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梦魇·暗恋对象来搭讪 她又梦见沈欲了。 他将西装放在沙发上,狂风暴雨骤降。笔直的长腿抵跪在她的腰旁,凝视她凄凉而清冷的面容。 呼吸声在静谧夜里断断续续,泪水淅淅沥沥流过他手指上的藏文。 有茧子的手拦住她的腰,在床上翻云覆雨。 宁-依-裴。 这三个字从深沉的嗓子里说出来,是深不见底的恨意。她听见总会心头一颤,像是从遥远的岁月里,从烈火燃烧的地狱里,从夜晚的恶梦里跑出来的声音。 她被压在身下,凌乱湿润发丝缠绕到男人生茧的手掌。 这春梦…过于真实。 日复一日,梦见他,他叫沈欲。 然而,现实中他们根本就不熟。 梦里他的身材更加饱满,成熟的低吟声,西装走过来的时候很沉稳。脱下西装是阴翳狠厉,月光翻澈藏文处扣着百达翡丽,饱经风霜。 而现实里的沈欲穿着廉价的衣服,少数民族特长生,打架斗殴的混混。倒地七个同学,即使血溅一脸,他也站在路边,从容从裤带里摸出一杆烟。 一个金枝玉叶。 一个开封的刀。 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两个人鲜少会眼神对视。 就算对视后,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日复一日的梦魇,由此引发了她久治不愈的头疼。 - 按照往常,宁依裴换上黑色的校裙,背上进口的书包。 校服衬衫的领口被熨烫得整洁干净。 宁依裴坐上车,眼底不露声色的暗淡。 她下车就引起了京大众多学生惊艳羡慕的目光,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钱有钱……几乎所有美好的特质,她都有。除了性格不好。 所以没人敢追。 太傲。 之前,有个煤矿家的暴发户对她告白。 结果,宁依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一堆情书和玫瑰直接从教学楼往下扔,包括送的名牌衣服包包化妆品都摔得稀巴烂。 只轻飘飘,留了三个字,你也配? 这事瞬间逼退了无数想要告白的男生。 下车的宁依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夜夜同她缠绵悱恻的背影。 她冷笑声,半眯着眼,走上前。 旁边的保镖小心翼翼地打着伞。 但,还是免不了她眼神轻蔑一乜。 “把伞给打高点,别挡我视线。” 宁依裴假装偶然走到深欲后面。 连放在太阳穴的手都发颤,好冷一男的,是冬日的松被风吹动满天飞雪。 原本以为藏族人会是热情的,直到看见沈欲,他是锋利的,狂妄的,冷漠的。 少年把光遮得严严实实。周围还有几个同样不学无术的朋友在窃窃私语,但唯独沈欲没有说话。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休闲服,两只手放在裤袋里面。 这道背影灼烧着她。 靠近。 她认为他身上的香,应该是雪松香。 少年手腕上佩戴着银色的天铁,生锈色很肮脏。但他却像个被千锤百炼的躯壳,既美,又在雕刻下流血。近距离看,她有些怅惘。 愣了一会。 对…就是这雪松香味… 让她很安心,头也不疼了。 梦见他,会头疼。 靠近他,是头疼的解药。 她走到他身旁。 但他仍然那副‘谁都不理’的样子。 沈欲身边的朋友忽然看见宁依裴都沉默了…… 沈欲偏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快速地移开目光。 旁边的朋友拉着沈欲,小声激动地说,“宁依裴唉!在学校里都要摆架子,这么高调的只有她了!像她这种富二代一直看不惯我们这些混混。” 沈欲听完这话,心里不免暗下来,坠得心脏生疼。 “那个…学弟?”宁依裴几乎很少在学校里面讲话,声音带着清冷慵懒,和她的外表般,仙云野鹤。 声音不小,周围所有同学都偷偷往这边看。 “我靠!沈哥,她居然在跟你说话?” 宁依裴就没有见过,长相这么阴翳的。近距离打量,一双菩萨佛祖才有的眼睛,又透着杀虐,吊眼或者关公眼,她也说不清楚。不笑的时候死气沉沉,有些忧郁。 “怎么了?” 对,就是这个声音! 就像梦里那玉石落下的声音…… 她沉住气,拿出最新款的手机。 然后说了令周围人都为之一震的话。 “我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他愣了两秒,比她高一个头。 宁依裴注意到,他微微抬起,又放下的手很粗糙。 “我…没带手机。” 他眼神很肯定。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想加她微信! 毕竟这年代谁会不带手机在身上。 而且明明可以报电话号码!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 短短两分钟,沈欲彻底又在京大火了一把。 论坛第一热度标题【笑死,终于出现了连京大女神都敢拒的男人!】 【沈欲,一个拒绝宁依裴搭讪的男人!】 然后越来越离谱。 【宁依裴喜欢沈欲,竟惨遭被拒!】 其实,沈欲说完就后悔。 说出来谁信呢? 奶奶突发恶疾,年仅二十的他,放学后,拿命打拳,还要兼职。 这些天忙得浑浑噩噩的,今早起床真忘带了。 他的手刚刚颤颤巍巍拿起来,又放下。 犹如闷热困苦的内心闪过一道惊人的闪电。 应该是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表面依然绷得云淡风轻。 她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但转头一想,她应该不会再接近他了。 也好。 ------------ 第2章 仰望·靠近他就不头疼 这所耗资上亿,历史悠久的私立大学里,一共有三批类型的同学。 一批是以宁依裴为首的出钱上大学的孩子,在教学楼A栋。几乎是不出国留学,但日常散养,老师不爱管,很多读到一半就继承家业。 富二代居多,其他二代很少。 一批是以沈欲为首的打架斗殴的特长生,在教学楼B栋。关着许多少数民族以及各地破格录用的特长生,多数体育特长生,身子骨好,三天两头就闹事。 招他们也是为了配合大学前身,世代武术学院的头衔。 最后一批是拉高这所大学分数线好好学习的优生。 厕所里,男生浑身是伤,下一秒就挨了沈欲暴狠戾一拳,牙齿沾着血溅到地上。 沈欲的虎口有茧,抬起他的下巴,端详。 “沈哥,我错了,曾经对你做了很多错事,能不能……” 男生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他扔开了此刻痛苦到扭曲的脸。 洗着手,眼底不露声色的黑暗。 旁边的李恩诺看着学校论坛上面的疯狂热度,两个人在班级厕所的内侧,他递给了沈欲一支烟。 “沈哥,你在美色金钱面前不为所动这事,够我吹嘘几年了!真想尝尝宁依裴的味道啊,简直就是天仙啊……就是爱看不起人。” 然后自己先打燃火。 火光中照着沈欲昏暗面容,唇色发白。 他话还没有说完,直接看见沈欲眼神阴翳。 “你也配!” 他嘴角裂出一道笑,渗人得很。 那眼神疯得一批,李恩诺感觉如果自己真对宁依裴做什么,沈欲就会直接成个疯子。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真玩命,玉石俱焚,在所不惜。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劲儿。 李恩诺心一慌。 “沈哥,开玩笑。” “你拿谁都可以,她例外。”声音哑。 “行行行,我以后不提她了,错了错了。” 李恩诺那是越来越看不懂沈哥的内心了。 这件事情一出,班级外面堆满了A栋来看沈欲的妹子。 原本两栋楼明令禁止交叉进入的。 但也挡不住这些富家小姐们八卦的心思,看见论坛后,成群结队来看人了。 “他就是那个经常被校方点名批评的沈欲啊!没想到这么帅!想要个联系方式!” “算了吧,连宁依裴搭讪都被拒了!” “啧啧,我要是追到沈欲,也算别相打败了宁依裴。” 听到这些话的沈欲,想起一些事。 在初中的时候他就和宁依裴在同学校。 那时候他只是戴着书呆子眼镜的男生,不起眼。穿着破旧的鞋子,一年到头不换的T恤,大热天怕人笑话,还不敢脱校服。 他天天洗冷水澡,甚至没有零花钱,看着别人喝水只能看着。 同寝室的男生经常忽视他,也不愿意和他挨太近。 回家就要面对父亲赌博输钱后的责骂,混乱不堪的房间,打牌,抽烟,骂人…… 母亲死后迟迟未拿到的赔偿金,堵住家门口的放贷催还。 第二天,他还是得爬起来,洋装没事去上学。会习惯性低头,不想被人看见他的不堪,不想被人嘲笑他一年四季不换的衣服裤子。 直到父亲接踵而至的死亡。 他像无数流浪的孩子,拿着父亲剩下的钱,坐上火车,将他的骨灰送回了西藏,天葬给了秃鹫。 孤独成了常态。 他也开始耽搁学习,年纪轻轻打拳击赚钱。 初中是他最黑暗的日子,他人生地不熟,也听不懂一些汉语。 他却记得宁依裴。 因为她永远肆意地笑,哪怕是欺负别人,也张扬地笑。 她硬生生将那些恶心的同学,所有虚伪的笑撕烂——即使尴尬,也完全不在意的笑。 那几年,他不懂汉语,耳边最多的声音就是她断断续续的笑声。 挺疯癫一女的。 他觉得自己有点入迷。 慢慢滋生的恐怖占有欲,那笑声成了孤独世界里唯一的动静。 她清冷的皮囊里藏着败类的心思,娇贵的皮肉附着在傲骨。 宁依裴的性子像他憎厌的父亲。 但对待他,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式。 她不爱欺负弱小,欺负穷人……但又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他已经习惯在暗处关注她,久而久之,像是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慢慢发酵。悄无声息地揉进心里、骨子里。 占有原本的身体,无时不刻不想着她。 初中毕业后,他换上家乡的服装朝拜后,摘下眼镜疯狂健身,为了生存赚钱,参与拳击。 今天,被宁依裴搭讪,一下子话到嘴边卡住了,太紧张了。 他读大学后,下课后总是像往常般眺望着对面那栋楼。 思考很久。 _ A楼。 在烦闷枯燥的学习中,宁依裴像所有家里有钱而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般,郁郁寡欢,百无聊赖。 她随意把玩着佛珠,滴滴答答发出的脆声,很像他说话的声音。 雪松香,玫瑰花,指侧青色神秘的藏文……构成了一个成熟狠厉的沈欲。完全与众不同的沈欲,不再是廉价的衣服,桀骜随性的混子。 她忽然难以遏制轻笑声,翡翠佛珠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望向她。 沈欲是不是用了什么西藏蛊术,搞阴桃花?夜夜梦缠她,从此之后,她头痛欲裂! 上辈子欠他的? 不过,为什么靠近他就不头疼了? 太邪门了。 放学,人走完了,她还没有看见沈欲出校门。 她特地坐在一家小卖铺里,点一份奶茶放着。戴着一副黑色香奈儿墨镜,白色的鸭舌帽,简直就像偷窥狂。 宁依裴觉得身体在破碎,生命在流逝……这种可怕的感觉,让她无法不重视沈欲。 “沈欲!你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校门口穿着卫校服装的女生扎着马尾辫,打扮清秀。太远,看不清楚长相,只瞧见女孩提着蛋挞递给了沈欲。 宁依裴偷偷摸摸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从未有过的笑容走下楼梯。 阳光下两个人温馨的像天生一对。 原来…是有女朋友才拒绝自己的呀? 直到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转过头,刚刚好与戴着墨镜的宁依裴对视。 此刻,周围只有他们三个,十米内都空荡荡的被看见很正常。 但令宁依裴惊讶地是……这女生长得有点像自己。 宁依裴一步步走向男人,从容地拿着奶茶擦身而过。 像不经意的偶遇。 她心里隔应,堵着慌。 拒绝她,喜欢一个赝品。 这个卫校扎马尾辫的女孩,甚至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沈欲哥哥,我听别人说,你被京府大学的富二代看上了?这些无能的富二代,怎么配得上你?” 宁依裴直接将包包往肩膀上一甩,特地摘下墨镜,凝视着这个扎马尾辫的女孩。 林筱雅看着她摘下墨镜的样子,连忙躲到了沈欲后面。 这……大小姐不是应该早被司机接回家了吗? 难不成,流言是真的?真瞧上了沈欲哥哥? 宁依裴不解气,还冷嘲热讽继续念叨着。 “东施效颦。没投一个好胎,还没长一张好嘴。” 林筱雅眼角的泪水摇摇欲坠。 她这副样子,倒是惹得宁依裴大笑,她的笑容比烈阳还要明媚尖锐。 攻击性般的尖锐,尖锐里是不易察觉的哀伤。 但沈欲察觉到了。 宁依裴看着沈欲那张阴翳严肃的面孔,下意识认为他肯定生气了。 她倒是头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三番五次碰壁。 她非得叫个人来扮演男朋友,自己不能落了下风? “死哪去了,还没到校门口,你算什么狗玩意也配这么慢。” 语气虽然差,但仍然带着几分暧昧与熟悉。 明明是如此恶劣的话却让旁边的沈欲心动,他近距离接触宁依裴,就心跳加速,紧张自卑。 沈欲手开始出汗,就算是被依裴这样的语气说话,也是自己欢喜的妄想。 真是疯了的妄想。 连她的一句话都回味。 他不敢回头看依裴,因为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他快疯了,与其遥远的遥望…近距离的接触更会他妈的无法遏制。 什么玩意,敢让依裴等这么久,真该死。 半分钟后,黑色的迈凯轮,停靠在学校门口,从车里下来那男的看起来很俊俏,墨镜推上去头发,五官干净清秀。 还特地往沈欲这边看两眼,饶有兴趣的意味。 沈欲眼底晦暗。 少年有点胆战心惊,这家伙长相不像汉族,他的眼神就像恶犬。 他帮宁依裴开门后,才开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有种刻意为之的张扬。 车上,少年随性轻快地戴上墨镜,语气蛮无语的。 “哎,姐。我是不是你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 第3章 救赎·威逼利诱拿下他 宁依裴和宁依烬是亲姐弟,但是长相却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 加上宁家对外很隐蔽宁依烬这男孩,作为挡箭牌,才使得她摆脱圈层里面很多男人的搭讪。 她顺着车后视镜那瞬间,立在校门外的男人眼神似深渊的熔岩,炙热。 就像夜晚的时候,他居高临下俯瞰着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男的谁啊?你挺上心。” 宁依烬嘴角露出笑意,从车箱里摸出荷花,关上窗户点燃。开空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顺便还递只烟给自家姐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后视镜,接着说。 “你指定是喜欢这小子。” 宁依裴'咔嚓'点燃烟。 扬着头,咬着嘴唇细细回味着梦里,那温暖的嘴唇,急促的呼吸声,凌乱的床,男人那从强悍到脆弱。又回到那越来越远的眼神,他的身影随着车越来越淡… 烟丝缭绕着,她冷讽一声。 “说不上喜欢。” 从那天之后,宁依裴吃止疼药缓解疼痛,也很久没看见沈欲。 只是耳边若有若无会传一些他的事迹。 宁依裴听见沈欲的动向,是在一个月后。 那天,班上所有人看着她心情不好,尽量想着躲远点。 宁依裴坐在桌子上,纤细修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 “真是丑人多作怪啊,要死就去死!别在我面前瞎晃。” 她心情不好,爱拿这些平时得瑟的人开刀。 宁家的市场很大,她们的父母很多生意的都或多或少仰仗着她家。 “宁姐,那我们都是来衬托你的。” “你要喜欢他,硬上弓也可以呀。” 她听闻后,乜眼思索着。 “谁?沈欲?我不喜欢他。” 几个女生若有所思:嘴硬,绝对是嘴硬,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人微信啊。 宁依裴从包包里拿出止疼药放到嘴里。 “行,敢给你甩脸,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麻烦。听我表弟说,他最近天天晚上在地下拳场里比赛。” 宁依裴双手插在胸前,右腿放到左腿上。 “他在哪个地下拳场?” “新世界地下五层有个拳场,听说有点不合规,蛮血腥的,拿命赚钱呢。” 宁依裴头痛欲裂。 居然拒绝她,拿命去打黑拳…… 这男的,到底是有多讨厌她? - 沈欲从那天后,几乎躲着宁依裴走,最早进校,最晚出校。 他住在京城老城区,对面就是最豪华的小区,只是被一条河隔开。 这就是他与依裴之间的距离。阶级。 “奶奶……”他用盆装满水,细心地擦拭着老人的脸。 如果当时没有奶奶,或许沈欲早就被父亲大冬天扔到外面冻死了。他是个不被爱的人,也是个与命运做抗争的人。 将药买好给奶奶喂完之后,便接到电话,今天这场拳赛,是他硬着头皮上的,对方十站九赢,出手特狠。 但,他下手也黑,拿命赚钱,靠的就是比谁狠。 如果没有赢得比赛意味着医药费都得自己掏,甚至会死在拳台上。 他将拳套带上后,给朋友发消息推掉晚上的聚会。 沈欲脱掉上衣,整个后背的伤疤触目惊心,肩胛骨顺着肌肉,强势而坚韧。 地下拳场,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买手,都掏钱买对方赢。 而来自西藏,年仅二十一岁的沈欲,只有微薄的几个买手支持。 只因,对手曾参加过知名比赛,名气很大,人满为患都是冲着他来的。 台上两男人在八角笼里面殊死搏斗,血溅了一地。 外面的拳击爱好者来自各个国家,他们手腕上带着不同颜色的带子,喝着酒疯狂吼叫着。 这是沈欲签过的第一百份生死承诺书。 当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再无回头路。 黑色的运动短裤,光看侧面深邃寡淡,眼底透出的狠戾,活脱脱像一个从地狱里杀回来的戾鬼,打死都不服输的硬骨头。没有笑意,没有恐惧,没有伤心…眼神暗得看不见任何色彩。 只是喝了一口水,然后就看见沈欲默念着藏语。 随后就将手指的天铁取了下来。 全场狂欢,而沈欲的身材和长相无疑让看客更加热情。 两个人来回试探后,对方直接搅到沈欲,他眼底显露杀意,两个人开始纠缠到地。 开始拳脚相向,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渍。 在昏暗中,沈欲遥望着这一切。 在神经边缘的挣扎让他做困兽之斗,血液倒流,血落到他的脸上。 膝盖抵到男人的腹部,两个人的撕裂,实在可以堪称整个京城以来最血腥的一场。 沈欲打拳的状态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眼底猩红,天花板的灯光眩晕的时候手指内侧的藏文如同一股力量让他瞬间清醒。 他每次想要打死人的时候,看着这藏文,都会有所收敛。 他要娶她为妻,带她回西藏,要积点福。 在恍惚间,沈欲侧头的时候…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她。 瞳孔瞬间放大,不由地颤抖。 宁依裴! 所有人都在沸腾! 只有她安静的是整个混乱世界的旁观者,白皙透亮的皮肤冷冽的面容,白色的衬衫连一点脏不沾。 旁边的经理给她亲自解说。 她只是把玩着佛珠,清冷无欲的样子是端坐荣光的菩萨。 “88号为觉·沈欲压两百万!场面进入最精彩的时刻,双方比分持平!” 大屏幕的金额沈欲瞬间压过对方,全场沸腾,看向88号从容不迫的宁依裴。 “这女的什么来头,这么有钱!” “你看人家手上的翡翠,京城卧虎藏龙,没准是哪家的千金。” 众人都认为,这小姑娘来历不凡,出手阔气,不是集团千金,就是红孩儿。 她的黑发优雅地披在身上。 两个人在热烈的场合上,对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久的凝视她。 台上的沈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赢。 一眼对面来回切换步伐的男人。 对方准备用右拳攻击的时候…沈欲往后侧伏身,直接用左腿一个十字弓把男人地上,死死缠住! 速度快到令人发怵。 一个巧劲,全场就听见了一道清脆响亮的错位声,和男人的低吼声。 三秒。 裁判立刻宣布,沈欲胜! 全场唏嘘。 只用了三秒!合着刚刚是在逗狗? 明眼人都知道,沈欲打法过凶狠了,搞不好就容易出人命。 疯子的打法,如果避开那些部位,反而会周旋很久,而如果直接奔着最脆弱的部位去,速度只要够快,一击必中。 不是因为裁判上面拦住,对方会死。 沈欲的双手放着笼子上,那模样就像即将挣脱束缚的魔鬼。 宁依裴洁白如玉的手拍打着椅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眼前一亮,挺有血性,打法也挺肮脏。 更重要的是,他的腿部肌肉,还有那地方……很足。 待裁判宣布沈欲胜利的时候,全场沸腾……一个西藏的少年用极其狠戾的打法,打败了名气极高的拳手。 刷新了记录。 昏黑的地下拳场,此刻天上飞舞着蓝色的带子,全部落到鲜血淋漓的笼子里。酒水联欢在他肆意挥洒的青春里。 他低着头,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手被裁判举起。 他侧头看了一眼高处光下浑身白皙的女人。 她纤细的手靠着头,嘴角带笑。 他脸上挂了彩,有那么一瞬间。 两个人完全极端到改变最真实生活的人,在闷热的夏天里犹如惊天动地的闪电耀在天空。 他低头的时候不留意地笑笑,忽然发觉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吃惊。 依裴……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呢?接近我这个命运悲惨的怪物。 等他下后台进浴室将身上的血都冲走,伤过水的疼痛早就适应。 宁依裴的两百万,和其他人零零散散的近两万,拳场老板抽五成,到手的钱也有一百万。 这场都得多谢宁依裴的大气,以及对手很有人气才能赚这么多钱。 说不上什么心情,按照这个女人原来的个性,被拒绝,估计会有怨气。 但,在三角笼里,他看见她那一瞬间,就知道……他不能输。 穿好衣服后,伤估计过些天就会好,在角落里点了一只烟。 深吸一口,手机里面是李恩诺发的消息。 [沈哥,你撞大运了!宁依裴上午的时候,还打算用金钱收买我,我那简直就是为兄弟两面插刀,一个字都没讲。她不会真打算追你?] 烟雾缭绕,他被烟头溅出来的火烫到,都无动于衷。 心情复杂。 他哑然失笑,不知道……刚刚在八角笼里沾满血的模样,有没有很狼狈。 面对她的卑劣和自卑烙在骨子里。 在他的印象里,宁依裴不是善类,起码不是一个济贫的人。 刚刚准备离开,就看见她矗立在外。寡淡的装束却是名牌加身。 “把你的青春浪费在这种垃圾的地方,你的骨气一文不值。” 宁依裴说完,就将手里的病历单扔到他面前。 他奶奶患癌的病历单。 沈欲即使是低着头,他也是侵骨的冰,够冷。 “我的一百万不是这么好拿的。” “你……有什么要求吗?” 宁依裴走到跟前,头疼在雪松之寒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步步为营,用手轻轻勾起他裤带腰间随意散落的两绳子。 纤纤玉手,为他将绳子缓缓系上。 她记得在梦里……他的腰最敏感。 现实中的沈欲有些冷漠青涩,而梦里的沈欲很有男人味,也很疯狂。 沈欲此刻被她搞得血液倒流,比在八角笼中还让他不知所措。他铁骨铮铮,野骨难驯。 而她的轻轻一动,就像解语花,化了他的刚戾。他浑身瞬间使不上劲。人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黑暗肮脏不堪了。 他竟然想要舔她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嘴里半天说不出一句正常思考的话。 她接着说道。 “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随叫随到。” “为什么?” 她被他的回复给气笑了。 这个不识好歹的…… 她仰起头,露出灿烂而病态的笑容,百合花渗出来的刺,高傲且自大。 “我花钱买的东西,没有资格问我,为什么。” 宁依裴浅想,不过是雪松解药染上血腥味,这样头疼不易缓解。 “从明天开始,准时在校门口接我。” ------------ 第4章 偷窥·恋爱关系误会 沈欲看着她上了车,在花团锦簇下,她的身姿纤柔。 随叫随到? 他低头看着裤子,粗糙的手划过那裤绳。 是那种意思吗? 他回家处理完奶奶的事情,躺着狭窄的出租屋里面翻来覆去睡不着。 打开手机的社交平台,偷偷关注了宁依裴的账号。 她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发动态,每一张角度都蛮刁钻,但出乎意料的别有风格。下面也是粉丝迷妹的评论,粉丝量上万,多数都是奔着她有钱关注的。 沈欲如释负重,那天那个男的,并没有入镜。 他们关系这么好,依裴甚至愿意坐他的车,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内心的黑暗作祟。 沈欲习惯性在枕边放一把藏腰刀,在月光下,银光尖锐寒冷。而出租屋的房门有被踹坏的痕迹,是千疮百孔的生活。 他第二天早早就等在校门口。 坐在昨日她喝奶茶的铺子里,吃早餐。 见一个个同学都进校门口,而她还没出现。 最后,她一直都没出现…… 沈欲的心一点点往下落。 最后结完账,就回学校了。 他体能好,狂跑最后一秒进班,班上的同学都看了他几眼。 他的脸色阴翳。 整个班唯一敢和他说话的,只有笑呵呵的李恩诺。两个人从高中就认识。 沈欲坐在位置上,看着抽屉里的袋子,有些诧异。在众目睽睽下拿了出来。大牌子,包装严谨的奢饰品。 袋子里掉出来一张卡片。 上面随性地写着[送你的,出去别丢我的脸。] 沈欲瞳孔震荡,嘴角上扬。 一眼就看明白了,宁依裴托人送来的。 他倒不矫情,不喜欢这种偷偷送名牌衣裤的行为。比起衣裤,他更珍惜这张卡片。 这是依裴的字迹,他记得清清楚楚。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给他偷偷塞衣服……不过,后来,也就变了。 “沈哥,恭喜,傍上宁小姐了。这裤子挺贵吧,可不可以,借我穿一下。” “滚。” 李恩诺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窃窃私语。 “沈哥,其实你们差距挺大的。”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一把锁喉,后面的椅子发出咔嚓的声音,全班同学和台上的老师都望过来。 李恩诺也被吓到了,连忙求饶地拍手,然后咳嗽后,翻开书认真学习。李恩诺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沈哥,别激动。我没说你们不可能。毕竟你藏族的,她汉族的。没有其他意思。” 沈欲摩挲着裤子,心里患得患失。 真是因为李恩诺说的对,他才激动。 万一,她不过是有钱,想玩玩。她一时需要他,而不是喜欢他。就像买一件生活用品。 他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如果这个人不是宁依裴,他不会接受。 他的父亲也是如此狂妄自大的人,最后将他抛弃。 沈欲心里的缺口,只有宁依裴能填上,也只有她能撕开。 - 好多天,宁依裴都没去学校。 她靠吃止疼药撑着,等着父母处理完和简家的相亲事宜。 她享受了家族的富裕,也要为家族做出贡献。 简家在京城也是名声在外,百年世家,简文瑾常年当兵,温和儒雅,是她母亲早已定下来的结婚对象。 “裴裴啊,你看看这简家的长子,这音容样貌实在一绝。我当初就没有看走眼。” 母亲将他当兵的照片递到手上,那照片上面的男人英姿飒爽,一身军服严丝合缝。 很规矩严谨的气质。 宁依裴觉得,论长相,没有人比得过沈欲。 她本能的有些排斥理所应当的安排,只是敷衍地回复了句,“是不错。” 两家订好见面时间后,宁依裴终于可以放松一阵子。 她一瞬间很想看见沈欲。 他在拳场上,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满身血腥的姿态是阴雨天的闪电。 他在梦里,一步步打开她拘束的身体,翻云覆雨,为所欲为。 因他梦魇而起的头疼,却能被他身上的雪松香安抚。 他的全名应该是,觉·沈欲。西藏的姓氏。 她开着跑车,一路狂飙到学校门口,一个飘逸稳稳地停在人群中。 下午的校门口异常热闹,人来人往。最显眼的还是黑压压围住的人,议论声渐渐化为争吵,接着就是打斗声。 随着宁依裴走入人群,她的清冷划开了暴戾的氛围。 在喧闹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带头的男人,他换上了大牌的衣裤,明明矜贵的衣服,被他桀骜不驯的气质压得死死的。 他坐在椅子上,吃着面条。 沈欲没有参和打斗,像是生怕这衣服染上污渍,连吃饭都斯文半分。 此刻,有人高喊,“沈哥,这人就是当初和你结仇的,说要一雪前耻。老子现在就把他打到连他妈都认不了!” 沈欲刚刚想说什么……看着人群中黑衣的女人,欲言又止。 “算了,和这些人计较什么。” 沈欲的宽宏大量,让大家都有些错愕。 谁不知道,有沈欲的地方事情就多。校外十起打架,八起都是他的恩恩怨怨。 不是为了来要钱,就是来寻仇。 他下手也狠,狠起来,连女人都打。此刻,就像抽了魂,看起来还多了几分青春稚嫩的气息。 沈欲见宁依裴转身离开,起身就追了过去。 众人唏嘘。 论坛上也是吵翻了天,有关两人的话题,热度不下。 [沈欲绝对配得上宁依裴,人家以前是藏区体育第一,虽然黑一些,但个子高,腿长又直,颜值也没话说。] [搞笑,沈欲就算奋斗一辈子,也追不上宁家的财富。] [一个傲,一个狠。他们要谈恋爱,能好好相处吗?] 论坛双方就这一个话题,争执不下。 沈欲有些手足无措地点了一支烟,他眼睁睁地看着,宁依裴戴着鸭舌帽也点燃了一支烟。 她的眼神冷冷的。 他努力看起来很平静,随后莫名其妙劝诫了一句。 “少抽烟。” “呵……” 她冷哼一声,然后,也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你还是多些心思,管一下你女朋友。” 沈欲还有些懵,深吸一口烟,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甜美软柔的声音,糯糯的。 “沈欲哥哥,上车啦,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聚会吗?” ------------ 第5章 迷恋·不过只是需要你 宁依裴当然记得这女生,上次在校门口给沈欲送蛋挞的那位。 长相身材很清纯,偏偏妆容很浓。 这妆容刻在脸上,和宁依裴的长相就相近了些。 明明是个杏眼,偏偏画成和她一样的柳叶眼。 “她不是我……” “沈欲哥哥,我们快走吧,萧然等着我们呢。” 林筱雅走到跟前,说着。 宁依裴早就听闻过,萧然,李恩诺……这些沈欲的狐朋狗友。 “一起去。” 宁依裴简简单单三个字,把林筱雅脸都气绿了。 “沈欲,坐我的车。” 宁依裴睚眦必报,她看似傲慢,实则最敏感,也最要尊严。 沈欲知道这点,于是,给了林筱雅一个眼神,就上了车。他竟然心里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开心,他觉得,只有宁依裴可以给他安全感。 他血液倒流,看着她的肌肤,每一寸……在密闭的空间里,他心跳加速,克制得难受。 “靠我近些。” 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忽然就炸了。 近些? 他有些僵硬的靠近她。依裴的美带着沉沦,不是皮囊,是一举一动,是咬唇间的丝丝狡黠,是抬眼间的点点傲慢,是肤如凝脂般手指的滑动……每一寸都让他无处可逃,蛊毒般令他下跪臣服。 “你身上的香,很特别。” “特……别吗?” “嗯,好像也安神的作用。” 宁依裴整个人都快贴在他身上,她的头疼瞬间缓解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沈欲倒是不自然,他手紧张到出汗。 “藏香。我有……烧香拜佛的传统。这焚香里是西藏拿来的雪松,藏红花,檀香木做成的。” 他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宁依裴发现,这男人的身子骨的确硬朗,就算磕在身上,也像搁在钢铁上。一双大长腿有点无处安放,五官过于阴狠桀骜,不苟言笑。 “你家放了很多藏香?” “对,烧香拜佛。” “那我明天要去你家。” 沈欲心里一咯噔,连忙摇头拒绝。 他知道,依裴不会接受狭窄阴湿的房间,老式的筒子楼,只有两个房间,弥漫着奶奶药味的空气……这与她家相差太大了。 他心里暗暗想着,等奶奶病好了,如果还剩些钱,就可以换一个好些的出租屋。 “你没资格拒绝我。明天放学,带我去你家。” 宁依裴心急如焚,她得赶快拿到这雪松藏香,不能再藏着掖着吃止疼药。 沈欲则忧心忡忡,他就是会面对她,自卑。 今天是萧然的生日宴,一行人在京城KTV订了包厢,庆祝他的生日。 白色的跑车稳稳地停靠在角落,很低调。 两个人下车后,就看见KTV大厅里面发生争吵。 带头的萧然抽着烟,对着大厅经理吼道。 “这是我们先订的位置,凭什么让给他们,我要投诉你们这家KTV!操你妈的!” 经理不急不慢地说,“这位置是简家三小姐预订的,京城的KTV简家投资了一大半。请你们别为难我。” 萧然的朋友一群人就坐在大厅里,萧然也怒气横生。 “我订包厢的时候,你们也没有讲!我订完了,你又说被预订了!” 一行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生日蛋糕就放在台子上。 而在包厢里面的简家三小姐压根就不出来。 萧然一伙人想要冲进去闹事,也被经理保安拦下来,KTV的经理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宁依裴和沈欲走进大厅。 要按照平常,沈欲估计二话不说就一把踹进去了,他不要命,死了还能赔一笔保险,挺好。 但,他看向旁边的宁依裴。 有种想要好好学习,好好活着,做好事的冲动。 “萧然,算了,我们换家KTV。” 萧然一伙人都呆滞了,按道理,他们这种性子都是沈欲带起来的。 “沈哥,你认识这简家三小姐?” “沈哥,还认识宁家大小姐呢,这简家三小姐算什么!那位听说身材和性格都傲得不行!” 沈欲反眼就一个目光,那眼神里就像啐着毒,含着冰,下一秒就要索命。 那说话的男的立马嘘声,安静。 宁依裴冷哼一声。 走上前。 她穿着黑色的上衣,衣服上斑斓黑网裹住洁白无瑕的肩胛骨。腰身被牛仔裤包裹着,一双露脚腕的鞋子。 “沈欲,去车里把我包包里的卡拿出来。” 众目睽睽下,沈欲转身就去照办了。 全场都惊愕。 这女人什么来头? 他们窃窃私语,一致都表示京城混过几个高校,都没见过这么狂的妞。沈欲都听她的。 谁料人群中,忽然发出一个声音。 “她就是宁依裴。” 连经理都连忙盯着她看了几眼,那报警电话也紧随其后给挂断了。经理也不想惹麻烦,这报警电话此刻没有拨打的必要。 沈欲将包包里的卡递给了她。 “我刚刚给简三小姐发短信了,她取消那间包厢了。今天他们所有的消费,从这张卡里刷。” 沈欲也有些诧异。 他有种被眷顾的感觉,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命运不会眷顾他。 如果能待在她身边哪怕一秒,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沈欲心里想了很多,表面却越发严肃压抑。站在那,点燃烟。 烟雾缭绕间,比后面画报上的模特还要俊几分。 就算皮肤偏黑黄也很有特点,腿又直又长,身板穿衣显瘦。 宁依裴挨过来,浅浅说道。 “都是看你的面子上,我才给他们买单的。” 轻飘飘一句话后,她又狡黠一笑,继续念叨。 “明天,一定要送我,你的藏香。我要去你家。” 宁依裴转头的时候,无意间,窥见了他拿烟的无名指内侧有一排藏文。 由此,她更加确定了。 这就是梦里的沈欲,即使两个人气质身份完全不一样,但身上的特征却都没变。 沈欲像魔,躲着阴暗的角落里,灭掉烟,看着走进包厢的背影。在没她的时候,他思路清晰到可怕。 他来回思索着,依裴为什么举止如此反常…… 他解迷刨丝,嘴角难以遏制的苦笑。 得出结论。 她不喜欢他,她靠近他,只是需要他。 ------------ 第6章 意外·堂堂正正的活着 她见识过沈欲的狠。是狂野的风肆卷血腥的风,暗藏在沉寂中。 他有一双异常阴狠的关公眼,吊梢眼。 脸部轮廓粗犷无肉,五官却异常的俊俏。个子高,腰好。 一行人到了KTV包厢里。 宁依裴坐在角落,她思索研究着沈欲。这些日子调查下来,他不像背地里玩阴的,犯不着搞藏蛊。可为什么她总会梦见他,而且……全是春梦。 头疼久治不愈。 却唯独靠近他,头却不疼了。 沈欲抽完烟,走进来,余光扫到了角落里的女人。 他走过来,旁边的人也识趣地挪开位置。 “西藏是个好地方。” 她准备探探他的口风。 哪里想到,林筱雅姗姗来迟,穿着白裙子,背着高仿包。在灯光下,她宛如落入凡尘的小精灵。比起宁依裴眼底的傲,她眼底更多了几分灵气。 一走进门就往沈欲旁边坐下来。 “之前沈欲哥哥带我去过,那是他的家乡,那里的人都和蔼可亲,不像有些人,势利刻薄。” 林筱雅说完后,还特地拉了拉沈欲的袖口,“沈欲哥哥,你可以去给我拿牛奶吗?我对酒过敏。” 沈欲在高中救过林筱雅,她当年靠着沈欲,从被人欺负的懦弱女孩,成了没人敢欺负的姐。人人都畏惧沈欲这个疯子,可林筱雅却沉沦于他的保护。 “筱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沈欲浅浅的一句话,意味深长,他特地看了眼旁边的宁依裴。 她慵懒地靠着沙发上,不知何时脱下了鞋,光脚踏在桌延边,手慢悠悠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宁依裴乜眼上调。 她厌烦这女的,一天天拎不清,老是阴阳怪气。 “哦,原来不是男女朋友?那你还敢骂我势利刻薄?” 现场气氛凝固。 宁依裴双手端放在胸前,随意地将一支细烟放在嘴边,用手轻轻拍拍男人的火机。 “没眼力见。” 沈欲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给她点火。 火光摇曳,他的手冒冷汗,兴奋到颤抖。 他真想就着黑暗,攀上她的唇舌,抚摸她的全部。 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他迷恋她,迷恋到小心翼翼到疯魔。 众人唏嘘不已。 一来,没见过沈欲这状态。 二来,没见过这富家小姐这姿态。 “我……没得罪你吧,姐姐。” 林筱雅抠着手,局促不安,她的确是嘲讽这个傲慢的女人,才故意强调了这些词汇。 结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宁依裴按住了肩膀,好似下一秒就要拿起水果刀嘎了她。 林筱雅吓得脸发白。 宁依裴看乐了。 “胆子小,还乱讲话?你这嘴也多事,我帮你拿掉,好不好?” 貌如玉佛,癫如蛇蝎。 “没必要,脏了你的手。”说这话的人,是沈欲。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她真干得出来。 而这句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倒都变了味道。 宁依裴眼睛一乜,以为是在故意为小绿茶开脱,思索道。 难不成这沈欲,真喜欢这小绿茶? “沈欲,你的嘴也不想要了?” 宁依裴洁白无瑕的手攀附到他的脸颊,划过他的嘴唇。 只觉得,这男人开始颤抖,眼神有种渗出来的贪婪,像阴暗角落里的畜牲死死盯着,主宰他生命的主人。既痛恨畏惧又眷恋臣服。 她惊得将手缩回。 这眼神很梦中的他,重叠了。 这些多天来,现实与梦魇中,唯有手指内侧的藏文和眼神完美重叠。 沈欲这个人是她的劫。 “那你想听我讲什么?” 我就说什么。 沈欲不喜欢,她刚刚刹那间的躲闪。 他喜欢,她这样无所顾忌的耀武扬威。 “大家都别吵了,给我萧然一个面子,我生日嘛!大家来吃蛋糕。沈哥也安抚一下,出来玩嘛,大家开心一些?” 渐渐的,场面寂静后。 一行人在酒精和喧嚣中,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 哄闹在一堆,玩摇骰子喝酒。 宁依裴并没有参加,只因为沈欲身上的藏香。 沈欲喝酒很厉害。 一箱子啤酒见底了。 他今天也异常豪迈,说干就干。 直到大家都快趴下了,他才起身,去外面透透风。 走到KTV阴暗的小道里,一身大牌衣裤,笔直站在那档口,点燃烟。烟雾缭绕。 月亮悬挂在云雾中。小道里,走了几个人影,迎着风即刻从裤袋里拔出刀具,寒光乍现,直劈到沈欲的肩胛骨处。 他先是一侧身,那刀只擦破了些皮,渗透出珠珠血。 沈欲没管对方有几个人,姓甚名谁,赤手空拳就开打。 月光下,他迅速打晕了几个人。 反手一巴掌将带头的胖子打在地上,拿起匕首就抵住大动脉。 “哪家的?” “朋友,我们就是受人之托,没想过要你性命。” “三,二……” “等等!我们是公司派来的,你爹欠的钱,还没还。听说他儿子在这吃香的喝辣的,老板就雇我们来敲打敲打你。” 胖子看清楚他的长相后,倒吸一口凉气。 “滚。”沈欲冷得要命,说完后,云淡风轻地没收了那把匕首。 转身就看见,宁依裴带着保镖站在那。 她比月亮清冷。 有些困倦般,看着他受伤的肩胛骨,破碎的上衣,手上拿着沾血的匕首,站在阴暗月光处,比鬼都戾几分。 偏偏那样面无表情。 更像鬼了。 “走吧,带我去你家,随便帮你处理下伤口。” 宁依裴实在等不到明天放学。 刚刚沈欲只是离开半刻,她的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 “不用,我自己处理就好。” 沈欲留下一句话,迅速走进包厢,看着躺着包厢里横竖的朋友,他开始熟练处理伤口,把衣服脱下打包进不透明的口袋,拿纸巾随意包扎后,换上萧然带的新衣服。 特地站在镜子面前,用水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他不想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他想要堂堂正正的,光鲜亮丽的活着。 配得上她。 “沈欲,你还欠多少钱?” “我没欠,我父亲死去留下的债务。” 宁依裴用手指轻轻撩开他肩膀的衣服,那道襂血的伤口,随即暴露在外。 他想要试图遮挡,却被她的一句话惊住了。 “你的身上有十八道伤痕,很疼吧?” 他听见这样的担忧,心一颤。 又转头一想,惊讶。 “你怎么知道!” “我帮你。” “帮我还钱?” 宁依裴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他竟觉得被刀划伤还要炽热,令他血液倒流,浑身胆颤。 “帮你打官司,你爹欠的债,你可以不还。他们再来伤害你,除了正当防卫外,就要索取赔偿费。” ------------ 第7章 泳池·竟然来家里留宿 宁依裴的家世,他倒是有所听闻。和其他几个世家不同,当年宁依裴的父亲能把企业做大,靠的是丈母爹的人脉后台。宁依裴的母亲才是正宗的红色血统,家族庞大的时候,京城部分工程以及犯罪批审都要从他们手上过。 沈欲不是听别人讲的。 当年,关于她爹发财的新闻,红了半边天。 宁依裴也是少数性子奇怪的富二代,她不风流,也不爱学习,更不去留学。 具体原因,沈欲不清楚。 “不用了,这点事情,我可以处理。” 沈欲习惯了,大不了就硬抗。 宁依裴也没多说,这种事举手之劳,她私底下处理。 两个人上了车。 “沈欲,你真挺狠的。” 沈欲有些诧异,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不狠的,生活所逼。” 宁依裴第一次在现实中看他笑。 在夜色里,他的眼神深邃,嘴角上扬的时候,像昙花一现。 “听说你很会游泳?” 沈欲眉毛上挑,这是什么问题? 宁依裴想起了昨日的梦。 梦里的沈欲光着身子,只穿着条狭窄的三角裤,浑身肌肉流畅自然在泳池里。 他在黑暗中,眼神狠毒地看中猎物,笑容狡黠将她拉入水中。 很野性。 男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强势堵住她的嘴唇,容不得她继续哭泣与挣扎。 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之际,轻而易举揽着她上岸。 梦里,他的吻像黑夜里暗藏汹涌的火焰,炽热到不畏冰寒。 纵然举止温柔,吻也疯狂往她口腔里面灌,他睁着眼,在水里,看着她的挣扎与扭曲,势必想让她记住这道爱欲。 梦里的沈欲,穿上西装,衣冠楚楚。完全不像一个打架斗狠的混混。但是脱下西装,那比混混还要混混,表面眼神里冷静,实则那血都飞了一脸,也无动于衷。 他可以说一不二的杀人。 血流到泳池,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直到在气喘吁吁之际,转头看见他昏暗不明的目光。 惊醒! 宁依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现实中的沈欲。 他的笑容甚至有些柔和,和月亮般。 “沈欲,你有没有什么亲兄弟?” “没有。” 沈欲觉得她最近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 宁依裴百思不得其解。 跑车低调地开入破旧小区里,夜入十二点,小区里只剩夜风。刮着树叶,纷纷落下。 沈欲下车,随便给她也开了车门。 宁依裴第一次踏入这种小区,在她的生活里,几乎不会出现贫穷的事物。 她压着眉头。 沈欲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连忙解释道。 “我过几天就找一个好点的小区。” “你的所有事情,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决。但是有条件。” 沈欲的自尊心被这种女人的眷顾而压下去,他不喜别人的赏赐,但她除外。 她见他不说话,便不容置喙地说道。 “你身边那个林筱雅,不能接触了。” “好。上次在校门口开车接你,戴墨镜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宁依裴思索。原本以为,这家伙以前骨头这么硬,又挺护着那小绿茶,势必要来回切磋几下。 既然他这么坦荡,那她也不妨告诉实情。 “不是,那我亲弟。” 沈欲的心像是沙漠里开出了花,但也只是青涩的愣了几秒。 打开门后,先收拾捣腾了一下,心里局促不安。 他从来没有因为贫穷而自卑,但看着这小又狭窄的出租屋,又想到宁依裴,他忽然很痛恨自己的贫穷。 宁依裴踏入这个房间,她想过无数的样子,但万万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阴暗。 没有客厅,只有厨房和两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放得了衣柜。到处可以看见破烂的口子,砸坏的家具。 垃圾桶里,有白色纸张上,写着[欠债还钱,不然杀你全家!] 宁依裴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起来更清冷矜贵,比菩萨还要像菩萨。 她刚刚想要不耐烦,但头疼就随即而来。弥漫在房屋的雪松烧香柱散发的浓浓气息,瞬间抚慰缓解了头疼。 沈欲连忙给她抬来椅子。 原本以为,她的性子肯定马上掉头就离开。 没想到,宁依裴竟然踏入后,还仔细端详其破烂的出租屋。甚至没有露出标志性讥讽的表情,而且有些安心的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后,悄悄询问他。 “我可以在你家烧香拜佛吗?” 沈欲一愣,随后,打开奶奶的房间。 “可以。不过我奶奶长期生病,现在休息。” “那……我明天拜吧。” 沈欲觉得不可思议,这大小姐转性了?以他的了解,她觉得不是这么善解人意的性子。 宁依裴只是心底里暗自嫌弃,但,发现了这沈欲家里烧香拜佛的藏香可以缓解头疼,对她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 “我可以买你们家的藏香吗?我特别喜欢这种雪松味。” “我家里没剩几支了,不过,我姑姑在西藏,她可以寄过来。” “不过,沈欲,为什么你们家的藏香,这么特别?和其他藏香不同。” 去年,宁依裴不止止试过了无数方法,也请了无数医生治疗,效果都不明显。 这藏香也试过,可是却没有沈欲家里的这种奇异效果。 “西藏分家族,我们家族的香火是自制的。烧香拜佛是我从小到大的习惯。” “今天太晚了,我可以留宿吗?” 沈欲:“!” 他连忙开始进门整理床单,不惜从柜子里把母亲去世前留下的新被单给拿出来,一丝不苟地开始整理卫生。 他生怕在这睡觉委屈了依裴。现在恨不得,贴身二十四小时,为她服务。 但又假惺惺地不露声色,克制到躲闪,洋装绅士。 这是他对外从未有过的单纯,像头一次面对爱情的少年。这些年,他也是头一次感受心动带来的愉悦。 “睡衣不用找了,我刚刚叫保镖送了新的。” “好的,你待会睡床,我在厨房打地铺。” 宁依裴只是怕头疼,如果不是天色已晚,酒店人多眼杂,她就带着他找一块高档的地方睡觉。 “好。”宁依裴换上睡衣,肤若凝脂般的腿,在狭窄的出租屋里晃来晃去。 沈欲看着难受,索性不看了。 宁依裴从未洗澡这么折腾过,她洗着热水,忽然水变凉! 她刚刚想要大喊,想起沈欲的奶奶还在睡觉,就开始掏出手机打电话。 “沈欲,你家的水怎么变凉了?你进来瞧瞧?” ------------ 第8章 背叛·不一样的两个人 宁依裴真的后悔在这睡觉,她有洁癖,很少在外留宿。如果要在外留宿,就直接包下一层酒店,就为了图清净和干净。 等了半会,门被打开。 沈欲只穿了黑色的上衣,到膝盖的裤子,整个人就算穿垃圾货也遮不住的好身材,下面的资本,也很足。 宁依裴也是出身在混乱的家族里,看男人看多了。 小时候跟着小姨吃饭,谈客户,喝酒之后的事情,也是讳言莫深。 但,她觉得,沈欲是她见过,最自然的鬼斧神工。 沈欲耳朵有些红,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她早就拿睡衣遮住了敏感位置。 这才让他不至于激动。他的余光忍不住往女人的身上瞟。 他是个男人,最受不了爱慕的女人的刺激,他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但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了,因为自卑,所以克制住了。 他肩胛骨的伤只是简单包扎,此刻被淋了水,他也毫不在意。 “可以了,热水只有半个小时。”沈欲说完后,就离开。 狭窄阴湿的房间,局促不安的两人。 此刻,也都回归平静。 宁依裴也很奇怪,沈欲的反应太冷静了,超出她的想象。自己的身材实打实的好,要肉有肉,要瘦有瘦。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难道没有……其他想法? 她绝对不是想要和沈欲滚床单,而是感到挫败。 她人生在沈欲这,搭讪被拒,如此坦荡也激不起他的兴致。 宁依裴洗完澡,包上头发,走进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藏香的缘故,她忽略了房间的简陋。 反而,很温馨舒适的闭上眼。 沈欲洗完澡后,听见敲门声,腰间别着刀,他从容不迫地打开门。 保镖提着药,显然被吓得不轻。 他只有在训练营里见过这种眼神,麻木不仁。 “这是宁小姐叫我买的药,她没事吧?” 沈欲拿过药膏后,简单回复。 “她已经睡了。” 说完后,就将门关上。 保镖倒是提心吊胆,一整夜都守在门口,就怕发生意外。那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沈欲发梢的水淅淅沥沥,他打开药盒,是治疗紧急创伤的,最贵的那款。 一袋子的药。 按照平时,他就直接拿酒精消毒包扎就好了。他面对这种好意,不但没有感恩,反而滋生了阴暗的想法。 想要把依裴永永远远占为己有。 这种想法难以克制,越来越重,重到他呼吸急促。 妈的! 要疯了! 他咬开盖子,开始上药,很温和的药,不疼。 缠好绑带。 依裴的骄傲自大才会让他有亲切感,同流合污的相配感。 她忽如其来的温柔与关心,只会让他越来越不安。 不要像父亲那样抛弃他…… 他内心渴望又恐惧着。 转头,凝视着那道破烂的门。 他思前想后,辞职了工作,这样就能挪出时间来打拳和陪依裴。 随叫随到……他答应了,就做到。 夜色已暗,凌晨的京城灯火阑珊,在暗处,她又梦见沈欲。 起初,她有些烦躁,这种没日没夜的梦境。 但后来,又慢慢期待。 因为,比起现实中的沈欲,她更怵梦中的他。 这场梦,是争吵。 她躺着昂贵的真丝缎繁花被子上,衣衫凌乱,脸微微泛红,有些疼痛。 五官一如既往的清冷。 与众不同的是,她的眼角有泪。 沈欲经常要她,但从未责骂与掌掴她。他抽出皮带,抚摸她脸颊之时,手内侧的藏文也划过。 他冷笑声,冷得刺骨。他一只手摆弄着向她裙摆下探去,所有的光线被他遮挡得严实,如临深渊。 男人嘴里是戏谑的笑。 模模糊糊中,听见他说,宁依裴,你背着我玩其他男人? 他的怒气不外放,很内敛,就像闷热的天,指不定哪时候雷霆大发。 沈欲也没哄她,这床上,往死里折腾她。 迫使着她往下压,直到她快要窒息。 还不忘字字如诛的质问她。 男人要在床上折腾死一个女人,有千百种方式。 她的泪实在流不出来,光顾着叫疼。 床上的上等绸缎被单滑落下来,他比恶狼还凶恶,不是言语和行为,是那种气质,非折腾死她的气质。她浑身胆寒的疼,完事后,泪水忍不住的落,一珠珠的,贼大颗。 沈欲也不离开,又有些愧疚般,揽过她的身体。 温柔地耳鬓厮磨,毫无刚刚凶狠的样子,极度温柔。 “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依裴……我怕自己控制不了。” 宁依裴感觉在死亡的边缘被拉回,他又开始宽慰哄着。 他甚至不嫌,舔干了她脸颊的泪水。 睁开眼的时候,梦醒了! 这场梦,她和沈欲宛如致命的情人。她都快习惯了……习惯了把这个疯子样的男人当成床伴。宁依裴也是气不过来,她无缘无故被折腾,被欺负。 宁依裴这种脾气真的受不了,打开门,看着现实生活中的沈欲。 他穿着廉价的睡衣,脸上更多了几分少年气,很衬白色。围着围裙,叼着烟,也盖不住的桀骜不驯。 ——啪! 宁依裴刚刚醒,走上前,就是给他一巴掌! 他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打得碎发散落到额头,瞳孔渐暗。 宁依裴条件反射往后退,就怕他欺身而来。 沈欲反而卸了气,他委屈地将打落的烟捡起来,灭在烟灰缸,落寞可怜地走进厨房,继续做饭。 还不忘补充一句。 “你想打就打,我皮糙肉厚。” 宁依裴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今天早上不头疼了,原来是在沈欲家里。 她有些不习惯道歉,只是嘀咕了一句。 “我做梦了,梦里,你欺负我。” 沈欲做饭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将蛋菜饭盛在碗里,端到她面前,不忘炒几盘清凉的菜。 “依裴,那不是我,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宁依裴有种诡异的错觉。 这就是同一个人。 连喊‘依裴’这两个字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越想越混乱,她穿着睡衣,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沈欲又摸不准头脑。 这是怎么了?不过,这种早上起床就能看见依裴的日子,让他内心的贪婪滋生。 首先要赶紧换一个大些的出租屋。 只要能和依裴在一起,挨巴掌算不了什么。 就算她一无所有,也不漂亮,不有钱……甚至打他,他也不会欺负她。 他只会心疼她。 ------------ 第9章 运动会·别校的天之骄子 宁依裴换好衣服,一件古驰的修身裙,亚麻色到大腿。长瘦的下腿,套上简单的爱马仕灰色板鞋。发箍是白色钻石简单镶嵌,她的头发微卷到腰。 “我叫保镖买了些菜。” 她坐在椅子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也保持着慵懒优雅。 对比下来,对面的沈欲则无比放荡不羁。 他把脚放在椅子上,手挑着面,吃饭速度很快。腰间看起来很瘦也很有劲,突出来的地方别着把藏腰刀。 保镖很快敲门,沈欲打开门,接过外卖。 “吃完饭,我给奶奶扶起来后,我们一起烧香拜佛。” “我给你转十万,每年订制你们家的藏香。” 沈欲的眼神深邃,他看着女人粉嫩的嘴角,忍住想要揉捏一番的冲动。只是点点头,实则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污秽之景。 “喜欢,可以送给你。” “我不占人小便宜。” 沈欲欲言又止,他认真的。因为喜欢她,所以,他的一切都不需要明码标价。 吃完饭。 沈欲轻轻打开了奶奶的门。 宁依裴看见,在角落里,被子下压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只吊着一口气活着。但眼睛微睁的时候,嘴角上扬,看起来面容颇为慈祥。 她死死抓住沈欲的手腕,也不说话。 很积极地配合吃饭。 窗户拉开后,角落里放着一个佛台,木制的,很小。拉下下面都塞满了香柱。 沈欲拿出三根递给宁依裴,自己点烟的打火机点燃香柱。 他先拿着拜了拜。 宁依裴没想到,这个狭窄的房间里面,还能放两座佛。一个慈眉善目,一个拿刀关公。她拜佛的时候,只觉得这香安抚人心,太阳穴的抽痛有种深深被治愈的感觉。 走的时候,卧在病床上面的奶奶,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串佛珠,佛珠上面刻着藏文。 她看不懂藏文,但却知道,这佛珠是用上等的木料做的,估计是奶奶珍藏很久的物件。 奶奶颤抖着手撑起来,将这佛珠戴到她的手腕上。沈欲怕宁依裴嫌弃,也怕奶奶伤心,明明想要上前拿走。哪料到,宁依裴只是看着这佛珠,格外的冷静,甚至拿起佛珠放到鼻边,闻了闻。 她走之前,还不忘给奶奶倒杯水。 这一系列的举动,更加坚定了沈欲要将她带回西藏的心思。他的贪婪与挣扎,从她洁白的手腕,蔓延到不起眼的后颈,每一寸都要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佛都降不住的欲望。 “今天,学校运动会,你参加吗?”在去往大学的路上,沈欲有些踌躇不定地找话题。 “跑一千米。” 沈欲微微惊讶,他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跑一千米? 在京大除了一些活动之外,A栋和B栋几乎不接触。但由于京大是京城名望最高的大学,每年运动会都会邀请其他学校一同比赛参与。 而沈欲年年拔得头筹。 这种体育竞技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宁依裴则不太清楚,她来年都鲜少观看运动会,去年早飞去巴黎看时装秀了。 今年,完全是感觉身体不佳,母亲之后,有安排相应的体能训练。恰巧,她最讨厌的人也报名参加。 到学校后,到处都是游荡在外面,捣弄发型,妆容的女人。她们穿着花样百出的裙子,做完指甲和发型,有些背着限量版包包。堆在一起,就盼着其他学校来的金乌龟。 “你们说,港湾大学里的关景霁,是不是真比明星还帅?” “关家原本就是电影发家的,那老头娶的小老婆生的孩子,能丑吗?” “赌多少支口红?关景霁和沈欲谁更帅?” “那也不能比吧,关家可是京城大户。” 随着宁依裴挎着包包走过后,一行女人都安静了。她们只是八卦的神情看着后面跟着的沈欲。 谁也不清楚,前些天刚刚拒绝宁依裴搭讪的沈欲,怎么又和她搅在一起了。 在她们这些富家小姐眼里,青春的痕迹,莫过于一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沈欲。 她们的青春腐烂在金钱与规则里,偶尔也会幻想,生命中出现一个像沈欲这样反骨而优秀的人。 就好比,关景霁是现实最优人选,可以攀比其他小姐,还可以在家族里备受表扬。 但,沈欲却不同。 - 运动会开幕式是全校同学编队,报数完毕后,回到班级位置。 在编队上面,最令人头疼的班级,不是平日里打架最多的B栋。反而是A栋11班那群娇小姐。 特别是以宁依裴为首,还记得好几次运动会开幕式,她穿着高跟鞋就来编队,把脚崴,全班都乱成蚂蚁,还不让老师说。 因为一双鞋抵几万,老师也不敢讲什么。 好不容易开幕式完毕后,她就裹着衣服,直接出校门飞巴黎看秀。 校长今年最欣慰的就是,这11班的娇小姐们没有捣乱。 但,令校长崩溃的是,今年港湾大学的体育生和B栋的那群少数民族学生吵翻了。 随着人群中,咔嚓一声!沈欲就面无表情地踩断了对方的手肘。 那港湾大学的体育生也要面子,死活不肯去医院,一定要和沈欲比个高下。 最后,在校长的组织下,遣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罚了沈欲运动会一天就站在跑道,专门帮助晕倒,口渴……的学生。 他一出现在操场的跑道边,港湾大学的女生发出一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沈欲那大牌的运动服随意地穿着身上,一米八九的个子站在那,那骨骼从衣服里透出来的匀称与挺拔。偏偏站姿又够拽的,就那不服气一站,压倒一群群长相清秀的男人。 那女生的尖叫声就没有停过。 连李恩诺,萧然都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虽然,他们知道沈哥帅,但没想到离这么远,都有女人为他发狂。 沈欲不喜欢被人关注,他只是将目光看向11班。 直到瞄见那道亚麻色高挑裙摆,清冷的身影离开了位置后…… 沈欲也借着运动会台上主持人还在酝酿,他也跟着远处那道清冷的身影离开了。 ------------ 第10章 失控·恶魔撒旦的果实 沈欲走到运动会的换衣室,那里有块透明的窗户。他原本想要找宁依裴,结果转头就看见了一道赤裸的背影。 窗外树叶绿影摇晃,丝丝缕缕映在那道白骨裹香肉的后背。甚至在光下皮肉都透明,像小溪里的蓝虾,还能看见细细长长的腰线。 那女人将要换的白色半身裙放在旁边,坐在皮沙发上,嘴里叼着烟。 她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拿出佛珠,像是放在鼻子疯狂的闻着,就像一瞬间浑身舒坦般扬着头,过肺的烟,直直地吐出来。 沈欲手冒冷汗…… 他关上窗户,把窗帘也拉上。 走进换衣室。 他的出现,把宁依裴吓得不轻,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那烟都险些抖落,佛珠掉在了地上,发出翠响。 “沈欲,这是女生的换衣间。” 她说完后,就拿起手里的烟,想要杵到少年的肩胛骨处。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徒手灭掉了烟头火星,而后,再捡起地上的佛珠。 她的手腕很细,细到险些没有抓住。 “你以后喜欢这藏香,可以来找我,我身上的……更浓。” 沈欲有些语无伦次,话意没有来得及表达清楚。他原意是想要多接近她。 刚刚把佛珠戴她的手腕上,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宁依裴有些无地自容,难道他看见自己闻佛珠了? 这一切都怪他,如果不是梦见他,如果不是头疼! 她情绪激烈,现在还被人看光了! “滚出去!” 他知道这是她的全力,不痛不痒。 而后,将椅子的纱裙放在手上,他的手上茧子多,那昂贵的纱裙缠绕到手上之际,显得更加柔。 可他舍不得刮触这纱裙,就像舍不得伤害依裴。她是含在他暗夜灵魂的昙花,偶尔开一次,就能照亮他阴暗的角落。 而后,他将裙子放到她手上。 “以后,换衣服,记得关好窗,拉上帘。” 沈欲说完后,又转头走了。 这种光景,如果是他一个人看,还好。 如果是被其他人看见,他会想要血淋淋挖瞎别人的双眼。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一个坏人。 他只是怕人惦记,因为他就是一个骨子里觊觎果实的人。 他想,曾经最讨厌女人。 但,他又很渴望宁依裴,一个少年最纯粹的渴望。 她的背部光华。 胸部挺拔。 像不动声色的诱惑,恶魔撒旦的果实。 他知道碰不得,但又想死她身上……他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欲望…… 到无人注意的转角,他压抑不住,萦绕不绝的混乱。依靠在墙壁边,汗流浃背。 又将徒手捏灭的烟头,放到嘴边,仿若是她的气息,点燃火。 她只剩半截的烟,残留的味道,甚至有口红的香气。 在他嘴边,吞云吐雾。 抽完后,又转到运动会操场,此刻,操场加油助威的声音响起,已经是五百米冲刺了。 萧然虽然是别校的,但也爱凑热闹。 他拍拍沈欲的肩膀。 “沈哥,你看到11班旁边那被女人围住的男人不?” 沈欲朝他指得方向看过去,那乌压压被围住的,他也看不清是啥。 “有病?你看得清?” “关景霁。港湾大学里的公子哥。你记得小时候海报上的明星吗?一大半都是他爹公司出品的。” “哦。” 沈欲很冷淡地回应。 “哦?沈哥,哥们觉得你长得也不差,为什么不去套套近乎,说不定以后你就是流量明星。” 沈欲骨头出了名的硬。 他听他们这些话,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我又不是小白脸。” “沈哥,你每次顶着这张脸打架,我心疼。” 沈欲越听越厌烦,他的确不会攀龙附凤那一套,也挺恶心这一套的。 他记得他爹就是掉钱眼里了,最后没好下场,还祸害家人。 “沈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像我们这种底层能遇到这些富家小孩,也是运气好,指不定就能靠他们翻身。” “那都是我拼命努力得来的。” 萧然也无话可说,因为沈欲的确是拼命锻炼,才拿下特长生名额到了京城。这种名额万里挑一。 “连宁大小姐这种不近男色的都能拿下,沈哥,你真是无意插柳柳成荫。” 沈欲这才无意间看见,那11班的位置,女生们被安保人员遣散后,在阳光下露出来的身影。 意料之外,关景霁不但没有大少爷的架子,不仅打扮很低调,还给安保递水。 也正因如此,他那身白衣染着如沐春风的范,更加像温室里的天之骄子。 看不清长相,但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人。 脱颖而出的气质。 “难怪那群女的喜欢,还挺人模狗样的。” 沈欲双手插在裤袋里,说完后,恰巧和老远的男人对视。 关景霁反而凝视了半会沈欲。 这眼神,虽远,但有种毛骨悚然的探究。 沈欲的直觉,让他有些警惕这个叫关景霁的。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穿着白色纱裙的宁依裴出现,她的头发肆意飘逸在风中,曲线优美,有些不耐烦地坐在位置上。 她不像浓妆艳抹的女生,看起来更像是泡在金汤匙里面的,无瑕的皮肤,连光都绕着发丝亮。 她刚刚坐下,前面的关景霁,就开始主动靠近。 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又姗姗一同离去。 萦绕着他们的背影的,还有沈欲远处的目光。 他完全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底在阴暗里透出偏执自卑。那手指上残留着她烟头唇齿的留香,浅浅地用大拇指划过嘴唇,他眼神瞬间半眯,比藏着暗处的蛇还要诡秘毒辣几分。 “啧。” 他转身开始不满,欲求不满。 疯狂地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残留的味道。 试图在掩盖安慰什么,他心里难以遏制的产生的恐怖想法…… 让他自己都觉得扭曲到自形惭悔,生怕暴露在众人面前,他外面冷漠下的贪婪欲望横生。 如果依裴知道了……一定会远离他的,远离他这个怪物。 “啊!你手上的血……” 他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才忽然意识到,手上的血迹! 或许是被自己抠的,又或者被哪不小心划了一下……他不清楚。 但也感觉不到疼,只是抬头看了说话的同学一眼。 关掉水龙头,看着水合着血慢慢流干。 旁边的同学被吓得不轻。 她是港湾大学来的,明明昨天就很不爽被人抢了包厢。 今天,好心提醒,又被人无视了。 不过,这男的长得不像凡人。 她起先是被他的侧颜惊到的,再是他的举动。 血都流了一手,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 ------------ 第11章 讨厌·不肯承认的喜欢 宁依裴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就是关景霁。 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一直都是好朋友。 导致,从小到大,关景霁来家里串门,在吃饭之际,都会阴阳怪气来教育她几句。 他品学兼优,知书达礼,深得长辈的喜爱。 可,只有宁依裴清楚,这张看起春风拂面,温文儒雅的背后是副心机深沉,利欲熏心的面孔。 他不像普通大学生,他沉稳得像个成年人。甚至一举一动都不任性,警惕心极强。 还记得,小时候,他出主意干坏事,从来都不亲自动手,最后,还要假装好意帮助那个被欺负可怜的小孩。 他告诉她。 只有傻子才会亲自动手,如果被人记恨,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宁依裴走到大学湖边,坐在校内的奶茶铺子里,点了几道甜品。 “我记得你不爱吃甜品。” 宁依裴乜眼看了他几眼,冷漠地回复。 “待会要跑女子一千米,补充热量。” “吃多了,会长胖。” “你成心找我不痛快?” 宁依裴扳弄着手上的佛珠,她洁白娇嫩的手裹住木制的佛珠,微风拂过,她抬眼是轻蔑的看着身型高大的关景霁。 他的长相颇为成熟,有些像春日里绽放的花,飘落在水面上。很少有男生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他喜欢白色的衣服,干净整洁的打扮。讨厌烟味,一切上瘾的爱好。甚至,在他的衣服上找不出一丝褶皱与污点。 “没有,关心你。这串佛珠和你的身份不符。” 她吃着车厘子蛋糕,像是想起一些事情,嘴角上扬。她的柳叶眼不露出傲慢的神色时,其实不算有距离感。 她默不作声。 “学弟送的?” “嗯。” “沈欲?” 宁依裴神色突变,她站起身来,一把扯住男人白色衬衣的领口。 “你又查我?” 关景霁非但不慌张,还愈加淡定,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放大。 “前些天,我朋友说的。说你搭讪了一位少数民族的体育生,还被拒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问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划清界限?听你妈妈说过,你以后那都是简家的儿媳。” 宁依裴放开了手,还随意将褶皱的部分抚平,坐回位置上,那双腿穿着大牌的鞋子荡漾着。 浅浅一笑。 而后,手指轻轻一勾,就像在唤小狗,眼角弯弯。 “景霁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关景霁很少见到她这副样子,在阳光下,是有毒的百合花散发着娇美馥郁的香。 他最讨厌别人扯他领子,弄乱他的衣服,当然,宁依裴除外。 他转过身,双手放在她身体桌子两侧,完美笼罩住了她的身姿。 看起来颇有几分强势和占有。 他伏下身,就听见她娇艳欲滴的嘴唇,就像沁毒般字字诛心。 “景霁哥哥,知道我妈妈为什么当初不选择你爸爸吗?因为无趣。你们父子一样无趣又刻板。哦!你们还都不干不净,爱沾花惹草!” 她说完后,清晰地看见,男人放在桌子上的手青筋暴起。 这是关景霁的逆鳞。 他父母这些年一直争吵不断,大多数都是因为他的父亲真正爱的是宁依裴的母亲。 甚至只要宁依裴的母亲一句话。 他的父亲就能赴汤蹈火。 小时候,他的父亲为了能多去宁家,甚至不惜让关景霁讨好宁依裴。 这件事情,几乎是上流圈脍炙人口的故事。他的亲生母亲因此多次自杀未果,如今郁郁寡欢。 而,却没有人会在关景霁面前提起此事。 “呵,是吗?看来依裴妹妹想要看看我与众不同的一面?” 他几乎咬牙切齿,一把抓住她拿刀叉的手腕。 渐渐失去理智,渐渐用力…… 她疼得有些发抖。 她真想把这叉子直接扎到这疯男人的眼里! 他从小到大,只要听她说起这事,就开始发癫。 不过,越是这样……她越开心……越要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甚至继续添油加醋。 “景霁哥哥……这也怨不了我妈妈,毕竟你爸爸也是风流,带着小三登堂入室。那年,我的父亲在外玩了一个小三,还想在饭菜里下毒毒死我妈。我妈呀……就看着那小三一点点在痛苦求饶中自取灭亡。” 关景霁几乎快要掰断她的手腕。 她边笑,边隐隐作痛。 两个人老远看起来像是亲密无间,但仔细才能看见,彼此内心的怨恨。 宁依裴扬起头,都疼到额头冒冷汗,也发颤地邪恶一笑。 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 “所有对我不怀好意的人,都要通通下地狱!” “宁-依-裴!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关景霁温文儒雅的表面快要破碎,他被人戳中了伤口。看似无忧无虑的他,实则快被家中窒息的氛围压得无法呼吸。他无数次想要寻求解脱,但又在无可奈何下,选择了虚伪与规矩。 他嫉妒宁依裴……嫉妒她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备受宠爱……所以,他才次次讥讽她,才提起那些她无能为力的事情…… 她应该和他一样,成为一只枷锁束缚的笼中鸟。 “你再用力试试?” 两个人忽然被说话声,给震住了。 说话的人双手插兜,桀骜不驯,他就直接坐在对面。 眼底里杀气很纯粹。 没有一点人情世故,只有情绪。 沈欲只是简简单单的衣服,但坐在那,眼神一乜,五官轮廓里,眼底里,顷刻间迸发出尖锐的寒意,连这阳光都照不暖的皮骨,见血封喉的锐利。 关景霁有点被惊到!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特别是那双眼睛,很阴狠。 他松开了手。 宁依裴感觉手腕都快脱臼了,白皮凸起了一块红肿,一动就能听见骨头摩擦的酥脆声。 “嘶……”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疼吗?” 沈欲转头温和一问。 她点点头,嘴里干涩地吐出一个字。 “疼。” 话音刚落—— 咔嚓! “嘶,啊。” 关景霁忽然发出闷哼声,他的手腕顷刻间被人硬生生掰骨折了。 他蹲下身子,冷汗直冒,恨从心生。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快的速度,一秒就能掰段一个男人的骨头。 在整个京城,黑社会都不敢动关家。 这愣头青仗着宁家,真是疯了…… ------------ 第12章 情敌·你也妄想得到她 “她先挑衅我的?” 沈欲的右脚随意地放在左脚上,他眼睛明显扫了她手腕的淤青几眼。 “我要是讲道理,活不到现在。” 关景霁被他的发言搪塞过去,也正眼看了这痞子。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又咽回去。 他的手腕扭曲,不过依然可以窥见其不折的脊骨。单膝跪在地上,捂着手腕,笔直的脊骨,衬着白衣翩翩,貌如神祇。 而他嘴角不露声色的笑,与张面容割裂开来…… 邪恶的。 “要不要去医务室?” 沈欲只关心,她的淤青。可刚刚要触碰又顿住了。 “不用,我待会叫医生处理。” “不行。” 沈欲第一次用强制性语气,他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拉起她。揽住腰,就差将她抱起来。 沈欲的气力抱一个宁依裴,绰绰有余。 但,他并没有,因为他也控制不住欲望。洪水猛兽关押,如饲其美味,就会撞笼而出。他不算没有耐心的人,很克制,一字一句地说,在她耳边,如流水般很有耐心,又压抑着什么情绪。 “不用待会,现在叫医生处理,好吗?怕落下后遗症。” 宁依裴想要挣扎,继而乜眼看见,他手指的伤痕。 有种深深的触动。 莫名其妙的触动。 很别扭。 “我跑完一千米就去包扎。” 她固执己见,但看见他手指的伤口,渗出血珠,原本想要讥讽呵斥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她挣脱了这令人难受的场面。 留下两个男人,没吃完的车厘子蛋糕,走往了操场。 有些看瓜的同学也窃窃私语,但都不敢多言。 沈欲从她的背影里看见了孤独,有种被束缚而无法动弹的孤独。像穿着昂贵华美的蝴蝶,那服饰不再是高傲的装饰品,而是栓住她的枷锁。 关景霁冷哼一声,有种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但言行举止得体优雅。 这是他在其他男人身上从未看见过的,不太健康的,病态的优雅。 关景霁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你就是沈欲?和传闻中一样不学无术,冲动固执。” 沈欲的眼神很冷,冷到任何人都觉得恐怖。 “你喜欢宁依裴?” 直到,关景霁强忍着疼痛说的话,才让沈欲的神情有所触动。 接下来的话,才真正令他万箭穿心,险些狂躁。而这句话也深深地影响了沈欲的一生。 他终其一生都在这句话里面沉沦徘徊,付出所有只为了得到年少想要得到的一切。 “你和宁依裴不可能。我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也算是给伯母把把关。宁依裴早就定了亲家,是简家的长子,品学兼优,当兵的男人。而注定无法得到的爱情,还值得追寻吗?” 沈欲的回答几乎脱口而出。 “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她,至少敢承认。” 关景霁瞳孔微颤,像是受到了一丝灵魂的冲击,他像是被人瞬间看穿了内心,被人硬生生剐下了衣服。赤裸裸地袒露。 “我不像我的父亲,为了爱情变得愚蠢。” 沈欲眼神坚定深邃,带着探究回答。 “我的父亲被女人骗到家破人亡,但他是他,我是我。” “你起码得混出个人样,而不是拿命打拳,救奶奶,还父亲赌债……不是吗?你配吗?” 关景霁对情敌的了解足够多。 他说完话,嘴角带着讥讽,离开。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男人,平静的眼神下,波涛汹涌的恨意。 关景霁从小就不愿意接近穷人。 因为岁月逆着贫贱的骨头往下剃,留下无数的疤痕,他们也妄想修得圆满,立地成佛。凶恶的基因,遭受挫折,只会更凶恶。 沈欲站在原地,青春带给他的,此刻除了生活的压迫,还有破碎一地的伤口。 为什么要让他接近梦想,又得不到她。 他恨。 也不甘。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曾从手掌流逝的一切。 _ 运动会热火沸腾。 啦啦队在篮球场插着腰,短裙,荡漾着青春的热烈中。 她们拉着横幅,为各个班级加油助威。 广播里,播放着许多同学留下的语录。 大半部分都是为沈欲亦或者关景霁加油助威的,变像在表达自己的崇拜爱慕。 直到台上主持人特地强调女主一千米比赛的名单时,全部的男生都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观看。 “现在有请我们11班宁依裴站在一号线,10班张意站在二号线……” 一共十名女生一组。 宁依裴的出现让不少别校的男生也要一睹芳容。 她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配上白色到膝裙摆。马尾辫,清冷的长相,不屑一顾的眼神,纤柔的身姿。连发丝都沾满了富裕的干净整洁,甚至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 早熟。这个词语,用在她身上很合适。 她的气质与其他几位同学格格不入。 旁边是别校同学在议论。 “她就是宁依裴?好像是那家大公司的千金?” “听说,她之前拒绝了好几个富二代,脾气不太好。” “是吗?我前几天才看论坛,她不是搭讪沈欲被拒绝?” 别校同学迅速从宁依裴的话题,转移到了沈欲身上。 “沈欲?是谁啊?这么厉害。” “就刚刚指名道姓被批评,运动会刚开始就踩断我校体育生手骨那位。” 一行人纷纷朝站在操场边,站如松柏,气势桀骜不驯的少年望去。 我去……这身板气质绝了,很真实又有魅力的感觉。不像个小白脸,但腿又长,姿态有几分纨绔不羁。 直到,老师一声令下! 十位同学纷纷跑去,女生的胜负欲空前达到了顶峰。这一切都因为比赛对手是宁依裴。 女生人人都嫉妒的宁依裴。 操场的十位女生直接刷新了速度记录。 一圈用时最短。 全场沸腾! 宁依裴原本是第一,但渐渐地跑到第二圈。 她忽然头痛欲裂,加之身体一向不好,便有些力不从心。 被好几个女生在弯道超了。 而这种濒死的感觉,让宁依裴竟然有些解脱。她不但没有减速,相反加速……心跳突颤,呼吸不畅,偌大的操场异常的沉重,一眼望不到头的沉重。 她继续加速……嘴角一如既往挂着轻笑,没有想过停下来。 这种濒死的感觉,有种解脱感,她有些痴迷挣脱枷锁束缚的快乐。 沈欲跟了上去。 他跑到了宁依裴身边。 陪着她跑。 全校轰动!顷刻间尖叫声此起披伏!这样公开陪跑的举动,就像坐实了两个人的确有恋爱。 而宁依裴已经有些听不清,她甚至视线都缓缓模糊,噪音只会让她心跳加速难受。 娇气冷淡的面容从白色,此刻透出不正常的青黑。 她只知道忽然闻到了雪松香,生出安心,腿部肿疼,也吊着最后一丝力气在跑。 直到在头不疼的时候,她干涸的嘴唇,也没接过旁边沈欲打开的水,瞬间支撑不住虚脱而倒下了。 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沈欲轻而易举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 第13章尤物·心灰意冷的争吵 宁依裴晕晕沉沉,瘫软在沈欲的怀里。 每次晕倒亦或者睡觉,一定会梦见他。 他即是深渊。 而她从以前的青涩到如今与虎谋皮。 不过,这次梦境有点不一样,她进入的时候就被蒙住眼睛,黑暗夺去了身体大多数的气力,只剩下惶恐不安。 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力度,那双带茧子的手抓住腰,有种要把她融入血肉的强势,这抹揉搓着腰线生疼的气力,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宁依裴虽然被蒙住眼,也能知道,这男人不可一世的张狂。 他有点惩罚她,没把她当人的意味。 而,现实中的沈欲面对她,还没这种胆子。 他一次次迅猛地撞击,在水床上,她感觉到身下流动的冷寒。 好胀。 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随后,又听见,头顶上的男人发出的冷哼,怒意不减。 宁依裴开始挣扎,她只觉得尊严被撵到了这潮湿的水里。一次次的从死亡中呼吸,痴迷而虚脱。 他控制着她所有的举动,甚至不厌其烦地用嘴教她如何呼吸。 她觉得他疯了! 宁依裴只觉得浑身胆寒,手指颤抖。那身后的男人貌似有所感觉般,轻轻裹住她微颤的双手,扯开蒙住眼睛的布,在眩晕的灯光下,她乜眼间看见水床边立着的价值不菲的屏风。 屏风挡住了里面两人的贪欢。 而,站在那的人只能看见两人运动的阴影。 宁依裴听见,屏风外矗立着道沉稳的影子,很高。 那道影子的主人静静站在外面,他的语气冷静到有种几乎疯狂,好像在询问着。 依裴,你在吗?如果你一分钟后不出来,我闯进去。 好熟悉的声音。 宁依裴一时间想不起来…… 她已经被沈欲这疯子搞得精疲力尽,感觉浑身都虚脱了。这等技术,他到底还是会玩女人的。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外面的人影,光应付沈欲都快让她难以承受。 沈欲忽然抓住她的脖子,如同直接将快要溺水的人硬生生拉起来,迫使她抬头。 他身上的荷尔蒙,那骨子狠匪气,会让人不自主地颤抖。 他深吸一口烟,威胁道。 宁依裴,我真想让他看看……你在我床上的风姿卓越。 宁依裴本能的抗拒,心跳急促,不! 沈欲……沈欲…… 惊醒了! 冷汗直冒! 她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天花板外初夏的闷热。白桦树零零散散的幽绿映在她名牌衣服上。 还有打着吊水的针头将薄薄的手背扎出淤青。 她像是掉入了无丈深渊,又回到了天堂。 这才是属于她早已衰败的青春,充斥着金钱权势的生活。她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水中月,镜中花。不是被按在身下揉捏为所欲为的玩物,尤物或者废物。 宁依裴转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少年。他只是穿着简单休闲的运动装,光透过他的侧颜,眉眼竟有几分温柔,还有肆意不羁的姿态,面对她总是单纯炽热的他。 而沈欲此刻在和手机里面的奶奶视频。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有些慵懒,最后有些解脱般念叨着。 “奶奶,我过几天就带你去最好的医院,等你病好了,我再努力赚钱买房子。” 宁依裴现在听不得这声音。 她都深深的疑惑,为什么梦里面的沈欲这么野,这么坏,一次次碾碎她高高在上的尊严。 现实和梦境总是相反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你醒了?” 沈欲见她醒后,挂掉手机,殷勤上赶着开始给她砌茶倒水。 “把饭吃了,你低血糖,跑步比赛的时候晕倒了,现在医务室。” “喂我。” 宁依裴这副身子实在憔悴,她已经放弃抵抗了。现在就算赶走沈欲,她的头疼此刻也无法缓解。那藏香从西藏运过来,还有几天。 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彻底躲这沈欲,带着雪松藏香,去巴黎,去瑞士,去世界各地…… 她不喜欢男人,甚至厌恶男人的靠近。 而,沈欲的事,把她折磨得身子骨虚脱。 她就躺着病床上,看着少年打开外卖,开始专心致志给她喂饭。 他的手有些颤抖。 