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小虾米命丧长明山,大魔头飞升天上界(一) 世人皆知半妖雁朝想要玉重锦。 她囚禁了他十年,屠光了他的宗门,虐杀了他的父母,甚至把他此生挚爱做成了药人,扔到荒野里喂鹰。 现如今,玉重锦带人杀了回来,就在从前青云宗的大殿上,他立在殿中央,一把玉宵剑直指高位上的雁朝。 “我等不杀无辜者,殿中诸人如有受雁朝胁迫而屈从于她者,可速速离去!”一白胡子老头高呼。 无人响应,或者说在他们来之前,这殿中本就没有活人。 现下倒是有了,玉重锦和他带来的这些宗门人士。只是不知这些人又能在雁朝眼前活过几息。 不过好在,雁朝今天似乎不想杀人,她从软榻上坐起来,扶了扶头上的玉钗,嘀咕了句假慈悲,待看清来人都是哪些,又懒洋洋的靠了回去。 她最烦的就是这些所谓正派的假仁假义。 怀里的白毛狐狸似乎是感觉到了杀意,瑟缩着往她胳膊底下钻。 真是个没出息的小畜生,雁朝心想。 她一边给怀里的小畜生顺毛,一边睨了眼下面的众人,快一百年了,他倒是回来了。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她开口,声音如珠玉落盘,清脆却又缠绵缱绻,“我的好重锦~” 殿中诸人心中微动,果然传言是真的,她对玉重锦有些旧情,紧接着又想到这人是雁朝,齐齐打了个激灵,这个女魔头有旧情还能把人杀的那么绝。记得玉重锦说她屠青云宗上下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无波无澜,说动手就动手了,今日如此,不会是有什么埋伏。 众人立即戒备起来。 雁朝觉得可笑,对上他们,倒也用不上什么人手,况且她也没有人手。 “雁朝,我今日就代天下众仙门诛杀你这个妖女。” 一道剑光袭来,她微微偏头,一缕银发瞬间被削落在了她玉色的袍子上。 “故人见面,定要如此寒暄吗?”雁朝嬉笑着看向玉重锦,浅绿色的瞳孔闪烁着细碎的光。 真美。浅渊派的小师妹今霄心想,原来传闻中屠戮人命如猪狗的妖女,没有青面獠牙,比仙门第一美女,青鸢还要好看。 “从前我刚出鬼见窟的时候,整个青云宗的人都唤我妖魔,你一人单挑全宗师兄师姐,被揍的鼻青脸肿也要维护我,从此青云宗上下再也没人当面叫我妖女,不曾想现如今这般叫我的会是你?” “不要提他们,你不配。”那些人都被她杀干净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血铺满了整个长明山,她的手上脚下全是血,他同门师兄师姐的血。 玉重锦怒红着眼,眼看一招不中又起一势。 小狐狸早在玉重锦起势的时候就溜走了。 “哦?”雁朝好笑的望着他,“原来是真想杀我啊,那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什么长进?” 她淡淡的挥了挥手上的轻纱,门唰的一下合上,又拍了拍手掌,一人闪身而出,接了玉重锦第二势。 那人一身黑衣,黑发高束,眉如墨画、目似寒星,不是另一个玉重锦还能是谁? 待看清他的脸,玉重锦心神一晃,已来不及躲避被来人重重一剑刺入左肩。 “重锦,这么多年了,怎么长进都不如我的玉奴,这样还想杀我呀?” “这是谁?” “怎么和重锦长得一样?” “大家别慌,不过是这妖女练出来的一个人傀。” “怎么回事?重锦怎么会不是他的对手?” “别胡说,不过是那妖女乱了重锦的心神,妖孽竟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今霄却仔仔细细的将两人看了个清楚,那人分明和玉重锦只有七分相似,就单单说眼睛就不一样,玉重锦是凤眼那人却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而且,她可不觉得这人不如玉重锦,单看身法那人明显就更胜一筹。 今霄是清虚门的大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她师父是个丹修,前些年试丹吃坏了身子,已经多年未在外露过面了,她此次跟着众人来讨伐雁朝,不过是为了赚点灵石,交上仙门会费,免得被仙门除名。 看现在这情况,她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吃不上师父今晚炖的当归鸡了。小虾米今霄一边胡思幻想,一边打量上面那个美人。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妖孽,果真是绝色,尤其是那双绿眼睛,一闪一闪的像天边挂的星星。 “绝色妖孽”站起身,睨着下面的玉重锦及仙门中人,微微一笑,飞身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颈。 “当初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怎么非要跑呢?”红艳艳的指甲在他的下颌处摩挲,“既然好不容易跑掉了,又回来干什么呢,我的好重锦。” 她稍稍用力,玉重锦嘴角的血便溢了出来。 如今仙门的旷世奇才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她若是再加上一分力道,不知下辈子他还会不会来找自己。 忘了。 这些人,大约不会有什么下辈子了。 念及此,雁朝又加了两分力,果然玉重锦嘴角的黑血又涌了出来,白玉的脸涨成青紫色,漂亮的凤目往外凸着。 这下顺眼了。 雁朝高兴了,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桃花。 今霄恨不得给师父开个云播,让她老人家看看,这爱恨情仇不比画本子上带劲儿。到底是妖女,捏着心上人的脖子,还能笑得这么漂亮,亏的自己刚刚她还替她捏一把汗。 她决定了,一会努力苟着。万一能回去,把这写成话本子,就她的文笔肯定能卖爆。到时师父就不用愁会费了,她也能天天吃师父炖的当归鸡吃。 “怎么回事?重锦怎么不反抗啊?” “玉师兄的一剑破千山在她那里怎么没用,那个和重锦长得一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人傀练成这样……”那雁朝是强到了什么程度,他们这些人还能下山吗? “原来这就是仙门几百年未有人练成的一剑破千山啊,也……不过如此嘛。”雁朝轻飘飘的道,漂亮的眸子,在玉重锦脸上来回逡巡,“好重锦,你后悔了么?”当初若是留下来,与她双修,必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徒有个什么破千山的虚名。 玉重锦挣扎着,他的喉咙在雁朝的掌心震颤,是有话要与她说?雁朝收了些力,玉重锦的血再次涌出滴落在她的衣角,有些恶心,看在是他的份上,她忍了。 乍然松了力,玉重锦呕出一口血后,厉声问道,“他是谁?” 今霄再次震惊,这玉师兄……这话问的,也太余情未了吧?你好歹倒是装一下啊,这让跟你来送死、呸、讨伐魔头的我们这些人该如何想啊?按师傅的话说,是你们普雷的一环? 雁朝有些失望,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会求饶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与玉重锦一般无二的少年,悠悠道,“怎么,重锦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认不出来了吗?” ------------ 第二章 小虾米命丧长明山,大魔头飞升天上界(二) 雁朝回头看了一眼与玉重锦一般无二的少年,悠悠道,“怎么,重锦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认不出来了吗?” 同胞弟弟?今霄激动了,这么刺激的吗…… “妖女!放开玉师兄!” 忽听乌发雪肤的少女断呵一声,手中双剑翻飞,朝着雁朝袭去,她身后那一小队人也紧跟而上,众人见此也不再干看着,迅速退后一步结成阵型。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上啊,今霄郁卒。 她还想临死前听一听同胞弟弟的故事。 果然师父说的对,这连剑山的人,好冲动。 “师兄,这都是妖女蛊惑人心的手段,不要被她迷惑住了。”有人喊道。 他愿意被迷惑啊!今霄无语问天,青鸢师姐,你看看他迷离的眼神,他愿意啊!他被雁朝掐着舒服着呢! 不过今霄作为最名不见经传小门派的弟子,断然是和连剑山大师姐这种大人物说不上话的,她这会正被安排举着剑苟在阵型的最外围,充当炮灰。 她可是丹修!让她举剑!活该被雁朝爆锤! “啧。”雁朝抬眸,青鸢等人还未近她身一丈,便都飞了出去。 是护体金光,看来她离飞升只差一步了。 “不必管我,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快走,快走!”玉重锦没想到她如今已如此厉害,涨青着一张脸,朝来人大喊。青云宗已经没了,他不能再害的这些师兄师姐在她手里葬送性命。 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上一个修出护体金光的还是几百年前飞升的千渊道人,雁朝现如今的修为恐怕早就超出化神期了,莫说今日这些人,就是各家各派坐镇的老祖派出来也未必能伤她分毫。 “走?”他还是他们? 雁朝蹙了蹙眉,她等他们等的都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来了,竟然想这样走。 “玉奴,教训一下。” 那个与玉重锦一模一样的人又跳了出来,这次使的是玉重锦刚刚的招式——一剑破千山,这一剑轻轻松松破开了仙门阵型,众人齐齐喷出一口黑血,往后跌落在地上,威力不是刚刚玉重锦那一剑可比的。 只奇怪的是,这招式虽然凌厉,众人却未有死伤,众人冷汗涔涔,一时间又后怕,又心存了一丝侥幸,万一是自己人呢?他刚刚可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只是将他们的气息挑乱,那是不是有可能真是玉重锦的胞弟? 今霄也奇怪了,这人怕不是真反水,不愧今日真能让他们反杀这个大魔头了吧。 连剑山青鸢对上那“玉奴”的目光,心中微动,带着那群人爬起来,又朝雁朝杀去,“玉师兄,你放心,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我等也要救下你。” “青鸢,老夫也来助你。” “我也助你。” “我也助你。” …… “快走,不用管……”玉重锦还要再说什么,雁朝已经笑意盈盈的捏住了他的喉管,手动给他闭嘴。 “重锦莫怕,这人虽也会用一剑破千山,但功力不如你一分,我等只是震乱了经脉并无大碍,今日定当替你替仙门除了这祸害。”连剑山二长老开口,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那“玉奴”。 他这话主要是壮士气,就连今霄这种小虾米都能感觉到,刚刚那一剑的气势可比玉重锦那一剑强上十倍不止。看那人,还未尽全力,众人才纷纷猜测可否是埋藏在雁朝身边的自己人。 “聒噪。”雁朝另一只手抬起,中指和无名指在太阳穴处轻敲,她头疼。 “玉奴。”雁朝只轻唤了一声,那人便飞身上前,冲进去和各派掌门、长老缠斗在一起。 今霄摊在地上装死,刚刚她虽然在阵的外围,也只是乱了经脉,伤势并不重。只是她本来修为就低,胆子又小,受这天下第一剑的剑气波及,可不敢再上前去了,干脆摊在地上装死看戏算了。 反正加她一个也不会赢,少她一个也不会输,她来这就是为了给师父撑门面的,不然他们一派都要被仙门除名了。 雁朝将玉重锦甩到地上,又坐回高台的神仙椅上,白毛小狐狸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很有眼力见的卧在了她的膝上。 美人卧榻。 真漂亮,今霄想,师父有一句没说错,半妖比他们人漂亮。她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就是玉重锦了,也还是不如雁朝。 玉重锦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并未再出手。他知道现如今他们都不是雁朝的对手,只是不知为何她没有立刻杀了他们,反而如猫捉老鼠一般让那人逗弄着他们。是这些年独自在这青云宗太无聊了?也确实,仙门已经近十年没有传出她虐杀人的消息了。 “玉师兄不然咱们这次先撤吧,这个妖女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练出来的妖人,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连剑山青鸢在那“玉奴”的手上未讨到一丝便宜,此刻身形狼狈,已经筋疲力竭了,其他人也未比她好到哪里去。 “雁朝,他到底是谁!”玉重锦知道今天要败走,他还是想知道那人是谁。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雁朝笑出了声,还是如从前那般不信她的话,“玉奴,回来。” 雁朝轻唤,那人便使了两招苍山落雪,将一众普通修士横扫在地,迅速从缠斗中抽身。 至于那些仙门长老,早在之前就被他打的抱头乱窜了,哪还有德高望重,这会儿正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休整,哪还会上赶着去再丢面子。 “你到底是谁?”玉重锦已然看到了“玉奴”刚刚使出的那招苍雪落山,那是他母亲方映柳自创的招式,还未传过别人,只在他和锦官面前使过一次。 “锦官,可还认识他?”雁朝笑意盈盈的对着跟前的‘玉奴’问。 今霄发现她可真爱笑,比她师父那个老不休还爱笑。 ‘玉奴’定定的看了会那张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道,“玉奴只认主人。” 雁朝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素手一伸,‘玉奴’立即把脸靠到她掌心蹭了蹭。 这…… 今霄偷偷看向玉重锦,玉重锦铁青着一张脸怒视着上面的二人,今霄大着胆子想象了一下玉重锦也做此状和上面那位一左一右争宠的样子。 当真是玉锦官,从前青云宗那个骄纵跋扈的废物? 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几个和玉郢相熟的长老这会子涨红了脸,士可杀不可辱,这玉锦官实在是丢他们修仙人的脸!雁朝这是想干什么?耀武扬威,还是也把他们练成她手下的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忽一人暴起,手中长鞭直直朝雁朝的面门挥去,不待雁朝如何,玉锦官已经挡在她的身前,衣服破开血顺着鞭痕渗出,可见那人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 第三章 小虾米命丧长明山,大魔头飞升上仙界(三) 众人吸了一口凉气,一边佩服这人的勇气又一边心里怨他无知者无畏。 既早先便知她已练就了金光护体,还能冲上去挥着一鞭子,想着蚍蜉撼大树,自然是勇气可嘉,可这一鞭子若是惹怒了这个魔头,发起狂来把他们都宰了,那可如何是好。 雁朝并未如预想的发狂,她只是掀起眼帘,在那人面上扫过,绿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仿佛在看一件练废的器物。 原本今霄还心存侥幸,觉得这雁朝并不像传说中的杀人如麻,毫无人性。可那眼睛绿光一闪,她心里忽的就咯噔一下。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大事不妙,雁朝真怒了,她恐要小命要不保。 那男弟子被雁朝扫了一眼,心里直怵,又想抽都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遂尖声嚷叫起来,“雁朝你恶不恶心,得不到玉师兄就造了这么个假货,就这么一个赝品连玉师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你还当做宝贝,还是什么玉师兄的弟弟,莫不是要污了我玉师兄的名声。” 雁朝任他叫嚷并未再分他一个眼神,只怜惜的摸了摸玉锦官那道被抽出来的血痕,问,“疼吗?玉奴。” 玉锦官冷清的眸子漾出一抹水意,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不知死活。”她微微笑着,一道飞花令,“嗖”的插到那挥鞭男弟子的喉间,汩汩的血涌出,那人已倒在了地上。 “小白!”飞花令一出,玉重锦下意识脱口而出。 遂即又意识到,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能靠着飞花令防身的雁朝了,雁朝听到了,还是那样微微笑着看他。 她并没有一丝丝动容,还讥诮自己,玉重锦不知道自己还存着一丝什么幻想,他压下心中异样,朗声道,“雁朝,我们的事与他们无关。你放他们走!我随你处……” “主人,玉奴疼。”玉锦官拉着雁朝的衣袖,轻声哼了两下,似乎真的很痛,雁朝皱了皱眉,安抚的摸了摸那道伤口,咬破手指喂到它的口中。 玉重锦神色微愣,她以血渡他,她竟然以血渡他。大妖之血有奇效,可医百病,可强修为,从前许多心术不正的修行者专门猎了大妖锁在地下,供自己使用。 玉重锦心中愈发笃定,这人不是锦官,她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妖血渡玉氏的人。 “放他们走?”雁朝挑眉,“刚刚他们可是要替你杀我,我放他们走,等他们再找机会来杀我不成?” 玉重锦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雁朝也并不想听到他的回答,唇边一直呷着淡淡的笑,“重锦我不是我那个昏弱的母亲,当初我杀阿念的时候你不就知晓了吗?” 玉重锦嗫嚅着张了张嘴,雁朝已经食指放到唇间,“嘘。” 她抬了抬衣袖,一记白光闪过,又有人倒下去,顷刻毙命,那人身后的柱子上深深的扎进去一根透明的‘针’,正是刚刚从他眉心穿过那根。 稍顷,那‘针’化开彻底融进柱子里。 今霄咬牙,大魔头的实力已经可以动动手指杀死一百个她了,她可不想死,如今之际只能使出师父教的独门秘籍了。 闭上眼,装死。 雁朝扫视着众人,“我今日,本来是不想出手的,可是你们实在不知好歹。” 余光不经意间撇到角落里,一个刚刚重重的摔在地上,嗖一下闭上眼的灰衣弟子。 仙门如今也是怕死。 无关紧要,她不在意,只要不妨碍她的大计,装什么都没关系。 雁朝又在玉重锦的面上逡巡片刻,“重锦呀,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又将目光投向身畔受伤的玉锦官,“伤了我身边的人,还让他全身而退,那我岂不是成了……”成了你玉重锦。 “锦官已经死了。”玉重锦闭了闭眼,再次看向上面的二人一狐时,已是一派清明,“你还要拿这人傀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装神弄鬼?我们锦官换了琉璃心不认识哥哥是可以见谅的,怎么?重锦还真认不出我们锦官了?” “他不可能是锦官,锦官他没有仙髓,无法修炼,早在百年前就不在了,又怎么会是你身旁这个修为了的人傀。” “没法修炼?这有何难?没有仙髓,我就抽了你阿爹的仙髓替他换上,修不出金丹,我就剜了你阿娘的金丹给他。” “至于修为了得嘛,你可莫要冤枉我,那些炼制傀儡的手段,我怎么舍得在他身上用呢。不过是同我夜夜双修,彼此助益,他们想不到,重锦你也会想不到吗?当初我们双修时,你的修为不也是一日千里。” “住口!抽髓剜丹,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做。”玉重锦沉痛的看着如今银发碧瞳的雁朝,“这人不可能是锦官!我阿爹阿娘早就被你亲手所杀,是我亲眼所见!” 玉重锦再次想到当时眼见雁朝虐杀父母的场景,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向后倒去。 幸而连剑山的大长老慕长生眼疾手快,匆匆上前扶住了他。 “逍遥还魂丹,我可是在他们身上浪费了很多呢,当年我苦求,玉郢不给,我不像他,如此小气。我用此丹救了他们六十六次命,你也知道这丹价值万金,我关了清虚散人整整两年才练出那么几颗,只可惜后来她跑了,不然这会儿还能让你见上一见你的阿爹阿娘。” 玉重锦突然牙齿发寒,“救了六十六次。”她竟虐杀了阿爹阿娘六十六次! …… 今霄也牙齿发寒,这怎么还有她师父的事,当年她确实撇下年幼的自己消失了一阵子,可后来也全须全尾的(白白胖胖的)回来了,不过自那之后她再未出过他们山头就是了,她还以为她老人家是云游时伤了根基,原来是被这大魔头抓去了。 “这么看着我做甚?”今霄忽然感到一阵幽幽的视线粘上了自己。 “你是不是清虚门的来着?”一直装死的小胖子,悄悄睁眼打量了下四周,又偷偷把眼闭上,用仅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问。 “啊?不是啊。”今霄哑声,“我是连剑山的。清虚门?有这个门派吗?之前怎么未听说过?” “哎,我记得咱们有个清虚门的来着。”那人小声,“你不知道,清虚门是个芝麻大的门派,听说总共不超十人,几十年前也显赫过,他们的祖师有一手炼丹绝技,当年人、妖、仙门无一不想结交她,不过后来就不行了,听说试丹的时候吃坏了,再练不出好丹了。” “哦。” “对了,他们不是在你们连剑山隔壁吗?你真没听过?” “没有没有,我刚入门不久,自己门派有几尊神都不清楚。” “也是,不然也不会和我排到一起了不是。你听说了吗?这妖女把妖族灭了个干净,就连妖王都被剥了皮做了这妖女的大氅,好歹是她的父族,怎么下得去手的。” “许是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保不准,听说她以前过得不是很好。” ------------ 第四章 小虾米命丧长明山,大魔头飞升上仙界(四) “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我可未出手,当初你不顾他们,毅然下山。我没有办法呀,只能让锦官来替你喽。”雁朝轻飘飘的看向玉锦官,锦官立即来到她的身畔,伏在她的脚下。 “现下可还疼?”雁朝询问玉锦官,绿瞳却扫向下面诸人,“可要再杀几个解解气?” 玉锦官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他们。 玉重锦咬牙,“他一个药人哪里知道疼!” ———— 从前的锦官一直病怏怏的,由于母亲一直带着他四处寻医访药,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待雁朝也极其的冷淡,除了那一次,自然在那之后他并未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雁朝是何时盯上他,又是如何找到的他,何时找到的他。 玉重锦想不通。 明明自己下山前,她还对自己软语温存。如若不是他偷偷去玄冰崖看望父母,却意外瞧见了她银发披散,双目赤红,用她那殷红的指甲一点一点的划开他父母的皮肤,挑开他们的每一处筋脉,赤足在他们的血液里欢跳。他冲上去救父亲母亲,她却偏着头微微笑着说,“傻瓜,你怎么救的了他们啊,我施了妖族禁术,血流干前什么术法医术都没有用的呀。” 她将他束在空中,他苦求她放过她的父母。 她却用挑断他父母筋脉的红指甲,挑着他的下巴说,“好重锦别哭了,你这么哭真可怜,我都要心碎了,你看看你的脚下就是你父亲的血,从前我也这样看着我父亲一点一点的流血死去,你看我们真是有缘份。” 她还说,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就在想玉郢应该怎么死呢,在鬼见窟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让高高在上的神明,血流满地,让世人敬仰的君子皮开肉烂,只要他们不死血就一直流、肉就一直烂,神明的求饶声应该也是仙乐吧。” 她咯咯的笑着,玉重锦却分明听到了地狱恶鬼的声音。 血漱漱流淌的声音,父母凄厉的惨叫声、求饶声、她那时的笑声,这些年一直在梦里缠绕着他。 今霄哪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恩怨,她就是好奇玉师兄现在有多痛苦,从前爱的人,把他弟弟练成了父杀母的人傀,刚刚还差点捅死自己。 不对!用药喂成的人傀只剩一具躯壳,唯主人之命是从,早就没了自我意识,还会像上面那个玉锦官那样装可怜邀功吗?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玉锦官看了两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真的在伪装,今霄确认! 玉重锦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锦官还有人的意识,他也像自己一样恨透了雁朝。 玉重锦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只要他和锦官联手,今日报仇还有三分胜算。 ———— 雁朝望向外面的日头,兴致缺缺的回他,“你瞧我们锦官像药人吗?把玉郢、方映柳做成药人是应当的,可是锦官何辜啊。即使不看在他这张脸的份,就看在当年那段露水情缘的份上,我也不忍心他受苦的呀。” “锦官当真不是药、人傀?” 玉重锦心思难辨,若他不是药人,又为何亲手杀了阿爹阿娘。难不成是他们要求的,是了,那样的日子他们又怎么愿意苟活,锦官是为了成全他们,让他们解脱。 “自然。” 雁朝当然看得出玉重锦在心里给玉锦官开脱,他就是一个这样软弱的好人,不像她和锦官。雁朝摸了摸玉锦官的发,玉锦官立时往她手心蹭了蹭。 “琉璃冰做的心,天山玉续的脉。我们锦官虽然心智只到8岁但也是晓事的,从前你们不都说锦官天赋异禀只是可惜没有金丹无法修炼吗。现如今,玉郢的仙髓、方映柳的金丹加上我炼制的天山玉和琉璃冰,现如今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天纵奇才。” 八岁的心智……“锦官,我是哥哥,锦官。”玉重锦试探着唤他,果然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锦官就是她,就是雁朝杀了父亲母亲,灭了青云宗满门,锦官同我一起杀了她,替青云宗报仇!”玉重锦决定拿自己的命赌一把,赢了换雁朝一命,输了命给雁朝。 他用尽毕生功力灌注在一剑之上,朝雁朝再次刺去。 他出招的一瞬雁朝就发现了,她没有躲,只是悻悻的看了玉锦官一眼,玉锦官已经上前替她挡下了。 玉锦官喷出几口血后,低喝一声,“万剑归宗。” 满殿震动,万剑而来,剑剑扎在玉重锦身上。 玉重锦重重跌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玉锦官。 “他被我中了一心术,连玉郢和方映柳都不识,会识你?你怕没有听到我刚说过的话,方映柳和玉郢都是在他手下丧命的,这万剑归宗的剑谱便是在那日我赏给他的。” 雁朝耐心解释,众人却只听到了一心术三个字。 一心术,顾名思义,只对施术者言听计从,但这个术法只能算是低阶法术。 “怎么可能是一心术,定是旁的什么妖法。”说话的是连剑山的青鸢,“师父说一心术,只能种在心甘情愿人的身上,且时效很短,最多撑不过三个年头。纵使他再天纵奇才,他身上的剑术、修为没有十余年是不可能的。” 今霄有些可怜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玉师兄了。如果没有一心术,那他这个弟弟就是自愿跟随雁朝左右。如果中了一心术,那他这个弟弟是在杀父弑母后,药效过去,还是选择跟随雁朝。 如果不是雁朝修为强大到他没有叛逃的可能,那么…… “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玉重锦那一剑使出了毕生功力,却被玉锦官硬挡了下来,原本便受了伤的身体这会更是成了血人。 他问的是玉锦官,现如今他哪还不明白,什么人傀、什么一心术,爹娘的命就是玉锦官交给雁朝的投名状。 玉重锦以为他也恨雁朝,恨她逼迫自己杀父弑母、恨她逼他双修折辱与他。可是玉重锦忘了当初在那间小屋外他反复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其实是玉重锦问的,“朝朝我是谁?” 他玉锦官选择了雁朝,就如他当初所说,他什么都不管只要雁朝。 可那是阿爹阿娘啊,玉重锦不明白他怎么下的去手。 “方氏在一次下山取珠时,被鲛人吞食。玉郢贱奴,藏了一丝意识,欲刺杀主人,我发现后赏了他五雷之刑。”说话之人,面上未有一丝动容,声音如昆山玉碎依旧好听的恰如其分,没有悔意也没有痛心就像他杀的是一只小虫。 玉重锦赤红着眼,恨不得要将他这个弟弟凌迟,可他已没有一丝灵力了。 “主人是时候了。”玉锦官忽然呕出一口血道。 ------------ 第五章 小虾米魂游仙界,雁朝屠神大开杀戒(一) 雁朝看了眼殿前的日晷,衣袖一挥,诛仙阵顺势收缩,阵中诸人,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诛仙阵不过是个障眼法,实际却是套了诛仙阵壳子的引血阵眼。 此时阵眼已经沾染上各宗门中人的气息,雁朝念动法诀、催动阵法,整个凡界宗门的灵力都被她抽来。 身处阵眼中之人们哪还有不明白的,什么玉重锦,什么玉锦官,不过时雁朝逗弄他们心甘情愿留在阵中的小把戏。 他们叫嚷着,痛骂雁朝的无耻。 渐渐的他们便不骂了,陆陆续续的修士,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磅礴灵力的侵袭,开始叫喊求饶。 今宵也感觉到了异样,不过好在他们宗门只有她一个弟子,她师父是个没有灵力的怪人,她身上的灵力只是围绕着她的经脉游走了一圈。 就在众修士感觉要爆体而亡时,雁朝突然入阵,双手结印,灵力源源不断的流向她。 与此同时,远在各处各宗的修士却感受到灵力被迅速抽干,身体迅速衰亡,一个时辰不到天下修仙者死伤九成。 雁朝吸纳了人世间大部分的灵力,整个身体都轻了起来,她已经看到远处山头上的紫气,天门大开,来迎飞升者的神官正乘云而来。 诛神弩恰在此时感受到她的召唤,飞到了她的手边。 神官来到近前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刚要回天奏禀已被诛神弩射下,瞬间灰飞烟灭。 雁朝踏云而上,穿过天门,便入了上界。 守门的天兵天将,只见她一人笑盈盈而来,上前询问,“怎么只你一人?神封使者何在?” “使者眷恋凡尘,便不上来了。” “嗯?”天兵一愣,“什么!快去禀元重仙君,神封使者私留下界,快遣人去追!” “神封使者可有向你透露什么?”那天兵吩咐完,又向雁朝探寻道。 雁朝漂亮的五官越发舒展可亲。 “神封使者说……” “使者说什么?” 雁朝眨了眨眼睛,“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说罢缓缓将屠神弩掏了出来,天兵正要接,定睛一看,“来……”人。 已经被射出的弩箭钉在天柱之上,转瞬消散了。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弩箭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雁朝踏着天阶一路往上,一路扣动诸神弩,她所过之处,天雷滚滚,草木皆枯,生灵消散。 今霄就这样飘在她的身后,起初她是害怕的,她怕自己被雁朝发现了,再次杀死她。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远远的飘在后面,她看着雁朝一个一个的将他们修仙人日日跪拜的神仙射杀,看着她一路拾级而上。 在雁朝杀到第三十一重天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三十一重天很美,祥云满天,落花飞舞,高山流水,琴声悠悠,令人迷醉。 今霄飘在这里,觉得整个魂身都轻盈了。 雁朝在推开那道青色的宫门之前,今霄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犹疑,不过最终她还是推开了。 宫门后是一方活水,活水绕过楼台,穿过小桥,汇入大湖。 湖中立着一棵树,树干顺天而去,树身传来阵阵琴音。 顺着琴声,今霄看到了一位白衣神女。她落于树冠上素手抚琴,琴音同粉色的花一朵一朵的飘落下来,在湖水里打着旋儿。 “你来了?”抚琴的神女说。 声音清越,不次于琴声。 今霄想要看一下她的面容,可水汽氤氲,她几次尝试都未能看清。 “我来是有一事要问你?”雁朝的声音很轻。 “你杀了那么多人神妖,只是要同我说话?”神女的声音也很柔和,像是母亲。 “不全是。” 琴音戛然而止,神女从树上飞来,“你问吧,我会回答你,只是你问完便回去吧,不可再继续错下去。” 雁朝看着那张记忆中丢失的面庞,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帮一帮我。” 她的声音轻柔,像一阵风拂过今宵的耳畔。 “没有。” 神女看着对面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你该知道,那具身子只是我下界历劫的躯体,她是我我却不是她。至于你,也只是我漫长生命里的一粒弥子,那具躯体身死的一刻,我们的因果就了了。” 