必定舍不得咱们一家人去死,肯定会救的。” 说着,安思侯将傅夫人扶了起来,望着傅娇宜语重心长道: “娇娇,咱们一家人只要齐心协力,互帮互助,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以后,为父一定好好教导你哥,让他将来帮衬帮衬你。” 傅娇宜看着两人,时值夏日,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她从未曾感觉如此冰冷,比她向来不喜欢的冬日还要寒冷。 她不愿意救兄长,父母竟然直接拿她的清白威胁。 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在父母眼中,拿她这一条命去换他兄长,他们会换。而在兄长眼中,她的命,是用来替他还债的。 这便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亲人。 傅娇宜垂眸,掩在袖袍下的拳头紧紧握紧,声音晦涩: “我去向陛下求情。” 傅家夫妇终于松了一口气。 …… 清月园,书斋。 赫连祁正在批折子。宋澄意送来的那一封折子,他批了斩立决。 上次玉琮的事,看在先太后的面子上,他没有处置傅家。 没想到,傅家还敢再次卖一个皇妃的旧物。 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皇帝的面子踩在脚底下。 那皇帝,也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命只有一条。 “陛下,傅昭仪求见。”汪德贵进来禀报。 赫连祁想起她上次给兄长谋官职,就很心烦。如果傅娇宜求情,那就将她打入冷宫。 这样不知好歹的妃嫔,他懒得理会。 傅娇宜款步走了进来。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 想起旧时在家中的种种欢欣,想起父母和兄长疼爱自己的那些日子…… 父母以前从未曾亏待过她。 为什么现在一切面目全非了呢。 她想了许久,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自以为重要的亲情,其实就是一个幻影泡沫。 他们以前对她的好,是因为这个女儿这个妹妹有用处。 家族蒸蒸日上之时尚好。 一旦出了事,这女儿、妹妹就会被用来补窟窿。 父母眼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她哥哥。她,只是一个用来给哥哥换前程的棋子。 她陷在这虚幻的泡影之中,从未曾看清真相。 傅娇宜恭恭敬敬跪下,抬眸望向主位上的皇帝,道: “嫔妾听闻,家中兄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十分震惊。他是罪有应得,而傅家保管不当,也该处罚。嫔妾请求陛下收回御赐之物,查抄傅家。” 汪德贵都听懵了。啊?查抄的意思,可是没收一切财产,一个凳子都不留下啊。 你对你家里人这么狠的吗?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略略有些意外她会说这种话。不过想了一下,便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上次的玉琮,这次的玉佩…… 傅家人肆无忌惮卖她的私物,若是查抄傅家,那关于她的一切东西,都被没收。 对于傅娇宜这一次的果断和聪明,他是很欣赏的。他当然也不想自己妃嫔的私物流落民间,惹出风波。 “准了。”赫连祁微微颔首,直接吩咐道: “汪德贵,传朕旨意,即刻查抄傅家。” 汪德贵领命,立即退下出去传旨。 傅娇宜叩首一拜,“嫔妾谢陛下恩典。” 从书斋告退以后,傅娇宜回了自己的住处。 傅家夫妇立即迎了上去,关切问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有旨,查抄傅家。”傅娇宜道。 傅夫人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就要抄家了?那你哥……?” “他罪有应得,不出意外是赐死。我没问。”傅娇宜说完后半句。 傅夫人差点晕了过去,指着傅娇宜道,“你这个不孝女……你你你……你竟然不给你兄长求情,还让陛下查抄傅家……你……” 她气急,抬手呼地扇了傅娇宜一巴掌。 傅娇宜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的性命,来自于他们。但他们把她的命,卖了两万白银。 所以,她还清了吧? 她不欠他们的。 “福儿,送客。”傅娇宜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转身眼泪落下。 傅夫人还要来扯傅娇宜,但福儿和几个宫女已经上前,将他们赶了出去。 待傅家夫妇走后。 福儿安慰道,“主子,您和他们一刀两断这是好事啊。他们只会拖累您……” “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傅娇宜望着远处窗外的寂寂夜色,眼底泪光闪烁。 她从未怪过家人拖累,她想要荣华富贵,就是想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 她没的选。 父母要她性命,兄长要她性命,她根本没得选。 她最重视的东西,终究是,从未曾存在过。 …… 傅娇宜竟然请求查抄自家,还把父母赶了出去。 消息传开,不少人都暗中非议傅娇宜不孝无情,但也有人说她的玉佩差点被卖,这也是情有可原。 各种议论有好有坏。与家族决裂,让傅娇宜的名声不可避免受了影响。 傅娇宜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但她也不在意这些…… 她想了想兄长被抓,显然是有人设局对付他。不过这也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傅家会把她卖一次又一次。 她得谢谢对方,让她看清真相。 …… 清月园,长宁苑。 “主子,送去江南的四个人挑好了。”捧书上前一步,禀报道: “两个是之前暗中盯梢施氏女的钉子,机灵能干。两个是平时在商铺跑腿的,走南闯北,去过几趟江南,擅长打听消息。” 上次宁珩提过苏如婳以后,宁婉音便吩咐捧书回京挑四个人,准备送去江南。 宁婉音微微颔首,“重赏,安排去吧。” “是。”捧书领命。 苏如婳生母已死,看起来似乎无从查起。但在宁婉音眼中,凡事必留痕迹。 查一查她生母的饮食偏好,有没有擅长或爱吃的点心,曾经提过哪处风景,喜欢哪种绣花样,爱用什么胭脂,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看似不起眼的事物,可能藏着相关的人、事、地名。 而这些线索拼凑起来,未必不能查到,她们到底什么来历。 ------------ 第234章 两个宫女 清月园,一处花园僻静处。 一个宫女与厨子私下相见,另一个宫女在附近望风。 “主子吩咐,让你对二皇子下毒。”梨香道。 王御厨脸色一白,“非是奴才不尽力,皇子们的饮食都有御医查验,这……这根本做不成……” “主子知道。所以……”梨香将一个锦盒递给他,压低声音细细交代了一番: “你只需要……” 王御厨听完,接过锦盒道,“娘娘计谋高明,奴才领命。” 待厨子走后。 两个宫女也装作若无其事走出花园。 “没有人注意吧?”梨香问道。 望风的宫女桃香点点头,“姐姐放心,我盯的仔细,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那就好。” 桃香小声问道:“我有些好奇,如此重要之事,主子为什么安排给一个外人。他曾经是淑妃的人……” “这正是主子的高明之处。到时候暴露,也查不到主子头上。”梨香吹捧道。 桃香点点头,“姐姐说的是。他的嘴应该严实吧?” “放心吧,他最重要的人在主子手中。他死都不可能出卖主子的。” 王御厨是当年淑妃掌权之时,早早布局在避暑山庄的一枚棋子。 当时还没有开始第一次选秀。 所以若是要追查王御厨的来历,便能查到他是在淑妃掌权之时,进了避暑山庄的膳食房。 后来淑妃传令,让他对躲在避暑山庄的静嫔下手。 但…… 还没等他下手,淑妃就没了。 王御厨也没有为淑妃效死的想法,主子死了,他正好能脱离掌控,好好当个吃皇粮的厨子。 但没想到被静嫔发现了他的来历…… …… 清月园,沐风苑。 “翰儿,你看这个字,这是月——”柔嫔拿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清月、沐风等字,她指着宣纸上的字一个个教。 二皇子如今三岁,正是识字的年龄。 柔嫔对教导他学习十分有耐心。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坐在她旁边,跟着柔嫔奶声奶气念道,“月——” “翰儿真聪明。夜晚天空里高悬的玉盘,正是明月。”柔嫔笑道。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说着话。 青儿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娘娘,刚才膳食房送了绿豆百合消暑汤过来,在门口被贵妃娘娘的人拦下来了……” 柔嫔十分惊讶,道,“本宫出去看看。” 沐风苑门口,小夏子抢下了一盘消暑汤,他已经另派人通知贵妃娘娘了。 隔壁住着的几个美人都被这一番动静惊动,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柔嫔娘娘是得罪了贵妃娘娘吗?就算是克扣饮食,也没有直接上门抢这么嚣张的吧?” “柔嫔娘娘虽然一向不得宠,但毕竟养着二皇子呢。贵妃娘娘便是要磋磨针对柔嫔娘娘,也得顾着二皇子还要喝呢。” “贵妃娘娘向来宽和公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贵妃娘娘!” 几个美人在一旁小声议论。 但没一个人敢凑近说话。就算是对宁婉音心怀嫉妒背后说坏话的,也不敢公然跳出来指责高位妃嫔。 还有些妃嫔对贵妃娘娘十分拥护,认为此事必有误会。 这喧闹不过片刻…… 柔嫔走了出来,同时,贵妃的仪驾也到了。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柔嫔福身行礼,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贵妃娘娘,这消暑汤可是有什么不妥?” 上一次大皇子出事,承蒙贵妃娘娘查清真相,洗清了她的冤屈。 眼见小夏子截了消暑汤,柔嫔心下第一想法就是,这汤该不会有问题吧。 宁婉音微微颔首,“孙女医,有劳。” 随行的孙女医,拿出一根银针在消暑汤里验了验,没毒。 这消暑汤送过来之前,御医们本来就验过一次。 小夏子肯定道,“贵妃娘娘,这消暑汤绝对有问题。奴才亲眼看见,王大厨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勺子,一盒绿色的粉。那绿粉他就倒在消暑汤里。” 孙女医立即拿起汤匙再查验一次,还是没毒。 宁婉音听闻小夏子的话,大约猜到了这毒为什么能躲过御医的查验…… 宁婉音将汤匙放入消暑汤之中,“孙女医再查查。” 孙女医再次将银针落入汤碗,瞬间,银针漆黑,“有毒!” 奇毒之中,有一种十分罕见的合毒,毒一分为二,单个查验都是没毒的。 需要二者合一,才能中毒。 这合毒一半在消暑汤里,一半在汤匙上。 柔嫔看见这一幕,脸色刷地一下白了,“这……这……这是有人要害二皇子!” 这消暑汤,是她吩咐御膳房给翰儿做的。 翰儿近来有些暑热,最喜欢喝绿豆百合汤。 “传本宫令,捉拿王御厨。莲蕊,去禀报陛下。”宁婉音吩咐道。 有人竟然要谋害二皇子! 皇帝收到消息,立即便赶到沐风苑,一众妃嫔也纷纷前来慰问,表示关切之意。 王御厨心中早就知道,一旦二皇子被毒死,他必定会被问罪。 对此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万万没想到,二皇子怎么没喝呢?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太监盯着他,还发现了他下毒?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知道那位主子让自己办这件事,就是让他去送死的。 “罪人是淑妃娘娘的人,今日对二皇子下毒,是为了让大皇子有机会重返皇宫。只要宫中的皇子都死了,只剩下大皇子,那陛下只能把皇位传给大皇子……”王御厨直接按照宫女梨香交代他的说辞道: “二皇子只是第一个。罪人的同伙,还会对其他皇子下手。” 一旦事发,他以淑妃的名义全部担下来。 且,暗示避暑山庄还有淑妃的人。如此,接下来再有其他皇子出事,也能推到淑妃头上。 这…… 便是静嫔的打算。 除掉二皇子、四皇子,嫁祸淑妃。 到时候远在皇宫的她,也自导自演一出三皇子差点遇害的好戏。 如此…… 似乎更坐实了,这是淑妃留下来的旧人,为了大皇子毒害其他皇子。 ------------ 第235章 小夏子替你招供 刑狱司吴密严声问道,“你的同伙是谁?” “罪人不会招的。罪人愿为淑妃娘娘效死。”王御厨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众妃嫔面面相觑。 淑妃?竟然是她吗? 但就在此时,小夏子扬声道,“奴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奴才亲眼所见,王御厨和两个宫女在花园接头,这毒药就是宫女给他的。” 话音一落…… 和嫔身边随行的两个宫女,脸色同时变了。 宁婉音看向赫连祁,禀报道: “陛下容禀,当初叶氏一案,臣妾察觉有宫女可疑,但并无证据,就让小夏子去盯着叶氏的两个宫女。” 这正是当初在叶氏窗台外说话的两个宫女。 叶氏死后,她的宫女全部回到内务府。 恰逢绮珠公主被皇帝重新恢复位份,她宫里需要添一些宫人,这两个宫女分到了和嫔身边。 此次随和嫔一道来了避暑山庄。 这两个宫女并不知道,她们早就引起了宁婉音的关注…… 尤其是她们竟然留在和嫔身边,宁婉音以防她们要对唐妙菱和魏莹雅下手,给小夏子多调派了几个人手,轮流盯梢。 因有桃香望风,以免靠的太近被发现,小夏子是用千里镜在远处盯梢的。 看见了她们见了王御厨,给了王御厨一个锦盒,但具体说了一些,倒是不知。 发现此事以后,小夏子自己亲自跟踪王御厨,到了膳食房,看见他打开锦盒,取出了汤匙和药粉。 同时也派了三个兄弟,两个继续盯着两个宫女,一个立即回去禀报贵妃娘娘。 王御厨深感震惊,原本以为就我一个送死的。 没想到,还多了两个陪葬的。 他心中自然是幸灾乐祸的。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为静嫔效命。 以前淑妃安插的旧人,除了几个死忠的,大多都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也不是每个人都为了主子不要命的。 若非被静嫔抓住了他的命脉,他也不必继续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梨香和桃香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们原本是静嫔用来对四皇子下手的人,没想到现在提前暴露了。 但既然被发现,她们两人便也故意道: “奴婢愿为淑妃娘娘效死!” “为了大皇子,奴婢一条贱命何惜!” 和嫔看见这一幕,脸色都白了。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潜伏着两个淑妃的宫女,到时候她们做了什么事,如果查不到凶手,身为主子的自己必定被牵连。 这两人话音刚落,小夏子又扬声道: “陛下,这两个宫女曾经两次悄悄去找明德宫的掌事太监。一次是叶氏处死以后,一次是入避暑山庄之前。” 这话一出…… 两个宫女的脸色是真的变了。 她们在叶氏死了以后,悄悄去明德宫询问下一步去哪里潜伏。 随后,便分到和嫔宫里。 而在来避暑山庄之前,静嫔命掌事太监向她们传达了对付二皇子、四皇子的指令。 她们见了什么人,都在小夏子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只不过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无凭无据也不可能因为宫女和太监私下说两句话就把人抓了。 赫连祁面沉如水,道,“汪德贵,捉拿明德宫掌事太监,传召静嫔面圣。” “是。”汪德贵领命。 静嫔特意安排了三个死都不会招供她的人办事。 但根本不用他们招供。 小夏子替他们招的明明白白。 …… 皇宫,明德宫。 静嫔正等着二皇子出事的好消息,却等来了皇帝派汪德贵请她去避暑山庄一趟,同时捉拿了她的掌事太监。 “汪公公,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这些事,本宫都不知道啊……”静嫔一脸疑惑无辜。 汪德贵恭敬道,“静嫔娘娘有什么话,去避暑山庄和陛下说吧。” 静嫔装作一脸委屈的坐上了去避暑山庄的马车。 一路上她打听了避暑山庄发生的事情…… 心底十分后悔。 如果早知道她的两枚暗子,早就被宁婉音发现,她也不可能再动用她们…… 结果因此被顺藤摸瓜,查到了她自己的头上。 哪怕掌事太监担下一切,但皇帝也必定会疑心她。 这一局,她略逊一筹。 不过静嫔想了又想,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自己,自己毕竟是三皇子的生母,又是董家的嫡女,皇帝也不可能毫无证据就废了自己。 她还有机会。 静嫔与掌事太监到了避暑山庄。 那掌事太监直接道,“既然已经被识破,奴才也没什么可狡辩的。奴才是淑妃娘娘的旧人,特意潜伏在静嫔娘娘身边,伺机对三皇子下手。” 他坦白承认指使桃香、梨香去和嫔身边潜伏,伺机对二皇子、四皇子下手。 他没狡辩,将和两个宫女怎么说的,一一交代,不怕对口供。 只不过他们这么做的原因,遮掩了。并非是为了大皇子,而是为了静嫔。 静嫔一脸震惊,福身请罪,“臣妾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人……幸而三皇子暂且无碍,臣妾识人不明,请陛下责罚。” 赫连祁盯着静嫔,眸光冷冽。 他们可能是淑妃的人,但也可能是静嫔指使。 静嫔真的无辜吗? 只不过此时所有证据都指向淑妃,赫连祁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 “把他送入刑狱司,严查。” …… 汪德贵回皇宫抓人这几日…… 宁婉音也没有闲着,第一时间让吴密将王御厨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 那两个宫女从叶氏一案时,宁婉音就已经派人查过了。 是前几年宫人遴选进来的,家世干净清白,年纪小,可能是某些世家勋贵从小培养的。 “主子,这王御厨是陛下登基次年进入避暑山庄的……”莲蕊将一卷卷宗递给宁婉音。 宁婉音仔细翻阅。 发现了一件不起眼的事。 在延昌五年,也就是静嫔去避暑山庄养胎的那一年,王御厨的女儿病死了。 王御厨看起来像是淑妃的人,那能让他替毫不相干的静嫔效命的原因,是什么呢? 除非,静嫔有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去死的筹码。 王御厨的家已经第一时间被封锁查抄。除了常见摆设,在他的柜子里,还找到了一盒绢花绳子,是给小孩扎辫子用。 他的妻子难产去世,自从女儿病死以后,一个人生活。 这绢花绳子……是给谁准备的? 如此种种,宁婉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 第236章 静嫔“病逝”1 宁婉音传召王御厨。 经过几天审讯,他浑身血迹斑斑,但死咬着说自己是淑妃的人。 宁婉音将那一盒绢花绳子,递给他: “这是给你女儿准备的?” 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王御厨心底惶恐。他知道自己干的是诛九族的大事,不过他就剩一个女儿,且女儿在表面上已经死了…… 只要他们查不到女儿还活着,那女儿就没事。 “是怀念我女儿的……我女儿已经病死,我……我只能买一些头花烧给女儿……”王御厨勉强解释。 宁婉音盯着他道,“若你能坦白从宽,本宫可以向陛下求情,赦免你的女儿。” 顿了顿,宁婉音提醒,“本宫可以帮你找回女儿,你自己掂量,你死了以后,旁人会不会厚待她。” 王御厨心底一震,没想到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他的女儿,确实没死。 但被静嫔抓了! 正是因此,他才被迫听从静嫔,为她卖命。 他心中自然也清楚,他一旦死了,自己女儿对于静嫔来说就没用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静嫔看在自己没有招供出她的份上,给女儿一个善终。 但把女儿的命交给这样一个人手中,谁能放心呢? 只是以前王御厨没得选。 他若不按照静嫔的吩咐办事,他的女儿就得死! “你们找不到她的……”王御厨心底升出一丝希冀,又不敢置信。 他这些年从未曾放弃过寻找女儿。 静嫔为了让他知道女儿还活着,每一年让他见女儿一次…… 他曾经想向女儿打听她住在哪,找机会把她救了,他们悄悄离开,远离京城。 但是,找不到。 “你找不到,我们娘娘肯定能找到。”小夏子信心十足。 莲蕊也点点头,“没错,你只需要老实交代,娘娘自然能救你的女儿。” 王御厨对于贵妃娘娘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 若非忌惮她,静嫔岂会用他一个外人动手,就是怕追查到她自己头上。 他想了想,贵妃娘娘金口玉言去向陛下求情赦免他的女儿。 朝廷上过了明路的赦免,没人会再对她女儿动手,否则就是抗旨欺君。 那他能确定,他的女儿至少可以活下去。 而留在静嫔手中,是生是死,全看静嫔的良心。 王御厨冲着宁婉音砰砰磕了三个落地有声的响头,“若贵妃娘娘能找回我的女儿,罪人知无不言。” 若找不到,为了保住女儿的命,他自然什么都不会招供。 “你上一次见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宁婉音开门见山问道。 宁婉音推测他有机会见到人质。不然怎么确定女儿还活着? 这便留下了蛛丝马迹。 “去年三月,女儿说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从未曾出过院门。每次与我见面的时候,他们就让她喝昏睡茶,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到我们的家中了……”王御厨说着,流下眼泪。 “她从睡着到醒来,过去多久?” “大概是一天。”王御厨答道。 “她住的院子里有什么花?有没有提过天气?平日里饮食是什么?负责看守她的人吃些什么?”宁婉音一连串的问题落下。 王御厨每次见女儿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问她许多问题。 吃的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虐待你? 为了找出她住在哪里,他也打听了那个院子的消息。 只不过…… 他女儿所知甚少,且在王御厨眼中都是些没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 宁婉音对着莲蕊下令道,“排查从避暑山庄为起点,方圆一日行程之内的所有城镇。那镇子上有酒铺,卖桃花酒。有点心铺,卖四方糕……” 看守们平日里喝酒,喝的是桃花酒,下酒的点心是四方糕。 这是常见的点心酒水,不过也能排查掉一小部分没有的镇子。 “常见大雁飞过,查一查雁群的迁徙路线……” “再查一查去年二月多雨的城镇。” 这是王御厨的女儿在那四角的天里能看到的。 她看到过大雁南飞,看见过连绵的春雨,和王御厨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说的。 对于宁婉音来说,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挑水清洗衣物的奴仆来回很快,城镇里有河。” “柴火是松木,城镇附近有松木野林。” “院中植青竹,是一个有青竹的院子。” …… 宁婉音根据自己查询的线索碎片,一条条指令传下。 刑狱司和卫林司都忙了起来。 一日行程覆盖的城镇许多,但同时要兼具二月连绵下雨、大雁迁徙路径、城内有河、有松木林等等一系列条件的城镇,可以排除许多。 日暮时分,经过一层层排查,锁定了两个城镇。 宁婉音立即去拜见赫连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一番。 赫连祁的眸色深沉,他原本就疑心静嫔。 而如今王御厨的女儿被抓…… 更是指向真凶并非淑妃,另有其人。 “传朕口谕,封镇,查!”赫连祁沉声道。 有了官府出面,封锁城镇,一间间搜查院子…… 数日后,小夏子带回了一个十岁的女童,正是王御厨的女儿。 父女相见,抱头痛哭。 王御厨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坦诚道: “贵妃娘娘救了小女,对我们父女两恩重如山。罪人知无不言,罪人原是淑妃娘娘的人,但淑妃死后,静嫔查到了我的来历,抓了我的女儿,以此胁迫罪人替她效命。” “这一切都是静嫔安排的!” …… 避暑山庄。 静嫔住在她以前养胎的院子,这里她十分熟悉。 看着这一草一木,她便想起当年在淑妃的威势之下,自己只能被迫离宫,躲在这儿养胎。 如今…… 她倒是对淑妃的所作所为,感同身受。 为了孩子的未来,做母亲的,又怎么能不多打算打算呢? 她这些年安静蛰伏,眼睁睁看着宁婉音步步高升,却无人能阻碍她的脚步。 若再不动手,这天下都将是她儿子的了。 可惜,当年淑妃没扳倒她。 薛太后也没扳倒她。 如今只能靠她自己努力了。 静嫔这样想着,汪德贵和吴密领着一队卫林司的太监冲了进来。 汪德贵宣道: “陛下口谕,请静嫔娘娘去刑狱司一趟,配合查案。明德宫所有宫人,全部送入刑狱司。” 静嫔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无凭无据把一个妃嫔送入刑狱司。哪怕只是怀疑…… “王御厨已经招了,皆是由你指使。”吴密道,“静嫔娘娘,请和奴才走一趟。” ------------ 第237章 静嫔“病逝”2 静嫔如遭雷击,“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王御厨看待他的女儿,比他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出卖自己。 “我们已经找到了王御厨的女儿,她就藏在你们董氏商行的一处院子,由董家商行的护卫看管。静嫔娘娘,铁证如山,请吧。”吴密严声道。 静嫔精神一阵恍惚。这更不可能了…… 连董氏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看管的小女孩是什么来历,只是奉命行事。 每一次派人去接小女孩的,都是她的心腹,绝不可能出卖她的。 所以…… 刑狱司怎么可能找到王御厨的女儿呢?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是…… 等到了刑狱司,静嫔看到了她安排看管王御厨女儿的商铺护卫都被抓了…… “怎么找到的?”静嫔不可思议看向吴密。 吴密一脸骄傲答道,“贵妃娘娘算无遗策!” “宁婉音……”静嫔瞳孔瞪大,随即脸色一片颓败。 她竟然找到了…… 静嫔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但没想到,她根本没有机会。 查到明德宫的掌事太监,皇帝本就疑心她,再有王御厨的证词和董家护卫…… 静嫔知道,她就算再怎么嘴硬狡辩也没用。 陛下不会容许一个谋害皇嗣的妃嫔活下去。 她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 “本宫求见陛下,本宫有话禀报陛下。”静嫔攥紧拳头。 大皇子是前车之鉴。 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落得一个圈禁的下场。 她深知,董家不缺千金,董家在向陛下请罪以后,必定会再送一个女子入宫。 但是,新来的董家女会好好对待她的儿子吗? 等她有机会怀孕的时候,她会扶持自己的儿子,还是旁人的儿子呢。 这世上,只有她这个生母会一心一意为三皇子打算。 其他人,哪怕是下一个董家女,也不会。 她死了,她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皇帝召见了静嫔。 静嫔这一路上考虑了很多,最终跪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行了最后一个大礼: “臣妾自知死罪,臣妾无从辩驳。但三皇子年幼无辜,他对臣妾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臣妾恳请陛下,将三皇子交给贵妃抚养。” 赫连祁目光沉沉盯着她,“为什么?” 董家必定会再送女进宫。她最后的祈求,不是交给董家女,而是她一直想要除掉的人。 “若臣妾还活着,拼命也是要为三皇子争一争的。但如今,臣妾唯一的心愿,便是三皇子能平安喜乐长大。臣妾罪孽深重,甘愿一死谢罪。但三皇子……真的是无辜的。” 静嫔以头嗑地,她的眼眶滚滚热泪落下,最后的时刻,只为儿子谋一条出路: “臣妾与贵妃虽立场相对,但臣妾也知道,贵妃从未曾对皇嗣下手,更未曾利用任何一个皇嗣谋利。唯有将三皇子交给贵妃,臣妾走的安心。” 她并没有让儿子为自己报仇的想法。 她活着,拼命也是要争的。但她死,她希望儿子不争,舍不得儿子一个人去闯这条路,当一个太平王爷足矣。 宁婉音若收养了三皇子,总不至于再对三皇子下杀手。 赫连祁与她对视良久,缓缓道,“朕是三皇子的父皇,自会将他安置妥当。” 他并未说,最终将孩子给谁抚养。但他也没有因为静嫔就迁怒孩子。 “传朕口谕,静嫔染疾身亡,病逝。”赫连祁又道。 静嫔脸上浮现一抹感激的笑意,磕头谢恩,“臣妾谢陛下恩典。” 为了不让三皇子有一个罪臣的生母,皇帝给了她一个病逝的体面。 她由衷感激。 至少,她还是孩子的母妃。 因为静嫔自始至终没有利用三皇子,临死之前还在为三皇子打算,所以皇帝最终给了她一个体面。 汪德贵呈上一杯毒酒。 静嫔端起酒杯,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她来的匆忙,不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没来得及好好与三皇子告别,没来得及叮嘱交代几句。 她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临死的最后一刻,静嫔并没有后悔。 皇位,这至高之位,岂能不心动? 如果再来一遍,她还是要争一争的。 若不赌上这条命,岂能甘心。如今死了,是她自己棋差一着,她愿赌服输。 遇上宁婉音,算她生不逢时。 静嫔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眼底蕴着浓浓的不舍和眷恋,将毒酒一饮而尽。 延昌八年初夏,静嫔病逝。 二皇子谋害一案,以明德宫掌事太监主使结案。涉事者皆诛九族,唯有御厨王氏坦白有功,赦免其女。 …… 清月园,书斋。 皇帝召见了宁婉音,与她商议三皇子的安置。 “静嫔临死之前,想让你抚养三皇子,婉婉意下如何?”赫连祁问道。 皇子不便送去慈宁宫。 谁来抚养三皇子,皇帝心中,暂也没有合适人选。 “臣妾已经有熙儿,恐不能兼顾。”宁婉音直接拒绝。 小孩长大以后会怎么想未知。 为了安全,宁婉音不会收下三皇子。 “婉婉心中可有中意人选?”赫连祁问道。 宁婉音答道,“臣妾以为,抚养皇子,当挑选耐心细心且聪明识大体知进退之人,宫中许多妃嫔皆有这些优点,但凭陛下心意。” 给皇子找母亲这种事,宁婉音自然不可能真的给皇帝提意见。 事涉皇储,当慎之。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提建议。 提了抚养皇子的妃嫔应该有的品质,如此先把咸福宫的两人排除。 谁合适,您看着办。但谁不合适,宁婉音先提了。 赫连祁微微颔首,“朕再考虑考虑。” 静嫔死后,皇帝传旨,让兰昭仪照顾苏如婳养胎。 三皇子暂且还在明德宫住着,由嬷嬷照顾。 …… 静嫔病逝的消息传回皇宫。 苏如婳十分惊讶,对于宁婉音的棘手认知,更上一层楼。 温姝棠也深感震惊,随后便安排人好好照顾苏如婳。 静嫔辛辛苦苦照顾了大半年,临到妍昭仪快要生产的时候,她没了。 如今变成自己接手,等妍昭仪生产,她也多一份照顾妃嫔的功劳。 ------------ 第238章 留在表妹身边,嘿嘿 静嫔病逝的消息传开以后。 远在西南镇守边疆的东川侯(静嫔之父)立即上书请罪。因为她表面上是病逝,所以东川侯请罪静嫔管束宫人不力…… 皇帝以“病逝”定案,一是为了三皇子,二也是给董家恩典。 皇帝并没有继续追究。而东川侯也很慎重,没有急吼吼送人入宫,可能是想等风波过去。 柔嫔被这次的意外吓到了。 二皇子没事,她倒因此大病了一场,病愈以后便立即抬着一箱重礼去长宁苑感谢宁婉音。 绮珠也十分后怕。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皇宫、大炎犯冲?自从入宫,就一直在倒霉。 此次若非二皇子一案,提前牵扯出两个宫女,等她们对皇嗣下手,说不准还会污蔑是自己指使。 毕竟她是她们的主子,是最合适的背锅人选。 再加上之前被打落水、被撞降位…… 从入宫以后,她就没安生过。这大炎的皇宫,委实可怕。 尤其是,她最近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倒霉,和她故意接近唐妙菱多少有点关系。 叶昭仪当初为什么选择撞自己?那么多妃嫔,怎么偏偏选中自己。她口供曾说,因为想除掉一个贵妃党羽。 此次静嫔虽然没说原因,但很显然,她特意安插自己身边,也是因为自己和唐妙菱、魏莹雅一起玩,经常见贵妃,才能给两个宫女制造动手的机会。 如此一来,她悟了。 想害贵妃的人,没法直接在贵妃身边安插人手,就会从贵妃的党羽下手。 所以,她身边容易出现来历不明心怀鬼胎的人。 另外,那些害不了贵妃的人,如果想先剪除一个贵妃党羽,她位份高又比唐魏两人得宠,显然是最佳目标。 同时兼具黑锅和靶子,她能不倒霉吗? 想到这…… 绮珠欲哭无泪。 大意了! 早知道和唐妙菱结交还有这些后果,她当时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就冲过去和她交朋友。 结果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利用唐妙菱,自己都快被后宫的明枪暗箭送走了。 她不能再等了。 绮珠原本还想徐徐图之。 先在皇宫里混一段时间,借着唐妙菱等人的手,帮自己除掉几个争宠的对手,最后再送走唐妙菱。 但如今,算了吧。 把唐妙菱送走以后,再和贵妃保持距离,不参与后宫这些纷纷扰扰。 绮珠对于太后之位并没有想法。 她很清楚,她的身份是没有希望的。她只是想在后宫里多得几分宠爱,站稳位置就行。 绮珠此次前来和亲,还有一个目的。 陷害唐妙菱。 她的父王是一个有野心的部落亲王,想要一统北漠,但另外两个部落也不是易与之辈。 所以,他想尽办法往唐家送了一个看起来家世清白的小妾。 意图栽赃昌平侯和洛里部落通敌(蓝儿出自洛里部落)。 大炎与北漠虽然互通商贸,但有一些禁止出口北漠的违禁品,如武器、药材等。他父王想要栽赃昌平侯走私武器给洛里部落,暗中扶持洛里部落。 如此,朝廷必定要抓昌平侯,且派兵北漠,灭洛里部落。 按照大炎一贯的对外作战方案,除了派本朝军队,也会令当地部落一起围剿。 如此,他们多果部落就能和格尔部落,瓜分洛里部落的牛羊、牧地等。 为什么不直接把格尔部落一同栽赃? 因为如果北漠就剩多果部落一家,那既得利益者就太明显了。 只要除掉了洛里部落…… 剩下的两家之中,自己是皇帝妃嫔,而格尔部落的彩娅公主去年被皇帝赐死,部落首领向大炎皇帝请罪,威望远不及。 那些原依附洛里部落的小部落,现在选一家投靠,必定会更愿意投靠她家。 只需灭了洛里部落,他们家能瓜分更多利益,没几年就能压过格尔部落,成为草原第一部落。 所以…… 绮珠的目的,就是要将一封能证实昌平侯通敌的书信,藏在唐妙菱的屋中。 此是物证。 到时候查到唐家,那小妾就是人证…… 还有提前准备的一批武器,送到洛里部落。 这日黄昏,绮珠像往常一样来茯苓院找唐妙菱玩。 唐妙菱正在和魏莹雅玩骰子棋。看见绮珠,招招手热情问道: “和嫔娘娘一起玩吗?” 绮珠脸色十分伤感,道,“我心情有些低落,你们能陪我说说话吗?” “可以啊。”唐妙菱点点头。 上次绮珠帮自己挡林婕妤,差点淹死。她心中对绮珠真的挺感谢。 反正提防这事儿也不归她管,她可以开开心心和绮珠一起玩,这正合她意。 她不会一边猜忌,一边装真诚。 但如果你让她不猜忌,坦坦诚诚交朋友,提防的事交给旁人,那妥妥的,没问题! “有酒吗?我想喝点酒。”绮珠脸上是化不开的浓稠的忧郁。 她没有自带酒,并不需要在酒里加什么,以免让人察觉异常。 靠她在草原上养出来的酒量,足以将两人灌醉。 “有有有!”唐妙菱眼睛登时亮了,兴冲冲道,“我特意从宫里带了十坛梅花酿,魏姐姐和表妹都不爱喝酒,难得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翠屏,快去搬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魏莹雅浅笑接过话,“冬雾,去把我今早做的盐水花生和灯影牛肉丝拿来,做下酒菜正好。” “对对对,再去膳食房里叫几个菜!”唐妙菱吩咐宫人。 不一会儿…… 堂屋的方桌上,摆上了琳琅满目的菜肴和两坛梅花酿。 三人小酌。 绮珠扫了一眼屋中里里外外守着的宫女太监,状若无意道,“我有些体己话想与两位姐姐说。” 体己话,就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 唐妙菱恍然点点头,“大家都出去吧。留翠屏在旁边伺候就行了。” 众宫人退下。 绮珠看向唐妙菱,眼眶泛红,欲语泪先流:“两位姐姐,我想回家……” 唐妙菱感同身受点点头,“我能理解。我以前也想回家。” “那现在呢?”魏莹雅好奇接了一句。 唐妙菱嘿嘿一笑,“现在我觉得,还是留在表妹身边最好。就算在家里,也没有跟着表妹安全啊!” 她如果没入宫,嫁到勋贵世家,说不准被什么小妾妯娌害了。 若一辈子不嫁待在家里,也可能被亲戚害了。 思来想去,还是跟着表妹,才能长命百岁。 嘿嘿。 ------------ 第239章 和嫔赐死 “你说的对!”魏莹雅深以为然点点头。 自从加入宁神的小团队,她也多活几年了。 跟着宁神,长命百岁! 绮珠本来想要以此为由头勾起唐妙菱的思乡之情,一起借酒消愁。 结果刚开口,对方的回答,就让她脑子里的思绪都劈叉了。 不过好在…… 唐妙菱虽然自己不想回家,但对于想回家的绮珠公主还是很同情的,端起酒盏和她碰了一杯,道: “思乡实属人之常情……” 三人饮了一杯。 绮珠再次酝酿了一下情绪,一脸低落垂泪: “绮珠一个人远道而来,孤苦无依,幸而有两位姐姐为伴,平日里还能有个说话的人。绮珠一心为了两国联姻……但入宫以后,屡次被卷入旋涡之中,心中实属凄苦……” “哎,你是真的惨。”魏莹雅一脸同情,不过想了想貌似自己比她还惨? 安慰道: “娘娘乐观一点,别哭坏了身子。虽然你孤身一人,但父母还健在,全家都活着。你也还活着,没进冷宫,没被赐死,未来可期。” 绮珠的哭声一顿。你不会安慰,还是别安慰了。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前程未来可期,但这听起来就仿佛全家一起死也未来可期。 “对啊对啊,和嫔娘娘,咱们得学会自己开导自己,别把自己闷出病来了……我陪你喝几杯……”唐妙菱小鸡啄米点头。 绮珠诉苦的心思都被两人搅乱的乱七八糟。 还好不需要她哭兮兮,两人就已经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魏莹雅是最先倒下的。 她酒量差。 最后就剩绮珠和唐妙菱两人对饮。 “好久没和人畅怀大饮了,嘿嘿……”唐妙菱两颊酡红,喝的十分尽兴。 但心怀鬼胎的绮珠就喝的很郁闷了。 谁知道唐妙菱这么能喝啊?她一个中原女子,有这么好的酒量,合适吗? 翠屏又去搬了两次酒。 总共六坛。魏莹雅就喝了半坛,其他都是她们两人喝的。 绮珠脑瓜子都喝的嗡嗡作响。 若是唐妙菱再不醉,她都快撑不住了! 两人又对饮数杯。 “和嫔娘娘,下次再来找我一起喝酒啊……嘿嘿……”唐妙菱咕哝着,醉眼朦胧先倒在了桌上。 绮珠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酒量险胜! “头好晕啊……翠屏,你家主子喝多了,去给她倒一杯醒酒茶,她睡觉前能舒服一点。”绮珠故意将她差遣出去。 翠屏领命退下,“是。” 翠屏一离开…… 绮珠立即站了起来。她的手指冷不丁指向唐妙菱的双目。 若是装睡的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难以控制睫毛颤动。 但唐妙菱无动于衷…… 她又故技重施去试探魏莹雅。 发现她睡的沉甸甸。 绮珠放心了。 不枉费她想尽办法和唐妙菱结交,虽然因此遭了不少罪,但也成功混入她们身边,如今才有机会栽赃。 