她伸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冷寒地盯着少年。 沈欲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但又口干舌燥,局促不安。 他真的控制不住地好想整天伺候她。 从小不服输的他,也从未骨子里如此低贱过。 他看着她的嘴咬下食物…… 沈欲喉结滚动,都不敢讲话……他索性就不看,低着头,也没停下手里的活。 “你到底会不会喂饭,饭都掉了一粒在被子上。” “我……” 门口忽然出现的林筱雅,打破了医务室里暧昧紧张无所适从的气氛。 她肉眼可见的皱眉,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有种气急败坏的开始跺脚。 “沈欲哥哥,你到底忙好没有?你对她再好也没用,人家不领情。” 林筱雅今天打扮的才是花枝招展,红色露背的纱裙,清秀的面容涂上玻璃流光红唇,脖子戴着银色的玫瑰花,说话的时候,眼睫毛也跟着像飞蛾扑子般灵动。 很青春。 沈欲只是听见后,皱眉,眼底阴翳。但看向病床上冷漠的女人,他有些心灰意冷。 “又是你,林筱雅?沈欲也不领你情,你怎么每天也当舔狗?你们两个,简直就是……” 宁依裴貌如神祇般清冷,但那淡淡然的笑,有种轻蔑的腐败,毫无青春气,甚至有股子熟透了的刻薄傲慢。 她想要习惯性脱口而出伤人的话,但看见沈欲那双烟,想起些事,忽然怵得慌。 就闭嘴了。 林筱雅倒是气得眼珠子挂着,就想上前,拔掉她的针管。 “沈欲哥哥!你听见没?她讲话简直就没教养!” 宁依裴刚刚咽回去的话,现在非要一吐为快。 “夸你们天生一对,你们两个不应该开心吗?呵,一个舔狗,一个贱骨头。沈欲,我花钱买的,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你给他当舔狗,而他只是我的狗!” 宁依裴没心情和他们扯,她继续冷嘲热讽。 “别傻了,爱情是要有现实当基础的。沈欲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因为你不能解决他生活中的问题,只会谈情说爱。钱才是最重要的。” ------------ 第14章 歉意·我现在就把钱还你 “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是为了钱才随叫随到的?” 沈欲站起身,她看不太清他高大的身影下,低着头的神色。如同蒙上阴翳,手握紧了削到一半的苹果。 他继续说着,嘴里有些沙哑,抬头看着她时,眼神微颤。 “难道不是吗?你不就是为了钱,不然,你会理我?我让你多赚了一百万。你就算打工一年也难赚到。而且,不是谁都有资格伺候我的。” “你……误会我了。” 沈欲打断了她的话,那苹果放到医务室的台子上,明显已经被按出印子。 他欲言又止,直接离开。 他的感情,他的所有,对于庞大的宁氏家族一文不值。 这瞬间,他的心血肉横飞,年少最好感情的纯粹都化为世俗的功利。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条狗,一个贱骨头。 他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而不是成为她眼里,唯利是图的货色。 宁依裴毫不留情掀开了他最恐惧的自卑,鲜血淋漓结疤的伤口。 “我把钱还你。” 沈欲留下一句有气无力的话,医务室的门被关上。 他离开了。 林筱雅也跟着急眼,她对着床上的女人吼道。 “你根本就配不上沈欲哥哥!你不就是投胎投得好,不就是有一个好爹妈!谁知道你们家的钱干不干净!沈欲哥哥才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他不过是……” 林筱雅为他愤愤不平,但她有私心,并不想让宁依裴知道内幕——沈欲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内幕。 “他不过什么?” “不告诉你!宁大小姐,他就算离开了你,凭借努力上进,负责任,还有打拳能力,以后也能过生活,别以为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林筱雅吼完后也离开了。 宁依裴冷笑一声,她真的不认为沈欲现在离开这一百万能活,除非他不读书了,亦或者不打算还欠债。 以他家的情况,癌症,欠债,学费,生活费哪一样不要钱。 更何况,她都咨询调查过,沈欲的奶奶的病情最迟拖到七月半动手术,不然就真无力回天了。 她仰头叹气,真打算让外面保镖进来照顾的时候。 手机银行卡收到消息。 到账一百万元。 一分钱不多,一分钱不少。 宁依裴此刻的确高看了沈欲一眼,他的确骨头硬,比想象中有骨气。 不过,她只在乎,那藏香的事情。 唯一的后悔,就是沈欲如果离开,她头疼单靠佛珠是难以缓解。 藏香还要等几日。 沈欲不至于因为今日的事情,不卖藏香。 大不了,查到他家族在藏区的位置,把这秘方买回来。 宁依裴将保镖唤进来,服侍她。 夏日的天气晒到她盖着的被子,医生过了一会进来,现实用仪器检查一番,抽血化验。 “宁同学,你估且等半个小时,报告会出来。” “好的。” 宁依裴给关景霁回消息骂了他几句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翻看论坛。 大多数都是今天运动会的事情。 其中热度最高的就是今天的篮球赛。 【京府大学VS港湾大学】 【沈欲和关景霁对赛险起冲突!疑似关景霁挑衅!】 【沈欲迟上场,但力挽狂澜,近距离抢篮的无冕之王!】 【关景霁温柔外表下是,令人惊讶的战斗力!】 宁依裴继续往下翻,图片里沈欲穿着篮球服,身段高挑,撕抢男球,一跃而起,姿势顺畅。 即使晚去半个小时,也将比分逐渐拉平。 运动会篮球赛的热度压过了刚刚沈欲抱着她去医务室的绯闻。 而在这条【沈欲起先拒绝宁大小姐,此刻陪跑,抱着她去医务室!】的论坛下面,是许多同学扒出的细节。 无一不是在证明,沈欲的心之所向。 甚至将沈欲高中时期的某段录像也扒下来。 是沈欲正在高中体育馆里面,十六岁的他身材更加黝黑而精悍,行为举止更加青春放肆的他,发型凌乱,在教育另一位口出狂言的同年级学生。 视频里面,只依稀听清楚了两个人最后的对话。 “沈欲,你她妈有病,宁家下面的子公司集资诈骗,骗了我妈爸一套房子,还偷税漏税,私底下勾结国外机构!宁依裴身上有宁家的血,想想也恶心!” 说完后,沈欲又一拳下去,旁边录像的同学看不下去了,连忙出面阻拦。 “沈哥,算了,别打了。你也犯不着打他,他没惹你。” 此刻,沈欲拿起旁边的冰水灌在嘴里,示意关掉录像。 录像最后,是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心情不好,听不惯有人在背后议论别人。” 而这段视频下面,全是一些揣测沈欲早已暗恋宁依裴的言论。 宁依裴看了好几遍,心情五味杂陈,一瞬间觉得不管事实如何,忽然觉得沈欲挺好一人。 她想起刚刚说的话,的确挺刺耳。可能仗着自己有钱,说话不饶人。 但当时林筱雅出言不逊,她怒火攻心,故意气她讲的。 “宁同学,检查报告出来了,很正常,就是有较重的低血糖。” 她就知道,高中的时候,她为了追求瘦。经常不吃饭,只吃药,以及尝试各种减肥餐,可能长期以往,渐渐便养成了低血糖。 宁依裴拿着检测报告后,在保镖的搀扶下,就坐上司机的车,回家调养。 她看着车后,还在比赛体育热火朝天的大学。 她总有些质疑,会不会从小父母灌输的道理是错的? 但是,她生来就无法像林筱雅般选择自由的人生。 她的人生剧本好像也定型了,结婚,生子,晚年……这些所有都无法脱离正常轨迹,除非与父母决裂。 宁依裴有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己思考的方向如此成熟? 真像一个没有青春的孩子。 其他同学的父母会怎么教导她们?会告诉她们要远离穷人,会告诉她们要管理公司,会告诉她们各种品牌,各种人脉后台,各种投资笼财手段吗? 她不知道。 宁依裴对沈欲有歉意。 但是,从小父母就告诉她,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给钱就好。 宁依裴觉得这招对沈欲行不通。 “司机伯伯,我的生日宴会筹备得怎么样?” “小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在世纪大酒店,已经邀请了很多你的朋友。” “司机伯伯,我想再邀请一个人。” 【作家有话说】 首先谢谢各位姐妹的支持,再者,宁依裴的父母作恶颇多,不管是偷税漏税还是传销洗钱,危害公共的事情,最后都会得到国家的制裁。 也请大家提防以投资,多层分红,让你销售分钱的传销模式公司。 ------------ 第15章 啜泣·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那……小小姐,记得将同学的名字,告诉我。我好做一份邀请函。” 宁依裴至始至终都觉得他是很特殊的存在,名字也是如此,就像一道光影,有种脱离世间的感觉。 “他是少数民族,姓觉,名沈欲。” 宁依裴慵懒地拿起车上的便利贴,精美的钢笔握在手里,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些婉转,故意将其写得歪歪扭扭。 下车的时候,随手就贴在了司机的西服上。 她虽然名下有好多套三环内的大平层,是父母每年送的生日礼物,但家规也很森严。 放学放假没有报备必须要住在老宅,平日朋友也要严格筛选,每半年就要全身体检一次。 但,显然,她的性子在家族这一辈里,算是叛逆的。 她的堂哥,表弟们全都是按部就班的,规规矩矩的,家里的电话完全不敢不接,甚至唯唯诺诺,也不敢顶嘴。 老宅两边有门卫,安保厅,保镖厅……湖中央有紫檀做的亭子。整个老宅面积不算大,但用材大部分全是拍卖品,车库里面的豪车多到眼花,港澳牌照也多。 宁依裴进门,就有阿姨服侍着拿包包,提鞋子。 “夫人,小小姐回来了,听学校董事说,她今日跑步晕倒了。” 宁依裴暗自吐槽,她其实最烦这种话多的阿姨。 她妈就坐在院子里,那手里玩着翡翠棋子,有侍香的在旁边调理,她手边还放着一本书籍,看起来不像是现代的,应该也是最近买回来的古董。 “身体不好,小裴从小就这毛病。我改天请几个教练,带她练练。家里面的营养调理师也换一批吧,不牢靠。” 宁依裴无语了,但也不能多说。 她真的不想每天塞得满满的饭菜,不过,谁叫母亲最近才加了零花钱,财神爷的话,听着。 “对了,小裴,听说你上次去别人家留宿了?” 宁依裴刚刚想要踏入屋门的脚一顿,忽然想起来,上次呆着沈欲家里面的事情。 “妈妈,我发现了治愈头疼的香薰,不过,那位同学家庭情况复杂,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她如实回答。 “是吗?以后不准在别人家过夜,不像话。你头疼的病症如果国内治不好,妈妈带你去国外最专业的医院看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最好别去。” 老夫人停顿半分后,继续念叨了几句。 “少和穷人玩,你生日快到了,简家长子也要参加,可以多接触接触。” “是,妈妈。” 宁依裴见她话说完后,才上楼,走进房间。 简家那位,她也好久没接触了,听说去当了几年兵。三代里面肯这样吃苦的,太稀少了。 宁依裴脑海里过了很多事情,有些混乱,她想要接近沈欲。 像是一种原始的渴望。 隐隐约约有些担忧他,把这一百万还了,他的生活又得回到地狱里去。 她的房间里全是全国各地的稀奇玩意,价值不菲,每次到节日,其他叔叔阿姨,一些生意合作商都会给她送礼。 她都看腻了。 夜幕降临,宁依裴吃完晚饭,玩着手机。 忽然莫名其妙想要给沈欲打电话…… 可是转念一想,两个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娇弱的身躯就算如何叛逆,离开了宁式家族,她宁依裴寸步难行。更何况宁家在外面的敌人也不少。她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个年纪做出完全自由的选择。 渐渐夜深。 她将佛珠戴到手上,闻着雪松味的藏香入睡。 偌大的床上,她辗转反侧,最后凌晨一点才缓缓入睡。 梦里,她被一道啜泣的吻堵着说不出话。 男人的泪水很冷,落到她的脸颊旁。 难道,他只是若有若无的抚摸着,浅吻着,带着深深的眷恋。 这场梦,她知道对方是沈欲,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藏香。 但,她却至始至终没有看见他的脸。 两个人好像越来越远了。 像是被一场雾蒙住…… 天亮了,她第一次很清醒的醒来,望着天花板,又将目光挪向了老宅外的院子,花团锦簇。阿姨们已经从别院里醒来,热火朝天准备早饭。 宁依裴换好衣服,在衣帽间里面挑了一款短裙,带黑丝只勒到大腿处,香奈儿的新款。 走到大厅,只是简单吃完稀饭,蟹黄包子就上车去读书了。 “今天你别去了,在家养病。” 夫人的话,虽小声,但不容置喙。 宁依裴愣了几秒,而后,像无数次反骨般拒绝。 “只是低血糖,我会注意饮食的,今天的课程比较重要。” 说完后,她就上了车。 车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宁依裴打破了安静。 “司机伯伯,我昨日叫你准备的生日宴会邀请函?” “小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司机将放在车上的邀请函递给了后座的女生。 邀请函是古驰牌的,里面白纸的印花也是古驰。邀请函上详细说明了,地址与姓名。 “希望,司机伯伯可以对妈妈保密。” 她讳言莫深说完后,下了车。 正如之前那般,看着校门口阶梯上的少年,她不禁赶上去。 他还是那样的打扮,还是那几个朋友一路,仿佛这几天,一切都没有变化。 而她走到他身后,听见了他手腕天铁在作响。 沈欲很高,气质又够野,难以置信,昨夜梦里竟然也啜泣。 吻得深情而脆弱。 “学弟。” 宁依裴的声音很清晰,周围的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 连沈欲旁边的李恩诺都听得明明白白。 他连忙拍沈欲的肩膀,嘀咕道。 “沈哥,宁依裴在你后面啊,貌似有话要讲。” 沈欲转过头。 宁依裴看着他肉眼可见的冷漠,从之前的温和青涩到现在的冷漠。 她的话忽然讲不出了。 愣了好久。 沈欲见她迟迟不讲话,冷笑一声,他今日多了一丝黑眼圈,并不影响他鬼斧神工的长相,上天赏饭吃的身板。他拿出平日里那不良学生,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放在校服裤袋里。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宁依裴难得失控般大声阻拦道。 沈欲对她这反应有些不解,明显感觉她状态不对。 于是,他还是停下,再次冷笑声说道。 “放心,我也谢谢你济贫,那款藏香,到京城了就寄给你。” 沈欲隐隐约约觉得,宁依裴很喜欢那款藏香,甚至超过了喜欢他这个人。 至于为什么?他不清楚,也没多问。 “不是藏香的事,你能来参加我下个星期的生日宴吗?” ------------ 第16章 拒绝·让一切回到最初 周围哗然。 宁依裴纤细的手指夹住轻如薄片的邀请函,递给他。 这算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对男生主动表达歉意。 但,明显沈欲不太领情。 他一如既往冷漠的眉眼,扫了会那邀请函,而后转头未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清淡的雪松香。 沈欲不想被她认为,他就是一个媚上欺下的贱骨头,一个只在乎钱的人。 他的脑海里一直缭绕着她曾经说的那几句话——他就是一条狗,一个贱骨头。我花钱买的,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沈欲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没钱。 他想说,他不是因为钱。 他不想,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上,这份纯粹的喜欢,被玷污。最爱的人,把他视为肮脏不堪的存在。 宁依裴看着他的背影,高大而孤独的背影,显入一种沉思。 她人生头一次没有因为拒绝而生气,反而开始反思,那张邀请函就这样轻飘飘地顺着手指滑落,掉在地上。 她也没捡起,自顾自地走进学校。 学校论坛铺天盖地地全是坐实了两人暧昧的言论。 【谁说沈欲暗恋宁依裴的?他压根就不理她!】 【他俩闹分手呢,昨天运动会还你侬我侬的。】 【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宁家是不会同意沈欲的。】 【我家虽然小资,但爹妈不干涉我婚姻之事。】 宁依裴走进班级,一堆同学围了过来,貌似都在聊生日宴会的事情,有点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语调。 宁依裴实属有些惊愕,她原本以为沈欲应该会接过邀请函的。 但,事实却没有。 “依裴,我爹妈专门给我请假,你生日那天,我们晚上去酒吧,去飙车,还可以去打台球。” “我要和宁姐一起玩,下个星期势必要玩到凌晨才睡觉!我知道一家酒吧新开的,特别敢,什么都可以玩!” 宁依裴默不作声,听她们唧唧歪歪的议论。当她把包包放在抽屉里,忽然,就发现抽屉里有一个礼盒。 礼盒上面写着四个字【赔礼道歉】。 有一瞬间,她竟然会联想到沈欲。 但转头一想,他连A栋都进不来。 打开礼盒,全班都开始起哄,围过来看热闹。 礼盒打开,在阳光下,闪耀着一块镶嵌着欧珀的手链,每块欧珀旁边还镶嵌着钻石,火彩很足。足以这瞬间闪到女生的眼睛。这条来自墨西哥的火欧珀,价值不菲。 礼盒内侧刻着几个英文字母【GJJ】。 关景霁? 宁依裴冷笑一声,想起这个人,她有些嫌弃地将这条火欧珀手链放在手腕上打量。 那天,关景霁用力捏她的手腕,现在还能隐隐约约看出淤青的印子。 多亏了,沈欲及时出现,不然她的手会骨折。 “哇,好漂亮的欧珀,这种色泽纯度的很难买吧。” “再漂亮也没有宁姐的手腕好看,快安利一下,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护手霜?” “羡慕了,怎么没有男生送我礼物呢。” 啪—— 宁依裴异常嫌弃地将这条欧珀手链扔到盒子里,刚刚想将盒子扔到垃圾桶,发现垃圾桶有点远。索性直接将手链递给了一位朋友。 “呐,送你了,我不喜欢这个款式。” 全班安静。 那朋友接过手链和盒子,也不敢多言。 “那谢谢依裴了,生日那天,大家酒吧全部的消费我买单。” 班上的气氛这才忽然兴奋起来。 班上一共只剩二十位同学,几乎全是女生。剩下的空座位这学期转学去国外深造。 而同学们也关注到了,宁依裴异常喜欢手腕上的平价佛珠,这几天都见她带着。 难不成,她最近在学禅修?这大小姐的性子要是爱钻研玄学佛教,想想就够离谱的。 — 沈欲自从将一百万退回之后,他又要重新规划人生了。 他没有时间伤感,已经应聘了很多兼职,拳赛。 青春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快喘不过气。 醒来就是上学,上班,打拳,照顾奶奶。 他也希望自己越忙越好,这样可以避免想许多伤心事。 李恩诺这几天也没和他多讲,就怕耽误他的时间。 一放学,沈欲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离校。来到某餐厅兼职当服务员,熬夜一小时二十元。 当服务员到凌晨,就要赶赴拳场,打拳。 也有不少女客人看上他,想要包养他,但他全都拒了。 晚上,终于忙完后,会站在树下,抽一支烟。 烟雾缭绕间,可以窥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 不管做什么兼职,被人看轻,被人嘲笑带来的伤害都是过眼云烟,可以忘记的。 但唯独宁依裴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把他折磨得日思夜想。 也许,关景霁说的是对的,她能和简家长子联姻,挺好的。 而他沈欲最好不要当绊脚石,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有能力,没有金钱,只好远离宁依裴。 但,还是心如刀割。 像一把刀缓缓扎入心口,转几圈,再点点抽出,鲜血淋漓。 打拳比赛的时候,连皮肉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麻木,疯狂,愤怒……通通得以发泄。 而沈欲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戏剧性反转的擒拿,健硕的体格,以及一张异域深邃的长相,几乎在地下拳场小有名气。很多观看者或许记不住他的名字,才都听过一位来自西藏的朋友,是打败重量级人物的黑马。 因此,他的收入也在慢慢增加。 但面对时不时来家门口要债的公司,和奶奶高昂的医疗费用,还要还学费等等比起来显得不够用。 就算再窘迫也不要再想她了…… 看着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名牌衣服裤子,他打算洗干净还回去。 “小沈,我最近身体挺好,吃点药就行了。你好好读书,别耽误学业。” 奶奶用藏语颤颤巍巍说着,强撑着走下床,将柜子里皱皱巴巴的钱拿出来,放在他的手上。 “小沈,别担心,这是你给我的钱,我每次都能剩点,实在对不住小沈了,奶奶没想过拖累你。不要给我治疗了,你就算借钱让我去医院,我也不会去的。这钱是给小沈的学费。” ------------ 第17章 打拳·只想要生存下去 沈欲接过那堆皱皱巴巴的钱,捏在手心里,夜色无言。他背着微弱的光,点燃了檀香饲佛,朝着三世佛像拜拜,雪松香洗涤了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他默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奶奶,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么多事情我们都抗过来了。” 沈欲说完话后,奶奶忽然流下了泪。 他们一家人从西藏到京城,从一家人到现在的支离破碎…怎么能让她心安理得接受治疗。 “算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禁不住折腾了。” 沈欲没有讲话,将门关上,回到房间。 他走一步看一步,他这人轴,只要有可能,他想把奶奶留下。 他用手指摩挲泛黄的抽屉,拿出药的时候,微微停顿后,在漆黑的房间里,忽然哭了出来。 药是上次留下的,是他现在买不起的价格,进口货。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一份真挚的感情这么难。 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关心,又要辱骂他。 他自己都不清楚,对宁依裴的感情,到底是迷恋,还是爱,亦或者变质的恨。 他极度痛恨父亲的自大,狂妄,不负责,现实,刻薄,好赌贪色,铺张浪费……可是,宁依裴也是这样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内心深处,非常渴望这份爱,填补这块缺口。她曾经给过救赎与温暖,哪怕肆无忌惮的笑声,要面子送的大牌衣裤,哪怕随手买的药膏。一点点的温暖,也让他抗过了最难的日子。 这几天,沈欲日出读书,日落兼职和打拳。 经常忙到没有时间吃饭,甚至有些故意找麻烦的别校同学,也常常遇不到他人。 他夜晚腥风血雨,不管面对各国各地的对手,麻木的眼神都只有赢,不择手段的赢。 渐渐的,他恐怖的打法,瞬间从地下拳场蔓延开来,在网络上也火了起来。 他打拳的时候,不会说一句话,能最快解决战斗,就最快解决战斗。 很多次,因为现场过于血腥,对手已经四肢躺地麻木,沈欲还在反背锁喉等举动……让裁判和观众都冷汗直流,投诉沈欲或许服用药物等行径。 沈欲听见周围观众的质疑声,他觉得没错,他不是服用药物,他是快疯了。 躺着血红色的八角笼里,看着眩晕的灯光,嘴角上扬,不受控制地笑出声。 “你好,是沈欲吗?你有没有兴趣去另一家拳场,提成六四分。” 他喝着冰水,坐在休息室里,看着这位黑衣男人。 见他没有讲话,黑衣男人继续说道。 “听说你是藏族?我看过你很多场比赛,我很欣赏你,也可以帮助你完成梦想。” 沈欲想着‘梦想’这两个字,他曾经十四岁的时候,想要当拳王。 而他现在只想要生存下去。 “可以,提成给我七,我就答应你。” “可以,但是,我们的拳场是只对上层人士开放,来看的人全是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同样,风险也越大。” 沈欲这才看了他几眼,而男人只是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 “我们的场子最主要的不是胜负,而是刺激。来和你打斗的全是国外的雇佣兵,以及一些不要命的货色,可能无法确保你的生命安全。” 沈欲冷笑一声,他点燃一支烟,桀骜不驯地站起身,随便提了提裤子,浑身上下都是未冲洗的血。 “可以一打两吗?” “什么?” “我一个人单挑两个,赢了金额翻倍。” 黑衣男人看见他走进沐浴室,这种要求,第一次见。这位来自西藏年纪轻轻的少年到底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根本不怕死。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更好,那些上层畜牲们最爱看触及视野底线的东西,这种二打一的场面,只会吸引更多人来消遣娱乐。 —— 临近夏日。 班级里面的富家小姐们多数在跟着老师鉴赏艺术品。 她们有的在化妆,有的在做笔记,还有的在窃窃私语。 宁依裴百无聊赖地拿着宝格丽的扇子,她难道真要一次次热脸贴冷屁股? 可是,她真的很需要那藏香。 而且,她的确对他有愧疚之心。 “依裴,你看,这是不是沈欲?他打拳的视频,在网上挺有热度的!” 前桌的同学将手机视频点开,热度不算高,但也不低。在打拳这么小众的圈子里,能有几万人点赞已经是杀出重围了。 “至从昨夜这视频曝光以后,评论区全都是在找他,一个个都要他开通抖音号。到现在为止,沈欲本人都没有留言过。” 老师在上面讲课,最后排的几个女生已经在吃瓜了。 “你们说,这到底是不是沈欲啊?” 宁依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男生,她只扫了一眼,镇定地开口。 “是他。” 这种气质,这种打法,这种长相,京城有且只有一位。 “我去,太血腥了吧,不愧是我们学校的特长生,咱们学校真的只招能力顶级的贫困生啊!” “怪不得B栋那群人天天说,沈欲多厉害,以前看他打篮球不觉得,现在完全认同。” “我之前还以为传闻都是假的,说他一个人打伤了七个人,太恐怖了,我们以后要离他远点!” 几个同学纷纷表示感到害怕。 “这种男人要是干坏事会不会很轻松,韩剧黑帮电影?绑架杀人勒索……一个不开心,嘎嘎乱杀?” 但只有宁依裴没有感觉害怕,发怵。 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情他,甚至更加内疚了。 她是全校唯一去过他家的人。 看过他忍着痛,撕开伤口,那结痂处没有用药的疤痕,再附着上新伤,平日里只是用盐巴白酒消毒就行,步骤简陋。 他一边照顾奶奶,又要想着读书前途,还要和要债的公司周旋,甚至拿命去打拳。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大学生的职责。偏偏这样一个男生,骨头硬,自尊强,宁愿自立自强也不肯接受她的钱。 宁依裴虽然才二十出头,但她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沈欲。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他真的不一样。 宁依裴和他比起来,太懦弱了。 她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形惭悔。 她如果身临绝境,她大概会选择最轻松的方式活着。 不出半个小时,沈欲那条点赞最多的视频,因不合规,过于血腥被官方下架。 ------------ 第18章 生日·卑贱的东西也要吞月 放学后,她依然没有看见沈欲。 她特地去了之前他兼职的地下拳场,坐了一晚上,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望着八角笼里面的撕打,她百无聊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了周围的议论声。 “还是之前藏族的朋友带劲,看起来挺黑瘦的,打起擒拿拳击简直了,真是生来就是干这行的。” “他已经不在这工作了,被挖到其他地方去了,那地方只能打得更狠,国内就那几个地下拳场最出名,人还是想着往高处走的。” 宁依裴听完后,提着包包,离开了。 她这些天偶尔会想想他,就像小时候,吃到一块好吃的糖果,想要再吃的时候,吃不到了。 有点遗憾。 想道个歉。 宁依裴每日在课堂上颓废的睡觉,课外活动也不去,别人同她讲话也不理。 有时候太吵了,她会不耐烦地上手薅她们的头发。 然后等安静后,继续睡。 总之,班级的同学都看得出来,她精神状态不好。 但,却对手上的佛珠很喜爱,她说,这种气味的佛珠令她安心。 宁依裴万万没想到,下一次见到沈欲是在生日宴会上。 她其实原本对生日宴会期待不高。 她出生时间是中秋佳节,地点,国外加州。 但当年外公始终认为在国内更能保证她的安全。甚至为了让她遭受磨练小学放在爷爷家,像个普通孩子般生活。转折就是爸爸发达后,将她接回了家。 改名叫宁依裴。寓意一辈子都衣食无忧,可以依靠家人,像裴玉般金贵。 每年的生日宴会必须风风光光的办。 看似是在宠爱她,实际上就是各家各户笼络关系的名利场。 “我喜欢这条澳白珍珠,和这身……” “小裴,听妈妈的,这身衣服不稳重,至于这条澳白……妈妈特地去寺庙请了一条紫翡翠佛珠,寓意我们家来年也一帆风顺。” 宁依裴也不讲话,就听从着妈妈的话,阿姨们给她换着衣服,搭配着首饰。 整体看起来很优雅。 直到阿姨们要脱下她手腕木制的佛珠时,她下意识厉声制止。 “不准摘这个,其他随意。” 或许是她难得当着妈妈呵斥下人,她此刻并没有拿出以往说一不二的严肃,而是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 “化好妆就下来见见简家长子,记得要端庄。” 宁依裴点点头。 生日宴会上,花团锦簇,酒水香槟,不管是京城的商业人士还是政界,亦或者明星网红……通通都到场了。 宁依裴走上电梯,旁边是保镖,他们黑衣规矩杵立像一堵墙,而她姣好如玉般的姿态就像夹缝生存的花朵,有些透不过气。 电梯下到二楼,打开门。 她惊奇地看见熟人,因为他的身材长相惹眼。 他怎么在这! 不是拒绝了邀请吗……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沈欲穿着工作服。 原来是来兼职的。 此刻他侧着身,也刚刚到场般四处张望。最后被旁边的工作朋友拉到一旁,开始不顾场合吃着后台的甜点和酒水。 工作服将他身材包裹着很优质,那双打拳的手,此刻有些不适应般拿起红酒杯的时候,生出几分纨绔和青涩。他像是没用过这种杯子,在那琢磨着。 这么巧…… 宁依裴刚刚要跨步又没跨出去。 “今天是我生日,酒店的员工也该庆祝庆祝,给他们再送几瓶酒过去。” 保镖有些惊讶,大小姐的脾气一向不好,看见酒店员工在后台玩忽职守,还纵容。 “别提我,就说酒店老板的意思。” “是。” 宁依裴心情五味杂陈,但至少不闷了。这场子原本是窒息的,但沈欲挺入眼的。 但她心如明镜。 对沈欲没有爱情的心思,是欣赏和内疚。 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 因为她厌男。 “依裴,快到伯母这里来,好久都没有看过你。” 她有礼貌地像一群人问好。 也特地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最讨厌的关景霁,从小厌男的原因之一。 关景霁今天穿着白色西装,很绅士,五官很女性化,甚至比场上的女生都要唯美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很讨长辈喜欢。 关景霁不过是扫向她的手腕,而后,两人对视一笑。 这笑里面掺着毒。 “小裴,这就是简文瑾哥哥,你小时候最爱缠着他玩,还记得吗?” 这第二位年轻男生就是简文瑾。 很出挑,很有男人味。 是规规矩矩到有些禁欲沉默的,一身黑色西装严丝合缝,连眼神都很周正。 和小时候调皮的样子比起来,成熟好多。 “当然记得,简哥哥。” 她伸出藕粉色的双手,对面的男生停顿了几秒,随后很礼貌的,有分寸地接过。 “依裴妹妹,生日快乐。” 宁依裴还未讲话,就听见旁边的伯母连忙说着。 “小裴,学习很辛苦吧。我儿子知道后,今天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今天晚上一定给你惊喜。” 宁依裴被伯母的话吓着了,可千万不要是什么床上之欢,但也恰如其分地笑着回复。 “不辛苦,简哥哥当兵才辛苦。” “我要是有个像小裴一样懂事的女儿就好了。” 一行人寒暄着。 宁依裴随后又收到了朋友们送的礼物。 与众不同的是,今年不再是土到掉渣的名牌,而是各种材质的佛珠。 真是有够投其所好的。 生日宴会用完晚宴后,就到了跳舞的时候。 到场的很多香港企业家很钟爱跳舞,邀请舞伴。 宁依裴原本就想静静呆着,哪里想到抬头就看见,对面穿着工作服的沈欲。 他虽然在宴会上身份低,只是个工作人员,但周围的莺莺燕燕还不少。 他的肤色,气质,身板实在出彩,难免遇见一些女生搭讪。 出人意料,他竟然都婉转有情商地拒绝了,眼神镇定地看着宁依裴。 他的眼神就像黑夜的毒舌,游走在冰下。 从她只手可握的腰肢蝴蝶结,再到端庄优雅的锁骨往下女士西装包裹。 攀如玉骨的脚腕颤着白纱荡漾着…… 沈欲喝了口酒,喉结滚动,眼神没挪开,明目张胆。 “卑贱的东西,也想吞噬明月。这种野心,生来就是有罪的。” 说话的人是关景霁,他不知何时走到宁依裴身边,轻描淡写地念了一句。 这句话,正似此刻,她是此刻众星捧月的,无比耀眼的富家小孩,而沈欲却只是一个端盘子的工作人员。 ------------ 第19章 耀眼·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这么讲的话,关景霁,你罪无可恕。” 宁依裴拿着银色尖锐的叉子,谈起。 她将叉子上面沾着的蛋糕,用极其妩媚的姿态,送进嘴里。 嘴唇染上蓝莓酱,薄薄的,似沁满毒药的花蕊。 关景霁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怒,他读书的时候,从未见过像宁依裴这样不知廉耻的。 她次次故意搔首弄姿。 “宁依裴,蛋糕好吃吗?” “关景霁,你为什么设局把沈欲带过来?” “啧,诈我话呢?不告诉你。” 宁依裴云淡风轻用纸慢慢抿干嘴唇。 她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凝视。 “盯我?你的心思也挺卑劣。” “呵,我瞧你,怎么看着和我爸处的小三一个样。不过……你比她们更年轻,也比她们更骚。” 宁依裴难得唇齿之争,不想理会他。 她转头。 把叉子放在桌子上。 端庄。 面对沈欲探究的目光。 她继续端庄。 主持人在台上,停掉舞会的音乐,邀请道。 “今日是宁家千金的生日宴会,现在我们掌声欢迎贵千金为我们展示才艺。” 宁依裴不记得了。 她貌似从未知道还要表演节目。 她的妈妈向来自作主张。 宁依裴踩着碎钻尖头鞋,冷漠高傲走在灯光停留的地方。 她喜欢小提琴。 姿态不折,音色凄婉。 坐在椅子上,小提琴放到瘦骨嶙峋的肩膀上,尾端长长的木条,是刺,是束缚,宛如杀器架在脖子上。 拉动琴弦,纹丝不动,也胆战心惊。 沈欲同她,灵魂相交,水乳相融。 他或许没那么卑劣,她或许也没有那么美好。 阴影下,她的脸庞清冷凄凄,面对满堂祝贺,也成了她叛逆期追寻自由的枷锁。她字字句句全是享受孤独。 沈欲全部的贪婪都是宁依裴,他比琴色还忐忑不安。不想着,也念着。 明明她没有哭,却想要抹掉她的泪水。 小提琴尾端漆黑标志的木条,成了他手中的利刃,他在万籁无声中,将它抵住她的脖颈,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 别哭。 宁依裴。 愿不愿意跟我走。 当不了明月,就成卑劣。 沈欲这自私的邪念升起,望向台上的宁依裴。 她拉完小提琴后,众目睽睽下,走下台。 一步一步。 走到他面前。 停下。 说出了众人哗然吃惊地话语——“我想请你跳支舞。” 她说完又俯下身,耳鬓厮磨。 宁依裴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 “我认可你,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你值得,沈欲。” 沈欲今日没有想到碰见宁依裴。 此刻,理应拒绝,让她奔赴更好的男生,更稳定的未来。 但,他信了这番话。 在音乐响起之前,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 最叛经离道的一幕,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或许不爱物质,不爱沈欲,但她爱自由。 所以,她姿态高傲。连邀请都未曾展露一丝笑容,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没有多嘴。 她的眼神很锋利,那些想要大声讲话的贵宾只能低声细语。 他的眼神很贪婪,那些虎视眈眈的男人们都被惊住。 “我不会跳舞。” “沈欲,跟着我,我教你。” 宁依裴喜欢他身上的雪松味,很安心,不厌其烦地放慢脚步。 他并不是完全不会,不过是看她入心,自然而然自乱阵脚。 “宁家这小女孩太有趣了,和服务生跳舞,她妈不是说她有洁癖?” “这简家还在,听说两家从小娃娃亲,青梅竹马。” “这服务生好眼生,有这么好看的服务生吗?这种货色原意打工的未免太少了。” “没准是外面鬼混的男朋友。刚刚他们邀请她跳舞,她全部拒绝了。现在转身和一个服务员跳舞,啧啧。” 众说纷纭。 在瞬间激昂的音乐响起,她在他的手上。 雪般的纱裙盛开如栀花,又在两人四目相对下,拉出嗜血的风,热烈,疼痛,无法拥抱,却能共舞。 他感觉着她的手,年少无数次的幻想,顷刻间化为现实。 她真真切切的生命落在他的手中…… 他能感受到跳动的心脏,奔流的血液,还有二十岁女生独有的天真,不为万物折腰的她。 宁依裴开口。 “等等晚上的时候,和我去一个地方。上次的事情,是我说话着急了……” “好。晚上和你去一个地方。” 沈欲堵住她即将说的话,他不需要她的道歉。 他举止异常温柔,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女生更脆弱。 所以,总会怕抚不稳,让她摔倒。 又怕抚太稳,她会觉得手腕发疼。 一曲完。 宁依裴礼貌地致谢。 全场安静,而后响起掌声。 她坐回原位。 沈欲在她的眼神下,也退回了原位。 今天的跳舞,原本应该安排的男伴是简文瑾,她未来名义上的老公。 在后台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 但她忽然看见沈欲的时候,有种深深的羁绊,他的眼神过于炙热。 是沸腾的。 而非场上男人眼底的死水腐烂。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见,她宁愿选择沈欲,也不愿意选简文瑾。 夫人见状,带着不安敏感坐过来。 她甚至难以置信,虽然女儿从小不爱学习,叛逆,但也有分寸,不会当众做出格的事情。 于是余光不满地扫了对面的沈欲几眼。 “依裴,你是在怪妈妈吗?” “妈妈,怪有用吗?” 夫人的脸部僵硬,但还是浅浅笑笑,像操控木偶般揽住她。 “听话好吗?你未来的老公是简文瑾,简家刚刚还问我,什么时候安排订婚。这是个好孩子,和不三不四的男生不一样。这是好归宿,妈妈是为你着想。” 宁依裴无言以对。 她从小穿什么,买什么,甚至想要学什么……都做不了主。 还记得,她养过一只小狗。 但妈妈有洁癖,所以把狗煮了,端给她吃,硬逼着吃完,汤都不剩。 顾名曰,这是为她好,狗不干净。 这种事情,她记得很多,印象深刻。 她的妈妈却次次遗忘。 她是一个有手段,够狠,对自身极其严格的女人。甚至对周围人都形成了无形的压力。 导致宁依裴比同龄人早熟,她从小没有玩耍的时间。 所以,成年后,她厌烦读书。谈起未来,就像被一条透明的线勒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宁依裴只听见,旁边忽然传来很轻很轻的笑。 “孩子,拿了金项链,就不要想玉如意。世事难两全。当年,我但凡肯听长辈的话,也不会给他人做嫁妆,最后守着夜不归宿的男人。我认清了现实,所以,我才原谅了你。” 宁依裴知道,妈妈恨爸爸,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她体内的基因。 她不会内疚。 她对沈欲有内疚,但对妈妈没有。 大概是因为,一个从未用受伤来绑架她,另一个常常用受伤来绑架她。 但她依然想对妈妈好,只不过,不想亲密相处。 母女渐渐无言。 夜幕降临。 宁依裴望向酒店后面的森林,没有监控,高而悬挂的月亮洒落林木。 森林里面,有处秋千,有树洞,还有一片小山丘。 最适合看星星。 她想要逃跑。 最多带一个沈欲。 ------------ 第20章 繁华·一场青春盛大的逃亡 在繁华落尽的角落,她取下那块翡翠,放到盒子里。 转身送给了姗姗来迟的沈欲。 “我不要。” 沈欲不过履行刚刚的承诺,而后跟着走了上来。 “你傻不傻?这翡翠值钱。当做我说话过分的歉意赔礼,收着!” 她见沈欲还是不肯要,见走廊无人,于是狡黠又自负一笑。 “从今以后,我认你这个朋友,你不要不识好歹。” 沈欲欲言又止,不过有些恍惚,也许是夜晚的星星过于耀眼。 他接过了翡翠,装入盒子里,放到口袋中。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两个年轻人在喧嚣繁华之外,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沈欲想着,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讨厌她。 他接着念念有词说道。 “你不缺朋友,他们都是来为你庆生。” 宁依裴听闻后,笑出声,笑容一如既往的热烈而张扬。 “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为什么?” “跟我来,我就告诉你。” 沈欲还未多言,就看见宁依裴脱下名牌高跟鞋,打开窗户,白皙的脚腕沟壑光滑,踮起脚尖,望下看后,转过头,狡黠一笑,头发倾泻而下。 “森林里有秋千,我要逃跑啦,去她妈的生日宴会。” 宁依裴说完后,直接一手抓住窗户,光脚从里翻到外面的露台上。 沈欲被她的举动惊着,也连忙俯身看她。 见她一副小孩子调皮的吐舌头,然后接着顺着露台往下跑,最后跑进了一望无际,黑夜静谧的森林。 沈欲第一次见这样的宁依裴,很可爱。 沈欲拎着她的高跟鞋,纵身而跃。 熟练地也跟着跑进了森林。 两个朝着月亮,朝着越发广袤的地方跑去,像是在疯狂挣脱束缚,亦或者听着风声,感受自然美好。 宁依裴不顾脚刮得血痕与疼痛,她还在往前奔。 直到,沈欲一把抓住她,手腕勒住了她的腰肢,让她整个身体脱离地面。 “放开我……” “你脚受伤了。” 他索性将她背在身后,陪着她胡闹。 宁依裴依靠在男生的背上,手指划着他脊骨突兀的地方,喃喃自语。 “沈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吗?明明是我的生日,可我居然连地址都无法选择。酒店里面的人,全都不是我朋友。我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是狗。” 宁依裴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好似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她望着月亮,有些开心地说道。 “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沈欲这才明白,原来她的世界是身不由己的,虚假利益至上的。 所以,他仅剩的真诚尊严才显而易见。 这算是某种上天的奖励吗?她喜欢这样的品质。 沈欲。 沈欲……她内心深处叫嚣着,她将洁白无瑕的手指插入他的发梢,感觉到温暖。 “沈欲,我的快乐被压制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是我真的难受,难受是真实存在的。” 沈欲感受到了她的泪水,比雾气还冰冷。 让他内心深处也跟着难受,但又想要这一刻成为永恒。 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 为什么一次次靠近我…… 为什么不永远离开?又或者,能不能一直不分开? 他没问出口,也问不出口。 怕这些条条框框也成她的枷锁。 “沈欲,我说话难听都是别人惯的。他们拿了我的钱,就成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狗,真够恶心的。” “嗯,不怪你。” 沈欲看着前面的小山坡,小山坡放眼望去是湖面,波光粼粼,月亮像碎掉的玻璃,像她淅淅沥沥的哭泣,又幼稚又让人心疼。 他全当包容一个小朋友了。 沈欲不舍得让她的脚再受伤,于是,还是抱着她坐在了秋千上,遥望对面很远阑珊的城市。 两个人的姿态很暧昧。 但又分明知道,两人有距离。 “沈欲,你为什么总是不主动讲话?” 宁依裴又往他身上靠靠,她将戴佛珠的手腕放到鼻前,雪松香……沈欲身上有让她安心的力量。就像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不会害怕,不会紧张的地方。 “沈欲,你有时候强硬到,对这个世界迂腐的金钱说不要就不要了。我们骨子里是同类,是愚蠢,是固执,是矫情,是不通世事。” 不。 他和她不是同类。 沈欲清清楚楚的知道,他青春里刮过的风,不是冷冷的,凉凉的,是磅礴苍茫,血雨腥风的。 一个肮脏不堪的世界。 沈欲用刻着藏文的手,轻轻捂住她的双眼。 在摇荡避世的地方,他轻声细语地叙述着。 “那一年,我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放羊,打青稞。后来,我参加武术比赛将对手打伤,夺得冠军。年幼的我,怕被人找麻烦,一个人孤零零在苍茫的风里,捂着身上的血,搭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车。也遇见了从未谋面的父母。父亲沉迷女色和赌博,家里的钱输光,又接着欠,叫妈妈去卖身还钱。妈妈……没去,但妈妈去工厂打工,被电死。老板以没签合同为由,拒绝赔偿。妈妈的尸体扔在草丛里三天三夜,冻僵后,被发现了。我呆滞地拿着奖状,拼死去找工厂老板,爸爸把我打得血肉横飞。” 宁依裴只觉得这故事真苍凉。 她仰头看了眼他,又觉得他骨头硬,历经沧桑,也不委曲求全。 “你爸爸为什么打你?” “因为妈妈那家工厂老板,是他债主。” “沈哥,他可真不是东西。” 沈欲被她这声‘沈哥’给逗笑了,他反而不再紧张,放松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明明是朋友,但行为举止又暧昧。沈欲欲求不满,但理智告诉他分寸。 “我比你小。” “怪不得别人老喊你,沈哥。你的故事讲出来……挺爷们的。你爸爸呢?上次去你家,只看见你奶奶。” “他死了,喝酒摔死在路上。” 宁依裴从口袋里摸出两杆烟,分给他一支,共用一个打火机。 他抽烟,感觉很正常。 但,宁依裴抽烟,却很违和。 她像伤春悲秋的青年,叛经离道,想要做尽世上的荒唐事。 “我可以帮你打官司,不用还欠债,也能为你妈妈申冤。” “不用。” “为什么?” “有的事情,我想自己了结,正义或许迟来,不会不来。” 彭—— 森林上空绽放出瑰丽的烟花,一簇簇争相绽放,仿佛整个森林都忽然亮了。红青色的烟花如瀑布,上面清晰地镌刻着两行字,印刻在黑夜天空。 【依裴,生日快乐。】 【简文瑾哥哥。】 原来这就是简伯母说的惊喜。 这场烟火盛宴,够惊艳震撼,足足照亮视线所至的夜空,照亮了黑夜。 京城街道的行人拿出手机,共赴这场浪漫盛宴。 而这场惊喜的主人公却缺席。 ------------ 第21章 叛逆·烟火燥热的青春 繁华落尽,人比烟火更寂寞。 宁依裴依稀记得这是某位作家的语句。 她仰头看着簇簇烟火坠落,倒影在湖水里,支离破碎。 只有破碎的,遥不可及的,才惊艳。 那几行字足足在天空停了十分钟。 此夜的森林树木仿若成了衬托她的背景。 “你以后会嫁给简文瑾吗?” 沈欲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询问,他将烟头灭在手指,直到纹路被烫伤,也闭口不谈内心深处的伤口。 他是自卑的,甚至想要将她藏到不为人知的地方,最黑暗的角落。他怕这烟火,太绚烂。 他越来越见不得,她的世界,有其他名字。 沈欲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庞边,却不敢触碰。 她恰巧可以窥见男人手指间的藏文。 清冽的像青苔攀附在阴冷皮肤上。 突如其来的宿命感。 她荡漾着血痕斑驳的脚,一直看着这纹身。 “我只是把他当哥哥。” 宁依裴的话很直接,她不爱说谎。 记忆中有关简文瑾的记忆是在六岁。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爱搭配着玩游戏,摘青梅果子泡酒。 简文瑾会将酒藏好,说,这是我们结婚的喜酒。 她小时候可羞涩了。 记得很清楚,当时周围全是大人的哄笑声。 当即,两家就订了娃娃亲。 简文瑾小时候不是懂事的孩子,学茶艺的时候,会故意摔烂杯子,上课爱折磨老师,下课欺负同学。 宁依裴越发长大,两个人就逐渐分道扬镳。 得知他的消息时,他已经远在天涯,防守边疆,总之放着快活少爷的日子不过,天天净往天寒地冻的地域折腾。 那年春节,边疆有外敌来犯的新闻,闹得简家上下沸沸扬扬。 他反而不以为然,说是要为国捐躯。 命硬,平安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几个奖牌。 两人这次相见,也没了小时候的亲近。 反而是她对于他的陌生,愈加浓烈。 和记忆中的简文瑾差别挺大。 从公子哥变成了沉默寡言的继承人。 “沈欲,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像你这种人,长不成健康的样子。” 沈欲看着女生的面容,她的眉眼此刻温柔,就像水中望月,雾中窥魅。 但,又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怜悯。 这是她的高傲。 习惯性俯瞰悲悯世上的人,她没有受过那种饿肚子的罪,就算忧郁也是皮肉充盈的。 但沈欲受用。 他宁愿被她记住,也不愿意她忘记。 哪怕她把他当朋友,当同情一条小狗般,可怜他。 “但是,沈欲,有时候不完美才是美。我有时候,觉得……我们各有各的残缺。” 他有一瞬间,也希望为她放一束烟火。 也希望为她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日宴会。 也希望带着她永永远远逃离这场宴会。 只为了,她这几句话。 他如喉难言。 会被惊讶到,这样高傲矜贵的她,不是温室中的花朵。 她的汁水泛滥着伤痛,流不出的伤痛。 她不肯相言的秘密。 多少年后,沈欲回想这天……他会觉得她的一生,如同枝头的凌霄花,忽而像这烟火般坠落,被人踩近肮脏的泥土里。 灿烂之后,人比烟火更寂寞。 那天晚上,她决定和沈欲逃去市中心。 放着山珍海味,去闹市吃宵夜。 看着电话一个个打过来,她无比繁衍地回两句。 华灯下,热闹非凡,奢华的名利场,在午夜将要切最后一次蛋糕之时。她没在。 此事,上流圈传出不少流言蜚语。 当晚,宁依裴妈妈不停打电话,拿出一贯强硬的态度,要求她回来,否则就送她出国。 宁依裴有些故意呛人般,回应道,那把沈欲带上出国。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 你真是疯了,赶快去死,你和你爹一样恶心。 此后的几天,他们共同堕落着,仍由着自身泛滥负面的情绪无线放大,像两个溺水的人,通过拥抱来缓解死亡来临的痛苦。 好的缘分会让人越来越优秀,克制,进取。 坏的缘分会让人寸断肝肠,挫骨扬灰,坠落迷幻深渊。 未来一个月。 宁依裴带着沈欲去巴黎看时装秀,翘课跑到国金买名牌,飞到马来西亚,躺着柔软昂贵的沙发上,望远镜看海滩无比赤裸的成熟女性。 她会问沈欲,喜不喜欢? 他总是默不作声,好像对丰乳肥臀不感兴趣。 然后,沈欲又带着宁依裴混酒吧,网吧,在热闹烟火气的老巷子里打架,喝酒,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觉。 教她骑赛摩,玩滑板,打拳击,野性难驯般跑到地下拳场观摩血性,直到警方出现封锁了这个地下拳场。 两个人无路可去的模样,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 他会问宁依裴,为什么这么渴望自由? 她从张牙舞爪,变得伤春悲秋。 她说,我想当音乐家,但,我什么都决定不了。 夏日的风搅动着闷热的天,树叶缓缓落下,措不及防地骤雨。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宁依裴整个人往他身上靠。 沈欲下意识是躲的,这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会失控。 失控意味着关系会恶化,他会喜欢陪在她身边,就像做不完的梦,又无比清晰地知道,两个人亲密无间,唯独不能成为爱情。 或许是她厌恶男性。 沈欲将外套盖在她头上,光滑的肩膀,在灰蒙蒙的路道上,有些不染尘世的干净。 他犹豫后,本能的心疼,下意识将她直接揽在怀里。 甚至在倾盆大雨中,抱起她,直接奔上了出租车。 天空的闪电,是蓝紫色的,动人又危险。 她在出租车上,拿开外套,湿漉漉的头发掉在肩膀,如同清晨花瓣娇嫩的脸庞,明明神情慌张柔软,可在他眼里,怎么就这样危险。 “我今晚去你家。这些天,我妈妈明显开始施压了,我感到窒息。她总是把在工作中的情绪,玩弄权力的手段带到我身上,遏制我的梦想,决定我的未来,断了我的生活费,甚至辱骂我去死!他们都想要我去死!可明明是他们把我生出来的?” 沈欲还是很包容,他总是能接住她的情绪。 又很懂分寸。 从不过分接近她的身体,除了今天下雨。 “妈妈爱你的方式比较极端。”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自私了。” “你说过,我们各有各的残缺。” ------------ 第22章 要债·背叛伤痛远去的友情 出租车停靠在路边,大雨和泥土混合,老远可以看见从车上下来一对男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男生抱着女生。 女生白花花娇嫩修长的大腿顺着水流乍现。 沈欲的轮廓在车光划过一瞬间,有种从深深沼泽里拔出来的重生感,足以让对生活颓废的人,震撼。 他的脚颈虽黄黑,但凹凸有致,踩着一双路易威登的白色板鞋。 快速将怀里的女生带到屋檐下,昏暗的灯光,摇摇晃晃的她。 宁依裴一身红色艳丽的裙摆,不管凌乱成什么样,都没有魅态,单薄且高傲的孤独。 她的发梢留着雨水,打湿了后背,露出蝴蝶般的骨头,腰身流畅。 “我去,要死了,这雨说下就下,我先去洗澡。” 她吐槽完后,打开桌子上的烟盒,继而说着。 “沈欲,只剩最后一支烟了。” “我去买。” 宁依裴随身携带着一块白黄色的煤油打火机,这款打火机是当年最好朋友送的。 可惜了……最后也背刺了她。 瞒着她成了父亲的情人,远赴瑞士,再无消息。 宁依裴看着火机上面的图案,是朵凌霄花,手工做的。 她喜欢用这个打火机。 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脱下红色的裙子,洁白露骨的脚踏上浴室,将门反锁。 依稀可以听见沈欲出门下楼买烟的动静。 宁依裴放着音乐,一首忧郁的摇滚,打开淋浴头。 温暖的水落在肩膀上,她在浴室镜子里,看着湿漉漉的自己。 点燃烟。 侵湿的手跟着染黑了烟中段。 镜子里,那张清冷精贵的面容,疯了这些天后,眉眼间多了几丝憔悴和黑眼圈。烟色缭绕,雾幻白镜,她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 而后——她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沈欲买烟回来了,刚刚想要唤他。 一门之隔,外面成群结队的开始砸东西, 房间里奶奶断断续续的嘶吼。就像狂风暴雨的骤降,把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击溃的一丝不剩。 “去他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怕个屁,便宜的都砸了,贵的全带走。” “这家伙还有钱租房子,这房间里老骨头的药,一盒都要几十块钱,他也不是身无分文。” “上次在酒吧,这小子打伤了我们好几个,还要起诉我们非法讨债。” “父债子偿,况且,我们动他哪了?顶多恐吓他一下,这些东西一个别漏下,通通抬走!” 宁依裴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她迅速将白色睡衣换上,掏出手机。 还没有打电话,浴室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踹开门的是拿着铁棍的男人,他们身上全是雨水,看见浴室里面的女生,招呼着外面的伙计。 “这还有一个女的,没准是他女朋友。呵,金屋藏娇。” 宁依裴觉得声带被卡住,像一条很黑的河流,而她置身其中,无路可去,只能仍由着河水淹没她。 她的余光找不到周围有反抗的工具,而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笑意不明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不是年轻人。 起码三十岁以上。 小小的浴室围满了三个男人。 后面还堵着二个男人。 身上多处大面积纹身,身高均在一米八五以上,双眼无神,先是打量了浴室,又开始打量她。 “你是沈欲什么人?” “朋友。” “哦……他欠了三百三十五万,你还吗?” “还,把你银行卡号给我。” 全场安静了半刻,几个男人眼神愈发奇怪,面面相觑后,又厉声呵斥道。 “出来,转账。” 他们用力将浴室的门一关,砰的一声,在破旧的小屋里回旋。 宁依裴刚刚挪步,还未走到浴室门之际,外面又急骤下传来了皮肉之搏的撞击声,棍棒在房间里闷响。 那几个男人全部退后抵到了浴室镜子上,血丝从门外溅飞到镜子上。 从脏话连篇到哑然蹲地不起,只有五分钟。 “沈欲……沈欲,是你吗?” 宁依裴颤颤巍巍地从浴室门探出头,看见沈欲手上是捡的木棍,碎发散落在眼眸处。 他是阴暗角落的怪兽,此刻展露无遗。 血腥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客厅里满目疮痍。 他原先只有气愤,此刻听见她的声音,手腕开始颤抖。 她看着他。 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再也无处安放。 于是,走了过去,如同她的脚下是挣扎,接着是取而代之的宽慰。 纵然他是个残疾的怪物,恐怖的疯子,如果她不出现,会失手将人打死的罪犯……这一刻,她都毫不在意。 宁依裴抱住了他。 在夏日摇曳的大雨中,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尽全部的力气。 她对他的同情怜悯到达顶峰。 她似乎也分不清头顶掉落的是血还是泪。 看见了,他放在裤袋里烟,完好无损。 她从里面拿出一支,放在他嘴里,两个人背着风,在房屋里,看着倒地的几个男人,有些泄力地抽烟。 沈欲的外貌是别具一格的,不同于一般男性的温墩,阳刚。 他低头抽烟沉思地时候,是狂野的,不羁的,破碎的,脆弱的。 五官全然沦陷在遥远神秘的西藏风情中,打眼就知道。 沈欲在安抚奶奶,打扫房间,忙前忙后——她在混乱中观察沈欲。 “这些人怎么办?” “送医院。” “你以前也是这么处理的?” “对。” 沈欲说完后,余光不止一次,隔着烟雾看她全身,如果有一处疤痕淤青磕碰。 他一定会将这群混账遗悔终身——宁依裴的皮肤很嫩,如果轻轻一碰,挣扎后,一定会有明显的痕迹。 “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 “我给你吹头发。” 宁依裴没有拒绝,她喜欢他的服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给她带去温暖。 她今天才发现,对沈欲有种病态的依赖。 这种感觉,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也给过。 宁依裴看着这块打火机,愣了几秒。 她和沈欲的结局,也会是如同上段友情般凄凉吗? 她不想被欺瞒与算计,也越发不明白,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她觉得,对友情没有归属感的人,是没有爱情的。 她只觉得他手法温柔,甚至完全感觉不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的力道,仿若带着深深的眷恋,缠身的蛊惑。 温柔乡…… 宁依裴清晰认识到,沈欲于她的意义不止止是雪松香。 ------------ 第23章 保护·万丈深渊处是前程锦绣 “我的爸爸……也会给我吹头发,他说,女孩子的头发很金贵。” 沈欲对待她,有种脱离了现实后,成为那个真正青春青涩的少年。 他会耳朵忽然红起来。 好像,他只要和她在一起,才算真正有青春。 “那我可以一直给你吹头发吗?” “可我的爸爸不会只给我吹头发,他会给外面的阿姨们吹头发,会给阿姨们生的孩子吹头发。” 沈欲顿住了,他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宁依裴又继续呢喃道。 “你们这些穷人总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富家小姐总会得到无穷无尽的爱意。但是,你们并不清楚,深渊万丈之处就是前程锦绣。我的妈妈如果顶不住了,我会死。” 沈欲下意识往她额头上映了一个吻。 很轻。 很浅。 他的回答很肯定坚韧,“我会保护你,你永永远远都快乐。” 宁依裴嘴角扯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又在嘲笑自己的软弱。 尽管如此,这句话依然像一剂麻药,让她有了勇气面对疼痛。 “越是有钱有权的地方,越容易受伤。那里的人各有各的坏,他们抱团取暖,排挤外人,欺骗小辈,用金钱买快乐……沈欲,你是我最相信的人。” 她认真的。 他有野蛮生长的力量,还能保持着难能可贵的真诚。 沈欲被夸得有些浅笑,他以为她在说笑,因为从未觉得自己哪里值得欣赏,明明就是苦得要死的人生。 吹好头发后,他又从抽屉里拿了一袋子护肤品出来,都是新买的。 价格算是不便宜,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但还是买了一袋子,将东西都放在她怀里。 “刚刚去给你买了些东西,才耽误了时间。以后,去哪都不会留你一个人。” 宁依裴有些微微一愣,这些举动明明保镖都可以做到,但偏偏从沈欲这讲出来,感觉到了温暖,而不是冰冷冷的任务。 她打开袋子,这些护肤品牌子,小众且贵。 不是她爱用的牌子。 但能将就。 窗外的雨停了,老远是吵闹的老巷子,烟火气很重,大半夜还亮着灯,热气腾腾的炒饭。 她从未在凌晨一点吃夜宵,但跟着沈欲这个朋友,也喜欢上了闹市的喧嚣。 “沈欲,我想吃炒饭,加番茄,牛肉。配上奶茶。羊肉串也想吃。我想把胃撑爆。” 她依稀听见,客厅里面传来一声笑声。 她觉得,很温柔。 有时候,他的姿态会和梦中的模样重叠。 “我们一起去。不会留你一个人。” 沈欲将奶奶的门反锁。他兴许是发现奶奶的状态不对劲,受到惊吓般,开始呕吐嗳气。只能通过止疼药和安眠药缓解。沈欲内心泛起心酸和心疼,他的亲人在苟延残喘。 多亏了宁依裴送的翡翠,才撑得起奶奶的化疗,尽管用了最好的医疗技术,奶奶的身体也还要接受没完没了的化疗。 他觉得很愧疚,想要赚钱,加倍补偿她。 门外是敲门声,开门的不是护士或者医生,而是警察。 他们看着眼前有些血腥的房间,开始拍照。 沈欲领着他们去了房间,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并且出示监控视频。 警察拿出手铐,将躺着地上的男人全部带走。 带走的过程用了不少时间,有些男人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惊醒,而后默默听从安排上了警车。 “你打拳到底哪学的?这么专业,一打六,每个都能昏迷过去,挺厉害的。” “从小学的,上次我向你们检举的这家借贷公司?” “再收集证据了,估计过不了一个月,可以抓人了。他们利用高利贷,非法收债,各种业务,都涉嫌违法。你算这里面情况好的,至少能正当防卫。” 带头的警察离开之前,特地看了一眼角落里面的女孩。 总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房间里面彻底安静后,沈欲用清洗血腥味的物件开始擦地板。 宁依裴换上一件白色清新风的裙子,一如既往灰色爱马仕的板鞋。她手提着限量版的鸟笼子包包,在阴暗的楼梯上回头,露出牙齿,盈盈微笑。 “幸好,那些人不识货,不然我的包包就会被抢走。” “对,救护车估计快到了。” “需不需要叫救护车回去,毕竟他们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两个人聊着天,走到夜市。 沈欲个子高,一身黑衣服,尽管戴上鸭舌帽不仅仅没有避开视线,反而添了几分神秘。一路上,行人打量他的很多。有关专业人士能看出,他的腰和手臂线条,绝非等闲之辈。 肌肉不明显,但胜在很实。 旁边的宁依裴,一身白裙子,不染尘世的面容,托着月色都温柔了。但又转头看见她不屑的眼神,有种深深的割裂感。这种性格气质不应该藏在如此温柔仙鹤般的长相里。 “老板,要六十串羊肉,茄子,藕片各十串,炒饭也要两份。泡面也来一份,加牛肉的。” 六十串? 沈欲低笑说道,“你知道六十串羊肉有多少吗?” “没事,我这叫报复性饮食,以前一直减肥,一天吃一点点。直到吃到这些街边小吃,我觉得减肥真没意思。” 老板可能见她是小姑娘,反而先开始做旁边阿姨的那份。 宁依裴和沈欲在旁边抽完烟后,老板先将饭递给了穿金戴银的阿姨。 “老板,明明是我先付款的。” “哎呀,我忙得很,你小姑娘先别吵。” 热火朝天的夜市,宁依裴学不来那些市侩的吵法,只能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几句,奈何老板压根不吃这套,忙着给别人烤串。 “喂,先做我们的。” “你们是不是听不懂……” 老板抬起头来,正打算骂骂咧咧地时候,他看见了沈欲的五官和眼神。 他被吓得一惊! 面皮有种病态的黄,眼型很凶寒,眉毛有些往下,嘴角扯出一抹笑比鬼都恐怖。 杀人犯的长相。 特别在灯光下,比那些斤斤计较的老阿姨还厉。 老板内心没由来的紧张,瞬间泄气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好的,先做你们的,刚刚忙忘了。” 终于,他们拿着打包好的羊肉串,泡面,饭菜回房了。 很重。 但是沈欲完全提得动。 “为什么老板看你轻而易举提走了外卖,眼神这么奇怪?” 宁依裴起先也很好奇。 直到她死活要提,差点把羊肉串掉到地上后…… 她无比惊恐地看着沈欲。 他轻轻松松提着一大袋子食物上楼,走得不紧不慢,甚至连手臂手掌的经脉都没有一点点凸起。 “沈欲,明天换个地方,用别人的身份证租房子。生活总不能过得心惊胆战,找一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等警察将公司一网打尽后,好好生活。带奶奶去世界各地,她还有很多个十年。” ------------ 第24章 急救·她向父亲寻求帮助 沈欲内心深处的空虚被她一句句的话,填得满满当当。 以至于他开始恐慌,开始无法接受两个人的宿命,终将死亡分离的宿命。 他开始望着她,有些钝痛。 “如果人不报有希望,就不会伤心。” 宁依裴不知道他这句话,对谁而说,只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 没由来开始有丝不安感。 她曾经习惯了孤独,高处不胜寒,渐渐体会到了其他感觉,就像赶往地狱。 刚刚打开门,沈欲将夜宵放在桌子上,走向房门,开始敲打的时候,里面并未发出声音。 这种安静,很恐怖。 直到第三声,奶奶…… 沈欲眼底骤暗,一脚踹开门,打开灯,膝盖着地,在闷热昏暗的房间里,他摇晃着后依然无声无息的老人,勾着背,在他有些失控地拍击下,终于回过来一丝气。 老人的鼻孔开始不可控制地流血,连皮肤都渗出血丝。 宁依裴知道出事了。 恰巧之前打过医护电话,此刻救护车停靠在小区门口。 “请问你们这有六位伤员,击打后,晕厥不起吗?” 医护人员还未讲完话。 少年抱起一个老人,快速走过。 怀里面的老人面如青紫,面部有血迹,腹部鼓起不明的物体。那老人拽着少年的手,不肯放开,神情呆滞地反复念着,疼,疼。 “让开!救救我奶奶!她有血癌,今天受到刺激后,服用药物,现在神志不清!” 医护人员见状立刻开始抢救。 宁依裴从小到大,没看过这种场面。 破旧灯光昏暗的房间里面,是急促地脚步以及快速而吼叫地声音。还有地板上重新点点滴上去的血珠,放在一旁微凉的羊肉串。 她忽然觉得生命有种苍茫感,脆弱而恐怖。 护士将人抬进救护车,跟着进去的有沈欲,还有宁依裴。 她坐在车里。 看着从悲剧人生中拉去冰冷医院的老人。 她是沈欲最爱的亲人,是所有人抛弃他,而养育他的奶奶。 老人躺着病床上,在医护人员的抢救下,苟延残喘,像一具枯骨,还能感觉到清晰的疼,却说不出话,眼角有一滴泪。 而沈欲握着她的手,嘴里念着藏语的祷告。 措不及防。 就像宁依裴原本以为,她能和沈欲继续快乐生活下去,看世界大好河山,去国外见风景如画,在夜市自由地穿梭,在大雨倾盆里有说有笑,一起谈吉他,一起逃课,一起疯,一起闹。 可,这些日子只有三个月。 宁依裴清晰认识到,这三个月是她最快乐的三个月。 像是一场梦,总是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的。 如果可以,她不想醒。 可是命运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必须去面对真实无法逃避的生活,母亲的强势,小三的歹毒,亲戚的算计…… 她没有进医院。 而是打开手机,背过夜风,点燃烟。 拨打了电话。 毫不意外……几乎她名下的所有房产,都已被贷款或者冻结。 这是母亲对她不听话使用的手段。 她嗤之以鼻。 最后还是在烟灭之时,她思来想去,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相对于母亲,父亲在钱财方面更为大方。 毕竟他对小三们都是有求必应。 她需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电话响了七秒,对面接听了。 “喂,是爹地吗?” 对面显然愣了几秒,随后又是嘈杂的喧嚣,女人们嬉戏打闹的声音,酒杯碰撞的摩擦。 “哦,是依裴啊……你在哪?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宁依裴很想哭,她欲言又止,不想让他听出哽咽,又脆弱又死犟死犟的。 “我想借你一百万。” 对面又愣了几秒,显然已经起身,离开了喧嚣的环境。随后就是打火机点烟的举动。 “依裴,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妈妈欺负你了?她冻结了你的卡?” 宁依裴知道,父亲经常不回家,不知道家里面发生的事情。 “嗯。我有一个朋友遇到麻烦,在医院,需要钱。但是,妈妈不太希望我与他们接触。” “这样啊,在哪家医院?” 宁依裴背过身,看着高耸入云的医院,红体偌大的几个字。 “京城第一人民医院,我朋友的奶奶,血癌入院。” “等等,依裴,我打个电话。” 宁依裴看着对面挂断了。 她一时间也摸不清,父亲的意思……他总是含糊其辞,心里只装着外人。 所以,她不太经常和父亲联系。 基本不会联系。 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很冷漠。 整个家都很冷漠。 她走入医院,走到前台,走到了急救室门口。 这才看见在办理手续的沈欲,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生茧子的手踌躇不定地拿着笔,在阅读条款。 那双手指内侧有藏文,很清冽。比起桀骜不驯,他此刻在医院的光线下,有些憔悴。抬眼的时候,有些麻木,差点签完字,未能找到方向。 就像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成了两份,一份已经离开了。 身无温情,行尸走肉。 他偏偏不是欲望满身的人,他来自西藏,是最重情最纯朴的人。 他可以没有钱,但不能没有良心。 直到沈欲转过头看见在红灯下坐着的宁依裴,他的眼眶不可遏制地泛红,是被安慰,才想哭的性子。 他坐到她旁边。 很安静后,自我谴责。 “那群狗杂种,他们吓着奶奶了。也怪我,我当时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不怪你,沈欲。血癌这种病,急性发作起来,多半和化疗有关。化疗结果不好,都会急性发作。只能重新治疗。” 沈欲靠在医院的椅子上,瘦骨嶙峋的五官,唯独那双眼睛血丝布满。 “我小时候发誓,会让奶奶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好。她救过我。可是,我却无能为力,难道我要看着她一点点疼痛的死去?” 他喃喃自语。 宁依裴只觉得他内心深处太沉重了。 她有些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怕被这种痛苦所感染,而无法理智。 “沈欲,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刚刚救护车上奶奶死死握住我的手,她不想死啊!她的内心想活下去!或许是我自私,我很想要一份亲情留在身边。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活这个世界上!” 宁依裴知道,他想要的,是缺失的那份爱。 她说过,沈欲这个人长大后,心理不会是健康的。 甚至有残疾的可能。 这是他的宿命。 很快,抢救室门推开了,病人被推了出来。 “恭喜,救回来了,血癌中晚期,急性发作。如果想要继续治疗,我们强烈介意换骨髓,换血,再化疗。但费用很高,没有上限。” “成功率有多少?患者会不会很受罪?” 医生摘下口罩,气喘吁吁地说。 “百分之五十存活率。可以使用止疼和麻药,护理到位不会太疼。” “需要多少钱?” “先准备五十万,后续准备不少于一百万。如果骨髓移植和化疗结果不理想,还需要使用更好的治疗方案和设备。” ------------ 第25章 补习·你是我唯一的奇迹 血癌是种很可怕的疾病,不像其他癌症,有延缓的时间,它发病起来很迅猛,不干预治疗几乎一夜就能要了人的命。 沈欲是不怕血的人,他经常打拳,有时候也分不清汗和血。 或许这是报应,也或许是诅咒。 他身边的人,都即将被一个个带走,他的人生放眼望去的苍茫荒芜。 宁依裴依然记得那个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站在校门口的拒绝。 站在阴暗拳场里不肯服输的倔强。 对于金钱的嗤之以鼻,在生日宴会上无所顾忌地共舞……他人生的光,此刻一盏盏熄灭。 忽然的沉默,让医生对他有些不忍心提醒。 “可以走医保,能减轻负担,如果实在不行,就放弃治疗,准备后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光打在沈欲的背后,他的面容全是阴影。 英俊的轮廓此刻有些憔悴,他的手摸摸脖子,有些哽咽地回复。 “先治疗吧……不要让她太受罪,麻烦轻点。我去筹钱。她……是藏族的,走医保的话,方便吗?” “方便的,注册异地备案登记。” 医生说完后,急匆匆地将患者推去病房。 此刻只留下了沈欲和宁依裴,和满院消毒水的气味。 很肃静,肃静到离天堂好近。 “沈欲……你别着急,我想办法。” 宁依裴讲话很肯定,她一向就是言出必行。 却遭到了沈欲的反对。 他内心极致的拉扯。 他看着女孩站在洁白的墙旁,穿着白色的裙子,露出像月亮清冷的脚腕,唯有眼神不是纯净的,此刻很锐利,嘴角扬着笑,一如之前,她站在拳场等他,大放厥词包养他的架势。 “不用,我自己筹钱。” “怎么筹?打黑拳?警察都把那地方封了,你去哪打?如果你死了,你奶奶没人照顾。” 沈欲只想要快点长大,他空有一身本领,抗打的架子,压根没有办法守护亲近的人。 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依裴遇见了麻烦,此刻二十岁的他能否继续与命运抗衡下去。 “我接一个电话。” 宁依裴说完后,转身走到女生厕所,接听电话。 “爹地。” 她头一次这么主动和父亲沟通,因此,电话对面的语气比较平静。 “我和医院沟通了,那位同学叫觉·沈欲是吧?” 宁依裴隔空翻白眼,她就知道,这老登绝对是调查她去了。 她有些无所适从扳弄着美甲,也没出声。 “他的奶奶听说治疗费用不低,这笔账我是记你头上,还是他头上?” “我头上吧,他又还不起。” 电话那头,又是喝酒的动静,随后有些教育的口吻,质问两句。 “他还不起,你还得起?” 宁依裴沉默了,她从小到大没一样做成功的。 不管是哪一样拿出来也比不上那些优秀的孩子,她不聪明,也不伶俐,还爱顶嘴,性子还不好。 她无言以对。 “你同学奶奶的手术以及后续药费,我可以全权负责,但你必须要向我展现出能力。你长大后有还我这两百万的能力。” 说完话,对面直接挂断了。 宁依裴头疼欲裂,她拿出佛珠,走出了女生厕所。 她走到沈欲旁边,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的雪松香。 证明能力? 不就是这次考试能考上名次嘛…… 完了,班上的全部同学没一个成绩好的。 成绩好全送去留学或者换学校了。 她连考试抄袭都不知道抄谁的。 算了。 反正答应了医药费的事就行。 “你奶奶的医药费,已经搞定了。好朋友嘛,要互帮互助。我马上两个月后的考试,就靠你了。” 沈欲这辈子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宁依裴。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之所以还在跳动,因为还有宁依裴。 下辈子,他都在为她活着,他的命属于宁依裴。 他哭不出。 他死死抵着下颚,也不要流泪。 他多想和其他朋友一样,坦荡地笑笑,很感谢地拥抱,说一句谢谢。 但他做不到。 他命如草芥,顽强而生,本就不敢奢求她的靠近,更不敢奢求她的帮助。 他只能愣在那,听着心脏的跳动。 “我活了二十年有余,你是我唯一的奇迹。” 沈欲内心慌张,他汉语表达能力有限,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异常的真诚。 他就靠在椅子上,很淡定,很平静,碎发有些凌乱,眼神泛红,下颚有丝丝没刮的胡须。 那一刹那,他强悍有力的外壳里,涌现出一丝脆弱。 医院的光洒下来,她觉得他这张脸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至于。你还是想想,怎么辅导我的成绩进步吧。你的成绩听说还行?” “前五十。” “哇,那你一定要认真给我补习,如果我考不上年级前五十,你就完蛋了。” 宁依裴没开玩笑,她爹的性子言出必行,如果不能拿出能力,基本上医药费可能只负责一半,下半年停掉,也是有可能的。 沈欲刚刚想要点头。 就看见,宁依裴疲惫地盯着手机的来电显示。 【妈妈】 她起身站在窗边,接听,没开免提。 果不其然,电话那天先是冷嘲热讽,又是劈头盖脸地骂。 “你几个意思?让你爹拿钱,救那个穷小子的家人?宁依裴亏我给你养这么大,你太让妈妈失望了。既然要忤逆,就不要寻求家里的帮助,好吗?你居然给他打电话,你真是为了所谓的感情,疯了!” 宁依裴很冷静,她抱有歉意地解释道。 “我是问他借钱,只要考试成绩变好,他完全同意借给我。我和沈欲之间不是感情,我们是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一番话,换来的对面地冷笑。 “哦。朋友?你掏心掏肺对他,他会对你好吗?我掏心掏肺对你好,你还不是照样胳膊肘往外拐?你最好这次成绩上去,不然,我肯定收拾你!败家玩意!” 宁依裴沉默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沉默,电话那头的母亲又开始淅淅沥沥地哭泣。 “依裴啊,弟弟还小,外公外婆也离世了,舅舅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应该多懂事,听妈妈的话,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长长久久,幸幸福福。” 宁依裴隐隐约约感觉,她是没有家的,没有亲人的,彼此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知道了。” “订婚的事……” “我没意见,当尽孝了。” 结婚的事,像一块石头堵在她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宁依裴在对母亲的感恩与自我意识的斗争中,无比纠结。其实婚姻束缚不了她,走个形式罢了,单纯讨厌被控制,和惺惺作态。 “那你今天晚上先回家,别再出去了。” “好。” 宁依裴只能先安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挂断电话。 她转头看向沈欲。 他此刻,面对她,就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 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不是出于畏惧,而是把她奉上了神坛。 “是我拖累你了吗?” “是的。不过,你只要把藏香给我,好好辅导我学习,你也算不上拖累我。” 于是,沈欲得知宁依裴要回家,他很担心。 但还是答应,明天把运来的二十斤藏香送给她。 并且,放学后去她家,辅导她学习。 沈欲有时候会贪心地想,如果两个人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就好了…… 又立刻收回这种想法,给不了她生活品质,这种想法有罪。 奶奶白天暂且由护工照顾,沈欲忙完后,每天晚上八点去医院照顾奶奶。 回家之际,常常站在风中,望着医院,想着……如果没有宁依裴,他会为了钱违法犯罪,从此命运夭折。 金钱可以将灾难,粉饰太平。一切就像夏日的暴风雨,刮过了,也就平静了。 ------------ 第26章 许愿·夏日甜品儿童节 夜晚。 她躺在床上,夏日摇曳着枝桠的影子,雾气蒙蒙中。 宁依裴感觉到水流涌动,她宛如被浸泡在清水里,像浮萍般无法动弹。 忽然,水面破开一个口。 沈欲赤裸着身子,迎着燥热窒息,迎着死亡恐惧,为她献上最炽热的吻。 他带她浮上岸。 浑身湿漉,她却不会感觉寒冷。 周围雾气腾腾,栀子花的根芽开落满地。 这是哪里? 她欲言又止。 沈欲咬住她的脖子,泪水坠落她的肩,嘴里模模糊糊念着。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靠近我?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给我痛苦? 几支鸟从光秃秃树桠飞走,越飞越远。 她睁开眼睛,满身冷汗,是梦! 又是一场春梦! 映入眼帘的是老宅的帷幔,和床头柜上缭绕的藏香。 夏天的鸟声,推开窗户是满天的花景。 花瓣随着风吹到了院子里的斗牛犬上,小狗咬着尾巴团团转,犬吠着,阿姨们在院子里包混沌。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阿姨们的小孩也来老宅过节。 宁依裴在衣帽间找了一件白色的上衣,粉色的半身纱裙,露出洁白瘦弱的脚腕,走下楼梯是欲来风雨声的摇曳感。 她手上抱着书籍和作业,今天沈欲会来老宅,继续给他补习。 之前快乐的日子到头了。 现在每天都早睡早起,背书补习,练钢琴小提琴,还要考试测评。 顺便挨妈妈的骂。 前些天最凶,把她的头按到地板上,把字典抄了一遍。 这些天,终于清净了,不过看见沈欲辅导她做题,也会冷眼相待。 “小小姐,你有份特别的快递。” 宁依裴的快递放在仓库,不会多加注意,但特别的快递? 她接过快递,的确特别,上面用英语镌刻着。 【属于你的惊喜!】 宁依裴偏偏要打开。 盒子里倒落下来,是一顿散落的卡片,每张卡片后面都有时间日期。 她蹲下身,手指捡起其中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和沈欲的合照,在旧金山游艇上的时候,那天正好的朋友毕业庆祝,夕阳下,她拿着啤酒杯,戴着墨镜,定格下的瞬间。 另外一张是和服装设计师的合照,在纽约夜场里狂欢到凌晨,她蜷缩着沙发上,朝着镜头竖中指,旁边是正在喝酒的沈欲。 最特殊的一张无疑是,在小吃摊上,有人找茬,沈欲打架赢后,对着镜头的自拍。 …… 一张张的照片,全是这三个月,和沈欲的疯狂之途。 宁依裴想起来了。 她当时在伦敦很开心,于是将拍立得放到了一家摄影店里,并要求他们将照片裱出来,按照时间日期。 结果,那天,她玩嗨了直接睡在了酒店,自然而然也就忘了这茬子事。 “投诉这家店,压根就没有裱嘛。” 她将照片全部放到盒子里,用香奈儿的盒子重新包装后,准备送给沈欲,当儿童节礼物。 “小小姐,夫人今天要加班,家宴就由你主持了。客人分别有简家长子和小姐,关家长子……” 宁依裴耳朵里只听见了几位熟人。 她先是开心,母亲加班不回家。 