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妾身自当为王爷分忧 夜色渐晚,蝉鸣悠悠。 桑芸姝穿着大红嫁衣独坐在铜镜前,出神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明明灭灭的红烛晃动着,衬得镜中的她愁容满面。 这已经是她重生的第三日了。 今日,她已经重蹈前世的覆辙,再度嫁给姬景昱为妻。 微风裹挟着几分燥意,透过窗棂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伴随着沙沙作响的风声,桑芸姝依稀听见了院中两个陪嫁侍女的议论。 “屋内那位的运道可真让人羡慕。” “她有什么好羡慕的?要不是皇命难违,就她一介孤女,只怕还不如一条丧家之犬。” “现在她可是尊贵无双的定王妃了。” “定王妃?她也配?要不是她鸠占鹊巢,占了二小姐嫡出长女的身份,只怕这桩婚事……” 侍女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桑芸姝自嘲地闭上了双眸。 她们口中的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府真正的嫡长女,自幼流落在外近些年才被寻回来的桑芸婳。 先皇早年将镇国公嫡长女赐婚给定王,彼时镇国公府虽还未寻回桑芸婳,却不愿放弃这桩来之不易的婚事,索性让她顶着嫡长女的身份,与定王结下了婚约。 而自己,则是自幼被镇国公收养的孤女,更个顶着嫡长女身份的假千金。 前世种种,似走马灯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上一世,她天真的以为镇国公府待她不薄,所以就算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苛待于她,将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小姐”视为笑话,她的心中也不曾生出一丝怨怼。 彼时的她将这桩与定王的婚事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欢天喜地的嫁去了定王府。 谁曾想,这一切都是精心为她编织的谎言。 欺君之罪乃是重罪,镇国公府早就打好了算盘,先是让桑芸婳与定王互生情愫,又借着她的愧疚,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桑芸婳谋得了定王侧妃之位。 待桑芸婳入府,尽管她处处委曲求全、逆来顺受,换来的却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 长夜漫漫,无人知晓她是如何在定王府的柴房中度过那些苦难…… 重活一世,她何尝不想抛下这桩前世让她受尽磨难的婚事,可镇国公嫡长女的身份,就是一道华丽的铁链,目的就是为了将她死死锁住。 但唯独没人来问过她。 这婚事,从来都由不得她。 “桑小姐,这是我家主君亲笔信,望您亲启。” 她的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陌生的侍女,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书信,径直递给了她。 她抬眼一看,只觉这侍女有几分面熟,“你家主君是……?” “桑小姐看过书信后自会知晓。” 这是执意要她打开这封书信了。 桑芸姝稍微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大婚当日能躲过定王府一众眼目悄然前来送信之人,只怕身份绝不一般,是以她还是接过那封书信,兀自看了起来。 “若桑小姐愿意与朕合作除去定王,待事成之后,朕会还桑小姐自由身。” 信上寥寥数字,但一个称谓,便一切都明了了。 这天底下,除去九五之尊的那位,还有谁能以“朕”自称呢? 只是,除去前世那一次,自己与这位帝王相交甚少,他怎知自己想恢复自由身?! 薄薄的一张信纸握在她的手中,似是滚烫的热水,灼得她双手生疼。 “陛……”桑芸姝强忍着心尖的惊骇,颤抖着发问,“敢问你家主君是何用意?” “主君只说,他明日等着桑小姐的答复。” 听罢,桑芸姝垂下了眼眸。 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还真是好算计。 按照皇室规矩,明日她与定王会相携进宫,叩谢君恩。 今夜让人给她送信,明日就要答复,这不就是摆明了不给她留多余的后路吗?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心中再有万千不满,此刻她也冒不起得罪帝王的风险,只能冷下了脸,将信纸随手放在了红烛上,淡漠道:“我知晓了。” 猩红的火星顷刻间吞没了信纸的存在。 “桑小姐好眠,奴婢先行离开了。” 侍女才刚走,下一秒,婚房的大门就被打开。 姬景昱走入婚房,目光中不复面对外人时的清润,反而带着股阴毒,“桑芸姝,别以为你凭着婚约嫁给了本王,你就当真是本王的王妃!” 这话前世她听了无数次,如今再听,只觉可笑。 “是妾身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她微微仰着头,深深地对上姬景昱的审视,出口的话像是冬日寒冰一般冷漠,“所以妾身自请下堂吧。” 夫妻数十载,没人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位道貌岸然的定王是个多么爱好脸面的伪君子。 大婚当日,若是传出他的定王妃自请下堂,那么如潮水一般的流言蜚语便会再扣在他的身上,彻底撕下他在百姓中德才兼备的名声。 果然,姬景昱登时就怒了,下一秒就冲上来扼住了她的脖颈,呵斥道:“你敢——” 桑芸姝面不改色,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继续道:“或者说王爷想让妾身今夜就暴毙于婚房之中?” “桑芸姝!别以为本王怕你的威胁!”嘴上这样说着,但姬景昱手上的力气还是不自觉地松了许多,“想让本王暂时放过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为本王做一件事。” “婳儿才是本王心中的正妃人选。”提起桑芸婳,姬景昱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眉目间都含着几分深情,“待明日进宫,本王要你主动向皇帝请赐婚,以侧妃之位迎婳儿入府。” 他算准了,只要纳侧妃一事由桑芸姝主动提出,就算有任何流言蜚语都会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而他还能博得镇国公青眼,离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更近一步。 桑芸姝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笑得温婉大方,但无人知晓,她的心口,已经被人撕下了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前世宿敌,今生又要她亲自迎入府中,这让她如何不恨? 可恨有何用,她要的是有仇报仇。 “王爷与嫡妹两心相许,妾身自当为王爷分忧。” 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姬景昱骤然松开了她的脖颈,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若是做不到,那就休要怪本王无情了。” ------------ 第2章 嫡妹与王爷并不相配 眼看着姬景昱大步离去,阿莲匆匆地向她扑来,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小姐,您可有伤着?” 桑芸姝冲她摇了摇头,淡定地起身,“我无事。” 阿莲后怕极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小姐,那姑爷他会不会再对您动手?” 望着姬景昱远去的方向,桑芸姝轻蔑地笑出了声,“他啊,不过是个纸老虎。” 姬景昱若是想动她的正妃之位,前世早就有无数机会动手了。 偏偏他这个人最是在意外面的好名声,纵使对自己千般不满,宁愿暗地里使些下作手段折磨自己,还让桑芸婳一直委屈地居于侧妃之位,也不愿将他宠妾灭妻的事迹暴露于人前。 是以,前世直到她丧命,她也始终占着正妃的位置。 “小姐,可您才逃出了镇国公府那个火坑,如今却又答应姑爷迎二小姐入府,那往后您在王府岂不是……” 后面的话阿莲不敢说出口了。 她家小姐在镇国公府就处处受二小姐的磋磨,本以为定王就算不是良配,到了定王府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却不承想定王竟要二小姐也嫁入定王府…… “阿莲,你不必担忧我。”桑芸姝看出了她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我心中有数,你且去帮我拿纸笔来。” …… 紫宸殿内。 姬怀瑾眉头紧皱,脑海中又回忆起了前世与桑芸姝最后一次见面。 当年叛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在节节败退之时,是桑芸姝跌跌撞撞地向他冲来,“这兵符,请陛下收好。” 那块硬物裹挟着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掌心。 他错愕地抬眸看向她,“你从何处寻来?为何……” “陛下小心!” 声声的惊呼打断了他的话音,再抬眼,桑芸姝兀地挡在了他的身前,胸口上还插着笔直的箭杆。 顷刻间,鲜血宛如一朵朵绚烂的花,绽放开来。 醒目的红流淌在兵符之上,又缓缓落下。 桑芸姝浅浅一笑,又重重倒下,“愿陛下除去定王,开太平盛年……” 前来复命的侍女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属下桑小姐已经看过信了。” 姬怀瑾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罕见地带上了些许迫切,问道:“那她可应下了?” 前世用桑芸姝送来兵符平定叛乱之后,他才知晓那些年她在镇国公府和定王府的遭遇。 所以一朝重生,他虽无法更改先皇为桑芸姝和定王赐下的婚约,却还是主动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无他,只是在看过她那般奋不顾身的模样后,觉得她应该跳出定王府那个火坑,做个明媚且自由的女子。 而恰好,他也需要在定王府里安插一个能替他随时掌握定王动向之人。 只要她愿意与自己合作,那往后…… “并未,桑小姐只说她知晓了。” 侍女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打破了姬怀瑾后面所有的幻想。 他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在沉默一瞬之后又缓缓松开,“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不该太过激动。 自己是重活一世知道前后因果,可桑芸姝却未必。 她现在许是还沉浸在摆脱镇国公府的喜悦,以为所嫁的定王是什么“天作之合”呢。 罢了,就看在她前世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再给她个机会吧。 压下心中隐隐的酸楚和不快,姬怀瑾在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次日清晨。 桑芸姝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无精打采地任由好几个侍女为她换上王妃的朝服。 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 一想到等会入宫之后就要给那位帝王答复,她就头疼。 前世她可以说根本不了解那位与姬景昱针锋相对的帝王。 可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个由帝王主动发出的合作邀请,她是该答应呢,还是该拒绝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她与姬景昱并肩站在紫宸殿外,她都尚未有所答案。 “宣定王、定王妃。” 太监尖锐细长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桑芸姝稳了稳心神,长长叹了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吧。 毕竟这位因姬景昱权势过大而皇位不稳的帝王,现在也不能拿她这个名义上的定王妃如何。 “臣弟参见皇兄。” “臣妇见过陛下。” 在整整齐齐地两道声音落下之后,姬怀瑾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将视线落到了桑芸姝的身上,问道:“定王,父皇赐下的这桩婚事你可还满意?” 就在这一瞬,桑芸姝也恰好抬眸,迎面对上了他探究的视线。 帝王的注视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眸。 姬景昱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挑衅地看向姬怀瑾,回道:“皇恩浩荡,多亏皇兄看重,臣弟这才顺利娶到了镇国公嫡长女。” 姬怀瑾冷冷地看着他,“定王能有此心,朕心甚慰。” “臣弟的王妃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兄恩准。”姬景昱接过话,顺势道。 “哦?定王妃居然有求于朕?”姬怀瑾拉长了尾音,唇角勾出丝丝笑意,直直地看向桑芸姝,“定王妃但说无妨。” 狗渣男,这个时候倒是嘴快。 既然他这般迫不及待,那可就别怪她突然反水了。 桑芸姝心中千回百转,终是顶着帝王的注视,开了口,“是王爷说笑了,臣妇并无什么要请之事。” 此话一出,姬景昱面色大变,愤怒地瞪着她,警告道:“王妃慎言!” 见他发怒,姬怀瑾只觉好笑,但面上却是正了正神色,故意严肃地问道:“定王妃此话何讲?难道是有事想蒙蔽于朕吗?” “臣妇不愿欺瞒陛下,更不愿破坏皇家声名。”皇帝都主动问起了,她当然要老实答了,“王爷想让请旨纳臣妇嫡妹入府,可臣妇以为此事不妥。” “王爷昨日与臣妇大婚,今日就着急纳臣妇嫡妹入府,知晓内情的只当王爷风流多情,枉顾女子名声,德行有失。” “若是传开来被有心人听去,只怕还以为王爷不满先皇赐婚,图谋不轨!” 她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 姬景昱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质问了起来,“王妃,你这是拒绝本王纳侧妃?” 若不是顾忌着还有那么多宫人在场,他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巧舌如簧搅合他好事的妇人扔去喂狗。 桑芸姝轻轻一笑,大力甩开了他,都不愿正眼看他,“是,臣妇以为王爷不应纳嫡妹为侧妃。” “满京城世家贵女如云,王爷大可挑几个称心如意的一并纳入府中,唯独嫡妹……”桑芸姝顿了顿,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尽是冷漠,“嫡妹与王爷并不相配。” 桑芸姝侧身避开他,默默上前,“回陛下,这些就是臣妇方才不愿说出口之事。” ------------ 第3章 臣妇愿与陛下合作 姬景昱宛如炸开的火药,愤恨地指着她,眸中明晃晃的满是威胁,“桑芸姝!” 狗渣男,就会些狐假虎威的手段。 又不敢真的废了她的正妃之位,就知道嘴上说说。 桑芸姝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开口正要回怼,就听见“砰!”的一声。 打眼一看,一方砚台落在姬景昱的脚边。 而姬怀瑾沉着脸,直直地看着他们,“来人,将定王请出去!” 侍卫顷刻围在了他的周围。 姬景昱满脸不屑,出言不逊,“皇兄,你就不怕母后知晓此事……” “那朕随时恭候母后。” 呼啦啦的侍卫一拥而上,恭恭敬敬地将姬景昱带了出去。 一时间,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桑芸姝与姬怀瑾。 在这空旷的大殿里,静得桑芸姝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帝王都已经将戏推到了这一步,摆明了是想知道她的答复。 果然,姬怀瑾径直起身,走到她的身前,语速缓慢,直视着她的杏眼,“不知桑小姐可愿意与朕合作?” 他以为,桑芸姝方才公然反对姬景昱纳侧妃,便是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四目相对,帝王的审视似乎想要窥探到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就在这一瞬间,桑芸姝几乎要以为他也是重生之人,但又在心中迅速地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紧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她是想要自由身,但与帝王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她不敢轻易应下。 但如今,放眼整个大殷,能与定王和镇国公府抗衡,助她报仇雪恨的人,也只有眼前的帝王了。 一边是迎桑芸婳入府重蹈前世覆辙,一边是与帝王合作重获自由身。 她似乎,没有多的选择了。 “朕知桑小姐心有顾虑。”见她没有开口,姬怀瑾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并未强求,“朕会再给桑小姐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之后的赏花宴……” “不必了。”桑芸姝干脆地打断了他,径直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臣妇愿与陛下合作。” “只是臣妇还有个不情之请。”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般爽快,姬怀瑾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笑意,轻轻挑了挑眉,“桑小姐现在是朕的盟友,有什么直说便是,朕都会答应。” “臣妇之后会再次入宫,届时请陛下恩准,让定王纳臣妇嫡妹入府为侧妃。” “桑小姐倒是有趣,定王在时还出言阻拦,说了那么多理由,连朕都要信以为真了。”笑意逐渐在姬怀瑾的面上扩大,“怎地现下又突然变卦?” 先前她阻拦是为了驳姬景昱的面子。 至于让桑芸婳入府,那是迟早的事,与那对狗男女前世仇怨,她怎么可能不报? 不过这些都是她心底的想法,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桑芸姝嫣然一笑,微微仰头,与他视线相交,反问道:“这难道不正是陛下想看见的吗?” 她敢笃定,姬怀瑾想看见定王府内部争宠不断,定王无心顾及朝堂之事。 倒是个有意思的……小狐狸。 姬怀瑾丝毫没有心思被人看透的不满,反而微微颔首,“朕会如桑小姐所愿。”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桑芸姝总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臣妇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话罢,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要走。 “桑小姐留步。”姬怀瑾叫住了她,“朕会派人护送桑小姐回府,晚些时候朕会将昨日传信的侍女也派去定王府,往后桑小姐可随意差遣。” 姬景昱最好脸面,今日被桑芸姝公然驳了脸面,回府之后必然少不了一通责罚,有他的人手跟着,至少也能护她一二。 他的这点小心机桑芸姝并不知情,而是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妇多谢陛下。” 女子翩然转身,绯红色的裙摆轻轻扬起,挟着缕缕清香,步履匆匆地朝殿外走去。 耀目的阳光落向她娇小的身躯,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小狐狸,朕可是很期待与你的合作……” 定王府。 桑芸姝才刚下马车,就被面色严肃的章管家拦了下来,“王妃,王爷已经在正厅等您多时了。” “就只有王爷吗?”她犀利的目光宛如一道利箭,仿佛下一秒就要挑开定王府最后一层遮羞布。 “桑……二小姐也在。” 随着章管家话音落下,她的唇边扬起了一抹嘲讽。 章管家口中的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嫡妹,姬景昱想要纳的侧妃,更是镇国公府真正的嫡长女——桑芸婳。 历经前世,桑芸姝比任何人都清楚桑芸婳在姬景昱心中的份量,更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王妃,这边请吧。”章管家侧身为她引路。 桑芸姝噙着那抹嘲讽,终是踏入了那片是非之地。 纵使她侥幸重生,但故人与往事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的。 “哟,我还当是谁呢,在定王府也敢摆出这幅排场,却不想是姐姐回府了。”桑芸婳的视线不屑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着,“到底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如今倒是轮到我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桑芸婳话中带刺,盈盈一握的腰肢轻轻一弯,作势便要行礼,却被姬景昱眼疾手快地拉入怀中,心疼地哄道:“婳儿,你身份尊贵,不必同她行礼。” “王爷。”桑芸姝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妾身才是明媒正娶的定王妃。” “你有什么资格来提醒本王?”姬景昱一双眼眸里淬满了毒,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要不是你方才出言反对,本王现在就能纳婳儿入府了。” “昱哥哥。”桑芸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襟,“你别与姐姐置气,姐姐不愿婳儿入府,想必也是有别的考量。” 桑芸婳的面颊上染上了几分绯红,情意绵绵地伏在了他的胸膛上,“只要能同昱哥哥长相厮守,婳儿绝无半句怨言。” “婳儿,是本王让你受委屈了。” 多么恩爱的有情人啊。 “桑芸姝。”姬景昱忆起方才在宫中她拒绝的几个理由,面色更加阴沉,“本王说过,只要你不与婳儿作难,本王自然不会薄待你。” 前世夫妻数十载,她比谁都能看出姬景昱的意图。 这是自己对他又有利用价值了。 桑芸姝好笑地看着他们,“所以王爷想让妾身如何做?” 被人看出意图,姬景昱不爽地蹙起了眉头,但还是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本王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之内,不管你寻任何理由,本王都要皇兄同意纳婳儿入府。”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桑芸姝高高扬起了唇角,“好。” “妾身会如王爷所愿,让妹妹入府。” 不仅会让桑芸婳入府,更会让她登上定王妃之位,看她起高楼,看她宴宾客,再看她是怎样一步步坠入深渊。 ------------ 第4章 空着手回门 “算你识相。”姬景昱的视线冷冷地扫过她,又低下头,霎时换上了一副温柔的模样,“婳儿,明日本王会备上厚礼,亲自去镇国公府与你相见。” 相见?只怕是幽会吧。 视线扫去,只见桑芸婳的唇角还挂着几丝若隐若无的讥笑。 明日本该是回门之日,姬景昱只字不提,却反而当着她的面扬言要与桑芸婳相见,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不过,她可犯不着为赌一时之气与这对狗男女对峙—— 毕竟,挑衅这件事,她早晚也可以做。 “王爷。” 桑芸姝一开口,姬景昱就不耐烦地抬起头,愤恨地看着她,“你又有何事?” “妾身只是觉得,能有妹妹侍奉在王爷身侧,是定王府之幸。” 视线往下,落在了桑芸婳看似平坦的小腹上。 当然是一桩幸事了,若不是桑芸婳肚中这个胎像不稳的孩子,她都无法破局了呢。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前世桑芸婳用这个孩子嫁祸于她,不然她又怎会知晓这对狗男女这么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呢? “妾身就不打扰妹妹与王爷相处了。”赶在他们开口前,桑芸姝就拂了拂身,笑着道:“王爷与妹妹大可放心,妾身绝不食言。” 话罢,她衣袖一挥,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再跟这对狗男女多待一秒,她怕止不住心头那股滔天的恨意,会直直扑上去,与他们同归于尽! 次日一大早,整个定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下人们就抬着各式各样的贺礼如流水一般装上了去镇国公府的马车。 可这一切的喧闹都与桑芸姝无关,她所住的若云院静得可怕。 “小姐,姑爷派人来传话。”桑芸姝才刚梳洗完,阿莲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姑爷说他还有事务要处理,他让您先行……” 瞧着阿莲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桑芸姝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姬景昱这是又准备给自己难堪了。 