绮珠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就伪造好的密信,向着里面的寝屋走去。 她四处看了看,走到梳妆台前,将密信放入最底下的格子里。 轻手轻脚放完书信,绮珠松了一口气,转身打算回去堂屋。 但刚一转过头…… 冷不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宫女,直直盯着自己。 吓了她一跳。 “你你你……”绮珠目瞪口呆,这屋子里怎么还藏着一个人? 正是捧琴,她一直藏在床帐后面。 与此同时,早就在屋顶上蹲着的小青子一跃而下,从窗户里翻了进来,猛地扑了下来,当场将她擒获! …… 夜深,长宁苑。 赫连祁正和宁婉音对弈。 汪德贵满是震惊地进来禀报: “陛下,和嫔娘娘在唐昭仪院子里私藏书信,被逮着了。” 赫连祁眉头皱起,什么书信? “带人进来。” 小青子、捧琴和和嫔一起进了。 小青子将那一封密信呈上,道,“今日和嫔娘娘来寻我们主子饮酒,结果趁两位主子喝醉以后,悄悄往柜子里藏书信,奴才和捧琴亲眼目睹。” 捧琴补充道,“奴婢是负责给主子看守珍贵首饰的,一直在里屋当值。没想到这和嫔娘娘突然闯进来,奴婢还以为她是来偷东西的,没想到她把一封书信放进来了……” “奴婢等人打开一看,这书信内容触目惊心,非同小可……所以赶紧来禀报陛下和贵妃娘娘。” 赫连祁展开书信,只见这是一封昌平侯写给唐妙菱的家书。 大致意思就是,唐家与洛里部落的合作很圆满,让她在京城多多帮衬蓝儿公主。还让她盯着皇帝的动向,以防皇帝察觉唐家和北漠部落走私武器。 这一封家书模仿昌平侯的笔迹,惟妙惟肖。 若非绮珠藏信,被逮了一个正着。在唐妙菱屋中查到这样一封密信,皇帝岂能不派人去唐家查实? 而唐家那边,还真有人证。 洛里部落也真有武器。 皇帝对于这些镇守边疆的勋贵,向来是一边重用一边防备,种种证据摆着,唐家很难自证清白。 “污蔑朕的国之重臣,破坏两国邦交,来人,将她送入刑狱司,彻查!”赫连祁面沉如水。 绮珠自诩骨头还是有点硬的,但大炎的十八般酷刑让她知道,她的骨头真不太硬。 当天晚上,绮珠就在审讯之下,将自己和部落的谋划皆是招供。 赫连祁震怒,下令赐死和嫔。 同时立即传旨昌平侯,出兵北漠,平定逆贼多果部落。 又传书给北漠的格尔部落和洛里部落,共诛之。 当初绮珠他们想给蓝儿家安排的结局,先给自己家安排上了。 北漠三支部落加起来都不是西北军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另外两支部落也对多果部落恨得牙痒痒,一起下手。 昌平侯收到圣旨便出征北漠,一路势如破竹,连胜。 五月初,皇宫。 妍昭仪将要生产了。 皇帝派了汪德贵回去慰问,以示重视。温姝棠也让各处都小心守着,御医稳婆齐备。 ------------ 第240章 新晋五嫔1 苏如婳依旧住在明德宫侧殿。 临近生产的怀孕妃嫔搬来搬去不便,所以这一段时间都是温姝棠每日前来探视问候。 生产这日,温姝棠和其他还留在皇宫的妃嫔在外殿等着。 内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喊叫声。 温姝棠心情很淡定,脸上噙着三分恰到好处的担忧。 她对于苏如婳生儿还是生女,并不太在意。这种家世一般的妃嫔,若是运气好生下一个皇子,以后说不准她还能用的上。 温姝棠如今因为有一件事还没做,有意避孕。 因为唯有一直生不出孩子,当那件事做成,她才能丝毫不引起皇帝和宁婉音的怀疑。 但她也知道,等她想要孩子的时候,生子生女都是天意,非她能左右。 若她一直生不出儿子,将来就只能抱养别人的儿子。 所以,宫里多几个低位妃嫔生的皇子,未尝不可。 皇室之中,顺利生下的皇子少,能长大的皇子亦少。一切再等等看。 “兰昭仪,嫔妾听说妍昭仪怀孕的时候,爱吃辣的。估计是要生一位公主呢。”姚婕妤眼中满是嫉妒。 她和苏如婳一同入宫,同为美人。结果如今一个是将要生下皇嗣的昭仪,而她却是一个被皇帝罚抄宫规的婕妤。 想她堂堂礼部尚书之女,现在却混的不如一个小户之女,可把她气坏了。 若非先有静嫔后有兰昭仪,轮番将苏如婳守的严实,没让她找到机会,否则她是怎么也要悄悄下手的…… “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妍昭仪为皇室开枝散叶,都是皇家的功臣。”温姝棠不急不缓,笑容温和,很是贤良的模样。 姚婕妤见她丝毫不介意,也只能陪笑吹捧道,“兰昭仪说的是。妍昭仪还多亏了有您照拂呢……” “静嫔娘娘不幸去了,我协理六宫,这也是分内之事。”温姝棠依旧是不骄不躁的回答。 这一段时间,她执六宫之事,待人温和,处事能力不错,在宫中渐渐有了一些威望。 是第二轮秀女之中的领头人物。 众妃嫔一边闲坐等着,一边三三两两低声说着话。 一天一夜后…… 稳婆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满脸笑容地走出来报喜:“妍昭仪生下一位皇子!” 姚婕妤眼中满是失望。 温姝棠倒是笑道,“恭喜陛下,恭喜妍昭仪。诸位御医、稳婆和宫人都辛苦了,重赏。” 汪德贵眉开眼笑看向襁褓中的小皇子,道,“奴才回避暑山庄向陛下报喜!” …… 避暑山庄,长宁苑。 唐妙菱和魏莹雅坐在临窗的茶几一侧。 昌平侯出征北漠已有半月,虽然捷报频频,但是她难免担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爹上战场,刀剑无眼。 唐妙菱心底慌慌,就来找宁婉音。看见表妹,她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仿佛什么都不必怕。 一切都会好的。 “表妹,家里刚传了消息……洛里部落的那批武器,原来是西北军营里有一个将领和多果部落勾结,悄悄运进去的。”唐妙菱想起这事,还是心有余悸: “若非你早早让人防备,这一次我们唐家就是灭门之祸!” 皇帝对于镇守边疆的公侯,一向宽待,从不株连。 唯有通敌之罪,抄家灭族。从重从严,绝不姑息。 此次以雷霆之怒围剿多果部落,也是敲山震虎,让其他部落心底都有点数。 “我娘特意写信给我,让我向你转达唐家的谢意。”唐妙菱又道。 上次秋狩之时,谋害唐妙菱大哥的使臣团侍卫,也是多果部落安排的。 这就是和他们合作的那个将领提出来的交换条件之一。 大炎是军功制。 虽然昌平侯的儿子可以继承他的侯爵之位,但爵位是爵位,军中职务是军中职务。 若下一任昌平侯不争气,那西北军大权旁落其他将门,也是极可能的。 没想到昌平侯嫡长子如此英勇,他便出此下策。 但被宁婉音识破,唐源躲过一劫。 多果部落又付出了一些别的筹码,对方才帮他们走私一批武器。 “真没想到她这么坏,一边哭哭啼啼和我们诉苦,一边往我屋里藏罪证,我和她无冤无仇的,你还救过她几次,没想到她这么狠……”唐妙菱提起绮珠,心底又气愤又难过。 绮珠为她挡着林婕妤被拉下水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感谢的。 没想到…… 呜呜呜,她真的太坏了! 还好有表妹。 否则,他们现在全家手拉手一起走了。 魏莹雅对绮珠的背叛也十分气愤。宁婉音早提醒过她可疑,但相处了一些时日,大家和和睦睦开开心心。 她还以为一成可能极小,说不准绮珠也能成为好姐妹。 结果…… “恩将仇报,死有余辜!”魏莹雅神色忿忿。 宁婉音道,“所救之人,与陌生人也并无区别。” 她一直都有防备,所以对于如今的局面,也没什么情绪。 三姐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 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主子,皇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妍昭仪生下一位皇子!” 宁婉音微微颔首,“这是喜事。” 她派了人去江南,但等待追查的结果还需要一些时间。 唐魏二人对苏如婳没什么印象。只要不和宁婉音作对的,她们都无感,不讨厌也不会喜欢。 …… 清月园,书斋。 汪德贵禀报道:“陛下,妍昭仪生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很好,她辛苦了。”皇帝龙颜大悦,立即下令重赏。 他有意晋一晋苏如婳的位份,让她自己养儿子。 三皇子的归属,他头疼了些许时日,倒也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如今宫中高位妃嫔少,多提几个正好。 五月中旬,多果部落灭,北漠战事结束。 昌平侯回戍西北。 皇帝大悦,嘉奖昌平侯,荫封其子。 两日后,圣谕: 唐昭仪秀毓名门,纯善孝忠,晋嫔,封号纯,赐居咸福宫。 颖昭仪才德兼备,佐宣内治,晋嫔,赐居绛云宫。 妍昭仪品性柔善,延嗣有功,晋嫔,赐居景禧宫。 兰昭仪赋质温良,协理六宫,恪恭尽善,晋嫔,赐居怡秀宫。 傅昭仪聪敏恭谦,淑慎有仪,晋嫔,封号荣,赐居明德宫,抚养三皇子。 一日晋五嫔,满宫同贺喜。 ------------ 第241章 新晋五嫔2 傅娇宜收到圣旨,立即前来书斋拜见皇帝谢恩。 这一次群封嫔位,其他几位,也算大家预料之中的。 昌平侯平定北漠之乱,纯嫔因战功晋位。 颖嫔才华出众,擅精巧之物,所制千里镜在战事与刑狱皆有用,也曾有协贵妃礼使臣的旧功,在一众妃嫔之中能力是别具一格的。 兰嫔协理六宫,照拂妃嫔生子,温家又是陛下的心腹,皇帝自然愿意抬举她。 妍嫔生了皇子,若让生母名正言顺抚养孩子,晋位也是情理之中。 唯独,皇帝让她抚养三皇子,众妃嫔惊讶,她也惊讶。 论资历,宫中还有比她年长的昭仪,她还年轻。论名声,自从与家族一刀两断,出了不少非议。论宠爱,兰嫔不比她差,据说还有带孩子的经验呢。 很多人都没想到,皇帝最后选了傅娇宜抚养三皇子。 “承蒙陛下厚爱,将三皇子交予臣妾抚养,臣妾叩谢圣恩。”傅娇宜恭恭敬敬行礼谢恩,眼中浮现一抹疑惑: “臣妾年轻,没有生养皇子的经验,但臣妾一定会尽力照顾三皇子。” 她没养过孩子,不敢在皇帝面前大包大揽。 赫连祁看向她,沉声道,“照顾皇子的嬷嬷都是有过生养经验的,你多看看便会了。” 皇子们有嬷嬷悉心照顾。 有没有经验,都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心思要正。 他当初挑康嫔、柔嫔,便是看中两人的心性,纯善真诚。 而有了大皇子的前车之鉴,他知道对于这种生母有旧恩怨的皇子,养母单单心性好,还不够。 还需要一些手段,一些智慧,好好教导他。 傅娇宜虽然年轻,但她在皇帝心中的印象,比那些年长的妃嫔更合适。 “朕将三皇子托付于你,你多费费心。”皇帝看向傅娇宜,话里有话。 傅娇宜闻弦知雅意。 静嫔是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 三皇子稍有差池,就可能会步大皇子后尘。 皇帝身为其父,自然不愿意再圈禁第二个儿子。 而从皇帝这一决策来看,不管董家会不会再进献女子,皇帝都不可能让董家女抚养三皇子。 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教导三皇子,不让他再卷入权力的旋涡之中。 这皇位,皇帝说给谁就是谁,谁争都没用。 而自己与家族一刀两断,在皇宫里的前程,全系皇帝一人。 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你能为陛下所用,好好抚养三皇子,不管将来是否生子,这一世荣华富贵,已是不愁。 傅娇宜瞬间明了,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已经没了家人,那她以后的日子更要好好对自己,荣华富贵花团锦簇的过一辈子。 就像皇帝给她的这个封号一样。 荣字,向来给那些家世好的妃嫔。但她靠自己,也要活的荣华一世。 “臣妾必定尽心尽力,绝不负陛下所托。”傅娇宜福身行礼。 傅娇宜离开后。 唐妙菱和魏莹雅一道联袂谢恩。 两人就是走一个过场,皇帝待她们也是走一个过场,一个是因为昌平侯嘉奖的,一个是从旧妃嫔里凭功绩提上来的,给个嫔位让她俩养老。 互演了一出君恩妃谢的场面,两人便兴冲冲去找宁婉音玩了。 “我爹真努力啊,谢谢我爹,我又晋位了!”唐妙菱眉飞色舞。 晋了一级位份,待遇都更好了,嘿嘿。 魏莹雅笑道,“没想到陛下还会给我晋位……多亏贵妃娘娘让这些小发明也能派上用场……” “我也要谢谢表妹,不然我们全家都没了,走走走,咱们去找表妹庆祝,今儿个不醉不归!”唐妙菱兴高采烈。 魏莹雅讶然看向她,“咦?你还敢喝酒啊?我还以为上次以后,你都吓的不敢碰酒了……” “你说的没错,我再也不敢和外人一起喝酒,自己私下喝酒都发憷。不过嘛……”唐妙菱洋洋得意,十分骄傲:“在表妹边上坐着喝酒,本宫怕什么?哼哼!” 魏莹雅一窒。好家伙,你说的没毛病啊? …… 皇宫。 宣旨太监传来皇帝圣谕,苏如婳满脸惊喜接旨谢恩。 但是等太监走后。 她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来,只是吩咐贴身宫女道: “重赏伺候的宫人。” 如此大家便会觉得她因为晋位十分欢喜。 但晋位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她离嫔位只有一步之遥,皇帝与其去挑一个昭仪晋位抚养孩子,为何不直接给她这个生母恩典呢? 有一件事苏如婳倒是真的很高兴。 她生了一位皇子! 距离公子的大计,更近一步。 只可惜,宁婉音是她最大的威胁。想要对付她,还是需要细细思量周全才行。 她不着急。 这不是新晋了几位嫔吗?总有人会有想法的。 另一边,温姝棠欢喜接旨,高高兴兴打赏了宫人。 她原以为等曹美人生产以后,自己可能晋位。如今这一切,比她的计划更早一些。 那等他们从避暑山庄回来,也可以准备下一步安排了。 温尚书收到女儿晋位的消息,十分高兴派人给她祝贺,送了丰厚贺仪,又让人给她捎带一个消息。 “老爷让您尽快寻机会,把二皇子养到膝下。老爷说您如今已经是嫔位,抚养皇子名正言顺。只需柔嫔出一些意外,那陛下必定是要把二皇子交给您的。”贴身宫女压低声音道。 温姝棠冷笑一声,“如果柔嫔出事,是皇帝没长脑子,还是宁婉音没长脑子,他们俩猜不到是我做的?” “那主子您……” “和我爹传个口信,说我都知道的。”温姝棠薄唇微抿,眼底笑意冰冷。 若非二皇子,她不会入宫。 这个孩子,毁了她的一生。她爹还想让她抚养? 想什么呢。 这宫里谁的孩子,她都可以养。唯独她爹的期望,她是要亲手打碎的。 ------------ 第242章 二皇子出事1 清月园,一处僻静的院子。 顺嫔命人给避暑山庄里三位新晋的嫔位送了贺礼,对于纯嫔和颖嫔她没有任何异议…… 唯独荣嫔,她很看不惯。 “又一个捡漏的。旁人辛辛苦苦怀孕生子,最终都便宜这些人了。”顺嫔坐在冰鉴前,手摇着一把冰纱绣扇,言语间很是不满。 当年和她同为昭仪的康嫔和柔嫔,都是给别人养孩子晋的嫔位。 唯独她是自己辛辛苦苦怀胎生的。 这辛苦生的,和没生的都能有一样的待遇,甚至她们养的是皇子,自己却只生了一个公主…… 顺嫔一直都看她们不顺眼。 “主子,孩子还是自己生的才贴心。二公主与您亲善,您再看看康嫔被大皇子连累去行宫,二皇子有温家这样好的助力,如今也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才黏着柔嫔,等他长大了,肯定和温家的兰嫔更亲,不会和一个养母亲近……”春雀安慰道: “三皇子生母出自侯门董家,荣嫔运气好也就像柔嫔一样,以后孩子不亲近她,运气不好说不定还要落个康嫔的下场呢!” 顺嫔瞬间便心旷神怡了,“没错没错,这别人的孩子啊,和自己亲生的怎么能一样。还是本宫亲生的公主最好,我看她们以后有的发愁。” “可不是吗?二公主是娘娘亲生的,您才是最有福气的。”春雀笑着夸赞: “再过两日,内务府就要送新制的衣裳过来,主子您穿上新衣裳,必定能让陛下眼前一亮。” 提起此事,顺嫔轻轻叹了一口气,“比不得这些新人娇艳。” 近日避暑山庄之中,白婕妤颇有恩宠。 她是与苏如婳等人同时入宫的四位美人之一,其父是东池行省布政使。白婕妤鲜少与人来往,性情低调,但画艺高绝,得皇帝赞赏。 顺嫔瞧自己,比不过傅娇宜的娇俏,又比不上白婕妤的才华,宫里还有温柔的兰嫔,绝色的妍嫔,和这些新人去争…… 她唯一的倚仗,也就只有陛下偶尔来看望公主。 相对于无皇嗣的旧妃嫔,她算是能常见陛下的了。 只要陛下还来见公主,她就还有机会。 以前在王府之时,那些比她得宠的侍妾,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她靠生公主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努努力,运气好再生一个,也许还能更进一步呢。 想到这,顺嫔心底的斗志又点燃了,眼神里蕴着一丝期待: “等内务府的衣裳送来,立即拿给我。本宫要好好妆扮,陛下总是要来看公主的。” 数日后。 内务府的马车抵达避暑山庄,给各宫妃嫔送来赶制的衣裳首饰。 诸妃嫔在此小住两月有余,诸多胭脂水粉,都是照例要送的。 宫人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 春雀兴冲冲将一个箱笼呈给顺嫔,“主子,新衣裳到了!” 顺嫔正等着穿新衣裳去皇帝面前招摇,心情极好,“快拿出来我瞧瞧……” “这一身天水碧、一身枫叶红的裙子都很好看。这首饰……怎么才做了一套?本宫不是说了,这天水碧的裙子,就要配翠玉头面才好看的。”顺嫔没瞧见自己想要的新首饰,神色不悦。 她要的是自己份例内的东西。 翠玉,是内务府供给嫔位制首饰的一种玉。 嫔位每季有让内务府制两身衣裳、首饰的份例。不同位份,所用的料子、材质不同,所得的数量亦不同。 顺嫔本想制一整套青竹样式的裙子和首饰,盛夏如此妆扮看起来正是清清爽爽。 那负责送箱笼的宫人,忙不迭赔罪道: “顺嫔娘娘息怒。彩珍司这个月所得的翠玉数量不多,合共只能做一套头面。顺嫔娘娘见谅,下个月一定给您制好。” 顺嫔皱眉,“既然能做一套,那为什么不给本宫制首饰?” “这……这柔嫔娘娘也要一套翠玉头面,所以……所以……”宫人面露难色。 顺嫔更不满了,“同为嫔位,本宫比她早晋位,算资历也是本宫在前,凭什么先给她?” “彩珍司就是如此安排的……奴才只是负责送货的。奴才真不知道啊……”宫人结结巴巴答道。 顺嫔脸色难看,不过当着下人的面,倒也没说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走了以后…… 春雀恼道,“彩珍司凭什么先给柔嫔做首饰?怎么也该先紧着您才是。”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因为二皇子是兰嫔的外甥,所以彩珍司的掌事处处巴结二皇子,连带着柔嫔也得了好处。”顺嫔十分气愤。 彩珍司,是兰嫔所掌十二司之一。 兰嫔待二皇子的养母,一向亲善。宫里的掌事都是看人下碟的,这柔嫔要的东西,自然比她这个普通公主的生母更优先了。 “要不是抚养了二皇子,柔嫔现在还只是一个昭仪,她也配和本宫抢东西?”顺嫔愤愤骂了一句。 她向来气量狭小。 但没有害人的胆子。 只是私下与一些相熟的妃嫔说柔嫔的坏话,过过嘴瘾。 夏去秋来。 在避暑山庄住了小半年,九月中旬,皇帝携众臣及妃嫔,返回皇宫。 …… 半个月后,钟粹宫。 柔嫔自从二皇子上次差点出事,对于饮食十分小心仔细,也不敢随意带二皇子出去串门参加宴会。 母子俩偏安一隅,每日识字作伴,倒也温馨。 “这个字念翰——这是翰儿的名字。”柔嫔从厚厚一叠宣纸上,取出一张念道。 二皇子神色有几分困倦,打了一个哈欠,念道,“翰——” “翰儿是困了吗?也是,认字枯燥。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柔嫔关心道。 她对于孩子的学习并不逼迫。小孩年龄尚小,感兴趣就多教他几个字,不感兴趣就少教几个,慢慢来就是了。 她是很有耐心的。 “嗯嗯——”二皇子又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小小的身子一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柔嫔登时慌了,连忙喊道,“快传御医!” 没一会儿,赵院判闻讯赶来,细细给二皇子把脉,脸色瞬变: “二皇子中毒了!” ------------ 第243章 二皇子出事2 柔嫔不敢置信,犹如晴天霹雳,浑身冰凉,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会这样?赵院判,翰儿他……他……” “微臣尽力而为,殿下中毒已有数日,毒入心肺……”赵院判凝重道。 什么?毒入心肺? 柔嫔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两眼一黑,遭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随行的孙女医给柔嫔把脉,发现柔嫔也已经中毒了…… 只不过她的身子比起小孩强健,所以毒性浸透的没有那么严重。 二皇子与柔嫔中毒的消息传开,阖宫震惊。 众人纷纷赶到钟粹宫。 刑狱司吴密第一时间封宫搜查,将钟粹宫里的物件一件件仔细查验。 须臾,吴密呈上一枚上品云纹福墨,和一沓写满字的宣纸。 向皇帝禀报道: “启禀陛下,这一枚云纹福墨里有毒。平日以此墨写的字,留有余毒,长久接触,便会中毒。” 汪德贵见此,忙不迭禀报,“陛下,这云纹福墨是半个月前刚刚送到内务府的贡墨。入库以后,御医们便查验过,绝不可能有毒。” 各地送来的贡品,一部分珍品收入皇帝库房,其他大多数绸缎、胭脂、笔墨纸砚等,皇帝顺手就赏给各宫妃嫔了。 今年这一批贡墨,皇帝便是赏给了各宫主位。 而给诸位主子们送贡墨,就是汪德贵去办的,他都查验过,确保无毒无害。 吴密立即调查钟粹宫的宫女。 一个平日负责打扫书房的宫女面对刑具,很快便老实交代: “奴婢不知道墨里有毒……奴婢只是收了银子倒卖贡墨……奴婢万万不敢毒害二皇子和柔嫔娘娘……” 数日前,有一个小太监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把柔嫔娘娘宫里的贡墨替换了…… 那小太监和她说用一个下品墨,替换贡墨,他要带出宫倒卖。 这宫女不懂鉴墨,对方拍着胸膛保证绝对能以假乱真。她贪这笔银子,再看对方给她的下品墨,确实看起来和贡墨一模一样,于是便替换了…… 她私心里想着,柔嫔娘娘应该不会发现贡墨被人替换吧。 娘娘性子温柔,不爱找人麻烦。即便真发现了,可能猜测是内务府送错,也不会追究吧。 她万万没想到,墨里有毒。 “奴婢真的不知墨里有毒,如果早知道,奴婢绝对不敢谋害殿下和娘娘!”宫女此时此刻也慌了。 她只是贪图钱财,真不敢谋害皇嗣和妃嫔。 吴密仔细查验对比墨条以后,肯定道,“这就是云纹福字贡墨,材质一模一样。” 因为柔嫔是略懂诗书的,如果换成其他的墨,以她的眼力极有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了。 只有贡墨换贡墨,才更稳妥。 而普通宫女,自然是不懂辨认的。 吴密躬身行礼,“奴才请旨,核查各宫的贡墨。”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二皇子身上,脸色阴沉,“查!” …… 赵院判和诸位御医想尽办法救治。 各种解毒汤药灌进去…… 皇帝面沉如水看着这一幕,柔嫔还在昏迷之中,温姝棠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钟粹宫的气氛格外凝重。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御医们的脸色依旧严峻。 吴密查验各宫后,前来禀报,“启禀陛下,经过奴才查核,诸位娘娘的贡墨都是新的,尚且没有开墨。唯独,顺嫔娘娘的墨遗失了。” 因为柔嫔的贡墨,是在使用几次以后才被替换的。 所以,如果有人此时拿着替换以后的贡墨,必定有使用的痕迹。 而顺嫔的墨遗失,便很可疑。 众人视线齐齐看向顺嫔。 顺嫔也很震惊。她不擅文墨,文房四宝一个月碰不了几次,贡墨收到以后就送入库房之中珍藏。 怎么突然不见了? 春雀脸上同样满是惊慌,不知所措。 长春宫的贡墨放在库房,是她一个人掌着钥匙,所以刚才她随刑狱司的人一道回了长春宫,打开库房查验…… 结果没找到贡墨。 “陛下明鉴——”顺嫔脸色苍白,跪在地上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这贡墨的库房钥匙,是春雀所掌。春雀,你竟然背叛本宫……” 春雀跪地磕头,“奴婢没有背叛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赫连祁冷道,“长春宫所有宫人,全部送入刑狱司,严查。” “是。”吴密领命。 春雀惊慌喊道,“娘娘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但很快,就被刑狱司的太监拖了下去。 姚婕妤本在一旁安慰哭的泣不成声的温姝棠,看见这一幕,落井下石道: “陛下,嫔妾听闻,顺嫔娘娘对柔嫔娘娘早就不满,说她仗着抚养了二皇子才有如今的地位,根本不配与她平起平坐,还背后诅咒柔嫔这好日子长久不了……” 顺嫔急忙辩驳,“嫔妾没有……” 她确实背后说了柔嫔的坏话,她说柔嫔的好日子不长久,是指二皇子长大以后,必定亲近生母的家族,而不会亲近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养母! 并非指柔嫔会失去二皇子。 但此时此刻,这句话放在此处,就好像顺嫔确实早就想对二皇子下手了…… “嫔妾和二皇子无冤无仇,嫔妾没理由这么做……”顺嫔拼命澄清。 姚婕妤冷笑道,“谁知道你受何人指使呢。” 这话一出…… 暗暗指向了宁婉音。 顺嫔当年全靠宁婉音保胎生下公主,若说顺嫔能被何人收买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似乎也只有她了。 “无凭无据的话,不可胡说。”温姝棠抹了抹眼泪,制止姚婕妤: “贡墨每人一块,若真的是顺嫔娘娘换了,立即就会被发现。所以臣妾以为,顺嫔娘娘应该不至于如此不顾后果吧?” 说着,温姝棠看向皇帝道:“二皇子出事,臣妾心急如焚。但臣妾希望能找出真凶,不冤枉任何无辜之人。” “对对对,臣妾真的冤枉啊。臣妾如果换了贡墨,就是偷,也要去旁人宫里再偷一块补上啊。”顺嫔反应过来,赶紧道。 这话一出…… 众人心思各异。 确实。如果是你去换墨,你不想办法再补一块墨,就等着被抓吗? 所以…… 表面上这一局是顺嫔所为,但实际上,其他有贡墨的妃嫔,反倒才可能是真正布局之人。 顺嫔的墨遗失,像是有人为了隐藏自己,推了她做挡箭牌。 毕竟从柔嫔那儿换来的那一块墨,是用过的,嫌疑同样很明显。需要一块新墨,才能让幕后之人彻底隐藏起来。 至于这个人是谁? 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 因为温姝棠根本没有制造伪证,去指向谁。伪造的证据,可能会被宁婉音查出真相。 那就不栽赃。 皇帝会怀疑三皇子、四皇子、甚至五皇子的母妃。 但唯独,不会疑心她。二皇子是温家支持的皇子,她目前又没有孩子,扶持二皇子,是她最好的选择。 除非她以后生了儿子,才可能有利益纷争。但此时她能保证怀孕,还是能保证一定生儿子呢? 二皇子出事,目前对她来说,是最不利的。 于情于利,她都没必要这么做。 如此,便够了。 皇帝怀疑谁都行,而她只想要二皇子,死。 ------------ 第244章 亲手毁掉希望 吴密将长春宫的宫女挨个审查,很快便查到了一个宫女。 “启禀陛下,和春雀同住的宫女交代,是她偷了春雀的钥匙,打开库房,偷拿了贡墨。”吴密禀报道: “一个太监联系她,倒卖贡墨……” 那宫女也不知道一块贡墨会牵扯这么大的事。 顺嫔是不太懂文墨的。贡墨送到库房以后,几年都未必会想起来拿出来用一次…… 所以,她收了一个小太监的银子,便将贡墨偷了…… 心里想着等顺嫔发现,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到时候谁能查清什么时候丢的。 两边的线索,同时都指向了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 而等吴密根据她们描述的长相查到小太监,对方已经投井而亡。 他的屋子干干净净。 没留下任何指认某个妃嫔的证据。 线索就此断了。 临近黄昏。 赵院判终于松了一口气,跪下禀报道: “陛下,经过微臣等人的救治,二皇子性命无虞。只是殿下被毒伤了心肺,日后可能……会有一些影响。” 赫连祁的神色稍稍缓和。剧毒侵入心肺,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祖宗保佑。 至于以后,那也只能用最好的药,尽力调养。 “尔等救治有功,重赏。”赫连祁道。 众御医行礼谢恩。 温姝棠看见这一幕,心底十分失望。如此剧毒,已经侵入心肺,赵院判还把人救回来了…… 所以她这一局唯一算漏的是没把赵院判先毒死吗? 不过…… 伤及心肺,日后就是一个药罐子了。 太子人选,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病秧子。 二皇子将来上位的希望,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除非他兄弟都死绝了。 真期待她爹收到这个好消息。 …… 因宫女招供了偷墨,顺嫔洗清了嫌疑。 皇帝以背后非议妃嫔和管束宫女不力,责罚她闭门思过三个月,罚抄宫规一百遍。 顺嫔差点以为自己要步静嫔后尘,能捡回一条命,千恩万谢回宫抄宫规。 至于春雀,因为保管库房钥匙不当,至贡墨丢失,被顺嫔送去了辛者库。 柔嫔当晚苏醒。 毒未侵入心肺,她用过药以后,便恢复七七八八。但二皇子变成这样,她恨不得中毒的人是自己,抱着二皇子大哭一场。 刑狱司将那太监翻来覆去查了几日,吴密把以前贵妃娘娘用的法子都试了,依旧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排查筛选法,是追查一个人与其他人或物之间的关联,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但有时候,这个“关联”没被发现,也是可能的。 对方这一次下手十分谨慎。 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线索,收拾的干干净净。 目前来看,所有一宫主位都有下手的可能。甚至非一宫主位,也可能先偷了顺嫔的墨下毒,再去替换柔嫔那一枚。 要想从后宫之中找出真凶,比大海捞针还难。 吴密无奈,只得去永和宫拜见,“奴才无能,没能查出幕后之人,不知贵妃娘娘可有什么法子?” 宁婉音看完他查案的卷宗,想了想道,“那就暂且结案。” “是。”吴密见贵妃娘娘也没法,只能退下了。 待吴密走后,莲蕊关心问道,“主子,这案子真的查不了吗?” “案子难查,但幕后之人,未必查不了。”宁婉音沉思三遍,起身道:“带上参汤,去乾心殿。” …… 怡秀宫。 温尚书是男子不便入宫,在二皇子出事没几日,温夫人便趁着冬节给薛太后请安,拜见温姝棠。 宫人们退下后,温姝棠又命两个宫女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主殿之中,只剩母女二人。 “棠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的亲外甥啊!”温夫人眼眶泛红,泪如雨下。 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温尚书太清楚了。 因为这贡墨,便是他替温姝棠准备的。 温姝棠数月前私下传信给他,说柔嫔平日里喜欢写诗临帖,她要从墨下手,除掉柔嫔。 所以请父亲帮忙,在贡墨上动一动手脚。 温尚书一个庶女的女婿,是歙县的县令,歙县每一年进贡贡墨之事,也是由他负责。 如今二皇子出了事,众人都以为,是宫里哪一位妃嫔下手,换了贡墨…… 但实则,这有毒的贡墨,出自宫外。 材质当然看起来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工坊里制的墨。只是这一批贡墨里,截留了一枚淬毒以后,悄悄送到了温家。 温姝棠派人去偷顺嫔的墨,只是为了故布疑阵,让人以为是宫里哪个妃子下手,所以才需要偷一块墨。 贡墨是温尚书特意帮她准备的。 有什么比亲手毁掉自己的希望更痛苦的呢? 这就是温姝棠,送给她爹的小礼物。 “因为他毁了我的人生。这么明显的事,你们是双目失明看不见吗?”温姝棠冷淡道。 她可真是太高兴了。 她此时应该亲自看一看她爹现在悔不当初的模样才好看呢。 算一算,再过些时日就是冬至节,宫里将办冬至宴,她也快能见到她爹了。 真是期待。 “你……棠儿,你怎么还记恨你爹呢?你爹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能入宫当娘娘,这不是很好吗?”温夫人不能理解。 温姝棠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她对母亲也是有怨恨的,但想了想她只是一个以夫君为天的无知妇人,便将这怨恨又落在了温尚书头上。 “母亲,您不懂,女儿不怪您,您也不要掺和我与他之间的事。”温姝棠眼底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 “您替我和他转告一句话,贡墨很好用,谢谢他替我废了二皇子。” “棠儿,你……”温夫人只觉得向来乖巧温顺的女儿,竟然如此陌生。 “还请他不要自作聪明,妄图再送一个女儿入宫取代我。如今我已经是一宫主位,他送一个我杀一个。”温姝棠盯着温夫人,一字一句: “他若想温家还能出一个太子,从现在开始,温家为我所用,他,听我的。” 废了他爹的希望,再给他一个希望,让他兢兢业业为自己铺路。 提线木偶的日子,也该换一个人过了。 ------------ 第245章 另起一局 宁婉音拜见皇帝次日。 皇帝召见了一位江湖神医,去给二皇子治病。 据说这神医在江湖之中颇有声望,医术超凡。宁婉音的兄长幼年落水,就剩一口气全赖他救活。 钟粹宫。 老神医把脉以后,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肯定道: “二皇子这是心肺受损,不过草民有一个药方,精心调养一年可以痊愈。” 柔嫔闻言十分惊喜,喜极而泣:“太好了,还请神医救救翰儿!” “陛下,臣妾以为,二皇子需要静养,不宜打扰。搬出皇宫,去行宫养病上佳。”宁婉音看向赫连祁,请示道: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柔嫔闻言,也立即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妾觉得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恳请陛下允许,让臣妾带二皇子出宫养病!” 她真的是怕了后宫这些妃嫔。 不知道是谁在害翰儿。 她只想躲的远远的,好好照顾翰儿。 “陛下容禀,二皇子养病需要草民每日根据他的身子情况调整用药,若能有一口温泉辅助,对身体恢复大有裨益。”老神医也配合道。 赫连祁微微颔首,“准了。汪德贵,传令下去,温泉行宫赐予二皇子居住,柔嫔随行。” 很快,阖宫都听闻了消息。 贵妃为二皇子举荐了一个民间大夫,能救二皇子。 皇帝为了让二皇子好好养病,特意赐居温泉行宫,这两日就要收拾行李出宫了。 一时间,有人高兴有人愁。 按照宫中礼仪,各宫妃嫔都来送行,表示慰问关切之意。 苏如婳得知此事,还挺可惜的。 原本以为二皇子已经出局,如今倒是平添变数。 如果二皇子一直在行宫里养着,这皇宫里的人想对他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之前已经有人暗中对二皇子下手,想必不会坐视不理,且先观望,她倒也不着急。 …… 永和宫。 “主子,您让公子去打探的消息,查到了。今年进贡的这一批贡墨,出自歙县,歙县县令是温家的女婿。”莲蕊压低声音禀报: “这温家十分重视二皇子,想必不可能谋害二皇子吧?” “未必。”宁婉音沉吟。 贡墨有毒,她除了考虑宫中妃嫔可能动手,另派人去打探贡墨的源头之地。 贡品,并非只有皇宫才有。 制作贡品的地方,就一定毫无疏漏吗? 宁婉音从不因为表面上的利益关系,就忽略任何一个人可疑之人。 别说温家,包括柔嫔…… 都在怀疑人选之列。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将要出宫养病,但二皇子什么时候回来,却不一定。 等二皇子长大,不住皇宫,后宫妃嫔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 温姝棠听闻二皇子将要养病的消息,黛眉微蹙。 宁婉音还真是…… 太会坏事了。 若二皇子病愈,她爹又要扶持二皇子。 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避孕。 二皇子必须尽快死,她才能继续下一步。 虽然有些冒险…… 但她曾经成功投毒过一次。并没有人发现,最终是宫女背锅。 如今再来一次…… 皇帝也不可能怀疑到她头上。 最近前去送行的妃嫔那么多,到时候谁知道是谁动了手脚,谁知道哪个宫女被收买…… 温姝棠想了想,便又故技重施,细细准备了一番,去钟粹宫探视二皇子。 自从二皇子病了,她几乎每日都来探视。 “柔嫔姐姐今日身子可好一些?二皇子醒了吗?”温姝棠关切问道。 柔嫔看见她,脸上多出一丝笑容,“好多了!陛下昨日请了一位神医,翰儿有救了!” 说着,她脸色有些惭愧,“真的很对不住你们,翰儿交给我抚养,却三番两次出事,我真的……枉为人母。此次去了行宫,我心中打算,等翰儿病愈,也不急着回来,不如在行宫平安健康长大……” “翰儿已经被人害了几次,我只怕他再出什么意外。只不过如此,妹妹就不能常常见到翰儿了,我知道妹妹也是很关心翰儿的……” 柔嫔坦诚布公地望着温姝棠,“我绝不会让翰儿忘了他的生母,妹妹尽管放心。” 柔嫔有意和二皇子长住行宫,不回皇宫。 以免温家误会,所以特意和温姝棠好言解释。 “我都明白的。柔嫔姐姐一心护着二皇子,妹妹心中很感动。”温姝棠温声细语,安慰道: “你也中了毒,幸而没什么大碍,此次也要好好调养。你和二皇子都好好保重,咱们来日方长,还会再见的。” “温妹妹,这宫里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我怕她们啊……”柔嫔感动地眼眶红了,拉着温姝棠诉说心中的苦闷。 两人聊了一会儿。 宫女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这药是御医亲自煮的,确保不会有什么问题,柔嫔亲手接过,准备喂二皇子喝药。 宫人禀报,荣嫔傅娇宜前来拜见。 柔嫔便将汤药暂且搁下,和温姝棠一道起身相迎。仨人进了里屋,傅娇宜只说了两句话,送了一些饯行礼,表示探视关切之意,便走了。 温姝棠见此,道,“那我也先回去了。柔嫔姐姐好好休息。” 柔嫔点点头,“来日再见。” 温姝棠不动声色随傅娇宜一道离开。 但两人刚要离开宫殿,不知哪儿冒出来一支卫林司太监,封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夏子扬声道,“快去禀报陛下和贵妃娘娘。” 傅娇宜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温姝棠脸上同样震惊,心底却是一沉。 …… 没一会儿,帝妃二人同时到了。 刚才端着汤药过来的宫女,禀报道: “陛下,贵妃娘娘,熏香有毒。” 钟粹宫的宫女上次全部送入刑狱司以后,犯事的宫女被处死,其他人送回内务府,又拨了一批新人。 而这负责煎煮汤药的宫女,正是皇帝特意安置在钟粹宫的一个宫女。 她根据皇帝的吩咐,每次有妃嫔来探视柔嫔和二皇子,就端汤药进去。 等妃嫔离开以后,赵院判都会立即进来检查一遍,根据贵妃娘娘的指令,检查包括桌上的汤药、香炉中的熏香、窗台上的盆栽、柔嫔、宫女的衣衫等可能投毒之处。 二皇子马上就要出宫了。 幕后之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谋害二皇子,任由他长大以后再说。二是趁他离开之前下手。 案子不好查,那就追本溯源,另起一局。 当然,若是此局不成,那接下来就是在行宫布局了。 除非幕后之人彻底放弃谋害二皇子,否则,总有一次,会被发现。 ------------ 第246章 送她最后一程 宁婉音看向被拦下的傅娇宜和温姝棠,道: “请孙女医来验一验。” 熏香炉里,多了一枚有毒的香丸。 香丸藏在身上,衣衫可能会沾染些许味道。 将香丸放入香炉时,手指也会留有余香。 当然,若是没能及时把人拦下。 等动手的人回宫沐浴更衣,衣衫也泡水清洗,那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傅娇宜十分主动地伸出双手,“请女医查验。” 她什么都没做,自是很配合验明清白。 温姝棠眸光微沉。 她将香丸藏在袖袍,扔入熏香炉之中,袖袍和手指确实不可避免会沾染香丸的味道。 原本等她回了怡秀宫,沐浴更衣以后一切痕迹就消失了。 但…… 对方早有准备。 现在她怀疑,那江湖神医,并不能治好二皇子,这就是一个陷阱。 孙女医先查验了傅娇宜,并无香丸的味道。 再看向温姝棠: “请兰嫔娘娘伸手——” 温姝棠自知败露,索性不再遮遮掩掩,目光直直看向宁婉音,“宁婉音,熏香炉的毒香丸,是我放的。所谓能治好,其实是你故意引我上钩的诱饵,是吧?” “是。”宁婉音点头。 这便是她那日去求见陛下所商之事,两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出大戏。 除了帝妃二人和老神医,柔嫔也是不知情的。 因为…… 宁婉音不能排除任何一个人的嫌疑。 