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光天化日之下被绑架 苏晚蓁被一个精神病绑架了。 是个真的精神病，有证的那种。 超速驾驶的车拐上了高架桥，精神病没关窗，整个人高度兴奋，在驾驶位上像坏掉的指针一样左右抽搐。 猛烈的风从车窗刮进来，扬起苏晚蓁的长发，无情地抽打着她的脸，然而苏晚蓁的手被捆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压好自己纷飞的长发。 这让苏晚蓁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精神病在高架桥上飙高速，松垮的皮肤被风钉在骨头上，扭曲呐喊着：“我们去逃亡吧！走到天涯海角，就我们两个！噢，我刚刚见面的爱人，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赶着回去填高考志愿。” 值班的废物点心们还没睡醒吗？ 苏晚蓁今晚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她的瞳色随着吐出的字句逐渐加深，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苏晚蓁的脑海里响起了尖锐的爆鸣声。 【宿主！不可以！】系统在她脑海里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捆住苏晚蓁，【牢记联邦法，争做好公民！志愿还没填完呢！】 “……”苏晚蓁，“作为我的好系统，你要不关心一下我的安危呢？” 汽车仍在高速行驶，表盘上的指针直逼两百，安全导航不断发出预警，只要方向盘往旁边稍微偏一点，汽车很有可能就此撞在围栏上。 但，重复一遍，绑架苏晚蓁的是个精神病。你总不能期望一个精神病能稳定安全地驾驭飙到两百以上的私家车吧？ 被“爱人”拒绝的精神病深受打击，眼睛也不看前面了，就这样死死地瞪着苏晚蓁。 方向盘逐渐偏离，但精神病却丝毫未觉，他盯着苏晚蓁的脸，张大了嘴巴，露出了细长的舌头。 好得很，感情绑架她的还不是个人。 “为……什么……” 精神病张开口问她，全然不顾车已经濒临失控，即将撞上高架桥的围栏！ 而苏晚蓁双手被麻绳紧紧地禁锢在后背上，更糟糕的是，她不会开车，就算抢过方向盘，也无法阻止汽车失控。 电光火石之间，苏晚蓁问了系统一个关键的问题：【调查官在自身面临致命危险的时候，破坏的财产都报销吧？】 联邦法里相似的条例实在太多，每个条例之间的差别仅有几个字，让人全都记下来实在强人所难。 系统飞快地回答道：【是的。】 得到回答的一瞬间，绑在苏晚蓁手腕上的麻绳骤然脱离，车上的安全带断裂，被风吹到了精神病脸上。 没等精神病做出任何反应，苏晚蓁从副驾位置上跃起，单手拎起精神病的后领，另一手撑着车窗，翻了出去。 精神病被巨大的惯性摔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松垮的皮肉被石粒刮破，裂开一条口子，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汽车“轰”地一声撞到了围栏上，车头向内挤压凹陷，车身严重变形。 他恍然完全不知道疼痛，用手撑着地板，正打算起来，寻觅自己的“爱人”，就看到一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抬起头往上看，发现苏晚蓁黑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瞳仁细窄，仿若兽瞳，在黑夜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真有意思。”苏晚蓁不紧不慢地开口，兴味盎然，已经很少有低等生物敢猎捕我了。” 苏晚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转了转右手手腕上的金属环。 精神病终于有了危机感，慌不择路地往后爬，却被一根麻绳自下而上地套住了脖颈，他跌坐在地上，双手攀着套住脖颈的麻绳，“嗬嗬”地喘着气。 联邦的调查专车终于赶到，急刹的轮胎与高架桥地面剧烈地摩擦，发出尖锐的噪音。 苏晚蓁抬起眼，看向调查专车的方向。 车灯冷冷地打在两人身上，执勤调查员跳下调查专车，朝苏晚蓁举起了枪。 “什么人！” 苏晚蓁眼睛里的金光已经黯淡下去，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看着对她举起枪的调查员，微微皱起了眉。 【宿主，证件！证件！】系统连忙提醒道，【调任证！】 苏晚蓁才想起这茬，从口袋里掏出了印有联邦标志的证件，对着调查员展开：“联邦调任证。” 飞蛾反光防伪水印在灯光下一闪而过，调查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率先掏出枪的调查员朝苏晚蓁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证件。 【姓名：苏晚蓁】 【性别：女】 【年龄：19】 【职位：白楠市联邦危险控制局局长】 调查员看到证件内容的最后一行，瞪大了眼睛，说话结巴起来：“局、局长？！” 其他调查员已经上来将精神病控制住，苏晚蓁松开手上的麻绳，从调查员手里抽回了证件：“下周赴任，现在还不是。” “但，”苏晚蓁扬了扬眉，“你们处理危机事件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精神失常的异形物挟持了一个19岁的女学生，从事发到现在整整一个小时，你们才赶到现场。”她看了一眼撞到围栏上严重变形的汽车，语气严肃，“如果被绑架的人不是我，现在就是一桩命案。” 调查员惭愧地低下了头，解释道：“万顷大学也出了命案，白楠市警力不足，没办法两头兼顾。” 苏晚蓁知道这是事实，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事故现场封锁处理，把人带回局里。” 这本来也是调查员要做的事情，连忙点了点头：“苏局，我送你回去吧，高架桥上不好走。” 打不了车，走回去也不现实，苏晚蓁没有拒绝，拉开车门，坐进了中间那排位置。 最后一排特意做成了囚车，精神病被推进了后排，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苏晚蓁觉得吵，抬手敲了敲玻璃，精神病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吭。 “他很怕你。” 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音色清朗温和，苏晚蓁这才发现旁边坐了一个青年。 白色的长袖衬衫，鼻梁上架着薄薄的无框眼镜，五官柔和，眼眸微微上挑，乍一看是个脾气温和，很好相处的人，但镜片背后的眼睛却没有温度，为这个人平添了一份冷意。 调查员这个时候也上了车，听见青年这句话，搭腔道：“这位是白楠市危控局新任的苏局长，异形物就是局长控制住的。” 苏晚蓁礼貌地对着青年点了点头。 青年对她微笑了一下，黑色眼眸里的冷漠消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他朝苏晚蓁伸出了手：“苏局，你好。不才郁沉风，万顷大学的老师。” “郁先生，你好。” 苏晚蓁搭上了郁沉风的手，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暗骂了一声。 虚伪的人类。 ------------ 第2章 人类都是伪君子 苏晚蓁骂人当然不是张口就来，郁沉风在听到她的职称前还冷冷淡淡，知道了她的职称就笑得这么灿烂，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她很快就收回了手，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由于是被绑出来的，她身上除了一直随身携带的证件，什么都没有，只能无所事事地跟系统闲聊，打发时间。 【今天又收拾了一个低等异形物，秩序点数加10……宿主，怎么了？】 苏晚蓁没来得及回答系统的问题，旁边的郁沉风也开口了：“苏局要查万顷的命案吗？” 郁沉风确实拥有一把好嗓子，声音低沉悦耳，说话的语速适中，咬字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算苏晚蓁不爱跟虚伪的人打交道，却也很难反感这样的声音。 郁沉风大半夜地在调查车上，很有可能跟命案相关，但他本人并没有嫌疑，否则调查员对他不会这么客气，大概是调查完了，打算把人送回去，结果又遇上了这件事。 “郁老师可以跟我讲讲。” 苏晚蓁表面上看着年纪轻，却有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她没说自己会不会接手，反将问题抛给了郁沉风。 郁沉风轻笑了一声，打开了手边的便携笔记本，将屏幕的一面转向了苏晚蓁。 事件按照时间顺序，用文字详细地整理成了一份思维导图。 苏晚蓁扬了扬眉，正要说话，郁沉风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主动开口解释道：“苏局不必担心资料外泄，我也算是危控局的半个外聘顾问，该守的规矩自然会守。” 郁沉风的教学科目大概是文学类，说话文绉绉的，但惹人并不讨厌。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苏晚蓁接过笔记本，手指点在触控板上，滑动浏览了一遍命案内容。 虽然说是命案，但实际上是一起自杀案，死者不堪考研压力，从教学楼的顶层一跃而下。 死者跳楼的时间正是下课，不少学生都目睹了这一幕，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度。 作为危控局的执行官，哦不，现在是局长了。 按照联邦规定，苏晚蓁一般会避免接手这类案件，她的主要任务，是处理涉及高危异形物的异常案件。 这项规定是为了避免资源浪费，如果苏晚蓁要亲手处理辖区内的每个案件，恐怕不出两年，就得过劳猝死。 郁沉风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发现苏晚蓁看完了屏幕上的内容，就主动将笔记本接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郁沉风接过笔记本的时候碰到了苏晚蓁的手，触感微凉。 系统警铃大作：【哇哇哇！宿主，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是秩序系统，不是恋爱系统，别总是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苏晚蓁毫无感情地反驳了它，在心里将刚刚的接触归为意外。 系统被她训斥后，委委屈屈地在她脑子里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它像是想到了什么：【宿主，联邦让你填报的大学，好像就是万顷！】 虽然身份是联邦捏造的，但苏晚蓁的分数都是自己一门一门考过来的。 尽管对于她而言，大学只是为了增加这个身份的合理性，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苏晚蓁还是对联邦强硬的安排感到了些许不满。 将笔记本还到郁沉风手上的时候，她的手指不小心划到触控屏，点到了分栏里没关闭的图册。 苏晚蓁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正要挪开视线，却扫到了图像的一角。 “郁老师，那张图片能给我看一下吗？” 郁沉风自然没有拒绝，他点开放大了界面，将图片展示在苏晚蓁面前：“是她生前的照片，怎么了？” “她”指的当然是死者，但这句话里的语气不寻常，苏晚蓁抬眼看他：“这是郁老师的学生。”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语气。 郁沉风讶然：“苏局还真是敏锐。” 苏晚蓁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抿了抿唇，放大了那张照片。 画面上的少女笑容开朗，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生机勃勃又青春洋溢，但由于画面主人公的死亡，这一切都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为这份明媚蒙上了一层阴影。 苏晚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旁边点了点，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 不对，这不是自杀。 “先送郁老师回去，我到局里一趟。” 这个自杀案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苏晚蓁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她有异形物作祟。 【系统，调取自杀案的资料，查查有没有异形物的痕迹。】 系统办起正事来，效率一向很高，不出几秒，就搜罗出了详细的信息。 【命案发生于万顷大学东区德业楼，死者死亡时间在17:23分，按照万顷大学的课表，正是下午课程结束的晚休时间，现场人流量超过500，传播人次过万。】 【定位检索异形物中……】 【未有结果。】 系统恢复了正常声线，感觉到了意外：【宿主，好像跟异形物没有关系。】 但苏晚蓁本人就相当于异形物雷达，她感觉有异常，那基本上是没跑了。 这也是她直接被联邦空降为地方局长的重要原因。 “苏局？” 郁沉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晚蓁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郁沉风。 “啊，抱歉。” “没什么。”郁沉风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邀请苏局来我家坐坐，意下如何？” 副驾上的调查员疑惑地转过头：“啊？郁教授刚刚不是问苏局对案件的看法吗？” 苏晚蓁看向郁沉风的时候，他抬手用食指指节抵住镜框，笑得一派温文尔雅。 知道案件相关不能外泄，到还算有点安全意识。 苏晚蓁赞许地点头，拒绝了这份看起来完全出自客套的邀请：“不了。” 她回话的时候，车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 暖色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打在郁沉风身上，黑色的瞳孔被光映成了浅色，他看起来有些遗憾，手搭在车门上，半晌没动。 前排的调查员出声提醒道：“郁教授，到了。” 郁沉风打开了车门，朝苏晚蓁点了点头：“苏局，下次见。” ------------ 第3章 不长眼的东西 危控局的标识做了特殊处理，即便隔得很远，也能一眼看见夜色中那抹刺目的鲜红色。 苏晚蓁刷卡调取了资料，却也没从中找到关于异形物的线索，看来她在报到前，还得往万顷大学跑一趟。 合上资料册的时候，一道粗犷的男声从门边传来。 “谁让一个小姑娘跑进来的？！这里可都是高级保密资料！” 站在门边的中年男人没穿制服，胡茬浓密，头发乱糟糟地，眼睛上上下下来回扫了苏晚蓁几眼，目光让苏晚蓁莫名不适。 闻声赶来的值班调查员连忙解释道：“这是新任的危控局局长，从联邦中心调任过来的。” “啥？就她？”中年男人拧紧了眉头，“这么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还联邦中心调任，学都没上完就跑来当局长，放狗屁！” 他扫了苏晚蓁一眼，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话里话外全是轻蔑：“别碰到异形物就腿软走不动了，危控局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晚蓁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她停顿了片刻，问调查员：“他是谁？” “代理局长，杨启南。”调查员低声说道，“下周您正式接手危控局，他就是副局长。” “我呸！” 就算调查员压低了声音，也逃不过杨启南的耳朵，这位代理局长打断了调查员的话，对着苏晚蓁摆摆手，做出了驱赶的姿势。 “行了，这就是一场闹剧！什么副局长代理局长的，我看联邦就是下错了调令，回头我跟联邦递个说明，你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危控局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苏晚蓁能理解杨启南的心情，自己兢兢业业工作了那么多年，没等来转正，反而来了个从总部空降的局长，任谁都心里不会好受。 如果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杨启南可能就把不满咽进肚子里了，结果调过来的还是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小年轻——这谁能忍？ 杨启南有自己的不满，苏晚蓁也有自己的工作，今天的下马威过不去，她下周的交接工作恐怕会更加麻烦。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晚蓁对上杨启南排斥的眼神，目光微冷，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联邦主席亲自盖章的危控局局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调任，就亲自跟联邦递交申请，陈述我无法胜任的理由，让联邦撤回调任。” 杨启南的脸色有些难看，想不到苏晚蓁会选择跟他硬刚：“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我是为了你好，等你见到异形物就不会这么想了！” 苏晚蓁挑了挑眉。 巧了，她刚刚还逮了一只精神失常的异形物，估摸着还是从危控局里跑出去的。 调查员见气氛尴尬，凑到杨启南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杨启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反驳道：“也就一只低等异形物，局长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苏晚蓁的脾气向来不那么好，但到底是联邦公职人员，她忍了又忍，在系统的劝诫下，还是决定了不讲道理。 她压根就没理会杨启南，转身取走了万顷大学命案簿，刷了自己的权限卡：“万顷大学的案件我接手了，不需要协助，我独立完成。” 【宿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系统显然有些不安，【之前在总部的时候，您就因为没跟人打好关系，所以才被关押囚禁，不得已被迫绑定了我……】 【应该是你被迫绑定了我。】苏晚蓁想到之前的事，非但没有半点伤感，还有些好笑，【作为一个外挂系统，被我这个宿主吓得屁滚尿流，可真有你的。】 系统：【……】 心疼宿主流的泪，都是它脑子里进的水！它就不该提！ 苏晚蓁的证件就是本市危控局最大的权限卡，杨启南根本没权力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危控局，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无法带来实质性威胁的麻烦，对于苏晚蓁来说，等同于没有。 危控局对面正好是公交站，这个时间差不多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 苏晚蓁走到了公交站牌下，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手机钱包统统都在家里，根本没办法坐车回去。 折返回危控局借钱吗？ 就算苏晚蓁向来不把心思花在跟人类打交道上，也感觉这个行为有些奇怪，她双手插兜，手指无意识地在口袋里拨动了片刻，忽然碰到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硬卡片。 苏晚蓁将硬卡片拿出来，在路灯下看清楚了卡片的全貌。 ……是张交通卡。 这东西是怎么到她身上的？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在排除了调查员和杨启南后，答案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除了郁沉风，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也不可能这么干。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会用到交通卡？ 思考的时间里，末班公交已经停在了苏晚蓁的面前。 “算了。” 反正过两天她也要去万顷大学，总有机会把卡还回去，到时候再问个清楚吧。 这趟末班车搭载的人居然还挺多，苏晚蓁找不到位置，在拥挤的人流中抓住了把手，猛然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然而等她仔细看的时候，那双红眼睛原来是两个玻璃球，正挂在一个小姑娘的背包上。 