又默默冷笑,她和这几位那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知道了,把院子腾出来,搭一个喝下午茶的长桌,运点鲜花布置。菜品多加甜品,金箔冰淇淋,茅台,五粮液,星巴克咖啡,对了,空运的海鲜不能少,其他的随你们的安排。” 说完后,她开始接待客人。 站在门口,接过别人的礼物,表达感谢。 今天来串门的大多数都是带小孩的。 她其实不喜欢小孩子,老是来扯她裙子。 “哇,姨姨的裙子好像艾莎公主,我好喜欢~” “对哦,真是很亮的裙子,我也想要嘛~” 宁依裴真的无话可说,只能发红包,吐槽这些小朋友眼瞎,艾莎公主的裙子是蓝色的,她的分明是粉色的,私人订制款,全世界只有这一条,可经不住她们动手薅。 “儿童节快乐。” 沈欲今天打扮很清秀,白色的衬衫,轻薄而修长的身形。 雪松香很浓,扑面而来,雾雪藤绕。 因他提着的袋子里全是一株株裹着雪松香的饲佛柱。 可他不管如何打扮,都没有青春的感觉,除了看见她。 他的皮肤很东南亚,不晒也有些暗黄色,虽是打拳但穿衣显瘦,这很难得。 “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儿童了。” “可是,在我心里,你还是儿童哦。我今天特地换了一件好学生的扮相,你妈妈应该不会介意了。” 宁依裴不知如何说,沈欲不懂汉族的人情世故。 她的妈妈哪里是介意他的打扮,不过是影射他的身份。 “不用管我妈,她今天在公司算账呢,晚上回不来,到时候这整个老宅都是我说的算。” 沈欲将藏香递给旁边的阿姨。 他回忆起,第一次到她家里,很震撼。 他刚开始甚至不明白院子里为什么要放几颗光秃秃的木头,结果才明白,那是价值上百万的阴沉木。 老宅院子里墙壁上的幽绿瓷砖是翡翠,书架放的是唐卡,茶室挂得是弘一大师的作品……他大开眼界,自然也更加拘束了。 这是像天堂,鸟语花香,又异常封闭。 宁依裴的妈妈看起来很严谨,那会一直打量着他。 最后说了一句,这身打扮不合体统。 回去后,沈欲也仔细研究穿搭后。 从此之后,去她家,都穿得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宁依裴总觉得他容易紧张,仔细接触后发现,他是真单纯,纯天然的傻气。 “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奶奶送你的礼物。” 宁依裴看着他掌心的花籽。 “花籽?” “栀子花的籽,我们西藏这样品种的栀子花,很稀有。我改天给你在院子里种上,花开之时,就是我们愿望成真之时。这花名为许愿花。” 宁依裴揉搓着花籽,她想着,愿望? 她的愿望是自由。 沈欲的愿望是什么? “你奶奶身体恢复如何?” “在化疗,情况有所好转,等我以后赚钱了……” 宁依裴挥挥手,示意他打住。 “我们是朋友,不需要这么客气。这些多礼物里,我还是最喜欢这花籽,挺有意思的。” 等她喜笑颜开转过头,准备接客的时候,就瞧见老宅大门口站着几位司机提着礼物,面面俱到地为门后的少年整理衣服。 老宅外,是跑车停落库的动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找机会,我们去赛车,谁输了谁就跪下喊爷爷!” “我不想欺负女生,而且,你次次输,也没叫我声爷爷。” “她还小,玩太过火。去年,她颈椎都摔断了。” 关景霁。 简文瑾。 还有简家的三小姐,简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姐妹们看到此处。 男配1、男配2终于一起出现了,修罗场。 关景霁:由于父亲的缘故,两人虽是青梅竹马,但不能在一起。 简文瑾:联姻对象,青梅竹马。 ------------ 第27章 毁灭·我会亲手杀了你 关景霁和简文瑾扮相相似,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但又能很快区别出不同。 关景霁披着天蓝色的西装外套,鹤立而然。这种蓝很病态。 简文瑾没有披外套,笑容可掬,眼底有丝慵懒。但,他看向所有人的表情都轻视,若有若无的轻视,似乎他只是阐述事实。他的体格很健硕,举手投足的礼貌。 简瀛很特殊,是简家大伯去世后,过继的女孩子。因为没有父亲,所以特别受老爷子的疼爱。刚刚上大学,老爷子就送了公司股份。可她性子跳脱,天天不是赛车,就是喝酒,身上有纹身,尽管她有张娃娃脸。 “呵,这位不就是生日宴会上的服务生?” 关景霁讲话阴阳怪气惯了。 可他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分明比远处的荷花还要岁月静好。 “哦!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插话的是简瀛。 她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纷纷侧目,连宁依裴都难得注意此事,按道理两个人不可能认识。 “我想想……哎呀,我忘记了。但,我绝对在哪见过你!” 简瀛指着沈欲,她拿起冰淇淋也坐在秋千上,歪着头,就死死盯着他。 简瀛记性一向很好,她的成绩也很优异,她自认为绝对见过他。 很熟悉的一双眼睛。 一张面容。 死灰复燃,不同于本地人的面容。 “景霁哥哥,你快想想,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他?” 关景霁偷偷在她耳边嘀咕道。 “不可能。你之前肯定没见过他。这男的,可是抢你堂嫂的那位。” “可我忽然不想欺负他耶,因为我一时间想不起……我从未见过这种冰封钢琴,刀过血肉的长相。我发誓,这种长相如果以前见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关景霁点燃烟,他斯文的外表,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冰封钢琴?你这形容词挺有意思。” “真的,他长得很惊世骇俗。” “宁依裴,你楼上是不是有架钢琴?我去弹弹给大家助兴。” 关景霁主要是见气氛很古怪。 沈欲和简文瑾那剑张跋涉的气势,就差开口挑衅,而后干架了。 简文瑾又不是怂蛋,当兵的时候最有血性的,看起来规规矩矩,实则是个真男人。 “去呗。” “你不跟我一起去?” 关景霁朝宁依裴使眼色,随后遭到了一记白眼。 “沈欲,走,我们一起上楼。” 宁依裴当然不可能留沈欲一个人在院子里,铁定起冲突,他最近表现很乖,甚至被人嘲讽,也没有做出越矩的行为。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她,看背影像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此刻小院里面只剩下简家和其他客人。 而上二楼的是,关景霁,宁依裴和沈欲。 关景霁余光扫了眼后面跟着的少年。 他脑海里闪过少年桀骜不驯的姿态,无所畏惧的大放厥词,可是他只觉得这男的天真得可怕。 记得有人说过,爱如捕风,你要捕捉注定离散的风吗? 他端坐在钢琴上,上面似乎残留着爱人手指的温度。 既生热爱,简单地触碰便已溃不成军。 他只觉得手指炽热,把他的心烫出了一个口子。 钢琴曲虽优美,但只能绕着院子。他的暗恋虽真诚,但也只能暗藏于心。 关景霁心里在打赌。 他赌沈欲会输。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个人,怎么会不了解对方。 宁依裴不过是喜欢沈欲的真性情。 可为她披荆斩棘的英雄,只能是极度虚伪,极度势利的恶魔。一腔热血的勇士不会斗得赢父母,又如何能斗得赢鬼马神蛇。 关景霁坐在凳子上,他的举手投足都如沐春风,光穿过他的脸庞,很病态,忧郁内心里透出来的,像是心里生病了。 小时候,关景霁生病,去医院的时候,看着床上的病人,也苟延残喘地躺在小小的床上。依裴以为他的血液快要流干了,他有一张过分唯美又憔悴的面容,说话也轻声细语。长大后,虽然越长越高,骨架子很宽阔起来……但也挡不住骨子里的忧郁。 “明明是很欢快的节奏,为什么看起来很凄凉。” 宁依裴倚靠在椅子上,她一伸手,旁边的沈欲就熟练地找出烟,放到她嘴里,电光火石间,烟雾缭绕。 她很端庄,却是死了般的端庄。 她很早熟,没有青春,只有躯壳。 她开始挑刺。 “你弹钢琴的水平越来越一般了,你弹钢琴的时候,是否在想什么?” 关景霁默不作声。 宁依裴噗呲一笑,骄阳似火,不过是焚烧尸体燃烧的火。 她继续说道。 “你在想,为什么你爹脑残?还是我妈是个妖女,把你们家搅得血雨腥风?亦或者,想要杀死我?用哪种方式杀死我?还是……” “宁依裴,你和你妈一样贱!” 她继续仰头大笑,笑得险些嘴里的烟掉落。 “对,我妈就是个贱人!明明拒绝讨厌你爸爸!为什么还要安排聚会,一次次请你到场!为什么漠视我的感受,我讨厌你,关景霁!以后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恶心!” 聊到最后,她反而冷静了,一字一句如火钳烫穿他的心。 关景霁反而平静了,他完全可以收拾她,可以想尽办法找沈欲麻烦,可以抢婚……可以放开手一搏,但事已至此,他已经精疲力尽,对她的恨和爱,藏在心里,快把他的全部焚烧殆尽。 一次次的相遇不是伯母的意思,是他想尽办法的偶遇。 他才发现自己的年轻,他好像并不了解自己。 也不懂自己。 他只是看着宁依裴,将琴盖合上,轻声细语坚定,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宁依裴。” 说完后,他离开了二楼。 沈欲不明白,优美的钢琴曲后,两个人突如其来的争吵。 他甚至还未点燃烟,就已经结束了一场充斥着尖锐威胁杀戮的语言冲突。 她此刻很安静。 她嘴里哼着刚刚的钢琴曲,节奏轻快,却很哀伤的曲子。 真不适合儿童节。 “沈欲,刚刚他弹的钢琴曲好听吗?” “我不懂音乐。” “那你应该懂故事。我妈妈和关景霁的爸爸以前是初恋,最后分手了。可有次,我妈妈生日,关景霁上台表演这首钢琴曲,我妈妈哭得泣不成声。我爸爸从此没有回家。” 沈欲点燃烟,他仿佛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 “那是厌恶他破坏了你的家庭?” 她听后只是轻描淡写一笑,轻飘飘地回应。 “两个家庭破碎了,不过,我才不在意长辈的爱恨情仇。我只在乎这个故事背后,我无辜遭受了什么。因为他们感情的不如意,所以我就要备受牵连,备受伤害!” ------------ 第28章 礼物·不受祝福的爱 沈欲闻言,他将烟拿出来,恁恁烟线处,将烟头的棉絮从纸里面扯出来。 他点燃火,火光燃烧起来,左脚放在椅子上,笔直而骨节突出。 更烈的抽法,不过滤,倒抽烟的法子。 “这种抽法,不健康。” 她觉得,不管他穿着打扮怎样规矩,都挡不住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他是自在的风,苍茫的藏野。 “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 宁依裴粉红色的裙摆在阳光下,她眼底的伤寒在阴影里。 她从小到大性子像男孩子,不受控制。 如骄阳烈火,只可顺,不可逆。 奈何出生错了地方,她叛逆过,只是被院子困住了。 她无论如何反抗,最后都徒劳。 她曾经以为是年龄限制,其实不是。 “初一那年,我曾经向着爸爸说话,觉得妈妈不忘旧情,拎不清。结果,被抓去了教育机构,在里面没有人权和自由,没有手机,没有零食,没有肉菜,甚至寝室里面天天尔虞我诈。在荒山野岭跑了一年又一年。后来,我依然通过绝食逃跑抗议,换来的却是孤立无援,却是越加疯狂的控制。我的爸爸漠视我的痛苦。我的妈妈发泄她的难受。只有我,像一个不守孝道的罪人。” 宁依裴说话的时候,手在颤抖,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抢过沈欲的烟,抽了起来,在空旷的钢琴房里翩翩起舞。 粉色的半身纱裙在洁白的墙纸里,盛开。 是云雾里迷路的蝴蝶,最后在暴风雨下,撕得支离破碎。 沈欲站起身,他揽住了她的腰肢,为她寻找到方向。 他在她旁边,耳鬓厮磨。 “近些,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吗?依裴,我死去的心脏,因你跳动。” 宁依裴因为他这句话,觉知到心跳。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自己的。 她第一次感到紧张,无所适从。 楼下是夏日气氛欢快的儿童节。 阿姨们摆出长长的桌子,垫上博柏利蕾丝花边的桌布,翡翠玉石的花盆插上鲜艳的花朵,旁边是烤好的牛排,鱼子酱,茅台……桌子有十米长,足够容纳二十多个人。荷花也被阿姨折下来,做成了鹅肝菜。 小朋友们一人拿着捧捧小雏菊,哼唧哼唧吃着雪糕。 宁依裴和沈欲下楼的时候,除了管家的汇报工作之外,还有所有人的注视。 他们算是宁家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对于,她带一个陌生男人聚餐,也颇有微词。 关景霁拿着红酒,西装笔挺,侧颜比花景雅致。那红酒从瓶口到高脚杯,他不过是余光扫了宁依裴几眼,越发严肃压抑,索性坐到了最角落,拿杯子的手都用力几分。旁边伺候的司机保镖也惶恐不安,拘束几分。 简瀛和简文瑾倒从容淡定,坐到了主客位。 简文瑾的位置,刚刚好,是宁依裴的旁边。 很私密的一次聚会,并未大张旗鼓请乐队,只是吃饭,聊家常。 “依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榴莲。” 简文瑾用勺子舀出榴莲心,很亲密无间地递到她嘴边,甚至另一只手顺其自然搭在她椅子上,将她整个人圈起来,不失为表明立场。 他是她未来老公的立场。 宁依裴可以感觉到沈欲阴翳的目光,她转头,对视,而后一记眼神。 沈欲微微一震。 宁依裴咬下了勺子里的榴莲。 “谢谢,文瑾哥哥。” “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 宁依裴很敏感,她几乎能感觉到简文瑾一直凝视着她的嘴唇,随后,他伸出手,轻轻抹掉了她嘴上的榴莲渍。 “真可爱。” 简文瑾脱口而出的话,令沈欲极度不适。 他甚至想要砍掉简文瑾的手,他不配碰她,更不配评价她,他的存在简直比关景霁还要恶心。 他的每一句话就像渗血的牛排,让人难以下咽。 但让沈欲无法动弹的是,宁依裴的那一记眼神。像一把钝刀缓缓扎入心脏,能呼吸,又不能呼吸。 沈欲内心深处的贪婪,因嫉妒而滋生。 他内心有个声音,络绎不绝,得到她!完完全全占有她!控制她! 他装作善解人意的朋友,实则藏着卑劣不堪的心思。 他不敢让她知道。 沈欲轻笑,引得大家纷纷侧目而视。 “这位弟弟,是觉得牛排不好吃吗?”简文瑾比沈欲大四岁,说话语调漫不经心。 “看到这牛排里的血,瘆得慌。” “忘记了,弟弟是穷人,没吃过这种牛排,吃不惯很正常。但千万不要抢着吃,怕会呕吐出来。” “这血直接喝,挺好。偏偏掺在牛排里,怪恶心的。” 全场冷场。 无一不在看热闹,这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在互相呛。 宁依裴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淡定地吃饭。 直到这两人越说越恶寒后,她拿纸巾擦擦手。 “阿姨,去倒一壶雀舌茶,给这两位润润喉。” 两个人这才结束了唇枪舌战。 但梁子算是结得彻底。 简文瑾虽然没有明摆着攻击沈欲,但他还是在忆往昔,和宁依裴聊着过去往事,好似任何人都无法插住的关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父母又是合作伙伴,顺理成章的缘分。 “依裴,小时候你最爱蒂芙尼的一款项链,但被香港商人拍走了,你还偷偷哭了几天。” “你怎么知道的?” “你妈妈告诉我的,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把这项链买回来。” “可是那香港商人不肯卖,我去询问过好几次。” 简文瑾从始至终很有正宫范,他只是浅浅一笑,对着司机冷漠挥挥手,司机不敢懈怠,从车后座拿出蒂芙尼珠宝袋子,众目睽睽下,递给宁小姐。 “打开看看?” 宁依裴从袋子里拿出包装华美的盒子,打开。 鸟语花香下,盒子里的粉色钻石比旁边的雏菊还要大颗,虽是年代已久,但钻石火彩就像历史尘埃中熠熠生辉的倾世,链条的金边因岁月褪色。 刻字Blessed love,中文寓意,受祝福的爱。 这和曾经那条,一模一样。 刻字,品牌,时间……全都对的上。 是那条项链! 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全场的客人拍手祝贺,拍照纪念。 除了关景霁和沈欲。 因为他们对宁依裴的爱,是不受祝福的,见不得光的。 ------------ 第29章 小偷·醋意正浓离席 “我当兵期间,去香港执行任务,当时遇到那位商人。我想着你喜欢,就买下来了。” 简文瑾总是漫不经心的,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底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微微歪头,规矩中杀出一抹痞气。 随后又用勺子挖了块榴莲放到她嘴里。 “来,给我们拍张照片。” 简文瑾原本想将手机递给后面的保镖,但又转念,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沈欲。 他很淡定,淡定到不正常。 简文瑾将项链戴到她脖子上,挑挑眉。 “拍啊,把我们拍得好看些,我发朋友圈。” 简文瑾说完话,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粉色的钻石项链挂在脖颈下,落在心口旁。 沈欲嘴角忽然张扬一抹笑,他修长生茧的手,和身上干净的衬衫不相配。 但拿起手机的时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戏谑的笑,那骨子放荡不羁溢了出来。 “你往左靠一点,别挨这么近,把依裴漂亮的脸型都给遮住了。” 沈欲的手指微微一点,手机发出咔嚓的声音。 他嘴边浅浅上扬,将手机直接扔给了简文瑾。 双手插裤兜站起来,和刚刚好学生的样子两极分化,很不屑地系上休闲裤下荡着的绳穗。 “慢慢欣赏,我的拍照技术。” “你去哪?沈欲。” “你和你的文瑾哥哥好-好-聊-天呀,别管我的事!” 沈欲说话阴阳怪气,将好好聊天几个字咬得很重。 他的身材像柏树,笔直立挺,很修长又看起来蛮瘦,适合当模特。脱下衣服是典型的腹肌,不讲话,光看着就挑起女人的欲望。 而简文瑾像杨树,健康繁盛,穿上衣服也能看出浅浅的肌肉,礼貌又素质的气场,很大气,就算有时候有点痞气,也不会觉得不合时宜,只会认为刚刚好,相得益彰。 “呵,他倒是挺会自拍。” 简文瑾将手机随意扔到桌子上,而后,说上一句。 宁依裴拿过手机,点开相册是沈欲的自拍照。 在阳光下,他靠在椅子上,手抵着下颚,黄黑的皮肤近距离怼前置摄像头也能拍出英俊的五官,很秀气,但又挺野。 沈欲刚刚根本没在拍她和简文瑾。 而是在自拍。 宁依裴也没有多讲,自顾自地吃着牛排,不忘再唤阿姨去做几份甜品。 院子里很热,荫庇下落满斑斑点点的幽绿树影,冰淇淋和巧克力蛋糕化得有些快,索性都不要了,大家吃现成的,要求口感。 “哎呀,这项链好重,我脖子有些受不了。” 宁依裴顺其自然地吐槽一句。 管家闻言,立刻上前,戴上白手套,将她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放进了盒子里,随后将其提到老宅的房间里。 很以往那些合作商送来的礼物一样,全都堆放在仓库里,并未做一些保险措施。 “伯母说,找时间,我们把婚期给定了。” 简文瑾讲到正事上面,不怒自威,也难怪旁边的保镖有些畏惧他。 他表面很得体,骨子里占有欲很强,也很强势,说一不二,更是不通人情。 “哦,等我大学毕业了吧,不然,传出去,我闺蜜们肯定会笑话我的。最起码也要二十三岁结婚。” “可以先领证,京城除了我们两家,不会有第三方知道。” 宁依裴微微头疼,隐婚? 她越想越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松味……她立马从口袋里拿出掺和着雪松香的佛珠戴上,手很轻地在鼻子处挥挥,随之思绪清晰不少。 她本就厌烦这种规矩。 加之刚刚头疼欲裂。 她眼皮子慵懒往上翻,轻声浅笑,也分不清是嘲讽还是雀跃。 “这么着急?你图什么?简少爷。” “图一个你。依裴,你叫我简少爷,有些生疏了。” “简文瑾,这门婚事,你们简家也不想闹笑话,凡事还是要听听我的意见。” 宁依裴在他耳边严词厉言说完后,又想起些事,顾及简家的地位,放缓语气补充一句。 “这声称呼,总不显得生疏?” 安静几刻,她清晰地看见旁边的简文瑾有些惊愕,随后又恢复平静。 他在旁边沉默的时候,周围的保镖都被压抑的氛围给吓住了。 等过几分钟后,他才拿起筷子,殷勤地给她夹菜,甚至很照顾她的情绪。 “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没事,等你认可我后,再订婚也不迟。” 他就差拿着勺子给她喂饭了。 可能是由于太过于殷勤,别说下人了,连宁依裴也有些吃惊。 简文瑾的长相,身材,各方面的条件可以称得上京城顶级择偶天花板。更何况是简家的长子,成年就拥有集团以及旗下国内外多家公司股份。 众星捧月的公子哥,连老爷子的话也不当回事,想去当兵就去了。这样的人,犯得着上赶着伺候人吗? 宁依裴还盼着,简文瑾因此不满,与家里的安排对抗。 相反,他在主要利益关系上成熟得可怕。 酒过三巡。 中午的太阳渐渐下沉,下午二点。 她不爱吃这些山珍海味,什么上万鹅头,金箔鱼子酱……腻了之后,还不如路边摊。 慢条斯理吃了几口后,站起身。 “我代表我妈妈给大家敬酒,祝大家可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小朋友们可以天天开心,学业进步。喝酒的举杯,共庆佳节。” 长桌上的人都站起身,几乎笑容满面,纷纷配合。 不听话的小学生也被揪起来,他们满嘴冰淇淋,调皮地说。 “祝姨姨越来越美,和艾莎公主一样美~” “姨姨虽然越长越老,但确实很漂亮,就是有点小凶。” 说话的女孩子很俏丽,是制药公司的次孙女,众人也就乐呵呵议论着,童言无忌。 宁依裴见饭局到点了,她寻思着,既然不提前订婚,还是不要收简文瑾的礼物。 她在老宅佣人群里面,发了消息。 管家立刻起身去仓库,拿蒂芙尼的奢饰品袋子。 大概十分钟后,管家空手急匆匆地走来,声音焦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说了句——小小姐,那条蒂芙尼项链不见了?! 其一,在场的客人不缺钱。 其二,老宅的佣人和管家兢兢业业工作好多年,工资并不低,也很守德。 “我们客人都在院子里,能有机会进仓库的,只有管家阿姨和……那个中途离席的青年。” 也不知道谁补了一句。 “你是指沈欲?对啊,他是客人里唯一缺钱的。” 此刻,所有人都将小偷这个词汇安在沈欲身上,几乎断定是他偷走了项链。 ------------ 第30章 发泄·大打出手 “真烦。” 宁依裴手指扶着太阳穴,她简直是无语。 她很清楚地知道,沈欲不是一个为了钱不要骨头的人。 但同样也是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拿走项链。 “呵,我就说,人穷生奸计。” “这沈欲是不是上次,和宁小姐跳舞的那个?别以为攀上高枝就可以为所欲为。” “对,就是那个服务生。太笨了,这不是有损宁小姐的面子。” 院子里,长桌上吃饭的人,众说纷纭。 宁依裴倒是淡定,她忽然发出冷笑,而后看向旁边的男人。 简文瑾也很淡定,他因为此事有些反胃,索性不吃了,将刀叉放到位置上,纸巾反复擦手。 看样子,他有些微怒。 议论后,是诡异的安静。 沈欲回位置的时候,场面更安静了。 他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未说出口——就被简文瑾站起身,严严实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分明用了全力。 而简文瑾在用东西失踪不满,来掩盖内心奇怪的情绪。他几乎起了想要毁灭他的冲动,在上次生日宴会上,简文瑾端坐在后台监控里。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未来的对象逃跑了,和一个不清不楚的外人,一个卑贱的累赘。 简文瑾想到了无数阴暗恶心的词汇形容他。 可唯独,他不能像对付其他人般,对付他。 他甚至还要忍耐他吗?今天在饭桌上的种种无礼的言辞。 简文瑾忽然狠戾失控地争斗,将全场的情绪拉到高潮。 连旁边的保镖都司空见惯,少爷实际上脾气不好,而且性子疯。不是长年累月接触的人,压根察觉不到这点。他不玩心机,也不屑于玩心机。 大家也不敢拦架,但血已经打出来了。 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谁的血。 拳拳到肉。 连旁边的桌子都被撞倒。 两个男人不甘示弱,有力的身体就算撞击落到草地上。 也是闷哼声,沉重胆颤的重物坠地,欲打欲烈,周围的几位客人纷纷起身,怕挨飞火,也不想多管闲事。 简文瑾迅速取下手腕打碎的昂贵手表,套在拳头上,直接往沈欲脸上砸。 沈欲一开始就未用全力,也碍于宁依裴的面子,没打得太血腥。 直到后面,理智断开了一丝,发现用拳头不能让这人恢复理智。 简文瑾是彻底打红了眼。 沈欲,叹口气。 他反手从腰下抽出藏刀,寒光毕露! 宁依裴起先无所谓,直到有血珠泵到纱裙上,黏糊糊的,很别扭。 她站起身,轻飘飘地唤了一句。 “沈欲,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讲的话?” 掷地有声。 沈欲忽然将藏刀归壳,结结实实挨了简文瑾又一拳头,手表直接擦出血,面庞有些破相。 “我艹你妈!简文瑾!” 沈欲想起,之前宁依裴提醒过,任何时候不要正面和简家起冲突,不然,事情会很难办。 他忍无可忍,直接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抽出藏刀比在简文瑾面前。 但沈欲不会动简文瑾一寸皮肤。 他给宁依裴面子。 但也有些委屈,委屈得很,无缘无故被打,还不能还手。 虽然知道宁依裴是碍于两家的利益往来,但还是吃醋,伤心,为什么要替简文瑾说话? 凭什么挨打的人是他? 沈欲越想眼神越阴狠。 嘴角上扬的时候,血珠从他额头往下流,他一气之下踩断了椅子。 旁边的保镖被吓到,这椅子可不是普通材质,换他们也踩不断。敢情这小子一直在收力,为了不伤着少爷。 反观简文瑾,他的脸上就没有几处伤,那血全是沈欲的。 他似乎恢复了些理智,将血淋淋破碎的手表反手扔进垃圾桶,反手脱下上衣,汗流浃背,健硕的肌肉一览无余。似乎不同于养尊处优的二代,他后背有好几处刀伤,已然结痂。 简文瑾看出来,沈欲在让着他,忽而觉得没意思,就不打了。 沈欲往宁依裴那看了一眼,像只委屈的小狗,摇着尾巴。 不甘心地将刀收了回去。 “呵,事情还未有证据,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如果沈欲偷的项链,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没有蠢到今天行动,他经常来别墅,想偷东西的机会也很多。更何况,我妈妈也很放心他。” 宁依裴从未一次性为别人开脱讲这么多话。 众人并非因为解释而买账,相反,是因为最后那一句…… 大家自然不会与宁依裴身后的大家长作对。 宁依裴也是故意呛简文瑾,把她妈搬出来讲话。 尽管,她妈妈根本就看不起沈欲。 “哎呀,既然宁小姐和宁夫人都如此肯定,沈欲的人品。不如这事就事后慢慢查,不着急。” “对啊,快带沈欲去处理伤口,瞧瞧这给打得,表上的玻璃没有侵入眼球吧?” “对,没必要如此着急,不要伤了两家和气。” 简瀛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别墅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切好的蛋糕,手臂上有赤兔,莉花,舞蛇的纹身,贯穿肩胛骨以及整个后背。换上一套白黄色裙摆,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显然是对于眼前的情况,很震惊。 “我去,我哥这是发病了?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好戏吗?” 简瀛反眼就瞧见,另一边的少年站在冲花坛的水柱那洗手。 他满手的血,来来回回的冲洗,就像怎么都洗不干净般执拗。 他在夏日的阳光下,侧颜很动人,不像凡人。 简瀛灵光一现! 她顾不上掉落的小蛋糕,慌慌张张跑到沈欲面前,支支吾吾指着他说。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就是……在京府大学洗手的怪物!你还抢过我KTV包厢!” “我叫沈欲。” 简瀛第一次近距离听他的声音。 很淡哑。 很安静。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沈欲……原来你叫沈欲。 “我带你去包扎吧,那有宁家备的医生。不然,你这伤口会感染生病的。” 沈欲走过简文瑾身边的时候,他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把所受的屈辱双倍还回来。 他要有钱,有权,有势。 他不知还要怨谁,怨宁依裴为什么不准他还手?还是怨他出生贫困,父母早亡? 宁依裴没想到沈欲这么乖,她是有些忿忿不平的,这是她带来的人,却要被众人针对,被简家不分青红皂白欺辱。 可简文瑾在简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今日受伤,肯定来日背地里收拾沈欲。 “开心了吗?简少爷。” “没尽兴,毕竟上次偷走了你,这次不知道还会偷走什么?” “没订婚之前,简少爷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有些事不劳你费心。”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你还看不出来?” 宁依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他。 咧开一抹有些病态而张扬的笑容。 “看出来了,可惜,我一点也不喜欢。” 她说完后,不顾他忽而僵硬的表情,离开。 她第一次给简文瑾甩脸色。 ------------ 第31章 疼痛·裹血的蒂芙尼项链 儿童节中午的宴会不欢而散。 阿姨们起身收拾残局。 站在旁边的关景霁站起身,做为看戏的,他倒是有些津津有味。 穿上白色西装后,翩翩公子的形象,很礼貌向周围的客人招呼之后,起身。 他心情不错,走进别墅,坐在茶台上喝茶。 茶水缓缓流淌,烹茶玩壶,安静坐在梨花木椅子上,脚腕白皙,瘦骨嶙峋,仙鹤之姿。 他看着不远处的宁依裴走过来…… 于是,也给她拉开了椅子。 他沏茶手法熟练,茶沏出来汤色很鲜亮。 “记得这茶是我送给伯母的。” 宁依裴一口没喝,将烟放在嘴里,寡淡的面容绽放着,如云雾般的光。她的笑容不像在笑,而是在讥讽。 宁依裴挥挥手,而后将打火机扔给对面的关景霁,意图很明显。 咔嚓—— 他将她嘴里叼着的烟,点燃。 烟雾缭绕。 火光四溅。 她嘴角的口红被抹掉,整个面孔很憔悴,背后是旋转翡翠楼梯画廊上的油画——洁白的裙子,染尽红。很美。也很惨。 “过来。” 她双手夹住烟,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打转后,对面的关景霁站起身,不顾打翻的茶水,习以为常地将手落到茶台,将矜傲的女人围在怀中。 他满眼的克制,束缚,压抑。 “再近些。” 她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刚刚靠近。 她对着其肩胛骨处,若白似骨的皮肤泛着青。 她将手上的燃着的烟头烫到了他的皮肤! 烟灰洒到了茶台上,关景霁瞳孔微缩,手指握出骨痕,他骤暗的眼底扫向宁依裴。 她及时在低位,骨子里也居高临下,她细细揉捏着烟头,欣赏着他颤抖而止言的痛感。 随后,嫌弃地将杵灭的烟头,随意扔到了烟灰缸里。 “我的项链,你最好晚上之前,还回来。” 她不等他多言。 起身。 乜眼间,看着关景霁手腕上被茶水沁湿的痕迹,细枝的手腕在宽大的袖口突显出来,他眉目如画。 比起他们家公司的明星,关景霁的长相更有特色,够美,但不娘。他的眼眶不可遏制的红血,蔓延而来,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拉回来,让其与他对视。 “你觉得项链,是我拿的?” “难道不是吗?” “你就这么相信沈欲?项链可值七千万,他的家庭情况,我清楚。” “他的人品,我清楚。” 关景霁反身将她逼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椅子两侧,如看一个让他浴火焚身的深渊般。 他眼神胆寒,手指微微弯曲,在愤怒下,缓缓泄气,最后化为一声若轻的叹息。 “是吗?你觉得我人品不好?”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宁依裴要起身,见关景霁丝毫不让步,反手就是清脆的巴掌声。 关景霁的头微微打偏,碎发遮住了眼帘,他咬牙切齿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 “宁-依-裴!” “怎么了?不用全力?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她张扬着笑,直到血逆流而上,因窒息而脖颈泛红,她也扯出一抹惊世骇俗的笑,清傲如明月,讥讽嘲笑他,异常尖锐而明媚。 比死了还要刻骨铭心的笑,关景霁有些恐惧这副笑容,逼着他去面对纠结黑暗的过往,不愿散去的阴霾。 “我怎么会如你所愿?” 他轻描淡写说完,松开了手。 如不发怒,他比岁月静好。 如若动了杀心,他阴狠无比。 越平静,越波涛汹涌。 宁依裴还仰着看天花板,头发顺着梨花木往下坠,她的上衣因争执,而扯开剥露白玉锁骨,上面残留着他手腕散下来的一珠茶水。 她清清楚楚知道,关景霁刚刚动了杀心。 她太了解他了。 她和关景霁从小认识,中途从未分离,彼此相互厌恶又相互了解,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是他们挣脱不了的宿命。 也是他们逃不了的过往。 关景霁靠在角落里,他蹲下身,修长的腿因弯曲突出了骨架,孱弱优美,很漂浮在水面的荷花,在光下有着超脱凡人的温柔。 可他忽然用手死死抠住被烟头所烫伤的锁骨。 他不怕痛,他怕自己感觉不到痛,他用尽力气死死抠着,直到血一颗颗往手上流,他死死咬住牙齿,发出内心痛苦的挣扎。 他要永永远远记住。 记住她对他所有的伤害。 她不止一次拿烟头烫他,起先,他在醉生梦死的迷恋她,而选择一次次原谅。 可,她变本加厉之后,他开始感觉到了,超过能接受的痛! 他才开始慢慢清醒,他们彼此能做的只有互相伤害。 他无法让她停止可怕的执念。 她身上遭受的痛苦,她要全部加注在他身上。 关景霁厌恶宁依裴,她懦弱,她傲慢,她无情…… 他忽然冷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凄凉。 对,他应该反抗,他应该把她加注在身上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关景霁看着干净手指上,模糊不清的暗血。 为什么永远要对她手下留情? 真是疯了。 - 宁依裴收到消失蒂芙尼礼盒是在晚餐前。 儿童节的重头戏在晚上,院子里灯火通明,烟火肆意,还会有知名歌手表演节目,一些客人也将提着礼物来做客。 管家打开礼盒的时候,被吓得险些未能拿稳。 晶莹剔透的粉色钻石,顺着年份已久的项链上全是湿漉漉的暗血,有些已经凝固了,有些还热乎着。血流下来打湿了白色蒂芙尼纸袋,管家措不及防,立刻将礼盒放到地上,检查一番后,说道。 “小小姐,需要报警吗?这小偷也太明目张胆了,这项链不能要了,不干不净的,这血看起来可不像是动物的血啊。小小姐,该不会真是沈欲偷的?今天下午,就他手上沾了血啊。” 她特地给脖子围上丝巾,为了遮盖微微泛青的伤口。 细想一下……今天从项链消失开始,手上沾血的人,可不止止一个沈欲。 宁依裴反而很淡定,她拨弄指甲几秒后,命令道。 “不用报警,洗干净,我今晚宴会要戴。” 管家猜到了,毕竟小小姐骨子里是很叛逆的,很张扬,很爱掀风起浪的。 ------------ 第32章 传闻·你们不合适 临近夜色,老宅里灯光酒盏。 四楼房间里,她脱下衣裙,两眼愣愣地看着镜子里锁骨处若隐若现地疤痕。 她用手轻轻抹过去,擦不掉,这大概就是小时候家长烫的。 宁依裴锁骨上淡褐色的疤痕是妈妈烫伤的。 如果不是她的出生,妈妈应该会少许多烦心事,妈妈将人生许多失败全部归到她头上。 宁依裴选了件开叉到臀部的黑裙子,红色玫瑰凋谢的口红色号抹在嘴唇。 她身体轻薄,背骨裹上黑色蕾丝贴身,看起来是将熟未熟的果实,悬挂在头顶。眼神无光,冷漠。 搭配师很诧异,但未多言,只是将清洗好的蒂芙尼项链戴在她脖颈上,那条项链闪着火彩,散着浓浓的血腥味。 “客人到齐了吗?” “到齐了,都在楼下等你呢。” 宁依裴在搭配师和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客厅。走路姿态漫不经心,疑似左腿受伤,微微偏跛,举手投足都肉眼可见的冷淡,除了和客户握手的时候,看起来像年轻人,很谦虚。 “哎呦,这宁家的小孩子,越长越漂亮啦,和你妈妈一样漂亮。” “谢谢干妈。” “谢什么啊,在干妈这,你永远都是小孩子,说说看,想要什么礼物?” “想要干妈永永远远身体健康。” 宁依裴三言两语就将几位老太太逗乐,而她还未注意,在角落里,沈欲在看着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鞋,手上缠着绑带。 在一众客人里,数他最显眼,黄色的皮肤,修长的腿。 靠着栏杆上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单纯,特别是他有些犹豫迟疑的时候,有些不通世事的单纯。 他记得,宁依裴从来不穿暴露的裙子。 虽然这身衣服,看起来不算特别暴露,但以她的打扮,很少见到她穿开叉的裙子。 就算是给她补课的时候,她也穿白色的裙子或长裤。 晚餐时候,宁依裴看向了沈欲,随后眼神示意,用手轻轻在旁边拉开位置。 沈欲上前,这次算是看懂了她的潜台词。 宁依裴觉得他蛮有长进的,虽然不懂汉族文化,但现在也是能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他的手缠着绑带,下部分还渗着血丝,他的下颚微微偏头可以看见,泛青的位置。 宁依裴刚刚想要说什么,就看见简瀛拿着电子烟走了过来。并顺理成章坐到沈欲的旁边。 她欲言又止。 索性也开始按照惯例,先给客人们敬酒,念祝福词,切蛋糕,一套流程下来也是繁琐。 而旁边的沈欲余光没有离开她。 但又总是被旁边的简瀛打断。 简瀛爱缠着他询问一些藏族的习俗以及故事,他也不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他觉得,简家这两兄妹简直是两个性格,简瀛很热情,很适合做朋友。 “简瀛,你认为宁依裴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瀛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随便咽下去口酒,挨着他的耳朵说。 “你喜欢她?” 沈欲忽然耳朵红了,也不知是害羞什么?是因为谁害羞,或者是她在耳边说话的声音太调情了? 总之,他有些紧张,也咽了口酒,高浓度的酱香白酒,后劲很大。 简瀛怕他酒量不行,特地提醒一句。 “这酒度数高,好下口,你慢慢喝,不然容易晕过去。你和宁依裴不配。宁依裴是一个没有青春的人,而你不一样,你就算再困难,也还有一份赤子之心,一份坚持。而她没有,她的性子惹人厌。你多接触,就知道了。” 简瀛的这番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她说得都是肺腑之言。 宁依裴的事情,她或多或少能知道些。 简瀛将高脚杯放在桌子上,她用舌头抵着下颚,在沈欲耳边,耳鬓厮磨。 “那些男人一个个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实都是为了尝个鲜,为了她富豪千金的身份,高岭之花的征服欲罢了。宁依裴的家庭关系很乱的,家里面的八卦拉出来,都能震碎三观。你少接触,她爹妈不是吃素的,心狠手辣的人。” 沈欲听完这席话后,只是微微靠着椅子上,眼神意味不明地望着不远处敬酒的宁依裴。 不知为何,他非但不想远离,反而很心疼她。 他这些天接触到了她的母亲,虽然很严肃,但也没有威胁或者欺辱他,甚至还为奶奶交医药费,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或许,他们对宁依裴的要求过于严格,疏于照顾,才导致了她渴望挣脱束缚。 沈欲此时并不能切身体会到,她的痛苦。 他只是心疼。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心疼她。 简瀛倒是饶有趣味地评价一句。 “宁依裴愿意靠近你,就是因为,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你并不贪图她的身份以及钱财,你的喜欢很纯粹。但不要被她耍了,她什么都知道,却只愿意和你当普通朋友。” 她字字诛心。 沈欲无法否认。 的确如此。 可他又心里安慰到,宁依裴曾说过,是唯一的朋友。 为什么他们只能做朋友?不能做男女朋友? 沈欲想想又哑然失笑。 可今天,她并没有为他讲话,也没有阻止简文瑾。反而不允许他出手伤了简文瑾。 沈欲觉得心口难受,像揪住最脆弱的地方,一点点看着它别扭发狂,而无能为力。 “其实我是感激宁依裴的。” 简瀛嗤之以鼻,她也很喜欢沈欲的纯粹,但又不得不讥讽一句。 “感激?呵,希望到以后,你还能感激她。” 简瀛实在难以想象,这样桀骜不驯的少年,为何喜欢可以这样纯粹。 她没有见过,像沈欲这种风格的,不是未见风吹日晒的白皮肤,而是很自然的黄色,但五官却像松柏般力挺,笑起来特别温柔,不笑的时候很有杀伤力。 口音不标准,说话又挺真诚。 “听说你最近给宁依裴补课?可以也给我补课吗?我成绩也不好。” “不行,我没时间,我还要兼职。” “兼职还钱?” 他点点头。 简瀛更有好感了,他不仅仅长相好,成绩还不错,还不是攀龙附凤之辈,也肯吃苦工作。 “你找别人补课吧,我成绩一般的,只是和你们比起来,稍微显得好很多。” 他这么一讲。 简瀛愣着看他好多秒,还挺谦虚。 “怪不得我那些姐们,老是嚷嚷着,别的学校里的少数民族特长生多帅。我当时还觉得一些穷混混,有什么好的。今天我才知道,果然异域风情不一样。” 沈欲被她讲得愣了几秒,轻描淡写地回复。 “别污蔑少数民族。这少数民族特长生里面,只有我挺混的,大概是因为,我不务正业,打架斗殴。” 简瀛不可置信。 我去!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沈欲不会就是外面传得少数民族沈哥! “你……真是那个传闻中,天天去派出所,打架贼狠,但巨帅的沈哥?” 简瀛不敢相信,刚刚被他哥打成狗的人,竟然是混混头儿——当年,以一打七,七位进医院,毫发无损的沈哥。 “艹,外面都这么宣传我的?” 简瀛坐实猜测后,不可思议的眼神,反手拿手机,拍了他一张照片。 闪光灯甚至闪到了他,沈欲忽然有些懵。 ------------ 第33章 人影·险些溺毙在水里 “和我合照,我要发朋友圈。我身边有些姐妹,特别迷恋你。” 简瀛揽过他的肩膀,一秒拍好姿势,瞬间拍好照片。 沈欲生怕宁依裴误会,躲闪后,又自嘲一番,她怎么会吃醋呢?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 简瀛将图片发到了朋友圈,还打了一行字。 【今天和沈欲到宁家参加晚宴,儿童节快乐。】 简瀛大概刚刚发完,后面就有姐妹发短信。 不过,出乎意料地却是,一群群全是来询问沈欲恋爱情况的,八卦心思贼重。 【快点告诉我,沈哥和宁依裴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我要开视频!我要沈欲的联系方式!】 【你生日一定送你限量版跑车,快把沈欲联系方式交出来。】 简瀛看着这些消息真是翻了一个白眼,她才不会把沈欲的联系方式给这些女人。 好东西当然要藏着。 她拍拍沈欲的肩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 沈欲穿着白色衬衫,上领被扯开,露出锁骨。他的侧颜立体。 他忽然站起身,拿走了旁边的打火机,背过身,婉拒般说道。 “我去阳台抽烟。” 他说完后,朝远处攀谈的宁依裴望去,心思全在她身上。 他真的很想把这里变成他们独处的空间。 他不可否认,他不想看见她穿着性感,也担心她在夜晚着凉,会想很多……所有都是关乎她……而又自嘲,她从来未施舍关注在他身上。 沈欲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他曾经从未奢望过,她会主动靠近与帮助。 而现在,却又欲求不满。 - 晚宴上,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攀谈生意。 宁依裴因为母亲在公司处理业务,倒是未吃几口菜,就开始应酬。 虽说年纪轻轻,但应酬的能力不输一般的成年人。 在八面玲珑,这方面,她比亲弟弟强不少。 “依裴,你弟弟呢?今天儿童节,他应该在家吧。” “依烬这小子有福气了,有个这么能干的姐姐。” 宁依裴内心实在窒息,她实则不太喜欢这种虚伪的应酬。 如果不是弟弟去国外留学,她真想要把他推出去,和这群老太太聊天。 直到半小时后,她才坐电梯到四楼阳台,得以喘息,迎着夜风,拿出一支烟。 烟火在平静的别院里,绽放,照亮了一湖的荷花,醉心亭上坐在几位叔叔在挑灯下棋。 她披上薄薄的披风,烟雾缭绕之际,会想起在生日宴会那天,她和沈欲偷偷逃跑去森林,跑了好远好远……她翻看手机留下的照片,照片里全是那段时间,两个人的合照。 她转身想去找沈欲的时候。 忽然—— 瞧见寂静四楼有一道人影! 很诡异的人影!就在窗户上,一闪而过! 她连忙跟上去。 四楼没有她的指纹,不可能有人上来,除非是她打开了四楼门锁。 宁依裴打开手机,确认了,绝对没有开锁。 她忽然神经紧绷,这哪来的人影! 宁依裴往前走去,人心惶惶的时候,她还未口令开灯,就踩空掉落到了温泉池里。 “啊!” 她尖叫之后,发现不会游泳,温泉池子不知何时都放满了水。 脖子上是蒂芙尼项链被扯断在水中,里面渗夹的血溢出来。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疯狂地挣扎着,她用手掐腿,掐腰,渴望这是场梦!可这不是! 她切切实实感觉到了,这就是现实!而她不会游泳,再过几分钟,她会死。 宁依裴挣扎后,只觉全身都发出窒息刺痛。 她是极度恐惧水的,她出生下来,就很恐惧水,她甚至以死相逼,就不要学游泳,这让她感觉到本能的恐惧。 她认识到不是梦后,有些认梦地缓缓闭上眼睛。 脑海里想着很多事情,很多……耳边传来优美的音乐……突如其来,她感到腰肢被一股力量捞起! 她能闻到熟悉的雪松香,她眼角划过一滴泪,不确定是不是活了过来。 耳边是陆陆续续地声音。 “宁依裴!你醒醒!” 他将指头放在她的嘴唇上,探鼻息。 “这水没多深,不到五分钟,应该沁不死人。” 她忽然剧烈地咳嗽,睁开眼睛。 她猛然抱住有温度的,令她安心的人。 露水出芙蓉。 她扬起头,朦朦胧胧的眼神是他第一次看见。 沈欲很珍惜,和她的所有第一次。她向来不会用朦朦胧胧的眼神仰望他。 “别怕……” 他的手都在发烫,他能窥到蕾丝里贴身的衣物和肌肤。湿漉漉的,就如溶进血液里,呼吸里,心脏里的两个人。这种亲密,他会认为在做梦,很甜蜜的梦。 “刚刚那个人影是你吗?” “人影?我在三楼阳台看烟花,忽然,听见你的喊声,我便直接翻上四楼了。” 宁依裴锁在他的怀里,她很不安,而知道沈欲在身边后,她莫名很有安全感。 “我刚刚看见一个人影……倒影在窗户上。我跟着他移动的痕迹寻找,却不小心掉到了温泉里……这层楼,没有我的指纹,无法进入。我没有上四楼,窗户也是锁紧的。太恐怖了,有鬼吗?” 沈欲将她裹严实,抱起来,打开了四楼所有的灯光。 除了衣帽间,桑拿房,电影室等,大大小小的房间全部简单查看一遍,没有藏人。 宁依裴也吹干头发,换身衣服,从温泉里捞出项链,觉得这项链真晦气,啪得一声扔到盒子里,随手放在梳妆台上。 她拨打电话。 “管家,带几个保镖上楼,把今天四楼监控视频也带上,不要惊动任何人,偷偷上来,我来开门。” 管家上楼后,先是将电脑放在她面前,点开了所有的监控录像。 第一遍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影。 第二遍的时候,放大监控视频,只能若有若无看见窗户上的阴影,按照正常情况下,这道阴影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没有切切实实看见活人。 监控里面的确显示,沈欲在听见声音后,从三楼翻上来的,很迅猛,不费吹灰之力就翻到了四楼。而后开灯,唤她的名字,随后快速发现她,把她捞了起来。 宁依裴心情复杂,她此刻很感激沈欲。 真救了她一命。 不过,她也心惊肉跳,难以置信。 “难不成,我看错了?” ------------ 第34章 告白·时间会证明一切 管家带人将四楼全部检查一遍,也没有看见有人进来走动的痕迹。管家忧心忡忡地嘀咕着。 “这窗户上的影子会不会是哪里折射出来的?” 宁依裴对于此事简直不敢细想,越想越恐怖。 如果今天沈欲不出现,那她就命丧于此,连真凶都销声匿迹,她只是一个不小心落入自家温泉,不会游泳的傻子。 她一想到这点,披头散发地就开始笑起来。 那笑声就像冷宫里面关了十几年的疯子,瘆得慌。 宁依裴换上到脚腕的睡裙,手指摩擦着嘴唇。 “你们全部都下去,就说我身体不好,接下来的晚会内容,全部由管家来管理。” “好的,小小姐。” 宁依裴蜷缩在沙发上,她叫住了沈欲。 “你留下来,今天晚上,你哪也不准去。” 沈欲察觉到她有些神经衰弱,于是从柜子里拿出雪松的香柱,他用打火机点燃后,看着丝丝缠绕的香薰沿着木制往上烧。 房间里,瞬间变得很安静。 “别怕,这或许是外面树枝在烟火的照耀下,留下的影子,或者是你刚刚放在衣杆上的裙子的倒影。” 沈欲很温柔。 他因家世不好,从小就懂得野蛮生长,不怕挫折困难,自然就养出不算好的性格。 但他一向对宁依裴很温柔。 她是一朵生长在夜间的花,很细腻,很高傲,但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折断她。 “抽根烟?” “给我点上。” 沈欲很听话地给她点烟,甚至让她随意依偎在肩膀。 他很喜欢她靠近,也很感激她。 他的思绪很简单。 他就是喜欢她。 她的一切,他都喜欢。 年少的他,想要成为她心中,最难以忘记,最欣赏的一个男人。 烟雾缭绕。 她头疼缓解。 低头看见他肩胛骨处的伤口,她上手直接拉下白衬衫。 他的皮肤虽然不白,但也能清清楚楚看见肩胛骨处,手肘处,渗紫泛青。 刚刚沁水之后,把那几处淤青处抹好的药给化没了。 “以后不要惹简文瑾,他下手没轻没重的。” 宁依裴凝视他的伤口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欲顿时有些不满,心口一直窝着火,但不能发。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到底谁更重要! 她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照顾简文瑾,还是保护他!沈欲心里嘀咕着,眉眼颓丧,但又没讲。 “简文瑾这个人,睚眦必报,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碰不赢他。” “我……知道了。” 沈欲表面答应,心里嗤之以鼻,他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也不怕死。 只是,他舍不得一些人。 至于简文瑾,如果不是宁依裴,他才不会让着他。 宁依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反正,她总觉得沈欲对于汉族的人情世故很懵懂。 京城的人都很现实,很会设套,难保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被人毁掉下辈子。 她听见楼下是音乐声。 是流行乐歌手的声音,特邀嘉宾来庆节。 她打开手机,是关景霁和简文瑾的微信短信,大概是问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她不想搭理。 这种举动,被沈欲看在眼里,心情好了不少。 他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小提琴,就盘坐在沙发上,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乜眼间,有股子文艺青年的调子,怪迷人的。 他手上还拿着烟,烟丝缠绕间,轻轻拉动小提琴,发出五音不全,有些刺耳的声音。 “我教你。” 宁依裴虽然成绩吊车尾,但音乐这方面很有天赋。 她提着小提琴,关上窗户,隔绝外面的声音。 此刻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对视的时候,沉寂而暧昧。 他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她坐在沙发上,拉小提琴,哼着黄义达的原创音乐《那女孩对我说》。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 对她这样的不多……遍体鳞伤的我,一天也没再爱过,说我是一个小偷,偷她的回忆 塞进我的脑海中……” 宁依裴的声音很暗淡,又竭尽全力唱着歌。 沈欲听过吉他唱流行音乐,但第一次听小提琴配合流行音乐。 很忧伤。 她很忧伤。 沈欲也想保护她的梦,可是又很怕,她的梦是别人。 “你试试?只要跟着我手指的动作来,一步步慢慢来,就能拉出第一段曲子。练习久了,自然而然就能懂所有的音符,什么曲子都能拉出来。” 宁依裴觉得沈欲拉小提琴的时候,很好看。 他身上分明是桀骜不驯的少年气,偏偏文艺起来,也蛮好看的。特别是他手指间的纹身,藏文,很清冽。只是被缠上纱布后,那手掌有些伸展不开。 沈欲的注意力全在她的身上,她的骨架子很瘦,像振翅的蝴蝶。 特别是露出脚腕,拿起小提琴的时候,闲云野鹤,比起清傲更多了几分平静。 房间里面的光在夜晚的黑对比起来,就宛如雪白的湖,她看起来很明亮,明亮得催人泪下。 沈欲想要守护她。 就像守护一束光。 他人生中的光——尽管这道光有瑕疵,有缺陷……他也全盘接受,或许是,离她太远了,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是明亮的。 他听完曲子后,莫名其妙哀叹一句。 “我们之间,永远有距离。” “我们此刻难道不是离得很近?” 宁依裴不理解,难道他们还不算彼此了解吗? 她只是看见,沈欲的瞳孔亮着,弯起来笑笑,很宠溺地笑。 连说话,耳根子也红。 他有些紧张。 “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距离。” 宁依裴忘记了他在说什么,只记得,那天沈欲的笑容很像一个步入青春的少年,而不是被生活折磨无光的躯壳。 她是向往的,她是无助的,她多么希望,有一天也能为了某一个人害羞,紧张,自由…… “宁依裴,为什么不勇敢一次?” 他靠着沙发上,静静欣赏着她。 “沈欲,为什么不勇敢一次?” “因为我的爱不是绑架,我想要守护你。如果这份勇敢会伤害到你,我会选择不勇敢。” 宁依裴听见这话,拿小提琴的手都一抖,她竟发不出一个音,情话听过很多,从小学到大学,很多情话,暗恋的,告白的……她通通听过。 可是唯独听见沈欲的情话,她想哭。 只是,她这个空乏僵硬的人,面对感情,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依裴,我不是一个好人。没有人被生活蹉跎后,还能百分百善良退让。可我对你,永远都善良。我人性里面最好的一面,给了你。” 宁依裴忽然站起身,她踌躇不前。 最后,将小提琴放在桌子上,离开前留了一句。 “我不相信任何人。” 声音淡淡的。 沈欲眉毛上挑,释然一笑,看着夜色,说了一句。 “时间会证明一切。” ------------ 第35章 噩梦·精神渐渐恍惚衰弱 沈欲很少认真听汉族的音乐,他当时会觉得没有自己家乡的好听,词语很娇情,弯弯绕绕不好听。 但,他不由自主地哼出来,也有些开心。 沈欲其实真的很开心,这种开心让心脏跳动,让在生活泥沼里的他,有梦可做。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他觉得爱是守护,但他也不清楚,内心深处时不时的苦楚,是什么? 也不清楚,内心深处时不时的邪恶,是什么? 他告诉自己,爱是守护。 他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 【拳场还来吗?一打二,奖金翻倍。】 沈欲回复。 【来。】 【后天晚上十点。】 沈欲放下手机,怕吵到她睡觉,忍着痛,开始给手上药。手背的伤口,全是白天简文瑾打碎的手表渣渗进去了,得亏处理的快,不然会化脓溃烂。 他用碘伏和酒精简单消毒,经常受伤,自然而然也就耐疼。 甚至感觉不疼,能忍耐到疼痛的极限。 他很惭愧。 上次生日和这次儿童节,他没有钱给她准备昂贵的礼物。 他不能向简文瑾一样,随手扔出千万博她一笑。 但,也不想送太廉价的东西。 毕竟,还要还宁家钱,不还完,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她身边。 宁依裴有雪松香,有沈欲守着,她渐渐安心入眠。 夜风瑟瑟。 下面的热闹皆与她无关。 在梦里…… 她燥热窒息,只是看着梦中的环境,很复古的装修,典型中国风。 外面的景色和老宅很像。 她此刻在温泉池里,大汗淋漓,人从颓然到惊悚,她内心深处蔓延着害怕,是……人影? 她下半身在温泉里,连连后退,直到从黑暗中,从楼下往楼上走的人影逐渐清晰。 他是梦里的沈欲。 他的头发梳到了后面,很随性地解开裤子,皮带,手上戴着昂贵的手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有些探究,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头。 他不爱讲话,很沉寂。 你爱我吗? 宁依裴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只是被他的气息压迫着。 她是不怕沈欲的,可在梦里,她会本能的害怕。 而她一害怕,他就开始生气。 比如现在,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点点头。 嘴里干涩地说了一个字。 爱。 她在梦里,都听不清,可他却偏偏听清了。 沈欲眼底骤暗,邪恶匪气一笑,皮带往地上一扔。 我不相信任何人,除非,你用身体来表达爱。 宁依裴不想流泪的,但也忽然流下眼泪。 她难受,她心里想说的话,说不出,就像堵在心口,压抑着,硬生生逼出眼泪。 宁依裴忽然在梦里,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她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的难受像动手术,真实又支离破碎的痛苦。 直到最后,失去知觉,失去感觉,失去所有的情绪…… 沈欲…… 她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天花板,眼角哭过般干涩。 站起身来,险些有些瘫软。 好像在梦里,她的身上很虚,连喘息都扯得五脏六腑窒息。 宁依裴低头看见了垃圾桶里的卫生纸。 “你醒了?吃早饭吗?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哭了一夜。” 少年穿着白衬衫,端着粥,站在阳光下,温暖。 他笑起来温柔美好,又有些不知所措。 风吹过他的碎发,说话很平稳。 见她愣在原地,不说话,他还不忘安慰道。 “别怕,你是勇敢且好运的,这些事都是小事,别怕……这粥有点烫,要不要给你吹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几位补课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你完成得很好。这次考到年级前一百,问题不大。” 宁依裴走到椅子旁。 她真的很想把这碗粥全部淋到他头上,她在梦里,就像是他的宠物,甚至还在这一丝卑微中品出了安稳。很羞耻! 可听见他的话,又实在对他没脾气。 现实中的沈欲将粥轻轻吹吹,放在她的嘴边。 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把粥洒在桌子上。 宁依裴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咀嚼着粥,看见他期盼的眼神,语气冷漠而淡然。 “很多人,他们不爱我,只是觊觎我的财富。而我感觉自己最幸运的不是出生富有,而是有人能摒弃世俗喜欢我,哪怕只有一个。” 她最近越来越神经衰弱了,越来越不分场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其实,宁依裴心里很清醒,她头越疼,精神状态越恍惚,她越清醒。 和她有羁绊的三个男人。 沈欲,关景霁,简文瑾。 只有一个沈欲,能真真正正摒弃世俗喜欢她。 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不是一个勇敢者,摒弃世俗,是勇敢者的游戏。 她是一个被困在人生轨迹上,诚惶诚恐,软弱的人。 仅剩的良心和冲动,都用在帮助沈欲了。 她才想要守护他,而不能和他在一起。 “这粥味道不一样。” “我做的,应该不难吃吧。” 沈欲见她没有讲话,以为做的太难吃了,于是羞涩地摸摸耳朵。 “你不想吃,我下去给你端阿姨做的。” “不用,挺好吃的。” 她配着虾将粥喝完了。 她就像一个脱离了母亲怀抱的孩子,孤独的,凄美的,而无数的早饭只有一个人吃的她,此刻有人陪着,在这个熟悉又冷漠的房间里。 很奇怪,她蛮喜欢他陪着的。 “沈欲,你有没有梦见过我?” “做梦吗?” 他没有讲话,只是更紧张了,有些踌躇不语。 她也没有追问。 沈欲扯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过几天,给你补礼物。” “不用。” 她会心一笑,果然梦是反的。 现实中的沈欲对于感情是一个温暖美好的少年,是悠扬缠绵的抚摸与安慰,是新生的希冀,感化她内心的苦楚愁思。 梦里的沈欲是一首没有前奏的曲子,强势而窒息的给她带来感觉,用最激烈的方式,哪怕是痛,是哭,是难受……也要唤醒她的麻木苍白。 她不知道沈欲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她觉得,什么昂贵的礼物,她都无感。 所以,他送什么都不重要。 吃完早餐,他将碗筷收拾之后,走下楼就碰见夫人。 那是宁依裴的亲生母亲。 她看起来像是早晨刚刚从公司回来,打扮干练,白西装裤子,戴着薄薄眼镜,就在大厅里整理资料,手上握着钢笔,旁边是助理拿着平板电脑。 她往他这扫了一眼。 按照平常,她一定会挑剔刻薄讲话。 今天,她没有说沈欲一句。 只是眼神里夹杂着浓浓地讥讽,好似在嘲笑他,在否定他的全部。 沈欲移开目光,不再多想。 将碗筷放到厨房,这窒息的氛围,让他无所适从。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听说依裴昨夜生病了?” 他如实回答。 “她最近有些敏感,所以……” “所以差点掉进温泉池淹死?” 沈欲没讲话。 她推推眼镜,将合同随意扔给了助理。 “真是生了一个靠不住的废物。” 她嘀咕一句后,朝他看过来。 “你还不错,可惜了,差距太大。” 沈欲渐渐反应过来,她妈妈的意思。 是在夸他反应好,但又在损他,原生家庭无力。 说完后,夫人就上楼了。 ------------ 第36章 未来·想要给她圆梦想 管家将他送到老宅门口,甚至安排了司机送他去学校。 “沈同学,还请上车。” 他第一次体会到钱权带来的优越,那是一种服务。 他看着一排排梨花木墙外停靠的豪车,是不可多得的场面,而这个场景的主人,成了他。 一排的保镖和佣人,甚至管家,对他毕恭毕敬,邀请他上车。 沈欲冷笑,凌驾的欲望冒犯了干净的净土。 可是他想要…… 他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 想要报复那些欺辱他的人,想要得到从未拥有过的一切。 想要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想要凌驾于万事万物至上…… 他上了车,很平静的,平静得让管家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一丝紧张。 从容到吓人。 管家一直很看好他。 只因为一个出生不好的外地小孩,能不自卑,能不颓废,能如鱼得水混在学校,已经代表了未来。 回学校后,他又投入学习,奶奶的手术费用解决后,他几乎把兼职的时间投入到学业上。 他学好些,也能更好的教导宁依裴的学业。 同班同学对他的变化也挺惊讶的。 比起曾经的阴翳暴怒,埋头学习的他,多了几分安静。 就连朋友叫他出去打篮球,他也不去。 前排的女生,穿着涂满颜料或许涂鸦的校服,在窃窃私语。 “沈哥真牛逼,不仅把宁依裴搞定了,还认识简瀛。” “简瀛?不就是港湾大学里的那位天天骑春风450SR上学的?” “对,这些富二代一个比一个高调,听说是集团董事长的孙女。” “不至于吧,她们都这样有钱,什么帅的找不到,偏偏看上咱班的沈哥了?” “小声点,别打扰他学习,不然,又得发火了。” 沈欲双手交叉,拿着笔,凝视着卷子。 下课后,整个班就他一个还稳稳坐着分析卷子,夏日摇曳着绿色树荫映在侧颜,抬眼之时,那双眼杀出一抹自带的戾气,把靠在窗户边观察议论他的朋友们吓得连忙打招呼。 一群全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他们有的在抽烟,有的坐在窗户台上,有的将手插在裤袋里。 “沈哥,你不打算在我们班待了吗?” “肯定是想下学期转去A栋,那老头不是说,年级前十名,在A栋一楼吗?” “沈哥,这野心真大啊,这要是以好学生身份去A栋,那群富二代不得闹啊!” 沈欲够烦的,他站起身,刚刚准备习惯性地卷起书本,打人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些什么,把书本扔到桌子上,一把跃到窗台上,那群人配合地躲开。 他就坐在窗台上,右脚放在上面,说道。 “我现在觉得,不能再这么无所谓下去了。能考个好成绩最好,我们大多数都是特长生,体育好还能加分,成绩好些,还能考研究生。出社会,也能有些出息。” 众人哗然。 他们的普通话有些并不标准,有些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有些是少数民族。 李恩诺站在旁边,拍拍沈欲的肩膀。 “研究生就算了,但是,沈哥永远是我们沈哥,到时候真有出息了,记得把兄弟们带上。” 周围附和道,一时间大家出奇的团结。 “体育特长生能干嘛?去国家队也不赚钱啊!” “我也不考研究生,我进大学的时候,那高中班主任说过,这里毕业算是挺好的。” “沈哥,反正大家都觉得,如果你能有什么好项目,大家都愿意跟着你干。” 沈欲还未讲话,老师就一巴掌给堵住路的同学,嘴里骂骂咧咧。 “都给我滚进教室,今天谁值日?你们班常年是吊车尾的,人数也是最少的,很多老师都不愿意给你们班上课了。” 同学也没闹,回了座位。 这音乐老师,其实有一个主业,是一家传媒新闻公司的股东,刚刚来教课的时候,架子就挺大的。 沈欲心里念着宁依裴,他索性给她发短信。 【我今天还来给你补课吗?】 他想要加个表情,又觉得,会不会不够稳重。 很快。 对面就回复了。 【不用了,生病暂时休息。】 沈欲微微有些失落。 最后还是犹豫地打字,又一个个字删掉。 【好的,你注意身体。】 他放下手机,注意力放到讲台的老师身上。音乐老师今天带来了把小提琴,手把手教前排的同学认识小提琴。 沈欲总会看出神,脑海里想起她的一举一动,她靠近他,手把手教他拉小提琴。 浅浅地哼唱着歌。 老师刚刚路过的时候,很诧异地询问道。 “我记得你从来不会唱汉族的音乐?” “最近学的。” 他低头念了一句。 老师也就没有追问,想要略过他走上讲台,继续讲课。 沈欲将手肘抵在桌子边,看着音乐书,想起了……依裴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音乐家。 可她现实里却无法实现。 “老师,想要成为音乐家,需要什么步骤?” 全班从安静开始嘈杂。 老师停下手里的小提琴。 “要从专业的学校毕业才行。但如果是歌手,天赋和专业过关的话,去参加海选也可以。像专业的乐器音乐家,要求会严格些。大多数最后的结局都是当老师。” 沈欲挑挑眉,继续问道。 “如果,家里面不允许当音乐家,怎么样才能实现梦想?” 全班哗然。 连老师都有些懵,但还是出于职业素养,认真地回答。 “每个人的家庭,不一样。学音乐需要金钱,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老师还未讲完,班级里不知是哪位同学,打断了她。 “如果只是梦想,不图出名,那就出钱搭一个场地,请朋友去捧场,这也算圆梦。” 沈欲感觉血液倒流。 搭一个场地? 圆她的梦想, 既然不能抗衡宁家,让宁依裴成为音乐家。 总能花钱圆她一个梦想。 沈欲开始计算经费,如果搭场地,选择地点比金钱更重要。他还需要留点生活费,还宁家垫付的手术费。 他骨子里还算乐观坚强,只要世界里还有挂念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生的希望。 放学后,他拒绝了去网吧。 和照顾奶奶的护工开视频,确认奶奶身体慢慢恢复后,才放心赶往拳场。 一打二。 奖金二十万。 注定是黑暗血腥的一夜。 ------------ 第37章 照片·他压抑不住的欲望 比起新世界广场地下五层,这里的设备更加坚硬。 进入后,周围的观众不吵闹,也不喧嚣,很安静地欣赏。 沈欲浑身上下只有红色的拳击服,没有任何一点护具,纯肉搏。 签下了生死合同。 他近身搏斗从小学开始就天赋异禀,拿奖在本地很轻松。 后来也想过放弃,但生活逼他到了这一步,逼着他去面对惨淡血腥的世界。 如果有选择。 他也想要堂堂正正站在媒体面前,在正规的场所,当着全世界的面获得自由搏击奖牌。 可他没有选择。 要想快速赚钱,就要放弃尊严。 或许是因为他长相年轻英俊,体格不算强壮,走进八角笼的时候,黑漆漆的周围发出不少质疑。 而当他的两位对手走进八角笼的时候,全场的忽然有人发出鼓掌声。 只因两位对手都是重量级,在公平的拳击比赛里面,一向是按照相同体重来进行比拼。 而这两位选手身上纹龙画虎,外国面孔,明显远远重于沈欲。 全场零零散散的掌声,是部分看客对沈欲勇敢的敬畏欣赏。 沈欲一如既往的安静。 取下脖子上,象征雷电的天铁,十指合并之后,将天铁放到旁边。 他的平静,让对面的外国选手很兴奋。 还未等裁判吹口哨,就开始了近身肉搏,沈欲对于疼痛自带免疫,可以是一种习惯,习惯久了,就百炼成钢。他自残式地一拳拳打着对手的面部,甚至不顾及自己手掌的伤口。 惊人的爆发力,自残式的打法,暴裂无声。 对方两位选手,理所应当地将沈欲视为了亡命之徒。而不敢相信他还是学生,他们也打过不少中国选手,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疯子。他在百分之十中求生存,在死亡下机械化打拳。 真正意义上的麻木不仁。 沈欲双腿直接缠上其他一个对手的脖子,如闪电划过,瞬间甩他到地,死寂的房间发出闷闷的落地的声音。 下一秒,膝盖抵住他。 另外一个打过来的时候,他用同样的招数,绞倒了另一位,更快速地膝盖抵脖子,发出清脆错位的‘咔嚓’声,那抵在膝盖下的人直接无法动弹。 沈欲的血彻底溶在身上,像厉鬼。 四两拨千斤,速度快,下手狠。 身上的血液在沸腾,在流动,眼里飞入了几滴血,也无动于衷。 他惨淡的面容,阴翳上吊的眼睛,蹲下身,肉骨腐烂的手掌打开,他透过光看见了内侧的藏文。 他随后将双手架在蹲下的膝盖上,虔默地问了对手一句。 “还打吗?想死吗?” 只有一秒。 对手看见躺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同伴。 他下意识摇摇头。 在黑暗阴影中的观众,发出震耳欲聋地掌声。 有人甚至私底下已经在找他的资料了。 沈欲随性地跳下八角笼,拿起旁边的白酒,直接往身上淋,全身伤口消毒,完全没有疼痛的脆弱,至始至终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他像没有知觉的怪物。 “太精彩了,朋友,我明天就准备去西藏玩玩,看还能不能找几个像你这样的疯子。” 拉他工作的经理拍拍他的肩膀,挥挥手,医生就上前给他包扎了。 “你这种人,居然还会手下留情。两个对手,都活了下来,还赢得了比赛。客人里面的大老板刚刚已经咨询我价格了,想要重金雇你当保镖……” 沈欲靠在沙发上,点燃烟。 “记得给我账户奖金二十万。我拒绝所有的邀请,我赚完这几笔钱,就想活在阳光下,不想做一些邋遢事。” “什么叫邋遢事?那些大老板都是正正规规聘用保镖。” “他们来这里选保镖,用途一目了然。京城的老板,没几个是干净的。” “可以啊,最近把汉族的文化理解蛮透彻。” 沈欲看着包扎好的伤口,灭掉烟,站起身。 回头说了一句。 “我虽然不是汉族,但我不是傻子。” 沈欲简单冲洗后,换好衣服,走出拳场。 他的下颚全是包扎的痕迹,清秀的面庞。白色的裤子上沾染着点点血珠,不注意看,也看不清楚。 他嘴里叼着烟,皮肤偏黄,走到路边,夜色已晚,他坐在夜宵摊点了份炒饭。 “帅哥,你需要羊肉串吗?打半折。” 服务员是小店的儿媳妇,年纪很轻,笑容很甜。 沈欲一手玩着手机,一手吃着炒饭,狼吞虎咽。 他转过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羊肉串,有些恍惚。 上次,依裴兴致勃勃买羊肉串,最后却还没来得及吃,全被奶奶的事情给耽误了。他不明白她到底顶住了多少压力,才能让父母愿意垫钱出医药费,不止止是学习成绩,更是一种妥协。 沈欲点燃烟,挥挥手。 “你们还剩多少?” “没剩多少。” “全部打包,寄到这个地址。” “好的。” 沈欲几分钟吃完了炒饭,他身上的伤口,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很怵人。就算站在夜里,也不难看出惊人的身材和长相。京城的街道,热闹的地方很喧嚣,清冷的地方很安静。 他见羊肉串打包完后,给她发送消息。 【依裴,给你点了羊肉串外卖,心情好点了吗?】 沈欲点燃烟,走回了老栋楼的出租屋,昏暗狭窄的环境,被踢烂的门,干净的厨房,两间都空旷的房间,他反锁门,走进房间,洗澡。 洗完澡后,开始策划一场宁依裴的小提琴表演会。 二十万。 他留两万生活费,八万还手术费,十万筹划表演会。 他忍着痛上药,不耽搁时间,开始联系朋友。 “我去,你真的假的,出钱给宁依裴开演唱会?” “没开玩笑。” “首先,价格不便宜。第二,宁依裴在我们这些群体里,不受欢迎,本来就不太喜欢她那看不起人的性格,你去哪请这么多朋友,心甘情愿给她捧场?” 沈欲陷入沉思,他灭掉烟。 “不能请他们,免得到时候闹事。” “沈哥,你办个小型的吧,请几十个朋友,有些事多的,还是免了。” 沈欲议论半刻后,躺在床上,最后决定将演唱会办在海边游艇上。 刚刚放下手机,特别关心有讯息,是宁依裴发送的朋友圈。 他的置顶。 【羊肉串不错,太多了,分给阿姨们吃。】 她配了张图,穿着黄黑色到膝盖的杜嘉班纳裙子,带钻尖头平底鞋,手上拿着炫完的羊肉串,低调奢华的房间,肤白如凝脂。 他反手点赞。 但放大她朋友圈图片后,他眼底骤暗。 图片的左侧,无意间照入了一个人! 那照片里的人,手掌放在桌上—— 肉眼可见的,带着劲道,又没有吃过苦,只露着手指处刺眼的伤口的手掌。 沈欲一眼就认出了,是简文瑾的手腕! 他那天套着手表砸拳打架的时候,难免会被划伤。 并且,他的手背上有颗明显的黑痣。 “呵。” 沈欲反手将手机屏幕扣在床上,眼不看心不烦。 她不是说生病吗? 为什么还打扮得好好的? 为什么半夜简文瑾会在她旁边? 沈欲设想很多种可能,又诚惶诚恐,连扭门的时候,都险些将门给掰碎。 他抬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痛,拼死拼活赚钱,也比不过别人。 沈欲犹豫地拿着手机,删了又删要发的短信,最后一个字也没发。 黑暗窥探的嫉妒,滋生难以控制的占有欲。 他要她,他要她一辈子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管用什么方式。 软磨硬泡也好,强制手段也罢。 她曾接近过他,如果又要离开他,他会疯。 他可以控制金钱的欲望,却无法控制想要她的欲望。 佛都降不住。 沈欲拿出雪松香柱,虔诚地向三世佛像默念。 般苦半生,了结宿愿。 可刚刚将三根香柱放到坛里,其他一根就熄灭了。 他用手揉搓了熄灭的香柱。 命中注定的。 心诚则灵,欲望满身,成魔不成佛。 ------------ 第38章 誓言·总有一天站在你身边 宁依裴最近待在老宅,被逼着吃了不少中药,打开窗户,风吹过来。 她卷起毛毯,微微体虚地发颤。 头疼只能靠雪松香柱缓解,此刻整个房间都是雪松香。 纤细的手腕将书本烦躁地扔到红木桌上,总是会疑神疑鬼房间里有没有鬼影。 管家端着咖啡和早茶进来的时候,把她吓着,只能扶着胸口,眼底不耐烦一瞥。 “滚。” “小小姐,简公子在楼下等你,送你去读书。” 她微微挑眉。 简文瑾? 昨天晚上把蒂芙尼项链还回去了,他怎么还好意思来送她读书。 她讥讽一笑,刚刚想要推脱。 就瞧见管家将早茶放到桌上,轻描淡写地念着,就像念紧箍咒。 “夫人已经和简公子在楼下攀谈了。” 她郁闷地喝了一口早餐,换上纪梵希的黄色裤子,黑色版型上衣,提着只能装手机般大小的包包,宽松的裤腿飘逸露出瘦骨嶙峋的脚腕。 摇摇晃晃坐着电梯下楼。 简文瑾今天打扮很干净,白球鞋,白衣服,比她看起来还要年轻。 她的穿衣打扮一向很早熟,就像校长评价的,明明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偏偏有种傲视群雄的成熟。 简文瑾见到她,就连忙不聊天,起身走到老宅门口,绅士风度般拉开车门。 他一向出门低调,几乎不开豪车,穿衣打扮也看不出牌子。 她无奈地提着包包,上了车。 他一路上开得很稳,但一旦他讲话,她不理会,便开始风驰电掣。 他的手想要放在她手背上,宁依裴不耐烦地双手怀抱胸前,未涂口红的面容有些憔悴,又有些清傲,从车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还未点燃,反手就被简文瑾拍掉了。 “少抽烟。” “谁叫你车里放烟?” “送礼用的,我从不抽烟。” 宁依裴冷哼两声,简文瑾不愧是口口相传的模范男人,当了五年兵回来,严以律己,几乎没有迟到,抽烟等恶习。 但她就是厌烦,但由于身体虚脱,所以就懒得和他计较。 “我的事,你少管。” “治感冒的药,还有调理身体的中药。” 简文瑾不和她置喙,停靠在校门口,拉开车门,随便将药袋子套在她手上,身体探进去,给她整理书籍资料。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换来的,是她不屑的沉默。 宁依裴提着包包,拿着书本,悠哉悠哉走到校门口。 校门口还有零零碎碎的同学进门,转头看见这一幕,司空见惯。不过,是因为简文瑾是生面孔,行为举止妥帖,长相不俗,云淡风轻的气质让同学多看了他几眼。 而这里面也有沈欲。 他今天穿着校服,碎发遮住眉毛,眼底藏不住的阴翳。 身型高,鹤立鸡群。 沈欲拿着书本的手,丝丝抠出书本,直到手掌出现骨痕,他看起来颇为乖巧地走到宁依裴面前。 “考试完,暑假去海边?” 宁依裴先是看了他一眼,瞬间注意到他脸部的伤口,下颚有些紫肿。 最严重的是他的手骨,触目惊心,比冻疮还溃烂。 “你手怎么了?为什么不包扎?” 她斥责。 “没事,我想还你一些钱,不多,但我会慢慢赚的。” 沈欲故意的,他昨夜用盐水淋了一遍,早上不包扎,他想要她的关心。 沈欲倒是望着她,夏天的广袤无垠包裹着她的憔悴的身躯,嘴角上扬,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很厌世。他不由自主轻轻抚摸她的头。 宁依裴没有躲。 她也没有表示,不过是咳嗽两声。 咳嗽的时候,背看起来很薄,很轻盈。 “所以,你又去打黑拳了?你脑子有毛病。” 她身体不好,不想多说。 咳嗽后,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 他双手插兜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日的风吹过他的头发,少年用手摩挲着受伤的地方,有些犹豫纠结后,眉毛拧成一团,又退后两步,将手上的书本塞到她的怀里,意气风发地说,就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誓言。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学习重点。还有……宁依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不会让你这么别扭难受的活在他们的世界里,包括你父母,简文瑾,关景霁……这些人通通都没有办法左右你的人生。总有一天,我会名正言顺的拥有你!” 说完后,沈欲还没有等她反应,转身就跑进教学楼。 宁依裴只是低头看见手上的书本,忽然,不由自主笑出声。 嘀咕两句。 “脑残。” 她当时纯属认为他在痴人说梦,就算千分之一机会成功了,他想要走到顶峰,必定脱胎换骨。 到时候,他又有几分像现在呢? 如果他不是那个简单,天真,勇敢,不物质的沈欲,她还会选择他? 宁依裴只叹世事无常。 她想起母亲昨天早上的叮嘱。 京城政治上发生转变,经济形势也要配合,也是宁家产业危急存亡的关键。 京城要大换血,掀起暗藏在水面下的血雨腥风,注定会改变绝大多数人的命运。 而她宁依裴,没有雄心壮志,也没有自视甚高。她不过是惊涛骇浪里的一粒扁舟。 好消息是,母亲最近对沈欲少了很多偏见。 母亲倒是希望,沈欲能脱离圈子,去当兵,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宁依裴不懂母亲的想法,但她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沈欲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救过她命的人。 宁依裴走进班级,坐在位置上。 班级零零散散只剩下十五个同学,她们玩着手机,聊八卦。 还有些在攀比谁的珠宝更贵,谁的父母更宠,谁的男朋友更帅……看见宁依裴到班级后,露出八卦的心思攀过来,笑容满面地问她。 “宁姐,听说你最近要办演唱会?在北戴河,游艇上?” 宁依裴挑挑眉,冷哼一声。 “讥讽我?” 几个女生连忙将手机拿出来,给她看,解释道。 “宁姐,可不是我们胡说八道,我们也没其他意思。原来你不知道啊?有人在论坛上发布了贴子,抖音上也发了。暑假京城北戴河游艇,宁小姐的小提琴家弹奏表演会。” 宁依裴躲过手机一看,是京府大学论坛。 整个京府只有一个人姓宁。 她点进发帖人的讯息,是一个外校的账号。她还未讲话,几个女生已经开始交谈献殷勤。 “宁姐,如果是你表演小提琴,我们肯定去捧场。” “你们没听说吗?好像B栋教学楼的同学也要去看小提琴演出,至少已经确认有几十个人了。” “就一个贴子,短短一个小时,已经这么多人抢票了,这事怎么连B栋都知道?” “这票免费的,那群穷的,怎么不抢。只是开办这个演唱会的人,难道不是宁姐你的安排?” 宁依裴忽然想起来,今早上,沈欲问她,考完试,要不要去海边玩? 她披上外套,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沈欲发短信。 【发帖人是你的朋友?】 很快。 那边就回复了。 【是。】 【沈欲,你让你朋友把贴子删了。】 【你想不想办一场演唱会?哪怕只有一天实现过梦想。】 ------------ 第39章 对立·谣言原来都是真的 宁依裴迟疑了,成为音乐家是她的梦想,从小到大的梦想。 而这份梦想,随着不可抗拒的因素,渐渐落了灰。 她多希望,父母能再生几个孩子。 这样的话,会不会就能拥有自由,就能在外面无所顾忌的玩耍。 就能在亲戚朋友面前不再维护虚伪的感情。 就能展翅高飞完成梦想,就可以不压抑自我…… 可她没资格。 她享受了父母带来的便利,也要承受这份重量。 所以,从那一巴掌开始,她再也没有向父母提起梦想。 她不需要梦想,只需要接受生活,金碧辉煌的鸟笼子。 她打了很多字,又删掉。 沈欲的短信弹出来。 【我打拳是想要早点还你爹妈的手术费,想要给你办演唱会,我不想要拖累你。我计算过了,我可以三年内还清。】 她又默默嘀咕了两个字。 “傻子。” 宁依裴其实帮不帮他,都是自愿的。 她不会因为不帮他,就能得到自由。 她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失去一些东西。 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不是娇情,是她真的很需要爱,很需要有人照顾,很需要抛开世俗的感情。 她只是简单地回复一行话。 【沈欲,你不需要卖命赚钱,不然,我的帮助就毫无意义。如果我这次考试能上前五十。我就听你的。也算是补偿我,一天的梦想。】 她关上手机,眼底的迟疑在看向同班同学的时候,都化为傲慢。 大家也就不敢继续询问她。 其实,如果不是家族合作生意关系,大概率他们都不想和宁依裴来往。 只因她性格招人厌烦,但又无可奈何。 谁叫她有一个厉害的身世,人人都要捧着她,哪怕她们心里有怨气,也只能私底下,指桑骂槐地说她两句。 宁依裴在上课期间咳嗽不断,最后,趴在桌子上,头发洒在桌子上。 老师也礼貌性地询问她,需不需要看医生。 她摇摇头,喝了几口中药。 脑海里不断回想最近的事情,她人心惶惶。特别是老宅莫名其妙的人影。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或者那不是人影,是物件摆动的影子?这两天,连梦都感觉越来越真实了。