以防疏漏,也以防走漏消息。 唯有二皇子将会痊愈,幕后之人才会按耐不住。 “我自知此事有风险,但也不能让他去行宫健康长大。”温姝棠神色平静,语气十分坚定。 在行此险招之时,她考虑过后果。 但若二皇子离宫,以后的事就变得更难了。 除非她放弃对付二皇子,否则,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是阳谋。 柔嫔完全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呆看着她,“为什么?他可是你的亲外甥啊!” “他是我的亲外甥,却也是我这一辈子葬送在深宫里的源头。若没有他,我的人生,能有第二种选择。”温姝棠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他是我爹的希望,所以,他得死。” “我不知道你们父女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二皇子是无辜的,他才三岁,稚子何辜!”柔嫔眼泪簌簌落下。 “稚子何辜,我难道不无辜吗?我凭什么要为了他,牺牲我的一辈子。我只有付出我的一生,为家族奉献,才能落得一个世人眼中的好妹妹好姨母,家族的好女儿,皇帝的好妃嫔。凭什么?”温姝棠眼底闪烁着刺骨的怨恨。 柔嫔一时懵了,她也无法回答温姝棠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二皇子是无辜的:“二皇子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知道。但唯有杀了他,才能让我爹对当年送我入宫的决定,追悔莫及。”温姝棠视线落在远处,那是温家的方向。 “从入宫那一日,我就告诉自己,迟早有一日,他会后悔的。” 她现在做到了。 宁婉音静静看着她,“今日之前,他也许没你想象中那么后悔。” 四目相对。 有些事,无需明说,已然明了。 温姝棠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也想过,我爹那种眼中只有权势的人,姐姐的孩子死了,他会懊悔。但他也许反而对我很满意呢。” 温尚书想要的,不是一个给大女儿养孩子带孩子的养母。 而是,有手段有城府能给温家带来利益的女儿。 即便二皇子死了,若温姝棠真能一路走到最高位,扶持她自己的儿子登基,得利的依旧是温家。 大女儿的孩子和二女儿的孩子,在温尚书眼中有什么区别呢? 你以为,他真的有多后悔吗? 只要你别死,只要你前程似锦,你的荣光,便是家族的荣光。 “所以今日死在你的手上,未尝不好。”温姝棠定定望着宁婉音,轻轻地笑了。 到底是反制温家,让他爹唯命是从开心,还是拉着他一起去死更开心。这谁能分得清呢? 而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很满意。 “陛下,那一枚有毒的贡墨,是我爹安排的。他想让我杀了柔嫔,那我就可以抚养二皇子。”温姝棠望向赫连祁,眉眼里泛起一丝解脱的笑意: “温尚书觊觎太子之位,在朝中结党营私,以图皇位。又私藏贡品,意图谋害妃嫔,罪大恶极。” 她爹以前教导她,谋计先虑败。 所以,贡墨一局,她特意借她爹的手去安排。 若成,温家为她所用。 若败,她爹给她陪葬。 就算是输,她也输的很快乐。 赫连祁面沉如水,冷冷看着她: “温氏谋害皇嗣,赐死。” …… 温姝棠是皇妃,又招供了一切,皇帝并没有将她送去刑狱司,只赐下一杯毒酒,让她死的痛快。 她回到了怡秀宫。 汪德贵呈上一杯御赐毒酒。 “汪公公,能等一等吗?我想下一局棋。”温姝棠看向汪德贵道。 皇帝只赐了毒酒,倒也没说不能过一会儿再喝。 温姝棠以前在宫中从未曾得罪过汪德贵,待他十分客气。 汪德贵微微躬身:“您请。” 温姝棠从箱笼里取出两坛棋子。 入宫之后,她便让人制了一副古棋,但她并未曾碰。 珍藏在箱笼之中,就像把以前的温姝棠,好好地收藏起来。 而今…… 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温姝棠坐在窗台前,一个人摆了一局棋。 过往种种回忆在眼前掠过。 那时长姐尚未入宫,新君登基,父亲承蒙皇帝重用,温家蒸蒸日上。 父亲总有忙不完的政务,没空管她们,却也对她们有求必应。 表哥常常偷偷带一些小玩意入府,与她说塞北的落日,江南的烟雨,令人神往。 长姐用她稀松平常的棋艺,与她对弈,被她嫌臭棋篓子,两姐妹便开始拌嘴。 而后时间一天天过去,所有人面目全非,包括她自己。 温姝棠也不知道,一切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呢? 可人生许多事,没有答案。 温姝棠记得入宫之前,她最想去看一看表哥所说的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这一辈子,困于后宅,并没能离开京城一步。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温姝棠端起棋盘边的毒酒,一饮而尽。 临死之前,她终于可以做回她自己,高高兴兴下一局棋,送她自己最后一程。 温姝棠并不期待来世。 世家之女身不由己是苦,皇族弟子必承其重是苦,平民百姓朝不保夕更苦。 尘世皆苦,万般不由人。 人间很美,但活着太累了。所以,下辈子别再来了。至于那些遥不可及的遗憾,那就遗憾吧。 人生总是难得圆满的。 延昌八年孟冬,温姝棠,殁。 ------------ 第247章 皇帝出手 前朝,温姝棠之父温谦革职入狱,皇帝令刑部彻查贡墨一案。 歙县县令入狱。 牵涉十数人,皆入狱。 随后,刑部又查出温谦贪污之事…… 延昌八年仲冬,温谦赐死,温家查抄,涉事人员流放者数十。 这一场轰动前朝的贡墨案,历经一月,落下帷幕。 柔嫔带着二皇子去了行宫养病。 临行前。 柔嫔前来拜见宁婉音。 “二皇子还能治好吗?”柔嫔忐忑不安问道。 此次对她最大的两个打击,一是十分信任的温姝棠竟然对二皇子暗下杀手…… 温姝棠还招供了当初在二皇子的鱼汤里下毒。 那一次也是她动手。 仗着柔嫔对她毫无防备,悄然下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柔嫔十分懊悔,悔不该误信了温家人,没有好好提防她。 二便是…… 二皇子能治好,只是一个局。 “不确定。”宁婉音望向她,沉声道,“老神医确实有一个药方,能帮二皇子调养身子,但不能保证治好。用药养着,慢慢调养,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柔嫔眼泪忍不住落下,“谢谢贵妃娘娘。” 她心知,大家都尽力了。 她对温姝棠怨极。但她已经死了,怪她也改变不了现状。 而活着的人,还要想办法好好活着。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会想尽办法好好为二皇子调养身子。 柔嫔带着二皇子去了温泉行宫。 后宫里又渐渐恢复平静。 临近年关之时,宁婉音派去江南的钉子,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那四个人,两个靠着过硬的花草修剪手艺,混入苏府当差。 另两个因为曾经在商铺打下手对生意比较熟悉,于是在街上摆摊卖菜,和苏家的采买管事混熟了。 这许多消息,便藏在苏家下人的闲聊之中。 “主子,苏如婳的生母,从未曾提过她有什么家人。她平日饮食也随苏知府的习惯,但有一次府中的厨子学了一道外地菜,她竟然也认得。” “西南菜系-麻辣豆腐。江南人大多是不认识的。” “苏母平日少言寡语,有一次与女儿踏青赏竹,感叹了一句不及竹县的竹海,便止了言语。奴婢立即派人去查,竹县,位于西南之地。”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苏母的小腿处有一道疤!” 女子的腿,外人是瞧不见的,这是伺候苏母沐浴的嬷嬷看见的。 一道伤疤,普通人不会在意。 可宁婉音培训钉子的调查手册里,即便一道疤,也要查清何时受伤,为何受伤,何物所伤? “苏母说是不小心摔的。但奴婢将钉子信中所描述的伤疤样子,询葛大夫查证得知,这是刺弩留下的伤痕。因刺弩的箭头扎入血肉之中,两翼的倒刺会勾入血肉,才会留下这种疤痕。” 刺弩,乃军中制式弩箭,受朝堂管制。 民间不能说找不到一把私藏的弩,但一般情况下,只有在战场边疆,才比较常见。 根据目前的各种线索拼凑。 苏母在去江南之前,曾经停留在西南。 至于伤疤……若是住在边疆附近的百姓,因两军交战被刺弩流矢波及,极有可能。 西南边疆,军弩。 宁婉音几乎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 西南总督,萧云景! 除此之外,还有董家。也同样镇守西南。 在证据不够充分之时,宁婉音不能武断苏如婳幕后之人是谁。 而且事涉西南…… 宁婉音就是想查,也对西南鞭长莫及。毕竟是萧云景和董家的地盘,外人进去查探,很难。 此事…… 还是交给皇帝自己办吧。 各大世家明着送女子入宫,本是常事。但若特意改名换姓,换一个身份入宫,此事便很可疑了。 皇帝只要起疑,他自己会查清楚。 …… 年三十,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年宴。 和往年一样热闹。 王室宗亲、文武百官皆来参加年宴,宁婉音的兄长今日也作为寿安伯府嫡长子,参加宴会。 年宴在歌舞升平之中落下帷幕。 次日,大年初一。 按照规矩,今日所有妃嫔都要去向太后、皇帝拜年问好。 莲蕊伺候着宁婉音穿戴贵妃吉服。 小夏子守在门外准备随行。 “主子,大公子递了一封信进来。”捧棋呈上一封密信。 宁婉音拆开看了看,眉头微皱,“兄长说他以前在西南竹县见过妍嫔,昨晚年宴一见,十分眼熟。但妍嫔不是江南人氏吗?” 宁珩常年在外养病,走南闯北。 西南之地,他也是去过的。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见到苏如婳…… 可若你去查宁珩的行踪的,早几年,他还真在西南待过。 看起来,倒像是真见过似的。 而苏如婳如此绝色容颜,见过还记得也很正常。 “主子,说不准是人有相似呢?”莲蕊接过话。 “可能吧。据说妍嫔以前和生母住在乡下,前几年才被父亲接回府中,她应该是没离开过江南的。”宁婉音轻声道。 这是苏家公开对外的说法。 所以宁婉音也只按照这一套说辞。 “这妍嫔的身世如何,是她的私事。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宁婉音随手将信,递给莲蕊: “把信烧了,免得惹出什么流言蜚语。” “是。”莲蕊领命退下。 而宁婉音很清楚…… 她们的对话,守在门口的小夏子,必定听的一清二楚。 平日里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宁婉音都先安排差事将他支使开。 她一直都知道,小夏子会拼死保护她,但也会把她的言行,悄悄向皇帝禀报。 所以…… 有些事,并非她不和皇帝说,皇帝就不知道。 而苏如婳的身世…… 宁婉音还真不好和皇帝直说。你和他坦白自己派人去查苏如婳的生母?倒显得她居心叵测,故意栽赃。 但若是宁珩以前在西南见过她,如今认了出来,觉得很奇怪给宁婉音提一提此事,那就很正常了。 一个原本应该没离开过江南的妃嫔,曾经在西南出现,这么不对劲的事…… 皇帝他必定起疑。 而只要他查一查,便能发现,这苏家母女的过往,一干二净。 那就更可疑了。 …… 延昌九年,春日。 苏如婳生父因贪污入狱,韩寻奉密旨去江南调查苏如婳身世。 苏父入狱,其实是皇帝暗中出手。 得知苏如婳曾经出现在西南以后,皇帝立即便派人去查苏如婳的身世。 据说她自幼和母亲养在乡下。 只要查一查她在乡下生活的痕迹,就能证明只不过是人有相似,宁珩认错人了。 但她突然出现在江南,哪有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呢? 她的来历,一片空白。 所以,皇帝更觉得可疑,先将苏如婳父亲入狱,另派韩寻秘密去审问他。 ------------ 第248章 召萧云景回京 江南,刑狱大牢。 苏知府在琳琅满目的刑具面前,招供的明明白白。 “我贪污的银子藏在后院的桃花树下,树下埋了两个大水缸,银子藏在水缸里。”苏知府哆哆嗦嗦交代。 韩寻冷冷看向他,“贪污的案子,你自行和刑部的官员交代。” “啊?那你摆这么多刑具,要审什么……”苏知府心惊胆战,眼神里一片迷茫。 “苏如婳,来历。” “她?”苏知府一听苏如婳三个字,十分后悔。 原本这女儿入宫以后,一路节节高升,还生了皇子,成了一宫主位。 他正是因此被许多官员巴结,收了不少银子。 没想到她在皇宫里竟然得罪了皇帝…… 使得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不远千里,特意跑来江南审问自己。 “她是我的妾室带上门投奔的,如果她真的犯了什么事……其实她也可能不是我的女儿!她……她可能是我妾室在外面和别人偷情生的,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苏知府赶紧撇清。 韩寻掂了掂手中的卷宗,“这卷宗上写,她是你养在乡下的庶女。你这是欺君之罪。” “韩统领饶命啊!外室女名声不好听,这才如此对外宣称,罪臣绝不敢欺君!”苏知府一听这茬,赶紧求饶道: “罪臣就是被她们母女欺骗了,只想着给她们母女一个容身之处,收留她们,罪臣一片善心……” 韩寻懒得听他这些废话,直接问道: “苏如婳及其母,可有相熟往来之人?” “没有。”苏知府摇摇头。 韩寻仔细审问了一番,苏知府一问三不知。 “苏家母女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印记?”韩寻问道。 有些组织的成员身上可能留下图腾刺青。 这也是常规追查来历的问题之一。 “没有。”苏知府继续拨浪鼓摇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个疤。翠娘(苏如婳之母)腿上有一个疤,大概就这么大……” 苏知府比划了一番,“好像是她不小心摔的……” 韩寻听的起疑,直接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个伤疤,“是长这样吗?” “对对对,一模一样……韩统领您也摔过呢?” 韩寻眸色深沉。 这是他上次潜入大梁之时,被追杀时弩箭留下的伤痕。 弩…… 是军中管制兵器。 民间很少见。 一个普通民女,身上竟然有弩箭的伤痕。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曾经住在边疆。 韩寻又将以前伺候苏家母女的下人一一拘来审问。 主要查验,苏家母女可曾提过外地的事情? 如此目标明确,很快便查到了相关线索。 西南竹海,西南菜。 西南…… 韩寻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宁愿苏如婳出自东南边疆,是薛家送进宫的人。 西南有董家,但更有,萧云景。 当年陛下尚且在潜邸之中,培养的将才十一人。 五人葬在东南战场。 四人葬在西南战场。 如今就剩韩寻与萧云景二人。 那时候坐在墙头畅饮喝酒的少年们,意气风发骂朝中奸人当道,骂先帝昏庸被勋贵挟制,承蒙主上栽培,愿以性命报答君恩。 他们曾经是肝胆相照的同袍,是为陛下敢去边疆搏命的忠良。 上一次韩寻从大梁逃回炎国,便是萧云景在边疆接应。 分别多年,重逢再见,韩寻当时以为,岑家没了,西南从此掌握在了萧云景手中…… 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这世道变化的太快。 韩寻心情格外沉重,但他一如既往如实地一字不落将苏如婳母女的可疑之处写明,千里传信寄回皇宫。 …… 皇宫,乾心殿。 赫连祁收到了韩寻的来信,脸色凝重。 西南,军弩,苏如婳。 她背后可能是萧云景,也可能是董家。 而皇帝,从不心存侥幸。 身为帝王,赫连祁一直都很清楚,哪怕是你最亲近的臣子,只要执掌权势,便不能尽信。 人是会变的。 萧云景在西南执掌兵权,虽有董家制衡,但西南依旧算得上是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他有什么念头…… 西南局势,将一溃千里。 皇帝不可能用大炎江山,西南百姓,赌一个将军是否忠诚。所以,他先做好安排。 赫连祁沉吟许久,最后给韩寻写了一封信,一道密旨,连同一块帝王信令,一道寄给韩寻。 韩寻收到回信,立即从江南转道西南。 半个月后,韩寻悄然抵达西南待命。 赫连祁吩咐汪德贵道: “传朕旨意,妍嫔闭门思过。将五皇子,送去琳琅宫。” 汪德贵很是惊讶,难道是因为妍嫔父亲贪污,所以迁怒妍嫔? 以前陛下还没有因为家中父兄出事,问责妃嫔的。 不过皇帝下了旨意,汪德贵自然立即便去安排。 皇帝又写下一道圣旨:召萧云景回京述职。 若萧云景坦坦荡荡回京,查明苏如婳与他无关,皇帝日后也会继续重用他。 反之,若他听闻苏家出事,苏如婳被禁足,不敢回京。 那苏如婳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一旨,试忠奸。 …… 景禧宫。 苏如婳细细盘算着。 如今大皇子圈禁,二皇子去了行宫养病,只剩下三皇子与四皇子。 目前可堪一用的棋子,还有荣嫔。 身为皇子养母,这便是天然的敌对立场。另外姚婕妤与宁婉音有旧怨,也可利用一二。 苏如婳暗中算着宫中能用的棋子,筹谋对付宁婉音。 正在此时,汪德贵带着一群太监走了进来,躬身道: “陛下口谕,令妍嫔娘娘闭门思过。” 苏如婳一愣,“不知臣妾所犯何错?”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两个太监去了后殿,将五皇子抱走。 苏如婳脸色微变,“你们要带五皇子去哪?” “陛下吩咐,妍嫔娘娘闭门思过,不便照顾皇子。所以,先将皇子送去琳琅宫。”汪德贵道。 苏如婳心底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突然把孩子抱走,又将自己禁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她爹贪污入狱。但是她爹什么都不知道,顶多只能查明她是外室女。 但那又如何。 所谓欺君之罪,最终还是看皇帝怎么想的。 父母为了孩子的名声,将外室女假装成庶女,固然是说谎了。但皇帝从来不是在细枝末节处,斤斤计较的人。 他若看重出身,根本就不会宠幸苏如婳。 若能让皇帝不满,必定不仅仅是外室女的事。 难道…… 她的秘密,皇帝知道了? ------------ 第249章 御驾亲征 西南边境,大将军府。 “将军,陛下有令,让您回京述职。若您不回京,这就是公然抗旨啊。”副将忧虑道。 另一个婢子道:“但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妍嫔娘娘被陛下责令闭门思过,五皇子被送去琳琅宫。妍嫔娘娘差人送了口信,说是陛下可能怀疑她的来历。” 若是皇帝已经得知苏如婳是萧云景的人,此时召萧云景回京述职,显然是要抓他。 一旦回京被抓,他所有的谋划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或者,皇帝还不能确定,只是疑心他,所以先召他回京,以防万一。 但是…… 萧云景对于这位主子还算是了解的。他是个极其多疑之人。 一旦他起了疑心,即便没有证据,他也不可能让萧云景继续独掌西南大权。 先将他召回京城控制起来,等什么时候放心,才可能再用他。 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皇帝既然对苏如婳动手,那也许掌握了一些证据…… 他并不敢赌,自己回京,是否会沦为阶下囚。 萧云景沉默许久,问道,“韩寻目前在皇城吗?” “韩统领已有一月未曾巡查。”婢女禀报道。 萧云景眉头皱的更深了。皇帝将韩寻派出了皇宫,极有可能就是去江南查苏如婳的底细…… 而如今苏如婳被囚,皇帝又召自己回京,莫非查到了什么。 萧云景赌不起。 一旦失了兵权,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哪怕皇帝只有一成可能缴了他的兵权,他都不可能去赌。 此时此刻,萧云景倒是有点明白岑桓的心情了。 当你要失去兵权而又不甘心的时候,除了通敌,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萧云景沉思了一夜,次日天明,传令身边的随从: “采办进献皇帝的礼物,准备回京述职。” 众人都以为,萧云景准备回京述职。而就在次日…… 毫无预兆地。 萧云景与大梁里应外合,奇袭董家镇守的数处关隘。 幸而董家军早有准备,与之对战。 因为苏如婳也可能是董家的人,皇帝并没有相信董家,只是让韩寻给董家提醒: “陛下收到密报,大梁奸细可能要奇袭西南,请悄然做好防备。” 韩寻有皇帝给他的信玉,如朕亲临,所有将领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东川侯对韩寻的消息来源很迷惑。 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们在前线天天盯着都没发现,陛下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大梁朝中高层,有陛下的钉子? 不过纳闷归纳闷,但既然韩寻以陛下信令悄悄见他,他自然不可能不提前应对。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 萧云景预料之中,以有心算无心,董家军必定折损大半。 但没想到…… 双方竟然打了一个有来有回。 不仅董家军严阵以待,附近的将领,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萧云景转而放弃对董家军出手,配合大梁,从他镇守的关隘,侵入大炎。 萧云景在西南经营多年,有不少忠心耿耿的副将。 一些人跟着他反了,也有一些人逃往董家军的方向。 西南,陷入一片混乱。 韩寻公开陛下密旨: “帝诏:萧云景谋逆,命御林军统领韩寻为西南主帅,西南诸军听从号令,共平叛乱。” 当初皇帝给他的回信,让他立即去西南严阵以待。若萧云景回京,圣旨作废。 若萧云景抗旨,便公开宣读圣旨,集结兵权,防守西南。 自从抵达西南以后,韩寻已经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但毕竟萧云景经营多年…… 又有大梁配合。 西南局势,萧云景占了上风,连胜数场。 韩寻领着董家军等军队,据城墙之利防守,节节败退。 消息传回京城。 皇帝第一时间下令,西北唐家军和东南薛家军,派兵驰援西南。 …… 萧云景反了,众臣哗然。 当初岑家可就是败在萧云景手中,没想到如今他又走上了岑家的老路。 诸臣对于此事,十分震惊,但也不算太担心。 大炎从来不缺能打仗的将领,没了萧云景,还有韩寻。没了韩寻,还有唐源,还有其他将领。 跟着萧云景投敌的军队,只是他自己领兵控制的一部分军营。 另有许多将领忠于朝廷,而非萧云景,是不会跟他反的。 众朝臣震惊过后,便开始商议军勤后需之事。 而谁也没想到…… “朕决意,御驾亲征。”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沉声道。 这话,并非他一时冲动。 从他给韩寻写下那一封密旨,从他考虑萧云景可能叛变,他就开始筹备亲征之事。 先是岑家,后是萧云景。 以后可能还有别人。 这一切的根源,归根结底是皇帝对边疆的影响太微弱了。 一些士兵不认皇帝,只认领兵的将领。 一些将领不认为自己是为皇帝效忠,而只为主帅效忠。 西南的百姓,对于皇帝没什么印象。 皇帝需要御驾亲征,获得军中的威望,边民百姓的爱戴,最重要的是,直接掌控边军。 反叛的军队,若只有数百数千,不足为惧。 次次都能起大乱子,有许多普通士兵跟随,一是军营制度有疏漏,二是西南的民心,不在皇帝。 赫连祁想要彻底解决这些问题,这一趟御驾亲征,他必去不可。 “陛下,前线危险,陛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啊!”礼部尚书赶紧表忠心劝阻。 薛国公沉声道:“西南有韩寻将军,还有诸多将领,战乱必定能平。若陛下不放心,老臣愿请战!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宋固也不太赞同,劝道:“国无储君,陛下若离京,京城恐乱。”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朕离京以后,以肃国公和左都御史(宋固)为监国大臣,朝中政事,以两位爱卿主断,六部尚书辅之。”赫连祁有条不紊,说出自己的安排。 温家和萧云景先后出事。 朝中的文武大臣之首,无可争议便是宋固和薛国公。 两位大臣为主,六部尚书为辅,共同监国。 这一番安排,显然不是皇帝一时兴起。 皇帝,早就在为御驾亲征做准备了。 ------------ 第250章 弃子,苏如婳死 赫连祁下朝以后,便去了永和宫。 “婉婉,朕准备御驾亲征……”赫连祁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眼底满是震惊担忧之色,“陛下,战场危险……” “朕知道,为了边疆安宁,朕非去不可。”赫连祁伸手,轻轻将眼前的女子揽入怀中,语气坚定沉稳: “朕会平安归来。婉婉无需害怕。” 宁婉音没再诉说自己的不舍,只是眼眶通红,认真地看向赫连祁: “陛下是千古明君,所行为国为天下,惟愿陛下保重龙体,臣妾等您归来。” 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担忧,最终化为一句保重龙体。 她纵有万般不舍,却知他是去做大事的。她不能哭哭啼啼惹他担心,而应该安心等他回来,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一个深爱皇帝但又识大体的妃嫔,理应是这样子的。 四目相对。 赫连祁伸手轻轻揉了揉宁婉音的头顶青丝,“婉婉最懂朕心。” 帝妃二人细细叙话。 宁婉音对赫连祁竟然选择御驾亲征,心中也是有一些震撼的。 亲征的风险,众所周知。 自从数代之前有一位太子出征战死以后,皇室再也没有太子出征之事,更遑论皇帝。 皇帝竟然会御驾亲征。 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西南的萧云景和大梁…… 都没想到这一点。 但赫连祁既然敢亲征,宁婉音猜测,他必定是有一些底牌的。 比如,他对西南的局势,应该出乎众人意料的了解。 萧云景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将才…… 那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便是,当年陛下尚且蛰伏之时,悄悄培养这些人的时候,有没有也培养一下他自己呢? 他是否也学了兵法,熟知兵事。 这些年,他虽然远居京城,但他把萧云景这些人送去边疆之后,他难道就没管了吗? 他是否暗中关注着西南战役,看着西南、东南局势的一步步变化? 他既然敢去,必定是有一些胜算的。 不过即便算得再好,战场就是一个瞬息万变之地,刀剑无眼。 上战场的风险,他也心知肚明。 可为了边疆安宁,御驾亲征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赫连祁从来不是一个好夫君,但一直是一个十分尽责的皇帝。 登基数年,从未曾懈怠。 宁婉音细细沉思后,倒也并不意外他选择亲征。而她,也要做好后宫的安排,让他放心。 两人叙了一些情话。 宁婉音看向赫连祁,轻声道,“臣妾一个人管理后宫,难免疏漏。还请陛下再择一位妃嫔,协理六宫。” 后宫尽落在宁婉音一个人手中,皇帝是不可能安心的。 不过此时此刻,皇帝也不会选一个人和宁婉音打擂台。他不在京城,更需要后宫安定。 新的协理六宫之人,只是以免宁婉音一手遮天,权势太过。 互为监督便可。 “荣嫔不错,婉婉觉得如何?”赫连祁问道。 宁婉音浅浅一笑,“陛下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 赫连祁见她丝毫不介意有人与她分权,甚至会主动建议他找个协理六宫之人…… 便知道,宁婉音就是这世上最能懂他的人。 也是最合适,与他联手的人。 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他要交给宁婉音。 “婉婉,朕有一事……” …… 景禧宫。 宫女慌忙压低声音禀报,“主子,公子反了!听闻皇帝将要御驾亲征……那您这里……” 苏如婳一直在等西南的消息。 皇帝下旨召萧云景回京之时,她想尽办法把皇帝怀疑自己的消息传了过去。 就怕他一无所知来到京城,落入牢狱。 而若不回京,那又是抗旨之罪。 回京与不回京之间选一个,冒着身陨的风险来到京城,显然很愚蠢。 他在西南有兵权,投靠大梁,皇帝又能奈何他?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萧云景反了,却也等于,她这一步棋,成了弃子。 皇帝不可能留她的性命,五皇子再没有上位的希望…… 她入宫的目的,就是生一个皇子,以便将来萧云景摄政,里外配合,图谋大炎皇位。 如今这一切自然是不可能了…… “主子,您快想想办法啊,只怕再过一会儿,赐死您的旨意就要送来了……”宫女关切道。 苏如婳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皇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蒙骗的人,皇宫也不是轻易能逃出去的地方。 更何况,她是一枚弃子。 还苦苦挣扎什么呢。 她执行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苏如婳端起面前的一盏茶,浅斟一杯,“但愿公子,前程似锦。” 没有人知道,萧云景最初并没有打算把她送入皇宫。 那时候…… 她是因为战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孤女。 而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手底下不过管着十几个人,一心想着打胜仗。 没有人去管一个孤女的死活,唯有萧云景将她救了。 而当年的萧云景,悄然派人教导她,是为了将她送去大梁,窃取军情。 他想打胜仗,他要大梁的情报。 谁能想到,世事无常…… 当她学有所成,终于能为他所用的时候,萧云景已经不再那么努力想着打胜仗,他有了别的心思,所以,她被送去江南。 而对于苏如婳来说,去大梁,还是去江南,并无区别。 当一个窃取军情的棋子也好,做一枚窃取皇位的暗子也罢。 她的命是他给的,也愿以性命,报答他一世恩情。 是非黑白,对于一个家破人亡的女子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人当然会走向给自己活路的人。 即便这条路最终的尽头,依旧是死。 苏如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最终看了一眼西南的方向,阖上眼眸。 “主子……”宫女慌忙喊道。 苏如婳已经没了气息。 ------------ 第251章 皇帝亲征,贵妃守家 延昌九年三月下旬,东南和西北的援军抵达西南,西南军一路溃败的局面终于挡住了。 但战事焦灼,西南依旧屡战屡败,只能防守。 四月初二,皇帝抵达西南边境第一重城,整合军备。 皇帝亲临,军心大盛。 此次昌平侯留守西北,由嫡长子唐源领兵襄助。 同样,东南战线依旧是薛家主帅镇守,调派了南阳侯嫡长子施方率领的一支精锐。 再加上原本的董家军和其他西南军队…… 与此次大梁入侵西南的军队比起来,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但是…… 西南一直在战败的主要原因,是萧云景! 萧云景在西南多年,许多如今与他阵前对敌的将领,以前都曾经与他并肩作战。 萧云景对于西南的防守策略,地势优劣,和诸位将领的作战风格,都太熟悉了! 与当年早早通敌的岑桓不同…… 萧云景的赫赫战功,都是靠自己的本事。 他能在西南脱颖而出,有着极强的作战指挥能力,和极高明的军事素养。 如果西南有比他厉害的将领,又岂能轮到他出头。 西南诸将打不过他,属实再正常不过。 唐源、施方都是客军助战,并没有指挥权。西南前线的战略布局,目前以东川侯为首的原西南将领为主。 韩寻虽然拥有最高指挥权,他毕竟没在西南领兵过。 对于自己不熟悉的地方,韩寻十分慎重,先听听当地将领的意见。 西南目前的战局,不容乐观。 赫连祁抵达边境以后,立即排兵布阵。 施方心中暗自觉得皇帝太过于自负了。 韩寻好歹还知道,打仗的事,交给当地的将领去办。但您一个远在深宫的皇帝,直接就调令三军…… 御驾亲征这种事,懂的都懂。 你就在西南后方安全的城池待着当一个吉祥物就行了,前线将领自会为您立下赫赫战功,到时候都是您指挥有方。 西南百姓听说您来了,民心振奋,军心大盛,这就够了。 至于指挥作战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皇帝亲自出手。 否则一旦战败,对于皇帝的威望,也将是巨大的打击。将领战败,还有将领背锅。您亲自安排,那锅都不好背了啊。 除了开国皇帝,后世君主有几个亲自来战场打仗的? 这皇帝未免太过瞎胡闹了。 不过施方心中虽然这么想的,但他也不会反对什么。 如今皇帝亲临战场,与西南百姓共御外敌,民心振奋,众将信服,皇帝在军中的威望是空前的,远超历代君主。 他就算跳出来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延昌九年四月,明帝亲征西南,第一战收复两城,大胜! …… 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萧云景自从叛出大炎,与大炎交战一月有余,还是第一次战败。他远远望着对面断壁残垣之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赫连祁。 对于皇帝御驾亲征,他十分意外。对于皇帝真的能指挥作战,他更惊讶。 不过想起当年,薛岑两家何等威势,赫连祁就已经在图谋皇位了。 那时与赫连祁同一辈的皇子,有些家世背景和本事的,选择了薛岑两方之一投靠,比如裕王,福王。 唯有皇帝,隐于幕后,运筹帷幄,最后登基。 萧云景远在西南,并不知道当年的薛岑之争,皇帝暗中参与了多少。 但显然…… 他将萧云景等人布局边疆以后,一直关注着西南的战事。 他并没有把西南交给自己人,便高枕无忧。 他甚至很熟悉萧云景的作战风格,但萧云景对他一无所知。 所以,这一战他的败的猝不及防,也败的顺理成章。 萧云景对着副将道,“接下来就交给大梁指挥。” 他需要先观望一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另外,让京城的棋子,去办一件事。” …… 大炎前线,众将欢欣鼓舞。 大家也没想到,皇帝还真懂带兵打仗,而且首战告捷! 而对于赫连祁来说…… 他明知兵权的重要,又岂能放心交给旁人。 萧云景他们学了多少,他就学了多少。 萧云景每一场战事的折子,他都看过。西南和东南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他都熟稔于心。 从最开始不顾朝中阻力,贯彻军功制分化勋贵的兵权。 到后来一派韩寻查证岑家通敌,二派韩寻试萧云景。 皇帝在战事上的眼光和决策,一直都很强。但他故意十分低调…… 所有人都低看了他。 直到如今,他亲掌兵权,才露出锋利的獠牙。 执棋之人,最忌棋子噬主。 一旦萧云景背叛,如何收拾残局,是一个执棋之人,从落子之时,就要考虑的局面。 皇帝的流沙盘演练里,与萧云景已经对战无数次。 当然,只有演练是不够的。 此次他亲征,民心可用,西北军东南军皆派精锐助阵,董家军也保存了下来,兵力可用,再有西南诸军拼死作战,军心可用。 一场大胜,是靠各个方面的。而皇帝的指挥作战,亦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 京城。 皇帝亲征首战大捷的消息,满朝震惊,纷纷向皇帝贺喜。 消息传到后宫,众妃嫔欢喜不已。 许多妃嫔还指望着皇帝回宫以后,生个一儿半女,自然不希望皇帝出什么事。 温泉行宫里。 柔嫔也听说了消息,默默向老天祈祷,希望皇帝能平平安安。 夜深。 一支杀气腾腾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行宫附近。 温泉行宫位于京城附近,守卫精良,一般情况下没人敢攻打行宫…… 但今日…… 温泉行宫遭袭! 这是萧云景留下的一枚底牌。原本用于配合宫中的苏如婳争夺皇位,对付那些苏如婳没有除掉但有登基威胁的皇子。 这些人手直接攻打皇城,肯定打不过。 但趁着皇子出城的时候,埋伏刺杀,却极有可能成。 如今皇位不用想了…… 剩下的这一支人手,却可以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抓人质! 温泉行宫远在京郊…… 等朝廷得知消息派人追过来,他们早就挟持皇子跑了。 而等人质送到前线…… 皇帝敢不敢阵前杀子呢? 这,便是萧云景吩咐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抓二皇子。 但这些人刚刚出现…… 附近一支隐藏的京营军队,直接便冲了进来,将这一群人拿下。 “不可能,你们怎么会擅离职守……”领头之人不敢置信。 京营大军直属皇帝,负责镇守京城,唯有皇帝的虎符才能调动,是皇帝手中最紧要的兵权,关乎京城防守。 若没有虎符,他们离开京城,那就是擅自调兵的谋逆之罪。 所以,萧云景根本不担心,会遇上京营大军。 皇帝不在,谁能调兵? ------------ 第252章 她是他的权衡利弊,亦是心之所安 时间回溯,皇帝出征之前。 “婉婉,朕有一事,托付于你。”赫连祁递给宁婉音一个紫檀锦盒。 这是他刚进门之时放在桌上的。 锦盒打开,只见里面竟然是半枚虎符。 赫连祁看向宁婉音,沉声道: “京中若有叛乱者,调令诛杀。” 虎符的另一半在京营统领手中。京营大军,是皇帝能在皇城里安然无恙的底牌之一…… 大炎勋贵执掌的重兵,皆在边疆。 留在京城里的只有些许府兵。 而镇守京城的京营大军,由皇帝直属,非皇帝命令不可调动。 赫连祁临走之前,他要考虑一件事,那就是这最重要的兵权,交给谁? 满朝文武,即便是他最信得过的宋固,都不合适。 执掌兵权之人,其实是替他监督文武百官。若有人趁皇帝不在,趁机生事,或密谋叛乱,此人需有能力稳住京城局势。 此人不能是朝臣,亦不能是宗亲。 而若没有合适人选,兵权不如不给任何人,京营大军按照惯例守着京城便可。 历史上有些皇帝把皇权分散给太监,以太监制衡朝臣。 但赫连祁有更好的选择。 他有一个与他利益捆绑的女人,她有心机有手段有城府,她在朝中无任何势力,她能替他执兵权,维护君主的利益。 除了会让朝中多一些流言蜚语,妄议后妃干政以外,她就是他最合适最满意的人选。 而这些流言蜚语,只要皇帝本人不在乎,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也正是这些朝中非议,能让婉婉必须依赖于他的庇佑。 如此,他更能放心将兵权交给她。 自此,宁婉音与前朝百官互为制衡。一掌兵权,一掌政权。 不管双方谁有异动,都能互相牵制。 “陛下,女子不可干政,臣妾……”宁婉音眼中满是讶然。 赫连祁的目光沉甸甸地,“婉婉,京营兵权,关乎京城稳定。唯有交给你,朕能安心。” 她是他的权衡利弊。 亦是他最亲密最放心的人。 宁婉音一脸震惊,随即满脸感动之色: “陛下信任,臣妾誓死不负!” 她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皇帝为什么会把兵权给她。 皇帝此人,经历过先帝朝薛岑一手遮天的日子,从皇权与臣权的争斗之中杀出来。 他是不可能把兵权给那些朝臣的,这京营大军本来就是防他们的。 宁婉音很清楚,若她接了兵权,接下来朝中必会有非议。 但那又如何! 值此皇帝离京之时,不知多少人蠢蠢欲动。她的性命安全,唯有拿捏在她自己手中,她最放心。 这兵权,她当然要接。 而且,只要你有用,这些流言蜚语,根本动摇不了你分毫。 皇帝不会因为几句非议杀你,却会因为你没用放弃你。 她这一步步走来,努力成为皇帝最有用的棋子,最锋利的剑。 此时皇帝把虎符交给自己。 宁婉音很清楚,皇帝要用她,那自然要护着她。 “陛下相信臣妾,臣妾一定把京城守好,等您回来!”宁婉音美眸里皆是温柔欢喜。 她无需和皇帝推辞什么。 在皇帝眼中,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如今做夫君的将要出门打仗,不放心家里的安危,把他手中最重要的兵权交给他的“贤妻”…… 合情合理。 身为他最亲密的人,她只需要感动和快乐就好了。 帝妃二人温情缱绻。 叙离别之情。 次日,皇帝出征的行程安排妥当,准备离京。 宁婉音也担起了自己的责任,私下悄悄面圣:“大皇子与二皇子远居京郊行宫,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臣妾以为,若为安全计,不如将他们都接回来。” 接了守家重任,宁婉音自然把皇室成员都安排好。 “不必,维持原样,你掌虎符之事,暂时保密。”赫连祁道。 宁婉音瞬间明了。 皇帝这是在钓鱼。 若不把皇子接回来,而只是暗中派人在附近保护…… 若有人对皇子动手,正好能抓一个正着。 但即便你把皇子保护的再好,你真能抓一个很重要的敌人,可这件事的本质是拿皇子当诱饵…… 做臣子的,为了立功,将君主的儿子置身于危险,是大忌。 