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回门当日没有新婚夫婿陪同,这要是传出去,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定王妃,立马会成为京城世家贵女的笑柄。 狗渣男倒是打了一出好算盘,只是,这场好戏怎么演下去,可是由她说了算呢。 “无碍。”桑芸姝伸出手,仰头看着那久违的阳光,笑得灿烂,“阿莲,你且跟我看一场好戏吧。” 等她们走到定王府门前时,不仅没有看见马车,就连下人们忙碌了一个早上准备的贺礼也不见踪影。 定王府两边守着的侍卫像是木偶一般,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根本不管桑芸姝的存在。 见此情景,阿莲急得团团转,几乎要哭出来了,“小姐,这下我们还如何回门啊?” 如何回门? 桑芸姝浅浅一笑,非常淡定,“阿莲,我们走着回去吧。” 左右定王府离镇国公府只相隔了两条大街,她们走着回去倒也不费时。 况且,狗渣男都把戏台子搭到这一步了,她怎么可能不配合呢? 桑芸姝虽然只穿了最寻常的素色衣裙,却在从定王府走出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今日不是定王携王妃回门之日吗?可这定王妃连个多余的侍卫也不带,这是要往哪走啊?” “依我看啊,多半是定王不喜这位王妃,将她扫地出门了呢。” 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全都跟在桑芸姝身侧,可她就像是未曾听见一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只管大步往镇国公府走去。 等她一路走到镇国公府门前时,身边已经围满了一大圈百姓。 桑芸姝掀起衣裙,一下子跪倒在地,弯腰叩首,高声道:“女儿今日回门,特来拜见父亲、母亲!” 话音一落,身边的那些百姓立马炸开了锅。 “原来定王妃是来回门啊。” “这定王妃真是不知礼数,自古女儿家回门,哪有不带贺礼空手回来的道理?” “哪有当朝亲王妃走着回门的道理?说不定她触怒了定王殿下,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各种猜测议论纷纷,桑芸姝并不辩解,只管继续跪着。 而镇国公府的人已然慌了神。 “老爷、夫人,不好了!”发现情况不对镇国公府守门的小厮匆匆跑进去汇报,“大小姐自己空着手回来了,她……她一直跪在府门前,身边还……围满了百姓!” “她这是想做什么?”镇国公夫人姜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难不成是想让我们镇国公府上下落个为难当朝亲王妃的名声吗?” “母亲,婳儿觉得这对我们未必不算一件好事。”精心打扮过的桑芸婳从屏风后走出,“那些百姓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她一名声扫地,倒是更显得我们被她牵连是那么无奈。” “而且婳儿以为,我们要是出面,既显得我们是敬她王妃的身份,真诚待她,又能看看她的笑话,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老爷,这……”姜氏拿不准主意,有些迟疑地看向镇国公。 “婳儿说得有理,既如此,我们就出去看看她吧。”沉默良久的镇国公桑忠信在一番思量后开了口。 “这定王妃在此跪了这么久,怎么不见镇国公府差人来看看?”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猜测随着镇国公府大门的打开而消散。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桑芸婳一眼就看见桑芸姝,提着裙摆就匆匆向她走来,满脸关切地搀着她,“姐姐,你再如何也是当今定王妃,就算空手回门,家里也没人怪你,你又为何府门前行此大礼?这要是传出去……” 话还没说完,桑芸婳就赶紧捂住了嘴,摆出一副口误的样子。 这下更是在百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定王妃倒是不要脸,空着手回门也就罢了,摆出这幅姿态不是摆明了想败坏镇国公府名声吗?” “呸!这算哪门子王妃,分明就是个不知礼数的小人!可怜镇国公为国征战一生,满门名声竟被一个女子所害!” ------------ 第5章 定王是想拉拢镇国公? 听见这话,桑芸婳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又拼命克制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挽住桑芸姝的胳膊就要拉她起来。 温热的触感从手臂上蔓延开来,桑芸姝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待反应过来,又压下心中的异样,面带轻笑,拂开了她的手,对着桑忠信与姜氏的方向又是一叩首。 “女儿今日回门,未曾带贺礼拜见父亲、母亲,还望父亲、母亲恕罪!” 因着桑忠信这个镇国公在此坐镇,围观百姓议论的声调微微降了些,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知道有违礼数还大肆说出来,真是不要脸面!” “也不知镇国公是怎么将嫡长女教养成了这般模样。” 闻言,桑忠信与姜氏登时面色大变。 他们可以任由百姓随意议论桑芸姝,那是因为这些议论还没牵连镇国公府,可如今已经与他们镇国公府的教养扯上了关系,他们当然不能再坐视不理。 桑忠信与姜氏对视了一眼,姜氏先站了出来,开口道:“姝儿,你何罪之有?” “回母亲,是女儿自作主张,将王爷准备的贺礼都留在了府上。”桑芸姝说着,还故意拔高了音量,“可女儿并非是不知礼数,实在是为了父亲的声名着想。” “父亲为我大殷征战一生,虽战功赫赫,却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尚且在边疆时,就下令不许军中百姓拿百姓一针一线,回府后更是力行节俭,所食所用皆为寻常。” “女儿不敢坏了父亲的一生清名,这才不曾带着贺礼回门。所以——”桑芸姝直勾勾地看着桑忠信,说得坦荡,“还请父亲、母亲恕罪!” 此话一落,桑忠信的脸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却又不得不挤出个笑脸,言不由衷地夸赞道:“是,姝儿能替为父声名着想,为父甚是欣慰……”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定王殿下到——” 只见亲王仪仗开道,姬景昱身骑白马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几辆马车。 桑芸姝一眼看去,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早就知道姬景昱定会带着厚礼前来,所以提前给桑忠信扣上了个清廉节俭的帽子。 却不想,这个狗渣男来得这么及时。 真是天助她也。 “见过岳丈大人,岳母大人。”姬景昱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又道:“因着最重要的贺礼未曾准备妥当,本王就来得迟了些,还请岳丈大人莫要见怪。” 不见怪,怎么会见怪呢。 有个这么上赶着要破坏桑忠信清廉名声的女婿,桑芸姝真是发自内心地替他……默哀。 气氛霎时有些沉默,偏偏姬景昱还得意地指着身后的几辆马车,道:“这些是本王准备的贺礼,还请岳丈大人笑纳。” “老臣谢过殿下好意,只是……”桑忠信阴沉着脸,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愤怒直冲桑芸姝而去,“老臣向来推崇清廉节俭,实在不能收殿下此等厚礼。” “岳丈大人不必同本王客气。”姬景昱只觉他说得都是客套话,又示意侍从捧上一个楠木匣子,走上前去亲自取出。 在阳光照耀下,灿灿的金光在每一人的眼前跳跃着。 围观百姓中立马有人认出了此物,“这是价值连城的金丝软甲!” “正是金丝软甲。”姬景昱微微颔首,又对着桑忠信高声道:“本王知岳丈大人为国征战沙场不易,特花重金造此软甲,以献岳丈大人。” 话落,回应他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桑忠信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若是接了这金丝软甲,那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可若是不接,那便是得罪定王。 这二者他哪个也选不得啊。 就在他迟疑这会,百姓中已然掀起了新的议论。 “方才定王妃不是说已经将定王爷准备的贺礼都留在了府上吗?那这些贺礼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定王有意送上重礼来拉拢镇国公?” 各种猜测飞入姬景昱耳中,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故意来迟本是为了趁桑芸姝被百姓指指点点时刚好赶来救场,这样既能给她撑腰,让她对自己心怀感激,又能以重礼拉拢桑忠信。 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种地步? 再看桑芸姝,一个个眼刀落在她身上,眼前这几人都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不过她看够了好戏,心里爽快,也乐得做这个解铃人。 她起身快步走向姬景昱的身边,一把拿过那金丝软甲收在木匣子中,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妾身早就与王爷说了,父亲清廉节俭,定是不会收这些贺礼,可王爷又坚持礼数周全,这才有了如今这场误会,是妾身提醒不到位,让旁人误会了王爷的本意。” 她将原因一说,议论声倒是消停了些。 “王妃说得是,是本王欠妥当了。”姬景昱说得咬牙切齿,但为表恩爱,还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满是深情地看着她。 “原来是一场误会。”桑忠信主动招呼道:“姝儿,还不快带殿下入府。” “王爷。”桑芸姝直视着姬景昱,笑得坦然,“请随妾身入府吧。” 姬景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跟在了她的身侧。 等他们刚刚踏进镇国公府,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一个巴掌就从她的身侧高高扬起。 “你个贱人!你这是故意让本王难堪!”姬景昱愤恨地盯着她。 桑芸姝微微侧身一躲,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妾身早就想告知王爷不必带贺礼上门,谁料王爷有事未曾露面,妾身不得已,只能先行空手回府。” “那你为何不派人事先告知本王一声!” “王爷给妾身这个机会了吗?”桑芸姝兀地笑出了声,“也对,王爷公事繁忙自是不知,只是妾身连王府的一辆马车都不能调动,又何从指使下人提前告知王爷呢?” “桑芸姝!”碍于镇国公府下人还在场,姬景昱压下了音量,警告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王爷不必激动。”桑芸姝轻轻扬了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含情脉脉地望向他的桑芸婳身上,“妹妹还在此处看着呢。” ------------ 第6章 妹妹与王爷举止亲密 桑芸婳的视线太过灼热,娇俏中又夹杂着些许醋意,看得姬景昱喉间一动。 他猛地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只能压下心中的愤怒,“桑芸姝,本王最后一次提醒你——” 桑芸姝定定地看着他,听他说完余下的话。 “别以为本王不会动你!” 狗渣男倒是会给自己找补。 “王爷的交代,妾身谨记在心。”桑芸姝淡淡地拂了拂身,侧身看向站在她前方满脸铁青的桑忠信,“父亲有话要与妾身说,就不耽误王爷的好事了。” 在她转身走向桑忠信的时候,不经意地扬起手,碰到了姬景昱的衣袖。 姬景昱正想叫住她,鼻尖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周身生出些许燥意。 “芸姝。”桑忠信尽力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说得和蔼,“你随为父来书房一趟,为父想与你说说话。” 刚到书房,桑忠信立马屏退了所有下人。 “吱嘎——” 随着书房的门被缓缓关上,桑忠信慈父的面孔彻底破碎,转而变得狰狞起来,怒斥道:“逆女,还不跪下!” “方才你在府门前究竟是何用意!”桑忠信气得吹胡子瞪眼,“难道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镇国公府名声扫地被人耻笑吗?” 桑芸姝笔直地立在原地,强忍着泪水反问道:“难道女儿说错了?” “还是说父亲并非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之人?” 桑忠信被问得哑口无言,正想呵斥她,就看见桑芸姝掀起裙摆,“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面前,泪水倾泻而下。 “父亲,你根本不懂女儿的难处。”借着宽大的衣袖,桑芸姝拼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挤出了几滴泪水,“从前你们只告诉女儿嫁给定王有千般好,可却从未与人说过王爷竟是那般……” 她死死地抿着嘴唇,像是迟疑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王爷竟是那般绝情。” “新婚当夜,他一踏入婚房就强迫女儿答应让妹妹入府当侧妃,女儿也是没法,只能假意应下,谁料昨日入宫谢恩,王爷又在陛下面前提及了此事。”桑芸姝轻轻摇着头,做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妹妹身份尊贵,明明会有更好的前程,哪能屈居于一个侧妃之位,是以女儿顶着王爷的压力,在陛下面前回绝了此事,谁知……” “谁知如何?”桑忠信不由得问出了声,他也想知道事情为何没有按照他们早先计划好方向发展。 “谁知昨日才从宫中回府,王爷就将妹妹接入了府中。”桑芸姝猛地抬眼,直直地看向桑忠信,言语中字字句句都是控诉,“妹妹与王爷举止亲密,更是让满府的下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王爷更是当着女儿的面直言,他今日会备上厚礼上门来与妹妹相见!” “父亲——”桑芸姝笔直的腰身兀地垂了下去,“今日回门,女儿出府时,不仅没有王爷作陪,更没有那些贺礼,甚至连一辆马车都不曾有过。” “王爷如此绝情,女儿心中万般痛苦,可为了家中不会遭人非议,女儿只能出此下策了。” 听罢她的话,桑忠信陷入短暂的沉默,又无奈地背起手,语气和缓了一点,“让你受委屈了,先起来说话吧。” 见她起身,桑忠信按捺不住心间的疑惑,赶紧问道:“你说昨日婳儿去了定王府,还与定王举止亲密?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确让桑芸婳私下里与定王多多相处不假,可他没想到竟到了这一步。 堂堂镇国公府嫡出的女儿与姐夫举止亲密,还让满府的下人都瞧见了,这传出去岂不是要他们颜面扫地? 听他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桑芸姝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笑意,出口的话却满是震惊,“父亲竟然不知道?” 她惊讶地掩着唇,垂下了眼眸,像是有几分伤心,“妹妹昨日在府上就与王爷搂抱在一起,更是当着一众下人对王爷……” “够了!”桑忠信呵斥住了她,高声问道:“来人!将二小姐带过来!” 将桑芸婳带过来? 那只怕是有些困难吧。 桑芸姝唇边扬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款款走向桑忠信,为他倒上了一杯茶水,“父亲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吧。” “嗯,还是你懂事。”桑忠信接过茶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父亲不必忧心。”桑芸姝顿了顿,接着道:“王爷是属意妹妹做正妃的,妹妹又与王爷情投意合,为报父亲、母亲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也愿意让出这……” 还不待她将话说完,连滚带爬的下人就打破了这一出誓言,“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桑忠信望着眼前的下人,不满地皱起了眉,“不是让你将二小姐带来此处吗?她人呢?” “就是二小姐她……她在闺房中与男子……您……” “住嘴!”桑忠信意识到了不对,急忙叫住了他,匆匆起身就往桑芸婳的院中赶。 见他这般着急,桑芸姝自然也是提着裙摆就匆匆赶去……看热闹。 “昱哥哥~你慢些,婳儿疼~” “昱哥哥再疼疼婳儿吧~” 还没走到房门,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娇媚的叫声就传入耳中。 镇国公府的下人将院子围了一圈,但无人敢踏入房中一步。 都是过来人,光是听见这声音,桑忠信就立马脸色大变,“夫人呢?” “夫人还在厅中布置,现下已经往这边赶了。” “昱哥哥,婳儿还想要~” 声声魔音入耳,连下人们都羞得红了脸,一个个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桑忠信不敢再耽误,连忙指了几个嬷嬷、丫鬟,“你们进去将他们分开,把二小姐带去偏房!” 眼看着嬷嬷、丫鬟都进去了,看了多时好戏的桑芸姝忽地跪在地上,紧紧拽住了桑忠信的裤脚,“求父亲女儿做主。” “您也看见了,王爷与妹妹这般……”桑芸姝微微停顿了一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要女儿往后如何在王府中立足?又有何脸面见人?” ------------ 第7章 入宫 “定王殿下,此事是一场误会,老臣会寻个尼姑庵,将小女送去静修两年。”桑忠信为试探姬景昱的态度,率先开口。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他暗中授意桑芸婳多与定王培养感情,待日后嫁入定王府,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定王妃。 但今日他们行苟且之事已经闹得满府皆知,一旦传扬出去,那不仅镇国公府会落上个教女无方的名声,更会坐实了与定王结盟一事。 届时,他们镇国公府就会在朝堂上成为众矢之的…… “岳丈大人。”姬景昱整理衣襟的手立马停住了,“今日之事是本王行为有失,本王会尽快迎婳儿入府。” “定王殿下。”桑忠信站直腰身,直冲冲地盯着他,“老臣只此两个嫡女,长女已嫁给殿下为正妃,仅剩的次女,想留在身边教养。” “岳丈大人……”姬景昱听到此处,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又立马想通这话里的深意。 他只有将桑芸婳这个镇国公府真正的嫡“长”女娶入府中,眼前这个老谋深算,手握重兵却又在朝堂上处处表示忠于皇权的镇国公才会与他结盟。 要想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兵权最为关键,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桑芸婳。 思量至此,姬景昱严肃了起来,立马展示出了自己的态度,“镇国公,本王可以给你向你保证,待婳儿入府一年之内,她必为天下最尊贵之人。” “王爷是说?” 姬景昱点点头,“正如镇国公想的那般。” 桑忠信抱拳行礼,说得十分诚恳,“老臣必不辜负殿下期待。” “嗯,岳丈大人放心。”姬景昱的面色也和缓了下来,“本王会一定不会辜负婳儿的一片真心。” 今日之事说来也怪,他本想与桑芸婳再培养一下感情,可不知为何,他在看见那娇媚的身姿后,心中的燥热就像是火炉一般熊熊燃烧,而美人又欲拒还迎,更是让他彻底把持不住,这才…… “婳儿在何处?她如何了?”想到这里,姬景昱赶紧道:“本王去看看她。” “小女在偏房休息。” 这边是商量完了,但眼下还需让一个人入宫请旨。 姬景昱走进偏房,直接对桑芸姝命令道:“王妃,本王命你速去宫中,让陛下答应本王迎婳儿入府。” 好戏终于到高潮了。 “王爷凭什么觉得妾身会答应?”桑芸姝定定地站在原地,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坠下,“今日发生之事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 “王爷与妹妹原来根本不止两心相许。”桑芸姝演技大爆发,故作愤怒地指着床榻上的桑芸婳,“王爷与妹妹无媒苟合,何曾有过半分将妾身这个正妃放在眼里?” 姬景昱一时语塞,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你听本王解释,婳儿她……” “可妾身才是先皇所赐名正言顺的定王妃啊!”桑芸姝取下发簪直抵自己的脖颈处,“所以王爷这是要逼着妾身用一死来换妹妹的王妃之位吗?” 姬景昱一个头两个大,他必须要保下桑芸婳,又要安抚好桑芸姝,否则等此事闹大,那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沉默了半晌,他终究是选择了妥协,“只要你速去宫中走这一趟,你有什么条件,本王都可以满足你。” 他深深地看着桑芸姝,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只要这次桑芸姝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往后他还是愿意与她亲近些,给她几分正妃该有的宠爱与体面。 “王爷已有了妹妹侍候,妾身不奢求王爷宠爱,只求王爷能放妾身一条活路。”发簪划破了肌肤,浸出丝丝血迹,桑芸姝视线与他相交,出口的话却分外决绝,“妾身势单力薄,唯爱些黄白之物,以做傍身之需。” 原来只是要银子,姬景昱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些,心头又陡然生出了些许失望,看向她的视线里也多了几分鄙夷。 他还以为桑芸姝同京城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结果也是个贪财好物的小女子。 “好,本王这就命人去取银票。”姬景昱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她,别过眼去,“你要多少?一万两银票够吗?” 才一万两银子就想将自己打发了? 桑芸姝没开口,等着他加价。 “那五万两?十万两?”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衣食无忧度过大半生,这已经是他愿意给出的最高价,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桑芸姝,“就十万两银票,若是你不愿……” “妾身多谢王爷。”桑芸姝一把将发簪扔下,说得干脆,“还请王爷先将银票取来,妾身即刻进宫请旨。” 谁知道姬景昱会不会突然反悔,反正她不见到银票绝对不会动身。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姬景昱也不愿与她相争,只挥了挥手,很快他的小厮便取来了满满一匣子银票。 “本王已经命人将马车备好,你可以直接入宫。” “好。”桑芸姝合上匣子,揣入怀中。 有了这些银子,等她摆脱定王妃这个身份后,也能寻个合适的地方安身立命。 “王妃,请上马车。”姬景昱的人在前方领路,带着她走到那辆悬着定王府旗帜,繁贵华丽的马车前。 桑芸姝只看一眼,便嗤笑出了声。 这是姬景昱身为定王的专属马车,寻常人根本不能踏足半步。 没想到这个在她回门前就被姬景昱专门藏起来的马车,如今竟舍得用来送自己入宫。 姬景昱急迫的心情可见一斑。 桑芸姝一边感慨,一边提起裙摆踏入其中。 说起来,她当了两世定王妃,这还是第一次踏进这辆马车。 华贵的装潢、精致的装饰,连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宽大的马车中都只充作一个照明的工具。 人人都说当今定王是个真君子,不仅爱民如子,还推崇节俭,时常广施钱财,更与百姓同吃同住,可光是看着这辆马车,桑芸姝就知传言不可信。 试问有哪个推崇节俭的亲王会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银票,会如此大手笔的装饰马车? 姬景昱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 第8章 做局 紫宸殿内。 姬怀瑾才听到手下将今日镇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她倒是有趣,不过回门一趟,倒让他们生出了这么多事端。” 若说众人撞破姬景昱与桑芸婳偷情,其中没有那个小狐狸的手笔,他是万万不信的。 “她现下人在何处?”陡然生出这么多事端,他担心姬景昱反应过来之后会对桑芸姝下手,急忙问道。 “回陛下,定……桑小姐现下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她进宫了就好,不对——”姬怀瑾联想到孟太后,顿觉不妙,“你带人去宫门守着,等她一到,立马将她带来见朕。” 他实在害怕孟太后在收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后,暗中动些手脚,先自己一步将桑芸姝召过去为难。 “是。” 桑芸姝乘着马车,没多时就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宫门前。 还没下马车,她就听得两道不同的声音传来。 “定王妃,这边请。” “桑小姐,请随杂家来。” 