雁朝点了点,没有再看神女,她打量起了这个宫殿。 两人陷入沉默。 许久神女说,“你的父亲……” “他是九渊魔界的人。”雁朝皱眉,“这我知道,下界的一个医修告诉过我了。” 今霄瞪大了眼,那个医修该不会是她的师父吧,她确实酒后多话经常叨叨什么:六界其实是一个话本子,主人公是三十一重天的神女凤越和九渊七十三层的魔尊白焯,两人相爱相杀三千年,最终神女以自己一魄为代价杀死白焯封,印九渊而结束。 所以这些是真的,眼前这人是神女凤越?雁朝是男女主人公的孩子?怨不得她的修为如此奇特。 “你来此是为了他?”神女摸了摸雁朝脸上的伤口,似有怜惜,“回去吧霓儿,他已身死,你勿起其他念头,好生下界去,你闯下的那些祸我来为你处理。” 雁朝抬起眼帘,绿色的眸子神色莫测。 或许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救九渊下的那位魔尊,也或许是为了报复这位神女,今宵猜不透。 “不要再错下去了霓儿,回去吧,回下界去我保你,往上是我与九位神君,你……” “我不是霓儿,我是雁朝。霓儿二十年前就死了,她死在长明山上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吧,你当时既没有想过去救她,现在为何又来保我。”她问的诚恳又淡漠,神女一时也无言。 一滴泪落了下来,砸进湖里。 湖水荡漾,今宵在湖里看到了雁朝,一幕幕的过往像一卷卷画被揭开。 她看到了年幼的雁朝。 看到她赤脚走在父亲的血泊里,看到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万箭射死。 看到她被带上了长明山,像狗一样被拴在地牢里。 看到她被鞭打着扫山门,看到她被打断了手脚扔进枯井里,看到她在井底被烈日晒被暴雨淋。 看到她一点点退化成一头孤弱的小狼,被锁进不见天日的黑洞里。 ------------ 第六章 小虾米魂游仙界,雁朝屠神大开杀戒(二) 天光乍收,一道闪电倾泻而下,将湖水劈起千丈浪,一排排天兵在云端涌现。 “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天雷阵已成,这三十一重天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这地方我倒是来对了。”雁朝笑看了一眼神女,对上云层上的天兵天将,“我在下界时,曾听人说,天地初开之时,世界乃一片混沌,后百余年,十方神君与天命簿一同现世,天命簿系通十方神君,是也不是?” 今霄长吸了一口气,这她自然也听说过,只是不知雁朝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提这个。 传说天道孕育十方神君,神君用自身之力供养大地,神君座下十万弟子,镇守六界各处,六界之内无不供奉神君及弟子。 今宵看向那重归于平静的湖面,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自然。天命簿上书六界生灵,十方神君以自身保六界安宁。神君在,天命簿便在,天地秩序便不会乱。”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雁朝笑起来,眉眼弯成一把漂亮的弓,“我来此,就是为了杀神君毁命簿的。” “口出狂言!,命簿乃天道所化,神君由天道孕育,奉天命守护天地六界。岂是你一小妖所能比拟。” “可就是我这小妖,杀尽了人妖两界。从前他们日日对你们跪拜,香火供奉也不曾断,可我杀他们时也未见你们的十方神君现身。”雁朝对着她那红艳艳的指甲轻蔑的吹了口气。 是啊,为何雁朝灭人、妖二族时,十方神君没有庇佑他们,就连镇守二界的座下弟子也未曾出现?反倒在雁朝吸灵力后,天门大开,许其飞升。 今霄忽然不知道,是屠戮他们的雁朝更可恨,还是日日供奉的神君可恨了。 如果神对供奉者的苦难冷眼旁观,那为什么还要供神? “难不成他们不属于六界,我自天门而来一路杀到此处,一路仙哭神喊,你们也未听见?”她看向神女,轻描淡写的吐露着十方神君的袖手旁观。 作为十方神君之一,神女始终沉默着,她在想是不是她唯一的那次放纵祸害了六界,雁朝仇恨她,仇恨这个世界,她想要的不是得到什么,是毁灭。 “真有意思~”雁朝咬着字眼,狂笑起来。 “妖女!休要猖狂,今日我等就在这三十一重天,替天诛了你。” 雁朝讥诮的扫视着他们,“或许该给你们开开眼,”说罢绿色的箭羽已穿过凤越的眉心落入湖中,那棵参天树顷刻间化为灰烬。 “神女!卑鄙无耻,偷袭神女,算什么……”怎么可能知道阵眼所在?你!快去禀告九位神君……” “算什么?我是妖魔不是你们所说?况且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她,倒也算不上偷袭。” “十方神君已有一个死于我手。”她擦了擦手,眼神在神女的消散的地方停留了一瞬,她很想问问神女,这是不是天命?天命簿上有没有写?凤越,你是我杀的第一个神君。 神女倒地,化作四散的流光消泯在三十一重天。 “你,就你。”雁朝手指向刚刚被吩咐的天兵,“你回去告诉一下你们的九方神君,是还剩九方吧?现在的六界让我不痛快,我要重新造一个天地。他们要不就乖乖毁了天命簿,要不就等着我过去杀。” 说罢,她双手掐诀,与长明山上如出一辙的诛仙阵。 “天道选的尔等,我都不喜欢,我找不到天道,你们便先去替我拜会一下祂。” 惨烈的叫声再次响彻云霄,十万天兵几息的功夫已消散于云间。 雁朝带着屠神弩一路杀到了九十九重天,十方神君现身。 今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衣服沾满了血渍,脸上手上布满了血痕。她好似不知道疼,只是一味的往前杀杀杀。出了三十一重天她便再未用过阵法了,单打独斗对上小仙还好,每每对上修为不知几百上千年的上仙,她便会受伤,会流血。 每次流血,她的绿眸就会闪烁,好像那些伤会让她更兴奋。 好在她没有死在谁的手下,她们已经赢过来了,今宵心想。 登九十九重天前,雁朝隐匿了气息,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休整了一整晚。再出现,她已经换了一副装扮,银发束冠,红衣猎猎,诸神弩别在腰间,一把寒刀在她手里提着。也不知她用什么练的,那刀锋闪着寒光,今宵一靠近,整个魂灵都战栗起来。 十方神君终于现身了,今宵能感觉到雁朝在雀跃,她手中的刀寒气更甚了。 “雁朝,现在回头还来的急。天道已允你列为十方,你可顶替你母亲的位置。” “凤越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是那个凡人太女雁苁。” “雁苁正是凤越的一世,说凤越是你的母亲也是可以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语重心长的说。 今宵知道他也是十方神君之一。 “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你便是神君,是天界的新战神。” “我若是不愿意呢。” “你不要不知好歹!”一红脸庞然大汉低喝一声,万道雷电朝雁朝而来。 雁朝受此一击,喷出一口血来,斩魔刀嗅到气息嗡嗡的在雁朝手里挣扎。 “以血为祭,斩神魔。” 寒光一闪,刚刚那红脸神君已被削去了脑袋。 其他八位哪会想到她突然出手,瞬间结阵,雁朝身在阵眼,无数神力袭来,摧毁着她的躯体。 她又呕出一口血,将碎裂的灵台重组,足尖点地,阵形瞬间变化。 今宵看着她,一刀下去,稳坐八方的神君坠入黄泉道。 “原来留了这手。”雁朝嗤笑一声。 接着今宵便看到她一刀斩神脉,一刀斩黄泉道,又一刀削平了南旻山,填了封印魔族的九渊。 神魔嘲哳,乌云盖日,天雷压顶。 今霄心里发抖,这实在像极了师父口中的末日,她有些撑不住了,意识在逐渐消退,她看着雁朝坐在九重天的宝座上,就如当初她第一次在长明山见她时一样。 只是那时她的面前站满了人,现如今只剩下今宵这个魂魄了,马上她这个魂魄也要消失,六界之内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了。 ------------ 第七章今霄魂归清虚门,雁朝再回长明山(一)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平静了,没有了叫喊声也没有了求饶声,神死尽了、魔也死完了,就像雁朝飞升前一刻的长明山,一切又陷入了寂静。 今宵感觉自己撑不过三息了,她用了最后的力气飘到了雁朝的跟前,她想看看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原来是在看书,也不知道哪来的破书,边边角角已经破损,上面的字一边消退一边重现,墨色的字迹在书本与雁朝之间飞舞跳动。 雁朝不管这些,她只是一味的往后翻,一味的往后翻,起初她翻的很慢,后来她咬破了一根手指,沾着血,翻的便快了,她手指所过均成空白。 终于,要到底了。 雁朝微微一笑,绿色的眼睛跳跃着漂亮的光。 今宵听到她说,“自今起,万物由我重造,天地由我主宰。” …… 忽然,电光一闪,九十九道天雷齐齐落下,雁朝耳畔轰鸣,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今宵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张大嘴巴,这……六界新主宰、被劈死了? 紧接着,撕裂的痛楚传来,她的魂魄也消散了。 再一睁眼,她竟然回到了清虚门。 跟着雁朝,看惯了天上的繁华,再看自己家可真是寒酸啊。 “也不知道师傅还活着没,应该不会了,她没有修为,当初雁朝灭世的时候可是连蟑螂都没放过。”今宵摸着胳膊腿,长叹一声又倒回床上,不愧是死过一遭全身都疼。 她盯着漏雨的茅草屋顶,往炕里边儿挪了挪身子,现下六界之内该只有她一个了吧,没想到雁朝忙活一遭被她这个小虾米捡了个便宜。 算了,还是先睡一会吧。 “春晚,春晚,怎么还没起呢,不要睡了,快去给长明山送药了!” 突兀的声音吓了要入睡的今宵一个激灵,这老……老东西? 今宵睁开眼,一张张牙舞张的传音符在她耳边嚷嚷。 师傅还活着,今宵跳起身,赤着脚就奔到了隔壁间草屋,“师父!师父!师父!” 清虚道人也在炕上眯着,被今宵一扑,卷着被子滚到了炕另一边,“撒娇也没用,这次就该轮到你去送了。” 显然还没睡醒,说话带着鼻音。 “长明山有钱,你去了直接找掌门夫人方映柳,她要面子会多给一点的。” 今宵爬上炕,泥水弄的到处都是,双手双脚的隔着被子抱住师父,“方映柳不是早死了吗?怎么雁朝一死,他们这些人都活了?” “说什么诨话。什么雁朝、什么死了。快去!丢了这个主顾,咱俩得饿半年!” 风吹开窗户,一阵寒风,泥土味和桃花味都被带了进来。 “师、师父”今宵迟疑了一下,摸着自己稚嫩的双手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春啊。”清虚道人烦极了,拉过被子盖住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你送药回来,在山脚下买两坛酒,为师炼丹要用,要清甜可口的米酒,不要什么劳什子,这……” 今宵蹦下床,满屋子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个镜子,她掐了个昭水诀,半刻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出现。她看着自己这双手,感觉有雷在她耳边炸响——她今宵重生了。 从前因为常年各处攀爬采药,她手掌布满了老茧,手指关节也格外宽大,掌心处常年搓药丸染的黑绿,怎么可能还这么白嫩。 她像师父常看的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她重生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师父刚捡到她那几年。 今宵拉开清虚道人的被子,心碰碰乱跳,“师父,你是何时捡的我?” 如果早些把雁朝救回来,她不用吃那些苦,或许就不会…… “前年的除夕,看春晚的时候嘛。”清虚道人闷闷的嘟囔一句,一脚把她蹬下炕去,翻了个身打起呼噜。 今宵跑回自己那个破屋,套上靴子,提着桌上师父练的药,披上蓑衣便出院门。 院门口长明山派来的坐骑已经等在那里,今宵跨上黑羽雕,抱住药,一人一雕往长明山飞去。 …… “还敢装死!我看你是不想吃饭了!赶紧将这些台阶扫干净,今日入夜前还未扫完,我就拔了你的皮!”长鞭一甩,一青衣女子站在石阶上厉声催喝。 “嘶。”雁朝睁开眼,后背一阵皮开肉绽的烧灼感。 那个诈死藏了几十道天雷劈她,若是被她发现了……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擦,这么多台阶,你这样磨叽到什么时候?苍冥大会在即,若是在那之前擦不完。别怪若水师叔把你丢到井里喂王八。 若水?哪个若水,长明山那个?那个草包不是早被她剁了喂秃鹫了吗? 雁朝横视着眼前的青衣女子,这又是哪冒出来的一根葱,难不成六界之外还有一方天地? “啪!”一记鞭子重重落在她的背上,火辣辣的疼。 不对劲,她的护体金光呢?这个蝼蚁也敢在她面前动手。 “诛神弩。”雁朝手一挥,喝道。 “轰隆——”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直直的劈在她的头顶。 “什么弩?妖女,看你管会装神弄鬼!还敢招天雷!我今天不抽死你!我就不是长明山弟子。” 雁朝躲避不及,被那道雷击倒在地,她伏在地上喘息着,长明山?难不成这方天地也有一个长明山。 那女子见她不躲,心中一愣,手中鞭子未再犹豫,如雨点般落在雁朝的肩上、背上脖颈上,鞭鞭入肉,这种皮开肉绽的痛,她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 “今天必须把山上所有台阶扫完,否则别想吃饭。” 雁朝将另一只手一点点的挪到腕上,掐着自己一边的脉细细查看了一番,果真一点都无。 “小蹄子!还在偷懒!”鞭子再次抽到她的背上,“快起来干活!装什么死!” “要不是映柳师叔心善,你此刻早就在落神崖的崖底喂野狼了。” “方映柳?”她还活着?不可能,她看过天命簿,方映柳早就死在了玉锦官的手下,况且天命簿都让她毁了,上面的生灵早就消散了。 “大胆!竟敢直呼映柳师叔的名讳,果然狼崽子就是喂不熟。”鞭子再次挥打过来。 雁朝一边躲避,一边思忖这是怎么回事,现如今她一点仙法也没有,身体又如此弱,难不成有什么力量将她强行投胎到了从前的长明山,按理说也不应该啊,她连轮回道都掘了,怎么可能还能投胎。 忽然她看到了自己,手腕处两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她刚被带到长明山的第二年,被方映柳命人割开她的皮挑断手筋时留下的。 原来不是投胎啊,是时间回溯。 现如今看这疤还是粉红色的,看起来伤口刚刚愈合,应该是未进鬼见窟之前。 ------------ 第八章今霄魂归清虚门,雁朝再回长明山(一) “啪!”这一鞭没躲过去,又落在了她身上,她咬住舌尖才能勉强维持着没昏过去,这具身体可真不行。 耳边轰鸣,一道声音幽幽在雁朝体内响起,“是我把你送了回来,现在是一百二十年前,你还在长明山,还没有修鬼道。” “你是谁?” “天道。” “天道?”雁朝觉得可笑,天命簿都被她给毁了,还会有天道这种东西? “你屠戮六界,焚毁天命书,致使天崩地陷,世界彻底归于混沌,我赶在最后一刻藏进你身体里,借助天雷将你送回到了过去,改变这一切。” “你是劈死我的那九十九道天雷。” “是,也不是。天雷本就存在,我在你用血焚书之时,进入了你的身体,借助了你的灵鬼之气引来了九十九道天雷,将你送回了过去。” 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游走,雁朝感觉经脉麻麻的像电流一般。 时光倒退到一百二十年,那时她刚来青云宗两年,还未被关进鬼见窟。她现在有了前世的心得经验,只要逃出长明山,那便算逃了出去,青云宗的人再奈何她不得。 那道声音又说,“我虽然勉强把你送了回来,但是不知为何现在你这身体上只剩了一魂两魄。” “你说我现在身上魂魄不全?那我可还能修炼?” “修炼自是能修炼的,只是你已不是当初的灵鬼体,只能同凡人一般,从低阶术法修起。”那自称天道的声音忽然惊叫起来,“哎!有一魄过来了,难不成你还能自行聚拢魂魄?” 雁朝看到一个土黄色的球慢慢挪了过来,难不成她的一魄自成一人。 “你的一魄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我知道。” 雁朝松了一口气,她便知道便是自成一体,她的魂魄也不会如此潦草,像个屎壳郎滚的粪球。 “救我!” 雁朝酝酿半晌,待她走近,颤声求救。 “是、是,你是雁朝?”今宵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大魔头现在过的这么惨。 “什么雁朝?这是我们青云宗的罪奴。你是何人?怎么入我们长明山后山。” “这位师姐见谅,我乃清虚门大弟子今霄,今日奉师父之命来给掌门夫人送灵髓丹,带我来的那只雕半途迷了路,不小心误入了这后山还望师姐莫怪。” “原来是清虚门师妹啊。”清衣女子撇了撇嘴,什么清虚门,听说连间像样的道舍都没有,若不是……哼!“师妹想来是认错人了,这是我青云宗罪奴,犯了错,特罚她打扫台阶悔过。” 今霄盯着地上的那团白色身影,她怎么可能认错人,就是那双绿色眼睛的主人在她眼前,杀了神使,飞升上天,毁了天命簿、砍了十方神君。 她沉沉的看着眼前不足十岁的少女,心怦怦乱跳…… “救我。”雁朝艰难抬头,她现在满身的伤,动一动全身的皮肉都在疼。 今宵眼看着她满嘴的血,一张嘴都涌了出来。看来不仅是外伤,内伤也是不轻。 “师姐~医者仁心,我们医修实在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伤者而不去救治。今日既让我撞上了,不如师姐就把这个罪奴交给我,我同掌门夫人禀告一声,这次的灵髓丹就不要报酬了。” “清虚门师妹不知,这罪奴是个半妖……” “发生何事?”红衣少女握剑而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大师姐你来的正好,清虚门小师妹想讨要这个罪奴。” 雁朝一眼就看出了来人,正是玉郢座下大弟子玉韶卿,从前她杀的第一个人。 “这位师姐,能否让我把这个罪奴带回去医治,我观她十分面熟,细细回想,可不正是师父日夜寻找的救命恩人。” 今宵说着蹲在雁朝身前,掏出一个旧巾子给她擦净嘴角的血,轻声细语的道,“姑娘可是雁朝,我同师父苦找你多年,未曾想你竟在这里,现下好了,待你跟我回了清虚门,师父也可安……” “清虚门师妹,怕是认错人了。她不叫雁朝,从六岁起便一直在青云宗上,至今未曾下过山。”玉韶卿把目光从八岁的雁朝身上挪开,落在还不及她腰高的今宵身上。 小丫头穿了个青灰的道袍,外披了个厚重的草黄蓑衣,乌黑的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在头顶,额前碎发因为雨水的缘故全都贴在了眉头上,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 不像长了一幅妖异面容的雁朝,只看着她,就觉得危险。 “不会认错的,我师父画了她的像,日日在堂中叩拜,我日日得见,断不会认错恩人。”今宵信誓旦旦,“许是她幼时救的也有可能。” “你师父日日在门中叩拜这么一个小孩的画像?”可别让人笑掉大牙,青衣女子轻笑出声,眼中全是讥讽。 玉韶卿也狐疑的瞧向她。 今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将头转向一边,是说的过分了些,“师父知恩图报,很重情义。” 她师父只认灵珠,能让她磕头的只有财神。 “恳请师姐放恩人跟我回清虚门,我清虚门上下定当感激不尽。” 玉韶卿没回应,她的目光在雁朝身上打了个来回,确认是不是她使了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法。 说的好听,谁不知整个清虚门上下就你门师徒二人,青衣女子腹谤。 “若师姐能放恩人跟我归山,不仅这次灵髓丹的报酬免了,往后三年、不、五年的药钱也都免了。” 她可是为了六界的安稳下了血本了,此次回去必是要挨师父一顿胖揍了。 “这,我做不得主,还需问过师母,你随我来吧。” “好。”今霄强装镇定,“可否让雁朝也跟着?” “师妹大抵是真认错人了,再说一次她叫雁庭霓?不叫什么雁朝,是我们青云宗的罪奴。”原先鞭打雁朝的青衣女子,撇了撇嘴不屑的弹了弹指甲。 “可否让雁庭霓也跟着?”她在三十一重天看到过雁朝与方映柳的恩怨,方映柳自是不会轻易放雁朝离开,一会儿得见机行事才行。 “也可。”玉韶卿允了。 “你就别去了,师母病中需要静养,我带他们二人过去一趟就行了,你替我巡视一番后山,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传音。” “师姐,我……” 玉韶卿神色清冷,略略抬了抬眼皮,那人就合上了嘴,“是。” ------------ 第九章 今宵抛清虚散人老底,方映柳犹豫放人 三人来到长明山主峰大殿上,方映柳正托着头同一身宽头圆的修士说着话。 “蓬莱阁主医术确实了得,经他一番调理你这身子好了不少,只是苦了锦官了,小小年纪跟着你在外奔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还那么小,我这体内这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缓解的办法,若把他放在宗里你也放心不下。” “按理说掌门师兄是该陪你同去的……” “他也是放不下宗里的事。” “什么放不下宗里的事,这一年到头的闭关,也没见他修为精进多少,自两年前回山以来,总共在这长明山上待了不到一月……” “咳咳!”玉韶卿干咳一声,带着二人步入大殿,“师母、无霜师叔,我刚刚巡山时撞上了清虚门的小师妹,说是来给师母送药的,我便给带过来了。” “师妹还吃着清虚门门主的药呢?蓬莱阁主那边……” “阁主看过了,现下一时也找不到比这药更有效的,说起来蓬莱阁主还同我赞了清虚散人方子使得精妙。”方映柳笑盈盈的看向今宵,“多亏了你师父,我这身子才能拖到今日。” “可那药中的乌合参……”圆头林无霜还想再说。 “师兄,无碍的,是药哪里有无毒的。” 方映柳温柔一笑,安抚的拍了拍林无霜的手,再次看向今宵,“辛苦小友跑这一遭了,韶卿一会儿带小友下去换身保暖的衣裳,瞧都淋湿了,怎么没用个避水珠。” 今宵倒是想用避水珠,可那玩意儿那么贵,她哪买的起啊。 “师父说,年轻人修炼走不得捷径,有些苦吃过了才能有所进益。” 今宵一边维护师门颜面,一边暗暗惭愧。方映柳看出了她的窘迫,很善解人意的对玉韶卿道,“这次的药看起来比之前的更精细了些,想来清虚散人又精进了方子,韶卿你一会儿多给这小友一些灵珠。” “是。”玉韶卿应下,“师母还有一事”她看向雁朝。 上面的二人也看到了,林无霜最先反应过来,皱眉指责玉韶卿,“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还不快弄下去!” “师兄~”方映柳扫了眼玉韶卿和雁朝,“韶卿带小霓儿来定然是有事的,韶卿,说吧。” 雁朝对看过去,方映柳的相貌在她这里已经模糊了,她印象中的她还是躺在血泊里看着玉郢苦苦求饶,咯咯怪笑的样子。 “我来说吧。”今宵站出来,方映柳的目光再次转向这个灰扑扑的小丫头,声音柔柔带了些不解的问,“小友也同这事有关。” “夫人,是我请这位师姐带她过来的。实不相瞒雁、师父多年前曾被妖族追杀,幸得一恩人相救才能免于一死。”她扬包子脸一脸认真的道,“师父日日嘱咐,若是在外遇上了一定要带回去,让她老人家好好谢一谢。 今日上山的路上,我一眼便认了出来了,这位姑娘正是我师父的救命恩人,特请师姐一同带了她来,求夫人放她跟我回清虚门。” “小友可是不知,小霓儿自己便是半个妖族,她……” “没错!师父说了,救她的小孩便是个半妖。” “这不是胡说吗!”林无霜皱眉,胖手一拍,面前的桌案应声裂开一条缝。 “师兄莫要动怒。” “师妹听她匡你,这妖女才多大,能救她师父,这不纯属无稽之谈吗。” “你师父可是清虚散人?”雁朝侧目看向今宵,今宵见她神色坦然,便点了点头,“是,恩人还记得我师父?” “几年前元宵,父亲带我去看花灯的路上确实遇到过一位受伤的修士,父亲见她受伤便将她留在马车里休息了片刻。” “片刻?”林无霜冷笑,“这也算得上救命之恩?” “正是那片刻,让师父躲过了那名蛇咬的追杀。”今宵将手搭在雁朝的手上,面怀感激,一脸赤诚,“师父说,恩人您还亲手给她包扎了伤口,喂了她三颗血珠。” 人族虽然没有修为,但一些达官贵人会花重金购买修仙者用自身精血所炼的血珠,以此来延年益寿、疗伤治病。 雁朝自然没有给过清虚散人什么血珠,今宵随口胡诌罢了。 “还真是一段善缘,只是小友不知,这小霓儿是我青云宗掌门的故友之女,掌门入关前仔细叮嘱,让我们多多关照于她,若是让她跟你回去,我也实在无法和掌门交代。” 方映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她轻轻的拍了拍雁朝的肩膀,温和开口,“小霓儿也想跟她回去吗?” 她拒绝,今宵意料之中,只是今宵不解,她明明是掌门夫人,为何称呼自己的丈夫这么生疏。 雁朝确是知道两人的龃龉,不过是深情错付的戏码。 这也是她厌恶方映柳的原因之一,哪怕这么多年,她都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她还是从心底里厌恶着这个因为一个玉郢就丧心病狂的女人。 然而,演戏。 在旁人面前同方映柳演戏,雁朝驾轻就熟的很。 她一下跌坐在方映柳面前,抓着她的袖子,声音凄婉的求饶,“方真人,放我走吧,放我走吧,我再不会在人前提起我的母亲了。” 方映柳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开口,“小霓儿怎么这么可怜,别哭了,眼睛都不漂亮了。” 今宵这才发现,现在的雁朝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除了漂亮,一点妖的样子都没有。 “方夫人……” “叫我真人即可。”方映柳骤然出声,吓了今宵一跳。 “方真人,您若是能放我恩人同我归清虚门,从今日起五年内的药钱便都免了。” 方映柳不说话,只是笑看着她。 清虚门缺钱,青云宗这种大宗门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今宵脸一红,咬牙道,“我清虚门有一宗门秘宝——洗髓丹,用了之后可以清洗经脉,对提升功法很有用处。” 洗髓丹是师父只练过一次,给她塑灵根洗灵髓时用的。 雁朝诧异,她上一世关了清虚散人那么久,都不知她还有这绝技,按理说洗髓丹是众修士梦寐以求的灵丹,若真能炼此丹,清虚门不该如此穷酸才是。 方映柳也想到了此处,颇有些不信。 “方、方真人大可试一下我的脉,我从前只是繁京里的小乞丐,无灵根也无灵髓,是师父捡了我给我塑了灵根洗了灵髓。” 今宵鼻子发酸,她的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父,可她现在要把雁朝带回去,又把师父的秘密说了出来,等于把师父架在了火上烤。 ------------ 第十章 方映柳传音清虚门,清虚散人被迫收恶徒(一) 林无霜先一步探了今宵的脉,确实是后天灵根,灵髓也洗涤过。 “你从前只是个凡人?你父母又是何人?” “我母亲是个凡人妓子,父亲是个不入流的修士。”今宵知道他们会寻根究底,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众人“我一出生就在花楼里,后来我母亲死了,老鸨把我扔到了大街上,我便跟着城门口的老乞丐一起乞食,后来我师父捡了我,说我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就给我重塑了灵根和灵髓。” 她本可以不必说的这么详细,但为了救自己为了取信于这些人,这个小姑娘亲手把自己的伤疤揭开供这些人端详审视。雁朝垂眸掩下杀意,等自己修为大成,定将林无霜亲自剖了心送到她面前。 “你从前灵根灵髓如何?”林无霜急切的问,方映柳也看了过来。 “丙等木灵根,灵髓淤塞凝滞。” 这清虚散人都能说是好苗子,那她们这些岂不是可以飞升了。 “我观你现在灵脉宽阔、灵髓绵长强劲,这些可都是你师父那灵髓丹的效用。” 林无霜没说出口的还有今宵那天甲水灵根,他便是因为天乙火灵根的上限,修为几十年没有进过了。 “是。” “既有如此秘宝,为何你们清虚门还是如此困窘。” 若她所说为真,一颗灵髓丹便可值上万灵珠,天下宗门想要提升资质、升级灵根这数不胜数,清虚门又何至于落魄至此,这不就是抱着金碗要饭吗。 “这位师叔,你有所不知,灵髓丹是我们清虚门祖师所炼,到我师父这里就只剩两颗了,当年被我用了一颗,现如今也就一颗了,我与师父均是医修,修为,若不是为换恩人,我定不会将此事示人。” 确实,若将此事公之于众,她们师徒便如稚子抱金与闹事,定活不过三日。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清虚门的开门祖师就是你师父吧。”方映柳淡淡开口。 “什么?!”林无霜拍案而起,手指着今宵尖声斥骂道,“竟敢诓我与师妹!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为救这个妖女,竟敢拿灵髓之事玩笑。今日,我定要替你师门教训教训你。” “林师叔!”眼间林无霜的掌风就要落在今宵身上,玉韶卿抬剑一挡,将今宵与雁朝护在身后,“师叔手下留情,这位师妹不懂事,师叔莫要和她计较,师母的药还需依仗清虚门掌门。” 怎么忘了这茬了!今宵痛悔,心思在脑中急转。 清虚门乃清虚子于五百年前所创,门下只掌门一人,掌门清虚子修为地位缺医术甚好,仙门众人多尊称她一句清虚散人。两年前下山游历归来,带回一个小丫头,收为入室弟子。 “二位真人喜怒……”今宵忘了这茬了,环顾四周,勉强挤出一个笑,“这……这是我门的另一宗隐秘。还请两位真人屏退左右。” 林无霜狐疑的看向今宵,这小丫头又想耍什么花招。 方映柳确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小友莫紧张,师兄不过是吓吓小友不会对你如何的。”说罢挥了挥手,众人散去,堂内只留了方映柳、林无霜以及今宵。 玉韶卿带着雁朝走到门外,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殊色无双的“妖女”。 她身上已经伤的不成样子,白麻的外衣上遍布血痕,乌发胡乱的披散着,苍白的脸上只有黑嗔嗔的眼珠有些颜色。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漂亮的不行,像被人摧折的花。 “她们日日这样欺辱你?” 雁朝不语,只是讥讽的看她。从前欺她辱她是长明山人人皆可为、人人皆知的事,玉韶卿这会子又在装什么。 不过雁朝现在没空和她逞口舌之快,刚刚今宵拉她那一下,她身上的那一魄自动过渡到了她身上,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这一魄于自己本身残留的魂魄融合。 只是不知其他二魂三魄现在在何处,若是能找到,是不是她还能修灵鬼道。 “你怎么不找师父或师母替你做主。”玉韶卿还再问。 雁朝此时正试图唤醒体内的“天道”,并不想同她多费口舌,天道这狗东西自交代了她现如今的情况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彻底在她体内消匿了。 玉韶卿见她不说话有些恼,遂即又想到师父常年闭关、师母常年在外,她定然是寻不到的。 “你往后可以来找我。”玉韶卿盯着她往外渗血的脊背,别扭道。 雁朝看向她,神色并未有任何动容,现在的玉韶卿和前世十几年后的玉韶卿很不一样。现在的她起码是平和的有怜悯心的,前世她见到的玉韶卿是荒唐暴戾易怒的。 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她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如果是前者,那她可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 “这下没有旁人了,你便说吧,我看你有什么好狡辩的。”林无霜冷斥道。 “二位真人,还需指天发誓,绝不将此事告知第四个人,我方能说。”今宵稚嫩的嗓音传来,林无霜当即暴怒,便要对今宵出手。 “师兄!”方映柳喝住他,随后举指发誓,“我方映柳指天发誓,绝不将今日今宵小友所说之事告知旁人,如违此誓,定让我此生痛苦、夫君暴毙而亡。” 林无霜也依样画葫芦,发了个毒誓。 今宵这才缓缓开口,“我清虚门开宗祖师不是我师父,是我师伯,我师父的同胞阿姊,当年我师伯暴毙而亡,我师父为将清虚门延续下去,不使我师伯九泉之下难以安心,才顶了清虚门掌门之位,不过我师父天生无灵根灵髓,无法修炼,洗髓丹自然也用不上,所以搜寻几十年替清虚门收了我这个天赋卓绝的弟子。” 林无霜翻了个白眼,丙等木灵根说什么天赋卓绝,呸! 不过她说的那事却有几分可信,当年清虚门虽只有掌门一人,确实也曾风头无两,号称可医仙可救鬼,如今的蓬莱阁、药仙谷都曾派弟子前往研习医理。约莫一个甲子之前,清虚门掌门突然称病,清虚门再无好药问世。 “若你所说为真,那你师父当真愿意用手里仅剩的一枚灵髓丹换小霓儿?”说话的是方映柳。 “会。”今宵斩钉截铁。 “小友,这种大事,还是要你师父来定,不如你先回去与你师父商量……” ------------ 第十一章方映柳传音清虚门,清虚散人被迫收恶徒(二)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用传音符唤我师父来。” 今宵说着从蓑衣下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被被雨水浸湿的黄纸。 林无霜无语,连个正经传音符都没有,这种门派能有洗髓丹这种天才地宝,真是老天不公。 “能否劳烦真人,帮我把这个……” 今宵看向二人,嘿嘿一笑,话还没说完,方映柳已经贴心的掐了个诀,将传音符给她烘干。 今宵道了声“多谢。”然后念动与师父传音的符咒。 不一会儿,清虚散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找我干什么?可是青云宗没给钱?不是让你去主山长明山直接找方映柳吗,她好面子肯定会多给……” “师父!”今宵赶紧打断她,“你带着洗髓丹来一趟吧,有要事。” “怎么,那药把方映柳吃死了?不应该啊,我放乌合参到时候应该没有打瞌睡啊。” “不是……” “不是?难不成事她自己不行了,不会啊,按理说她那身子虽然修不了剑道了,但吃着你送去拿药应该也不会有大事啊?难不成我搓……” “师父,别说了快来吧。”今宵偷偷觑着方映柳的脸色,冷汗直冒,赶紧掐断了传音符。 方映柳倒是涵养极好,还是挂着浅淡的笑意。 ———— 清虚散人气喘吁吁感到长明山主殿时,方映柳正着人来给雁朝治伤。 玉韶卿守在一侧,今宵在殿内来回的踱步。 “春晚儿!春晚儿!是谁把你打伤了!?”清虚散人三两步跑来,挤开玉韶卿拉住雁朝的手哭嚎。 “清虚掌门,你认错人了。” 雁朝看着眼前瘦削高挑,一身灰青道袍的年轻女子,淡淡抽手。 按理说修行之人也会变老,修为越低微老的越快,清虚子已经五百岁了,可身形面容还和二十多岁的青年之人一样,和前世她抓她时一样。 一般来讲,即使是化神期的修行者,没有飞升,五百年也该是老者的样貌了,比如说前世同玉重锦一起围攻她的连剑山慕长生。据雁朝所知,这清虚子身上并无一丝修为。 雁朝所想也是方映柳所想,这位清虚掌门是她父亲的朋友,当初自己中毒去信清虚门,清虚子也是看着她父亲的面子才答应定期给她送药的。 可她父亲那一辈的大多都已经仙逝了,尚存与世的慕长生师叔也已须发皆白,可观这清虚子除了眼下青黑、唇色青白之外,看起来还不到凡人的而立之年。 “师父!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今宵的呼喊,把两个人从思绪里拉出来。 方映柳柔柔出声,“前辈误会了,小友并未受伤,叫您过来主要是小友说……”。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把人打成这样,即使她得罪了你,先动了手,你适当毒一下也就算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清虚子回头看了一眼今宵,又看了眼满身血痕的雁朝,打断方映柳揪着今宵骂道。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的方映柳和林无霜,肉痛道,“二位,实在对不住,小徒顽劣,我这就带回去教训,此次灵髓丹的药钱就不用给了。” “师父!”今宵拖住清虚散人要走的手,使劲拽着不让她走,“你让我把话说完啊!” 方映柳挑挑眉。 今宵继续道,“您没认出来吗?那是您的救命恩人吗!” “恩人?”清虚散人狐疑的看向雁朝。 “对啊,您的救命恩人。雁国前皇太女的独女,上元节马车里救过你,喂过你血珠的那个。”今宵拉着她的手轻轻一掐,“你日日同我提起,怎么人到跟前又不认识了。” “嘶~”清虚散人吸了口气,再次看向雁朝,又看向今宵。 “还真是?那我们带回去?” “自然要把恩人请回清虚门,只是这恩人的父母与是青云宗掌门有故,我们得拿出一点诚意……” 今宵的声音越来越小,林无霜和玉韶卿也偷偷瞧了眼方映柳的脸色。 “多少钱。”清虚子咬牙看向方映柳。 方映柳面色如常,“前辈,我听小友说,您手里还有一枚洗髓丹。” 雁朝不着痕迹的看向清虚子,林无霜和玉韶卿也看向她。 “有。拿这个换?”清虚子松了一口气。 方映柳没说话,今宵点了点头。 “那就换吧。不过我手里也只剩一枚,用过就没有了。” 清虚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方映柳脸上,“你体内的毒,洗髓丹也无法根治,只能保证用了之后十年内不会毒发。若想根治还是得找合适的人换髓。” 换髓之事蓬莱阁和药仙谷的人都说过,方映柳不意外,“前辈,若是用洗髓丹后十年内换髓,可否还能重拾剑道。” “可。” 清虚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方映柳时,她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那时候的方映柳骄傲率直,是仙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十三岁结丹、十九岁便已经是元婴中期了,一手苍山落雪使的快、准、狠。 几十年没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清虚子默默感叹,又看向那个满身血迹的“恩人”,竟是个半妖。雁国……倒也算是故人之后。 今宵心中雀跃,又怕方映柳改变主意,再次确认道,“方真人,那咱们就说定了,用我清虚门仅此一颗的洗髓丹换雁、雁庭霓同我们一起归清虚门。” 方映柳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似乎下了大决心。 清虚子将洗髓丹交给方映柳,林无霜不死心的问,“清虚掌门,这洗髓丹当真只有一颗?” 清虚子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眉开眼笑道,“林长老要是想提升修为,我倒是还有一丹。” “哦?是什么?”清虚子从袖口掏出一枚紫绿色的丹药,“青竹丸,十万灵珠一颗。” “敢问清虚掌门这药是何时炼的?” “昨日,昨日刚刚炼成,林长老是第一个主顾。” “那还是算了。”林无霜摆摆手,若是从前的清虚门掌门炼制的,他倒是会卖,现如今你徒弟皮都给你扒掉了,还想忽悠我买呢。 清虚子对林无霜前恭后倨的态度有些无语,不过她也不在意,一手今宵一手雁朝的往外走。 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跑进来,从雁朝身边擦身而过,直冲前面的方映柳奔去。 雁朝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今宵和清虚子坐上酒葫芦飞远了。 “母亲,你回来了,锦官呢?怎么不曾瞧见他,他身子可好些了?这次回来你们要住多久。” “怎么跑来了,热不热?”方映柳逃出帕子给他擦汗,“锦官身子又不好,在冰室里躺着呢,别去扰他,自去后面玩吧,母亲有要事要处理。” “母亲,我想同母亲待会儿。”说着他又往方映柳的怀里钻了钻,“刚刚那几个姐姐是谁?我看有个姐姐受伤了,她们怎么走了?” …… ------------ 第十二章 连剑山宗门大比,雁朝今宵下山(一) 雁朝在清虚门看过了六场花开花落。 这六年,她与今宵与清虚子也相处出一种奇怪的模式。 师不像师、徒不像徒。 今宵心甘情愿的当雁朝的狗腿子,跑前跑后,端茶递水,她自我感觉不会比那个从前的玉锦官差。 清虚子六年如一日的摆烂,春天摊在梨树下,冬天摊在火炕上,夏秋不是窝在后山池塘的小乌篷船里吃莲子,就是去山下集市上买糖果子。 买糖果子的钱是今宵手搓药丸子卖赚来的,池塘是三年前雁朝结丹时天雷劈出来的。 整个清虚门只有雁朝这个曾经的妖魔,像是一个正经的修仙人,白日里练剑,夜里背心诀。 …… 这日,雁朝拎着刚从林子里打来的野鸡刚回到院子,就听清虚子对今宵道,“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也去试试,听说名次靠前的能得好些灵珠,依朝朝现在的修为也就青云宗的玉韶卿和连剑山的沈无心可以与她一战,得不了第一,第三的奖品应该也能换不少糖果子。” “你都咳成这样了,少吃些,省的齁死。”雁朝对她这个不成器的馋嘴师父,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清虚子正裹着个狐皮大氅,盘腿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边咳一边夹起一个糖油果子,听见雁朝回来,忙把糖油果子塞今宵嘴里。 雁朝翻了个白眼全当没看见,把剑往今宵手里一丢,瘫坐在椅子上继续道,“宗门大比非四大宗门弟子者,入山定要查验精魂,我的魂魄还没有补全,去不了。” 山门大阵一过,她的半妖之体就暴露在世人间了,到时候再想补齐那二魂两魄就难了。 今宵一边费力的吞咽着糖果子,一边用一块青布仔细的给雁朝擦剑,“师姐说的对,不能贪小利而忘大事。”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连剑山的慕长生,到时候你们提前一天住过去,不用等到大比那天从山门大阵那里过,无需查验。” “师父是说我们直接从连剑山后山入?”今宵阴阳怪气,“不会又像我上个月去送药时一样,被卡在山门口盘问半日然后被撵回来吧。” “我已经给慕长生去了信,他会派门下弟子来接你们的。”清虚子哼了一声,“你上次被撵回来,还不是因为把我给你的那枚玉佩弄丢了,没有信物人家识不得你,不让你进不是正常的吗。” “师父你这话可就太偏袒慕师叔了!”今宵跳起来,“师姐你给我评评理!我月月都去给慕师叔送药,别说是守山门的弟子来,就是山下卖包子那家的大黄狗都认识我了。” 雁朝不想掺合他们两个吵人精斗嘴,自顾坐到一边去修起了心法。 “我看就是那个姬含光指使的。”今宵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来回走动,忽然转到雁朝一侧,重重的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师姐这次大比,姬含光肯定也参加。师姐~我们也参加吧,到时候师姐在台上把她打的落花流水,让她也狠狠丢一次面子。” 雁朝被她猛的一拍,心魂都跟着一震,不悦的皱眉看她。 今宵也不怕,整个人贴上去抱着她的胳膊道,“师姐咱们去吧~就去吧~听说上次大比青云宗的玉韶卿夺魁,得了一把天泉剑。师姐你的剑法修为早就不在这些人之下了~现下就缺一把好剑了~我们去吧,若是能白嫖一把好剑也是好的呀~”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师姐的这把剑不好?” “我可没这样说。” 一把青皮铁剑能好吗?人家玉韶卿用的可是当世十大名剑之一的天泉剑,听说那剑月华下剑光如一弯清冽的寒泉,一剑出百星落。虽是夸大了些,也能想见宝剑的风华。 “你懂什么。”清虚子冷哼一声,“好剑重在剑魂,不在这些花里胡哨上的外表上。五百年前,剑仙凭一把竹剑也能劈开崖山,何况现在朝朝手里的是我亲手炼就上好的玄铁剑。” 今宵撇撇嘴,前年她师父的“上好”酒葫芦,让她在姬含光面前摔了个大马趴。 清虚子看出他心中所想,忿忿道,“这还不是怪你学艺不精,现在还不会御器,出行还得掏为师的家底。” “是是是,师父说的是,我学艺不精。咱们清虚门有师姐一个剑道天才就足够了,我就和师父一起混吃……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其他都交给师姐啦~” 今宵靠在雁朝的膝上,一副全身心信任她的样子。 雁朝好笑的看着她,上次在姬含光面前摔了个大马趴,哭着回来求她去教训姬含光时也是这样;上上次爬到后山的峭壁上采蓝芝草下不来,求她抱她下来时也是这个样子。 雁朝都不知道,她这些信任都哪里来的。 偏偏看着她小哈巴狗的样子,雁朝又拒绝不来。 “你好意思提,朝朝现在已经进入元婴中期,你可倒好金丹期,待了六年,修为不进反退,白白浪费了我千辛万苦换来的灵髓丹……” 清虚子还没骂完,就又咳了起来,近些日子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了,眼眶发黑、唇色青紫、一片病容,越来越像上一世雁朝捉她时的样子了。 每每今宵担忧的看着她,她就会冷哼的说,懂不懂天地同寿,管好你自己吧,我可是熬死了好几波人了,再不好好修炼再过几百年,我和你师姐就去你坟头蹦迪。 今宵不知道啥是蹦迪,但从她师父的破嘴里说出来,肯定也不是好话,气的摔门而出。 “朝朝!她摔门!她摔咱俩亲手做的门。要我是你,我就用剑抽她!” 雁朝看着说着气话的清虚子,眉眼弯弯,“师父,给我的这些剑谱都是从前那个竹剑劈崖山的剑仙给的吧?” 清虚子瘦削的肩膀一下挺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的咳嗽。 相比今宵,雁朝,从来不担心清虚子的身体,她知道,她这位师父可不会轻易死。刚来清虚门时,她睡的不安稳,夜里总能听见清虚子在隔壁自言自语的骂贼老天,骂贼系统,骂从前那个剑仙。 后来她在刀、驽、剑中选了剑道,清虚子就扔给了她许多她前世都未曾见过的剑谱,每一本都不比青云宗的一剑落千山差。 那时,雁朝便猜到了,她这个没有一点修为的凡人师父不简单,她也就留在了清虚门。 “今宵?清虚掌门?”院子外面有人再叫门。 雁朝笑看了一眼还在假咳的清虚子,抬腿去开门。 清虚子长出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徒弟笑了,漂亮的眼睛一弯绝对有套让她钻。 ------------ 第十三章 连剑山宗门大比,雁朝今宵下山(二) “雁朝师妹、雁朝师姐。” 门外是连剑山的沈无心和姬含光。 沈无心是连剑山慕长生的首徒,他虽修无情道,却并不冷情,平日里经常替他师父来跑跑腿,是以同他们师徒三人比较熟悉。 “雁朝师妹,师父让我和小师妹来接你和今宵师妹,唉?今宵师妹呢?” “肯定又不知跑哪里野去了,师兄、雁朝师姐要不我们先走吧,反正她对连剑山的路熟悉的很,自个骑着葫芦也能到。” 沈无心身后梳一对双丫髻、穿一身鹅黄的是连剑山的小师妹姬含光。 姬含光是连剑山掌门在一个寒冬的夜里捡到的,自幼养在掌门膝下,连剑山上下皆对她宠爱有加,性子最是骄纵、和今宵最不对付。 “不可胡说。”沈无心轻声训她,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怪,他知道姬含光嘴巴坏却没什么坏心思。 “哼!”姬含光冷哼了一声,双手抱笛望天。 “师妹去收拾东西去了,一会儿便来。” 沈无心点头,看向瘪着嘴生闷气的姬含光,面露无奈的冲雁朝歉疚一笑。 雁朝眉眼弯弯的向姬含光看过去,明净的目光在她身后逡巡,“怎么没瞧见你那一双鹤?” 一阵风吹过,漫天的烟霞被风卷到天边,天空露出湛蓝。 姬含光盯着雁朝漂亮的眼睛,小脸红了红,泄了气一般低头道,“不知道被谁拔了毛,飞不了了。” “哼!活该!”今宵从院子里蹦到姬含光的面前一把搂住雁朝的胳膊,“师姐、沈师兄我收拾好了,走吧。” “你说谁活该?”姬含光怒视着她,“是不是你?偷偷上山拔了大霜、小霜的毛?” “谁拔你家秃毛鸡啊?我都进不去你们连剑山的山门,我拔的了吗?难不成是你家鸡自己跑我们清虚门来让我拔啊。” “是鹤!不是鸡!”姬含光想到自己上次让人把她拦在山门外的事,心虚的瞥过视线去不看她,“肯定不是你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哼,懒得和你说。” “我还懒得和你说呢。”今宵也撇过头不再理她。 雁朝掐诀,揽着今宵御剑而起,沈无心和姬含光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四人便到了连剑山翠竹峰。 翠竹峰在连剑山的后山,峰主便是慕长生。 沈无心带着三人去见了慕长生,慕长生问了几句几人的修炼情况,又问了两句清虚子的近况,便让他们下去了。 沈无心把雁朝和今宵安排在了听风轩住下,旁边是闹着搬过来的姬含光。 今宵听说姬含光搬到了她隔壁,又爬上墙头和她吵了半天。 夜里吵累了,趴在雁朝的窗户上碎碎念今天得到的消息。 “师姐你听说了吗,这次药仙谷带队的是他们那个小菩萨——顾轻舟,这人最擅解毒了,希望我不要太快对上他,不然我不就一轮游了?” “师姐你听说了吗?御兽门这次来了三十多号人,姬含光还想去找她们医她的秃毛鸡,哈哈哈哈真是笑掉大牙,御兽门要是会这个,他们也不会门派上下找不出一个头发茂密的来,也就姬含光那个笨丫头会想到这种主意。” “对了师姐,听说今晚昆吾派会来,听说他们体修身材练的都可好了,不如我们一块去瞧瞧?” 今宵绕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那个师姐,我听说这次大比,青云宗的少掌门玉重锦也会来……” “你在这趴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雁朝和沈无心一进院门,就看见今宵趴在雁朝的窗户前,双手托腮,摇头晃脑的嘟囔着什么。 “娘嘞!师姐你怎么不在屋里啊?!”今宵吓了一跳,回头刚好看到雁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前世长明山主殿上,雁朝抱着那只白毛狐狸笑的样子。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轻轻的笑着,下一瞬便有人在她手中毙命。 今宵身子一抖。 雁朝疑惑的看着她,“沈师兄带我去后面竹林熟悉了一下,走的时候你和含光“玩”的正开心便没叫你。” “知道了师姐,我就是打听到一些消息,想过来和师姐说一下~”今宵软了声音,像往常一样撒娇道。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个是她的师姐雁朝,不是那个杀人弑神的雁朝。 “你们两个慢聊,我就先回去了。”沈无心见他们有话要说便主动提出了告辞,说罢忽又回头冲雁朝道,“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咱们还是竹林见。”雁朝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薄红,眼睛眨呀眨,似天上的星子忽闪忽闪,“今日多谢沈师兄你了。” 今宵心想幸亏,沈师兄修的是无情道。 马上他就听到沈无心脱口而出,“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今宵心里痴痴一笑,雁朝却仿若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还是那样满心信赖的笑看着他。 沈无心也察觉了自己的失言,心中懊恼,又见雁朝一脸坦荡,顿又觉自己着相了,最后冲二人一笑出门去了。 “师姐,我打听到一些消息,要和你细说。”今宵再次提起她的八卦。 雁朝莞尔,有时候,她都不得不佩服今宵这旺盛的精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扒着墙头吵架还能得到那么多消息的。 ----------------- 昨夜听今宵说玉重锦会来,雁朝便想过会遇到他,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 他现在已经是一副少年模样,看起来倒是比上一世的时候稳重不少。 雁朝收回视线,双眸再次闭上,眉头轻轻皱起,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打。 纤细的指骨,白净似玉一般,一下就让来人看到了,阿念心想这指骨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玉重锦也看到了她,少女穿了一身青布衣衫,身上没有宗门印记,只一个人靠在水榭的栏杆上,手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看起来也是受了这毒瘴的影响。 “这位道友可是也中了这瘴气之毒,我这里有治此毒的药丸,道友若是不嫌弃,可以……” 雁朝听他有药,未等他说完便抬手从他手心碾了一颗,只闻气味不用问就知道这是今宵刚卖出去的,遂放心的咽了下去,“多谢。” 她的声音很轻,玉重锦一愣,遂又笑起来,“道友可是和师门走散了,我同师妹正要回去,道友可同我们一路。” 雁朝抬眸看他,玉重锦正笑看着她这里,似清风朗月。 “那就多谢二位道友了。”雁朝抱剑行了一礼,并未推辞。 玉重锦和阿念也在她抬头的一瞬看清了她的面容,无双容色,两人不约而同的心想。 ------------ 第十四章众仙门入住连剑山,雁朝偶遇玉重锦 三人并排着出了水榭,阿念还是如从前一般自来熟的贴上来,甜甜的问,“道友可也是第一次来参加大比的?我和师兄是青云宗的,我叫阿念,这是我师兄玉重锦。请问道友如何称呼?” “雁朝,清虚门。”雁朝声音很轻,目光落到两人的身上,微微一笑,又将视线转开,“我同师妹走散了,又在此处中了瘴毒,多亏两位道友及时相救,雁朝在此多谢了。” “能遇上便是缘分,,”玉重锦犹疑一二还是问出了声,“道友头可还痛?” “好多了。”雁朝歪头看他,“玉道友来的路上可见过一个这么高”她手放在胸口比了比,“圆眼睛头顶扎一个小丸子的姑娘。” 她凑的太近,玉重锦心跳有点快,“原来那位道友是雁道友的师妹啊,刚刚卖我们药的正是她,应该就在前面了。” 话音未落,雁朝就听见了今宵的声音。 “师姐!” 今宵飞奔而来,将雁朝撞了个趔趄,幸亏玉重锦扶了她一下。 玉重锦耳朵倏然红了起来,手快速从她的腰上挪开,手指不自觉蜷起。 雁朝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脸适当一红,不自然的拉着今宵的手嗔怪的斜了她一眼。 转而又面向玉重锦轻柔的道了谢,“刚才多谢玉道友了。”脸上的烟霞更浓了。 今宵古怪的看着雁朝,这么反常。旧情复燃?不应该啊。 转而又冲玉重锦和阿念冷哼了一声,“师姐这两个人没有为难你吧?” 雁朝捏了捏她的手背,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还是这么冒失,这是青云宗的两位道友,我刚刚中了瘴毒,多亏有玉道友的药。” “那……多谢了。”今宵悻悻的向两人道谢,又有些心虚的凑到雁朝耳畔悄声道,“她们那药是我卖给她们的,师姐你吃了他们买的药,现下不会给我要钱吧。” 雁朝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会儿却是像刚知道一样,抿嘴横了今宵一眼,从头上拔下一支青玉簪子递给阿念。 “刚才多谢两位道友相助,小师妹胡闹,我现下手里并无灵珠,这簪子就当还二位的药钱了。”说罢她歉疚一笑,“还请二位道友莫怪。” 这怎么好接,阿念踟蹰着,他们二人显然并不宽裕,这簪子更是雁朝身上的唯一饰品。 雁朝见她不接,转而塞到了一旁的玉重锦手里,“二位定要收下,不然我与师妹更无颜面对你们了。” 刚刚她递簪子的时候,碰到了玉重锦的掌心,她能感受到她魂魄的气息,很浓郁,显然就在他身边人的身上。 没想到,她的魂魄会藏在青云宗的人身上。雁朝眼神一黯,长睫半阖瞧不清思绪。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玉重锦以为她在愧疚,顺势接过簪子,将其收到袖口里,宽慰道,“此后二位,便无需同我们见外了。” 雁朝看着他盈盈一笑,“自然。” 他的小指留在了袖子里,簪子的尾部尖尖的磨着他的指腹痒痒的又带着点微痛,很奇怪,他的心情突然就舒畅起来。 阿念见雁朝笑,也跟着笑起来,“雁师姐你这样子真好看?改天我也要将头发这样束起来,师兄你说好不好?” 玉重锦这才将视线从雁朝身上移开,她头顶本来只插了一根玉簪固定头发,刚刚取下来时,随手扯下一条衣摆将头发高高束了马尾。 “晚晚,这是青云宗的玉重锦玉道友和阿念道友。”雁朝给他们介绍。 今宵在三十一重天看过这三人的纠葛,所以之前看见玉重锦和阿念中了瘴毒,她才吆喝着卖起药,就是为了给雁朝出气,把她们当肥羊狠狠宰一刀。 现在可倒好,雁朝她自己反倒和人家谈笑风生起来。 她憋着气,不情不愿的给两人抱了一拳,“今宵,清虚门掌门关门弟子。” 阿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虚门上下只有三个人这事,仙门上下无人不知,不是其他主要是忒落魄,被当反面教材用的多。 “你笑什么?”今宵瞪她,婴儿肥的脸鼓成一个小包子。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阿念边笑、边摆手,“我不是在笑道友,我……我只是忽然想起小师弟明日也要来,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哼。”信她的鬼话。 阿念已经凑到了雁朝面前,“雁师姐,雁师姐我能叫你一声雁师姐吗?我一见你就感觉很亲切,大比期间我能不能经常去找你玩儿啊。” 她一边说,一边挎上了雁朝的胳膊,“雁师姐可也住在飞来峰?我们青云宗住东边的烟霞院,师姐有空就可以来我们院里玩儿,你们住在何处,我得空就去找你们?” “我们住翠竹峰。”一点都不近,别来往,今宵不高兴的看着她。 师姐,谁是你师姐?还亲切,是一剑刺穿你胸口的亲切,还是你把雁锦官送到她床上的亲切啊。 “嗯?雁道友你们为何住在翠竹峰啊?我听主持此次大比的萧师伯说,参加此次大比的众弟子都住飞来峰……” “雁朝师妹、今宵师妹你们没事吧?”沈无心带着姬含光匆匆赶来,打断了玉重锦的话。 “沈师兄,我们无事,多亏了青云宗两位道友,我们才能顺利走出迷瘴。”雁朝特意把毒字隐去,免得沈无心又要训姬含光。 “没事就好。”沈无心见他们二人都无碍,长舒出一口气,转眼又看到玉重锦和阿念。 “刚好重锦师弟和阿念师妹你们也在,我就不特意跑一趟飞来峰了。 锦官今日已经过来了,师父的意思是大比期间飞来峰人多,锦官喜静就让他留在师父的翠竹峰吧。你们若是得空,便来翠竹峰寻他就是了。” 雁朝没想到,这么快玉锦官也要见到了,不知道现在的小玉奴有没有她高,脾气坏不坏,自己的那一魂一魄是不是在他身上。 “多谢慕长老周到安排,锦官就拜托沈师兄多多照顾了。”玉重锦一边说,目光一边在他和雁朝之间逡巡。 他们很熟悉,雁朝看沈无心是既信赖又仰慕。 听说慕长老和清虚门掌门有旧,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 第十五章 沈无心同雁朝私语,小玉奴对主人呲牙 姬含光悄悄走到今宵身后,拉她的袖子,“我就是和你开玩笑,又不是真要毒死你。” 今宵冷哼一声,少见的没有和她回嘴。 倒不是她,主要是有个她更看不顺眼的阿念再她面前,姬含光都显的可爱了。 姬含光也不喜欢阿念。 作为青云宗掌门的关门弟子,阿念经常被拿来和姬含光对比。 姬含光本来也不差,八岁筑基,十二岁结丹,十三岁便能同沈无心一起下界斩妖了。 可阿念 她和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大概从玉郢杀了阿爹,又设计害死了她母亲时便注定了吧。 她母亲是雁国的皇太女,一次庙会,偶遇了下山除妖的玉郢,一见钟情。 可那时她已有了她阿爹,她阿爹是一只妖,幼年时被误入山林的她母亲所救。 十年后,他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郎来报恩,那时她母亲急需一个子嗣来稳住地位,她阿爹长得漂亮又单纯可控,她母亲就纳了他。 后来,就有了她。 可惜,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晴天炸雷,乌云浸天。 国师说,有大妖降生,天下危亡于三十年。 女皇下令要处死她,可她母亲最终还是冒大不韪保下了她。 她说,“她们庭霓要好好活下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惑世盗名。” 那时候她还不叫雁朝,叫雁庭霓。 她母亲是个好太女,也是个好女儿。她这一生只违拗过女皇两次,却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次是救她,一次是求娶玉郢。 她母亲第二次遇见玉郢是在宫里,他同国师去拜见陛下,遇到了她那单纯无知的父亲给她母亲扑蝴蝶。 他的道法比国师高多了,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父亲是妖,而她那时她已经食了两年母乳,又被母亲带在身边养了三年,她的人气早就盖过了她的妖气。 三日后,她母亲上朝。玉郢奉女皇的命令来东宫捉妖,将她的父亲一剑贯穿。 母亲回来时,父亲的血已经凉了,她只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处理了。 …… 父亲死后,玉郢便成了东宫的常客。 他与母亲对弈,教母亲用剑,帮母亲处理政事,这些都是她那个空有美貌的父亲所不能的。 但她母亲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进来。 他与她母亲争吵,母亲会一边怒斥他,一边又变着法子的哄他开心。 终于有一天,女皇下旨要将丞相公子赐给了她母亲做凤君。 那天,玉郢消失了,她母亲来了她的寝殿。她父亲死后,她母亲再也没来看过她,可那天她来看了她,还把她父亲的妖丹给了她。 怪不得,她父亲死的那样容易,原来他早将藏有一身修为的妖丹交给了母亲。 那一刻,她突然很恨他。 母亲看到了她的恨意,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庭霓不要学你父亲,情爱这种东西除了感动自己,一点都不值钱。” 她想不值钱,你还要玉郢。 “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想报仇就自己去杀他。” 她心中大动,母亲却笑了起来,“傻丫头,你现在这点能力能做成什么,他可是长明山的首徒,一套玉宵剑法,只有连剑山的阵法能困的住他。” 说着她用一段树枝舞了一段玉宵剑法,她的四肢绵软无力,招式在她身上也只能用舞。 但她还是她舞第一式时,就认了出来,她父亲就是死在了第一式。 她说,“记住了吗,记住了就想个能破他的办法。” 她是那样告诉她的,可隔天她就跪在了宫门口,求女皇收回成命,她要求娶长明山的首徒玉郢。 女皇震怒,她母亲在宫门口跪了两天一夜,她也未收回成命,直到玉郢带来了一脉昆仑玉。 古书云,“昆仑玉,琢而佩之百病可消,炼而服之,可延寿百载。” 昆仑玉珍贵且难得,即使修仙之人要获一块也是九死一生,可玉郢带来的是九块汇成一脉的宝玉。 她知道,要杀他,靠她自己那点妖力是不行的。 好在,自从女皇允了他们的婚事,母亲便常来看她,有时会考校她的功课,有时会同她戏水纳凉,更多的时候她在屋内读书,她支着脑袋看着她发呆。 她有了母亲的看重,东宫的人也不再似父亲刚去时待她的轻慢,她的人在东宫的走动也方便了起来。 她命她乳娘的女儿将父亲的妖丹磨成了粉,日日下在了玉郢和母亲的吃食里。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他褪去人身,化成狼妖的日子。 这个方法,是她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父亲是白狼妖,妖丹大补,食其可修为大涨。然有一点,食妖丹需先炼化,否则狼妖之力会使食丹者月圆之夜会幻化为狼,失智滥杀。 ————————————————————- 3.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正是母亲与玉郢洞房花烛之时。 那晚,她坐在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侯了一夜。 她没有看到玉郢化身成狼,只看到了母亲被羽林卫一箭穿喉。 天亮时,国师带着女皇来了东宫,玉郢跪坐在她母亲的尸体旁,满身血污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女皇看她母亲,就像她母亲当时看她父亲时那样。 她看见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又看见陆陆续续的人抬着尸体出去,直到她母亲被人抬走。 她听到女皇对玉郢说,“她身上的龙气可已收走,朕还有几个孩子,可供你采补。” 许久,她听玉郢嘶哑着嗓音说,“不必,太女殿下的龙气已够修补内子灵体之缺了,多谢陛下成全。” 那时候她还年幼,听了那话,只觉喘不上气来。身子一哆嗦,从树上掉了下去。 她摔在地上,看着呼啦围过来的羽林卫,觉得她的父母又可笑又可悲。 女皇并不惊讶,她那时应该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她带下去处死。 “慢着!”是玉郢救下了她,他说,“陛下,她身上有真龙气运。” “她?”女皇不信,“她出生时,天生异象,国师说乃大妖出世,主危亡。” “不会错的,小殿下身上的龙气利国运。”他闭上眼睛,两根手指一掐,“可是冬月初九的生辰?” 女皇看了眼身后的女官,女官点头称是,“正是冬月初九,寅时二刻。” 玉郢凭空起卦,一龟壳在半空悬浮着,他念了一串东西之后,她的生辰八字漂浮在了龟壳上,灰扑扑的龟壳徐徐亮了起来。 半晌后玉郢睁开眼睛道,“天道所限,人寿百年,陛下若想长生而不糟天谴,需有一人来替陛下抵祸。” 说罢在她胳膊上剌了一剑,她的血被他放在了新起的卦上,果然龟壳爆发出更强盛的光。 “她的八字可利国运,身上有陛下的血脉,又是半妖之身是替陛下抵祸最好之人。” 