不对劲！ 对于危险的感知就像一根细小的针，狠狠地刺了苏晚蓁一把，让她猛然警觉起来。 这辆公交车上，有异形物！ 气息十分微弱，却又无孔不入，仿佛离苏晚蓁很远，也好像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苏晚蓁对于异形物的感知一直都无往不利，这次却碰了个软钉子，怎么也无法捕捉到一个具体的位置。 她动了动唇：【系统。】 不用苏晚蓁开口，系统已经替她开启了感知强化。 【消耗100秩序点开启精准定位，定位中——定位成功。】 【宿主。】系统的语调沉了下去，【这辆车本身……就是异形物。】 “尊敬的乘客们，本车即将发往下一站，请站稳扶好，注意安全。下一站——” 公交播报声音突然卡带，变得断断续续。 “万顷大学。” ------------ 第4章 刚入学，剑修还有前途吗 脸都不敢露的异形物，苏晚蓁还不放在眼里，但异形物要带她去的位置，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万顷大学，看起来仅仅只是落座在白楠市的一间公立大学。 但这里是联邦总部不顾她个人意愿也要填的学校，而来到白楠市后发生的第一件命案，也在万顷大学。 而现在刚踏出危控局的大门，刚碰上的异形物也要送她去万顷大学。 【宿主。】系统也看出了什么，【这一切好像都是针对你的。】 苏晚蓁眯了眯眼睛，瞳孔缩窄，变得细长，虹膜从黑往金色过渡。 周围的异形物仿佛被什么东西震慑住，呼啦啦地在她旁边空出一大圈的位置，不敢靠近。 苏晚蓁没有为难这一车的异形物，它们不敢靠近苏晚蓁，反倒方便她找个位置坐下。 “那就看看，它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吧。” 引她入局，又怕她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迫不及待的挂了鱼饵，等着她这条大鱼上钩。 苏晚蓁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敢用异形物对她下手。 【宿主，会不会联邦里有人泄露了你的身份？】 系统这句话正中苏晚蓁没说出口的猜测，她的身份由联邦中央直接授予，在正式上任前完全保密。 而日常伪装所用的身份也做了一整套完整的户籍体系，只是个考到万顷大学的独居女大学生，平平无奇。 要么就是在白楠市里从高架桥到公交，短的时间内就有人针对她完成了布置；要么就是从联邦直接任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准备对她动手。 苏晚蓁更倾向于后者。 “万顷大学，到了。” 异形物驾驶的车辆完全不遵守现实的逻辑，苏晚蓁只是坐下一会儿，公交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公交车的门打开，无声地催促她下去。 苏晚蓁抬步下车，就在她离开公交的一瞬间，公交车就像见了鬼似地飞窜离开，然而苏晚蓁像是早就知道它们的德性，下公交车的一瞬间就将手按在了车身上。 系统一同发力，将她爆发的力道收拢压缩，金色的丝线近乎实质化，将异形物变成的公交车禁锢缩小。 “唧！” 异形物发出一声怪叫，变成等比缩小的公交模型，被苏晚蓁收进了口袋里。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迅速，并没有被学校附近的学生看见。 对于大学生而言，这个点才是夜晚刚开始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出了命案，夜晚走动的人少了很多，安保还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的核查入校人员的身份。 从正门进大概是不行了，苏晚蓁还在琢磨这怎么翻墙的时候，系统已经拦住了她。 【等等，宿主。】 正疑惑之际，系统在苏晚蓁脑中po出了几张学校论坛截图。 【万顷大学……好像不是一般的学校……】 万顷大学新生论坛热帖top：《新生刚被录取，想填剑修专业，问问剑修要注意什么吗？》 提问者：剑修天下第一。 #1：过来人，学剑修死路一条，换个专业吧。 #2：多谢前辈，但剑修是我向往已久的专业，请不要侮辱它。 #3：路人乱入，退一步来说，真的要打破学弟美好的憧憬吗？愿意早四的学生已经不多了。 #4：避雷御器，这专业天赋90以下期末成绩一败涂地…… 系统关掉了脑海中投放的截图：【这是万顷大学的论坛内容，从论坛内容来看，这似乎是专门培养异能者的学校。】 为了避免引起普通市民的恐慌，无论是危控局还是培养异能者的学校，统统都会进行保密处理，如果不认真调查，的确很容易跟正常的机构混淆。 苏晚蓁原本还在奇怪联邦怎么会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她塞进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这么一看，似乎把她安排进万顷大学还是有点道理的。 只是这样一来，翻墙进去可就太容易被发现了，也不好解释。 苏晚蓁正打算拿出自己的调任证，却听到耳边传来了有些惊讶的声音：“这么晚了，苏局怎么也在这里？” 很是熟悉的声音。 不久前，这道声音的主人还跟她在警车上打过照面，交通卡还“意外”落在了她的手里。 “郁老师，好巧。”苏晚蓁侧过身，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郁沉风礼貌地扬了扬嘴角，“你不是到家没多久吗，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目睹了命案，又是为数不多知道她身份的人之一。 可真是太巧了。 “明天要以学生的作品为案例讲评，结果发现学生的作业忘记带回去了。”郁沉风苦笑着耸了耸肩，“没办法，只能加班了。” “这样啊。”虽然眼前这个人类十分可疑，但苏晚蓁还是对加班这一行为表达了同情，“当老师还真是辛苦。” “苏局是要进校吗？”郁沉风好心地提醒道，“万顷大学入校审核还是很严格的，由于学校本身的特殊性，就算是联邦官方势力，危急时期以外，进入学校也要提前报备审核。” 也真是够麻烦的。 苏晚蓁抽了抽嘴角，打消了用证件开绿灯的念头，思考着从哪儿翻墙才能无声无息地不惊动任何人。 “不过……”郁沉风温和地笑了笑，“作为万顷大学的教授，鄙人在简化流程上，还是有一点点特权的。如果苏局不嫌弃，可以跟我一同进去。” 【宿主，这个人不对劲吧？】 系统冷不丁地在她脑海里冒出了这句话。 恰恰好明白她的需求，又这么恰好地能带她进入万顷大学，要说没有猫腻，苏晚蓁都不会相信。 苏晚蓁摩挲了一下手里属于郁沉风的交通卡，一时拿不准应该什么时候还给对方。 【我知道了。】系统故作深沉，【他一定是想要勾引你！】 苏晚蓁：“……” “都说了别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看那么多言情小说。” 【嘤。】 苏晚蓁在脑海里把系统训了一遍，然后对着郁沉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郁老师了。” 不管郁沉风存了什么心思，这个提议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苏晚蓁没有拒绝的理由。 ------------ 第5章 求生者死于绝望 听到她的回答，郁沉风很是愉悦的弯了弯眼睛，苏晚蓁琢磨了一下，觉得郁老师有点像成精的狐狸。 有了郁沉风的担保，加上苏晚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威胁性，学校的保安很快就放行了，例行拿起仪器在他们身上扫了扫。 然而仪器却在扫过苏晚蓁口袋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嘀嘀”声。 保安有些疑惑地在她身上又扫了一下，仪器还是发出了警报声。 苏晚蓁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揣着个异形物，将它拿了出来，果然，仪器刚扫到这个汽车模型，就疯狂响了起来。 “这是……” “这是学生的课题作业。” 苏晚蓁正要解释，就被郁沉风接过了话，他微笑地看着保安，语气轻快：“你知道的，学生们弄出来的东西，多少都有点危险性。” “您说得也是，上周实验楼才炸了一回。” 保安完完全全没有怀疑郁沉风的说辞，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蓦地忧郁起来，想来是在为逝去的实验楼哀悼，没有多想，直接给他们俩个放行。 培养异能者的学院果然还是有些超出了苏晚蓁的认知范围，她刚踏入这所学校，敏锐的感官立即就检测到了无数种截然不同且锐意蓬勃的气息。 向来无往不利的感知反而在这种情况下成了负累，无差别地揽收着遭周的信息，让苏晚蓁一时有些昏头转向。 还是系统即使开启了筛选机制，才让她勉强透过气来。 “不是说安保很严格吗？” 苏晚蓁把异形物重新揣回了口袋里，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对此感到了疑惑：“危险品也能入内？” “要说危险，学校里的学生可比这些危险多了。” 郁沉风笑笑，转了话题：“苏局是要去查今天的案子吧？就在德业楼，现场已经围起来了，不过由于当时人比较多，还是对案发现场造成了一定破坏。” “我还要去拿学生的作业，就不跟苏局同路了。” 郁沉风抬手指向正中央的教学楼，装潢古朴厚重“德业楼”三个字镀了金，在路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没跟着她一起去案发现场，难道真的只是回来拿作业，刚好碰到了她？ 苏晚蓁有些不解，但还是对他颔首：“这次多谢郁老师了。” 郁沉风出现得突然，转身也丝毫不拖泥带水，等到看不清这个人的背影了，苏晚蓁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人家的交通卡。 算了，下次吧。 苏晚蓁抬脚往德业楼的方向走去。 命案发生的地方早就已经被警戒线围得严严实实，苏晚蓁让系统解开了筛选屏蔽，半跪在地上，闭上眼睛感知着这里曾经留下的痕迹。 溅开的鲜血，顶楼的风中有女孩的低语…… 没有异形物的痕迹。 苏晚蓁皱起眉，捕捉着女孩留下的痕迹。 有什么声音，很近了，快要听清了…… “我不想死！”女孩的眼泪划过脸颊，绝望又痛苦，“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呼救声尖利地划过苏晚蓁的耳膜，而后戛然而止。 苏晚蓁猛地睁开眼睛。 这绝对不是自杀！不可能会有自杀的人临死掐还在呼救，是有什么人杀了她！ 【宿主小心！】 不用系统提醒，苏晚蓁就已经跳步后撤，刚才站立的砖瓦应声碎裂。 没有给她预留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小刀从角落里射出，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苏晚蓁拿出口袋里的缩小版异形物掷出，打偏了朝她飞过来的小刀。 刀刃收不住势，转弯回击的时候被苏晚蓁抓住破绽，空手握住了刀柄的位置。 往后撤的力道比不过苏晚蓁，操纵者眼看着偷袭不成想要逃跑，然而系统已经给苏晚蓁报出了那个人的位置。 【三点钟方向，七十六米！】 苏晚蓁的手肘重重地击在操纵者背上，刀刃已经吻上了脖颈。 “身份、目的。”苏晚蓁这样一连套的动作下来，气都不带喘一下，冷冷地逼问道，“否则我就只能带你回危控局审讯一下了。” “有话好好说！”操纵者居然是个女生，年纪看着也不大，“我就是收了钱在这里打一天临时工，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晚蓁没出声，刀刃威胁性地往里逼近了一点，给人带来几分痛意。 “嘶……！我说，我什么都交代！” 苏晚蓁感觉手上一温，这个操纵着小刀到处飞的女生眼泪居然就这样掉了下来。 “白叶，控器专业的，大一生。呜呜呜……我不想挂科，我不想挨处分，我的学分，我的绩点……” 白叶完全没有顾及自己脖颈上架着的刀，伤心得嗷嗷大哭。 “收声，交代清楚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苏晚蓁扛着联邦的高压活了十几年，完全没把眼泪当做什么有威胁性的物品，冷冷地继续道。 白叶的哭声梗了梗，似乎完全没想到苏晚蓁一个看上去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竟然如此铁石心肠，只能乖乖地交代。 “我昨天晚上找了份兼职，任务就是这周的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在德业楼蹲着，把靠近德业楼的吓走，一个晚上五百信用点呢。” 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子。 恶意攻击同学，别说五百了，她的学分她的绩点，不挂科重修就算好的了。万顷大学完全对这种事情零容忍。 白叶就知道不会出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不是一时财迷心窍，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掉得更欢快了。 这周？也就是说，在案件发生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谋划善后工作了。 苏晚蓁眯起眼睛：“谁雇佣你的？” “现在都是网上匿名交易，咱也不知道哇。”白叶很是委屈，“接兼职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命案，但钱都收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了。” 这件事背后果然不简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追溯痕迹的时候过于投入，苏晚蓁耳边仿佛还萦绕这女孩绝望的求救声，她闭了闭眼，提问道：“你认识死者吗？” 白叶犹豫了一会儿：“不认识。” ------------ 第6章 卧虎藏龙的小城市 苏晚蓁捕捉到了她话语里的停顿，语气上扬地“嗯？”了一声。 白叶改口了：“……认识。” 这个女孩似乎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 但说起话来却瞻前顾后，吞吞吐吐，不想说，还是不方便说？ 苏晚蓁消耗了秩序点数，从系统那里临时兑换了一副手铐，咔哒一下铐在了白叶手上：“跟我回危控局一趟。” “出现在案发现场鬼鬼祟祟，言辞含糊不清，有重大嫌疑。” 苏晚蓁打断了正要开口的白叶：“现在是协助调查，你再继续狡辩，可就不好说了。” 白叶立刻闭上了嘴，一声都不敢吭。 这女生，明明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但是身上的气场好强……快比得上学校的导师们了。 由于自身体质特殊，苏晚蓁现在倒是不困，只是在心里不免发出了一声感慨。 又要加班了。 这还没正式上任呢。 苏晚蓁正要提着白叶回危控局继续审查，却眨了眨眼睫，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风向，变了。 对于所有异能而言，对于风的操控，向来都是被列为下等的。 太无害了，刮过的一阵风就算再大，除非造成龙卷风那样的声势，又能给人造成什么威胁呢？ 就算是过境的台风都掀不走路上的行人。 不像冰不像火，风本身并不那么具有威胁性，更多时候只是作为一种辅助的手段，很难成为攻击的主力。 但这场风不一样。 跟白叶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不同，风被操纵者压缩到了极致，变成了高速运转中的风刃。 无形而致命。 系统这个时候偏偏哑了火，根本检测不出风刃袭来的方向。 这也就说明，操纵风刃的这个人，能力完全不低于苏晚蓁。 这种东西根本不能靠肉体硬抗，苏晚蓁拽着白叶转过一个角度，堪堪躲过袭略过来的风刃。 但这不像御器，只要控制住了操纵者使用的武器，对方就无计可施。 风根本没有止境，只要空气仍然流动，操纵者就能驾驭着风任意而为。 更何况风根本不止一种形态，苏晚蓁手上带着一个人，行动上受到了阻碍，腾挪闪避之间竟然落了下风。 一道暗芒无声无息地朝苏晚蓁后背袭来，苏晚蓁没有办法，将口袋里的汽车模型强行压缩变形，化作匕首，堪堪挡住这一击。 “铛！” 刀刃相撞的一瞬间，苏晚蓁看到了袭向她的人，但这个人将自己裹在了一团黑布里，根本看不清面容。 【宿主，他身上有异形物的气息！】 异形物的气息完全盖住了黑衣人自身的气息，苏晚蓁一时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气息。 苏晚蓁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她松开了白叶，将小刀抛回了白叶的怀里，跟黑衣人贴身肉搏。 就算是在联邦总部，苏晚蓁的体术成绩都是排得上号的，而一般来说，专精控器类的人本体防御相对来说也会更加薄弱。 但苏晚蓁没想到，黑衣人的体术跟他操纵风的能力不相上下，苏晚蓁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被黑衣人一刀隔开。 黑衣人借着风跟她拉开距离，声音沙哑低沉：“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苏晚蓁还要留神白叶的安全，一时也没有上前，而是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以后会知道的，但现在不是时候。”黑衣人没有半点跟她敌对的意思，连语气都是温和的，甚至带了点笑意，“苏晚蓁，你知道联邦为什么要派你过来吗？” 联邦的调任来得稀里糊涂，完全没有跟她说过原因。 这态度反而像极了给她丢了个烫手山芋，又担心她不接。 “你是联邦的人？” “或许吧。”黑衣人不置可否地说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而让苏晚蓁更加琢磨不透。 虽然黑衣人停下了攻势，但苏晚蓁还是没有放下警惕，她看着黑衣人，出声问道：“你是命案的主导者？是你刻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嗯。” 黑衣人居然就这样直接地承认了，他像是早就已经预料到苏晚蓁的攻击一样，轻飘飘地往后一跃，掠出了十几米。 “今天就到这里吧，三天后，市中心的公园见。” 苏晚蓁正打算追上去，旁边的白叶忽然“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手臂腹部忽然渗出了血迹。 【糟了，宿主，她晕过去了！】系统紧张地开始搜索周围的医院位置，【万顷大学正门出去直走两百米就是医院，现在送过去还来得及！】 苏晚蓁没有犹豫，弯下腰托住白叶的腰和腿，打横抱起，冲向了系统所说的位置。 人类的脆弱她是知道的，就算看起来伤得不重，也很有可能致命。 急诊的护士看到白叶身上的血，也没有含糊，直接将人推进了治疗室进行急救。 “没什么事，就是些皮外伤，病人是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的，休息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白叶还在病床上躺着，脸色苍白，苏晚蓁一开始没有注意，现在倒是发现这姑娘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就算现在唇色苍白，也能看出是个明艳系的大美人。 她坐到了病床旁边，又让系统仔细检查了一下白叶身上的伤。 黑衣人下手很有分寸，都是点到即止的皮肉伤，看着吓人，但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这个时候，苏晚蓁才有整理信息的时间。 先是发现自杀案的女孩并非自杀，又忽然冒出了一个自称接了任务的白叶阻止调查，末了还出现一个实力莫测的黑衣人。 一个名不见传的白楠市，就连日常执勤警力都不充足，却不知道藏了多少未知的隐秘。 “三天后，市中心公园见——是什么意思？”苏晚蓁在心里问系统。 她当然不会以为人家是约她去玩，这只可能代表了一件事情——三天后，黑衣人还要在那里制造一场命案。 【宿主，那个人很危险，我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轨迹，就像我之前捕捉不到你的轨迹一样。】 系统的语气也罕见地凝重起来：【我认为，还是……】 它话没说完，忽然就停住了。 病床上躺着的白叶眼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 第7章 不应逝去的生命 白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苏晚蓁冷着脸坐在病床前，连忙又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假装自己睡了。 “醒了就别装睡。”苏晚蓁淡淡地说道。 白叶手指动了动，眼睛紧闭，装睡。 苏晚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最终还是白叶抵不住苏晚蓁的目光拷问，欲哭无泪的睁开了眼睛。 “感觉这么样？” 白叶怔愣了一下，没想到苏晚蓁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她。 想到这个人不仅在黑衣人的手里保护了她，还将她抱到了医院里，白叶一时间有点感动：“就是有点痛，我胆子比较小，不小心晕过去了，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苏晚蓁摇头，指了指床头挂着的病历单，“待会儿记得自己去缴费取药。” 白叶的感动梗在了喉咙里，她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哭诉人家冷漠。 你说人家冷漠吧？但人家一个女生，把你抱到了医院里，帮你挂号治疗；可要说不冷漠，自己刚醒，拍到脸上的就是冷冷的缴费单。 苏晚蓁眨了眨眼睛，一时没看懂白叶眼里的控诉：“……我没带手机和钱包。” “……哦。”白叶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脸上扯开了一个笑容，“还是要谢谢你带我来医院啊。” “不客气。”苏晚蓁终止了这场客套，“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 “你跟自杀案的死者，是什么关系？” 白叶垂下眼，声音变得低落：“死者……名字叫宋明夏，是我的好朋友。” 就算是苏晚蓁这个对情感不那么敏锐的人，也从白叶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 “节哀。” 苏晚蓁不太会安慰人，半天才勉强在脑海里搜刮出这句话。 好在白叶并不在意，她勉强撑起嘴角，对苏晚蓁笑了笑，语气变得坚定：“我不相信明夏会自杀，她这么潇洒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的确不是自杀。 苏晚蓁在心里认同了白叶的观点：“你知道什么？” “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那天我还在上课，然后走廊忽然就躁动起来，说有人出事了。” 白叶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能力失控，伤到了同学，然而当她顺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却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头部落地，蓝色衬衫和白色长裙被染成血红一片，仿佛还未盛开就已经坠落的花。 大脑一片嗡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警戒线前的，也听不清调查员跟她说了什么，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她的眼前只剩下染血的蓝色。 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她有些茫然。 但世界，怎么会跟她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呢？ “明夏不可能自杀，她是大一符修专业里绩点第一的学生，也没有情感和金钱上的压力，她前天还跟我一起做好了假期去旅游的计划。” 白叶说着，已经压抑不住声音里的哭腔，眼泪从她的脸上落下。 “……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调查员听了她是说辞，重新调查了一遍宋明夏当日的行动轨迹，尸检和痕检的结果出来，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宋明夏是自杀。 “我相信你。”苏晚蓁忽然开口道。 白叶的眼中亮起了一点光芒，但落到苏晚蓁身上时，却变成了无奈：“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啦，但这种东西光是相信是没有用的。” “你也只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学生，连调查员都查不出来的东西，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更别说了。” “我是白楠市危控局现任局长。”苏晚蓁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道，“我承诺，我会让每一个无辜的灵魂都得到应有的公正。” 明明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小一点，但苏晚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无形地敲动着白叶的心门。 “谢谢你。” 白叶眨了眨眼睛，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她有些狼狈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对着苏晚蓁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之前跟我说过，有人在这周发布了兼职，内容是在晚上的十点到凌晨一点把靠近的人吓走。”苏晚蓁问道，“你调查过发布兼职那个人的ID吗？” 白叶承认道：“我之前暗中调查过，但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 她咬了咬唇，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那个人用的是虚拟IP地址，在完成交易后就自动销号了，根本找不到人。” 看来从这条路入手是行不通了。 “那学校里有哪个学生或者老师的异能是御风吗？” “御风专业还是很多人的，但……”白叶思考片刻，“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把风操控得这么出神入化。”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线索，白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登上了学院系统。 “我是学生会的，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但是因为要录入学生数据，所以可以查到每个专业学生的情况。” 她将手机屏幕转到苏晚蓁面前：“这些就是目前校内御风专业的学生，老师们的信息不在这里，但在学校里问问就知道了。” 苏晚蓁让系统记录好信息：“这件事发生前，你朋友表现过什么异常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晚蓁紧盯着白叶的脸，观察着她的神情。 白叶先是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有一件事，但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可以说说看。”苏晚蓁身上没带手机，于是让系统开启了录音模式。 白叶回忆道：“符修专业有个人作业和小组作业两种选择，明夏之前一直选择的都是个人作业，但是在最近半个月里，她却选择了小组作业。” “万顷大学没有强制的晚修时间，之前晚上她都是跟我一起呆在宿舍的，但最近半个月里，她晚修时间都在自习室做小组作业。” 一个不喜欢集体活动的人却主动参与合作，这确实是一件足够奇怪的事情。 ------------ 第8章 迷雾重重 苏晚蓁将这个疑点记下。 “你先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之前要带白叶去危控局，是因为苏晚蓁担心有人会暗中对白叶出手，导致惨剧发生出现意外。 但现在来看，背后的人是冲着她的。 反而她现在越是表现得重视白叶，背后的人就越有可能抓住这一点对白叶下手。 “系统，能定位到那个人的气息吗？” 苏晚蓁离开了医院，在脑海中询问系统。 【非常抱歉，宿主，我的能力还不够强大。】系统有些自责，【那个人用能力掩盖了自己的气息，我检测不出来。】 如果说苏晚蓁还拥有一点共情心，那基本都用在了这个比人类还敏感忧伤的系统身上了。 “不怪你。”苏晚蓁安慰道，“连我都感知不到这个人的气息，更别说是你了。” 听到这句话，系统更加自责了。 其他系统都是宿主强力的外挂，自己这算什么回事，宿主本人比自己还强，它顶多也就提供一下资料和无关紧要的小道具，还得宿主自己用积分兑换。 “你的能力是靠秩序积分累计下来的。”苏晚蓁看着旁边的路灯，淡淡地说道，“现在联邦局势动荡，异形物入侵人类正常生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人类之中也存在不少内鬼。” 作为秩序系统，系统的强度跟这个世界的平衡挂等号，联邦秩序越是稳定，系统就越强大。 苏晚蓁每一次矫正这个世界的秩序，就会累计下秩序点数，让系统恢复力量。 “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天空中的那抹月牙在乌云的笼罩下，只透出了一点朦胧的光晕。 单单只是一个白楠市，就让苏晚蓁感觉到了棘手，要想让整个世界的秩序回到正轨，那估计得花上很大的功夫了。 所幸她拥有足够漫长的时间。 “小蓁？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可不安全哟。” 楼下的安保大爷认得这个远道而来求学的女孩，一个人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子，也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在苏晚蓁搬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安保大爷对苏晚蓁多有照拂，苏晚蓁很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略去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讲了被绑架的事情。 “麻烦阿爷帮我开一下门了。” 苏晚蓁身上除了随时贴身携带的调任证，也就只剩下郁沉风的那张交通卡，身上的东西少的可怜。 听到苏晚蓁被绑架，安保大爷先是一惊，紧张地拉得她的手问她有没有事，随后听到苏晚蓁解释被危控局的人救下，才稍微放下心。 安保大爷利索地帮她开了门，离开前有些欲言又止。 苏晚蓁在联邦学了一段时间的察言观色，瞧出他有话想说：“阿爷，怎么了？” “小蓁啊，你还是联系一下你的父母过来照料一下你吧，或者本地找个亲戚寄住也好。”安保大爷一脸愁色，“你看你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啊。” 苏晚蓁先是一愣，然后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自从她出生以来，除了系统，从来没有人表达过对她安全的关心，不把她置于死地都算是友善的了。 她知道这是人类表达善意的方式，声音温和地回拒道：“谢谢阿爷，不过我没有父母，等开学之后住进学校宿舍，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苏晚蓁没想到安保大爷听完她的回答后，反而露出了有些难过的神色。 “哎呀，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安保大爷叹气，“平时有什么事就跟阿爷说，有什么事情，阿爷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虽然系统一直都很关心她，但安保大爷的关心似乎不太一样，要更加……温情？ 苏晚蓁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那老爷子我也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苏晚蓁跟安保大爷道别后，关上了屋子的门。 异形物劫持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房间还是跟她离开前一样整齐。 苏晚蓁洗了个澡，出来后却并没有直接躺在床上睡觉，而是拿起手机。 荧幕亮起，仅有几条运营商发过来的短信，联系人里也只躺了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娱乐软件更是少得可怜。 苏晚蓁没有理会这些，切换进了手机的另外一个模式。 默认的手机背景缓缓褪去，蓝白的像素点在手机屏幕上重构，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身份认证中……权限通过。】 她刚刚进入这个界面，就跳出了一个视频通话。 苏晚蓁在书桌前坐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才接通了视频通话。 【解少校。】 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是一张面容冷峻的年轻脸庞，这个男人称得上俊秀帅气，只是平时总是过于严肃，让人不敢接近。 联邦总部异能管理的外勤司司长，解云珩。 看到苏晚蓁后，这个向来板着脸的男人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苏局长，这么晚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需要你帮忙。”苏晚蓁没有过多的废话，“帮我查一下风系异能使用者，伤害评分在A以上的人有哪几个。” 听到苏晚蓁的语气，解云珩也知道她那边大概是出现了棘手的事情。 “风系异能者有很多，但在A级以上的，整个就只有五个。” “莉娜，32岁，女，擅长驾驭风配合纸张对人造成干扰，然后在后背将敌人一举割喉，来自境外商会，现在还在境外执行任务。” “木梓晨，48岁，男，擅长将风力汇集，扭转成为龙卷风，将敌人困在风暴中，目前在藤月市。” 解云珩还要继续，却突然被苏晚蓁出声停住了：“有没有能够将风压缩成为高速切割的风刃的异能者？” 解云珩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就算只有精神力到达S级，才有可能将这个技能运用到日常战斗吧？” 风不像水和冰，本身没有实体，要将它凝结成风刃，就只能强行用精神力将空气压缩到极致。 这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又得是风系异能者，联邦里…… 解云珩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停顿了片刻，语气发生了变化。 “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 第9章 联邦S级战犯 苏晚蓁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下文，不由得主动出声问道。 “是谁？” “没有名字，也没有确切的资料。” 提起这个人，解云珩本就严肃的神色更加沉凝。 “代号【逐风】，现在联邦的S级战犯，具体的罪行并不清楚，但在他越狱的那一天，整整十三个精英执行官倒在了他的手下。” “但在他成为战犯之前，他有史以来联邦最年轻的主席。” 听到这个称呼，一向表情平淡的苏晚蓁都有些惊讶。 她正式进入联邦内部的时间很晚，不太清楚联邦的事情，只隐隐听说过这位代号【逐风】的联邦主席。 他叛逃的一段时间里，引起了联邦的剧烈动荡，苏晚蓁调任前，联邦还在锲而不舍地追捕这位战犯，只可惜每一次追捕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那位神秘的前任联邦主席就像他的代号一样，如同过境的一缕风，根本没有人能抓得住。 解云珩皱起了眉：“如果你碰上的人是他，那就麻烦了。所有被列为S级战犯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苏晚蓁倒是对这一点不置可否，毕竟她之前面对的异形物也不是面团，今晚碰到的那个黑衣人的确强悍，但也没到让她退步的程度。 “有他的资料吗？” 解云珩摇头：“【逐风】的资料是最高级保密资料，而他叛变联邦前，已经删去了数据库中有关自己的资料，现在剩下的都是后来慢慢修复的，但完整性根本比不上之前。” “我没有直接调动这份资料的权限，如果你想要查，还得提前提交申请。” “那就麻烦解少校帮我填一下申请了。” 苏晚蓁正打算挂电话，听到解云珩叫住了她。 “你需要我帮忙吗？” 解云珩抿了抿唇，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他垂下眼：“白楠市那边只有你一个人……我很担心你。”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温和又小心翼翼，这副模样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都会惊掉下巴。 解云珩是联邦少校，出自为联邦立下赫赫战功的解家，天之骄子，别说跟其他人说话小心翼翼了，不被争相巴结都很少见。 可惜了，解少校纯粹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苏晚蓁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增援：“还不能确定身份，就算真的是【逐风】，我也有一定把握。” “而且你想要离开总部也不容易。” 对于这个回答，解云珩也并不意外，他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如果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晚蓁歪了歪头，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总体也是人类表达善意的一种，很坦然的道谢：“那就多谢解少校了。” 挂断了电话，苏晚蓁才终于有时间松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前，摸到了差点被她遗忘的一张交通卡。 唔，得早点把东西物归原主。 苏晚蓁想到了郁沉风这个奇怪的人，忽然想起这个人也是万顷大学的，还是老师，也就是说——郁沉风也是异能者？ 在两次短暂的接触中，苏晚蓁倒是没发现郁沉风身上的异能波动，念头这么一转，对这个人的疑虑倒是加深了。 这么刚好地也在万顷大学，同样也目击了命案，真的只是路人，还是同谋着？ 苏晚蓁盖好被子，一边放松着大脑，一边将疑问保留在心里，进入了睡眠。 还没到学校报道，也还没到去危控局正式交接的时间，苏晚蓁的日程倒是难得地空了下来。 她去了一趟危控局，把昨天压缩成汽车模型的异形物关进了监狱里，顺便找调查员要了一下郁沉风的电话号码。 正好把手里的交通卡还给郁沉风，顺便找他了解一下案件的详细情况。 那个对她吹鼻子瞪眼的代理局长倒是不在。 调查员：“好像是女儿生病住院了，他请假去照顾了。之前的事情您也别放心上，他就是这个性格，主要是看您跟他女儿差不多年纪，怕您出事。” “没关系。” 苏晚蓁弯了弯唇角，表示理解。 人类看见相似个体的时候，确实总会将一些感情不由自主地强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苏晚蓁要到了郁沉风的电话号码，于是打电话过去，简单郁沉风说了一下情况。 她还记得郁沉风今天有课，挑了中午的时间打过去，郁沉风倒是欣然同意了她的请求。 “能帮到苏局，是我的荣幸。”郁沉风悦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苏局用午餐了吗？” “还没有。” “那苏局介意跟我一起吃个饭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沉风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放软了一些，有点像诱哄了，“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好好聊聊。” 苏晚蓁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答应了下来。 “那我来接你？” 郁沉风那边传来了学生经过的声音，对方向他道谢顺便请教了一些问题，貌似是课题合作的内容。 听到郁沉风那边的声音，苏晚蓁说道：“还是我去万顷大学找你吧。” 这回她手机里有万顷大学的预录取证书，总不至于进不去校门，反正白楠市交通方便，公交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那好，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所幸这次的公交很正常，没有出现昨天晚上那种诡异的情况，苏晚蓁刚下公交，就看到站在校门口的郁沉风。 这个人相貌着实惹眼，气质卓越，站在人堆里很容易一眼就被看见。 他看到苏晚蓁，对她扬了扬手，朝她的位置走了过去。 “中午好呀。” “中午好。” 