所以,宁婉音只会提把人接回来。 但皇帝,可以用任何人当诱饵,包括他自己的儿子。 皇帝既然如此安排,宁婉音要做的便是,尽力保证这一局,不出现任何意外。 若真有人对皇子下手,确保皇子的安全。 …… 皇宫,永和宫。 “娘娘,幸不辱命,潜伏的京营军擒获歹人,二皇子与柔嫔娘娘皆安全无忧!”小夏子进来禀报。 宁婉音在大皇子住的清池行宫也安排了人手。 不过对方没去抓大皇子…… 他们人手有限,集中力量对付一个行宫较为稳妥。 “你们都辛苦了,重赏。”宁婉音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将这些人送去刑部大牢。” “是。” 当天夜里,不少消息灵通的朝臣便已经知道…… 昨晚有人夜袭温泉行宫! 幸而贵妃娘娘早早调京营大军保护行宫,二皇子与柔嫔无恙,动手的人还被抓了。 次日天明众臣照常议事,消息不太灵通的大臣便也知道了此事。 “贵妃干政,这于礼不合啊!”礼部姚尚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刑部侍郎宋澄意反对他的反对: “若非贵妃娘娘运筹帷幄,此次二皇子与柔嫔娘娘已经出事。下官以为,陛下防患于未然,将虎符交予贵妃娘娘,实乃明智之举!” “肃国公,不知您对此事有何见解?”姚尚书只得看向薛国公。 朝中两大监国大臣,一宋固,一薛国公。 薛家向来和宁婉音不和,想必薛国公不会放过这个对付宁婉音的机会。 薛国公神色平淡,“没有见解。” 清流文臣和御史骂骂宁婉音那没什么问题。 但他们这些真正有兵权的人,谁敢站出来呛宁婉音。 你对宁婉音执虎符有意见,怎么你觉得你更合适吗?你觊觎京营兵权吗? 越是手握重兵的人,在兵权方面,就越是敏感。 都察院的御史可以骂宁婉音不合礼制,但薛家反而会闭口不言。 身为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宋固向来只关心民生大事,而不拘泥于小节,道: “若姚尚书有合适的人选,不如上书陛下进言。陛下为了西南大局,事急从权,宁贵妃乃忠君之事,尽职尽责。此事我没有更好的人选,我无异议。” 姚尚书瞬间噎住了。 这可是皇帝的兵权啊! 谁敢给他推荐人选啊,这种事就真的太敏感了…… 还得皇帝自己乾纲独断。 而宋固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没人选,你反对什么?你若有人选,你去上书。 于是,虽有几个朝臣表示贵妃此举于礼不合。 但宋固和薛国公没出面反对,并没有闹出多大风波。 宁贵妃执虎符的消息传开,皇宫的普通宫人和民间百姓对此事的舆论十分友善。 因为贵妃娘娘曾在水灾捐善款,又制宫规渡瘟疫,普通人对贵妃娘娘的印象极好。 百姓不会管什么礼制那么多弯弯绕绕。 只觉得娘娘又救人了,娘娘真是人美心善。 ------------ 第253章 皇帝回京 延昌九年,七月。 皇帝亲征已有三月,与大梁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 有胜亦有败。 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 纵观全局而言,大炎是占上风的,收回了数座被侵占的城池。 京城里自从行宫风波以后,一直风平浪静。 若是早些年,宗亲里可能还会有人想要趁机生乱。但如今是延昌九年,皇帝登基的第九个年头…… 别有心思的不是死了,就是出国了。 如今还活着的皇子,即便有心也要考虑一下,皇帝如今可是手握重兵…… 宁婉音一直没有懈怠。 原本在温泉庄子里养病的宁珩,也回到了京城伯府,盯着朝堂上的局势,以防生变,以作策应。 延昌九年,冬月。 距离皇帝出征已有半年,前线战场从大炎西南转移到了大梁境内。 冬月初,明帝攻破大梁,斩杀戍守大梁边境的岑桓等岑家旧部。 冬月中旬,明帝与萧云景决战临梁城,两军对战三日,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双方皆是用尽手段…… 临梁城破。 “将军!拦不住了,大炎军攻破城门,咱们的人不剩几个了,您快走吧!”副将一瘸一拐进来禀报。 他的身上多处长刀砍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 站在舆图前的萧云景,神色怅然。走?能走去哪? 大炎入侵。 大梁主帅齐王急了,命所有前线将领务必拦住大炎,谁敢后退,谁敢弃城,以逃兵论,杀无赦。 所以岑桓逼不得已只能以死殉国。 如今,轮到他了。 这半年,起初萧云景只是暗中观察,随后和皇帝交手也有数十几场,有胜有败。 皇帝在一场场战役之中的成长飞速,有时候会让人忽略他是皇帝,而真以为他是一个将军。 他竟然很擅长打仗。 难怪他当年小小年纪,就对边疆有了布局。他确实天生有军事方面的敏锐,而除了天赋,他还出乎意料的努力。 身为一个皇帝,熟悉各种战术,对诸将领如此了解,将每个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不断打磨和配合…… 足以确定,皇帝一直都在关注着西南战役,一直在努力学习,所以他知西南之势,知西南诸将。 萧云景和皇帝打了这么久,到如今最后一场,胜负都算酣畅淋漓。 萧云景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诚然,他这条命是皇帝给的,也是皇帝悉心栽培。 但在西南出生入死那些年,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战死,他有许多次险死还生。 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都是他拿命拼出来的。 他凭什么要久居人下? 除掉岑家,制衡薛家,让皇帝高枕无忧坐几年龙椅,也算是报答皇帝的栽培之恩。 接下来,那就是各凭本事。 如今算他技不如人,略逊一筹。 在萧云景眼中,输在这样的皇帝手中,也不算丢人。 成王败寇,不过一死。 “传令,所有人死战,与临梁城共存亡。”萧云景下令,转身走出营帐。 延昌九年冬月中旬,萧云景战死,萧氏叛军尽灭。 冬月下旬,大梁主帅齐王战死,大梁节节败退。 腊月初,大梁国都派使臣-长乐公主前往大梁边境议和。 …… 大炎军营。 随行赵院判端来一碗热气腾腾地汤药,眼中皆是忧愁,“陛下,请用药。” 半个月前与萧云景的最后一战,皇帝中了暗箭受伤,虽及时取出箭矢,但已伤及心肺。 皇帝还装作自己没什么事,依旧继续出征,不能让大梁瞧出他的虚实。 直到斩杀大梁边境主帅,大梁派人求和,才停下侵入大梁的脚步。 赫连祁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眼睛盯着悬挂的舆图。大梁与大炎国力相当…… 若双方不顾一切死战,那只能是两败俱伤。 如今大炎占据上风,见好就收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且他的伤势,并不能支撑他一直打仗。 这半年国库钱粮损耗巨大,百姓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只能停在这里……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有些可惜。 “陛下,大梁使臣求见。”韩寻进来禀报。 赫连祁垂眸,从舆图上收回意犹未尽的视线,“此事交给你了,你带着东川侯去谈。” 大梁原本想把长乐公主送给赫连祁,盘算着美人计。 但连皇帝的面都没见上。 不过和谈在双方都有心的前提下,进展的还算是比较顺利。 延昌九年腊月,大梁赔款割地,与大炎签停战盟约。 割地,不是大梁再送几座城池,而是大炎打下来的城池,他们不还了,大梁只能表示那就送你们吧。 炎梁休战。 皇帝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随后,并没有立即班师回朝。 而是留在西南整顿军备两个月有余。 延昌十年四月,明帝回京。 此时距离他离开京城,已有一年。 宋固与薛国公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亲迎。 赫连祁回京以后,立即恩赏宋固、薛国公等监国大臣。 又下圣旨,大封后宫。 ------------ 第254章 大封后宫1 皇宫,汀兰殿。 宁婉音携众妃嫔迎接凯旋的皇帝。 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常年卧病在床的庄妃今日也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被宫人抬着过来。 汪德贵唱喏:“陛下驾到!” 陛下荣归,众妃嫔盛迎: “臣妾/嫔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赫连祁心情很好,脸上笑意淡淡,望着众女道:“免礼,都起了吧。” “陛下身子可还好?听说陛下受伤了……”庄妃眼中满是关切。 虽然传到京城的消息是没什么大事。中箭次日,陛下还能继续指挥作战,伤的不重,现在距离陛下受伤也过去很久了。 但庄妃的心中是还很担忧的。 “已经好了,区区小伤。”赫连祁轻描淡写。 庄妃放下心来,眉开眼笑,“陛下没事就好。恭喜陛下旗开得胜,打的大梁求和,陛下实在是太厉害了!” 顺嫔连连点头,背着自己昨晚从话本里抠出来的吹捧之词:“陛下勇猛盖世,冲入敌军之中,犹如无人之境,杀的敌军落花流水!陛下英勇!” 她苦于自己没读多少书,不会说漂亮的奉承话,皇帝将要回京,只能连夜把那些写将军打仗的话本都翻烂了,找了一些句子背背。 赫连祁听的一时沉默:你不会夸还是别夸了。 其他妃嫔也争先恐后夸赞皇帝的功绩,希望能给陛下留一个好印象。 “陛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有先祖遗风!” “陛下运筹帷幄,收复西南,千古圣明……” 前朝大臣说的话与这些妃嫔也差不多。 身为一个皇帝,每日听到的最多的便是称赞。 赫连祁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他心中很为自己的战功骄傲,但表面并不显。 他的视线在一众妃嫔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宁婉音身上。 宁婉音就站在人群之中,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定定望着他。 千言万语,无需多言。 她惟愿他平安归来。如今见到了,眼中便皆是欢喜。 “嫔妾恭贺陛下,大胜归来。”曹美人上前一步福身行礼。 去年冬月,曹美人平安生下一位皇子。 宁婉音自然是第一时间把喜报寄给皇帝。 皇帝一年未归,但在宁婉音的管理下,后宫安定,并没出什么乱子,一切井然有序。 众妃嫔纷纷向皇帝贺喜。 赫连祁看向众人道,“此次朕亲征归来,后宫同喜。朕已给礼部下旨,大封六宫,尔等皆晋升一品。” 众妃嫔欢喜不已。 傅娇宜与唐妙菱等人都很意外。因为无嗣不得封妃,所以她们的位份已经到头了。 如今陛下大封六宫,所有人都晋位一品…… 她们也可以再进一步了! “谢陛下恩典!”众妃嫔齐齐行礼,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真诚了。 众妃嫔又开始新的一轮吹捧夸赞。 赫连祁不耐烦听这些阿谀奉承,“朕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你们都散了。” 陛下回宫,根据孝道,理应先去拜见太后。 众妃嫔兴高采烈地恭送陛下。 …… 宁婉音从汀兰殿出来,回了永和宫。 她并不确定皇帝回宫第一日,是否有空闲来她这里。 但也提前让小厨房早早准备好了陛下喜欢的膳食。 在窗台前的榻上摆一局玲珑棋。 香炉里盛着荷花香。 细心准备好一切,一如当年。 没一会儿,小桂子喜气洋洋进来禀报:“主子,陛下来了!” 皇帝见过太后,就径直来永和宫了。 殿里。 赫连祁望着宁婉音,眼底眸色缱绻温柔,“一年未见,婉婉清瘦了一些。” 宁婉音眼眶微红,眼波流转之间,含情脉脉:“陛下亦是。” 嬷嬷抱着四皇子上前,向陛下行礼。 熙儿刚满四岁,虽有一年未见赫连祁,但毫不怕生,伸着双臂就扑腾抱住了赫连祁的腿,粉雕玉琢的小脸兴高采烈:“父皇!抱抱!” “熙儿真乖。”赫连祁将儿子抱在怀中,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看向宁婉音: “一年未见,熙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朕不在家,你辛苦了。” “臣妾和熙儿安安心心等着陛下,并没什么辛苦的。如今见您回来,便心安了。”宁婉音浅浅一笑。 四目相对,赫连祁有一瞬间的失神。 婉婉所求,不过是他平安。 赫连祁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婢女端来丰盛的菜肴。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了一顿午膳。 叙离别之情,说着分别以后的事。 熙儿瞪大眼睛,缠着赫连祁追问,“父皇把坏人打跑了!父皇用什么兵器打坏人呢?和戏台上的棍子一样吗?” 赫连祁不由看向宁婉音。 宁婉音莞尔一笑,“熙儿问臣妾,他父皇怎么一直不来看他?臣妾告诉他,您去打坏人了。有坏人闯进了咱们的家,等您把坏人赶跑,就会回来。” 宁婉音没有和熙儿说什么是战场。 战争是残酷血腥的,伴随着生离死别。 他年龄尚小,等长大一些再慢慢了解不迟。 现在只需要明白最简单的是非黑白道理,入侵我们国家的人,是坏人,这便够了。 妃嫔大多对皇子们的教育都很着急,但宁婉音觉得,现在也许将是他一生之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身为皇子,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责任。 等他再大一些,需要操心的事多了,就再也没有这样单纯天真的快乐。所以在此之前,就先让熙儿,做个简单快乐的小崽崽。 她没有教熙儿说一些祝贺他父皇的套话。 所以赫连祁也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天真可爱的问题,愣了一下,失笑:“不是棍子,是长枪。” “嗯?那是什么?”熙儿的眼中满是求知欲。 于是从长枪开始…… 赫连祁讲了一些他出征的故事,听的熙儿眼中满是崇敬。 一个时辰后,到了熙儿每日午睡的时辰,嬷嬷将四皇子抱下去,他依旧眼巴巴扯着赫连祁的袖子: “父皇明天还能给熙儿讲故事吗?” “嗯。”赫连祁点点头。 熙儿这才不情不愿松了小手被抱走。 寝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帝妃二人。 “熙儿许久没见您,想念您,所以黏着您。臣妾也可以给他讲故事,您刚回京,必是有许多事要忙的。”宁婉音笑着道: “臣妾会和他好好说明白的。” 言外之意,你若要忙,也不用特意来和他讲故事。 “朕得胜回京,前朝休假三日,也有一些空闲。”赫连祁看向她,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熙儿想朕,那婉婉呢?” ------------ 第255章 大封后宫2 宁婉音脸颊浮现一抹红晕,从床榻一旁的几凳上,拿起一枚锦盒,递给赫连祁: “陛下出征,臣妾不敢打扰。这是臣妾去年绣的生辰香囊,有些迟了……” 未言思念,但一针一线皆是思念。 只是他出征在外,她不便打扰。 赫连祁看着熟悉的锦囊,想起这里面每一年都藏着她祈求的平安符。 他第一次觉得这香囊,沉甸甸的。 赫连祁拿起锦囊,亲手系在了自己的腰间,“不迟,朕很喜欢。” 宁婉音又打开一个锁着的箱笼,拿起紫檀锦盒,递给赫连祁: “这是去年陛下交给臣妾的虎符,归还陛下。承蒙陛下福泽庇佑,京城一切安稳。” 赫连祁接过虎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有婉婉在,朕出征在外,很是安心。” “臣妾荣幸之至。” 一夜过去了。 次日一早,赫连祁去乾心殿批折子。内务府制衣司的管事太监前来拜见,给宁婉音量体裁衣,筹备皇贵妃的吉服。 没一会儿,唐妙菱和魏莹雅联袂来向她贺喜。 “恭喜表妹荣升皇贵妃!”唐妙菱十分骄傲。 宁婉音看着两人笑道,“同喜同喜。” “没想到我们有朝一日还能晋妃位,嘿嘿。”唐妙菱很是欣喜。 魏莹雅笑道,“听说朝堂里的将领打了胜仗,能封妻荫子。没想到陛下打了胜仗,咱们也能跟着晋位。这一次全靠陛下努力!” 若是没有这一场胜仗,只是寻常大封后宫,那么必定会有朝臣跳出来说皇帝违背祖制。 可如今皇帝携大胜之威,威望空前。 皇帝恩赏,普天同庆,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什么。 礼部和内务府都为了册封大典忙碌了起来。 很快,钦天监选好了吉日。 四月十九,汀兰殿。 礼官宣读了一篇长长的赞文: “帝诏:贵妃宁氏晋皇贵妃,庄妃韩氏晋德妃,顺嫔晋顺妃,柔嫔晋柔妃,荣嫔晋荣妃,纯嫔晋纯妃,颖嫔晋颖妃。” “王昭仪晋王嫔,姚婕妤晋姚昭仪,白婕妤晋白昭仪……” “曹美人晋曹婕妤,曲美人晋曲婕妤……” 众妃嫔穿着册封的吉服,齐齐行礼:“叩谢陛下圣恩!” 一时间,后宫人人欢喜。 …… 册封礼一事落下帷幕后,宁婉音前去拜见赫连祁,请示道: “今年本是大选之年,因陛下出征在外,所以并未筹备。如今陛下归来,是否让内务府安排筹办起来?” “此事先停了。”赫连祁看向宁婉音,将手中刚刚写完的一封折子,递给她: “你看看这个……” 宁婉音不明所以,接过折子,目光一窒,连忙将折子交还赫连祁,福身跪地: “臣妾愚钝,臣妾不敢干政……” 这折子是…… 西南军备新制条陈。 宁婉音入宫七年,虽然是公认的六宫宠妃,还被朝臣骂过妖妃,但…… 皇帝从未曾在宁婉音面前提过朝政之事。 他不会和一个后妃商议朝政,更遑论让她看军机要事的折子。 宁婉音也一直很清楚。赫连祁这样的皇帝,即便再宠爱你,也不可能让你染指朝堂之权。 “朕允你看。”赫连祁道。 宁婉音依旧跪地不起,恭敬守礼:“臣妾不敢。” 皇帝是不可能让一个后妃参与政事的。 除非他…… 宁婉音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 赫连祁望着宁婉音,轻描淡写扔下一句震惊朝野的话: “朕已经留下密折,立熙儿为太子。若朕不在了,熙儿登基,你垂帘听政。” 先帝因年幼登基,朝政皆托付于群臣,这一辈子都没能拿回来,成了群臣操控的傀儡皇帝。 而他这些年杀岑家杀温谦杀萧云景,终于扭转了臣强君弱的局势。 若他死后,幼子登基,群臣辅政,那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原本赫连祁还没有确定太子人选,毕竟孩子们年幼,未来有没有本事挑起这个担子,还未可知。 但他选中了宁婉音。 所以,熙儿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陛下,您正值壮年,为何要说这种话……”宁婉音震惊望着他,泪盈于睫。 难道她猜对了吗? 赫连祁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婉婉,朕时日无多,可熙儿年幼,为了江山稳固,朕需要早做安排。” “呜呜呜——”没等赫连祁说完,宁婉音已经扑入他的怀中失声大哭。 赫连祁抱着怀中的泪人儿,剩下的话语便止住了。 婉婉所求不过是他的平安。 唯平安二字,却最难得。 那一箭留下的暗伤,御医说他的寿数不过一两年。 赫连祁十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为自己难过,那时候还在和大梁作战,他必须装作自己一切都很好。 在回京之前,赫连祁将整个大局全部梳理了一遍。 首先他要挑选一个皇位继承人。 幼子登基,若朝政由群臣把持十数年。 即便是再正直的忠臣,也会成为权势滔天的权臣。 臣权强盛,君权必弱。 权臣们出自不同派系,为了各自的利益,必定支持不同的皇子争权夺利,重现先帝一朝的乱况。 其次,一旦他死,刚刚稳定下来的西南局势,极有可能再起战戈。 到时候,大炎内有权臣争权夺利,外有大梁战事…… 几岁的幼童,又如何能稳定内忧外患的江山? 他需要一个人,稳住朝堂局势,照顾小皇帝。宗亲不可信,外臣不可信,唯有宁婉音…… 婉婉虽然未曾参与过政事,但她的城府手段心智,赫连祁相信她能学的很好。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太合适了,必定能好好扶持他们的儿子。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他最满意的人选。 ------------ 第256章 一对一皇帝私教课 “怎么会这样,赵院判呢?快让赵院判想想办法!”宁婉音泪眼朦胧望着赫连祁:“或者悬赏天下名医……” 宁婉音心知,皇帝是不可能让他的病情公之于众的。 但此时此刻,她不能维持清醒的判断,先把脑子扔了! “婉婉,你冷静一些。朕的病情,除了几个御医,只有你我知道。”赫连祁沉声道。 此时此刻,整个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连汪德贵都没有近身伺候。 “诸皇子年幼,若朕身体有恙的消息传开,朝中必定动荡。有一些臣子,将会暗中下注。或下注几位皇子,或下注亲王郡王,皇位之争必引起内乱。”赫连祁语气沉稳,这都是他细细思量过的事。 “现在朝中都是忠于陛下的臣子,怎么会……”宁婉音继续无脑哭。 “权臣是不分忠奸的。他们忠于大炎,和他们为自己争权夺利并不冲突。人,即便不为了自己的私心,也为家族乡党的利益。” 这世上很多人都不能单纯以好坏去判断。 尤其是站在最高处的这些朝臣。 他们为自己谋利,他们为朝廷尽忠,他们忠于陛下,他们也能换人扶持。 所以和他们打交道,适当相信一部分,但永远保持怀疑。 “留给朕和你的时间都不多了。一旦朕离开,大炎内外都可能再起风波。”赫连祁再次拿起桌上的折子,递给宁婉音: “婉婉,你可愿意与朕一起,治理天下?” 宁婉音梨花带雨望着他,泪光闪烁。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她预设过与皇帝相处的许多场景,以前也曾君前对答许多次…… 唯独没想过,皇帝突然将要去世。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 首先皇帝没必要骗她,因为皇帝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到时候熙儿登基,大炎将陷入内忧外患,朕需要你。 如此原因之下,拒绝才是不忠。 其次,皇帝需要的是一个能稳固江山的人,不好好学反倒让他不放心,觉得江山所托非人,再寻人选。 最后,皇帝觉得,她很爱他。 “臣妾不知自己是否能做到,但臣妾一定,竭尽全力,好好守着您打下来的江山。”宁婉音脸上泪痕凌乱,但她的语气十分坚决。 这一句她是真心实意的。 她会全力以赴。 “婉婉,朕相信你。”赫连祁眼中多了一丝欣慰。 宁婉音只是含泪看着他,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落,砸落在赫连祁的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不舍得他。 “婉婉——”赫连祁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生离死别,没有一个人可以避免。即便他是皇帝,他也要面对死亡。 帝妃二人都没再说话。 大殿之中,只剩下静静依偎的两人,和宁婉音无声的眼泪。 …… 黄昏时分。 宁婉音哭了一整日。 她坐在灯下,一双红肿的像是核桃的眼睛,认真看着赫连祁给她的折子。 哭归哭,但哭完就要坚强起来,挑起沉甸甸的担子。 她需要保持悲伤和不舍,但同时也要努力学习处理政务。 “大炎自立国,以勋贵镇守边疆,以御史为监军。但在先帝时,监军已经是名存实亡……”赫连祁介绍。 先祖设御史为监军,本是为了监督武将。 但难免官官相护。 尤其以先帝一朝为盛。因朝政被薛岑两家把持,即便是文官,不投山门,即便中了科举,也是领个闲职,一辈子没有晋升机会。 唯有投靠薛岑两党的官员,才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所以朝中御史,易被薛岑两家收买。偶有忠直之士,那就是坐一辈子冷板凳,根本没机会去监军。 西南出了两次将领拥兵自重,反叛敌国之事…… 所以,皇帝改革军备,制衡武将。 “有一个制衡将领的策略是兵将分离。”赫连祁看向宁婉音: “但朕不用,婉婉可能明白?” 宁婉音沉思三遍,斟酌用词道:“臣妾不通军务,但想起了自家庄子上的护卫。我们家曾经高价聘请了一个颇有些名气的江湖剑客,为护卫长。后来庄子里遭贼,有这样的高手却让人跑了。” “府里派了管事去问,护卫长嫌护卫们跑的慢,护卫只是普通百姓,确实比不过他的身手。护卫们嫌他不提前安排人去堵后山的小道,这才让人跑了。” “护卫长刚来,自然是不熟悉地势。与护卫们不熟,也不知他们的斤两,跑不过贼。臣妾以此类推,兵将分离,实力必弱。若没贼还好,一旦有贼,那必定是守不住的。” 赫连祁惊讶看着她,这小女子,说什么不懂军务,却是一眼看透关窍。 若兵将分离,直接影响的就是大炎的整体军事实力。 外有大梁虎视眈眈,大炎如今还在想尽办法提升边军战力,所以有一些策略,虽能制衡武将,但亦不会用。 “有些治国之策不用,不是为君者不听建言,而是相比较它造成的后果,还不如维持现状。一个难题解决,往往会因此出现新的难题。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瑕一劳永逸的国策,为君者面对一个难题之时,主要考虑它能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和因此出现的后果,此时此刻是否能接受。” “至于以后有什么变化,再根据局势重新调整。你不要畏惧修改,国策的制定本来就是为了解决当时的困境,而大炎的局势,不会一直停在过去。”赫连祁沉声道。 仿佛回到了当初宁婉音刚入宫的时候。 赫连祁细细教她作画。 那时赫连祁整个人都很无奈。 但这一次,他教的很欣慰。 “婉婉明白了。”宁婉音浅浅一笑,“陛下是在告诉婉婉,虽然如今您制定了新的监军制度,但如果将来它不合时宜,婉婉要有勇于更改的决心和勇气!” 赫连祁设置的监军制度。 以这一次随他在西南出生入死的亲卫,建立了一直独属于皇帝执掌的麒麟卫。 麒麟卫是天子亲卫,不归六部、都察院等官职系统之中。 总部设于京城,长官为都指挥使,暂以韩寻兼任。 以麒麟卫校尉为监军,一年一轮。监督武将,且掌粮饷之事。 第一批麒麟卫,皆是此次随皇帝出生入死的士兵,对皇帝有着疯狂的崇拜和忠诚。 整个麒麟卫的官职晋升,全靠皇帝提拔,钱出内库,不受六部干扰。 ------------ 第257章 她的聪慧,在哪都是出类拔萃 赫连祁微微颔首,“婉婉对于西南的军备,有什么建议?” 这话他还真是随口问问。 让刚刚开始接触军事的宁婉音,提什么国策建议,属实是为难…… “陛下的麒麟卫,给了婉婉一个启发。麒麟卫本只是寻常普通士兵,与那些戍守边疆的士兵,并无不同。” “只不过是麒麟卫有这个运气,能感沐陛下的恩德,所以对陛下忠心耿耿。臣妾以为,是否能让其他人也都感沐陛下的恩德呢?” “陛下远在京城,无暇常去西南,能否派一些人,平日里在操练之余,给将士们上上课,教他们忠君爱国,也教他们排兵布阵……” “臣妾听闻,陛下去了西南,许多士兵投诚。他们只是被裹挟的无知百姓,若能有人教他们明辨是非,亦是陛下教化万民之功。” 教他们忠君爱国,是攻心,让反叛大将无兵可用。 教兵法,那从底层崛起的将领会比以前更多,加速分化勋贵的兵权。 赫连祁怔怔看着宁婉音,有些震惊。 他知道宁婉音很聪明,很有才干,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第一次知道…… 她的聪慧,用在别处,也一样是出类拔萃的。 “臣妾妄言,还请陛下恕罪。”宁婉音见他不说话,立即起身请罪。 赫连祁却是牵着她的手坐下,目光里盛着炽热的温柔:“你说的很好,这两日写个条陈给朕看看。” 他活着,必定不可能让她干政,将她拘于后宫。 但他将死,就更满意婉婉的聪慧了。 “是。”宁婉音乖巧点头。 …… 宁婉音从乾心殿出来,夜色已经很晚了。 回到永和宫。 “主子,您眼睛怎么肿了……”莲蕊关切拿着毛巾走上前,小心敷着。 宁婉音坐在临窗的茶几一侧,合上眼眸,轻声道,“没事。” 她在思考今日陛下与她说的话。 内忧外患的局势。 年幼的君主。 她还需要更加努力的学习。 “陛下诏了我明日伺候笔墨,从库房里多寻一些好墨备用。” “是。”莲蕊领命。 次日清早,宁婉音便去乾心殿。 “臣妾能不能看看翰林院、礼部、兵部的名册……”宁婉音问道。 赫连祁对此毫无异议,直接吩咐道:“朕让汪德贵给你搬。” 黄昏时分。 宁婉音根据目前翰林院和礼部的人员安排名单,写了调派夫子去西南教学的章程。 兵部之人,主讲兵法。 礼部/翰林院之人,主讲忠君。 具体派多少人去西南,根据各衙门的情况安排。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又是一月。 因陛下刚刚打仗归来,没安排夏狩,此事没引起多少波澜。 但是今年的选秀迟迟没有消息…… 前朝出现了不少非议。 工部叶尚书如今十分得皇帝重用,他早就等着今年的选秀,再送一个女儿入宫。 如今温家没了,他隐隐取代了温谦的位置。 宋固之下,文臣之中,以他格外得用。他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能像温家女一样生个皇子。 怎么就不选了呢? 远在西南的东川侯也十分关注选秀。静嫔病逝,但宫中还有三皇子…… 他自然希望三皇子能养在董氏女膝下,早早准备让静嫔的妹妹入宫。 去年女儿没入选的南阳侯施家,同样很着急。 上一轮他家都没机会参与,这一轮正想着大干一场呢! 陛下平时不太待见他,有个女儿吹吹枕边风也好啊。 文臣、武将,京官、地方官。 不知多少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新一轮选秀,争权夺利。 但今年的选秀,迟迟没有音讯。 而皇帝自从亲征回京以后,除了偶尔去看看几位皇子公主,其他时候大多都去永和宫。 前朝后宫,不知何时开始有一个传闻。 宁婉音为了独占皇帝的恩宠,以防新人争宠,所以故意拖延选秀。 …… 六月初一,众妃嫔照例在听雨榭集合以后,去慈宁宫请安。 众妃见过礼后。 姚昭仪突然上前一步,道:“太后娘娘,今年本是大选之年,但内务府却迟迟不筹备选秀。遴选秀女充裕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此事至关重要,不可疏忽啊!” 姚家今年并没有打算送人进来,她这么积极是因为…… 温家倒了以后,她爹投靠了叶家。 和薛国公同为监国大臣的宋固才是首选,奈何宋家父子也和宁婉音似的,油盐不进。 姚家一直在找靠山。 因为姚尚书虽然与叶尚书同样是尚书,但一个真的有治水的能力,所以得今上重用,并不担忧官位,还想着更进一步。 而姚尚书本人资质平庸,能力一般,担心皇帝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把他替换了。 所以一直想要找个靠山。 从宁家到温家,再从宋家到叶家,拒绝一个就换一个,塌一个再换一个。 只要抱大腿的速度够快,就能一直抱大腿。 如今叶尚书想要送女入宫,所以姚昭仪也接了家族的任务,在太后面前提一提选秀的事,给皇贵妃施压。 “姚昭仪说的是。”贺婕妤接过话:“现在有一些不好的谣言。皇贵妃娘娘若能早日准备选秀,也能让谣言不攻自破。” 她换了一个角度,从维护宁婉音的名誉建议选秀。 贺婕妤是薛党的妃嫔,这倒不是薛太后授意,只是施家与她家同党。 贺婕妤本心是不愿意蹚浑水的。但这背后的关系网连着,你不帮也不行。 另外有两位妃嫔也纷纷表示赞同。 都是宫外那些想要送女入宫的家族,暗中推动。 薛太后神色淡然,老神在在看向宁婉音,“皇贵妃意下如何?” “贺婕妤都说了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宁婉音轻描淡写,不急不缓道; “臣妾正要禀报太后娘娘,臣妾与陛下商议选秀之事,陛下令暂停选秀,三年以后照旧。” 此言一出,几个妃嫔都愣住了。 姚昭仪对一个提出质疑,“为何要暂停?” “陛下亲征一年,国库空虚,节减开支,暂停一轮。”宁婉音道。 “大梁明明赔那么多银子和粮食!钱怎么会不够花?”姚昭仪认为宁婉音就是在找借口。 打仗打的国库空虚。 但打赢了!赔款够填上了,甚至也许有剩余。 “姚昭仪不知政事,不要妄言。陛下以国事为重,银子自然都是用在民生大事上的,银钱不足,咱们后宫也不能在此时给陛下添乱。”宁婉音淡淡道: “宫中妃嫔尚有不少,暂停三年,倒也并不影响什么。” 姚昭仪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薛太后若有所思。银子够不够花是一个很难界定的事。 你说皇帝不缺钱吗? 缺啊。他刚制定了新的西南军备条陈,不管是筹建麒麟卫还是派夫子讲学,都需要银子去办。 朝廷各个衙门方方面面都需要花钱。 但同样,有大梁送的丰厚赔款,皇帝也没那么缺钱,不至于穷到办不起一场选秀。 皇帝不可能因为沉迷一个女人,暂停选秀。 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 第258章 同心玉 “皇贵妃娘娘说的对啊!”顺妃第一个接过话,连连点头:“延绵子嗣虽是皇家要事,但宫里不是还有许多妃嫔吗?” 她对于暂停一轮选秀,那可是拍手赞成。 不止她。 白昭仪、曲婕妤等人也都乐见其成,纷纷表示陛下圣明。 对于她们这些第二轮入宫的妃嫔,因为陛下亲征一年,少见了陛下一年,许多妃嫔还没侍寝过几次呢。如今再有新人进来,自然是不愿意的。 陛下暂停一轮选秀,她们的机会也更多了。 其实姚昭仪自己本心里也不想新人进来分宠,不过是家族利益排在个人情绪前面,所以才去推动选秀之事。 薛太后思虑片刻,夸赞道:“陛下节俭,缩减宫中开支,一心为黎民百姓,实乃天下之福。” 她心中大致猜测,皇帝可能是为了打压前朝那些重臣膨胀的野心。 当初温家为了抢夺二皇子,试图谋害柔妃,最终导致二皇子中毒。 如今董家和温家的情形一样。不出意外也要送女入宫,那荣妃和三皇子都会卷入风波。 五皇子生母已死,六皇子生母家世一般。 就像薛锦书选择扶持大皇子,没有家世背景的皇子,最容易变成有家世的皇妃争权夺利的棋子。 后宫里没有新鲜事,几乎可以预见,这些皇子们都难独善其身。 皇帝此时暂停选秀,不准各方势力进入后宫,态度鲜明。 三年以后再开选秀,若有些人还不知好歹,那皇帝想必会让他们家的女子落选了。 薛太后想了想,此时停选,既能稳定后宫局势,保护皇子,又能敲打朝臣。 皇帝此人向来不沉迷女色。 前两次选秀,他或扶持寒门制衡后宫的勋贵势力,或是给为他鞍前马后的帝党官员一个恩典,都有政治目的。 如今停选,显然也和前朝的局势有关。 薛太后早有下注下一辈的心思,对于选秀,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不过皇帝暂停一轮选秀,那三年以后再出生的皇子,和目前这一批皇子的年龄差就愈发大了。 众所周知,皇子年长,是一种优势。当小皇子尚未及冠之时,年长的皇子已经参与朝政,甚至树立声望,那是很难争得过的。 未来的储君,大抵会出自这几个孩子之中。 尤其是四皇子,有宁婉音这样的母妃,优势极大。 薛太后脑海中思绪众多,不过她也没有急着做什么决定。 再观望观望。 薛太后留众妃嫔说了几句话,众人便散了。 出了慈宁宫的门。 顺妃看着姚昭仪的背影直翻白眼,阴阳怪气:“有些人自己不得宠,倒是挺贤良大度的。” 不过她也就只敢背后说几句。 姚昭仪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她虽然位份高,也不敢拦着姚昭仪找她麻烦。 顺妃如今对自己的生活可满意了。 膝下有一个女儿,又高居妃位。选秀暂停,陛下见她的机会也多了。 她还是可以再努力努力,争取再生一个儿子呢。 …… 又几日,便是万寿节。 宁婉音一大早让莲蕊将最近这些时日抄写的祈福经书,送去宝华殿供奉。 这些经书,她从得知皇帝命不久矣就开始抄写。 因为皇帝的病情是需要保密的。 你寻医问药不合适,得知皇帝的病情不做任何努力,也不合适。 抄写祈福经书,就很稳妥了。 宁婉音每一年都会为皇帝祈求平安符。 如今再多一些祈福经书,外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宁婉音近日都在学习政务,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慎重。 她很清楚,皇帝现在需要一个聪明好学的妃嫔。 所以,她不必藏锋,她可以全力以赴的学习。 这是赫连祁所需要的。 但人性是很复杂的。他精心栽培你,想让你接替他。但同样,你如此努力地准备接替他…… 又会让他有些心凉。 历史上多少皇帝和太子都闹翻了。 亲父子尚且如此,她与皇帝,更要注意分寸。 所以…… 宁婉音虽然十分努力学习,但同时,她始终保持着一种态度: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主子,经书都送去了。”莲蕊回来复命。 宁婉音微微颔首,将一枚平安符,放入刺绣锦囊之中。 …… 皇帝下了早朝,汪德贵快步迎了上来,禀报道: “陛下,奴才今早去宝华殿点灯,看见一堆经书。原来是皇贵妃娘娘亲手抄写的为您祈福的经书。” 汪德贵按照惯例去宝华殿为皇帝点一盏祈福灯。 看见一堆为皇帝祈福的经书,特意问了一嘴。 皇贵妃娘娘对陛下事事尽心,陛下生日,又亲手抄写佛经祈福,真真是情深意切啊。 赫连祁微微一怔。祈福经书? 世人在药石无医的时候,往往会祈求神佛保佑。 婉婉不舍得朕。 赫连祁最近看着宁婉音每日认真学习政务,心情很欣慰,也有一些复杂。 因为,她学的这些,都是在为他的陨落做准备。 仿佛,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他的离去。 可现在这些佛经…… 赫连祁便知道,她始终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 她这么努力,但她最想要的始终是朕陪在她身边。 赫连祁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离开,对于婉婉来说,确实是太残忍了。 “去永和宫。”赫连祁道。 圣驾到的时候,宁婉音正准备去汀兰殿。按照宫中礼制,今日众妃嫔先去汀兰殿侯着,待万寿宴开始一道去朝晖殿。 “臣妾给陛下请安,恭贺陛下万寿。”宁婉音福身行礼。 赫连祁扶着她起身,目光温柔,“前几日南地进贡一对同心玉佩,朕瞧着不错。” 汪德贵走上前,呈上一枚礼盒。 礼盒之中躺着一枚同心玉环佩,白玉温润,玲珑剔透,是极品羊脂白玉。最重要的是,这一对同心玉佩,另一枚,在皇帝腰间悬挂着。 两心相通,寓意非凡。 “承蒙陛下厚爱,臣妾十分欢喜。”宁婉音脸颊浮现一抹淡淡红晕,满眼里都是惊喜。 ------------ 第259章 万寿节,进献 六月初九,万寿宴。 帝与皇贵妃一同出席,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赫连祁腰间悬挂着一枚新香囊。如今大家对这物件都很熟悉了,皇贵妃每年都会送,陛下从不离身。 但今日,皇帝与皇贵妃腰间竟然系着一对同心玉。 同心玉,虽然不像凤凰、牡丹有形制上的僭越,但皇帝一般也不可能送妃嫔这种东西,否则置皇后于何地。 这代表与皇帝心意相通的同心玉,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龙凤玉佩更难得。 众朝臣妃嫔不由暗中惊叹。 陛下对于皇贵妃的盛宠,不减当年,还胜往昔。 “皇贵妃可真是盛宠不衰啊,她入宫都七年了,陛下还是如此宠爱她。”宴席后排一个千金羡慕感慨。 另一个千金压低声音忿忿不平,“她为了保证自己的宠爱,竟然不让陛下选秀,要是新人入宫,她未必还能盛宠不衰!” “确实,以前宫中有不少新人得宠,只不过大多死了……所以她特意防着新人呢。陛下如此英武,可惜再过三年,我是赶不上了。” 在一些不太了解皇帝的人眼中,皇帝暂停选秀,就是因为独宠皇贵妃。 此次暂停选秀,一些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子颇有怨言。 皇帝威名远扬,不少女子心生爱慕。再加上陛下对皇贵妃的宠爱,不少人都幻想自己进宫以后,能成为第二个宁婉音。 丝竹乐起,舞姬翩跹。 众朝臣向陛下贺寿。 就在此时,南阳侯十分没有眼力见当众问道: “听说今年宫中暂停选秀,陛下,这可有违祖制啊!” 赫连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国库空虚,暂且挪后。” “臣听说大梁的赔款丰厚……”南阳侯满脸狐疑。 南阳侯今日会跳出来…… 是因为平日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私下怂恿。 大炎三大世袭侯门,一个有妃位,一个有三皇子,就你们施家什么都没有。 若是今年选秀开了,那施家不也有这种机会了吗? 南阳侯眼馋唐家的妃位,更眼馋董家的皇子,所以心底琢磨着挑一个皇帝高兴的好日子提一提此事。 皇帝今日过寿,看起来挺高兴的。 那就今日提! “取之于大梁,自该用之于民,这些银子,岂能用于后宫?”