那天,她被他带去了长明山。 长明山是个仙气缭绕的地方,可她却被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鬼见窟。 ------------ 第十六章 雁朝夜探玉锦官,阿念撞上小菩萨(一) “抱歉。” 玉锦官说完,凉凉的看了玉重锦一眼,“哥哥,你该走了。” 玉重锦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递到雁朝手里,“雁道友,这药可以化瘀。抱歉,锦官性子孤静,不习惯与人接触,我平时也碰不得他。”说着他莞尔一笑,“雁道友莫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无事。”雁朝接过药又说了句抱歉。 今宵道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师姐是个剑修! 那一爪子给她挠痒痒还不够,哪值得说这么些抱歉。你再不去接,你们家韶卿师姐怕是要歇菜了。 沣衣关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那里鱼龙混杂人妖修仙者混杂,听说还有上界犯了错贬谪下来的仙,也不知道玉韶卿去那里做什么。 “重锦你自己去可以吗?”沈无心问,他不放心他独去,又怕事关青云宗的隐私,不方便他知晓。 “无事。林师叔和宗中一些长辈也在,母亲让我去大概是接应师姐过来参加大比。” 阿念听他这样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沈无心也点了点头,阿念又叮嘱了几句,玉重锦便御剑飞走了。 玉重锦一走,众人也便散了。 沈无心和阿念一同去了玉锦官处。 雁朝、今宵连同姬含光一同回了她们的住处。 现在的玉锦官和个小刺猬一样,要想在他身上探寻有没有魂魄的气息,雁朝还得另想办法。 “师姐,这玉锦官从前也这样吗?”现在的玉锦官可不是雁朝印象里的听话坏小狗。 从前的玉锦官,她问的是中一心术之前的玉锦官吧。 那时候的玉锦官,雁朝其实并不了解。 经常见到,却并不熟悉。他跟在玉重锦和阿念身后,总是冷冰冰的看着他们嬉戏打闹,从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他也不介入,只是冷冰冰的看着。 如果不是为了逼玉重锦,她不会留意到他。他和玉重锦除了长的像,其他无一处相似。 雁朝喜欢乖巧听话的,只一眼,她便知道他除了做刀一无用处。 ----------------- 入夜,望月楼。 玉锦官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清滟的眸子。 她虽戴了面罩,玉锦官却一下就认了出来。 雁朝的手抚在他的眉骨上,轻轻的笑着,一双眼漂亮且危险的注视着他。 “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床边,闲适的像是在自己的家里。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玉锦官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是白天那个和煦亲切的虚伪样子。 玉锦官坐起来,警惕的看着她,她要报复自己。他又看向了那只白天他拍过的手,净如白玉,早无一点红痕。 雁朝欣赏够了他变来变去的表情,幽幽开口,“我来看一看你,小道长怕人看吗?” 她说的荒谬,玉锦官的眉头皱起,谁家半夜爬人家床头扒着人的眉骨看啊。 “你快走吧!”玉锦官黑森森的盯着她,“我要休息了。” 雁朝挑了挑眉。 玉锦官又道,“慕长老在我这里设了传送阵,我若受伤,他必能感应到,不出一刻就能赶过来。” “是吗?”雁朝站起身,在他的屋子里悠悠踱步,推开窗,弯月照进室内,这摸摸那瞧瞧。 “喜好倒是一直没变。”她轻声嘟囔。 玉锦官瞧着,眉间郁气愈浓。 “你再不走,我……” “怎样?”雁朝笑,手掌摊开,他说的传送阵正在掌上,“是用它叫慕长生吗?” 雁朝咯咯笑。 “你到底是何人?”这世间能破慕长生阵法的不出十人,能像她这样拆了阵法放在手中把玩,阵的主人还不知道的,怕是没有。 “你的债主。” 雁朝说,手再次探向他的眉骨,他偏头想要躲开,却被雁朝用另一只手钳住了下巴。 “我有东西在你这里放着,我想取走,它却不出来。我只能改日再来了。” 说罢,她抽手,从他床畔离开。 玉锦官恨恨的的盯着她,刚要捏碎手腕的传音符叫人就听她悠悠道。 “嘘~”她已经到了床边,月光打在她半张脸上,多情的凤眼闪烁着细碎的光。“刚才既然没用,现在也别用了。” “下次再来,看好我的东西,不要声张,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小玉奴。” 玉锦官还想再问,她已经消失在了床边。 他郁郁的坐了很久,手无意识的抚上她刚刚碰过的眉骨,又冷脸重重拍在床上。 她是梦中那个人。她放在他眉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要放在他这里? 是因为他是个无修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白日里她接近自己,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 玉重锦恨恨的想着,眼睁到天明。 次日一早,阿念来找他。 一开门便看见他只穿着中衣,坐在床沿,神色沉沉的盯着来人。 “锦官,你怎么还没起,一会儿韶卿师姐要带我们去领大比的牌子,你不一同去吗?” 阿念进门,熟练的去箱笼里找衣服,“今日就穿门服吧,大比第一天,大家的服装肯定是统一的……” “不要动我的东西。”他赤脚走过来,站在阿念的身后,冷声道。 阿念回头,只见他沉沉的看着自己,目光森森,眼下青黑一片。 “那你自己找。”她悻悻的让开,心里还有些惊悸,不知为何同样的一张脸,玉重锦却似天上月,他…… “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要不我同师姐说……” “不用。”玉锦官打断她,“你先出去。” 阿念碰了一鼻子灰,被关在门外也不生气,悠哉悠哉的坐在廊下哼歌。 玉锦官喜静,他一个人住在翠竹峰的西侧,宽大的院子里只有花草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 忽然,门从里面被推开。 玉锦官冷着一张脸,扫了阿念一眼。 阿念立即收声。 他今日似乎格外的不好惹。 是新换地方睡的不好?也不对啊,他跟着师母四处寻医,自幼便被门中师叔夸奖吃的了苦。 “走吧。” “好。”阿念御剑而起,不在多话。 须臾,便到了飞来峰,阿念视线扫了一圈,最终在张榜处看到了玉韶卿同玉重锦。 阿念准备落剑。 忽然身后的玉锦官问道,“昨日那个女的,今日也会来?” 阿念吓了一跳,剑一偏,同迎面而来的药仙谷小菩萨撞了个正着。 玉锦官一个没站稳,便从剑上直坠下去。 ------------ 第十七章 雁朝夜探玉锦官,阿念撞剑小菩萨(二)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正是母亲与玉郢洞房花烛之时。 那晚,她坐在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侯了一夜。 她没有看到玉郢化身成狼,只看到了母亲被羽林卫一箭穿喉。 天亮时,国师带着女皇来了东宫,玉郢跪坐在她母亲的尸体旁,满身血污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女皇看她母亲,就像她母亲当时看她父亲时那样。 她看见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又看见陆陆续续的人抬着尸体出去,直到她母亲被人抬走。 她听到女皇对玉郢说,“她身上的龙气可已收走,朕还有几个孩子,可供你采补。” 许久,她听玉郢嘶哑着嗓音说,“不必,太女殿下的龙气已够修补内子灵体之缺了,多谢陛下成全。” 那时候她还年幼,听了那话,只觉喘不上气来。身子一哆嗦,从树上掉了下去。 她摔在地上,看着呼啦围过来的羽林卫,觉得她的父母又可笑又可悲。 女皇并不惊讶,她那时应该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她带下去处死。 “慢着!”是玉郢救下了她,他说,“陛下,她身上有真龙气运。” “她?”女皇不信,“她出生时,天生异象,国师说乃大妖出世,主危亡。” “不会错的,小殿下身上的龙气利国运。”他闭上眼睛,两根手指一掐,“可是冬月初九的生辰?” 女皇看了眼身后的女官,女官点头称是,“正是冬月初九,寅时二刻。” 玉郢凭空起卦,一龟壳在半空悬浮着,他念了一串东西之后,她的生辰八字漂浮在了龟壳上,灰扑扑的龟壳徐徐亮了起来。 半晌后玉郢睁开眼睛道,“天道所限,人寿百年,陛下若想长生而不糟天谴,需有一人来替陛下抵祸。” 说罢在她胳膊上剌了一剑,她的血被他放在了新起的卦上,果然龟壳爆发出更强盛的光。 “她的八字可利国运,身上有陛下的血脉,又是半妖之身是替陛下抵祸最好之人。” 那天,她被他带去了长明山。 长明山是个仙气缭绕的地方,可她却被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鬼见窟。 玉郢说,“让你苟活于世,已是有悖天德,不要在生其他妄念。” “玉仙长,母亲说她的嫁衣上的凤珠不知何时掉了一颗,她很担心会不吉利。”她稚嫩的开口,“后来那颗凤珠找到了吗?” 玉郢脸刷的一下白了,一旁的美貌女子怔怔的看着他,“阿郢,什么嫁衣?她母亲是谁?” “你不知我母亲吗,玉仙长和我母亲拜了堂,他是我母亲的皇夫,母亲说我以后该唤他父亲。” 玉郢手一挥,一个铁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铁链越收越紧,她的脸涨紫了。 “她是个半妖,不要听她惑人。”他甩袖而去,而她像一只狗一样被拴在了鬼见窟。 玉郢再没来看过她,倒是她身旁那个女子常来。 她听负责喂她的弟子说,她是是长明山掌门的独女方映柳,也是玉郢的妻子,因为下山捉妖是伤了灵体,需要人间最至纯的龙气帮她修补。但人皇是杀不得的,否则会遭天谴,所以一直在山上修养。 人皇杀不得,可未来的人皇可以,她母亲就是除帝王外龙气最盛的未来人皇。 方映柳常来看她,她有时候会给她带些人间的吃食,有时候给她带几枚废丹。 她说玉郢闭关了,她说她又有孕了,她说,“小霓儿你怎么会这么命苦,小霓儿谁能来救一救你。” 她知道她一定让人去查了山下的事,她知道了她母亲雁苁,也知道了她叫雁庭霓。 玉郢闭关了,她再装也恶心不到他了。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用她已经褪成狼爪的手,嘶吼的在方映柳身上抓几道血痕。 玉郢在她身上下了咒,她见不到光会渐渐退化成白狼。 她哀哀的哭泣着逃出洞去,接着一群修仙之人进来对她谩骂鞭打。 就这样她在鬼见窟的里囚了十三年,她的四肢、五官均已经兽化,只有心智还是正常人的样子。 —————————————— 又过了半日,玉锦官终于醒了,他睁开眼,一下就看到了探他额头的雁朝。 “主人。”他一把抓住雁朝要收回去的手腕,“主人怜惜…” “玉二少主可是烧糊涂了?”雁朝神色淡淡欲要抽回哪只被她抓去的手,竟然被玉锦官抓太紧没有抽动。 今宵的眼睛都要喷火了,这个黑脸鬼这是干什么,脑子搁幻境没出来不成。 玉重锦也皱了皱眉,“锦官,还不松手,这是雁朝师妹,是她用此次幻境中得来的昆仑玉髓救得你。” “主…多谢朝朝师姐相救,日后玉…锦官什么都听朝朝师姐的…”他这会儿面色苍白,眼里闪烁着碎星子,弱不禁风的确实招人怜惜,“还望朝朝师姐多多指教。” “嗯。”难得的是,雁朝也没有推辞。 狐狸精!今宵腹谤。 雁朝将手抽回,这次玉锦官没有阻拦,只是眼神哀怨的看着她。 雁朝不去管他,只与与后面的玉重锦并排往外走,“令弟刚洗完髓,身子不济,不易再受刺激,刚刚连剑山几个寻路的弟子已经回来了,沿着这条大道往前走,就…” “小白”玉重锦拉住已经跨出房门的雁朝。 “玉少掌门,可是也没清醒?雁朝眯了眯眼,神色冷淡,“你看清楚了,我雁朝不是什么小白、雁庭霓。” 她毫不留情的扯出袖子,大步往前走去,众派弟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面面相觑,幻境里的事他们也亲身经历了,如何能不放在心上。毕竟幻境里的那些人和他们现实生活中完全一一对应,独独除了雁朝和小白。 玉重锦怅然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咱们也往前走吧,出口应该就在前面,大家跟紧了不要掉了队。” “是。” 玉重锦又想起了什么,“锦官你身子还不好,不如……”幻境里锦官天赋异禀,三岁结丹,五岁,是母亲金丹破损,割开他的心脉取了丹,又年年岁岁的带着他去蓬莱,同她换血洗髓。 回头去找玉锦官,早已不见了身影。刚洗完髓正是最弱的时候,这会儿又瞎跑什么。 阿念同他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在想什么,“锦官刚才已经悄悄跟着前面一队人走了,想来身子还能受得住。师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幻境中的事都是魅妖编造出来迷惑我们心智的。” 她没有提雁朝,要是玉重锦知道玉锦官早早的去前面等着朝朝师姐了,师兄肯定又要不高兴。 她不说,玉重锦也猜到了,他不禁心想如果幻境里的是事实,那雁朝是最后选择了锦官还是他。也不知迟迟未醒的锦官在幻境里又经历了什么。 次日一早。 雁朝正抱着剑在一棵大树下假寐,上一世她从未想过修剑,没想到这辈子连起来倒也顺畅。 今宵和玉锦官一左一右挨着她,两人暗自较劲,从前玉锦官看到雁朝还只是暗戳戳的注视,神色莫辨,从幻境出来后,他就像变成了唯雁朝命是从的小狗,对着别人冷眼呲牙,对着雁朝一个劲的摇尾巴装可怜。 “玉锦官,你不跟着你们长明山的人走,跟着我们是怎么回事?” “朝朝让我跟的,你管的着吗?”玉锦官也不喜今宵,从前主人身边只有自己,这又是冒出来的哪根葱。 “你竟敢直呼我师姐的名讳。”今宵愤慨,“我师姐要不是为了给你找昆山玉,损耗血气,这会怎么会在这里歇息!” 别以为上辈子是师姐的男宠,这辈子还能跟着师姐。 “大哥,” ------------ 第十八章 今宵擂台遇险,望月楼现坤元阵 “第三场,清虚门今宵对战御兽派叶山。” 锣声一响,御兽派的叶山,“咚”的一声跳上擂台,身后是一只吊睛白毛巨虎。 今宵看着眼前的壮人和比她高三个不止的巨虎,深吸一口气,掏出她黢黑的小丹炉。 “她怎么把丹炉掏出来了,不会是要现场炼丹吧。” “哈哈哈哈,这怕是连炉子一起都给叶少主的爱宠塞牙缝里。” “怎么想的,就是掏个剑也比掏个路子强啊,他们清虚门不是有个练剑的吗。” “嗨!都是花把式,她那师父就是个没有修为的废物……” “啪。” “唉?谁打我。”刚刚说话之人脸颊鼓的老高,转这头四处张望着找呼他一巴掌的人。 “哪有人打你,不是你自己刚刚一巴掌捂脸上了吗?我还以为你要打蚊子呢?” “我有毛病啊,这么大力打蚊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趁我不注意偷袭我。” “我打你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打我干什么?” …… 今宵对台下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只专注的往她的小炉子里扔东西。 “叶少主,再给我两息时间可好,我的丹还没好咧。现在和我打,你也胜之不武不是。” 叶山被她的话架了起来,不情愿点了点头。 今宵见他答应,席地坐下,从背后掏出一把小蒲扇,一边给炉子扇风,一边单手掐诀念咒。 两息过去,叶山不耐烦的皱眉,“时间到了。” “叶少主再给我一息时间,还差……” 叶山不再理他,怒声出招,“雷霆霸天!” 天空顿时,电闪雷鸣,吊睛白虎又涨大几倍身和影同时迅速朝今宵压去。 今宵哪想到他突然出手,急匆匆抱起炉子边跑边躲避他的攻击,边掐诀念咒。 台下人纷纷起哄大笑,真是丢人现眼,什么丹修,他们就没听过哪位大能是丹修,哈哈哈哈,仙门就没有哪个门派是正经把这当回事的。 就连现在两大家医修——药仙谷和蓬莱阁,也都是修法,没见过术法一点不会,只埋头炼丹的。 姬含光听的火冒三丈,今宵你倒是争点气啊! 忽然,叶山的白虎左蹄一跃,血口张开同右爪一起往今宵的脖颈处袭去。 姬含光倒吸一口凉气急急道,“朝朝师姐快救救她!” 雁朝手按在剑鞘上,眼神冷冷的盯着叶山的那只白虎,就在她要出手的一瞬,擂台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霎时烟雾四起,今宵和叶山都隐在了其中。 雁朝扣在剑鞘上的手缓缓挪开,姬含光急的团团转圈,“朝朝师姐,今宵那笨蛋不、不会被那虎吃了吧?我听说,御兽派豢养的巨兽都是用人血喂的,要是今宵被咬死了,我……” 雁朝被她念的心烦,耐这性子劝她,“今宵的丹成了,她能赢,你先坐下。” 话音刚落,锣声响起,“今宵记一分,进入下一轮。” 烟雾散去,今宵无视叶山愕然且恼怒的眼神,笑着扬声道,“我赢了,叶少主,承让。” 众人一头雾水,怎么只有这二人,那只巨型白虎呢?叶山什么时候收起来了? 今宵蹦跳着下了擂台,脚边跟着一只呜咽喵喵叫的小白猫。 叶山追下去跟在今宵后面,几次想把那小猫捉回去,都被它呲着牙躲开了。 “你到底给我的霸天吃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一颗小丹药而已。” “喵~喵~”小白猫正用头抵着今宵的裤脚撒娇。 “解药呢?比赛结束了,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只小猫咪就是刚刚血盆大口的白虎。 一时又都好奇起来,到底什么丹药把那样骇人的巨虎,吃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清虚门这算是有本事还是没本事,说有本事把,偏偏修末流丹道,说没本事吧,她道丹还能瞎猫碰着死耗子,把那只大虎吃成个小猫。 “什么解药?”今宵不解。 叶山简直又气又羞,“让霸天变回来的解药啊!” “哦,那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怎么会没有。那丹不是你练出来的吗?” “对啊,我刚练出来还没炼解药啊。”今宵语凝,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不通。 “你是说这丹你第一次炼,第一次炼道丹,你就敢给我的霸天吃!”叶山气愤的想打爆她的头,看着那个哼唧乱叫的小猫,他更气闷了。 今宵轻嗤,“你说的这个,大比并没有这项规定,我是要赢又不是给你的猫治病。” “是虎!”叶山愤慨。 姬含光迎过来刚好看到叶山在低吼,“他在鬼叫什么?” “别管,我们走。” 别扭的扬了扬头,“不赖。没给我丢脸。” “唔,随便炼的” 玉韶卿踏进望月楼时,用符探了探气息。 阿念看她如此小心,轻轻皱了皱眉,“师姐,是有人要害锦官?” “气息不对。”玉韶卿停在门口静静等待,阿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是有人在针对锦官? 符燃尽,空气中漂浮起袅袅花香,楼内坤元阵现行,微弱的金光在阵内隐隐闪烁。 “无事。”玉韶卿携着玉锦官进门,每走一步光便黯一分。 “师姐这是什么阵,真漂亮,也好闻。” “坤元阵。” “何为坤元阵?从前怎么没听若水师叔讲过?” “养魂聚气用的。”玉韶卿把锦官放到床上,手轻轻拨开床帐,阵眼正在此处。 “此阵对布阵之人的纯熟度要求很高,” 这慕长老也太不正经了,把这阵用在这个地方,岂不是他每次检查锦官的神魂都要在卧榻之上。 玉韶卿一边回阿念,一边看向玉锦官,“慕长老何时知道你魂魄不安之事的?可是离魂症又犯过?可传书给师父、师母了?” 玉锦官睁开眼,恍惚看见雁朝还站在窗下,冲他挑衅的轻笑,一时气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 玉重锦带着蓬莱阁阁主温成桓来时,便看到此番场景 符咒探出来的光阵,立即隐形。 “坤元阵,护锦官周全的。” 阿念 正是晌午时分,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 ------------ 第十九章 玉韶卿揭底雁朝,方映柳透事情原委 玉锦官冷着脸看她。从弯弯的多情眼,到眼红的嘴唇。 “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没想到也不过是个贪图玉重锦容色的草包。”他说,“有空在我这里设阵,不如去把玉念声杀了,说不准在玉重锦那还有几分机会。” 雁朝笑容变浅,手一松,勒在玉锦官身上的红线便滑落开掉在地上。 “小玉奴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同门师姐也让我杀。”她很快恢复了散漫的样子,“你放心,挡我路的,我自会除去。至于阿念嘛,我是很喜欢的,留着自然有好处。” “不要叫我玉奴。” “为何?” “我不是。” “是嘛?”雁朝又笑了,目光在落在少年白皙瘦弱的胸膛上,耐人寻味的磨了磨牙,“确实不像。” 轻蔑的话语,如剑锋刺入心肺,玉锦官莫名生出一股郁气。 “你给我出去!”他黑着脸,拉好衣襟,指着门低喝道。 雁朝起身,就在玉锦官以为她要走的时候,忽然再次欺身过来,一个灿若桃花的笑容出现在他的眼前,“小锦官你怕什么,我要的是藏在你身上的魂魄,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玉锦官再次推开她,恨恨咬牙,“你给我出去。” 雁朝眯起眼,看着玉锦官漂亮且有生气的五官,嘴角轻勾,眨眼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她能对他做什么,这个该死的半妖一心都扑在玉重锦身上,对他除了不知廉耻的恐吓,还会什么! 玉锦官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落在地上的红线。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奇怪,他很想毁掉什么东西。 她和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大概从玉郢杀了阿爹,又设计害死了她母亲时便注定了吧。 她母亲是雁国的皇太女,一次庙会,偶遇了下山除妖的玉郢,一见钟情。 可那时她已有了她阿爹,她阿爹是一只妖,幼年时被误入山林的她母亲所救。 十年后,他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郎来报恩,那时她母亲急需一个子嗣来稳住地位,她阿爹长得漂亮又单纯可控,她母亲就纳了他。 后来,就有了她。 可惜,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晴天炸雷,乌云浸天。 国师说,有大妖降生,天下危亡于三十年。 女皇下令要处死她,可她母亲最终还是冒大不韪保下了她。 她说,“她们庭霓要好好活下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惑世盗名。” 那时候她还不叫雁朝,叫雁庭霓。 她母亲是个好太女,也是个好女儿。她这一生只违拗过女皇两次,却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次是救她,一次是求娶玉郢。 她母亲第二次遇见玉郢是在宫里,他同国师去拜见陛下,遇到了她那单纯无知的父亲给她母亲扑蝴蝶。 他的道法比国师高多了,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父亲是妖,而她那时她已经食了两年母乳,又被母亲带在身边养了三年,她的人气早就盖过了她的妖气。 三日后,她母亲上朝。玉郢奉女皇的命令来东宫捉妖,将她的父亲一剑贯穿。 母亲回来时,父亲的血已经凉了,她只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处理了。 …… 父亲死后,玉郢便成了东宫的常客。 他与母亲对弈,教母亲用剑,帮母亲处理政事,这些都是她那个空有美貌的父亲所不能的。 但她母亲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进来。 他与她母亲争吵,母亲会一边怒斥他,一边又变着法子的哄他开心。 终于有一天,女皇下旨要将丞相公子赐给了她母亲做凤君。 那天,玉郢消失了,她母亲来了她的寝殿。她父亲死后,她母亲再也没来看过她,可那天她来看了她,还把她父亲的妖丹给了她。 怪不得,她父亲死的那样容易,原来他早将藏有一身修为的妖丹交给了母亲。 那一刻,她突然很恨他。 母亲看到了她的恨意,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庭霓不要学你父亲,情爱这种东西除了感动自己,一点都不值钱。” 她想不值钱,你还要玉郢。 “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想报仇就自己去杀他。” 她心中大动,母亲却笑了起来,“傻丫头,你现在这点能力能做成什么,他可是长明山的首徒,一套玉宵剑法,只有连剑山的阵法能困的住他。” 说着她用一段树枝舞了一段玉宵剑法,她的四肢绵软无力,招式在她身上也只能用舞。 但她还是她舞第一式时,就认了出来,她父亲就是死在了第一式。 她说,“记住了吗,记住了就想个能破他的办法。” 她是那样告诉她的,可隔天她就跪在了宫门口,求女皇收回成命,她要求娶长明山的首徒玉郢。 女皇震怒,她母亲在宫门口跪了两天一夜,她也未收回成命,直到玉郢带来了一脉昆仑玉。 古书云,“昆仑玉,琢而佩之百病可消,炼而服之,可延寿百载。” 昆仑玉珍贵且难得,即使修仙之人要获一块也是九死一生,可玉郢带来的是九块汇成一脉的宝玉。 她知道,要杀他,靠她自己那点妖力是不行的。 好在,自从女皇允了他们的婚事,母亲便常来看她,有时会考校她的功课,有时会同她戏水纳凉,更多的时候她在屋内读书,她支着脑袋看着她发呆。 她有了母亲的看重,东宫的人也不再似父亲刚去时待她的轻慢,她的人在东宫的走动也方便了起来。 她命她乳娘的女儿将父亲的妖丹磨成了粉,日日下在了玉郢和母亲的吃食里。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他褪去人身,化成狼妖的日子。 这个方法,是她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父亲是白狼妖,妖丹大补,食其可修为大涨。然有一点,食妖丹需先炼化,否则狼妖之力会使食丹者月圆之夜会幻化为狼,失智滥杀。 ————————————————————- 3.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正是母亲与玉郢洞房花烛之时。 那晚,她坐在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侯了一夜。 她没有看到玉郢化身成狼,只看到了母亲被羽林卫一箭穿喉。 天亮时,国师带着女皇来了东宫,玉郢跪坐在她母亲的尸体旁,满身血污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女皇看她母亲,就像她母亲当时看她父亲时那样。 她看见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又看见陆陆续续的人抬着尸体出去,直到她母亲被人抬走。 她听到女皇对玉郢说,“她身上的龙气可已收走,朕还有几个孩子,可供你采补。” 许久,她听玉郢嘶哑着嗓音说,“不必,太女殿下的龙气已够修补内子灵体之缺了,多谢陛下成全。” 那时候她还年幼,听了那话,只觉喘不上气来。身子一哆嗦,从树上掉了下去。 她摔在地上,看着呼啦围过来的羽林卫,觉得她的父母又可笑又可悲。 女皇并不惊讶,她那时应该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淡淡的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她带下去处死。 “慢着!”是玉郢救下了她,他说,“陛下,她身上有真龙气运。” “她?”女皇不信,“她出生时,天生异象,国师说乃大妖出世,主危亡。” “不会错的,小殿下身上的龙气利国运。”他闭上眼睛,两根手指一掐,“可是冬月初九的生辰?” 女皇看了眼身后的女官,女官点头称是,“正是冬月初九,寅时二刻。” 玉郢凭空起卦,一龟壳在半空悬浮着,他念了一串东西之后,她的生辰八字漂浮在了龟壳上,灰扑扑的龟壳徐徐亮了起来。 半晌后玉郢睁开眼睛道,“天道所限,人寿百年,陛下若想长生而不糟天谴,需有一人来替陛下抵祸。” 说罢在她胳膊上剌了一剑,她的血被他放在了新起的卦上,果然龟壳爆发出更强盛的光。 “她的八字可利国运,身上有陛下的血脉,又是半妖之身是替陛下抵祸最好之人。” 那天,她被他带去了长明山。 ------------ 第二十章 雁朝险胜玉芳菲,今宵单枪匹马讨公道 “对了,今天下午和芳菲师姐对阵的就是雁朝师姐。”阿念突然想起来,担忧的看向玉重锦。 玉重锦别过头去,不知在想什么,还是玉韶卿道,“无碍,大比有众仙门长着看着不会出事的,而且芳菲的功法并不差。” “当年似乎正是芳菲一直虐打小霓儿多一些。”方映柳叹口气悠悠道,“咱们还是去看一下吧。” ----------------- 玉芳菲看着对面站的人是雁朝时险些没笑出声。 “妖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栽倒了我手里。你的绿眼珠子呢,从前不最爱用它瞪人吗。” 雁朝看着她掏出长鞭,舞的空气咧咧作响,表情冷淡至极。 “唉,你师姐和这人有仇?” 今宵慢慢笑了,是有些大仇,她一边害怕雁朝下手太狠,过早暴露实力,让天下宗门忌惮,一边又气这个玉芳菲不识时务。 台下的玉韶卿确是意识到了不妥,“雁、清虚门的弟子怎么没有显示修为呢?” 玉重锦和阿念也意识到了。 方映柳勾了勾嘴角,小霓儿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啊。 锣声一响。 玉芳菲的九龙鞭直直朝雁朝的面门而去,雁朝头往后一仰躲开一击,同时右手剑也已出鞘。 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剑就是一把单薄的生铁剑,甚至连剑光都没有。 玉重锦微微皱起眉头,手指不自觉的捻动起断的那截簪子。 阿念也想起了清虚门的窘迫,心中暗暗后悔没有将自己的剑借给她。她看向玉重锦,玉重锦正紧紧的盯着台上。 玉芳菲又是一鞭,这次雁朝没有躲过,鞭子抽开衣服,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师姐怎么这么……” “嗯?”今宵抚摸着小猫脊背的手挪向脖子,叶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今宵心里紧张的不行,又怕雁朝受伤,又怕雁朝凶性发作,又怕她吃亏、又怕她再次变成上一世那个魔头。 她的心怦怦跳着,脑子里乱麻一样缠在一起。 姬含光也忍不住干着急,“朝朝师姐怎么回事?怎么连玉芳菲这个废物的鞭子都躲不开?早就说了用我师兄的剑了,那破剑……” 话音未落,“啪!”又是一下。 这次抽在了背上,比刚刚那一下更中,雁朝吸了一口凉气,跪落在地上。 今宵咬着嘴唇,心里叫嚣着师姐宰了她!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会暴露,那些仙门眼里容不下一只天赋异禀的妖。 “我就说吗,这清虚门怎么突然行了。师父是个医修,弟子却修剑道。原来真是个草包绣花枕头。”台下有人起哄道。 “你们瞧她那剑,我们门派炒菜用的大勺都比这强。” “生的倒是美,怎么就连躲都不会呢,还不如来我们合欢派。” “可不是这么美的小娇娘就该来我们合欢派,修什么剑道啊,若是抽花了脸该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悉数入耳,雁朝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眼睛在这些人的面上一一扫过,慢慢转向玉芳菲。 “看我做什么?你哑巴了?从前不是牙尖嘴利的很吗?”玉芳菲轻笑,“小畜生。” “你很想知道我的绿眼珠子去哪了吗?”她的声音极轻,玉芳菲几乎听不见。 “我剜下来扔了啊,你想要吗?”她突然提剑而起,剑一挥,玉芳菲的头发落了满地,再偏一寸,落地的就该是她的脑袋了。 “想知道我的黑眼珠子是哪来的吗?是我剜了个修士的换了呀,不然妖女的身份不是太明显。”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玉芳菲却头皮一麻。 雁朝的剑再次挥出,和剑气一块擦着玉芳菲的耳边而过的还有她的轻嘲,“蠢货,不会以为我真要杀你吧。” 玉芳菲怒红着眼,恼羞成怒的挥着鞭子往她身上招呼,雁朝就像都小狗一样,每次都堪堪躲过。 忽然雁朝看向了青云宗的坐席,眼尾轻挑,对上方映柳的视线。 “苍山落雪。”她低喝一声,手中剑起,剑光横扫一片。 招式漂亮,剑法新颖,只是修为不够,无一人受伤。 