苏晚蓁把交通卡递给了郁沉风，尽管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这件事，但郁沉风从她手里接过卡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一点惊讶。 “也不知道是怎么落下了。”郁沉风手指一勾，将卡收回了口袋里，“苏局有什么忌口吗？” 毕竟只是找个坐下来好好聊的地方，苏晚蓁对食物也向来没有什么过多执念。 “郁老师定就好。” ------------ 第10章 郁老师？ 苏晚蓁原本以为吃饭只是句客套话，结果郁沉风真的把她带到了饭馆里，问她有没有忌口。 看到她略微惊讶的表情，郁沉风像是觉得好笑：“就算忙着工作，到了饭点也得好好吃饭。” 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不经意般开口问道：“苏局长平时不会忙起来连饭都不吃吧？” 苏晚蓁看了他一眼。 然而郁沉风这个时候已经低下头研究菜单了，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我没有忌口。”苏晚蓁喝了一口茶，笑了笑，“不过偶尔也确实会忙到顾不上吃饭。” 她不像人类，对进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 到饭点进食，这对于苏晚蓁来说应该称为对人类的行为模仿，说不上需要，更谈不上习惯。 见苏晚蓁没有点菜的意愿，郁沉风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招牌菜，询问过苏晚蓁的意见后，便挥手招来了服务员。 在这个过程中，苏晚蓁一直观察着郁沉风的行为。 神情自若，没有半点不安。 要么宋明夏的事情跟他真的没有关系，要么就是心理素质过硬，自认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后，郁沉风撑着下巴看她：“苏局不是有事想问吗？” “这种场合下就不要叫我苏局了。”苏晚蓁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了一种说悄悄话的氛围，“这层身份不方便张扬。” 郁沉风眨了眨眼睛，很配合地同样压低了声音：“那应该叫您什么？” 苏晚蓁直起身，靠回了椅背上：“叫我苏晚蓁就好，你应该看过我的证件，是哪几个字我就不多赘述了。” 她很快就结束了寒暄，直切正题：“死者宋明夏在死前参加了一个研究课题，指导老师是你，对吗？” “是。”郁沉风很干脆地承认了。 苏晚蓁的手指点了点桌面，直视郁沉风的眼睛：“据我所知，古典文学理论概述专业的教授，跟宋明夏的符修专业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她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私下调查过郁沉风的事实，这一点多少会让人感到冒犯，但郁沉风却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虞，唇边仍然挂着始终不变的笑容。 这抹笑容放在平时倒也可以算是友善或是礼貌，但在被冒犯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可谓是相当不对劲。 苏晚蓁心里的警铃骤然响起，她看着眼前的郁沉风，无声将这个人的威胁等级往上提了一提。 “而且，据宋明夏身边的同学反映，她之前并不参加小组课题，怎么会突发奇想加入了跟自身专业毫不相关的课题组？” 郁沉风在这个时候轻笑出声，打断了她的指控。 “晚蓁。”郁沉风的笑声明明跟先前没有任何不同，但苏晚蓁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几分危险，“这种过于直白的套话方式，对于真正的犯人可是没有用的。” 在他低笑的时候，秩序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我就说这个人不对劲，他一定就是幕后黑手！】 苏晚蓁在脑海中按住了系统。 幕后黑手倒也未必，但郁沉风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群众”。 “郁老师认为应该呢？” “我个人认为，应该宁可错杀，而不能放过。”郁沉风的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不管人有没有错，先找个罪名扣下，再盘问。” 面对这种明显不符合联邦规章制度的情况，苏晚蓁神色未变，只是歪了歪头，回道：“如果抓起来的人不是主使，岂非打草惊蛇？” 苏晚蓁虽然正在学习和理解人类的行为动机，却并非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恰恰相反，她对于人类犯罪的理解程度甚至高出了普通人类。 郁沉风没有继续这桩隐晦的试探。 “郁某不是专业人士，未免还是在晚蓁面前献丑了。”郁沉风微微一笑，身上的异样感也随着他这一笑而如云消散，“宋明夏是个很出色的学生，在这个异能学校里，我已经很少看见像她这样对人文这么感兴趣的同学了。” 郁沉风将话题带回了正轨：“我邀请她参与课题，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不过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她之前从不参与小组课题。”郁沉风眉宇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毕竟宋明夏是符修专业的，并不是主修古典文学的学生，所以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 苏晚蓁没有接话，于是郁沉风继续说了下去。 “但宋明夏死后，我却从她的课题里找到了一点线索，那应该就是她被害的原因之一。” 苏晚蓁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辞里的字句：“被害？” “如果不是被害，想必也不需要危控局局长亲自查案吧？”郁沉风的声音里莫名带了几分嘲讽，“难道苏局平时会查自杀案吗？” 然而他这回选错了嘲讽对象。 因为苏晚蓁虽然级别高，却因为种种原因，接手过各种各样的案子，一年365天几乎连轴转，压根谈不上什么特权级别。 但苏晚蓁没有必要跟郁沉风交代这个：“除此之外呢？郁老师这么肯定，想必掌握了一些调查局不知道的线索吧。” “我们的研究课题是‘人类欲望与外界诱惑’，宋明夏在写论文的时候引用了一个案例，然而在我查询这桩案例的时候，却发现它是虚构的。” “但在我查证的时候，我却发现，这桩案例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苏晚蓁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桩案件很有可能真实存在，只是被人为抹去了。” “而宋明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从而成为了她的催命符。” 苏晚蓁抬起眼：“既然你推测出了这么一个可能，为什么不上报危控局？” “因为我不信任他们。”郁沉风无声地叹出一口气，“资料在我手上，一旦外泄，有生命危险的恐怕就不只是我这个资料持有者了，还有参与这个课题的所有学生。” 说到这里，郁沉风抬起手腕，将一个U盘推到了苏晚蓁面前桌子上。 她正要去接，滚烫的热水忽然就朝着U盘直直落下！ ------------ 第11章 受伤 热汤淋下的时机过于让人措手不及，苏晚蓁想都没想直接将U盘握在手里。 然而预想之中的滚烫却没有如期袭来，热汤被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挡住了，一滴都没有落到苏晚蓁手上。 苏晚蓁微微一怔。 郁沉风罕见地敛起唇边含着的笑意，另一只手反握住了上菜的服务生，强硬地压着她的手腕，让服务生放下了手里端上来的热汤。 “抱歉先生。”服务生咬了咬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她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我没拿稳，不小心撒了，你们没事吧？” 苏晚蓁没错过服务生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 她抽出餐巾盖在郁沉风被烫到的那只手上，尽量小心地拭去沾上的汤汁。 擦去郁沉风手上的污渍时，苏晚蓁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骨节修长皮肤偏白，看似瘦削，却充满了力量感。 苏晚蓁忽然意识到，她曾经见过这样一双手。 而这样好看的一双手，此刻却被热汤烫出了几个水泡，而郁沉风皮肤偏白，被烫红了一大片，看上去分外严重。 如果不是为了帮她挡住这些热汤，郁沉风的手也不会烫到。 “很疼吗？” 苏晚蓁没有看服务员，而是看着郁沉风的眼睛，语气难得柔和了一些。 郁沉风松开了服务员的手，垂下了眼睛，从苏晚蓁的视角来看，显得有几分可怜。 苏晚蓁没有说话，目光已经冷了下来。 服务员不停地鞠躬道歉：“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用餐体验，我帮你叫经理，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全部都会赔偿的……”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周围客人的注意，服务员长得像是个出来兼职的学生，看起来快要急哭了。 如果不是因为苏晚蓁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服务员流露出来了恶意，恐怕也会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哎，人家也不容易，何必为难一个学生呢？”旁边桌的客人看服务员哭得这么可怜，有些于心不忍，“算了吧。” 苏晚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淡地看了出声的那个人一眼。 她难得动了情绪，目光中透着让人难以招架的威严。 出声的客人被她看了一眼，就嗫嚅着收回了目光。 “抱歉。”郁沉风抿了抿唇，“给你添麻烦了。” “没必要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苏晚蓁看向服务员，“你也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了，到了危控局再解释吧。” 服务员愣住，才发现饭馆停着一辆车，车顶上赫然是危控局的标识。 “蓄意破坏案件相关资料，恶意伤害案件相关人员，危控局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跟案件的幕后主使有关联。” 听到苏晚蓁的话，服务员的瞳孔猛地一缩，变成了暗红色，她的神情猛地变得狠厉，不管不顾地朝苏晚蓁握着U盘的手扑过去。 然而她选错了对象。 要是现在她选择挟持郁沉风或者旁边的围观群众，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然而她选择的却是苏晚蓁。 苏晚蓁不避不闪，直接反扣住了服务员的手。 就在她抓住服务员的手那一刻，属于“人类”的血肉触感忽然消失，变成一团飘忽的棉絮。 【宿主！小心！】 这个变故在苏晚蓁的意料之外，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有从服务员身上感受到任何异能波动。 毕竟在联邦总部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苏晚蓁就算心里惊讶，手里的动作却依然干脆利落，直接抓住服务员的脖颈，反手将人掼到了桌面上。 随即一个手刀劈在了服务员的后颈上，以免一个不留神让人跑了。 郁沉风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从车上下来的调查员冲过来，为首的调查员紧张地看着苏晚蓁：“您没事吗？哪里受伤了吗？” “是郁老师受伤了。”苏晚蓁将服务员扔给为首的调查员，“押回危控局，查查她的身份，我送郁老师去医院。” 郁沉风弯了弯唇角：“没事，只是被烫到了而已，用冰块敷一下就没事了。” 苏晚蓁思考片刻，觉得郁沉风说得也有道理：“那郁老师自己留意一下，我就先回危控局处理案件了。” 郁沉风好像被这句呛到了，侧过头咳嗽了两声。 “苏局不是要回去处理案件吗？我作为知情人士，怎么能不去出一份力呢？” 郁沉风笑得云淡风轻，苏晚蓁却隐隐觉得他这句话有点儿咬牙切齿。 “那郁老师也一起吧，危控局也有纯净冰。”苏晚蓁赞同了郁沉风的选择，替郁沉风拉开了车门，不忘叮嘱道，“小心碰到手。” 郁沉风这下是真没脾气了，他无奈地看着苏晚蓁：“你还真是……” 苏晚蓁刚听到前面半截，郁沉风就停住了话音，她有些困惑地看向郁沉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人可真够奇怪的。 【宿主。】系统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他可能是生气了。】 生气？这生的是哪门子气？ 苏晚蓁也坐上了车，平视前方：【人类还真是麻烦。】 【我也觉得。】系统十分赞同，但随即它有些纠结地道，【但他刚刚受了伤还坚持帮宿主破案诶！】 苏晚蓁听到“受伤”两个字，目光忍不住落到了郁沉风被烫红的手上。 郁沉风的目光恰好在此时投向了她，注意到了苏晚蓁的视线，不由得将自己的手往苏晚蓁的视觉盲区藏了藏，没让苏晚蓁继续看着她的手。 不像是为了博同情才替她挡的，否则郁沉风此时应该将伤口亮出来，而非藏着掖着不让她看见。 明明只见过几面，却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去保护别人。 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当时郁沉风是真的担心她，才将自己的手盖在她手上。 【你之前不还觉得他有嫌疑吗？】 苏晚蓁没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是挑了挑眉，反问系统：【这么快就叛变了？】 系统很快就被苏晚蓁的话带偏了：【这么一说……宿主，你觉得郁沉风有嫌疑吗？】 【我么。】苏晚蓁语气平静，【我觉得郁沉风是幕后推手的可能性很大。】 ------------ 第12章 我曾见过你 如果系统有眼睛，此刻一定瞪得老大。 但它没有，所以只能通过语气表达它的震惊：【！宿主你早就怀疑郁沉风了？！】 苏晚蓁没有给出肯定回答：【现在还不能确定。】 原本她只是对郁沉风的身份产生了一点怀疑，但在看到这双手后，苏晚蓁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了。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但如果郁沉风真的是我猜测的那个人，说不定事情还要更麻烦一点。】 系统缓缓挤压变形，成为了一个问号。 不是宿主，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认识了其他人？ 苏晚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要谈论这件事，时间线大概要拉到很久之前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捡到系统，被联邦扣押在封禁室。 没有光源，目之所及全部都是黑暗。 也没有声音。 就算是祂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也一并被消弭在了这个封闭的房间里。 但正常的空气供给却是有的，看来联邦目前并不想让祂死。 而是企图用这种方式将祂逼疯，进而使用联邦现有的“医疗科技”让她为己所用。 只能说人类还是太过天真，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年对于异形物的掌控力越来越高，以至于对自身的实力产生了盲目自信。 但这个地方确实古怪，祂的本质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也不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更不可能被这种无趣的手段逼疯，但祂也动用不了任何能力，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祂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慢吞吞地调整成了舒适的状态。 祂的生命漫长，对世界漠不关心，对这个世界的生物也并不在意，在哪里呆着都是一样的。 这显然不是联邦想要的结果。 联邦要的是异种向他们臣服、求饶，而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道貌岸然地站出来，成为居高临下的施舍者，大发慈悲地代表人类允许异形物进入人类的世界。 当然，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被猎捕的异形物必定得付出一些代价。 可惜苏晚蓁跟他们之前猎捕到的所有异形物都不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也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关着。 检测仪器是不会出错的，这个异形物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却偏偏没有什么攻击性，这让联邦异形物管理部动了歪念头。 如果能够驯服这么强大的异形物，那些对联邦抗议的地区…… 想到这里，管理部就坐不住了。 这可是一件活生生的人形兵器，就算不能让她服从，还不能用联邦医学技术分析祂的构造，重新拟合成他们想要的生物吗？ 人性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它向善的一面倾倒时，便会折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辉，然而当它朝恶面倾倒的时候，则会显露出再恐怖不过的万丈深渊。 祂被强行扣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人类的恶能到达什么程度。 然而下一秒，尖锐的刺痛凿穿了祂的神经，祂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很快就被人类压制住了。 好痛。 祂降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却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疼痛”。 “天呐！”操刀的实验人员发出一声惊呼，“祂会变化形态！” 祂的躯体逐渐汇聚融合成为人类的外形，轻巧地从束缚祂的床上挣脱出来，用手禁锢住了操刀的实验人员。 离祂最近的实验人员被抢走了刀，下意识就想撒开脚步逃跑，然而却被一只手遏住了喉咙，从地面提起来。 其他人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纷纷傻在了原地，还是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厉喝道： “高危异形物暴走了！快点启动控制装置！” 祂从喉管中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尽管尚未学习人类的语言，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眼前的人类们毫无疑问陷入了恐慌。 祂将刀片抵在手里的实验人员脖颈上，轻轻一抹，听到周围的人类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真奇怪。 在这之前，他们难道从未考虑过后果吗？ “控制系统失效了！”研究员抖着手往后退，“科长！异形物杀人了，祂已经彻底失控了，必须交给危控局——” “闭嘴！” 科长——也就是最开始让人去关闭装置的中年男子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动着。 他低声喃喃道：“不，如果交给危控局，实验就会被危控局拿到把柄……” “对了！”科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还有那个！” “科长！走吧，就当是实验失败了！” 研究员扑到科长面前，拽着他往门外走，却被科长狠狠地甩开，推到了祂的面前。 祂歪了歪头。 刚刚才将自己转化成为人类的形态，祂的面部此刻有些崩坏，不停地在各种形态中变化着。 由于身上过于尖锐的疼痛，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祂的脸庞往下坠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格外瘆人。 