赫连祁轻描淡写挡了回去。 南阳侯一时间无话可说。 皇帝打仗,所得银钱,皆花在国家上。这本就无可指摘的。 虽然你觉得他是被妖女迷惑了不肯选秀,但人家这理由找的就是好啊。 叶尚书看着这一幕,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安排人怂恿南阳侯是第一步。 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不开选秀,那不如进献吧。 现在只要能入宫,其他都是细枝末节了。 “贺陛下万寿,臣特意请数十位名家乐师,为陛下作《万福贺寿曲》,贺陛下万寿无疆!”叶尚书上前一步: “还请陛下准许,臣女献艺。” 赫连祁淡淡道,“准。” 随叶尚书一起入宫贺寿的叶氏女,抱着一架古琴走上前,红着脸福身行礼。 众人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 “叶尚书这是准备进献?还是他反应快啊,我怎么没想到。” “当众献艺,身为尚书千金,这未免有些不顾身份……” “比起能进宫,这又算什么?今年没有选秀,除了进献也没别的法子了吧。” 叶氏女献曲一首。 她的古琴弹的极好,琴声如清泉流响,悠扬动听。 长相楚楚动人,十分美貌。 叶尚书精心准备,特意从家族里挑了一个才艺俱佳的千金,希望能被皇帝相中。 而一般情况下,皇帝对于重臣,也会给这种恩典。 不然这种当众献艺,最后却没被皇帝选上的,名声有损,也是打了叶家的颜面。 但这一次…… 赫连祁只是平静地听完曲子,没提让叶氏女入宫。 叶氏女本是有几分信心的,但见皇帝完全不提,她有些着急了,慌忙看向叶尚书。 “陛下,这是小女……”叶尚书话还没说完。 赫连祁已经不耐烦打断,“叶尚书贺寿的心意,朕领了,不过这曲子,朕不喜欢。” 叶家自以为皇帝看重,所以必定要给这个恩典…… 但没想到被当众驳了面子。 其他那些蠢蠢欲动也打算安排进献的朝臣,登时就都安分了起来。 盛宴,在歌舞升平之中落下帷幕。 …… 次日。 京城,礼部。 “姚大人,这第三批送去西南的讲学名单已经准备好了。”仪制清吏司郎中,呈上一份名单,眼中有着一丝犹豫: “不过这名单上的人,有两个不合要求。” 皇帝下发的西南讲学条陈,令礼部择选一些官员去西南讲学,为期一年。 附录一篇委派官员的标准,其中有三不去。 一年过五十者,不去。 二身有疾者,不去。 三家有事者,不去。 其中第三条具体是指,若有长辈需要侍奉,而家中又无人能帮忙照顾的,不便离京。 前两条则是为了讲学官员的健康。毕竟长途跋涉,千里迢迢,西南之地,多有瘴气。 所以挑选身体健康的年轻官员,较为合适。 同时太医院也将随行一位御医。 这条陈写的十分详细,一路去西南的安排也都很妥当,若是严格按照此条陈去安排,那想必是十分稳妥的。 不过具体落到实处,又不一样了。 对于大部分京官来说,都不想外派西南。 姚尚书很清楚大家的想法,所以,他也制定了委派标准。给他送银子的留下。而不送银子的那些,和他不太对付的,统统送去西南。 第一批名单,他要应付皇帝,尚且仔细挑选,确保送走的都是又没给他送钱,又符合标准的人。 到第三批的时候,皇帝也不可能事事关注,所以胆子就更大了。 这一批名单里有两人都在三不去条例里。 “谁不合适?那你替他去?”姚尚书反问。 皇帝规定了礼部要派送的官员数量。有人不想去,那必定得有人顶上。 仪制清吏司郎中立即闭嘴了。 “放心吧,他们就是找借口不想去西南。”姚尚书对于此事并不太在意。 礼部平日办的都是主持国家大典、科举这种大事,现在去给一群泥腿子讲课,他很看不上这一桩差事。 若是主持科举,他必定办的一丝不苟,风风光光。 礼部官员外派西南能有什么用?吃苦受累也教不出什么功绩。 也就能趁机捞点钱了。 ------------ 第260章 姚家倒了1 皇宫,永和宫。 “主子,钉子今早刚送进来的。”莲蕊呈上一封密信。 宁婉音早早暗中传信京城里负责盯梢的钉子,盯着礼部、翰林院、兵部外派出京的讲学官员。 当然…… 这些官员名单,也会呈送一份御览。 但宁婉音向来互相验证,确保不出错,自然是要派人暗中盯梢的。 宁婉音拆开密信,扫了一遍。 兵部第三批外派官员十人,翰林院十人,礼部八人…… 宁婉音的视线在礼部名单上停顿。 江承绪,杨全仁。 这两人…… 宁婉音看完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入香炉之中,看见它焚烧成灰,起身去乾心殿。 汪德贵呈着一道圣旨,刚刚出了乾心殿,看见宁婉音福身行礼: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奴才正要去佛塔传旨,陛下又给了您祖母恩典,让宁老夫人继续为国祈福三年。” 今早佛塔的管事官员特意上了折子请示。 宁老夫人三年祈福之期已至,是否需要再寻祈福之人。 于是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让宁老夫人继续为国祈福。 “陛下恩典,宁家上下与有荣焉。”宁婉音浅笑应道。 汪德贵笑着恭贺两句,转身出去传旨。 宁婉音进了乾心殿,福身行礼: “臣妾叩谢陛下圣恩,臣妾祖母能有幸为国祈福,实乃我们宁家的福气。” “起了吧。”赫连祁冲着她招招手,“过来伺候笔墨。” 说是伺候笔墨,就是和赫连祁一起看折子。 皇帝偶尔会和她讲几句,大多时候宁婉音默默观政。 礼部尚书上书,第三批外派官员已经安排妥当,赫连祁看完正要合上…… “陛下,礼部名单之中有两人存疑。”宁婉音提醒道。 这名单上的官员,乍然一看,都是青年官员,你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折子里又不会写明每个官员的具体情况。 除非提前事先把所有礼部名册上的官员家世背景都调查一遍…… 三不去里,除了年龄难以造假。 另外两条,是有空子可以钻的。 不想去的官员,偶感风寒,就可以说自己身有疾。 再或者以父母卧病在床,无人照顾的名义。 一些符合要求的人,找理由不去,难以界定。 但不合要求的人,你偏偏安排去,却是一目了然。 “江承绪,父早丧,家中独有一母,卧病在床。家中清贫,并无奴仆。照理说在三不去名单里,当然如果他提前买了奴仆照料,主动请命去西南,也可以。” 宁婉音说的是存疑,而不是一定不行。 最重要的就是,江承绪是否把家事安排妥当,再主动请缨,而不是被迫离京。 相比较起来,另一个人选,那就更存疑了: “杨全仁,去年落水染上重病,常年用药养着。若非他数日之间突然痊愈,那他理应是不该去的。”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名册上,眉峰微皱。 礼部尚书显然没有把他安排的事,用心去办,才敢如此阳奉阴违。 姚尚书不当回事,也是有原因的。 比起同时由皇帝亲自筹建的麒麟卫,这外派讲学,既没有重臣担任主官,又没有安排名师,选派的都是低阶官员,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大事…… 朝堂每天都有许多皇帝下发的政令。 政令是否重要,官员们有一套他们自己的鉴别法子。 由重臣主持的,必定是大事。 安排给低阶官员就能办的,又没有重臣参与的,那能是什么大事。 此等小事,皇帝必定不可能一个个核对派去的官员名单,所以这其中便有了可安排的余地。 而即便真的被皇帝发现名单不对,问责姚尚书,姚尚书也自有应对。 这些官场老狐狸,能力都是其次,应付皇帝,才是他们最擅长的。 染病的那个,就说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没什么大碍,一心为朝廷出力。 至于家中有母亲需要照料的,更简单了,直接说他会派人照顾。 即便把差事办砸,姚尚书都有一套挑不出错的说辞应付皇帝。 真出事了,也有下面的人背锅。 而皇帝很多时候,也并不在意这件事具体怎么去办,只需要一个结果。 “传旨麒麟卫,召江承绪、杨全仁入宫面圣。”赫连祁道。 …… 京城外,官道上。 车辚辚,马萧萧。两个年轻的官员坐在一辆简陋的小马车之中…… “咳咳咳……”杨全仁咳的满脸通红。 因为他病的厉害,其他一起去西南的官员都怕被他过了病气,不敢和他同坐一辆马车,也只有平日的一位好友同行。 “杨兄,你还好吗?你都是被我连累了……”江承绪脸色有些内疚。 他是前一次科举的新科进士,分去礼部以后,因为曾经反对姚尚书的一些安排,所以被姚尚书针对,后来还连降两级。 “我没事……说什么连不连累,主要还是我没……没咳咳……没给他送银子……”杨全仁连连摆手。 能读书考科举的人,家中都是有些家底的。但是一个自己生病,一个母亲生病,银子全花在看病上了。 两人官职低,俸禄也不高,穷的家徒四壁。 江承绪临走之前,也只能请关系不错的邻居帮忙照看母亲。 此次是被迫去西南,但他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未必不是一个去好处。 “去西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江承绪望着好友,沉声道。 杨全仁好奇问道,“江兄何出此言?这些士兵应该中不了科举吧?” 礼部掌贡举、各种学府之事。以前礼部也曾外派官员,去一些县城学府讲学…… 若学府里能出几个出类拔萃的读书人,也算你教导有功,算一份政绩。 但是…… 教不识字的将士读书,能出什么成绩? 礼部那些官员们不愿意去西南,一是嫌偏远不如京城繁华,二则是嫌捞不到功绩。 许多人私下议论,给那些将士们讲学,那就是对牛弹琴! 陛下这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了。 到时候没什么成果,陛下不责怪就是万幸了,难不成还指望能晋升吗? 朝中一些政令,实施以后没有成效甚至有害的,也不是没有。 这差事一看就不好混功劳。 “私以为,陛下的用意,并不是让士兵能懂多少学识。”江承绪细细分析道: “这西南讲学的条陈里,写的很清楚,让我们去当地以后,召一些秀才一起进军营,主教识字,主讲《礼言》。” 《礼言》是大炎的官方书籍,主要写忠君爱国,礼义廉耻之类的思想,也是读书人必学的。 “但并没有说要教他们写文章……所以我觉得,如果真有考核标准,大抵是会不会写字,会不会背《礼言》,而不是让他们去做文章,才算是成果。” 至于这两件事做成会有什么好处,江承绪大概能猜一猜。 他自己就是读书人,最清楚读书知礼,确实会对一个人有所影响。 陛下这就是在施加影响…… 另外,识字以后,也能对他们学习兵法有帮助。 他心中猜想,许多人可能看轻了在陛下眼中,外派讲学一事的分量。 ------------ 第261章 姚家倒了2 “如果只需要做到这些,那我觉得我们努力一下,完全是能成的啊!”杨全仁恍然,正要再说两句,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咳的太厉害,杨全仁实在撑不住,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快请御医!”江承绪连忙喊道。 幸而随行御医就坐在隔壁马车。 御医给杨全仁诊脉以后,不太乐观摇摇头: “他旧疾未愈,本就虚弱,又一路颠簸,兼之中暑……以致昏迷不醒,发了高烧。我能给他开一点药退烧,但他需要静养,继续赶路,只怕……” 只怕还没到西南,就先病死在路上了。 有病之身,再碰上水土不服,那都是一脚踩在黄泉路上。 “御医您救救他!”江承绪恳求道。 御医叹气,先给他喂了一颗药,“只能尽力……” 礼部领头的主事官员催促:“再不快点,今晚就到不了雨城了,赶紧启程。” 他的差事是把江承绪等人送到西南以后,再回礼部复命。 所以催着他们赶紧走,他还想早点回去。 “杨兄病重,能否先让他休息……”江承绪看向他商量。 主事官员不耐烦打断,“延误军机大事,你承担的起吗?” 杨全仁刚吃了御医开的药丸,醒转过来,勉强道,“我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赶路未必一定就死。 但被扣上延误的罪名,此时就要先倒霉了。 江承绪心中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群身穿飞鱼服的校尉,冲了过来,将这一群人全部围了起来。 领头的校尉手持一枚麒麟卫信令,道: “陛下有旨,召江承绪、杨全仁面圣!” 众人都愣了,江承绪和杨全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机会得见天颜…… …… 乾心殿。 江承绪和杨全仁由汪德贵领着,进殿行礼。 他们颤颤巍巍伏地,不敢直视君颜。 只从余光里,看见陛下的龙袍一角,和他身侧的曳地裙袂。 “朕看见你们在前去西南的名册上,所以召你们问问,可一切都准备妥当?”赫连祁温声问道。 对于这些低阶官员,赫连祁和颜悦色,尽显君主的宽和。 杨全仁一时有些迟疑。 如果告诉皇帝他们被迫离京,那便是彻底得罪了姚尚书。 到时候姚尚书再说一句,统计名册的时候,你们贪功,自己愿意,他们反倒难自证清白。 而如果姚尚书推到底下的官员头上,那他顶多只是失察。 可他们今日出了这乾心殿,接下来就不知怎么被报复了。 说到底在外派官员这一点上,只凭选人想给姚尚书定下重罪,证据不够严实。 “陛下明鉴,臣家中有母亲需要照顾,临走之前请了邻居照看,虽心有挂念,却也愿意为西南尽力。但杨兄他身子实在不妥,臣恳请陛下允许杨兄,回京休养。”江承绪磕头一拜,直接告状。 赫连祁看向二人问道,“你们确是三不去名单之中,为何会被礼部尚书派去西南?” “礼部尚书收受贿赂,派人不看官员是否合适,而是将没有给他送银子的人都派出去!”江承绪直言不讳。 收受贿赂这种事,在官场十分常见。 官员办事经常会找关系,送礼,打点一二。 若真要彻查,满朝文武没几个能干干净净站着。 这贪不贪的,不是关键。重要的还是,皇帝想不想查你。 而皇帝大多数时候也是不查的。 君主要的是能办事的人。只要他交代的事情,底下的人能办好,许多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看结果。 而一旦皇帝想换人,那查贪污,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杨全仁不由替好友着急。江兄太莽撞了,事虽如此,但他们哪有证据,如此状告一部尚书,只怕…… “传旨宋澄意,彻查礼部尚书。”赫连祁下令。 没有证据? 没事,查查就有了。 杨全仁都愣住了。啊?他们一面之词,陛下您这就去查了? “你二人不便离京,留在京城好好休养。”赫连祁看向二人,温和道: “朕赐你二人白银千两,回去吧。” 皇帝得知臣子家中清贫,又看病费钱,竟然赐银千两。 一时间,两人都感动的热泪盈眶,陛下真是千古圣明之君啊! “陛下容禀,臣苦于无银钱照料母亲,如今陛下恩赐,臣可请奴仆照料,此去西南,再无后顾之忧!只求陛下允许臣去西南讲学,为陛下尽忠!”江承绪激动道。 杨全仁也想去,要不是他这身子骨实在撑不住,他都恨不得一起去了! “你一片忠心,朕允了。”赫连祁和颜悦色。 两人激动地行礼退出皇宫。 出了宫门以后,杨全仁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陛下可真是英明……” 陛下竟然亲自召见他们两个小官,还处置礼部尚书,给他们赏赐…… 江承绪却是隐隐明白了,自己的猜测,确实是对的。 陛下虽然没有派重臣去西南讲学,但他其实很重视这件事,所以礼部尚书办的不合他心意,他才会处置。 否则,礼部尚书又不是第一天贪污了,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吗? 今日查办他,自然是他今日该退位了。 这一次去西南,他必定要大干一场! “江兄你放心去吧,我替你照看伯母。”杨全仁看向江承绪道。 江承绪回过神来,看向他感谢道,“多谢杨兄!” “咱们客气什么,恨不能同去西南,报答陛下的恩情。江兄你能去,我是由衷羡慕……” …… 乾心殿里。 宁婉音立在皇帝一侧,若有所思。前些时日,姚家积极投靠了叶家…… 皇帝如此果决处理姚尚书。 贪污只是一个引子,办事疏漏是表象,最终根源是姚家投了叶家。 两部尚书勾连,权势过大,还意图左右选秀。 而叶尚书是皇帝还要用的能臣,所以姚尚书就是杀鸡儆猴的鸡。 姚家倒台,已是定局。 这江承绪,心思机敏,也肯实干,是一个可关注的人才。 宁婉音暗自留心。她观政,除了熟悉政务,也在暗自留意,朝中的官员。 叶尚书,治水能力是独当一面的。 姚尚书的能力平平,他的差事,换礼部左右侍郎都能顶上。 低阶官员里愿意为国效力,有抱负的人如江承绪,她也皆是处处留心。 治大国亦如治家。 唯有诸衙门的政令诸官员的能力,皆熟稔于心,才能知天下之事,让合适的人,去办合适的事。 ------------ 第262章 姚昭仪在努力 姚尚书因贪污渎职之罪入狱,姚家被查抄。 消息传开,翰林院和礼部办事都更加认真了。 两部主官下令务必仔细核查外派讲学的名单,绝对不能出什么纰漏。 姚昭仪慌了神。 她万万没想到,她爹突然就倒了。 “主子,姚家递了口信进来,让您想办法向陛下求情。”贴身宫女禀报道。 姚昭仪又慌又怕,“我去向陛下求情?我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陛下此时处置了我爹,我再去求他,他要是连我一起迁怒呢?” “那姚家……” “完了……都完了……”姚昭仪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姚昭仪根本不敢去找皇帝求情。 反正只要后妃没有亲自参与,家被抄了,也牵连不到她。 她好歹还是一个昭仪,还能在皇宫里养老。让她此时此刻去找皇帝,她可不敢。 姚昭仪在宫里躲了几天,直到姚家的案子彻底告一段落,皇帝也压根没想起她这个人,她才放下心。 虽然没了家族,但没被牵连,已经是万幸。 她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姚家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就因为外派的名单出错吗? 盛夏六月,暑热袭人。 姚昭仪在屋中闷了几日,更觉得心情烦躁: “不是去取冰吗?怎么去这么久。”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哭哭啼啼进来,跪下道:“主子,奴婢等人抬着冰盒回来的路上,撞到了顺妃娘娘,顺妃娘娘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姚昭仪心底一惊。以前她不把顺妃看在眼中,但今时今日可得罪不起。 “你们怎么走路的?”姚昭仪恼道。 宫女委屈道,“奴婢们十分小心抬着冰盒……” 顺妃故意撞的她们,此话也不能直说,只能说她们已经避让了。 姚昭仪假装没听出来,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行事不谨的东西,跟我去向顺妃娘娘赔罪。” 御花园小径。 顺妃坐在凉亭里,身旁两个宫女扇着风。 一个宫女跪在一侧,旁边是一盒刚从内务府取的冰。 姚昭仪看见这一幕,立即赔着笑脸行礼: “嫔妾给顺妃娘娘请安!都怪嫔妾的宫女走路不小心,竟然冲撞了顺妃娘娘,嫔妾给她们每人赏二十耳光,不知顺妃娘娘可能消消气?” “你怎么处置你的宫女,本宫管不着。但是,你管束宫人不力,你又怎么向本宫赔罪?”顺妃斜睨了她一眼。 前几日姚昭仪建议选秀…… 那时候顺妃忌惮姚家的家世,只敢在背后说两句。如今姚家倒了,她也就不怕了。 “嫔妾……嫔妾……”姚昭仪心底恼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何时受过这等气! 纵然以前她位份低,但因着家世,像顺妃这样的高位妃嫔,也不敢得罪她。 “天气可真热啊,姚昭仪你怕热吗?”顺妃似笑非笑。 姚昭仪瞬间明白了,只能憋屈道,“嫔妾不怕热,嫔妾愿意将夏冰送给顺妃娘娘,以作赔罪。” “现在你倒是懂事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祸从口出呢?”顺妃心满意足起身,带着宫人抬着冰盒回去了。 姚昭仪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气的扇了那两个宫女数个耳光。 “没用的东西,害的本昭仪还要为了你们给她赔罪!” 她心知肚明,顺妃就是故意找了由头来踩她两脚。 祸从口出……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或者,她爹并不是因为渎职被查抄,而是因为提了选秀,得罪了某些人吧。 宁婉音! 就是她!是她在皇帝面前说了她爹的坏话,才害的她家落到这个地步。 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顺妃今日来欺负她,也是为了讨好宁婉音,在她面前卖个好吧? 姚昭仪心底十分畏惧宁婉音。 但她更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后宫里,倒也不是没有人能和宁婉音抗衡。 荣妃傅娇宜! 当初萧云瑶、温姝棠、薛锦书还在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最终协理六宫的人选,竟然会是家世最差的傅娇宜。 姚昭仪心中原本也是看不起她的,但现在她决定去投靠荣妃! 荣妃抚养三皇子,与皇贵妃必定不合。 而且她协理六宫以后,将手中的权势牢牢抓着,不像以前的康嫔唯宁婉音之命是从,很显然和温姝棠一个路子,是和宁婉音打擂台的。 姚昭仪思来想去,从御花园出来,转头就去明德宫告状。 “荣妃娘娘,嫔妾的宫女撞了顺妃娘娘,只能用冰赔罪……嫔妾唯恐这区区冰礼,不能让顺妃娘娘消气,心中十分惶恐……”姚昭仪一脸委屈。 傅娇宜立即便听懂了,顺妃这是寻了由头,抢了姚昭仪的冰。 想当初姚氏也曾抢许昭仪的炭…… 她莫名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既视感。 不过…… 对于上位找借口欺负下位的事情,她自然不会纵容,道: “本宫等会就去长春宫拜访一趟,和顺妃娘娘好好说说此事。天气炎热,这冰你还是得用,不能中了暑气。” 这意思就是要去敲打顺妃,把冰要回来。 姚昭仪见此,彻底放下心。 果然,傅娇宜和宁婉音不对付。 不然她怎么会替自己出头,去对付顺妃呢。 顺妃的胎是宁婉音保下的,一直和宁婉音走得近。傅娇宜敢对付顺妃,那显然没给宁婉音面子。 姚昭仪眼珠圆溜溜一转:“荣妃娘娘,嫔妾觉得,顺妃娘娘如此跋扈,极有可能就是皇贵妃娘娘在幕后指使……” 她想借着顺妃抢东西的事,把宁婉音拖下水。 傅娇宜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你说什么?” “皇贵妃娘娘必定是对嫔妾曾经提议选秀不满,所以教训嫔妾。嫔妾真是无辜……嫔妾只以为,大家都和荣妃娘娘一样贤良公正,没想到有人……小肚鸡肠……”姚昭仪踩一捧一,当初她在温姝棠面前也这样。 踩着宁婉音,吹捧温姝棠。 ------------ 第263章 最后一次,君前奏对 宁婉音从乾心殿出来,莲蕊快步迎了上来。 压低声音禀报道,“主子,刚才御花园出了一桩事。顺妃和姚昭仪……” “姚昭仪现在去了明德宫。”莲蕊最后道。 宁婉音微微颔首,“那就不用管了,荣妃自会处置。” 荣妃行事公允,自会妥善处置此事。 主仆二人到了永和宫。 小桂子快步迎了上来,道,“主子,荣妃娘娘求见。” “请她进来。” 宁婉音有些意外,她自己便能处置,还有什么事需要面见自己吗? 傅娇宜进了主殿,福身行礼: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今日御花园出了一桩事……臣妾去了长春宫,顺妃将冰盒还给了姚昭仪。” 顺妃很不情愿,但协理六宫的傅娇宜亲自出面,她也只好退后一步。 更何况,傅娇宜还和她说,万一姚昭仪中暑出了什么事,你难辞其咎。 顺妃一听说可能牵连自己,立即就把冰盒还回去了。 “另要和皇贵妃娘娘禀报一事,姚昭仪非议高位妃嫔,无凭无据造谣您指使顺妃,臣妾特意问了顺妃,她这几日都没见过您,更遑论指使一事。”傅娇宜望着宁婉音,一字一句道: “姚昭仪以下犯上,背后造谣,还请皇贵妃娘娘处置姚昭仪!” 顺妃抢东西,她秉公处置。但姚昭仪诽谤皇贵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婉音瞬间明了。 姚昭仪这是想借荣妃对付自己,悄悄和她说自己坏话,结果…… 荣妃直接把她举报了。 荣妃一直很清楚她的定位——制衡宁婉音。所以她和宁婉音分庭抗礼,但同样,她并不需要对付宁婉音。 若宁婉音真的做了违背皇帝底线的事,她会向皇帝禀报,这就是制衡的意义,避免宁婉音在后宫一手遮天。 除此之外,她们相安无事。 相反,若有人要对付宁婉音,她还会帮忙。 “本宫知道了。”宁婉音微微颔首。 稍晚一些,皇帝驾临永和宫。宁婉音将姚昭仪诽谤之事禀报了一番: “臣妾以为,姚昭仪理当降位。请陛下明鉴。” 给妃嫔降位一事,需要上报皇帝。 赫连祁冷冷道,“不必了,将姚氏打入冷宫。” 姚家有错,她还不知悔改,诽谤皇贵妃善妒,因为选秀一事故意针对姚家。 岂不是诽谤朕听信后宫妇人之言,昏庸无德。 选秀一事,是皇帝暂停。就算是怪皇贵妃,最终还是怪皇帝被“女色蛊惑”。 皇帝自然很不喜。 “是。”宁婉音领旨。 姚氏被褫夺位份,打入冷宫。 后宫又恢复了平静。 夏去秋来,时光若窗间过马,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里,前朝安稳,后宫在宁婉音和傅娇宜的管理之下,也是风平浪静。 延昌十一年,冬月初雪。 帝妃二人窗台前对坐,落子对弈。 窗外大雪纷纷,但大殿里有地火,又摆着薰炉,暖烘烘的。 宁婉音今日穿着一袭海棠红蜀绣青鸾花间裙,外罩着雪白狐裘,妆一套她初入宫那年,陛下恩赏的赤金镶蝴蝶百宝头面,明艳动人。 窗台上的描枝细长素瓶,插着新摘的梅花。 茶几旁的小火炉上,茶壶里的沸水滋滋作响。 宁静又温馨。 赫连祁想起了婉婉初入宫那一年,那一年的冬日初雪,他们也坐在窗台前,赏雪喝茶,对弈闲话。 一如当年。 婉婉看起来还是以前的模样,这雪景也如当年,唯一不同的是,他不能再陪她看来年的初雪了。 “咳咳……”赫连祁低咳了两声。 宁婉音立即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担忧。但是陛下的病情,是她不能多问的话题。 她只能表示关切,而不能询问具体的情况。 这一年他们就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但宁婉音一直都很清楚,他们终究不是寻常夫妻,而是帝妃,她永远谨守分寸。 “朕没事,朕想起了以前,和你一起共赏初雪,也是这般景象……”赫连祁眉眼里浮现一抹温柔笑意。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这一辈子为了皇权汲汲营营,眼中只有万里江山,临到最后,倒也贪恋几分人间情爱。 人生在世,本是孤独。 帝王,更是孤家寡人。 这世间能有一个与你相知相爱,灵魂相契之人,亦是一种幸事。 “陛下特意给臣妾筑了一座暖阁。”宁婉音轻声接过话,眼中皆是脉脉情愫:“陛下待婉婉情深恩重,婉婉却不能为陛下做一些什么,时觉有愧。” “你为朕做的够多了。”赫连祁轻轻攥住宁婉音的手,他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英俊的脸也苍白了几分: “婉婉,若大梁起兵,西南你觉得,该用何人为主帅?” 此时永和宫中并无外人。 唯有帝妃二人,最后一次,君前奏对。 西南目前并无主帅。韩寻是麒麟卫指挥使,若他任主帅,那就是领兵和监兵合二为一。且,一旦大梁起兵,京城也极有可能生乱。 韩寻一直被皇帝留在京城,是最合适镇守京城的人。 东川侯虽是西南大将,但领兵作战能力,稍逊薛家主帅这种顶级战将一筹。 如今纵观军中诸将,独树一帜的便是唐源。 他目前在西北领军,战事有度。而他曾经来过西南助战,熟悉西南之事。 似乎只有用他最合适。 “西南学堂的江主事有言,西南之地有数位将领有大帅之才,臣妾以为,将帅发于卒伍,以战功论。”宁婉音认真答道。 讲学一年期满,许多大臣回到了京城,次年又换了新人去。但江承绪主动请缨留下,皇帝晋他为西南学堂主事,他勤勤恳恳,每一个月上书一封折子,写明讲学的情况。 西南有数位将领,在兵法课上表现卓越,他也都一一记录禀报。 宁婉音很清楚,唐源若掌西南之兵,那大炎必先内乱。 唐家本掌西北,再兼西南,整个西部落入唐家掌控,如此权势,必将压过薛家。薛家必定强烈反对,大炎先起内讧。 而将整个西部交到一个将门手中,对于君主来说,更是一场豪赌。 宁婉音并不想赌。当你站在这个位置,你就知道,这万里江山,黎民百姓,你赌不起。 西南无主帅,那就从有才能的将领里提拔,而不是非要任命自己人。 若从宁家的角度,那自然用唐源最好。可从君主的角度,这天下臣民,都是你的臣,你皆可用。 赫连祁满意笑了,他没有选错人。他为天下,挑了一位最合适的继承者。 赫连祁咳的愈发严重,终是咳出一口鲜血。 “陛下……”宁婉音连忙上前扶着他。 赫连祁对于自己的病情有数,全是用补药撑着,已是油尽灯枯,他心知这是最后的时间,看着宁婉音云淡风轻:“朕没事。婉婉,咱们下完这一局棋。” 故事的开始,他与她对弈一局。 故事的最后,他们再对弈,最后一局。 …… 三日后,乾心殿。 皇帝病重难起,召朝中重臣、宗亲勋贵,入宫觐见。 ------------ 第264章 封后传位 皇帝躺在榻上。 众臣跪了一地。 赵院判跪地流泪:“陛下,臣死罪,臣已无药可用……” “陛下怎么会这样?”宋固担忧询问。 赫连祁望着眼前一众朝臣,缓缓道,“朕自亲征,留下旧疾。太医院已是尽心,朕心知时日无多。今日召众臣前来,便是为了江山社稷,为天下计。” 众臣皆是震惊。皇帝怎么突然就病重了? 皇帝隐藏的十分好,以至于在今日之前,众臣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薛国公心底十分懊恼,皇帝竟然病重…… 早知道,薛家就不会眼睁睁等着,必定有所安排。 但皇帝正是料准,朝中重臣若得知他病重,必定会为了他死后的位置,将一众皇子们卷入皇位风波,所以秘而不宣。 他未曾单独教导四皇子,没有表现出立即要立太子的样子。 他每次见宁婉音,都以伺候笔墨的名义,而这属实常见,并不稀奇。 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春秋鼎盛,立太子一事时日尚早,很多朝臣还在等后年的选秀呢…… 谁能想到,早在一年前,乾坤已定。 皇帝临终之前再宣圣旨。众人便是有什么心思,也来不及了,木已成舟。 “来人,传召皇贵妃与四皇子。”赫连祁沉声道。 汪德贵抹着泪出去传召。 众朝臣跪在地上静静等着,听见这一句话,大家已然明白答案。 没一会儿,宁婉音牵着四皇子走了进来。 四皇子今年不过五岁,他懵懵懂懂看着病榻上的父皇,满脸担忧。 宁婉音牵着他一步步走进大殿,跪在众臣最前面。 “汪德贵,宣旨——”赫连祁递给汪德贵两份密诏。 这是他一年前就写好的圣旨。 汪德贵接过,望着众人宣道: “圣诏:朕惟天地定位,而万物以生。日月并明,而六合以照。肆君后之合德,斯化理之有成,懿典具存,国家所重。皇贵妃宁氏,性秉温庄,赋姿淑慧,度娴礼法。言循图史之规,动中珩璜之节。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特颁册宝,立尔为皇后。” 宁婉音眼眶含泪,恭敬磕头:“臣妾领旨。” 汪德贵又展开另一道圣旨,宣道: “圣诏: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四皇子赫连熙,皇后嫡子,天资聪颖,性孝纯善。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赫连熙心底难受,自小教导的礼仪让他在此时也先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小脸蛋上眼泪簌簌而落:“儿臣遵旨。” 赫连祁最后望着众臣,道:“朕固疾已久,时日无多,今传位于太子赫连熙。怜太子年幼,以皇后宁氏垂帘听政。左都御史宋固、肃国公薛征为顾命大臣,辅佐太子。” “陛下……”众臣皆是垂泪。 宋固泣不成声。先帝时,因他不善于阿谀权贵,一直被冷待,是陛下重用他,如今又让他做新君的顾命大臣,陛下对他的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宋固十分伤心。 薛国公也哭的撕心裂肺。不过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难受,而是在算计着如今的局势。 幼帝继位。 宁婉音虽在后宫里有一些手段,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怎知朝堂之中的弯弯绕绕。 所谓的垂帘听政,不过是皇帝临终之前不放心他们这些重臣,所以以她制衡。 就像当初他亲征的时候,将虎符交给宁婉音。 但是…… 他们又不会直接造反。宁婉音亦不可能破坏法度无凭无据诛杀功臣。 想要糊弄一个囿于后宅的女子,这有何难。 薛国公心思斗转,表面上哭的更真切了。宁婉音垂帘听政,并无大害,皇帝还任命他为顾命大臣,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什么。 两位文武大臣痛哭流涕。 其他重臣和宗亲也都在震惊之中消化这个消息…… “父皇——”赫连熙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宁婉音和赫连祁都瞒的好好的,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父亲了。 尤其是最近这一年,父皇待他格外好,他们就像普通的民间父子一样。 他不舍得赫连祁。 “熙儿——”赫连祁冲着他招招手。 赫连熙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大哭,“儿臣不想父皇离开,再救救父皇……救救父皇……” “熙儿。”赫连祁抱着怀中的儿子,也落下泪来。 “母妃——”赫连熙无助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母妃是他心中,无所不能的人。 但宁婉音只是默默垂泪,没有言语。 “熙儿要好好听你母后的话,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皇帝。”赫连祁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他的视线在满屋里跪着的一众重臣里扫过,最后落在宁婉音身上。 天下和皇帝,交给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有不舍。 “婉婉——” 赫连祁最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缓缓阖上眼眸。 这一生,他内除权臣,外定西南,儿孝妻贤,百姓爱戴。 人生在世,不能所求事事皆如意。 而最如意之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沙场点兵,青史留名。 他皆已做到了。 虽不舍得,但亦无憾。 延昌十一年冬月初九,明帝崩逝于乾心殿,谥号武。 这一场丧礼,极尽哀荣。 宁婉音很忙。丧礼期间,宁婉音先后召见宋固、韩寻,确保京城稳固,以免皇帝驾崩有人趁机生乱。 同时传令西南诸将,严阵以待。 等陛下头七过后…… 宁婉音才得空松懈一下。 汪德贵呈给她一枚金钥匙,“这是陛下临走前一日,让奴才交给您的。” 这是画阁的钥匙。 陛下擅丹青,画阁是他作画之处。不过自从皇帝登基以后,他很少作画了。 宁婉音走进画阁,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整面墙壁的画卷。 画卷上皆是他们的往昔。 有冬雪之中,棠梨煎雪,对弈赏梅的两人。 有宁婉音站在永和宫门口,夜色里等他归来的模样。 有宁婉音和熙儿一起笑闹的画卷。 延昌七年四月初一,熙儿周岁礼,赫连祁御赐画卷一幅。当时他想着,以后每年给他们母子画一幅图。 和宁婉音一起,陪熙儿一年年长大。 但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 婉婉与熙儿的未来,他看不到了。 但他们的过去,他可以画下来。 执手八年,与卿同行。 临死也未曾说出口的话是,我心悦婉婉。 初识,“嫔妾私以为,陛下心悦嫔妾。” 最终,我心悦婉婉。 薄情者,终付深情。 ------------ 第265章 虽无爱意,亦有情谊 宁婉音怔怔望着眼前的画卷。 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从延昌四年,与君初相识。 到延昌十一年,与君死别。 他们互相算计,互相防备。 先是君臣,再是皇帝与妃嫔,从来都不可能只是普通夫妻。 回首过往,宁婉音对皇帝并无怨念。她不会要求一个皇帝,对她信任,予她独宠。 这一路是她步步谋算,而同时她也有过感动。 可是,人在命不由己的时候,是不可能心动的。 不管他此刻有多真心,但凡他活着一日,但凡他随时能杀了自己,宁婉音就不可能心动。 下位者,谋生。上位者,谋爱。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站到最高的位置,掌控自己的性命。 若赫连祁没有英年早逝…… 他们将来也许,反目成仇。 但时间恰好停留在了此时此刻,停留在他们最美好的年景。 停留在他愿意为她画满回忆的这一刻。 宁婉音的眼泪,滴答落了下来。 回过神来,宁婉音才发现,她哭了。 毕竟相处八年,毕竟他曾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她出宫,这些年,在利益算计之外,他们之间也有一些感动与温暖。 不是爱侣,亦是师生,棋友,盟友,“夫妻”。 羁绊这种东西,本就是相互的。你以此为局,谋他待你特别,而线的另一端,绑着的是你自己。 这八年,他亦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这也是宁婉音的八年。 虽无爱意,亦有情谊。 宁婉音十分清楚,她与赫连祁,注定是不能相爱相守的。 就像反过来…… 赫连祁也不会在性命捏在她手中的时候,爱上她一样。 此刻成为上位者的宁婉音,看见这些画卷才会勾起回忆,感念他的情谊,为故人落下一滴眼泪。而若是下位者的宁婉音,她只会继续谋帝心,小心翼翼往前走,她不会回头看。 宁婉音一个人在画阁里坐了许久。 从天亮到日暮。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 直到掌灯时分,宁婉音起身离开了画阁。 过去,承蒙关照。 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会好好走。 …… 延昌十一年冬月,帝葬于皇陵。 太子熙登基。 按大炎祖制,先帝妃嫔中主位及生育儿女者,迁居慈宁宫、寿康宫。其余低位妃嫔,皆迁于水月庵清修。 不过慈宁宫等宫殿现在住满了。 宁婉音下了懿旨,来年春日,所有妃嫔不论品阶全部送去避暑山庄养老。 暂且让众人都留在原地,如今天寒地冻搬走也不方便。 “主子,德太妃娘娘病重,情势不大好!”莲蕊进来禀报。 德太妃(原庄妃)自从皇帝驾崩那日便病倒了,这些日子,病的愈发严重。 宁婉音皱眉,“赵院判怎么说?” “赵院判说,德太妃娘娘是悲痛过度,情陷于心,心病只有心药能医,他纵然用再多的药,也救不回来……若德太妃娘娘的病况这两日不能起色,那只怕是不能成了。”莲蕊答道。 宁婉音沉默片刻,道,“先用最好的药养着,让大公主多陪陪她。明日让御医抬她去东暖阁,让韩寻和她见一面。” 她的心病,最终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另外,让她见见她的亲人。 除了男人,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在乎的事情。 当然,若她自己想不开,那谁也救不了她。 “是。” …… 琳琅宫里。 浓重的药味弥漫,众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大公主跪在床榻边哭的泪眼朦胧。 父皇刚刚去了,母妃也快走了,大公主十分难过,无助又惶恐。 赵院判等人换了好几个药方。 “这方子确实是对症的……” “哎,娘娘心事太重了,这药也不起用啊,除非娘娘自己能想明白……” 终归是德太妃起了随先帝一同去了的心思。 所以药石无医。 正在琳琅宫一片愁云惨淡的时候,唐妙菱和魏莹雅联袂而来。 唐妙菱拎着一只绿色鹦鹉,魏莹雅则拎着一堆点心。 魏莹雅知道德太妃如今用不了点心,这是给大公主做的。 “你们怎么来了?”德太妃病的昏昏沉沉,病恹恹歪在榻上,看见两人,有些诧异。 唐妙菱将那只鹦鹉摆在她面前,“我听闻你病重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听说你这是心病,你该不会是想要殉葬吧?” 德太妃只是流泪不语。 她与赫连祁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心知,赫连祁待她的情谊,一半是救命之恩,一半是兄长为他重用。 但也避免不了她深深爱上赫连祁。 上一次她中毒,撑着她活下来的希望,一大半都是赫连祁。 如今他走了…… 她也不想活了。 “韩姐姐你可不要有这种糊涂心思啊,你看看大公主,她才刚刚没了父皇,再没了你,她可怎么办啊?”唐妙菱赶紧劝道。 德太妃韩琼月看了大公主一眼,眼中淌下泪。 