她挑开马车帘子一看,马车前伫立着两人。 一人她前世见过,是孟太后身边的贴身邬嬷嬷。 至于另外一人,不用说,光是听这声“桑小姐”就知道是姬怀瑾派来的公公。 自己入宫是为找陛下请旨,而太后突然召见,只怕是要对自己发难。 桑芸姝没有半分犹豫,先是对着邬嬷嬷行了一礼,“还请嬷嬷帮臣妇给母后带句话,等臣妇见过陛下之后,会立马去拜见母后。” 又对着公公回了一礼,“有劳公公带路了。” 没完成太后交代的事,邬嬷嬷面色并不好看,奈何这是宫门处,对方又是皇帝的人,她只能作罢,“王妃娘娘,那老奴就先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了。” 见她走远了,桑芸姝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邬嬷嬷手段狠辣,唯孟太后是尊,前世自己没少受她折磨,更是至今都心有余悸。 这样想着没过多久,桑芸姝就走到了紫宸殿。 “陛下,桑小姐到了。” “宣。”姬怀瑾大手一挥,殿中的侍女就依次退下。 “臣妇见过陛……” 桑芸姝一礼还没行完,姬怀瑾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先说说现在定王与镇国公是何情况?他们有何打算?” “嫡妹已被查出怀有身孕,定王命臣妇入宫请旨。”桑芸姝稍作停顿,顶着他灼热的视线,继续道:“还请陛下恩准,让定王纳臣妇嫡妹入府为——侧妃。”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姬怀瑾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她面前,问得直接,“哦?那桑小姐是已经有了对策?” “对策倒谈不上。”桑芸姝平静地说着,“臣妇只是想依定王和镇国公的要求,让嫡妹风光入府。” “你是想让此事广为人知?”她的目的太过简单,让姬怀瑾有些惊讶,“可这般行事,除了能让定王的名声受损,桑小姐并无旁的好处。” “这就是臣妇想看见的。” 毕竟收了姬景昱那么多的银子,答应了人家的事还是得做到。 至于对付姬景昱嘛,那自然是有其他的法子。 回忆起前世这个时间发生的大事,桑芸姝的心中已然有了对策。 “敢问陛下,近来可是收到大魏派出来使商议边境互市的消息?” 姬怀瑾震惊地看着她,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你此话怎讲?” 要知道,大魏派出的来使不过方才启程,连他这个帝王都还未收到一丝消息,全靠前世经历才知晓此事。 可桑芸姝一个处在深宅后院的妇人,又如何得知呢?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宛如一朵带着火花的利刃,想要将她看穿,这让桑芸姝顿觉失言。 也对,此时姬怀瑾应该还未收到这个消息,当然对此事心有疑惑。 她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之人,就随口胡诌,“臣妇是昨日偶然听见定王与幕僚的交谈,才得知此事。” “就只是这样?”姬怀瑾依旧不信,姬景昱素来谨慎,与幕僚交谈的事情怎会让她碰巧听见。 “就只是这样。”桑芸姝肯定地点点头,眼看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臣妇以为此事若为真,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 “大魏来使是为停战商议互市,而定王身份尊贵,又一向主战,正好可以利用。” “你是想让朕将接待大魏来使一事交给定王?”前世的记忆与她提出的想法在此刻重合,姬怀瑾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与打量。 前世就是姬景昱接待的大魏来使,不过他为夺兵权一向主战,不仅怠慢来使、搅合了这次互市,更是大出风头,靠着在百姓间大肆宣传以战扬国威,获得了不少支持者。 可这些都是前世所发生之事,她并不该知晓这些,此刻提出难不成是另有所图? “定王必会出手搅合此次商议,陛下正好借此次机会,削弱定王手中一部分权力。” “所以桑小姐是希望朕与大魏来使做一出戏?”姬怀瑾唇边扬起了几分笑意。 “臣妇正是此意。”桑芸姝抬起眸,与他对视,眸中闪烁着几分耀目的光彩,“臣妇做此局,可解陛下之忧。” “届时臣妇嫡妹风光入府,臣妇犯错被禁足,接待来使一事便会落到定王与嫡妹身上,他们二人怠慢大魏使者,引得使者不满,而此时,陛下可要求定王尽快解决此事。” “最后,臣妇会出面帮定王平息大魏使者怒火,以促成与大魏边境互市。” 这个小狐狸设局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明面上是帮姬景昱平息使者怒火,实际上又毁了姬景昱想趁机拿到兵权的机会。 姬怀瑾惊叹之余,还有疑问,“桑小姐做此局,就只是为了解朕之忧?” 狗皇帝,还挺多疑的嘞。 桑芸姝在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白眼,面上却是不显,“臣妇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好早日恢复自由身。”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了。 凭着姬景昱那做事不达目的便四处甩锅的性子,与他一同接待使者的桑芸婳自然会被责怪。 狗男女生出隔阂,这简直是喜事一桩嘛。 姬怀瑾虽还对她的说法存疑,但得了这么好一个对付姬景昱的计策,心中自然欢喜,“那好,朕就依桑小姐所说,现在就下旨。” “陛下莫急。”桑芸姝急忙叫住了他,在他不解的视线中说出了自己另外的目的,“京城中已有流言,陛下既可以趁此坐实流言,削弱定王威望,又可以彰显陛下对镇国公府的恩宠。” 一举双得,这小狐狸倒是神机妙算。 姬怀瑾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桑小姐有心了。” “陛下谬赞了。”这皇帝的脸真是变得比天上的云彩还快,桑芸姝边吐槽边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应付道。 空气一时陷入了尴尬,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下一步动作。 桑芸姝觉得不自在,便主动道:“陛下,臣妇在入宫时就答应去太后娘娘那边拜见,您看现在……” “嗯,那你去见太后吧。”姬怀瑾收回了视线,走到了书桌前一边铺开圣旨,一边交代道:“太后恐怕为了定王纳侧妃一事为难你,你小心为上。” “臣妇谢陛下提醒。”面对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桑芸姝还有些不习惯,迅速行了个礼就准备溜之大吉,“那臣妇先告退了。” 可当她才转过身去,就听见了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 “一会朕会让褚贵妃会去太后宫中坐坐,你抓住机会脱身。” 桑芸姝愣住了。 褚贵妃她知道,是褚丞相的嫡长女,前世便宠冠六宫,以贵妃之尊代掌凤印。 褚贵妃是姬怀瑾的人她并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姬怀瑾为了让她少受太后为难,竟不惜动用褚贵妃来救场。 所以他…… 一股暖流从她心中淌过,她转过身去,第一次真情实感地向他道谢,“臣妇谢过陛下!” ------------ 第9章 拜见太后 “不必谢朕。”姬怀瑾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说得颇有几分口是心非,“既与你合作,朕自该护你周全。” “嗯。”桑芸姝压下心中的异样,转身便离开紫宸殿。 殊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高高在上的帝王被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失了神。 “来人。”姬怀瑾回过神来,轻声一唤,便有一道黑影落下,“你去给褚贵妃带个话,让她一炷香之后去慈宁宫走一趟,将桑小姐从太后宫中带走。” “是。” 慈宁宫。 “太后娘娘,定王妃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孟太后缓缓睁开了眼,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殿门,“让她进来吧。” “臣媳拜见母后,母后凤体安康。”这位孟太后可不好对付,桑芸姝恭恭敬敬地行礼,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 “你还有脸来见哀家!”孟太后一声呵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昨日入宫谢恩,你为何不来拜见哀家?” “母后恕罪。”桑芸姝尽量压着心中的怒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些,“昨日王爷带臣媳拜见过陛下便离开了,臣媳未有母后召见,又不敢擅自在宫中走动,只能先行回府。” 孟太后被将一军,面色更加阴沉,“那今日哀家召见你,你为何还敢推辞?” “臣媳受王爷所托,入宫找陛下请旨,是以不敢耽误。” 桑芸姝简直想喊冤。 天知道她才刚出紫宸殿,就被太后的人截住,径直带来了慈宁宫。 她一刻都没敢耽误,都来得这么及时了,太后要居然还能挑刺。 孟太后冷哼一声,反问道:“如此说来倒是哀家冤枉你了?” “臣媳不敢。” “你既是为了昱儿入宫请旨,就先起来罢。”孟太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撇去茶沫,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哀家召见你也没旁的事,不过是想找你问问昱儿与你妹妹的情况。” 这话桑芸姝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孟太后是收到消息来探自己口风了。 “回母后的话,臣媳妹妹与王爷情投意合,在府中……恩爱,为众人所知。” 嗯,她已经尽可能将事情说得很委婉了。 “你妹妹能得昱儿欢心是好事。”孟太后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是昱儿的正妃,理当打理好后院,让定王府子嗣绵延。” “臣媳谨遵母后教诲。”桑芸姝面上恭敬,心里却有无尽的吐槽。 她肯定会照着太后交代的,争取做到让定王府子嗣绵延到——完全没有。 “让你入宫请旨,你可曾怨恨过昱儿?” 桑芸姝保持着沉默,没有回话。 孟太后都将话说得这么开了,摆明了是要敲打自己,她又何必去参言呢。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孟太后慈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昱儿与你妹妹不过是一时郎情妾意,情难自抑,往后有了子嗣,你也算是嫡母。”孟太后顿了顿,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昱儿乃是当朝定王,等他日加封,自然也少不了你的那份。” 啧,不愧是狗渣男的母亲,把篡位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不过——”孟太后话锋一转,又陡然变得严厉起来,“桑氏,让你入宫一趟,你为何敢向昱儿索取银两!” 原来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在这等着她呢。 桑芸姝干脆地跪在地上,“母后明鉴,是王爷怜惜臣媳,愿意给臣媳些黄白之物以作傍身之用。” “胡闹!”孟太后愤怒地指着她,“夫妇一体,你已是昱儿的正妃,还不……” “太后娘娘这里好生热闹,倒是臣妾来迟了。”说话间,一位身着明黄广绣凤凰牡丹宫裙,鬓边斜插支凤凰展翅步摇的女子款款走来,也不行礼,就那样直直地挡在了桑芸姝身前,与太后对峙。 “褚氏,未经通传,你竟敢擅闯哀家寝殿,你可知罪!” 褚贵妃微微拂了拂身,话语间带着几分挑衅,“臣妾给母后见礼,母后大人不记小人过,定不会责怪臣妾。” 孟太后气得站起了身,从高处俯视着她,警告地说道:“褚氏,别以为你是皇帝的贵妃,哀家就不敢动你。” “臣妾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从小蒙受家中宠爱,入宫后又蒙陛下宠幸罢了。”褚贵妃摊了摊手,“母后大可随意处置臣妾。” 褚贵妃这话一说,孟太后的脸色成了变色龙一般,由黑转红再变得铁青。 她从先帝时就是继后,掌管后宫多年,如今又成了太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区区一个贵妃顶撞。 偏偏她暂时还动不得褚贵妃。 就凭褚贵妃背后立着的是天下文臣代表的褚丞相,是她昱儿拼命拉拢的对象,她也得给眼前这位褚贵妃几分薄面。 想到此处,孟太后不由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平和地问道:“褚氏,你究竟是想如何?” “臣妾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褚贵妃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抬头看着孟太后,一字一句道:“臣妾不过是看定王妃合眼缘,想带她回长乐宫闲聊叙话罢了。” “你想将她带走?”孟太后指着她身后的桑芸姝,高声拒绝道:“哀家不……” 褚贵妃抬了抬手,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母后向来宽厚仁慈,待臣妾甚好,想必也不会拒绝臣妾的这点小请求吧?” “哀家自然是……” “那臣妾就多谢母后恩典了。”褚贵妃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孟太后的话,转过身去向桑芸姝伸出了手,“定王妃,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母后?” 桑芸姝一抬眸便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双玉手。 前世也是褚贵妃向她伸出手,为她解了围……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扶着褚贵妃的手起身,面向太后行了个礼,“臣媳谢母后恩典。” “那本宫与定王妃就不在此打扰母后休息了。” 话罢,还不待孟太后继续说什么,褚贵妃拉起桑芸姝就往外走。 一直等到走出慈宁宫很远,周围没什么宫女,褚贵妃才松开了她的手,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她,“桑小姐擦擦泪水吧,宫中人多眼杂,比不得外面。” 桑芸姝接过锦帕,终是忍不住滑下了几颗泪珠,有些哽咽,“臣妇谢贵妃娘娘方才出手相助,娘娘之恩……”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罢了。”褚贵妃撅起嘴,像是吐槽又像是诉苦,“我本来还在长乐宫午睡,结果便被派来将你带走。” 说到这,她不由得将桑芸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她还是第一次见姬怀瑾那个魔王那么在意一个女子,也不知这位定王妃有什么过人之处? 桑芸姝被她看得不自在,赶紧道:“陛下与贵妃娘娘之恩,臣妇无以为报,愿……” “你不必同我那么客气,也不必称我为娘娘。”褚贵妃连连摆手,“我闺名婉华,往后你唤我闺名便是。” 她可不敢在那个魔王看上的人面前摆贵妃架子,否则被那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安排她去当多少次恶人。 褚婉华见她情绪平稳了些,便道:“你现在不宜出宫,我已当着太后说要与你叙话,你且先去我那长乐宫坐坐吧。” 今日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寻个合适的理由就强闯了慈宁宫,孟太后此刻不过是念在她身后的褚家暂时收手,但对她与桑芸姝的关系恐怕已经生了疑心。 “谢娘……”话才刚刚出口,桑芸姝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多谢婉华了。” ------------ 第10章 赐婚圣旨 宫中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可镇国公府上下并不太平。 姬景昱侍卫匆匆来报,“主子,京中不知何人传出了关于您和桑二小姐的流言。” “他们都是如何说的?”姬景昱完全没将流言放在心上,随口问道。 他望着床榻上的桑芸婳,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往后他能与婳儿长相厮守,手握重兵的镇国公也会是他登上皇位最坚定的支持者。 除了婳儿在被纳入定王府之前与自己欢好这一点可能被人诟病,如今这局面,正是他曾经期待已久的。 “城中都传,桑二小姐与您是……”侍卫顿住了,他实在不敢将城中的流言说出口啊。 “你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都说桑二小姐与您私相授受,早已抛弃定王妃苟合在一起,如今更是枉顾礼法……” “不必说了。”姬景昱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心中仍升起一团怒火,“你去查出是何人传出流言后就将他们灭口吧。” 他在外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名声,不能因为区区一场流言就毁于一旦。 “昱哥哥。”桑芸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泪花从她的眼角滑落,带着几分让人怜惜的意味,“婳儿往后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无事。”姬景昱一把握紧了她的小手,笑得温和,“本王已经命你桑芸姝入宫请旨了,一会圣旨便能送到。”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有小厮前来通传,“王爷、二小姐,圣旨到了,还请你们去正厅接旨。” 等他们浓情蜜意互相牵着准备接旨时,那传旨的太监就先含着笑开了口。 “杂家还说一会再去定王府给王爷传旨,没想到王爷也在,倒是赶巧了,省得杂家还需多跑一趟。” 姬景昱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正欲呵斥,就见太监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打开了圣旨,扯着尖锐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镇国公嫡次女秀外慧中,与定王情投意合,已有夫妻之实,特赐为定王侧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在听清圣旨上的内容后,连带着桑忠信、姜氏与一众侍女仆从,满正厅的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再看看姬景昱,他的面色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汁,而桑芸婳更是气得涨红了脸,死死地抿着嘴唇才勉强没有失态。 那传旨太监可不管这么多,只顾将圣旨往前一递,催促了起来,“还请王爷、侧妃娘娘接旨,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杂家复命呢。” 接旨,接什么旨! 心中的怒气已经让姬景昱恨不得此刻就将面前的圣旨撕得粉碎。 他才安排人手去解决这些流言,结果一转头,原本还虚无缥缈的流言就被一封圣旨坐实。 “王爷、娘娘,请吧。”太监再一次的催促将他从滔天的怒火中拉回了现实。 流言已被坐实,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想办法挽回他在百姓中的声望。 姬景昱攥紧了拳头,上前去接过了那封圣旨,咬牙切齿道:“还请公公替本王向皇兄道声谢,皇兄的赐婚,本王喜不自胜。” 为了对付他不惜使出这样的手段,还当真是他的好皇兄啊! “杂家必不负王爷重托。”传旨太监笑眯眯地挥了挥拂尘,继续道:“陛下还有条口谕,定王纳侧妃是皇家一大喜事,还望办得风光些,显出皇家威仪。” “皇兄的交代,本王必不会忘。”望着太监远去的背影,姬景昱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 与姬怀瑾这笔账,他早晚要算! 与他不同的是,桑芸婳气得涨红的小脸却恢复了几分平静,嘴角微微上扬,眸光中闪着几分喜悦。 父亲早就与她说过,因为先皇赐婚的缘故,有桑芸姝那个冒牌嫡长女在一日,她都得老老实实屈居在定王侧妃上。 按照皇家规制,既为侧妃入府所有仪制便该一切从简,可陛下这口谕,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有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 一想到这种可能,桑芸婳一颗心就激动得砰砰直跳,她轻快地接过了那封圣旨,欢喜地问出了声,“昱哥哥,你说我们的大婚如何才能风光些?” 大婚? 这两个字像是一圈魔咒一般紧紧地箍在姬景昱的脑海里,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手中这封坐实流言,让他声望受损的圣旨。 他板着脸,厉声纠正道:“婳儿,你与本王不是大婚,只是本王以侧妃之礼纳你入府。” “昱哥哥。”桑芸婳所有的欢喜一扫而空,只剩了委屈,“可婳儿是镇国公府嫡女,又与你有了夫妻之实,陛下还下了口谕,难道婳儿就不配有一场风光的大婚吗?” “不,你配。”这话姬景昱陡然清醒过来,视线与她身后的桑忠信相交,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本王会给你一场风光的大婚。” 姬怀瑾不是想要趁机毁掉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吗? 那他就趁这场大婚,让满朝文武官员都看清楚,一向忠于皇权的镇国公已然与他结盟。 他本就有一众臣子的支持,如今更是有兵权傍身,那九五之尊之位于他不过是唾手可得。 他——才是真正值得那些臣子支持的人! 长乐宫。 “贵妃娘娘,圣旨已经送去镇国公府了。”正拉着桑芸姝下棋的褚婉华一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圣旨可算是送到了。 她为了让桑芸姝在长乐宫不那么无聊,主动提出对弈几局,结果次次都被杀得落花流水,天知道她有多不容易啊。 内心虽然还在疯狂吐槽,但她也没忘记正事,“桑小姐,圣旨已经送到了,陛下还有几句话托我嘱咐你。” “圣旨将流言坐实一事,已遭定王记恨,他必有后手,桑小姐出宫之后还望小心为上。” 你出宫这一趟,定王难免将怒气撒到你身上,你只需以王妃的身份主动操办这场纳侧妃的仪式,那定王暂时便不敢动你。” “嗯,我记下了。”桑芸姝应道。 “不过有一事要麻烦桑小姐。”褚婉华瞧出了她的疑惑,露出几丝狡黠的笑,“陛下已经传了口谕,希望定王将纳侧妃仪式办得风光些,还望桑小姐多多费心。” 姬怀瑾想要的是通过一场违背仪制的纳侧妃仪式来借题发挥,就这点小事,她当然不在话下。 桑芸姝扬起一抹笑意,回道:“请陛下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时候不早了,我送桑小姐出宫吧。”褚婉华站起身,径直就要往外走。 “婉华。”桑芸姝赶紧叫住了她,“你不必送我,定王府的马车还在宫门处候着。” 谁料褚婉华却满脸严肃了起来,“那不行,宫中处处都有孟太后的爪牙,她要是对你下手又当如何?” “有我在至少她的人手不会轻举妄动。”她大手一挥便安排身边的侍女,“去将我的贵妃轿撵备好,我亲自送桑小姐去宫门。” 听她都这般说,一股暖流从桑芸姝心间划过,她不再推辞。 “婉华。”她失神地唤出了声。 “嗯?” “谢谢你。”她说得无比郑重。 两世为人,仅有的这些温暖,全都是面前这位看似高高在上却又细致贴心的褚贵妃带给她的。 这让她如何不感激? 坐在定王府的马车上,累了一天的桑芸姝正眯着眼小憩,可京城中的流言似长了脚一般,穿过马车,尽数钻入她的耳中。 “这不是定王殿下的马车,瞧这方向是才进了宫啊。” “这马车里面是定王妃,今日本该是她回门之日,结果满镇国公府都撞见她的妹妹与定王苟合在一起,她这才不得不进宫请旨。” “定王殿下天人之姿,平日行事更是有礼有节,却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般枉顾礼法。”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镇国公府是怎么教出了这般不顾礼义廉耻的二小姐。” …… 星星点点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似一阵狂风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桑芸姝睁开眼,唇边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这点惊喜不过是她给那对狗男女的开胃菜罢了,更精彩的可还在后面呢。 ------------ 第11章 回府·补偿 镇国公府。 桑芸姝才刚下马车,就被姬景昱的人手拦住了去路,“王妃,王爷在正厅。” 啧,狗渣男这就着急要见她了。 等她刚刚踏进正厅,四双视线就齐齐地落在她身上。 都不等她走近,姬景昱的质问就迎面传来,“桑芸姝,本王让你入宫请旨,为何会是这般结果?” 桑芸姝明知故问地眨巴着双眼,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陛下不是已经允了王爷纳妹妹入府吗?王爷这又是指的是什么,妾身有些不明白。” 姬景昱眸中蕴含着浓厚的凶狠,死死地盯着摆在桌上的圣旨,“本王说的是这封圣旨。” 哦,原来是想找她算这圣旨的账啊。 