风就是在这个时候涌进来的，科长慌不择路地用指纹解锁了智能锁，正要按下按钮，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很强大的力量。 祂停住行凶的举动，力量随着祂的意念溢出，眼睛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原来的形态，变作金色的竖瞳，冷冷地逼视着来人。 “刘科长，想要用量子武器彻底销毁你的罪证，是不是为时过晚了？” 首先是手。 一双看上去似乎并不经常用于打斗的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此刻却扣住了想要鱼死网破的科长，轻松地将人反扣住，膝盖向前顶，将刘科长压跪在了地上。 “联邦法第26条，任何以异形物为实验对象的实验必须经过审核，违规者依照违规程度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死刑。” 银色的手铐“咔嚓”一下扣在了刘科长手上，随后男子抬脚直接将人从实验室里踹了出去。 其他还活着的研究员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男子对他们摆摆手，他们才敢从这个房间里离开。 风还在涌动。 迎着祂的警戒的目光，男子随手将自己过长的黑发撩到身后，对祂弯腰一礼：“手下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在下[逐风]，联邦现在的管理者。” ------------ 第13章 最可怕的队友 男子只匆匆套了一件外套，里面的衣服是睡衣，似乎还没睡醒就匆匆赶过来收拾烂摊子。 [逐风]的姿态放松而礼貌，看上去并没有攻击的意图。 但祂能感受地到周身充盈鼓动的风，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威胁性。 祂没有说话，踢了踢脚下的尸体。 “他们做了违法的事情，本来也会送到处刑场上枪决。” [逐风]从这一个动作中判断出眼前的异形物是能够对话的，尝试使用不那么刺激的话术让祂平静下来。 “您受伤了对吗？联邦有完善的医疗设备，可以让您好起来……” [逐风]话音未落，就看见眼前的人形异形物抬手碰了一下不断往外渗血的脖颈。 十厘米长的刀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愈合。 [逐风]一时讶然。 而当异形物将手放下的时候，一直在变化调整的面部也停止了变化，拟合成了一张属于人类女性的脸。 从建模角度来说，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但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你能想到的绝对不是任何绮恋。 冷淡而漠然，只可远观。 仍未变成人类眼眸的金色竖瞳，更是为她添上了一份攻击性。 她用手按着脖颈，感受了一下发生的部位，尝试着发出声音。 “人类……”她说出的语句逐渐从涩阻到流畅，“会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 明明这句话看上去只是对于现状的宣泄或者是总结，[逐风]却感觉这句话似乎并不仅仅止于此。 “你就是人类现在的管理者。”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逐风]，忽然抬起脚朝他靠近。 房间里的空气一瞬间涌动了起来，又被强行压制住了。 “你害怕我。” [逐风]察觉到她没有攻击的意图，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移开目光，忽然解下身上的外套，扔到了她的手上。 这她倒是知道，这是人类用以蔽体的物品，大概是人类之间约定俗成的一种礼仪。 人类之间拥有如此大的个体差异么？ 她将衣服套到了身上，一边调动着自己的思绪。 假如她先前碰到的是这个人类，或许会对这个种族产生一些探究的欲望。 [逐风]扔过去的是一件风衣，足够长，扣上扣子可以当裙子穿。 “我对您的害怕来自于尊敬。”[逐风]见她穿好了衣服，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将手交给自己，“人类在您面前产生敬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手上还残留着滑腻腥臭的血，她松开手里的手术刀，将手搭在了[逐风]手心里。 …… “晚蓁？” 车已经停下了。 旁边郁沉风的声音将苏晚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久违地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郁沉风的声音温雅平和，跟记忆中沉稳中却带着几分风流不羁的声音完全不同。 头发也是短发。 苏晚蓁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在郁沉风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拉开车门的时候想起什么：“你先别动，我过去给你开门。” 被当成玻璃娃娃的郁沉风也并没有拒绝，乖顺地坐在原地等苏晚蓁过来拉开车门。 服务员被扣上了压制异能的手铐，只能龇牙咧嘴地被调查员拽回危控局的审问室。 苏晚蓁从解剖室里拿来了冰块，用干净的毛巾包着，敷在郁沉风的手上。 由于郁沉风是主动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所以待遇还算不错，坐在危控局局长的休息间里，还有空调和饮用水。 “你先敷一会儿，别被冻伤，要是没有好转就去医院。”苏晚蓁直起身，“我先去处理刚才的那个人。” “嗯。”郁沉风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发现苏晚蓁还没离开，抬起眼看她，“是需要我帮忙吗？” “不。”苏晚蓁摇头，若有所思，“你头发长一点应该会挺好看的。” 没理会郁沉风是什么反应，苏晚蓁转身离开，顺便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宿！主！】郁沉风还没给出反应，系统就先炸了：【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认识他的！】 【啊。】苏晚蓁推开审讯室的门，【刚刚声音有点儿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系统：【不许耍赖！】 【别闹。】苏晚蓁跟敷衍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先做正事，回头再跟你好好说。】 眼看着苏晚蓁走进了审讯室，系统再多不满也只能暂时压抑，自顾自地在旁边生闷气。 然而她还没坐到审讯桌上，就被人拦住了。 “就算你是联邦直接调任的局长，也不能乱抓人吧？” 杨启南简直气都不打一处，也不管苏晚蓁是个什么表情，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从中心调任过来的人急功近利，但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抓个人顶罪！人家只是烫了你一下，又没犯法，你把人抓过来算什么？！” “更何况根本就没烫到你。” 要是换个人听了这话，指不定还以为苏晚蓁是个怎么滥用私刑公报私仇的小人。 整个分局就这一个代理局长整天对她指手画脚，苏晚蓁都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人呢？” 杨启南翻了个白眼，顾左右而言他：“也亏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改天被市民举报你可就丢饭碗咯！” 苏晚蓁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人呢？” “放走了。”杨启南不耐烦地说道，“你还真想审人家小姑娘啊？” 费劲吧啦抓进来的人就这么给她放了？ 苏晚蓁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忍不了这个倚老卖老的代理局长了：“押进来的时候你没让她过异能检测器？” 听到这个问题，杨启南有些虚，但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她是人又不是异形物，就因为她有异能，烫了你一下就得坐牢？” “这跟烫没烫我根本没关系。”苏晚蓁打断了杨启南的辩解，“人物背景资料查了吗？关系网调查了吗？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人关进来就自顾自把犯罪嫌疑人给放了？” 苏晚蓁来不及浪费时间继续跟他辩解，揉了揉太阳穴，把系统叫了出来。 【定位那个服务员。】 ------------ 第14章 系统的外挂是宿主 杨启南一头雾水地看着转身就走的苏晚蓁，“哎”了几声，抬手招来一边的调查员。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局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郁沉风的指尖正在向下滴水，手上的水泡虽然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但还是一片刺目的红肿。 杨启南愣了愣：“郁教授，您怎么在这儿？手是……” “被嫌犯伤到了。”郁沉风扬了扬唇角，眼底却没有几分真实的笑意，“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杨启南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大了眼睛。 郁沉风他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这个年轻的教授是万顷大学这个异能学院里少数的普通教师，因为分析和推理能力十分卓越，多次帮助白楠市危控局破案，已经成为大半个外聘顾问了。 被烫到的是郁沉风而不是苏晚蓁…… 也就是说，逮捕服务员的时候郁沉风跟苏晚蓁待在一块，这也根本不是什么滥用职权，那个服务员真的有问题！ 杨启南回过神来的时候，郁沉风已经离开了危控局，苏晚蓁更是不知所踪。 【定位显示在市中心的公园，还在移动！】 听到这个地点名字，苏晚蓁心中浮现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市中心公园，不是正是昨晚黑衣人跟她约定的地点吗？ 她可不相信这会是什么巧合，恰好知道U盘里存了课题资料，又恰好出现在黑衣人透露的地点，这世上哪有这么“恰好”的事情？ 苏晚蓁追踪着定位一路狂奔，幸好危控局里市中心公园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喷泉池前。 由于这是工作日，所以在公园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出来散步打太极的老人家。 苏晚蓁闭上眼睛，感知着周围的气息，然而服务生却如同进入了泥潭般失去了踪迹。 嫌犯没感知到，苏晚蓁反倒是感知到了另外一股气息。 而对方也恰好看见了她。 “欸！这里这里！”白叶挥了挥手，对她打了个招呼，打完招呼又呆呆地问她，“咦？你怎么在这里？” “抓人。”苏晚蓁不欲废话，没报什么希望地问了一句，“你刚刚有看到穿着餐厅制服的女服务生吗？年纪应该跟你差不多。” 没想到白叶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还真想出了点眉目：“看到了，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人我不认识，但好像在哪儿见过。” 比起气息直接消失，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掩盖了服务员的存在。 苏晚蓁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服务员的实力算不上强，异能显然也不是什么掩盖气息之类的东西，然而系统就是无法确切地将服务员的位置精准地定位出来，就连她的感知都没了作用。 这让苏晚蓁不由得想起那个黑衣人，但这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前者明明同她实力悬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押进危控局；而后者实力深不可测，这才让系统束手无策。 但直觉却告诉苏晚蓁，这两者之间有脱不开的关系。 “你要找人是吧？没关系，她长什么样我都记住了，到时候我要是在学校再碰到她，我就找你。”白叶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 这公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想从这里找人，难度还是有的，等苏晚蓁把公园搜刮一遍，说不定人早就离开了。 待会儿还是回去查查监控吧。 再不济去查查那家餐馆，总比像苍蝇一样在这里乱飞要强得多。 “对了长官，案件查得怎么样了？”白叶藏不住事，没聊几句就直奔自己关心的话题，“凶手找到了吗？” 见苏晚蓁摇头，白叶显然有些失落。 她勉强扬了扬嘴角：“哈，我也知道没这么快，我就是有点儿着急。我等您查出一个真相。” 苏晚蓁忍不住将手搭到白叶头上，有些生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会尽快查明真相的。”苏晚蓁说道，“你不要那么难过了。” 白叶已经八辈子没见过这么生硬地安慰方式了，但她听得出苏晚蓁话语里的真诚，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白叶握了握拳，“你帮我这一次，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 人类还真是一种会轻易给出承诺的生物。 苏晚蓁眨了眨眼睛：“不过确实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既然你跟宋明夏是一个寝室的，那请你留意一下她在寝室里还什么日记或者是关于课题研究的东西，如果有就联系我。”苏晚蓁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自己的通讯ID展示给了白叶，“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好。”白叶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敲击几下，存下了苏晚蓁的通讯方式，做完这个动作后，白叶有些犹疑地抬起头看她，“……明夏的课题跟她的死有关系吗？” 苏晚蓁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透露了过多的信息，此时也只能摇头。 “还不能确定，要看收集到的资料。”苏晚蓁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指不经意碰到了郁沉风给她的U盘。 如果郁沉风真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会采取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提醒她？又怎么会无法阻止宋明夏的死亡呢？ 苏晚蓁发现越是深究，这其中的谜团就越是难以理清。 “那我先回寝室啦，有新的发现我就通知你。” 白叶朝她摆摆手，火急火燎地往学校的方向跑去，像是担心晚一秒线索就会消失一样。 苏晚蓁没抓到人，只能回去危控局查监控，顺便回去看看呆在她办公室里的郁沉风怎么样了。 【宿主，你觉得那个服务员是什么来头？】 自从来到白楠市，系统最引以为傲的定位功能几番失灵，都快蔫成小白菜了：【我不会没用了吧宿主。】 【别瞎说。】苏晚蓁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道，【这不是还能陪我聊天吗？】 系统：【……】你这样我真的要哭了哦。 苏晚蓁转了转右手手腕上的金属环，转了话题：【定位一下郁沉风。】 ------------ 第15章 麻烦上门 郁沉风倒是能定位上，已经离开了危控局，正朝万顷大学移动。 听到这个消息，苏晚蓁倒也没有很意外，只是“唔”了一声，推开了危控局的大门。 杨启南倒是不见人影。 苏晚蓁也没在意，让当值的调查员将市中心公园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时间调拖动到了下午。 “等等。” 苏晚蓁没找到服务员，倒是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稍稍眯起眼，将时间条拖动到了早上。 一个戴着兜帽的少女鬼鬼祟祟地蹲在了草丛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水杯，看上去似乎只是在浇花。 但当苏晚蓁放大屏幕，却发现从水杯里倒出来的并不是水，而是细碎的玻璃片。 尽管监控并没有拍出少女的正脸，苏晚蓁却通过身形和动作看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正是白叶。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晚蓁倍速播放了早上的这段录像。 白叶将玻璃碎片倒在草地上之后，就收起了手里的保温杯，若无其事地混进打太极的大爷大妈里，愉快地攀谈起来。 如果今天是阴雨天，苏晚蓁恐怕很难发现她此刻正在做什么。 但很遗憾，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玻璃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芒，在高清的监控画面里清晰可见。 大概是因为控器的异能运用得还不够熟练，抑或是担心过于明显被别人发现，白叶挪动玻璃碎块的速度并不快，而是十分缓慢。 过了好一会儿，玻璃碎块才挪动到井盖边上。 玻璃碎块应该是特别准备的，刚好能够卡进井盖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尽管很薄，但强度却不低，能够将井盖支撑起一条缝而不断裂。 监控显示器中，白叶的目光忽然严肃起来。 她等待的对象到了。 监控器没有拍到任何东西，但井盖处的玻璃反光忽然消失，井盖支撑起的缝隙也忽然消失。 有什么人从井盖进去了。 白叶认识那个服务员，而且还主动帮她逃脱危控局的追捕……为什么？ 作为宋明夏的好友，她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帮其他人？ 苏晚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调查员点了点头：“对了，郁老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调查员有些尴尬：“呃……您跟杨副局起争执后没多久，郁教授就离开了。您找他还有什么事吗？” 苏晚蓁原本打算先看一遍U盘里面的内容，然后再针对郁沉风之前的话针对性地提一下问题。 另外一层原因，也是想把郁沉风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以免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但杨启南的举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苏晚蓁只能临时调整自己的计划。 白叶这个小骗子跟她说的话显然有猫腻，但如果她选择直接质问，白叶肯定又会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她必须找出白叶撒谎的真正原因。 至于郁沉风那边…… 苏晚蓁拨弄了一下手里的U盘，若有所思。 【系统，你试试看，现在还能不能检测到郁沉风的位置。】 系统检索了好一会儿，最后迟疑着给出了一个肯定答案：【可以，他还在万顷大学，但不知道为什么检索到的位置断断续续的。】 还在万顷大学？下午不是没课么？ 苏晚蓁转了转手上的右手上的金属环：“危控局读取U盘数据的机器在哪儿？” 如果宋明夏真的是因为U盘里的东西遇害的，U盘里的东西如果外泄，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危控局的电子设备一般都有数据保护，除却碰上特别强大的黑客，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数据外泄的风险。 她只有手机加入了联邦的加密网络，要读取U盘里的数据，还得借助危控局的东西。 苏晚蓁将U盘插进危控局的读取器，进度条稳定匀速读取中，她双击点开了文件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 滑腻湿黏的人影趴伏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浸了水，看起来不像是头发，而是什么漆黑蠕动着的触手。 