但她心如刀割,悲痛欲绝,实在难以自抑。 “韩姐姐,太后娘娘下旨,明年开春,我们一起搬去避暑山庄。那儿风景秀丽,景色也好。等春天到了,我们可以抓蝴蝶,打秋千!”魏莹雅绘声绘色描述道: “大家可以串门子,天天一起玩。对了我还做了一个新玩意,叫做麻将,需要四个人才能玩。我和唐妹妹,再加上你和公主,咱们正好四个人,你不来就是三缺一了。” 魏莹雅说着,眼中也闪烁了泪光。平日一起玩的小姐姐要走了,她真的难过。 “是啊,韩姐姐,咱们一起养老,多开心的事啊。没了先帝,但你还有公主,还有我们……你别一直哭啊……”唐妙菱指挥着鹦鹉,道: “小绿,快逗韩姐姐笑一笑。” 鹦鹉摇头晃脑念道,“今天吃什么呢?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 “哎呀,你念这个干什么?不对不对,不是要你念这个!”唐妙菱连忙摆手,脸都红了。 臭小绿,怎么把她平时自己嘀咕的话给记下来了啊! “表妹,你是三月的风四月的雨五月的西瓜我的惊喜。”鹦鹉又换了一段。 唐妙菱这次彻底捂住了它的嘴,俏脸涨红,“行了你别念了。” 魏莹雅和韩琼月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啊?”魏莹雅迷惑。 唐妙菱理直气壮看向她,“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叫彩虹……马屁?” 魏莹雅:啊这? 你这青出于蓝的水准,也太蓝了点吧。 韩琼月看着她们这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样子,悲痛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一时间还觉得有点好笑。 ------------ 第266章 韩家兄妹,就差打起来了 许是因为唐妙菱和魏莹雅的到来,热闹了一晚上,琳琅宫里的悲伤也被冲淡了一些。 次日天明,韩琼月醒来的时候,身子比昨日好了些许。 小桂子前来通报:“太后娘娘特意召了韩大人在东暖阁觐见,请德太妃娘娘前去相见。” 因为男子是不能进后宫的。 韩寻兄妹虽然都在京城,但兄妹俩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平日里韩琼月离宫的时候,他才能见到她。 韩琼月瞬间明白,宁婉音这是听说她病重,让她见见家人。 “多谢太后娘娘关怀。”韩琼月谢恩。 宫人抬着韩琼月去了东暖阁。 这是乾心殿的东配殿,皇帝偶尔也会在这里召见大臣。 韩琼月抬眸望去,只见高台之上,案桌之后,坐着一个正在批阅折子的身影。 韩琼月病的迷迷糊糊,一瞬间差点以为是赫连祁。 待她仔细望去,却见那是一位身着素服的女子,发髻间无任何钗环,只以一根木簪绾发。 皇帝大丧,天下臣民素服二十七日,男去冠缨、女去首饰,守丧。 韩琼月终于看清了,是宁婉音。 她坐在案后,认真批阅折子的气质,依稀几分故人模样。 韩琼月红了眼眶,“世人说,相爱的人,到最后越是相似。陛下最爱的人,始终是你。” 宁婉音搁下狼毫,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然还有谁是站着批折子的吗? 至于对于政事的处理,她和赫连祁确有些相似。但这是因为她承了皇帝重担,这是君主与君主之间的相似。 不过…… 从与韩琼月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宁婉音就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性格。 “哀家召了韩寻,他一会儿就到。你们兄妹之间,好好聊聊吧。”宁婉音道。 韩琼月黯然伤神,“多谢你费心了。我知道,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你们之间的情谊更深……” “但你为了天下,为了新君,你都强撑着,我却这么不争气,是我不够坚强……哎……” 韩琼月说着,眼泪簌簌而落。 宁婉音再次沉默。她真不会劝人,还是让韩寻自己来劝劝他妹妹吧。 不一会儿,小夏子快步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麒麟卫指挥使兼羽林军统领韩寻大人已在门外候着。” “宣——” 韩寻进殿,恭敬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德太妃娘娘。” “赐茶。你们兄妹二人好好说说话吧。”宁婉音道。 韩寻:“臣谢太后娘娘恩典!” …… 东暖阁的侧殿是一处茶室。宫女跪坐在一侧煮茶,小桂子指挥着几个宫人端来茶点。 茶桌前,兄妹对坐。 “兄长,妹妹不争气,身子已是不成,先走一步。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韩琼月泪光涟涟,与他告别。 韩寻担忧望着她,心底悲痛。 他最清楚他妹妹是什么性子,你和她说好好活着,天地之间自有风景,也没用。 人啊,只有自己所执念的东西是最重要的。 除了赫连祁以外的世界,并不是第一天才存在,她以前从未在意过,如今便是有几分在意,也不敌她失去挚爱的痛苦。 所以,劝她,当在她的逻辑里劝。 当用猛药。 韩寻想了想,沉声道,“你觉得陛下心悦之人是谁?” “宁婉音。”韩琼月不情不愿答了一句。 “陛下心有所爱,他并不需要你陪在他身边。你就算追随他去了,九泉之下,他见到你,你觉得他开心吗?” 韩琼月一噎。你不会说话别说了! “我追随陛下多年,对陛下的性子,也算有几分清楚。若非因为你当年救他受伤,他岂会以侧妃之礼迎你入王府,对你补偿诸多?”韩寻语重心长,缓缓道: “陛下对你有亏欠,所以纵容,却无爱意。” 女子不能生育,就嫁不出去了。 所以,赫连祁迎她入府,给了他能给的一切荣宠。 当然,还有一方面原因,韩寻对他忠心耿耿,他更不可能亏待他的妹妹。 他保护你的性命,在意你的生死,与爱又有什么关系。 “为兄只听说,相爱之人,难分难舍双宿双栖同生同死,谓之殉情。你又殉哪门子情?”韩寻反问。 “你你你……”韩琼月那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都被他气的鲜活了起来,指着韩寻恼羞至极: “你不会说话别说了,没一句不气人的!” “等太后娘娘百年以后,他们两人同葬皇陵。你现在早早下去,就是为了提前一步下去抢位置吗?”韩寻步步紧逼,句句都戳她心窝子。 “啊啊啊啊韩寻!我不是你亲妹妹吧?我是不是捡来的,你说!”韩琼月彻底被他气崩溃了,怒目圆瞪。 要不是病的起不来身,她都要和韩寻打一架了! …… 没一会儿,韩寻告退离开。 韩琼月黑着脸也向宁婉音行礼告退。 “他们兄妹二人聊的还好吗?”宁婉音看向小桂子。 “差点打起来了……”小桂子暗自咂舌。这韩家兄妹相见的场景,那叫一个感天动地、地动山摇。 宁婉音微微颔首,“那德太妃应是能好了。让赵院判好生照料着。” 生无可恋,最难救。 还有情绪,便还能活。 韩琼月回到琳琅宫以后,愤怒大喝两碗汤药。她本是伤心欲绝的,但和兄长相见以后,看看宁婉音,再看看唐妙菱魏莹雅…… 她实在不好意思追随赫连祁了。 先帝眼中,她不过是唐魏之流的妃嫔,陛下想见的是她吗? 陛下最喜欢的人,是宁婉音。 临终之前,他给了宁婉音皇后之位,将江山交给了她的儿子。 韩琼月不懂帝王的算计与博弈。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江山就像是寻常世家的家产,最重要的家产给谁,谁是真爱,一目了然。 所以,兄长说的对。 陛下与宁婉音才是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 她下去了,陛下见到她也不会开心的。 韩琼月望着窗外的石榴花树。又是一年白雪皑皑,花枝光秃秃的。 陛下未曾爱她,但亦给了她许多。 在韩琼月的心中,她这一生,也是无悔的。 余生,她会怀念,但她确实又何必在人死以后,还要横插他与宁婉音的爱情之中呢? 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最爱的人,珍重。 ------------ 第267章 垂帘听政,第一次早朝 延昌十一年冬月末。 大梁突然出兵偷袭西南边疆,边境再起战戈! 幸而东川侯等人早有提防,镇守关隘的诸将与大梁交战,双方各有胜负。 消息传回京城,朝堂哗然。 因大炎礼制,新君与群臣为先帝守丧二十七日,在丧礼结束以后正式上朝。这期间只呈送折子阅览。 但出了这种意外…… 宫中立即传出了旨意,明日早朝。 这并不违背礼制,大炎礼法里,国事为先,当出现战争等重大事件之时,理应提早开朝。 消息传到肃国公府。 薛征脸色十分严肃,望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儿子道: “大梁听闻先帝早逝,幼帝登基,趁此机会攻打西南,也是老夫早有预料之事。但接下来的安排,就很关键了……” “宁氏必定会用她表兄唐源为主帅。目前朝中独当一面的大将,除了你们长兄,就是唐源。” “但一旦西南兵权落在唐源手中,这唐家权势,必要压过我们了。” 薛征以己度人。 若如今是太皇太后掌权,此次西南主帅,必定会用薛党的将领,而绝不会用一个外人。 所以…… 以此类推,西南兵权这么重要的东西,宁婉音会给一个外人吗? 她亲兄是一个病秧子,她亲爹从军多年但毫无建树,只是一个普通将领,若提拔她爹,必定不能服众。 这两人显然是不可能用的。 但唐源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了。 他还曾经助战西南,也算是熟悉西南军务…… 薛征一听说西南打起来了,想到第一件事就是,宁婉音会把主帅之权给唐源! “爹,你绝对不能同意啊,您明日早朝一定要强力反对!”薛家次子连忙道。 薛征点头,“这是自然。但朝中如今不是我薛家一家说了算,若要阻止唐源挂帅,还需其他人一起反对。你们立即去联络朝臣,散布消息,就说明日宁婉音要用唐源为主帅。” “宁婉音用人唯亲,若唐家再掌西南兵权,必会外戚势大。那些中立官员,都是对先帝忠心耿耿的,必不想看见这种局面出现。” “西南战况如何另说,大炎半壁江山落一家之手,那些重臣们,都明白其中轻重。宋固他一心为国,这消息,可一定要传达给他。” 两人了然,都明白了父亲的打算。 这是要联合朝臣,一起反对宁婉音。 而薛征还想到了另一层。 宁婉音垂帘听政以后的第一件安排,就引得群臣反对,这必定对她的威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众臣更会觉得她一介妇孺,不足为谋。 如此…… 才能树立权臣的威望。 风水轮流转,又该是他们臣权压制君权的时候了。 这一日,众臣的府邸都没消停,私下通传的消息不断。 薛征已经做好准备。 一切,静待早朝! …… 次日五更天,大雪纷纷扬扬。 赫连熙乖巧端坐在龙椅上。这些时日,他一直在为父皇的离去而伤心。 宁婉音打算等除服以后,给他安排上课的太傅。 不过他自幼在宁婉音跟前长大,这宫中最基本的礼仪,他还是懂的。 母后昨日就和他说过。 今日,他需要乖乖去上朝,就像他父皇以前一样。 赫连熙心中,父皇是一个好皇帝。 他除了节日,平时都在勤勤恳恳上朝。自己也应该像父皇一样! 赫连熙挺直了小身板,面无表情板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靠谱的皇帝。 但他的心中莫名有一丝紧张。 他毕竟是第一次上早朝,他怕自己表现的不好。 赫连熙悄悄看向一侧的珠帘凤座。 在他身侧有一个垂着珠帘的凤座,母后就坐在他的旁边。 母后陪着他! 想到这一点,赫连熙心中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汪德贵站在一侧,高声唱喏:“宣,众臣觐见——” 因为赫连熙身边的太监年龄小,且没有伺候皇帝的经验,所以宁婉音将汪德贵留下了,让他在赫连熙身边伺候。 汪德贵感激涕零,用心照顾小主子。 一般新君继位以后,都会用自己的太监。而先帝的太监,不是领个闲差养老,就是去皇陵给先帝守陵。 他如今还能继续担任大总管的位置,全靠太后娘娘恩典! 汪德贵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绝不敢出一丝错处。 众臣早早已在金銮殿外候着,听见唱喏,鱼贯而入,进了大殿,向高台之上的两人,行三叩九拜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熙正襟危坐,字正腔圆扬声道:“众卿平身。” 这四个字他昨儿私下悄悄练习了好几遍。 母后和他说,他现在年龄小,朝政之事,他先听着就行。 但他需要把常用的几句话背会,他也是有几句词要说的。 为了不出错,赫连熙可是有认真背的! 众卿谢恩。站立两侧。 宁婉音开门见山,道,“大梁犯境,不知诸位爱卿对此可有建言?” 新任礼部尚书段朗原积极出列一步: “臣有本启奏。臣闻,用兵之道,以计为首。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西南边疆,正缺一位能统领全局指挥作战的主帅。臣斗胆举荐宣武将军唐源,为西南主帅,统西南战事。” 大炎军制,一军统帅为正一品大将军。军分四部,设四位正二品将军,统率众营。 西北军的统帅是昌平侯。唐源因父之功,荫封的品阶起点就很高,随皇帝亲征以后,一路晋升,如今在西北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将才,独领一部。 西南军统帅原是萧云景,如今空悬。 目前西南四部将军之中,东川侯和其嫡子各占一。 剩下两位,都是没什么家世背景,靠战功晋升上来的。 四位将军各自镇守,平时倒也无事。但战时,却需要一个统领全局的指挥。 “臣附议!”礼部左侍郎立即赞同。 原礼部姚尚书没了以后,新晋礼部尚书一直想抱宁家的大腿,但是没找到机会。 这一次听闻西南战事,他立即举荐唐源。 而朝中一些像他一样,有意向宁婉音示好的官员,皆表示附议。 这些人,合起来有四五个。 他们话音一落…… 薛征立即出列道,“臣以为,唐源尚且年轻,领兵经验尚少。担此重任,未免不妥。” 他一开口,不少朝臣都站出来附议。 不止是薛党,许多中立大臣也反对。他们并非投靠薛家,而是避免外戚势大。 若把西南交给唐源,到时候这父子联手,西边一旦出什么事…… 大炎半壁江山恐有陷落之险。 他们听闻太后已经内定唐源,所以坚决反对! 许多和宋固交好的言官都纷纷附议。 更有一个言官阴阳怪气道:“臣以为,唐源乃太后娘娘表兄。若用唐源为统帅,难免令人怀疑太后娘娘用人唯亲,还请娘娘慎重!” 宋固一直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也听闻宁婉音要以唐源为统帅,但他想先听听太后的看法再说。 一句反对唐源,殿中十之八九都站了出来。 礼部尚书被这场面吓着了,不敢多言一句。 赫连熙第一次上朝,就遇到这种阵仗。他没太听懂,只觉得气氛格外剑拨弩张。 他有些担忧宁婉音。但他没有看向她。 宁婉音交代过他,上朝需端正坐着,面色不乱。 君主沉稳冷静,才能安定臣民之心。 “哀家觉得薛国公说的很有道理。”宁婉音缓缓道:“西南忠威将军郁松,十五从军,领兵二十年,弓马娴熟,熟知兵法,先帝亲征之时,他立下不少功劳,如今是西南四部将之一。此次大梁犯边,他领兵大胜一场,哀家以为,他堪为主帅。” 这就是之前江承绪的折子里提过的将领之一。 宁婉音仔细看了此次的西南战报,在几个重点观察的将领之中,他的作战能力表现的最好。 打起来了,你才知道哪些人能用好用。 至于万一他挡不住大梁?没事,宁婉音的西南观察名单里还有几个备选。 “另,调唐源、施方各领一军,驰援西南。上次就是他们驰援西南,曾与西南军配合作战。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宁婉音说完后半句。 除了少数了解西南战事的朝臣,大多数朝臣都愣住了。 啊?郁松?好像是西南一个将领,但这样的将领太多了。 西南战事不断,兼两次叛乱,除了东川侯长青,四部将领换了几茬,大多数人对郁松并不熟悉。 薛征闻言,眉头紧皱,面容严峻。对于西南战局,他格外关注。西南诸将,他也有些了解。但他就更没料到,宁婉音竟然能随口说出一个西南将领的名字,且这人选还确实很合适。 “太后圣明!”宋固率先出列赞同。 他还以为,宁婉音会选唐源。 宋固是文官,对于军务并不擅长,但他猜测,这人选是先帝留下的。 否则太后怎么会认识西南将领呢?所以他基于对先帝的忠诚和信任,第一个赞同。 宁婉音看向薛征,“肃国公有何高见?” ------------ 第268章 事若要成,先算人心 薛征快速在脑海中分析了一遍目前的局势。 若他提议薛党的将领,刚才这些坚决反对唐源的人,转头也会坚决反对他的提议。 中立大臣防的是兵权集中于一人手中。西北和西南连成一片,风险太大。但西南与东南连成一片,风险更大。 从一开始薛征就很清楚,薛党的将领,是不可能成为西南统帅的。 唯有提议一个中立将领,才能服众。 而从资历和熟悉西南这一点,从西南四部将领中择一,是最稳妥的选择。 宁婉音提了郁松,相对应,他可以提东川侯。 东川侯的资历比郁松老,在朝中的人脉也比平民出身的郁松广。若提议东川侯,所得赞同必定不少,足以和宁婉音提议的人选分庭抗礼。 他还能施恩于东川侯,拉拢董家。 虽然董家以前追随岑家,和薛家对立。但敌对也可以转换阵营,良禽择木而栖。 倒是像郁松这样的人选,薛征是不合适提的。这会让追随他的勋贵将门寒心。 身为勋贵势力的代表,维护勋贵的利益,排挤平民出身的将领,这是他的立场。 所以,薛征目前最合适提议的人选,是东川侯。 有些人才不推荐,不是眼瞎看不到你的才华。 而是,他们推荐的人选,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 但是薛征沉默了一瞬,并没有提议东川侯。 为什么? 因为东川侯他不争气啊! 上一次西南之战,陛下未至之前,东川侯领着西南军被大梁打的节节败退。 东川侯作为一部大将尚可。 让他统帅大局,薛征担心他会一输再输。 到时候,西南兵败之责,东川侯首当其冲,保举他当统帅的薛征,也得上书请罪。 宁婉音再以东川侯不堪重用为理由,改唐源或昌平侯为统帅,那他更是不便反对。 薛征的主要目的是不让唐家染指西南的兵权……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 至于宁婉音选的人…… 若担不起西南的重任,那是太后娘娘用人不当,影响的是宁婉音。 若真能担得起,那也只能算宁婉音运气好了。 再者,郁松为帅,东川侯会甘心吗?他觉得,此事还可再观望观望。 “太后娘娘圣明。”薛征于是也恭敬表示认同。 两位文武之首皆表示赞同,其他朝臣纷纷附议。 于是,早朝以后,一道以皇帝的名义颁布的圣旨传下。 圣诏:任命忠威将军郁松为西南主帅,统领西南战事,诸将听从调令。另遣唐源、施方,调兵驰援。 …… 下了早朝。 宁婉音牵着赫连熙的手回到乾心殿。 小桂子领着宫女们张罗早膳。 “母后,郁松将军能打赢吗?”赫连熙关心问道。 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闻。他也十分担忧西南的战局…… “不知道。”宁婉音微微摇头,“战事刚启,谁也不能预料最终的结果。” 影响战役的因素太多。 在尘埃落定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去增加己方的胜算。 “那万一输了……是不是会死很多人……”赫连熙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心。 宁婉音认真看向他,“所以,熙儿你要记住,为君者,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因为你的决定,关乎着无数百姓的性命,你必须慎重。” “熙儿记住了!”赫连熙小脑袋认真点头。 对于年幼的新君来说,皇位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是沉甸甸的责任。 用过早膳以后。 宁婉音召见韩寻,问道: “麒麟卫目前在西南可有得用之人?” 麒麟卫的校尉是西南军营里的监军,人不少,但具体用谁,宁婉音就要问问麒麟卫的掌事人了。 “指挥佥事柏毅,是麒麟卫西南监司主事,忠诚可靠。”韩寻想了想,推荐道。 宁婉音微微颔首,“传令给他,盯着西南各部将领。若有人延误战机,欺上瞒下,阳奉阴违,不论官职,麒麟卫直接抓了!” 军令,当然不会有人敢直接不听从。 但是,却可以表面听从,实际上故意办的错漏百出,到时候再推到指挥不当头上。 阳奉阴违这种伎俩,宁婉音还在伯府的时候,就见多了。 朝廷上的官员们也深谙这一套。 比如某些政令,本是好的,但执行的时候,故意闹出几条人命…… 到头来就成了政令不好,逼死百姓。 事若要成,先算人心。 郁松担任统帅,西南诸将可会欣然听从呢? 以防有些人为了统帅之位,坏她战事,必要先防备一二。 而这也是给郁松一枚定心丸。 让他知道朝廷对他的支持,尽管放心施展拳脚。 “是。”韩寻领命。 麒麟卫是天子亲卫,以前只对先帝效忠,如今只对太后和幼帝效忠。 太后之令,麒麟卫皆从之。 …… 西南,边境。 郁松收到圣旨,十分感激朝廷的信任。 尤其是见了麒麟卫的柏毅以后,他对太后娘娘的知遇之恩,更是感激涕零。 为将者,从不畏惧为国为君抛头颅洒热血。 就怕自己一腔热血,最终输在自己人不配合,朝廷还要问罪他。 如今有了麒麟卫配合,他能少背一箩筐的黑锅。 接到任命以后。 郁松便下令各军防守城池。 如此半个月,大梁频频攻打,但大炎占据城墙之利,只守不攻。 西南边境,董家。 “爹,这郁松和一个缩头乌龟似的,根本不敢反击。大梁现在气焰十分嚣张!听说京城那边对他颇有非议,不少人都在说他本领不足,不敢打大梁。”东川侯嫡长子董维喜滋滋道: “再这么下去,不用您做什么,朝廷必定要换帅了!” 大梁犯边初战,大炎守军有胜有败,目前被大梁抢占了两座城池。 而郁松掌兵后,一直被动防守,并没有调兵将这两座城池抢回来。 所以朝中有人对他不满。 “那都是一些不懂兵事的人瞎胡说,他按兵不动,才是最稳妥的。”东川侯皱眉。 他都有些诧异,郁松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如今西北和东南的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等三军汇合,集中兵力再进行反攻,这本就是用兵的正道。 郁松若此时反攻,那才叫贪功冒进! 初掌大权的统帅,往往急于用一场大胜证明自己,但郁松很能忍,就算外面对他的非议诸多,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固守,岿然不动。 “爹,您这意思是西南主帅之位不可能换了吗?这怎么能行,论资历论威望,他哪里比得上您!宁婉音她就是故意打压我们董家,以免三皇子将来对她的儿子有威胁!才让一个泥腿子骑到了我们头上!”董维愤怒道。 身为侯爵嫡子,他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 西部这几年战事不断,像郁松这样的将领不知换了多少个,他看这些人,就像看烟花一样,虽璀璨,但转瞬即逝。 唯有他们这种世袭爵位的人家,世代驻守西南,与国同休,才是常青树! 当初的萧云景,他也是很不服气的,更何况郁松。 在他心中,以前的萧云景,现在的郁松,能站上这个位置,不是他们有多厉害,不过是掌权者不肯用董家而已。 东川侯对于宁婉音用郁松为统帅,也是很不服气的。 只是他需要一个机会。 若郁松贪功冒进,大败一场,那他就有机可乘了。 “唐源快到西南了。安排一个人,给郁松提醒一下,唐源是宁婉音的表兄,若非群臣反对,宁氏是要用他当统帅的。”东川侯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 “若在唐源到西南之前,他能有一场大胜,才能坐稳统帅的位置。否则到时候这军功归在谁头上,那可难说了。” “宁氏特意派她表兄过来,难道真的是来给他打下手的吗?让他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东川侯可不信,宁氏愿意扶持一个不认识的将领,而让自己的表兄辅助。 他猜测,等唐源到了,到时候大战的功劳,都会以各种名目归在唐源头上。而若输了,背锅的人,就是郁松。 郁松若不想做别人的垫脚石,那就趁唐源还没来,先打一场。 而这,就是东川侯等的机会。 ------------ 第269章 麒麟卫在行动 次日,郁松就从几个副将口中,听闻了自己就是唐源一块垫脚石的谣言。 “听说满朝文武不同意唐源为统帅,太后娘娘才让您当统帅。如果赢了,到时候功劳都会算到唐源头上。输了,就全是您的责任。”副将忧心忡忡,很为自家主将的前途担忧。 若是没有见过麒麟卫的人,郁松可能也会有几分担心。 当然,担心也不会影响他的战术。 不管功劳怎么算,他都不可能在此刻反攻大梁,必定要等援军到齐,集中兵力攻打。 而现在,他更是完全不担心了。 但凡太后娘娘有一丝让唐源冒功的想法,就不会让麒麟卫的人来配合他。 若要统帅有过,功在将领,除非是指挥有误,全靠领兵的将领力挽狂澜赢了。 只要他指挥无误,谁领兵,他都是首功。 麒麟卫特意防备有人阳奉阴违。 太后娘娘对他的维护之意,郁松铭感五内。 “你们休要信这种谣言,太后娘娘贤德宽厚,不拘一格提拔我为统帅,是我最敬仰的人,不可对太后娘娘不敬!”郁松严肃反驳。 几个副将也就没说什么了。 消息传回董家。 东川侯快被他气的吐血。 你这脑子就不能灵光一点,竟然憨憨地以为宁氏真心用你啊? 既然你不动…… 那本侯就帮你动一动。 …… 夜。 一个人影悄然从统帅大营里悄悄溜了出来,翻身上了一匹快马,去了附近一座城池。 “统帅有令——”那士兵举着手中的一枚令牌,扬声道: “夜袭镇关城。” 镇关城,就是被大梁抢去的两座城池之一。 西南众将早就摩拳擦掌想把城池抢回来。 自从先帝御驾亲征,将大梁打的求和,西南诸将都打出了自信,战意空前高涨。 若非郁松下令不让主动出击,他们不敢违抗军令,不然早想动手了。 收到军令,那守城的将领激动极了,“快,点兵出击,终于等到了反击!” 这守城大将,是诸将之中对于夺回城池最热切的几个将领之一。 这人选也不是随意挑的。 若是挑中了一个像郁松一样的老成稳重之人,即便收到军令,可能还要多问几句,甚至还会好奇,为什么统帅突然改了主意。 所以,要选一个性子急的。 确定这军令是真的,不会多问什么,直接带兵就是打! 而到时候这一战打败了…… 谁也不知道,其实是假传军令。偷令牌的人战死,谁能给郁松证明,他没有下过这一道偷袭的军令呢? 就在此时…… 突然夜色之中又出现了一队人马,皆是身穿飞鱼服的麒麟卫。 领头的柏毅,一个纵身凌空从马背上飞过来,将那士兵擒住,夺回他手中的令牌,再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布团塞他嘴里,以免他咬舌自尽。 两个随行的麒麟卫立即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这一套擒拿行云流水,对面的守城大将都看呆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柏毅道,“他偷盗军令,假传军令,你不必听他刚才说了什么,郁松统帅没有任何调令。” 说着,他转身道,“收队,带他回去严审!” “是!”众校尉领命。 麒麟卫一行人来去如风,那守城大将目送着他们离去,才反应过来,赶紧道: “快,派人去统帅那边问问,是否有军令!” 他后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统帅没下军令,那他主动出击,就不会有大军接应,也就是说…… 他今晚差点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 皇宫,乾心殿。 韩寻呈上柏毅千里加急送来的密折。 密折里详细汇报了假传军令一事。那士兵是郁松的亲卫,被严刑拷打至死也没招供幕后之人。 他避开了军中的巡逻和守卫,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但麒麟卫在远处,用千里镜盯着呢。 宁婉音下令,让麒麟卫盯着西南诸将,以防有人搞小动作,所以麒麟卫人手一个千里镜,盯得严严实实。 根据宁婉音下发给麒麟卫的《查案手册一百条》。 柏毅排查了士兵最近接触过的人,追查到了郁松身边的一个副将,正是他提供了巡逻守卫图,才让士兵避开耳目。 此人自尽而亡。 经过排查,他生前几日,曾因军务去过一趟东川侯镇守的城池。 只不过见了谁,说了什么,却是没有线索查不了。 所以,麒麟卫也没法继续往下查,此案告一段落。 柏毅的折子最后,用一堆华丽之词赞美太后娘娘英明神武,免去了一场败局,挽救了一群将士的性命。 “让麒麟卫盯紧东川侯父子。”宁婉音看完折子,吩咐道。 韩寻领命。 宁婉音心中有了一些主意,查证此事。不过目前时机不对,朝中大臣不可能同意在战时召东川侯回京。 先盯着,若他有什么异动,直接抓了。 若没有,等大战结束,再行安排。 延昌十一年腊月,两路援兵抵达西南。 东川侯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宁婉音竟然提前派了麒麟卫盯着他们,若有异动,那他就是下一个被抓的。 腊月中旬,郁松整合军备,下令反攻。 初战,夺回一座城池,大胜! …… 过完年后,建元景安。 西南之战,有胜有败,但两座城池皆已夺回,朝中对于郁松的非议也渐渐没了。 不过朝中不少人都觉得,这人选可能是先帝的安排。 郁松若败了,必定有谣言,这人投靠了宁家,太后才选他。但若赢了,不少人也猜测,这人根本就不是太后能选出来的。 宁婉音并不在意朝臣们怎么想,她每日盯着西南舆图,看着一封又一封从前线传来的战报,谨慎分析局势。 …… 景安元年正月中旬,一个俊美的身影,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到了京郊附近,仰望着远处的巍峨皇城,神色激动: “本王终于回来了!” ------------ 第270章 怡和郡王回国 “怡和郡王,只要你此次助大梁成事,梁皇陛下允诺送你大炎半壁江山。”旁边的护卫道。 怡和郡王回国,是大梁故意帮他回来的。 大炎幼帝登基,根基尚浅。 若要搅乱大炎朝堂,让大炎内乱,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旦大炎皇位更迭,京中乱了起来,边疆的战事,也会受极大影响。 打仗不仅需要战术,后勤、士气都很关键。 京城内乱,自顾不暇,粮草断绝,前线的将士还怎么打? 一个稳固的后方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一旦京城内乱,大梁就可以趁此机会侵入大炎! 梁皇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挑选了十几位大内高手,乔装商队,带着怡和郡王潜入大炎。 怡和郡王在大梁作客数年,一直积极试图回国。 屡次向梁皇自荐,自己在大炎京城有不少人脉。如放他回国,他一定为梁皇效力。 这一次的诛帝计划,梁皇便把他派回大炎。对梁皇来说,此事能成最好。即便不能成,这怡和郡王回去也能闹点事出来,这对前线都是有利的。 “放心吧,本王一定不会让梁皇陛下失望的。”怡和郡王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等大业成,还需要你来送我半壁江山? 整个大炎都是我的。 当年他看好的人选果然没错! 宁婉音还真当了太后! 若非自己被带出国,若是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现在坐上皇位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怡和郡王深感可惜,本王神机妙算,却棋差一着。 不过没关系,如今他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定可以夺下皇位! …… 清池行宫,书房。 大皇子望着眼前乔装成货郎的怡和郡王,一脸震惊: “怡和……郡王?” 当初怡和郡王出国的时候,他年龄尚小。 不过依稀也还有几分印象。 几年过去,怡和郡王的容貌没什么变化…… 自从到了梁都以后,怡和郡王便积极拓展新人脉。 在人脉的关照之下,梁皇不仅没把他关进牢里,还封了他一个九品小官,负责清扫京城大街。 当然,这是为了羞辱大炎皇室。 你们大炎的皇子、皇帝的弟弟在大梁扫大街。 若不想受辱,那就把他赎回去。 赫连祁在世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这种事。而怡和郡王则在梁都继续发展人脉,精心保养面容,小日子过的优哉游哉。 此次回归他在脸上贴了大胡子,遮掩大部分面容。 见到大皇子,才取下来。 “大皇子,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怡和郡王一脸亲人相逢的激动模样。 大皇子讶然,“你不是在大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王有些许人脉。”怡和郡王微笑道。 这清池行宫里,有他的人脉。 所以他乔装成送菜的菜贩混了进来,再由人引着避开巡逻的宫人,悄然与大皇子相见。 “哎,一别多年,没想到你落到了这种境地。当年淑妃对我有恩啊,王叔看见你如此蹉跎,真是于心不忍!”怡和郡王随口扯了一个由头,道: “若非皇兄被妖女蛊惑,你才是该继承皇位的人。如今妖女垂帘听政,只怕她会报仇,杀你以绝后患……” 淑妃和大皇子都曾算计谋害宁婉音。 大皇子本就惴惴不安。父皇念着父子情谊,只是禁止他踏出行宫一步。 但现在父皇死了,大皇子担心宁婉音哪天一杯毒酒将他送走,再以一个病逝的名义糊弄朝臣。 有谁会去查验一个被圈禁的皇子是怎么死的呢。 怡和郡王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上。他真的很害怕宁婉音对他下手…… “王叔,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大皇子求救地目光看向怡和郡王。 他不知道自己母妃是否曾经拉拢过怡和郡王。 但对方潜入行宫,私下与他相见,必定是要与他商议大事的。 十二三岁的孩子,比起五年前,不需要嬷嬷提点,他自己也能看明白一些事。 “本王有一个法子,能扶你上位……”怡和郡王细细与他谋算一番。 他将会派大梁的高手潜入皇宫,杀幼帝、宁婉音和诸位皇子。 京城和皇城的守卫严密…… 不过好在他有些人脉,能帮他把人送进去。 等皇宫出事,先帝的儿子就剩大皇子。 若是事成,大皇子上位,寻个由头把自己赎回来,他就能光明正大回国,到时候摄政一国,过几年再让大皇子病逝,临终传位给自己。 只要拿捏大皇子的把柄,怡和郡王不怕他不就范。 若不成,大皇子是立在前面的靶子,他躲在幕后,事情败露,也能赶紧逃去大梁。 “王叔你对我太好了,我若有机会登基,一定拜王叔为摄政大臣!”大皇子很是上道许诺。 他当然知道怡和郡王不会这么好心。 但他宁愿做一个傀儡皇帝,也好过一辈子困在行宫,随时可能被宁婉音杀了。 怡和郡王很满意他的识趣,直接提条件: “若你愿意现在写一封和梁皇结盟的文书,那替你除掉幼帝的人,立即就会动手了” 大皇子一愣。大梁?这就是怡和郡王的人脉吗? 大皇子明白,这东西一旦写了,就是他通敌的把柄。 但也唯有把柄落在了怡和郡王手中,他才会帮自己上位。 大皇子想了想,没有犹豫就写下了和梁皇结盟的文书,按照怡和郡王的要求下按下手指印。 现在离开行宫,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怡和郡王收好了文书,笑道,“殿下静候消息,王叔这就去替你张罗了。” 怡和郡王离开后。 大皇子一个人默默回想此事,心情格外激动。太好了,他还有机会当皇帝。 …… 门外,端着一碟绿豆糕的康太嫔万万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和怡和郡王商议通敌谋反之事! 自从二人被圈禁行宫,康太嫔并没有因为大皇子对自己的态度,就放弃他。 她一直觉得孩子年龄小,都是被梅嬷嬷教坏了…… 只要她多费一些心思,一定能让他改邪归正! 所以,即便大皇子不待见她,她依旧经常来给大皇子送一些她亲手做的点心,也试图给他讲一些做人的道理。 没想到…… 大皇子已经歪到这一步。 康太嫔望着殿内暗自窃喜的大皇子,眼泪簌簌而落,推门走了进去: “殿下,你不要被他蒙骗了!他这是利用你!太后娘娘何等人物,怡和郡王的计划必定失败,他只会连累你。” “殿下,你听我一次,他真的会害死你。” ------------ 第271章 康太嫔没了 大皇子脸上的笑容在看见康太嫔的瞬间僵硬: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康太嫔含泪劝道,“殿下,和我一起去禀明太后娘娘。好不好?” “母妃,父皇让我过继在了你的名下。若我登基,你就是太后……”大皇子幽幽道。 他怕康太嫔去告密,所以以太后之位稳住她。 自从两人被圈禁行宫,大皇子再没有唤她一声母妃。 这一声久违的母妃,康太嫔眼眶通红: “母妃不求太后之尊,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你别被怡和郡王骗了!咱们一起去求见太后,母妃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行宫,有了这一份功劳,我们也可以求太后娘娘给一个恩典……” 梁皇不知道太后的手段,派一个怡和郡王来行事。 但康太嫔太清楚了。 那位滴水不漏的人物,何等可怕!怡和郡王的计划,是绝不可能成的。 她得阻止大皇子送死! “他的计划是必定不可能成的,你相信母妃一次,修儿,你信母妃一次……” 康太嫔的眼底满是恳切的哀求。 她没有直接去禀报宁婉音,就是为了把大皇子从此事摘出来。 唯有两人一起去禀报,大皇子刚才与他说的话,就可以说成是稳住怡和郡王的套话,无过有功。 否则一旦怡和郡王计划的事情败露,牵连到大皇子,他必死无疑。 她必须得救一救这个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 “母妃,儿臣明白了。”大皇子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是一个冥顽不灵的。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着当太后,倒要他去告密。 大皇子立即便转了话锋:“其实我也觉得怡和郡王想利用我,母妃说的对,借此功劳也许我们就能离开行宫了……” 康太嫔本以为他们还要争论一会儿,没想到他这么快改了主意。 快的让她觉得有一些虚假。 但这一瞬间,她太希望自己能救下他了。 “母妃,走吧。我们去寻掌事太监,通报太后。”大皇子主动牵起康太嫔的手,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 这般笑容,康太嫔已经许久未曾见了。 母子两人从宫里出来,一路往外走。 书房外是一汪清池。 行宫因清池而得名,一年四季的湖景都极佳。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清池里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四周的树枝挂着寒霜,银装素裹。 天地雪白一色,绝美而寂静。 四下无人,只有母子两人的身影,行走在清池水畔。 康太嫔的心情很沉重,她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但她只能希望自己的预感是假的。 “母妃——”大皇子突然故意滑了一下,慌忙喊了一声。 康太嫔没来得思考,便赶紧起身去扶他,下一刻一阵撞击传来,她被直接推下清池…… “噗通——” 湖面薄冰瞬间四分五裂,康太嫔重重坠落清池。 大皇子一脸慌张地喊道,“母妃,您怎么了?您等着,我去叫人……” 他起身就往外跑。 但清池里的康太嫔知道,大皇子故意把她推下水,不会有人来了。 大皇子的态度改变的太快,她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但是…… 又让她怎么选呢? 对于康太嫔来说,从先帝将修儿交给她那一刻开始,这就是她的儿子。 她所有的母爱,倾注于他。 这些年,她不争宠爱,不争宫权,唯一的念想,就是这个儿子。 难道让她一个人去告密,让她亲手把自己儿子送走吗? 她做不到。她只能拼尽全力,赌上自己这一条命,去拉他最后一把。 将最终的选择,交给大皇子。 若他能明白,他们母子皆能活。 若他执迷不悟,那这一路就走到这了。 康太嫔的思绪渐渐涣散。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初次见大皇子的时候。 在那之前,她的日子很平淡。 宫里一直很热闹,但她的生活,日复一日如一滩死水般枯燥。 大抵会这样过一辈子。 康太嫔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她本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向来也没有多大的抱负理想,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她也很知足。 但这个小小身影,闯入了她的世界。 第一次哄孩子睡觉,她手慌脚乱。