特别是早上起来,会感觉到虚脱,浑身酸疼。 恍恍惚惚到了中午。 有几个女生主动给她去食堂打饭,她也算是大方,饭卡里面有整整五万,也不管她们怎么花,这点钱,她不在意。 不过,头疼就很难受。 宁依裴抬起头,吃药,继续睡觉。 中午吃完饭后,是体育课。 在室内体育场有练习排球,篮球,高尔夫,游泳池……这所大学的前身本就是百年体育学院,所以这些体育设备很优质。 她是最后到场的,到场后,就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坐到了体育场的椅子上,玩手机。 其他人还站在场上,听体育老师安排。 “这不是……其他班嘛,他们怎么也上体育课?” “一般不都是我们班单独上吗?难道这体育场还有别人用?我有很严重的洁癖症。” 班上的富家小姐们唉声载道。 最后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随后就不管,走出去忙事。 整个体育场只有两个班,没有老师。 “喂!把我的排球捡过来,不然,你就当我们的靶子。” 这群富家小姐们把所有的不满,厌烦,都发在B栋教学楼同学身上。 本就不爱与其他人接触的她们,心里很抵触用这些班级用过的运动器材。 那女生有些颤颤巍巍,还是低头将排球捡起来,小心翼翼递给她们。 “啊!” 奈何,她们也说话不算数,反手就用全力将排球击打女生的头部。 女生顺势倒在地上,体育馆因此事瞬间安静,死寂到可怕,几乎可以听见那位女生的呼吸声,慢慢脸涨的通红。 后面的B栋男同学看不过去,上前打算硬刚。 “你们把脸上,和墙一样的粉抹掉,再来这里好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东西?” B栋男生怒气横放的话,让两个相差极大的班级,剑张跋扈。 ——直到沈欲出现了。 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少年穿着白色篮球服,后面黑色字体写着三数字。白色球鞋和球裤,黄黑色的皮肤,阴郁的眼型微微笑起来,看起来青春盎然。 他很高,身上能看见包扎后的伤势,不是轻伤,手掌还缠着绑带。 宁依裴和沈欲几乎是第一秒对视上。 宁依裴立刻移开目光。 而,沈欲则是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上前,拦住了激动怒火的朋友,息事宁人。他主要是为了宁依裴,怕她多想。 几个男生也就在体育场打篮球,旁边还站着好多观摩赛事的同学。 “你看这群男的,他们居然为了一个女人骂我们?” “我爹妈都没有这么骂过我,太恶心了。” “算了,这里面我只愿意接触沈欲,我们还是别惹事了,这全是他们班的男生,我们班都是女的,硬刚没有好下场。” “宁姐,我们玩阴的,给校长打报告。” 宁依裴也是头疼。 不过,以她们这个班背后的人脉后台。 是其他班都吃不消的。 不过,她没兴趣。 “给沈欲说,我身体不舒服。” 全班发出震耳欲聋,阴阳怪气地叫声。 好似无形间,她们坐实了心里的八卦。 宁依裴纯粹是,想要雪松香味,今日忘带那串木头雪松佛珠。 她的手渐渐失力,拿手机,静脉和骨头都隐隐作痛。 班上的女生,踏着上千的鞋子,矫揉造作地挤进篮球场,夹着声音对沈欲说。 “三号沈欲,我们班有人找你,你最好快点!” 沈欲刚刚投进三分球,比赛几乎碾压对方。 他将手里的篮球随性扔给朋友,拿着水,灌进喉咙,在众人的目光下,坐到了宁依裴身边,虽没有靠在他身上,也宛如依偎。 一向傲慢厌男的她,此刻,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她轻轻咳嗽两声,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又放下。 沈欲通常桀骜不驯,看谁都爱仰着头,歪着脖子,动不动就上手的人,此刻居然莫名其妙耳红,脸红。 这场景,让周围的同学,都觉得挺有意思。 余光忍不住往他们那角落里瞟。 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觉得,他们以后会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 夏日的青春,肆意盎然,但当骄阳褪去,也必将显露这段感情的上空,是乌云密布。 “哎呦,我们成电灯泡了,赶快离远点。” “沈哥,真是重色轻友,队里没他,下半场怎么赢啊。” 沈欲用手摸摸鼻子,那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就只能一个劲地喝水,还余光看看她的脸色。 “你最近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学校了。” “不想看见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欲的喉结滚动,他连忙解释,又战术性喝水。 见两人无言,他又找话题。 “还补课吗?” “怕我成绩不好?” “嗯,我好不容易准备的演唱会,你可不能缺席。” “呵,你是第一个不商量,就自作主张的。” 宁依裴虽然语气责备,但也低头笑了,手指拉住他的衣袖,往这边扯扯。 “靠近些。” 她喜欢雪松香。 宁依裴已经让医生提取雪松香柱里面的成分,方便对症下药,治疗头疾。 病痛的折磨,一度让她的脾气越加古怪。 反而,头疾缓解,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不少。 她将瘦得只剩骨头的脚腕放在椅子上,把爱马仕凉板鞋扔到地上,依靠着体育场的椅子。 游泳池的同学,也窃窃私语,偷窥他们。 沈欲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竟然条件反射,直接伸手将凉板鞋拿起来,安静谦卑为她穿上,又拿出薄薄的毛毯盖在她的膝盖,毛毯顺着遮住她的脚腕,细心妥帖。 ------------ 第40章 偏执·若有一朝龙得水 熟悉沈欲的兄弟们则是难以置信,谁不知道,沈欲不可能是一个舔狗。 平时肝火旺盛,对女人也挺狠的。 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蛮漂亮,家世也很好,天天缠着沈欲,起先两个人关系不错。 可后来,沈欲将女孩扔在鹅毛大雪,天寒地冻的大街上,女孩在后面边哭边跑,沈欲也没施舍一眼。 大晚上的,那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当时觉得沈哥最喜欢的女生,还是林筱雅——挺古灵精怪的女孩,奈何爱仗势欺人。 曾经被人欺负,沈哥帮了她。 后来,她仗着背后有人,高中的时候,也没少欺负别人。 但她不管怎么作,怎么闹,沈欲也不会发火生气。甚至还特别耐心地等她放学。 对于,沈欲这种性子的男生来讲,喜欢一个人,表现挺明显的。 他们刚刚谈起林筱雅,就听见了老师说了一句。 “沈欲,外面有位叫林筱雅的,找你。听起来有急事,你去看看,速度些。十分钟后,班上还要练短跑。”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班全是看好戏的。 有位同学喊道。 “老师,叫林筱雅直接进来呗,我们沈哥现在不方便呢。” 老师转头才看见,一向爱打篮球的沈欲,此刻坐在椅子上,和其他女生在聊天。 做为老师本该啰嗦两句,奈何旁边的女生是宁依裴。 这大小姐脾气怪,怕到时候玩阴的,告状到校长办公室。 “哎,你们谁去外面把林筱雅同学带进来?” 全班男生蜂蛹而至,都抢着去带女同学。 林筱雅今日穿着白蓝色上衣,青春靓丽的短裙,扎着马尾。化着淡妆,着重眼妆部位,泪水把眼妆都哭花了,手里拿着鸭舌帽和耳机。 一进体育馆里,就坐在沈欲旁边,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宁依裴,眼底有些不满。 “沈欲哥哥,你要帮我。今天学校开讲座,有人在后面扯我头发。我事后就与她起争执,结果,她居然踢了我一脚,我直接栽下去了,头都流血了。她们还笑话我,太过分了。” 林筱雅背过身,用手将头发撩开,的确后脑勺鼓起红肿,手腕,大腿……多处都是淤青和划伤。 “萧然呢?” “萧然哥哥,今天有事,不然,我也不至于挨打。太欺负人了。” “那女生是本校的?” “不是,是外校的,她好像叫简瀛。” 沈欲愣了几秒,乜眼间全是思索,直到停顿十秒后,转过头看向宁依裴。 宁依裴虽然生病,也忍不住冷笑,手轻蔑地指着她说道。 “有病吧,这种事直接报警啊?难不成还出手打架,让你的沈欲哥哥为情坐牢吗?” 她那眼神,轻蔑地甚至连沈欲都不放过。 “筱雅,你先去开些药,这事晚点的时候谈。” “好,可疼了,我眼泪都掉了一长串。” 她娇嗔着。 眼珠子很灵活地转着,也不逞一时威风,她当然知道简瀛惹不起,那是简家的千金。 但她就是爱掀风起浪,她就是看不惯简瀛喜欢沈欲。 今早,两人就是因为沈欲,大打出手。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简瀛敢和她争男人,必死无疑。 林筱雅不过是现在拿宁依裴没办法。 她当年还不是靠着菀菀类卿的手段,才交到沈欲这个朋友的,才能不被人欺负,不被校园霸凌。 在她心里,沈哥永远是她的光,在她被校园霸凌到不想活的时候,是他给了救赎。 周围的同学就等着两女人为情打架。 结果,也没打起来,只是宁依裴单方面冷嘲热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筱雅和宁依裴长相蛮相似的,特别是眼型,更像的是某种说话的习惯和神情。不过,宁依裴显然更刁,更傲,厌世。 一时间,也说不清,这两人哪个是替身? 而,宁依裴则是怡然自得。貌似特别烦,有人在旁边唧唧歪歪。 她只想要他身上的雪松草药味,而不是一大股女生的香水骚味。 明明是年轻女生,为什么香水味这么熟烂。 她也连带着暼了眼沈欲。 沈欲也秒懂。 立刻将林筱雅送走去拿药。 拿完药后,他若有若无坐到旁边,很乖地解释道。 “我最近没搭理她,真的。以前把她当妹妹,看她可怜,就帮帮她。” 他见她依然不讲话。 战术性喝水。 老师吹口哨,沈欲起身前对她念叨了一句。 “我去练短跑了,晚些时候,给你补课。” “不用了,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个地方? 沈欲想起上次生日宴会逃跑的事情,低头笑笑答应。 “好。等我。” 反正,他自认为跟着她就行,别离开他就行,他对她的喜欢,带着堕落的迷恋,不沾杂质的依恋,脱离世俗的欲望…… 他忽略她的缺点,也不敢指出她的缺点,因为他太怕了。 即使他知道,真正的恋人或者朋友,是因为无所顾忌说出对方的错误,希望对方越来越好的。 他不是,他甚至想要她,以最快乐的方式活着。变质的溺爱。 沈欲的身型很高,短跑爆发力很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有好成绩。 体育是他的天赋,也是上天给他开的一扇窗。 沈欲余光会瞄她几眼。 而宁依裴除了低头玩手机,就是喝着袋袋中药。 体育课结束后,就放学了。 宁依裴终于抬头,朝他递眼神。 他迅速捕捉到,也就跟着她离开了学校。 一同上了司机停靠的车。 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林筱雅,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肢体动作有些委屈,不一会,还没有等沈欲给她打电话,林筱雅就在同学堆里面消失了。 林筱雅大概率是走了,原本打算等沈欲,结果,却上了宁依裴的车,她估计是气了。 “你不去追她?” “不去,萧然会管她的。” 也是。 宁依裴倒是觉得,林筱雅是个麻烦精。 “确定?她这次可是和简瀛打架?” “两个女生,没必要。” “你倒是厉害,难道不知道,她们为了谁打架?” “你的意思是,她们喜欢我?” 宁依裴没回复,她倒是从这反问里面听出了一丝单纯。只是浅浅笑笑。 大概也是认为,沈欲是一个特别偏执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事物,没有半分揣度的心思。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感兴趣的事情上。 她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我们今天去一个寺庙。” “祈盼这次成绩年纪前五十?” “不是,那寺庙主持来自西藏,喜爱供西藏的佛,也喜欢收藏唐卡以及书画。” 沈欲有种窃喜。 “谢谢。” 他觉得,她肯为他花心思,真不错。 下一秒,宁依裴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主要是,那主持准备送一副唐卡给我妈,所以,我要去看看。” “这样啊。” 他肉眼可见地失落,拿起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口。 车一路穿过繁华的街道,从一处小树林进去,山野平静,在闹市能寻得这处美景。如果想要安居,也需要上千万元,就可以在寺庙边,买一处傍着荷花池的别院。 晚景落到她发梢,他想要亲吻,但只能用眼神代替。 下车后,他很认真地听她介绍寺庙以及文物。 他不由感叹,虽然她成绩不好,但很有见识。 倒是显得他一无所知。 他从小除了知道放羊放牛,青稞虫草,佛像念语……这些浅薄的东西。 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哪怕他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 她在旁边和主持聊着,沈欲不过是依稀地听见,断断续续几句话。 “这是14世纪铜鎏金十一面观音,明宣德御制鎏金金铜无量寿佛。” “还有这对掐丝珐琅双鹤香炉,这紫檀雕夔龙纹大画桌……” 这些古董看得眼花缭乱。 一幅幅唐卡,从西藏来的,可他一个西藏人,一幅都不认识。 只是站起身,一个人走到拜佛的地方,拜拜佛。 虔诚,祷告。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抬头,那几根香柱整整齐齐,烧到半路断了。 灰落到了紫檀桌上。 他恐怕是野心勃勃,入不了这清佛庙。 他细想,原本只是求生存的自己,如今,动了很多心思。心里挤压了太多的仇恨,委屈,难受。 他的青春被外面的狂风暴雨袭击了,就像,内心还是残缺的,就被催着长成了无坚不摧的模样。 在香炉旁边的许愿盒里,飘出一张短短的纸宣,上面是清秀的毛笔字,写着一段古话。 【若有一朝龙得水,定要长江水倒流。】 沈欲揉搓着这张宣纸,随后,将纸放回了许愿盒子里。 忽然,外面的一声钟响。 宁依裴和主持走了出来,带着沈欲一同用晚膳。 清汤寡水,还没有味精盐巴,他难以下口。 但宁依裴却能下口。 “那有蘸料,实在吃不下不要硬撑。” “你怎么吃得下的?我们西藏就算吃野身体牛羊,也要洒点盐。” “我以前去过简家,他们家里从来不吃味精盐巴。” 沈欲用手撑着下颚,手指处的青色藏文,将他衬托着很异域深邃。 他听到简家,就想起简文瑾,眼底骤暗,暗藏嫉妒之心,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那你不能嫁过去,不然,三餐都吃不了好东西了。” 宁依裴没有回答,她不想做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没有确定的事情,她给不了确定的答案。不过是吃着难以下口的事物,在外人面前也不失优雅。 她透过光,看见沈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木盒子打开,是串紫色的翡翠佛珠,佛珠的扣子上刻字【仁德】,紫色的佛珠在光下,熠熠生辉,与沈欲的生茧露疤的手全然不同。 “这……” “这是上次,你生日宴会上送我的佛珠,我看这佛珠刻字仁德,那主持脖子上是一样的。” “为了救你奶奶,不是拿去卖了吗?” ------------ 第41章 风波·宁家被查 “我只是拿去当了,最近赚了钱,又赎回来了。” 沈欲对待这串紫色佛珠小心翼翼的。 这是她送的礼物,哪怕是不要的,不喜欢的,也是他心里的宝贝。 他连忙将木盒子关上,这木盒子就是奶奶曾经放嫁妆的物件,看起来破旧但结实。 “这是我妈妈从寺庙买回来的,估计就是这所寺庙供的。” 宁依裴全当送给他了,这对她而言,不是礼物,是枷锁。 她的身躯承载不住如此重量,越多的金银珠宝,房产大楼越会让她越发憔悴,当一个人没有自保能力,没有足够独立的势力,一旦足够有钱,就会成为活靶子。 这就是为什么,越是有钱人越是抱团取暖。他们畏惧光脚的,畏惧穿制服的,畏惧直系旁系血亲……只因为,他们拥有太多,而无抵御能力。 早些年,宁家的生意有外公和舅舅把关,出不了乱子。 现在,外公去世,舅舅病重,父亲不再尊敬妈妈,天天夜不归宿。 甚至在经济萧条的情况下,欲望膨胀,为人处事就像恶鬼道投胎的,肮脏地大肆捞钱。 她只能看着,拦不住,他那温和皮囊下的狼子野心。 宁家内忧外患,母亲终于不得已将弟弟送出国。 宁依裴不是傻的,她可以相信母亲,但绝对不会相信父亲。 最后,吃完饭,主持将几副整理好的藏族唐卡递给了她。 用于祈福,祝今年,宁家可以渡过难关。 可是,宁氏能有什么灾呢?她想是有的,不过,会更快,更迅猛,不知能挺几年。 宁依裴表示感谢后,就和沈欲离开了。 “以后带你去西藏。” 沈欲坐在车上,他穿着的白衣服,眼神探向外面的荷花池,明明是阴狠的长相,笑起来尤为阳光,好似想方设法要温暖她,讨她开心。 可她依然郁郁寡欢。 以后? 以后,她和他还能坐在一起吗? 西藏,此刻,她听起来很遥远的一个地方。就像她的青春和未来,听起来都很遥远,就像永远都到不了的站台。 她和沈欲的距离,不是金钱,是立场不同。 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做许多事情,可她不能。 她都身上始终烙印着家族的兴衰荣辱,她应该是成熟的。 她有那么一瞬间,看向靠窗的沈欲。 才理解了那句话,爱如捕风,你确定要捕捉注定离散的风吗? 沈欲的侧颜在光下,是希冀,是未来,是前途。 她只能陪他度过这短短一年。 哄骗他这短短一年。 她安慰自己,万一呢,梦也可以成真。 “沈欲,你以后会好好工作的吧。” “怎么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不要再打架了。我妈妈挺喜欢你的,除了觉得你有些吊儿郎当。” 沈欲心里蛮开心。 原本无望的爱情,此刻从沙漠里开出了花。 哪怕是多么虚弱的花,他也想要好好浇灌。 “依裴,我是不是只要好好表现,就能……” “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正义不会不来,只会迟来。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的活着。” 她默认了。 他义无反顾相信了她。 并且决定,从今以后,做一个阳光的人。 前二十年的阴霾积压的厌恨苦涩,被她一句话给抚平安慰。 他爱她。 追随她,就像追随光。 少年时候,他不懂什么是爱。 他好似,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有关。 只因为,他明白,自己多在乎她。 宁依裴靠在车窗,一时间看不透她眼底的神色。她咳嗽两声,进入闹市,背骨在繁花似锦街道倒影下,瞧着很轻。 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今日从主持口中得知,国家已经准备清理一些污垢。 果不其然。 在几天后,事情发酵的很快。 像台风在平静如渊的湖面上刮起风浪,肆意蚕食着花蕊,愿望,希冀,自由……也是罪有应得。 网络上大肆报道,其宁氏集团下面多家公司疑似传销,国家部门已经查封多家子公司。 其下的产品,通过直销的幌子,诱引人群投资,部分人群血本而亏! 这些报道一时间,红遍了整个京城。 其中,这次商业事故的苗头,最初来自于一位每年坚持不懈举报的退休军人。他用人脉一次次打通关系,获取证据,展示了宁家公司如何一步步虚假宣传,做局欺诈,成功套现上亿利润的过程。 也录制了,其团队成员,从缴纳一千元到慢慢缴纳几十万元的过程,最后,有人因此跳楼自杀。 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大,已经有很多人跳出来,联名举报。 上头下来人,对此事很关注。 宁依裴因为这场风波,就没有去上学了。 她想要等事件处理后,再去读书。 她被母亲藏在一处偏远的别墅里,打开窗户就能看见青山碧水,外面是连绵的茶山,茶台在楼下。 她不过是蜗居在沙发上,看着阿姨端上来的中药。 京城闹得多凶。 她这就有多清静。 “这离京城有多远?” 许久未讲话的她,声音有些沙哑。 “开车需要三个小时。” 挺远。 她叹口气,挥挥手。 “帮我把雪松香柱续上吧。” 阿姨将香柱点燃,放在中药旁边,给她按着太阳穴,只是微微使力,宁依裴就疼得手指发颤。最后,也只能放手作罢。 宁依裴打开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 在宁家没有彻底倒台之前,会有无数人嘘寒问暖,但当宁家彻底倒台后,这些人都会销声匿迹。这就是人情世故。 她并没有回复大部分消息。 关景霁一如既往的安静。 他这段时间消失了很久。 从上次儿童节欢庆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按照平时,关伯父肯定会马不停蹄喊他发短信,这次,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安静得很奇怪。 反倒是,简文瑾很积极,一个劲给她发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依裴,你好好待着,养好身体,别担心。我已经介入这件事情了,现在在和相关部门谈判,法院那边的事宜,有我的关系把控着。】 简文瑾虽然未满三十岁,但也是处理人际关系的一把好手。背后的人脉也是错综复杂。 老爷子肯把这块资源给他,说明,在这么多子孙里面,简文瑾在这方面的手腕。 这也就是,母亲一定要她嫁给简文瑾的原因之一。 外公和舅舅势力不如当年,就要让女婿成为保护伞。她倒是觉得,这是造孽。 正义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宁依裴最近也在回复沈欲的消息。 她报了平安。 沈欲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只是偶尔给她发短信,也不多问。 她理所应当认为,他此刻还在兼职或者打拳。 ------------ 第42章 醉意·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烈日炎炎。 他站在校门口,喝了一口汽水,旁边站着林筱雅。 林筱雅打扮很艳丽,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既视感。 但好在长相清纯,哪怕浓妆艳抹些,也蛮好看。她扎着马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着冰淇淋。 一路的,还有简瀛。 她纯属是因为沈欲,才不搞林筱雅这个傻子的。她觉得,这女的就欠打。 简瀛很好相处,也脾气暴躁。 今年刚刚读高中,就常常在校外和人打架。 “宁家现在内忧外患,最好还是少联系她,不然真出了事情,警察也得找到她的位置,抓住她去问个一二三。” 她说完后,坐在春风机车上,吃完冰淇淋后,将头盔戴上,向他们比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就离开了。 顺便让旁边的林筱雅吃了一鼻子的尾气,她也只能看着远去的车,愤愤不平。 “有病吧,会骑摩托车了不起?” 林筱雅刚刚凑过去,沈欲就戴上鸭舌帽,也准备离开了。 “沈欲哥哥,你要去哪?” 他最近有些烦心事,一直担心着宁依裴,无心学习。 此刻只能敷衍林筱雅。 “待会,你跟着萧然去网吧,我今天有事。” 说完后,沈欲就低头看着手机里面,突如其来的短信。 他不知道这是谁发的。 只知道,这个陌生人有点意思。 【你应该想要帮助宁依裴?那就到校门口北边,我在车上等你。】 沈欲戴着鸭舌帽,走到了学校门口北边,果然,此刻人寂稀少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里也坐着位看不清长相的中年人,他拿着茶杯,然后打开后座的门,示意他上车。 沈欲也不怕,他打开后座就上去,还接过了对方的烟和火机。 中年人将车停靠在没有监控的角落。 而后,从副驾驶拿出一叠资料扔给后座的沈欲。 一般小孩警惕性会很高,遇到这种情况,会先做出自我防范举动。 但沈欲很从容,这让中年男人很欣赏,他放下茶杯,侃侃而谈。 “那家高利贷公司的老板,最近被逮捕,看守所里发了逮捕令,判了十五年。你奶奶的病情也慢慢好转,你的生活好像遇到宁依裴后,变好了。你应该感谢她,所以,在她遇见困难的时候,应该帮助她。” 沈欲打开文档,入目地是一个人的资料。 “我能帮她什么?” “宁家现在倒不是法院的问题,上面人的事情,都不难处理。问题是,这个退伍军人有点关系人脉,抓住了公司重要证据。他又难缠,不斩草除根,这事举报多了,上头也会迫于舆论压力,感到厌烦。” 沈欲观摩这资料上的面孔,有些熟悉,这就是新闻报道里,举报宁氏集团传销诈骗的男人。 他眼神犀利望向司机。 “你想让我杀了他?” “当然不是,你只需要把他打进医院,等上面的人离开京城。” “为什么这个人是我?” “因为,你和我们之间联系最干净。你奶奶那边,也一直走你的账户。你是学拳击的,下手也有分寸。” 中年男人说的洒脱。 沈欲想起之前,宁依裴的话语。 她难得温柔,说,想要他好好生活,不要再打架斗殴,不要再怨恨社会,在阳光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沈欲当然知道,他又不是法盲。 他一向打架从来都是避开要害,或者正当防卫,进派出所,也不至于坐牢。 但这次不一样,是实打实冲着要对方昏迷两周。 搞不好,要坐牢。 “你的老板是谁?” “你的所有付出,她都看在眼里。事成之后,你就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中年男人边说边拿出,能证明所言非虚的照片。随后,就将照片用火机点燃烧毁了。 沈欲心里一颤。 照片上的女人,雍容华贵,短发旗袍,是宁依裴的亲生母亲。 他了然于心,刚刚的犹豫全部荡然无存。 宁家救助奶奶,对付高利贷公司这些恩情,他不能忘记。 更何况,只要能和依裴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能帮助宁家脱离险境,他就能和宁依裴光明正大在一起,受到父母长辈的祝福! 沈欲灭掉烟,下了车。 下车之前,背熟了退伍军人的音容样貌,家庭住址,人际关系,性格特征等。 今晚,这名退伍军人肯定会独自经过西街取药。 不管,他今晚身边有没有朋友,沈欲都要制造一场巧合的打斗,将其送进医院昏迷三天即可。 这个尺度,他能拿捏。 他想起以前西藏打拳,打伤人会坐火车逃跑。 长大后,他内心平静了。 本来,就对生活失去希望了。 不过是,在这个世界还有眷恋的人罢了。 沈欲给第一人民医院505病房打去电话。 接听的老人,撕扯着沙哑的声音,也难掩雀跃,旁边还有护工洗碗谈话的窸窣作响。 “是小沈吗?” “奶奶,学校组织活动,我可能要和依裴去外地两周。你遇到任何事情记得给宁家打电话。我怕有急事,忘记接听。” 对面停顿后,是慈祥和蔼地话语。 “那快去,别担心我。路上一定要多让着依裴,她是好娃娃。我们不能欠别人的,是奶奶脱累你了。你也凡事多听听她家的,不要在意奶奶,奶奶都白头发了,你还小呢。” 沈欲明显感觉到,奶奶的汉语越来越利索了。 他如芒在喉,欲言又止,只能淡淡说出一句。 “好的,一定记住我说的。” “好。” 他挂断了电话。 夜晚的时候,他遥望京城的天空,黑幕笼罩,只有一轮弯月,没有星星。 他走到那位举报人小区附近的烧烤摊,坐在,点了一份羊肉串,几瓶白酒,度数很高。 他拿下鸭舌帽,黑衣,白裤,板鞋。一口口灌着白酒,直到全部喝完两斤白酒后,依然沉默坐在椅子上。 烧烤摊的老板也多留意了他两眼,毕竟这么帅的小伙子,一个人默不作声喝了两斤白酒,也不带醉的。 老板要收摊的时候,沈欲发现了举报的男人。 他一眼就看见了。 于是起身佯装喝醉的陌生人走在后面,还不忘拿出手机打电话,走到转角的时候,两个人不知怎的,肩膀碰到。 沈欲随其自然,转身就露出狠厉的目光,直接开骂。 “我艹,你眼瞎啊,走路不看路?我肩膀有伤,刚刚包扎的!妈的,现在又要重新包扎了。” 那男人有张规规矩矩的五官,很正直,弯腰向沈欲道歉。 “不好意思,我走路太急了。” “你就这么走了?” 沈欲将手机关掉放口袋里,那醉红的五官和醉汉没有区别,上手就推了那男人一把。 那举报人瞬间怒目圆睁,吼道。 “小子,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吧!” “赔钱!” 沈欲撩开肩膀,被撞的地方渗透出血珠,侵湿了白纱布,顺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流。 “等等,我打个电话。” 沈欲一把夺过了男人的电话,眉毛上挑,狂妄地说。 “怎么,想要报警?你今天不下跪道歉,老子就卸了你的胳膊!去他妈的,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谁撞谁不一定。你如果要闹事,我们就去派出所闹!” 对面的男人也是当过兵的,根本不怂。 沈欲眼底藏着不留痕迹地笑意。 随后,又是装醉故意推他的肩膀,神情挑衅。 男人见他的态度,以及肩膀的伤,自认为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成天打架的混混。 一拳就往沈欲脸上招呼。 事情发展的,比沈欲预料中的,更加顺利。 两个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沈欲也结结实实脸上挨了两拳,他见对方已经打红眼。 于是,反手就是过肩摔,而后单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心里默念了很多句,对不起。 “啊!” 沈欲用阴招,扭到他胳膊一声脆响,对着监控骂骂咧咧,最后直接挥着拳头往他头上砸。 对方昏迷。 他则缓缓起身,手上是血渍。 在昏暗的街道里,是烈日照不进来的青苔,微弱的街灯映到他恍惚的眼底,有些怅惘地看着手上的血。 他心里是慌张的,但又低头看见对面走过来的过客后,转身就离开了。 他带着醉态订了张小旅馆,在此期间,前台看见他手上的血渍,提议去清洗的时候。 他故意发酒疯,把前台姐姐都骂哭了。 自己就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旅店房间里,关上门,没有反锁,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火光四溅,烟雾缭绕。 为了帮助宁家安全度过难关,为了依裴,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坐牢。 没什么后悔的。 ------------ 第43章 坐牢·为情所困的傻子 他此刻的心境,就像不停揉搓着受伤的疤痕,不顾疼痛,只是心口翻腾着灼烧。 心乱如麻,像夏日忽然下起来的黑风暴雨。 外面下起了雨,拍打着旅馆沾满灰尘与污垢的窗户,他将烟灭掉,打开手机,又不知该发什么,该发给谁。 他感受到青春荒芜与孤独,只剩一个宁依裴,她在潮湿的角落燃烧出一丝火光,他感受到温暖。 安静地躺着床上。 他和宁依裴好似都是病人,失去了觉知,漠视痛苦与障碍,活着。 他要让她死灰复燃,谈何容易,他此刻的价值,只能用时间,或是生命,为她换来明天,哪怕只有一天。 他甚至没有资格,向命运反抗。 这次,命运掐住了他生命中最脆弱的位置,让人无法逃脱,难以呼吸。 沈欲入眠。 等醒来的时候,预料之中的是慌乱地脚步声,房间里,刺眼的照相光闪,警察穿着制服记录,以及戴着银手铐将他从床上扯起,嘴里还骂骂咧咧着王八蛋。 两个警察羁押着他上了旅店外停靠的警车,以及在旅店门口接受询问的前台,一切混乱而有序。 像他这二十年,在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世界里穿梭。 苦难侵入骨髓,他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你昨天晚上在西街55号位置,和一名男子进行了打斗。你知不知道,那名男子此刻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人死了,够你小子牢底坐穿了!” 沈欲眼底半眯,随后,冷笑一声。 他似乎看穿了什么……因为,他只是让男子昏迷,不可能到生命危险这一步,除非这男子身上有病症。 脑溢血? 或者是什么…… 他没有问。 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旁边的警察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寻思地说道。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进派出所!长得挺面熟。” “嗯。” 他低着头,回答一句。 那警察也不恼,反而给他嘴上放一支烟,点燃。 “你知不知道你出手伤的男人,是谁!他对于我们有多么重要?如果他今天从重症监护室里出不来,你的十年是板上钉钉的。就算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重伤也是三年起步。” 沈欲默不作声。 另一位警察刚刚要动手,就被人拦住了。 “算了,这小伙子我认识,那起借贷公司的案子,就是他举报的。从西藏来京城读书的,家里不容易。我想,这里面一定有隐情,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沈欲零零散散听见他们的聊天。 他很清醒。 他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只要,宁家能够挺过这段危机,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就能和宁依裴在一起。 他要勇敢一点。 哪怕只有渺茫的一点机会。 他身处黑暗,她是那轮月亮。 很快,沈欲被提审,警察询问了他前前后后的故事,以及家庭情况。 最后,警察暴怒,质问他。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现在还有争取减刑的机会,你只要供出背后指使的主谋,你就能减刑!这宁氏集团给你喝什么迷魂汤了,你要这么帮他们,帮这一群社会的败类!你总有一天能发现,警察才是帮助你的人。邪恶战胜不了正义!” 沈欲缓缓抬起头,即使衣冠不整,看起来也俊秀,低沉的嗓音肯说话了。 他的目光茫然阴翳。 “我的妈妈是在江佤505齊齊玩具工厂遇害,被电死了,被老板扔到马路边,冻到尸体僵硬后才被发现。她死在三十三岁。后来,老板以未签劳务合同为由,拒绝赔偿。” 全场安静。 警察将他母亲的案子翻出来,哄着说,已经叫人去处理了。 宁氏集团的案子,上级的施压,让警局此刻连夜审问沈欲。 最后,也没审出来什么。 半夜的时候,警车直接将他送往了看守所。 沈欲第一次进看守所,半夜,沉重的大门打开,照进黑暗的角落,而警官看见新来的嫌疑犯后,有些惊讶,主要是太俊了。 第二眼就肯定这绝对是大案,这长相也不是犯小案的。 “叫什么名字?” “觉·沈欲。” “名字挺绕口,哪个族的?我看看是什么案子?” 警官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签字,指指房间里。 “我拍个照。” 所有的手续做完后,他走进看守所,中间是绿油油的花丛,围成圈的房间,一道道上锁的门。 他一步步跨进去,旁边的警察给他解开手铐的时候,嘀咕了一句。 “你小子天天打架斗殴,现在才进看守所,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他默不作声。 警察指了指旁边的电话亭。 “记得,三十天内,法院会决定逮不逮捕你?看你小子运气了,那人还在抢救。如果,有请律师的请求,十天后,可以打报告。” 警察要离开的时候,沈欲抬起头,干涩的嗓音,冷淡地说话。 “可以不要告诉家属吗?” “可以,但只限于一个月内。” 沈欲被带进密不透风的房间,抬头仰望是被铁交错相交的,如笼般的,破旧的床,没有隔板的洗澡……七位嫌疑犯抬头看着他,他们全被剃了头,看着沈欲的目光里,带着丝丝惊艳与尖锐。 “喂,这么年轻,犯了什么案子?” 沈欲只是暼了一眼,嘴角带着桀骜,丝丝凉意蔓延开来,沉默不语。 大家被他的神情给吓到,大概率排除了偷窃等犯罪,这么硬气?基本不是杀人犯就是抢劫犯。 一个死气沉沉看不见光的房间里,沈欲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习惯了。 不管在那,都是一潭死水,灾难的生活。 不过,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为了她。 他抬起手,在微弱的光下,看着手指侧里青色的藏文刺青。 这是她的名字。 宁依裴。 他的欲望,他的渴求。 那个孤独世界里,唯一热烈的笑声。 不惧未来,嘲笑命运的笑声。 他将有刺青的手放在心脏上,倾听安静黑暗里的跳动。 第二天。 他吃着早饭,没有等来宁家的消息。 第三天。 他也没有等来宁家的消息。 第四天。 他还是没有等来宁家的消息。 第五天。 吃饭的时候,他被旁边的老头拍拍肩膀。 “听杨警察说,你是打伤人进来的?” “嗯。” “我也是。你为什么打伤人?” 沈欲不想被人套话,于是敷衍道。 “喝醉酒,意外打伤人。你呢?” “小伙子,少喝点酒,喝酒误事。我在外面也是老板,员工都有一百多个。要怪就怪,那当官的不当人,敢抢我的女人,我他妈的就得弄死他!” 老头说得情绪激动,还绘声绘色地描绘当时打人的细节。 “为什么不雇人打呢?” “那不行,我一定要亲手收拾!奸夫烂娼,老子一起打。” “你爱她吗?” 老头咀嚼饭后,淡淡说了一个字。 “爱。” 他反问道。 “爱她,为什么要打她?” “你还小,不懂感情。女人这种物种,不能惯着,不能舔着,要靠抢,要靠不要脸,要靠心狠。你心狠一点,那女人还敢出轨吗?” 沈欲若有所思。 “我喜欢一个女生,可是,她父母不同意。” 老头冷哼一声,匪气地将盘子扔到一边。 “切,这算什么难事。小孩,这个社会上,都是弱肉强食。靠你对她的喜欢,难道就能拥有她?要够狠,要把所有事情都牢牢掌握到手心里。” 沈欲和老头刚刚聊完。 旁边的经济犯就吐槽了一句。 “道理满天飞,谈到最后,还不是两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 第44章 欺骗·婚事已经定好了 “对啊,都是傻子。多把心思放在赚钱上。傻子才只玩一个女人,傻子才为了女人坐牢。” 老头感慨地嘀咕两声。 沈欲把这些话都记住了。 这几天,他安安静静的,也没闹事。 他晚上睡觉之前,会来回思索着老头的话。 也来回思索着宁依裴的话。 他好犹豫。 从一开始,他的世界里,就有两个声音。这两个声音共同生长,就像抢占领地,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 最后,沈欲还是愿意相信宁家。 只要他肯替他们抗事,就能救奶奶,就能得到宁依裴。沈欲认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只怕最后是一场笑话。 今天,外面天气晴朗,看守所有人在哼着歌。他靠在石墙上,仰望着碧海天空,仍由阳光洒落脸庞,最后扬起抹释然的笑意。 周围的嫌疑犯看傻了,他们活了这么久,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少年。而且很硬朗,不娘,挺桀骜不驯的长相。 “啧,好好的小伙子,喝什么酒。” “沈欲,你下手的时候,用力了吗?如果人没死,事就不大。” 沈欲回忆后,大概,那名军人身上还有其他病,不然也不会半夜出来买药。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他的下手力度就毫无意义。 他没有讲话,闭着眼睛,继续休息。 大家也拿他没有办法,年纪太轻,长得帅,看他就像看自家的儿子。 “5号,沈欲,出来。” 警官打开沉重的门,给他戴上手铐,走出层层的大门。 沈欲他有些开心,他想要看见宁依裴。 但,他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氏脱离危机,宁夫人不会让宁依裴出面。 房间打开,他坐进去,屏幕上是法院,旁边是律师。 没有看见她。 沈欲微微抬起的眼眸忽而暗淡,对于法院的提问,他也惜字如金。 直到最后,才听见律师工工整整地说。 “沈欲,你好,我是律师。被害人已经脱离危险,现在依然陷入昏迷。根据监控显示,你动手将被害人打至昏迷,而引发了被害人心脏病复发。你的行为算是过失伤人致重伤,但并非故意。我们已经被其家属进行赔偿,得到谅解书。” 沈欲没有明显的开心,只是得知,被害人陷入昏迷。 目的达成。 宁家应该可以脱离危机。 他开口。 “那我大概要判多久?” “六个月。这是我能打官司最好的结局。” “好。” 沈欲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转身。 声音有些沙哑。 但醒目。 “告诉她,我很想她。” 律师愣了一秒,然后收拾资料后,点点头。 - 寂静的茶山。 亭子里是弹着古筝,闲情逸致的音乐老师。 宁依裴站在四楼,揽来窗帘,在玻璃窗映衬下,她的面容似天蓝色般憔悴。 她拿出许久未穿的白青色旗袍。 读高中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喜欢讲外语,打扮像外国人。老师也提倡同学用英语交流,染发也受到推崇。 当时,她穿着一件旗袍去学校,老师告诉她,才高中穿旗袍很早熟。 宁依裴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 背薄腰细,倚躺在沙发上,洁白的脚腕在光下摇晃,像清澈水中的无脊椎透明类动物。她听着楼下的曲子,闻着雪松香柱,许久没有等来他的回复。 她知道出事了…… 因为沈欲从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不回消息。 她内心胆颤,手指发抖,看见窗户边的人影,越来越近,她的浑身都感到不受控制的,难以遏制的,于是,站起身。 人影走到门口,扭动,咔嚓,是她的母亲。 夫人很默契,也穿了身旗袍,高跟鞋。 旁边是提包的助理。 “你爸爸已经在接受调查了,好在,情况好转,证据不足,估计很快就能放出来了。” 夫人端坐在软椅上,助理砌茶,她神情颇有些松弛。 宁依裴没有讲话,在古筝完毕的一霎那。 她如画死板的五官忽而灿烂起来,大笑起来。 笑声比古筝曲子还要清脆凄凉,涂着口红的唇齿张扬跋扈,薄弱破碎的身子骨,在极度害怕与紧绷下,碎裂。 “沈欲呢?你把他搞哪去了。是不是你?你居然让他去杀人,你这是教唆杀人,你真是疯了!” 夫人从容站起身,用尽全力,一巴掌就将宁依裴拍倒在地。 她的发丝散落,地板上。 她冷冷渗笑着转过头,迎着夏天的阳光,轻轻询问道。 “你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事?不然,大家都没有好下场。”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一个不争气的,为了爱情,不顾大局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渴望的?你是想妈妈去坐牢吗?就算你不爱钱,难道对妈妈爸爸,爷爷奶奶,舅舅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宁依裴站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望着外面的风景。 有无数刻,她都想从高处一跃而下,下辈子当一只鸟。 她不是贪心的。是锁骨上,背脊上,皮肤上,是久远结痂的伤痕。 她是重情轻利的,所以,她对亲人有感情,就是这份感情,折磨了她。 夫人继续念叨着。 “如果宁家出事,我们整个家族都要被牵连,你就再也看不见妈妈爸爸,爷爷奶奶,还有舅舅了。还有你喜欢的长辈们。你忍心看着,你的堂弟堂妹,表哥们,一辈子居无定所,失去父母吗?” “妈,沈欲,他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宁依裴惆怅地说着。 她想起很多记忆,想起沈欲身处黑暗,也不慕名利…… 想起他义无反顾救她…… 想起他今日为了宁家鞠躬尽瘁…… “这孩子人不错,我们宁家不会不管他。你也抓紧和简文瑾好好相处,这些天,他可是忙上忙下,帮了些忙。” 夫人喝完茶,戴上翡翠手镯,准备起身离开。 “妈,沈欲……” “你放心,最多六个月。我可是费了不少钱,不少人脉,给他开脱。他奶奶的手术费也是我们家出的。” “手术费大部分是我生日宴会,送给他的翡翠,他平时也打拳赚了些钱……” 夫人讥讽一笑。 “那翡翠是我送你的,也是我们宁家的钱。没有我们宁家,他奶奶早死了。没有我,你哪来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一点都不懂事。” 她高跟鞋踏着木板,关门的时候,尖锐的声音闷声传来。 “对了,差点忘记讲了,你和简文瑾的婚事定了,等你大学毕业就可以领证结婚了。” ------------ 第45章 想念·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一个月后。 沈欲坐在看守所的椅子上,和其他七位嫌疑犯抬头看小小悬挂的电视。 每天七点,吃完晚饭后,上面会播放新闻联播,他全当无趣地盯着电视机。想着法庭上的事宜,他没有被判刑,因为两周后,被害人已经苏醒。 而,因牵扯宁氏相关案件,所以,他需要配合所有人一次次的上法庭证实。 沈欲认识宁依裴后,有了很多第一次。 他很想她。 但他知道,除非宁氏风波过去,否则,他们两个人不可能见面。 被剃掉头发的他,比起刚刚进来那会,更加沉默,更加野性,彻彻底底不像个汉族,五官暴露出来,眼型上吊,低头思考的时候,就像佛祖的双眼审视着一切,偏偏这是个罪犯,是个不学无术,下手狠厉的混混。 周围的男人会朝他看几眼。 电视机的嘈杂声后,是一则最新财经联播。 “于今日早上六点,宁氏荣商行集团,以及旗下的一百家公司查出偷税漏税上亿元,现已补齐。对于被指认的金融诈骗,传销诈骗之类的举报,现已查明,属于直销模式,或者是子公司销售人员的个人行为,血本无归属于投资失利……” 沈欲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 虽然这次事件的子公司管理人员也判刑了,但却没有动宁氏家族成员,已经是万幸度过难关了。 旁边的经济犯也难得抬起头,随即,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宁氏现在的股票跌狠了,中间的空隙,补不上,公司献祭子公司,宁家主要产业以后就没打算在国内。” 沈欲不懂股票以及经商,但,他知道这个人说得话绝不是故弄玄虚。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确和国外公司勾结?” “常规操作嘛,故意炒作股票,借国家贷款,子公司传销洗钱,家族成员偷偷摸摸和国外勾结,一步错步步错。我的叔叔曾经也玩过这一套,后来补不上,就破产了。宁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经济犯扫了他一眼,而后,在他耳边继续轻轻说道。 “你这么关心……不会,你和这事有关系?” 505看守所关着的都是牵扯大案的成员,所以,他理所应当知道沈欲和宁氏集团有关。 “没有,我想发财,所以对这些感兴趣。” 沈欲思索后,说了些比较合理的理由。 谁知,对方拍拍他的后背,一副欣赏晚辈的姿态。 “你这么年轻,就有抱负,人也有气魄。等我五年后出狱,你记得联系我,我带你发财。以后,我们要开游艇,买私人飞机,包下最红女模特……我叫盛江山。” 沈欲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名字很好记,很霸气。 接着,就默默背好了他的联系方式。 当时的沈欲并未将此事放心上,认为盛江山在画饼,或者不过是个爱吹牛的,小有所成的老板。 看守所仰头的时候,沈欲能够看见碧蓝的天空被钢铁阻断,就像关着笼子里面的鸟,关着笼子里的狗,抬起头,才发现失去了自由。他心里骂娘。 艹他妈的。 旁边的几个中年男人也不好惹他。 这里偏偏有时能听见打斗声,哭泣声……扰得他心烦意乱。 混乱肮脏的环境,连厕所和浴室都是石头,都没有隔板……他原本是讨厌这里的,但想起宁依裴,他也就不讨厌了。 他怕是疯了。 有时候,听别人聊起家人。 他会想起奶奶,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但好在尘埃落定,他关不了多久。 - 京城的天,是昏暗的,地上肆卷着落叶。 学校铃声作响后,考试结束。 原本门可罗雀的小卖部此刻堆满了人,热情洋溢地议论着此次考试,以及沈欲的缺席。 没有一个人知道沈欲去哪了。 只知道,宁氏集团脱离危机,宁依裴今日到校考试。 白云堆积在天空,遮住了阳光。宁依裴只感觉到这座城市的苍茫与孤独。曾经,她以为偏远的地区才算是苍茫与孤独,可现在,她并不这样认为。 她裹紧薄薄的私人订制外套,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披散着头发,走上了一辆低调的雷克萨斯。 她今日打扮很素,可越是素,越能看见她骨子里的傲慢与清高。不想同流合污,不合群的性子。 头发整整齐齐扎在肩后,不留一丝凌乱碎发。没有涂抹口红,眼下有青紫熬夜的痕迹。 “感觉如何?” “能考到前五十。”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考试?下半年,要不要去国外玩玩?我有些朋友在……” 宁依裴直接打断了简文瑾的话,严肃而忧愁地说。 “不了,我要留在京城,因为答应了朋友一件事。” “什么事?” 这些天,她从未微笑,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好似轻轻一笑,整个人都会支离破碎。 不变得是,她还是爱侍人于轻蔑,眉眼间全是傲慢。笑声而出,嘴角不扬,听起像讥讽。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脆弱——伪装成无坚不摧,高不可攀的模样。 “一场在京城北戴河的音乐会。那天,我不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的梦想。” 说完后,她不忘厉色递给简文瑾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简文瑾微微吃惊。 他这才明白,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很多事情糊弄不了她,她或许什么都知道…… 明明知道沈欲险些被判刑,这是他的私心。 他想要沈欲离开她。 也想要一举两得,将就处理了宁氏危机。 简文瑾一路也就没有讲话,他不过是将车停在了餐厅外。 这里的风景雅致,兴许可以调动两人之间的激情。 最繁华的街道,最昂贵的地段,餐厅很高档,很奢华,不过更加有情调。中央有跳舞的情人,开红酒的香味…… 他进门想要挽着她,却发现,她离得很远。 坐到位置上,他让厨师将所有菜品来一遍。 他试图用食物调动她的心情。 可她还是不言不语,默默优雅地吃着食物。 ------------ 第47章 依赖·帮我将成绩单递给他 宁依裴太孤独了,她感觉生命陷入恐慌。 明明住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可还是畏惧寒冷。 每次到夜晚,总感觉身上的结痂就像无数的虫子在啃食。她无数次的软弱让这情况越发严重。 她甚至想要赶紧入眠,梦见沈欲,靠近火光——他身上似乎缠绕着古怪的温暖。 可她发现,失眠了。 她靠在床边,拿出小提琴,边拉边感觉手指疼痛。 她的思绪越发敏感。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仅没有治愈过去,反而越发脆弱了。常常会想起一些往事,便不由自主地落泪。 这里不像是她的家。 可她又舍不得。 她不够狠。 这样下去,会害死自己。 宁依裴想要远走高飞,抛下亲情流浪,可她跑不远。 她一人难抵家族的意志。 最后,她不知是如何入眠的,在梦里,她只看见了沈欲的背影。他无名指在月光下翻澈着青色的痕迹,穿着藏族的服饰。 他灭掉烟,沉默很久。她越来越无法看清梦里的他,感觉他会很成熟,可又会很陌生。 依裴,你爱我吗? 爱。我可以为你去死。 她不假思索回答道。 在梦里,宁依裴走到窗户边,决绝地继续说。 我要从这跳下去。 沈欲的手腕上是昂贵的手表,与他身上服装不符。 可依然熟悉的温度,带着茧子的虎口摩挲着她的脖颈。 他从黑暗里中走来,此刻为她献上最朦胧的吻。 很炽热。 让她内心的决心开始动摇,她有了生的希望。 可她还是看不清他。 只是,在喘息间,听见他说。 依裴,你此刻想死不是因为我。 所以,依裴,你不准死。 梦醒时分。 她泪如雨下。 打开窗,望着清晨的院子。 回头发现旁边台上的香柱已经断裂,燃烧殆尽,太阳穴微微抽疼,她起身又重新点燃一支。 这比冰和大麻还要可怕,她离不开。 窗外的光照进来,外面是管家的门铃声,推门而入是早餐。 如果不在楼下吃早饭,肯定是楼下有事。 果然。 她刚刚拿起三明治,楼下先是摔碗筷而后破碎的声音,接下来便是尖锐地骂声。 不过是曾经自认为的爱情,走到最后,成了相互利用,相互恶心,相互伤害。 她的父母不常见面,如果见面,一定争吵。 而就是这样两个人,曾经也相爱过。 宁依裴转头一想,或许只有妈妈爱过。 爸爸表面温文儒雅,实则理智算计。他的爱,在欲望中,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下,彻底变质!想要金钱地位,哪怕是坠入地狱。 宁依裴为此感到厌烦,换上私人订制的裙子,准备去找朋友。哪怕是疯狂的玩闹也好比安静寒冷的一个人。 她漠视父母对她的责骂,离开了老宅。 这些天放假,她上午去和朋友看展,下午去游乐园,晚上会夜不归宿。 但这次母亲脾气不好,直接派人将从舞池中喝醉的她抗回了家。 她只管喝酒和跳舞,却对男色毫无兴趣,一如既往的厌烦。已经到了看见爸爸,也厌烦的程度。 母亲又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她酒喝多了,也就感觉不到疼痛。 “好厉害啊,我在哪,做什么,去哪里,您居然都知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偏偏要整沈欲!你明明可以现在放他出来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应该跟随我的意志。” 宁依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越想越绝望,越想越无助,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扶她,她也就睡过去。 她就像无数流浪的孩子,心无定所。 考试分数出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这是她唯一有心情在家喝茶的一天。 当成绩公布之后,她打开班级群,里面赫赫然然看见分数。 出乎意料的好成绩。 她原认为,那天状态不好,成绩会跟不上。 接着查看年级排名,在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她成了全年级第十名。可她环顾四周,有种无人分享的落寞,扬起的嘴角又落下去。 父母看见成绩后,一句话也没讲。没有笑容,没有言辞,更没有夸奖。 宁依裴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的关心温情全是沈欲带来的。 他总是很真诚而不虚伪地哄她开心,而不是为了金钱与工作。 沈欲不是贪婪的人。 至少他有拼命打拳还钱,至少他敢把钱全部还给她,无畏无惧地面对惨淡的生活。 还有四个月。 宁依裴坐在茶室里,她给他写信,写无法寄出去的信。 哪怕只能相处短短的时间,也好过,再也看不见。 哪怕她以后要另嫁他人,也想他可以好好活着,比她活得更好,更加绚烂的活着。 而她的一生怕是活不到老。 她对灾难有感应。 就像父母又开始喋喋不休地争吵。 “你这次的麻烦差点让所有人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你难道还要一意孤行?我当年真是后悔选择了你!” “你懂什么?你什么不是!在这个家,你没有资格讲话。你现在根本帮不了我什么了……” 母亲被刺激到情绪激动,怒火中烧。 “你念念旧情,你想想孩子,你死不要让大家陪葬好不好?之前那家大公司,说破产就破产了,总得有人进去坐牢吧!你总不能让孩子去顶替你坐牢吧!还是把我推出去呢,收手吧,这钱赚多少才算多?” 随后,宁依裴在茶室里,看见爸爸不恋旧情地走下楼,旁边的助理提着包包,司机给他打开门。 后面是追着不放的母亲。 母亲是个敏感的人,总会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 她会尖叫,会发狂。 爸爸不是讨厌她的思想。 是讨厌她的情绪化。 宁依裴隔山望火。 母亲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她只能苦口婆心。 在她心里,更讨厌的是母亲,更亲近的也是母亲。 她常常不知该如何称呼父亲。 应该叫他爸爸,爹地,父亲或者宁总……每个称呼,他都不太契合。 夏日中旬,她习惯性无视周遭的一切,比起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她乐意去专柜买包包,买很多很多大牌衣服裤子,填补内心的空虚与恐惧。 每天晚上,她除了听见摔东西的动静,也就只剩下梦境。 她很怕在梦里,沈欲怪罪她。 她对沈欲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依赖。 宁依裴拿起枕头旁边柜子上的成绩单,拨打了律师的电话。 “余律师,可以将我的成绩单寄给沈欲吗?” “成绩单?” “对,我将名字去掉,你只需要将成绩单递给他就行。” ------------ 第48章 内斗·支离破碎的家族 直到律师那边,答应后,她才放下手机,从压抑中解脱出来。 她数着日子,打算将成绩单递给律师后,就找一处偏远的地方,找一些家世相等的朋友,打麻将,钓鱼,喝下午茶…… 这天,她换上纪梵希的衣服,很低调又价值不菲的款式,提着包包到约好的避暑山庄时,就瞧见好几位朋友已经等候多时。 她们第一句话就是关于简家的八卦。 “依裴,你听说没有?简家老爷子忽然重病,现在简家内斗很厉害。” “谁不知道,简家是沿海城市发展起来的,最讲究家族了。骨子里也最重男轻女了。简老爷子一病逝,下面的次子就忽然出车祸死了,连孙子辈,也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了简文瑾和简佑两位孙子。” 宁依裴听得津津有味,她对于简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特别是这些二代们之间的互相残杀故事,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子嗣不合,那就是父母出轨私生子……她只是坐在亭子里,悠哉悠哉地喝着茶,随意地问了一句。 “简家老爷子生病严重吗?” 旁边几位富家小姐连忙八卦道。 “依裴,听说你以后要嫁入简家?那真是要小心了。简老爷子在的时候,一片太平。可这简老爷子听闻去年都得癌症了。不然,简文瑾怎么会不当兵,回来接管部分产业?” “太平?你忘记了简瀛的亲生父亲怎么死的?我敢打赌,等老爷子一过世,简瀛就是一个工具,直接被送去嫁给大二十岁的老头。” 宁依裴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言论,觉得心口更闷了。 随后,又一位姗姗来迟的姐妹说道。 “呵,我家也重男轻女。更离谱的是,我妈都不能上桌吃饭,真是烦透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糟糠思想。” 众人也唏嘘。 宁依裴扫了一眼,这里的六个朋友,每一个单拎出来,家里都是非富即贵。 情况差的,家里重男轻女,以后没有陪嫁,兄弟之间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情况中等的,兄弟姐妹和睦,父母关系很僵,对他们的控制欲极强,几乎将孩子视为工具。 情况稍微好些的,父母关系挺好,但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小三们心怀鬼胎。 宁依裴是里面最特殊的一种。不管是父母,还是小三,都有可能害死她。亲弟弟送去国外了,而留下她,即将一个人嫁去简家。 “依裴,简文瑾难道没有告诉你?” “我也不清楚,简家平时看着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可细细一想,好像子嗣缘分薄了点。” 宁依裴意味深长的话,让大家也能猜透个十有八九。 几个女生开始围坐在亭子里打麻将,保镖都忙着端茶倒水。 宁依裴忽而头痛欲裂,问其保镖讯要雪松香柱的时候,保镖支支吾吾的。 她这才想起,今日忘记带雪松香柱了! 连佛珠也没有带! 宁依裴抬眼,轻蔑地扇了保镖一巴掌。 不轻不重,但羞辱意味深长。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打牌的姐妹很惊讶。 像她们虽然嚣张跋扈,或者娇纵,但从来不会打骂身边的保镖,司机,做饭阿姨……原因很简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年头,穷人的戾气重,亲近人下手更方便。 宁依裴的保镖只是低着头,浅浅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而,她已经习惯了。 她有一种对这个世界说不要就不要了的决绝。 她细数这些年,打过不少人的巴掌。 但只有沈欲反应不同——他不是道歉,而且心疼地乜眼扫了她的手,欲言又止,面红耳赤。 “滚。” 越想越烦。 宁依裴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保镖,打完麻将后,那位保镖已经将佛珠和香柱取回来了。 她背过身,在避暑山庄吃饭的包厢里,点燃香柱,瞬间整个人都舒适不少。 “这香味好冷,我家最近做香水,在国内还没有闻过呢。” “哪个国家买的?” 姐妹们都纷纷凑过来,可宁依裴却不给予回复,大家也就姗姗作罢,没有继续追问。 虽然都是家里做生意的,但唯独宁家势力最广,敛财方式也最狠。她外公去世了,但对其他家族的余威还在。 宁依裴坐在主位,她穿着幽蓝色的裙子,似撕扯破碎的江南绸缎,薄情寡义般的骨架附着在薄薄的皮肤上。 点烟的时候,她有些憔悴,某种意义上,她的青春被压制了。 饕餮盛宴又如何? 何不食肉糜。 不是何不食肉糜。 宁依裴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避暑山庄的外景是青山绿水,在寸土寸金的地段,清闲之处留给人上人。 她不想成为人上人,她不是薄情寡义的,心狠手辣的。 她喜欢风吹过脸庞,她嗅到了一丝自由的错觉。 眼底蔑视着,世俗弱肉强食的规则。 转头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就这样和她对视。 关景霁今日打扮很凑巧,也是蓝色丝绸裤子,白色的上衣,手上拿着豪车的钥匙。五官和皮肤比女生还细腻,可他浅浅笑意,比夏风还暖。 过于美好的长相,可宁依裴嗤之以鼻,不过是虚假的伪装。 “我陪舅舅出来吃饭。” “关我什么事。” 宁依裴冷哼一句,转头就走,不理会他的言辞。刚刚自由的气息转瞬即逝,又成了压抑。 她甚至不愿意递给关景霁一个眼神。 她厌男,但面对关景霁,她把厌男这一个性子发挥到极致。 “虚伪至极。” 她嘀咕吐槽。 走后,关景霁瞧着清风徐来空旷的过道,有些茫然。他喝了些酒,这才意识到不是幻觉,刚刚的确是她。 “傻子。” 他轻吐两字,不知是骂她,还是骂自己。 下楼离开。 有关关景霁的记忆,宁依裴是不愿意想起的。 就像溺水的人,不愿意听见蹿急的水流。他身体里流淌着,让她感到害怕的血脉与基因。 宁依裴不是成熟的人,她会下意识将生命中发生的悲剧,都认为是关家造成的。 她清醒的,在逃避。 她单薄的身体靠在墙壁边,眼底的惆怅此刻无处躲藏。 又点了一支烟。 哪怕烟抽得胸口发闷。 看着烟丝飘渺,她很想念沈欲——与众不同,有趣的人, 最后,她回到饭桌上,一夜喝得烂醉如泥,被朋友揽到了车后座。 ------------ 第49章 出狱·傲慢是万恶之首 “你们先回去吧,我把她送回家。” 朋友面面相觑后,也用毛毯盖住她的大腿后,姗姗离开。 关景霁很少开车,缘由是,小时候有位算命的说,他会死在车上。 果然,他人生中好几次受伤,都是源自于车祸。 关景霁散了几个小时的酒气,撞见宁依裴喝醉酒,此刻还在后座上模模糊糊的睡着。 他车开到半路,停到一处看星星很美的地方。 打开车灯。 宁依裴此刻已经入睡,平日冷漠淡然的面容填上几分单纯,比起早熟,现在才像个青春美好的学生。 微微卷的头发,如月光般的锁骨,泛红的脸蛋,睫毛凑近看就像飞蛾扑子。 关景霁没有回头,只是坐在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一秒。 两秒。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火星靠近她的锁骨。 可真当准备烫上去的时候,他随性一乜,瞧见了在车灯照耀的地方,是一块不明显的伤疤。 关景霁用手划过那道伤疤。 他很清楚,这也是用烟头烫伤留下的。 因为他身上也有好几处,一模一样的。 关景霁收回了手,动了恻隐之心,将烟放进嘴里,烟雾缭绕。 他抬起看着星星。 他的世界里好似没有星星。 周围是荒草,是天寒地冻,是刮着冷风,无处可逃的不安。 他看见宁依裴就会不安。 这像一种针对整个关家的诅咒,他不可抗拒这份喜欢与欲望。 他身上的所有思想情绪全为她跳动。 心理医生曾说,足够压抑内心的男人会杀了心爱之人。 他是压抑的。 这份压抑持续了六年。 她在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将烟递给他。在洗手间里,她吞云吐雾,不像个端庄大气的富家小姐,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 她很傲慢,给他烟,像是施舍。关景霁常常听父亲说,傲慢是万恶之首。 在他当时的眼里,宁依裴就是朵表面洁白背地里长着阴暗汁水的花蕊。她教他如何抽烟,逃课。他教她,如何隐晦欺负同学,隐瞒父母。 他们骨子里都是叛逆且坏的。 他常常透过她的眼睛,细想。她的母亲如此优雅,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的? 直到,关景霁后来发现,自己的父亲之所以爱她的母亲——就是爱那副表面优雅端庄,背后无比肮脏的心。 正如,父亲导演的作品。 明明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偏偏伪装成高雅的艺术。 “宁依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关景霁质问自己,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嫁入简家? 可就算嫁给关家,宁依裴的命运也无法改变。 他灭掉烟,用手指。 他从不干粗活,所以手指被烟烫后,会明显红肿。 或许是习惯了,她常常爱用烟头烫人。 这种恶心卑劣的手段会激发他内心的恶。 关景霁不明白,为什么她过不了母亲那关? 天空的星星闪烁着,渐渐被云雾遮挡,远处还是繁华的京城,或许还在青春年少,他们还能轻狂自在,可以后呢?夜色浮动,她蜷缩着后座,伴随着夜风拂过她的头稍,恬静的面容,岁月静好。 - 宁依裴在这六个月期间,她常常会去医院看望沈欲的奶奶,听她将沈欲小时候的故事。 原来,在小时候,沈欲是当地最懂事的孩子,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懂得干农活,就会放牛羊。 可惜那年,参加比赛,把人打伤,他索性就坐火车一路站票到了京城,见到了外地打工的父母。 宁依裴也度过了最清闲的日子。 她自动屏蔽了所有人的声音,为了不多想,她天天勤奋学习,努力读书,尽管她常常感觉手指疼痛,身体虚弱。曾经心烦的梦魇,成了一种温暖。 她依赖他身上的力量,一种不多见的安全感。 冬日降临,京城的天是瞬息万变的,冷风刮得她的脸部干燥,旁边的保镖为她打开车门,暖气扑面而来,她看着街道的冷清,以及瑟瑟飘落快要腐烂的秋叶。 “天冷了,你也多穿些。” 她轻描淡写地话,令司机受宠若惊。 也不免感到疑惑。 “小小姐,今天是遇见什么开心事?” “司机伯伯,你忘记了,今天是沈欲出狱的日子。下午一点,我要为他接风洗尘。” 她难得嘴角上扬,打开电脑,早就订好了包间。 宁依裴不笑的时候,很薄凉。就算微微一笑,也透着空虚与寒冷。 “沈同学,也算是宁家的功臣吧。” 宁依裴听闻后,手指开始颤抖,而后笑笑。 她先去了国金商贸,拿走为他定制了好几套冬季的衣服,刷卡的时候也利索。 至于尺寸,虽然从未近身接触过,但在梦里却常常触碰,大概能报出其准确的尺寸。 她将衣物放在车后座。 端坐着,饭菜未吃,就到了看守所大门处。 与之同行的还有警察。 “怎么,警察也来了?” “小小姐,你先别下车,我们就在角落等着,不然,警察会怀疑沈欲的案件和我们宁家有关系。” 幸好,今天想着低调些,开了一辆并不招摇的车。 她身型瘦骨嶙峋,戴着口罩,按理只要不出车门,绝对不会被瞄住。 宁依裴烦躁地皱皱眉头,看守所沉重的大门打开,走出来的男生很显眼。 他留在寸头,黑色的衣服,不太整洁的鞋,一如既往的黄皮和笔直的长腿在冬日冷风刮下,很桀骜不驯。 警察没有为他解开手铐,反而先给他嘴里递了支烟,点燃。 沈欲老远看,气质够惊世骇俗的,少数民族身上才有的,那股子天真被洗刷后的野性。 比起六个月前,他看起来更寒。 沈欲转头,无意间瞄见了角落停靠的黑色轿车。 他那个距离是无法看清的,连车牌号也看不清。 可是,他却有强烈的感觉,那辆车上,有他的依裴。 沈欲回绝了警察的接送,反而,打算自己走到看守所下方的大马路上打车。 他的态度一向肯定,警察倒也先驾车离开,走之前,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并且告诫他。 “小子,不要相信任何人。宁家那群人,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不能信。” 警察递给他一条烟,是新出来的细支红双喜,轻轻嘀咕。 “上次,去你的出租屋抓非法讨债的那帮人,屋里面那小女孩,其实是宁家的孩子,对吧?” 那老警察浅笑两声,未听沈欲回复,便带着人驱车离开。 ------------ 第50章 刻骨·雷霆手段才能梦想成真 那老警察浅笑两声,未听沈欲回复,便带着人驱车离开。 沈欲嘴里叼着烟,烟雾被冬天的风吹散。 他只是穿着单薄的外套,在风中也不觉寒冷。 他清清楚楚明白,警察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然,非得把宁家也送进来坐坐。 他内心无时无刻不再挣扎,他知道宁家作恶多端,可为了私心还是助纣为虐。他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可又感到寒风刺骨。 沈欲沿着风,走到大马路边,刚刚灭掉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靠在他旁边。是刚刚在角落边的那辆轿车。 “沈欲,你挺适合这件衣服。” 他忽而瞳孔放大,时隔六个月,从夏日炎炎到冬日冷寒,无数次朝思暮想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出现。 沈欲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原本以为是宁家或者奶奶送的,此刻,他反应过来,宁依裴一直都在关注他。 他上了轿车后座。 车里面的暖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比起,记忆中的骄奢,此刻的她打扮很简单,白色的羽绒服配牛仔裤,用了阿玛尼的香水做唯一的点缀。 她的发丝干干净净披在肩膀上,很圣洁而冷漠。 “好久不见。” “你在看守所里,过得怎样?我叫律师给的成绩单收到了吗?” 沈欲微微愣住,他迷恋般看着她,浑身血液倒流。 他摇摇头,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秩序比较严,所以,送不进来吧。” 宁依裴冷笑声,她修长的手指握紧,皮肤由白渐变为红,看着窗外的景色,咒骂一句,从包包里拿出一盒烟。 司机见她情况不对,连忙递上烟灰缸。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意思。 她就是厌恶。 白黄色凌霄花的打火机,火光四溅,刚刚点燃烟。 就被旁边的少年夺下,一气呵成打开窗户,只感觉灌进来一丝冷风后,他直接将烟扔在寒风中。 她有些茫然抬头,只瞧见了他高大的身影,直到,他关上车窗户,坐到旁边。 “少抽烟。” “呵,你就是在怪我,怪我让你六个月抽不了烟。” “没有,依裴,你误会了。” 沈欲不太会安慰人,他转过头,想要说什么话,好好解释。 可看着她偏过头的侧颜,欲言又止。 他只是接着说。 “我以后也不抽烟,你也别抽烟,好吗?” “不好,我不抽烟的话,就难受,就浑身发冷,就无聊空虚……” “没事,难受就打我,发冷就到我怀里,无聊就找我陪着。” 沈欲,一吐为快。 比起曾经的唯唯诺诺,现在的他,更加坚决。 可是,他不想让依裴害怕,所以,收起了浑身的刺。他乐意呵护她,尽最大的努力。 宁依裴沉默了,她听见了心脏细微的碎裂声,越是这种话语,越是让她有苦难言。 她不忍心告诉他,他们是没有以后的。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相互依偎到最后的,过了这个冬,他们便要再次分离。 从此,她将嫁入简家。她最怕的,不是分离,是他伤心与绝望。 如果沈欲为了她,而颓废,而做出疯狂的事情,她会谴责一辈子的。 一边亲情与家族。 一边自由与梦想。 而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自由。 不管怎么选,她都希望竭尽全力保下沈欲。 她看着起雾的车窗,不敢面对,他天真的神情,这一切终会化为刺向他心脏的利剑。 宁依裴有时候,真希望,沈欲能忘记她。 “你曾说过,你死去的心脏,因我而跳动。” “是,我爱你,我想要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依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违背道德,违背正义,违背所有,我都愿意。” 他的告白,词语很热烈,语气却平静。 可注视他的眼睛,又会被刺痛。此时,他的告白,眼底是真诚。可让她的情绪越发难以自控,她想要告诉他全部,但她不能。 她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淡淡然回复。 “如果你不够强大,我们之间,毫无可能。” 沈欲抬眼,他纵然对外人桀骜不驯,可对她,他会犹豫。 他脑海里,只是觉得,自己对她还不够好,所以,她才这么讲。 沈欲,真真正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最痛彻心扉的时候。 他死去的心脏因她而跳动,但,又被她狠狠扎碎,他感受过世间不同的灾难,家庭的,学校的,贫穷的,病痛的,死亡的……他原以为,终于看见了曙光,可这何尝不是,最后一道致命的坎。 “我会努力,配得上你的。” 沈欲的声音很细微,但她听得见。 傻子。 这是宁依裴对他的评价。 “你要强大到,比宁家和简家,还要强,才行。” 说完后,车已经驶到了订好的餐厅外。 她继续说着,字字句句,刻骨铭心。 “你认为,要为宁家呕心沥血,为我背叛所有,才能配得上我?才能感动我?现实是残忍的,主动权一天不在你沈欲手里,我如何,你都说得不算。不过是笼中雀罢了。谁提那个笼子,谁就能得到这只雀。现实不是电视剧,不需要儿女情长,感天感地。如果我们现在反抗,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沈欲靠着车后座,他曾经为奶奶拼过一次,现在,他想要为她再搏一次。 他没有后退,他也不会后退。 他不是一个懦夫,可要真论起狠。他算得上狠。 可,宁依裴不知道,她只看到了一个收起獠牙的沈欲。 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败类——心还没有烂的败类。 只瞧见,宁依裴转过头,有抹天真和残忍继续说道。 “今天,为了庆祝你,我送你一份礼物。听说你读初中的时候,被一个叫雷靖州的嚼舌根?好像他当时带了七个同学,一起孤立你,诋毁你?他家做贸易的,当年,他爹给我舅舅当狗,才得到的赚钱机会。” 她说得轻描淡写。 转身就被餐厅的服务员拉开包厢,包厢里面足够容纳四十多位同学。 但此刻,只有零零散散十位。其中两位,他有些印象。 最左边的那位穿着黑裙子加外套的是简瀛。她涂着口红,眼底是漠视和冷漠,与以往完全不同,看不见明媚。 旁边的是关景霁,他像是被简瀛拖来看戏的,只是简简单单穿着白色运动外套。 ------------ 第51章 欺负·对她无比肮脏的欲望 以及好几位,衣着光鲜亮丽,实则行尸走肉的富二代。冷漠地观望着别人的痛苦。 “宁姐,求求你们,放过我,我……” 那跪在地上,口中带血的少年,身上好几处淤青,地下还有烟头。 少年抬头看向沈欲的时候,微微吃惊,又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顿时羞愧到无地自容,有些茫然地拿被烫伤的手拉住沈欲的裤子。 “沈哥……初中那些事,是他们的主意,不是我的。我当时还小,不懂道理,我打过你一巴掌,你当时,也打回来了。” 沈欲一向不爱回忆往事,他想起雷靖州,只是想起曾经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他瞬间反击,却寡不敌众,二十多个学生堵着他,欺负他不懂汉语,嘴里全是恶心的辱骂,随后便是私底下的诋毁声,沈欲被全班孤立了。 “啧,你先爬过来。” 宁依裴轻蔑笑笑,先开口,她打扮简单,却气质如鹤。 雷靖州连忙爬过去。 “你别拿这副恶心的面容看着我,背过身,说十遍,对不起,就放过你。” 雷靖州淤青的面容露出笑,天真地背过身,开始念着。他很后悔,不是后悔欺负了别人,而是后悔为什么偏偏沈欲可以得到这些富二代的支持。他不服气,又哑口无言。 “对不起,对不起……” 念到第九声的时候,雷靖州只感觉嘴边被塞了东西,堵着说不出话,随后就是烫的汤从头顶淋到膝盖。他疼得在地上乱跳,瑟瑟发抖,嘴里是呜咽声。 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哄笑声,除了沈欲。 雷靖州才忽然想起来,曾经,他也是用烫水搞过沈欲的。 “让他走。” 沈欲坐在位置上,他冷冷看完戏后,评价了一句。 全场安静。而关景霁也难得开口。 “好心喂给狗吃了。” 全场氛围更冷了。 “呵,关景霁,你一天不狗叫,就不舒服?” 宁依裴回怼道。 而后,轻蔑地扫了眼对面的关景霁,好似看见什么肮脏的玩意。随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她挑挑眉。 “滚吧,你爸那单合作,胡了。” “宁姐姐,可是,我爸爸已经和宁家合作很多年了……”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当时和你们家合作,也就是你爸求来的。对于我们宁家而已,一个月少赚五万,就像随便买件衣服这么简单。” 雷靖州不敢多言。 他只能狼狈离开。 离开后,宁依裴才转过头看向沈欲,她意有所指谈道。 “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要想不被吃,就要强大。” 砰—— 她的高脚杯碰了沈欲的杯子。 而旁边的关景霁冷哼声,眼底窜火星,但又压下去,起身,只是有礼貌地留了一句。 “你们慢慢吃菜,我有事,先走了。” “神经病。” 宁依裴一如既往地高傲,只不过,这层高傲很脆弱清高,也很锐利。 她好似可以为所欲为的伤害低她一等的人,也被迫忍受着,不同寻常的压力。 而沈欲的例外。 因为,宁依裴觉得,沈欲是不趋炎附势的人。 “之前,你不是说,要给我办一场演唱会?我这次成绩考得不错。” “北戴河,星期六。” 沈欲原本很怕,她会不开心。 但,现在,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和她离得蛮近。 即使宁依裴很冷漠高傲,可在他眼里,就莫名很甜。 他们这种距离,让旁边的简瀛有些不舒服,只不过,她表面还是大大咧咧的。 “那我也要去,记得请我。” 她举起酒杯和他们碰了一下,而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祝福一句。 “希望,沈欲以后可以多为自己想想,然后,可以一展宏图。”说完话,场面明显有些僵持,但大家也没有多说,继续吃吃喝喝。 沈欲走出包厢抽烟,就碰见了关景霁。 关景霁刚刚走出厕所,在洗手间洗手。 原本喜爱弹钢琴,洁白无瑕的手骨此刻染上碎瓷砖片。他将染上血渍的碎瓷砖片抖落在洗手池里,而后,看向在旁边抽烟打量他的沈欲,相对无言。 离开。 沈欲见惯了血。 只是,很少看见在如柔缎般手背上,流下的血,冲击力乍现。 “沈欲,我要回家了。” 宁依裴披上外套,走出来,点燃烟,有些孤寂。 “我们去酒店。” 宁依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到。 而沈欲只是低头,眼神扫到她的脸颊,那张阴翳桀骜的五官,此刻忽而绽放笑容。 “别想太多,只是怕你一个人在老宅,会害怕。” 她是很敏感,且有童年阴影的。只不过,沈欲并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童年阴影,会让一个人成长成这样脆弱,高傲,且恐惧人影。 两个人吃完饭,上了车。 司机只能将两人送到酒店,随后,向夫人说明了情况。 宁依裴有些醉了,她喝了红酒,后劲比较大的红酒,让她双腿有些瘫软。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走到酒店门口,前台看着两位打扮简单,年纪轻轻,女生醉酒的情况,缠着沈欲,必须要登记清楚。 惹得怀里的宁依裴,舌头抵着腮帮子,把酒店的经理喊了过来。 于是,在酒店经理一副油腻的狗腿子形象,连忙带着两位去开房,还不忘在后面,批评前台两句。 “这女生谁,你知道吗?就敢拦?以后让人先进,其他的,事后再说。” 前台委屈地嘀咕着,“我看这男生年纪轻轻,长相阴狠,走起来揽着一个醉酒的小妹妹。看他们放浪形骸的,我可不得好好检查嘛。哪里知道这女生来头这么大。” 关上房间大门。 沈欲将宁依裴放到床上。 他透着月光,看着女生微醺的面容,此刻就想要将她馋食下肚,可又舍不得。 他的手轻轻抚摸她微烫的下巴,开始伺候她,脱身上的衣服。跪在房间的地毯上,为她脱鞋,甚至轻声问道。 “依裴,你要不要洗澡?” 他本意是,想要问问她,毕竟再脱下去,可就被他看光了。 沈欲的双手开始忍不住的发抖,不是紧张,是兴奋。他抬头仰望她的时候,眼底全是贪婪。 “依裴……” 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而宁依裴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连忙退后,直接脱下身上的外套,露出腹肌,穿着灰色的休闲裤,低声骂了一句。 “艹!” 他浴火焚身,却拼命克制。 沈欲从未想过,真正得到她。他原本认为这是年轻男生荷尔蒙分泌导致的臆想。 他真真正正知道自己对于她的感情,突破界限的时候,是许多时候,比如他长着茧子的手,放在她娇嫩的脖子处,笔划一下,他会想要给她套上项圈。 会在凝视她嘴唇的时候,想要狠狠地磨碎那抹鲜红。 会看着她凹进去的脚窝,无比肮脏地想要她失去行走能力…… 沈欲当然是爱她的。 不过,他只是觉得,宁依裴是一个能让人产生控制与毁灭欲望的女生。 他手指颤抖,将她抱起,感觉到她的腰身纤细。 将她放到被窝里,月光下,他眼底阴翳,转身点燃烟。 在梦里,会是比京城更冷的风,刮过她的背脊骨。 ------------ 第52章 约定·三年后娶她 宁依裴知道,她又在做梦了。 这次,她更加感到胆战心惊,因为,这场梦里的场景,扑面而来的臭味膻味,她断定是一个破旧的棚子里。 这辈子没有呆过这么脏乱的地方。 像极了而外面是呼啦呼啦凛冽的北风,和听不明白的语言。 周围一片黑暗,而她轻轻一动,就感觉小脚无比疼痛,那种撕裂而炸开的疼痛,让她愣在原地。 宁依裴只觉得畏惧,连疼痛都无法幻想她的梦觉。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妇女在说了一句别扭的汉语。 ‘哎,那小子的奶奶早死了,死状可惨了,运回来,现在才吊唁。’ 谁的奶奶死了? 她脑子里嗡得炸开,忍着疼痛,继续想听些消息的时候,对方妇女全是用本地话回应。 我去!她惊奇地发现,脖子上居然被套了一个项圈,而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这条链子链接到哪里,直到,棚子里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冷风也灌了进来。 她被这风吹得往后一缩,才听见了,那道黑色的身影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而后,极其温柔地将碗筷放到地上。 ‘吃吧。’ 连灯都没有,她怎么吃?但,她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心脏加速,很害怕地拿着碗开始吃。 而那道影子凝视着她,见她吃完后,一把抓住链子,轻轻一拽。宁依裴只觉得,打翻了碗筷,跪在了他面前。 是沈欲。 身上有耐人寻味的雪松香,很冷。他捏起她的下巴,手指往里面探,她发出难受的呜声。 宁依裴感觉难受,愤怒,虽然是梦里,但高高在上的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羞辱过,被当成狗拴着。 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恶心。 特别是,这无法挣脱,周围一片漆黑的窒息。 她甚至从沈欲的举动中感觉到一丝温情,她真是疯了! 在冰冷之处,她有种放弃自尊,拥抱加害者从而体会到温暖,那样变态。 她觉得,这是报应,这是劫数。 清晨。 她醒来。 浑身酸疼。 换上床单放着的外套,光脚走在地毯上,推门而入的是酒店服务人员。 可还没有将早饭放好,就被宁依裴居高临下,劈头盖脸一场骂。 “把早餐换了,我不喜欢吃面食,如果下一趟还这样,我就把你给换了。” 服务人员愤愤不平,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连忙将东西全部收拾好,离开。 宁依裴看着酒店外高耸入云的雾霾,她想起梦魇,只觉得有种违和感,明明在现实生活中,她才是高位者。 “我刚刚去医院看了奶奶,依裴,你吃早饭了吗?” 刚刚推进房门的沈欲,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上还残留着风雪尘尘的寒冷,牛仔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桀骜的眉,坐在沙发上,又宛如臣服般,抬头看着她。 宁依裴走下来,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慢慢摩挲。 他有些微微惊愕,喉结滚动,手心出汗,双眼一旦和她对视,双耳就没由来的开始泛红。 她的手用力,他感受到了,从下愕传来的丝丝疼痛,但对于他而已,很轻微的痛感。 “依裴,你有做恶梦了?梦里都是假的。” “是吗?” “是。” 她松开了手,贪婪地闻着雪松香。 “你身上常年都有这股香味,很神奇。” 他默不作声。 每次,和她对话,他总是会慢半拍。 “我妈上次和你约定了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一问,沈欲若有所思。 “她托人告诉我,只要帮助宁家脱离危险,就可以成全我和你。” 宁依裴被他的坦然有些惊愕,总觉得他有些变了,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以前,他总是付出的,总是觉得亏欠的,所以,总会用卑微的态度与她相处,不敢越雷池一步。 现在,他好像敢。 他的身体里,有些东西濒临死亡,从他此刻势在必得的眼底,她知道,沈欲最后会杀死曾经,那个年少轻狂,无知单纯的自己。 那,他会变成什么样? 宁依裴也看不准。 “成全?” 她发出冷哼声,而后,想想继续说道。 “可是,这只是我妈的要求。我还有要求?” “我都接受。” “任何不可理喻的要求?” “依裴,我爱你,所以你不需要问这么多。” 宁依裴确定,他变了,更加坚定。 她由衷地开心,但这份开心下,是愈加浓烈的哀伤。就像,爱的浴火勒住了脆弱空虚的皮肉,越来越紧,紧到让心脏都温暖起来。 她会更加依赖他,也更加明白权势的残酷。 最后,她只是坐在床边,点燃烟,破碎地说。 “哎,沈欲,其实你不应该选择帮宁家。你选择了帮宁家,就注定,你选择了正人君子,选择了面对滔天的权势。你当时,应该落井下石,应该趁人之危,应该带我私奔。情况好,我们永远不分开。情况差,我们偷了一段美好自由的时光。” 人定胜天,是不谙世事幸福的无知。烟雾缭绕,她的眼底凝视着他,灭掉烟。 “等你毕业,等那场音乐会结束,你要去边境当兵,那是宁家的地盘,定期三年。” “好,这就是你的要求?” 沈欲有丝错觉,好似听见了,她不留意地哽咽声。 “是,三年后,我们在一起。” 沈欲没有问她为什么,他想要赌一把。 看守所六个月,当兵三年,对于一个在阴沟里生存过来的野蛮人,他无所畏惧。 他想要她。 所以,没有理由,没有多余的问题,只要最后可以拥有她,他在所不辞。 沈欲相信她。 无条件相信她。 那股蓬勃生长的野性,让她嘴唇颤抖,几乎一瞬间相对无言。 这三年,即将是他充满希冀的三年。 也即将是她无比煎熬的三年。 这何尝不是她心虚。 她怕看见沈欲,她怕无法理智,她怕和简家婚礼现场,这个少年站在阴暗的角落。 和她般,被命运,被金钱,被权势压得抬不起头。 她给了自己一个忘记过去的机会。 也给了沈欲一个忘记过去的机会。 ------------ 第53章 梦想·在劫难逃 后来,在最寒冷的月份,沈欲单独去学校考试了。 尽管他最近六个月都在看守所,也没有影响他的成绩。 这连老师都感到惊奇,叮嘱他下学期的事务。他也是姗姗听完后,离开。打开手机。 是萧然的短信。 【兄弟,北戴河,准备好了。门票一百位都安排了。这得多亏了你的人气,这一大半都是冲着你去的。】 沈欲今天裹了件黑色的羽绒服,那修长深陷的脚窝在冷风中,他回复。 【我大学读完后,要去当兵。】 简短的话语,对面迅速炸锅。 【什么?!你不是说要创业,怎么又当兵了!你去当兵多久,如果只有三年,那没必要。】 【三年。我肯定要去。】 沈欲通知了宁依裴后,他去了医院。 奶奶的病情越来越好了,用了最先进的设备,不仅无痛,还最大程度的配对骨髓,移植后,到现在白细胞在下降,红血细胞上升。 他站在医院门口,很久都没有看见,奶奶的笑容。至从爸爸去世后,奶奶就郁郁寡欢,每天晚上说梦话,都是痴言。 留下的奶奶,是有他的私心。 他不想要放手,他想要留住她。给奶奶喂完饭后,他回了出租屋。 在出租屋的床底下,有很多张照片,全是她的。 也是他的痴望。 他的心之所属。 一月份,他换上,她曾经送的冬季服装,价值不菲,走到了北戴河。 偌大的游艇上正在有条不紊地筹划着音乐会,来的全是学校和别校的大学生,身上还有一股子未脱的稚气。 他们拿着手机,在拍照。 “沈欲!我靠!六个月没有看见你了,你去哪了!” “沈哥,来拍照,发朋友圈。好气派啊,萧然那小子可以啊,挺会安排。” “沈哥,我们去游艇,待会在那钓鱼,甭提多爽。那边那个女的,好甜啊,我去搭讪。” 沈欲没兴致陪他们嬉戏打闹,他走到游艇上,周围全是注视他的目光。 而他刚刚倚靠在游艇上,遥望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京城。 在他的印象中,京城是冷漠而黑暗的,此刻,他觉得京城是繁华而冷漠的,只待看见青春招摇下的热情,才能感觉到丝丝热情。 忽而,他听见游艇外震耳欲聋的哄喊声。 是宁依裴。 她在簇拥下,身穿着米色大衣,搭配一条香奈儿的裙子。手上拿着小提琴,面容一如初见般,高不可攀的清冷。 她将小提琴放在旁边,站在偌大的游艇的中间,拿着话筒,冬日旭阳落在她身后,仿若她成了一位万众瞩目的音乐家。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的音乐会,大家可以根据号码入座,上面有显示我即将表演的曲目。大家也可以边玩边听。接下来,由我最好的朋友,沈欲,来为大家讲几句。” 全场想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吵声。 沈欲忽然被点到,那被宁依裴承认是最好的朋友,沈欲心里五味杂陈,既开心,又欲求不满。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到宁依裴的旁边。 下面的朋友开始起哄。 “亲一个!沈哥!” “哈哈哈哈,不要紧张,沈哥!” 络绎不绝地起哄声,在沈欲话筒声而止。他的目光扫向她,有点害羞移开目光。 尽管脸红也清秀俊朗。 “非常开心,各位可以来参加,知名小提琴家宁依裴的音乐会。” 刚刚念完一句话,全场哄笑。 连宁依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欲最后喊一句。 “今天祝大家玩开心!” 音乐会正式开始,沈欲坐在最前面,旁边是请的摄像师,在记录。 沈欲点燃烟,半眯着烟,看着摄像机里的画面。 女生脱下白色大衣,露出纱布里裹着的锁骨,她的眼底轻轻瞥向下方,那小提琴架在锁骨上,他呼吸有些急促,他在烟雾缭绕中,想象中,他的手慢慢游走在她的肌肤上。 悠扬的音乐声,凄凉而连绵,就连完全不懂音乐的萧然也觉动听。 沈欲在镜头前,看着她抬眼那一丝漂泊,身如浮萍,他心头发颤,他喜欢破碎的东西,这是他头一次意识到这点。 他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他被她明媚尖锐的笑声所吸引。 面如玉佛,笑仿若魔。 很破碎与割裂,瞬间治愈了他心中的不安与伤痛。 他倒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宁依裴这种性子,会给他勇往直前的力量与和黑暗周旋的魄力。大概是,他不想要这破碎的最后化为乌有,想要将这破碎占为己有。 她拉完一曲后,众人纷纷鼓掌。 萧然凑过来问沈欲。 “宁依裴拉小提琴这么好听,家里又有钱,为什么不资助她去完成梦想。” 他一愣。 心底是知道理由的,但他不想将她的不堪告诉其他人。 她的肮脏与不堪,只能他一个人知道。 这种占有欲会得到极大满足。 “大概是因为,她妈妈觉得,混音乐的圈子乱吧。” “这样啊。” 沈欲也很想要宁依裴完全梦想。 但她说过,夫人只有两个孩子,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女儿要学经商算计,布局谋划,要像个大家姐,要会当掌柜,要延续家族,绵延子嗣。 她宁愿她去学哲学,历史,文学,也不愿意她去学音乐。 音乐会中午,游艇驶入海中央,波光粼粼,寒风刺耳,好在暖阳升起。 沈欲吃完海鲜,和萧然在钓鱼。 旁边的宁依裴面带微笑,和简瀛在打赌。 她们在赌,两个人谁先将鱼钓上来。 最后,简瀛赌赢了,但简瀛却不开心。 她遥望着此刻亲密的两个人,有种被遗忘的落寞感,她想要分享喜悦,但从来没有人倾听。 她有个秘密,她喜欢沈欲,很喜欢。 在老宅过儿童节的时候,在她知道他就是沈欲之后,她会想起很多画面,而最后都像绚烂的烟火落幕。 沈欲和宁依裴嬉戏打闹走到一旁。 点燃烟。 宁依裴抽烟的姿势很女性化,手指摩挲夹着,像在思考而不显得轻浮。 她弯腰靠在游艇边上的时候,可以若隐若现看见她的胸脯。让他拿烟的手,有些迟疑。 别人袒露性感,会看起来低俗。她袒露性感会看起来低熟。 和身后那群青春招摇的女生不同,她是过早绽放的花蕊,还没有感觉汁水的湿润就凋谢。 “你会永远爱我吗?” “如果,你能给我爱你的机会。” 他灭掉烟,头微微朝旁边靠,老远看起来就像亲吻。相互纠缠,又彼此无法靠近。 沈欲见她沉默不语,谈起。 “依裴,我会去参军三年,这是我要拥有的代价。哪怕十年,我也会承受。” 在劫难逃。 宁依裴无法冷静地听清,他越发炽热,她越发疼痛。像一把尖锐的刀刺入胸腔。 但她又太清醒。看着腾飞的海鸥,以及手机屏幕上,迟来的道贺。 简文瑾遵守了诺言,他不会在沈欲面前出现,以未婚夫的身份。 【依裴,为你自豪。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拉的小提琴很好听。】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简文瑾说话的风格,可以彰显他的气魄。 可宁依裴难受至极,两边的拉扯让她心跳近乎停止。 论感情,她会选择沈欲,更纯粹。 论未来,她会选择简文瑾,这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造化弄人。 在肆意的青春里,蚕食着她最后的希冀,就像潮水一步步掩盖住沙滩,她的压抑无处躲藏。 只能谢幕在台上的时候,她拿着小提琴的一瞬间,感觉到许久的雀跃清新。 她有时候会希望,如果从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选择。 宁依裴也没有想过,这句话,会一次次的想起,一次次的后悔,这几乎摧毁了她的一生。 ------------ 第54章 从军·赶往云南缅北 音乐会谢幕后,台下的同学纷纷上台致词。 只有沈欲目不转睛地看着宁依裴。 他忽然嘴角笑笑,拿出相机,对准台上的女人,在相机里,她有股清冽腐朽的气息,虽然穿着高奢,但宛如晚清的权贵,固执而衰败。 她只是轻轻将手搭在小提琴上,嘴角看向手腕下的小提琴时,有一丝微笑。 这瞬间,沈欲按下咔嚓,定格在此刻。拍立得吐出小小的相片,他将相片放在手心,来回摩挲,就像心爱之物般放在了内侧的口袋里。 最后,大家围在一起,拍了大合照。 简瀛忽然当着很多人的面,夸了宁依裴。 “姐妹,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音乐家的。” 大家也跟风般祝福她。 香槟水洒满海边,冬日的冷风也遮挡不住的欢悦。肆意飘洋地彩带翻飞着,也落到了她直直的发梢。 宁依裴肉眼可见的眼底暗淡下来,只是扫了简瀛一眼,露出意味深长地微笑。 “也祝你,可以有个好的归宿。也祝大家,前程似锦!” 全场欢悦尖叫,他们好似都畅想着未来,只有宁依裴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 她的内心提前衰败了,她没有气力去面对未来,她连说爱的勇气都没有。 她羡慕那些被原生家庭宠爱,可以肆无忌惮地追寻爱的人。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就像青春只有一次。 她的青春在那惊天动地的一秒,每一秒都有沈欲的影子,他轻而易举打开了她的心,这是危险的预兆,但她却甘愿接受这份散发着希冀欲望的感情。 在游艇的角落。 她拉沈欲到角落,在幽暗寒冷的地方,她背着风,亲吻了他。 她总要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些什么。 这道吻顺着喘息,顺着被风吹散的眼泪,顺着难以言喻的誓言,无比凶猛与煎熬着。 他反口咬住了她的舌间,睁开眼睛,加深,他要将她融入生命,就像那断断续续的小提琴曲,是木条深深刻在生命的时间上,一个,两个……他要她永远出现在生命里,她的嘴唇是甜的,不是冬日,是暖阳,是最后的温柔。 “嘶……疼……” 他听见,她的娇嗔。 他的眼底不可察觉的骤暗,手指插入她柔软的发梢,扣住她的头,很温柔的举止,很热烈的吻,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在风中,发梢零零散散散落在眉,眼角带着难得的笑意,意气风发,暗淡的眼底是耀眼的光。 宁依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这道光…… 但,她想要,留下些什么…… “依裴,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去从军三年,是你妈妈的建议是不是?我可以为你付出所有,别不要我……上次,我真做好了,被害人抢救死亡的准备。我不怕坐牢,我铁骨铮铮,顶天立地,我为了心爱的人去死,也不退半步。” 字字句句说着,他心惊胆战的爱。 她抬眼,注视着他的眼睛。 像是看见了布达拉宫升起的太阳,遥远的救世主。 他会是她的救世主吗? 宁依裴扯出一抹笑容,看起来欲言又止,最后整理好情绪后,只是淡淡说了几个字。 “沈欲,我等你。” 说完后,她消失在人群中。 几年后的沈欲,回想起这天,他觉得宁依裴是最残忍的女人。 她给了他希望与甜美,又要让他粉身碎骨。她丝毫没有愧疚心,她的心脏已经死在了九岁的时候,她所有的爱与恨只属于九岁的时候。 被折磨,被伤害,被困住一辈子的她。 沈欲到了大学最后一年,他靠着实习以及兼职,赚了一些钱,他都会汇给她。 尽管知道她不缺钱,但也宁愿苦一些,也要把钱给还了。 早出晚归,永远是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点赞她的朋友圈。 彼时的宁依裴已经毕业了。 她参加了毕业典礼,照了照片,发在了公众平台上,惹了不少粉丝在评论区里祝福。 毕业后,宁依裴好似没有太多个人时间,她总是在自家公司忙事务,会间接性回复沈欲的信息。 沈欲也没有多想,为了让宁家对他印象更好,他这一学期,没有迟到,没有打架,成绩名列前茅。 只是,每当他习惯性眺望对面A栋时,有些茫然。 A栋新来了一批富二代,他们都听过宁依裴的事迹,不免对她评价诸多,大抵是因为宁依裴已经毕业了,所以学妹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她。嫉妒她。 【宁依裴?听说她当年拒绝的男生,可以从东街排到步行街了!】 【她又什么好的?成绩不行,老是臭脸,说话还难听,哪里比得上我们月姐。】 【好好讲,人家好歹是学姐,而且,她外公在世的时候,你月姐的爸爸还要去底下讨口饭吃。】 【宁依裴去年办了一个音乐会,听说是沈欲给办的,音乐水平没话说,的确优秀。】 话题由此从宁依裴,到了沈欲身上。 大多都是来打赌的,但,看见沈欲真人后,又不禁感慨。 【怪不得能迷住宁依裴,他长得真的牛逼!】 【那身材很欲,人如其名。宁依裴喜欢的男生,我们谁追到了,谁就可以得到校园校花称号。】 【听说,沈欲不是和宁依裴很暧昧吗?他们真的只是朋友?】 沈欲关掉手机,又是一个夏天,他站着香樟树下,点燃烟。 烟丝缠绕,清瘦嶙峋,白衬衫,厌世的气质,鹤立鸡群。把耳机放进耳里,是西藏的歌曲,在他烦躁的时候带来安定。 可,偶尔音乐会忽然跳到记录她的小提琴曲。他会忽然感觉铺天盖地的寂寞。 他不能打扰她。 她需要承担宁家的事务。 不能让她厌烦。 毕业后。 他选了一条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路。 从军。 虽有六个月看守所经历,但未判刑,且是体育特长生,有过许多优秀奖赛历史成绩,顺利进入了当年宁依裴外公部下的军营。 这个军营很特别,是宁依裴的想法,是曾经她外公呆过的地方,缅北。 一个物质荒凉,但兵荒马乱的地区。 乱世出黄金,掠夺是这里的常态。 而,沈欲入队的队伍是负责运输与看守,缅与中的边境线。 他当时天真认为,这是宁家给他的考验——就像将他安排进外公去世前的部队。 他起初并不适应,因为,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有些人很狡猾,会玩套路,导致他常常被罚。 他也慢慢学会了很多人情世故。 他常常沿着操场跑了几千米,负重半夜,把长官都看傻了。 沈欲即使在军营里,也争取得到第一,他次次打靶都在十环左右,一旦成绩不理想,他就会不停地练,有时候会把虎口磨得血淋淋的。 负重前行也是玩命,一般人和他玩不了。 同僚经常评价他是,无坚不摧,百折不挠。不爱讲话,只是会从口袋里拿一张拍立得照片,小小的,上面是位漂亮的女生。 沈欲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和班长分享,三年后,他会娶心爱的女生。 三年,足够改变一个人。 可,对于沈欲而言,他是一个习惯和命运做抗争的人。 寒冬腊月,他同奶奶视频后,得知她身体一切都好,又想着再写封信给宁依裴,可上次的信,她并没有回复。 耳边有时会想起,班长嘴里的司令,宁依裴的外公,他们听说那个老头当兵的时候,不要命,三次死里逃生。 那股劲头,和沈欲,如出一辙。 ------------ 第55章 回城·如果这是一场骗局 冬日的风刮过他有些粗糙的脸。 比起曾经的稚嫩此刻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 军装穿在身上,也难遮其厉气,比北方刮过雪落在冰上,还冷。 蹲下身的时候,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清秀,是宽茫的原野,容纳住了万千的动荡,肉眼可见多了几分魄力。 “把货打开。”他眼神锐利地看着运输货物的队伍,这是从缅甸运到境内云南的。 “你通融通融,上几次,这些货车里面装的全都是水果。”经理说完话,从口袋里翻出来一块翡翠,看起来是金镶玉,上面是缅北供养的菩萨。经理一口流利的藏语,狡黠地说道。 “女带佛,男带菩萨。” 沈欲好久没有听见别人说藏语了,顿时有些微微抬眼。视线不在那块观音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是藏族人?” 经理没有解释,只是见他软话行不通,开始有些言辞厉色。 “你就一句话,想要什么?这是宁家的货,我们在这个地方运输了几十年,就没有遇见过你这个犟的。你不也看见了,菠萝蜜嘛,还能有假?” “打开!这个货车里面味道不太对劲。” 气氛瞬间,剑张跋扈。 沈欲反而嘴角上扬,点燃烟,来了兴致。 他一直都想知道,这宁家到底在运些什么,为什么还要在缅北养雇佣兵,兴师动众。 他不管经理的目光,反手就要掀开车上的箱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惊动了边境线所有的驻守军人。 “艹!” 沈欲一把抓住了经理的袖子,抬头在车后箱子里出来一群缅北人,手持枪支,枪支卡在里面,不宜察觉,眼神有种野生动物的邪恶与天真。 下一秒,真能一子打到沈欲头上。 “沈哥,别较真,先回来。” “沈欲,我作为班长命令你,现在不要冲动!” 沈欲听着耳后担心的吼叫,反手就松开了经理,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住了旁边车厢上的抢,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而后,挑挑眉,不屑地开口。 “开箱子,我总要知道,我这一年守着的运输,都在运些什么玩意?” 经理害怕了,权衡利弊下,不能在边境线闹出中国警察命案,会引来严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软硬不吃,这事难办。 “所有人不准开枪!你,跟我来后备箱!” 沈欲跟在经理后面。 后面的边防军人,真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没有干不出来的事。 但论疯,他们还是觉得沈欲更疯。 “幸好,我沈哥当兵了,不然肯定是个国家重点剿灭对象。” “靠,他真不怕死,我早知道,好几次那负重前行跑一天一夜,都不吭不响的。” “你说他为什么要选择最恐怖的教练,他那日子给我过,我真受不了。” 经理带着沈欲来到车厢,掀开黑色的布,拿出钥匙打开木箱。 “你应该不是傻子,这里面的水,很深。” 经理边说,边将木箱打开。 下面是垒起来一层层白色似白糖般的粉末,旁边的箱子也被打开,同样形状颜色的粉末。 前者是纯的,后者是高科。 瞬间车厢里弥漫着刺鼻诡异的香味。 沈欲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头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手经凸起,阴翳的眼底泛起滔天的怒意,反手就拿起枪支,直接抵到了经理的太阳穴。 那双手上全是伤痕和茧子,沈欲吃过太多苦了,以至于,他对苦难有天然的免疫力。 而此刻,他有种被欺骗的错觉,他感到恶心。 “所以,宁家就是叫你运这些垃圾进云南?” 话一出,从货车后面传来枪子声,震耳发聩,密密麻麻比雷雨天还要密集。 随后就是一震不小的动静,沈欲的瞳孔颤抖,不是畏惧,而是他要活着回去,问问她,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的手指发抖,眼眶猩红。 顺着那道方向,能窥见阴暗里,手指内侧的藏文纹身。 是她的名字,是他的信仰。 可沈欲内心深处蔓延着猜忌,难受,诡异的害怕全部都倾泄而出。 他受够了罪,吃够了苦,偏偏给他希冀欲望,又告诉他,这些只是痴心妄想,水中之月,他会疯。 猜忌只要发现漏洞,就会无线放大,窒息。 沈欲反手就将人撂倒,最后尽管手臂中伤,也扣下了运输货物。 他坐在医院里,医生包扎着他的伤口。 而他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瘦骨嶙峋,眼神脆弱锐利,手上拿着小提琴。 “沈欲,你也太拼了,这种情况还能死里逃生。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好像没有收到特别的消息。你置顶的女生一直都没有回复。你都当兵两年了,怎么还想着她。没准人家已经……忘了你。” 班长的话刚刚说完,医生就叫喊道。 “干嘛,怎么忽然用力,放松!这血都渗出来了,真是的。” 班长不知道照片上女生的来历,以为,是沈欲的某个青梅竹马。 沈欲的反应,让班长的话语微微收敛。 “不会的,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没什么。上头有没有说过什么?” “有。夸奖了你,没准几天后,你就要晋升班长了。说你才当兵两年,就做出这种成绩,望人兴叹啊。那几个拿枪的是缅北特区的人,已经抓着运回国了,等着开庭判刑。” 沈欲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打开手机,点进了宁依裴的朋友圈。 无一例外全是日常分享,可明明在朋友圈如此热爱生活的她,私底下却是颓然抑郁的。 她会在逢年过节,将朋友聚起来,吃蛋糕,看节目,拍照。 有时候买到喜欢的衣服,也会拍照留念。 唯独,这两年里,她的分享照片,少了他。 或许,他就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沈欲内心深处忍不住的发抖,愤怒,难受,窒息……最后都化为一声冷笑。 “或许是我想多了,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沈欲,有没有可能……你等的女孩子,已经结婚了。” 结婚! 沈欲被班长的话惊得抬起头,他故作淡定地说。 “不会的,她不会骗我,有事情,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沈欲可以相信宁家想要利用他,宁依裴对他不是纯粹的喜欢……但是他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场骗局。 “不可能……不可能。” 班长见他在思索,并且嘀咕着,就像入魔般,情深不寿。 班长叹口气。 “沈欲,我也认识你两年了。你是我们班,最用功努力的,为了拿下奖牌,你吃的苦最多。而且,你又不争不抢。我特别心疼你。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这是第二个人,和我说这一句话。” 不要相信别人…… 沈欲越想越好笑,他看着屏幕里的朋友圈。 没有他的日子,她好像更加开心了。 可这种开心刺痛了他,令他深感苦涩。 如果是以前,他会谴责自己不懂爱,可现在,他心里那块残缺未得到治愈,反而与日俱增地疯狂增长,压迫着最后一丝宽容。 他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宁-依-裴。 “刚刚上头准备给你颁个奖。这个宁氏集团简直太过分了,背地里居然搞这种勾当。说实话,以前没有换董事长的时候,就还好。换了一个董事长,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就知道,油头油脑玩这些小聪明,不知道这得害多少无辜人。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 班长越说越气愤。 而沈欲越听,越觉得命运真是有意思。 “沈欲,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怕,他们打击报复。相信我们祖国,会保护你的。” 沈欲不敢讲,其实他心爱的女孩就是宁家的孩子。 他不顾手臂的疼痛,面对着萧瑟的城市,显然沉思。 “班长,我要回一趟京城。” ------------ 第56章 婚礼·以爱为名的枷锁 “现在?你疯了!宁家就在京城!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我不批准。” “班长,我不会出事的,他们不会想要我的命。” 沈欲此刻想起很多事情,他不愿意相信,宁依裴会为了利益要他的命。 而宁氏集团要利用她,一些重大事情,也会同她讲。 他盘算着日子,两年了,他从一个被岁月蹉跎而看见光明的青年,成了更加接近黑暗的人。 他明白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让他戛然而止,不可能。 “你别激动,等等,你的血都渗出来了!好啦,我批准你。真是固执。那你去了之后,还回来吗?” 沈欲没有讲话,他骨子里在叫嚣着,他一定要回去。 就像附着在骨头里的蛊虫,一点点蚕食着理智。 他也不清楚,还要回来吗? 他的青春跟随着她,她是他欲望的容器。 班长也知道劝不动,只是淡淡然说句。 “把伤养好再走,我们这些战友还在云南等你。你就是一个好苗子,适合队伍。现在,我还记得你刚刚进来,那桀骜不驯的样子。我算是认定你是个硬茬子。两年过去了,你倒是越来越板正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按规矩办事。” 清冷的北风吹过,树叶坠下,像一场流星雨来临,美好而破碎。 遥远神秘的地方,不是神圣,就是黑暗。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此刻的他,不知路在何方。 告别朋友们后,他一个人坐在火车上,看着荒芜的景色,不免想起从前,那段日子。 他纠结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宁家要他当兵,为什么安排他去云南。 一切只是利用。 看着窗外的旷野,他心惊胆战,怕这里面不止止是利用,还有背叛,绝望,伤害…… 点燃烟。戴着鸭舌帽,眼底是化不开的阴翳。 少了以往的桀骜,多了几分城府。 烟雾缭绕。 - 京城一如既往的寒冷,在世纪大酒店里,举行着盛大的婚礼,到场的宾客无一例外都是京城有名望的。 他们灯光酒盏着彼此的生意,口口声声谈得都是慈悲与经历,很少谈及钱。 新郎是简家长子,简文瑾。 新娘是宁家长女,宁依裴。 众人眼里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而在酒店的上层,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为新娘打扮。 宁依裴因为宿醉,所以靠在椅子上,慵懒而随性,眼底泛起一抹蔑视,这令化妆师战战兢兢。 她换上人鱼尾的私人订制婚纱,眼影很遮黑眼圈,连瘦骨嶙峋的五官上爬满的青色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将她身上的颓废消殆很多。 楼下是欢天喜地。 而她却冷笑,毫不避讳站在酒店电梯旁的垃圾桶抽烟。 雪白的婚纱,烟雾缭绕,她的眼底是沾满血液阴暗的毒蛇,周围是毕恭毕敬的花童和搭配师。 直到夫人的到来。 夫人从来都是素颜,她洁白纤细的手指整理宁依裴过于低胸的婚纱时,手腕上翠绿的翡翠手镯流下来。 “依裴,妈妈为你好。既然你不喜欢包院子举行婚礼,那就按你说的,还是这家酒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家酒店吗?平日生日宴会都不爱参加。” 夫人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她甚至也不嫌宁依裴的不得体,反而将手腕的翡翠套到宁依裴的手腕上。 那翡翠手镯发出翠响。 而宁依裴却立刻收回手,觉得这是枷锁,沾满血渍的枷锁。 “下去吧,过了今夜,你还是我的好女儿。” 这话要是换成十年前说,她会荣幸感动。 可是,现在,她只是感到一阵恶寒。 婚礼开始。 她戴着圣洁的头纱,一步步走向,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 从此她不是宁家的女儿,她是简家夫人。 明明是无数女人梦想的归宿,她却感到窒息,那眼泪挂在眼角掉不下来。 她努力不去想,那个时候,和沈欲在这个酒店背离逃跑,去森林,依偎在怀里,带着青春少女独有的天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自由。 她想要看见沈欲那双尊重渴望的眼神,而不是简文瑾那双深沉权衡利弊的双眼。 她走到半路,忽而停止。 周围的宾客都纷纷看向她,连台上的简文瑾都不免紧张。 一阵风吹过。 宁依裴缓缓向前,在无数人的期盼下,她还是站在了洁白的柔光下。 “现在,让我们庆祝两位新人……” 她压根没有在听主持的话,透过白色的头纱,她有瞬间希望对面是沈欲。 比起简文瑾,她更愿意接受沈欲。 因为,她刚刚抬起手,就被简文瑾夺过去,有种刻意控制,将她死死拽在手心里,这种隐藏在克制禁欲外表下的控制欲。 大男子主义实在不讨喜,她真想把头纱掀了。 但,又听见了酒店外,烟火绽放在天空的声音。大白天放烟火。 她忽然被拉回了那个时候,沈欲问她,依裴,你会嫁给简文瑾吗? 她的回答是,并不喜欢简文瑾。 宁依裴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可悲,很懦弱,很无能为力,她连自己都无法自救。 内心早已失去力气,过早腐败的玫瑰,随遇而安。 她终究嫁给了不喜欢的人。 简文瑾强制性将那颗闪耀的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 耳边传来,他斩钉截铁,势在必得的,我愿意。 以及,她气若游丝,干枯的,我愿意。 接着,是全场的掌声,以及母亲虚伪的眼泪,泪流满面。 宁依裴不知道母亲还会哭,她的记忆里,母亲永远不会哭,她看见自己女儿喊疼,不会哭。 看见女儿自残,不会哭。看见女儿泪流满面,呆滞……她都不会哭。 可,今天,在无数媒体闪耀的灯光下,母亲哭了。 宁依裴冷笑,这个笑声,很隐晦,很冷漠。 这令人恶心,像监狱般的世界。 这样傲慢的她,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 她全场无笑,哪怕是摄影师亲切殷勤地请她展露笑容,宁依裴也是一副宛如没有灵魂的躯体,油画上的亭亭玉立的女人。 “依裴,我们要去给亲戚敬酒。来,挽着我。” 简文瑾温文儒雅,乍眼看的确是个优秀的结婚对象。 但她还是中途离场。 她曾经试图说服,简文瑾另娶他人,可他却不愿意。 为何生命赐予她自由的灵魂,却也给她枷锁。 她感到头疼,一路摘掉头纱,扯掉脖子上的澳白珍珠项链,珍珠掉落一地,华丽而短暂。 她坐在梳妆台上,点燃烟,点燃雪松的香柱,头疼才能缓解。 她浑身只觉得发冷,哪怕地暖渗透上来,她也冷得发抖。 浑身无力,瘫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抹花嘴唇口红,眼珠掉落,打湿了手上垂落冒着火星的烟头。 宁依裴望向窗外,她看着满天的烟火,在白天绽放。 酒店牌子上有着红色刺眼的几个大字。 【新婚快乐】 照片上的简文瑾穿着西装,眼底好似全是爱意,看着她。 宁依裴见过那种渴望的眼神,和简文瑾不一样。 是毫不加掩饰,自然而然流露的爱意,而非虚假的占有欲。 简文瑾,不过是,将她化为一种昂贵私有物品,受不了其他男人占据领地。是个骨子里强势有血性的男人,他最忌讳有人来抢夺,这是领地意识。 她打开手机,浅浅的短信后,再无再发。 沈欲几乎每过几天就会发短信,他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会给她聊云南的天,云南的游客,还有去缅甸的所见所闻,而她大多数只是回复一个表情包。 开弓没有回头箭,宁依裴怕留他在身边,会出乱子,也怕自己忘不了他。 她选择了最残忍欺骗的方法。 两年了,沈欲应该对她感情淡了吧。 也好。 ------------ 第57章 死亡·他万念俱灰的生活 回到京城。 沈欲戴着鸭舌帽坐上了出租车,他先去了医院。 因为奶奶最近一天没有接电话了。 他再次打过去,依然没人接。 沈欲感觉不对劲,于是,没有耽误时间,赶到第一人民医院。 北风中,依然是没人接听的客服声,他顾不得手臂的疼痛,快步上楼梯,在一群拥挤的人群中跑进了住院部。 刚刚走到大门口,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就震动,他拿起点开接听。 是奶奶的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带着丝丝惊恐。 “小沈,宁家好像要杀我……我……算我这条命赔给他们……” 电话断了。 对面挂断了。 接着,沈欲心跳加速,他没有想过,宁家会报复到奶奶身上。 他的人生从满怀希望到千疮百孔,沈欲胆战心惊。 他没来得及等电梯,直接跑楼梯,他眼前似乎浮现而过,奶奶痛苦的模样,满地的血,他不愿意面对,像父母死亡后的样子,僵硬,寒冷,变形…… 他想要拼命抓住人生中属于自己的亲人,他沈欲也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 他推开505病房,脚步迟疑,手指颤抖地拉开白色的帷帘。 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眼睛闭着,一片祥和的尸体。他常年和生死打交道,一眼就能感觉到,躺着的人是死是活,这是一种本能。 沈欲肝肠寸断,他难以置信。 地上是摔碎的手机,旁边还有一杯温茶水。 那些人是刚刚走的。 垃圾桶里,写着欠债还钱。 模拟现场,让这次案件成为暴力催债后的结果。 宁家…… 沈欲颓然坐在病床上,用白色的病床单盖住奶奶的面容。 他后背是道道冷风灌入,骨头似泡在冰湖里,他用力抠住病床,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遮住眼眶,发出瘆人的笑。 而后,木愣地按着通知护士医生的门铃。 在一众护士的涌入下,沈欲逆着人流走出了病房。 他站在医院外,慌忙地擦拭着手里的药水气,这一切都如梦如幻。冬日的树被风一吹,叶子就顺着飘落下来。沈欲忘记了何时才接到奶奶的尸体,那双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头印记,那张皮囊在岁月蹉跎下是翻腾的小溪,装满了他童年遥远的梦,他拉着羊,在西藏最贫穷的地区,一步步走着,而人生,却满目疮痍。 奶奶送去火化,沈欲坐在角落里。 他开始怀疑人生。 他一瞬间不知所措。 前几天还好好的老人,此刻化为了一个小小的黑盒子。换成以前,他会哭,会难受,会泪流满面。 而此刻,他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生命中最后属于他的物品,也离开了。 他终究什么都留不住。 沈欲走出寂寥的火化场,还未走多远,就听见了后面传来悄无声息的脚步声…… 有人在跟踪他。 沈欲很灵敏,他很快通过声音计算出来,跟踪他的人,起码不少。 他快速在钻进小巷子里,眼前乍现寒光,那刀直直地插入他的手臂,那血一股股冒出来。 沈欲死命护着手里的黑盒子,血珠像夜晚绽放的花蕊,绣刻在黑盒子上,一朵,两朵…… 狭窄的巷子里,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在没有监控的地方,他们开始肆意地伤害他。 沈欲活生生将匕首从手臂拔出,空手接住白刃的时候,对方都惊愕了,没见过茧子这么厚的虎口。 彭—— 手上的黑盒子掉在地上,洒落一地的骨灰,被风轻轻一吹,落到这群忽然出现的男人裤脚。 他们嬉笑嘲讽着,十个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来索沈欲的命! 沈欲无比痛心的不是被人追杀,是这些都是宁家派来的。 其中带头那位,他清清楚楚在老宅擦肩而过的保镖。 沈欲悲愤,一次次耍他,害奶奶性命,还要赶尽杀绝……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 沈欲无法想象,这件事情宁依裴知道吗? 刀光血影。 必死无疑的情形…… 沈欲身上全是打斗的伤,但还是凭着抗疼,杀出一条血路,眼底布满红血丝,抱着没有骨灰的黑盒子,往小巷尽头跑。 他不知道尽头是什么,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比风细微,巷子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在一个转弯处,忽然响起了叫喊声。 “来人啊!这里有人杀人了!大家快出来看,光天化日下,拿刀砍人啦!” 老爷爷的声音中气很足,扰得四周村里的邻居都探出头来。 那后面跟着的十位男人也怕群众,停在原地,带头的开始打电话。 随着群众都下楼后,这十位男人才怕太引人注目,撤退了。 老爷爷此刻,已经站在沈欲身后。 “小伙子,不要怕,爷爷保护你。吃饭了吗?我家就在这附近。” 沈欲看着小巷子尽头是一堵墙,他都感觉难以呼吸,最后满头大汗地回头看着后面的老爷爷。 他如释负重,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盒子,那么一刻,沈欲只觉得人生滑稽。 这堵墙,就像隔绝希望带来绝望的利器,将他彻底从光明坠落。 但,看着老爷爷那一刻,是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再次,死里逃生。 他一步步走到刚刚的位置,在周围村子人的目光下,一点点将地上的骨灰捡起来。 他坐在老爷爷的自建房里,客厅很整齐,但也很孤独。 除了老爷爷的鞋子,看不见其他人的。 沙发上还有瓶瓶罐罐的药,沈欲还没来得及看,就瞧见老爷爷从厨房里端了一条清蒸的鱼出来,给他盛好的饭,不忘给他倒点酒。 “你这伤,要包扎一下。” 沈欲才缓过神来,拿纱布包扎血痕,幸好那刀扎到手臂没有多深,消消毒,应该问题不大。 他的坚韧,让老爷爷感慨,然后咳嗽两声。 沈欲吃菜的时候,端详了老爷爷的相貌,过于瘦了,有些病态,眼眶深凹陷,喝酒都有些难受,但还是在喝。 他露出慈祥的笑容,温暖了整个冬日。 但,这像是苦难上开出的花朵。 “别嫌弃啊,我老伴去世得早,我也烧得就不太好吃。小子,你也是虎啊,是惹到什么人了?” 沈欲的感谢,溢于言表。 他忽然被安慰后,心里更痛了,他身上的每一处疼,都没有心脏疼。感觉黑暗快要袭来的绝望。 “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刚把村民们喊出来……” “别谢我。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我去世的儿子。他也是调皮捣蛋的,但人好,为了我……算了,不说了。” 老爷爷忽然身体不适,走到沙发上,泡杯水,将药塞进嘴里。 而后,拽进眉,万般艰难地忍受着痛苦,那瓶药盖上,从客桌上滚落,刚刚好,落到了沈欲的眼前。 “你有血癌?!” 沈欲几乎是立马起身,内心翻江倒海,他死死看着挣扎痛苦的老爷爷。 “哎,说来话长。也怪我自己……也怪我自己……” 沈欲立马上前,用曾经照顾奶奶的手法给老爷爷按摩,越按,他越心酸,越难受。 老爷爷因痛苦扭曲的面容此刻舒缓。 “小子,我罪有应得。当年,如果不是被宁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传销骗,去买房子,去投资,也不至于……不至于住新房子,得血癌。我的儿子也不至于去找那些传销公司麻烦,后来,去的路上,太生气了,我儿子没注意看车,就被撞死了。小子,你不要再掺和一些是是非非了,你的亲人一定也很担心你。” 沈欲的手,忽然停止,不停地发颤。 他几乎被摧毁,在寂静中。 他喜欢宁依裴,宁依裴帮助他救助了奶奶。 可宁家不是东西,反手骗他去看守所,骗他去守缅北,二年六个月,他的前程灰飞烟灭,夹带着快要治愈奶奶的性命。 最后,还要让他饮恨西北。 沈欲冷笑,那笑倔强又绝望。 他为之守护的,想要害死他! 他间接伤害的人,却救了他! ------------ 第58章 复仇·抓不住的光 他曾厌恶血癌,心疼奶奶被血癌折磨,才一次次尊敬宁夫人…… 到头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 在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些灾难的,病痛的,苍老的,真真正正体谅了他。 没有将痛苦加之到别人身上,而是忏悔曾经的自己。 “我没有亲人了。” 老爷爷没有因为病痛哭泣,而是听见,他说完话后,干涸的眼眶里流下眼泪。 他无比心疼地将沈欲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孩子,乖,不要怕黑暗,不要怕孤独,人终究要面对这些的。你这么年轻,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未来还长,别想太多。” 老爷爷用手抚摸着,沈欲跪在地上,他掩泪痛哭,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一路这么难,他不恨都是假的,不过是以为抓住了那丝微弱的光,就以为可以幸福。 却忘记了,光是抓不住的。 命,还是那个命。 最后,还是要面对问题,面对伤害,面对那些不愿意面对的残忍。 成长是,岁月逆着骨头往上剃,最后,修得圆满。 - 沈欲坐着车,在宁家老宅停靠了会。 他遥望着那扇打开的窗户,上面贴着囍字。 果不其然。 这一切都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点燃烟,眼底是颤抖的,心如死灰,这些年的坚持是场笑话。 回想曾经给她讲过的一句句情话,当时,她是不是也觉得很搞笑,觉得很好玩,觉得他就是个傻逼,是个脑残,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奴隶…… 依裴,你还会怕窗前的人影吗? 那窗户上的囍子,赫赫然倒映着,老宅前,停靠的轿车,轿车后座上是一张阴翳深沉,不再桀骜不驯的面容。 烟雾缭绕。 沈欲打开手机,向微信置顶,宁依裴发了短信。 【新婚快乐】 短短四个字,是他的字字诛心。 风里雨里走了一路,也不及这一刻的肝肠寸断痛。 关上窗户。 车开远了。 - 他带着奶奶不完整的骨灰盒,回了西藏。 那里是西藏最穷的地方,也是风景最美的地方,这里的人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熙熙攘攘,只要孩子们单纯澄澈的瞳孔。 他像天葬父亲那样,他打开盒子,在飞舞的大鸟交错下,骨灰顺着风扬着。 奶奶,愿你下辈子没有病痛。 【你好,沈欲吗?我是许昌,那个被你打晕的退休军人。】 他打算搞垮宁家,这是他们欠无数百姓的交代。 沈欲没把自己算上。 他不认为宁家欠他,他只是痛恨宁依裴的欺骗,痛恨宁夫人的算计心狠。 【我欠你一个道歉,所以,我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沈欲看着眼前一张张档案,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罪恶。 看着无数家庭的破裂,看着每个小孩那哭泣悲伤的面容。 他叹为观止,他看着这些人,想起来小时候的经历。他何尝不是,父亲被赌博害得家破人亡,妈妈被无良老板拒绝赔偿……这些造就了沈欲的苦难。 许昌跟着发来的还有一长串话。 【你不会知道,当时你把我打晕,我醒来后,多么绝望。我宁愿你把我打死,把事情闹大点。也不愿意让这种毒瘤一次次因为证据不足,逃脱审判。我昨天收到你的来信,很惊讶也感激。如果你要扳倒宁氏集团,我全力以赴支持你,帮助你!】 【感激不尽。】 沈欲回完四个字后,点燃烟,走到房屋外面,一望无际的原野。 他找到一匹马,是爷爷去世前留下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壮实。 他一把跃上马,追随着太阳的方向不停地跑,直到阳光洒落肩膀,他脱下上衣,肆意妄为地光着上身,健硕的肌肉,黄铜色皮肤上纵横着伤口结痂。 一路骑着马,到可以看见一所所白色屋檐的地方。 这是姑妈居住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也是陌生的亲人,至从嫁人之后,姑妈几乎很少联系娘家人。 很浓的雪松香…… 这是温柔的故乡气息,也是勾起他情欲的孽缘,如饲血肉,寸断肝肠。 他时隔近五年,才看见了此刻做着青稞的妇女,她已经佝偻不堪,旁边是几个小孩,穿着藏族的服装,彩色照耀在光下,朴实无华单纯的笑容。 当他们看见沈欲,那小孩和妇女几乎快认不出他了。 他们站起身,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 那妇女只是觉得,这道背影很成熟,安静。静谧的阳光下,风声,马声……遥远的救世主,沿着原野往下走,是响彻着寺庙的钟声。 她不禁看红了眼睛,因为这道背影很像她的侄子,不知道侄子在京城怎么样了?想罢,她继续劳作着。 沈欲骑在马上,想起盛江山,是两年前进看守所认识的男人。 因为当年,他牵扯重大宁氏金融传销诈骗案,所以关在了同样关大案的505号房。他依稀还记得盛江山这个人。 当兵这段时间,他偶尔会和盛江山打电话。而就是这个中年男人,身份却不一般,他给了沈欲一个强有力的人脉。 而这个人脉,姑且可以撬动宁氏,不至于有一大叠证据,递不到有杀伤力的位置。 不至于光有屠龙之技,而无用武之地。 点燃烟。 沈欲望着故乡,坐在夕阳下的山坡上,旁边的马在吃草。 手机新闻里是,宁家联姻简家,大婚之日就在前几天。 而那天,沈欲差点死在云南,这两年,他发自内心想要守护宁家,因为有恩,因为他爱宁依裴,他甚至愿意为他们去坐牢,去死。 也没有想到,最后,他成了笑话。 他们害死奶奶,还要他鞠躬尽瘁。 最后,连宁依裴也一声不吭转身嫁给别人。 “喂,我们见一面。” “盛江山,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坐牢去了,还有三年出狱。” 对面听说是盛江山的弟弟后,便答应了。 “京城,北苑府邸。” “哪栋?” “什么哪栋,全部都是我盖的,我的私人府邸。” 沈欲听见对面的沏茶水流声,想到,这个京城的北苑府邸是一处别墅区。这人什么来头? 居然说京城北苑府邸是他的私人府邸。 对面的男声,听着很年轻,不过也蛮温柔,还有下围棋的动静……安静几秒后,对面接着说。 “你到北苑后,给我打电话,我叫人出来接你。”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欲立马拜佛,启程去了京城。 这座城市装满了他的伤心,痛苦,希冀……最后,全都灰飞烟灭,血肉横飞。 他的青春早就结束了,他要与这个世界对抗,也为曾经犯的错误赎罪。 他想要活下去,宁夫人要他死。 沈欲答应了老爷爷,也为了奶奶和自己的命……必须要搞垮宁依裴的父母。 宁氏的罪恶滔天。 这种集团早就该倒闭了。 ------------ 第59章 查封·京城瞬息万变 他戴着鸭舌帽站在北苑府邸门口,不一会儿,就有戴着白手套的管家走出来。顺理成章,坐着通天的透明电梯下了地下八层,扑面而来的文物古迹,陈旧的,历史悠久的,价值不菲的。 他曾经和宁依裴去过的寺庙,绝对没有眼前那么眼花缭乱。 光是名家的画,都挂满了一个几百平米的房间。 沈欲在一副镌刻着藏族小女孩画像面前停下来。 此刻,有位年纪二十出头的男生走过来。 他穿着绣着云鹤的西装,戴着薄薄的眼镜,不容侵犯的气质。 手指很白,白得有些病态了。 “听说你是西藏人,这块天铁送给你,纯当见面礼了。” 沈欲一眼就能感觉,这块天铁,价值不菲。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送礼。 “不用了……谢谢。我请你吃饭。” 对方被沈欲的纯粹给震惊了,他浅浅笑意。 “盛江山以前给我送过不少礼物,全当还他的。” “你和盛江山……” “是知己。他教我禅理,教我炒股,当年在京城,玩这个圈子的,砸钱砸得多的,都认识盛江山。一个从农村里出来,靠着悟性,一步步走到高峰的人。我喜欢这些变化无常的玩意,像围棋,炒股,投资……所以,我答应了他,投资你。你开个价。” 沈欲的手接过那块天铁的时候,黄色的手腕与对方形成鲜明的色差。 他感觉,轻轻一用力都能把他的手腕给掰断,一尘不染,和女人的手腕一样,白瓷般。 沈欲将天铁戴在手腕上,打量几眼,打开手机,将文档和资料递给眼前的公子哥。 “我今天来,是为了宁家的事情,我想要扳倒宁家。如果你肯投资我,三年后,我公司利润分你三成。我只需要一百万。” 对方忽然一笑,有种清风徐来的悠扬。 “一百万?这块天铁就值这个数。一百万,你在三年内,在京城,开不了多大规模的公司。” “我可以。”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让对面的人微微震惊。 他仔细打量沈欲。 这不是汉族人的长相。 很野,很血腥的长相。 可是那双眼,很特别。 很俊,不是一般的俊。 他想想,而后,唤秘书在房间里沏茶等候,随后,和沈欲坐在房间里。 而后进来弹古筝的乐者,一首《十面埋伏》,弹得很流畅。还一个劲地朝沈欲那个方向看,每看一眼,就会惊艳一会。 “宁家的董事长,和我是旧相识。我记得在十年前,我还读初中的时候,他就来巴结过我。他是个入赘的,人人都说他性格老实温和,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可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欲望。他有个风流的老婆,一个可怜的女儿。” 沈欲听他缓缓道来。 “可怜的女儿?宁依裴?” “对,他的老婆。众所周知在家欺负老公,伤害孩子。宁依裴当时来我家玩,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她妈妈当众给了她一巴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回家。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倒不是我们比宁家有权势,而是,她的妈妈脾气不好。” 沈欲听闻这些事情,神情有些变化,似乎有些戏谑说道。 “活该。” “你认识宁依裴?” 沈欲同他聊了好几个小时,旁边弹古筝的乐者换了一首又一首。 而沈欲听闻许多宁依裴的事情后,只是心脏钝痛,明明恨她,讨厌她,但还是没由来地心疼她。 而,越是心疼,沈欲越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会觉得自己很贱。 “我叫魏之缎。绸缎的缎。” 好女性化的名字,正如他本人般,很柔。 举手投足都带着深深的思索与素养。 这种柔和关景霁不同,是如玉般的,温和的,有距离的。关景霁的柔是虚假的,精心雕琢的。 魏之缎继续喝茶说道。 “投资你一百万,这算是我欠盛江山的,我这人向来最礼尚往来,讲诚信。宁家的证据,要等一个星期,上面有人一直在跟进宁家诈骗金融的案子,待到一个好时机,再出手。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君子一诺重千金。 沈欲莫名对魏之缎很放心。 他已经没有需要救赎与照顾的人。 他死不死,活不活都不重要。 - 一年后。 春天到了。 京城万物复苏。 京城名流之首,宁氏集团被查封。 如巨石坠落水底,一时间惊起惊涛骇浪。 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无数百姓的唾骂声,其总裁与董事长,股东全部因运输国外资产,买凶杀人,民间传销,金融诈骗等……宣判入狱。 京城天翻地覆,开庭当头,无数媒体将法院执行的视频发到网上,终于给了无数被骗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一个交代。 也让无数正在被骗的人,醒悟。 满天的京城,到处可见的群众围在宁家集团外,声讨。 “欠债还钱,骗子,把我们的血汗钱还回来!” “崇洋媚外的宁氏集团,太恶心了,滚出中国!” “现在开门,把我们的钱都还回来,骗不识字的老人签合同,骗无知老人买房子,提着羊头卖狗肉!不还钱,就要判他们死刑!” 不一会儿,警方就赶到,遣散了人群。 再次给宁氏集团上了封条。 从此,这样在京城杵立的大厦,成了肮脏的传说,也让许多老板避之不及。 就算是价格低得离谱,也没人租赁与购买。 嫌弃脏,且认为这里风水不好。 而,宁氏集团的董事长,其重要骨干,一经曝光,引发了众多网友媒体的人肉,将宁家家族人员也扒了出来。 那些被宁氏集团骗得一无所有的人,开始到处找宁家的后代。 接着,宁氏集团挪位后,无数集团开始撕抢京城剩下的资源。 而后起之秀——沈氏风投数据资本进入市场,一瞬间股价上涨,旗下分公司融资上千万,短短一个月经历几番轮资。 总公司风投公司贷款买下京城一块废地,办招待,政府工程涌入沈氏风头公司的消息放出,一瞬间爆发了股民巨资进入。 办公室里,男人白色的衬衫穿在外面,黑色的西装。手腕上戴着昂贵的百达翡丽,手指纹身藏文翻澈着青色。一叠叠的商业方案。 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做事分毫不差。手指的烟,快要燃烧殆尽。 “备车。” “是,沈总,我们去哪?” “去迪拜,谈笔买卖。” 先是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气场。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没有提前查看董事长的日程,明明是要被骂的过失,而眼前的人,却没有批评他一句。 新来的助理思索后,抬头近距离看了一眼。 一惊,好狠戾一男的! 特别是那双眼睛,暗藏乾坤,好似能看穿一切,明明才二十五岁。 助理难以想象,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头,躲过了多少吃人的陷阱,才走到了今天。在京城风雨里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一定吃过大苦。 而眼前的男人,好似在粉饰受过苦的事实。 而这样平日冷漠淡然,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到底会有什么软肋? 他大抵只是觉得,讳言莫深。有些感受,只要自己能深切体会,心比身疼多了。 后面的财经频道,播放着。 “沈氏集团,势如破竹,有望突破新高。沈氏集团董事长曾言,预计三年,沈氏集团将在京城风投股票金额市场,独占鰲头。”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解锁男配。 陌上人如玉,魏之缎。 多男配。女主,万人迷。 ------------ 第60章 离婚·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简家别院里。 在偌大的床上,躺着一位头发凌乱的女人。 她茫然地看着远处繁华的城市,在河对面。 她站起身,昂贵丝绸的睡衣垂落到地上,点燃烟。 她没想活。 研究所里面调配出来的香松柱,不算太正宗,只是稍微能缓解疼痛。 宁依裴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一年纯靠着对于莫须有的盼望活下来。 她只是想要看看,当年的少年,能走到哪一步…… 他如果能守得明月见阳光,那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至少,这个世界并非如此绝对。 她长期沉迷于香烟与酒水,习惯了光脚踏在冰冷空旷的别院里。 从柜子上取出酒的一霎那,就瞧见了位老太太走进来,她尖锐地呵斥声。 “你又发疯了!当初真的不知道,我儿子怎么会娶你这么一个女人!你父母岌岌可危,估计上诉结果大差不差。你个窝囊废还想在家呆多久?难道要靠我们简家养你!” 宁依裴拿着烟。 听闻后,仰头,发出尖锐地笑声。 她是脆弱而敏感的。 瞬间受到刺激,发疯般直接将酒用力摔碎,一瓶两瓶疯狂地砸在柜台上,张扬而凄凉,这一刻,她的寂寞痛苦无处可藏。 那双洁白而常年冰寒的脚背,被玻璃扎得鲜血淋漓。 老太太立刻将这一幕拍下来。 坐在沙发上,从爱马仕包包里拿出一张离婚合同。 那页纸很轻,又像把扎人不见血的刀子。 “你绝对有精神病,别来祸害我儿子!过来,把合同签了,别逼我,叫人压着你签字。离婚后,你别想分走我们简家一分钱。我可受不了周围人,在背后戳我儿子的脊梁骨。什么东西,啥都不会。一年了,孩子也没有一个。一天天净知道抽烟喝酒。” 宁依裴不顾脚底被玻璃划伤,上去就扇了老太太一巴掌。薅着她的头发,拿出一支笔和按手印的物件。 嘴角扬起抹可怕疯癫的笑,撕裂的嗓音,在尖叫,在崩溃,在肆无忌惮地嘲笑。 “哈哈哈哈,你算个什么玩意!当年,是你儿子死命赖着娶我的。你个老不死的,当初靠着光屁股嫁进来的贱货,有什么资格,和我指指点点!为什么你现在还贱兮兮的活着,还不是被那老头玩了,连简文瑾他爷爷都不放过!贱人,早点死好了!哈哈哈哈!” 宁依裴随手签字画押。 然后扔到了她的脸上。 老太太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咬牙切齿,早就想着把这祸水轰出门了。气急败坏理理凌乱的头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 说完话,拿着离婚合同就离开了。 宁依裴和简文瑾结婚一年,还未拟好结婚财产分配合同,他妈居然就在背地里早就拟好了离婚合同。 简文瑾这一年在家族公司当总裁,他爷爷也精,从来直接赠送礼物与房产。 所以,一旦离婚,宁依裴一分钱都没有。 不过,她当时不在意。 她什么都不在意。 她的父母,罪有应得。 她忽然,开怀大笑。 就像一碗无法不喝的毒药,在情感上,让她上瘾,在权势上,无法反击的痛苦。 此刻,她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感觉灵魂缺了一刻,这一刻的寂寞与孤独让她失声尖叫,用手将锁骨烫伤的结痂挖出血丝,惊世骇俗的凄厉。 她坐在音乐室里,端坐在椅子上,拿起小提琴。 头发遮住凄婉的眼泪,笑容满面,眼神空洞,春风徐来。 也许,一场爱情,已经分崩离析。 美好的东西从来不属于她。 等待只会让人觉得懦弱和耻笑。 她早就知道,玉楼终有倾倒的时候。 有人说,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 她会总是在睡觉前,窥见窗户上的人影,然后会吓得精神恍惚。再定睛一看,刚刚宛如泡影。 她会想通过梦见沈欲,缓解压抑。 可是,这一年来,再也没有梦见过沈欲。 她连梦都没了。 他是午夜梦回,索她心的鬼,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灵魂,让她依赖习惯,最后抽身。 他一定是厌恶她了。 她不配。 宁依裴认为如此无力,抑郁,伤痕累累的她,不配任何人的爱。 宁依裴听着外面忽然下雨的嘀嗒声,打在树叶上,纵横交错。 她拉着小提琴,愈发凌乱。 她的步骤被雨声打乱,她的思绪也被打乱,连雨都顺着打开的窗户边飞进来了,都毫无察觉。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沈欲的面容,他穿着藏服站在不远处,然后,转身,离开……宁依裴彻底崩溃了,她拿起引以为傲的小提琴,在雨声中,站起来疯狂地往椅子上砸,直到小提琴支离破碎后,她才肆意妄为的笑起来。 剧烈的破碎声,引来了管家。 女管家此刻趾高气昂,但碍于害怕她的脾气,所以还是语气比较平和。 “老夫人,给我说,如果你再发疯,就离开。简家不欢迎一个不遵从三从四德的儿媳妇。” 话音刚落。 宁依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白皙脚底的血痛,直接离开,还不忘撞管家一下。 管家原本以为,她会待到雨停后再走。 没想到,宁依裴只是带走了几件衣服,几条裤子,还有亲弟弟从国外托人研制出来的雪松香柱,以及几包烟和打火机。 就这样,没有打伞,没有穿鞋,直接走出门。 “真是不要命了,这副鬼样子走出去,也不怕被警察抓起来。” 管家嘀咕两句,就关上了简家的大门。 世事无常。 她犹记得当年,看着少奶奶进简家大门,那趾高气昂,无视所有人的傲慢。 直接将老夫人送来的,多子多福的书法卷从三楼往下扔,砸伤了老夫人最喜欢的藏獒。 还公开和老夫人叫嚣,无理都要占三分,有时候会生气不讲话,娇气地绝食,开始整夜整夜拉小提琴。 有一次,被老夫人打了一巴掌,她也不吭声,直接剪了老夫人最喜欢的包包,摔碎了最爱的珠宝,也像今天这样,宛如一个娇纵的大小姐气鼓鼓地摔门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风一刮,人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风雨大了些,或者,少奶奶瘦了。 春日的风总是凄婉的,连绵的雨,打湿了她的头发。 沿着路,走了二十分钟,宁依裴头昏昏沉沉的,眼前像是蒙了层雾。 她杵立到可以躲雨酒店门口。 周围是知名景区,所以别墅区和酒店都富丽堂皇,风景雅致。唯独,她最近因为醉驾,驾照被吊销了,家里面的车全部充公了。 宁依裴理直气壮地坐在酒店大厅沙发上。 打通了远在国外弟弟的电话。 过了十秒,对面接听了。 “喂,姐。你别担心我,幸好咱妈把一部分钱给了舅舅打理。我还能继续读书,不过,我已经没有零花钱了。舅舅,也不打算让我回国。” 宁依裴沉默。 她冷笑。 “不回国了?” “姐,你别气。我真没有办法,我哭了一天一夜,爹妈都进去了。这次是真的玩完了。我爹真是傻,居然和国家作对。我现在身无分文,全靠舅舅施舍。他不准我回国。因为国内,铺天盖地全是我们姐弟的视频照片。” 她从高处坠落,此刻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并且身边无依无靠。 宁依裴很狼狈,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流,她笑得惨白。 电话那头,苦口婆心接着说。 “姐,你别怪舅舅不帮你。你现在没准还得去警局处理事宜,出不了国。更何况,全都是你的朋友,沈欲害的!如果不是你和沈欲勾扯,或许咱们日子还好着呢!你也是灾星啊,遇到这么位煞爷!” 宁依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碎裂的细微声,她手指开始抽搐。 脸色更加煞白,半天磨蹭不出一句话。 只是不敢相信,最后破坏了这一切的人,是沈欲。 ------------ 第61章 弯月·先吃夜宵后自尽 她知道,父母罪该万死。 可她一直觉得,沈欲喜欢她,爱她。 一定会违背道德,违背所有,也要让她好好的。 她伤心的不是,沈欲让她父母入狱。 而是,沈欲不爱她。 他真的不爱她! 她起初是不希望沈欲记住她。 两两相忘于江湖,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青春记忆。 她脑海里此刻全是沈欲,她早就该忘记他了。 她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忘记他…… 电话里,弟弟有些急促,语气放温柔了些。 “算了,姐,你在国内要戴帽子,口罩,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咱们现在遭人恨!要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去找简文瑾,你就委屈些,讨好他,寄人篱下嘛……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这么惨的。” 嘟嘟嘟…… 是对面挂断的声音,她将手机放在沙发上。 那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流到沙发上。 前台服务员看见后,上前,言辞不悦。 “这位小姐,请你不消费就离开……你可以去酒店外的停车场坐着,等雨停了再走。” 宁依裴耳边是嗡嗡响,她光着脚站起身。 枝头的凌霄花终究只是一朵绚烂洁傲的花,抵挡不了风雨,落到春日的泥土里,就比泥巴还难看。 连路人都最讨厌淋过雨的泥土。 宁依裴没带伞,她的脚上是血和石子,活脱脱像个疯子。 从包包里摸出烟,那烟头都被打湿大半,她背着风点燃,蜷缩着旁边的停车场处。 她不是厌恶自己的处境,是生气,为什么沈欲要一意孤行,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讲,做出这种事情。 既然做了,为什么又不来找她…… 为什么要让她的长相曝光在电视上,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不爱她。 宁依裴抓着头,脚腕细嫩和破碎,她漂泊无依。 唯一还能为以生计的只有小提琴。 她记得曾经得过小提琴的奖,虽然是读书时候的事情。但露一手,应该还能有机会找到工作。 她活下去的希望是水中窥月。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想要见沈欲。 可如果真见到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去一个小时。 简家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平日的朋友也不回消息,躲她像是躲瘟疫。 - “沈总,我们酒店今年的营业额已经突破亿元,来年,有望突破十亿。不过现在也是刚刚起步,能做到这一步,也挺不错的。” 酒店董事长陪着他坐着电梯,走到大厅,全程藏语,以表敬意。 沈欲拿着高尔夫,黑色的衣服很衬他的身材,白色的裤子将腿修饰着又长又直。旁边的秘书将他照顾得妥帖,打开瓶盖,递水。 沈欲只是若有若无点点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多说几句话。 “挺好。” “是是是,您的认可就是我们的荣幸。我觉得,沈总这样年轻有为,不出三年,就能成为京城第一企业家。”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欲的眼神怵到。 “脚踏实地,埋头苦干。” “是是是,沈总,说的对。” 沈欲敲打两句后,就在一众人的恭维下,坐上迈巴赫。全身上下,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看着窗户外连绵的春雨,内心深处藏着无人知晓的癫狂。 他越是爱,越是恨。越是恨,越是想念。也就越要克制,越要把自己折磨疯。 沈欲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工作。 那一年,他的眼睛长期沉迷看数据,快瞎了。那张喉咙也因议论频繁,而渐渐沙哑…… 这一切,只是在逃避,他不希望想起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一切都是宁家咎由自取。 宁-依-裴。 他把玩着一串妖紫色翡翠,颗颗饱满,一看就被主人保管得很好。 在温暗的车里,紫色翡翠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泽。握在沈欲长满茧子的手里,更添几分娇气。 秘书回头准备汇报工作,看见男人手上的紫色翡翠串。 “沈总,这串佛珠好娇,感觉你轻轻一拨就会断……对不起!沈总,我一时有感而发。” 沈欲没有讲话。 这串佛珠不是男款,是女款。 是年轻人的款式。 沈欲,不过是睹物思人。 好几次,他都想把这翡翠扔了,带在身边太麻烦了。 但又舍不得,放身边,又怕,把它刮花了。 他的手实在很糙,大抵觉得放着就好,但,又老是担心这,担心那。 每每这时,厌烦得想要毁掉佛珠…… 转头看向窗户,他瞳孔微颤,在春雨连绵里,那道背影即使落魄凌乱,也宛若遥远青春里唤醒的梦。 她走路容易摇晃,特别是左脚会偏颇,就会导致她走路姿态很特别。 瘦骨嶙峋,没有穿鞋,雨和血交织。 沈欲的视线被车窗的雨打湿,迷糊,冷雾。 随后,他收回视线。 “给我查一个人。” “沈总,您说。” “宁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简氏钢铁公司董事长的老婆,宁依裴。” 沈欲特地强调了,简文瑾的老婆。 他不仅仅是为了让表述更准确,也是给自己一个警醒。 秘书有些诧异。 查一个罪犯的女儿,还是别人的老婆…… - 春日夜晚。 月亮悬挂在夜空,尖尖的弯形,很孤寂。 她走到一家比较廉价的民宿,仰望天空的时候,会想要早些日子过中秋,她不喜欢弯弯的月亮。 宁依裴看着包包里随意抓了一把零钱,数数也有几千。 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大多数是简文瑾送的。 她不想用,她骨子里是清高的,哪怕是去上班,用才华赚钱,也不想委屈自己,屈服于男人之下。 她厌男,很厌男。 每次简文瑾靠近她,宁依裴都会浑身恶寒,哪怕简文瑾身材完美。 她杵立着,在想,要不要去吃夜宵,要不要去死…… 她点燃烟。 关掉了手机,去买了一双廉价的鞋子,这是她穿过最便宜的。 她戴着白色的鸭舌帽,在凌晨两点,走到河边,望着里面的河水……准备花几千去吃宵夜,不停喝白酒,然后跳河自尽。 宁依裴看见一处比较高档的烧烤摊,走进去,闭着眼睛,点了几十份羊肉串,几瓶白酒。 坐在最角落,埋头吃着。 灌着酒。 白酒辣着喉咙,她也不吐,就往肚子里噎。 直到,她撑到不行,酒精开始麻木大脑。 她摇摇晃晃起身,差点撞倒了椅子。 看着天空的月亮,被云雾遮住,她不向往,她害怕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她怕孤独,她同情嫦娥……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想了很多,脸红得不正常,也盖着鸭舌帽。走到了河边,那冷风一刮。 她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抓住,难以呼吸。 转头的时候,忽然眩晕。 在黑夜凌晨里,高大的男人穿着休闲服。 揽住她的时候,月光折射到他昂贵的手表上。她被抗在肩上,放到了黑色的轿车里。 男人的手指划过她的滚烫的面庞,露出青色藏文刺青。 ------------ 第62章 生机·就一直这么可怜下去 车一路开到酒店。 长期私人专供的包间。 她被扔到了床上。随后就是洗澡的淋浴声,淅淅沥沥的。 沈欲换上睡衣。 点燃烟,看着平板上送来的档案文件,为了迎合他藏族的身份,对方特地用了全藏语文件来讨好他。 沈欲只是司空见惯扫了一眼,走向床上的女人。 凝视她两眼后,抽身去旁边房间睡觉的时候——忽然被湿润的手抓住。 她似乎在做梦,又似乎难受而清醒,她嘴里嘟囔着。 “别走,沈欲……我要亲亲,摸摸……好不好?” 他没打算趁人之危。 但此刻微微触动。 宁依裴起码把这句话重复了不下七次,那手死活不放。 他忍无可忍。 于是,骂了两个字,直接上床。 有点嫌弃般,从抽屉里拿了湿纸巾给她身体擦干净。 “真脏。” 而后,一把拉住醉酒过去的女人,力道很重。 将她白皙瘦弱的小腿都留下淤青,将她翻身。 看着她如玉竹的背,嶙峋之骨,骨头比皮肉明显。搁得慌。 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大概量了一下宽度,叫人去定制了一副刚刚好的项圈。 宁依裴此刻,好似不再是高傲的,疏远的。而是躺着怀里,比猫还乖,不太匀称的呼吸着。 他喜欢这样不匀称的呼吸,显得她很脆弱。 他喜欢破碎的东西。 他又瞬间有些欲求不满,他真是觉得自己疯了。 要不是,听简老太太已经和她签好两家离婚合同。 他绝对没有兴致当别人的小三,养别人的女人,更何况是宁依裴这样没有心,满口谎话的女人。 女人这种生物,对她们不能太掏心掏肺,太单纯,还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思,有罚有赏,这样才能教好,才能不离开。 沈欲思索道。 但他就是执拗偏执。 他压抑着的思念,痛苦,此刻恨不得断了她的脚……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仅仅想要她的身体,还想要她掏出自己的灵魂和心脏,亲口求着他,对他述说着爱意。 一如曾经他那般虔诚。 “凭什么,你可以不想我,可以忽视我,欺骗我,伤害我……我的爱,就这么廉价吗?玩我?现在的你,看起来真可怜,就一直这么可怜下去,好不好?” 沈欲在熟睡醉酒的她耳边说着。 他内心还是没由来升起心疼,但又很快被压下去。 最后,发现怀里的人,越来越烫,发烧了。 “啧,真麻烦。” 要换成以前,沈欲估计能伺候她。 他现在就是觉得,宁依裴这人,不老实,爱骗人,玩套路……爹妈还心狠手辣。 但,他潜意识里,总是不希望她完全碎裂。要裂,也得留下点什么……留下些什么呢,孩子? - 第二天中午。 她醒了。 轻轻一动,就疼到痉挛,下半身简直受过酷刑。 不过,她怎么在这? 她现在住不起这样的房子,这种设计是私人包间。 她不是自尽了…… 可是在梦里却看见了沈欲,她好久没有梦见他了,好久没有闻见了那熟悉的雪松香,她尽管疼痛也感到安心。 可她也难受,她对于沈欲的感觉现在很复杂,不算纯粹的喜欢,也不是纯粹的厌烦,是一种无法割舍的依赖。 她的头此刻传来阵阵抽搐。 她打开被子,才发现,这……好像不是梦……她的确喝醉酒后,被人捡走,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在梦里,她主动邀请了沈欲,然后…… 难不成把别人当成沈欲了? 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她靠着床上,看见几盒退烧药,还有一瓶矿泉水,矿泉水下面压着两百元。 只有两百元! 她翻白眼,怎么才两百,住这种私人包厢,居然这么小气。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立刻冲到厕所开始洗澡。水流淋到身上,她疼得龇牙咧嘴。 简文瑾这人正直,从来不爱强迫别人,她也从未主动邀请过他。简文瑾只是单纯享受,女人在圈定的范围内来往的占有感。他觉得,这样的猎物才有征服欲。他当过兵,一向有耐心。 可宁依裴跨不过心里的坎,所以,两人没有夫妻之实。 她不禁回想,昨晚这人相当吓人,这也太疼了。 不过,她竟然在疼痛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她越想越觉得荒唐,难道自己有受虐体质? 但,在绝望下,望向冰冷的河面,她此刻,竟然没有了死亡的念头,她梦见了沈欲。 这是她的宿命,她曾经就认为,沈欲这个人是劫数,可以改变她的生命。 一点没有预判错。 洗完澡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踏在毛毯上的时候,才发现了被风吹落到地上的电话号码。 【有需要,找我。】 按照宁依裴以往的性子,她非得掘地三尺把这男的挖出来,鞭尸。 但,此刻她孤立无援,甚至想死。 如果,能通过这个人,继续梦见沈欲,继续让她对生活重燃哪怕一点点希望,她也愿意试试。 既然烂到泥土里了,再烂一点,也比了无痕迹好。 于是,还是把两百元和电话号码放进口袋。 空腹吃了感冒发烧的药,一瘸一拐地离开房间。 今天,难得画了一个口红,在电梯的反光里,她凝视着自己姣好的容貌,此刻落寞了许多。 她忽然想要流泪。 没有梦见沈欲的时候,不会哭泣。 可一想起昨夜梦见沈欲后,她想哭了。 她很怀念曾经的青春。 看他在幽暗的拳场上,用坚毅的态度面对生活。和他一起逃跑到酒店后的森林,坐在秋千上,依偎着,听彼此聊起过往,至少那一瞬间,她觉得原来,有人可以离自己很近。 怀念曾经,和他去国外疯玩的三个月…… 她有时候,追溯年华,沈欲是荒芜土壤上唯一的色彩。 他闯入她的梦,闯进她的生命,说一些真诚又白痴的话。 他不爱钱,也不爱权势,他只想要活下去,陪着身边人慢慢变老。 而宁依裴身边人,包括父母,身上都弥漫着腐朽冷漠虚伪的气焰。 宁依裴梦见沈欲后,她有了生的力气。可那么微弱,就似根弦绷着,就怕哪天断了。 她决定租房子,去找琴行,应聘当老师。 【这里是公安局,请你下午来一趟,签字画押。】 她大概猜到了,于是,麻利的在下午去公安局,将所有的业务以及债务都签字画押。 离开后,她拿出昨夜风流之后,酒店留下的电话号码。 刚刚点烟的功夫,对方的微信同意了朋友申请。 宁依裴看着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山峰。这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个中年男人,起码四十岁了,不然不可能有这种头像。 她出于没有钱租房子,还是浅浅试探。 【你要给我租个房子。】 宁依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口吻理直气壮,不可理喻。 她骨子里就清高。 觉得,自己滚了床单,还能主动联系提出要求,已经是最大的客气了。 很快,对方回复。 【好,位置发给你了。为期一年。】 宁依裴转头拉着行李,走到了目的地。 她被眼前的房子惊到了,城中村。 而且,只给她租了其中一栋房子里的一小间。 感觉,这房子很不牢靠的样子,连装修都是简简单单刷了一层白漆,墙板都没有铺。 就这种破房子,当年送给她,她都不要。 这中年老男人真小气。 宁依裴把行李放好。 但,目前这种情况,她的舅舅和弟弟怨她。 身边的朋友都躲着她。 简文瑾到现在也没有发消息,婚也离了。 名声也烂了,还背了债务…… 貌似只有这陌生男人是唯一能帮助她的。 ------------ 第63章 羞辱·我们不再有爱 不一会儿,消息来了。 【你自己会做饭吗?】 【会。】 【……别把厨房炸了,不然,我要你十倍赔偿。】 【我肉偿……】 【……】 【打错字了,我说,我在切肉肠。】 宁依裴为数不多的下厨,她刚刚开始有些笨手笨脚,但很快能适应。 炒菜的时候,意外被油溅到了手指,她猛得往后退,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就差把锅给摔了。 那菜和肉炒出来,菜已经焦了,肉刚刚好。 她拉开厨房窗户……准备透透风。结果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 在繁华的京城还有这样一处栀子花田,刚刚含苞欲放的花,裹着浓郁的芬芳馥郁洒落一地。 她想起,曾经沈欲在儿童节的时候,送给她一把花籽,叫许愿籽,等到栀子花彻底绽放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原本烦心的她,有一丝忘却了父母的离开,沈欲的消失。 只是看着满地的栀子花,陷入沉思。 她现在得到了自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做什么没有做过的事情。 宁依裴反手点了炸鸡与辣条,什么对身体不健康,她越是点什么来吃。 她迷恋这种在世界角落,鬼鬼祟祟的感觉。 抬头的时候,她瞧见了老房子吊顶上,有一处小小的监控器。 小时候,母亲也爱给她安摄像器,所以,她总能敏锐地察觉。 【为什么,房子里有监控器?】 【怕你发疯,把房子砸了。】 【……我是这种人吗?】 对面没有回复,像是默认。 宁依裴莫名对昨夜的男人有些好奇,她又发送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为什么昨夜要上我。】 【你求我的。我也不想。】 宁依裴翻白眼。 回想一下,貌似昨夜,是她梦里看见沈欲,然后挽留住他。 难不成,她讲梦话了? 好羞耻。 她看着这糟心的老房子。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宁依裴吃完饭,准备出门。 她在脏兮兮的镜子面前打扮着,洁白的面容,此刻似破碎的花蕊。 身上青青紫紫的,皮肤脆弱而白皙,显得这伤口更加明显不少。 寡淡的面容涂上鲜艳的红唇,穿上吊带的红裙,是古驰的牌子。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没有钱租房子,就把衣服包包全部卖了,零零散散筹钱生活。 但,既然有地方住,就先住着。 【我要出门了,你能不能请人把房子打扫一下?】 【现在说话有长进,知道请示。下午,有阿姨来打扫,出门记得把钥匙带上。】 宁依裴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他提醒,她还真忘记带钥匙了。 随便套上牛仔外套,遮住淤青,出门了。 她应聘了一家风格典雅的餐厅,这里正在招聘乐手。 薪资待遇比当音乐老师还要好,也不需要专业学校毕业。 宁依裴空手走进去,站在经理面前,秀了一把著名乐曲。 但,经理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长相和身材上。 她凄丽得像一副梵高的画,孤独。 “很好,你今天傍晚就上班吧。你的形象不错。我们高档餐厅需要你这种气质的乐手。” 够高级。 宁依裴厌烦这种打量的眼神,特别是男人的,她会忽然跑去厕所呕吐。起身的时候,险些晕倒。 下午六点,餐厅人最多的时候,她被安排到钢琴旁边的位置,一袭红群带着毁灭的气息,引得无数男人侧目。 她高傲地拉着小提琴,燃烧的火焰殆尽留下的尘灰。宁依裴偶然间看见最角落的身影,是……关景霁! 他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站在中央拉小提琴的女人。 短短两年,关景霁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他不再是翩翩公子的模样,那张比女人还要标志唯美的面容,此刻成为了油画,不动声色,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坐在那,旁边随行的服务人员为他端茶倒水。 但,不变的是,他还是爱白色的西装,抽烟,爱抽万宝路。不好抽,一股浓浓薄荷味,国外的味道。 这些年,房地产行业或许不景气,但关家的传媒与电影事业倒蒸蒸日上。 宁依裴手指微微发抖,有种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扒了衣服还要难堪。 此刻,经理从后台过来,叫她弹那首曲子。 是一位客人要求的。 一位让餐厅都无法拒绝的客人。 经理只会觉得,她运气好,被贵公子看上了。 