它从地板上站起来，湿漉漉的头发从郁沉风的脚边蜿蜒缠上，像是威胁，又像是调戏般捆上他的小腿。 郁沉风也不阻止，甚至没有任何动作，靠在椅背上看着那缕湿漉漉的头发，然而还没等它们爬上大腿，就无声无息地断裂开，散落在地上。 屋里只有一盏冷白色的灯，将他的肤色打得更加苍白。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傲慢。” 地上阴暗的人影瞬间消去，门边蠕动的影子终于成型，变成了一个高瘦的男子。 头发微卷，眼珠却是透明的，泛着无机质的冷光，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寒。 如果联邦高层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男子的身份。 S级高危异形物，利维坦。 郁沉风笑起来，风柔和地重新簇拥在他身边，但他此时的笑容却跟之前面对苏晚蓁时完全不一样，让人生不起半分亲近的心理。 “你也还是跟从前一样恶心，我当然也很欣慰你没有怎么改变。” 利维坦的外形非常接近人类，如果他带上美瞳，再好好地梳理一下他那头海藻聚合物一样的头发，想必走在大街上，很少人会发现他的身份。 “呵，怎么？离开联邦之后变成废物了？”利维坦的脚步没有任何声音，很快就靠近了郁沉风。 它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郁沉风身上惊人的事实，忍不住愉悦地笑出声。 桌子、墙壁处的影子随着它的笑容逐渐加深，流动着涌向了郁沉风。 萦绕在郁沉风周围的风猛地尖锐起来，却无法阻拦涌动的影子。 然而郁沉风却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根本不是他不动，而是动不了！ 黑色的影子凝成实质的镣铐，将他的脚和手都扣在了椅子上，压缩的风刃刚刚将镣铐砍断，影子就重新蠕动着黏合起来。 “总算让我找到你了，[逐风]。”利维坦整张脸狰狞地扭曲起来，勉强接近人形的五官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郁沉风喉咙微动，将溢出喉管的血重新咽回肚子里。 “你现在还能驱动几次异能？”利维坦嗤笑了一声，影子锁住了郁沉风的喉管，剥夺着他能够汲取的空气，“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联邦……” “郁沉风，你在里面吗？” 门外忽然响起了苏晚蓁的声音。 苏晚蓁敲了敲门：“给你三秒的时间，没有声音我就直接打开门了。” “三——” ------------ 第16章 旧友？旧敌 在找到郁沉风的这段时间里，利维坦很早就发现郁沉风对于自己的生死并不那么在意，所以对于他的威胁，根本就没有认真挣扎。 但他惊讶地发现，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郁沉风神情忽然发生了波动。 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被扔进了一块巨石。 郁沉风直起身，想要开口回应，却被利维坦遏制住了咽喉，失去了开口的能力。 “三——” 话音未落，倒计时根本就没数到“一”或者“零”，废弃教材室的门猛地被撞开，苏晚蓁站在门口，目光和神情都很自然。 然而利维坦在看到苏晚蓁的刹那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某种危险的气息，瞳孔骤然收缩。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苏晚蓁，影子随着他的目光变动，骤然化成一只手朝苏晚蓁抓来，指甲尖锐锋利，直奔她的眉心。 空气仿佛忽然一顿，影子在她面前居然寸寸凝结，无法上前半步。 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在同时发出了不堪重压的“吱呀”声，苏晚蓁眼中金光一闪，影子形成的利爪骤然碎裂！ 利维坦的身影凭空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苏晚蓁面前，朝着她的眼球抓去。 苏晚蓁下腰闪身躲过这一击，挥肘重重地击打在利维坦的脸上，紧接着屈膝踹在他的侧腹。 这一下的力量常人根本无法承受，恐怕不光是骨头断裂，连内部的脾脏都会碎裂成呕出来的血块。 就算利维坦不是人，都在受击的一瞬间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但他顿都没顿，身体重新融入阴影之中，重新朝苏晚蓁发出的进攻。 黑色的影子中显现出红色的妖异花纹，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花纹——它们像极了流动的血液，附着在阴影上。 利维坦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他朝苏晚蓁冲过去，一只手挡住攻击，一只手进攻！ 苏晚蓁在看到红色纹路的瞬间脸色变了，尽管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非常细微，但郁沉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的左手碰了一下右手上的金属环，但来不及更多的反应，利维坦的攻击就已经到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鎏金色的光点在苏晚蓁的左手手掌上显现，跟利维坦阴影里的红色丝线激烈地碰撞着。 风就是在这一瞬间加入战局的，红色的丝线被暴烈的风割断，鎏金色的光点大盛，阴影直接爆开！ 利维坦狼狈地后退了几步，紊乱的人形调整了几息，才回到了正常人类的形态。 对于他来说，刚刚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但此时他却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晚蓁：“……你到底是……？” 郁沉风压抑着喉管里的咳嗽，然而强行负载异能的损伤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严重，来不及吞咽的血呛到气管里，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利维坦盯着郁沉风的脸，几乎有些不可思议了。 “经脉过渡损耗，还敢强行负载运转异能，你是真的疯了？！” “那也是我的事。”郁沉风的语气强硬起来，“这是你我的恩怨，跟其他人无关。”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利维坦听的，还是说给苏晚蓁听的。 苏晚蓁的攻击只停顿的短短片刻，瞳孔骤然变得狭窄，朝纯正的金色过渡。 右手的金属环前所未有地颤抖起来，顶端闪着过载的红光。 以她为中心，整个房间的影子都在一瞬间被搅碎切割，而苏晚蓁的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把斩马刀，以撕裂空间的架势朝利维坦的本体落下。 利维坦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自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灵魂的战栗，仿佛他生来就应该臣服于这个人的手里！ 斩马刀最终没有完全落下，苏晚蓁手里的金属环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就在她的手里碎裂。 利维坦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金属环碎裂的一瞬间，苏晚蓁的脸色苍白了一瞬，斩马刀袭来的威势瞬间弱化。 他来不及多想，将周围能够调动到的影子全部汇聚到自己身上，朝骤然虚弱的苏晚蓁撞去。 利维坦完全来不及思考苏晚蓁的身份，他只知道，如果继续让苏晚蓁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能逃过这一次，总有一天会死在苏晚蓁的手里！ 不能让她活下来！ 这一击几乎使用了他的全力，苏晚蓁目光沉凝，脸色却不大好。 骤然断裂的金属环削弱了她的力量，又是现在这个形体，正面跟利维坦对拼，就算是她也无法全身而退。 下一秒狂风卷起，苏晚蓁被一道力量猛地推开，却还是被利维坦的余波擦到了一点，无法遏制的疼痛从那么一点接触面猛地扩大到全身。 但她无暇顾及这一点，因为刚刚推开她的人是郁沉风。 郁沉风最终替她挡下了这一击，风汇集在他身前疯狂地挤压转动着，跟利维坦的力量对峙，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郁沉风的眉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阴森肃杀的残忍——他动了杀意！ 利维坦并没有后退，他知道现在的郁沉风只是强弩之末，这种规模的攻击根本持续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郁沉风偏过头，猛地咳出了一口血，身前的风也开始出现了紊乱。 又一次。 没了金属环的禁锢，苏晚蓁眼眸中的颜色愈加接近流动的黄金，右手的斩马刀甚至不需要酝酿，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朝利维坦劈去！ 跟先前的声势浩大完全不同，苏晚蓁这次出刀极快，风格肆意狂妄，整个房间她出刀的瞬间倒塌，大块的砖瓦纷纷朝在场的三人轰塌砸去，却根本碰不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利维坦的影子在斩马刀落下的一瞬间消融，他最终将力量全部轰向郁沉风。 苏晚蓁没有考虑太多，横刀挡下，利维坦借机化成流动的影子脱身。 没了对峙的力量，郁沉风控制的风骤然散去，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朝地面倒去。 “啧。” 苏晚蓁收起了斩马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倒下的郁沉风。 “郁沉风。”苏晚蓁一字一句念了一遍这个人的名字，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我们之间，也有一笔旧账要算。” 她垂下眼，将脸色苍白的郁沉风用手铐控制起来，将人带离了这个地方。 “……这次，你跑不了。” ------------ 第17章 双重赔偿 疼痛在昏沉中反而变得麻木，血液和自主意识都在不停的流失，郁沉风感觉自己被平放到了一张床上。 残留的意识促使他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苏晚蓁。 依然平静，此刻却似乎带了几分困惑。 没想到暴露身份后的重逢竟然如此狼狈。 他尝试动了动唇，想要尝试说点什么，苏晚蓁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俯下身，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嘴上。 郁沉风原本还算清醒的大脑瞬间当机，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利维坦、崩塌的楼房、眼前的生死仿佛全部都失去了概念，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混乱，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来自苏晚蓁的温度。 一道暖流从苏晚蓁那边传递过来，郁沉风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开始飞快地愈合，就连身体内部破裂受损的脾脏都隐隐有了恢复的迹象。 苏晚蓁很快就直起了身，从他身上离开。 “其实除了这种方式，还有更为快捷的办法。”苏晚蓁将打湿的毛巾扔到了他身上，示意他把脸上的血污擦一擦，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恶劣，“但我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 “联邦S级战犯，[逐风]。” 血液重新倒回到心脏，支撑着他的心脏重新开始鼓动。 郁沉风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他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我。” 祂从不瞥视任何人。 所以在这个地方碰见苏晚蓁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苏晚蓁会认出他，更何况他虽然没有易容，但……还是变了很多。 “你太低估自己了。”苏晚蓁这句话多少有些指代不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祂从不瞥视任何人，也对人世没有任何的好奇与眷恋。 无论是人，还是异形物，对于祂而言，都只是星斗轮转，风过雨落洒下的尘土，无关重要。 但现在她是“苏晚蓁”，既然选择了人类的身份，那么她也该向人类贴近。 郁沉风移开目光，抿了抿唇。 尽管两人碰面的次数不多，但苏晚蓁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直接止住了他的话头：“你最好不要试图骗我。” 系统缩在苏晚蓁的脑海里一声都不敢吭。 它鲜少见苏晚蓁这么强势，寸步不退……也从没见过她对一个明确的个体产生过这种求知欲。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占有欲。 尽管并不明显，但系统确实从苏晚蓁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些许越过普通社交线的侵占感。 郁沉风居然也没对苏晚蓁的提问产生半分抗拒：“……那就得看联邦给我的罪名了。” “杀师叛友，屠杀平民。”苏晚蓁将通缉罪名陈述了一遍，“与残害联邦的异形物同党，彻底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郁沉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似乎更加灰败了。 苏晚蓁看着他的反应，挑了挑眉：“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郁沉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现在打算把我带回联邦吗？” 他抬起双手，银色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 “如果你现在选择将我带回联邦，我确实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说到这里，郁沉风的话语里夹杂了几分尖锐。 苏晚蓁全当没听出来，饶有兴味地问道：“我倒是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郁沉风神色微顿，抬起眼皮去看她。 “我们只见过短短几面，现在的我连样貌都跟之前完全不同，据联邦评估，已经跟人类没有任何的差异。”苏晚蓁俯下身，探究似地贴近了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郁沉风想要躲开，但他此时躺在床上，就算后退也只能被床板抵住，耳根微微泛红。 “苏……” “嘘。”苏晚蓁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很是无辜地弯起眼睛笑了，“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分得清真假。” 苏晚蓁移开了抵在他唇上的手指，用目光无声地催促着。 郁沉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眉眼间流露出了些许无奈：“因为你很特殊。” “接触过你的人，应该很难遗忘你身上的特殊性。” 苏晚蓁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她也清楚，郁沉风的的确确说了真话，没有骗他。 “你想回联邦吗？” 郁沉风失笑：“你觉得呢？” 也对。 苏晚蓁发觉自己问了个无趣的问题，不由得撇了撇嘴。 “但联邦将你调过来这里，应该不只是是让你管理白楠市的治安吧？”郁沉风间气氛陷入沉凝，主动岔开了话题。 这也是苏晚蓁一开始的想法。 但这种想法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苏晚蓁推翻。 她靠在椅背上，坐姿放松：“嗯哼，说起来，联邦给我的第一任务是将S级战犯捉拿回总部。” 系统从来不知道自家宿主还有这种张口就是瞎话的本事，还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它就待在宿主的脑子里，恐怕都要以为这件事是真的了。 苏晚蓁故作为难：“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郁、教、授。” 她刻意将这三个字咬得重了，尾音却向上挑，反倒显露出了几分戏谑的调侃。 明明这个称呼比之前都要生疏，却在她的唇齿间流露出了其他的意味。 郁沉风眼睫微颤：“你也不知道联邦为什么把你派到这里来。” “你倒是对你自己隐藏行踪的本事很自信。”苏晚蓁说道，“不过你说得倒也没错。” “联邦只是让我过来管理白楠市，却没有指派具体的任务。” 现在两人的处境十分微妙，郁沉风是联邦战犯，而苏晚蓁从立场上来说是联邦的人，但他们现在不仅没有打起来，反而在向对方透底。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联邦只派了你一个人，没有其他的监察员吗？” 郁沉风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这句话刚出口，他就想起了一个东西：“……圈禁环。” 他话音刚落，苏晚蓁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手机的界面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简约的蓝白边框，沉黑背景，上面显示着来电人员。 解云珩。 ------------ 第18章 违规处理 圈禁环是联邦针对异能罪犯研发的，一般针对“回归社会”的罪犯。 但偶尔也会用到曾经出任务失控，出现了严重事故的边缘任务员。 激活圈禁环必须注入异能者的异能，当异能者施展的异能超过圈禁环的负载，圈禁环就会爆炸撕裂，里面的异能就会成为攻击佩戴者的武器。 这个东西对于异能者而言，就像一个具有凌辱性质的烙印。 苏晚蓁明明根本不符合上面的两种条件。 郁沉风收紧了手指，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而苏晚蓁已经接起了电话：“解少校。”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 解云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苏晚蓁听到他的话，一时有些意外。 震断了圈禁环，联邦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震慑惩罚，倒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解云珩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联邦检测到你的圈禁环碎裂了，你受伤了吗？” 得到苏晚蓁否定的回答，解云珩明显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对了，由于圈禁环碎裂，所以总部要求调一个人过来协助你的工作。” 说是“协助”，实际上不就是变相的“监管”。 苏晚蓁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就看见屏幕里的解云珩轻咳了一声：“我向联邦提交了申请，由我来协助你的工作，审批已经通过了。” ？ 苏晚蓁微微瞪大了眼睛。 解云珩可是少校级别的人物，白楠市派她过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少校？ 这安排是不是太过不合理了？ 苏晚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郁沉风的位置扫了一眼。 这个人，真的没有暴露自己的信息吗？ “你那边还有别的人吗？”解云珩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晚蓁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有。