玉芳菲轻蔑一笑,瞧准时机,鞭子只冲她的剑而去。 她赌对了,雁朝的剑被她的九龙鞭卷着脱手而去。 “废物。”玉芳菲冷笑一声,鞭子裹挟着要她的剑再次刺向她。 雁朝眼睛微微一眯,腾空而起,徒手抓住鞭子,用力一甩,剑锋调转了方向,狠狠刺中了玉芳菲的心口。 玉芳菲连人带剑一起摔倒地上,雁朝走过去,拔出剑,用仅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道,“你不会以为打了我还能活吧。妖可是睚眦必报的,我这双黑眼珠啊,是杀了一个小修士剜下来的。你这双眼你以为还能留多久。” 玉芳菲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微微张合着,血不断的往外冒,终于头一歪背过气去。 锣声响起。 “清虚门雁朝胜,记一分,进入下一轮。” 今宵急匆匆跑上台,三步并两步的来道雁朝的身旁,掏出怀里的药瓶,喂了他一颗解毒丹,才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给她上药。 “师姐。”她轻声道喊,疼不疼。 雁朝摸了摸她的脸,头一歪倒在了她的身上。 沈无心见状,跳上台,将她拦腰抱起御剑而去。 青云宗的人也上来了几个人把玉芳菲抬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慕长生的大弟子不是修无情道吗?这雁朝不是赢了为何还会倒在台上,难不成…… 青云宗弟子的鞭上有毒。 众人再看,红棕色的鞭子,沾血处已然发黑。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是啊,怪不得沈无心出手。” “什么仇怨啊。不会是瞧这人家清虚门人少式微好欺负吧。” 今宵捡起那条鞭子,小嘴一瘪,眼里已经蓄满泪。 “诸位仙门师长,还请替我师姐做个见证,青云宗玉芳菲,私自往武器上涂碎阴散,用此歹毒下作手段害我师姐,我清虚门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日定当讨回。” “我为这小友作见证,宗门大就可以这样随意欺人吗?!” “我也为小友作见证。” “我也是,青云宗必须出来给个交代。” “连剑山的掌门难道不应该出来解释一下,为何如此阴毒的武器能带上擂台吗?” 玉重锦和阿念本来还想去看一下雁朝,现如此只得作罢。 “玉芳菲为何会有碎阴散?师母、若雨师叔,现下该如何处置?”玉韶卿紧皱着眉头,按她的意思就应该等她养好伤后逐出师门。 “母亲,我们要给天下宗门一个交代。” “我也赞同师兄的。” 方映柳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看向抿着唇的若雨。 ------------ 第二十一章 雁朝重伤,今宵当众怒斥青云宗 玉芳菲怒红着眼,恼羞成怒的挥着鞭子往她身上招呼,雁朝就像都小狗一样,每次都堪堪躲过。 忽然雁朝看向了青云宗的坐席,眼尾轻挑,对上方映柳的视线。 “苍山落雪。”她低喝一声,手中剑起,剑光横扫一片。 招式漂亮,剑法新颖,只是修为不够,无一人受伤。 玉芳菲轻蔑一笑,瞧准时机,鞭子直冲她的剑而去。 她赌对了,雁朝的剑被她的九龙鞭卷着脱手而去。 “废物。”玉芳菲冷笑一声,鞭子裹挟着要她的剑再次刺向她。 雁朝眼睛微微一眯,腾空而起,徒手抓住鞭子,用力一甩,剑锋调转了方向,狠狠刺中了玉芳菲的心口。 玉芳菲连人带剑一起摔倒地上,雁朝走过去,拔出剑,用仅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道,“你不会以为打了我还能活吧。妖可是睚眦必报的,我这双黑眼珠啊,是杀了一个小修士剜下来的。你这双眼你以为还能留多久。” 玉芳菲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微微张合着,血不断的往外冒,终于头一歪背过气去。 锣声响起。 “清虚门雁朝胜,记一分,进入下一轮。” 今宵急匆匆跑上台,三步并两步的来到雁朝的身旁,掏出怀里的药瓶,喂了他一颗解毒丹,才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给她上药。 “师姐。”她轻声道喊,疼不疼。 雁朝摸了摸她的脸,头一歪倒在了她的身上。 沈无心见状,跳上台,将她拦腰抱起御剑而去。 青云宗的人也上来了几个人把玉芳菲抬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慕长生的大弟子不是修无情道吗?这雁朝不是赢了为何还会倒在台上,难不成…… 青云宗弟子的鞭上有毒。 众人再看,红棕色的鞭子,沾血处已然发黑。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是啊,怪不得沈无心出手。” “什么仇怨啊。不会是瞧着人家清虚门人少式微好欺负吧。” 今宵捡起那条鞭子,小嘴一瘪,眼里已经蓄满泪。 “诸位仙门师长,还请替我师姐做个见证,青云宗玉芳菲,私自往武器上涂碎阴散,用此歹毒下作手段害我师姐,我清虚门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日定当讨回。” “我为这小友作见证,宗门大就可以这样随意欺人吗?!” “我也为小友作见证。” “我也是,青云宗必须出来给个交代。” “连剑山的掌门难道不应该出来解释一下,为何如此阴毒的武器能带上擂台吗?” 玉重锦和阿念本来还想去看一下雁朝,现如此只得作罢。 “玉芳菲为何会有碎阴散?师母、若雨师叔,现下该如何处置?”玉韶卿紧皱着眉头,按她的意思就应该等她养好伤后逐出师门。 “母亲,我们要给天下宗门一个交代。” “我也赞同师兄的。” 方映柳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看向抿着唇的若雨。 台下方若雨突然站起来,呵斥道,“黄口小儿,莫要蛊惑人心。雁庭霓这个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我青云宗弟子不过是为宗门除害。” “什么妖女!青云宗之人莫要为了保自己门下弟子,空口诬陷。”今宵愤慨。 “我诬陷她,雁庭霓就是妖孽,我引血发誓若我所言为虚,不出三日横尸荒野。若有人不信,自可亲自去查验一番,鬼镜一照,便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敢发血誓,难不成那清虚门小友真是妖。”有人窃窃私语,“确实美的不像人。” 方若雨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得意的勾了勾唇角,一个清虚门的小儿在她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等这次事情的风头过去,她定要让这三个乞丐师徒消失。 “若雨师叔莫要扰乱视线,即便雁朝师姐是个妖,你青云宗玉芳菲也不该带毒上擂台。”姬含光冷斥,“况且雁朝师姐并不是妖。” “她就是个半妖,她母亲是个凡人、父亲是狼妖,八岁那年我掌门师兄亲自将她带到我青云宗长明山关押,清虚子来给映柳师姐送药,看她可怜才将她收入门下。”方若雨语气轻快得意,只要咬死了姓雁的是妖,那玉芳菲就是除妖英雄。 今宵的脑子飞快的转,她所说的皆是事实,可此刻万不能爆出师姐的真实身份,不然以一些伪君子的度量,她绝对不能好活。 “青云宗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凡被碎阴散所伤,必会伤及魂魄。魂魄不全,鬼镜自照不出人身。”叶山高声嚷道。 今宵松了口气,诧异的看向他,这小子也正一脸谄媚的看过来,今宵心底好笑,面上却给了他一个继续努力的眼神。 “是呀。好歹毒的手段。” “伤人魂魄,犹如杀人父母,往后那个叫雁朝的小友还如何修炼。” “是啊,我看她在剑道上有些天赋,只是年岁尚小,修为不够深厚,不然那一招苍山落雪,我等必会有所损山。” “清虚散人不是医修吗,她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是不是慕长老,你看刚刚沈无心紧张的,我可是听说二人常常一起在翠竹峰后山一起切磋。” “那他到底是不是妖?” “定然不是啊,若她是妖,慕长老会让修无情道的弟子同她一起修炼吗。” “说的有理。” “这倒未必,万一等沈无心飞升时杀妻证道呢。” “不可能,沈无心的无情道是大道,哪来什么杀妻证道,自古至今从未听说有人杀妻证道后飞升的。” “不是据说五百年前有一个。” “那个也没飞升啊,不是堕魔了吗。” “也倒是,不过沈无心刚刚那样子可不像无情……” 众口不一,言语纷纷如刀片,阿念心里有些可怜雁朝了,她又做错了什么,即使是妖又如何,她未伤过任何人,她那样的好,像月光一样,生来就该被人喜欢才是,她又不自觉看向玉重锦。 玉重锦皱着眉,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今宵,以往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他,此刻也忐忑着等着什么。 阿念想,他是在希望今宵赢,还是今宵输呢?大概是希望今宵赢的,他的手指还在摩挲着那支做工低劣的玉簪。 “方长老,我问你,既然我师姐是妖?青云宗掌门为何要带他回去?为何不当场诛杀?当初我师父用天材地宝交换,你们为何要换?” ------------ 第二十二章 姬含光维护今宵,方映柳致歉 今宵眼底的泪如珠子一般,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是啊,为何不当场诛杀。难不成是有什么私心?” “还是说,人家压根不是妖。我可听说玉掌门从前在凡界皇室犯了戒了,沾染了因果,遭到反噬已经闭关十余年了。” 今宵心中嘲讽,当年玉郢在雁国所做的事,各大宗门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嘛。 “正因为我师姐的母亲和玉掌门有些纠葛,我师姐被带回青云宗后,便日日锁在长明山的地牢里,受你们的打骂折辱。” 这些雁朝一次未提,都是她上一世在三十一重天看到的。 “后来你突然兴起,让她大雨天去扫石街,我去送药偶然撞见你门下弟子抽的她皮开肉绽,实在不忍,才求了师父拿了唯一的一颗灵髓丹来换。” 今宵想到这些,心里发抖,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和雁朝相处的这六年,那么瘦弱伤痕累累的师姐,也被她和师父养成天上月一般的人了。 当初师父为了给师姐补元气,日日去山里打野鸡,腿摔折了,拄着拐也要去,打来的野鸡都给师姐炖了当归鸡,她想偷喝一口鸡汤都被师父提着拐杖追了半个鹤鸣山。 师姐从动不动瞪着强迫她喝鸡汤的师父冷笑,到自己夜里偷偷去后山打野鸡,清晨装作若无其事的丢院子里,再到师父病痛发作,师姐也能拧着眉头给师父煮黑色当归鸡。 师姐的心是她和师父一点一点的养软的,她又怎么能让这些人再伤害她。 这样好的雁朝,她又怎么能让这些人再中伤她。 “灵髓丹你们已经收了,青云宗掌门夫人也把它用了,现在又为何来刁难残害我的师姐,还是说你们想再逼出一颗灵髓丹来。”今宵痛诉着,“那已经是最后一颗了,当初师父便已经说过了,为何你们还是不信?” 方若雨悄悄去看方映柳的脸色,方映柳还是微微仰着头,饶有趣味的盯着台上的今宵,看不出喜怒,可偏偏方若雨就知道,她生气了。 “妖女,不要信口雌黄!”方若雨心一横站起来,手中狼毫笔挥舞,一枚符咒迅速成型,往擂台上的今宵飞去。 今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脊背僵硬的挺在那里,她还不想死,但她不能走。她要在这里替师姐讨回这两世的公道,她要揭开青云宗虚伪的假面。 汗沾湿了脊背。 “若雨师叔!” “我连剑山上还不是任谁都可以私斗的地方。” 玉重锦持剑挡在了今宵面前。 白发白须的老者翩然而至,仅用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方若雨发出的杀生符。 “清虚门的小友我护了,至于青云宗,若是不想比可以自请下山。” “慕长老。”众人纷纷行礼。 当时大能慕长生,五百年前与剑仙一同横空出世,剑仙早已飞升,他却未能。 虽如此,五百年过去了,现如今的修仙界还是没有人的修为能超越他。 “慕师叔。”今宵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们伤了我师姐,现在又要来杀我。” “无事。”慕长生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今日我在这里,你和你师姐都不会有事的。” 方若雨低着头,恨恨的的发誓,今日暂且留你们一命,他日她定要把这个小崽子剥皮抽筋挂在长明山后面的鬼见窟里让虫蚁啃噬。 “今日,青云宗是否应该给我这老头一个交代。”慕长生俯视着青云宗所在,神色冷的如同千年冰雪。 “若雨,你还不知错!” 众人抬头,只见方映柳红着眼,恨铁不成钢的轻斥道,“你竟然纵容徒弟做出这种事,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师姐。”方若雨看着气红了眼,摇摇欲坠的方映柳,心中忿忿,“师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 “你不要再说了,这次的事,我必须给清虚门的小友和在场的各宗门掌门、道友一个交代。” 方映柳最后看了一眼方若雨,朝擂台上的一老一小,遥遥作了一揖,“慕长老、今宵小友,此次确是我青云宗人犯错在先,我在这里代青云宗向二位致歉了。” “玉夫人还是个明事理的。” “是呀,青云宗还好还有她在,就是身子不行,可惜当年……唉~” “啧!装什么,刚刚也没见她出来说话,这会儿看慕长老来了,又跳出来装通情达理。”姬含光撅着嘴不屑道,“清虚门还真是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就是啊,刚刚我们今宵被那个什么若雨害的时候也没见她出来阻止啊。” 清虚门众人虽有不忿,却还是都垂下头,恼红了脸,这事确实是若雨师叔胡来。 “含光不得无礼。”说话的是姬含光的大师姐青鸢,玉重锦救过她一命,她不能看着含光这时候落井下石。 姬含光看了眼今宵,对上青鸢讥笑道,“大师姐你又跳出来干什么?师父都没管我,你管得着吗?仗义执言是不是也站错了方向,真是稀奇!我还第一次见为加害者仗义执言的,真替师父收了你这个蠢徒发愁。” 青鸢语结,这个姬含光,非要这时候下她的面子,她恼红了脸去看连剑山掌门。 连剑山掌门将头撇开,你惹她干嘛呢?大长老在我都不敢多说话,偏你跳出去逞能。 “这连剑山的大师姐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替打人的说上话了。” “是啊,这是要同他们大长老唱反调吗?那慕长老不是都说了他要保清虚门两位道友吗。” “可能就是蠢吧,还是连剑山小师妹说的有道理,这玉夫人现在出来明显就是和稀泥啊。” “可不是,刚刚不出来,这会儿跳出来明显是怕慕长老重罚那个方什么……” “方若雨。” “啊,对对对。” 眼看众人越说越难听,方映柳咬了咬银牙,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诸位此次确是我青云宗不对,我定会给两位小友一个交代。若雨,你这次做的太过了,此次大比你就不要参与了,回青云宗吧,此后若无必要不要下山了。” 众人还要再说什么,方映柳又道,“玉芳菲心术不正、私德不修,毒害道友,我青云宗教不来这样的弟子,即日起逐出宗门,此生再不与我青云宗有任何瓜葛。” 她说完又看向台上的今宵,“至于小、雁朝小友所中之毒还请药仙谷的小菩萨帮忙医治,一切费用由我青云宗来出。” 小菩萨拱了拱手,冲一旁的玉韶卿笑,“那雁朝道友治疗的费用,我便同韶卿师姐支取了。” 玉韶卿蹙着眉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今宵轻笑,“玉夫人,你最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师姐吧,好好的一场比试险些把命丢了,还被污蔑成妖孽。” 方映柳盯着她,许久,柳叶眉弯弯,终是柔声道,“我代青云宗向雁朝小友道歉。” 今宵勾了勾唇,“我会向我师姐带到的。” ------------ 第二十三章 雁朝丢魂魄,沈无心寻道心 “具体要看雁朝道友现在的修为。”小菩萨把视线从雁朝身上移到今宵和玉锦官这儿,两人显然气场不合。 “一般来说金丹后期,魂魄即使离散也能暂寄在其他生灵上,只要找到是能补齐的,但魂魄找起来并不简单,即使找到后续融合也是一个难题。” “若是魂魄不齐对修炼可有影响?”说话的是沈无心。 小菩萨望他一眼,还真是个修无情道的呆子,“化身之后修为便不会有进益了。” 他说的委婉,今宵和玉锦官却知道,魂魄不全,修为便只能止步到化身期 5. 天长日久,从前给她投食的那个弟子不知去了哪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食了。 有一天,一个少年跑进了鬼见窟,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一个石岩下,好不容易看见活物,她眼泛绿光的冲了过去。 可惜,她脖颈上的锁链将她重重的点摔在了地上,该死的玉郢,总有一天她要将他剥皮抽骨! 少年看见了她,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他啧了一声说,“谁在这么黑的地方养狗啊。” 她呲着牙,狠狠的盯着他,今天不是她吃了他就是他打死她,她想着,弓起身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伸出手,她趁其不备张口在他胳膊上咬掉了一块肉。 然后他将她甩飞了出去,她早就没什么力气了,他那一下让她鼻口窜血。 “坏东西,她就是想摸了摸你的脑袋,你怎么下死口。”他被她蹬着腿哀哀苦叫的样子吓坏了,犹豫着挪过来抱起了她,“你可别死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被他勒的更喘不上气来了,他嚎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从口袋里掏了一颗丹药塞到她的嘴里,她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你别在瞪我了!我是在救你。”他说,“你是不是饿了,谁把你养在这种地方啊,怎么也不来喂你,肋骨都凸出来了,不对是就剩一把骨头了,哪有一个正经狗的样子。” “你别在瞪我了,我明天给你带一只烧鸡来。” 她呲着牙看他血淋淋的那只胳膊。 “别看了,这有什么好吃的,明天我给你带烧鸡。” “你可不能在咬我了,我可刚给你喂了碧清丹,这能强筋健骨。” “你要是不瞪我,我明天还给你带。” 第二天,他果然给她带来了一只烧鸡、一颗碧清丹。 他的胳膊被白布缠着,没有任何仙法替他疗伤。 她猜测他应该是新入门的小弟子。 那些年,也有一些新入门的小弟子误入过鬼见窟,起先他们会给她带些吃的,渐渐的知晓了她的来由便不来了。 她不知道,他能来多久,所以也懒的理他。 庆幸的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玉郢的儿子。如果知道的话,她绝对会趁其不备咬断他的脖子,彻底丧失出窟的机会。 玉重锦每天都会来和她说话,他说,“母亲又带锦官去蓬莱求医了,师叔师伯们也去连剑山参加大比去了,她想跟着去,可他们说她身子金贵,万一出了问题他们如何担待的起。其实他们不过是嫌她累赘,又怕她真的磕了碰了父亲出关后怪他们。可父亲已经闭关好几年了,她都不记得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整个长明山就只有扫地的玉竹师伯和我玩,对了,现在有你了小白。” 你小白,你全家都小白。她冲他呲牙吼叫,他却笑眯了眼的抚她的毛。 就这样又过了五年,他每天都来看她。直到有一日,她吃下他给她的碧清丹后化成了一个女子。 他惊叫着捂住眼睛,又岔开手指偷瞄着她说,“小白你……你化形了。” 她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他的袍角。 他立刻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小白,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她好笑的看着他,就凭他能打破玉郢的禁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像这五年间的每一次尝试一样,她脖子上的锁链不仅未开,反而慢慢收紧了起来。 她抓着脖子上的锁链痛苦的呼吸,他赶紧跑过来帮她,可她此时身上不着寸缕,那衣袍早就在她挣扎的时候落到了地上。 锁链渐渐又松泛下来,她伏在他的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珠因充血而变得殷红,等她终于缓过神来。 他正红着脸,僵着身子,盯着远处的一处崖壁一动不动。 她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腰,张了张嘴却仍是兽音。 “小……小白”他磕磕绊绊的吐出她的名字,将原来那件袍子裹在她身上,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肤像被烫到一样快速抽离。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能穿的衣服。”说吧他逃一般的跑出了窟。 ———————————————————— 6. 他开始往鬼见窟里带女子的衣裳,女子的小衣,女子的月事带。她刚被来时才六岁,虽有妖智但不多。 玉重锦教她穿衣,帮她挽发,用木枝教她认字、写字。 “重锦,她的名字。”他指着地上的两个字说。 “重。锦。”她嘶哑的嗓音念出这两个字时,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又过了一会,他突然反应过来,抱着她转圈,“小白,你能说话了!” 铁链被他拽的哗哗的响,她的脖子被锁链磨出了青紫的印记。 他又忙着说对不起,忙着给她敷药。 她说,“教。我。修。炼。自。己。出。去。” 玉重锦开始往鬼见窟带书,心法功学、阵法剑术,她都跟着他学。但这些都是修仙的,她是半妖,这些她学来似是泥牛入海,不见一点效用。 直到有一天,他带来一本破损的不成样子的破书,他说,“小白,再试试这个,这是她从藏书阁里偷出来的,狼妖心法,母亲不让她们学这个,但她想你们狗和狼是亲戚,你看看能不能学。” 她盯着那本书,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计较他说她是狗,因为那书是她从前在父亲遗物里找到的那本。 这些年她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样子,只是这本书让她冥冥之中又有了一种踏实感。 她开始按照那本书上的内容修炼,也已经猜到了重锦或者说玉重锦究竟是谁。 他每晚都来看她,她像以前一样和他玩闹,有一天晚上,她装作不经意的让她的唇擦过了他的嘴角。 他终于忍不住亲了她,她诡秘一笑,勾着他,做了他未曾做过的事。 结束后他红着脸战战兢兢的向她道歉,“小白对不起,对不起,我!……小白,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我……” 她已经又吻上了他的眼睫。 她当然要他负责了,不这样怎么能逼玉郢出关放她出去呢。 她缠上去,堵住了那罗嗦个不停的嘴巴,他红着脸又来了一次。 每次双修完,她都神清气爽,玉重锦却羞红着脸像个烫了皮的红果子,赖在她身边亲亲蹭蹭个不停,像个真小狗。 他总说,“小白,我去求母亲让她们成婚好不好。” “小白,你好甜啊。” “小白~小白~小白……” 几次之后,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原来和他双修也可以助她。 —————————— ------------ 第二十四章 雁朝再回长明山,小玉奴探病遇熟人 雁朝醒来是在当天夜里,神魂灼烧的痛,让她面色惨淡,但她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 窗外瞧不见月色,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雁朝勾唇一笑,披上外衣,足尖轻点便出了翠竹峰。 再次出现,是在青云宗长明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雁朝提着剑走进去,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方若雨,半是打量半是诧异,“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啊。” 和上一世她杀她时一样,脸上不可置信的纹路都一样。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长明山?” “连话都一样,没意思。”雁朝瘪了瘪嘴,将面具摘下,“我来帮你完成你的血誓啊。” “哼!妖女。”方若雨见是雁朝心中松了一口气。 “魂魄灼烧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好好在连剑山躺着等死,急着跑到我这里,上赶着……”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长明山的护山大阵,妖触之即死,她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知晓自己所在的。 雁朝并没有与她费口舌,她抬眸,清凌凌的眼睛盯着她跳动的喉管,轻轻一笑,剑起头落,果然她还是更喜欢用刀。 方若雨临死前还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雁朝,是那个低贱的半妖杀了她。 “好端端的发什么血誓,害得我还得多麻烦一道。” 接着雁朝掏出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肺管出,双手结印,一个七杀阵便出现在了方若雨身下。匕首像活了一样,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身上,少顷就见了白骨。 事毕,雁朝浅浅一笑,眼尾沾着一点血染的红,下一个到谁了呢? 玉芳菲。 还是方映柳。 她可不喜欢把仇攒太久。 ----------------- 次日一早,玉锦官再看到雁朝时,她正恹恹的靠在床上,今宵一手拖碗一手拿勺,一口一口的喂它喝东西。 “你又来做什么。”今宵轻嗤,“我师姐已经醒了,你可以走了?” 玉锦官置若罔闻,自顾来到雁朝的床畔,像那天夜里她看他那样看着雁朝。 雁朝知道他今天也是来‘报仇’的,笑眯眯的弯了弯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玉锦官今天穿了一身鹅黄,怀里还抱着叶山的那只白猫,整个皮囊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雁朝却知道,那只不过是皮囊,皮囊下是同她一样冷酷残忍的妖魔。可见,漂亮的脸蛋是具有迷惑性的。 她如是,玉锦官也如是。 她又想起了昨夜方若雨的白骨,不知道这会儿发现没有,方映柳应该会回长明山吧,至于玉郢会不会借此出关,她就猜不到了。 “朝朝师姐。”门被推开,阿念声音随人一起进到屋子里,“我和师兄师姐过来看你了,昨日实在对不住,我们也不清楚芳菲师姐为何会那样。” “唉,锦官也在?”阿念新奇,“你这猫哪来的” “我来等小菩萨。” “等他做什么。”玉韶卿不耐,又看向床榻之上的雁朝,软了嗓子,“魂魄的事,我们已经听沈师兄说了,终归是我们青云宗对不住你,我们会帮你一起找的。” “不用麻烦。”她的嗓音沙哑着,水光潋滟的多情眼,微微垂着,发颤的眼睫遮住纷繁的情绪。 “朝朝师姐~”阿念走到近前,拉住她的手,“我们也不知道芳、玉芳菲为什么会那样。我们是真心想赎罪的,朝朝师姐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咳咳。”雁朝轻咳,今宵立刻递上水去,“师姐。” “我师姐要休息,你们都出去。”今宵不耐烦的扫了眼众人,“都出去!” 阿念和玉韶卿对视一眼,先到了院子里。今宵要给雁朝准备,也出来了。 “雁朝道友,我有一物要给你。” 玉重锦的嗓音温润平和,从前雁朝在鬼见窟的时候,最喜欢让他修炼的书给她听,每次念久了,玉重锦就会抱着她抱怨,“小白你是不是把我当传音傀了。” 后来她灭了青云宗满门,他也再没有给她读过书,那时候她也想过要把他做成一个传音人傀,可惜后来她跑了。 雁朝看着他隽道面容被愧色占了大半,微微踟蹰,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她手里。 是那枚玉簪。 似乎是摔碎了,他又用金线包裹着修好了。其实,他掐一个诀,玉簪便能恢复原样。 雁朝抬眸,目光深深。 “那日不小心摔碎了,我又修了一下,修的不是很好但还能戴。” 良久,雁朝那双多情的眸子泛起柔柔的光,像雨水落入清潭、微风吹过竹叶。 “好。” 雁朝说,“帮我戴上吧,我戴不上。” 雁朝的手指还是从前那般细白,只是同那天夜里见到净玉一般不同,她的掌心缠满了布,想来时昨天抓玉芳菲簪子的时候伤到了。 玉重锦心尖微颤,小心不能再小心的将簪子簪到她的发里。 “我知道同你们无关。”她轻声说。 玉重锦眼亮了亮,从怀中掏出一锦袋杏干递给她,“药吃的苦可以吃两片杏干解解苦,锦官吃完药最爱吃这个了。 雁朝转头瞥到一直安静坐在不远处的玉锦官,轻轻笑了,小玉奴倒是一往的娇气。 玉锦官没有走,他远远的看着二人,也不靠近,怀中的猫儿几次想跳下来,都被他按住了。 雁朝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方若雨死的消息应该快到他们的耳中了。 果然念头一起,就见玉韶卿三两步进了屋子,“雁道友,今日搅扰了,门中出了些事,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寻魂魄之事我们定会多加留心的。” “是出了何事?”雁朝手里握着杏干,眉眼透出淡淡的不解。 “若雨师叔昨夜被人杀害了,师母传信让我们回去一趟。” “诸位节哀。” “是玉芳菲的师父。”玉重锦怕他不知晓是谁,轻声解释,玉芳菲却悄悄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她蹙起眉头,将杏干丢道一侧,语气冷了不少,“我昨日回来便一直昏迷,今日晨间才转醒,大约七日内是出不了听住轩的。” 玉重锦懊恼的想要解释,玉韶卿已经温声道,“重锦不是那个意思。” 雁朝又垂下了那双多情眼,“你们快回吧,别让门中人等急了。”声音很轻,玉重锦却听出了失望。 他想再说些什么,玉韶卿给他递了个眼色,不得不先走了。 玉重锦又回头看了一眼雁朝,她已经不在看他,头撇向一边,轻轻咳着。 不知为何,在雁朝面前他总是慌乱的、不安的,急切的,明明他不是这样子的。 二人出去,玉锦官幽幽开口,“他们已经走了,不用再演了。” ------------ 第二十五章 小菩萨刮肉去毒,方映柳癫狂恨雁朝 雁朝撩起眼皮,“演什么?” 玉锦官不说,只讥讽的看着她头上的簪子。 “你师叔死了,你不回去看看,找找凶手?” “她不是我师叔。” 况且凶手不就在他面前吗,他倒是想知道雁朝是如何杀的她,总归不会是一个好死法。 他又看向了她的背和手臂,很遗憾衣服遮的太严了,他什么都没能见到。 “哦?” “你不是清楚,我没有修为,无法修炼,是个废人。”他说的轻描淡写,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可偏偏雁朝就知道,他是在意的,是恨的,是讨厌的。 但。 她就喜欢戳人痛处。 “倒是忘记了,这样看玉韶卿、玉重锦他们岂不是和你都没有关系。” “真可怜。”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玉锦官的心里却像针一样,但他确实是如此。 玉锦官深吸一口气,她总能在口舌之快上气到自己。 雁朝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意味深长的上下扫了玉锦官一眼。 “小锦官,喜欢这只虎?” 她说着手一抬,那窝在玉锦官怀里的猫就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巨虎。 玉锦官厌恶的皱起眉头,虎在他身上嗅了嗅,转头跑出了屋子,再抬头雁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不高兴,这下他确定了。 昨天他的话,她都听到了。 玉锦官冷着脸看她。从弯弯的多情眼,到嫣红的嘴唇。 “小玉奴生气了?”雁朝微微仰着头,弯如月牙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他生气就是他较真了。 “师姐!青云宗的方若雨死了。”今宵跑进来,“他怎么还在?” 