但,只有宁依裴知道,这首曲子,是为了羞辱她。 这首曲子,是当年关景霁弹的那首。 她曾经张扬地大放厥词,恶心这曲子,撺掇了父母的感情。 关景霁成了她泄愤的容器,她身上有的伤,他也要有。 宁依裴有些迟疑,她再次陷入绝望,孤立无援。 而抬眼,关景霁依然冷漠看着她。 好似在讥讽她曾经的幼稚,她的可笑,否定了她的所有。 曾经那首她眼里的禁曲,成了压倒她所有力气的稻草。 直到人群里有人议论道。 “这是不是宁家那位失踪的女儿,之前在短视频很火的。” “应该不是吧,这种级别的富二代,就算父母坐牢了,亲戚也会管的,不至于来打工。” “父亲那边的亲戚抓得差不多了,听说她还有一个舅舅。她妈妈应该留了后手,这些小孩确实不至于打工。” “真晦气,她居然长这副样子,宁家现在是人人喊打。” 宁依裴先是按错,导致曲子偏颇,她有些乜眼看向经理。 经理貌似也点开手机开始了解宁家的事迹,抬眼的时候,仿佛凝固了,经理见过她的身份证。 经理并没有嗤笑,更多是震惊。 她开始惊慌失措,在最后,望向关景霁的时候,她知道! 关景霁知道她是谁,他就是在恶心她,他就是在挑衅她,报复她! 她将小提琴放在钢琴上,众目睽睽下,她点燃烟,倒抽烟不要命的法子,踹开餐厅的门,走了。 她再次流浪,失去生活目标。 宁依裴靠着破旧的巷子里,她蹲在地上,她厌恶这些人的目光,嘲笑,看不起,恶心……就像看一只老鼠般,惊慌失措。 她没感觉到,眼角的泪水,她抬头,是长长窄窄的天。 为什么她的命运总是大起大落,不能有一个平庸些的处境。 她难以奢望。 她死死扣着指甲,焦虑地啃食着指甲。 她想起,关景霁,就浑身上下的绝望。 她忽然想到更加绝望的事情,曾经,她张扬傲慢欺负了不少人,这些当年的弱者此刻一定在角落里耻笑她,想要报复她……如果被他们抓住,宁依裴一定会生不如死。 她在一阵阵恐慌中,忽然,看见不远处地上的脏水呈喷射状洒了一地,她像是看见了血般,窒息。 连同面色都苍白起来。 就像她的处刑场,而面前,是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像樱花般的长相,渐渐刻在画卷里,僵硬。 “好久不见。依裴,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他的声音,比风还轻。 唯独,依裴,两个字,亲切无比。 但她知道,她不死,关景霁就会慢慢失去活力,干枯而死。 解铃还须系铃人,两人之间存在的誓言,是两败俱伤,是哪怕两败俱伤也要执行的杀戮。 她绞杀了他的温和,他教会了她虚伪。 说完后,劳斯莱斯缓缓走远。 而,宁依裴拨打了微信,她现在唯一想要联系的人。 昨夜的男人,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旷野和山脉。 对面,没接。 她说:【我想要见你。你是否喜欢我?】 对面微信账号回复:【我们见面,只能是因为性。我对你有欲望。】 有憎恨,有愤怒,有难过,有遗憾……唯独,不要再有爱。 ------------ 第64章 治愈·奖励与惩罚 沈欲隐瞒了她。 他知道她神志不清,知道她醉酒…… 可是,他希望她什么都不要知道。正如昨夜翻云覆雨,他还是赶在早上来临之前,离开。 宁依裴回到了老房子。 她蜷缩在床上,没有吃晚饭,晕晕沉沉睡着了。 在渐热渐冷中,她大汗淋漓,忽然惊醒! 她更加难受了,周围被黑夜笼罩,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再梦见沈欲。 她颤颤巍巍在房屋里摸到开关,房间亮了。 她立刻从行李箱里找出了几根雪松香,点燃。而后点燃烟,为数不多的钱,外卖了酒和安眠药。 她继续打开手机,找到昨夜上床后,又离开的男人的微信。 【我想见你。】 宁依裴开始喝酒,将安眠药一颗颗放到桌子上,白皙瘦弱的手指一颗颗数着,大概能吃多少颗,喝多少药,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她的心脏被黑夜压住,周围全是死人,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她太需要人陪了。性子怪,一直不讨喜。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如果,这个人,没有回消息或者拒绝。 她会把全部的安眠药塞进嘴里,在寂静中离去。 惨淡的光照到她的面庞上,烟雾缭绕。 半个小时后,是一个地址,附带一则消息。 【去这家酒店等我。】 接着,又是一条他的消息。 【酒店房间里有菜单,自己点菜。摸你,我都嫌磕手。】 她磨磨蹭蹭,还是穿上白天那件红色的裙子,那双路边买的,廉价的小白鞋。 她什么也没带,就孤零零地走出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靠在她边上,司机戴着白手套,看起来是公司下应聘的专职司机。 “宁依裴?老板叫我接你去,华生酒店。” 她上了车。 车上很干净,但,有股雪松香……她猛然间,有些迟疑,但很快打消了。 她自知自己有时候精神状态恍惚,没准是太依赖雪松香,才导致的错觉。 她没有化妆,寡淡的面容靠在奢华的浅色牛皮后座上,乜眼间,有种春生的忧愁与恨怨。任何人都会在第一眼喜欢宁依裴,因为,她身上有种强烈的憎恨与怨气,她不满,甚至不屑于讨好这个世界。 决绝到对所有的一切,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们老板是谁?哪家老板?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告。” 宁依裴轻轻抬脚,脚底踹主驾驶后的背皮,边踹边笑,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到华生酒店后,她又正常了,忍着胯下的不适,坐着电梯,到了私人包间。 她躺在沙发上,点燃烟,看着菜单。 点了几道菜。 就昏昏欲睡过去了,她貌似很有安全感。 过了半刻,门开了。 沈欲很疲惫,他脱下外套,看着桌子上早已凉了的菜,还有沙发上,已经睡着的女人。 她一袭红纱裙,浓郁得想要吞噬掉他,只是微微挪动,那抹红纱就顺着白柔的脚踝往下流淌。 他啪!一声将灯关上,房间陷入黑暗,他用领带遮住她的眼睛。 此刻,宁依裴才醒来。 今日,喝得酒不多,她还留有触觉。 刚刚想要反抗,却被抓住了手腕。 “如果你多说一句,就离开,我不强求。” 宁依裴连死都不怕,她当然不怕这……她想要,她没有办法抗拒内心深处,由疼痛滋养起来的花蕊。 那种痛就像小时候,母亲站在窗前,看她不乖,就会忽然出现,让她刻骨铭心。 快乐已经刺激不了她无力的灵魂,只有带着毁灭的爱,在毁灭中重生,治愈她。 她的手指发颤。沈欲摸到了她的泪水,他有些心疼了,俯身。 他在她耳边,有些温柔的控制感,开口。 “疼?这是你没好好吃饭的惩罚。这个吻,是你认错态度良好的奖励。” 宁依裴觉得声音熟悉,但又觉得陌生。 有些像沈欲,但貌似沈欲说话有点藏族口音,而这个男人没有。 她在昏天暗地中,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她只是感觉浑身疼得颤抖。 而最后,她被一个长满茧子的手抓住下巴,落下一个吻。很冷,但像沙漠的清泉,她想要更多,往上探的时候,他收回了,还不忘说一句。 “表现好点,就有奖励。” 说完,轻轻拍了她的屁股。 随后,她躺在床上,听见了关门离开的声音。 开灯。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有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换好衣服。 有服务员来送热菜,还细心准备好了醒酒汤,以及涂抹擦伤的药膏。 服务员抬头的时候,会被眼前的女人惊到,不是因为有多美,而是想要留住她,不择手段地留住她。 当服务员察觉到自己罪恶的思想时,她感到深深的谴责。 宁依裴开始吃着食物,静静地咀嚼着,很奇怪,她好似在慢慢丧失味觉,感觉舌尖麻麻的。 她彻底破碎了,身上是混浊的齿痕,她非但不觉得肮脏厌恶,只是感觉到,归宿感。 好像,她只配被这样对待,她应该被这样对待,狂风暴雨般,肆无忌惮,像曾经母亲那样…… 宁依裴几乎不敢回忆曾经。 小时候,妈妈的情人会偷偷摸摸猥亵她下面,妈妈看见了,但却熟视无睹。还拿这件事情,打趣,她没有憎恨别人,反而谴责自己。 她始终不明白,做为家里最受宠的母亲,为何如此见不得她好。 这是长大之后,才意识到的。 小时候,会觉得,妈妈再过分,也是为她好。 宁依裴忽然反胃。 她把咽进去的饭菜都呕吐出来,淤青的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垃圾桶,呕吐着。 就算吐到反酸,她也自顾自地继续吃着饭菜,直到全部吃完,才心满意足地上了床。 她手里看着送进来的药膏,在微弱的光下,她靠着枕头,读着药膏上面的小字。 忽然,手机里发来了消息。 同时两道消息。 一则是简文瑾的。 【有朋友看见,昨夜,你被陌生男人抱进酒店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一则是刚刚缠绵悱恻上床陌生男人的。 【以后你负责教小孩子拉小提琴,京城耀阳私立幼儿园。工作后续事宜和院长沟通。】 她有种奇怪的背德感。 她没有回复简文瑾,毕竟已经离婚,多说无益。 她没有生气,因为简文瑾是个好男人,他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不应该在这场追逐控制游戏里限制。 他应该可以展翅高飞,而不是,半夜和她质问。 他甚至不愿意谈起离婚的事,他守孝,尊妻,奈何他的孝和妻都是二流货色,三流灵魂,毫无骨气与生命力的浮萍。 她回复了陌生男人。 宁依裴寻思着,应该给这个男人取什么备注名称。 她翻来覆去,最后,在他那旷野和山脉的头像旁边,备注了。 【家】 她丝毫不会应该父母入狱,而悲痛欲绝。她只是不愿意成为刽子手。她心软敏感,脾气尖锐,自然长了张天仙脸,毒蛇嘴。 她想现在,她有了一个神秘的新家,和曾经昼夜伏出的妈妈一样,赐予疼痛鞭策,又给她关心。 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 第65章 简瀛·他已经订婚了 宁依裴去到了耀阳私立幼儿园,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孩子。 她原本是不喜欢孩子的,又很同情小孩子的,天真而脆弱。 她们会穿着漂亮的衣服,粉色蓬蓬裙,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地说着谎话,为了骗她一些零食。 宁依裴对于孩子有种罪恶感,她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抽烟。 这些孩子,都叫她,裴裴老师。 宁依裴不会在家长面前露面,怕被议论。 她出乎意料地宽容这些孩子拉错音符。 孩子们也不会议论老师的家庭背景,只知道老师都是天使。 偶尔几个拉琴不走心的调皮小孩,也会来扯宁依裴的裙子。 她也不爱和孩子计较。 见到简瀛是在下午。 许久未见的简瀛一袭白裙站在幼儿园的操场上,手臂上是赤兔,莲花的刺青,比起青春年代的张扬活泼,此刻只见肚子微微隆起,四肢显得更加纤细。 肚子里的孩子吸走了她的营养,让她圆润的面容,消瘦不少。 她看见宁依裴挥挥手。 两个人,站在无人经过的角落,抽烟。 “你真嫁人了?我以为你去国外了?” “对,那个死老太婆,把我嫁出去了。你和我哥……离婚了?” 宁依裴大抵听人讲过,简瀛被推出去嫁给了一位香港的富商,富商年纪颇大,已经结过两次婚了,性子暴躁。 她低头,看着简瀛脖子隐隐约约的淤青。 她想要说什么,又戛然而止。 “离婚了好。那老太婆不是什么东西。爷爷现在神志不清,这老太婆就着急把我赶出去。等我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定去找她掰扯。” “你少抽烟,对孩子不好。” “不要提孩子,那个肥猪只要看见我抽烟,就会打我。越是打我,我越是抽烟。” 简瀛是个执拗的人,她边抽烟,边摸肚子。当感觉到肚子上的动静,又很心疼地扔掉烟。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第一天。” “这么巧,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小孩吗?” “不讨厌。” 宁依裴只是简简单单回复三个字。 “你知道吗?沈欲好像要和林筱雅结婚了?” 宁依裴被这句话惊着了,她手里的烟,在春风中,落到湿湿的泥土里,看着火光熄灭。 而后,抬起头,她摩挲着手指微微发黄的皮肤,嘴角上扬,想要云淡风轻,但做不到。 只能反问一句。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 “我也情愿听错了。可,林筱雅亲口说的,她现在蛮有钱的,吃的穿的,都是大牌。那天,在国贸遇见她,她在买订婚戒指。结婚对象,是沈欲。” “这些年,沈欲去哪了?” “宁依裴!你没有资格问,是你让他走的!当年,如果你们再勇敢一点,没准,此刻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宁依裴越听越无力。愤然地看着简瀛,眼底泛红,一字一句说。 “是谁和他在一起,重要吗?当时,我没有的选。你也没有的选。简瀛,如果你可以选择,当年,沈欲说不定也是你的了!你也喜欢他!不是吗?我们都一样,一辈子在牢笼里腐烂,变坏,消失。” 简瀛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直到手腕泛红。 简瀛的眼角落下泪水,一直顺着皮肤到脖子。她嘴唇颤抖,白皙的脖子扬起紫青色的血管,那伤疤更触目惊心。 “你以为你很苦吗?!你有父母,而我的父亲去世得早!我过继到叔叔家,从小看人脸色,那个老太婆不当人,喜欢欺负我。长大后,唯一疼爱我的爷爷生病了,连话都不能完整一句。我被转嫁给异地的男人,他大我二十多岁,打骂我,伤害我!我怀孕了!我要怎么选,我的地位比你低。爷爷去世后,人脉势力嫁接给了老太婆,我迫不得已。” 说完后,简瀛挺着肚子走了,她的眼底有恨,有怨。也有嘲笑。 她看向宁依裴的时候,只有嫉妒。 那份嫉妒藏在心里很多年,此刻,却异常刺眼,明明是跌落谷底的两个人,此刻却针锋相对。 一定要比谁更惨吗?宁依裴看向她的背影,那瘦弱的脊骨支撑着沉重的肚子,白裙子不管怎么遮挡,也能看见尖锐的刺青纹身。 宁依裴一时间只是埋头低笑,她没想到,沈欲和林筱雅要结婚了? 她没有资格。 她甚至很怕见到沈欲。 她怕以这副落魄的姿态,见到沈欲。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至少比她好,她背着父母的债务与罪恶,名声狼藉,靠着陌生男人上床来获得一份稳定的兼职工作。 她连倚靠都算不上,这份工作,能赚多久……她会被饿死吗?她已经不想,想这么多了。 心里,永远缺失一块地方。 身如浮萍。 “你还会去看伯父伯母吗?他们被关在哪个监狱,我空了,也想去见见他们。记得,他们对我还不错。” 简瀛披着柔软的头发,旁边是机车,她一如既往地叛逆和执拗。 “我不知道。” “他们是你爹妈吧,我记得,他们对你挺好的。” “简瀛,你不了解。” 说完后,她目送着,简瀛骑着机车离开。春风徐来,青春不再。 宁依裴始终不会讨厌简瀛,因为惜惜相惺。 比起,活泼的简瀛,高傲的宁依裴的跌落只会更惨。 她看着手掌微微浮动的风,希望,风将思念带向远方,将忧愁带向天堂。也希望,简瀛至少可以平安遂意过一生,别再遭受不公。 “裴裴老师,你朋友好酷哦,纹身啊……看不出来,像老师这么优雅的人,也会结交这种朋友吗?” 小朋友吃着雪糕,拉着她的裙子,说道。那雪糕沾到了她的裙子上,宁依裴生气地拍拍她的手。 “这么冷的天,你还敢吃雪糕?” “有什么不敢的,我胆子可大了,不像老师胆子这么小,总是不发脾气。” 宁依裴整天头晕,手筋疼,膝盖疼,浑身上下都难受。她没有力气和这群小鬼们闹。 她此刻想起,沈欲和林筱雅的事情,头更疼了。 她当然希望沈欲好,但绝对不喜欢林筱雅。 她对于林筱雅的印象是一个世俗规则里的强者,而林筱雅厌恶同性,奉承弱肉强食……太饥渴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宁依裴教完最后一节课后,走出幼儿园。 外面忽然下雨,春雨连绵。 她看着天,觉得一切都无情,一切又有情。 黑压压盖在头顶,她拖着裙子,刚刚准备回租的房子,却被一则短信打扰。 【到酒店吃饭。】 她心里的郁闷有点被填满。 走到酒店,一如既往的没人。 她换下湿湿的衣服,套上件厚实的外套,显得她踏在地毯上的脚腕更加纤细脆弱。 酒店此刻已经备好饭菜,热气腾腾,唯独是她一个人吃。 按道理,她应该感谢这个陌生男人。 但身体的疼痛,告诉她,这男的是个禽兽。 如果不是她找不到更好的雪松香,会诱发疼痛,不然,她总是能逃跑的。 逃离京城,不再回来。 她吃饭,微微诧异,这菜的味道很拿捏她的胃口。每一道,都不会让她感到反胃油腻。 她的胃很娇贵,这些年来,她常常咽不下一些菜,总觉得,味道不好。今天,她莫名想要多吃些,一些不愉快也缓缓流逝。 晚上十一点。 她没有等来他。 无意间,看到了一则新闻。 【怀孕女子高架飙机车,当场死亡。据悉,这是一起母子双亡事故。肚子里的孩子抢救无效,已经陪妈妈离开人世。希望,大家在春季雨天,注意打滑的路面,不要高速飙车。】 ------------ 第66章 项圈·心理治疗 宁依裴浑身寒冷,她不知道,春天为什么比冬天还要孤寂。 对于,某些人春天是希冀。 可对于她而言,真是凉得彻底。 她颤颤巍巍地点开新闻,里面是张图片,图片里面的女人,身着白色的裙子,手臂上有持兔的纹身。 简瀛离开人世的日子是三月十一,春暖花开,她一定去了更美好的世界。 宁依裴不自知,眼角的泪留下来。 她回忆今日,只是有些后悔,但又发现,后悔无用。 简瀛像热烈洋洋洒洒被春风吹起的花,最后,也躲不过,死亡。 宁依裴有太多后悔的事了。 她不愿意想起,简瀛。 甚至不敢看她的照片。 很小的时候,她就老远看见,穿着小裙子的简瀛,倔犟的简瀛站在父亲墓前,哭得稀里哗啦。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性子大变,很调皮,有时候会像男孩子,玩机车,她说,机车会给她快乐,能感觉自己快飞起来的轻盈,让她上瘾。 这样有趣的灵魂却被糟糠势力所挟持,最后,消香玉损,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宝宝。 今天,她是来幼儿园为即将出生孩子选择班级,选择老师与学校。 简瀛爱孩子,但更爱自己。 宁依裴放下手机,她认为,没有什么是能留住的。 还不如,多吃些。 想要把胃撑坏。 想要烟。 宁依裴戴上鸭舌帽,一袭红裙,刚刚走到电梯的时候,就看见了熟人。 林筱雅。 世界可真小。 她好像没变,长相依然很甜美,甚至青春。她穿着短裙,手上提着香奈儿的包包。没有人会知道她被霸凌的青春,她看起来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娇娇女。她好似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侧目的时候,有点惊讶。 “是你吗?宁依裴?” 这条烟,是林筱雅付钱送她的。 两个人站在街边,很惹眼。 林筱雅不是好人,当然,宁依裴更不是。 “听说,你要和沈欲订婚了?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宁依裴打火的时候,乜眼间,问问。 林筱雅歪头想想,然后笑笑,一副镌刻着美好自由的面容。她伸出手,细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晶莹剔透,在阴暗街边也璀璨的钻戒。 很柔,很美。与之前,宁依裴结婚那枚不同,这枚很调皮加入了蝴蝶型。 “这是我和沈欲哥哥一起设计的,他说,希望我可以永远自由自在,不需要我多厉害,像只蝴蝶一样开心就行了。” 林筱雅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某种希冀的光,这是宁依裴不曾有的。 宁依裴转头从微信里面转了几百给林筱雅,纯属是不想欠她烟钱。 她没有和林筱雅打招呼,而是,先离开了。 她不想任何人看见落寞。 也不想过往的事情。 沈欲还好,就行。 目的已经达到了,总好过,跟她这个心理残疾,身负巨额债务的女人在一起。 繁华落尽,人比烟火更寂寞。 可是明明达成了愿望,她想起刚刚那幕,还是潸然泪下。 那颗钻石,买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心里空落落的。 就算有时光机,能回到从前,他们也不可能。 除非一起死,殉情。 她没有那么自私。 宁依裴走到酒店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有力的手揽到怀里。 坐在那人的腿上,他有些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腰肢。 他总是给她很熟悉,又很遥远的感觉。 这不是富二代,因为,富二代的手不会这样粗糙。 她感觉到熟悉,是一种感觉。感到的陌生,是她身边的确没有这种特征的男人。神秘而强势。 他用力抱紧了她,像是要将她融进血肉里,在水中,碰撞中,她像是掉进雨里,云里,无数难堪的大起大落中,她是渴望爱的,也是不能拥有爱的。她心里的苦水,无处可说,二十多岁,流浪了半生。 “不要离开我……” 她颤颤巍巍开口。 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男人摩挲着她的脖子,在黑暗中,给她戴上了项圈。 她能猜出是项圈,绝对不是项链,项链没有这么重,也没有这么宽。皮质的,上等的皮质,她早已不惧怕痛苦,无比平静地说。 “我不喜欢玩这些。” “配合我,乖。” 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又有些温柔,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到腰间。触碰到她疼痛的位置,宁依裴会忽然难以忍受地起身,很凉。 “嘶……” “别动,给你上药。” 凉得是药膏。 他一圈圈地给她抹上,很温柔。 与刚刚那野蛮的行径,完全不同。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因为,痛恨分离。” 因为不知道名字,就可以麻痹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 两个人在相互的温存里,将最空虚的角落都填满。 她不顾及脖子上的项圈。 她配合他去疯,去狂,去拥有自己。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如梦如幻的爱,她闻到了他脖颈的雪松香,她仿若沉浸在梦魇里。 他的吻,带来安定与疯狂。 等她醒来的时候,打开灯,空旷的酒店,留下一地淤情与暧昧。 她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羊绒毛毯,周围回归孤寂,人已经走了…… 她点燃烟,站在镜子面前。 斑驳的淤青,与那脖子上的项圈,堕落。 项圈是黑色的,仔细看,上面刻有白色的雕花,是栀子花。项圈材质很软,没有钥匙,摘不下项圈。 原来,禁锢是可以给她安全感的。 这是父母带不来的,大概是,他虽然也伤害她,却总是细心妥帖,所以,她才有些依恋。 烟丝飘渺。 项圈的设计不太明显,一些敏感的人,才会认为是项圈。 她自愿的。 既然清醒不能拥有世界,那就纵情燃烧殆尽。 她躺在沙发上,嚣张跋扈地将腿放在沙发杆上,抽着烟,喝着酒,放着音乐。 但当音乐到忧伤歌时,她又心一抽抽疼。 她想,自己不能给沈欲打电话,不能和简瀛打电话…… 前者,她不能自私,她没有资格。 后者,她不愿再次面对寂寞。 青春后,她认为,她隔绝了从前,只是爱哼着歌,不知觉地笑笑,那笑容凄丽。 沈欲,新婚快乐。 简瀛,来世幸福。 - 第二天。 她刚刚起床,吃完早饭,被安排去了心理精神医院。 【我没有病。】 【听话,给你开些稳定情绪的药。】 这个仅仅和她夜晚缠绵几天的男人,总是说话很温柔,她无法拒绝,也不想生气。 还是配合地坐在医生面前。 男医生貌似对她很好奇,他先是拿出资料,让她按照情况填写,然后开始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也是心理问题?” “是,你如实回答,我是正规心理精神科医生。” 宁依裴深吸一口气,她是很没有安全感,并且,很抵触别人了解自己内心的人。 “有。” “是谁?” “这和心理问题无关。” “好,把你填好的,给我看看。” 男医生戴上眼镜,仔细将她的身心基本情况看了一遍,面色凝重。 随后,打开后面洁白的窗布,指着床说。 “躺上去,按照我说的,缓缓呼气,吸气十次,按照我的指令,到达一个最佳的催眠环境。” 宁依裴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随后,旁边的白帘子被拉上了。 ------------ 第67章 争论·是你害死了她 宁依裴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随后,旁边的白帘子被拉上了。 “现在闭上眼睛,听听耳边有什么声音……吸气,呼气……你进入梦乡,走进一片森林,你告诉我,森林里面有什么?” 在白色帘子后,她即使睁开眼,也看不见的门口,此刻站在位高大的男人。 沈欲看起来有些疲惫,手腕上戴着天铁,眼底阴翳。但,看向床上接受催眠的女人,又涌现出,一丝温情。如暴雨袭来,他随着时间,眼底越发狠厉,矗立着,轻轻挥挥手,旁边的几位助理,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宁依裴沉浸在梦里。 她仿佛看见了森林,可是,在森林里,她狂奔着,后面是模糊不清的人。 在夜晚,遥望着远处微弱的光,是月光落到湖面的颜色,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笑。 “夜晚的森林有秋千,有拉着我手的男人,还有月亮,湖……” “是你喜欢的男人吗?” 忽然,宁依裴有些面露痛苦,她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双手开始打颤,而这即将逼进苏醒。 男医生,见状立刻调转话题。 “你为什么难受?你看见了什么?告诉我,我在你身后。” “我看见了好多烟火,可以烟火往下坠,湖面上是无数的人影,他们都朝我走来。烟花坠落的火光烫伤了我的皮肤,那些阴影的人张着嘴在骂人,我好痛,风刮得我浑身疼,我只能抱住他。” “烟火不会烫伤皮肤呢。别怕。吸气,呼气。” “妈妈会用烟头烫伤我,会打骂我。” 宁依裴忽然睁看眼,她麻木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而后,转头对着男医生,说道。 在她的印象里,是母亲掏空了她的心脏。 连虚伪的语言都没有,是直接的,辛辣的,扭曲的,侮辱的伤害。 母亲允许她的情人,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而后两个人继续在沙发上,扬着那张扬的嘴脸,说,她不配。 以至于,宁依裴有很长一段时间,吃饭会很小心,说话也很小心,母亲会用她不配,让她蹲到地上吃饭。 以至于宁依裴好长一段时间,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爱。 “我认为,你没有病,你的妈妈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医生有些难以置信,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可以让病人内心深处极度不愿意配合催眠。 宁依裴抬头的时候,她在白纱遮挡之处,看见门口高大的人影,她忽然,尖叫!发狂地躲到了床下,那白被子也掉在地上。 过了半分。 医生拉开床底的一角,光线透进来。 “别怕,那是来咨询我的病人,他刚刚已经离开了。” 宁依裴出医院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药,她被诊断为正常。 她觉得很奇怪,既然正常,为什么还要开这么多药。医生只是告诉她,这些药都是镇定神经的。 她知道,自己心理有病,而医生不过是在安慰她。 她打开手机。 是林筱雅新发的朋友圈。 配文:【逛街中……】 林筱雅发的图片里,是一杯冰美式,咖啡店桌子上旁放着一袋普拉提的品牌袋子。 便利贴上画着笑脸。而意外入镜的是,对面同样拿着咖啡的手,是个男人的手指,刻画着藏文刺青。 这个刺青,让宁依裴无比熟悉,就像模糊了周围所有,眼神只有锁定在刺青上。 “林筱雅,你怎么不去死。” 她咒骂句,她其实那天,就早想骂了。 林筱雅故意的。 她故意加她联系方式,就为了炫耀。 还有那蝴蝶型状的戒指,她面容的希冀……一切,都试图让宁依裴低头。 可她还是不屑一顾地离开了。 像是心里已经尘埃落定,冷风灌入,她心脏在发颤。 她索性直接关掉手机,点燃烟,背着风,蹲在角落,裹紧外套。 慢吞吞地喝口水,从袋子里翻出几粒药,塞进嘴里,噎下去。 随便买了盒饭,吃完午饭,走到幼儿园。 她脑海里,挥散不去,照片里的那双纹着青色刺青的手。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明明已经打算忘记的人,为什么还要想念…… 忍着头疼,走到幼儿园门口,就被一群黑衣的保镖围住。 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但,眼底却是挥之不去的轻蔑。 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上前就直接拉住宁依裴的手腕。 “你昨天为什么不拦住她?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中年男人眼眶见红,有胡须,但面容可见温和儒雅,说话有香港的口音。 他穿戴的衣服加起来都可以买套房子。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却连一套房子都不给简瀛。 逼着她只能怀孕工作,抢夺家族股份,和自己的兄长为敌。 “我知道。” 啪—— 宁依裴被扇倒在地,她脑袋嗡嗡作响。 “就是你和简瀛这两个有毒的女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四十岁盼来的儿子……” “艹你妈的!既然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你怎么不早些时候,把简瀛伺候着,还天天打她,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奔波,连一个陪同都没有!你才是害死你儿子的罪魁祸首,怪不得小孩都不乐意投胎当你的后代!断子绝孙吧,死狗!” 宁依裴几乎吼出声,她无所谓。 她也知道,简瀛也无所谓。 简瀛是爱孩子的,但她遭受的所有,已经让她无法承受,以至于无所谓了。 她甚至可以想到,简瀛飙着机车,在最后的风中肆意,在极速的速度中,她心跳加速,绽放笑容。她幸福地和孩子离开世界。 “我难道没有劝过她吗?我毁了她好几辆机车了!她一个女人,爱好机车?如果她不是简家的孩子,我压根不会娶这样一位不守规矩的女人进门。我们家族不一样,注重子嗣繁衍!她不仅仅爱好极限运动,还敢反对我们家族繁衍……” 宁依裴大笑着,很癫狂,她锤着膝盖。 “你在外面找小三小四,还要和她们生孩子!还要管你老婆的兴趣爱好?你以为只有你家是金山银山!如果不是那个老太婆,不想让简瀛占到家族的便宜,你她妈的能娶一个这么好的老婆!你今天出门被车撞死!” 她的话,让男人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男人惊讶于她太轻了,轻轻一拉,就不可遏制地起来,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神情却又异常的嚣张跋扈。 “来啊!打死我啊~哈哈哈哈。” 两个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很浓。 此刻,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开入幼儿园,副驾驶车窗打开。一道熟悉稳重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林老板,何必大动干戈。” 是简文瑾。 他身着黑色的丧服,白花祷告逝者,侧颜很坚毅,如松柏。 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连手腕的表都是私人订制,价格不贵,不是买不起,是他当过兵,不爱张扬,也养成了处事低调理性的性子。 他的眼底在望向宁依裴脸上泛红的手掌印的时候,微怒,但又不明显。 这就是宁依裴觉得窒息的地方,简文瑾喜怒不形于色,他的心里想什么,她猜不到。 他不会像一般人那样,会生气,会哭泣,会着急……他就算身处风暴中心,身边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将他变俗。 “大舅子,你来做什么?就是这女人害死了我儿子……” “折煞我了,叫我文瑾就好。这位是我刚刚离婚的老婆……也是,我离世不久妹妹的闺蜜。” ------------ 第68章 遗嘱·简瀛把遗产给了她 场面很安静。 宁依裴倒是扬起下巴,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往后退,一副讥笑地模样打趣道。 “听到没?我还当过你嫂子,你讲话客气点,死猪!给你占到便宜了,去哪找这么好看的老婆,这么美丽的嫂子,凭你那让人恶心的素质吗?” 宁依裴刚刚讲完,转过头就看见简文瑾的目光。 他轻轻伸出手,招招手,随后,见她纹丝不动。 于是,拿出一叠档案,在她面前挥挥手。 那双手偶有茧子,但却光滑而平整,在光下,晃动的时候,像在弹钢琴般。 她走上前,想要去拿档案,却意外抓了个空。 “你……” “想知道?上车。” 宁依裴直接啪,打了一下车镜。 不耐烦上了后车座,看见后车座的男人时,她瞬间后悔了。 又是关景霁! 他今日也去参加简瀛的葬礼了。 他黑衣葬服,凄美,唇红齿白,眼型似樱花。 他不过是低头整理白花的时候,手指上有血红戒指,很迷人。 却都不及他迷人。 岁月静好。 她的目光险些没有移过来,近距离看,关景霁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里面装着什么?” 她指着档案袋问。 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语。 就像对宁依裴诸多不满。 但她还是架子摆着,不耐烦地接过档案,而后,打开。 这是简瀛的遗物,还有一封她留下的信。 最让宁依裴万般惊讶的是,简瀛好似料到了死亡,她起草了份遗书和遗嘱。 其中表明,之前爷爷赠送的简氏钢铁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在她去世后,如有孩子,孩子继承。如没有孩子,宁氏长女,宁依裴继承。如都已注销户口,皆赠予社会修缮学校。 她手指颤抖,连带着那张薄薄的纸,轻飘飘的,她万般惊愕。 简瀛死后,或许会把股份给简文瑾或者堂侄子……都有可能。 结果,偏偏给了她! 简氏集团钢铁股份百分之一,足够她再次进入上流圈层,并且有重新逆风翻盘的机会。 但与之要面对的就是,无数上流圈层人对她的嘲笑与攻击。 对比,曾经宁家长女的身份,这百分之一股份算不了什么。 但,对于此刻境地的宁依裴,这是雪中送炭! “为什么?” 简文瑾乜眼,他只是淡淡地,很平静地说。 “她留了封遗书。” 宁依裴从档案里拿出一张用钢笔,一字一句,很用心,写下的遗书。 这是简瀛的字体,她虽然读书时叛逆,但从小学习书法,字体很规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犹记得我爸爸去世后,我去纹了一只赤兔和莲花,我想要变成兔子去陪爸爸。也想要今生种花,来世漂亮,我下辈子一定很漂亮。我从小就失去了亲人。所以,我很羡慕依裴。我还很羡慕她总是被众星捧月,而我只能用开朗来包装自卑。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可,那个男孩喜欢宁依裴。我的一生,唯有被爱恨,嫉妒,欲望,失去所挟持,我决定送些财宝给这些带我生命的众生。我释怀了,这些感情是我留下的烙印。如果,没有孩子,没有爱情,那就送给一直羡慕的依裴,愿她可以再勇敢一些。今生种花,来世漂亮。】 宁依裴将遗书工工整整叠好,放在档案里,抱在怀里。 她难以言喻的心情,她觉得,父母死后都不一定会把股份给她,甚至,父母的种种行为,都不见得想要她好。 但,简瀛做到了,她内心有团不为人知的火焰,她终于圆满了。 简瀛才是真真正正渡了她。 她想来千万种人生,却没有想到,是简瀛。 她本该泪流满面,但,却还未缓过劲,有些不知如何表达。 但,就算没有这遗书和遗产,她也会因简瀛意外的离开,而伤心。 风吹过她的发梢,她从口袋里拿出烟,放在嘴上,点燃。 关景霁在旁边,也没恼。 “你不觉得愧疚吗?” 简文瑾轻描淡写一句话,让宁依裴有苦不能说,她也不能说。 简文瑾继续斥责道。 “对于我,对于简瀛,你丝毫不愧疚吗?我没有强迫过你,你转头离婚,和其他男人同床共枕。简瀛怀孕,你也没有拦住她,也没有劝阻她,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你是得逞了,简瀛的股份,还有我的……” 简文瑾的手指放在太阳穴,他的心已经伤透,只是他嘴里说不出难听的话。 但,宁依裴说得出,她只觉得累。 听到这些话,觉得累。 她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别人谩骂她不懂事,没长大,自私自利……她都不在乎。 “简瀛就算不把股份留给我,也不会留给你。你没有资格来批评我。我当初拒绝了你,你还是坚定要娶我。你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审判我。简瀛要得不是活下来,要得是自由。” “自由?你也是,对吗?这就是你们这些女人口口声声的自由?一点担当和处事的能力都没有?” 宁依裴眼泪掉了下来,就算掉下来,也是扬着脖子的。 这一幕,让简文瑾有些心软,他还是见不得她流泪。 她忽然情绪激动,破口大骂道。 “简瀛曾经反抗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谩骂她的吗!也是说她有钱有闲?所以被限制自由,被限制选择,被家暴,被要求怀孕,被老太婆针对,被婆家挑刺,这些都是无所谓?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女人不想活了,算脆弱!” “宁依裴!” “简文瑾!你滚!我们到此为止!我就算把整个京城的男人上了,也不上你!” 吼完后,她用力关上车门,拿着档案袋,不回头,走向教室。 教室里面趴着好多看戏的小孩子,他们都探出头在看,看见老师来了之后,又通通回座位,乖乖地坐好。 前排的小孩子小小的,把口袋里的糖给宁依裴,嘴里颇为天真地安慰道。 “裴裴老师,别哭,你最好看了,不要理会这些垃圾!” “裴裴老师,你是最好的~因为我很笨,你从来不骂我哦。” 宁依裴擦干眼泪。 她是为简瀛感到不公,为什么到现在,每个人都觉得,是简瀛的错。 简瀛也是料到了这点,才会把唯一傍身的股份给她。 宁依裴现在有两条路。 继续当小提琴老师,把股份折现成财产。 或许进入简氏集团,做为股东,再次进入京城上流社会。以全新的身份。 前者,她岁月静好。 后者,她或许举步维艰,遭受非议,甚至坠入深渊。 - 车上。 简文瑾隔着车窗看了教室很久。 他眼底如深渊,将目光看向后座的关景霁。 “简瀛之死,怎么这么巧?” 关景霁那张脸过于美好,但却不动声色,只是简单拍拍身上的烟灰。 “你是觉得,依裴早知道,简瀛的遗嘱?” “怀疑。” “我觉得不像。宁依裴的性子,破罐子破摔,不会从长计议,谋局翻身。”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关景霁难得笑笑不语,打开手机,递给前座。手机上一个在融资的公司,标识是藏族,创立时间是近年,下面控股全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投资公司,股市行情很惊人。 “关心关心这个?新出来的公司,听说股市上很牛。前些天,搞了一把我爹公司,一夜蒸发了一个亿。挺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这家公司背后的老板,是一位熟人。” 简文瑾明显也很有兴致,他一向喜欢争夺与占用的游戏。不管是生意场还是情场。 “那不是挺好,熟人好办事,约出来,见见面就解决的事。” “沈欲。你还记得沈欲吗?” 简文瑾听到这个名字,闻风色变。 ------------ 第69章 葬礼·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简文瑾对于沈欲印象很深。 是当年靠近宁依裴,步步为营,心思不纯,最后害死宁家。 他一直都厌烦这个人,最大的原因是,他隐隐约约认为,宁依裴胳膊肘往外拐的根本原因。 他心里有个位置是留给宁依裴的,他喜欢每天回家,看她无聊地浇花听曲,也无法忍受,她消失在视野。 她是很美的,在下雨天的时候,她美得有些幽怨。 简文瑾一向对瘦骨嶙峋的女人兴趣不大,但宁依裴除外。 “我是把她当做自己人,才在当年,阻止沈欲靠近她。” “狼子野心,沈欲的公司背后有人,沈欲也不是善茬。他想要的不止止是钱。” “你想要什么?” 简文瑾忽然地反问,让后座的关景霁会心一笑。 “男人最忌讳被抢夺,古代的时候,这是一种败战后的奖励。我们大家都是,从小明争暗斗,比起这些女人,更能明白社会的残酷。权衡利弊,才是生存之技。争强夺胜,才是男人成败。” “我以为,你家做电影的,应该没这么多想法。” “做影视的,多是痴情种,我爸就是,他居然还想捞宁依裴她妈出狱。他真是异想天开。” 简文瑾看着车窗外繁花似锦,通往寺庙的路,总是鸟语花香。鲜花划过轿车,随风飘落到泥土。 后视镜里,是关景霁美轮美奂,鬼斧神工的面容,最似观音,也最似魔。既美,又妖。 “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赌注,如今,又多了一个沈欲?他费尽心思打败宁家,又不出现,将宁依裴占为己有?给她一个工作,一个住址,他倒是会钓鱼。沈欲,好像不是以前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出一丝情绪。” 论城府还是简文瑾。 关景霁嘴角微微上扬,难得他能瞬间推理出这么多,脑子比起他那个妹妹倒活络。 “你失算了,也想让宁依裴离婚后,回来找你。你好杀价。结果,中途跑出来一个程咬金。你们公司的格局现在变得很快,你妹妹死后,股份给了宁依裴,意料之外。这些女人的心思,真善变。” 一时间,车内安静下来。 直到,行驶到寺庙,两个人下车,被主持领进大门,跟着主持拜佛。 香火飘渺,两人天之骄子从后门出来的时候,也难免被周围女生议论。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生意场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争夺利益是常事,彼此也心怀鬼胎。 特别是关景霁。 他曾被算命预言,会死亡在车上,倒还没有应验,简瀛就赶在了前面。这简家当真的子嗣薄弱,还是有人在掀风起浪。 - 她今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于是,上完课后,坐公交车到了城中村。 她以前是看不上公交车的,她觉得,很拥挤。 但,她现在才慢慢明白生活,只不过,骨子里的高傲一时间改不过来,一路上没少得罪路人。 宁依裴首要的事,就是走到厨房,打开窗户,放眼望栀子花田。 傍晚,昏黄的夕阳抚摸馥郁的栀子花香,散落一地,她的烦恼也慢慢消散。 她点燃最后仅剩的雪松香柱,颇为恼火,雪松香散入,她的恼火也消散不少。 她发消息给远在国外的弟弟。 【你还有研制的雪松香吗?】 【姐,你还活着?按照配方上研制,挺贵的。我还要派人先去西藏采摘,然后运输,最后制作。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舅舅最近在给我安排事情。】 【早知道,我就在小时候把你给掐死。】 宁依裴也心里泛疑惑,为何,她会从读大学开始就梦魇,而后,开始头疼,但这雪松香却能治愈。 她此刻半蹲着,全是在思考,如何解决头疼的问题。 心理医生开的药,也解决不了头疼。 她叹口气,将简瀛的遗书放在最里面的柜子里,她需要买一件丧服,明日去往山庄随同简家让其入墓。 围上围裙,清冷的身段穿上围裙,开火,炒些菜用宵夜。于是,也不管头顶的监控,在挨着监控的位置,全副武装地炒牛肉。 炒好之后,她颇有成就感,开吃的时候,手机消息响了。 家:【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她有些迟疑,这人怎么知道,她脸上有伤? 宁依裴起身站在镜子前面,对着脸颊的位置,比起中午更明显的淤青,因脸瘦弱白净才显得异常刺眼。她轻轻摸摸,还挺疼。 家:【给你寄了药。你这样,看着怪丑的。】 宁依裴:【你怎么知道我脸颊有伤?你卖弄神秘,到底图什么?】 家:【监控。】 宁依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又发不出火。 好像吃人嘴短,她也就忍忍。 能让她忍的人,除了他,就只有这位了。 她把奇奇怪怪的牛肉吃完,去拿外卖,药膏很齐全,说明书也很多。 她对着镜子上药,冰冰凉凉的。 接着,又是消息。 家:【记着,身上的淤青,上次的药膏要每天抹。】 烦。 宁依裴不耐烦地拿出上次酒店的药膏,忍着疼,往里抹。 渐渐的,不知是不是心理医生的药起作用了,她昏昏沉沉的,很困。 于是,进入梦乡。 待早晨,请假后,去商业街买了件全黑的包臀礼服,乍看下尾裙开叉,像人鱼设计,但穿起来,材质很好,也很肃穆。 胸口处别一朵白色的纸花。 看着光秃秃,洁白锁骨的位置,按照以前,她应该会搭配珍珠或者翡翠。 而如今,她没有可以搭配的,金银珠宝全在老宅被充公了,还倒被债务,她爹算是把天都捅出了一个窟窿。 简家的金银珠宝,她也不至于拿走,显得她像个小偷。 宁依裴清清楚楚知道,此刻在公众面前露面,意味着什么……简家那些亲戚背地里肯定把她嚼烂了,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她还是要去,因为简瀛。 就算没有遗嘱,她也会去的。 两个人从小不对付,彼此看不顺眼,她做为姐姐,常常欺负简瀛,但,两个人总是有感情的。 “请问是宁依裴小姐吗?老板叫我送你。” 宁依裴自从家族出事后,很难再次体会这种感觉。 两地牌照的黑色劳斯莱斯,司机白手套,下车,为她开车门。手为她挡住上方的车门坎,她坐在车里。 这还是那天晚上接她去酒店开房的司机。 可惜嘴巴太严实,套不出来什么话。 后视镜里,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脸上的伤,但也淡许多,药很有作用。只是,她为什么还是未梦见沈欲。 宁依裴见司机开车稳当,她还未说地点,他似乎就知道,她要去哪里。 开到中途的时候,才发觉,还未询问。 “宁依裴小姐,请问你是要去哪?” “你们老板还有不知道的事?” “我们老板很忙的,平日里,不关心这种事情。” “悲舒山庄。” 司机微微挑眉,露出憨厚模样。 “原来是要去看望逝者。” 宁依裴不好揭穿,或许,这司机早就知道她要去哪。 这也愈发激起了她对于那位陌生男人的好奇心。 她细细回忆,这一些天的朝朝暮暮,她的确升起一抹似曾相识的错觉。但又重叠不上,似乎,是她想得过多了。 沿着小山往上,看见黑色气派的门拦,两边是花圈,以及形形色色的媒体堵着大门口。旁边停靠的全是价值不菲的车辆,正在接受采访的是,简家三叔。 他坐着轮椅,此刻,面露愁容。媒体的提问也是犀利。 ------------ 第70章 讥讽·故人重逢 “请问,对于简家子嗣总是夭折,是亏心事做多了,这种说法,你认同吗?” 三叔面露难色,周围的保镖开始阻拦媒体。 此刻,媒体通通将镜头转向了后面那辆缓缓驶入的劳斯莱斯。全部都苦于抓不住新闻热点,而焦急。但,这辆劳斯莱斯想要故意避开,从侧面下车,这样掩人耳目,自然是遭到了围堵。 宁依裴的脾气可不惯着这些媒体,下车,关上车门。耳边是叽叽喳喳地议论询问声。 “请问,你是宁依裴吗?对于家族倒闭,你在简家的地位,是否大不如从前?你认为,是谁害了你的小姑子?” 她直接拿住那摄像机,一字一句,嚣张跋扈地说着。 “我已经和简家离婚了,净身出户,身负巨债。当然,我也即将继承简家百分之一的股份。具体的原因,你们还不配知道?一群啃食别人角质存活的乐色们,我感到恶心,祝你们明日也被人送花圈,谢谢。” 说完,她直接将穷追不舍那家媒体的摄像机摔得稀巴烂,还不忘用高跟鞋踩碎。 这一举动,激发了,全体媒体的愤怒,纷纷指责她胡作非为,和爹妈一个德行,是社会的蛀虫……各种乌烟瘴气,阴阳怪气的词语…… 宁依裴也没空和他们闹,正好,此刻,从一辆白色老款的迈巴赫上,下来位黑衬衫,后绣白云纹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虽然面部不算精致,但乜眼间温文儒雅。不同于关景霁这种虚伪至极装不来的,是从文化里熏陶出来的韵味。 所有媒体又纷纷倒头,几乎,都不来理睬宁依裴了。 好似这男人,来头很大。 她和他对视。 一时间,觉得熟悉。 但又想不起这人是谁…… 只听见簇拥他的媒体中,有人唤了一句,‘魏公子。’ 她才忽然忆起,京城大户人家,有位孙子裴的,叫魏之缎。生下来的时候,貌态似女孩,当时取女名。后才发现是个男孩,也认为是天意,将错就错。 她小时候,去魏之缎家里玩过,他那时候很孤独,不合群,总是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和关景霁玩游戏。这个古怪的男孩,长大之后,模样还是没变,像玉。 这就是上流圈层,换言之,如果没有入门劵,压根挤不进来。但,只要有一个立得住脚的身份,几乎京城一位人士去世,结婚等重要事情,都会问询赶来许多名流。全是为了各家族之间的沟通与合作。 而在场,不知有几个人,和宁依裴一样,单纯来祭念简瀛的。 “这不是宁依裴嘛,好久没有看见过她了,她现在以什么身份来啊,不是说离婚了嘛……瞧她以前那样子,现在还敢来打我吗?” “别说了,她有病,读书的时候绝对有精神病!” “那时候,我天天夸她两句,她真当自己是公主了,那样子真可笑。” 大家全是端着酒杯,左右逢源,唯有宁依裴,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旁边,遭受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简瀛下葬,她好去简瀛墓前跪跪,为她祈福。 “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我女儿!仗着我女儿对你好,对你掏心掏肺,你就设局陷害她……最后独吞她的财产!你和你妈一样,狼心狗肺!” 宁依裴被忽然冲出来,抓住她手臂不放的老太婆吓着了。 这是简文瑾的亲生母亲,赶她出门,让她离婚的老夫人。年过半百,她面容依然不见皱纹,可见破尿酸。黑色的小香风,高跟鞋,澳白珍珠,爱马仕。出门连发型都别得一丝不苟。此刻,眼底带泪与恨,扔掉老脸,也要恶心她一把。 全场的目光都放在这滑稽的一幕上。 而老太婆旁边的男人,正是大简瀛二十岁的老公。 今日,他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不像是装的,是经历了重创般,在旁边默不作声。 “真是可笑,简瀛居然原本把股份给我,都不愿意给你!说明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没准是你们要害死简瀛,独吞她的股份!简家这些年风波不断,就是因为你这个老不死的祸水!你公公就是被你克得躺在床上,神志不清,你这德行,不愧是当鸡出生的!” 全场哄笑。 老太婆今日喝了酒,情绪上来之后,就不管不顾。 觉得老脸上挂不住,就拉来一众保镖,上手。 面露狰狞。 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宁依裴本就体质弱,双拳难抵四手,三个保镖和老太婆扯着她的头发,仍由她摔倒在地,用力地往她身上踏,毫不客气。 宁依裴也像不要命似的,拽着老太婆的头发不放手,头发带着血拽掉几根。 旁边观看的人只是看热闹。救宁依裴,对他们没有好处。毕竟,宁依裴已经不是曾经的大小姐了。 很多人,甚至喜闻乐见,用手机视频拍摄下来,发到视频公众号和论坛上面,一起取笑她。 “还以为简家是大户,今天一见,不过如此。” 刚刚进门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面部轮廓深邃,简单的打扮,却外溢阴狠。只是点烟,眼神像丛林深处寻找猎物的巨鳄。手腕上银光奕奕的天铁,嘴角戏谑。旁边站着魏家公子,魏之缎。 两人,一暗,一明。 可见,这人地位不一般。 所有人都屏息,连动手打人的老太婆也转过头。 只剩下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宁依裴,她蜷缩着,死死捂着肚子,硬生生遮住了肚子上的血。可那血还是从缝隙里流出来。她此刻像极了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小动物,瘦骨嶙峋,被欺负了,又呜咽呜咽的。 “你是?” 旁边的魏之缎替他回复,语气如阳春白雪,礼貌而不失威严。 “宁家蒸发的十个亿,关家蒸发的一个亿,还有你女婿公司昨日蒸发的两个亿……难道,你觉得,你能换简家一个亿?你儿子半年嫁接了人脉势力,现在倒是权衡利弊的人。你年纪大了,就安心在家,不要再生事端。” 老太婆忽然,脸泛青,就像被人当众扒了个底朝天。 现在全场都知道,她在简家已经没有什么地位。 宁依裴模模糊糊地听完了。 她如果有力气,她真会肆意大笑,这老太婆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可能掌握简氏集团,偏偏是个只会玩心机而无大谋的傻子。简文瑾可不像他妈,行为作风,他像极了他爷爷。不念旧情,理智克制。 而魏之缎说话做事倒有几分掌控大局,全场都被他镇住了。如果说宁依裴的外公算是根正苗红,那么魏家也不相上下,更出彩的就是,魏之缎的母亲很精明,找了门当户对的,强强联合,但他母亲却在鼎盛时期,退隐。 宁依裴强忍住疼痛,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她手指发颤,就像掀开了她的遮羞布,她从以前就不爱和沈欲谈苦涩的往事,而此刻,却狼狈至此。他应该很开心吧……曾经欺骗他的女人,落得如此下场。 毕竟,人情世故,这里的大多数的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 第71章 刁难·四个男人一场戏 她的胸腔有些难受,可却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她身上铺满淤青,各种各样的人留下的淤青,无一不再将曾经的高岭之花往下拽,身上划满荆棘刺后的鲜血淋漓。 她双手颤抖,刚刚站起来,又摔倒在地,应是手掌滑了。 她看见沈欲点燃烟,无比冷静地看着这一幕,曾经誓言为她披荆斩棘的少年,终于成为了理智狠厉的上位者。 他的眼底明显多了几分冷静的审视,最近看她几次都站不起来,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上前。 他像是生怕那手掌的血溅到鞋上,离挺远,伸出手想要扶她的时候…… 却浅浅看见,宁依裴未搭理他,甚至硬生生用手抓着桌子,站起来。 只是乜眼看那双长满茧子的手在眼前慢慢收回。 她害怕看见他的眼神,于是,有些逃避般一圈一拐地离开了。 换做以前,她还能和老太婆掰扯,给简瀛出气,但今天,她光看见沈欲就要窒息了。 她这副模样,落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不识好歹。 连魏之缎都微微诧异。 唯一没有诧异的反而是沈欲。 他一如既往地桀骜不驯,只不过,穿上西装,经过历练,他更加沉稳狠厉。 他能游走在无数关系之间游刃有余,还让无数上流闻风丧胆。 多了一些伪装。 不说话的时候,别人也难琢磨他的心思。黑色的衣服衬得他愈加浓烈的欲昇之气,节骨冷静,血肉炽热。 “是沈总?真是年轻有为,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沈欲也碰碰杯子。 许多知名人士也走过来,无一例外,沈欲平日不喜待京城,更是京城最有前途的新秀,看见真容,也不容易。大家也纷纷上前,留个好印象,攀谈着京城最近的项目。 而沈欲淡定从容,心思却留了一处给已然走远的宁依裴。 - 她一个人披着黑色的纱裙,裙子的血渍如绽放的曼陀罗。 头发凌乱,瘦骨嶙峋缩在走廊的凳子上,从包包里拿出药,纱布,纸巾,颤颤巍巍走进走廊里的卫生间,把血渍都擦干净,冰冷的水划过伤口,她疼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上完药,用纱布包扎好后,更是来不及查看肚子上的淤青,就用手撕掉了沾血的纱裙下半截。 她整理好头发,涂好口红。 奈何,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连绵不绝,淅淅沥沥地打落树叶。 她听见,外面告别厅已经开始哭丧,简瀛准备下葬,宁依裴一圈一拐地走出去。 即使伤口布身,也鹤立鸡群。 够瘦,够白。 在赶往山野墓地的时候,大多数的客人也就止步了。 原因是因为雨越下越大,再往下走,只会染一身污垢和雨水。 除了简瀛最亲的家属,也就只有宁依裴跟了上去。说来也讽刺,全体上下,真正送简瀛下葬的只有五个人。连简文瑾和老太婆都没有赶来,反而是简瀛的保姆,奶妈们和宁依裴。 她一瞬间,觉得,比起此刻更加凄凉的,还有人心。 下葬的地方的确是快风水之地,难得在京城能寻觅这处放眼可看山清水秀。 只是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她的发梢,宁依裴不顾膝盖的伤,为其扶墓,最后,落土为安。 她为简瀛磕了三个头,起身,和奶妈保姆,一起原路返回。 在山庄吃完晚饭,她坐电梯上四楼换洗衣物,搁在山庄包间里休息一会,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换了件遮伤的牛仔裤和上衣,吹干头发,打开门,是楼下打牌的荷官。 “请问是宁依裴小姐吗?有人邀请你去楼下打牌。” “是谁?” “抱歉,我也不清楚。你可以下去问问,是不是你的朋友?” 宁依裴扎起头发,涂上口红,很有香港小姐的姿态,板正。 除了因为腿伤而走路偏颇,以及身高一般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走到山庄地下一楼是私人场所,只有一张桌子,旁边围满了京城有名的富二代,桌子上坐着四个人,全是京城有名头的。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林筱雅今日不顾葬礼,也一袭红裙,脖子上的珠宝很显眼。 旁边还有给她嘘寒问暖的随从。 而中间坐着的四个男人,更是熟悉。 简文瑾打扮低调,又不失气场,特别他若有若无拿牌扔牌的随性,旁边侍雪茄的男孩也看得出神。 简文瑾看着巨额的资金出去,也只是淡然处之,像是压根不在乎这点钱。 旁边的关景霁白衬衫挽到手肘,在幽暗奢靡的环境里,他实在够妖,左右逢源,身边站在许多富二代朋友在打趣,全都在给他分析,他也乐于交际。 反观,魏之缎不抽烟,不喝酒,专门喝茶。黑衬衫,白云纹刺绣,玩牌很懂策略,他怕已经赢了好几局了,每一个人出什么,他像是都能分析得透彻,但又不讲话。 坐庄的是沈欲。 他背着光,黄皮肤在一众贵公子哥里杀出重围。黑西装,手指上有刺青,眼底如渊,不讲话的时候,挺罗刹。手腕的天铁很有意味,打牌很灵活,压得也大,但也成不了烂庄,往往都是你来我往,他倒把牌局看得透。 “怎么又是这牌,荷官不会在出老千吧。” “关公子,谁在你眼皮子底下变戏法啊。” “简总,我们俩今天拿牌拿得不太出彩啊,两个梅花,凑不出第三个。” “要不,换个荷官?” 此刻,沈欲讲话了,他不言辞厉色,但也能让人感到压迫。他将手里的牌弃了,开始下子,这让游戏瞬间变得有趣起来。他用的倒抽烟的法子,浅浅地用手指瞧瞧桌子,继续说。 “压点别的,赌林海第七码头。” “有意思。” 关景霁眼底看看沈欲,他打第一眼看见,沈欲,就敢保证,这人完全变了。刚刚相处下来,更是察觉他隐隐约约的控场和放水,最后剥露目的,手段循循善诱,又强势,让人无法回绝。 “跟,月耀院子。” “跟,张大迁四副画。” “跟,伍尚广场。” 此刻,关景霁看着堆在中间的牌,又会心一笑,坦言。 “换个荷官,换个完全不懂牌的人,试试?” 大家默认。 随后,关景霁语出惊人。 “宁依裴,宁大小姐,打包票,她对这些一窍不通,绝对公正。” 宁依裴刚刚看得无聊,准备离开,就被关景霁喊住,此刻全部的人都眼神各异地看着她。 简单随性的打扮,也遮不住她一抹清贵高傲的骨,可偏偏,这样一位不落凡尘的主,却有着无比肮脏的背景。这让无数人产生了摧毁欲,使得失去庇护的她,越是高傲,越要摧毁。 “我不会洗牌,发牌。” 她直言不讳。 “不用,你随便,每个人发三张就行。” 这话,让她无力反驳。 这要是无视,离开,直接得罪大半个京城。 不就是发个牌,她倒也没有顾及的,站在他们前面,光落到她脸上,肤白如凝脂,只是青青紫紫的淤青,让她看起来更加破碎诱人,认真洗牌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四个男人的目光所至。 她此刻像公正的神,在光下,为四个人发牌。 只是,那隐隐约约从领子里透出来的锁骨链,有点项圈的意味,在这样如光如幻的人身上,杀出一抹欲望脆弱。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受瞩目。 四个男人余光都扫向她。 而她对面,是沈欲。 两个人忽然对视的时候,宁依裴就像被电瞬间麻痹心脏,险些连牌都差点少发了一张,她有点不想面对沈欲。 而他倒是若有若无就把视线往她身上晃。 接下来两把,沈欲两连胜。 “啧,你是不是故意出老千,让沈总赢啊?” ------------ 第72章 玫瑰·把受的委屈全部讨回来 关景霁扬着那张天真而妖冶的面容,问出让她无地自容的话。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从宁依裴当荷官开始,就是摆明让她难堪。 周围许多富二代不解,当年,关景霁和宁依裴的关系挺好,怎么?宁家倒闭后,关景霁的态度就一落千丈了。 昔日的朋友落井下石。 而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关公子。 她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了。 于是,宁依裴只是不屑,她索性不回答。 关景霁继续为难。 “把你手腕上的纱布拆了,别让纱布上的血沾在牌上,不然,我会以为你在作弊。” “拆了,血会流得更多。” “索性牌上全是血。你也不容易作弊。这样一场的损失,依裴,你赔不起。” 这就是在赤裸裸的难为。 而宁依裴站在原地,她没有和关景霁对视,反而看向了对面的沈欲。 他只是浅浅抬眼。 而这一幕落在关景霁眼里,更是让他不适。 宁依裴此刻孤立无援,她只好平复好心情,压制住要把关景霁打死的冲动,将带血的纱布扯下来,一圈一拐地走到中央,一副冷漠的姿态,开始洗牌,然后发牌。 她明显在发给关景霁的时候,与之对视。 她毫不畏惧地用唇语骂了他。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 唇语。 别人看不懂,可关景霁看得清楚。 这是在骂他。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看着宁依裴这副憋屈的样子,他没来由地觉得蛮好玩。 特别是看见她脖子上的装饰品,有点像项圈。 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狗? 关景霁想要轻轻勾住她的项圈,让她无处可躲。 这种想法,他终究不可能付出行动,他不是一个贱人,也成不了既往不咎的人。 这样,对自己难免太残忍。 而旁边的简文瑾沉着冷静到可怕,但他的心思好似又没多少在牌上。 随手,他弃了牌,也不像别人找人出气,而是有所思考。 “跟。” “跟。” 沈欲,魏之缎以及关景霁,紧跟不放。 而在最后的时机,出人意外,反而沈欲弃牌,他起身离桌。 最后,庄家输。 而大家都能通过牌揣度到,沈欲手里的牌绝对不小,并且,以他的气性和胃口,不到最后,绝不叫停,哪里会中途弃牌。 除非,摆明就是不让宁依裴难堪。 这要是三把庄家赢,总是说不过去的。 这点,宁依裴看得出来。 沈欲压根不怵他们,没必要让着他们,除非是因为其他原因。 可,这种想法,让她隐隐约约感到愧疚。 她总是对沈欲很心软。 她也总能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看见他内心深处的声音。 沈欲不是追名逐利的人。 他和她的母亲是完全相反两类人。 宁依裴也离桌了,不顾人群的议论,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窒息的环境。 她在洗手间点燃烟,看着镜子里,破碎不堪的容颜,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但回想往事,她便会忽然发出讥讽的笑声,尖锐热烈,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怅惘。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爱笑。 沈欲慢慢走进,他身上裹挟的野性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以前的沈欲直视她会两耳发红,现在的他不动声色,反而用手轻轻抚开衬衫,拉住项圈,迫使她靠前,看着她有些闪躲的视线,在耳边,耳鬓厮磨。 “这项圈,不错,挺适合你。” 宁依裴条件反射地仰起头,光下是她病态而不妥协的神情。 一点都不隐藏对于他侵犯行为的厌恶,有些难以遏制地想要躲藏或者逃避,但又无处可逃。 他手勾住项圈的时候,她竟然生出了不洁的想法。 联想到之前…… 她忽然觉得,沈欲很像这些天同床共枕的男人。 沈欲的普通话比起以前好很多,整个人的感觉,太像了…… 但她又不好开口问。毕竟,多年前将他欺骗,转身嫁给简家,现在又间接告诉他,她和别的男人滚床单……都难以想象,沈欲的面色。 惹不起。 这是她对于沈欲最直观的看法。 他能毁了宁氏集团,还能短短一年,在金融与股市上大放异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欲言又止。 “你喝了酒?” 她不合时宜地说了句。 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若有若无的酒味。 这些年,沈欲还是保留着藏族祭祀的习惯,与众不同的是,他还要应酬喝酒,也就在短短时间内,品过不少白酒,红酒,啤酒,女人也见过不少,但却都不感兴趣,她们身上没有宁依裴那股时有时无的幽怨而气傲。 他如猛虎细闻玫瑰,从下往上的时候,眼神带着某种深深的执念。而后,松开手,克制了欲望。 宁依裴有些逃避往后退,忽然后脚跟磕到洗手间地板的铁片。 他很淡然地拉住她的手,甚至刻意避开抓她的伤口,嘴角带着一丝看笑话的戏谑。 而她有些惊慌失措,也不知,是因为被磕住了,还是因为看见沈欲的笑。 他的笑,染上几分沉稳。 “紧张吗?抽根烟。” 沈欲将烟放在她嘴唇边,而后,自己也拿出长满茧子青筋凸起的手轻轻划燃火焰,在近距离中,两个人滋生出奇异的暧昧。 宁依裴觉得不安全,但又刺激。 她既怕沈欲打击报复,又想要他打击报复,至少证明,他还记得她。 “沈欲哥哥!楼上的温泉温度调好了,我们一起吧。” 是道无比甜美的声线。 林筱雅刚刚走进洗手间,就看见这一幕。 林筱雅即使穿着红艳的裙子,也散发着清新的气质。她有些不愉悦地,娇纵般玩着手腕的珠子。 “嗯,你先上去。” 沈欲倒是一副愿意哄着的态度,抽着烟,反身就对她说道。 林筱雅眼底泛红,一副小家子气,把手里的珠子都扔到沈欲身上,珠子链断开,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凄凉的声音。手指着宁依裴就开始说。 “沈欲哥哥,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能不能以后不要抽烟啦!你上次已经答应我了,你说话不算数!” “想要什么赔礼?” “我不会原谅你了。什么赔礼都不管用。” 林筱雅说完后,玩着带卷的头发,甩了宁依裴一眼,离开了。肉眼可见地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而沈欲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那口袋里面的卡就差拿出来,但明显,今天就不是抽烟这事。 他深吸一口烟,看向宁依裴的时候,眼底又变成那冷漠,深不可测的暗。可在看向林筱雅的时候,的确多了一丝人情味。 这让宁依裴手指微微发颤,连握拳头的劲都没有,她不能发火,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在意。 她的面子,尊严,比命都重要。 她依然端着架子,乜眼全部清高,很清冷,像秋天的风,吹落红烈的枫叶,即使素雅,骨子里透出魅。 “让开。” “一起上去泡温泉?” “林筱雅不是你未婚妻,你不怕她吃醋?” “不怕。” “你!” 宁依裴就差把风流,流氓,这些词语说出来。 但很快被失落压住,原来他们真打算结婚了……不是林筱雅乱讲的。 那沈欲到底把她们当成什么?玩伴? 她看着他的眼,阴狠中透着运筹帷幄,很暗淡,看不出他的想法。 而沈欲把她看得明明白白,他要把曾经受得所有委屈,全部讨回来。 骗他,结果转头和别人结婚。 那他也可以骗骗她。 ------------ 第73章 嚣张·撕抢她 宁依裴眼底闪过的失望与吃醋,大步跨过,将烟灭到垃圾桶,还未走远,就听见一句让她背脊骨都发寒的话。 “在你结婚那天,你猜猜,我的奶奶为什么去世了?要不,你去监狱里,问问你的妈妈?” 最温柔的话,最简单的试探,她几乎双腿无力,即将瘫软。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要问,要不经意地问,要温柔而心狠地问……问到宁依裴心滴血。 她骨头最硬,偏偏心最软。 “我不知道。” “上去吗?我暂时不想听你的解释。” 他恰到好处的距离,又野心勃勃的神色,近乎让她的双腿迈不开步。 冷风灌入,她膝盖处隐隐作痛,血一珠珠落下来,渗透进纱布。 刚刚提脚要离开,下一秒,就险些瘫软在地,她只是感觉到一阵强有力的拥抱,扑面而来的雪松香。 “沈欲!你!” 他一把将她横抱,走上电梯,不顾她的挣扎到了温泉池边。 随后,又毫不客气地将她扔下水。 在她的扑腾下,膝盖,手腕多处的纱布打湿,血一点点渗透进水中,散落着玫瑰的水充斥着血腥味。 沈欲则是蹲在旁边,静静地观赏水中扑腾的人,最后,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强劲的力量将她揽入怀里,用手拍着她的背,圈哄着她,有一丝照顾小孩的意味。 而只有宁依裴知道,沈欲此刻的温柔像是栀子花处沾满荆棘。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禁锢。 “沈欲……” 她难受得开始求饶,而他一点点拨开她侵湿的发丝,手指落到她颤抖的嘴唇上。 “别动。” 她几乎绝望,她觉得沈欲一定会报复她的。 于是,不报期待,只是安静地呆着,滚烫的温泉水灼烧着受伤泛红的膝盖,与小腿的淤青,还有下面结痂的痕迹。 她疼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沈欲,这仿佛是她唯一的希冀。 嘴里面不停嘀咕着。 “疼……疼……” 很快,她发现,不怎么疼了,玫瑰花瓣下的水从青白色化为黄棕色,一大股中药的气息弥漫而来,她身上的伤口从疼痛很快得到缓解。 她的头疼也在他雪松的体香下慢慢缓解,逐渐昏昏欲睡,可手还是拽得紧紧的,不肯放,她没有安全感,而沈欲似乎知道这点,他至始至终没有放掉揽住她腰的手,力气拿捏得很到位,既不重,也不轻。 她梦见了沈欲……准确的说,梦见了他的吻,又热烈,且温柔。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睡在温泉旁的汗蒸里。身上的伤口全部都包扎过了,也不怎么疼了,难以想象,昨天如果没有处理伤口,今日会不会发炎溃烂。 她曾经有管家和私人医生,于是,她不擅长照顾自己。 汗蒸的旁边还挂着粉色的裙子,香奈儿的牌子,新款,挺懂女人。 这裙子很考验身材,更重要的是,裙子如果尺寸不对,根本就不会如此严丝合缝的穿入。 并且,将她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纱裙到膝盖,上面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钻石,腰身很纤细,唯一的领子很低,像是故意要显露脖子上的项圈似的。 她用力扯扯项圈,也扯不断,很结实。 一瞬间,她会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可她也不喜欢那个身份。 宁依裴想起近期发生的许多事情,不得不怀疑,酒店上的陌生男人,是沈欲? 她又许多疑问,但,又没有得到证实。 “宁依裴小姐,下去吃晚饭了,请问,你走路还方便吗?我们有轮椅。” 敲门的老阿姨很有礼貌,她态度也很好。 “不用,晚饭在哪层吃?” “在一楼。” 此刻,一楼花团锦簇,一副欣欣向荣的做派。 这处私人包厢是专门为上流圈层人士留的,只有十个座位。 偌长的桌子,上面放着盘子与昂贵的高脚杯,后面站着一排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金箔鹅肝,茅台雪糕,空运的金枪鱼…… 坐在前面的关景霁抽着雪茄,他的手指上是血红宝石熠熠生辉,他特地选了离沈欲近的位置。 “沈总,改天,我们再约约,去飙车?” 关景霁说话从来不理会低位者,就好比简瀛就是出车祸去世的,可他依然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字眼。 “赌什么?” 关景霁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又看向刚刚走进来的简文瑾。 他说话也斯文起来,烟雾缭绕的时候,可以窥见,他的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简哥,我打算和沈总再赌一局,你说我们赌什么?” 简文瑾与他相视一笑,如虎中窥豹,都不是好东西。 简文瑾理所应当享受着服务员的伺候,他眼底全是算计和理性,只是那身健硕的身材被衣冠楚楚的西装包裹,倒也看不出。 “加我一个,人多好玩。” 三个男人笑起来,随后,一起举杯,喝白酒。 心照不宣。 又心怀鬼胎。 “我们不赌钱,这没意思,我们……赌……” 关景霁在灯光下,很唯美,他连说着下流的话,一颗恶毒的心,也在餐桌的酒精与鲜花下,渐渐消失殆尽,只剩下火树银花,璀璨洁白的面容。 他的手指这次圈住了刚刚走进来的宁依裴。 她很适合粉色,尽管清冷而傲然,可有股子我见犹怜的气韵,特别是乜眼不理人的时候,品出了几分飘渺的气质,脖子上的链子,有种暗喻感,让男人都蠢蠢欲动,抢夺领地或者占为己有。 她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只是若有若无听见关景霁这个疯子说了一句。 “我们赌她的一夜,谁赢了,谁拥有她的初夜。” 而后,是沈欲轻轻的讥笑,反讽道。 “初夜?你清楚她有初夜吗?” 简文瑾做为前夫哥,他倒是很坦然,甚至很享受这种撕抢的感觉,反正他认定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他点燃雪茄,挥挥手,服务员开始为他倒酒。 他是内敛的,也是攻击性极强的。 抢夺成功,才能最大程度的感受到快乐。 “我没碰过她,是个好猎物。” 关景霁听闻后,接着说。 “呵,沈总,你现在放心了?玩吗?” 沈欲忽然话锋一转,故意打趣说。 “我当然相信简总,可是,她一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不信,你们可以仔细看她的项圈。” 两个男人,对于,沈欲称呼锁骨链叫项圈,有些诧异。但仔细观察,那的确像栓狗的项圈。 宁依裴显然不可能戴这种饰品,难道,真是名花有主了? 这点,让简文瑾有内而外的不适。但,他仍然保持着风度,并未表露不适。 “宁依裴,来,抽烟。” 她面前的盘子,忽然,被关景霁扔的烟盒碰触挪移,她只是紧紧地攥进手里的刀叉。 她知道,这烟盒是关景霁在告诉她,别忘了以前的事。 曾经,她一次次用烟头烫伤他,而他刚刚开始,只是忍受着,并且还要讨好她,这种臣服的姿态,并没有得到宁依裴的理解,反而,让她变本加厉。 关景霁心中的欲望与渴求一旦过了度,就成了深不可测的恨。他还维持着基本的素质,以后就说不定了。 宁依裴大可希望,赢者是沈欲或者简文瑾,都不想要是关景霁。 他对她的乐趣不在于身体与征服,而在于反击。 宁依裴感觉到,步步惊心,但她早就是破罐子破摔的人了。 她倒顺其自然的,在几个男人的注视下,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杆烟。放在嘴唇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望着关景霁,颇为嚣张地指挥道。 “关景霁,过来给我点烟。我没有带打火机,你难道忘记了……曾经是谁的狗吗?” ------------ 第74章 生气·不留痕迹地引诱 极度的嚣张。 让关景霁的心脏都在颤抖,他没有想到,她愈加张扬。 那张长相,在灯光下,像沾满毒液的昙花一现,美得动人心弦,也杀得他措手不及,只是,肌肉记忆会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等他反应过来,就只剩下被激怒的恨,翻江倒海。 而沈欲则是眼底涌现欲望,如果,能被依裴这么骂,也好。 只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当她狗,也挺好。 他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不管是真诚的告白,还是循循善诱的欺负,最终都是为了永远的拥有她,名正言顺的拥有她。 简文瑾原本规矩冷俊的面容,也难得升起一丝玩味,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关景霁点燃打火机,步步靠近宁依裴。 她依然云淡风轻地叼着烟,等着他。 在烟火弥漫那刻,两个人近在咫尺,可以清清楚楚看见眼底的情绪与心底的羁绊。 而,关景霁心里的那根弦动了,他看着打火机点燃烟头,女人在烟雾弥漫中,浮现面容。 他瞬间移动,打火机,看着火灼伤她的锁骨。 宁依裴依然没有惊慌失措,她似乎不畏惧火,她的眼底全是冷静和对他曾经的讥讽。 “艹!” 从来有素质的关景霁,此刻,忍无可忍地将打火机摔碎,嘴里骂了一句,他想要碰触她,却看着宁依裴忽然抽身站起来,纤细的手指玩弄着刀叉和刀叉上面的牛肉,放在嘴里,三分熟的牛肉在她的咀嚼下,溢出鲜血,血从她的嘴唇往下溢。 关景霁回想起曾经,他们在肆无忌惮的青春里,她哄骗他,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伤害一个人。于是,关景霁长达三年,忍受着她的欺负。 所以,那时候,在外人眼里,他总是会多一些温柔礼貌。他一直欺骗自己,依裴是因为喜欢,才打骂烫伤他的。 可当他看见她当着外人,肆无忌惮地嘲笑他是傻子。 关景霁才知道,原来自己真是个傻子。 居然,可以相信这种恶心的理由。 相信她不会欺骗他。 而他所受的痛苦,全部成为了她眼里的笑话。 关景霁在奢华的灯下,看着她,而她没有一丝一毫地愧疚。 她说道。 “你可以继续?怎么?不敢了吗?还是和以前那样懦弱,只能被人骑在头上。” 宁依裴嘴角上扬,一脚踹开了地上破碎的打火机,坐到了沈欲的旁边。 还不忘解释句。 “把我的位置都搞脏了,没教养的东西。” 她一吐为快,瞬间舒服多了,她对于关景霁真是忍无可忍,刚刚在他打牌的时候,如果不是人多,她真就能一牌扔到他脸上。 可以死,但不能被羞辱。 她的傲就算一文不值,但求心里痛快。 “呵,先好好吃饭。周六飙车,我要是赢了,宁依裴你得有体力和我折腾才行。” “我相信,以他们两位的体力,应该比你好……你长得女不女,男不男的。” “宁依裴!” “关景霁,你不要得寸进尺!” 外面的山庄经理见情况不妙,连忙走进来,他生怕这位祖宗闹出点事,他几乎是哀求着怒不可遏的关景霁。 “关公子,您别气,不就是女人嘛,我们山庄多得很,您随便玩。莫要动肝火。” “滚!” “是是是。” 经理看着关景霁此刻坐回位置,才放下一半的心。经理就算被他骂死,也不敢得罪他。 还记得上次,关景霁来祭拜母亲,因为山庄工作人员未能及时给他准备衣服,他直接甩了股东一巴掌,整个山庄的工作人员都被老板连带着批评了一遍,奖金都取消了一大半。 迎接过许多京城富家子弟,最难伺候的就是关景霁,他性子怪又敏感,亲爹和亲爷爷快垄断娱乐业,这公子哥,做事圆滑,朋友又多,真正要搞谁,能把人搞死。 “这什么酒,这么难喝,把最贵的换过来!” “这就去,爷,等会,先消气。” 宁依裴此刻也安静下来,她看着前面的菜品,全都不是她爱吃的。 她有点了无食欲,但又能感觉到胃很空,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找面前的食物吃,把食物堆在腮帮子里的模样,让沈欲觉得有点乖,像只弱小的仓鼠在觅食,特别是她坐到他旁边这个举动,让沈欲内心升起一抹雀跃,尽管他表面依然很不动声色。 尽管宁依裴只是看他旁边比较近,才坐的。 沈欲也不多想,直接挥手,叫服务员将长桌子上糖分含量高的,往她面前放。 这个举动容易被人误解。 沈欲也不解释。 宁依裴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菜,但无一例外全是她爱吃的。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旁边,一脸冷漠的男人。 她以前能摸清他的想法,是因为他年轻天真。 可她现在有点摸不透,总觉得,沈欲做的事情,很矛盾。 她现在谁都不信。 因为,她深知,自己得罪的人太多。 “我都说了,我要吃英国的冰淇淋,你们应该让飞机空运到这里!沈欲哥哥平日里就是这么给我运冰淇淋的!” 林筱雅的声音很有识别性,很甜,比冰淇淋还要甜。偏偏她还长着一副清新脱俗的面容,比起读书的时候,她更加有活力了。 以至于她刚刚踏着高跟鞋走进来,无视了宁依裴,直接坐到了沈欲另一边,有恃无恐地举报道。 “沈欲哥哥,他们欺负我,我想要吃那个牌子的冰淇淋,他们不肯给我空运。” “沈总,我们已经派人去空运了,可能时间要久一点。” 沈欲怎么会看不明白,林筱雅的心思,可他就是要将计就计。 沈欲的声音比以往轻一倍,如果对宁依裴有点强势,那对林筱雅简直宠溺。 “没事的,你就算要吃全世界的冰淇淋,我也会托人送。” 宁依裴感觉坐在旁边,有点奇怪。她极力掩盖着内心的不舒适。 接着,她刚刚准备夹那道菠萝肉,还没有落叉子,就听见旁边那道声音甜甜的,撒娇地说着。 “沈欲哥哥,我想吃那个菠萝肉,可是我夹不到。” 沈欲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宁依裴,见她没反应,那叉子有点僵硬在菠萝肉中,也没有把肉插到盘子里,好似在无声的反抗。 而沈欲反而故作暧昧,准备为林筱雅把那盘菠萝肉拿过去…… 手还没有碰到那盘菠萝肉,宁依裴冷笑声,直接将盘带肉,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玻璃! 在场所有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连林筱雅都惊得往沈欲后面一躲,有些娇嗔道。 “真是疯了,怎么可以让这种人和我坐一起,这玻璃渣子差点扎伤我!她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谁都不想理她!” 沈欲倒是唯一不意外的。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嘴角露出不让人留意的笑。 在柔光下,沈欲的五官简直看起来登峰造极。 他点烟,对着林筱雅笑笑,林筱雅瞬间没有脾气了。 她鬼使神差地想要挽着沈欲的胳膊,但还未触碰,就看见他条件反射地离远。 这一点空隙,足以说明,他们终究只能是朋友,只能是哥哥妹妹,或者更加疏远的关系。 林筱雅不满足,她想要他全部的关注与喜欢。 她咬牙切齿,就算得到再多,也因其他的一丝疏远,而恼羞成怒。 林筱雅是懂事的,她就算再撒娇生气,也不敢真真正正的离开他,亦或者违背他。 但宁依裴可以,她不仅可以离开沈欲,甚至可以伤害到他。 ------------ 第75章 探监·生不如死 宁依裴她回到山庄楼上,她想要闭眼睡觉,但脑海里全是沈欲说的话,她一时间不知有些难以适应,升起一股诡异的窒息感,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也只能看着它在手心里慢慢流逝…… 她点燃烟,在刚刚靠近沈欲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熟悉感。 她有必要证实他到底是不是酒店上的男人。 她的神经越发衰弱,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与行为。 她想起沈欲,便觉得,他一定是恨她的。 因为她曾经看见过,沈欲多在乎他奶奶。 而此刻,他奶奶已经去世了……估计是她母亲做的。 下午。 