解少校这么忙，这种事麻烦你是不是不太妥当？联邦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解云珩冷肃的脸上略过几分无措，似乎没想到苏晚蓁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重新绷紧了脸：“这是联邦的指令，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来白楠市不只是接了这个任务。” “嗯？” 解云珩低下头，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很快，一份通缉令就传到了苏晚蓁的手机里。 “我接到线报，有人在白楠市看到了‘它’。”解云珩神情严肃，“联邦记录在案的七大S级异形物之一，[利维坦]。” 头发微卷，透明的眼珠泛着无机质的冷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背后发凉的阴郁气息。 苏晚蓁默了一默。 “怎么了？”解云珩看到她的表情不对，“你要是碰到了[利维坦]，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这个异形物的能力十分难缠，就算实力强劲，很很容易被强行拖成消耗战。” 苏晚蓁轻咳了一声：“实不相瞒，圈禁环破裂，就是因为碰到了他。” “但由于圈禁环压制住了我的异能，没留神让他跑掉了。”苏晚蓁毫不犹豫地将锅推到了圈禁环身上。 解云珩有些惊讶，却没有太多的错愕，他冷静地跟苏晚蓁交换了一下关于[利维坦]异能的情报，随后认真地记录了下来：“放心，到时候我会带够用以支援的火力武器。” 恐怕用处不大。 想到联邦的审批已经下来，苏晚蓁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不过这种异形物确实应该带回联邦总部关押，这边的收留监狱无法困住这种等级的异形物。” 得到了苏晚蓁的肯定，解云珩的唇角不太明显地上扬了分毫：“先这样，白楠市见。” “嗯。” 苏晚蓁伸手挂断了电话，转向了郁沉风：“要是不想被联邦围攻，看来你得暂时离开白楠市了。” 郁沉风却比她想象中要平淡许多：“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我的，而且联邦并没有公开我的通缉影像，被认出的几率也就更低了。” “不过我也确实该离开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郁沉风从她的床上坐起来，却被苏晚蓁单手按回了床上。 “既然你没什么急事，也没打算离开白楠市，那就先这里好好呆着。” 苏晚蓁甚至很体贴地帮郁沉风盖好了被子，实际上郁沉风却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伸进了被窝里，将他的脚和脖颈都扣在了床上。 郁沉风这下是真没想到她会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试着挣扎了一下，困住他的东西惩戒般得缩紧，很快就放松，保持在限制他的行为，却不会伤到他的范畴。 “晚蓁，这应该算得上是非法监禁吧？”郁沉风放软了语气，低沉温润的声音装起可怜，居然也不违和，“松开我，好不好？” 苏晚蓁承认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但另外一种情绪却贪得无厌地在她内心膨胀。 她一时无法分辨这是什么情绪，大脑却指使她从心而为。 “别太得寸进尺了。”苏晚蓁眨了眨眼睛，“你可是联邦头号通缉犯，被我扣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了，想吃什么？”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晚上，考虑到人类的进食规律和郁沉风一团糟的身体情况，苏晚蓁还是拿起了手机开始点外卖。 别问她为什么不做饭，做出来的东西她吃了没事，但郁沉风吃完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郁沉风看起来很想拒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还在屈服在了苏晚蓁的威压下：“……清蒸鱼。” “哦。”苏晚蓁在系统的提示下叉掉了麻辣小龙虾，加上了清蒸鲫鱼，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房门，“外卖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你先睡一会儿吧。” 她没有等郁沉风的回答，关上了房间的灯和门，走到了书房。 【宿主！】 一直憋着的系统总算炸了：【你不许瞒我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快说快说！】 苏晚蓁思考好一会儿，才出来了一句：【他是前联邦主席。】 系统：【这我知道！】 苏晚蓁：【我在联邦认识他的。】 系统：【这不是废话！】 苏晚蓁摸了摸下巴：【他替我遮掩了命案。】 【这我……欸？！！】系统瞪大了眼睛，【啊？！】 ------------ 第19章 夜探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苏晚蓁倒是很乐意将那段经历复述一遍。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为了吊住郁沉风的命，她将自己的愈合能力通过异能的方式传递到了郁沉风的体内，让郁沉风沾染上了她的气息。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异能不会太过为难郁沉风，关不了他太久。 得趁郁沉风还没挣脱，先把她要做的事情先做了。 苏晚蓁不太放心，又往门上打了几道封禁异能，将门锁住，才从窗口翻身跃出去。 天色已晚，她要是这个点还从正门出去，绝对会被值岗的大爷唠叨一顿。 树叶摇晃，月影婆娑。 白叶手里握着两把特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小道往前。 越是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是浓重。 白叶反感地皱紧了眉，捂住了鼻子，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含糊的尖叫声。 白叶被吓得一个激灵，脚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撤，却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刀，往前继续走。 光线太暗了。 白叶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掩体，保持自己不被别人发现，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作为一个罕见拥有控器异能的天才少女，白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但她还是咬了咬牙，坚持了下去。 越是往前走，她越是不敢相信宋明夏当初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坚持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有些泛酸。 就在这时，破弃的厂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听就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性，手里还拖拽着什么东西。 白叶立刻缩起来，躲到男子的视觉盲区里。 就是这个位置。 那个人说，只要她来到这里，就能看到一切的真相。 至于危控局的那个少女…… 倒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苏晚蓁，而是相信了也没用。 就算她把这个地方告诉了苏晚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人就是谋害宋明夏的凶手。 而且其中牵连的不会是小事，而那些人的行动就要慎重再慎重，为了完美让罪犯落网，只能一等再等，以免打草惊蛇。 但那样要等很久了。 久到正义已经迟到，久到逝者连灵魂都无法安息。 她不想用那么长的时间去等一个不确定。 “哭哭哭，就知道哭！” 男人狠狠地甩了什么东西一巴掌，对方连哭泣的声音都吞回了喉咙里，不敢出一声。 白叶握紧了手里的刀，没有贸然行动，直到听到男人拖着东西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关上了门，才暗中探出半个身影。 她用目光寻觅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摄像头的影子，这才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往外走。 厂棚往里，堆着破钢材的角落…… 白叶再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挪开钢材旁边的井盖。 井盖挪开后居然不是下水道，里面是一个简陋的上下楼梯，隐隐约约透出了一星半点的光源。 白叶没有贸然直接下去，而是操控着小刀往下探，在井盖地下的通道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才松了一口气，踩着楼梯下去了。 下去之前她还不忘把井盖复原到闭合的状态，这才顺着楼梯进入了下面的管道。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个时候也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根本就不像是地下管道改装的空间，更像是早就在地下建好了完善的建筑，除了光源以外，跟地面的建筑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白叶担心的氧气问题也并没有出现，似乎有人在这里加装了供氧装置，使得这里空气流通，并不显得闷。 她留意着周遭的环境，握紧手里的刀，以防各种意外发生。 结果没想到这一条道出奇地空旷，好像没有任何人看守，直到白叶走到底，才遇到了阻碍。 前面的过道口结了一层严密的蛛网，白叶正想直接用刀搅乱眼前的蛛网，却被人按住的手臂。 这一瞬间，她连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想都不想就矮下身，两把小刀脱手而出，对方似乎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后撤了两步。 “是我！” 白叶听到声音，勉强定下了神，深吸一口气，这才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苏苏苏苏晚蓁？？？你怎么……呸，苏局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怎么擅自行动呢。”苏晚蓁示意她把小刀收回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好赶上了，这个蛛网不能随便碰，一看就是异能者的异能，碰到就会发出预警。” 白叶不由得抬手碰了一下刚刚被苏晚蓁拍到的地方，觉得有些古怪，于是问道：“那该怎么办？它现在就挡在这个过道上，我们也过不去啊。” “我们离远点，你远程控制你的刀把它弄破，我们躲到安全的地方就好。”苏晚蓁站到了她的身后，用眼神鼓励道，“动手吧。” 白叶控制着小刀朝前飞去，然而就在一瞬间，小刀的方向骤然改变，加速冲向苏晚蓁！ “你做什么！”苏晚蓁从侧边躲开，瞪着白叶。 “别装了。”白叶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根本就不是苏局长，你是谁？” “苏晚蓁”歪了歪头，奇怪地问道：“我就是啊……” 话音未落，一把小刀再次刺向“苏晚蓁”的咽喉，“苏晚蓁”不得不中断自己的话，躲开这把刀。 “奇了怪了。” “苏晚蓁”的声音变成了妖娆妩媚的御姐音：“我模仿得这么像，你是怎么认出来的？你们两个认识了才多久？” 像？？ 听到这句话，白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除了长得一模一样，从说话语气到神态没有一个地方的像的！ 如果是苏晚蓁，根本就不会让她操控着东西上，而是首先把她从这个地方扔出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对你没有恶意。” 女人抹了一把脸，骨头“咯啦”几声，整个身体伸展丰盈起来，露出了原本成熟张扬的脸。 她隔空对着白叶比了个飞吻：“我也是来打击违法犯罪的热心市民，帮我开个门呗好妹妹~” ------------ 第21章 「啪！」 巴掌狠狠地甩到了我的脸上，我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楚折栀即将扇下来的手。 「够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楚家的千金小姐，难道还要像泼妇一样抽巴掌骂街吗？」 我皱紧眉头，看着楚折栀。 楚折栀在我的目光中，眼圈泛红。 明明我才是被扇巴掌的那个人，她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挽风。」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姐姐。」 「我从来没有跟你争过任何东西，你回来以后，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了，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林子隅？」 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楚折栀，摆正你自己的身份，林子隅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 楚折栀被我甩得一个趔趄，无助地看着一旁的林子隅。 林子隅也开口了。 「折栀，我一直都将你当做妹妹。之前那些事情，我们都已经说开了，不是吗？」 楚折栀颤抖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和林子隅，后退了两步。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楚折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一寸寸破碎，「我自己回去，不要你管。」 啧，反正我也不想管她。 「抱歉，林少，舍妹年纪小，不懂事。」 林子隅没接这句话，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我记得你们的年龄相差无几，何来年纪小之说？」 我面上保持着微笑。 不错，虽然在名义上我是楚折栀的姐姐。 但实际上，我与楚折栀的出生时间仅仅只差了几分钟。 别误会，我们并非一母同胞的关系，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我与她同为楚家人，不过是因为出生时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让我与楚折栀的人生颠倒对调了整整了十六年。 作为楚家真正千金的我，捡过菜市场的烂白菜，吃过垃圾桶里的馒头，甚至于三年前被楚家找到的时候，我还在跟野狗抢骨头。 而楚折栀人生的前十六年里，被当做真正的千金小姐娇生贵养。 只是跟所有真假千金的故事都不太一样，楚折栀不够张扬，也不够明媚，在我回来后，就安安分分地退到一边，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了我。 林子隅温声言道：「楚折栀怕是要恨你了。」 恨就恨吧，就她那点三脚猫伎俩，玩也玩不过我。 「那林少呢？」我漫不经心地跟林子隅调情，「你是恨我呢，还是……」 我一边说着，暧昧地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然而没等我靠近，林子隅就礼貌地往后退了一步，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挽风，商业联姻而已。」 是啊，商业联姻而已，只要是楚家千金就可以。 也就楚折栀这个蠢货这么天真，傻傻地将一颗真心掏给别人。 我在学校厕所里捡到了楚折栀。 厕所门上泼了浓重的红漆，旁边写着「贱人」「婊子」「冒牌货」的字眼，光是从外面这些字里，就能判断出里面的人受到了怎样的欺辱。 厕所门被锁上，从里面和外面都无法用正常的方法打开。 「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不就是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冒牌货！」 「都这样了，还赖在楚家不走，要不要脸？换早就呆不下去了。」 「哎呀，人家这不是惦记她的「子隅哥哥」吗？」 「真恶心，呕！」 「……」 我回想起路过楚折栀教室时听到的讨论，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硌得难受。 楚折栀就这样，在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沟渠。 这种贵族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非富即贵，楚折栀被霸凌的事情要是闹大了，对楚家也没有好处。 我根本不能找人帮忙，只能一个人提着裙摆，用力踹厕所的门锁。 好歹也拔了几年的野菜，我的力气跟这些娇娇小姐们还是有质一般的区别。 我踹开门的时候，楚折栀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从唇边溢出。 眼泪一团地糊在脸上，狼狈又可怜。 只因她不是楚家真正的千金，就应该经历这些吗？ 「啪！」 楚折栀用力拍开了我的手，脸上还挂着眼泪，眼神却凶得很。 「别假惺惺地跑过来同情我，我不需要！」 「我恨你，楚挽风！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朝我怒吼道。 我收回手，淡淡地看着她。 「这句话是你说的，以后碰上麻烦别找我。」 在我与林子隅订婚的那天，我看见楚折栀被拖到小巷里，被她看不上眼的小混混按在阴冷的地上轮奸。 她被混混按着脑袋，痛苦又不甘地看着我。 「楚挽风，楚挽风……」 「为什么？」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我要失去一切，为什么！！！」 楚折栀在地上嘶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 「凭什么你一回来，什么都可以拥有，凭什么你一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被小混混压在地上，说话说得颠三倒四，绝望地看着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没错，只是这个世界本就荒谬。」 我弯下腰，平视她绝望的眼睛。 「楚折栀，我们都一样。都只是楚家养的一只鸟而已，就算挣扎得遍体鳞伤，也逃不出这个牢笼。」 「楚折栀，你现在可真像只虫子啊。」 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虫子，虫子……」 楚折栀血肉模糊的手指在地上抓挠着，忽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如果鸟儿逃不出去，那变成一条虫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疯了。 我看着面目扭曲的楚折栀，心中浮起这样的想法。 楚折栀疯了。 眼神冰冷黏腻，就像肮脏的蜈蚣。 我皱起眉，正准备转身离开，双脚却不受控制地钉在原地。 楚折栀以畸形的姿态匍匐着爬向我，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容。 「姐姐，你听说过，什么叫做百足之虫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她撕扯我裙摆的一瞬间，我猝然睁开了眼睛。 「小姐，您醒了吗？」 没等我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就听见了管家的话。 「折栀小姐失踪了。」 ------------ 第22章 厄里斯魔镜是件让人迷恋的东西。 危险却动人，一片脆弱的镜面，能在其中看到欲望绽放，在虚妄中得到掌声、地位、荣耀……人们迷恋于此，并失去了对其该有的防备心。 