雁朝挑了挑眉,“不用管他。” 今宵只得继续道,“听说血都放干了,各大宗门发了通缉令,说是定要找到凶手。” 雁朝“唔”了一声,“是要好好找一找,好好在自己宗门待着就突然死掉了,是有些吓人。” 她撇了眼窗户外道住光 十年后,他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郎来报恩,那时她母亲急需一个子嗣来稳住地位,她阿爹长得漂亮又单纯可控,她母亲就纳了他。 后来,就有了她。 可惜,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晴天炸雷,乌云浸天。 国师说,有大妖降生,天下危亡于三十年。 女皇下令要处死她,可她母亲最终还是冒大不韪保下了她。 她说,“她们庭霓要好好活下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惑世盗名。” 那时候她还不叫雁朝,叫雁庭霓。 她母亲是个好太女,也是个好女儿。她这一生只违拗过女皇两次,却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次是救她,一次是求娶玉郢。 她母亲第二次遇见玉郢是在宫里,他同国师去拜见陛下,遇到了她那单纯无知的父亲给她母亲扑蝴蝶。 他的道法比国师高多了,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父亲是妖,而她那时她已经食了两年母乳,又被母亲带在身边养了三年,她的人气早就盖过了她的妖气。 三日后,她母亲上朝。玉郢奉女皇的命令来东宫捉妖,将她的父亲一剑贯穿。 母亲回来时,父亲的血已经凉了,她只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处理了。 …… 父亲死后,玉郢便成了东宫的常客。 他与母亲对弈,教母亲用剑,帮母亲处理政事,这些都是她那个空有美貌的父亲所不能的。 但她母亲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进来。 他与她母亲争吵,母亲会一边怒斥他,一边又变着法子的哄他开心。 终于有一天,女皇下旨要将丞相公子赐给了她母亲做凤君。 那天,玉郢消失了,她母亲来了她的寝殿。她父亲死后,她母亲再也没来看过她,可那天她来看了她,还把她父亲的妖丹给了她。 怪不得,她父亲死的那样容易,原来他早将藏有一身修为的妖丹交给了母亲。 那一刻,她突然很恨他。 母亲看到了她的恨意,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庭霓不要学你父亲,情爱这种东西除了感动自己,一点都不值钱。” 她想不值钱,你还要玉郢。 “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想报仇就自己去杀他。” 她心中大动,母亲却笑了起来,“傻丫头,你现在这点能力能做成什么,他可是长明山的首徒,一套玉宵剑法,只有连剑山的阵法能困的住他。” 说着她用一段树枝舞了一段玉宵剑法,她的四肢绵软无力,招式在她身上也只能用舞。 但她还是她舞第一式时,就认了出来,她父亲就是死在了第一式。 她说,“记住了吗,记住了就想个能破他的办法。” 她是那样告诉她的,可隔天她就跪在了宫门口,求女皇收回成命,她要求娶长明山的首徒玉郢。 女皇震怒,她母亲在宫门口跪了两天一夜,她也未收回成命,直到玉郢带来了一脉昆仑玉。 古书云,“昆仑玉,琢而佩之百病可消,炼而服之,可延寿百载。” 昆仑玉珍贵且难得,即使修仙之人要获一块也是九死一生,可玉郢带来的是九块汇成一脉的宝玉。 她知道,要杀他,靠她自己那点妖力是不行的。 好在,自从女皇允了他们的婚事,母亲便常来看她,有时会考校她的功课,有时会同她戏水纳凉,更多的时候她在屋内读书,她支着脑袋看着她发呆。 她有了母亲的看重,东宫的人也不再似父亲刚去时待她的轻慢,她的人在东宫的走动也方便了起来。 她命她乳娘的女儿将父亲的妖丹磨成了粉,日日下在了玉郢和母亲的吃食里。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他褪去人身,化成狼妖的日子。 这个方法,是她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父亲是白狼妖,妖丹大补,食其可修为大涨。然有一点,食妖丹需先炼化,否则狼妖之力会使食丹者月圆之夜会幻化为狼,失智滥杀。 ————————————————————- 3.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正是母亲与玉郢洞房花烛之时。 那晚,她坐在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侯了一夜。 她没有看到玉郢化身成狼,只看到了母亲被羽林卫一箭穿喉。 天亮时,国师带着女皇来了东宫,玉郢跪坐在她母亲的尸体旁,满身血污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女皇看她母亲,就像她母亲当时看她父亲时那样。 ------------ 第二十六章 玉重锦挨打 “可雁朝她昨日受了伤,失了魂魄,一直在昏迷,今早才苏醒。”玉韶卿轻声辩驳,“况且她是半妖,不要说进长明山主峰了,就是护山大阵这一关,她也难过。” “是啊母亲,我来时已问过守山的弟子,护山大阵一直未有异样。或许是宗门内部,有人下手也未可知啊。” 方若雨平日里在弟子间便以严苛跋扈出名,上她课的弟子们,动辄挨打、罚鞭子都是正常的,若是有哪个弟子趁机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若雨的修为,宗门谁能杀的了她,还是悄无声息的虐杀。”方映柳恶狠狠的盯着玉重锦,“你怕不是也被那个半妖迷惑住了。” “可母亲,雁朝连对抗玉芳菲都费劲,又怎么可能会伤的了若雨师叔呢。” 阿念确实想到里一个人,能杀方若雨且悄无声息的让她惨死的人。 “不要再说了。”方若雨盯着他们三个,“你们回去吧,回连剑山参加大比吧,留你们在这也不会替若雨报仇。” “母亲,当务之急是找到真凶。各宗门已经贴了悬赏令,相信用不了多久真想就能水落石出。” 又何必急着认为是雁朝呢,玉重锦不理解母亲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的固执。不要说雁朝没有这样的能力,即使有,以她的傲气也不会做出背后杀人这样的事。 玉韶卿和阿念也不解,阿念心中却也隐隐猜测,是不是师母也害怕凶手是她想的那个人,所以急于找个人把罪顶出去。 ----------------- 她和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大概从玉郢杀了阿爹,又设计害死了她母亲时便注定了吧。 她母亲是雁国的皇太女,一次庙会,偶遇了下山除妖的玉郢,一见钟情。 可那时她已有了她阿爹,她阿爹是一只妖,幼年时被误入山林的她母亲所救。 十年后,他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郎来报恩,那时她母亲急需一个子嗣来稳住地位,她阿爹长得漂亮又单纯可控,她母亲就纳了他。 后来,就有了她。 可惜,她出生时天降异象,晴天炸雷,乌云浸天。 国师说,有大妖降生,天下危亡于三十年。 女皇下令要处死她,可她母亲最终还是冒大不韪保下了她。 她说,“她们庭霓要好好活下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谁是真正的惑世盗名。” 那时候她还不叫雁朝,叫雁庭霓。 她母亲是个好太女,也是个好女儿。她这一生只违拗过女皇两次,却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次是救她,一次是求娶玉郢。 她母亲第二次遇见玉郢是在宫里,他同国师去拜见陛下,遇到了她那单纯无知的父亲给她母亲扑蝴蝶。 他的道法比国师高多了,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父亲是妖,而她那时她已经食了两年母乳,又被母亲带在身边养了三年,她的人气早就盖过了她的妖气。 三日后,她母亲上朝。玉郢奉女皇的命令来东宫捉妖,将她的父亲一剑贯穿。 母亲回来时,父亲的血已经凉了,她只看了一眼,便吩咐人处理了。 …… 父亲死后,玉郢便成了东宫的常客。 他与母亲对弈,教母亲用剑,帮母亲处理政事,这些都是她那个空有美貌的父亲所不能的。 但她母亲还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进来。 他与她母亲争吵,母亲会一边怒斥他,一边又变着法子的哄他开心。 终于有一天,女皇下旨要将丞相公子赐给了她母亲做凤君。 那天,玉郢消失了,她母亲来了她的寝殿。她父亲死后,她母亲再也没来看过她,可那天她来看了她,还把她父亲的妖丹给了她。 怪不得,她父亲死的那样容易,原来他早将藏有一身修为的妖丹交给了母亲。 那一刻,她突然很恨他。 母亲看到了她的恨意,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庭霓不要学你父亲,情爱这种东西除了感动自己,一点都不值钱。” 她想不值钱,你还要玉郢。 “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去抢,想报仇就自己去杀他。” 她心中大动,母亲却笑了起来,“傻丫头,你现在这点能力能做成什么,他可是长明山的首徒,一套玉宵剑法,只有连剑山的阵法能困的住他。” 说着她用一段树枝舞了一段玉宵剑法,她的四肢绵软无力,招式在她身上也只能用舞。 但她还是她舞第一式时,就认了出来,她父亲就是死在了第一式。 她说,“记住了吗,记住了就想个能破他的办法。” 她是那样告诉她的,可隔天她就跪在了宫门口,求女皇收回成命,她要求娶长明山的首徒玉郢。 女皇震怒,她母亲在宫门口跪了两天一夜,她也未收回成命,直到玉郢带来了一脉昆仑玉。 古书云,“昆仑玉,琢而佩之百病可消,炼而服之,可延寿百载。” 昆仑玉珍贵且难得,即使修仙之人要获一块也是九死一生,可玉郢带来的是九块汇成一脉的宝玉。 她知道,要杀他,靠她自己那点妖力是不行的。 好在,自从女皇允了他们的婚事,母亲便常来看她,有时会考校她的功课,有时会同她戏水纳凉,更多的时候她在屋内读书,她支着脑袋看着她发呆。 她有了母亲的看重,东宫的人也不再似父亲刚去时待她的轻慢,她的人在东宫的走动也方便了起来。 她命她乳娘的女儿将父亲的妖丹磨成了粉,日日下在了玉郢和母亲的吃食里。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就是他褪去人身,化成狼妖的日子。 这个方法,是她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父亲是白狼妖,妖丹大补,食其可修为大涨。然有一点,食妖丹需先炼化,否则狼妖之力会使食丹者月圆之夜会幻化为狼,失智滥杀。 ————————————————————- 3. 四十九天后的月圆之夜,正是母亲与玉郢洞房花烛之时。 那晚,她坐在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侯了一夜。 她没有看到玉郢化身成狼,只看到了母亲被羽林卫一箭穿喉。 天亮时,国师带着女皇来了东宫,玉郢跪坐在她母亲的尸体旁,满身血污的掉下了一滴眼泪。 女皇看她母亲,就像她母亲当时看她父亲时那样。 她看见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又看见陆陆续续的人抬着尸体出去,直到她母亲被人抬走。 她听到女皇对玉郢说,“她身上的龙气可已收走,朕还有几个孩子,可供你采补。” 许久,她听玉郢嘶哑着嗓音说,“不必,太女殿下的龙气已够修补内子灵体之缺了,多谢陛下成全。” 那时候她还年幼,听了那话,只觉喘不上气来。身子一哆嗦,从树上掉了下去。 ------------ 第二十七章 小玉奴猜主人心思,雁朝再遭袭 “这倒不是,若我猜的不错,玉小少主的游魂之症怕是有十余年之久了吧。” 小菩萨看向玉锦官,玉锦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小菩萨怕今宵不信,又细细解释道,“雁朝道友是昨日才丢的魂魄,与玉小少主身上这缕魂魄却和玉小少主极为熟悉,气息也相近,若不细细勘查几乎不容易发现。” “他才多大,十余年,那不是一出生就带了别人的魂魄,一体多人?”今宵笑吟吟的问玉锦官,“请问你除了是玉锦官还是谁呀?” 其实她的心在怦怦的跳,难不成他身上真有师姐的魂魄,那以后岂不是师姐还会找机会同他接触,若日日见着他,会不会…… 玉锦官冷淡的看她一眼,“我今年十四岁,比你只小一岁。”比雁朝也没小几岁,这魂魄确实已经跟了他十四年了。 今宵冷笑,那又怎样,“凡人命短,玉小少主还是要好生保养才是,再过百余年我同师姐还是如今这般,你已经儿孙满堂、垂垂老矣了。” 小菩萨摸摸鼻子,这个今宵道友说话也太戳人心了,再看玉锦官他还是神情淡淡,只时不时瞧一眼不远处的雁朝。 这小病秧子不会是真看上雁朝了吧,那可遭了,沈无心、玉重锦可都比他强千百倍,小菩萨心想,小病秧子的爱情看来注定要西垂了。 玉锦官盯着熟睡的雁朝,心中还又什么猜不到的。 她接触自己,不过就是为了他体内那一魂魄。她捱玉芳菲的鞭子前就知道了上面有碎阴散,她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她魂魄不全去的。 她要的便是能光明正大的搜找魂魄。 可他杀方若雨是为何,仅仅是报仇?那为何不先杀玉芳菲,玉芳菲已被逐出了宗门,悄无声息的杀了她也不会有人知晓,不像方若雨,她一死方映柳毕发疯,到时天下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还有,接近玉重锦又是为何?玉重锦身上可没有她的魂魄,她那么殷勤,伪装的那么用心。 雁朝受了刮肉之痛,这会服了今宵炼制的醉梦丹,还在梦里呢。 玉锦官盯着她,睫毛颤呀颤,一双眼掩在下面,陷入沉思。 忽然,灵光一闪,看到了她头上那只簪,她知道她为何接近玉重锦了。 他想到了她看玉重锦时眼里细碎的光,想到了她故意放柔的语气,想到了她对他不经意间漏出的亲昵。 玉锦官心中那团戾气又开始漫无边际的滋生了。原来她也是个贪图玉重锦色相的蠢货! “你能否把她剥离出来?”玉锦官冷声问小菩萨。 小菩萨怔了怔摇摇头,“魂魄剥离,须得渡劫期大能的修为才能办到,或者是魂魄主人亲自来取。” “若是她取不出呢?” “取不出?” 怎么会取不出呢,除非是魂魄寄存者不放,可瞧这小病秧子深受游魂症之苦,不会不放,难不成是有什么其他邪术。 “聚魂灯或许可以一用。”小菩萨斟酌着,“一般来说若是魂魄寄存者修为太低,乍然取出魂魄,会使其神魂撕裂,精神重创。” “你是说会疯?” “不是。” “是痴傻。” 玉锦官又看向雁朝,她是在保护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尖一跳,又立即被他掐灭。 他厌恶这种感觉。 今宵看着他盯着雁朝的眼神逐渐暗沉下去,心中一慌,难不成师姐真的有一魂在他身上。 小菩萨察觉到怪异的气氛,轻轻抖了抖身子,站起来对今宵和玉锦官辞别,“雁朝道友今日的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再过来。” 他没有提玉锦官,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游魂症也不是他能治的。 今宵恭敬道别。 “你怎么还不走?”今宵送走小菩萨,一回头,玉锦官还坐在那里,眼神冰冷的盯着雁朝。 玉锦官站起来,理了理衣摆,眉间凝着寒霜,“让她好自为之。” “我劝你才好自为之。”今宵忿忿。 玉锦官一走,床塌上的雁朝便睁开了眼,她问今宵,“现在是几时了?” “未时。师姐要出去?” 雁朝摇了摇头,望向外面暮色沉沉的天际,“晚晚你去含光那里取些话本子来,我这几日窝在屋里养伤,怪烦闷的,你去仔细挑两本,要那种动人心魄荡气回肠的。” 今宵狐疑,从前她与师父看话本子,师姐从来不屑,尤其是情情爱爱的,她总说那都是骗傻子的,没有人会自始至终只喜欢一个人。 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师姐有了心仪之人?是那个小菩萨还是玉重锦? “快去。”雁朝催促。 今宵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雁朝眼看她走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算时间也快来了。 按照方映柳的性子,这次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尤其是她在台上使出那招苍山落雪后。 苍山落雪是她亲手所创,前世只传给过玉重锦和玉锦官兄弟二人,但雁朝猜测玉郢应该也是知道的,毕竟那里面有几分玉霄剑的影子在。而玉霄剑正是玉郢当年与她成婚时所创。 “唰!”破空声出现在耳畔,一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到她的胸前。 雪白的寝衣,迅速被嫣红的血染红,雁朝喷出一口血,身子不受控制的栽下去,发间的金丝玉簪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再次碎成了几截。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箭射过来,雁朝不知到底中了多少箭,她感觉全身都是窟窿,全身都很疼。 她发誓一定要将方映柳千刀万剐。 “雁朝!” 就在她支撑不住要闭上眼的那一瞬,玉重锦赶来了,他挥剑挡在她的面前,像前世玉韶卿要杀她时一样,护住了她。 雁朝心头一松,晕了过去。 “还是晚了一步!”玉重锦抱着浑身是血的雁朝,一边运功护住她的心脉,一边传音给小菩萨和沈无心。 玉韶卿与阿念紧随其后而来,又紧跟着跳窗跑走的黑衣人追了出去。 “雁朝中箭,速来听风轩。” ------------ 第二十八章 凶手被捉 玉韶卿盯着那人,心中的道义一点点破裂开来。 “大师兄,为何?” “没有为什么。”方仃辜,“我很透了” 我躺在床上,双眼枯涸的盯着清湛湛的帐顶,这是今年新贡上来的华缎,听说两个人日夜不停的赶工,半年也才得半尺。 太医正在给我搭脉,听见这话,吓得连忙叩头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比我这个将死之人还弱。 「陛下,放过臣妾吧。」 宋璟木着脸,眉头蹙的紧紧的。小德子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带着满屋子的人出去。 他走过来,坐到我的床畔,一双手拉过我枯枝一般的小指动了动。 许是太凉了吧,我瑟缩了一下,将胳膊掩到了被子下面。 「阿祁,你想抛下朕。」 他沉声,眼底是化不开的墨,他的手抚上我的发,抚上我的脸,又在我的唇上摩挲。 忽然,他的手往下移到了我的脖颈,快速的收拢,我蹬着脚挣扎,极力克制才没有去掰他的手。 「陛、陛下」门外小德子唤了一声,「谢大人来了。」 宋璟蓦的松开,站起来理了理袍子。 「一世又怎么够,阿祁你要陪着朕,一直陪着朕,只要朕没有过够,你就不能走。」 我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倒不是难过,就是喘不上气憋的。 他转过头不在看我,门吱呀一声开了,谢云瑶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她穿一身绯色的官袍,细挑的身材依旧笔直,白皙的面庞与从前一样殊艳,只是岁月给她添了几道划痕。 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时候谢云瑶还是皇后,我被宋璟哄着做了他名义上的侍妾。 那时候,谢云瑶还对宋璟有几分留恋,她宣宋夫人入宫觐见,顺便让小太监传了个话,捎带上我。 那时候,我刚回到人世间,见什么都好奇,第一次见穿了一身红色凤袍的谢云瑶,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喜欢的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那时候,她也是笔直的,笔直的端坐在凤坐上,看着我上窜下跳,临了了赏了我一堆东西。 「可有进展?」宋璟冷硬的训话声又把我拉回了朝德殿。 「臣无能,未曾寻到不世仙方。臣赶到蓬莱之时,那里已无人烟,臣搜遍了整座山,才在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子里,寻到了这半枝钗。」 小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半支钗,我想看一看,小德子犹疑的望向宋璟。 「给她。」宋璟不耐。 谢云瑶瞥了眼床榻上的我,可怜之情一闪而过,我希冀着她能替我求一求宋璟,可是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宋璟将我与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暴怒的摔碎了手里的药碗,他盯着我,却对谢云瑶说,「再去找,三十日,否则我送谢家满门去下面侍奉先皇。」 先皇是十六年前死的,那个臭气熏天的老头子把我绑进宫,锁在一个高台上,每日都要割开我的脚踝取血。 有一日,宋璟闯了进来,一剑砍断了我身上所有的锁链。他看着我身上的血痕,红着眼问我,「傻子,怎么不跑。」 我怕他哭,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出了那个秘密。 「老头子用他的血画了符,我一点法术都用不了。」 「哦?」 「你傻呀,他是人皇。」 「人皇就能锁住你?」 「嗯呢。」我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天老皇帝死了,宋璟成了新一任人皇。 ———————— 2. 谢云瑶退了出去,宋璟又坐回了我床边,他将那半枝钗插回到我的发上,像二十年前一般。 二十年前的盛夏,很热,我歪躺在摇椅上打着蒲扇在雁蘅的铺子门口,听隔壁花楼的动静。 「姑娘,请问此处可是能典当万物的舍离铺。」 「唔,正是。」 我没有抬眼皮,都这个时辰了,隔壁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像往常一样,等着小天孙被花柳楼的老鸨子丢出来,好趁机揪住他的小辫子狠狠的威胁他一顿。 舍离铺后院养着一处天上地下无出其右的仙药灵草,听说是几百年前的东海蓬莱一位药修典当的。 当初雁蘅正是看中了我花木的本体,觉得我定适合侍侯这些花草才和我签了契,将姹紫魂灯给了我。哪知那些灵草像是和我有仇一般,一沾我手瞬间枯死。 我猜是同源相斥的原因,但雁蘅缺咬着牙骂我猪脑笨手,好在小天孙也被罚下了平楚。他是个百事行,干什么都行,浇灌的药草也长得又快又好,前提是抓住他的小辫子他才肯干。 「姑娘可是雁蘅,雁老板,我……」 「不是。我是她债主。」我打断他。 其实她是我债主,为了韶娘为了姹紫魂灯,我把自己典给了雁蘅两百年。 那人听我这么说,也不走,埋头往铺子里去。 「你要典什么?她出门了,下月再来吧。」 我头也没回,继续盯着隔壁的窗户听动静。 「姑娘可知在哪里能寻到雁老板,主人中了蛊,恐撑不到一个月了,劳烦姑娘指条路。」 我回头,只见一个抱刀美人背上背着个唇色乌黑的男的。 因为韶娘的事,我对人世间的男子印象都不好。 「凭你?找他?」 「燃魂。」 我心里一悚,倒是个懂行的。 雁蘅临走前嘱咐我,天大地大买卖最大,要是他知道我把她的摇钱树推之门外……我心里一抖。 「你想换什么,先与我说说。」原是个槐树精,怪不得能进平楚。 「你可能作铺子的主?」 「我当然作的?倒是你,知道我们铺子的规矩吗?」 我抽出背后的算盘,学着雁蘅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顺势要拨那算盘珠子。 说实话,我并不会这玩意。我也知道这人定也知道舍离铺的规矩,毕竟燃魂唤雁蘅的法子都知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的样子。 「四时城中的舍离铺可当天下物,龙筋凤髓、人寿、仙元。」抱刀美人从善如流。 「区区一届凡人,他能给我什么?」 我学着雁蘅往常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盛气凌人的打量着他们。 我刚来时心很软,雁蘅总是教训我,「小花精,你看看你都收了些什么,我舍离铺只收他们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你收破烂啊!什么都给他们当,就这些破烂,他们能会来赎就怪了。」 我是正经有编制的花仙子,可不是什么小花精,但雁蘅咬牙切齿的,我没敢反驳。 「这把刀可还行。」 他把怀里的刀扔过来,还没等我伸手,就被人拦了去。 是刚被隔壁丢出来的小天孙。 「哟,竟然是怀鹤!阿月快收下,没想到三界神刀竟然在一个小槐树精身上。」 我对刀剑不是很了解,以前我在祟芽神女麾下时也只是个管后勤的。 「此刀乃是三千年前魔界兵王用心头血所炼,后来仙魔大战,这把刀就没了踪迹,没想到再次现世竟是在一个小槐树精手里。这刀能斩九天神魂,阿月你若是收了此刀,保不准雁蘅能放你回天上了。」 ------------ 第二十九章 方仃虢误食吐真丸,供幕后主使 林仃虢入了青云宗之后便跟着方映柳改姓了方,林韶卿也改叫了玉韶卿。 方映柳很用心的教他们两个,玉韶卿不出三年便结了丹,算是少有的天才。 方仃虢则不然,他是天丙水灵根,学什么都比玉韶卿慢一些,常常是玉韶卿一套剑法学完了,他还在练基础的招子。 可方映柳也不催他,总是很有耐心的给他一遍一遍的解释,想着法子给他提升修为。 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一日的下午,方映柳重伤回山,从此再不能修炼。再后来她便与玉郢成了婚,生下了玉重锦。 可即便如此,方映柳对方仃虢对关照一点都没少,她最是信任她,这些年每每带着玉锦官外出求医,陪侍左右的也是他方仃虢。 ----------------- “是母亲指使的。”玉锦官自顾自走进来,眼神幽暗的盯着地上的方仃虢。 “不是。”方仃虢立即否认,怨毒的看向玉锦官,那眼神不像是对他一直悉心爱护的师弟,倒像是看一只不听话的蝼蚁。 有意思。 今宵眯起眼。 “是与不是试过便知道了。”今宵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细瓷瓶,缓缓道出一枚丹药,掰着方仃虢的嘴便喂了进去。 “这是什么?”玉重锦问。 “吐真丸喽。”今宵拉了把椅子坐到方仃虢的面前,幽幽注视着他,“吃了它,再问他话,若是答假话,全身就会像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噬一样。” “呕,呕,呕!” 方仃虢伏在地上,痛苦的干呕起来。 “没有用,沾嘴即生效。”今宵环顾了一圈众人,“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可以先试试。” 众人沉默着,沈无心抿着唇,神色复杂的看着今宵,他总觉得现在的今宵像什么人,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我来问。” 小菩萨站出来看了一眼玉韶卿,对狼狈的蜷缩在地上的方仃虢问道,“一年前玉韶卿修为尽失是不是与你有关。” 方仃虢沉默,身体极力克制着不要蠕动,他能忍住,他最擅长的就是忍了,万千之虫蚁在他四肢百骸的啃咬,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可是有什么用,如此作态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玉韶卿闭了闭眼,小菩萨还想再问什么,被阿念拉住了胳膊。 别说了,韶卿师姐她不想知道。或许做一只鸵鸟更快乐。 “为何要废她右手,废她修为。”他们不想知道吗,玉锦官却很想让他们知道,他喜欢看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 人世的丑恶,又怎么能只让他自己见到呢。 “再给他一颗。”玉锦官从今宵手里拿过药瓶,倒在手心里,一小把,也不知道是多少,捏着他的下颚悉数喂了进去。 今宵肉痛,这是她准备下次大比时用的痒痒丹。都喂下去,石头也能痒的蹦起来翻三个山头。 “方师兄,为何要害韶卿师姐。” “是不是也是母亲指使的啊?” “母亲为何指使你啊?” “不是,闭嘴!”方仃虢血红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玉锦官,“闭嘴!闭嘴!闭嘴!” 玉锦官再次转向玉韶卿,“师姐还要问吗?” “锦官,雁朝师妹的正事要紧。”玉重锦阻止了他继续逼问玉韶卿的事。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做,也不敢去细究,他怕母亲隐藏了什么惊天大阴谋。他宁愿相信母亲是因为痛恨父亲,是嫉妒师姐越来越超过她当年的修为。 玉锦官抬头,眼含嘲讽,“哥哥,你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明方师兄为何要对雁朝师妹出手。” “是吗?”玉锦官冷笑,“为何?方映柳指使的啊,是不是?方师兄。” 方仃虢眼底的血管已经爆起,全身像浇了两缸水,头死死的磕地,血流了满地,但偏偏他意识清醒着。 “你住嘴!”方仃虢本就瘦削的脸此刻更加凹陷,整张脸只有眼珠子是凸起的,“是你!是你指使我的!” “今宵师妹,这吐真丸?” “只要不说真话,就会一直疼痒下去。”今宵撇了一眼玉锦官,淡声道,“你就这么恨他?” 玉锦官没有说话。 “沈师兄让人带下去吧。凶手我们已经清楚了。”玉韶卿疲惫开口。 “是他?”姬含光不解,指着玉锦官的鼻子惊诧道,“他、你为何要杀朝朝师姐。” 玉锦官冷眼。 “是师母。”阿念低声道。 姬含光目露困惑,沈无心无奈解释,“今宵师妹喂下去时说了,不吐真话,疼痒不会停止。” 可今宵之前用在她身上的痒痒粉也这样啊,姬含光心想,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沈师兄麻烦将此事禀告仙盟吧,我也会传音父亲,让他知晓。” 今宵面露讥诮,“他未必不知情。” “今宵师妹,师父不是那样的人。”阿念低声辩驳。 “是吗?”今宵直视着青云宗的人,“这几日,青云宗上上下下让我见识到已经够多了。我师姐倒现在还躺在床上,弟子、掌教、掌门夫人,哪个不是“那样的人”?我见到的可都是“那样的人”。” “不好。”小菩萨突然惊呼道,“雁朝道友道身体太虚弱了,体内的魂体之伤突然恶化,体内存留的几缕也要留不住了,沈师兄快让人去去寻聚魂灯来!” “我这就传音师父和掌门。” “聚魂灯?”姬含光拧着眉头,“聚魂灯不是在青云宗,两年前戡古秘境内,阿念得去的。” 阿念点头,“确实在我那里,我这就传音回去让在山上的师门弟子帮忙送来。” “你们两个亲自去取一趟吧。”玉韶卿道,“师母若是知道是给雁朝用,普通弟子是不可能带着灯走出长明山的。你们两个亲自去,出了什么问题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好。这便去。”玉重锦和阿念对视一眼,迅速御剑而去。 “我也同去。”沈无心起身。 “不可。”姬含光拦住他,“你去方映柳必然会有所怀疑,师兄还是同我们在这里守着朝朝师姐吧。万一再来个刺客,你也能抵挡。” 沈无心点头应了。 ------------ 第三十章 雁朝险显原形,阿念赠聚魂灯 夜色浓浓,月亮升上了竹林。 窗外,竹叶哗啦啦作响,屋内却静的可怕。 雁朝躺在床上,面色白的像一张纸,唇畔还有着血渍,鸦羽一般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多情的眼。 她已经显出了兽型,白狼的耳朵和尾巴无不昭示着她半妖的身份。 若是扒开她的眼皮和嘴巴,绿色的眼睛和尖尖的狼牙便也能露出来。 如此狼狈。 玉锦官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其实这些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至少他安排的方仃虢,该是不在她计划之内的。 不过,聚魂灯马上要到她手里了。 可若是为了聚魂灯,那玉芳菲伤了她之后,她就可以趁机冲阿念或者玉重锦开口借,他们定不会不给的。 可若不是为了聚魂灯,不是为了搜集缺失的魂魄,她又是为了什么,要生生受这么多箭? 小菩萨拔下来的箭头,他粗粗一看便有十余支。 还是说方仃虢歪打正着,她大意了。 玉锦官百思不得其解。 玉重锦和阿念很快就拿着聚魂灯回来了。 来去不到两个时辰。 “可顺利?” 沈无心手掌向上摊在桌子上,姬含光的头枕在上面,今宵又靠在姬含光的怀里,听见沈无心说话,半睁半闭的圆眼立即睁的很大。 “顺利。” 玉重锦看向阿念,阿念从身后掏出聚魂灯递给候着的小菩萨。 小菩萨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随后扫了眼屋子里的众人,羞赧开口,“烦请诸位先出去一会儿。” “为何?”