她戴上花边帽子,白色的裙子,不仔细看她的眼神,会认为她温婉可人。 可她抬脚决定离开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布加迪跑车停在她面前。 前车窗落下,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摘下墨镜,露出与光争辉的面容,灿烂而美丽。 “我送你。” 关景霁嘴角扬起笑容。 还没有等她讲话,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靠过来,是按喇叭的声音,司机戴着白手套小跑过来。 “宁依裴小姐,简总,请你坐他的车。” 关景霁冷笑声,他用手磕了一下方向盘,低声咒骂一句。 “靠!” 而后不耐烦地转头说,“你到底上不上车?” 接着,宁依裴提着包包,掉头就走上了停靠在山庄角落的劳斯莱斯。 司机走下来,为她拉开车座,递给她一杯茶水。 而司机上车的时候,看见山庄门口的两道视线,露出不善而讥讽的意味。 她坐在后座上,耳机塞进耳朵里。 里面是肃杀的小提琴曲,悠扬而宽广。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时候,看见后视镜里,那辆蓝色的布加迪跟着后面。 她有些微微皱眉,关景霁的心性,她很清楚,什么坏事,他都干得出来…… “开慢些。” 司机闻言后,也是点点头,放慢了速度。 直到在弯道的时候,布加迪跑车直接并排行驶。 迎着盛大的阳光,在碧水树木中,他再次打开车窗,对着后座的宁依裴,说了一句唇语,而后便关上车窗。 嘴角狡黠一笑,多了几个魅惑。 直踩油门,跑车扬风。 宁依裴自然是听懂了。 他在骂她是鸡。 宁依裴手指微微发颤,并没有感觉羞耻,相反只是想要现在把关景霁撞死,但又不能的气愤。 她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她必须知道,沈欲的奶奶当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沈欲变化这么大? 如果真是母亲做的邋遢事,沈欲会对她也展开报复吗? 宁依裴此刻如履薄冰,如走钢丝绳。 稍不注意,就不得好死。 更惨得,莫过于,生不如死。 “既然你不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我以后就不追问了。现在可以改地址,送我去第三监狱吗?我要探监。” 司机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也就更改了地址。 “有点远,可能要两个小时。” “好,我歇歇。” 她靠着车窗上,索性切换一首疗愈的歌,在车上沉沉睡去。 她真的很想,就这样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如果能在阳光下,温柔地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她不愿意想过多。 不愿想关景霁的记恨,也不愿意想简文瑾的冷漠,更不愿意想起自己的父母。 这些被鲜花糖果包装的利刃,一把把插入她的心脏。她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心是安静的。否则,它会疼痛,它会脆弱。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第三监狱门口。 宁依裴点燃烟,随便给司机发了一杆。 她沉重地看着监狱,一如当初,在看守所接沈欲那般。宁依裴的烟快尽了,她也没有组织好语言,她要如何和父母交流,这让她感到不适。 宁依裴无法对父母过于亲切,或者过于严厉,她都做不到,她只能像个陌生人与他们交流。 宁依裴摘下帽子,走进监狱,坐在探视室里。 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与她见面的母亲已然精神错乱。母亲是被狱警抬起来的,她的双腿失去了行走能力。她穿着带着号码的衣服,上面挂着【非法集资】的牌子,以及她罪名不下四起,皆是重罪。而她早已没有当初的强势与神采,相反,很颓然,黑色的头发多了不少白发,甚至看见她,也不讲话,只是低着头,忽然笑,忽然哭,亦或者莫名其妙痛骂着…… 这让宁依裴忽然大笑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她和母亲呆了很久,没有讲一句话。 她不敢想象,母亲竟然疯了。 她不是假疯,她是真疯了。 听狱警说,她昨夜忽然疯狂用头砸墙,险些去世,血流了满地,如果不是同房间的女人被惊醒,她早死了。这种情况,持续了还几次。还有一次,放风的时候,她跑到最高的台子上,像是没有看见电网,就要往下跳,二十米高,她直接摔断了腿。 今日,专业的精神病医生检查,给出了精神分裂的诊断。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连最后的真相都要吞掉。沈欲的奶奶死了,你不肯告诉我真相,你选择了闭嘴。你总是这么幸运,可我呢……我就要如此清醒地活着吗?感受这些痛苦吗?我的痛苦大半部分都来自于你。”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却听见母亲流着口水,模模糊糊念着。 “依裴乖,依裴乖,妈妈给你奶喝……妈妈给你饭吃,依裴乖……” 宁依裴眼眶泛红,她最后也没有去看父亲。 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一向儒雅随和的父亲,依然云淡风轻,他正在埋头工作。宁依裴在想,如果父亲不遇到母亲,这辈子会是怎么的人生。父亲做事很认真,哪怕在监狱里面干活,也很认真。乍眼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坏人,他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背地里做尽丧尽天良的事。在阳光下,父亲只是与她隔着铁杆对视了一眼,像是最后的忏悔。从未感受过父爱的她,在这一眼里感觉到了父爱。他好似,看见女儿还活着,还好好的,感到欣慰。 宁依裴觉得,自己这条命就是半吊着,死不了,也活不舒畅。 宁氏集团当年因为商业竞争得罪过不少人,外公积累的好人缘,都被父母败得差不多了。 可,事到如今,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麻烦,这让宁依裴感觉到了一丝疑惑。 按道理,她应该会被无数人找上门,讨要说法。可是没有一个生意场上的人来找她麻烦。 人都是权衡利弊的,落井下石的,这点,过于反常。 她刚刚走出监狱,看着这艳阳天,躲着大树阴影下看着消息。 家:【今天六点,酒店。】 她要去吗? 宁依裴内心此刻是干涸的。 她依赖这个陌生男人是因为怀恋沈欲,怀恋失去的童年青春,找寻内心失去的,对生命的热情。 可她最近遇见沈欲了,他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天真,不懂世事的少年。 他是不动声色,玩弄商业,掀风起浪的沈总。 她是不曾怪他摧毁了宁家的。 她只是怪当年,没有及时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隔山望火,期望着沈欲能摧毁这一切,救赎她。 他做到了一半,摧毁。 还有一半,救赎。 她已然没有资格再问他寻求太多了。 宁依裴:【好。】 她决定去。 ------------ 第76章 欺负·你到底是谁 她只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极力掩盖着,想要接近他身体的渴望。 冰冷的她,无比孤独。 如果有人可以相伴,可以夜里一同吸烟,一同感受快乐与痛苦,那她会依恋上,这种朦朦胧胧又近在咫尺的感情。 像雾,不可追忆。 傍晚六点。 宁依裴喝醉了酒,她躺在熟悉的酒店私人包间里,无所顾忌,只穿着奶色的吊带,扬躺着,头发从沙发上往下坠,坠得很长很长,直到它们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她瘦骨嶙峋白皙的脚像秋千般摇晃着。 袒露着的后背,全是淤青。 灯灭了。 她知道,他来了。 而她的手机被他拿起,扔到地毯上。 宁依裴今日没醉,可他会理所应当认为她醉了。 他的手掌有许多茧子,抚摸她的背部时,她会有些微微刺痛。 最后,他的手落在她的脖颈上,玩着她脖子上的项圈。像是在撸猫。 可当他像往常般,准备拉下她吊带的时候,宁依裴出手迅速,直接拿起地上的香水,右手拿着打火机,对准他的面部,在黑暗里,她喷出香水,同时点燃打火机,电光火石间,香水里的化学物质与火发生变化,像是烟花,在黑暗充斥着酒气的房间里,落下一滩虚无缥缈,紫红色的火团。 而意料之外…… 对方直接躲开,并且反手掐住她的脖子,接着响起了香水瞬间摔碎的声音,她心一惊,但又转眼释然。 反而无所畏惧地讥讽他。 “怎么?你长得是有多丑,这么忌讳被人看见脸。” 她在寻死。 她想死的心,不是一天就有的。 这样茧子的手掌竟然放在她脖子上,力气也并不大,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想过用力。 下一秒,她先是感觉到翻天覆地的动静。 随后,她要掉落的时候,有人扶住了她的腰。 接着,就是从下而上的,如雨滴打翻,倾泄出他的痴缠。 宁依裴感觉如水波动,像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后背。 那淤青上,让她嘴唇微微发抖,她攥紧沙发,在黑暗中,看见窗帘留下的一条缝隙,透进她眼底一丝丝微光。 她没有喝醉,所以会清晰地感觉到疼痛,会不由自主地发抖,而他既温柔又强势,像是抚摸小猫般在安抚她。 “不要……好痛。” 他在后面,如高大的,强大的,笼罩住她所有翻身的可能。 热血沸腾之际,他抓住项圈,给她最后欢愉的窒息。 她的汗水密密麻麻侵湿了后背与额头,发丝也凌乱不堪,她被他抱在怀里,仍由他给她上药。 一层层的冰凉。 “嘶……” “以后别激我。” 宁依裴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曾经误以为沈欲的普通话没有如此自然,但这些天和沈欲相处下来,她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声音如此相似。 连他抚摸项圈的手法,从外到内,一点点渗透着,最后慢慢收紧。 这让她偏过头,嘴唇微微张着,喊了两个字。 “沈哥。” 她只叫过他一次沈哥。 是在读书时候的生日宴会上,她翻墙逃跑,听他讲述过往云烟的时候,她会感觉到心疼而喊他,沈哥。 这次,她盼他,心疼。 宁依裴如濒死的鱼,干涸地念着。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擦药的手微微停顿,而后,轻轻施力。 “嘶,好痛,你轻点。” “把双腿放到我肩膀上,别动。” 她有些别扭,然后,别过头,将双脚放在他肩膀上。 冰冰凉凉的湿润,药膏的清香融化在雪松香里,她几乎泪流满面。 她曾觉得是过于思念沈欲,才会产生幻觉,闻见雪松香。 此刻,她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几乎破土而出,清晰可见的雪松香。 那些年,穿着白色运动装,手上戴天铁,桀骜不驯沈欲身上的雪松香。 “骗子。” 她轻轻说了两个字。 仍由眼泪落到嘴边。 “沈哥,你怪我吗?奶奶的事,对不起。” “你不配,道歉。” 陌生男人没有承认自己是沈欲,也没有多说,只是冷若冰霜。 这种寒冷让她几乎无处可躲,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欲。 她现在觉得,两个人不对视,不看见,挺好的。 她此刻无法直面沈欲。 “那你承认。” “我不是。” “你就是!为什么不肯承认,是因为你觉得肮脏!是因为你觉得,我很恶心!还是因为你也不敢面对!面对我的欺骗,我的如今,我的所有,包括入狱的父母!你是个骗子,你说过会一直爱我,一直对我好的,可是,你竟然连以沈欲之名,和我靠近的勇气都没有!你滚!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当你只是一场梦。”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在黑暗中打翻了桌上的酒瓶,在凄冷的房间里,酒瓶破碎不堪。 而她也破碎不堪。 此刻,一滴滴的雨也能压垮她。 她的精神在梦魇里,哪怕是甜蜜的,也宛如深渊。 甜酒成了毒药,她要一醉方休,也要他甘之如饴。 “骗子?宁依裴,我居然有朝一日,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 他摩挲着她的嘴唇,抹去她泪水,嘴角带着苦涩,以及不可遏制地浴火。 他想起很多,那刻,多年积压的爱与恨,在顷刻间爆发,他的眼神从暧昧,温柔,冷漠,癫狂……沈欲由着她躺着不动的动作,直接二次。 “沈欲,你疯了!滚下去!我疼啊,刚刚上完药!” 她的嘴巴被捂住,而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疼哭的时候,他停止了。 像恶魔,在她耳边低吟着。 “如果再有下次,我让你生不如死。” 起身。 她捂着泪水,看着那道背影离开,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是外面的光照进来,照着他的背影,黑色的衬衫,手肘放着西装,背影全是孤独,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宁依裴偷窥地这一眼,足以证明,她好像没有猜错,是沈欲的背影。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他那样的气质,哪怕被岁月磨平一些痕迹,可身上的野性也没有消失,只是被冷静自持的外表掩盖住了。 宁依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闭上眼,全是沈欲。 她无法想象,和沈欲的纠葛会有多深。 他们就像两个无能相遇的量子,一旦纠缠在一起,就足以改变命运。 而她的未来与他的未来,注定无法分离。 她深知沈欲是个多么偏执的人。 他不是个好人,但对她已经足够仁慈了。 她听着外面淅淅沥沥地雨打湿窗户,奢华的房间,如今无比孤寂。 而这种孤寂,她忍受了二十几年,在对他的气愤与恼怒中,诞生沉重的依赖。 她需要他,所以才像个孩子,执着地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想要继续听见他说,我爱你。 - 在一处私人的别墅的地下车库里,有一千平米的室内高尔夫球场。 在夜晚,悄无声息中,断断续续地求饶声响起,跪在高尔夫球洞处的中年男人衣冠凌乱,额头,膝盖全是血迹,他对着一辆刚刚打灯进来的迈巴赫磕头。 沈欲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他直接脚踩油门,在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下,迈巴赫直直地逼停在中年男人的跟前。 中年男人满头冷汗。 旁边走进来的管家和保镖将高尔夫球杆递给沈欲。 “他就是林总管,我们公司的事,是他泄露给别人的,引起的公司股票动荡。刚刚随便问了一下,他一口咬定是贪财,才起心动念。沈总,是高尔夫,还是拳场?” 沈欲不说话,像是从杀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奈何,长了张英俊的面容,穿上西装,倒也显得像东南亚的贵族血统,可又过于俊了,倒跟着多了几分邪气。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像要吃人,眼底像计算着折磨人的法子。 这与在媒体面前,不苟言笑但严谨礼貌的形象,相差甚远。 ------------ 第77章 玩弄·杀身之祸 片刻,他拿着沾着血的高尔夫球杆,坐在椅子上,前面是绿色的球场。 沈欲抽着烟,穿过烟雾是深邃而审究的目光。 他刚刚换上睡衣,又将高尔夫球杆放到一旁,拿起一折报纸看起来,上面是最近财经报告的数据。 “你确定,你把数据都卖给了简氏集团?” 中年男人往地上吐了把带血的牙齿,像是仰望菩萨般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他指着那落在地上的报纸说。 “千真万确,我记得……当时来接手资料的人,就是简氏集团的高层。好像是一个女人,骑着机车,戴着机车的头盔,没看清长相。但她身上有伤,她拿完资料就离开了,给我留了一摞钱。沈总,你可以查来往账户,至于那个女人是谁,我真不清楚。” 沈欲摩挲着报纸,他估摸着能猜准那女人是谁,百分之九十九是简瀛。 可她没有理由执意和他作对。 他的眼底微眯,在灯光下,灭掉烟,一半的阴影落在脸上。 “查查,账户汇款的人是谁,找到他,撬开他的嘴。钱不是问题。” “是。这个人?” “过几天,把他送进牢里,我没空天天陪他玩高尔夫。” 沈欲坐上别墅的电梯,升到最高楼,周围的保镖相继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到了第七楼。 他打开灯,坐在密不透风的平层上。 对外的不动声色,对所有秘密都严谨的他,在内心深处,有着如蛇啃食般的疼痛。 他换下衣服,甚至没有不用戴手套,对着石袋击打着。 对于普通人的手掌而言,会出血。 但沈欲的手指骨不会,茧子厚。 他打到汗水从额头落下来,才会停止。 走到一层暗格里,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一个人的照片,几台电脑,上面分别显示着在一户城中村的周围与房间情况,一台上面显示着酒店私人包间的监控情况,还有一台是在劳斯莱斯车里。 他对于美,可以用一把尺来衡量。 而这把尺上的刻痕全是来自于年轻时候,第一次对美的觉知。 他认为,宁依裴是最美的,最迷人的。 即使他足够恨她,也丝毫不影响,他会每天看她照片很多遍,看她很多遍,赏心悦目,缓解压力,像某种上瘾的吗啡,看久了,空虚灰烬的内心就渐渐燃起欲望。 是悬挂在亚当头顶的苹果,而他不是亚当,是伪装成亚当欲望缠身的蛇,一口咬住她。 沈欲点燃烟,看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穿着红色纱裙颓然坐在窗户边,无神的眼睛,拿着小提琴,在风中,在樱花肆意弥漫的国外,她对着镜头会心一笑。 刹那芳华谢,如堕落的天使。 烟丝飘渺。 他打通了助理的电话。 “安排一下,明天我亲自去一趟简氏集团的大楼。安排那位简氏高层的简瀛接待我。” “可是,沈总,简瀛已经去世了,我们还去参加过她的葬礼。” “我记得,有一位叫宁依裴的,接管了她的位置?” “明白,沈总,我来安排。” - 夏日渐近。 京城此刻笼罩在阳光下,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热闹。 宁依裴走在街道上,她穿着白色的短裙,戴着之前留下的香奈儿墨镜。 微卷的头发坠落腰间,没有抹口红。 走在人群里,清冽得有几分闲云野鹤之姿,不像凡间物。 她抬头,还能看见广场上,贴着她曾经偶然参加的小众品牌代言。 不起眼,但当年,她为此付了许多资金,寻来的机会。 不过很快,店里的店长走出来,偷偷摸摸地将玻璃上贴着的广告撕了下来。店长只撕了她,大概是觉得晦气。而此刻的宁依裴,就如这副广告,身败名裂。 她冷笑声。 带着简瀛律师带来的继承股份合同,颇为高调地走进简氏集团大厦。迎面而来的全是员工诧异的目光,因为简氏集团秩序很严格,几乎只要是员工,不管是否为经理总管,通通都要穿制服,除非,是股东。 宁依裴走进电梯,所有员工都没敢进来,直到电梯门关闭。 她直接到了总裁股东办公层。 宁依裴虽然和简文瑾曾结婚,但,从未踏入过简氏集团的大门。她从来都不是因为金钱才和简文瑾结婚的,只是因为,迫于无奈,迫于父母当年的权势。 而她就是菜板上面的鱼肉,一个不同意,没准还要连累沈欲遭受牵连。 简文瑾的秘书刚刚送完茶水,走出来,碰见她,很惊愕。 两个人分明已经离婚了,怎么……这大小姐又来搞什么幺蛾子? 简文瑾工作的时候,比起平日更加沉稳,戴着金丝眼镜也挡不住他那杀伐果断的气质。他从结婚以来,都是冷漠的,有时候就算回家也是疲惫的,不会多说什么。 他手里轻轻转着钢笔,而后,将目光投向刚刚走进门的女人,他像是早就料到般,浅笑。 “依裴妹妹,如今的你,风韵犹存。比起和我结婚那会,听说,开放了不少。” 宁依裴当然听出来了,他字字里透露的不满与恶意。像简文瑾这种男人,你可以反抗他,不爱他,甚至可以骑在他头上,但唯独不能忍受被其他男人抢占领地。 而,宁依裴对于他而言,从小到大,不仅仅是青梅竹马,也是属于他亲口承认的妻子。 “我今天是来拿股份的。但,你放心,我已经厌倦京城的尔虞我诈。” “你手持的这点股份,足够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就算这样,你也要吗?” 宁依裴摘下墨镜,她依然不畏惧,总是张扬而阴郁,眼底不见光,嘴角总是扯着一抹蔑视的笑。 “简瀛之所以把股份给我,不就是认准我的性格,不会将它假手于人。她就是死,都不想让某些小人,目的得逞。所以,我就算死,也不会让别人得逞的。” 她起身,随手就将手里的合同,扔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你就宁愿跟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跟我。你就这么在意,当年的事。” “不是,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 宁依裴看着他好似克制禁欲的外表多了一些慌张。简文瑾从来都不缺任何东西,他只要想要,都能得到。 但现在,他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了…… 他竟生出几分失控的不安感,一种不甘心的情愫。 他的争强好胜,在她心里,像一个笑话。 “宁依裴,你觉得玩弄男人,很有意思?” 她比简文瑾更惊讶。 她觉得,以简文瑾的性格,他压根不会说出出格的话。 他对她也不会生起一丝爱。 可现在,看起很规整的环境,连一沓沓的资料都放得一丝不苟,连领带都不会有一丝皱褶,走到哪,都是克制的简文瑾。 此刻,说话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是你们在玩弄我。是你们拿我打赌。飙车,谁赢了,谁就有我的初夜。可是,简文瑾,我的初夜早就没了。你是不是有种被恶心的感觉,朝夕相处的妻子,心里藏着别人,不曾将身体献给你,却给了别人。” “初夜到底有没有,等我赢了,亲自检查。” 这才是简文瑾,永远遇到任何事情,只会轻轻笑的男人。 他知道,宁依裴之所以不肯给他,是因为厌男症。 而他不相信,她不厌恶其他男人。 除了沈欲。 这个名字,是悬在简文瑾心里的一根刺。虽扎得不深,但也磨人,动一步,则鲜血淋漓。 ------------ 第78章 相约·多亏你的调教 “简总,沈氏的风投公司派人来了。说是,我们涉嫌使用肮脏的商业手段,破坏市场规则,来获得利益。” 秘书说完后,简文瑾嗤之以鼻。 “一个玩股票金融的,好意思骂别人破坏市场规则,使用肮脏商业手段。” “简总,他们有证据,是简小姐在去年做的事情。所以,沈氏集团的人,现在要找继承简小姐股权的宁小姐。” 听闻后,宁依裴和简文瑾相视一眼。 宁依裴原本以为,她面对的是沈氏集团的律师,结果,她走到二楼,在一处明亮的沙发处,一个男人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书籍。 岁月静好般在浏览,他的右腿放到左腿上,手腕上带着奢华的手表。 旁边坐着位性感的女律师,此刻正在兢兢业业地处理事务。 律师看见宁依裴,这才站起来,很礼貌地与她握手。 宁依裴低头,这才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正是沈欲。 他翻阅的书籍,名字叫《傲慢与偏见》。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读书的人,但,的确有在看。 光落在他的脸上,沈欲的戾气似乎少了一些。他此刻,抬头与宁依裴的目光撞上,露出笑容,戏谑地讲。 “这书不错,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依裴不想和他打趣,但每次,又会不由自主地配合他。 她的内心拉扯与纠结着。 “你们和简瀛的事情,我不知情,我可以配合你们,也可以补偿你们,还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宁依裴大致能想到,为什么简瀛要这样做,她不过是暗恋沈欲,所以才宁愿用一些卑劣的手法,也要让他注意到她。 这种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简瀛对于沈欲有种执念。 “三千万。” “所以,日理万机的沈总,是为了三千万,才有这闲心的?” “主要是,想来看看你,怕你熬不到下个礼拜。” 宁依裴自然明白。 曾经宁家欠的债务,人情,欺负的人,此刻全是她要承担。 而当时,她没有资金能力,所有人都可以不来计较她。 但,当她继承其百分之一简氏集团股份的事情曝光后,几乎是,豺狼虎豹全部闻讯而来,必见血。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她接受了简瀛的恩惠,就要承担背后的麻烦。 “放心,我虽然命短,但绝对比沈总活得久。” “陪我打一次高尔夫,免了这三千万。” “只是打高尔夫?” “对,名山野華,那有一处场子,去吗?” “沈总现在真是富贵逼人啊,不玩黑拳了,改玩高尔夫了。” 沈欲起身,不忘用手抚摸她脖子上的项圈,好似在奖励她,这么乖地带着这玩意儿。 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欲,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占有与暧昧。 而他俯下身,与她耳鬓厮磨。 “这都多亏了宁大小姐的调教。” 她心里被撞击着,像石子轻轻落在水面上,激荡起阵阵涟漪。 而她却依然端着,在看见他走远后,又开始贪婪地闻着雪松香。 宁依裴看着沙发的书籍,将它拿起,见周围无人。 便将书籍放在鼻下,流连忘返地吸食着,她感觉到了治愈。 又羞耻。 她怕被人看见,索性,将这本书放进了口袋,离开。 - 夏日炎炎,她今日辞去了幼儿园拉小提琴的工作。 只因,昨天又不少人打电话到院长那,询问她的情况。 这让宁依裴顿感不妙,这分明就是来找麻烦的。 于是,她没有和其他人商量,默默辞职了。 她穿着秀气的繁花似锦旗袍,黄紫相间,手里拿着冰棍,路过的人纷纷对她侧目。 来接她的,依然是那辆劳斯莱斯。 司机好似成了她的专属司机。 她坐上车。 “去名山野華。” “是。” “你们的老板沈欲,今天,没有吩咐你什么吗?” 司机反应很快,只是笑笑,打着马虎眼。说谎不打草稿。 “抱歉,这貌似不是我的老板名字。” “是吗?看来还是我误会了。” 名山野華是一处远离高楼建筑的偏远地带,当年,是一处古迹与旅游景点,后来,因为不景气,所以被一家房地产公司买下,改成了专门招待特殊人员的场所。 在京城的上流人士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那里。出了名的,避世之地,保密机制很厉害,几乎在那谈的生意,都透不出去。 去那的人员行踪,名山野華都会极其保密。加之老板并不是内地人,所以,更让一些人感到放心。 她起先并不明白,沈欲的用意。 只是,下车的时候,走到打高尔夫的地方。碧草连着海岸,波光粼粼,后面是庄严肃穆的建筑物。 她拿着高尔夫,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打高尔夫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私定上衣,以及白色的裤子,挺拔而英俊。 随后,他将高尔夫球杆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则坐在椅子上,与旁边的林筱雅攀谈。 林筱雅今日打扮很优雅,但也暴露了脊背和胸脯。 她和沈欲在谈笑风生。 “我以为你不会来。” 沈欲看见穿着旗袍的女人,有些微微惊愕,他见过不同打扮的宁依裴,但显然,这身中式鲜艳的旗袍,很合身。将她身上的高贵与郁烈带出来,夏日仿若更加明媚。 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戴上遮阳帽,戴上墨镜。 旁边的服务员,端上来一叠子的茶烟。 “不是内地的吃法,你喜欢什么品种的茶叶?” “都行。你呢?” “铁观音。” 宁依裴原本以为,沈欲会说,龙井。 沈欲接过卷好的茶烟,也为她递过去一支。 宁依裴也没拒绝,直接用嘴接过,寡淡的嘴唇,白黄色的帽子映下的花蕊落在她的脸颊上,她垂目的温顺,那嘴咬住烟头,当即,他拿出火机,为她点燃。 她因怕阳光,而半眯着烟,很性感。 他感觉心脏慢了半拍,如果有相机,他想要记录,有关她的一切总是转瞬即逝。 这种习惯想法,是从以前就有的。 只因为,那时候和她见一面都很难,才会下意识想要留下可以思念的图像。 睹物思人。 “为什么是铁观音?” “为什么不能是。” “看你的样子,别人很难和观音联系到一起。” “岁岁平安。” 她当时没懂,沈欲的意思。 只是转头就感觉,这个口味不错,淡淡的清香,像薄荷融化在冰里,流淌在最后,是浓郁的烟味。 “沈欲哥哥,我刚刚打高尔夫表现这么好,你也应该夸夸我吧。” 林筱雅不抽烟,也不喝茶,她不懂这些文化。但心里暗自下决定,要好好回去恶补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以后他们聊天都插不上话。 她其实蛮嫉妒宁依裴的,特别是两个人可以侃侃而谈的时候,像是可以谈天说地的恋人。而她则只像他的妹妹。 她只敢配合演戏,但却不敢越矩。 “林筱雅,你现在都会打高尔夫了?我也想看看,你打得怎么样?” 宁依裴轻轻开口,便让她情何以堪。 像是轻描淡写地就掀开了林筱雅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筱雅挺有这方面天赋的,刚刚她也打累了。这天挺热,我们一同进去用餐。” 沈欲的语气明显向着林筱雅,怕她难堪。 这让两个女人都感觉到异样。 但,林筱雅知道这是假的,也甘之如饴,甚至胆子大了起来。 “沈欲哥哥,我给你理理头发,这都是汗。” 她说完,就用拿起丝巾,轻轻擦着,很细致,也很亲密无间。而沈欲起先只是微微一躲,但又很快配合林筱雅。 宁依裴起身,帽沿下有阴影,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是问着。 “你叫我来名山野華,抵消三千万损失赔偿,就是为了简简单单地打高尔夫和吃饭?” ------------ 第79章 败露·林筱雅的秘密 “是,怎么,我不能请你来赏画,听琴?” 沈欲倒也没有闲着,他右手揽着旁边的林筱雅谈笑风生。 在微风拂面下,他站在那,像一张时尚芭莎的海边海报,他的身材当模特绰绰有余。 只是,他像是用闲心来回复她。 说完后,沈欲挽着林筱雅,看起来像是好友,又像是亲人,可唯独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情侣。 而宁依裴随意拿起高尔夫球杆,在夏日下,在两个人的背后,她飞快地打出了第一杆,也是她的最后一杆。 球飞了很远,在空中是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稳稳落进洞里。 前面的两人听见挥杆的声音,同时回头,只看见一道英姿飒爽的背影。 她穿着旗袍,非但不优雅,相反很洒脱地将球杆一扔,高跟鞋往手上一提,光脚踏着沙上,直接忽略过他们,走在前面。 林筱雅感到很震惊,没想到她打高尔夫这么厉害。 她只记得宁家落魄,却忘记了,宁家曾经也辉煌过,宁依裴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区区高尔夫已经成了她的肌肉记忆。 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她感到嫉妒了。 “没想到,宁姐姐就算家里破产了,也蛮厉害。” 林筱雅只是想要探探他的想法。 最后,只看见沈欲收回了挽住她的手,将茶烟放嘴里,中肯地评价。 “是,不错。” 不仅仅是高尔夫打得不错,身材也不错。 瘦骨嶙峋,摸起来也搁手,但也不是完全没肉。 看来,是他晚上的时候,没有摸对地方。 沈欲与林筱雅跟在后面。 宁依裴想起这高尔夫是小时候,叔叔最喜欢的运动。所以,每年都会带她打高尔夫,小到姿势,大到力度,全都是他亲自教的。还有滑雪,象棋,越野自行车……她通通都玩过。经常在学校里,会有老师夸奖她,虽然很瘦,但有运动精神,什么野的运动都玩过。 她此刻就毫无大小姐风范,直接借着名山野華外,浇灌花园的水柱,开始洗脚上的沙子,洗完后,拿纸擦干净,穿上高跟鞋走进大厅。 而旁边的沈欲和林筱雅则是被名山野華的服务员伺候着换洗了全身,包括换了双大牌的鞋子。 沈欲套上简单的范思哲的上衣,明明是流行的款式穿在沈欲身上瞬间多了浓浓的荷尔蒙。 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好多位打扮低调奢华的女人纷纷拿着酒杯走过来,而沈欲则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 宁依裴微微感慨,当年的沈欲但凡有现在的千分之一情商,都不至于大学三年没有谈恋爱。 但,她还是更想念那时的沈欲,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而非今日,如此成熟有风度,还很游戏人间的沈欲。 曾经,他蔑视恶心的社会,现在,他享受恶心的世道。 宁依裴不过坐在餐桌上,捣鼓着法式美食,比起中式美食,寡淡不少。 此刻,从两边的灯光开始渐渐幽暗,从大理石玉瓷砖道两边,走出来整齐有序的,戴着白手套的员工。他们小心翼翼地推着盖上帷幕的画册,一共十六副画。 被接着一张张拉开。 大厅里总共不到一百人,可,大部分都在不同的领域有一席之地,甚至称得上佼佼者。 他们边用餐边议论着画册,后面跟着的助理,开始根据他们的想法,去抢画。 类似于更加自由形式的拍卖。 宁依裴或许是在奢华的人流中,忘却了别处的目光,她只是眼神看着最角落的画册,朴实的农家院里坐着几位妇女。这副画的风格当属于中国画家吴冠中,在这些西方画家里颇为明显,风格很别致。 她也会赏画,只是吴冠中这副画当年已经拍卖了,现在竟还会流通到市面上。 而此刻,来自国外的知名翻译家已经看中了这副画,并且出价上千万,势必要买下。 宁依裴感到惋惜,如果她依然是大小姐,这画她肯定要抢抢的,就算最后喊价高了,也比不过情怀。 “两千万。” 沈欲的助理轻轻在围满一群叫价的工作人员中,颇为冷静地喊了两千万,霎时间,周围全部是打量神情,来自一位年轻商人也势必要买下这副画。 这让宁依裴也深觉不同,沈欲能走到今天,不是傻子,他应懂得权衡利弊,此刻一定要争个高下,鱼死网破,到最后,只会亏本。 但沈欲此刻,当真就是咬死不放。 最后,价格停在了三千万。 他竞得这副画。 这引发不小的争议。 旁边的林筱雅披着柔顺的发型,戴着珍珠发簪,有些嚼文咀字。 “沈欲哥哥眼光挺好,这画等再过几年,兴许能有升值空间。画风稳妥,又有现实意义,虽然放在角落,但也盖不住它的魅力。这要是放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三千万也亏不了。” 沈欲倒没有发表意见,淡然点头。 他就如同丛林世界里的狮子,永远淡定稳妥,必要的时候温柔,但又让人不敢逾越,身上的威严不露声色地张扬着。 但他倒从未发觉,不过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宁依裴,看她有些迟疑的神情,便觉得这画买的,还算不亏。 大厅里的拍卖结束后,响起悠扬的小提琴音乐,这唤起了宁依裴深处的哀伤。 她拖着旗袍,离开了大厅,走到花园里,点燃烟,坐在秋千上,荡漾着。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宁依裴准备离开的时候,透过重峦叠嶂的花丛,听见了不远处打情骂俏地动静。 是林筱雅的声音,她喜欢讲话的末端带上奶气,有些甜腻。 宁依裴深处泛起苦涩,她无法上前去观看,沈欲和其他女人的卿卿我我,这已经让她生理不适,可却无任何理由去指责,名不顺言不正。 像是被封在大海深处,侵泡着难受,但还是不得不面对,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恨不得现在就强吻沈欲,想要告诉她,她心里多么介意。 正当,宁依裴抬脚要离开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这男人不是沈欲。 听见了一道陌生的中年男音。 “小雅,你真的好漂亮,如果你能做我老婆就好了。我们家那位,一天天死板得很。上次,我送你的别墅,是不是还没装修?你改天设计出喜欢的风格,我出钱让人装修。” 宁依裴很难言语此刻的心情,就像雨过天晴,还出现了彩虹。 她蹲下身,透过一层层的花朵,在细缝里看着两个卿卿我我的人。她只是看见了林筱雅今天穿得私人订制的肉色鞋子,旁边的男人看下半身打扮年纪不小。 “我都说啦,以后不要纠缠了,我以后要结婚了。” “你什么意思啊?当年,你要读书没钱,都是我付的。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一清二楚。现在,你又榜上其他更年轻的老板,就要把我扔掉?” “这房子别墅我不要了,你以前给我的钱,我通通双倍还给你。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对方似乎很精明,握准了林筱雅这条花蛇的七寸。 “你就不怕我把事抖出来?你那个未婚夫知道了,估计对你都感到恶心。谁知道,你这么虚荣,当年,为了向我讨要包包,也下不少苦功夫。” “你小声点!你疯了!你有钱都不赚,非得缠着我!” “林筱雅,我爱你,但你别逼我!” “我未婚夫什么背景,什么实力。就算事情败露了,先死的人一定不是我!” 宁依裴早在两分钟前就打开了录音。 她倒是静静吃瓜,心里冒着冷汗,完全看不出曾经乖乖嗲嗲的林筱雅居然是海后,为了金钱曾经屈身于这些年纪颇大的中年油腻男人。 虽然这种事不少,但林筱雅看起来太单纯美好了,还有点作。 在读书的时候,曾直言不讳过,最讨厌爱慕虚荣的人。 标榜自己最洁白的人,结果背后玩得最花。 ------------ 第80章 打趣·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宁依裴静静地在思考,这事抖给沈欲,也不见得效果多大。 她不算清楚,这一年多,沈欲和林筱雅的关系发生了什么。 也不清楚,林筱雅在沈欲心中的地位。 她忽然就纠结起来,索性把录音保存了,悄无声息离开。 她心里想着这事,走到名山野華里的泳池区域,她需要从这区域路过,才能到休息室喝冰饮。 但路过游泳区域的时候,被高处跳水的男人惊到了,连忙往后退,肉眼可见地恼火,她转身就要骂人。 却发现身后的泳池很平静,水底清澈见底,只剩下一点点刚刚从高处跳板坠落留下的水花。弥漫着恐怖幽静的水面,而不知何时会变成恐怖的怪物吞噬掉她。 直接触发了宁依裴对于水流的恐慌,她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靠近水池的区域。 但下一秒,她感觉清冷的水泼打在身上,旗袍打湿后隐隐约约透出曼妙曲线。 她险些滑倒在地上,手指剧烈发颤,直到看见从泳池里走出来的男人——沈欲。 他的身材没得说。 反而看见她的窘迫,露出戏谑地笑,打开矿泉水的盖子。 “做贼心虚。” “我只是怕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依裴有点委屈。 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当年,她在自家的温泉池里险些溺死,最后是沈欲救了她。 他也不像曾经那样心软。 或许最后,是见她有些可怜兮兮,还是留下一句话,支身离去。 “胆小鬼。” 沈欲知道,宁依裴内心深处的没有安全感,甚至是哀怨的。她神经质很严重,几乎特别疑神疑鬼,一旦感到惊恐就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最后会拿出安眠药。 当年,他哄着,也拿出十足的耐心,等着她回头看一眼,他还能继续哄着她。 可是,他发现,过分的爱,只会激发她愈加浓烈的不配得感。 他的目光落到手机消息上。 关景霁:【地址发给你了,周六飙车,准时到,否则算认输。】 沈欲不在意这次飙车。 因为,他早就把她吃干抹净了。 但,最多再过三年,他要把简家,关家都压下去。 宁依裴这个女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 她坐在泳池旁边冰冷的地板上许久,等浑身不再瘫软才缓缓站起来。如果心理产生疼痛,身体就会难受。即使在炎热的夏日,也会感到浑身寒冷。 空无一人的泳池走廊,走过来一位服务员,她将厚厚的毛巾裹住她,给了她杯热茶。 “谢谢。” “需要我扶你去休息室吗?” “不用。” 宁依裴从进名山野華开始,由于没有带随行的保镖或者伺候的保姆,所以,她即使气质出众,也没有服务人员关心过她。 越是高端私密的场合,势利眼越是多,连服务员都要看人下菜碟。 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现,过于反常。 最后,宁依裴自己慢慢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相对于大型的餐厅,旁边还有绝版的书籍。 甚至还有些书籍上,有作家的亲笔签名。 这倒不多见。 墙壁上挂满了画卷,山水画居多。 她看见不远处的沈欲,异性缘真厉害,才进来多久,周围的女士,不管国内还是国外的都来搭讪。 他就很随性地坐在中间,甚至还能中英文切换流利。他虽是黄皮,但骨相的确称得上巅峰了。 只见,旁边的女士,礼貌地询问。 “这纹身真不错,寓意应该不同凡响。” 沈欲此刻看着翻书的手指内侧,青色的藏文,他不管过去多久,每次看见这处纹身都会心头悸动。 克制着,死死压下去。 一向说话流利的他,难得卡壳,思考半会,也没有回答。 最后还是旁边的女士解围。 “应该是某位很重要的人,这是个秘密。” 沈欲才如翩翩公子般,用英语风趣地附和道。 “对,是秘密,不能说。” 而他抬眼,就看见不远处孤零零坐着的宁依裴,她紫黄色的旗袍,因交叉腿坐,显得臀部圆润。 她拿着本文言文书籍翻看着,有时还露出天真,像学生看天书般的神色。随后,就将书放在旁边,和沈欲对视。 他也没躲。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连沈欲旁边的女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你认识她?” “不熟。” “这样啊,我感觉好像在哪看见过她?” “是吗?” “她该不会是宁家那个女儿吧,臭名昭著啊……” 那女人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欲打断了。 “她不是宁家的孩子。” 宁依裴自然有些听不清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只是感觉有点饿。 她明明已经吃了午饭,但最近因为心情不好,所以特别爱吃,一旦没有吃到位,就会感觉胃很空,心情很郁闷。 而,这时,几位服务员推来了下午茶,鲜香肆意,马卡龙堆在咖啡旁边,蛋糕剥开全是黑松露与巧克力,沈欲余光扫了宁依裴一眼。 他破天荒地拿起一块蛋糕,吃得很斯文,直到看见里面的夹心,宁依裴以后难以忍受,她什么时候忍过饿,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了二十几年,现在让她看着别人吃下午茶。 而她面前桌子上光秃秃的,她对着服务员挥手。 “刷卡,对面的下午茶都给我来一份。”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名山野華的下午茶只给VIP客户。” “那就给我办个VIP卡。”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要内部人员推荐的,而且要经过严格的验资。” 宁依裴冷笑声,索性沉默。 这种破地方,她以前来都不来,什么狗地方。有钱还不能买东西吃,靠湖的直升飞机估计不是VIP也不能用,现在走都走不了,打车都打不到这个位置。 算是上了贼船了! 她只能起身,想要去转转,解解闷。 “这……不是依裴嘛。好久不见。” 沈欲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旁边的女士腾出了位置。 他点燃烟,浑身上流人士的绅士感,为她解掉难堪,接着说。 “我刚刚一直寻思,是不是你,我怕认错了,就没有喊你。” 宁依裴心里默默咒骂,装模作样。 她也配合着演戏,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毫不客气地坐在旁边,故作矫情地说。 “沈哥~你的钱越赚越多,你的视力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呦,你还留着这纹身呢,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嘛,别不承认,你以前那些事,我都一清二楚呢~” 宁依裴自以为在胡说八道,但她觉得,沈欲的性子一定会云淡风轻地反击几句。 但场面意外的冷漠,连沈欲都明显愣住了,而后,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但也很快被盖住。 宁依裴心想,完蛋了。 她压根就不知道这纹身是什么意思! 这下,要是真触碰到沈欲的底线…… 沈欲倒也没气,只是沉默,没有讲话。 小气鬼。 宁依裴吃着甜点,嘀咕两句,继续入食。 而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深沉的视线,紧紧地盯住她。 而沈欲每次看见她像仓鼠般进食的时候,他也升起一抹奇异的满足。 她在想什么,他全部都知道。 但他觉得,比起做生意,更让他头疼的却是得到她。 她的身体,思想,灵魂……全部都要属于他。 他可以一步步慢慢来。 ------------ 第81章 嫉妒·陌上人如玉 “沈先生,这位是你的故人?” “不算,关景霁也认识她。” 宁依裴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将甜品塞到嘴里,感觉到巧克力丝滑的融化后,心情也有些阴转晴。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沈欲的目光。 直到,她放下甜品,想要喝茶饮发现周围没有多余的茶杯时…… 她望向了沈欲,旁边的女生开始盘问着。 “关景霁?哦,就是京越影视集团的公子,好久没有看见过他了。那,她和关景霁是什么关系啊?” 沈欲眉毛上挑,云淡风轻地将问题递给了,刚刚吃完甜品的宁依裴。 “对啊,你和关景霁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问完后,他还故意拿起旁边的茶杯吹吹,放在嘴边,抿一口。眼底全是不留痕迹地探究。 而宁依裴只关心,为什么她没有茶水喝,眼神锁定他手里的茶杯上。 “我现在的身价哪里高攀得上关景霁啊……” 她阴阳怪气地吐一句,如果不讲话,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随后,她看着沈欲挥挥手,不知那服务员从哪搞来了一个茶杯,茶汤明亮,是上好的龙井。 他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颇为满意她的回答。 “别这么说,你以前和简家关系不一般呐。” 宁依裴真的不清楚,这沈欲的嘴巴越来越灵巧了,是不是和女人呆太久,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八卦得很,什么都要打探一下。 她抿一口茶,解渴后,感叹。 “茶味好重。” 刚刚说完,旁边的富家小姐还不肯停止,继续拱火。 “她该不会真是破产宁家的小孩吧,当年和简文瑾结婚那位?” “我记性最近不好,对了,你和简文瑾到底什么关系?上次,看你和他挺熟。” 宁依裴心里已经吐槽一万遍了,这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来探她口风。 她转头,看见沈欲的一只手放在旁边沙发上,白色的衬衫有些凌乱不堪,可正是因此增加几分风流感,脖子上银光闪闪的细链子划过,人如其名,很欲。 “我和简文瑾一点都不熟,不认识。” “添添茶。” 沈欲面色稳重,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好似对她的回答比较满意。 随后,眼神又落在她坐在沙发上前倾的时候,后背若有若无透出来的骨架线条,轻轻扭动的时候,那腰如水蛇划动,瘦骨却裹了层柔皮,可眉眼间又流转着忧郁。 他有一瞬间的欲望,想要占有她,亲近她,保护她。 每次,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出现奶奶死前的身影。 在梦里,也无数次重复梦见。 那天,医院,血液,呼吸,小巷,好几个带刀的人……落在骨灰盒上而绽放的花蕊……几个月的压制,两年多的欺骗……如同醒不过来的恶梦。 他忽然灭掉烟,半眯着眼。 旁边一位华裔小姐姐喝着咖啡走过来,吹吹烫水,微微谈起一件事。 像是无意间想到的事,轻轻一阵风掀起千层巨浪。 “沈总,当年臭名昭著的宁氏集团破产,你可是大功臣。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也没有机会将事业从洛杉矶发展到京城。敬你一杯。” 场面意外的安静。 宁依裴忽然攥紧了杯子,手指微微发白发抖,有些窒息。 她不是不敢面对宁家破产,父母入狱,而是不敢面对,原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她。 在意的是,宁家破产始作俑者是沈欲! 这是她永远都不敢思考的问题,她宁愿逃避,也不想和沈欲当面对峙。 她想要落荒而逃。 如果她可以忘记,她宁愿忘记。 她起身,明显能感觉到,沈欲欲言又止,但她没有给他一点时间,直接离开了。 宁依裴只觉得头脑胀,难受,她感觉身上哪里都疼,她边走,边感觉呼吸不畅。 吃得甜品都堵在心口,反胃油腻。 她的手抠着锁骨,即使身上的伤疤愈合,可疼痛还在。 疼痛历历在目。 她越不想去想,却越是想起。 她忘不了母亲极度的控制欲与摧毁欲。 不管她如何表现,也要打她,也要鞭策她,也要当着无数人的面羞辱她…… 晚上还要拿烟头烫她,不管怎么哭,也没用,孤立无援。 她忘不了父亲的不做为,父亲的空白与不负责。 她也忘不了朋友的背叛,忘不了很多很多…… 她心里是讨厌这个世界的,也讨厌沈欲的。 他太坏了,怎么可以说爱后,又伤害她呢…… 为什么不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对她好呢…… 她忘却了爱人的能力,只觉得浑身寒冷。 她走在角落,点燃烟,烟雾缭绕的时候,她看见了在走廊尽头,是一个穿着刺绣白西装,英俊挺拔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木檀镶着金的佛珠。像是扬州西湖游过的风,很瘦,很白,独自站在那,像厌恶着喧嚣的环境,孑然一身,陌上人如玉。 宁依裴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 他走上前的时候,她才认出。 这是魏之缎。 从来闻不得烟味的他,此刻俯下身,朝她伸手。 他的手很白净,比女人还要白净,甚至过于的白了,显得有些病态。但他的笑容却如冬日暖阳,融化寒雪。 她有点被他的温柔感染,将烟移远了些。 而后,看着这双手。 她最后承着他的手缓缓起身。 “我见过你,在很早以前。” 他的声音温润。 他见她不讲话,还有那副脆弱的模样,心生怜惜。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来我家里面玩耍,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阳光的女孩。我从小就不一样,父母对我要求严格,不允许我与其他孩子接触。我当时很羡慕你,同样,我现在也很羡慕你,你可以想离开就离开,想哭就哭,想抽烟就抽烟……而我不行。” 宁依裴微微有些触动。 她想起魏家世世代代都是官员,家风严谨,但至少,他的家人不是神经病,对自己有很克制,很理性,所以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是神经病,相反也很克制理性。但她还是从魏之缎的话里品出了一丝苦涩。 她将嘴里抽到一半的烟,放到他面前。 “要抽吗?” 他被她的举止吓到。 宁依裴说,“如果想要做什么事,又不伤害别人的话,尽管去做好了。” 魏之缎或许是被她的凄凉后绽放的笑容,亦或者是如同小时候。 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到他跟前,笑容满面说,要不要一起玩啊? 他感觉到不同于这个势利清冷的世界的,一道从裂缝里落进来的光。 他用手接过烟。 抽了一口。 没有他想象中的难以忍受。 但他也不喜欢烟味。 只是,看着她忽然亮起来的眼睛,他不忍心拒绝。 这是魏之缎唯一心软的时候。 他抽一口,将烟还给了宁依裴,也忍俊不禁。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两个人相视而笑。 她忽然觉得生活轻松了些,可能是因为,魏之缎是一个尊重她,愿意温柔的人,光是看见他就很疗愈。 宁依裴是一个没有爱的人,她只会间接性依赖上某个人。 此刻,她有些依赖魏之缎。 她当然知道,缺爱的女孩子更容易被利用欺骗,但她就是贪恋。 而宁依裴并不知道,在两个人的身后,在长长走廊的后面,在阴影里,是电光火石的火机,烟雾缭绕,风一吹,露出了张阴狠俊朗的面容。 沈欲眼底是渗透的嫉妒,他几乎快要将烟盒扭碎,他有种计划被打乱,以及对过去所做之事的忏悔。 但很快,被他心中的狂风暴雨撕裂,他现在就想将她腿打断,让她走投无路,把她藏起来当禁脔。 可当他无法克制的时候,忽然听见,走廊里传出宁依裴的歌声。 “那女孩对我说 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 对她这样的不多……” ------------ 第82章 克制·他的爱如渊似魔 沈欲的心口像猛然被击中,还能听见迟缓地心跳。 他眼前浮现当年在老宅过儿童节的时候,她拉小提琴,教他唱这首歌。 那时候,她憔悴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是温情的,而非平日里的不屑一顾。 或许,在那时候,宁依裴只对他温柔过,袒露过内心,是他当时没有资格…… 他放缓了脚步,最后,他像是个小偷,又退回了阴影。 而宁依裴和魏之缎站在阳光散落的落地窗前,明亮得像副优雅幸福的画。 “听说,简总,沈总,关公子在周六要去加多利的山顶飙车?” “嗯,你去吗?” “怕是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到时候就在旁边看,他们三个发神经。” 魏之缎浅浅笑笑,带着试探,缓缓道来。 “加多利山顶曾是英国佬设计的,每到夜晚,就会有人赶去看狮子座流星,因十年前,流星落下的形状是心型,所以被人誉为爱情山崖。曾有几位华裔去此处飙车,为博美人一笑,最后一死两伤。” 宁依裴有些迟疑,她对感情不算敏感,只是当故事听听,发表意见。 “这些商人总是喜欢编造故事,来抬高景点价位,从而谋取利益。” “看来,宁小姐看问题挺现实。” “叫我依裴就好。” 魏之缎稍微顿住,手指转着佛珠,发出脆响,如泉水流淌,身上缠绕着古龙般陈旧,烧香拜佛的檀香。 和沈欲身上的不同,他身上大致熟悉是国内的寺庙,很亲切。 “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不需要理会太多。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最烦别人讲规矩。” “行,依裴。” 魏之缎从嘴里说这名字时,感觉很清冷,但并不复杂。 “之缎,你跟沈总来的?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因为一位朋友。也不算是,我常年喜欢待着远离人迹的地方,不管是寺庙,还是名山野華,以及国外的山庄海岸。你呢?看你的性子不太像是会喜欢这些地方。” 宁依裴听闻后,反观看看他,真觉得魏之缎很孤寂。 不是常年流转人际圈或者生意场的人,身上没那种浮华或腐朽的味道。就像半夜宿醉后醒来喝的一碗茶水。 “简瀛去世后,将股份留给了我。但她之前采用非法手段让沈欲公司损失了一笔钱,找到我。他只要一个要求,就是陪他来名山野華待一天,明天下午再跟他回去。” 她莫名很相信魏之缎。 “依裴,我刚刚与京城远道而来的客人聊天,今天与明天,是国外对于宁家公司正式核算亏损的时候,此刻,你留着名山野華是最好的打算。如果你在京城,很有可能被父母造成的后果所牵连。毕竟是国外市场,他们做事绝不留尾巴。” 理智克制地分析。 听得她泛起一丝玩味,要换上其他女人,早慌了。 但宁依裴却像没事人般,甚至像听见了好玩的事情,自得其乐地笑笑。 魏之缎问。 “你不怕?” “不怕,死了就安静了。” 宁依裴的笑容很热烈,像枯萎的花蕊。她心里只想一件事情,便是沈欲为什么要次次帮助她…… 难道是怕她死了吗?死了就没有玩的,死了就不用受折磨了?可沈欲要和林筱雅结婚了。她越想越头疼,反问道。 “过了明天,就没事了吗?” “按道理,只要国外市场不找过来,问题不大。毕竟国家法律规定,父母公司问题和孩子无关。总是要避着些,就怕遇到为了钱不要命的。像国外的市场,通常是胜者为王,全是豺狼虎豹,不守规矩办事的。” 她又点燃烟。 怕他闻不惯。 退回几步。 阳光让火焰消失,只看见烟雾弥漫,她如孩童天真脆弱,也不知想什么,转过头看着他,露出无邪的笑,有一丝高傲,又有一丝纯净。扬着头,又委屈,又傲慢地嘀咕着。 “关我屁事,天天找我,死了就死了呗。一群有病的垃圾玩意。” - 在名山野華的夜晚很安静,她睡在房间里,这才意会到魏之缎为何如此喜欢远离人迹的地方。 她轻轻拉开窗户,看着飞舞的萤火虫,跳动在草丛里。她难能可贵看到这样的景色。她见过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山,见过面对惊涛骇浪,乘风破浪的选手,见过无数城市的奢饰品邀请会,也见过世界各地的文化风俗……唯独,她被此刻自然的温柔所震撼。 寂静无语,连风都静了,只有翩翩起舞的萤火虫。 魏之缎应该很喜欢,这种慈悲的感觉。 她睡了安静的一夜。 直到清晨第一束阳光飞入,她吃完早饭,待在下午,就换上黑色的裙摆,踏着凉鞋和沈欲乘坐私人飞机回去。 和她一起乘坐的,还有林筱雅。 三个人刚刚坐上飞机,飞入天空,按航线走,应该会经过最森谧的林木园,而她往下看的时候,全是白色的云雾,她瘪嘴,明明还很期待看见林木园。 谁知,飞机忽然下降了。 她剥开云雾看见了环木绕山,已经在夏日暴风雨下的森林。 她感觉有些开心,飞机下全是雷霆雨露,黑压压的天气景观,将林筱雅吓得不轻,她只觉得恐怖。 “我们快点离开吧,这地方太恐怖了,树木如渊,雨雾似魔。” “哈哈哈哈哈,好想飞下去哦~” 宁依裴甚至还很可爱地笔划着翅膀的手势,露出天真的笑容。她就像个没有长大的熊孩子,却又很敏感细心。 她不想理会林筱雅,只是看着林木园,抬眼的时候,和沈欲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 她觉得,沈欲眼底也如林木园,树木如渊,雨雾似魔。一点破绽都看不到,黑得毫无色泽,如同无比平静又如深渊的海面,只要敢踏进去,他就能把你给吃了。 她也看不出沈欲的想法,他既然要林筱雅,为什么还要救她,还要帮她?因为愧疚? 愧疚自己摧毁了她的家庭? 她不懂。 现在的沈欲不是一个好懂的人。 私人飞机平安到达沈氏集团楼顶。 她头次踏入沈欲工作的地方。 她的好奇隐隐约约藏在心里,但会留心地左顾右盼。原本以为,他会是搞人际关系的好手。 结果,她看见了沈欲办公室里快堆成山的资料,以及她完全看不懂的股市行情,和整个公司都兢兢业业的氛围。 宁依裴改变了对于沈欲的看法。 她简单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打开,全是密密麻麻的分析,整整写了一大本,旁边压着的笔记本估计也是分析记录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别,就看见办公室里进进出出汇报工作的人。这些员工没有一句话废话,也不爱八卦老板的事情。 她也插不进时间。而林筱雅像是习以为常,在旁边泡咖啡,最后放在沈欲面前。 咖啡泡得很繁琐。 而沈欲喝得挺满意。 宁依裴就觉得,这两个人有种哥妹或者上下级关系。 她对沈欲的印象,完全颠覆了。 他就是个工作狂,甚至,没有看见他批评员工,反而简洁明了,直接讲明要害,这种做法和曾经的沈欲天差地别。 这是受刺激了,还是受高人指点了? 宁依裴想着,如果她爹也这么工作狂,公司也不至于出这么大乱子。 她爹才是真真正正搞人际关系的好手。 宁依裴抽完烟,难得和沈欲对视一眼,她认为,这相当于告别了。 她提着包包,离开办公室。 这种压迫感和简文瑾不太一样。 简文瑾那是有条不紊地工作,很理性。 但沈欲是一种近乎疯狂地工作,很冷静。 ------------ 第83章 飙车·照顾 宁依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林筱雅察觉到沈欲的目光在那道背影上,只觉得心里很酸。 林筱雅握着滚烫茶水的手发白,最后,也只能忍着,吹吹手里的茶水,抿一口。 京城的风入夏的时候是温暖的,她取下帽子,去了城中村。 她心里,一直都觉得,那个给她房子的陌生男人或许就是沈欲。 她起先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而后,却发生蛛丝马迹,加之那夜,他的谈吐说话好似对她很了解。 宁依裴最近才知道,京城上层结构发生动荡,昨夜一天,打掉了不少老虎,而她幸得因卷入沈欲公司的金融事故,并且去往名山野華逃过一劫。 此刻,又能在城中村掩人耳目。 她越发感到震惊,沈欲什么时候谋局能力这么强了,润物细无声之间,将事情解决了。 她刚刚拿起手机,才发现并没有沈欲的联系方式。 在厨房打开窗户,扑面而来栀子花香,她感觉的确不是一般的品种,香味更加浓郁,但成长也很慢,明明春天都过去了,它们还是含苞待放,只是在喧嚣城市,能望见这处花田,很幸运。 宁依裴细细想来,应是简瀛的去世治愈了她。 虽说,这很残忍,但也让她多了一丝生活的勇气。 她在家待好多天,近期宜静不宜动。 周六,她早上就收到了关景霁的消息。 【加多利山顶,六号赛道。】 关景霁的父亲很强势,虽然名义上只有关景霁一位孩子,但他名下所有的产业几乎死死攥在手里,几乎不放权。 所以,关景霁虽然有求必应,平日就是一闲散公子哥,天天周游世界,但他从不飙车。 宁依裴的记忆里,关景霁从未开车过,很少,因为他迷信。 今天的关景霁真是疯了。 宁依裴换好衣服赶去加多利山顶,她穿着白色栀子花般的纱裙,披着直发到肩,像优雅而文静的女人,坐在缆车上。 缆车上面有人在讲解。 “加多利景区当年被称之为爱情崖,在最高处的酒店的夜晚可以看见自然流星雨来临。在十年前,狮子座流星雨来临的夜晚,有人为了向心爱的女生表达爱情,从山顶飙车,沿着曲折的路道,让站在高处的女生能看见轨迹星星,与天空的流星雨交相呼应……” 云雾缭绕,阳光普照。 在讲解员不紧不慢地语速里,她好似也得到疗愈,很浪漫。 这让宁依裴想起几年前比较火的,凯迪拉克追火车上的女友,最后也没有追回来。 在缆车上,除了宁依裴,全都是小情侣。 到了六号赛道,她下车,点燃烟,突如其来的反差感让周围的情侣们纷纷侧目,而宁依裴熟视无睹般走向停靠的十几辆限量款跑车。 而在烈阳下,有人搭伞,三位男人就悠哉悠哉像好朋友般坐在伞下,桌子上有零零散散,奇形怪状的打火机,薄荷爆竹烟,以及几杯清爽的冷饮。 只有关景霁戴着墨镜,他的碎发随性洒落额头,美好瘦弱的皮囊,也架不住身高优势。 只是简单将腿放在另一边,把浪荡公子哥气质拿捏。 而简文瑾不管如何打扮,坐在那里,都有种英氏悠闲在身上,黑色的路易威登上衣,老花映刻,五官端正立体。因过于周正,有些高处不胜寒,目空一切的气势,抽着雪茄,侃侃而谈。 明明是相约飙车赌女人,但此刻又像是工商会,攀谈着各大项目进度,京城发展趋势,没有八卦,更多的是内涵,甚至于佛法。 沈欲的见识也跟得上,简单的巴宝莉白色衣服,温文儒雅的衣服被他穿出了年轻性感的味道,比模特还撩人,看起来不像是商人,像是明星。 沈欲点燃雪茄,浅浅发表了一下看法。 “我们西藏有专门的地方养育佛法,但,就佛而言,也是有阶级之分的,连仙也是,各有各的路。回归到做生意,还是要懂得慈悲,有时候不得不敬畏冥冥之中的力量,我们是斗不过在暗处的魔,但慈悲可以。” 宁依裴万分诧异,这种话居然从沈欲嘴里讲出来?但又让她想到了魏之缎,因为,佛法这种理论,魏之缎最有发言权。他看起来就像是践行者,而非发言。 不过,他今天好像没来?宁依裴看了周围几眼,首先林筱雅和魏之缎都没有来…… “怎么?喜欢的男人没来,大小姐不是很开心?” 沈欲刚刚平静地画风一转,阴阳怪气起来,连眼底都多了好几分狠厉。而就是这种眼神,总是能把宁依裴吓着,她以后摆架子的时候,沈欲何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压迫感过强了。 “没有,看看周围风景。” 她踌铸不前,到处看看,也没有瞧见多余的位置。而三个男人好似压根不想过于关注她,继续攀谈。 宁依裴一个人沿着路行走,她打开相机,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崖拍照,她看见桥两边绑着密密麻麻的许愿带与铃铛,空幽弦音,她自拍一张,而后拿起树上的白条,用毛笔写上。 【自得其乐】 她蹲下将白带挂在桥两边,也系上铃铛。周围写上字的白条全都描绘着对于爱情的期许。 只有她写着对于自由的向往,挺突兀的。但,她将另外一条白带翻过来的时候,是熟悉的字,上面写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宁依裴看见这字体忽然想起了沈欲,因为他喜欢写字的时候,末尾延长,每个字必须有棱有角。 她曾经被沈欲辅导过学习,对于他的写字风格很了解。 当年,第一次看见他的作业,首先就是觉得,这字体挺特别。 有点像在写藏语。 忽而,一阵强有力的轰鸣响起,她转头才看见三辆跑车停在她眼前的弯道上,最前面的白色跑车按喇叭,打双闪,示意她上车,车门自动打开。 而车里坐着戴着鸭舌帽的沈欲。 没有人知道宁依裴是怎么做到的,连沈欲都不知道。他在生意场虽然是新起之秀,但为人处世是很有边界且很自我的人,脾气很硬,对别人,从未像对待宁依裴这么有耐心过。 主要,宁依裴好似并不想领情,她见是沈欲,反而冷着脸。 她看着车里放着一瓶冷饮,想着打开喝,却被沈欲制止。 “那有温的蜂蜜水。” 她望向手旁,还真有温的蜂蜜水。 她寻思,沈欲这种人不可能平日里带蜂蜜水,不像是随意买的,像是自己冲好倒进保温瓶里。 她有些愣愣的表情,让沈欲有些欲言又止。 “你身体不好,不能喝冷的。” 宁依裴这才想起,从三年前开始,她便总是感到心里患得患失,甚至于身体状况与日俱下,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感冒发烧,只是习惯了,也自然而然未能注意这么多。 后面的跑车闻风而来,关景霁一如既往的蓝色跑车,他开头,最后停靠在黄线边,没有逾越。 这让宁依裴很好奇,按道理,关景霁不常开车,竟然也能停得这么精准。 她喝一口蜂蜜水,不甜腻,但有果香。 只是浅浅地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后的黑色跑车,简文瑾开车和作风很像,稳重。而这么沉稳理智的人,如果飙车起来,应是什么样的。 她想不出。 三辆跑车。 停在黄色线边。 全部打开车窗。 “挥手。” 沈欲把裁判的权利给了宁依裴,他嘴角扬起笑,很痞,在阳光下像极了曾经青春里肆意妄为的少年。 她伸出手,迎着风,与他们来一场成年后,荒唐的狂欢。 她手上是烟,烟雾缭绕,火星被风吹散,车道很宽,但路也曲折,两边设有的围杆看似很雅致,但不经撞,一旦速度过激,落下去,必死无疑。 “到时候,你们要是死一个,这又是加多利山崖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免费打广告啊。” ------------ 第84章 怨恨·赢得人只能是我 宁依裴带着提醒与讥讽,想想也是,京越影视大公子,简氏集团董事,沈氏集团董事长,落魄的宁氏集团大小姐……想想要是真飙过线,死在山崖下,那算是为爱痴狂吗? 她不知道,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从来不开车的关景霁会飙车。 为什么一向严谨克制的简文瑾会参与这种无聊的比赛…… 她的手指从三笔划到一,最后一秒,电光火石,跑车在地上磨蹭出尖锐的黑线。 和其他两位不同,沈欲完全没有用太大马力,原本抓紧车座底拦的宁依裴颇为疑惑地转头,而沈欲继续行驶,他们看着前面两辆跑车相互竞争,漂移一个比一个顺,只有沈欲,依然速度不变。 “你……” “你今天打扮挺好看的。” “……” 宁依裴挺无语,这人是在借着空闲时刻撩她吗? “谢谢。”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能赢?” 她微微偏头看向沈欲,他的眼底依然看不出情绪,只是嘴角上扬,甚至从口袋里拿出烟,拔出烟头里的棉絮,点燃的时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嚣张得不要命。 “不重要。” “必须说一个。谁能赢?” 她发现,沈欲几乎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她认为,这个问题对沈欲而言不重要。 而他却一反常态,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直缠着她问。 宁依裴看着外面阳光普照的山崖,鲜花满面,樱花从山谷里铺面而来,透过车窗,吹进了车里,刚刚好落在她的发丝里,岁月静好。 “不说。” “是吗?” 沈欲一踩油门到底,风驰电掣,瞬间加速,碾了一地的樱花。 她忽而心脏加速,头发被风吹凌乱打在脸上生疼,她的手下意识死死攥紧可以握住的东西,蜷缩着车里,不敢看前面,她不怕死,但看到这种场面,会莫名其妙的恐慌,心跳会加速,会全身僵硬。 “你慢点!!” “谁最后能赢?” 沈欲有种清醒冷静的疯。 “简文瑾。” 宁依裴脑子里只是回想着,刚刚的问题,如果只能在简文瑾和关景霁之间压一个,她会选择压简文瑾。 脱口而出的话,显然,只能换来更加疯狂的速度。 宁依裴身体虚弱,神经敏感,心脏不好,平时连游乐园都不敢去,更别说这种高刺激的活动,她只是觉得风流进来,她已经快要窒息了。 她完全不知道,哪说错了话。她开始怀疑,沈欲是不是要和她一起去死。 “窗给你关上,你抓紧把手。” 他嘴角上扬,无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她忽然平静下来,放开遮住耳朵的手,直面眼前如加快N倍的路景,沈欲单手方向盘,弯道超车,甚至完全不顾及这辆车的极限,已经磨蹭到简文瑾车身也无所谓。 “我哪说错了?” “赢得人只能是我。” “好好好,你最厉害。” “谁最厉害?” “沈欲。” 宁依裴感觉到旁边的车窗升起,她终于可以理头发了,像是在水里窒息的人上岸,气喘吁吁,脸色发青。 她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欲。 这是她这辈子坐过速度最快的跑车,并且还是最抗造的,这种速度在弯道玩漂移,还要摩擦到山岩与旁边的跑车,这车还能继续。 她一句话都讲不出。 濒死的感觉。 她不怕死,她怕疼。 沈欲看向最后的黄线,而此刻后面的跑车紧追不放。 特别是关景霁,他疯了,居然想要从后面插上来。 按照这个局面,关景霁如果要上来,沈欲必须让道,不然结果就是车毁人亡。 但沈欲非但不让,还故意来回移动堵住他们上前的出口。 在千钧一发之际,关景霁敏锐察觉到,沈欲真不要命后,他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甘居第二。 简文瑾从一开始,就看得明明白白,他很冷静地寻找机会,见没有机会后,选择了跟在后面。 最后,沈欲靠着最疯癫的行径,成了第一。 宁依裴心如死灰。 周围的山崖顿时安静下来,寂静得吓人,樱花落满地。 她此刻手微微打开,看着手里的樱花,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她转头,烟火已经灭了,被风狠狠撕裂。 她捡起地上的烟头,双腿发颤地走下跑车,但比起一般女人,宁依裴可谓是胆大。 她居然还蹲着路边,继续点燃一支烟,破口大骂。 “沈欲,艹你大爷!” 后面两辆跑车打开车门,关景霁先是扫了眼旁边蹲着的宁依裴,再是有些怒火地看向沈欲。 而沈欲依然不紧不慢地下车,还不忘接电话,回复远在国外的项目发展指导。而后,关掉手机,走到关景霁的跑车面前,看着被剐蹭的痕迹,他云淡风轻地摸过那剐蹭。 “不好意思,比赛嘛,你不会玩不起吧。” “谁说我玩不起。” “那就好,这剐蹭的费用我出。” “不用了,这点钱,没必要。” “也是,不要因为这点钱,伤了大家的和气。” 关景霁见沈欲转头,他欲言又止,而后还是喊住他。 “沈欲……” “怎么了?” 关景霁看着不以为意的沈欲。 他不知从何说,只是手指发白,有些咬牙切齿。 最后只能说几个字。 “你够狠。” 这是他们三个人统一对沈欲的看法。 比起不懂世事的莽撞,这种经历岁月还疯的才吓人。 沈欲走到蹲在地上的宁依裴身边,像是抚摸小宠物般,轻轻顺顺她的头发。 但她像是有应激反应,直接打开了他的手,用了不小的力气。 是即刻爆发的怒气,宁依裴虽骨瘦如柴,但脾气不小,她直接反手就甩了沈欲一巴掌! 而后,将还未抽燃的烟直接扔到沈欲身上,眼底全是不可遏制地讨厌,她越是依赖什么,越是被什么伤害,她的手微微泛疼。 还是一股子大小姐的脾气。 今天谁都可以这么做,她绝对不会如此难过。 但沈欲不行。 只有他不行。 沈欲见她要走,舌头抵住腮帮子,有些拿她没办法。 只能反手抓住她细细的手臂,往后拽,而后靠近。 宁依裴也不怵,正眼瞪过去,如此娇弱的身躯,裹着白色映花清纯的裙子。她的眼底透出来的怨恨与激烈的行为举止,形成极度矛盾的观感。 她撕心裂肺地吼道。 “滚!恶不恶心!滚!恶心死了,别碰我!” “宁依裴!” “沈欲!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我没有。” 他冷冷地话,内心深处带着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愧疚后悔。 但,宁依裴不吃这套,她又反手甩了一巴掌! “你她妈的,还没有?” “我的车技很好。” 沈欲死死用手扣住她,让她无力挣脱,而在她耳边耳鬓厮磨。 就像黑夜笼罩下阴暗的缘分,孽缘,但又在痛苦中无法逃脱。 她浑身在极致的纠结中,快要崩溃。 而他此刻的服软,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试图想要让她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呼吸开始急促,甚至无法控制的急促,汹涌的,迅猛的。 旁边的简文瑾看出不对劲,他从车里拿出药,直接用手喂给她服下。 “之前她和我妈吵架,有一次浑身难以呼吸,送去医院。医生说她身体只是很虚弱,但病多半是心理创伤引发。一旦受到刺激就会感觉呼吸急促,只有吃镇定药才能控制病情。” ------------ 第85章 对视·白羊座流星雨 “这事,我也知道。” 沈欲见怀里面的女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才松口气,但他看向简文瑾的眼神颇为不善。 这好似在强调自己曾经的身份。 在强调着,沈欲屈辱的过往。 他见不得,任何一个人觊觎她。 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她。 “这药……”简文瑾刚刚是着急的。 此刻,真心实意想要将药递给沈欲。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欲堵回去。 “不用了,我之前有叫医生给她看病。” 沈欲横抱着她,将她放在跑车旁边座位上。 宁依裴瘦弱的身躯蜷缩着,依然能看见她在呼吸,连呼吸都能让她胸口起伏不平。如同被碾压入泥的樱花,唯美而脆弱。明明是绽放在枝头的花蕊,一朝风,成落泥。 沈欲关上车门,戴上墨镜,朝着车外的两位,招手示意。 “我先去山顶的酒店,房间号给你们都开好了。” 他挥挥手,姿态是胜利者。 而,简文瑾与关景霁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既然输了,那也失去了争抢的资格。 但,如果刚刚,他们但凡也有沈欲的疯,最后赢得人绝对不是沈欲。 只是在那瞬间,关景霁于心不忍,他不愿意真真正正伤害宁依裴。 而简文瑾则是更冷静,他认为的输赢不再一朝一夕的冲动,但,由于沈欲的出现,难得激起了他平静已久的心。 “简总,今天你们贵公司有招商会,你需不需要赶回去?” 关景霁只是简单地寒暄两句,他同简文瑾的共同语言并不多。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回去也迟了,许久都没有看过流星雨了。” 简文瑾也坐上跑车,他总是冷静自持到,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而后,只留给了关景霁一个远上酒店的背影。 加多利酒店的位置坐落在最顶峰,风格很高调,酒店门口停靠着许多豪车,豪车里下来的全是洋妞,她们大多数奢饰品加身,踩着高跟鞋,看见沈欲下跑车的时候,纷纷挪不开眼,想去搭讪,又看见他旁边搀扶着一位身娇体弱的女人,于是,蠢蠢欲动的女人们都退避三舍。 宁依裴感觉头疼欲裂,浑身无力,连反抗旁边沈欲的力气都耗尽了。 她轻轻靠在他身上的时候,能闻到雪松香。 他边走,边用手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好似知道她哪不舒服,手劲也很温柔。 沈欲不忘和经理谈笑风生,点燃烟,放在嘴里,又放在她嘴里。 宁依裴有些眷恋地吸着烟,她这模样落在沈欲眼里就像个小宝宝,他又轻轻摸她的头。 宁依裴感觉这烟嘴带着淡淡的香,她随后,感觉到舒适,渐渐入眠。 宁依裴的基因里,藏着敏感与脆弱。 她受不得刺激,而生活貌似从未给她平静。 也是因为这点,沈欲很多次想要残忍,却又手下留情。 他心生怜惜,特别不愿意看见她憔悴的眼泪。 他想要占有这份脆弱,不让,她流失。 她做梦了,梦见了沈欲,梦里他只是浅浅地亲吻她的脸颊,像花瓣飘落到水面。 醒来的时候,是夜晚。 她先打开手机,抽烟,喝茶,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衣,走到了酒店阳台上,除了连绵不绝亮着灯的缆车,倒也没有什么明亮的景色。 但,她再次往下望时,看见了酒店外有人在烧烤,尽管搁很远。 她也冥冥之中感觉到,坐在那的三个男人是熟人。 气质,很出众。 特别是正在烧烤的男人,娴熟地拿着铁串翻来覆去烤着,旁边两位又感觉无所适从地站着。 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沈欲,关景霁,简文瑾之间。 沈欲之前给她烤羊肉串的时候,也是抓一大把,不顾烟雾与火焰,直接上手,很利索。 宁依裴瞧见酒店的沙发放着粉红色的女式外套,是春夏限量款,她穿上外套,换上鞋子,随意地披着头发。 说来也奇怪,沈欲怎么知道会她喜欢衣服的款式,连外套上面的配饰都拿捏了。 她游荡到一楼外的观星台,在灯光下,三个男人正在烧烤。 沈欲姿态娴熟,反观,旁边的两位公子哥出身的,看起来有些拘谨,不太展得开手脚。 鲜少在简文瑾的面容上瞧出无所适从的表情,从旁边走来好多位拿着冷饮的外国女人,她们很热情大方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来历等。 “嗨,我们可以一起吃烧烤吗?” “可以。” 关景霁貌似天生就带有风流倜傥的气质,笑起来,很俊朗。他与几位女人攀谈得很愉快,甚至,他可以畅所欲言地夸赞她们的身材,像极了一个坏男孩。 转眼,他们都看见了她走过来,宁依裴气色比起下午好多了,她尽量坐到离他远点的位置,温热的火光若隐若现地闪在她的脸颊。 某一刻,她看起来很温馨,没有平日里的咄咄逼人与高傲。 她的打火机很别致,打燃的火光是紫蓝色的,她倚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观看着火光四起。 关景霁在与旁边的女人攀谈之际,意外撞入她的视线。 他会看见火光,感到内心的颤抖,晃神间,他差点忘记下一句是什么…… 宁依裴则不以为意,反而转过眼,看向沈欲。 他不紧不慢的背影,很高大,弯腰拿羊肉串的时候,能清清楚楚透过衬衫看见背脊骨。 他站起身,拿出黑色的围布系上腰间的时候,愈发凸现腰间与肩膀的差距,宽肩窄腰,这种身材需要通过长期的健身才能养成,平日穿西装或者高定,看不出来,但日常的时候倒看得清清楚楚。 酒店的经理见此情况,连忙出来端茶倒水。还用手帕给沈欲擦汗。 “沈总,酒店里面有烤火炉,里面有空调,外面太热了,夏季一来,山顶上的飞虫比较多。” “没事,我觉得这挺好,就是怕关公子和简公子不习惯。” 关景霁倒是爽朗,他就算坐在外,也爱讲究繁文缛节,喝茶姿势总是异常标准,却一口一个习惯。 简文瑾默不作声,没人能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他还算觉得新颖,这附近倒也能图个清闲。 “这蚊子太多了,周围也没有看见流星雨,而且,这烤得烟子好浓,都熏到我鼻子了。” 宁依裴挑毛病的嘴巴,一旦身体不那么虚弱,就厉害得很。一刻吐槽都停不下来。 沈欲也不恼,颇有几分惯着她的意味。 连旁边的两位公子哥也惯着,主打就是一个对她的性格知根知底的默契。 她甚至见经理支支吾吾回答不上,看他那傻样,还不忘继续挑刺道。 “不是说加多利山顶有流星雨嘛,看来,这个地方很一般嘛。与其去里面空调房,还不如,拿个电风扇出来,吹吹。要风力大的,也给这两位开开眼,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风扇。” 经理虽不知这女生是何来历,但看这架势,说话的语气,明摆着就是有来头的,惹不起。 于是,经理立刻让服务员从酒店里搬出来电风扇,还拿了几把小扇子。 他边开电扇边解释道。 “您有所不知,今年的流星雨是白羊座的,如果不来,就一直不来,如果来,就很迅猛。” “那今夜会等到白羊座流星雨吗?” “最近几天有可能,看运气,就像这爱情,讲究一个缘字。” 宁依裴有些惆怅地望着老远黑黑的天,像是被笼罩着,舒展不开,但缆车若隐若现的光很撩人。 她打着扇子,想起很多事情,想多了就会烦,索性,她也就不想了。 她转过头,就瞧见几串羊肉串放在面前。 她喜欢吃羊肉串。 她第一次吃地摊货是因为沈欲,她当场就迷上了羊肉串。 后来,常常点外卖。 她抬眼,和沈欲对视那瞬间,她仿若回到了那个潮湿的夏天,可惜青春一去不复返,好似只经过了短短三年,但有些时光却已经转瞬即逝。 她咬一口,才发觉,还是那个味道。 她喜欢的味道。 ------------ 第86章 亲吻·成就她的梦想 旁边的简文瑾更是第一次碰这种地摊货。 “简哥,你放心吃,这挺好吃的。记得你从小吃得食品全都是无味精无盐的。” 关景霁说得全是实话,他小时候,最不爱去简家大院。 简直是一群老古董,除了喝茶聊历史,就是吃纯天然食品。 连饭菜都索然无味,说话内容也很迂腐封建,重男轻女风气严重。 那老爷子还看不上关家的影视行业,甚至觉得影视行业太乱,风水不好。 “没事,挺不错。” 简文瑾用纸巾裹着竹签,将羊肉放在嘴里,他手腕上的江诗丹顿在光下折射出淡雅的奢华。 他的表情复杂,但还是选择再吃一串。 宁依裴大概可以看出,他好似并不反感。 有时候,宁依裴觉得关景霁,简文瑾也挺惨的。就像哪怕最普通的家庭,也会有家人在身边,也会有温情时刻,也会对小孩有天然的保护欲,也舍不得将一些变态的理论灌输了孩子……但他们没有,他们的家或者破裂,或者冷冰冰,或者有沉重的规矩。 宁依裴静静吃完几串羊肉串,喝蜂蜜水之后,就离开去酒店洗手间。 而其余的三位以及来自英国的几位小姐姐都喝红酒。 等宁依裴在洗手间抽烟的时候,刚刚好在交叉口碰见了关景霁。 他也正在抽烟,烟雾缭绕间,他看起来很像一副中世纪的画,瑰丽而刺眼,特别是看向她的眼神,全是看不清的情绪。 “宁依裴,你欠我句道歉。” 她很惊愕。 不是惊愕所谓的道歉,而是惊愕他居然说出这种话语。 这无法就是想要捅破窗户纸,比起之前那剑张跋扈的硝烟味,此刻,她品出了几分讨好与委屈。 他有些醉醺醺的,原本白皙干净的面庞微微泛红。 “你喝醉了。” 她原本想要扔下这句话离开,谁知道,下一秒,关景霁直接堵住门口,手里的烟头发红,像是要落在她的锁骨。 但,宁依裴意料中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反而,她感觉到一阵烟雾后,是湿润强势的吻。 一点点侵入…… 他的嘴唇很软,很轻,把烟灌入,她感觉到烟中与众不同的甘甜。 她反应过来,她和关景霁接吻了!他疯了! 她一把推开关景霁,疯狂地擦着嘴唇,直到将嘴唇揉搓成粉红色,越擦越憔悴苍白。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倚靠在洗手间门口,微醺,风流,嘴角带笑。很戏谑。 他的眼底很暗,很迷离。 关景霁刚刚想要上前,用手擦去她嘴边的一点点口红渍。 却看见,沈欲走了进来,先是看着两个不知所措的人,然后,就瞧见宁依裴直接走了。 沈欲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气氛有些诡异,透着丝丝暧昧。 