大皇子夜里不肯睡,哭着闹着要淑妃,她给他讲小时候听的说书人的故事,才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他才肯阖上眼睛乖乖睡觉,牢牢攥着她的手。 第一次给孩子做点心,她烫伤了手,大皇子心疼的给她吹吹。也许那时候他已经开始伪装了,但抚养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在康太嫔眼中,就像是一幅水墨画,突然染上了缤纷的绚丽色彩。 她的喜怒哀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母子相依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但对于康太嫔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她最不舍的,最放不下的,就是修儿。 她对修儿,永远狠不下心放弃。她只怪自己,最终还是没能把他教好…… 康太嫔缓缓合上眼眸。 …… 皇宫,乾心殿。 “娘娘,清池行宫传了消息,康太嫔溺亡了!”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 宁婉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行宫管事太监的禀报是,当时没有宫人伺候,只有大皇子与康太嫔两人。大皇子说他不小心滑倒,康太嫔去扶他,拉扯之间,不小心摔下去了。”小桂子答道。 宁婉音眸色一沉。不小心?意外? “派吴密去一趟清池行宫,仔细查一查。”宁婉音道。 吴密收到太后旨意,第一时间赶去清池行宫。 大皇子如今已经不怕吓唬,吴密也不能对一位皇子用刑,即便他被圈禁,但他依旧是皇子,无凭无据不能动刑。 不过根据太后娘娘下发给刑狱司的《查案手册一百条》,吴密倒也把该查问的都查问清楚了,再回皇宫复命: “娘娘,近日大皇子与康太嫔并未发生争吵,亦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查案手册一百条》第五条:详细调查在场人与死者之间是否有过冲突。(是否存在作案动机) “今日清池行宫一切如旧。府中人员没有任何变动,唯有送菜的商贩来过一趟。不过根据门房口供,送完菜就走了,并没有进入行宫内殿。” 《查案手册一百条》第十三条:详细调查案件发生当日,事发地点出现的所有事件。 第十五条:若有出现与往日不同之事、不同之人。即便与案件无关,亦需追根究底。 所以,吴密还特意去查验了那菜贩有没有进来。 吴密将查探的消息一一汇报。 听起来,大皇子与康太嫔没冲突,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但宁婉音听完以后,问道: “今日送菜的菜贩,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往日常来的人,还是新面孔。选定菜贩的管事是谁?” 吴密一愣,“这……尚未查清。” 宁婉音静静看了他一眼。 吴密连忙垂头请罪,“奴才办事不力,奴才这就去查!” 他以为确定一下这人和案件有没有关系,就算是查明白了。但太后娘娘的追根究底是连对方住哪都要找到。 吴密悟了! 这行宫里即便是多了一条狗,连狗窝他都得翻三遍。 ------------ 第272章 小王对大炎忠心耿耿 京城,一处偏僻的小院。 怡和郡王从清池行宫离开以后,便回到了附近镇子的小院。 他们打着商队的旗号停留在此,对外只说是行商。 怡和郡王看向领头的护卫道,“大皇子那边已经安排妥了,等会我去联络一个朋友,我们明日入城!” 那护卫没想到怡和郡王还真挺有本事的。 悄无声息潜入清池行宫,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人脉,在他离京数年也依旧对他忠心耿耿。 看来混入皇宫诛杀幼帝,大有可为! “郡王睿智。”护卫恭维了一句。 怡和郡王心中得意但脸上不显,道,“把本王带回来的东西取来。” 他此次回国前,找梁皇要了一笔银子,特意去胭脂铺子、香料铺子、首饰铺子各处,买了一堆东西。 护卫很快便抬回来了怡和郡王的三箱胭脂首饰等物。 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 在去清池行宫之前,他从箱子里挑了一枚金錾如意云纹镯,送给了故人。 如今再次站在三个箱子前,怡和郡王先挑了一支白玉玲珑的簪子,又挑了一盒名为‘花朝’的香料。 城门守将的女儿,虽是将门出身,但却是风花雪月的才女做派。最喜白玉无瑕,高洁纯粹,不似翡翠与光珠太过绚丽,这白玉玲珑簪,合她心意。 他们是二月花朝节初遇,所以特意选花朝香料,以表示对初遇的难忘。 怡和郡王很是满意地将这两件东西,放入礼盒之中。 正准备出门…… 下一刻,整座小院都被麒麟卫包围了。 领头的韩寻与吴密,直直闯了进来。 怡和郡王看见这两个熟人,吓的手中的礼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慌忙喊道: “快……快跑!” 他十分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找上门的? …… 吴密第二次去清池行宫,调查菜贩的消息。 每日买什么菜,是由行宫的掌事嬷嬷决定。 吴密详细查问,掌事嬷嬷并不知道还有内情,坦白交代,说是女儿上街买菜的时候,看见一个菜贩,这菜新鲜又便宜所以才采买。 吴密于是见了掌事嬷嬷的女儿,她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 吴密扫了一眼,便看明白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大多是寻常货,但唯独手腕上的金镯子,价值非凡。 怡和郡王特意交代她,这金镯子过几天再戴。 但她哪忍得住呢。她最喜金银首饰,怡和郡王这礼物送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心花怒放地和怡和郡王倾诉旧情,立即便替他安排打点好了一切。 吴密看见这镯子,敏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直接将这妇人下了刑狱。这妇人本对怡和郡王有几分情谊,但在刑罚面前,这情谊不值一板子。 这妇人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 吴密立即去排查城镇里近日出现的外地人,追查到了商队。 随后禀报太后,太后派了韩寻配合他抓人。 …… 皇宫,乾心殿。 怡和郡王跪在地上,韩寻和吴密一左一右站在两侧。 随怡和郡王一起来的大梁高手,身手不凡,麒麟卫伤了好几个兄弟。 宁婉音重赏抚恤,韩寻谢恩退下。 吴密呈上一份盟约书,“娘娘,怡和郡王身边的护卫,全部是大梁的高手。奴才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封盟书,事涉大皇子。” 两位女医上前,熟练地展开盟书查验一番,确定无毒。 再呈给宁婉音。 宁婉音仔细看了一遍,大致明白了康太嫔的死因。 康太嫔应是撞破了此事,被灭口了! “大皇子疑似通敌,吴密,传哀家旨意,严查此案。”宁婉音沉声道。 吴密领命退下。 大皇子既然疑似通敌,那刑狱司的刑具,他也可以试一试了。 宁婉音让女医等人都退下,只留了自己人在宫殿里。 “太后娘娘,咱们都是一家人,小王都是被梁皇逼的啊……”怡和郡王努力狡辩,试图给自己求情。 “你通敌卖国,意图行刺,死罪已定。不过死法有许多种,你可以选一选,莲蕊——”宁婉音唤了一声。 莲蕊上前一步,背诵道: “活剐,在你断气之前,剐满三千刀才能死。” “人彘,挖去双眼,熏聋双耳,灌药致哑,断其手足,置入酒瓮,浸泡数日而死。” “炮烙,将你置于滚烫的铜柱之上……” 怡和郡王吓的脸色惨白,让他在这些死法里选一个,他宁愿当场暴毙! 怡和郡王努力挣扎:“太后!我还有用处!我在大梁有人脉!我能为大炎尽忠啊!求太后饶我一命!” “若你把你所知之事禀报清楚,哀家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宁婉音淡淡道。 她以前和怡和郡王打交道时,就对他的人脉有所猜测。 这一次行宫掌事嬷嬷的女儿,印证了她的猜测。 怡和郡王在大梁数年,也许能知道大梁的一些消息。即便是一些与军情无关的消息,但未必不能有所用处。 “当然,若你不愿意,那你可以选一个刑罚。哀家相信,这些刑罚你只要试过,一定会招的一清二楚。莲蕊,带他下去!”宁婉音冷道。 怡和郡王汗毛耸立,慌道,“我招!我都招!小王知道一个重大机密消息,大梁太子不是梁皇的亲生儿子!” 此言一出,宁婉音和莲蕊等人齐刷刷看向他。 “真的假的?”莲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怡和郡王解释道: “你们有所不知,梁皇早年间一直没有儿子,妃嫔们生的都是公主,当时他皇后已故,四妃之中有两位妃嫔怀孕,谁能生儿子,便有很大可能晋封皇后,立太子!” “有个妃嫔动了心思,她家中兄长的小妾刚好怀孕,早一日生产,生了一个儿子!她提前将孩子抱入宫,准备万一自己生个公主,那就换了……” “当时宫里是这位妃嫔管事,故而她行事隐蔽,买通产婆,外人皆是不知。最后她生了公主,便换了孩子……” “这个妃嫔如愿当了皇后,侄子变成了太子,和她同为四妃的另一个的妃嫔晚几天生产,也生了一个公主。” “梁皇直到年近五十,才又有了一位小皇子。但储君之位早定,梁皇对太子十分信任,这太子手中已经掌着一部分兵权。” 因为太子与幼弟年龄差了二十岁,梁皇根本没考虑传位给小儿子,一直在栽培太子。 “一旦此事曝光,这父子两斗起来,大梁必定内乱啊!”怡和郡王激动道: “太后娘娘,小王对大炎有大功啊!” 宁婉音沉思片刻,盯着他,“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此事知情的稳婆、小妾都以病逝意外各种由头被灭口了,但小妾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悄悄传给了她嫡亲妹妹。这小妾的妹妹和本王交好,这是她被本王灌醉以后,套话问出来的!” 怡和郡王一直在积极打探大梁皇室秘闻,以图掌控一些秘密,将来他自己回国以后还能用上。 但他一介俘虏的身份,搭不上皇后,搭不上妃嫔,所以拐着弯去交好宫里妃嫔们的娘家亲戚。 不止这一位皇后的大哥的小妾的妹妹…… 他广撒网,交好了不少这样身份的女子。什么贵妃的嫂子的手帕交,淑妃的妹妹的姑姐夫的外室…… 大梁后宫妃嫔娘家的事儿,他所知不少,不过其他的家事,用处不大,唯独皇后这一桩秘闻,是他十分自傲的最大的收获! 本是打算等自己执掌大炎以后再扩散出去…… 如今为了保命也顾不上了! “太后娘娘,小王对大炎一片忠心啊!小王在大梁,那是身在敌营心在炎,不惜付出一切也要多打探一些大梁的机密。这一次梁皇胁迫小王入京,都是梁皇逼我的啊……小王并不想对您和陛下动手,毕竟你是唐姑娘的表妹,咱们是一家人……”怡和郡王花言巧语,意图活命。 宁婉音薄唇微抿,“你对大炎的忠心,哀家看见了。看在你为国尽忠的份上,哀家赐你全尸。” “莲蕊,带他下去,仔细审查,把他所知道全部都记录下来。” “太后娘娘,我为大炎出过力啊,我对您忠心耿耿……”怡和郡王话还没说完,莲蕊已经十分利落地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堵他嘴里。 捧琴捧棋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 第273章 太后娘娘,大炎之幸 因怡和郡王所知情报诸多,按照宁婉音的吩咐,事无巨细的都写下来。不仅仅是他所知道的机密,还有他并不觉得是机密的一些事情,也统统记下来。 这一番审问,足足审了半个月,小册子都写了一箩筐。 有怡和郡王在大梁掌握的情报,也有以前他在大炎的人脉消息…… 连莲蕊都震惊了,这怡和郡王的人脉,确实挺广的。 而怡和郡王的人脉核心,就是广撒网。 选定目标,若勾不上,那就放弃换个人。比如若目标是某世家,先勾世家嫡女,勾不上那就勾夫人、小妾、庶女、外室…… 乃至管事的女儿妹妹等。 这些看似家长里短的琐事,往往藏着不少秘闻。 在他多年的不懈努力之下,情报网越铺越大,打听的消息范围也越来越广…… 怡和郡王审了半个月,而吴密那边进展就很快了。 大皇子进刑狱司第一天就招了! 在刑具面前,他对和怡和郡王通敌谋害皇帝太后之事,供认不讳。也招供了谋害康太嫔的始末。 宁婉音将他们二人交给宗人府复查一遍。 数日后,拟判斩立决。 宁婉音又下旨厚葬康太嫔,追赠康太妃。 …… 乾心殿里。 宁婉音将怡和郡王留下的情报册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国都内乱,确会影响前线。 如此好的战术,宁婉音也给大梁安排上。 至于其他的…… 怡和郡王能打听到的,皆是梁都官宦之家的后宅事。边境的军事机密,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梁都,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那些他交好的妇人也不可能知。 不过…… 宁婉音将所有册子看完以后,拿起西南疆域图,墨笔在图上一个个城池画圈。 从大梁国都到边境,怡和郡王他们的路线是一条直线,但临近边疆之时,换了一个方向。 看起来可能是对接的人在另一个方向。 但也可能是临到边疆,大梁主帅要求他们绕路。 换了方向以后,便绕开原本要经过的三座城池。 谁也没想到,有人还会特意盯着怡和郡王的出国路线研究。 而在宁婉音看来,你不让他靠近的地方,有一些可疑。 宁婉音的视线盯着三座城池的地势位置详细比较了一番,她觉得,三城之中,启城最优。 易守难攻,且便于支援。 不过,宁婉音从不主观臆断,她立即找出近两年的西南战报。 在双方的交战之中,只以这三座城池比较,大梁方在启城相较另两城,败少胜多,确实有优势。 而整个大梁前线,像启城这样有地利之优的城池不少。 原本并不会引起多少关注。 宁婉音沉思三遍后,给郁松写了一封密折。 重点关注这三座城池,尤以启城为最。 同时又给麒麟卫指挥佥事柏毅写了一封密折,让他将大梁父子的秘事,在西南传扬开来。 景和元年春,一道劲爆的消息,传遍两国。 据闻,大梁太子,并非大梁皇帝亲生的儿子!其实是皇后偷换的娘家侄子。 大梁太子不敢滴血认亲查证,先下手为强,发动宫变。 大梁,陷入内乱。 消息传到大梁边境前线,主帅营帐。 “王爷,太子发动宫变,国都已经打起来了!”亲兵禀报。 端王脸色严峻。大梁内乱,必会影响边境。 但目前就是最合适的主攻时机了! 粮草、兵器、防御工事、援兵,全部都已经准备妥当,为了这一场大战,他已经提前准备了三个月! 此时不战,接下来国都那边可能会召回一些大将和军队。 那大梁就再也没有机会收复故土。 而且,一旦大梁内乱,大炎也是必定要打进来的。 与其到时候人手不足被动挨打,不如背水一战! 大梁国内越乱,边疆越要稳。 他需要一场大胜,挡住大炎。 端王的视线最终落在启城的位置,缓缓道,“按照计划,声东击西,准备决战!” “是。” 大梁计划在丽城佯攻,主力都在启城…… 景和元年三月,炎梁决战。 梁大败。 大炎乘胜追击,势若破竹。 景和元年五月,梁皇平息太子之乱,下令召集各地军队,支援端王,阻止大炎。 有了后方的支持,端王一路溃败的局势,终于稳住。 双方陷入拉锯战,为了一座城池,一个月间反复来回抢了十几次。 梁皇再次传令端王,固守便可。 两国实力差不多,大炎是借着决战打溃了大梁主力军,和大梁内乱的优势,才能一路赢。 当大梁重新稳住局面以后,算得上势均力敌。 宁婉音也不可能用惨胜去换城池。 于是,此次虽然没有议和,但双方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自此,大炎边界线南移,大梁疆域少了四分之一。 …… 京城,金銮殿。 众臣行礼后。 礼部尚书段郎原率先出列吹捧,“太后娘娘慧眼如炬,任用郁松大将军为主帅,打的大梁节节败退!娘娘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之中,绝胜千里之外,实乃我大炎之幸!” “您推断出了敌军主力所在的城池,指挥有功!娘娘文韬武略,令人敬服!” 不少朝臣都嫌他夸的肉麻夸张。 但是宁婉音在这一次西南之战中发挥出来的作用,确实是有目共睹的。 而在宋固看来,他还夸漏了。 太后娘娘十分擅长查案。 康太妃遇害一案,她找到真凶,抓了怡和郡王,免去京城一场动乱。 否则,若没有宁婉音,案子没查出来,怡和郡王混入京城真的成事,那内乱的就是大炎了。 京城的稳定,是至关重要的,而宁婉音居功至伟。 “太后娘娘圣明!”宋固出列道。 他不擅长溜须拍马,短短一句话,已经表明了态度。 朝中不少人都对宁婉音很惊讶,没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在幼帝登基以后,面对内忧外患,也能稳住局面,确实有一些厉害。 当然,也有一些人觉得,所谓指挥有功,都是郁松故意捧太后,给太后贴金的,这并非宁婉音判断出来的。 要不是怡和郡王带回来的情报让大梁内乱,哪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过是她刚好抓到了怡和郡王而已。 “此次西南大胜,哀家以为,当建庆典,封赏功臣,诸位意下如何?”宁婉音缓缓道。 恩赏庆典,就是让前线的部分功臣入京接受封赏,还会有游街的环节,百姓观礼…… 给臣民展示一下,大炎打了胜仗!乃是一大盛事。 而这种以战功庆祝的庆典,不是随便几场战役就可以承办的,需有开疆拓土的大功,十分少见。 宁婉音在西南大胜以后,第一件事就要求办庆典,在不少看她不顺眼的朝臣眼中,便是爱慕虚荣,喜爱夸耀她的功劳。 但如今确实是开疆拓土了,也没理由反对。 “太后娘娘,西南战事虽暂定,但并不稳定,郁松大将军不便入京。”宋固提醒道。 他不在意搞不搞庆典,只从最实际出发,西南目前需要郁松坐镇。 “宋爱卿所言甚是,所以哀家决定,召东川侯父子回京。”宁婉音道。 这话一出,不少朝臣觉得,太后这是拉拢董家呢? 如此荣耀,皆给董家父子。 但薛征瞬间反应过来,宁婉音这是想收回董家的兵权吗? ------------ 第274章 太皇太后退了,押注 郁松是宁婉音提拔的主帅,而董家是三皇子的母家,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当初后宫斗的激烈。 在薛征看来,宁婉音打压董家,是迟早的事。 他想了想,并没有反对。 首先太后是以庆典的名义,召董家父子回京,名正言顺。 西南大胜,西南四将作为西南军的代表。 郁松坐镇西南,不能离开。那董家父子和另一位部将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后娘娘选了有爵位、资历更老的东川侯,无可指摘。 如今只是回京,还没到薛家出手的时候。 等太后找借口强留董家父子,不让他们回西南,那才是最佳时机。 到时候东川侯为了前程,必定会主动投靠薛家。 董家没求上门来,薛征这么急干什么? 那时再上书支持东川侯回西南也不迟,朝堂还不是宁婉音的一言堂。 薛征没反对,薛党官员也不吭气。 宋固表示赞同,“娘娘安排甚好!” 不管谁回来参加庆典在宋固眼中都没区别,只要西南局势继续稳住就行! 毕竟刚刚打下大梁一片国土,如今虽然暂时休战,还需随时提防大梁的反攻。 “论功行赏,郁松当记首功。他不能来京城,让他派一个人观礼。另有其他将领,军职在身,不便观礼,皆可派家中小辈观礼。”宁婉音说完,看向礼部尚书道: “段尚书,庆功典礼的事,就交给你筹办了。” 筹办盛典,是礼部的差事。 “臣领旨!”礼部尚书段朗原上前领旨,不忘初衷一脸激动地溜须拍马: “西南大胜,是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的荣耀!太后娘娘举行盛典,庆战胜利,恩赏将领,以慰军心,将士们更会明白,他们的努力和付出,陛下、太后娘娘和朝廷都看见了!” “此次盛典,臣一定办的风风光光,让将士们知道太后娘娘的爱护重视之心!娘娘赏罚分明,英明睿智,臣深深敬佩。” 段朗原的马屁拍的酣畅淋漓,办个庆典也能有一套词来夸办的好办的妙! 连本想夸赞太后几句的宋澄意,都因为脸皮太薄而接不上他的话。 这也许就是术业有专攻吧。 下朝以后,朝廷下达了召东川侯父子回京受赏的诏书。 这种庆典,一般以一两个将领为主,带一部分副将、士兵一同从西南回归受赏。 除此之外,不能来的有功将领,皆可派人参加封赏仪式。 礼部提前筹备了起来,京城百姓们听闻得胜将士归来,也都十分期待。 而远在西南的东川侯收到消息,心情就很沉重了。 “爹,此次朝廷召我们父子回京封赏,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郁松没份儿,听说是宋固不让他去,呵呵,看来他们寒门之间内斗也挺激烈的。”董维心中窃喜。 他认为宋固不让郁松回京,必定是寒门内部互斗导致的! 正好便宜了他们父子俩。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东川侯瞥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摇摇头。 不过他此时也没有说什么。 朝廷诏令已下,不去就是抗旨,他自然得回京。 如果宁婉音找一个借口给他升一个京官,不让他回西南,那他就去找薛家帮帮忙。 薛家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毫无作为,唇亡齿寒,没了董家,下一个也就轮到他们了! …… 大炎恢复安定,因战事推迟的后妃们去避暑山庄的事宜,内务府也开始安排了。 “娘娘,太皇太后召见。”小桂子快步进来禀报。 宁婉音停下正在批阅折子的手,“去慈宁宫。” 慈宁宫及附近的宫殿是给先帝妃嫔居住的。 但因为上上辈妃嫔众多,住满了。所以包括宁婉音在内的所有先帝妃嫔,尚住在原宫殿。 东西十二宫是皇帝妃嫔的住所,她们久居于此不合适。宁婉音下了懿旨,让大家都去避暑山庄。 慈宁宫门口,刘振早早守着。 远远看见宁婉音的凤辇出现,立即快步迎上前,神色十分恭敬: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寿福安!” 当初他看不起宁婉音,但没想到宁婉音成了后宫最大的赢家。 而且,太皇太后如今也选择宁婉音,他自然十分客气。 宁婉音并没理会他,径直进了慈宁宫,就像她以往每次来请安一样,规矩守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皇太后看向宁婉音,依稀想起她刚入宫的模样,那时候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一步步爬到皇后,甚至太后。 如今,棋局已定,尘埃落定。 太皇太后知道她兄长有一些打算,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是时候,给薛家留一条退路了。 “听闻你在筹备让妃嫔们去避暑山庄,哀家已经和她们商量好了,一起搬去避暑山庄。”太皇太后缓缓道。 她将带着皇祖妃嫔一道去避暑山庄。 虽然太皇太后随时可以再回来,但她今日走,便是一种表态,后宫之事,她再也不会参与。 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宁婉音尊为太后,但她是太皇太后,礼法上压宁婉音一筹,且薛家势大,她若不想退,也能制造一些麻烦。 “避暑山庄风景秀丽,适宜颐养天年。不知母后可有什么需要儿臣去安排的?”宁婉音闻弦知雅意,看向太皇太后。 她离开,必定有条件。 太皇太后沉声道,“听闻你已经给熙儿挑好太傅,伴读的人选,也要好好挑,不能马虎。哀家倒有一个人选,哀家的侄孙与熙儿一般年龄,聪明伶俐,不知你意下如何?” 宁婉音瞬间明了。 太皇太后这一次是押注熙儿了。 所以想送一个薛家小辈,入宫做皇帝伴读。 这是和皇帝亲善的意思,也是希望能得皇帝重用。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一般情况下,这种臣子以后都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宁婉音沉思三遍,果断答道,“母后挑的人,自然是好的。儿臣明日便下旨,让他入宫伴读。” 薛家守着大炎东南,是大炎的功臣。只要薛家一日不反,宁婉音就不会除掉他们。 若薛家太过嚣张,宁婉音会敲打。而若薛家想要效忠熙儿,她自然也给机会。 否则,皇帝对薛家的冷漠拒绝,那就是把他们往外推了。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冷静答应,没有一丝惊讶,有些许意外。 从宁婉音入宫开始,薛家一直站在她的对立面,双方的明争暗斗未曾停歇。 而今薛征在朝中,也有架空她的想法,并非对她唯命是从,忠心耿耿。 她还能接受薛家小辈给皇帝伴读,愿意让皇帝重用薛家,确让人再高看她一眼。 “你一直出乎我的意料。直到此刻,也让我意外。”太皇太后眼底神色复杂。 宁婉音不骄不躁,微笑道,“母后过誉,不过是分内之事。” 以前效忠皇帝,制衡薛家,是她分内之事。 而今执掌江山,稳固大炎,亦是她分内之事。 双方谈妥了条件,宁婉音行礼告退。 临走之前,宁婉音还询问太皇太后可有喜欢想带走的管事厨子之类,礼数周全,不留一丝话柄。 太皇太后恍然想起了赫连祁,也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人物。 当初,她与明帝对弈。 那时的宁婉音,只是他掌心的一枚棋子。 而今,她变成了坐在棋盘对面的人。 一己之力,从微末登于高处,如此手段,天下罕见。 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所以,太皇太后想着,这一桩买卖,薛家必定是不会亏的。 ------------ 第275章 养老的妃嫔们 出了慈宁宫,宁婉音看向小桂子吩咐: “让内务府立即去筹备太皇太后等人离宫之事。另,传令六宫,若有人想留在皇宫,皆可。” 太皇太后带着老一辈妃嫔走了,慈宁宫那一片的宫殿便空了出来。 按照旧制,一宫主位和有子嗣的妃嫔,都可以搬进慈宁宫附近的宫殿。 若有人想留下,便留。 低位妃嫔照旧。因为她们本该送去水月庵修行祈福,宁婉音改成让她们去避暑山庄祈福(养老)。 唐妙菱听闻这个消息,当然是决定留下来。 表妹在哪,她在哪!要不是慈宁宫那边的宫殿被皇祖妃嫔住满了,她难道不想和表妹贴贴吗! 现在皇祖妃嫔走了,她要搬去离慈宁宫最近的宫殿! 魏莹雅也很愿意留下。三姐妹手拉手,这辈子一起走! 成功抱住了太后的大腿,她才不走! 话说回来,起初她还押错人了,中途被宁神折服,才觉得自己可能认错女主。 算了,过程不重要! 结果对了就成,嘿嘿! 两人特意去了琳琅宫,拉着韩琼月一起留下玩。 韩琼月也愿意留在皇宫。这里有许多和先帝的回忆,虽然她选择不再掺和,但这些回忆依旧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顺妃和曹婕妤都是没家世的,先帝走后,她们没了依靠,便想着离太后近一些,混个脸熟,以后也好求太后给孩子们一个好安排,都留在了皇宫。 除此外,其他先帝妃嫔,皆前往避暑山庄。 …… 初晨,宫门。 宁婉音领着一众妃嫔,恭送太皇太后。 众皇祖妃嫔都上了马车以后。 傅娇宜等先帝妃嫔皆朝向宁婉音,跪地行礼: “太后娘娘照拂之恩,嫔妾铭记在心。今日离宫,还望太后娘娘凤体安康,万福万寿。” “娘娘凤体安康,万福万寿。” 众妃嫔齐齐跪在地上,眼中皆是感激。 若非宁婉音,在场除了傅娇宜和王嫔,都要送去水月庵了。 而更早之前,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后娘娘坐镇后宫,大家安心自在。 对于太后的敬服,绝非一日之功。 先帝的后宫,厮杀的鲜血淋漓,死掉的妃嫔,一茬又一茬。 宁婉音宠冠六宫的妖女之名,更是由来已久。 世人眼中,这些后宫妃嫔,对待太后就算是表面上客客气气,也绝不可能有什么真心流露。 但此刻…… 四周护送的军队、差役们,都默默看着这一幕。 傅娇宜在最前方,望着宁婉音道:“娘娘的恩情,臣妾心中一直记着。望娘娘万事顺遂。” 扇坠一事,傅娇宜牢记在心。 王嫔哭红了眼睛,“若非娘娘,没有臣妾今日。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是宁婉音查出了真凶,否则她就要背上谋害公主的罪名。 在宁婉音看来,她并没有特意去做什么。 她只是在其位,谋其政。 但,这便是众妃敬佩和爱戴她的根源,太后娘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宁婉音望着众女,道,“起身吧。诸位,保重。” “娘娘安康。”众女含泪回礼。 傅娇宜领着众妃嫔,上了离宫的马车。 避暑山庄,宁婉音皆托付给傅娇宜了,以后山庄由傅娇宜掌事。 …… 坐在远行的马车之中,傅娇宜回望着远去的宫墙。 三皇子与五皇子与她同在一车。 起初先帝把五皇子送去了琳琅宫,但赫连祁也知道,庄妃不是一个擅长养孩子的人。 特别是身世复杂的孩子。 他最后将五皇子也交给了傅娇宜。 傅娇宜对于皇宫没有什么留恋,住哪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她决定去避暑山庄。 远离京城的漩涡,能让两个皇子远离许多纷争。 避暑山庄有学堂,她也不担心皇子们的学习。 三皇子的母族是董家,傅娇宜不知道董家有没有放弃,以防他们利用三皇子,她要带着三皇子,避开朝堂风波。 五皇子倒是背后没有势力,但他是叛将萧云景送入宫的女人所生。 虽然皇家封禁这个消息,但许多世族勋贵都知道。 这样的身世,容易令人自卑。若再让他听见一些背后嘲笑,那就更难养了。 小孩长大以后,才有强大的心灵,和辨别是非的能力。 不是谁自小就能面对诱惑、仇恨、权势、富贵、嘲讽,不为所动。 在傅娇宜看来,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尽力避免这些接触是最好的。 等他们长大以后,是否会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傅娇宜并不能预料。 但不论如何,长大以后的人生,他们自己决定。 在此之前,她会尽力教导他们。 一是因为陛下托付,二是为太后娘娘少一些麻烦。 陛下给了她荣华尊贵的地位,太后娘娘救了她的性命。 傅娇宜希望自己也能为帝后略尽绵薄之力。 此去避暑山庄,养崽种花,远离纷争,也是怡然自乐。 “主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福儿关心道。 傅娇宜收回视线,放下手中的帘子,浅浅笑道:“没什么。我想避暑山庄的花,应该都开了。” 她在看她以前的路。 而今启程,前路漫漫亦灿烂。 ------------ 第276章 哪有第一天就动手的 八月初,东川侯父子及部分西南将士,抵达京城。 沿途百姓夹道欢迎。 礼部尚书段朗原作为朝廷代表,领着一众礼部属官在城门前迎接西南将领。 “侯爷与诸位将领远道而来,辛苦了。太后娘娘特意命本官在此恭迎,侯爷与董小将军,请随本官一起入宫觐见吧。”段朗原满脸笑容。 东川侯心中警惕,但脸上笑容热络,与段朗原客套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儿子一道入宫拜见皇帝和太后娘娘。 他心中已经做好准备,若太后要给他一个京官,将他留在京城,他就去找薛家帮忙。 薛党在朝中颇有势力,再加上他们董家的人一起上书…… 他在西南领军多年,此次又有战功,太后若要排除异己,打压功臣,朝中大臣也不会任由她一人妄为。 东川侯在心底想了许多,还特意打了腹稿,如何委婉拒绝明升暗降的京官之职。 但都没用上。 太后和皇帝只是夸了他们数句,仿佛走一个过场,让他们准备参加三日后的庆典,便没了。 东川侯依旧警惕,并没有掉以轻心。 出了皇宫,东川侯带着儿子回到京城的董家别院。 董家的侯府虽在西南,但在京城也置办了别院。留守管事早早清扫的焕然一新,迎接两位主子。 “爹,你不是说太后把我们召回来,是要对您明升暗降,给一个闲职吗?这太后什么也没说啊,还对我们大肆夸奖。”董维不解问道。 这一路,从西南到京城,沿途州府官员皆是将他们父子奉为座上宾。 东川侯对这一次入京十分小心防备,但董维实实在在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风光,他整个人飘飘然,觉得他爹未免过于杞人忧天。 “我们今天刚回来,哪有第一天就动手的。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算了,这种事和你说也没用,你下去吧。”东川侯摆摆手。 董维心想,他爹未免过于胆小了。 太后他今日也见过了,虽然隔着珠帘,但听声音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算起来太后今年不过二十多岁,他爹却如临大敌,至于吗? “那您慢慢琢磨,儿子下去了。”董维恭敬道。 他以前来过几趟京城,对京城的繁华念念不忘。 若非为了接手他爹的董家军,他真想留在京城。 在西南每天都待在军营里,每月才能出来几天。这种生活,真不知道什么人喜欢,反正他不喜欢。 当年岑家投敌后,一半的旧岑系将门,和董家一起投靠朝廷,以董家马首是瞻,成了董系将门。 这些将门有不少晚辈在京城。 早早准备给董维接风。 作为董家嫡长子,董家军下一任接班人,自是不缺拥趸。 当日下午,这些和董维同龄的小辈们,便在京城第一酒楼,为他接风洗尘。 …… 京城,第一酒楼。 “董兄,你真厉害。听说董家军连打胜仗,太后娘娘和朝堂诸公,特意让你和东川侯回来参加庆典,这叫什么?这就是看重啊!” “对啊对啊,我听我叔父说,朝中许多大臣都在私下议论,太后娘娘可能是要拉拢你们!太后和薛家向来不对付,看来还要倚仗你们呢。” “我们只能在家混吃等死,但董兄却是战场上的英雄,再过三日,董兄就要参加庆典,全京城的百姓们都为你欢呼,我家中堂妹还问你是否娶妻?真是羡煞旁人!” 几个狐朋狗友的吹捧,董维十分自得。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正在此时,楼下大堂里传来一阵喧闹声,酒楼掌柜亲自相迎。 董维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是这种待遇。掌柜恭恭敬敬将他们一行迎上来,还送了几坛美酒。 这是哪家勋贵子弟,和自己的待遇一样? 董维探身往楼下看。 他们坐在二楼包厢,窗户开着,低头就能看见楼下的场景。 几个年轻人,簇拥着一袭青衣的公子哥走了进来。 那公子哥一身华服,随身佩饰皆是珍品之物,一看就是勋贵世家的小辈。 十几个侍卫浩浩荡荡随行,排场极大。 “这是谁?”董维问道。他有点郁闷,自己刚才进门的排场,还是小了,一对比还被比下去了。 旁边一个小弟答道,“这是宁太后的兄长,宁家嫡长子。不过是有个当太后的妹妹的,所以别人捧着他。远不及董兄,战功赫赫。” “没错,身为勋贵子弟,他却去考什么秀才,真是一言难尽。” 大炎朝荫封的散官、爵位,都是虚衔。 没有正式授职,便可以参加科举。 宁珩在数月前,参加了童试,考官点为案首。今年是科举之年,八月有秋闱乡试,明年二月春闱会试。 如今京城里聚着不少准备参加乡试的书生。 楼下大堂就有数位秀才,纷纷和宁珩打招呼问好。 董维见他颇得人心的样子,皱眉问道,“他中了秀才?” “是,他童试点了案首,一堆想要巴结宁家的读书人都在吹捧他……害,谁不知道考官因为他是太后的兄长,才给他这个成绩。不然凭他能考上?” “他乡试必定落榜。乡试的考官,可是重臣担任,宁家顶多能买通一个州府官,但朝堂上还不是宁家一手遮天。” 科举是糊名制,照理说考官不会知道哪张是考生的试卷。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以前就有考生在考卷的文章中写某几个字,作为暗号。 所以,对于宁婉音兄长能考上秀才,还点为童试案首,不少人都觉得,是宁家暗中出了力。 他要真有这本事,怎么先帝时他不参加科举? 如今他妹妹执掌大权,他倒是冒出来了。 董维恍然,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搞这些旁门左道,不如去战场,勋贵子弟,当什么秀才,也是丢人。” “他是个病秧子,听说差点淹死,他要是上战场,估计要从马上摔下来,还怎么打仗?” “宁太后指望不上自家兄弟,要不怎么到处拉拢将门?以前拉拢唐家,如今又对董兄与侯爷示好。” “董兄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哪有董兄的本事上战场。” 几个兄弟七嘴八舌踩一捧一。在自家包厢里,也不虞话传了出去,被外人听见。 董维被夸的飘飘欲仙。他看了一眼宁家不成器的嫡长子,觉得在他的衬托对比之下,自己其实还是颇有大将之姿的。 楼下一行人,并没有上二楼包厢。 就在大堂里坐下了。 这些都是宁家的同龄小辈,因出了一个宁太后,他们皆是围着宁珩转悠。 宁珩平日里在家闭门读书,鲜少出门。 今日他特意去城门看西南将士归京,众人这才有机会见到他。 而宁珩见到一众家中兄弟,大方请他们来第一酒楼喝酒,大家都很高兴。 “平日难得见堂兄出门一趟,堂兄是去看东川侯父子吗?”一个堂弟问道。 如今不少人都在猜测,宁婉音想拉拢董家,才故意把封赏的荣耀,给了东川侯父子。 尤其是宁珩还特意去城门看热闹,似乎更验证了这一点。 宁珩一脸冷傲,眼中三分不屑,“当然不是。我是去看那些为西南浴血奋战的士兵,他们是大炎的英雄!至于董家父子……这种无用之将,看什么?” 他并没有刻意扬声说话,但因着他的出现,在场其他客人本就是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随着他这中气十足的话音一落,整个大堂为之一静。 众食客看了看宁珩,又不约而同看向二楼某处包厢。 ------------ 第277章 吵进大牢,可真刑 “宁公子,这董小将军就在楼上……”上菜的小二,呆愣了一下,好心提醒。 正主就在楼上呢,能听见。 宁珩却是毫不收敛,变本加厉,嗤笑一声: “打仗他不行,吃喝玩乐他挺行。我妹妹就是知道,这父子俩离了西南,对西南战事也没任何影响,才特意叫他们回来。否则,此次大胜,最该来参加庆典的是郁松主帅,他才是首功。” “西南离不开郁大帅,他是西南的定海神针,也只能找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回来凑数。” “如今看来,我妹妹和朝堂诸公都是英明睿智的。董将军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恣意享乐,一叶知秋,难道西南战局还能指望这种人吗?” 几个宁家小辈都听懵了。 大哥啊!董家人就在这儿呢,你当面说他坏话,而且说的真难听! 众食客假装用膳实则都竖起耳朵悄悄听着,闻言皆震惊。 原来…… 太后娘娘叫东川侯父子回来,不是因为他们劳苦功高,而是因为他们没用…… 回来不会影响西南的战局。 而且朝堂诸公还同意了。 所以他们眼中,董家父子也没用? 嘶…… 好像知道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难怪宁珩看不起董家父子。 但是你这么直接嘲讽人家,是不是未免过于嚣张了? 楼上的董维都快气炸了。 这病秧子说话实在难听!而且,至少我还打过仗呢,你连刀都拎不动,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你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在这指点战事,可笑至极。”董维愤怒冷笑,站在二楼窗台和宁珩对线。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以他的性子,自不会装没听见。 宁珩气死人不偿命,淡定道:“饭菜好不好吃,难道你要亲自炒菜才能知道?看你们父子俩的战报就知道了……” “你们董家军只负责接应,诸将拼死拼活,你们就在后面跟着。西南打了数月的战役,你们董家父子当过一次前锋军吗?” 前锋军是冲在最前面的。 董家军不是作为援军接应,就是负责对阵两侧的部分敌军,他们一次都没和对面主力军对上。 因为…… 东川侯想要保存实力,减少损耗。 而郁松也知道,把一场战役的胜负压在东川侯身上,太过豪赌。 当然,董家军的用处还是很大的。 在战场上,当阵形被前锋军打溃,援兵以千军万马之势冲过来,也是一种压制。 在郁松眼中,没有不能用的兵,只有用在哪处的兵。 “战事刚平,你却侮辱将领,没想到太后娘娘就是这么看待前线将士,真是令人寒心。”董维怒火中烧,当众开始卖惨。 宁珩挑眉,“实话实说是侮辱吗?” “你——” “我什么我?你若非有个东川侯的好爹,就你这水平能当上将军?” 董维更气了,你若非有个太后的好妹妹,你能考中秀才? 你有什么脸去嘲讽别人? 董维被他的节奏顺拐走了,嘴比脑子还快:“你靠太后得来的秀才功名,所以以己度人,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是吧?” “你竟然敢污蔑太后,还敢造谣科举不公!”一直淡然的宁珩,闻言登时从条凳上起身,愤怒道: “报官,我要报官!” “我……我只是一时口误……”董维脸色慌了一下,赶紧否认,又反咬一口: “你造谣我爹徇私,你侮辱朝廷命官!你先对功臣不敬!”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宁珩还真派人去刑部报案了! 没一会儿,宋澄意带着官兵赶来。 