一面镜子而已，又怎会让人万劫不复呢？ 于是抱着这个念头，纵身跃入深渊。 德拉科碰到厄里斯魔镜完全属于偶然的巧合。 他在图书馆找书时候路过禁书区，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本书，骂骂咧咧地走了两步，忽地在拐角处瞥到一抹细微的反光。 它似乎原本并不属于这个地方，镜身直达天花板，金色边框，底下两个爪子形的脚。 厄里斯魔镜。 德拉科若有所思地站住了脚，停在镜子前面。 镜子里一幕幕地滑过他设想了无数次的画面：诸如魁地奇波特被游走球击中，一头从扫帚上栽了下来，斯莱特林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父亲终于把那个脑袋有点问题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踢下了霍尔沃茨校长的位置；又或者斯莱特林连夺学院杯，而哈利则因为给格兰芬多扣了太多分被指着鼻子骂，他却在不远处享受追捧和欢呼…… 人心啊，欲望啦，其实都是特别好猜的东西，只要知道这都是魔镜带来的假象，又怎么可能陷进去呢？ 德拉科嗤笑一声，正要抬脚离开。 晚睡时间快到了，他可不想给斯莱特林扣分。 镜子中画面变化，换了一个场景，正是图书馆。 哈利正靠在书架边皱着眉头找书，而自己双手抱臂，从他的背后绕了过去。 德拉科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头，停下将要离开的脚步。 尽管他几乎能猜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但这一点儿都不能改变他热衷于看哈利被自己欺负。 画面中的他在哈利耳边说了句什么，哈利毫无疑问地变了脸色，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德拉科大脑死机，当场懵住了。 镜子里的画面还在继续，他将哈利抵在书架上亲吻，哈利眼角发红地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喘息，他的手不再停留在腰上，一路往下……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心脏还在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一路飞奔回来，还是因为魔镜上面出现的内容。 厄里斯魔镜…… 想到这里德拉科又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地思考了很久。 波特为什么会出现在厄里斯魔镜里？不是说这破镜子照出的是内心渴求吗？ 德拉科又坐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果然是因为放太久坏掉了吧！ 一夜难眠。 德拉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顶着两个深重的眼袋，就连上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都提不起精神，蔫蔫地打了好几个呵欠。 斯内普的目光频频落在德拉科身上，但还是将哈利叫了起来：“波特，请你回答一下龙尾草提取液中放入蛇胆和海妖的眼珠可以制成什么魔药？” 听到这个名字，德拉科立即一个激灵，支起下巴看向那边。 哈利的魔药课成绩算是垫底的，这个问题涉及的魔药知识又偏冷门，德拉科已经做好他答不出来的准备了。 “是迷情剂，教授。” 没想到哈利很快就答出来了，斯内普阴沉地看了哈利一会儿，开口道：“没错，波特。不过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迷情剂属于禁药，私自调配禁药是违反校规的。” 哈利没有反驳，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这副乖巧的模样德拉科很熟悉，一旦出现在哈利脸上，要不就是他做了什么坏事，要不就是将要做出什么坏事。 德拉科看着哈利坐下的背影，不由得眯起了眼。 难不成哈利打算给什么人下迷情剂？ 如果哈利喝下了迷情剂，也会像厄里斯魔镜里出现的那样亲吻他吗？ 德拉科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昨晚看到的情景，发红的眼尾，泛着水光的唇，以及似有若无的喘息…… 德拉科捂住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哈利总觉得德拉科最近有些奇怪，好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连找他麻烦的次数都变少了。 上同一节课的时候，哈利还常常感受到来自德拉科的注视，可每次当他看回去的时候德拉科又会佯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回避自己的目光。 肯定又想着搞事。 但哈利最近没空搭理他，金妮最近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反观罗恩和赫敏…… 人比人，啧，不提了。 于是罗恩天天在他耳边极力怂恿，并且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迷情剂的配方——一看就是不知道什么书上撕下来的，只有制作方法和功效，连注意事项都没有。 可他实在受不了罗恩天天在他耳边瞎念叨，再看看一对对牵着手从他旁边路过的情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违反校规了，不被抓住就行。 哈利将药剂用一个精美的礼盒装起来，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药水上贴了“增智水”的标签。 “准备好了吧？”罗恩看向他手里的盒子，压低声音问道。 哈利也不由得被他弄得紧张起来，像对暗号一样压低声音回答他：“好了。” “我们走吧。” 罗恩看起来比他还紧张，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 哈利用余光瞟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走进了大餐厅。 送信的猫头鹰在上空扑棱着翅膀，喧闹吵闹中，金妮正在跟一堆女生聊天，时不时瞄一眼这边。 “波特，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哈利正要抬脚往金妮的方向走去，身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他的去路。 哈利一看到他就本能地皱起眉头：“让开，马尔福。” 德拉科当然不会理财他的威胁，直接伸手拿走了他的盒子。 “马尔福！”哈利做贼心虚地慌了起来，踮起脚尖要把盒子抢回来，“还给我！” “增智剂？”德拉科侧身躲开哈利伸过来的手，打开了礼盒，“你是打算给你你、的、金、妮用来学院考核作弊吗？” ------------ 第23章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一片黑暗中，苏晚蓁听见有人这样问她。 “当然。”苏晚蓁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毫无规则，无拘无束，看见不顺眼的就可以动手。” “那你开心吗？” 苏晚蓁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可笑：“你说什么？” “我问你这么做之后，你开心吗？”那个人并没有被她的讽刺的语气影响，很温和地问道，“你觉得这样开心吗？” “为什么不？”这句话的语气懒洋洋的，苏晚蓁猜想那个时候自己或许随便往后一靠，瘫在了沙发上。 哦，不对。 这好像是她跟郁沉风第二次见面。 严格来说，苏晚蓁和郁沉风并不熟，除开几次意见相悖的聊天，她们其实没什么交集。 第二次见面，苏晚蓁一脚踩在郁沉风脸上，扬起手将透明的傀儡丝从一个试炼者的头顶抽出来，血珠顺着傀儡丝往下滴，落入松软湿润的泥土里。 这个试炼模式是臭名昭著的杀戮模式，试炼者的任务则是尽可能地淘汰其她试炼者。 杀戮模式是试炼者们在副本里最不愿意遇到的。 因为在多人模式里，试炼者们大多数都会选择组队进入，而一旦遇到杀戮模式，则意味着昔日并肩作战的队友将倒在自己的手里，谁也不知道日夜相处的同伴会不会毫无预兆地横刀相对。 而在杀戮游戏里，系统往往会给试炼者设定杀人名额，在限定时间内没有完成杀人名额的试炼者将予以抹杀。 系统往往会在最后一刻才公布杀人名额，有时是九个十个，而有的时候则是一两个，没有到副本结束，谁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副本的“任务额度”。 为了自己活下去，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淘汰其她试炼者。 这对于其她试炼者而言是噩梦，但对于苏晚蓁来说却不是。 苏晚蓁被授予[噩梦]这个称号，并且一跃成为联邦中的S级，靠的就是杀戮模式。 因为苏晚蓁在每一场杀戮模式里，她的局内排位都是NO.1。 杀戮模式不怕遇上总榜第一，但绝对不能碰上[噩梦]。因为遇上总榜第一，人家总不可能把其她试炼者全杀了，更何况人家是会长，自然会有些分寸，至少不会对自己公会的试炼者下手。 但苏晚蓁不一样，她没有公会没有队友，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操纵技能。明明眼前的人是自己交付生命的队友，很可能下一秒就是苏晚蓁提着丝线插向自己要害的傀儡。 苏晚蓁所在的杀戮模式副本里，试炼者不是屈服于死亡，最先崩溃给了人心。那个少年动动手指头，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人们不相信她，却又忍不住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明明这种局面很好破局，只要有几个试炼者联合起来对付苏晚蓁，也不至于下场如此凄惨。苏晚蓁的个人技能确实很强悍，但本体的自保能力却相对偏差，这算是她的一个硬伤。 “可惜啊。”苏晚蓁弯下腰，眼睛扫过郁沉风沾满血污的脸，笑了一声，“关键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的队友，而是相信我，已经控制了她们的队友。” “那也不能成为你屠杀的理由。”郁沉风声音平稳，仿佛被踩着脸，狼狈地趴在地上的人并不是她。 苏晚蓁先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然后觉得的是荒谬和好笑。 “是这个游戏要求我杀人的，我不杀她们我就会死。进入这个游戏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难道你还想着我能有什么牺牲精神吗？”苏晚蓁笑了，然后压低声音在郁沉风耳边骂了一句，“垃圾圣母。” 郁沉风看着她，没有说话。 于是郁沉风当时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开心吗？ 她想笑，但是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表面上再怎么我行我素放浪不羁，那个时候的苏晚蓁也才17岁，放到社会里还是个未成年，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环境和被莫名其妙拉进了这个游戏，她或许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地上着课。 起码她考虑的只是高考会不会挂，而不是“我该怎么活下去”。 很不公平。 有些人出生便贴着天之骄子的标准，她们的快乐才是常态，苦难只是她们生活上可以随脚踢开的小石子，在石板路上颠簸几下，“噗”地就摔进池塘里，除了最开始的波浪，最后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大部分人的一生，终其一生在磕磕绊绊地走着，哪一天突然飞来横祸，就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夺去性命，而最终留下比波纹还短的墓志铭。 明明人的一生那么长，苦难那么深刻。 她知道这个游戏很残酷，而自己始终置身于这种残酷之中，生死不由己。 她想活下去，但是这个游戏希望她死。 这个游戏死了多少人，其她人怎么死的，跟她没有关系，苏晚蓁来兴趣了甚至会乐呵乐呵地掺上一脚。 见她没有说出话，郁沉风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十分笃定地开口了：“你很孤独。” 如郁沉风所言，她确实是孤独的。从出生，进游戏之前，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孤独的。 在现世里，她是跟同龄人格格不入的怪胎，在游戏里，她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傀儡操纵师。她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进游戏以来开心吗？ 开心。 能够挣脱现世的束缚和规则，肆无忌惮地破坏，肆无忌惮地杀人，这个世界只有讨她开心或者让她厌恶的人，前者可以在她手里当个傀儡，后者的结局只有死亡。 “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糟糕。”郁沉风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给苏晚蓁的感觉就像一个看着小辈闹脾气的老人。 “你应该试着去相信。” 苏晚蓁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如果是放到现在，苏晚蓁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临时编出来的鬼话，弥漫着一股劣质鸡汤的味道，但17岁的苏晚蓁......那个时候还真的吃这一套。 于是苏晚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傀儡丝。 “我走了。” ------------ 第24章 似乎那一番话就耗尽了她倾诉的欲望，洛箖笙不再说话，而是召出自己的灵武，时刻警惕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可是当人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程度，需要遏制的就是不断膨胀的欲望了。”过了一会儿，林鹿忽然出声道。 他没有看洛箖笙，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逝去’‘错误’无时无刻不发生在人们的生命里，但这并不是因为人的弱小。”林鹿说道，此时远处的黑暗正被一点一点的照亮，属于鬼境的阴冷恐怖被撕开一个小口，温暖的阳光从那里洒进来，他们不由得停下了匆忙的脚步，看向窗户之外的远方。 这是他们来到这个副本后，第一次看到太阳升起。 挺意外的，林鹿本来还以为为了维持副本的恐怖气氛，会一直维持着之前那种昏暗的天色，让玩家保持一种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毕竟人的心境最容易被“环境”所感染，长期处于那种环境下，会让人容易感到疲惫消极。 这应该会更符合副本的风格。 “力量这种东西，达到一定程度，需要遏制的就是欲望了。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弱小的时候只想着要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可当握在手里的力量日益膨胀，原本单纯的期望会被欲望染上颜色，最初的愿望，也就不再单纯。” 林鹿缓缓说道：“这种时候人们依然会犯错，依然会不断地失去，不是吗？” 洛箖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哼了一声：“还挺会说教的。” 林鹿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果你说这些话是想安慰我，不得不说真的挺蠢的。”洛箖笙伸了个懒腰，“不过既然你说出了这番话，就好好记住吧。” 徐弈崧现在还留在地下停尸间，并没有离开。 与其说是“没有离开”，倒不如说是被眼前这个“人”拦住了。 医生打了个呵欠，似乎透过墙壁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太阳好像要出来了。”他眼睛一转，目光落在了徐弈崧身上，“还没想好吗？我可要睡觉了。”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老实一点。”医生忽然俯下身，不怎么友善地盯着徐弈崧的眼睛，“我最讨厌不识好歹的人。” 徐弈崧在心底嗤笑一声，把这一番话列入可信度为零的行列。 “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们完成这个所谓的‘副本任务’，条件也只有一个，并且跟你的利益完全不冲突。”医生摸了摸下巴，“那个姓林的留下就行。” 这个副本的BOSS，居然知道【玩家】和【副本】的存在……不愧是难得的S级BOSS。 林鹿也还真是倒霉，不仅第一个副本里出现了S级BOSS，看上去这个BOSS还盯上他了。 “那我也重复一遍吧，我没有办法把他留下来。”徐弈崧手里还握着「断流」，这把无往不利的刀此刻在他手里细微地颤抖，传递着一种类似于亢奋的情绪。 这把灵武有着与名字不相符合的特性，它好战，更渴望着跟眼前这个医生一战。 徐弈崧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抚着这把刀，估计着最后的出刀时刻。 机会只有一次，但不是现在。 医生笑了，但他的表情始终缺乏“人”的实感，轻飘飘得就像一张没有血肉的白纸。 “你信不过我？” “我想不到林鹿身上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徐弈崧嗓音沉稳地说道，“你没有为了一个新人而违反【副本规则】的理由。” “有没有……你比我清楚得多，不是吗？”医生说出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便忽然发动了攻击。 徐弈崧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动作，在医生说到“不是吗”的时候，他就提前做出了应对。 解剖刀跟「断流」的刀面相接，发出牙酸的摩擦声，见这一击被挡下，医生冷笑一声：“刀可不是用来防守的。” 徐弈崧从刀锋相接之处抬眼看他，忽地笑了一下。 “我的刀该怎么用，就不劳烦阁下指点了。” 说罢，徐弈崧在刀上施加的力道一减，身体后仰躲过攻势，「断流」顺着解剖刀的势头绞在刀上，在着力点最薄弱的时候逆势反推，抽刀将「断流」甩向医生的面门。 这一击自然不可能打中，但成功搅乱了医生的攻势，徐弈崧不欲继续纠缠，一击不中就想迅速离开。 医生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他放弃了手里的解剖刀，抬起另一只手抓向徐弈崧的刀，同时打了个响指。 整个太平间里停放的尸体忽然一动，然后纷纷僵着身体掀开身上的白布，踉踉跄跄地往徐弈崧走去。 拿实力欺压别人就算了，现在还拿人数欺负人，能不能讲点道理啊！ 徐弈崧暗骂了一声，可是「断流」被医生抓在手里，尽管医生的手被嗡嗡作响的刀割的鲜血淋漓，但他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徐弈崧。 “我刚刚之前说的条件还有效哦。” 在实力差距的碾压下，徐弈崧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其他的鬼怪似乎还受到太阳的限制，被唤醒的尸体行动十分缓慢，走了几步，身体就好像被抽掉了脊骨一样委顿在地。 但是眼前这个S级BOSS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单手撑在手术台上，微笑地等待着徐弈崧的回答。 徐弈崧握紧了刀柄，抬眼直视着医生，左眼眼角的泪痣甚至已经无法收敛他此刻凌厉的气势，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绝世名刀。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但徐弈崧清楚，这种对峙并不能持续多久，医生很快就会失去耐心，对他毫不犹豫地下杀手。尽管眼前这个BOSS看上去还是一副能够好好沟通的样子，但......在游戏里跟NPC，不，跟一个目标只是为了搞死玩家的怪物来说，“沟通”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没有正常人会跟副本里的怪物谈合作，徐弈崧自认是个正常人，当然不可能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