姬含光早在今宵从她怀里出来的时候就醒了,“我没听说聚魂灯用的时候忌讳在场人多啊。” 今宵一下就明白了,“可还是如上次一样脱掉师姐的外衣?” “正是。”他耳根已经红透了,眼神有意无意的瞥过玉韶卿。 玉韶卿不解其意,轻蹙着眉头问道,“是需要我留下帮忙?” 小菩萨默了默,又点了点头。 “我也留下。”今宵不放心,师姐醒之前她要时刻守在师姐的身边。 玉锦官抬头,月华照在他的脸上,美的像一副画,“我也留下。” “我也想留下。”姬含光央求的盯着今宵,右手微微举起。 阿念也弱弱举手,“我也留下帮忙吧。” 今宵沉着脸站了起来,“除了小菩萨和玉道友之外,其他人都出去!” “……” “你说的哪位玉道友啊?”姬含光拉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她,“这里有四个姓玉的。” 今宵瞪她,姬含光悻悻撒手。 “玉韶卿道友留下。”今宵忍着一口气,都想占师姐便宜,“小菩萨那边,需要请你帮下忙。” 玉韶卿点头。 “我也留下。”玉锦官再次出声。 “你凭什么留下!”今宵不耐烦,这个狗腿子精就是对师姐图谋不轨。 “聚魂灯对我体内的游魂症有裨益。” “所以呢?”今宵很不高兴,“与给我师姐聚魂有什么关系。” 玉锦官眼看着今宵翻了个白眼,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没有什么关系,但…… 小菩萨替他解释道,“聚魂灯一旦启用,十四天内不得离开宿主周围三里。锦官的游魂症需要聚魂灯的安抚,一会儿我施法,聚魂灯释放的强大的效力对锦官有很大裨益。” “不如让他也留下。”小菩萨试探开口,“让他像早上一样闭上眼也可。” 早上他可没闭眼。 今宵不想再多费口舌,同意玉锦官留下,“你可以留下,但是要背身过去,闭上眼。” 玉锦官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众人这才散去。 阿念心中不解,从前在长明山也未见他要用聚魂灯,况且望月楼不是有慕长老布下的坤元阵吗。 不过她可不敢拆穿他。 ----------------- 竹林里。 姬含光眼神溜溜转了两圈还是没忍住道,“方、玉夫人,没有发现你们回去?” 都派人下死手了,姬含光不相信方映柳还愿意放出聚魂灯来救雁朝。 玉重锦苦笑摇头,“母亲不在宗里,守山的弟子说,她太阳落山前便出去了。” “怪不得。”姬含光撇撇嘴,沈无心无奈瞪她一眼。 阿念讪讪,“抱歉啊。” “无事。”玉重锦显然心不在焉,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眸光暗淡的像沉进黑夜里的灰布。 “希望小菩萨一切顺利。”阿念视线从玉重锦身上移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后续大比,雁朝师姐还能不能参加。” “能。”沈无心温声说,“白日里宗门大会讨论过了,会把她放到后面几轮里。” 阿念抿了抿唇,她是想说到时候身体条件允不允许,那么重的伤,她只看着都疼,何况还有碎阴散残毒日日烧灼魂魄。 “还有半个月,她能休养好的。”玉重锦如是说,“诸位可知雁朝道友现在的修为?确实是到了金丹后期?” 沈无心点点头,玉重锦又沉默了。 二十岁前迈入金丹后期,雁朝是第一个。 “雁朝师姐天赋可真好。”阿念羡慕,进入金丹期便摸到了成仙的的大门,可若是再往前进,哪怕是一点点,都要比从前都比从前难上百倍。 她如此、玉重锦如此、连剑山的姬含光也是如此。就连沈无心进入金丹后期也是二十有余。 “不仅仅是天赋,雁朝师妹为了修道吃了许多苦。”沈无心说,“这些年她一日只睡三个时辰,她的剑能练到现如今这般快,是靠她十年如一日的炼出来的。” 天赋雁朝有,可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努力。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雁朝。 满天的风雪下,一位穿青蓝色破布袍子的少女,手握着一把勉强没有生锈的青铁剑,在寒风中武的飒飒生威。 他数着,有一个招式,她反复的练了上百次。 手指手背满是冻疮,耳朵、脸都是红的,眼睛却是绿色的。 那时候他便知道,她与他是同一类人,为了道,九死而犹未悔。 清虚子对他说,雁朝是只半妖,他想那又如何,她修的是道。 师父曾说妖修道,难于上青天。妖修术,却可以事半功倍。 可雁朝还是选择了修道。 ------------ 第三十一章 雁朝苏醒抽魂 雁朝睁眼,是在宗门大比结束的前一天晚上。 热热闹闹这么久,也该收尾了。 她披了件衣裳,双手掐诀,下一瞬,她便出现在了坤元阵的阵眼。 玉锦官看着银发披散、赤脚从床上走下来的雁朝,眉头微皱,幸好他今日睡的晚。 “小锦官看到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雁朝笑意盈盈的走到他的身边,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的眉心抚摸。 下一瞬,拇指点在眉心,一点一点抽出了她那一魄。 坤元阵光芒大盛,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奇香。 雁朝撒手,玉锦官瘫倒在地上。 “你何时醒的?” 雁朝不甚在意的“唔”了一声,“方才。” 他早就知道她要来取,没想到一醒来便过来了。 雁朝盘腿坐下,一双眼半闭着,银发逶迤在地上。 她在融合魂魄,玉锦官慢慢靠近过去。 雁朝微微一笑,轻轻抬手,一根红色的细线如油蛇一般飞出她的掌心,将玉锦官困在他刚刚在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一把小弩啪打掉在地上。 “小玉奴,乖一点。”雁朝叹了口气,仿佛在纵容着他,“我不想杀你。” “为何?”玉锦官被识破捉了现行,面色微恼。 雁朝没有回答他,她在专心的融合魂魄,袍子落在地上,单薄的中衣微微敞开,他能看到她的锁骨处沁出了汗。 魂魄的撕裂与融合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 刚刚她从他体内抽走那一魄的时候,他感觉整个,还好只是那么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雁朝终于抬起头,绿色的眼睛一睁一闭,又成了深渊般的黑。 “因为我很喜欢我们小玉奴啊。” 她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他的身侧,玉一样净白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所以小玉奴要乖一点,不要惹我不高兴。” 玉锦官偏过头去,恶狠狠的盯着她。 骗子。 她转身,将坤元阵收回,又轻轻一挥,一个新的阵法便顶替了原先的坤元阵落在了这楼里。 她赤着脚在各处走了一遍,将她刚刚无意掀翻的案桌椅子全都恢复原样,墙上的画也轻轻扶正。 “小玉奴,你这画的是谁?怎么不画脸呢?”她停在一副落花图前,一黄衣女子负手站在一簇花丛里,手里捏着一把箫,似要吹奏,又似要拿它打人。 少年不啃声。 “是含光吗?头发不对,含光只梳双丫髻。” 她走到他的近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没想到我们玉奴喜欢含光这种女孩子,可惜了含光喜欢活泼些的、爱和她斗嘴的,小玉奴嘛……要加油喽。” 他依旧不吱声。 扫兴,雁朝雁朝撇撇嘴。 “有空在我这里设阵,不如去把玉念声杀了,说不准在玉重锦那还有几分机会。”他忽然出声。 玉重锦? 雁朝笑容变浅,手一松,勒在玉锦官身上的红线滑落开掉在地上。 “小玉奴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同门师姐也让我杀。”她很快恢复了散漫的样子,“你放心,挡我路的,我自会除去。至于阿念嘛,我是很喜欢的,留着自然有好处。” “不要叫我玉奴。”玉锦官冷声。 “为何?” “我不是。” “是嘛?”雁朝又笑了,目光在落在少年白皙瘦弱的胸膛上,耐人寻味的磨了磨牙,“确实不像。” 轻蔑的话语,如剑锋刺入心肺,玉锦官莫名生出一股郁气。 “你给我出去!”他黑着脸,拉好衣襟,指着门低喝道。 雁朝起身,就在玉锦官以为她要走的时候,忽然再次欺身过来,一个灿若桃花的笑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锦官你怕什么,我要的是藏在你身上的魂魄,又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如今,魂魄我已经取走了,自是不会再来找你了。” 玉锦官再次推开她,恨恨咬牙,“你给我出去。” 雁朝眯起眼,看着玉锦官漂亮且有生气的五官,嘴角轻勾,眨眼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当然不会再来找他了,她还来找他做什么,这个该死的半妖一心都扑在玉重锦身上,他提一下玉重锦,她就不高兴。 骗子!喜欢他?她对他除了不知廉耻的恐吓,还会什么! 玉锦官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落在地上的红线。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奇怪,他很想毁掉什么东西。 ----------------- 次日,宗门大比的最后一场。 玉重锦对沈无心。 雁朝依在今宵的身上,双目灼灼的盯着刚刚战胜青鸢的玉重锦。 “师姐,你真打算一会上场啊?”今宵不确定的问她。 “自然。”雁朝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信我能赢?” “信。”今宵保证,“我当然相信师姐了。我还不是怕你的修为暴露,会惹一些麻烦。” 雁朝轻笑,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再忍下去会生心魔的吧,哪个修道的人心里全是杀杀杀。 她得快点把乱她道心的人都杀干净才行。 方映柳的命、玉郢的命她都要收。 擂台上,锣声一响,连剑山掌门亲口道,“最后一场,青云宗玉重锦对连剑山沈无心。” 二人穿了一黑一白,一人一剑相对而立。 “真好看。”姬含光对身边的青鸢说,“重锦师兄和大师兄真像一对璧人。” 青鸢皱眉,“少跟着清虚门看些不着四六的话本子吧。什么一对璧人!” 姬含光奴努嘴,早知道还坐清虚门那了,竟搅她的好心情,白瞎师父的劝和了。 “诸位,不如这一场让我先同玉道友先比试比试。” 雁朝,不顾众人的目光,一路来到擂台上。 “她这是干什么?疯了不成?”青鸢离擂台最近,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姬含光也不解,但还是替今宵维护道,“朝朝师姐本来就晋级了,上场比试也没有什么不对。” “这能一样吗?”青鸢怒视着她,“前几轮她都不上,这到最后一轮了又来显眼,她以为她真能赢玉师兄?” 不过是变着法子吸引玉师兄关注罢了。 “沈师兄,这场交给我来打吧。”雁朝轻笑着,边说边把手放在了修为柱上,霎时间柱子的光飞速跃起,元婴、金丹、化神、化神前期、化神中期、化神后期。 一时间场上沸腾了。 若说刚刚台下在议论,她凭什么最后一场横插一脚,现在便是她为何会是这修为了。 “她竟然是化神后期!” “怎么可能!” “她不是才十七岁,怎么可能到化神期,还是化神后期。” 雁朝笑眯眯的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身侧的剑,不知何时被她拔了出来。 “嗖!”剑光划过连剑山的落霞峰,山峰霎时被削成了两半,一道几米宽的鸿沟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当今世上能到化神期的不超二十人,化神中期的不超十人,化神后期者不过三人,合欢派掌门、连剑山掌门、以及闭关十余年的青云宗掌门玉郢。 连剑山慕长生是个例外,他早就过了渡劫期,修为深不可测,却因心魔无法飞升。 现如今,默默无闻的清虚门竟然出了一位,一剑劈开连剑山主峰的化身后期。 ------------ 第三十二章 雁朝单挑青云宗 “诸位,可还有异议?“ 雁朝眉眼弯弯的望向连剑山掌门。 连剑山掌门盯着她手中那把生铁剑,心痛的摆摆手。 他的多宝阁、朝天阁、无极阁、万卷楼! 他的落霞峰啊! “既如此,玉少掌门,还请赐教。” 玉重锦心情复杂的注视着雁朝,“你的修为?” 又是她讨厌的眼神,雁朝压抑住内心的烦躁,抬起剑横在了玉重锦的脖子上,“玉师兄有异议?” 剑刃在他脖子上划破两分,沈无心刚想阻止她,就听雁朝冷冷道,“沈师兄,若你也不想我被心魔扰了道心,便成全我这一次吧。” 玉重锦却并不在意脖子上的剑,温声道,“若你我比试一场,能让雁朝道友消气,重锦愿意奉陪。” 说罢,两指夹着剑刃,缓缓从脖子上移开。 沈无心虽不赞同到底也没再阻止。 “今日,我清虚门雁朝对青云宗玉重锦,输了任其处置,若是赢了我要青云宗掌门亲自出山,将其本名剑玉霄剑亲手送到我手上。” “雁朝道友,我父亲他已十余年未出关,此事……” “无碍,他不出来我去找他。”雁朝似笑非笑,“玉少掌门,总不能我白遭你们青云宗暗害吧。” 台下一时又议论声四起。 雁朝只当没听道,越过那些声音继续道,“我这人有仇就报,从来不懂得宽恕和忍让,有些仇若是忍的久了,会影响我的道心。” 玉重锦拔剑的手一顿。 “若雨师叔的死,是不是你?” “你以为?“ 雁朝一笑,手中剑已经快速出手,玉重锦迅疾后退,勉强躲过。 “你不觉得我该先杀的是玉芳菲吗?” 她的语气很冷,手中的剑更冷,玉重锦猜不透,索性专心与她对战起来。 她似乎对他的剑法很熟悉,每次他一出剑,她便似早已猜到,已经有对他的剑招等着他了。 沈无心说的没错,她的剑太快了,他眼中还未见剑光,耳中已传来剑的铮鸣声。 三招,玉重锦被雁朝挑下了台。 雁朝没有伤到玉重锦,却狠狠伤了青云宗的颜面。 台下的玉韶卿和阿念,嘴唇紧抿,已有郁气。 但,是他们青云宗理亏在先。 “还请青云宗传信掌门,速将玉霄剑送与我。” 这…… 众人一边惊叹她的剑快,一边又震惊她竟然来真的。 让玉郢送本命剑,未免太嚣张了些。 区区清虚门,即使你是化身后期又如何,你只一人,青云宗作为四大宗门之一,门下弟子若干,岂会任你羞辱。 就是其他三大宗门也不会干看着,不然岂不是今日青云宗,明日就到了他们。 众人不免心生各种猜想。 御兽派叶山也轻轻拉了拉今宵的衣袖,“你师姐是来真的?你劝劝她,还是……” “还是如何?”今宵讥笑的看向他,“还是任他青云宗下毒?还是任他青云宗暗害?我清虚门虽小,但弟子受难绝没有善罢甘休的道理。” “可你师姐这……”不是明摆着打四大宗门的脸,上赶着找死吗。 “你且等着看吧。” 叶山无言,只能干看着。 “雁小道友。”首先跳出来的是玄天宗的大长老,“不如我玄天宗从剑阁里选把好剑赠与你,至于玉霄剑不如……” 雁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高颧骨的老头,“不知尊驾是何人?可是看不上青云宗的玉霄剑?你门下的剑比玉掌门手里的玉霄剑还要好?” “玉掌门手中的玉霄剑是天下第一剑,我玄天宗自然没有一把剑比的上,但……” “比不上那就罢了。我今日只要这这玉掌门手里的天下第一剑。” “顾道友何必如此固执,刚刚比试前,你所言青云宗弟子也未答允,不如各退一步。”玄天宗长老几次三番被她打断话,现又如此不给他面子的拒绝,已经有些恼了。 雁朝挑眉,“既未答允,玉道友又为何同我比试?” 她看的是玉重锦,眼神像淬了冰。 “是觉得我可以在台上同他戏耍着玩?” 玉重锦已被阿念扶了起来,吐出一口血后,缓缓道,“雁道友绝无此事,我既已答允,便是做数,这便传音给父亲。”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并没有因为雁朝的挑衅而急躁。 雁朝轻轻一笑,斑驳的光照在她澄黑而微凉的眼眸里,让她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咄咄逼人。 玉锦官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很好奇雁朝为何突然不装了? 是因她聚魂时,修为突然突破?还是她早就计划着在这大比上让青云宗名声扫地。 他垂下眼,鸦羽似得睫毛遮住纷繁的思绪,“师姐,那人会来吗?” 玉韶卿眼神闪了闪,轻轻摇头,她也不清楚。 阿念却是能猜到一二,不过她说不出口。 玉重锦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玉郢传了音,雁朝衣袂轻飘的从他身畔经过,自顾走回最边角到清虚门位置。 “我给玉掌门半个时辰的赶路时间,若是,半个时辰后未到,那我三日之内必去亲取。” “那顾小道友,是否还与无心……” “不必。”雁朝头也未回,“我赢不了沈师兄。” 众人又纷纷看向了沈无心,他却也是化身期,雁朝说赢不了他,难不成是他在修为柱上收着了,还是二人之间有…… 沈无心并未解释,也未推辞,他只是心事重重的看着雁朝的背影,她今日如此张扬,若是被众门派知道了她半妖的身份,那便是将自己放在了火山。 他又想起了她第一次对他说“沈师兄,我不想被心魔扰了道心。”时的情景。 睚眦必报,这一点她却是像妖。 沈无心又想到了她魂魄不全一事, 连剑上掌门心痛的看着他的 5. 韶娘啊。 那是我第一次下界时,遇到的凡人女子。 那时,我刚百余岁,厌烦了在南禺山发呆修炼的日子,求了祟芽神女允我下山玩一玩儿。 神女允了,但是不许我插手凡间事,所以我化成了一支簪子,落在了青楼一个花娘的匣子里。 那个花娘便是韶娘。 ------------ 第三十三章 玉郢出关,雁朝身份被揭露(一) “你们说玉掌门会来吗?” “这哪知道,不过我倒是想看一看他们比试一番。” “比试?我看玉掌门未必会来,他亲师妹被害他都没有出关,还有前段日子玉夫人手下弟子暗害这位清虚门道友之事,他也未曾现身。” “自然会来,还会怕她一个黄口小儿不成。”同为四大宗门之一的九龙门弟子跳出来嚷道,“区区清虚门,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这位师兄,你这话说的就有点可笑了吧。”姬含光一脚踢翻他身前的桌子,“我可记得自从你们上任掌门离世之后,你们九龙门就寒月长老一人是化身期。” “姬含光!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四大宗门弟子。” 那人掏出一把长枪,直指姬含光面门。 姬含光冷笑一声,一个抬脚踏枪而起,长剑出刃,剑锋已至喉间。 “连我都打不过,还在这里逞什么口舌之快。”姬含光冷嘲,“清虚门如何我是不知,这九龙门怕是要跌出四大宗门喽。” “就是,这九龙门自己实力如何真是一点数都没有,要不是沾着几百年前师祖的余威,连着几任掌门把着玄天宗马首是瞻,四大宗门哪还能有他一席之地。” “你可说呢,九龙门刚建派那会儿玄天门的掌门都上赶着去给他们擦枪牵马,谁能想到短短几百年就成了这副样子。” 真是从前父是如今子,从前主是如今奴了。 “还不是门下弟子不争气,师祖要是泉下有知也得跳上来打他们的耳刮子。 什么时辰了,怎么玉掌门还没来。” 九龙门弟子个个面红耳赤,玄天门被人编排一通脸色也不好看。 雁朝只闭目养神,她的脸色并不太好,唇色也惨白着,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剑。 昨夜她的魂魄融合的并不好,刚刚一剑斩落霞峰时又牵动了撕裂的魂魄,现如今灵力在她体内乱窜。 “你师姐没事吧?”叶山真如一座山般杵在了今宵面前。 无事,今宵抿着唇,并未多管他 他最近常往清虚门跑,和今宵也算是相熟了,和一旁坐着的小菩萨也能说的上几句话。 “小心。”小菩萨懒声的提醒他。 “嗯?”叶山摸摸后脑勺。 “有阵。”今宵道。 “什么阵?”叶山吓得赶紧站好,“是一会儿用来对付玉掌门的剑阵?你师姐还会奇门之术?怎么是在这里出手?我还以为也去擂台上呢。” “叶少主想多了。”小菩萨好心解释道,“此阵是我设的聚灵阵,帮助雁道友恢复元气的,没有危害,只是怕你扰动了阵内的灵气。” “害!你这吓我一跳。”叶山轻手轻脚挪到小菩萨旁边,一屁股坐下去,“你这总不该在阵内了吧。” 小菩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忽然,天空传来一阵剑鸣声。 今宵立即警惕的环视四周,雁朝缓缓睁开眼,寒渊一般的眸子变成了深绿色,里面光华流转,美的像一汪春日里的湖水。 “唰!” 仙剑收,玉郢落地。 “别来无样,玉仙长。”雁朝携剑飞身落到他的对面,“玉霄剑果然名不虚传,剑鸣九霄,千里之外也能感到它的杀意。” 玉郢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模样未有丝毫变化,衣袂飘飘,道骨仙风,在场的人却是没有比他更像神仙了。 “妖孽,死性不改。”他提剑,青霄剑直指她的绿色瞳孔。 雁朝并未怵,只是淡淡的扬起一个笑,“看来玉少掌门的话还是不能做数的,青云宗还是玉掌门的青云宗,我今日若想拿下这玉霄剑还要赢一场玉掌门是吗?” 她声音轻佻,却极其好听,清脆似玉石羁碰,婉转又似琴箫和鸣。 她抬步往前,玉霄剑的剑锋离她的眼瞳只剩毫厘。 “听闻玉掌门有一剑落千山号称天下第一,我昨日也新创了一剑,倒想会会你这天下第一剑。” “找死。”玉郢冷眼望着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手中剑直直向前推去。 雁朝笑意不减,双臂微张,急急后撤。 “诸位道友也看到了,是他玉掌门想要杀我,不是我想要杀他。” “今日若是玉掌门在我剑下伤亡,全系玉掌门一人起杀念之故。” “玉掌门你有一剑落千山,那我昨日新创之剑法便叫千山如何,看是你一剑斩我这个千山客,还是我这千山客斩你这执剑人。” 雁朝便说边咯咯笑着,边抽出自己那把生铁剑,在玉霄剑面前它却是显得有点寒酸。 忽然一声剑吟,生铁剑的剑风已将玉霄剑连同玉郢甩向一边。 天空骤暗,风雨倾泻而来。 擂台上剑锋碰撞的声光,宛如雷鸣电闪。 “怎么回事?天怎么突然黑了?” “是青云宗的玉霄剑法?可我之前见前掌门用并不会如此啊?” 今宵冷冷喊道,“玉郢已经入魔!大家小心!” 玉韶清三人面面相觑,确实有魔气?真是父亲、师父入魔了?为何? “一剑落千山!”玉郢怒喝一声,剑气横扫数丈,台下众人纷纷被振乱了心脉,喷出一口血来。 魔气闻着血腥味,往人的口鼻里窜去。 “大家快封住穴道!不要运功!也不要动用灵力!魔气会跟着灵力进入灵脉和丹田!”连剑山掌门大喊。 “不要运功,不要动用灵力。”有人跟着喊。 “啊!” “师兄!” “杀!杀!杀!” 人的惨叫声,刀剑的碰撞声,同门相向的怒骂与求饶声。 真是好一场美妙绝伦的仙乐啊。 “你该老实的呆在长明山的。”玉郢沉沉的说,“那样我还能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让你活到死。” “活到死?像狗一样被拴着关在黑窟里吗?” 雁朝冷笑。 “你本来就是畜生。”玉郢已经彻底入魔了,双眼血红,头发披散,黑指蜷曲,“既然你连畜生都不想做,那我就成全你!” 时间差不多了。 手中剑抛向玉郢,剑光刮破黑雾,将周围照了个通亮。 雁朝双手结印,足尖轻点,一边躲避玉郢的攻击,一边在各处落下印迹,不过半刻,噬魂阵已布好。 “玉仙长,你可知你现如今是何模样?你可还记得我母亲是何模样?三十一重天上,她正看着呢。” 剑已回到雁朝手中,她幽幽的声音透过黑雾直穿玉郢的耳孔。 “玉仙长你既已推算出天机,助她归位,又为何对神心存期盼。”雁朝还在说,“你以为你伤我虐我害我,她便能回来?你以为她回来会感激你,会亲近你,会爱上你?” 她的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胸膛,黑云正迅速散去,暴烈的风雨转瞬消散。 可雁朝冷酷的话还在刺破他的心脏,往最深处扎去。 “你以为是她看不到吗?所有的所有她都能看到?你以为是她不能回来吗?她的一念也能下界化身成人。” “闭嘴!” “闭嘴!” “闭嘴!” “她不来是因为她是神。神爱世人,却不爱你。” “闭嘴!闭……嘴!” 雁朝在笑,她在看着扭曲丑陋痛苦挣扎的玉郢笑,“你于他不过是下界一草芥,同下界的猪狗没有不同。” “闭嘴!闭嘴……” ------------ 第三十四章 「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那是我做皇后的第十六年,十六年间宋璟的后宫只我一人,前朝祁家一家独大。 民间传说,从帝后伉俪情深到妖后祸国,也仅仅用了十六年。 可这皇后一开始就不是我想要做的。 —————— 1. 「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我躺在床上,双眼枯涸的盯着清湛湛的帐顶,这是今年新贡上来的华缎,听说两个人日夜不停的赶工,半年也才得半尺。 太医正在给我搭脉,听见这话,吓得连忙叩头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比我这个将死之人还弱。 「陛下,放过臣妾吧。」 宋璟木着脸,眉头蹙的紧紧的。小德子明白他的意思,悄悄带着满屋子的人出去。 他走过来,坐到我的床畔,一双手拉过我枯枝一般的小指动了动。 许是太凉了吧,我瑟缩了一下,将胳膊掩到了被子下面。 「阿祁,你想抛下朕。」 他沉声,眼底是化不开的墨,他的手抚上我的发,抚上我的脸,又在我的唇上摩挲。 忽然,他的手往下移到了我的脖颈,快速的收拢,我蹬着脚挣扎,极力克制才没有去掰他的手。 「陛、陛下」门外小德子唤了一声,「谢大人来了。」 宋璟蓦的松开,站起来理了理袍子。 「一世又怎么够,阿祁你要陪着朕,一直陪着朕,只要朕没有过够,你就不能走。」 我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倒不是难过,就是喘不上气憋的。 他转过头不在看我,门吱呀一声开了,谢云瑶从外面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她穿一身绯色的官袍,细挑的身材依旧笔直,白皙的面庞与从前一样殊艳,只是岁月给她添了几道划痕。 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时候谢云瑶还是皇后,我被宋璟哄着做了他名义上的侍妾。 那时候,谢云瑶还对宋璟有几分留恋,她宣宋夫人入宫觐见,顺便让小太监传了个话,捎带上我。 那时候,我刚回到人世间,见什么都好奇,第一次见穿了一身红色凤袍的谢云瑶,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喜欢的恨不得挂在她身上。 那时候,她也是笔直的,笔直的端坐在凤坐上,看着我上窜下跳,临了了赏了我一堆东西。 「可有进展?」宋璟冷硬的训话声又把我拉回了朝德殿。 「臣无能,未曾寻到不世仙方。臣赶到蓬莱之时,那里已无人烟,臣搜遍了整座山,才在一个破败的茅草屋子里,寻到了这半枝钗。」 小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半支钗,我想看一看,小德子犹疑的望向宋璟。 「给她。」宋璟不耐。 谢云瑶瞥了眼床榻上的我,可怜之情一闪而过,我希冀着她能替我求一求宋璟,可是她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宋璟将我与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暴怒的摔碎了手里的药碗,他盯着我,却对谢云瑶说,「再去找,三十日,否则我送谢家满门去下面侍奉先皇。」 先皇是十六年前死的,那个臭气熏天的老头子把我绑进宫,锁在一个高台上,每日都要割开我的脚踝取血。 有一日,宋璟闯了进来,一剑砍断了我身上所有的锁链。他看着我身上的血痕,红着眼问我,「傻子,怎么不跑。」 我怕他哭,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出了那个秘密。 「老头子用他的血画了符,我一点法术都用不了。」 「哦?」 「你傻呀,他是人皇。」 「人皇就能锁住你?」 「嗯呢。」我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那天老皇帝死了,宋璟成了新一任人皇。 ———————— 2. 谢云瑶退了出去,宋璟又坐回了我床边,他将那半枝钗插回到我的发上,像二十年前一般。 二十年前的盛夏,很热,我歪躺在摇椅上打着蒲扇在雁蘅的铺子门口,听隔壁花楼的动静。 「姑娘,请问此处可是能典当万物的舍离铺。」 「唔,正是。」 我没有抬眼皮,都这个时辰了,隔壁怎么还没有动静。 我像往常一样,等着小天孙被花柳楼的老鸨子丢出来,好趁机揪住他的小辫子狠狠的威胁他一顿。 舍离铺后院养着一处天上地下无出其右的仙药灵草,听说是几百年前的东海蓬莱一位药修典当的。 当初雁蘅正是看中了我花木的本体,觉得我定适合侍侯这些花草才和我签了契,将姹紫魂灯给了我。哪知那些灵草像是和我有仇一般,一沾我手瞬间枯死。 我猜是同源相斥的原因,但雁蘅缺咬着牙骂我猪脑笨手,好在小天孙也被罚下了平楚。他是个百事行,干什么都行,浇灌的药草也长得又快又好,前提是抓住他的小辫子他才肯干。 「姑娘可是雁蘅,雁老板,我……」 「不是。我是她债主。」我打断他。 其实她是我债主,为了韶娘为了姹紫魂灯,我把自己典给了雁蘅两百年。 那人听我这么说,也不走,埋头往铺子里去。 「你要典什么?她出门了,下月再来吧。」 我头也没回,继续盯着隔壁的窗户听动静。 我很生气,赵靖瑶很熟练的拉了拉李珩的手,似乎是在问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我更生气了,所以我冷着脸对眼前两个人道,“夜深了,请问二位殿下还有什么见教?” 李珩哼了一声,拉着赵靖瑶就往外走,赵靖瑶讪讪的挠挠头,再次对我喊道,“秦小六,下次见。” 我心中不快,心想再也别见,这个念头一起,我又马上懊悔起来。其实,只要不遇到那个三皇子也算还好。 不过这次却是真的没有再见,听说她和西齐的二王子在宫里打了起来,皇后娘娘罚她在藏经阁里思过。 —————————————— 番外秦淮卿(二) 永徽十三年冬,腊月初七,我已回了京城家中。 傍晚,我正和秦朝——大哥的那个妾室子一起下棋,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要知道我这里平时是很少有人来的。 秦朝好奇的跑到门口张望,见是祖父亲自带着人过来,惊喜的对我喊道,“小叔叔是太公。” 我心里纳闷,但还是和秦朝一起来到廊下迎接祖父。祖父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还有一个两鬓生白的姑姑。 小姑娘见了我,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还没等到我开口行礼,祖父就道,“这是宫里的姑姑,替郡主殿下来给你送几件东西。” 我有些诧异,接着那小姑娘招了招手,后面的内侍官就把东西抬到了跟前,只听那小姑娘脆生生的道,“秦公子,郡主 ------------ 第三十五章 「此刀乃是三千年前魔界兵王用心头血所炼,后来仙魔大战,这把刀就没了踪迹,没想到再次现世竟是在一个小槐树精手里。这刀能斩九天神魂,阿月你若是收了此刀,保不准雁蘅能放你回天上了。」 小天孙抚着刀尖,爱不释手。 有这种好事?不过这小槐树精比我年岁还小,怎会有此等神兵。 小槐树精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这刀是我主人的。」 我心下一动,手指处伸出一跟细绿的枝条探向那凡人男子的心口。 竟是乌心蛊,凡人中此蛊着三月内噬心而死,不可轮回。 不过他这蛊虫,从心尖处啃食,非中蛊着心甘情愿所不能为。 也是奇了,怎么他区区一届凡人男子又中乌心蛊、又有怀鹤刀? 难不成是哪个神君、魔主下凡历劫不成。 也不对啊,三界新颁布了律法,不许任何神君仙子下凡乱搞。 小天孙就是因为私自带我去了地府,才被撸去了司法天神的职务,被丢到了这三界不管的平楚来的。 「可以救。」还是能回天界要紧,管他是个什么东西。 小槐树精唰的抬起头,眼睛锃亮的看我。 「刀我要了,人也得给我留一个。」我学着雁蘅的贼模样。 「你救我,我留下。」背上那凡人忽然睁开了眼。 我皱了皱眉没有看他。 小天孙以为我是嫌他们出的价码不够,幽幽和我咬耳朵,「一颗老君的九九还阳丹换一把怀鹤刀保赚,还要人做什么。阿月,你不会还凡心不死吧?」 我瞪他一眼,是你做生意还是我做生意。 虽然我只是个小花仙,但我是他姑姑祟芽神女麾下的仙子,早年间他父母南征北讨,把他扔在南禺山,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以前小小的一只,总是跟在我身后叫阿月姑姑。 后来长到三百岁,进了天兵营,只叫我姐姐。 后来五百岁,做了司法天神,只叫我阿月。 忘恩负义,只他长年岁,我不长不成! 「我可以把自己典给你为奴。」 那凡人阴郁着张脸,虚弱而又恳切的再次重复。 他?一届凡人,说不准还不如一季灵草的命长。 我摸着下巴,摇了摇头,指着槐树精道,「怀鹤刀加他,我还你一条命和这条腿。」 就那凡人?臭着那张脸,瞧着就心烦。 我可不想要一个随时甩脸子的仆人,这舍离铺有个爱甩脸子的雁蘅就够了。 那男子的脸更阴沉了,倒是那槐树精爽快的应了,「你说话算话,我留下,你救我主人,主人痊愈后我送他回盛京,就立即回来。」 救人可以,送他回去,小槐树精怕是不行。 签了契约,就出不了平楚了。