桑芸姝面作无辜,奇怪地看着那封圣旨,“圣旨不是由陛下所写吗?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圣旨是姬怀瑾写的,她不过是区区王妃,哪有什么权力干涉圣旨内容啊。 这话可一下子把姬景昱所有的话堵死了。 但他还是心存怀疑,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此事你当真不知?” 这封圣旨是桑芸姝入宫请来的,若她暗中跟姬怀瑾说了什么,那…… 可桑芸姝却直直地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反问道:“王爷以为,妾身应当知晓些什么?” 见他迟迟不答,桑芸姝也不开口,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地。 满室寂静,唯有烛光照在那由金线绣成的圣旨上,散发出阵阵光芒。 眼看他们二人就这样对峙着,桑忠信率先看不下去,主动打破了沉默,“姝儿,今日让你入宫走这一趟,属实是辛苦你了。” 说着,他对姜氏使了个眼色,便将桌上的一个匣子往外推了推,“这是为父与你母亲的一点心意。” 匣子并未完全盖上,桑芸姝抬眼一看,便瞧见了里面装着的是何物。 又是一叠银票,单看那厚度,便知道数量上肯定不少。 无功不受禄,看样子她的这位“好父亲”是有求于她了。 “父亲折煞女儿了,妹妹已是王爷的人,女儿入宫请旨也不过是做了定王妃的分内之事。”桑芸姝拒绝得干脆。 看她不收,桑忠信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姝儿,是为父没有教养好婳儿,才让她酿下如此大错,这些是为父给你的补偿。” 补偿? 这次倒是会找说辞。 她这个占着镇国公嫡长女身份的孤女,从前在镇国公府后院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桑忠信这个“父亲”提过半句补偿。 今日居然知道假模假样地给她一笔补偿了。 “姝儿,你先收下这些补偿。”见她不动,姜氏主动起身拿着那个匣子朝她走近,将匣子递到她的手边。 桑芸姝飞快地抽回了手,“母亲一片苦心女儿知晓了,但补偿就不必了。” “母亲知晓婳儿的事让你为难了,但母亲也是没办法,才想请你帮帮婳儿。”姜氏顺势流出几滴泪水,“陛下传了口谕,要王爷纳婳儿为侧妃的仪式办得风光些,所以你看这仪式……” 合着这笔补偿还另有他用。 桑芸姝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点出了他们的目的,“所以母亲是希望女儿亲自将这仪式操办得风光些吗?” 姜氏迅速擦去了眼角几乎不存在的泪水,点了点头,“母亲相信你,你必会……” 桑芸姝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应了下来,“母亲放心,此事我必然会将王爷将纳侧妃仪式办得风风光光。”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打开取出其中的纸条,“这是女儿出宫时陛下派人送来的,说要妾身拿给王爷过目。” “这是何物?”姬景昱蹙着眉头,有些嫌弃地看着这张纸条。 “这是钦天监选出几个适合王爷行纳侧妃仪式的日子。”桑芸姝朝他身边走去,亲自拿给了他,“王爷挑个合适的日子,妾身也好命人准备起来。” 说是挑日子,但其实也没什么可选择的余地。 一共就只有三个日子可选,其中两个都在半年之后,可那时桑芸婳早就快奔满京城的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了,要是再行仪式,只怕更惹人笑柄。 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就在十日之后。 姬景昱愤愤地盯着这张纸条,纸条的边缘也因为他的力道太大生出几道褶皱。 见他神情不对,桑芸婳凑过去看着那张纸条,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瞬间委屈了起来,“昱哥哥,要是十日之后就大婚,那我们还如何能办得风光些……” 耳边的聒噪声听得姬景昱更加心烦,但他别无选择,“就定在十日后吧。” “本王之后会命管家将府中的中馈都交给你,不管如何,本王要你将这场纳侧妃的仪式办得非同凡响!”姬景昱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交代道。 “妾身必不负王爷所托。”她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姬景昱,侧过身去对着桑忠信与姜氏拂了拂身,“女儿还要回王府准备仪式所需的一应事务,就不叨扰父亲、母亲了。” 话落,她又对着姬景昱行了个礼,“妹妹身子弱,王爷多多陪陪妹妹吧,妾身就先告退了。” 这对狗男女和她看着就烦,让姬景昱留下来她刚好眼不见为净。 马车上。 阿莲一边数着姬景昱给的那匣子银票,一边听她讲完正厅中发生的事后,疑惑地问道:“小姐,方才你为何不收下老爷、夫人给你的银子啊?” “阿莲啊。”桑芸姝无奈地笑出了声,“你说天底下哪有白帮忙做事的道理啊。” “他们一心想让我将这场纳侧妃仪式办得风光,只要仪式还未成,那他们便是有求于我,想让我心甘情愿帮他们办事,他们自然会给我些好处。” “我方才既然没收那些银两,便是摆明了我心中还有怨气。”桑芸姝挑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扬起了一抹轻笑,“你且看着吧,他们还会再送东西来的。” 不仅还会送来,而且会送得更多。 不出她所料,等马车刚刚在定王府门前停稳,便有镇国公府的下人又急不可耐地拦了上来。 “大小姐,这是老爷、夫人送来的一些物件,还望您能收下。” ------------ 第12章 赐婚圣旨 “哀家自然是……” “那臣妾就多谢母后恩典了。”褚贵妃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孟太后的话,转过身去向桑芸姝伸出了手,“定王妃,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母后?” 桑芸姝一抬眸便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双玉手。 前世也是褚贵妃向她伸出手,为她解了围……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扶着褚贵妃的手起身,面向太后行了个礼,“臣媳谢母后恩典。” “那本宫与定王妃就不在此打扰母后休息了。” 话罢,还不待孟太后继续说什么,褚贵妃拉起桑芸姝就往外走。 一直等到走出慈宁宫很远,周围没什么宫女,褚贵妃才松开了她的手,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她,“桑小姐擦擦泪水吧,宫中人多眼杂,比不得外面。” 桑芸姝接过锦帕,终是忍不住滑下了几颗泪珠,有些哽咽,“臣妇谢贵妃娘娘方才出手相助,娘娘之恩……”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罢了。”褚贵妃撅起嘴,像是吐槽又像是诉苦,“我本来还在长乐宫午睡,结果便被派来将你带走。” 说到这,她不由得将桑芸姝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她还是第一次见姬怀瑾那个魔王那么在意一个女子,也不知这位定王妃有什么过人之处? 桑芸姝被她看得不自在,赶紧道:“陛下与贵妃娘娘之恩,臣妇无以为报,愿……” “你不必同我那么客气,也不必称我为娘娘。”褚贵妃连连摆手,“我闺名婉华,往后你唤我闺名便是。” 她可不敢在那个魔王看上的人面前摆贵妃架子,否则被那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安排她去当多少次恶人。 褚婉华见她情绪平稳了些,便道:“你现在不宜出宫,我已当着太后说要与你叙话,你且先去我那长乐宫坐坐吧。” 今日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寻个合适的理由就强闯了慈宁宫,孟太后此刻不过是念在她身后的褚家暂时收手,但对她与桑芸姝的关系恐怕已经生了疑心。 “谢娘……”话才刚刚出口,桑芸姝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多谢婉华了。” 宫中的风波算是暂时平息了,可镇国公府上下并不太平。 姬景昱侍卫匆匆来报,“主子,京中不知何人传出了关于您和桑二小姐的流言。” “他们都是如何说的?”姬景昱完全没将流言放在心上,随口问道。 他望着床榻上的桑芸婳,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柔情。 婳儿有了他的长子,往后他能与婳儿长相厮守,手握重兵的镇国公也会是他登上皇位最坚定的支持者。 除了婳儿在被纳入定王府之前怀有身孕这一点可能被人诟病,如今这局面,正是他曾经期待已久的。 “城中都传,桑二小姐与您是……”侍卫顿住了,他实在不敢将城中的流言说出口啊。 “你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都说桑二小姐与您私相授受,早已抛弃定王妃苟合在一起,如今更是珠胎暗结,枉顾礼法……” “你不必说了。”姬景昱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此刻听见这些流言,心中仍升起一团怒火,“你去查出是何人传出流言后就将他们灭口吧。” 他在外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名声,不能因为区区一场流言就毁于一旦。 “昱哥哥。”桑芸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泪花从她的眼角滑落,带着几分让人怜惜的意味,娇声道:“婳儿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婳儿,你无事。”姬景昱一把握紧了她的小手,笑得温和,“你是怀了本王的长子,一时胎像不稳,这才晕了过去。” 桑芸婳捂住嘴,激动地就要起身,“昱哥哥,你是说——” “婳儿,你慢些。”姬景昱贴心地将软枕放在她身后,又扶着她坐起身,“本王已经命你桑芸姝入宫请旨了,一会圣旨便能送到。”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就有小厮前来通传,“王爷、二小姐,圣旨到了,还请你们去正厅接旨。” “婳儿你看,本王没骗你吧。” “嗯!昱哥哥对婳儿最好了!” 在一片温情中,姬景昱搀着桑芸婳到了镇国公府的正厅。 还不等他们接旨,那传旨的太监就先含着笑开了口。 “杂家还说一会再去定王府给王爷传旨,没想到王爷也在,倒是赶巧了,省得杂家还需多跑一趟。” 姬景昱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正欲呵斥,就见太监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打开了圣旨,扯着尖锐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镇国公嫡次女秀外慧中,与定王情投意合,身怀皇室子嗣,特赐为定王侧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在听清圣旨上的内容后,连带着桑忠信、姜氏与一众侍女仆从,满正厅的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再看看姬景昱,他的面色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汁,而桑芸婳更是气得涨红了脸,死死地抿着嘴唇才勉强没有失态。 那传旨太监可不管这么多,只顾将圣旨往前一递,催促了起来,“还请王爷、侧妃娘娘接旨,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杂家复命呢。” 接旨,接什么旨! 心中的怒气已经让姬景昱恨不得此刻就将面前的圣旨撕得粉碎。 他才安排人手去解决这些流言,结果一转头,原本还虚无缥缈的流言就被一封圣旨坐实。 “王爷、娘娘,请吧。”太监再一次的催促将他从滔天的怒火中拉回了现实。 流言已被坐实,现在当务之急是该想办法挽回他在百姓中的声望。 姬景昱攥紧了拳头,上前去接过了那封圣旨,咬牙切齿道:“还请公公替本王向皇兄道声谢,皇兄的赐婚,本王喜不自胜。” 为了对付他不惜使出这样的手段,还当真是他的好皇兄啊! “杂家必不负王爷重托。”传旨太监笑眯眯地挥了挥拂尘,继续道:“陛下还有条口谕,定王纳侧妃是皇家一大喜事,还望办得风光些,显出皇家威仪。” ------------ 第13章 自请禁足 桑芸婳弯下身猛地捂住小腹,尖叫了起来,“啊!我的肚子——” “来人!快去请大夫!”姬景昱快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中,心疼地问道:“婳儿,你这是怎么了?” 桑芸婳紧紧捂着小腹,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看得姬景昱又是心头一紧,他怒气冲冲地冲着桑芸姝质问道:“王妃,你对婳儿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呀。 桑芸姝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惊慌,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试图为自己辩解,“王爷明鉴,是妹妹方才……” 桑芸婳骤然打断她的话,垂眸看向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嫁衣,啜泣地控诉道:“姐姐,婳儿不过是想给姐姐敬上一杯妾室茶,姐姐若是不愿喝,大可以不接,又何必将这些滚烫的茶水往婳儿身上泼呢?” “姐姐心中再有怨气,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宾客做出这种事啊。” 听了她的这通控诉,桑芸姝心中只想发笑。 要说这桑芸婳还真不是一般的蠢笨。 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不仅间接承认了外面的流言,还想趁机陷害自己。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在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尤其那些离得近的宾客,更是清楚的看见了事情的经过。 是这侧妃在定王妃要接过茶盏的时候突然松手,任由茶水被打翻,洒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立马捂着小腹开始控诉定王妃。 再结合着近日里京中那些有关定王与侧妃在镇国公府不顾礼义廉耻就苟合在一起的传闻,心里纷纷有了数。 侧妃这一举动,分明是使些手段想故意陷害定王妃! 但定王对定王妃冷淡,又偏宠侧妃,此事更是定王府后院之争,那些个看见事情真相的宾客互相交换着眼神,正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就听见姬景昱开口给此事下了定论,“王妃,你可知罪?” 桑芸姝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匆忙跪下,“王爷明鉴,妾身没有想过谋害妹妹,是妹妹方才失手打翻了茶盏,这才……” 但姬景昱哪里还愿意听她解释,一边抱着桑芸婳,一边厉声道:“王妃,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王爷,妾身何罪之有?”桑芸姝微微仰着头,带着明显的哭腔,问道。 “你嫉妒婳儿,是为重罪。”说着,姬景昱严厉的面庞又多出了几分仁慈,“本王念你是初犯,今日又是婳儿入府的大日子,只要你认罪,本王便对你从宽处置。” 桑芸姝看似痛苦又绝望地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希冀,“所以王爷是想让妾身认下这些罪名吗?” 姬景昱别开了视线,一心只关注着怀中桑芸婳的情况。 死一般的沉默在厅中蔓延开来。 在场的宾客纷纷神情大变,心中生出了几分异样。 当今陛下不受先皇宠爱,又初登皇位,根基不稳,而定王有太后扶持,一向势大。 再说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又将仅有的两位嫡女都嫁给了定王,公然站队了定王一派,定王离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私下里,定王对他们这些臣子素来宽厚,又常常许以重任,是以他们一向认为那皇位该由定王来坐,明里暗里都表示过支持。 可亲眼见到今日的情况,倒让他们生出了一丝……恐惧和动摇。 侧妃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陷害定王妃,定王非但不为定王妃主持公道,还要逼着定王妃认下罪责。 今日定王能不顾事非不管王妃死活,他日定王就能为了达到目的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们这些支持者。 就这样的人,当真值得他们要冒着被诛九族的代价去支持吗? “好,妾身知罪,是妾身对妹妹怀有嫉妒之心,意图谋害妹妹。”桑芸姝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默,“妾身身为主母,行事如此不堪,理当受罚,愿自请禁足一月,日日吃斋念经为妹妹祈福,还望王爷恩准。” 姬景昱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立马应了下来,“本王准了,就从今日开始禁足吧。” “妾身谢过王爷。”桑芸姝弯下腰身,叩首磕头,高声道:“妾身祝王爷与妹妹,恩爱不移,子嗣绵延。” 话落,她起身,大步穿过一众宾客,走出了正厅。 桃红色长裙被风轻轻吹起一个角,零星的芍药花散落在各处,更衬出她的落寞。 见她就这般走了,姬怀瑾心头登时涌上了几分心疼。 他很难想象,前世的小狐狸……究竟受过多少这样的委屈。 这样想着,姬怀瑾只觉胸中有股怒火要喷涌而出,说得意味深长,“皇弟倒是治家有方。” “皇兄谬赞了。”姬景昱可不管他话中深意,只想展示自己现如今的实力,“镇国公信任臣弟,将他的两位嫡女托付给臣弟照顾,臣弟自然不能辜负镇国公期望,故而应当赏罚分明。” 哼,皇帝又怎么样? 不过空有个名头,现在他才是最有实力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朕瞧着今日这一应仪制布置得很是用心。”姬怀瑾打量着这正厅中的各式布置,夸赞道:“皇弟没让桑爱卿这等忠臣寒心,朕心甚慰。” “岳丈大人乃是朝中栋梁,臣弟自然不敢轻怠。” “嗯,难为皇弟有心了。”姬怀瑾缓缓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视线轻轻扫过在场的那些个御史言官,“既然仪式已成,那朕与贵妃就不久留了。” 姬景昱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反而是见他这般灰溜溜地就要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臣弟恭送皇兄、贵妃娘娘。” 跟在姬怀瑾身后的褚婉华,在路过桑芸婳面前时,兀地停下了脚步,“侧妃心思细腻,很合本宫眼缘,往后可要常来本宫的长乐宫坐坐。” 她的这席话,落在那些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小姐、夫人耳里,纷纷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 第14章 治罪 满京城谁不知,褚贵妃因为出身高贵又极受皇帝宠爱,向来不好相与,往日里最是见不得有人在她跟前使手段。 今日这定王侧妃使出如此低下的手段当众陷害定王妃,便已经触了贵妃忌讳。 偏偏那桑芸婳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得了褚婉华青眼,欣喜道:“多谢娘娘厚爱,妾身往后定会时常入宫拜见娘娘。” 褚婉华深深地看着她,说得意味深长,“侧妃是个真性情之人,本宫喜欢。” 跟她客气几句还当真了,丝毫听不出自己的话外之音。 呵,简直是真性情到蠢笨如猪的地步。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小姐、夫人却看得分明:这位侧妃已经得罪了褚贵妃。 原本她们来参加这场仪式是怀着几分想结交这位侧妃的心思,可经此一事,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她们可犯不着冒着得罪褚贵妃的风险与这样蠢笨的侧妃结交。 揣着这样的心思,在桑芸婳摆出定王府女主人的架子招待宾客的时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任由她一人唱着独角戏。 在这些小姐、夫人面前吃了软钉子,桑芸婳心中有气,等宾客散尽后,当即就发了好大的火。 “她们凭什么那样看着我!” “我是镇国公府嫡女,如今又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定王侧妃,论身份、论地位,她们有哪里比得上我!” 桑芸婳越想越气,干脆将一切事情都归咎到了桑芸姝身上,“这些人不是愿意替那个贱人鸣不平吗?那我让她们鸣个够!” 若云院。 阿莲心疼地看着自家正在认真抄写佛经的小姐,很是不忿,“小姐,你今日明明是被她故意陷害,又为何要认下这些罪责呢?” “因为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桑芸姝放下手中的笔,轻声笑道:“她已经入府,你说若是我们日日与她相处,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镇国公府后院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出。 阿莲想起了从前。 她们明明安分守己地窝在一方小院子,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可桑芸婳根本不会放过她们,隔三岔五就会上门找茬,动辄就是命厨房不准给她们送半点吃食。 甚至有好几次,她家小姐被故意推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她家小姐苦苦挣扎却无人肯伸出援手,她不顾一切跳入水中去,却看见桑芸婳带着一众仆从在岸上嬉笑嘲讽。 阿莲瞬间明白了自家小姐的选择。 她家小姐如今虽是定王妃,看似身份地位都比桑芸婳高出不少,但既没有定王宠爱,更没有镇国公支持,在这定王府,根本是孤立无援。 禁足这些时日,最起码可以换来一个月的太平日子。 她家小姐实在是太苦了…… “好阿莲,你不必担心我。”桑芸姝向她递去了一方手帕,“且擦擦泪水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阿莲的泪水登时止住了,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小姐需要阿莲做什么,阿莲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哪有那么危险啊。”桑芸姝无奈地摇摇头,交代了起来,“你先替我找到今日送茶水的那个侍女,让她想办法去桑芸婳身边侍候。” “禁足的这些时日,你私下里摸清府中下人的脾性,一一记下来。” 这些是她提前算好的。 现在的桑芸婳重心会放在拉拢王府下人和安心养胎上,不会来主动招惹自己。 凭着今日那盏滚烫的茶水,足够姬怀瑾送来的那个侍女自荐去为桑芸婳身边做事,这样一来,她们也算是在敌人身边安插了一大暗棋。 至于这禁足,根本禁的是她一人的足,院中的下人依然可以自由进出。 阿莲就刚好趁着这个时机去摸清下人们秉性,以后也能为她们所用。 一切算计得当,就等姬怀瑾行动了。 —— 早朝才刚刚开始,御史台的宋御史就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及御史台诸位同僚要参定王殿下。” “哦?不知宋爱卿是何事要参皇弟呢?” “臣等要参定王殿下昨日纳侧妃的仪制有违礼制,且定王殿下任由妾室服制凌驾在正妃之上,此乃宠妾灭妻之举。” 姬怀瑾并未直接下结论,反而热心地询问起了当事人,“皇弟,你可要解释?” “回皇兄,臣弟不知哪里得罪了宋御史,竟要被这般诬陷。”姬景昱面色先是一僵,事关他的名声,他当即就为自己辩解,“侧妃本就出身镇国公府,如今又怀了臣弟子嗣,臣弟不过是想大办一场,彰显皇家威仪,以示对侧妃的重视,不知道怎么到宋御史嘴里竟成了违背礼制和宠妾灭妻了。” “还请陛下明鉴。”宋御史高呼道:“昨日诸位大人均亲眼所见定王所纳侧妃身着正妃服制,而那定王妃则所穿却是妾室服制,定王殿下任由此等情况出现怎能不是违背礼制,宠妾灭妻?” “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定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知礼法而犯,更当予以重罚,还请陛下治罪——” 姬景昱嘴唇张张合合半晌,很想反驳。 昨日的仪式也的确是违背了仪制,可那都是因为皇帝口谕的交代,他才…… 想到这里,他瞬间明白了。 这分明是姬怀瑾有意给他设的局! 先用传一道模糊的口谕让他上钩,又故意亲临现场,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提到仪制,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今日被弹劾! 偏偏这位宋御史是三朝老臣,不仅为人古板,最重礼法,更是御史台的支柱,若是今日得罪了宋御史,只怕之后会被御史台的人彻底盯上,那时他做任何事,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要出现一点问题,便会被无限放大。 “皇弟,你可知罪?” 