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宋澄意都沉默了。 一个侮辱朝廷命官,对功臣不敬。一个造谣太后,造谣科举。 刑啊,你们可真刑! 吵架,双双吵进牢房。 “都带走!”宋澄意挥挥手,将双方都带走了。 虽然他心底觉得宁珩说的也挺对,但董维是朝廷官员,且是刚刚从西南前线战胜归来。 哪怕他只是在战场上溜达一圈。 但如今他代表的就是西南将士,回京却受人嘲笑,自然不能直接把宁珩放回去。 所以,他连着宁珩一块抓了。 …… 皇宫,慈宁宫。 “娘娘,大少爷和董维都被刑部关起来了!”莲蕊快步进来禀报,将酒楼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报了一番。 董维此人,爱慕虚荣,又沉不住气。 若出言嘲讽,必能挑起事端,再抓住他说错话的机会,寻个由头,将他送入牢房。 这是宁婉音在董家父子入京前一日,与宁珩说的话。 宁婉音微微颔首,“准备下一步。” 接下来,该给东川侯送一个假消息了。 董维被抓的消息传到董家别院。 东川侯对这个好大儿很无奈,你和太后的兄长吵什么架? 不过,好在是对方先挑事的,对方也说了一些不占理的话。 若刑部偏袒宁珩,只处罚董维,那他可以找薛家帮忙,制造宁家针对功臣,故意打压功臣的舆论。 双方都有错,东川侯估计,最大可能就是关几天,讲和再放出来。 他得准备准备,入宫向太后请罪。 就在东川侯盘算的时候,随从快步走了进来,禀报: “侯爷,不好了!刑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宋澄意明着以造谣生事抓了公子,实际上在悄悄审问公子逼问您的罪行!” “公子被关进密牢,除了宋澄意,现在谁都见不到他。” 东川侯脸色微变。宁婉音这是想构陷他啊! 他自己儿子他清楚,董维面对刑罚,撑不了一天,就能把他以前所做的事全部招了。 若单单只是董维一面之词,他可以反告刑部构陷,屈打成招。 但偏偏,他经不住查。比如收贿的银子藏在哪,比如假传军令,比如排除异己暗中对付了哪些将领…… ------------ 第278章 这也太“孝顺”了 东川侯神色严峻,他不能让董维将他的罪行上报朝廷…… 若要自救,釜底抽薪之计,就是杀了董维。 一旦董维死了,即便有口供,也是死无对证。 再将藏在董氏钱庄的银子转移…… 至于替他做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不会出卖的属下。 掉脑袋的事儿,他自然不会派嘴不严实的,都是利益相关沆瀣一气的自己人。 他觉得自己唯一的破绽,就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只有这一个嫡子,而他的夫人是董家派系的将门千金,与他利益联姻,所以即便不满意,也不可能换继承人。 但如今威胁到了他自己头上,他又不是没有庶子。 东川侯冷静思考了一番,道,“派人去钱庄,把董氏钱庄那边处理一下。再派一个人去刑部……” 他们董家在刑部也是有些人脉的。 所以,董维的消息,才能第一时间传出来。 …… 刑部大牢最深处。 董维单独关在一间密牢里,两条垂落的锁链,拷着他双手。 “凭什么把我关这儿?”董维很不满。 和他一同进来的宁珩,只是进了普通大牢,他却被关在专门处理重刑犯的密牢。 这个刑部侍郎肯定是宁家的人,故意针对自己。 不过,董维对于自己的处境,并不太担心。他爹听闻消息,肯定会来救自己。 他虽然说错了一句话,但宁家若不依不饶,宁珩也讨不了好。 他应该住几天就能放出去了。 刑部也没审问他,想必,刑部也是这么打算的。 董维这么想着…… 突然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用钥匙打开密牢的门锁。 董维看见这个人都惊呆了,一脸迷茫,“你……你是我爹派来救我的?” 他等着他爹把他捞出去。 但没想到是这种捞啊。 那黑衣人二话不说,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向董维。 “啊!来人啊救命啊!”董维吓的腿都软了,噗通摔在地上。 小夏子和暗处藏着的几个麒麟卫高手,同时出现,挡在黑衣人面前。 双方交手数回合。 黑衣人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不敌,咬碎牙齿间的毒囊自尽。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宁家派来的,这是宁家要杀我!”董维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小夏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咱家是太后娘娘派来保护你的。你说宁家要杀你?” “什么?”董维更不可思议了。 宁太后竟然派人来保护自己。 小夏子笑眯眯道,“太后娘娘让奴才给董将军转告一句话,娘娘已经给你爹传了消息,说你在刑部遭受严刑逼供,招供了他的种种罪行。” “若董将军愿意大义灭亲,那就是将功赎罪,太后娘娘能留你一命。否则,下一次再有什么刺客,咱家就不一定能拦住了。” 董维总算明白了。 宁珩这是故意把他坑进大牢,随后再传出消息,说他把他爹招了。 这刺客,就是他爹派来的人。 只有他死了,那他招供什么,都是死无对证。 宁太后现在就是威胁他检举他爹。否则,他会死在刺客手中…… 在自己活命和牺牲性命保全亲爹之间做一个选择,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刺客的不尊重! “我招!我都招!一切都是我爹干的,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没做!”董维当机立断,慌忙道: “你们可别走,我不想死……太后娘娘不会出尔反尔吧?我能功过相抵吗?” …… 慈宁宫。 小夏子呈上董维亲手写的认罪书,“太后娘娘,您料事如神。东川侯果然派了人来灭口,董维招了。” 上次假传军令的事,宁婉音就怀疑东川侯。 但是没有证据。 宁婉音不可能让这种人留在西南,他身居高位,一点小动作,就能让无辜的将领士兵,为他的野心付出性命。 所以,宁婉音特意设了一局,试探东川侯。 若东川侯问心无愧,那即便抓了董维,他也不用担心堂前对峙。反之,若他真的做了不能让朝廷知道的事,他是必定要杀董维灭口的。 至于严刑逼问董维? 未有实证,如此对待一位大胜过来的西南将领,落人口实。 董维在认罪书里,详细写了他爹假传军令、贪污受贿、排除异己之事,深怕他爹的罪名不够杀,活下来会报复他。 因为他过于不争气,他爹没有让他直接参与这些事情,他也不怕株连自己,把他知道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宁婉音看完认罪书,道,“让刑部去抓人,麒麟卫配合行动。” “是。”小夏子领命退下。 董家别院里。 东川侯正等着好消息传来,却等到了刑部侍郎和麒麟卫兵围董家。 宋澄意举着一枚令牌,道:“东川侯,你儿子已经招供了你的罪行,和本官去刑部走一趟。” 东川侯脸色瞬变。他派去行刺的人,莫非没赶上?董维已经全部招了?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东川侯心底一沉,绷着一张大义凛然的脸,“我是被冤枉的!” 宋澄意立即澄清,“东川侯,你这是诬陷造谣!咱们刑部不仅没碰你儿子一根手指头,还救了他的性命。” 听见这话…… 东川侯呆滞在原地。 他懂了,之前刑部传出来的消息是假的! 对方就等他出手。 景和元年八月初,庆典前两日,董维检举东川侯贪污受贿、假传军令、排除异己陷害将领等多项罪名。 直接将他爹送进了刑部大牢。 朝堂震动,京城百姓也皆目瞪口呆。 你这也太“孝顺”了吧? 薛征对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也是惊呆了,对于董维的证词提出质疑,怀疑刑部用了手段逼供,构陷东川侯。 他特意派人在京城制造舆论,暗示宁婉音故意抓了董维,严刑逼供,冤枉功臣。 宋澄意立即将完好无损的董维送去游街一圈。 董维游街的路上,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向围观百姓澄清,他爹是真有罪,他没挨打! 薛征都快气死了。行行行,有这样的儿子,该你先走。 景和元年八月,东川侯数罪并罚,刑部判处斩立决。 同日,董维与宁珩都被放了出来。 东川侯的爵位世袭罔替,非叛国谋反不废,所以董维顺利承袭了东川侯的爵位。 他袭爵第一件事,就是上书太后,他想留在京城! 董维放弃了接手董家军。 因为董家军对他爹忠心耿耿,虽然一些将领牵涉东川侯的案子被问罪,但还有一些没有牵扯其中的…… 他可不敢回去。 他怕这些人替他爹报仇。 而且经过这一次的变故,他算是明白,他爹为什么对太后那么忌惮! 他也怕了! 他抱着铁帽子爵位享福不好吗?只要他不叛国不谋反,他能安安稳稳富贵到死。 宁婉音准了他的请示。另在西南诸将之中提了两位,替换董家父子原本的位置。 ------------ 第279章 赐婚宁珩 景和二年,春闱落下帷幕。 宁珩高中探花。 一时间,前去宁家贺喜的人,快将寿安伯府的门踏破。 寿安伯在数日前带着一个庶子回京。 他戍守西南,每三年能回来一次,但在宁婉音得势之前,他很少回京。 他在边疆的城池里,置有大宅,纳妾数人,有庶子庶女,日子过的逍遥自在。留在京城的妻室替他侍奉双亲,主持中馈,主要是替他管家,他并没多少惦记的。 不过如今不一样。 他一双儿女都出息了,也该他享福了! 宁珩高中,南阳侯施家立即想将女儿嫁给他,与宁家联姻。 施家找到程氏,被她婉拒。 遂又找到寿安伯。 寿安伯一口答应。 程氏无奈,只得入宫,求见太后。 如今,宁婉音也敢接母亲入宫了。 “婉婉,我与你爹说不清楚,他非要让珩儿娶施家女。”程氏难过地垂泪。 自从去年秋闱,宁珩中了举人以后,便有不少世家看好宁珩,提前押注。 但程氏问过宁珩的意见,他说不娶勋贵之女,不娶高门权臣之女。 所以,此次施家上门商量联姻,程氏拒绝了。 但偏偏,寿安伯同意。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夫为妻纲,程氏也得听寿安伯的。 所以虽然程氏和宁珩都不同意,但寿安伯自己就能把宁珩的婚事定下来…… “兄长举业有成,确实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不知母亲和兄长,可有相看合适的人选?”宁婉音问道。 程氏点点头道,“太常寺少卿之女颜舒芸,身出名门,温柔娴静,你兄长也是愿意的。两家私下相看了,就等着定下来,你爹突然横插一竿子……” 太常寺少卿正四品,掌祭祀礼乐之事,是一个闲职。 但颜家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在朝中没有什么权势。 与没有太后的宁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如今有了宁婉音,那就是低娶了。 程氏私心觉得,宁珩配得上公侯之女,但他不愿意,那也随他。 与颜家的婚事,就快要谈成。虽然没有下定,但如今突然反悔,程氏也觉得不好和对方交代。 宁婉音若有所思,“母亲放心,女儿去安排。” 当日,太后懿旨,赐婚寿安伯嫡长子宁珩与太常寺少卿之女。 消息传开。 两家都是欢喜至极。 颜家正觉得憋屈呢。施家横插,他们自然不敢争抢,还为了女儿的名声,把曾经与宁珩相看的事藏的死死的。 没想到太后懿旨,这一桩婚事成了! 宁家上下也很欢喜,恭贺宁珩。 唯有寿安伯很不高兴,向着程氏抱怨:“你怎么不为你儿子想想,娶这样的女儿,对他的前程能有什么助力?” “南阳侯千金,这么好的儿媳你不要,非要入宫去求什么赐婚圣旨,你搅黄你儿子这么好的婚事,他可是你亲生的!” 程氏以前总是盼着他回来,但如今他常回来,倒又觉得他还不如不回来。 听见夫君的指责,她只能默默垂泪。 宁珩冷冷道,“爹是对太后的懿旨不满吗?” 寿安伯噎了一下,道,“你不知轻重,以后肯定会后悔。算了,这么好的婚事,我再和人家商量商量,给你弟弟留着。” 宁珩眉峰微皱。 他不和勋贵权臣联姻,就是以防“外戚势大”。 他妹妹不止是宁家女,更是太后。 她会愿意宁家和勋贵联姻,成为第二个薛家吗? 不过寿安伯的打算根本没成行…… 昌平侯突然急招他回西南,说是他之前管的军队出了点事。总之你要是不回来处理,那事儿就大了。 寿安伯只能急匆匆返回边疆。 打算下一回再来安排。 但…… 终其一生,他没再能回京。 宁婉音对于他没什么感情,只看母亲怎么想。程氏想他回来,就召他回来。 不想,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赐婚懿旨后,宁颜两家很快办了婚事。 婚假结束,宁珩入宫谢恩。 “我有一事,想托付给兄长。”宁婉音看向宁珩,沉声道。 她在观政的时候,便有一些新政的构思。 直到战事平定,收拢兵权,在朝中树立了威望,才决定动手。 她托付给宁珩,并非是任人唯亲。 若宁珩与勋贵联姻,只想结党营私,让宁家变成第二个薛家。那哪怕他是自己亲哥哥,宁婉音也不会重用他。 她先是大炎太后,再是宁婉音。 但如今,宁珩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宁珩曾经在江南待过几年,熟悉那边的情况。 其次,最关键的一点是,宁珩的文章,能看出他有为国为民之心。 当然,若这份心是假的,那宁婉音就换人。 宁婉音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选到最合适的官员,但她永远有备选。 “娘娘请说。”宁珩脸上多了一丝严肃。 能让宁婉音说托付二字,绝非小事。 “我准备推行税法改制,先从江南一个州府试行。所以有意任命你去平江府做知府。”宁婉音缓缓说道。 大炎立国数百年,土地兼并严重,财富藏于豪绅,百姓贫穷,而朝廷也收不上税。 朝中各处需要花钱。 西南的军费也是一笔巨大开销。 杀几个贪官,受苦的依旧是百姓,只能补一时窟窿,并非正道。 推行税改,势在必行。 世族豪绅必定会反对,宁婉音很清楚,没那么容易。 但如今兵权已经大多收到她的手中,朝中有她,外有宁珩,内外反对的声音,她都会狠狠碾压下去! “韩寻与你一同去江南,麒麟卫从即日起建立江南分司,配合你的行动。”宁婉音道。 这一句话很平静,但却是夹杂着血雨腥风。 向来改革就没有不流血的,而麒麟卫就是去杀人的。 宁珩深深看向宁婉音,他妹妹是个厉害人物,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但你越是了解,越能知道,她的坚韧勇敢,她有强大的内心,和令人钦佩的才能。 以女子身份执政,也敢不畏流言,推行新政。 “臣,必不负太后所托!” ------------ 第280章 宁婉音的执政十五年 景和二年,宁珩任江南行省平江府知府。 众人都觉得诧异。他乃新科探花,又有太后这样的妹妹,怎么不留在京城,反而外放。 同年,太后推行新政,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税改,二是整顿刑事。 税改推行试点为平江府。 同时,刑部、大理寺、宗人府、各地官府等,皆收到一份太后娘娘亲自起草的《新刑律条例》。 严刑之下,难免冤假错案。宁婉音规定,提升刑官的查案能力,不可轻率用刑。 如今的刑官,大多依赖严刑逼供,不让用刑,破案难度立即增加。 但宁婉音有配套的《破案手册五百条》同步下发,成为各大衙门的学习手册。 刑事整顿,并没有引起多少风波。 但税改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不管是宁婉音在朝堂,还是宁珩在平江府都有很多阻力。 宁婉音坚定推行,宁珩又肯实干,还有麒麟卫磨刀霍霍。年底,新税法初有成效。 宁婉音没有着急,又试行一年,查漏补缺。 景和四年,新税法从江南起,逐步推行全国。 景和五年,宁婉音设“武考”。从京城调派兵部官员担任主考官,去西南学堂考核兵法、骑射,仿科举取士,选两榜武官。 入榜者,晋官封赏。 此举一出,普通百姓从军首选西南。 有些本事的将门子弟,也皆往西南而去。 景和六年,宁婉音在西北、东南,皆设武学堂。昌平侯大力支持,薛家本有些不情愿。 但学堂加上武考,先培养再提拔,这一整套下来,若你不愿意,以后连薛家麾下的将门为了自己的前程,也要去西南、西北了。 此时薛家才隐隐反应过来。 这学堂和武考,应该本是一套政策。只是当时为了不引起太多反对,才只推行了一半。 而等多年以后,当学堂的将领们,学有所成。 宁婉音又以武考,名正言顺提升他们的地位和官职。 此时才反应过来,也晚了。 景和七年,宁婉音改革工部,在京城设工匠院,召集天下能人异士,研制武器。 颖太妃提供了许多新点子。 不过她并没有亲自参与研制。 对此,魏莹雅心想:我知道降落伞、手榴弹、AK,但你让我手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女大学生啊。我提供思路,能不能造出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景和八年,大梁皇帝驾崩,端王杀太子继位。太子余党为报复端王,偷袭大炎,欲引大炎对付端王。 京城,金銮殿。 “太后娘娘,国库丰盈,京城四大粮仓皆充裕,各地粮仓储备丰富!”户部尚书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禀报。 “太后娘娘,武器库里新制式武器充足,各处兵工作坊随时能继续生产!”工部尚书跟着汇报。 “太后娘娘,臣请战!”兵部尚书更是直接。 如今大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正是气盛之时。大梁胆敢攻城,朝中主战情绪高涨。 宁婉音望着众臣,沉声道,“大梁,屡次犯我边境。传吾旨意,调集西南、东南、西北三军,反攻大梁。西南主帅郁松,久与大梁为战,资历深厚,以郁松为主帅。” 景和九年,炎梁之战第二年,大梁新君求和。 他还是端王的时候,就知道打不过大炎。根本不想和大炎为敌。 但是,大炎不和。 景和十年,大梁国灭,大炎一统中原。 太后下诏减免徭役,与民休息。 同时整顿吏治,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景和十五年,四月初一,皇帝及冠礼。 大炎男子二十而冠,谓成年。 太后坐在主位,众臣为贺。 宁婉音望着眼前的熙儿,他的眉眼像他父皇,也有一丝她的神韵。 执政十五年,改革税法、监察吏治、开设武考、改制武备、轻徭薄赋、一统中原。 她的执政理念,已经尽数施展。 国有二主,必会生乱。 以前熙儿年龄小,但随着他及冠,他的太傅,他的伴读,他的亲友,陪伴他长大追随他的人,必定会有人忌惮一位久久不退的太后。 即便熙儿没有这个心思,太后与新君也必定生出两个权党。 盛世太平得来不易,她自然不会让混乱由自己而生。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智慧,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治理好国家。 执政这些年,宁婉音也一直关心着赫连熙的教育。 这儿子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 而她,还政以后,还有一些别的事想做。 “今日是皇帝及冠大喜之日,哀家有一事宣布,从即日起,不再垂帘听政。”宁婉音望着众臣道。 众臣愕然。 虽然许多人在猜测太后什么时候还政,但没想到太后退的如此果断。 “母后——”赫连熙关切看向她。 他没有一丝急着让宁婉音退位的想法。 这些年他看着母后治理天下,在赫连熙眼中,宁婉音和他父皇是一样的。 若父皇在位,会有人让父皇退位给他吗?既然如此,他母后本也该如此。 宁婉音看向他,眼中是期许与温柔:“熙儿,你观政已有十五年,母后相信,你会是一个圣明君主。” 赫连熙见母后执意如此,这才认真点头。 母后将天下的担子交给了他,他必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从幼年起,他便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君主。 而今,他也该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 第281章 盛世太平(结局) 太后还政。 唐妙菱和魏莹雅开开心心一起去找宁婉音。 “表妹,你可算放假了!咱们一起打叶子牌啊?”唐妙菱笑道。 魏莹雅点头,“对啊,这些年娘娘辛苦了。不如去避暑山庄看看风景?” 十五年过去了,三人一如往昔。 每次宁婉音有空,两人都会来找她一起玩。 “不急。”宁婉音看向二人,温声道: “我准备在京城修建一所女子书院。” 魏莹雅瞪大了眼睛,“女子书院?也可以参加科举吗?” 虽然她上辈子所在的世界,男女都可以读书上学,但她并没有和宁婉音提这一茬。 因为她现在很清楚一个道理,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规则。 你把后世的一些东西强行放在一个古代封建王朝,并不能容于世。 “不参加科举,也不教时文经义。”宁婉音微微摇头。 她可以下一道懿旨,准许女子参加科举。但是,用处不大。 此举必定会引起无数反对与诋毁。 家族不会愿意让女子参加科举,耽误嫁人。在世人眼中女子嫁人是最重要的事。 即便真有个别考中的人,在这样的风气之下,也会受到非议和舆论压迫。 政令,可以改变规则,但不能改变人心。 不如换一种方式。 “书院主授天文地理算数农事等课业,为编书做准备。我打算编造一部大炎的《天工全书》,这非一时之功,需要许多人一起帮我修书。”宁婉音不急不缓道: “此事,我打算用数十年去做。书院每年招生一次,不限身份,皆可报名。” 修书,是宁婉音表面上的目的,也是最佳理由。 历代帝王皇后常编书,教化万民。 所以,宁婉音以修书为名,创办书院,不会引起什么反对。 而一旦这些女子考入书院…… 对于那些家族来说,太后编造的书册若能流传下来,辅助修书的女子都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而且这是太后门生啊!和太后混上脸熟,家族不也有更多机会吗? 很多人把女儿送入后宫,就是为了讨好当权者。这书院大考,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选秀”了。 以编书为名,她们走到她的面前,能容易一些。 “这个好!我能不能参与?我也想尽一份力!”魏莹雅兴致冲冲。 唐妙菱一脸迷茫没太听懂,但表妹做什么,她都跟随:“我也想出力,表妹你看看我能做什么。” 宁婉音浅笑点头,“书院草创,要办的事很多,正需要你们帮忙。” “好耶好耶!” 景和十五年,太后创办京城女子学院。 据闻,太后有意修一部囊括天文地理算数农事等诸多科目的《天工全书》,女子入学以后,主要帮太后整理书籍。 一时间,不少世家送闺秀参加书院考核,想在太后面前混个脸熟。 各地的女学书院,也因此兴起。 利益,才是推动这一切主动发展的根源。 民间百姓在这种社会风气之下,也想办法将女儿送去女学书院。 毕竟科举考中太难了!这书院的入学难度,也许能简单一点呢? 许多人想着,万一女儿成了太后门生,这身份地位瞬间就上去了,说不准能嫁一个好人家呢。 而对于宁婉音来说,书,一时半会是编写不完的。 收拢来的人才,却可以凭借自身的才华,提拔她们做女官。 当然,宁婉音并非认为主持中馈不好。管理后宅,这也很重要。 宁婉音只是给她们,更多一种选择。 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个人一句话能改变。 需要时间逐步推进,也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前路漫漫…… 现在就从这一座书院开始吧。 景和十五年,秋。 京城,第一座女子书院建成。 宁婉音带着唐妙菱和魏莹雅,一起游览书院。 此时书院里尚且空荡荡的,只有婢女抬着一箱箱书卷去藏书阁。 三人到了藏书阁楼顶,俯瞰盛景。 “表妹,你选的书比经书有意思多了,我爱看!特别是夜观星象,好神奇!”唐妙菱兴奋分享着近日看的古籍: “我还以为我不爱读书呢,原来只是没找到我喜欢的书!看来我也有文圣之姿!” 宁婉音一愣,莞尔笑了。 魏莹雅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那要是这么算的话,我也一样!” 旭日初升,晨曦的光芒洒落整座京城。 远处金色的稻穗随风若浪,河道边转动的水车叮叮当当。 近处街道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妇人在货摊前挑珠花,幼童为杂耍驻足。 时和岁丰,海晏河清。 ——全文完—— ------------ 番外 番外1:少年时期的宁婉音、赫连祁 临近新年,大雪纷纷。 明照堂的后院寝屋里,程氏从噩梦中惊醒,脸色苍白: “婉婉……婉婉……快救婉婉……” 守夜的周妈妈连忙点燃榻边的纱笼灯盏,安抚道,“夫人,您又做噩梦了。大小姐没事,她睡得正香呢……” “我去看看……”程氏掀开被子起身,急匆匆快步走向隔壁暖阁。 待临近之时,恍然反应过来,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门。 夜色沉沉。 六岁的小女孩睡在床榻上,粉雕玉琢的小脸,睡颜香甜。 程氏见她安逸的容颜,心底才慢慢平静下来。 宁家的小辈,五岁便独居一院,不与母亲同住。 但程氏总想多照料她一些,留着她多住了一年。 程氏静静陪了她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 程氏不知道…… 她走以后,躺在榻上装睡的宁婉音,便睁开了眼睛。 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兄长掉入水池。 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母亲十分自责,觉得是她疏于对兄长的看顾才导致这种意外,悲痛郁结,时常梦魇。 所以,她时常来看看自己,一定要看见自己安好,才能放心。 人间明明漂亮若仙境,却又像是会吃人的地狱。 让她最亲的人,担惊受怕。 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让母亲放心。还要快点长大,强大起来,如此,才能保护母亲。 她该怎么保护自己呢? 兄长坠落水池险些溺亡,那她先学会泅水。 除此之外,还需要注意一些什么? 小小的宁婉音努力想啊想…… 便在思考之中又渐渐沉入梦乡。 一墙之隔,程氏坐在灯下垂泪: “我总是梦见婉婉也如她兄长一样溺水……是我没用,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没保护好他们……” “夫人,您别自责了,您保护的很好……”周妈妈轻声安慰。 程氏的夫君常年戍守在外,上有事事压着她的婆婆,下有不省事的妯娌,她并非能彻底掌控宁家。 她是一位想要无所不能的母亲,但她也只是一个凡人。 哪能事事周全。 次日一早,宁婉音便和程氏说,她想学泅水。 悄悄的学。 从此以后,程氏的噩梦里,便也没有溺亡这种画面了。 随着女儿渐渐长大…… 程氏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少。 只是女儿的性子,异于常人。 婉婉定下了许多防范的规矩。 随着年岁渐长,听说的事见过的事多了,她那些古怪的规矩也越来越多。 衣食住行,处处有规矩。 但程氏又觉得很是安心,有一种一觉睡到天亮的踏实感。 又是一年新年。 婉婉十一岁了。 程氏想带她出去看花灯,但女儿却扯着她的袖袍,小小的脸仰头望着她,严肃道: “母亲,您可听说,去年御史周家的千金,看花灯时与家人走散?” “您可听说,前年花灯烧了房屋,伤了三个百姓?” “您可听说……” 程氏一愣,苦笑道,“可是你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花灯……” 程氏未出阁的时候最喜欢每一年的年节。即便管束再严格的父母,也会允许孩子们在年节时消遣玩耍。 她自己见灯会多了,也不觉得稀罕。 但她的婉婉,年岁越长,便渐渐不再出门。 生于天底下最繁华的京城,却甚少出去逛一逛。 “母亲,我不想出门。”宁婉音摇摇头。 小女孩心底自然是爱新奇,爱热闹,可宁婉音不想增添多余的风险。 人生在世,必有取舍。 她想活着,便要舍弃一些不算特别重要的东西。 四叔对他们长房颇多算计,她可不想给敌人一丝一毫机会。 “若说花灯,我们可以在梅园里挂几盏,品灯赏梅也是雅事。不过要先让人摆几个水缸,以备万一……”宁婉音想了想道。 她虽不出去,但也会给自己找乐趣,并非枯燥乏味之人。 “灯会上可不止有花灯,还有猜字谜可好玩了……”程氏替她可惜。 “那我念几个字谜,您让人写了,挂在咱们宁家的花灯下,谁猜中了谁可以取走,确实挺好玩的。”宁婉音深以为然点头。 程氏:啊这……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程氏与女儿相依为命,自然十分清楚,女儿为何处处小心谨慎。 越是清楚,越是心疼。 程氏的眼眶微红“婉婉,你比旁人少了许多快乐……” 宁婉音牵起程氏的手,明媚的小脸笑容灿灿,“怎么会呢?有您与我一起过年,我已经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了。” 程氏一怔,紧紧将女儿搂在怀中,笑中带泪。 宁婉音窝在程氏的怀中,眉眼弯弯。 母亲,我已经得到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了呀。 新年安乐,岁岁年年。 …… 赫连祁少时聪慧。 年节时,父皇考校功课,几位皇兄回答的支支吾吾,倒是年仅八岁的他一鸣惊人,得了父皇嘉奖的一方端砚。 赫连祁按下心中的兴奋,参加完宫宴,便兴冲冲捧着端砚,去见母妃。 因着母妃出身卑微,只是八品小官之女,生了他才封了美人,便也没有资格出席宫宴。 他十分不喜欢这种规定。 为什么不能允许所有妃嫔同乐呢? 萍嬷嬷笑着和他解释,陛下妃嫔众多,只有高位妃嫔才能出席…… 赫连祁知道,父皇妃嫔众多,但是…… 皇宫里难道还缺几个凳子吗?岂会坐不下? 宫宴上的彩灯那么好看,歌舞那么美,可母亲未曾见…… 赫连祁抱着端砚兴冲冲到了母亲住的偏殿,却见她跪在殿门口。 大雪纷纷扬扬。 她不知跪了多久,脸色苍白如雪,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母妃——”赫连祁捧在掌心的端砚,险些摔落在地。 “祁儿回来了。”傅美人的神色本有些颓丧,但在望着赫连祁的一瞬间便笑了,“快回麒麟宫吧,天冷——” “为什么?”赫连祁的眼眶发红。 为什么他母妃跪在这里! “我不小心撞翻了一个路过的宫女,摔了呈给皇贵妃的玉,贵妃娘娘责罚我是应该的。”傅美人小声解释。 贴身宫女忍不住道,“明明是那宫女故意撞的您……而且大半夜的,她去贵妃宫里,又何必要绕路往您宫门口走……” “闭嘴!”傅美人厉声呵斥,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缓了缓声音道: “污蔑皇贵妃的话传出去,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赫连祁怔怔失神,仿佛明白了什么。 皇贵妃,故意针对他的母妃。 他想起了在御书房里二哥看向自己愤恨的眼神…… 他是皇贵妃的儿子。 “那宫女是不是两个时辰之内来的?”赫连祁问道。那时他们刚刚出了御书房,一道去参加宫宴。 二哥和皇贵妃坐在一起,母子俩不知说了一些什么。 宫女立即点头,“没错,就是两个时辰前——” “母亲,是因为我,是我得了父皇夸赞,他们嫉恨儿臣,所以为难你……”赫连祁愤懑自责,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难受至极。 傅美人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流着眼泪摇头: “祁儿,不是的。与你无关,是母妃自己不小心,你也不要怪皇贵妃,不要怪任何人……” 她不敢让儿子去恨高高在上的贵女,这些人随手便能碾死她的儿子。 勋贵势大,连陛下都哄着的人,她又岂敢得罪。 赫连祁紧紧攥着掌心的端砚。 砚台边缘的棱角,咯的他掌心生疼,但他浑然不觉。 他心底第一次,前所未有生出了一种迫切的渴望。 他想要皇位,想要权势,想要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逼着他与母妃跪下。 赫连祁陪着傅美人跪在雪地里。 “祁儿你回去……”傅美人推他。 赫连祁不说话,只是沉默。 傅美人拗不过他,最后只能默默垂泪。 跪到子时。 新年的爆竹声响起,终于到了皇贵妃罚跪的时限。 傅美人赶紧拉扯着他站起身,“快让我看看,你膝盖……” “母妃——”小小的赫连祁仰着脸看着她,不提一句风霜,只有笑容清澈,“新的一年了。母妃,新年安康。” 傅美人一怔,抱住他眼泪簌簌而落,“祁儿新年安康。” 偶然一次的才智,很快就被渐渐长大的“平庸”覆盖,最后人人都知道他偏爱下棋画画,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皇子,对政务和军事一窍不通。 后来,赫连祁没有了那个每年与他说新年安康的人。 而又多了许多,想和他说新年安康的人。 上元节,花市灯如昼。 赫连祁穿着一袭月牙白的常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仿佛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 “王咳……公子,您看,这些花灯真好看,下面缀着字谜,猜到字谜就能拿走花灯!”汪德贵指着街道两侧无数悬挂的花灯。 这一条字谜花灯街,是勋贵支的花灯摊。 两个国公府的花灯最是精致好看,其他世家并不敢造盖过国公府风头的花灯。 百姓们围着花灯街猜字谜,人人追捧两大国公府的花灯。 赫连祁心底冷笑。勋贵,啧…… 但他已经过了喜怒写在脸上的年龄,甚至很自然的融入其中,随手挑起一盏角落里某个伯府家的小花灯,猜了字谜。 那花灯做成鲤鱼绕莲的样式,颇有些可爱。 “恭喜公子,花灯归您了。恭祝您新年安乐!”守着灯摊的仆从连忙递上花灯。 赫连祁随手拎起花灯,漫步长街。 朝中的局势如火如荼,属于闲散王爷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他倒也不觉得可惜。 他已经等了许久。 夜色渐渐深了。 赫连祁穿行在长街,群灯如海,火树银花。 而京城某一角落,梅香萦绕,锦鲤灯明。 ------------ 番外 番外2 团圆(魏莹雅视角) 三年国丧结束后的第一个中秋。 宫中并没有大办宴席。但太后娘娘许了恩准,允妃嫔的亲眷入宫探视。 魏莹雅坐在临窗的榻上,望着窗外的桂花枝,怔怔失神。 昨晚梦见了异时空的家人,父母和哥哥嫂嫂过的很好。 独在异乡为异客。 她自然是没有家人可以团聚,原主的家人也没了。 魏莹雅一直非常努力扮演一个古代人。但她心底知道,她是一个外乡人。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在努力融入其中。 始终有一丝寂寥感。 哎,人生啊…… 魏莹雅的伤感没能持续一刻钟。 唐妙菱便推开门闯了进来,兴冲冲道: “魏姐姐,舅母带了好吃的点心,从京城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买的,我以前入宫之前可爱吃了!咱们快点去冲冲冲啊!” 随着她一起来的是宁婉音身边的掌事宫女莲蕊,行礼笑道: “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请两位娘娘,今日寿安伯夫人入宫,带了一些点心,请两位一道品尝。” 魏莹雅一听点心两个字食指大动,立即起身,“走走走!” 魏莹雅和唐妙菱到的时候…… 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糕点,女医轻车熟路一一查验着。 “哇,都是我爱吃的!舅母你真好,在宫里什么都好,就是这些点心难得能吃上!我觉得御厨做的都不是那个味儿!”唐妙菱眉开眼笑。 程氏笑着应道,“你喜欢就好。婉婉知道你们惦记着宫外的小食,特意让我准备的,希望合你们口味。颖太妃可喜欢?” “谢谢夫人,很喜欢。”魏莹雅心底一阵温暖。 桌上有不少她念叨过的点心。是原主记忆里好吃,但她未曾尝过的美食。 显然,宁婉音特意按照她们的喜好,让程氏去安排的。 四人正说着话,赫连熙到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团圆宴。 程氏带来了自家酿的桂花蜜酒,香甜可口,后劲却不小。 唐妙菱喝的兴起,手舞足蹈的唱歌…… 魏莹雅咯咯直笑,结果她自己竟然是几人中酒量最差的,程氏和宁婉音都比她酒量好,赫连熙今年不过九岁,未准许喝酒。 魏莹雅是第一个醉倒的。 今年的中秋节,家家团圆,她亦有团圆。 大抵醉后情绪格外泛滥,魏莹雅心底有一种难言的温暖与感动,像是在这里,也有了一个家。 “妙菱妹妹,我们一起唱……啊……啊……” 魏莹雅拉着唐妙菱鬼哭狼嚎地唱歌。 “宁神!永远的神!想当初在冷宫啊,我都以为我要死了……幸亏有你呜呜呜……宁神你要开心,这一路你真的不容易……你一定要开心……”魏莹雅又抱着宁婉音的胳膊絮叨。 “熙宝,姨姨摸摸头——好可爱嘿嘿——” 次日魏莹雅酒醒的时候…… 听见唐妙菱绘声绘色和她讲昨晚上的场景…… 魏莹雅整个人都惊呆了,“我抱着宁神死活不撒手?” “那可不。你嚎了好久呢,眼泪鼻涕都蹭到了表妹的袖子上,她竟然没揍你。”唐妙菱冲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魏莹雅继续震惊:“我还揉搓了皇帝的脑袋瓜?” “那可不,他也没揍你。”唐妙菱竖起了另一个大拇指。 魏莹雅双手捂脸,惨叫一声,“我我我……” “没事哒没事哒……哈哈哈……魏姐姐很可爱的!”唐妙菱笑的龇牙咧嘴。 魏莹雅哀嚎完,躺平摆烂,反正都这样了。 乐观一点想,抱着太后哭,揉皇帝脑瓜,就问问还有谁? 我,魏莹雅,非同一般! “咦,这些又是什么?”魏莹雅看向桌上摆着的一堆礼盒。 一旁忍着笑的宫女冬雾上前一步禀报道: “这是德太妃娘娘送来的节礼,这是顺太妃和曹太嫔……这些是避暑山庄送来的……” 有的妃嫔因为与她玩的好,有的则因为她与太后关系好,还有以前和她有过交集的,比如请她帮忙给屏风想夸赞词…… 纷纷给她送了中秋节礼。 最让魏莹雅意外的是…… 太皇太后给她送了一盒珍珠。 虽然太皇太后退了,但在宁婉音身边的留的这一双眼睛,她老人家自然也不会放弃。 即便目前用不上她什么。 但是,对于太皇太后这种人来说,闲棋,即便一辈子不用,但不能没有。 梦里一直觉得身是客。 但魏莹雅看着这摆满桌的节礼,看着旁边笑嘻嘻的唐妙菱,想着昨晚热闹的团圆宴…… 她早已经不是过客了。 她有一个外冷内热罩着她的大佬,有一个意气相投的小姐妹,有一个出手阔绰的半敌(半敌:有一半可能变成敌人),有许多与她有牵连的人,记得她的人…… 她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早已经不是看客,而是故事中的人了。 魏莹雅莫名有一种在外打工十几年…… 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乡人。 但蓦然回首,才发现她早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 大炎,她第二个家。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魏莹雅想起了苏轼的词。 “哇,魏姐姐你又吟诗了,好厉害的诗耶!”唐妙菱呱呱鼓掌。 魏莹雅忍俊不禁。妙菱妹妹连她念的是什么都没听懂,不妨碍她闭眼就是夸。 “这是我以前在书里看的一句。”魏莹雅笑着摇摇头,看向窗外的桂花枝,“摘桂花去吗,我想酿一瓶桂花蜜做点心。” “好呀好呀!”唐妙菱欣欣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 草长莺飞,岁月静好。 数年后,太后改革工部,在京城设工匠院,召集天下匠人,研制武器。 魏莹雅提供了许多新点子。 “魏姐姐,你竟然懂这么多……你好厉害!”唐妙菱佩服极了。 魏莹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妃嫔,我是不是懂的太多了点? 做点吃喝玩乐的东西也就罢了。 连这也…… 是不是有些奇怪。 但她听见凤座上的人,不急不缓道: “颖太妃慧才聪敏,精善奇巧之事,先帝时制千里镜,今又立奇功,实乃大炎的功臣,以史记之。” 魏莹雅怔怔看向宁婉音,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知道,宁神这般聪明的人,真要刨根问底,她是扛不住的。 宁神敢套话,她就敢露馅。 但宁婉音从不过问。 她尊重她们的想法。 她尊重每个人有自己的秘密。 太后盖棺定论的奇才功臣,即便有些人好奇颖太妃懂的真多…… 也无人敢置喙。 魏莹雅抿唇笑了。所以,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呀。 她有最好的亲人,她希望自己能做一些事,希望大炎越来越好,希望,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