他不行,我也不行。 小天孙因为天罚,更无法踏足人界。 除非,等雁蘅回来。 我点点头,指挥小天孙去拿合约来。 反正我也没答应何时送。 「你叫什么名字,一会儿签了神契之后,我会抹去你在凡尘的记忆,以后你就是舍离铺的仆役了。」我对槐树精说。 「我叫阿槐,原是主人院里的一颗槐树,是主子帮我化的形。」 区区凡人能帮他化形?我心中讶异,嘴上却没有问。 凡人有的是肮脏的手段。 「青城山的元真道人飞升前,留了一道仙气给主人,主人把它渡给了我。」阿槐自动解释道。 青城山、元真,不会是韶娘那个女儿吧。 「阿月,契书。」 小天孙拿了契书来,我没有再问,若真是她,等回了天上总归是能见到的。 我将条款一一列好,将笔同契书推至她的面前。 「阿槐,往事不可追,以后就是我舍离铺的人了,只要你好好干活,月钱是少不了你的。」 这是我来那会雁蘅说的话,实际上,我一个月只有一钱平楚钱,要知道隔壁楼扫地的小丫头都有二两呢。 我、阿槐还有阿槐背上的男子,哦,他叫宋璟,我们三人在神契上画了押,契成。 怀鹤刀和阿槐的记忆被一缕白光抽走,我将我身上最后一粒九九丹喂到了宋璟的嘴里,一缕神息探入他的口中,下至心脉,引出蛊虫。又取了我本体上一根枝叶嵌入他体内,自此他那条断腿也好了。 —————— 3. 冷,四肢百骸的冷。 我撑不过三十天了,我知道,我要解脱了。 宋璟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脸,那一点点温热让我贪恋,我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阿祁,明日七夕,朕命人在宫里建了一条长街,到时候朕陪你去买小兔子灯好不好。」 「好。」 「阿祁,明日穿凤穿牡丹那件好不好,我特意命尚衣局赶出来的,你穿肯定好看。」 「阿祁,明日替我梳发好不好,他们那些奴才,总是梳不好,紧的朕的头皮疼。」 一会儿朕,一会儿我,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想要,什么又都不想失去。 我累了,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胸口一片湿润,他是又哭了吗。 —————— 4. 「阿月,天上是怎样的?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阿月,你想回天上吗?」 「阿月,你能不能教我飞呀。」 「阿月,下次怡宁再捉弄你,你就让人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她。」 「阿月,你不如就跟着我姓祁吧,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孩,爹爹娘亲那么喜欢你,肯定也愿意。」 「你同意,宋璟那厮可未必同意。」 「阿月,你跟我姓赵,我是公主,我的姓可是国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对了,是我刚送他到盛京,那时候宋家还没被抄。 那时候我和宋璟总是形影不离的,他出游会带着我,上课也会带着我,就连夜里歇息也同我一起。 我心里腻烦,却又不忍心看他不安的样子。 怡宁和倾卉就是那时候与我相识的。 起初,怡宁总是捉弄我,后来有一次,怡宁又捏着我的脸噘着嘴叹息,「月生,你的父母到底长成什么样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脸蛋。」 我烦了,直接给她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她不仅不害怕,反而叫上祁倾卉一块变本加厉的痴缠着我。 我和宋璟的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怎么说呢…… 有些拥挤。 两个小女孩,手挽着手,和宋璟一块三人并排坐,看我吃十碗馄饨的时候,我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了。 然后我就一手提一个,把怡宁她们二人丢到盛京最高的塔尖上。 至于宋璟,他手里提着我的兔子灯,不能飞太高,不然兔子灯会灭。 我很喜欢兔子灯,韶娘做的兔子灯特别好,侯家败落的时候,韶娘一度靠糊兔子灯过活。 ———————— ------------ 第三十六章 韶娘后来被一个姓侯的赎回去做了小妾,我又跟着她去了侯家。 侯家虽然很穷,但韶娘刚嫁进去那两年日子还是好的。 那时候,姓侯的总是宿在她房里,出去应酬回来也会给韶娘带些新奇的玩意儿。 韶娘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一个也没活下来。 大女儿生下来便是个死胎,二女儿活到了三个月,却因为冬日里烧炭被粗心的婆子闷死了。 韶娘怀第三胎的时候,姓侯的就不常来了,院子里的丫鬟说是韶娘拿不出银子来给府里用,姓侯的又在百花楼勾搭上一个新的花魁。 万幸的是,韶娘的第三个孩子很顺利生产,韶娘给她起名叫元珍。 元珍四个月的时候,姓侯的把百花楼的花魁娶进了那间本就不大的小宅子。 百花楼的花魁叫月娘,月娘看不惯韶娘,总是变着法子欺侮她。 姓侯的和大夫人知道了也装不知道,韶娘起初会在院子里哭,后来去姓侯的面前闹,再后来她就在她那小院子不出去了。 伺候她的婆子被拨去伺候月娘,送到院子里的饭菜也都冷了馊了,韶娘抱着干瘦的元珍哭的眼睛通红。 我想这对母女大约捱不到春天了,韶娘却又振作了起来。 她起先是绣一些绣品,托府里的老婆子出去卖,卖的钱老婆子拿四分她拿六分。 靠着这卖绣品赚的六分,韶娘把元珍养到了六岁。 元珍六岁那年夏天,韶娘眼睛看不清了。 开始的时候是穿不了针线,元珍帮韶娘穿线,又过了一个月,婆子拿着缺个眼睛都鸳鸯枕套来找韶娘的时候,韶娘看人都不行了。 婆子怒气冲冲的来,看到韶娘颤抖着像枯树枝一样的干手时,骂了声晦气摔门走了。 那天晚上,韶娘把元珍哄睡后,又坐在床边掉了半宿眼泪。 「珍儿,娘相信你一定能长成个快乐健康的大姑娘的。 娘走后,你就去求大夫人,大夫人是个心善的,她会收留你的。 娘没有本事,生了你又养不了你。 你不要怪娘,娘活着,咱俩都得饿死,娘死了,你还能再找个娘。 大夫人是好人,她养了你,你要记得她的恩德,一辈子孝敬爱戴她。」 天晓白时,墨迹稍干的书信被放在了元珍的床头,韶娘一道麻绳搭上了房梁。 我心急的难受,又牢记着祟芽神女的嘱咐,眼看韶娘就要咽气了,前天夜里摔门而走的婆子闯了进来,甩下手里的竹缅麻纸,三两步跑过去抱下了房梁上的韶娘。 韶娘剧烈的咳嗽着,婆子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咒骂她不知好歹。 「不就是眼睛不行了,这就寻死,果然那个地方出来的没心肝。也不看看自己的闺女才多大,自己甩手走了,留孩子在这世道讨生活,死了也要下油锅。」 韶娘喘上了气,也不起来,只望着房梁掉眼泪。 婆子却还是斜着眼骂。 「脏心烂肺的人,连自己的亲子都不念。东街瞎了眼的刘老二,在破庙里要着饭还捡了个月把打的闺女养着,你有屋住,有灯点还寻死觅活,算的上什么。 你死了,指望着大夫人给你养孩子,大夫人自己的三个孩子都顾不过来,闲的去管你的种。 那头那位嫡小姐都敢推水里,你以为你的孩子能得庇佑?」 韶娘怒蹬着她,半晌又闭上了眼。 凡人六苦,韶娘经的不知是第几苦。 我化形之后,活了百余岁,见得不是南禺山上忙于修炼的精怪,就是九重天上各司其职的神仙。 没见谁是如此的。 「我替你还了王掌柜处丝线布匹的银子,往后你得编灯笼,我拿去西市给人卖,你三我四,多出来的三分抵我替你还的王掌柜银子钱。」 老婆子絮叨着说。 韶娘自那天开始,编起了兔子灯,元珍也跟着她学,韶娘铁青着脸打了她一顿。 挨了打,元珍也不怵,夜里还是偷偷起来糊灯笼纸,在灯笼纸上描字。 韶娘没有瞎,还能教元珍认字,她日夜的编着兔子灯,从前白嫩的手现在满是老茧和口子。 姓侯的又来过一次,韶娘却不像从前那般温柔小意了。 那天,两个人折腾完,姓侯的就穿衣走人了,从此到韶娘死,再没来过这个小院。 ———————— 6. 韶娘是在元珍十一岁生辰的前一天死的, 那年,京城疫病流行,韶娘没挨过去,死前一直咯血,一直说糊话。 「妈妈莫打了!妈妈!妈妈!莫打了!我接,我接!」 「妈妈,侯公子马上就要来赎我了,您就是打死我,赵公子我是绝不再接了。」 「妈妈,莫要说了,侯郎不是那种男子,我信他。」 「妈妈,我铁了心了,就是错付我也不悔。」 「红梅,你放心。等侯郎把我赎回去,我就让他来接你。他仁善,不会嫌你的病症的。」 「侯郎,侯郎!你为什么要负我!」 「老天爷,老天爷,来世,来世我定不投生成女儿家!」 我听着她嘶哑凄厉的叫喊,心颤了又颤。 黑白无常来索她时,我留了一缕神息在元珍身上,便跟着他们去了地府。 我用百岁生辰时,小天孙送我的老君仙丹,换了一瞥轮回簿的机会。 「第十八世:晋国归曲县峪南村,农户姜大牛四女。八岁,母死,父卖其于醉红楼。十岁,知县刘钦买为瘦马。十一,刘家抄家,转卖至京城红绡馆,十五自赎嫁于侯集为妾,二十九死于惑毒。」 原来那场疫病,是由惑毒引起的。 「第十九世:晋国谢家三女,幼被拐,十四归家,嫁越国开国之君,生长子,血崩而亡。」 「第二十世:越国商户林家嫡长女,少荣宠。十三,家破,兄卖其为妓,十五染花柳而夭。」 「第二十一世:越国商户陈有财七女,父溺其于粪桶。」 「第二十二世:越国宰辅祁元应独女,母早亡,父甚宠。十六嫁齐王宋优,夫妻恩爱,姑嫂和睦,妾室敬重,四十一,积劳成疾,心卒而亡。」 「第二十三世:越国农户李三斤次女,母溺其与尿罐。」 我连翻了几页,心中纳罕,「为何都是如此,没有善终,可是她从前做了恶事。」 判官不胜其烦,「仙子说的什么话,一切命数皆由天定,她的轮回签上都是女命,怪不得旁人。」 「为何她就该是女命,又为何女命就要受此等苦难,为何天道如此不公?」 「凡界世道人心如此,女命不值钱,怨不得天道。」 「凡界世道人心可能改?」 判官没有回答我,押着恶灵路过的雁蘅轻飘飘道,「等到凡界的女子们舍掉不值钱的情爱,等到她们不甘事事屈居男子之下,等到她们走出内宅站起来抗争,等到她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经商、考取功名,恃强凌弱的人心自然就变了。」 依她在凡间所见所闻,那大概要千世万世。 我又想到了韶娘临死前的哭喊,我看着她如今接近透明的魂体,还是破了天规。 「我用我余下这颗九九丹换她来世无病无灾,百岁正寝行吗?」我望着判官那张冷面,哀求道。 判官眼皮也没抬。 「我只换她下一世作男子。」 判官还是没理我。 「姹紫魂灯如何?」我幽幽看向雁蘅腰间那盏灯。 判官抬头,皱眉看向雁蘅。 「小仙子,可不能慷他人之慨。」 「我和你做买卖,你给我魂灯,我给你仙丹。」 「你瞧我是缺你那几颗劳什子丹药的吗?」 不缺吗?不是说老君洞丹药,神魔难求吗? 雁蘅还是替我给了魂灯,我签了她的契,两百年做她舍离铺的伙计。 ——————— 「我可以玩」 下一世,韶娘还是女子。 我 了一批旧首饰,买了竹条麻绳粗纸回来。 韶娘彻底失宠了。 兔子灯啊。 提兔子灯的宋璟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同她们在塔顶看月亮,宋璟就提着一个兔子灯在 ------------ 第三十七章 宝宝们三十四章以后的先不要看呀~~ 秦怀卿是知道郡主赵靖瑶的,赫赫显名的身世,玄乎其玄的命体,更不要说坊间她和昭王李珩那些鸡飞狗跳的二三事了。 当然了,这些就连庙里的和尚都知道,秦淮卿自然也知道。 那年他如往年一般祭奠过亡母,然后在山中小院住几日躲清净。忽然有一天,一名少女越过墙头,跳到了他平静的生活中。 在那天之前,他一直没有想过会和流言中的她有什么交集。可是她不仅跳到他的怀里,她还扑闪着大眼睛抱歉的对着他说,“嘿!小子~踩疼你了吗?” 当然是踩疼了,小皮靴踩在我的手臂上,疼得甚至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我是有些不高兴的,于是将她一把从身上甩了下来,她被摔到绿草地上碰到了身旁的一坛梨花酒。 “好香!”只见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俯下身子拿起了倒在地上的酒坛子,兀自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儿?” 我并未理她,赵婧瑶却三两步跟了上来,她探这小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半晌似有所悟的摸着下巴小声道,“尼大概就是胡侍郎家的那个外室子了。” 我当然不是,我祖父乃是当朝太傅,我忍着愠怒,尽量保持世家子该有的风度。 “一派胡言!我乃秦府三房独子,岂是你这种乡野丫头能知道的!” 其实,后来呆在天牢的那段时间,我也曾无数次的回想起这天,当时大概我是心虚的,我虽是太傅之孙、秦府公子,可我自小也是不被待见的。 府里人都躲着我,他们说我命硬,是我克死了前途大好的父亲和年纪轻轻的母亲,我在府里是个隐形人,只有那个像我一样在府里隐形的秦朝和我往来。他只比我小四岁,是大哥的妾室子。 “哦哦哦!”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原来是命硬的秦家小六啊!我就说嘛~”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拉着袖子,来到了刚刚那处梨树下。 “小六你哪来这么好的酒?” “不要叫我小六。”我有些恼怒。 “哦哦好的。”她都快把头伸进酒坛子里了,举起来放下、举起来放下,我真没有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女孩子,那坛子可是足有半个水桶那么大,好在那坛子里还是有一些酒的。 “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规矩!”我嫌弃的望着眼前已经两颊绯红的少女,不然谁家的乖巧姑娘会爬墙头,谁家的姑娘会举着大缸喝酒,谁家的姑娘会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肆无忌惮、张牙舞爪。 她横了我一眼,“啧,规矩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家里人都顺着我!没有人给我定规矩!”她似乎有些喝醉了,眼睛湿润着藏着清浅的水汽。 那可是整整十六年的梨花白,据说是我出生那天父亲埋下的。 “不知所谓。”我没有理她,而是焦躁的摇着手里的扇子,大概是心疼这坛酒。 “哼!你大胆!”她猛的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趔趄,险些被她推倒在地,我又一次领略到了她的蛮力。 “没见识!”她说,“我和那些娇小姐可不一样,我才不要管那些破规矩,有一天我是要上战场征楼兰、破百越的。” “切”我不屑,就凭她。 她见我不信,抬高了声音试图证明自己并没有撒谎,“我舅舅已经答应我了,等我十八岁我就封我为女将军,派我去边陲。” 我悄悄睨她的神色,有些好笑的道,“我朝自太祖建国以来只出过一个女将军。” “我赵靖瑶就是第二个。”她说。 永徽郡主赵婧瑶,我恍然。 祖父说起过,她早就是内定的太子妃了,不管太子是谁,她赵靖瑶都是太子妃,生而尊贵,是和我不一样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想当太子妃,想当的是女将军。 “见过永徽郡主。”我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信了吧!”她凑过来,歪着头打量我,绯红的小脸上全是神气。 我心里有气看她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不自觉伸手掐了下她的脸蛋。 她懵懵的望着我,小脸更红了。我心中恶趣味更甚,竟又捏了两下,等我意识到不妥,想要缩回手时,她已经嗖的一下弹开了好远。我不自觉笑了起来,竟然觉得很有意思,怎么还能跑的这么快! 她翻墙走了,但是“秦小六,下次见。”这句还是落在了我的耳朵里。 我突然觉得有些高兴,“下次见。”我如是对自己说。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距离我下次见到她,时隔……半天。 因为半天后,也就是那天夜里,她带着一个脑袋长在头顶上的少年,再次翻墙来到了我的小院。她在我的床头塞了一张涂涂改改的宣纸,还有一堆的野鸡、野兔、野狍子,有的甚至还带着箭头。 我躺在床上装睡,以为这个小郡主扔下东西就会走,没想到她不但没走,还掀开我的被子把我摇醒了! 我既震惊又生气,但是她身旁那个少年似乎更生气,他皱着眉头打量我,眼神里全是不善和敌意。 但是赵靖瑶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说,“李珩,这就是秦小六,我们秦老太傅的小孙子,我今天就是在他这里喝的梨花白。” 原来这就是当朝三皇子李珩,我忍着不快开口,“见过三皇子殿下。” 李珩迟迟没有回应,他眼光幽深的上下打量我,我尴尬的坐卧在那里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顿时心里更生气了。 还是赵靖瑶抢白的说,“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她跳过来附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小六,你还有梨花白吗?我想再要一坛,我用我今天下午打的猎物和你……”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李珩拉到了身旁,我冷笑道,“恐让殿下和郡主失望了,那坛梨花白是亡母生前所酿,仅此一坛了。” 赵靖瑶似有遗憾,李珩似也没想到,“打扰秦公子了!” ------------ 第1章 初入荀方镇 宝宝们三十五章以后的先别买别看哈~~ 荀方镇是 —————————————— 番外秦淮卿(四) 冬至,赵靖瑶挨打了。 “小六你说,这俏儿是不是有喜了,你看这肚子怎么那么大啊!”那天赵靖瑶一早提了一小食盒的饺子来秦府看俏儿。 我看着被阳光镀了一层光影在身上的少女和猫 也许,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要利用他,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会错意,误解了她的温柔。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有震慑的加成,众人不禁的坐好,疑惑不解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顺便不解四福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秋千跟整个别墅的装修十分的不搭,很显然是沈重后面给她建上的。 她对自己的恨意,那么明确,让乔恋觉得,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直到几人喝完汽水离开,店里都再也没有其他人进来,倒是有不少在门口路过的,不过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便走了。 雨中漫步的浪漫憧憬烟消云散,白嫚薇狠狠扑进坏蛇的怀里,用力拧他手臂。 阿杏走到门口迎接,侍从代表的是主子,阿杏自然给予极大的尊敬。 说她吸收了莲池里的能量,还有灵力,以及虚空镜上存在的圣力,集颜族和谢氏的力量,或许还有云家的秘密力量存在她的身上。 沈凉川背着光,依稀间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躯,他看到她,身形一顿。 他又召唤出了一只土蜥蜴。排土挖地是其强项,靠着这只灵宠的能力,穆烈英在兽潮来临之时,挖了地洞,一路躲避,活到现在。 她取了一粒夜明珠,持剑警惕的走了过去,落在地上的那物漆黑一片,与地板的颜色完全融为一体,若不是那微微高出的部分,当真是极容易被忽略了去。 铁风再次坐在了那棵树下,望着面前嬉闹的孩子们,铁风的心情尤其舒畅。 蓦然,一道长逾千米的裂缝出现在天空中,爆发出强大的吸力,短短数秒钟之内,无尽的乌云便被吸收殆尽。 四剑挥斩,血雨腥风,在那癫狂肆意的剑气风暴当中,埃雷特隐隐间看到这个男人喋血踏尸而行终于走到今天,那种绝对不允许自己退让回避的桀骜决绝。 每当狂猎接触到这光环的时候就好像砸到了重击一样,朝着后面飞去。 就在袁夙一口气猛灌完一口水后,突然看到在远处似乎还有一个球迷在徘徊不定。 哪怕她并没有太多见识,也知道全息技术是科技进步的又一个里程碑,带来的财富也必然是巨大的。 果然,有了秦帝和炎主的搅合,其他人也知道谈判破裂,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了多少意思,对此众人中有人欣喜,有人忧,不一而足,见此情况,白眉老佛和太上教尊两位主持者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所想,无奈一叹。 “真是的,崛井队员,你可不能开玩笑,不阻止怪兽进一步行动的话……”大古队员,补充道。 雷电法王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烈焰法王和寒冰法王的旁边,看着这些通体呈紫水晶模样的戈伦石人,三人纷纷面露绝望之色。 看着这一幕的司空幽与云诺两人抽了抽嘴角,干脆也照着古伊的方法,将这些资料都收入自己的空间戒指之中。 没有松开对方,卡拉打量了一下有点懵的罗根,发现对方没事后,再次抡着对方回到原来的位置。 ------------ 第2章 剖腹狐妖(一) “诸位仙长,请听我说完。 瞿员外是我们荀方镇的首富,镇上的生意铺子大部分都是他们家的,我们荀方镇有一民谣“荀方镇荀方镇,生用瞿家衣,亡用瞿家棺。”唱的就是咱们镇上的人,从一出生到死用的都是瞿家的货物。” “老先生,这和瞿夫人重病有什么关系?”姬含光已经烦了。 “当然有关系了,若不是 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但都是让杉泽皱眉的是这个画妖的体型。 随着声音的响起,连明理抬起头,用一双比平时还清明的眼睛看着连靖。 聂乾乾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吴天,认真的说到,似乎,师傅让自己找吴天,并不是那么简单。 因此镇压邓布利多所带领的凤凰社时,他没有丝毫的留手,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凤凰社成员不下于三个。 “上面确实安排我和其他人一起对付李平安,而且最近可能就要安排博士和霍华德一起去再进行几名士兵的血清强化试验。”史蒂夫对卡特说道。 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白花花银子的江姣,对皇上隐藏深层的意思,是半分去猜的心思都没有。 此时它那黑色的鳞甲犹如会呼吸一样随着身体微微颤动,那是在用身体的抖动来化解刚刚爆炸的冲击波。 毕竟青丘的催眠的画妖有限,更何况有的时候超过了青丘实力太多的画妖根本就没有办法催眠。 一声乾坤之声从虚空中传出,世界的边缘开始稳固,炸裂的虚空开始趋于平静,扩张出来的地面开始爆发出勃勃生机。 听到卢志强那充满了鄙视的话,秦天逮住机会张口就是一顿乱咬,直接把卢志强这位京城第一大少贬低的一无是处,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的杜淑荣和卢副总理看他俩时那怪异的目光。 艾丽艾尔认识依琳,曾经在与血族帝国外交的时候见过面。但是不熟悉,现在见到她有点意外。 抱歉,迪奥。是我的疏忽,真理之眼里面出了间谍。他们扇子攻击血族,导致我们不得不交手。同时这些叛徒还伪装成血族向我们攻击,所以第一时间我们才说被血族攻击了。 余哲这些天休息的时候一直缠着淳单和凯利讲李庄的故事,深有同感,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商似乎真的不高。 而这句话,萧翰林曾经也在无数个场合提起过。谢磊问这句话的用意,的确令人无限遐想。 当然李靖这话也是尤其深层的含义,像这种可以称之为战神的人物,当然能够看得出李承乾对王伟的怨念,这也是相当于变相的点一下李世民,对于这件事应该引起重视了。 听了王伟这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李世民等所有人都没了轻松嬉笑的表情,一个个都严肃了起来。 余哲没打算说话,在从树林中窜出的一刹那连开两枪。不远的距离,装药十足的大威力步枪子弹初速极高,严阵以待的逃跑者判断失误,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颅便不见踪影。无头尸体没有抽搐,因为剧毒迅速破坏了身体机能。 一米、两米、三米……直到亚瑟走过那个陷阱,仍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添饱了肚子,刘嫦娥站起身來,似乎这对情人根本就沒感觉到她的存在,仍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各自生对方的气。 这是这个家族的最后净土,是他们的无数重宝的存放地,除了这个家族的最强者,没有外人在此。这个时候被姬寰宇占据,用来进行他自身的修行。 ------------ 第3章 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要当个女将军这件事。 “我不知道,陛下在夏河新修的园子有仿的江南风景,我觉的也挺好的。” 我从侧影里看着她的嘴角动了动,似是笑了。 “你真傻,只有傻子才喜欢园子里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景。”她淡淡的说,“不过我可真喜欢你这个傻样子。”语气里藏不住的遗憾和哀愁,细 待夏蓁与冬无尘离开,秋紫鹿与夏无双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都想第一个捕获蛊雕。可左等右等,连蛊雕的一根毫毛都没见到。 “不是人,是妖,是恶妖……”展飞眼中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颤声答道,全身忍不住战栗起来,似乎有恶鬼正向他扑来。 他正想着事,突然,远方天空飞来了将近二十头龙,龙威赫赫,朝着林峰爆射而来。 马歇尔一离开房间,红荧马上又陷入了一种接近发呆的状态,她在想象莉莉丝老师所说的梦天羽的“那种表情”,想到他刚把自己的血献给自己,自己却对他好像有点冷漠,这样会不会伤害到他了? “倒是有心了,那我的要求就需要岛主费心了,不过我可没有钱,从来都是孑然一身,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知会不会被岛主赶出去?”萧白淡淡的说道。 红荧原地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黑魔,突然觉得它的轮廓有些熟悉。 林峰将手背贴在尸体的脖子处,能感受到些许的冰凉,很明显,敖未生身体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 “去要去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不是花叶世界,所以令大师失望了。”楚庄寒冷冷的说道。 “眉毛浓密,眉形也很好看。”红荧用手轻轻摸着梦天羽的眉毛。 哪有这种人?明明跟他不熟,硬要装成亲密的样子混淆别人的视线? 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合上了眼睛,一觉醒来,手机在疯狂地响,我吓了一跳,赶紧翻开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 因为刺客的耳朵要更加灵敏,他们听见风声雨声竹林里的脚步声,自然也会听见心跳。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去找巨毒的蜘蛛,但这种东西只有荒郊野岭才有,京城里那会有这种东西? “对了,那时,山里有一个‘迷雾谷’,里面的药材那叫一个丰富。”宁正午眉飞色舞地说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暗淡下来。 凯贝尔双眼通红,他的妻子在十多年前因病去世,这些年来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托比里斯是他唯一的牵挂和执念,正因为托比里斯的存在,才能让他在这十来年间能够一心修行,自卫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 邵家在江城的影响力的确很大,但也并不是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位,所以邵管家这话有点夸大其词了,但也足以说明,邵老爷这次是大难临头了。 “躲开!”我迅速推了许明远一把,在他的惊呼声中甩出一枚符通,符通在空中绽放一抹强光,猛然砸在那只又黑又硬的爪子上,徒然间迸发浓烟i,填满了整个车厢。 “就你跳的那两下子,给你两百都嫌多,其余的钱尽早退给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祁英再次警告。 屏幕上显示更多的巨兽正在游弋过来,猴子一边开火一边释放更多的机器人希望能阻挡些时间。 看着我怜悯的目光,猴子把针剂给了我:不论做什么事情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就行,没有过去不去的火焰山,人活一世皆不易,多行不义必自毙。心中有佛自悲怜,无爱之人皆无关。 ------------ 第4章 7. 她们又双修了几次之后,终于引来了方映柳。 她皱着眉头不悦的看向被护在玉重锦身后的她,她装作胆怯茫然去偷偷看她,她身旁的人长了一张和重锦八分像的脸。 她躲在重锦身后,饶有兴致的瞧着和她们重锦那么像的这个小孩。 他虽比重锦艳丽,通身却冷冰冰的,没有人气,不像她的重锦,单纯可 杜子平刚才仗着神雷九闪避开,一捏法诀,一柄雷光长剑飞出,向那头恶鬼刺去,那恶鬼身体再次消失,便立即出现在杜子平面前丈许之处。 杜子平从洞府走出,却见面前有九个巨人,除了皮欣是金丹中期外,其余八个巨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数月不见,师叔已是天仙修为,而且,根基稳固,不似轻浮,看来,师叔这修为,得来却是机缘所致。”吕洞宾笑着打量一眼于洋,眼中满是赞叹。 只是他双目之中却泛着幽幽的绿光,身上的气息不断地攀升,不一刻便突破了胎动后期,一直到金丹期,这才稳定下来。 好不容易挨到降落,陈欣怡做好了简单的隐藏身份打扮,便在助手的陪同下走出了机舱。南国深冬里阴寒的冷风让刚离开暖气空间的她有些不适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和围巾。 “我圈里个叉叉,太生猛了,这变态的地方,变态的渊兽,变态的清风老儿!!!”吴峰对着刚跑出的地方,一声大吼,气出了,吴峰便拍了拍手,继续向前走去,这和生活一下,抱怨两下,还是得继续向前。 人们不禁更加好奇;毕竟林家每次拍卖会的第一件宝物都是保密的——而且从未令人失望。 好在剩下的戏份主要是男主角的了,这是一个老演员,最起码的职业表演素质还是有的。至于安,昨天晚上,两人饮酒过量,在酒精的迷醉下,两人已经半推半就的上床了。 而脱口而出的同时承渊就已心生懊恼,他竟忘了这里是陆启明的识海空间,意识本就无所不在,何尝有离开之说? “没事送我‘花’做什么?”恢复平静的凌祈语调变得有些冰冷。 “皇上怎么过来了。”皇后起身走到皇上身边,亲昵的挽起他的手,走向正中的位置。 孩子的吵闹声,周围虫鸟的叫声,眼前也不是模糊的了,看的异常的清晰,就好像这个世界又活过来了一样。 一丝丝黑色的魔气翻腾,血鬼人的额头之上,无数神秘魔纹一阵颤动,一根长达十厘米的鬼角一下从他的头颅之中延伸而出。 无奈,我转头看向穆云泽,这家伙时常跟这两人鬼混,不对,不是鬼混,是引导这两人走向光明前程,他一定知道内幕。 “恩咳咳!”后面帝鸿坤咳嗽了两声,沉翦愣了愣,讪讪地走了出去。平白无故占了人家后辈的便宜,即便是以沉翦的老脸也有些热。 身为帝王,在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要拿出帝王的态度做出权衡利弊的决策,哪怕有些决策是不忍心的,为了赵家,为了天下,也不得不这么做。 沉翦将这些军队粉碎后,并没有再继续杀人,事实上,沉翦没有一次杀过平民,他在做完这件事之后,离开了这里。 而天星子等人听着明轩的话语,顿时也是不由感到微微有一些意外了起来,因为按理说明轩应该是不知道那些禁阵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