他猛地抬头,便对上了姬怀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不行。 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绝对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就得罪整个御史台。 不过就是有违礼制和宠妾灭妻吗? 他认下便是了。 “是臣弟有罪,还请皇兄责罚。” ------------ 第15章 侧妃入府 让她收下? 桑芸姝连个正眼都不给,带着阿莲下了马车,径直就朝府里走去。 “从今日起,之后五六日凡是镇国公府送来的任何物件,一律退回。” 镇国公不是想补偿她吗? 那就让她看看,这位镇国公最后能给出多大的诚意。 她才刚踏入王府正厅,就看见侍女、仆从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片,领头的正是深受姬景昱信任的林管家。 “王妃,王爷已经派人交代在下,王府中人尽数在此,可供王妃差遣。” 桑芸姝一眼扫去,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而在这些面孔中,她的视线对准了一位极其特殊的侍女。 是大婚那夜替姬怀瑾送信的人。 能在定王府隐藏这么久的侍女,必然有几分本事,姬怀瑾既然将她派给了自己,那自然是要好生利用起来了。 “王爷纳侧妃是府上的一大喜事,要将这仪式办得风光,少不得你们出力。”桑芸姝朝他们走近。 “你,身强力壮,便负责挂彩绸、灯笼吧。” “还有你,看起来心灵手巧,就负责府上的花草景致吧。” …… 玉指轻点,桑芸姝一一点过去,最后在那位侍女面前停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嗯,你就跟负责端送茶水吧。” 桑芸姝转过身去,面向所有侍从,高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场仪式按正妃之仪来办,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本王妃唯你们是问!” 她可没好心到专门给狗男女精心准备这仪式的地步,她只管在要紧的方面拿主意,其余的细节则全权交给了林管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桑芸姝倒乐得自在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日,阿莲手捧一本单子,走来禀报,“小姐,今日已经是镇国公府连续六日送来物件了,这是今日新呈来的物件单子,那人说了,一定要让您过目。” 那册子足有半掌厚,可见是下了血本了。 桑芸姝斜倚在贵妃榻上,在看清单子的厚度后,不由得嗤笑出了声,“我那父亲可真是大手笔啊。” 起初还只是想用一叠银票打发自己,又经过层层加码,到现在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了。 “这次不用退回去,全都收下吧。”桑芸姝噙着一抹轻笑,“你让他们传话给父亲,就说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 眨眼间就到了定王纳侧妃的日子。 上至皇亲贵胄、一品大员,下至京中的九品芝麻小官,全都收到了定王府的请帖。 一时间,定王府门庭若市。 “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林管事正在府门迎客,王爷也亲自去镇国公府迎接二小姐了。”阿莲一边说着一边取来正妃的衣冠。 桑芸姝摇了摇头,“阿莲,今日不宜张扬,给我换成那件桃红色芍药对襟长裙吧。” “小姐,桃红、芍药乃是妾室衣着,您身为王妃……” “就按我说的来。” 阿莲只好依着吩咐取了衣裳过来。 收拾妥当,桑芸姝便往府门走去,“走罢,我们也该去迎一迎今日的贵客了。” 外面人声鼎沸,入目所及之处皆挂上了红绸,一派喜庆。 桑芸姝在府门外稍站了一会儿,便听见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而来,众人皆不由精神一振。 来了。 姬景昱神采奕奕地骑着白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方,身后跟着十六人抬着的花轿,沿途敲锣打鼓、抛洒喜钱,引得百姓阵阵哄抢,真是好不热闹。 “请侧妃入府——” 桑芸婳被一众侍女仆妇簇拥着往正厅走,在路过桑芸姝身边时,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哼,这定王正妃的位置,迟早是自己的! 桑芸姝没理会她,故作强颜欢笑地招呼起了宾客。 可在场的众位小姐、夫人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再结合这京中流言,瞬间便明白了桑芸姝的处境,一时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同情和奚落。 更有胆大者当面就议论了起来,“定王侧妃的嫁妆好不丰厚,有足足八十一抬,比那定王妃都多了不少。” “定王妃又不得镇国公偏宠,养在后院多年,性子软弱还不解风情,也难怪不得定王殿下宠爱呢。” “陛下、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行礼,“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本宫看你倒是很解风情呢。”褚婉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径直对准说话那人,“倒不如本宫替你寻个展示风情的地界儿,让你好好展示展示?” 那人顿时羞红了脸,那些个小姐、夫人也将奚落的神情收敛了几分。 姬怀瑾这才开口,“今日是皇弟的喜事,朕与贵妃不过是来观礼,你们无须多礼。” 听见动静赶来的姬景昱笑得一脸恭敬,主动邀请道,“皇兄、贵妃娘娘请上座。” 姬怀瑾默默同桑芸姝交换了个眼神,没同他客气,径直就坐到了主位上。 因为是纳侧妃,不能违背皇家祖制,便没有拜堂这个环节。 “请新妇敬茶——” 一袭大红婚服的桑芸婳从端茶的侍女手中接过了茶盏,先分别给姬怀瑾和褚婉华敬了茶。 “陛下请喝茶。” “贵妃娘娘请喝茶。” 在瞧见那侍女的模样后,姬怀瑾的眸光闪了闪。 小狐狸将他送来的人手安排在这里,想必是……设好了陷阱。 只见桑芸婳款款走到桑芸姝面前,她们瞬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边是身为侧妃穿着如火般明艳动人的大红嫁衣,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更有朵朵牡丹花点缀其中,一边作为正妃却穿着极为素雅的桃红色长裙,上面只零星几朵芍药。 正妻与妾室的服制完全颠倒,让不少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定王如此宠爱侧妃,这是丝毫不将定王妃放在眼里啊。 “姐姐,请喝茶。”桑芸婳挑了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水朝她递了过去。 桑芸姝似乎有些害怕,赶紧起身急切地想要接过茶盏,“都是一家人,妹妹不必行如此大礼。” 就听得哗啦一声,茶盏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桑芸婳弯下身猛地捂住小腹,尖叫了起来,“啊!我的肚子——” ------------ 第16章 自请禁足 “来人!快去请大夫!”姬景昱快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揽在自己怀中,心疼地问道:“婳儿,你这是怎么了?” 桑芸婳紧紧捂着小腹,豆大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看得姬景昱又是心头一紧,他怒气冲冲地冲着桑芸姝质问道:“王妃,你对婳儿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呀。 桑芸姝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惊慌,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试图为自己辩解,“王爷明鉴,是妹妹方才……” 桑芸婳骤然打断她的话,垂眸看向自己被茶水打湿的嫁衣,啜泣地控诉道:“姐姐,婳儿不过是想给姐姐敬上一杯妾室茶,姐姐若是不愿喝,大可以不接,又何必将这些滚烫的茶水往婳儿的小腹上泼呢?” “姐姐明知婳儿已有王爷子嗣,姐姐心中再有怨气,也不能对着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发啊。” 听了她的这通控诉,桑芸姝心中只想发笑。 要说这桑芸婳还真不是一般的蠢笨。 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不仅公然承认了她在入府前就怀有身孕,还想拿这孩子做文章,给自己扣上个谋害王府子嗣的罪名。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在场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尤其那些离得近的宾客,更是清楚的看见了事情的经过。 是这侧妃在定王妃要接过茶盏的时候突然松手,任由茶水被打翻,洒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立马捂着小腹开始控诉定王妃。 再结合着近日里京中那些有关定王与侧妃在镇国公府不顾礼义廉耻就苟合在一起,还在未入府时就怀了子嗣的传闻,心里纷纷有了数。 侧妃这一举动,分明是使些手段想故意陷害定王妃! 但定王对定王妃冷淡,又偏宠侧妃,此事更是定王府后院之争,那些个看见事情真相的宾客互相交换着眼神,正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就听见姬景昱开口给此事下了定论,“王妃,你可知罪?” 桑芸姝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匆忙跪下,“王爷明鉴,妾身没有想过谋害妹妹腹中的子嗣,是妹妹方才失手打翻了茶盏,这才……” 但姬景昱哪里还愿意听她解释,一边抱着桑芸婳,一边厉声道:“王妃,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敢问王爷,妾身何罪之有?”桑芸姝微微仰着头,带着明显的哭腔,问道。 “你嫉妒婳儿,意图谋害本王子嗣,是为重罪。”说着,姬景昱严厉的面庞又多出了几分仁慈,“本王念你是初犯,今日又是婳儿入府的大日子,只要你认罪,本王便对你从宽处置。” 桑芸姝看似痛苦又绝望地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希冀,“所以王爷是想让妾身认下这些罪名吗?” 姬景昱别开了视线,一心只关注着怀中桑芸婳的情况。 死一般的沉默在厅中蔓延开来。 在场的宾客纷纷神情大变,心中生出了几分异样。 当今陛下不受先皇宠爱,又初登皇位,根基不稳,而定王有太后扶持,一向势大。 再说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又将仅有的两位嫡女都嫁给了定王,公然站队了定王一派,定王离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私下里,定王对他们这些臣子素来宽厚,又常常许以重任,是以他们一向认为那皇位该由定王来坐,明里暗里都表示过支持。 可亲眼见到今日的情况,倒让他们生出了一丝……恐惧和动摇。 侧妃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顾忌地陷害定王妃,定王非但不为定王妃主持公道,还要逼着定王妃认下罪责。 今日定王能不顾事非不管王妃死活,他日定王就能为了达到目的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们这些支持者。 就这样的人,当真值得他们要冒着被诛九族的代价去支持吗? “好,妾身知罪,是妾身对妹妹怀有嫉妒之心,意图谋害王爷的子嗣。”桑芸姝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默,“妾身身为主母,行事如此不堪,理当受罚,愿自请禁足一月,日日吃斋念经为妹妹和腹中子嗣祈福,还望王爷恩准。” 姬景昱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立马应了下来,“本王准了,就从今日开始禁足吧。” “妾身谢过王爷。”桑芸姝弯下腰身,叩首磕头,高声道:“妾身祝王爷与妹妹,恩爱不移,子嗣绵延。” 话落,她起身,大步穿过一众宾客,走出了正厅。 桃红色长裙被风轻轻吹起一个角,零星的芍药花散落在各处,更衬出她的落寞。 见她就这般走了,姬怀瑾心头登时涌上了几分心疼。 他很难想象,前世的小狐狸……究竟受过多少这样的委屈。 这样想着,姬怀瑾只觉胸中有股怒火要喷涌而出,说得意味深长,“皇弟倒是治家有方。” “皇兄谬赞了。”姬景昱可不管他话中深意,只想展示自己现如今的实力,“镇国公信任臣弟,将他的两位嫡女托付给臣弟照顾,臣弟自然不能辜负镇国公期望,故而应当赏罚分明。” 哼,皇帝又怎么样? 不过空有个名头,现在他才是最有实力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朕瞧着今日这一应仪制布置得很是用心。”姬怀瑾打量着这正厅中的各式布置,夸赞道:“皇弟没让桑爱卿这等忠臣寒心,朕心甚慰。” “岳丈大人乃是朝中栋梁,臣弟自然不敢轻怠。” “嗯,难为皇弟有心了。”姬怀瑾缓缓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视线轻轻扫过在场的那些个御史言官,“既然仪式已成,那朕与贵妃就不久留了。” 姬景昱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反而是见他这般灰溜溜地就要走,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臣弟恭送皇兄、贵妃娘娘。” 跟在姬怀瑾身后的褚婉华,在路过桑芸婳面前时,兀地停下了脚步,“侧妃心思细腻,很合本宫眼缘,往后可要常来本宫的长乐宫坐坐。” ------------ 第17章 治罪 她的这席话,落在那些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小姐、夫人耳里,纷纷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满京城谁不知,褚贵妃因为出身高贵又极受皇帝宠爱,向来不好相与,往日里最是见不得有人在她跟前使手段。 今日这定王侧妃使出如此低下的手段当众陷害定王妃,便已经触了贵妃忌讳。 偏偏那桑芸婳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得了褚婉华青眼,欣喜道:“多谢娘娘厚爱,妾身往后定会时常入宫拜见娘娘。” 褚婉华深深地看着她,说得意味深长,“侧妃是个真性情之人,本宫喜欢。” 跟她客气几句还当真了,丝毫听不出自己的话外之音。 呵,简直是真性情到蠢笨如猪的地步。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小姐、夫人却看得分明:这位侧妃俨然是已经得罪了褚贵妃。 原本她们来参加这场仪式是怀着几分想结交这位侧妃的心思,可经此一事,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她们可犯不着冒着得罪褚贵妃的风险与这样蠢笨的侧妃结交。 因为揣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在桑芸婳摆出定王府女主人的架子招待宾客的时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任由她一人唱着独角戏。 在这些小姐、夫人面前吃了软钉子,桑芸婳心中有气,等宾客散尽后,当即就发了好大的火。 “她们凭什么那样看着我!” “我是镇国公府嫡女,如今又是上了皇家玉蝶的定王侧妃,论身份、论地位,她们有哪里比得上我!” 桑芸婳越想越气,干脆将一切事情都归咎到了桑芸姝身上,“这些人不是愿意替那个贱人鸣不平吗?那我让她们鸣个够!” 若云院。 阿莲心疼地看着自家正在认真抄写佛经的小姐,很是不忿,“小姐,你今日明明是被她故意陷害,又为何要认下这些罪责呢?” “因为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桑芸姝放下手中的笔,轻声笑道:“她已经入府,你说若是我们日日与她相处,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镇国公府后院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出。 阿莲想起了从前。 她们明明安分守己地窝在一方小院子,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可桑芸婳根本不会放过她们,隔三岔五就会上门找茬,动辄就是命厨房不准给她们送半点吃食。 甚至有好几次,她家小姐被故意推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她家小姐苦苦挣扎却无人肯伸出援手,她不顾一切跳入水中去,却看见桑芸婳带着一众仆从在岸上嬉笑嘲讽。 阿莲瞬间明白了自家小姐的选择。 她家小姐如今虽是定王妃,看似身份地位都比桑芸婳高出不少,但既没有定王宠爱,更没有镇国公支持,在这定王府,根本是孤立无援。 禁足这些时日,最起码可以换来一个月的太平日子。 她家小姐实在是太苦了…… “好阿莲,你不必担心我。”桑芸姝向她递去了一方手帕,“且擦擦泪水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阿莲的泪水登时止住了,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小姐需要阿莲做什么,阿莲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哪有那么危险啊。”桑芸姝无奈地摇摇头,交代了起来,“你先替我找到今日送茶水的那个侍女,让她想办法去桑芸婳身边侍候。” “禁足的这些时日,你私下里摸清府中下人的脾性,一一记下来。” 这些是她提前算好的。 现在的桑芸婳重心会放在拉拢王府下人和安心养胎上,不会来主动招惹自己。 凭着今日那盏滚烫的茶水,足够姬怀瑾送来的那个侍女自荐去为桑芸婳身边做事,这样一来,她们也算是在敌人身边安插了一大暗棋。 至于这禁足,根本禁的是她一人的足,院中的下人依然可以自由进出。 阿莲就刚好趁着这个时机去摸清下人们秉性,以后也能为她们所用。 一切算计得当,就等姬怀瑾行动了。 —— 早朝才刚刚开始,御史台的宋御史就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及御史台诸位同僚要参定王殿下。” “哦?不知宋爱卿是何事要参皇弟呢?” “臣等要参定王殿下昨日纳侧妃的仪制有违礼制,且定王殿下任由妾室服制凌驾在正妃之上,此乃宠妾灭妻之举。” 姬怀瑾并未直接下结论,反而热心地询问起了当事人,“皇弟,你可要解释?” “回皇兄,臣弟不知哪里得罪了宋御史,竟要被这般诬陷。”姬景昱面色先是一僵,事关他的名声,他当即就为自己辩解,“侧妃本就出身镇国公府,如今又怀了臣弟子嗣,臣弟不过是想大办一场,彰显皇家威仪,以示对侧妃的重视,不知道怎么到宋御史嘴里竟成了违背礼制和宠妾灭妻了。” “还请陛下明鉴。”宋御史高呼道:“昨日诸位大人均亲眼所见定王所纳侧妃身着正妃服制,而那定王妃则所穿却是妾室服制,定王殿下任由此等情况出现怎能不是违背礼制,宠妾灭妻?” “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定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知礼法而犯,更当予以重罚,还请陛下治罪——” 姬景昱嘴唇张张合合半晌,很想反驳。 昨日的仪式也的确是违背了仪制,可那都是因为皇帝口谕的交代,他才…… 想到这里,他瞬间明白了。 这分明是姬怀瑾有意给他设的局! 先用传一道模糊的口谕让他上钩,又故意亲临现场,当着那么多臣子的面提到仪制,这些都是为了让他今日被弹劾! 偏偏这位宋御史是三朝老臣,不仅为人古板,最重礼法,更是御史台的支柱,若是今日得罪了宋御史,只怕之后会被御史台的人彻底盯上,那时他做任何事,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要出现一点问题,便会被无限放大。 “皇弟,你可知罪?” 他猛地抬头,便对上了姬怀瑾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不行。 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绝对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就得罪整个御史台。 不过就是有违礼制和宠妾灭妻吗? 他认下便是了。 “是臣弟有罪,还请皇兄责罚。” ------------ 第18章 大魏来使 责罚他? 不,这太便宜他了。 昨日他将小狐狸逼得在一众宾客面前既失了正妃的脸面,又被迫认下了那莫须有的罪名。 那今日便也尝尝因果报应的滋味吧。 “宋爱卿,你既弹劾定王,那依你之见,定王该如何处置呢?” “回禀陛下,依我大殷律例,皇亲贵胄犯错当加倍处置,定王殿下身为亲王却违背礼制,宠妾灭妻,当降为郡王,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宋御史的话一出,姬景昱的面色立马变得铁青。 而其他的大臣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郡王与亲王,不仅是品级上的差距,更代表身份地位的不同。 有不少皇族宗亲都是郡王,但放眼全朝,定王作为先皇仅有的两个子嗣之一,在先皇尚且在世时就已获封亲王之位。 若是光凭这两点可有可无的罪名就将定王降为郡王,那定王一派,今日定不会善罢甘休…… 姬怀瑾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但他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皇弟劳苦功高,朕看在眼里,如今虽然犯了大错,但尚有机会,就是不知皇弟是否愿意戴罪立功了?” 戴罪立功? 姬景昱听得眉心直跳,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 若是出言拒绝,那姬怀瑾便会夺去他的亲王之位,往后不论是在朝中的号召力,还是在百姓中的影响力,都会大大削减。 可若是应下,那只怕会跳入一个更大的陷阱。 见他迟迟不应,姬怀瑾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皇弟这是愿意认罚?” 认罚?那当然不能了。 姬景昱在脑海中将近来可以被姬怀瑾用来做文章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确定都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后,说得咬牙切齿,“多谢皇兄网开一面,臣弟愿戴罪立功。” “既如此,大魏使者半月后来京和谈,皇弟就负责接待使者吧。” 大魏使者? 姬景昱小小的眼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怎么没收到任何关于大魏使者要来和谈的消息? 不止是他,朝中的一众大臣也听得云里雾里。 “我大殷与大魏边境向来不稳,时有摩擦,两国百姓都不得安宁,前些时日大魏新帝送来密信,愿与我大殷停战和谈,共议边境互市之事。”姬怀瑾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定王一派,继续解释道:“今日朕收到消息,大魏派出左相为使者,已到两国边境,还有半月抵京。”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兵部尚书施显达就率先站出来阻止,“陛下,我大殷万万不可与大魏停战和谈啊!” “大魏历经多年内斗,国内空虚,新帝又初登帝位,根基不稳,这正是我大殷一雪前耻之机,陛下可派出重兵直取大魏盛京,以扬我朝国威!” “臣附议,还请陛下出兵,以扬国威!” “请陛下出兵——” 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中。 扬国威? 姬怀瑾转头看向沉默许久的姬景昱,“皇弟以为朕该如何呢?” “臣弟以为,皇兄应当出兵。”姬景昱看似恭敬地做着楫,实则却扬起一抹得意,“若开战,臣弟愿领兵亲赴前线,直取大魏盛京。” 他早就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以领兵打仗为由,夺得更多的兵权,却不想他的这个善于谋划的“好”皇兄今日竟然将这个机会拱手相让。 “皇弟倒是愿为国而战,但尔等可曾问过,边境的那些战士,可愿如此仓促的迎战!”姬怀瑾兀地厉声疾色,将手中的密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尔等可知,大魏不仅派出了左相为使者,更派出了二十万大军压境!” “若是我大殷拒绝开战和谈,那他们会即刻开战!” “诸位爱卿不如告诉朕,我大殷边境可有足够的粮草、兵力能即刻应对这二十万大军?”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边关急报——” “大魏已在边境陈兵二十万,我方尚不足两万人,急缺粮草、兵力——” “诸位爱卿都听见了?”姬怀瑾重重地拍着桌子,“那你们不妨告诉朕,现在朕该如何做?” 无人回应。 “施爱卿,你是兵部尚书。”姬怀瑾将他点了出来,“你来告诉朕,如今我们有多少兵力可调去边境?到达边境又需多少时日?” “回陛下……”冷汗从施显达的额角涔涔而下,他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如今可调派的兵力只有十……十五万,到达边境最快也要……要七日……” “七日?”姬怀瑾冷冷一笑,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朝文武,“难道尔等是想看着边境不足两万的将士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苦战七日吗?” “还是说尔等想看着大魏军队是如何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攻到我大殷京城吗?” 以褚丞相为首的文臣们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嘴里都高呼着,“陛下恕罪,我等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姬怀瑾将视线落在姬景昱身上,“诸位爱卿方才不是还告诉朕,要直取大魏盛京,扬我朝国威吗?” “现在怎么不扬了?!” 沉寂在大殿中彻底蔓延开来,有不少中立的臣子也跪了下来。 “大魏新帝已经同朕说了,若是我大殷愿意停战和谈,商议两国边境互市一事,待使者顺利回朝,便会即刻撤走大军。”姬怀瑾话锋一转,说得意味深长,“朕以为,边境互市不仅可以增加两国百姓交流,更可以互通往来,促进两国边境贸易,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不知诸位爱卿现在可否告诉朕,到底是战,还是迎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褚丞相起头,高声道:“还请陛下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越来越多的臣子都跟着附和,表明了立场。 但姬景昱还沉默着。 他明白,自己此时若再主战,那便要背负上明知边境无应战之力还要强行挑起战事的骂名。 “请皇兄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思量了许久,他还是不得不做出了选择,“臣弟愿负责接待使者。” ------------ 第19章 密谋 “皇弟愿意接待使者便好。”姬怀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即给出了承诺,“只要皇弟此次接待好大魏使者,促成两国边境互市,便算戴罪立功,朕还会重重有赏!”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姬景昱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答应,“臣弟谢皇兄恩典!” 虽然定下了与大魏和谈互市,但有不少怀有异心的人打起了别的主意。 紫宸殿。 “陛下,这是大魏新帝送来的密信。” 姬怀瑾拆开密信一看,便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轻笑。 这位大魏新帝,不愧是从一众皇子中经过重重厮杀才登上皇位的胜利者,在对促成这次互市的谋划方面,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不仅应了自己先前提出的那些条件,更是主动交代使者配合自己来做这出戏。 只是密信上提到了一件事:要自己出面,在大殷范围内寻找大魏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 姬怀瑾眸光闪了闪,放下手中的密信,想起前世姬景昱接待大魏使者的情景。 当初姬景昱是因太后和镇国公的建议,故意抢下了接待使者的重任,又在得知大魏在寻找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后,专门找了个冒牌货,将大魏使者哄骗得团团转。 之后被识破,大魏大怒出兵,姬景昱不仅趁机在百姓中宣传以战扬国威,获得了不少支持者,更是借领兵之由又要去了大半兵权,与自己分庭抗礼。 他为了取得大魏支持来对抗姬景昱,命人仔细去查过这位泰安长公主的底细和下落,却只查出这位公主是大魏新帝一母同胞之妹,因宫变自幼流落在外,但直到他身故,都未曾寻到踪迹。 看来,他要赶在姬景昱弄出个冒牌的公主之前,先出手才行。 想到这里,姬怀瑾提笔很快写好了两封信。 “先将一封送到卢尚书手中,再将另外一封送去定王府交给桑小姐。” 若云院。 桑芸姝原本在院中小憩,便被一个黑影叫醒了。 “桑小姐,这是主君让属下送来的信。”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她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谁的人。 打开信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计划一切顺利,还请桑小姐为定王寻个侍妾。” 什么鬼? 让她这个还在禁足的人给姬景昱找侍妾? 她去哪找啊? 桑芸姝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影,不解地问道:“你家主君这是何意?” “桑小姐只需物色好人选,余下的属下会去安排,这段时日属下会一直留在定王府中,桑小姐可以随意差遣。” 桑芸姝握着信的手松了松,微微挑了挑眉,她倒是懂了姬怀瑾的意思。 让她找侍妾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想趁着姬景昱接待使者的这段时间,在定王府后院制造一堆事端,让那对狗男女离心,之后便是怠慢使者,惹得使者不快的戏码登场了。 这位帝王倒是会打算盘。 将这黑影留在定王府,怕是为了方便监视那个狗渣男吧。 而侍妾不仅会是让那对狗男女离心的棋子,更能在之后派上用场…… “我知道了,待物色好人选会找你的,你先退下吧。” ———— 慈宁宫。 姬景昱一下朝便怒气冲冲地来了此处。 不仅他在,孟太后的嫡长兄,当朝国舅爷——礼部尚书卢焕平也在。 姬景昱眉头紧皱,神色慌张,“母后,儿臣今日早朝被逼得应下了接待使者的差事,若是这次和谈顺利,那往后我们更是不能轻易拿到兵权了。” “那就让这次和谈彻底失败。”孟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凶光,看向卢焕平,问道:“兄长,你是礼部尚书,也负责这次接待使者的事务,你可知道何处能做些手脚?” “按照以往的惯例,使者来京之后并不会立马开始和谈,而是先由负责接待的人领着在京中四处体察民情,再设宴款待。”卢焕平顿了顿,“微臣以为,这其中应当就是动手脚的好机会。” “舅父是说让本王趁机派人刺杀了使者?”姬景昱问道。 “是也不是。”卢焕平摇了摇头,“只需刺杀之人便好。” “舅父此话何意?”姬景昱赶紧追问。 “微臣在礼部为官多年,听得不少皇室密辛,知道大魏有个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是如今大魏新帝的同胞之妹,此次大魏使者来京,不止为商议互市,也是为了寻找这位公主的下落。” “王爷可以先安排一人假冒公主,换取使者信任,与此同时,在暗中调集人手前往边境,最后再安排一场刺杀,借机嫁祸给皇帝,让那冒牌公主身死,引得使者大怒,最终让和谈彻底失败。” “这之后,将和谈失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皇帝身上,而大魏大兵压境,王爷便可以安抚军心为由领兵出征,顺利拿到军权。” “届时边境无恙,王爷也无需归还兵权。” “可本王如何让使者相信那个假冒的公主呢?” 他连大魏有这么个公主都不知,又谈何换取使者信任? “王爷放心,那公主自出生没多久便流落在外,那使者也不知这位公主的模样、性子。” 姬景昱微微松了口气,“刺杀本王会安排信得过的人手去做,至于这位假冒的公主,不知舅父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很了解这个舅父,若无半点把握,是断然不会轻易出手。 “微臣回府之后会将那人送去定王府。” 话到这里,卢焕平又继续道:“不过还有一事需要太后娘娘提前安排。” “兄长请说。” “历来接待使者都需要女眷陪同并设宴,只是王妃如今还在禁足,太后娘娘您看……” 不待太后开口,姬景昱就抢先一步回答了他,“婳儿已是本王的侧妃,有她陪同,礼数上必定不会有问题。” 孟太后给这件事最后拍了板,“那就这般定下了吧。” 等姬景昱与卢焕平一同从慈宁宫出来,半路就被拦住了去路。 “卢尚书,陛下有请。” ------------ 第20章 芳红 孟焕平同姬景昱交换了个眼神,立马道:“王爷,微臣就先去面见陛下了。” “舅父慢走。”姬景昱微微颔首示意。 等他这个舅父回府,他们的计划就能往下推进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转身走向紫宸殿的那一刻,孟焕平面上的恭敬立刻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世人皆知,他是孟太后的兄长,姬景昱的舅父,与整个孟家上下都坚定地站在定王一边。 但大家都忘了,他更是姬怀瑾的舅父! 如今的孟太后,不过是他们孟家庶出的妹妹,而姬怀瑾的生母,先帝元后才是他嫡亲妹妹。 先帝元后病逝时,唯有孟太后以探望家姐为由在病榻前侍候,所以自那时起他就起了疑心。 但孟太后与先皇早已有了首尾,更是怀了先皇子嗣,被立为继后,为保全族性命,他不得不带着孟家站在了太后与定王身后。 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听从皇帝差遣…… 紫宸殿。 “微臣见过陛下。” 见到他来,姬怀瑾屏退了侍从,快步上前扶住了他,“辛苦舅父了。” 孟焕平与没同他客气,反而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怀瑾,舅父已按你信中交代为太后、定王献了计策,但你今日为何如此匆忙地传来消息?这是在宫中,若是被太后知晓……” 他们之间的传信向来通过隐蔽的渠道,今日如此冒险的就在宫中给他传信,若是不小心被太后察觉,那后果不堪设想。 “舅父放心,此事她不会知晓。” 他的话让孟焕平吃一颗定心丸,“怀瑾,那你假冒的泰安长公主舅父又去何处寻来呢?” 他虽然当着孟太后与定王许了承诺,但实际上他府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舅父去安排一位武艺高强的死士送去就可。”姬怀瑾回想着前世的种种细节,顿了顿,“让她躲过那场刺杀,等之后再现身便可。” “此事舅父会安排下去的,只是……”孟焕平迟疑了一瞬,但终究还是道:“舅父知晓,你想以此为饵破了此局,但此事若有疏漏,便会让定王钻了空子,届时……” 姬怀瑾深邃的眸光闪了闪。 他当然明白孟焕平说的是何意。 这一局,他若再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届时就会重蹈前世覆辙,姬景昱势力再度壮大,与他分庭抗礼。 但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朕心中有数,舅父只管放手去做。” ———— 时间眨眼而过,姬景昱领着人手忙着安排接待大魏使者的事宜,对府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至于桑芸婳,则为了收买下人,将整个定王府闹得鸡飞狗跳。 还在禁足的桑芸姝难得没有被打扰,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不过安稳日子过久了,就难免会被是非找上门。 阿莲拉着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到桑芸姝面前,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满是祈求地开口,“小姐,求你帮帮芳红姐吧。” 芳红姐? 桑芸姝的视线移到阿莲身边的侍女上,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听着阿莲继续说了下去。 “芳红姐从前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很得王爷信任,这几日二小姐管理府上事务,为将芳红姐逼走,派人将她全家人都抓走了。” 桑芸姝默了一阵,径直看向阿莲身侧的芳红,问得直白,“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 芳红被她这炽热的视线看得有几分心虚,但很快恢复了自然,垂下头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奴婢一家老小都在侧妃手中,现下已经没了办法,求王妃帮帮奴婢吧。” 帮她? 桑芸姝目光一转,故意说道:“只要你离开定王府,她自会放了你的家人。”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主动送上门的芳红还能编出些什么由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芳红立马慌乱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奴婢……奴婢家中就只靠奴婢一人,若是没了王府每月的月钱,那……那奴婢一家都没发生活了……” 桑芸姝故作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想本王妃出面,给你另外寻个去处?” 这下将芳红彻底问住了,她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在王府多年,想继续留在王府……” “所以你是既想救下你的家人,又想留在王府当差?” 芳红点头如捣蒜,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连连道:“求王妃成全奴婢!” 见她露出马脚,桑芸姝轻轻一笑,反问道:“但本王妃如何帮你?” “府中人人都知,本王妃嫉妒侧妃,意图谋害她腹中子嗣,被王爷禁足在此,对府中事务一概不熟,更不得王爷宠爱,根本没能力护住你。” “况且——”在对上芳红那双满是希冀的双眼后,她轻声道:“本王妃又凭什么帮你?” 芳红怔住了。 挣扎、不甘、委屈、决绝轮番出现在她姣好的面颊上。 芳红长得虽不说大家闺秀,但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就光是这样看着也别有一番风情。 桑芸姝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做出选择。 这个名叫芳红的侍女是姬景昱几个贴身侍女中最有野心的一个,前世为了不被桑芸婳赶出王府,不惜一切努力,设计爬上了姬景昱的床榻,成了定王府的侍妾,更是抢在桑芸婳之前诞下了王府长女。 也正是因为芳红,时常在王府后院与桑芸婳明争暗斗,才让她那次寻到机会逃出定王府,将兵符送去了宫中…… 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侍妾人选,如今倒是巧了。 “回王妃。”过了半晌,芳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得无比郑重,“只要王妃救出奴婢家人,帮奴婢留在王府,奴婢从此以后愿意为王妃马首是瞻,事事听从王妃吩咐。” 马首是瞻? “好,那本王妃就帮你这一次。”桑芸姝俯身,挑起她的下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明晚戌时,在主院,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 第21章 侍候王爷 芳红死死地抿着嘴唇,一丝欢喜在她面上飘过,她连忙道:“奴婢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桑芸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嗯,那你且去准备着吧。” “小姐,你不是不愿帮芳红姐吗?怎么突然又答应了?”眼看着芳红走远了,阿莲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家小姐虽然一向嘴硬心软不假,但今日说话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准备帮芳红…… “傻阿莲,你被她骗了。”桑芸姝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也不想想,她是能跟王爷说得上话的贴身侍女,若是家人当真被桑芸婳拿去威胁了,求王爷难道不比我们有用?” 阿莲似懂非懂地眨着眼,“可她那不是不敢得罪侧妃,却还想留在王爷身边侍候吗?” “这话也就你信了。”桑芸姝摇了摇头,笑得无奈,“她求到我面前难道就没有得罪桑芸婳吗?” “那她是想……” “她是想爬上姬景昱的床榻。”桑芸姝目光一沉,“成为这定王府的侍妾。” 芳红的小心思她怎能不明白。 寻常人家的侍女,若能得主子恩宠,得个姨娘的名分便已是幸运。 而芳红若能成为定王府的侍妾,那更是有利无害。 况且姬景昱身份尊贵,又有争一争皇位的资格,有朝一日他若是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那芳红这等侍妾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最起码都会是宫中的贵嫔。 “小姐,芳红这般别有用心,你为何还要帮她?” “我不是帮她,而是帮我自己。” 毕竟有了芳红的加入,这定王府的后院,才会更加有趣呢…… “人选我物色好了。”桑芸姝挑了挑眉,对着黑影交代道:“不过明晚戌时还需你去做件事。” “桑小姐请讲。” “等到时机合适,将桑芸婳引去主院,让她亲眼撞破芳红与姬景昱的‘好事’。” 桑芸婳现在胎像不稳,不能同房,姬景昱独自住在主院,正是芳红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她添一把火。 次日酉时。 “王爷,王妃想要向您赔罪,请您去若云院中用膳。”阿莲传话道。 姬景昱先是一愣,又带着几分不屑,“那本王就全了她这个面子。” 阿莲趁机悄悄看了芳红一眼。 后者会意,面上立马染起一片绯红。 若云院。 “不知王妃怎么想起来向本王赔罪了?”姬景昱人未至,声先到。 桑芸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装出好声好气的模样回他,“妾身禁足这几日,自省己身,深觉是妾身从前做得不对,妹妹初入府中,又怀有身孕,那日不该与妹妹起争执,惹得王爷为难。” “所以王爷要罚妾身也是应该的。”桑芸姝将酒杯高高举起,“这一杯,是妾身为那日之事向王爷与妹妹赔罪。” 话落,她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杯,是为妾身没有将这场纳侧妃的仪式办得合王爷心意赔罪。” 姬景昱眸光暗了暗,默不作声。 “最后这一杯,妾身为占了妹妹的王妃之位赔罪!” 泪花从她的眼角滑下,她故意颤抖着将酒杯呈到了姬景昱面前,“这王妃之位本该属于妹妹,妾身出身低微,还占了妹妹的正妃之位,实乃大错,还望王爷饶过妾身,能放妾身一条生路。” 桑芸姝这是算准了,姬景昱吃软不吃硬,必定会饮下这杯酒。 果然,姬景昱立马接过了酒杯,深深地看着她,“你想让本王放你一条生路?” “妾身愿意将王妃之位让给妹妹,只求王爷……” “不用你让。”一股燥意在姬景昱的周身升起,他眸色意味不明,“只要你侍候好本王,本王会把正妃之位留给你。” 啧,狗渣男,这个时候都不忘画饼呢。 酒里早就被她下了无色无味的媚药,就姬景昱这幅模样,想必也是撑不了太久。 她得尽快脱身才是。 “况且妹妹还有身孕,若是被妹妹知晓,情绪太过激动,只怕是……”在看见姬景昱面上的不满后,桑芸姝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妾身自然愿意侍候王爷,只是妾身尚且还在禁足,不宜留王爷过夜。” 姬景昱的兴致瞬间失了大半,“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回主院了,改日再来看你。” “王爷慢走。” 将这个狗渣男打发走之后,桑芸姝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起来。 想要给姬景昱下媚药并不难,但她今夜是故意以赔罪之名将姬景昱骗来。 媚药不过是一个幌子,她要的是姬景昱清醒后回忆起整件事,只会觉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自己不会在王府掀起任何浪花。 这样一来,往后就算王府后院闹得鸡飞狗跳,姬景昱也不会对她起半点疑心。 主院。 “王爷,您回来了。”在院中候了许久的芳红立马殷勤地迎了上来,“奴婢侍候您更衣。” 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姬景昱的周身游走,将那藏在隐秘之处的火意都点燃了。 身下的炙热让他只想将这一片欲火发泄出去,他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顺势就捉住了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着。 芳红装作一惊,欲拒还迎地想要挣脱,“王爷,您这是……” “芳红,你在本王身边待了多久了。” “自王爷开府以后,奴婢就一直在王爷身边侍候。” “那也有七八年了。”姬景昱微微眯着双眼,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咬着她的耳垂,“今夜本王就给你一个恩典——” “让你成为本王的侍妾。” “王爷~” 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我来给王爷送甜汤。”桑芸婳提着一个食盒,边往院中走,边问道:“王爷还在处理公务吗?” 小厮下意识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侧妃娘娘,王爷他……” “放肆!侧妃娘娘也是你敢拦的!” 桑芸婳冷着一张脸,大步冲进房中。 就见得两人赤身裸体相对,姬景昱正上下扭动。 “芳红,你真是个妙儿人~” ------------ 第22章 纳为侍妾 “你个小贱蹄子!”桑芸婳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拼命地将芳红往外拽。 紧接着,拳头如雨水一般落下,“让你爬床!让你勾引王爷!”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婢——” 这样一闹,姬景昱的兴致被彻底打断,将芳红护在身下,一把扼住桑芸婳的手腕,警告道:“婳儿,你不要胡闹。” “我胡闹?昱哥哥,你居然还护着这个贱婢!”桑芸婳不依不饶地嚷嚷了起来,“看我今日不打死她——” “够了!”姬景昱面色铁青,还带着几分尚未发泄的欲望,正想发怒,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又忍了下去。 她如今还怀有身孕,不能动胎气。 所以他语气和缓了不少,轻声哄道:“婳儿,你先回去,之后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现在就要一个交代!”桑芸婳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捂着小腹声泪俱下地控诉,“昱哥哥,你从前明明说好的除我之外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可你竟与这个贱婢这般……” 姬景昱额角突突直跳,但不得不耐着性子,“婳儿,今日不过是意外……” “那昱哥哥只要把这个贱婢就地处置,婳儿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本王……”姬景昱迟疑着想要应下,可低下头就看见了芳红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奴婢不愿王爷为难,只要侧妃娘娘能消气,奴婢愿求一死。”芳红笑得勉强,但仍故作坚强地说道。 这到底是在自己跟前侍候了那么多的侍女,他当然不舍得就这样处置了芳红。 更何况,芳红生得不错,身姿曼妙,又才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 想到这里,姬景昱起身握住了桑芸婳的手,好言道:“婳儿,芳红侍候本王有功,就留在府中做个侍妾吧。” 桑芸婳哪里肯答应,“王爷,你别忘了,你从前是如何答应父亲的!在这王府中,我才是……” 用镇国公来压他? 如今桑芸婳已经嫁入定王府,又有了他的子嗣,镇国公与他已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轻易断不了联系。 他当然不会再容忍桑芸婳挑战自己的尊严。 姬景昱当即板起了一张脸,“本王答应镇国公的自然不会忘记,但你这是定王府,芳红如今已是本王的人,就留下吧。” 桑芸婳指着床榻上的芳红,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失望,“昱哥哥,你要将她留下?” “侧妃。”姬景昱变了脸色,“本王心意已决,往后芳红留在府中做个侍妾吧。” “昱哥哥,你……” 姬景昱已然没了耐心,“来人,将王妃带下去。” ———— 自从那晚之后,姬景昱已经连续几日没来看过桑芸婳。 她也主动去主院寻了几次,但每次都被小厮以王爷有公务在身,不便见她为由挡了下来。 “侧妃娘娘,王爷命人来传话,让您明日好生打扮,好出面接待大魏使者。” 桑芸婳又是欣喜又是得意,昱哥哥果然还是最看重自己。 “让昱哥哥放心,我必然不会丢了他的脸面。”多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她应得十分爽快。 与这边的欣喜不同,主院倒显得有些严肃。 “王爷,那人现在已经在王府后院中住下了。” “派人看好她。”这到底是个假冒的公主,身份特殊,姬景昱又补充道:“别让侧妃与她接触。” 他怕桑芸婳再闹上一通,毁了他的计划。 “是。” ———— “左相,这是定王命人送来的密信。” 大魏使者拆开来一看,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定王说他已经找到了泰安长公主,还将公主安排在了王府后院。” “左相,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与大殷皇帝通过信,对方直言大殷境内还未泰安长公主的下落。 可这定王却说已经将人找到了,还安置在定王府中,这其中怕有猫腻。 大魏使者摇了摇头,“去备马,我要夜探定王府。” 临出发前,新帝专门交代过他,来大殷行事之前要提前与大殷皇帝通气,不可轻易相信大殷这位定王。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有诈。 但泰安长公主是新帝的一块心病,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亲自去看看。 “可打探过了,定王将人安置在后院何处?” 定王府不算小,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十几个院子,若是一一找去,容易引起侍卫注意。 “回左相,人就在后院守卫最严密处。” “你随我去看看。” 院落被侍卫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进去查探情况,只怕是连一只鸟都很难飞进去。 “左相,这会不会是定王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他们都知道,这位大殷定王,一向主战,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次和谈。 只要他们贸然强闯,那定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和谈更是无从谈起了…… “不用。”大魏使者从袖中取出一根熏香,“将这根香点燃,若屋内有异动,那定王信中所说可能是真的。” 但若屋中没有异动,那这位定王,便是故意给他们设下的陷阱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在鼻尖蔓延开来,轻轻飘到了那间院落的上空。 大魏使者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院落上。 只听得那些守卫议论了开来。 “怎么突然有股香味?” “似乎是从其他院落传来的,我去看看。” 满院的守卫四处寻找着香味的来源,但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大魏使者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定王找人假冒了公主。” 方才他点的是幽兰香,寻常人若是闻到幽兰香,但只有大魏皇室之人,会出现很严重的过敏症状。 屋内没有动静,那便说明了一切。 “我们走罢。” “哗啦——” 侍从不小心踩到了一片碎瓦,瞬间将守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是何人在那边?” 大魏使者同侍从使了几个眼色,便几个闪身躲进了定王府的一个院落中。 “阿莲,你去将我……” “对不住姑娘了。” ------------ 第23章 在下南宫清衍 下一秒,一双带着些许寒意的大手抓住了桑芸姝的胳膊,将她往屋中带。 若隐若无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桑芸姝有一阵不适,但眼下这位突然闯来的男子身份不明,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故作镇定,“敢问公子想做什么?” “在下想借姑娘的住处躲一躲王府的侍卫。” 合着是想躲姬景昱的人,桑芸姝瞬间松了口气。 “我会帮公子拦住那些侍卫。”她伸手抵住了那双大手,侧头定定地看向他,“但请公子先将我放开。” 这一回眸,她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面冠如玉,那双黑眸如子夜寒星般清冷。 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更没必要害自己。 果然,那人垂眸,径直对上了她的视线,又扬起一抹歉意的笑,“是在下冒昧打扰姑娘了。” “小姐,小姐!我们院外来了一群侍卫,说要搜查刺客!” 阿莲急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桑芸姝急忙环顾屋内,交代道:“你就躲在床榻上吧,我保你不会被找到。” 那人点点头,“多谢姑娘。” 等桑芸姝从屋中出去,院中已然围满了侍卫。 “刺客方才往这边来了,属下担心王妃娘娘安危,特来搜查刺客。” “一派胡言!本王妃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你们可曾见到半分刺客的影子?本王妃的安危可有任何影响?” 侍卫们面面相觑,又十分心虚地开口,“属下是担心刺客躲在……” 瞧着他们这个反应,桑芸姝就明白,此事姬景昱还不知晓,这些侍卫只是按例搜查,她当即板着一张脸,“那本王妃问你们,你们可是奉王爷之命?” “属下是见到刺客来了王妃院中……” “放肆!”桑芸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无王爷命令,二无刺客踪迹,便想搜查本王妃的若云院,还是说你们根本没有将本王妃放在眼里!” 说着,她就侧过了身,“你们不是要搜查刺客吗?本王妃把若云院的大门敞开,让你们搜个够!” 那群侍卫迈开步子,一拥而上,涌向院中的各处。 桑芸姝幽幽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本王妃虽尚在禁足,但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若今日你们在本王妃的院中没有搜出刺客,那本王妃必然要王爷狠狠治你们的罪!” 这话一出,侍卫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是想给本王妃扣上个窝藏刺客的罪名吗?” 侍卫们不敢再犹豫,匆忙地将院中看了一圈,赶紧汇聚在一起。 “王妃娘娘院中并无刺客,是属下叨扰王妃休息了,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看来那人没有被发现,桑芸姝彻底放下心来,但面上还摆出一片不耐烦,“既然没有刺客,那你们还不快滚!” “是是是,属下这就带人离开。” 侍卫们是走了,但阿莲还在这里。 她极少见自家小姐这般发火,“小姐,您这是……” 但现在桑芸姝来不及跟她解释,只道:“阿莲,你守在屋外,若有人来,立马告诉我。” 说完,她就又进到了屋中。 就瞧见那人正将床榻恢复原样。 “公子不必收拾了。”桑芸姝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实在不喜有陌生男子触碰自己的物品,“外面的侍卫已经走了,公子可以离开了。” 方才他已经听到了那些侍卫对她的称呼,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传闻中不受定王宠爱的王妃,“王妃娘娘,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还有何事?” “在下想请王妃娘娘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之事。”那人取下贴身的玉佩,递了过来,“这是在下的谢礼,王妃娘娘可凭此物在任何一间安源钱庄支取任何数量的银两。” 安源钱庄是大殷境内最大的钱庄,这人一出手就是可以支取任何数量的银两,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身份。 桑芸姝的眸光沉了沉,并未接过那枚玉佩,而是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公子?” 早晚要见面,那人也没想瞒她,“在下南宫清衍,是大魏左相,也是此次出使大殷的使者。” 原来是大魏使者,那就难怪了。 桑芸姝早就听过他的名号。 传言中,这个大魏左相出生在大魏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自幼才智过人,年方十六就高中状元,官途一片坦荡,加之为人心狠手辣,年纪轻轻就深得大魏新帝宠信,更是担任左相一职。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可今日这一见…… 桑芸姝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还是很难将面前这个温柔清润的公子与传言对上。 啧,这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 但就凭他夜闯定王府的本事,桑芸姝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大魏左相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不由感叹道:“南宫丞相倒是好手段。” “王妃谬赞了。”南宫清衍又将玉佩往她身前推了推,“还请王妃收下谢礼。” 哟,这是想用银子让她封口呢?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有如此厚礼,那她……当然不会拒绝。 桑芸姝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玉佩,“那我就不与南宫丞相客气了。” “更深露重,南宫丞相慢走不送。” 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南宫清衍的眸中染上了几丝笑意,“王妃娘娘是个爽快之人。” “那在下就不打扰王妃娘娘了。” 手中握着玉佩,桑芸姝难得愿意当个好心人,给他指路,“南宫丞相若是不想被人发现,还是从窗户走吧。” “谢王妃提醒。” “王妃娘娘,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几个闪身,南宫清衍便翻出窗户,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桑芸姝还来不及仔细端详这枚玉佩,身上便传来一阵痒意。 撩开衣袖一看,胳膊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那股若隐若无的幽香还在鼻尖萦绕着,这就是她先前不适的来源。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又对香气过敏了。 “阿莲,你帮我拿些清凉的膏药来。” ------------ 改文说明 今天暂时不更新啦~ 文文的数据不太好,前面需要大修一下,希望大家可以理解~Ծ‸Ծ ------------ 还在改文 今天暂时不更新啦~ 还在对前面的进行大改,改过的版本我会明天统一上传哒,希望大家可以理解~Ծ‸Ծ 另外,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哦,千万不要像我这样,感冒真的超级难受(╥╯^╰╥) ------------ 第15章 大魏来使 责罚他? 不,这太便宜他了。 昨日他将小狐狸逼得在一众宾客面前既失了正妃的脸面,又被迫认下了那莫须有的罪名。 那今日便也尝尝因果报应的滋味吧。 “宋爱卿,你既弹劾定王,那依你之见,定王该如何处置呢?” “回禀陛下,依我大殷律例,皇亲贵胄犯错当加倍处置,定王殿下身为亲王却违背礼制,宠妾灭妻,当降为郡王,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宋御史的话一出,姬景昱的面色立马变得铁青。 而其他的大臣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郡王与亲王,不仅是品级上的差距,更代表身份地位的不同。 有不少皇族宗亲都是郡王,但放眼全朝,定王作为先皇仅有的两个子嗣之一,在先皇尚且在世时就已获封亲王之位。 若是光凭这两点可有可无的罪名就将定王降为郡王,那定王一派,今日定不会善罢甘休…… 姬怀瑾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但他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皇弟劳苦功高,朕看在眼里,如今虽然犯了大错,但尚有机会,就是不知皇弟是否愿意戴罪立功了?” 戴罪立功? 姬景昱听得眉心直跳,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 若是出言拒绝,那姬怀瑾便会夺去他的亲王之位,往后不论是在朝中的号召力,还是在百姓中的影响力,都会大大削减。 可若是应下,那只怕会跳入一个更大的陷阱。 见他迟迟不应,姬怀瑾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皇弟这是愿意认罚?” 认罚?那当然不能了。 姬景昱在脑海中将近来可以被姬怀瑾用来做文章的事情迅速过了一遍,确定都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后,说得咬牙切齿,“多谢皇兄网开一面,臣弟愿戴罪立功。” “既如此,大魏使者半月后来京和谈,皇弟就负责接待使者吧。” 大魏使者? 姬景昱小小的眼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怎么没收到任何关于大魏使者要来和谈的消息? 不止是他,朝中的一众大臣也听得云里雾里。 “我大殷与大魏边境向来不稳,时有摩擦,两国百姓都不得安宁,前些时日大魏新帝送来密信,愿与我大殷停战和谈,共议边境互市之事。”姬怀瑾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定王一派,继续解释道:“今日朕收到消息,大魏派出左相为使者,已到两国边境,还有半月抵京。”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兵部尚书施显达就率先站出来阻止,“陛下,我大殷万万不可与大魏停战和谈啊!” “大魏历经多年内斗,国内空虚,新帝又初登帝位,根基不稳,这正是我大殷一雪前耻之机,陛下可派出重兵直取大魏盛京,以扬我朝国威!” “臣附议,还请陛下出兵,以扬国威!” “请陛下出兵——” 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在整个大殿之中。 扬国威? 姬怀瑾转头看向沉默许久的姬景昱,“皇弟以为朕该如何呢?” “臣弟以为,皇兄应当出兵。”姬景昱看似恭敬地做着楫,实则却扬起一抹得意,“若开战,臣弟愿领兵亲赴前线,直取大魏盛京。” 他早就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以领兵打仗为由,夺得更多的兵权,却不想他的这个善于谋划的“好”皇兄今日竟然将这个机会拱手相让。 “皇弟倒是愿为国而战,但尔等可曾问过,边境的那些战士,可愿如此仓促的迎战!”姬怀瑾兀地厉声疾色,将手中的密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尔等可知,大魏不仅派出了左相为使者,更派出了二十万大军压境!” “若是我大殷拒绝开战和谈,那他们会即刻开战!” “诸位爱卿不如告诉朕,我大殷边境可有足够的粮草、兵力能即刻应对这二十万大军?”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边关急报——” “大魏已在边境陈兵二十万,我方尚不足两万人,急缺粮草、兵力——” “诸位爱卿都听见了?”姬怀瑾重重地拍着桌子,“那你们不妨告诉朕,现在朕该如何做?” 无人回应。 “施爱卿,你是兵部尚书。”姬怀瑾将他点了出来,“你来告诉朕,如今我们有多少兵力可调去边境?到达边境又需多少时日?” “回陛下……”冷汗从施显达的额角涔涔而下,他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如今可调派的兵力只有十……十五万,到达边境最快也要……要七日……” “七日?”姬怀瑾冷冷一笑,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朝文武,“难道尔等是想看着边境不足两万的将士在缺少粮草的情况下苦战七日吗?” “还是说尔等想看着大魏军队是如何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攻到我大殷京城吗?” 以褚丞相为首的文臣们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嘴里都高呼着,“陛下恕罪,我等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姬怀瑾将视线落在姬景昱身上,“诸位爱卿方才不是还告诉朕,要直取大魏盛京,扬我朝国威吗?” “现在怎么不扬了?!” 沉寂在大殿中彻底蔓延开来,有不少中立的臣子也跪了下来。 “大魏新帝已经同朕说了,若是我大殷愿意停战和谈,商议两国边境互市一事,待使者顺利回朝,便会即刻撤走大军。”姬怀瑾话锋一转,说得意味深长,“朕以为,边境互市不仅可以增加两国百姓交流,更可以互通往来,促进两国边境贸易,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不知诸位爱卿现在可否告诉朕,到底是战,还是迎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褚丞相起头,高声道:“还请陛下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 越来越多的臣子都跟着附和,表明了立场。 但姬景昱还沉默着。 他明白,自己此时若再主战,那便要背负上明知边境无应战之力还要强行挑起战事的骂名。 “请皇兄允使者入京,商议互市。”思量了许久,他还是不得不做出了选择,“臣弟愿负责接待使者。” ------------ 第16章 密谋 “皇弟愿意接待使者便好。”姬怀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即给出了承诺,“只要皇弟此次接待好大魏使者,促成两国边境互市,便算戴罪立功,朕还会重重有赏!” 他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姬景昱就算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答应,“臣弟谢皇兄恩典!” 虽然定下了与大魏和谈互市,但有不少怀有异心的人打起了别的主意。 紫宸殿。 “陛下,这是大魏新帝送来的密信。” 姬怀瑾拆开密信一看,便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轻笑。 这位大魏新帝,不愧是从一众皇子中经过重重厮杀才登上皇位的胜利者,在对促成这次互市的谋划方面,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不仅应了自己先前提出的那些条件,更是主动交代使者配合自己来做这出戏。 只是密信上提到了一件事:要自己出面,在大殷范围内寻找大魏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 姬怀瑾眸光闪了闪,放下手中的密信,想起前世姬景昱接待大魏使者的情景。 当初姬景昱是因太后和镇国公的建议,故意抢下了接待使者的重任,又在得知大魏在寻找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后,专门找了个冒牌货,将大魏使者哄骗得团团转。 之后被识破,大魏大怒出兵,姬景昱不仅趁机在百姓中宣传以战扬国威,获得了不少支持者,更是借领兵之由又要去了大半兵权,与自己分庭抗礼。 他为了取得大魏支持来对抗姬景昱,命人仔细去查过这位泰安长公主的底细和下落,却只查出这位公主是大魏新帝一母同胞之妹,因宫变自幼流落在外,但直到他身故,都未曾寻到踪迹。 看来,他要赶在姬景昱弄出个冒牌的公主之前,先出手才行。 想到这里,姬怀瑾提笔很快写好了两封信。 “先将一封送到卢尚书手中,再将另外一封送去定王府交给桑小姐。” 若云院。 桑芸姝原本在院中小憩,便被一个黑影叫醒了。 “桑小姐,这是主君让属下送来的信。”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她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谁的人。 打开信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计划一切顺利,还请桑小姐为定王寻个侍妾。” 什么鬼? 让她这个还在禁足的人给姬景昱找侍妾? 她去哪找啊? 桑芸姝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影,不解地问道:“你家主君这是何意?” “桑小姐只需物色好人选,余下的属下会去安排,这段时日属下会一直留在定王府中,桑小姐可以随意差遣。” 桑芸姝握着信的手松了松,微微挑了挑眉,她倒是懂了姬怀瑾的意思。 让她找侍妾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想趁着姬景昱接待使者的这段时间,在定王府后院制造一堆事端,让那对狗男女离心,之后便是怠慢使者,惹得使者不快的戏码登场了。 这位帝王倒是会打算盘。 将这黑影留在定王府,怕是为了方便监视那个狗渣男吧。 而侍妾不仅会是让那对狗男女离心的棋子,更能在之后派上用场…… “我知道了,待物色好人选会找你的,你先退下吧。” ———— 慈宁宫。 姬景昱一下朝便怒气冲冲地来了此处。 不仅他在,孟太后的嫡长兄,当朝国舅爷——礼部尚书孟焕平也在。 姬景昱眉头紧皱,神色慌张,“母后,儿臣今日早朝被逼得应下了接待使者的差事,若是这次和谈顺利,那往后我们更是不能轻易拿到兵权了。” “那就让这次和谈彻底失败。”孟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凶光,看向孟焕平,问道:“兄长,你是礼部尚书,也负责这次接待使者的事务,你可知道何处能做些手脚?” “按照以往的惯例,使者来京之后并不会立马开始和谈,而是先由负责接待的人领着在京中四处体察民情,再设宴款待。”孟焕平顿了顿,“微臣以为,这其中应当就是动手脚的好机会。” “舅父是说让本王趁机派人刺杀了使者?”姬景昱问道。 “是也不是。”孟焕平摇了摇头,“只需刺杀之人便好。” “舅父此话何意?”姬景昱赶紧追问。 “微臣在礼部为官多年,听得不少皇室密辛,知道大魏有个流落在外的泰安长公主,是如今大魏新帝的同胞之妹,此次大魏使者来京,不止为商议互市,也是为了寻找这位公主的下落。” “王爷可以先安排一人假冒公主,换取使者信任,与此同时,在暗中调集人手前往边境,最后再安排一场刺杀,借机嫁祸给皇帝,让那冒牌公主身死,引得使者大怒,最终让和谈彻底失败。” “这之后,将和谈失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皇帝身上,而大魏大兵压境,王爷便可以安抚军心为由领兵出征,顺利拿到军权。” “届时边境无恙,王爷也无需归还兵权。” “可本王如何让使者相信那个假冒的公主呢?” 他连大魏有这么个公主都不知,又谈何换取使者信任? “王爷放心,那公主自出生没多久便流落在外,那使者也不知这位公主的模样、性子。” 姬景昱微微松了口气,“刺杀本王会安排信得过的人手去做,至于这位假冒的公主,不知舅父可有合适的人选?” 他很了解这个舅父,若无半点把握,是断然不会轻易出手。 “微臣回府之后会将那人送去定王府。” 话到这里,孟焕平又继续道:“不过还有一事需要太后娘娘提前安排。” “兄长请说。” “历来接待使者都需要女眷陪同并设宴,只是王妃如今还在禁足,太后娘娘您看……” 不待太后开口,姬景昱就抢先一步回答了他,“婳儿已是本王的侧妃,有她陪同,礼数上必定不会有问题。” 孟太后给这件事最后拍了板,“那就这般定下了吧。” 等姬景昱与孟焕平一同从慈宁宫出来,半路就被拦住了去路。 “孟尚书,陛下有请。” ------------ 第17章 芳红 孟焕平同姬景昱交换了个眼神,立马道:“王爷,微臣就先去面见陛下了。” “舅父慢走。”姬景昱微微颔首示意。 等他这个舅父回府,他们的计划就能往下推进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转身走向紫宸殿的那一刻,孟焕平面上的恭敬立刻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世人皆知,他是孟太后的兄长,姬景昱的舅父,与整个孟家上下都坚定地站在定王一边。 但大家都忘了,他更是姬怀瑾的舅父! 如今的孟太后,不过是他们孟家庶出的妹妹,而姬怀瑾的生母,先帝元后才是他嫡亲妹妹。 先帝元后病逝时,唯有孟太后以探望家姐为由在病榻前侍候,所以自那时起他就起了疑心。 但孟太后与先皇早已有了手尾,更是怀了先皇子嗣,被立为继后,为保全族性命,他不得不带着孟家站在了太后与定王身后。 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听从皇帝差遣…… 紫宸殿。 “微臣见过陛下。” 见到他来,姬怀瑾屏退了侍从,快步上前扶住了他,“辛苦舅父了。” 孟焕平与没同他客气,反而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怀瑾,舅父已按你信中交代为太后、定王献了计策,但你今日为何如此匆忙地传来消息?这是在宫中,若是被太后知晓……” 他们之间的传信向来通过隐蔽的渠道,今日如此冒险的就在宫中给他传信,若是不小心被太后察觉,那后果不堪设想。 “舅父放心,此事她不会知晓。” 他的话让孟焕平吃一颗定心丸,“怀瑾,那你假冒的泰安长公主舅父又去何处寻来呢?” 他虽然当着孟太后与定王许了承诺,但实际上他府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舅父去安排一位武艺高强的死士送去就可。”姬怀瑾回想着前世的种种细节,顿了顿,“让她躲过那场刺杀,等之后再现身便可。” “此事舅父会安排下去的,只是……”孟焕平迟疑了一瞬,但终究还是道:“舅父知晓,你想以此为饵破了此局,但此事若有疏漏,便会让定王钻了空子,届时……” 姬怀瑾深邃的眸光闪了闪。 他当然明白孟焕平说的是何意。 这一局,他若再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届时就会重蹈前世覆辙,姬景昱势力再度壮大,与他分庭抗礼。 但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朕心中有数,舅父只管放手去做。” ———— 时间眨眼而过,姬景昱领着人手忙着安排接待大魏使者的事宜,对府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至于桑芸婳,则为了收买下人,将整个定王府闹得鸡飞狗跳。 还在禁足的桑芸姝难得没有被打扰,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不过安稳日子过久了,就难免会被是非找上门。 阿莲拉着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到桑芸姝面前,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满是祈求地开口,“小姐,求你帮帮芳红姐吧。” 芳红姐? 桑芸姝的视线移到阿莲身边的侍女上,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听着阿莲继续说了下去。 “芳红姐从前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很得王爷信任,这几日二小姐管理府上事务,为将芳红姐逼走,派人将她全家人都抓走了。” 桑芸姝默了一阵,径直看向阿莲身侧的芳红,问得直白,“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 芳红被她这炽热的视线看得有几分心虚,但很快恢复了自然,垂下头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奴婢一家老小都在侧妃手中,现下已经没了办法,求王妃帮帮奴婢吧。” 帮她? 桑芸姝目光一转,故意说道:“只要你离开定王府,她自会放了你的家人。”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主动送上门的芳红还能编出些什么由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芳红立马慌乱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奴婢……奴婢家中就只靠奴婢一人,若是没了王府每月的月钱,那……那奴婢一家都没法生活了……” 桑芸姝故作恍然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想本王妃出面,给你另外寻个去处?” 这下将芳红彻底问住了,她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在王府多年,想继续留在王府……” “所以你是既想救下你的家人,又想留在王府当差?” 芳红点头如捣蒜,面上闪过一丝欣喜,连连道:“求王妃成全奴婢!” 见她露出马脚,桑芸姝轻轻一笑,反问道:“但本王妃如何帮你?” “府中人人都知,本王妃嫉妒侧妃,意图谋害她腹中子嗣,被王爷禁足在此,对府中事务一概不熟,更不得王爷宠爱,根本没能力护住你。” “况且——”在对上芳红那双满是希冀的双眼后,她轻声道:“本王妃又凭什么帮你?” 芳红怔住了。 挣扎、不甘、委屈、决绝轮番出现在她姣好的面颊上。 芳红长得虽不说大家闺秀,但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就光是这样看着也别有一番风情。 桑芸姝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做出选择。 这个名叫芳红的侍女是姬景昱几个贴身侍女中最有野心的一个,前世为了不被桑芸婳赶出王府,不惜一切努力,设计爬上了姬景昱的床榻,成了定王府的侍妾,更是抢在桑芸婳之前诞下了王府长女。 也正是因为芳红,时常在王府后院与桑芸婳明争暗斗,才让她那次寻到机会逃出定王府,将兵符送去了宫中…… 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侍妾人选,如今倒是巧了。 “回王妃。”过了半晌,芳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得无比郑重,“只要王妃救出奴婢家人,帮奴婢留在王府,奴婢从此以后愿意为王妃马首是瞻,事事听从王妃吩咐。” 马首是瞻? “好,那本王妃就帮你这一次。”桑芸姝俯身,挑起她的下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明晚戌时,在主院,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 第18章 侍候王爷 芳红死死地抿着嘴唇,一丝欢喜在她面上飘过,她连忙道:“奴婢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桑芸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嗯,那你且去准备着吧。” “小姐,你不是不愿帮芳红姐吗?怎么突然又答应了?”眼看着芳红走远了,阿莲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家小姐虽然一向嘴硬心软不假,但今日说话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准备帮芳红…… “傻阿莲,你被她骗了。”桑芸姝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你也不想想,她是能跟王爷说得上话的贴身侍女,若是家人当真被桑芸婳拿去威胁了,求王爷难道不比我们有用?” 阿莲似懂非懂地眨着眼,“可她那不是不敢得罪侧妃,却还想留在王爷身边侍候吗?” “这话也就你信了。”桑芸姝摇了摇头,笑得无奈,“她求到我面前难道就没有得罪桑芸婳吗?” “那她是想……” “她是想爬上姬景昱的床榻。”桑芸姝目光一沉,“成为这定王府的侍妾。” 芳红的小心思她怎能不明白。 寻常人家的侍女,若能得主子恩宠,得个姨娘的名分便已是幸运。 而芳红若能成为定王府的侍妾,那更是有利无害。 况且姬景昱身份尊贵,又有争一争皇位的资格,有朝一日他若是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那芳红这等侍妾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最起码都会是宫中的贵嫔。 “小姐,芳红这般别有用心,你为何还要帮她?” “我不是帮她,而是帮我自己。” 毕竟有了芳红的加入,这定王府的后院,才会更加有趣呢…… “人选我物色好了。”桑芸姝挑了挑眉,对着黑影交代道:“不过明晚戌时还需你去做件事。” “桑小姐请讲。” “等到时机合适,将桑芸婳引去主院,让她亲眼撞破芳红与姬景昱的‘好事’。” 桑芸婳现在胎像不稳,不能同房,姬景昱独自住在主院,正是芳红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她添一把火。 次日酉时。 “王爷,王妃想要向您赔罪,请您去若云院中用膳。”阿莲传话道。 姬景昱先是一愣,又带着几分不屑,“那本王就全了她这个面子。” 阿莲趁机悄悄看了芳红一眼。 后者会意,面上立马染起一片绯红。 若云院。 “不知王妃怎么想起来向本王赔罪了?”姬景昱人未至,声先到。 桑芸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装出好声好气的模样回他,“妾身禁足这几日,自省己身,深觉是妾身从前做得不对,妹妹初入府中,又怀有身孕,那日不该与妹妹起争执,惹得王爷为难。” “所以王爷要罚妾身也是应该的。”桑芸姝将酒杯高高举起,“这一杯,是妾身为那日之事向王爷与妹妹赔罪。” 话落,她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杯,是为妾身没有将这场纳侧妃的仪式办得合王爷心意赔罪。” 姬景昱眸光暗了暗,默不作声。 “最后这一杯,妾身为占了妹妹的王妃之位赔罪!” 泪花从她的眼角滑下,她故意颤抖着将酒杯呈到了姬景昱面前,“这王妃之位本该属于妹妹,妾身出身低微,还占了妹妹的正妃之位,实乃大错,还望王爷饶过妾身,能放妾身一条生路。” 桑芸姝这是算准了,姬景昱吃软不吃硬,必定会饮下这杯酒。 果然,姬景昱立马接过了酒杯,深深地看着她,“你想让本王放你一条生路?” “妾身愿意将王妃之位让给妹妹,只求王爷……” “不用你让。”一股燥意在姬景昱的周身升起,他眸色意味不明,“只要你侍候好本王,本王会把正妃之位留给你。” 啧,狗渣男,这个时候都不忘画饼呢。 酒里早就被她下了无色无味的媚药,就姬景昱这幅模样,想必也是撑不了太久。 她得尽快脱身才是。 “况且妹妹还有身孕,若是被妹妹知晓,情绪太过激动,只怕是……”在看见姬景昱面上的不满后,桑芸姝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妾身自然愿意侍候王爷,只是妾身尚且还在禁足,不宜留王爷过夜。” 姬景昱的兴致瞬间失了大半,“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回主院了,改日再来看你。” “王爷慢走。” 将这个狗渣男打发走之后,桑芸姝整个人都身心舒畅了起来。 想要给姬景昱下媚药并不难,但她今夜是故意以赔罪之名将姬景昱骗来。 媚药不过是一个幌子,她要的是姬景昱清醒后回忆起整件事,只会觉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自己不会在王府掀起任何浪花。 这样一来,往后就算王府后院闹得鸡飞狗跳,姬景昱也不会对她起半点疑心。 主院。 “王爷,您回来了。”在院中候了许久的芳红立马殷勤地迎了上来,“奴婢侍候您更衣。” 一双不安分的小手在姬景昱的周身游走,将那藏在隐秘之处的火意都点燃了。 身下的炙热让他只想将这一片欲火发泄出去,他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顺势就捉住了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着。 芳红装作一惊,欲拒还迎地想要挣脱,“王爷,您这是……” “芳红,你在本王身边待了多久了。” “自王爷开府以后,奴婢就一直在王爷身边侍候。” “那也有七八年了。”姬景昱微微眯着双眼,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咬着她的耳垂,“今夜本王就给你一个恩典——” “让你成为本王的侍妾。” “王爷~” 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我来给王爷送甜汤。”桑芸婳提着一个食盒,边往院中走,边问道:“王爷还在处理公务吗?” 小厮下意识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侧妃娘娘,王爷他……” 见此情况,跟在桑芸婳身后的侍女立马呵斥,“放肆!侧妃娘娘也是你敢拦的!” 小厮不得不让开了路。 桑芸婳冷着一张脸,大步冲进房中。 就见得两人赤身裸体相对,姬景昱正上下扭动。 “芳红,本王今日才知,你是如此妙儿人~” ------------ 第19章 纳为侍妾 “你个小贱蹄子!”桑芸婳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拼命地将芳红往外拽。 紧接着,拳头如雨水一般落下,“让你爬床!让你勾引王爷!”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婢——” 这样一闹,姬景昱的兴致被彻底打断,将芳红护在身下,一把扼住桑芸婳的手腕,警告道:“婳儿,你不要胡闹。” “我胡闹?昱哥哥,你居然还护着这个贱婢!”桑芸婳不依不饶地嚷嚷了起来,“看我今日不打死她——” “够了!”姬景昱面色铁青,还带着几分尚未发泄的欲望,正想发怒,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又忍了下去。 她如今还怀有身孕,不能动胎气。 所以他语气和缓了不少,轻声哄道:“婳儿,你先回去,之后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现在就要一个交代!”桑芸婳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捂着小腹声泪俱下地控诉,“昱哥哥,你从前明明说好的除我之外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可你竟与这个贱婢这般……” 姬景昱额角突突直跳,但不得不耐着性子,“婳儿,今日不过是意外……” “那昱哥哥只要把这个贱婢就地处置,婳儿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本王……”姬景昱迟疑着想要应下,可低下头就看见了芳红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奴婢不愿王爷为难,只要侧妃娘娘能消气,奴婢愿求一死。”芳红笑得勉强,但仍故作坚强地说道。 这到底是在自己跟前侍候了那么多的侍女,他当然不舍得就这样处置了芳红。 更何况,芳红生得不错,身姿曼妙,又才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 想到这里,姬景昱起身握住了桑芸婳的手,好言道:“婳儿,芳红侍候本王有功,就留在府中做个侍妾吧。” 桑芸婳哪里肯答应,“王爷,你别忘了,你从前是如何答应父亲的!在这王府中,我才是……” 用镇国公来压他? 如今桑芸婳已经嫁入定王府,又有了他的子嗣,镇国公与他已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轻易断不了联系。 他当然不会再容忍桑芸婳挑战自己的尊严。 姬景昱当即板起了一张脸,“本王答应镇国公的自然不会忘记,但你这是定王府,芳红如今已是本王的人,就留下吧。” 桑芸婳指着床榻上的芳红,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失望,“昱哥哥,你要将她留下?” “侧妃。”姬景昱变了脸色,“本王心意已决,往后芳红留在府中做个侍妾吧。” “昱哥哥,你……” 姬景昱已然没了耐心,“来人,将王妃带下去。” ———— 自从那晚之后,姬景昱已经连续几日没来看过桑芸婳。 她也主动去主院寻了几次,但每次都被小厮以王爷有公务在身,不便见她为由挡了下来。 “侧妃娘娘,王爷命人来传话,让您明日好生打扮,好出面接待大魏使者。” 桑芸婳又是欣喜又是得意,昱哥哥果然还是最看重自己。 “让昱哥哥放心,我必然不会丢了他的脸面。”多日来的不快一扫而空,她应得十分爽快。 与这边的欣喜不同,主院倒显得有些严肃。 “王爷,那人现在已经在王府后院中住下了。” “派人看好她。”这到底是个假冒的公主,身份特殊,姬景昱又补充道:“别让侧妃与她接触。” 他怕桑芸婳再闹上一通,毁了他的计划。 “是。” ———— “左相,这是定王命人送来的密信。” 大魏使者拆开来一看,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定王说他已经找到了泰安长公主,还将公主安排在了王府后院。” “左相,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与大殷皇帝通过信,对方直言大殷境内还未泰安长公主的下落。 可这定王却说已经将人找到了,还安置在定王府中,这其中怕有猫腻。 大魏使者摇了摇头,“去备马,我要夜探定王府。” 临出发前,新帝专门交代过他,来大殷行事之前要提前与大殷皇帝通气,不可轻易相信大殷这位定王。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有诈。 但泰安长公主是新帝的一块心病,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亲自去看看。 “可打探过了,定王将人安置在后院何处?” 定王府不算小,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十几个院子,若是一一找去,容易引起侍卫注意。 “回左相,人就在后院守卫最严密处。” “你随我去看看。” 院落被侍卫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进去查探情况,只怕是连一只鸟都很难飞进去。 “左相,这会不会是定王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他们都知道,这位大殷定王,一向主战,会想尽办法破坏这次和谈。 只要他们贸然强闯,那定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和谈更是无从谈起了…… “不用。”大魏使者从袖中取出一根熏香,“将这根香点燃,若屋内有异动,那定王信中所说可能是真的。” 但若屋中没有异动,那这位定王,便是故意给他们设下的陷阱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在鼻尖蔓延开来,轻轻飘到了那间院落的上空。 大魏使者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院落上。 只听得那些守卫议论了开来。 “怎么突然有股香味?” “似乎是从其他院落传来的,我去看看。” 满院的守卫四处寻找着香味的来源,但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大魏使者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定王找人假冒了公主。” 方才他点的是幽兰香,寻常人若是闻到幽兰香,但只有大魏皇室之人,会出现很严重的过敏症状。 屋内没有动静,那便说明了一切。 “我们走罢。” “哗啦——” 侍从不小心踩到了一片碎瓦,瞬间将守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是何人在那边?” 大魏使者同侍从使了几个眼色,便几个闪身躲进了定王府的一个院落中。 “阿莲,你去将我……” “对不住姑娘了。” ------------ 第20章 在下南宫清衍 下一秒,一双带着些许寒意的大手抓住了桑芸姝的胳膊,将她往屋中带。 若隐若无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桑芸姝有一阵不适,但眼下这位突然闯来的男子身份不明,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故作镇定,“敢问公子想做什么?” “在下想借姑娘的住处躲一躲王府的侍卫。” 合着是想躲姬景昱的人,桑芸姝瞬间松了口气。 “我会帮公子拦住那些侍卫。”她伸手抵住了那双大手,侧头定定地看向他,“但请公子先将我放开。” 这一回眸,她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面冠如玉,那双黑眸如子夜寒星般清冷。 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更没必要害自己。 果然,那人垂眸,径直对上了她的视线,又扬起一抹歉意的笑,“是在下冒昧打扰姑娘了。” “小姐,小姐!我们院外来了一群侍卫,说要搜查刺客!” 阿莲急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桑芸姝急忙环顾屋内,交代道:“你就躲在床榻上吧,我保你不会被找到。” 那人点点头,“多谢姑娘。” 等桑芸姝从屋中出去,院中已然围满了侍卫。 “刺客方才往这边来了,属下担心王妃娘娘安危,特来搜查刺客。” “一派胡言!本王妃如今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你们可曾见到半分刺客的影子?本王妃的安危可有任何影响?” 侍卫们面面相觑,又十分心虚地开口,“属下是担心刺客躲在……” 瞧着他们这个反应,桑芸姝就明白,此事姬景昱还不知晓,这些侍卫只是按例搜查,她当即板着一张脸,“那本王妃问你们,你们可是奉王爷之命?” “属下是见到刺客来了王妃院中……” “放肆!”桑芸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无王爷命令,二无刺客踪迹,便想搜查本王妃的若云院,还是说你们根本没有将本王妃放在眼里!” 说着,她就侧过了身,“你们不是要搜查刺客吗?本王妃把若云院的大门敞开,让你们搜个够!” 那群侍卫迈开步子,一拥而上,涌向院中的各处。 桑芸姝幽幽的声音就从他们身后传来,“本王妃虽尚在禁足,但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若今日你们在本王妃的院中没有搜出刺客,那本王妃必然要王爷狠狠治你们的罪!” 这话一出,侍卫们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是想给本王妃扣上个窝藏刺客的罪名吗?” 侍卫们不敢再犹豫,匆忙地将院中看了一圈,赶紧汇聚在一起。 “王妃娘娘院中并无刺客,是属下叨扰王妃休息了,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看来那人没有被发现,桑芸姝彻底放下心来,但面上还摆出一片不耐烦,“既然没有刺客,那你们还不快滚!” “是是是,属下这就带人离开。” 侍卫们是走了,但阿莲还在这里。 她极少见自家小姐这般发火,“小姐,您这是……” 但现在桑芸姝来不及跟她解释,只道:“阿莲,你守在屋外,若有人来,立马告诉我。” 说完,她就又进到了屋中。 就瞧见那人正将床榻恢复原样。 “公子不必收拾了。”桑芸姝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实在不喜有陌生男子触碰自己的物品,“外面的侍卫已经走了,公子可以离开了。” 方才他已经听到了那些侍卫对她的称呼,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传闻中不受定王宠爱的王妃,“王妃娘娘,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还有何事?” “在下想请王妃娘娘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日之事。”那人取下贴身的玉佩,递了过来,“这是在下的谢礼,王妃娘娘可凭此物在任何一间安源钱庄支取任何数量的银两。” 安源钱庄是大殷境内最大的钱庄,这人一出手就是可以支取任何数量的银两,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身份。 桑芸姝的眸光沉了沉,并未接过那枚玉佩,而是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公子?” 早晚要见面,那人也没想瞒她,“在下南宫清衍,是大魏左相,也是此次出使大殷的使者。” 原来是大魏使者,那就难怪了。 桑芸姝早就听过他的名号。 传言中,这个大魏左相出生在大魏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自幼才智过人,年方十六就高中状元,官途一片坦荡,加之为人心狠手辣,年纪轻轻就深得大魏新帝宠信,更是担任左相一职。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可今日这一见…… 桑芸姝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还是很难将面前这个温柔清润的公子与传言对上。 啧,这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 但就凭他夜闯定王府的本事,桑芸姝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大魏左相的确不是等闲之辈,不由感叹道:“南宫丞相倒是好手段。” “王妃谬赞了。”南宫清衍又将玉佩往她身前推了推,“还请王妃收下谢礼。” 哟,这是想用银子让她封口呢?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有如此厚礼,那她……当然不会拒绝。 桑芸姝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玉佩,“那我就不与南宫丞相客气了。” “更深露重,南宫丞相慢走不送。” 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南宫清衍的眸中染上了几丝笑意,“王妃娘娘是个爽快之人。” “那在下就不打扰王妃娘娘了。” 手中握着玉佩,桑芸姝难得愿意当个好心人,给他指路,“南宫丞相若是不想被人发现,还是从窗户走吧。” “谢王妃提醒。” “王妃娘娘,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几个闪身,南宫清衍便翻出窗户,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桑芸姝还来不及仔细端详这枚玉佩,身上便传来一阵痒意。 撩开衣袖一看,胳膊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那股若隐若无的幽香还在鼻尖萦绕着,这就是她先前不适的来源。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又对香气过敏了。 “阿莲,你帮我拿些清凉的膏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