他与关景霁对视不到一刻,只觉得,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难道,他们又发生了争吵? 沈欲知道关景霁一直心里记恨宁依裴,但,恨久了,总归会成执念。 宁依裴跑回了观星台,烧烤台旁边只坐着简文瑾。他倒乐意吃羊肉串,英国的小姐姐喜欢调侃他,但他倒每次都能不失尴尬礼貌回应,又不失距离感,他不同于其他男人,他好似看惯了各色各样的美人,于是,对美和色有些倦怠感。 她喝了口蜂蜜水,拿出镜子,将嘴边的口红渍擦了擦。 她甚至都做好了关景霁接机报复,但从未想到,他竟然会吻上来。有种清醒的温柔,不像是风流,而是认真。 但又能从他的眼底里看见怨恨,这是他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神情。 她想着……关景霁该不会喜欢她? 还是想用别的法子报复她? 简文瑾吃完烤串,刚刚起身,要进酒店,就听见周围有女人的惊呼声。 “我的天呀!是不是白羊座流星雨快来了?我刚刚看见天空划过星星,好美。” 这话引得宁依裴也侧目,在暗夜的天际,若隐若现闪着星光,顺着明月清风与连绵起伏的山脉,星光转瞬即逝,像女人戴上头顶的发簪,在不经意间流光溢彩。 她靠着红木的台边,遥望着,溢出的光难以遮挡,一点点从西边重峦叠嶂里流出来,比烟花还有惊艳。 白银色的星星是白羊座,热烈而直率,酒店与缆车上的游客都纷纷拿出手机录像,宁依裴也拿出手机,摄影。 她转过手机,看见站在不远处,如柏树挺立的男人,他也观望着,有些出神。宁依裴对着他,照了一张。沈欲蛮上相。 宁依裴发了朋友圈,连带着将沈欲在黑夜里朦朦胧胧光线下映着的侧身也照下来,发到了朋友圈里。 零零星星有几个人点赞,但比起曾经,少了许多。 她望着远方飞坠的星光,如数落下,微微侧目就措不及防撞入关景霁的眼眶里。 她的皮肤显得愈加白皙透亮,有些怨他,却也显得很童真。 关景霁都快忘记了,好似在一瞬间,他心里死寂的爱翻涌起来,他对她所有的恨都灰飞烟灭。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好似是开始享受这种相爱相杀,或者站在高处包容她的慈悲。 他有些悟透了佛理。人若心藏恨,则无法进步,人若能慈悲,则能跨过障碍前进。贪嗔痴,他也不怨了。那道吻,只是一瞬间的不受控制,他知道自己没醉。 宁依裴走回酒店,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吃着饼干,饼干是进口的,味道有果香,以及薄荷香。 她从冰箱里拿了奶茶粉开始冲来喝,搅拌均匀。敷完面膜,就拉上窗帘睡觉了。 她自认为自己命好,是因为,不管到怎么样的境地,总有人遮挡风雨。 但,她还是会遏制不住感觉到难受,浑身发冷僵硬,直到渐渐入眠。 加多利山顶常年炎热,但也鸟语花香,一大早起床,就有服务员来准备大牌衣裳,为她编头发,碧绿色的发簪插入,便将头发都盘起来。 衣服是白褐色的莲花丝材质,很合身。 她拿着古驰的扇子走出门,酒店下停着沈欲的跑车,她坐进去,还没有坐久,就看见沈欲递过来一张合同。 她打开一看,是有关瑞士即将举行的音乐典礼。 宁依裴当然对这些节日很了解,就像瑞典这次的音乐会,到场全都重量级人物,很多媒体也会赶往,如果能在音乐会上大放异彩,也算是打开了小提琴梦想的一扇窗。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欲。 他今日打扮很简约,但也合身,还在发消息,眼神里似乎全是工作事宜。 等他忙完手头上面的事情后,才看向宁依裴。 “你下午回去后,将简家的股权问题解决好,抽点空和我去瑞典参加这次音乐会,给你报了小提琴。你自己去买把心怡的小提琴,把价格报给我。好好在家练练,需要一首曲子。” “我需要换个名字吗?” 沈欲给她系上安全带,她靠他很近,还能若隐若现闻见他身上的雪松香,以及昨夜宿醉后,淡淡的酒香。 他或许也觉得,如果宁依裴要面世,那一定不能以犯罪家族的姓氏,不然,容易遭遇网暴。 ------------ 第87章 白栀·出道艺名 “凌霄这个艺名,怎么样?” 凌霄花? 宁依裴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凌霄花虽然高挂枝头,色泽绚烂,但是依附类植物,并且花朵不像牡丹雍容华贵,反而挺小气的。 但她因为蛮感谢沈欲,所以没有提出建议。 但,她还是想来想去不喜欢,嘀咕着。 “如果一定要以花取名字,我还是更喜欢白栀。” “白栀?” “对,栀子花开的意思,你曾送我一捧栀子花种子,你说它们叫许愿籽,等花开那天,就是梦想成真的时候。” 宁依裴讲话声音很平静,她望着跑车沿路开到了酒店下的山庄里,此刻的山庄张灯结彩,小朋友很多,玫瑰花与气球也蛮多的,看样子像是迎接什么节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沈欲浅浅说。 “行,就依你,白栀这个艺名,也不错。还记得,当年,在宁家老宅过得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我的确送给你一把许愿花籽。今天,也是六一儿童节,但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似没有这么多心情过节。” 她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六月一日。 “可是当年,我们已经成年了,不也可以过节?” 他看着,宁依裴此刻的瞳孔里闪过,不常见的天真与活泼。 他好似也感觉被治愈了,何尝,她的存在不是治愈了他。 沈欲纵然再恨她的欺骗,恨她父母的狠心,但恨本身就是一种情绪。 他的恨是由爱转化的。 所以,对于宁依裴,他无法做到像对她父母般狠心,总是心慈手软,还不知不觉想要帮助她。 那天在名山野華,提起过往,他居然升起了惶恐,怕她因父母嫉恨他。 沈欲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爱得这样卑微。 她同沈欲走进山庄。山庄的墙壁用翡翠镶嵌着,走进去,很宽广,有种误入东南亚的风景别墅的感觉,挺特别。她刚刚走到大厅,仰头的时候,无比惊叹——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看见关景霁和简文瑾游泳的身影。 整个山庄别墅大厅上方是透明的,抬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两位男士在比游泳,比起身材,还是简文瑾略胜一筹,那腹肌明显到,老远就能看见。 但关景霁的身型更瘦,更唯美,特别是手腕上的表闪着银光,波光粼粼像电影里面的男主角,而非商业场里的雄狮。 而她则不喜水,甚至畏惧水。 此刻,仆从开始摆桌子,一道道的菜品端上,多数是闽南菜,她不是很吃得惯。 好几个在酒店居住的小朋友也穿着裙子,拉扯着宁依裴手上的镯子和扇子,她不会再像曾经那样言辞严厉,反而很宽容,将手上卡地亚的镯子取下来,给小朋友戴上,摸摸她的头。 她一瞬间很受小朋友喜欢,都围着她转,有女孩从别处给她端来了果盘,笑起来的模样比花团锦簇更活力,两个小酒窝,惹得她的心情也好不少。 “哇,那个哥哥好帅啊,我也想要去游泳。” 宁依裴顺着女孩子的惊呼声,仰头看见沈欲脱下衬衫,英姿飒爽地游入水里,他身体的纹路都一清二楚,甚至还能想象到,他攻击性锋芒毕露的五官落下水滴的时候,像热带雨林里的猛兽,目标明确,咬住就不松口,那双上扬的眼睛,其实,笑起来很温柔。 他总是很包容,用最宽容的姿态。 可她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大抵是觉得,林筱雅和沈欲之间,快要结婚了。 她想起那段录音,心里又打退堂鼓,总觉得,沈欲和林筱雅在一起挺好的。 林筱雅比她更加健康上进,并且没有负债,还懂得关心体谅他,给他端茶倒水。 除了,林筱雅曾经有爱慕虚荣,干过一些傻事之外,没有其他缺点。 宁依裴心烦意燥。 连吃午饭的时候,都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感觉有人扔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实则她不冷,还有些热。 她反手就将外套取下来,扔到了旁边。 而才发觉是沈欲的,他就站在旁边,用帕子擦身体,见她不披外套,于是自己穿上。 坐到她旁边,看着眼前转桌上面的食物,他并未动筷,而是在手机上发消息。 等到简文瑾和关景霁下来之后,才看见服务员从外面端进来好几道菜,全是京城本土口味。 宁依裴有些迟疑,她在想,会不会沈欲是为了她? 很快,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欲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了爱情至死不渝的少年了,他有未来,有前途,有心思手段,他已经蜕变了。 这样的沈欲,她没有资格和他谈感情。 所以,她选择闭嘴,也不知道承了谁的福,可以吃到喜欢的菜肴。 “还是沈总细心。” “哪有,简总,看看合不合胃口?” 简文瑾专吃淡食,稍微走近些都知道,但眼前的菜品无一例外全是带着甜辣口味的,典型的小孩子才爱吃的味道。 这让简文瑾瞬间明白过来,将眼神递给了正在埋头吃饭的宁依裴。 随后,他浅浅一笑回复道。 “挺合胃口。” “沈总,你不仅赛车厉害,连游泳也不落下风。” 关景霁吹干头发,坐在旁边,也开始侃侃而谈。 京城上流圈层,不管是二代还是一代都有着潜移默化的意识,不管输赢都不会发生矛盾。 如果发生矛盾,无疑是没有教养或者愚蠢的,利益共同体,相互帮助,就最怕落别人的人情。 “关公子也很厉害。我记得关公子的集团最近在筹备综艺?” “是,怎么?沈总,有想要引荐的人吗?只要是你引荐的,到时候我安排个露脸的机会也行。” “没有其他要求?” 关景霁喝了口大红袍,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先回答。 “只要别太影响市容,都没问题。” “这样啊。” 沈欲浅浅递了个眼神,关景霁瞬间悟了。 他看着宁依裴的侧颜,转了转手腕的手表,寻思后,莫名其妙来句。 “挺适合的,但要换个身份,不然,她这种脸会被网暴。” 宁依裴此刻喝口温茶,只听清楚了,什么挺适合。 她转过头,有些困惑。 她轻轻用手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张清水出芙蓉的面容,像是江南水乡的女子,偏偏性子不像。长相挺有特色,属于电影脸,看久了能品出韵味。 “怎么了?” “没事。” 沈欲浅浅回复。 又同关景霁讲。 “换个艺名,不要披露背景身份。说到底,是她父母商业行径的过错,残害无辜百姓的过错。她做为女儿,从小也长期受到父母的迫害。不然,也成不了今天这副要死不活的性子。” 关景霁则想的更加全面。 “你首先要确定,她能不能忍受流言蜚语,如果心理太脆弱,不适合出名。” 宁依裴,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两男人在讨论她的事情。 她心里寻思后,觉得,比起像春风一夜吹落的凌霄花,无人问津,还不如成为绽放的烟花,哪怕最后落寞孤寂,也不枉此生。 沈欲转头看向她,有些询问她的想法的意味。 她也不扭捏,直言。 “没事,我想完成梦想,这是我的精神支柱。” 她实话实说。 也是这份坦率,让关景霁有些动容。 但他们对视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起昨夜的吻,很温柔青涩。 在烟上淡淡燃烧的火光仿若照亮了她的脸颊,也看见了他坦然的认真。 想起这件事,两个人直接的氛围都变得很奇怪,总是会交流不畅,也不算火药味浓。 并非是无视不搭理,而是想要多说两句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 第88章 股权·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关景霁咬咬嘴唇,这是他的初吻,说出来,也没人信。 他昨夜宿醉后,没有立刻睡着,而是有些回味…… 他几年前,第一次看见宁依裴,她涂着鲜艳的口红,暗红色,嘴里咬着香烟,看起来很不讨喜的样子,挺烂一女的。 但,他总是会注意到她的嘴唇,如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偏偏作孽要涂厚厚的口红,他当时就有种冲动,想要为她抹去口红…… 这种想法,保留了许久,至少从来未能袒露。 昨夜,喝醉酒,在烟头发红,烟雾飘渺的时候,想要修理她,隔应她来掩盖内心的真实目的。 于是亲吻上去,想着装醉,或者惶恐……最后,他选择了云淡风轻,甚至带着熟练地戏谑,显得很老道的样子。 果不其然,她一副难受得要死的样子,跑了。 关景霁内心又酸又开心,抑制不住,觉得挺好玩。 比看自家公司拍得言情电影还要好玩。 她的嘴唇居然甜甜的,蜂蜜的味道,很清新。 “那行,下个月,有一档我们公司出品的,有关明星素人组队到全球各地旅游冒险的综艺,砸流量,请明星,花了近一个亿,按道理,下半年开播后,收视率不会少。到时候,给她安排给素人的位置,大概去两个月。” 宁依裴心里很感激,但她无法表露出感激,她总是对于表达多余的情绪有些羞耻。 于是,只能点点头,像是公司交接般,也未多讲。 反而是沈欲直接和关景霁碰茶,算是表达了感谢。 关景霁也不傻,他虽不是创一代,但做为富二代守业还是不错的。 一行人吃完中午饭,她也就跟着沈欲上了车,沿途还能看看加多利山顶的景色,能看见翩翩起舞的蝴蝶,萦绕着,她将脸贴到车窗边,那蝴蝶轻轻落在车窗边上,趁着风意,五彩斑斓的色泽映在她的脸颊,美得像中世纪悬挂着教堂上的琉璃窗。 路过来时的桥,她还能看见桥上随风飘扬,用笔写着愿望的白带。 【怡然自得】 也想起来,之前看到了另一副字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到京城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她戴着鸭舌帽喝完下午茶,拿着股权合同走进了简氏集团。 她上电梯的时候,熟读了这则合同。 如果放弃在简氏集团干涉发展的权益,把股权卖给简文瑾,按道理就能分到一笔不菲的资金。 她走到办公室,秘书为她泡好茶水,是上好的龙井。 简文瑾还是穿着今早在加多利山顶的衣服,不过是脱下了外套。他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眼合同后,眼底有些不太愉悦的神情,但又用正经冷静的外表掩盖得不错。 宁依裴就蛮疑惑,按道理他能收购这百分之一股份是大好事,他就能在集团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可,显而易见,简文瑾貌似并不感兴趣,许久未讲话,只是抿口茶水。 “你确定只要三千万?” “对,多的不要。” “这百分之一股份折现可值一个多亿。” “我不要。这一个亿拿来,也是找麻烦。” 简文瑾也未多讲,只是唤秘书将笔以及印章拿来,双方签订了合同。 “你能把这三千万变成京城一套洋房吗?我只要地契。” “没问题,我让秘书在合同里填字。” 宁依裴原本是觉得,要守住简瀛留下的股权,不能落在有心人手里。 可,就这些天看下来,简文瑾处事冷静,并且不是喜欢偷偷摸摸玩小手段的人。也不屑于要简瀛的命。 所以,这份股权,留着她手里迟早是麻烦。 如果给一个靠谱,光明磊落的人,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等事情全部处理完后,她离开了办公室。 而简文瑾则颇为疲惫地倚躺在沙发上,点燃雪茄,在京城来来往往的忙碌下,他看着手腕上的浪琴表上游走的时间,他习惯性做事最不浪费时间,遵守时间。 而手腕上旁边有块微深的疤痕,是当年当兵留下的。 他用手松去领带,在凝望她的眼睛时,他的内心仿佛愈加包容了。 他有点明白所谓的感情。 对于一个理智肃穆的人来讲,或许,爱就是那,紧凑严肃的生活中,忽然的放松。 他看见她,就会感觉松懈。 他喜欢这种感觉。 不去强求,只祝福。 秘书为他在沙发边,放上麝香,香丝飘渺。 他闭着眼睛,只听微风拂面。 宁依裴去琴行选了喜欢的法兰山德小提琴。 她站在城中村里,含苞欲放的白栀花里,她将小提琴放在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诗意缥缈。 她在凄丽的小提琴声中,终于为自己流离失所的灵魂找到归处。 她想起无数次的灵魂自我磨灭,又倾听着悠扬的乐曲,花香肆意,她泪如雨下,迎着盛大的夕阳。 她回头,就看见站在这喧嚣城市里,为她寻觅一处宁静归属的男人—— 在她想要跳河自尽时,出现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站在夕阳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即使没有对视,也能清清楚楚感觉到,他好似为她骄傲。 他就站在原地,衣服很衬身,比自然还宁静致远。 手指上是若隐若现的青色藏文纹身,他站在时光里,站在她的未来里,藏匿着黑暗,给她光明。 “我就知道是你……沈欲。” 她的泪水挂在眼角,白色的裙子像梦里的缪斯,空灵。 她走上前,她想要主动,她脑海里翻涌着思绪,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思绪。 或许从很久之前,她就喜欢上了他。 只不过,她如小提琴,凄丽,断断续续。 这段感情也来回拉扯。 沈欲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很温柔,在鸭舌帽下阴影里,他的眼底全是强大而包容的神色。 “很好听。” “我喜欢你,沈欲。” 沈欲早以为自己内心已然平静,可听见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会心口猛然间像是被拨乱的小提琴线,七上八下。 他始终不明白,宁依裴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哪怕他能无比冷静看密密麻麻涨跌的股票,却无法冷静看她。 想要将她的血肉都溶解身体里,想要抚摸她,想要掐她,想要接触她……本能叫嚣着,而他却退后一步。 他迟疑了很久,久到让她都有点打退堂鼓。 而沈欲只是嘴角上扬,看起来不算太认真。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很讥讽。 “那你是打算追我?” “嗯,追你。” 宁依裴全然不知,那股勇气来自于哪里,她只是想要表达出来。 想要勇敢一点而已。 “那一定要很认真,因为,追我的人很多。” 沈欲原本以为,她下一句很不耐烦,或者不开心。 但她却说了一句。 “那我会拖累你吗?” 沈欲转过头,他心情复杂,但又好似回到了读书那段日子,暗恋成功的喜悦感,难以遏制。 这两年,他在生意场这个大染缸里,都快磨灭了内心对于爱情的向往。 但看见宁依裴的时候,会觉得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贱…… “你是个累赘。” 他轻飘飘,还带着不留意地笑意。 “那我不可以追你了,这样会连累你。我父母留了好多债务。” 沈欲立刻转过头,眼底有些不悦。 “是累赘就不追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不是的。” “是。” “不是!我很认真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 第89章 安稳·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沈欲轻轻揽过她的腰,盯住她的嘴唇,比白栀花还要娇艳欲滴,像是某件艺术品。 明明是个干枯的骨架子,却有娇嫩的嘴唇,比少女还春风满面,就算脸色苍白寡淡,也是江南流水的空灵芝仙。 他吻了上去,像是灌着汹涌的夏风,就算是沾着有毒的花蕊,也让她感觉到干涸外甜蜜的汁水。 他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栀子花田断开,远处是喧嚣的城市,是屹立不倒的京城。 他堵住了她激动下的话语,她字字句句说着,全是肺腑之言,那瞬间,沈欲谋生了可怕的想法,他一直想要做的,又不忍心做的。 他眼底的疯狂像逼近海岸线的台风,从温柔的索取,到张扬的深入,她几乎窒息。 “一定要好好追我。” “可是,我不太会追人。” “我以前追过你的,嗯?” 他想引诱小朋友那样,一步步教她要如何去爱人。 他享受她这副难得谦虚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爱。 沈欲有点想象不出,宁依裴的主动,他有些暗戳戳的期待。 宁依裴没有忘记,他曾经对她献殷勤的样子。 早上熬粥,在学校门口等她,给她办音乐会…… “不会忘记了?” “没有。” 沈欲只觉得,宁依裴对于爱情很迟钝,她完全意识不到,他其实此时此刻都是在追求她。 包括对她好的所有细节,全是对她的喜欢,但她丝毫察觉不了。 “我不想你和林筱雅在一起。” “看你表现。” 沈欲见宁依裴一副思索的样子,他伸手,揉搓了她的嘴唇,软软的,她的耳根子莫名其妙泛红。 沈欲就像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爱不释手。 他就迷上,摸她的嘴唇。 而宁依裴只能以手上拿着小提琴,不舒服为由,拒绝这个行为。 两个人走进了屋子。 她打算给他做菜,思来想去,她做面,总不会错。 她开锅煮水,沸腾,下面。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碗,在碗里倒入酱汁,葱花,香醋……搬着手指头算着步骤。 而沈欲就坐在后面的桌子上,他看着她有些手忙脚乱的背影,品出了几分幸福感。 这就是几年前,他遥不可及的梦。 沈欲点燃烟,就听见橱台那边的女人说。 “你当时为什么要隐瞒?” 沈欲不想说实话。 他之所以隐瞒,其实是有点怕。 怕宁依裴痛恨他毁了宁家。 所以,他选择不让她难受。 “不想面对一些事。” 他说完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瞧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着屏幕。 他心里有些暗戳戳的想法,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她的微信发了一个消息。 下一秒。 她的屏幕亮了,赫赫然上是名为【家】的备注。 这一刻,沈欲,内心五味杂陈。 他怀疑,宁依裴只是想要一个依托,一个家的依托,这个人是谁都不重要。 “你当时,并不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和陌生人上床?” “我好像知道是你,我冥冥之中有感觉。” 宁依裴尚且不知,他这么问的缘由,便实话实说。 于是,沈欲的面色缓解些。 她也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或许对她有感情。 可这感情,经过岁月的淘洗,还能抵得过他娶林筱雅吗? 她人生对于感情唯一一次的勇敢,此刻也有些战战兢兢的后悔。 她小时候父母经常忽视她做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总是会当着别人的面,让她难堪。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比别人更加在意脸面。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媚上欺下的人?以前看不起你,现在你有钱了,我又来巴结?” 宁依裴将做好的面条拌好放在桌子上,热气腾腾。 刚好,沈欲在招商会上唇枪舌战几个小时,光是讨论引资建设悦城海广场的事宜,就够伤脑筋了。 今天上午,吃完午饭后,送她去下午茶,他便马不停蹄,掐着时间赶往招商会,来来回回好几个公司交接,抢夺,明争暗斗,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现在嗓子都疼,但,看见宁依裴后,总觉得这些辛苦都算不了什么。 “我以前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我不是。” 宁依裴坐在对面,敲敲桌子,有些委屈。 沈欲也就没多说,他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看着清汤挂面,这一年来,他好久都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面条。 快餐,餐厅,西餐……他吃了很多,唯独,吃这面很安稳。 他从未想过,人生中的安稳竟然是宁依裴带来的。 “当年,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我帮了你?” 沈欲瞧她这副好奇的样子,轻轻用手捏住她的脸颊,揉揉。像是在丈量掌中之物,她裙子上的领子没有扣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戴着的项圈。 好乖。他心里嘀咕。 “你追我,就要自己去琢磨,不要总问我。” 说完,他的手指轻轻扬起她有些烦恼的面容,就像绽开僵硬的笑容。 宁依裴原本还想要问好多问题,但此刻都被堵回去了。 她想要问,他手指上的纹身的寓意? 想要问,他会不会还记恨父母害了奶奶? 想要问,他到底和林筱雅什么时候订婚? 全部戛然而止。 只剩下,他吃面条,而后留了一半,推到她面前。 沈欲眼底有占有欲,他必须要看着她,如何全心全意喜欢他。 如果,她有那么一点点不走心,他真的会疯。 吃完饭后,他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她的手指勾住了手腕的天铁。 天铁在光下银光闪闪,像西藏雪山最高贵神秘的那堆雪。 而沈欲不管是在大学,还是在现在,他永远是无数人仰望的雪山,总是可望不可及,可及也无法拥有。 而此刻,她想看着这张脸,融入彼此。 沈欲不敢讲,这一幕,他从来没有奢望过。 他最异想天开的时候,想过,有钱后,强迫或者蒙骗着拥有她。 但从来不敢想,她知道所有后,还主动邀请他。 他怕自己会错意。 “直说?” “想要亲亲。” 她自己讲出这话的时候,都觉得别扭,浑身不自在,有点羞涩。 可当沈欲犹豫后,要俯身的时候…… 她却退后一步,他肉眼可见的疑惑。 “怎么了?玩我?” “我算小三吗?” “不算。” “那你和林筱雅之间,算什么?” 他发觉,她在引诱想要的答案。 “怕吗?” “不怕。”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 第90章 晚安·甜蜜和伤痛 他没有给她答案,反而给她一个吻,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唤醒她体内疯狂炽热基因的。 她在这随着风的甜蜜里,她死死咬住了他的嘴唇,化被动为主动,而眼底却是脆弱,好似在轻轻一碰,就碎了。 强势与清傲,交织在一起,他没有表现得非常迫不及待,即使他已经浴火焚身。 每当她想要主动的时候,他反而越冷静,故意往后躲。 这让宁依裴心痒难耐,她急不可耐地解开他领子的袖扣。 “只准亲。” 他想要退出这炽热的爱欲狂潮,而她已经覆水难收。 “不要,我头疼,我头好痛……我想要……不给我,我就去死。” 他拿她没有办法,反手,就再次堵住了她的嘴。 他最忍不了她说疼,每次,她示弱也好,责骂也罢,凡是说疼了,他就心里过意不去,总会泛起心疼,生怕她磕到碰到了。 总觉得,她身体还娇弱些,承受不了太大的恨意。 况且,一切都是她父母害的,她这喊疼的性子,当年,也扛不住她爹妈的权威。 沈欲反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翻云覆雨,看着汗珠颗颗滴落,他的手幸得茧子多,还搂得住。 她的身子骨都快虚脱了,她还是和打滑的鱼般,一个劲地渴得要死。 他总不能事事都依着她,会在即将疯狂的边缘拉回一丝理智,时刻观察着她的身体状况。 最后,戛然而止。 将她抱在怀里,顺顺她湿漉漉的头发,听着她来回起伏不平的胸口,让她慢慢静下来。 “给你按按太阳穴就不疼了。” “离我近些。” “很近了。” “不要,再近一点。” 沈欲拗不过她,只能给她喝口温水,听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真够心惊胆战的。 他靠她近些,盘算着,要从西藏老家进些雪松香柱,但光靠这香柱续命是不行的,应该改天咨询咨询心理医生,这多半是心病。 心病会慢慢啃食掉她的身体,使得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宁依裴与沈欲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周围有些平凡人烟火气的天花板,不是华丽的,也不是昂贵的,是无比平常的。 他们一瞬间有种回到了当年读大学,她偷偷跑去他出租屋的叛逆时光。 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雪松香能缓解头疼,她多半不会待。 而如今,她喜欢上了这种烟火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平凡人生。 他将她搂进怀里,嘴里难得开口哄着。 “闭上眼,我们早点睡,好不好?”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但在寂静的环境里,她感觉很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所有人都无法带给她。 她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其实非常害怕在漆黑的环境里,睁开眼睛,总是怕透过月色看见窗边的人影,她会因此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但她今日,却完全不害怕,睁开了眼睛,想要一笔一划记清楚,沈欲的面部轮廓线条。 她伸出手,一点点笔画着,最后,淡淡然笑笑,很满足地闭上眼。 “晚安。” “嗯。” “你也要回晚安!” “哦,晚安。” 早晨,她醒来的时候,桌子已经放上了餐饮。 吃完饭后,她还是没有看见沈欲,直到,推开门,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跟前,司机为她打开门,沈欲此刻手里拨弄着全英文的书籍,他正在打电话,神情有些严肃。 他将目光落到刚刚上车的宁依裴身上,而后,浅浅说。 “好,我今天要去瑞典,去三天,等下周,我们见面聊。” 她坐在旁边,走马观花看着外景,到了黄滨江处,在沈氏集团楼下停下。 她走到办公室,看见在内侧的房间里,放在华伦天奴的购物袋,是女款的。按照一般情况,像私人总裁办公室里放着这些东西,无疑是送给情人或者重要客户的。 但细细琢磨款式,好像款式年轻,领口以及裙尾是蕾丝,不太像送客户的。 她心里泛起难受,有些厌恶地将购物袋扔到旁边,她坐在沙发上,暗自不爽,对沈欲颇为不满,但又知道,自己没资格。 秘书走了进来,将泡好的咖啡放在她眼前。 “宁小姐,那里面有更衣室,这些衣服首饰还请您挑喜欢的换上。剩下的,我们打包到私人飞机上,大约两小时后,需要登机去往瑞典。” 她面无表情,但心情好了起来。 她估摸着好久,都没有这种小孩子心思了。 已经不想要思考过多,只希望能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早就感受过人生的泼涛起伏,早已磨灭了心里的情绪或欢喜或悲伤…… 而现在,她的心脏因他跳动。 时到今日,她才真真正正明白,沈欲所言的那句,我死去的心脏因你而跳动。 她换上黑紫色的裙子,蕾丝如凌霄花般攀附在锁骨,腰间,以及荡漾在膝盖,裹着白皙的皮骨,她对着镜子,缓缓抬起手,虽然无小提琴,但也模拟着拉小提琴时的姿势,衣服很衬气质,傲然暗魅。 上私人飞机,她坐在位置上,眼前都是她爱吃的菜品。 起飞后,才看见沈欲带着助理,助理拿着平板以及资料走进来。 沈欲喜打扮随性,他看着宁依裴的时候,眼神定格在她的脖子上,最后,也开始共餐。 “你昨夜做噩梦了?” 她有些微微惊讶,因为,昨夜的确做噩梦了。 “我听见你说梦话了。你为什么会害怕人影?” 周围环境很静谧,还能听见,铁观音泡烫水的声音,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回忆是折磨人的毒药,有的妈妈是推女儿下深渊的恶魔。 她无比平静地,压制着内心的颤抖,吃了口巧克力慕思蛋糕。 “小时候,有人会用烟头烫我,还有……会不太尊重我吧。” 她想要说很多,最后都无法说出,只汇成一句话。有些手足无措,又淡然。她继续埋头吃午饭,手指微微发白,好似很怕他继续追问。 沈欲想起,之前她在心理治疗室里面的情况,她曾说过,这件事。 沈欲并不再问了。 想要知道更多,但又怕她难受。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许多看不见的痛苦,她光是想起,就感到难受。 更别说,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伤疤。 她不能释怀。 下了飞机,到达瑞典。 ------------ 第91章 观音·相同的喜好 瑞典的建筑物类似于中世纪优雅庭院,上方挂着宗教的图案,惊起一路的白鸽,哪怕建筑物有些腐朽,也丝毫不影响唯美。 一只鸽子飞落她的肩膀,将宁依裴一惊,也将白鸽惊腾了。街道上是流浪演奏者,拉着悠扬着乐曲,在国内,很少看见这样自由无拘无束的氛围。 不过是卫生管理不好,秩序差了些。 沈欲转头看着受惊的宁依裴,问。 “我手上戴着的天铁,你记得在哪?” 旁边的助理有些惊讶。 沈总手腕的私人物品,一向都不让人碰。 助理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单纯了,早些时候,听办公室里的人八卦,说沈总在外面总会有莺莺燕燕的。 他当时还觉得沈总就是工作狂,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见客户,不可能对男女之情有兴趣。 忽然,对自己的老板,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滤镜。 “哦,我拿走了。” “好。” 沈欲默认送给她了,倒也没想到,她很坦诚。 宁依裴这才想起来,忘记把天铁带来,还有小提琴也忘带了? “我小提琴……” “已经叫人空运了。” 挺周到。 宁依裴跟着走到了酒店VIP室,她好似听到了魏之缎的声音,如水温润,随着走廊往客厅里走,声音越来越近。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刚刚拿起烟,就看见魏之缎一如既往穿着白蓝色私定的西装。他正边打电话,边戴手表。 魏之缎说过,他喜欢远离喧嚣的地方。 瑞典的北部城市,很适合,他的要求。 他戴稳爱彼之后,拿着茶饼,挑了一块放在青花水杯里,洗几遍后,茶汤明亮,他吹吹再入口。 “你和沈欲一同来的?” 宁依裴发现,魏之缎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成熟。 他就像春后的一场雨,心旷神怡,对她很友好。 “是,你呢?” “同样,不过,我是同沈欲一起谈笔生意。” 宁依裴听闻后,微微有些失望。 原来,沈欲不是因为她特地来瑞典的。 是有生意要谈。 “喝茶吗?” “这什么茶?” “普洱茶饼,冰岛的。” “我不爱喝普洱茶。” 他放至嘴唇的茶顿顿,“那你喜什么茶?我看看茶台上有没有?” “铁观音。” 魏之缎有丝错惊,但,还是收回了视线。 他想起,沈欲也是爱喝这款茶。 “我有一个好朋友,也喜欢这款茶,他说,岁岁平安。他对菩萨佛理都有所理解。我倒觉得,铁观音和佛扯不上关系。”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宁依裴只是随意脱口而出,脑海里当即浮现的茶名。 就是铁观音。 依稀还记得前段时间,沈欲在名山野華的时候,说过铁观音。 “抱歉,茶台上没有铁观音,这有温白开。你和沈欲……和好了?” 她有些迟疑,不是很理解,魏之缎问这个问题。 想想,他们两个人这么熟,沈欲应该会将心腹之事同他讲。 这样思来,也就不奇怪了。 “嗯,算和好了。” 魏之缎的手微微停顿,他看见她抽着烟,黑紫的裙摆衬托着很优雅,披散着的头发,又多了几丝慵懒。 他一向比较反感抽烟,也反感烟味,但却对她无论如何反感不了。忆起,她轻轻将烟头放在他的嘴里,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烟里的薄荷味,他至少不反感。 宁依裴看着热气腾腾的男人正在烹茶煮水,而仔细看,他的衣服袖口没有一点点污渍,整齐到一丝不苟,严丝合缝,手指比端着的青花瓷还要白润。 可见,魏之缎是个对自身要求严格的人,甚至有严重洁癖。 这样性格的人竟然和沈欲处得不错。 两个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不一会儿,随着沈欲进门的,还有,为她拿来小提琴的助理。 沈欲打扮随性,他手腕处,戴上了更加昂贵的三眼天珠。哪怕在宁静风情的瑞典,他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沉稳中裹着桀骜不驯的姿态,更赋层次感。像茶,可品,越品越有味道,而他峻而不知,反而,关注自身的工作。 “那人改变了想法,那海边不搭旅游景点城市了,改建一条枞文隧道。枞文是他老婆的名字,这款项目最主要的投资方是他老婆的家族。如果海里隧道一建,我们去搭景点,大家不抢,共同盈利。” “挺好。忘了,你最喜欢铁观音,我待会托人来瑞典带。” 魏之缎和沈欲像极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非合作伙伴。 “对,一定要去年那款。后天,处理完公务,去音乐会听听?别天天一个人待着。” 沈欲没想过魏之缎会同意。 因魏之缎不喜喧嚣的地方,比起听音乐,他会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喝茶品画看书,或者见见好朋友以及合作人,聊聊投资,股票,下下围棋。 “行。” 沈欲茶水刚刚润喉,就抬头看向他,神情有些微微诧异。 “好久没去音乐会了。” 这无疑是魏之缎为数不多的解释,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很多时候,他宁愿沉默也不会多说。 “的确,很久了。” 沈欲也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 茶水落入杯中,两个人从诡异的氛围里拉入了正常的谈论商业中。 魏之缎与他相敬如宾。 魏之缎也很欣赏沈欲,他从未想象,有人可以用不到几百万,短短一年,做到上亿的生意。 且在股市上大放异彩,和盛江山这种脚踏实地,一步步精炼出来的不同,沈欲是天才。且是机遇非常好的天才。 他并非因此而自傲,反而依然不松懈地学习。 沈欲的手指内侧会透出青色藏语纹身,他品茶的手势像是喝酒。气如松柏,眉目如画,笑而不语。 宁依裴就在瑞典酒店顶层睡了两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她几乎很少会看见沈欲或者魏之缎。 她最近练习拉小提琴曲目,还特地观看了历年的音乐会节目,来先适应。 直到,举办音乐会的首席为她发来了邀请函,她填好所要表演的节目名称后,又记好了开始表演的准确时间。 没有演习。 音乐会当天。 瑞典下着蒙蒙细雨,天气颇冷。 她披着羊绒薄薄的外套,黑色的裙子,早已被盘好的发饰。寡淡的面容涂上口红的时候,艳压群芳,又透着隐隐约约的清冷。 而沈欲与魏之缎早就被主办方请去音乐会场楼顶私人包厢里抽雪茄。 她拖着高定长长的裙子,在一众远近闻名的音乐家里显得面孔陌生,没有人来给她打招呼,只单纯觉得这副东方面容美丽,会多看几眼。 正式表演的时候,她提着小提琴,站在复古的舞台上。 她显得蛮从容,小提琴放架在脖子上。此刻,她属于自己。在这个舞台上,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琴声凄婉,异国他乡,江南水乡雨打芭蕉叶,阁楼睡醒后推开窗户,小桥流水人家……小提琴的乐曲铺调原先是欢悦的,但在她的演绎下,似流浪的风。 从最前端的媒体到二楼包厢里坐上的贵客,无不梦回那个失去的,惆怅的,似在一个艳阳天,走散了的爱情。 “有些天赋,像这般极具个人风格的乐手少了。” 主办方沏茶,在悠扬的琴声下,严肃的氛围得到缓和。包厢里坐着的好些男人也放松不少。 最前面品茶的沈欲看似在听生意交易事宜,实则在听楼下的小提琴乐曲。 就算未听英文介绍,也能知道是她。 唯有她的小提琴能拉得如泣如诉。 直到主办方将话题从投资项目拉到了小提琴上,沈欲才开口。 “是挺不错。没想到她还算有些实力。” 主办方闻言,听出了此中乾坤,于是想着众人和气生财,顺着谈下去。 “听沈总这意思,这乐手和你关系匪浅啊。” “不算太熟,她有这么一个爱好,就带她来见见世面。” ------------ 第92章 礼物·一辈子都追求不到我 大家都听出此中的要求,如若不够熟,又怎么会安排她来瑞典。 在这样的话题里,插入这种话,弦外之音也算明显。 主办方思索后,也跟着一唱一和,顺水推舟将事办了。 “难得沈总提起别人,我们即将开展的景区以及隧道的建设,即时会要求一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传媒集团,我的表舅是热浪集团的董事长,还有好多什么红字企业也要到场宣传。到时候,我们依然坐在包厢喝茶,听着这如潺潺流水的音曲。麻烦沈总,到时候一定要带上她,实在是音乐界不可多得的天才。” 沈欲见楼下已奏完,他也不愿多言。 这笔项目后续资金很大,并且不稳定,他大可没有必要加入。 但,既然都说照顾照顾宁依裴的音乐梦,就砸点钱,让她自己去玩玩,散散心也好。 “好,我还是比较看好这块项目的。” 谈话最后以愉快收场。 魏之缎依然一尘不染,他全程温润,即礼貌又不显亲近,有时候,就爱待着角落,不愿见过多的人。这曲子的确不错,至少撞到了他的品味上,魏之缎还蛮想下楼,看看宁依裴拉小提琴时的模样,是否还是像平日里清傲郁郁寡欢。 他随即听完两人攀谈,在一片祥和与举杯庆祝中,他反而看透了沈欲,这项目任谁都不会投,除非价格压到最低,把地全部端下,不要合作。自己用来搞招待或者盈利就蛮好。 倒也是难为沈欲了,混金融圈的,硬生生要结实传媒影视艺术圈子的人脉。 魏之缎不做亏本买卖,沈欲也是。 可此刻,他们倒都不觉得亏本挫败。 反而,觉得,如果能让她不再抑郁下去,花点钱也挺好。 这种机会不多。 但,沈欲不会想放过任何一个托举她的机会。 他清清楚楚,但又甘之如饴,又不愿让她知道。 别扭。 魏之缎第一次看见沈欲,办事这么纠结别扭。 一楼,掌声轰鸣。 魏之缎轻轻撩开窗纱,找了处可以看得清楚的角度,灯光落进来。入目是她亭亭玉立站在舞台上,刚刚取下放在肩上的小提琴。 他能隐隐约约看见,锁骨的位置露出微微的红印,瘦骨嶙峋却又姿态优雅娴熟。 他不由地想着,这样的身段应很适合旗袍。 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他,不过是欣赏,应没有多余的感情。 比起一般的女人,这种气质独特的更值得欣赏。 明明身上承担着巨大的罪孽,却还能如此天真脆弱,为何能得上天如此怜悯? 一丝光落到了魏之缎的手指骨上,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颤动。 瑞典的音乐会媒体们于夜晚,就开始大做文章。 【与知名钢琴家阆苑合作的女小提琴手,白栀,挑战高难度乐曲。】 【瑞典音乐会杀出黑马,各大学院教授赞叹有加。】 【白栀惊奇改编,疑似会成为继麦序之后,下一位小提琴首席。】 附带上的照片里的宁依裴在乳色柔光建筑物里,两边如教堂,梁顶似琉璃花阆。 她的骨架清冽,从皮肉里溢出幽幽得奢华,眉眼顺看琴弦的时候,似忧郁寡漠,站于高台,是含苞欲放的凌霄花,柔且傲。白栀只不过像她那副洁白仙焕的躯壳而已。 一时间,靠着独特的长相气质,以及出彩的天赋,重金之下的宣传流量加持,很快,冲上热搜。 也是头一次,在瑞典初出茅庐,就能在国内产生知名度的小提琴乐手。 这类小众的赛道,靠着难以理解的流量,引发上千万群众众说纷纭。 【我去,绝绝子,好有感觉,比起曲子本身,姐姐的气质更拿捏人。】 【特别是低眉的时候,像极了蔑视宽容众生的水月观音。】 【你们不觉得,她好像之前爆出来大瓜的富家千金吗?】 【宁依裴?还真挺像。总不能,爹妈坐牢了,女儿还能在外当音乐家?】 【不会吧,是不是单纯撞脸了。白栀气质很幽的,不太像众星捧月的富家千金。】 宁依裴眼见着短短半天,她从新建立的微博粉丝已经过十万。 最后,卡在十五万这个数字,就未涨了。 也是预料之中。 但偶尔看见,白栀就是宁依裴的言论,她心情会很复杂。 她也想要堂堂正正的用本名。 可,想起父母,她总会发狂,想要割开个口子,让这血流干。拼命忍住想要虐待躯体的欲望,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皮肉血液骨骼基因……她点燃烟,夜晚看向瑞典酒店外雾蒙蒙的天气。 魏之缎打开酒店门,入眼就看见,女人光着脚,荡漾在室内酒店的秋千上。 她身上的法兰绒睡衣垂落在地。 她不再像白天那般亭亭玉立。 而是慵懒地靠在秋千上,听着老式的留声机放着音乐,缓缓流淌。 宁依裴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但她上次和沈欲商量了,他也答应了,在雪松香柱来之前,都会每夜回来陪她,缓解头疼。 她原本满怀期待,以为是沈欲。 结果却看见裹着巴黎世家外套的魏之缎,他戴着手套,在保护他的手。 宁依裴想起之前,无意间瞧过他的手掌,如玉骨,比玉骨还要润几分。 他刚刚从外边回来,身上带着瑞典外的冷气,但眉眼又极度温柔。 “刚刚下车去挑选了些铁观音,那家国贸茶叶店,在三年前就开了,一直是我在瑞典最喜欢的店铺。” 他坐在茶椅上,将茶叶倒在勺里,放到旁边坐在秋千上她的鼻边。天之骄子,做这样的动作,很降尊。 但宁依裴曾经嚣张跋扈惯了,不常注意到这些举动。 只是认真闻闻,心里嘀咕,原来铁观音茶是这种香味…… “喝吗?” “行。” 魏之缎脱下手套,露出纤细如白瓷的手,沏茶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虎口微微发肿,疑似冻疮。 她更是惊讶,到底是怎样的养育,可以让一个男人的手轻轻被风吹,就鼓起冻疮? 这大概就是魏之缎总是戴手套的原因,他有着过于脆弱的身体。 可他的思想却异常通透。 茶泡好,沈欲就恰巧到了。 宁依裴就纳闷了,他们聊工作不至于没地方,为什么都往酒店挤? “难为魏公子泡茶了。” “不难为,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铁观音,尝尝?” 沈欲脱下西装,贴身的衬衫无形张扬着强悍与稳重。比起魏之缎的温润,他显得野得要命。 沈欲喝茶的时候,目光看向旁边荡着秋千的女人。他总是会想起,曾经她生日宴会带他逃跑去森林荡秋千……那个时候,她的身材还没这么好,长相也颇为稚嫩些。转眼,世事变迁。 “你看我做什么?” 她故意调侃一下沈欲,哪里想到,他反口。 “看你像个小偷。” “谁小偷?” “你。” 这席话引发了魏之缎的疑惑,他抿茶,说。 “为什么这么说?” “你问问她。我手腕的天铁去哪了?” 魏之缎这才将视线移到沈欲手腕上,的确,那串天铁没带在手上。 平日里,沈欲从来不会过于捣弄自己,那天铁一带就是一年多。是当初魏之缎给他的见面礼,从西藏禅修村落里淘来的,价值可抵翡翠,款式比较难得。 “小气,我回国就还你。” “追求我,不应该给我买礼物吗?怎么还拿我东西。就你这样,一辈子都追不上我。” 沈欲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像是定要向她讨要一份礼物。 “行,你想要什么?” “得看你想送什么。” ------------ 第93章 靠山·给她撑腰 宁依裴算是明白了,这敢情是在考核她。 “如果送的东西,你不喜欢……” “放心,用心和不用心准备的礼物,我还是能看明白的。” 魏之缎被沈欲那句,要追我就是认真点,给惊住了。 他是不敢相信,宁依裴这种性子的女人会追求别人的。 更何况,是沈欲一手摧毁了她的家族。 他按理不该多想,但还是多想了,把所有情况都严肃想了一遍。如是玩笑话,或许还能松口气。 他不知是怕沈欲吃亏,还是怕什么……他自个都说不上来,索性就不讲话。 茶香的温软隔绝了瑞典外微微寒冷的天气。 聊完天后,宁依裴总觉得晕晕沉沉,她喝口茶,也就回房间睡了。在模模糊糊中,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客厅里两个男人煮茶聊天的声音,大致都在聊些生意上面的事情。沈欲在,她总有几分安心,脑海里寻思着,到底要给他买什么礼物……越想越困,最后入梦。 瑞典玩两天,坐了夜光轮船,代替沈欲参加了奢饰品大牌的邀请宴,顺便为以后的星路打好基础,刷刷眼缘。 也不免遇到在国内曾经的好友——鹿邮集团董事长的二女儿。当年高二读完就出国了,眨眼间,她已经从小胖子蜕变成端正得体的集团里得力助手。 宁依裴起先没有注意到她,她与旁人英语交流完毕后,提着LV限量版包包,用中文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是依裴吗?你还记得我吗?我读京城高中的林奕媃。” 宁依裴想着这异国他乡遇故知不容易,也就认下来。 “是的,好久不见,你越来越瘦了。” 林奕媃眼底并非是惊喜,而是带着丝若有若无的鄙夷。 “啊,我都听说了,你父母竟然干那种事情……幸好我父母安分守己。” 宁依裴想起来,读高中的时候,她挺八卦的,并且在老师面前一直很乖,私底下却玩得花。 “的确,他们也是老糊涂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能来感谢会?你们家不是已经破产了?你不会是混进来的吧。” 瑞典的感谢会是专门为此品牌全球消费前一百开展的,也经常混进不少小网红明星以及偷偷溜进来的攀关系的生意人。而显然,林奕媃完全有理由怀疑她是不正当方式进来的。 “我……” 宁依裴还没有讲话,林奕媃便拉住了好几位名媛,询问道。 “她家都破产了,父母入狱,她居然出现在感谢会?” 其中,一个名媛便立刻看热闹般找来了主办方,所有人都要看她笑话。 她几乎连喝水都在众目睽睽下,直到主办方带人与她碰面。 而因为,宁依裴曾经常年参加各大品牌的感谢会,所以,自然而然就忘记带邀请函了。 以前刷脸就行,全都是来巴结她的。 现在都来落井下石。 “依裴,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不要脸。我记得,你以前说话可过分了,还标榜自己最要脸面,让我给你道歉呢。” “所以呢?林奕媃。” “那就给大家道歉吧。如果不道歉,我马上叫主办方请警察。” 林奕媃反手拿出手机,不管如何就要录到她的狼狈。 宁依裴好似有些印象。 当年读高中,林奕媃来巴结她,却送了块假表。当时就还给了她。可林奕媃就骂骂咧咧的,最后,宁依裴的性子也恶劣,必须让她当众道歉,不然,就让她退学。 风水轮流转。 正当这个时候,跟着宁依裴来的魏之缎刚刚从楼上,下来。 因沈欲临时有事,所以,只能他和宁依裴来散散心。 “怎么了?” 魏之缎气韵很出尘,苏绣的鹤刻在白西装上,手里转着黄翡的佛珠,站在她身边的时候,清风晓月。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因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而魏之缎虽看着温润却从未在人性上吃过什么亏。 他自有方法。 主办方解释。 “这几位小姐举报宁小姐,说她家在国内已经破产,不可能有感谢会的邀请函。我们刚刚询问宁小姐,她的确拿不出邀请函……” “我带来的人。” 魏之缎简简单单一句话,风向瞬间变了,连主办方都和颜悦色起来。 随后,魏之缎还多解释一句。 “这是我朋友沈欲非常在意的人,他今日有事,就托她来玩玩。” “魏公子,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请见谅。” 他没有多讲,而是挥挥手,主办方就带着保镖下去了,只留下了宁依裴与几个七嘴八舌的名媛,她们觉得自讨没趣。 于是林奕媃也刚刚想要离开,却被魏之缎一席话惊得面色发白。 “林家的孩子?好多天前才和你父亲吃过饭,他开展了一个工程,还希望我投资,我总还是答应他了。没想到,我和林小姐缘分蛮深。” 林奕媃心里一疙瘩,她就在集团内部工作,当然知道他所言的工程项目是什么…… 如果这个项目关键时候搞砸了,那以后,父母肯定不敢再托她来结交人脉了。 她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宁依裴都破产了,还能将她一军。 “魏公子,宁……大小姐,对不住了,我也只是正义感过强,没有想过,故意找茬。改天请你们吃饭,如何?” 魏之缎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他都不动声色,没有慌张过,所有结果都在他的意料下。 此刻,他反而看向宁依裴,颇为亲密地为她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而她则是迟顿一躲。 他并未情绪有波动,纯当她是比较要好的朋友罢了。 “你觉得如何?” “也行,我又不小气,滚吧。” 林奕媃虽心里不痛快,但她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和父母过不去。 参加完奢饰品大牌感谢会后,她和魏之缎去瑞典的超市买了许多好吃的。琳琅满目,全是魏之缎没有吃过的,准确的说,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尝试的。而她,则边买边嘀咕。 “这款果冻还没尝过,好长的牛板筋,盲盒奶茶,白巧克力冰淇淋蛋糕,国内都没有这种口味的巧克力。好久没有吃过的苹果糖葫芦……我还要称一些草莓味白糖,这块区域真的很像国内的良品铺子……” 她喋喋不休。 而魏之缎有种仙风道骨,忽然被拉回凡间烟花气的诧异。 他不是没礼貌的人,可以做到事事回应,但,现在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不过是看着她,难得露出笑容,好似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 触手可及。 两个人买完零食,结账后,上了车,委托司机去酒店。 “魏公子,你吃吗?” 其实,他蛮想说,这车上不要吃零食,但看她的笑容,竟还有两个小酒窝,嘴里咬着牛板筋,瞧模样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清傲端庄,相反,很自由快乐。 “不吃。” “忘记了,你小时候肯定没吃过这些垃圾食品。” “依裴,你会想父母吗?” 她顿顿,魏之缎向来是很有礼貌并且洞察秋毫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询问这类尴尬的问题。 “不会。” “那他们一定对你很不好。” “魏公子,虽然我们都家世显赫,但论家教,我父母算不上什么好的引导者,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是闹笑话,索性也不讲了。我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奈何,我对他们无法产生同情。” 魏之缎用宽容温和知心的外表掩盖着内心真正想要的答案。 “你上次表演的曲子很好听。” “曲子名为,山野,我自创的。” ------------ 第94章 挣脱·蛇缠凌霄花 魏之缎忽然收到她的消息,是有关山野最高清的全部曲声,无杂质。 他点开,手机里传来悠扬的曲声,感染力很宽阔,心旷神怡。雨水打落在芭蕉叶,雾蒙蒙夹着丝丝惆怅,这种曲子很难想象是宁依裴这种性子能拉出来的曲目的。 他点了收藏,随着点开她的头像,是捧昙花。 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他皱眉,在光下,面容依然一尘不染,洁白得像披着袈裟的天之骄子,是水月观音,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她想了很多词来形容,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气韵。 打眼就能瞧出了,是京城大院流传下来的孩子。 魏家不仅仅是功勋之家,旁系血脉往上三代出过不少艺术大家。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她想起礼物的事情,于是找借口下车,一个人去了广场。 走进一家复古装修的袖口以及皮带制作的店面,师傅正在修块手表,见到客人,才抬头。他一口标准的瑞典语。 “请问,要买什么?手表,皮带,纽扣,一些古玩手串都有,也可以定制。” 她的外语也不差。 “可以做一整套吗?我知道大概的尺寸。风格要冷峻些,以褐松绿为主最好。我可以看看款式吗?” “可以的。” 她的目光被一条与众不同的男式皮带所吸引。 不算是奢饰品大牌,但材质很踏实,做工很精细,更绝的是设计。张扬的绿色鳄鱼皮被黑褐色上等软牛皮相嵌合,纹路在光下,波光粼粼。 她想象中,沈欲很适合,既有沉稳又有野性。 即而想起林筱雅,不知道她有没有为沈欲买过礼物?但,林筱雅这种虚荣心极强的女人,是不会放弃沈欲这棵摇钱树的。 而宁依裴也不清楚,沈欲对林筱雅到底是什么感情……她总是被这件事折磨得头疼。 她此刻不管沈欲的事业如何,就想得到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他不说。 她有点明白了,当年沈欲的心思。 他当年更加惴惴不安,应是没少琢磨她的心思。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盛大的烟火被云雾遮住,是百转千回的纠结与慌张,是无人问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有些人一藏就是好几年。 “这款不错,准备一下,包装好看些。请问,要多久可以制作好?” “明天下午。” 宁依裴订完礼物后,回到酒店,酒店里很安静,魏之缎大概是中途离开处理事宜了。她泡杯咖啡,打开手机,是经纪人为她整理好的综艺节目,由京越集团投资举办的明星素人组队旅游一百天综艺。 而京越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大概率就是关景霁。 她打开邀请名单。 素人,她不认识。 但这六位明星,分别是当红小花旦,以及流量男星。 综艺开播第一站是江南小镇,这对她的形象很友好,能瞬间为她博得好眼缘。且比赛的节目好多都是音乐类,摆明第一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换成以前,她就算有这样的机会,家族也严厉反对,可今夕不同往日。 夜晚,沈欲打开门,解开领带,手里提着白色简约的礼品盒递给她。 宁依裴模模糊糊的被惊醒,打开灯,这才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盒礼袋。 而沈欲转身去了浴室,正在洗澡。 她打开礼盒袋,粉色丝带缠绕着英文的礼品盒,扯开,掉下来一条天鹅绒蓝宝石,在灯光下,孕育着暗潮汹涌的欲望,是云雾缭绕的夜晚,闪过的极星。 她不记得克什米尔没有这款造型的蓝宝石,于是,在项链条上,看见了日期以及别号。 这不是一条最近交易的款式,如果是近年交易成功的,蓝宝石的设计会更新颖。 她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这项链该不会是一年前就买来收藏了,近期才拿来送给她。 按沈欲今日的身价,买这种二十万的石头绰绰有余。 那他该不会早就有心怡的女生,所以才早些时候买下这类型的宝石,结果反被拒绝,就放在角落落灰? 但,他真的蛮有品位。 她喜欢这种款式。 链子而非网状,散状或者奇形怪状的。 她只喜欢纯天然未切分,且链子用更灵巧设计的宝石项链。 沈欲洗完澡,简简单单穿着白色的睡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搭在额头,更显阴翳。身段是极品,光是站着,似魅魔。他吹干头发,反身有些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点燃烟,目光所及皆是她。 宁依裴有些埋怨道。 “你不给我解开项圈,我没法戴蓝宝石。” “没叫你戴。” “……” 宁依裴一整个大无语,按照她以前的脾气,非要把这项圈扯开扔到他脸上。 她不知道,就算自己如何压制骨子里的不屑,神情也会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她那一张一合的小嘴,估计是在偷偷摸摸咒骂他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愿意戴项圈,我就解开。至于,蓝宝石项链,我没叫你一定戴。想戴就戴,不想戴就别戴。” 沈欲谈生意都没有这么费心思解释。 眼见着,她听闻后,肉眼可见的安静多了。 把白皙无肉的脖子往他面前伸。 他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一串小小的项链,轻轻插入她脖上的项圈里。 直到,咔嚓一声,黑色的项圈被取下。他反手就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当时,沈欲就想逗着她玩,像买一条宠物。 但,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才是无法挣脱的那位。看似她很被动,实际上,是他需要通过她产生情绪。 他离不开她。 他也没法真真正正将她视为宠物,将她侮辱,将她踩进泥土里……他能对许多人下狠心,但对她,还是过于仁慈。 最多的欺负,不过是,将曾经高不可攀,傲慢的她压在身下欺负。看她哭,看她求饶。 要是她喊疼,他还会下意识地放缓动作。 宁依裴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想要戴蓝宝石项链,却被沈欲一把抱入怀里。 他有些疲惫不堪,反手关掉灯,盖上被子,就死死禁锢着她的腰。 她快要窒息了,费力才将头露出,喘着粗气,她见他闭着眼睛,看似真的很累,也就把问题放在心里。 睡到凌晨三点。 沈欲醒了,他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折腾她。 “你有病,我还在做梦呢?” “看来,你病情好转了,能分得清梦境和现实了。” 两个人很嵌合,她欲迎还拒的劲儿,让他欲罢不能,一步步深陷其中。他浅尝辄止,只摘取最清冷的那抹唇色。沈欲喜爱她配合,撕毁那傲慢的外表,露出甘甜的笑容。 他喜欢抚摸她滚烫的脸,看她娇羞那一刻。 他曾经从未见过她这种表情,他轻轻点开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出光,照在她的脸颊上。 他要看得更认真些。 蛇缠凌霄花。 凌霄花这种花类最引蛇。 大汗淋漓。 两个人再次相拥而眠。 次日。 宁依裴与沈欲登上私人飞机回国。 她极力掩盖着锁骨上的吻痕,套了件白色遮脖的上衣,和黑色的裤子,爱马仕灰色的拖鞋,裹着那双白皙瘦弱的脚踏在飞机软软的地毯上。 她见沈欲抱着书看,她也拿起书琢磨起来。 在她眼里,像沈欲这样的男人,喜欢看书,这种特质蛮少的。 下了飞机,她整理好行李搬进了沈欲京城半山上的别墅。与其说是别墅,不如是庄园。 这里的地段虽不是寸土寸金,但如此大的面积,折算成资金已经可以搬到市区买别墅了。 庄园里最多的是保镖,密密麻麻黑压压地站在建筑物外。洗衣做饭的阿姨并没看到几位。 车库里停满了车辆,多数是外地车牌或者港澳车牌,下车后,管家将她的行李往上搬。 站在旁边的司机,是之前常常来接送她,和她日常打哑迷那位大叔。 ------------ 第95章 往事·你从什么时候爱上我 别墅的建筑风格很简约,一看就知道不常住人。 她站着电梯里看着眼前用大理石与翡翠镶嵌的地板与吊顶。 她也看不懂沈欲,到底是用了什么招,可以顷刻间从无名的混混变成富豪。 她也不知道,沈欲到底背后赚了多少钱……这种成绩,千万人里挑一。 此刻,整个四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欲揽过她的腰,她也顺其自然坐在他腿上。 沈欲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宁依裴瞧见,也想去拿一支,却转头看见他戏谑的神情。 “少抽点烟,不然,以后怎么给我生孩子。” 她心里一惊。 她的身体不好,很虚弱,心理状态容易受刺激,瘦骨嶙峋的,如果真怀孕了,那估计压力会很大,也很受罪,同样生下的小孩不一定健康。 况且,沈欲真的希望他的后辈,染上杀害他奶奶的血脉? 她不得而知。 她只是沉默。 这让沈欲有些不满,做为惩罚,他将台子上的烟盒扔到了钢琴边。 宁依裴想要抽身却无力抗衡他的力气。 “沈欲……你……” “是你先说,要追我的。” “可是,你要和林筱雅结婚,我不允许小孩是私生子。” “如果你追到我,我就不和林筱雅结婚。” 沈欲有时候,对她无奈,嫌弃她有点傻。 但,又最心疼她。 林筱雅不管怎么难过,他都能保持理智,像对待妹妹般疏导她的情绪。 可宁依裴不同,她极度牵扯他的情绪,爱恨嗔痴。 “那你现在能不能同意,我的追求?” 她的眼神只在他面前停留三秒,三秒后,她有些失望,挣扎得更厉害了。 她不是有耐心且不要脸面的人。 她情绪激动起来,尽管手腕力气不大,但也实打实地裹着拳头打他胸腔。 眼泪就摇摇欲坠,她姿态高傲,展露出,最不讨喜的性子。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你用同样的方式在报复我!滚!” 换成其他女人,绝不会像她这样大呼小叫。 她们只会顺着他这根藤往上爬,而宁依裴的关注点永远都不一样。 沈欲深吸烟,想到这点,则尤为的顺着她。 将手里的烟轻轻放在她嘴里,手在后面给她顺气,还浅笑着。 “傻子。以后都不用追我了。” 她忽然更窒息了,心脏抽搐钝痛。总是敏感将事情往最坏处想。此刻无所适从,被禁锢在他的怀里,有点怄气地问。 “什么意思啊,我已经很给你脸了,为什么你直接不让我追了……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耍我?” “我的意思是,我们正式谈恋爱。” 他的眼底很专注认真,宁依裴原如柳叶般的眼型,泛着红,楚楚动人,扬起来的嘴角反而添了几分傲然。 她破涕为笑,瞬间嚣张起来,拿着他的烟,毫不避讳地抽着。虽然都成年了,此刻依然像小孩子,瘦骨无力的手轻轻拍过他的脸庞,娇得很。 “好坏啊,逗我?” “不敢。” “给我按按太阳穴,最近这里特别疼。” 他也不敢不听话,否则,这祖宗又要闹脾气了。他的手劲虽大,但对她使力却柔。 “过几天,雪松香柱就到了,你要去参加综艺,多带些。” 她点点头。 他觉得,她安静下来,特别可爱,像个洋娃娃。 “那你接受了我的追求,就不能和林筱雅结婚了。” “好。” “你发誓。” “嗯,如果骗你,我一辈子赚不到钱。” 宁依裴很满意,她说。 “是不是因为我挺会追求人的,你才答应的?” “不是。” “沈欲,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具体是因为什么?我好想知道哦。” 他受不住她的撒娇。 将她抱在怀里,打开了内侧的大门。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收藏品,琳琅满目,下面有标注证明以及来历。 但重头戏显然不是这些珍品,而是后面柜子里放着的物件,里面很多张照片,有点陈旧,有点略微崭新些。 而照片上的有她的痕迹,其中一张是初中全班集体大合照。 她有些惊讶,透过玻璃仔仔细细地打量,转过头,看着峻秀冷寒的男人,她对比照片。 “原来是你……真是你……变化太大了。” 照片上站在她后面的男生,很高,有点黑,发落在额头,戴着厚重的眼镜,不太惹人注意。要说,让人先注意到的地方,便是他有些泛黄的校服外套,以及冷漠无比的神情。 她完全不敢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但仔细对比轮廓还是能发觉相似的重叠度的。 “当年,我忘记了很多人,但唯独记住了你。我不会汉语,也听不懂汉语,原本应该转入少数民族学校的,却因父母双亡转学就搁置了。我一直都是班级里的边缘人,但却能感觉到,大家若有若无的孤立,嘲笑,讥讽,可你的声音却远远盖过了他们。你比任何人都尖锐强势。只要你一笑,周围那些恶心的嘴脸,瞬间诚惶诚恐,变得懦弱,不再张扬跋扈。” 宁依裴思索着,想起初中那会,的确她对他印象不深。 是因为他不爱讲话,老师大概知道他不会汉语,也习惯性忽略他。 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孤立欺负他。 而她一向对欺负哑巴兴趣不大。至于笑声,她的确在不头疼之前,很爱笑。 不是因为开心张扬,而是希望笑声可以掩盖自身的痛苦压抑,以及回家之后,就必须闭嘴的憋屈。 初中时期的沈欲就像被灰蒙住的老照片,特别是打扮。 “其实,你当年如果不要总板着脸,也不要穿着常年不换的校服,还有这厚重劣质的眼镜,我一定会对你印象很深。上大学,你进校门那天,我就早早注意到你,因为,你的行为举止过分的大胆,桀骜不驯。这种肆意妄为的性子,让我眼前一亮。” 沈欲轻轻掐掐她的脸颊。 “我当时不想笑吗?不想换其他衣服穿吗?不想不戴眼镜吗?只是我没有条件。我只有两件校服以及一些不合身的衣服。两件校服其中一件,估计是被班上同学扔掉了。我只能勉勉强强靠着一件校服抗过了初中。我起初的视力不算严重,只是拖久了,就严重了。唯一有钱治疗视力,是因为父亲死后,我从他柜子里找出了一万元,偷偷去买了治疗视力的仪器。奶奶也拿些钱,在我高中时期帮助我治疗视力。” 沈欲说完后,只觉得心情沉重。 他有点哽咽。 接着说。 “我不是非要治好眼睛,只是我不想再这么自卑下去。” 这是一种对宁依裴的执念。 他怕再次看见她,再被无视。 他想要给她留下影响,不管是好还是坏。 而这种执念带他突破万般险境走到现在。 当年,他大可以放弃治疗视力,将钱存下来,改善家里的生活水平。可他太过于偏执,他已经受够了别人的非议。全是因为他父母双亡,家庭贫困,语言不通,视力不好,所以他承受了过多的恶意。但又幸得,他听不懂汉语,也就不太敏感。 宁依裴转眼注意到透明柜子里放着一串紫色的佛珠,貌似是曾经生日宴会偷偷逃跑的时候,送给他的那串,刻有佛文的翡翠。 在微光下,佛珠如宁家的光辉已然暗淡。 而在佛珠旁,还放在一块小小的金牌,刻有观音像,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这块牌子……” ------------ 第96章 综艺·金丝雀 “你忘记了。是初中时期,在一个下雨的天气,你烦躁地将手腕上的一块小金牌的观音像扔到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你看起来很气愤,后来,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我捡起这块牌子,用纸巾擦干净了,给你做了西藏的祷告,希望观音能原谅你。希望你岁岁平安。” 宁依裴这才想起,的确在那时。 她过生日,却反被父母当众打一巴掌,她一个人孤零零淋着小雨回到教室。 于是,越想越气,就拿下手腕上的观音金牌扔到地上,踩了两脚。她也就自然而然忘记了这事。 她又震惊于他事后还念经了。 她与他对视,沈欲接着说。 “我们家族很迷信,一向遇到事情就爱烧香拜佛。” “沈欲……原来,你真偷偷暗恋我这么多年,我居然毫无察觉。” “是我不敢,也不会说汉语。我只能边解决生活中的烦闷,一边收集你无意间的笑容,无意间扔掉的物件,还有你公众社交平台上的记录生活,我每夜都会偷偷看好久。当年,我是没有勇气和你讲这些话的,可现在,我想坦诚些。” 她那些缺失的安全感此刻慢慢被填补,甚心脏发颤,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是被珍视。 她从未被珍视过,所以,也不懂得去珍视自己,珍视别人。 她总是想去摧毁自己的身体,想要去让自己最恐惧的死去,也总是要去伤害背叛考验身边真真正正爱她的人…… 宁依裴此刻意识到这点,她浅浅回复了沈欲一个吻,落在他脸颊旁。 这让沈欲搂她更紧了些,他看似很淡定。 但无人知道,当他袒露这些往事,内心有多么煎熬。 把内心的想法全部剥开展露给一个常年未能给予他爱的女人。 他惊慌。 但也想要,她明白,他有多爱她。 这份爱,从惊艳的热情到青涩的暗恋,最后是相互纠缠的复杂情愫,唯一不变的是,面对她依然鲜活的心。 她这几日都待在别墅里,管家带她参观了庄园后山上的小西洋建筑,耳边是呼啸是松风,隐隐约约掺着波涛的声响。 听管家谈起,这座后山上面的别墅当年是国外一位侯爵留下的,时到今日,被沈欲买下来,当做存放乐器的房间。 她最待得住的地方,就是这里,大抵是因为里面有许多珍藏版的乐器。 差不多修整了一个星期,就收到经纪人通知活动。 她收拾好衣物,准备坐上车,赶往经纪人发过来的拍摄地点。她今日穿着白青色的蜀绣旗袍,旗袍尾端落地,将脚腕处的玲珑有致衬托着,打着一把扇子,车沿着三环一路到最西边临近海边的位置。 待会集合完毕后,夜晚,他们一行人需要通过豪华轮船到江南水乡。 她接到通知的时间,是十点半到海边。 下车从黑压压拍摄组挤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竟是最后一位到的。 做为新人,这种行为,无疑是不尊重的。 此刻,拍摄已经在进行。 出场的宁依裴因瘦骨嶙峋的身材,卓越不落凡尘的气质夺得了所有人的注意。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她依然不慌不忙地整理,若隐若现从黑色发丝里破开一张清冽傲然的面容,裸粉的口红都很贴合她的五官。 “你好,我是霍柒。” 除了这个流量新生,霍柒,几乎没有几个人同她打招呼。 霍柒算是有些小弟弟的形象,胜在长相很清澈,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难得还有男生笑起来发自内心的阳光。他为她在沙滩上整理块位置。 “你好,我是白栀。” 节目刚刚开始录制,几位女流量小花就心里已经结党成一队,虽然在镜头面前很好讲话,实则她们压根就瞧不上这些节目组找来的素人。只是碍于这些投资方要捧得新人,所以才有些收敛。 “哦,你居然用艺名啊?” 宁依裴怀疑对方在套话,接着,她回复。 “不是艺名,我就姓白,名栀。” 那位流量小花脑海里过了一遍,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层几乎没有姓白的。面面相觑后,这位名流量小花就若有若无远离了她。在节目里,也不常常和她讲话。组队也和最当红的另一位小花组队。 这种情况在娱乐圈屡见不鲜,京城上层人士的名号,下层人完全没听说过,但中层人以及一些做传媒的人而言,则听过。信息差。 宁依裴坐在旁边,在镜头没有转过来的时候。 听着这两位流量小花侃侃而谈,说话有些柔嗲。 “啊,待会听说京越集团那位公子要来探班。我之前见过他几面,他说,要把我签去他们公司呢。” “啧,你运气这么好啊,真的假的?” “姐,不然,我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咖位,参加这档综艺,全都是托公子哥的福呗。” 宁依裴也是左耳听完右耳出,反而,她和霍柒还有些话题。 霍柒好似很喜欢她身上的旗袍,他谈起,他的故乡就是在巴蜀之地,那些城市有专门做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的。 就他们家当地,有家裁缝店,开了几百年了,每年都会被娱乐圈的女星订好些套。 “白栀……你这个名字挺好听,也很好记。” 霍柒喃喃自语。 而宁依裴都有些不习惯,有时候别人叫她白栀,她会忽然未能反应,显得有些慢半拍。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她和霍柒一队,很有默契,特别是在沙滩上打桌球的时候。 无人能想象到,穿着旗袍的她,竟也不落下风,打起桌球来,很有力道,很有技巧。让明星嘉宾怀疑是该节目泄露了比赛内容,宁依裴临时偷学了。 霍柒与她打配合,也行云流水般,轻而易举就赢得胜利。 旁边的众人眼神就更古怪了,刚刚想要讥讽两句平衡内心,却看见综艺导演直接走过来,将宁依裴带离现场。 录制节目的摄影师也先暂停拍摄,接着全是流言蜚语。 “白栀是什么来头?” “京城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白家,会不会哪位大佬的外甥女?” “总是比不了亲的,侄的。” “该不会是被人包养得吧……她一点都不怯场,也不够圆滑,我刚刚和她讲话,她居然不接我的梗。现在,又不放水,看架势,像是一定要赢过我。” “也是,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怪不得,导演要找她谈话,估计待会又要重录了。” 宁依裴跟着导演来到了后台,穿过棚子,可以看见一辆白色的商务车,导演亲自给她拉开了商务车门。 入目的男人是真在刷群聊的关景霁,他打扮很低调,难得不穿牌子货,戴着白色鸭舌帽,看她上车后,托导演把车门关上。 “怎么样?” “还行。” “没人欺负你吧?” 宁依裴很诧异,他居然还会关心她被欺负……空气间弥漫着尴尬窒息,她越想越不对劲。 关景霁抬眼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妖冶唯美,像在落在湖水里的樱花,眼眶里暗潮涌动,却澄澈。 “没人欺负我。你很想……看见有人欺负我?” 她正话反问着,想着套套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她不相信,关景霁这人能安什么好心。 “那当然不是。你应该知道,沈欲会和林筱雅结婚吧?” 她心头一颤,莫名其妙地盯他一眼,很快就否定了。 “他现在和我谈恋爱,亲口说了,不会娶林筱雅的。” “你可真自信。” “关景霁,你几个意思?” 他将手机屏幕点到最亮,将林筱雅的朋友圈翻出来。 赫赫然最新一条,是昨天夜里十二点整发的朋友圈。 ------------ 第97章 养鱼·她的怀疑 【你治愈了我,我们余生相伴。】 配图,是一男一女看似很亲近的手,男生那双手指内侧有青色的藏文刺身。他轻轻放在了林筱雅的手腕上,而两个人的手腕均戴着天铁,同款,并且上面刻字,LS。 乍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林筱雅的L,而不是宁依裴的N。 她忽然呼吸有些急促。 这几天,沈欲都不常常在庄园别墅,她原本以为他是工作忙……怎么会在午夜十二点出现在林筱雅身边,还很亲密。 她甚至还为沈欲开脱,这应该是林筱雅为了贪慕虚荣P图的。 这旁边的男人绝对不会是沈欲。 关景霁像是猜到她会狡辩什么,于是添油加醋。 “林筱雅没必要乱发,因为,她也怕这事如果是假的,捅到沈欲眼里。毕竟,她连我都没有屏蔽,她压根就不怕沈欲知道呗。” 宁依裴的手指发抖。 明明前些天,沈欲才满腹深情地告诉她,他有多么珍重她,暗恋了她多少年…… 此刻有种顷刻间,甜蜜的酒水化为毒药,让她措不及防的疼痛。 她有种被欺骗,被戏弄的感觉。 她还没完全确定,但,她应该做好沈欲是故意的,是讨厌她的,这样的思想准备。 面对不确定的爱,宁依裴总是会选择推开,一次次推开,直到确定这个人真真正正爱她。 她现在就想把手机砸到关景霁的脸上,但她克制住了。她不想让自己过于难堪,她知道不能让任何人了解到自身的所思所想…… 忍耐对她而言,是最难的事情。 她从前一向我行我素惯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 “纯属来隔应我呗。” 宁依裴将手机扔给他,扭着旗袍准备下车。 却被身后的关景霁叫住。 “等等,如果你和沈欲闹掰了,遇到事情,可以找我。” “你靠得住吗?从小到大,你老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宁依裴,我能还想着帮你,已经是一种善良了。” 关景霁见她不做声,离开。只留下一道婀娜的背影。 那抹清冽的背影,如他手中的龙井,萦绕不散,他不太会表达关心,但又不想给她什么好脸色。 他抿口龙井,原本是打算来探探班,看看集团下面子公司综艺的发展情况,可现在,他没了心情。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宁依裴这么被动吃瘪的样子,可她越是反应大,关景霁越是难受,此刻如一根透明的小提琴线勒住了心脏,难以呼吸,脸色发青。 就算再恨宁依裴,也不愿意她属于任何人。 哪怕,她继续天天虐待他,也好过去虐待别人。 “你去和这个综艺导演讲讲,监督一下白栀,把她照片发群里。” “是。” 助理下车,大致是为董事长的公子办事去了。 而魏之缎没有出现在后台,只瞧见了助理,这让许多女星有些遗憾。 而,这后台的角落,是宁依裴。 她不像是其他素人会去巴结,会去主动聊天,她反而喜欢清静,就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吃盒饭。 要是换成从前,她肯定是吃不惯盒饭的。 但,她此刻更多是在思考林筱雅的朋友圈。 她越想越烦,盒饭吃到一半,就直接扔到了垃圾桶。刚刚走过来的霍柒,还端着饭菜,想着聊几句,则瞧见她面色不悦。 “怎么了?是不是她们惹你不开心了?” “霍柒,你们男人的心思好难猜。” 霍柒一听,就反应过来,她大抵是恋爱了,认识到这点,他都快咽不下饭。 有长相,有才华,关键还不是趋炎附势的拜金女,怎么会栽到爱情上,实在血亏。 “别这么想不开,天下男人多的是。” “我问你哦,如果一个男人什么都帮你,也愿意顺着你,哄你。但,他也和其他女生没有边界感。这是为什么?” “养鱼?” 宁依裴愣了几秒,感觉心已经碎成两半,过堂的风挂啦挂啦的响。 她头痛欲裂,只是坐在椅子上盯着白如凝脂的脚背,此刻有些微微发抖,发青。 “你的意思是,只是玩暧昧?还是和很多女人同时玩暧昧?” “差不多。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会把最珍视的东西双手奉上。穷人的钱,有钱人的时间以及专一。” 宁依裴心如死灰,她不顾场所,直接点燃烟。 烟丝飘渺,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傻了。 连霍柒都有些惊讶,毕竟后台不允许吸烟,公众人物也最好不要吸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基本规则。可就是,她无拘无束,放肆的样子,扭转了许多人心里她白莲花和绿茶的形象,反而觉得她很真性情。 “我去,你不怕啊?” “怕什么?” “导演不允许工作时间抽烟。而且,综艺下半年就要播放,到时候被有心人拍到你抽烟,会被诟病的。” “随便。” 出乎意料,导演看见了宁依裴坐在椅子上抽烟,愣是一句话没讲。反而托人给她递去烟灰缸,这举动,分分钟把宁依裴的地位抬高了,此刻节目组后面人人都说她是金丝雀或者关系户,后台特别硬。 综艺进行到下午,大概晚上七点就要坐豪华轮船出发去江南一个月。 她站在夜色正浓的海滩边,光着脚丫,感受着海风吹过脸庞。往后看去,是灯火阑珊的京城,繁华依旧。曾经,她看最高那栋楼,是引以为傲的家族势力,以及无法挣脱的命运枷锁。 现在,她看见那最高的楼,只感叹人生无常,自由自在才是最好。 她想过了,京城那栋小洋楼已经被简文瑾安排过户了。如果沈欲要留恋花丛,她选择放手,安安心心的过一生。 平凡的人生,销声匿迹,也不再追寻所谓的梦想。 若如没有人爱,她便会失去热爱坚持任何东西的能力。 她早就被命运撕扯得支离破碎。 不过是,有人逆着风,将她一点点捡起来,想要将她拼凑完整。 她拨动了沈欲的电话号码。 不出三秒。 对面电话里传来有些疲惫而低沉的嗓音。 “依裴,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过些天出差去江南……” 她没有等他讲完话,斩钉截铁。 “不用来找我。” “你……” “沈欲,你别玩我了。我之前曾经欺骗了你,伤害过你,但我也无能为力。你也把我爹妈都送去坐牢了。我也对不住你。沈欲你没有必要因为仇恨,违背自己的意愿,和我在一起。” 对面沉默了。 很快,是打火机的声音,继而是低沉的笑,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笑。 “你觉得我的意愿是什么?” “你真正的意愿是和林筱雅在一起,顺便恶心我。” “我没有。” 他倒是快速地回复,听起来很肯定,而宁依裴倒特别委屈。 “你有!我看到林筱雅的朋友圈了!她发了昨夜和你亲密的照片。照片上面,你们两个人的手腕上都戴着情侣项链。而且,她还在朋友圈配字,要同你余生一起走!你难道不是脚踏两只船吗?” 她的语气有些把持不住,有点傲慢,像受天大委屈娇滴滴地轻吼道。 对面的沈欲依稀想起些事,他深吸烟的时候,想起当年,公司发展初期,有位关键决定性的大佬一直不肯给机会,资产如果不能流通,意味着对赌协议败,沈欲就要将公司全部免费卖给对手。 是林筱雅通过不干净的手段得到了约见大佬的机会,而她把机会给了沈欲。 沈欲也争气,由于和那位大佬同为藏族,机缘巧合下,相互利用,推动了公司上亿利润以及融资。 如今,他与这一路上提携的贵人,并肩同行,站到了他们的位置,可沈欲依然秉持着喝水不忘挖泉人。 昨夜十二点,那位贵人心脏病复发,抢救回来,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在生命的最后,希望能看见林筱雅和沈欲成婚。 ------------ 第98章 误会·监视她 “你误会了,我和林筱雅不可能结婚。我会警告她不要乱发朋友圈。再者,天铁是魏之缎送我的,不存在情侣项链。是林筱雅的干爹生病住院,我念及她干爹曾帮过我,所以,赶去医院。照片角度是她抓拍的。依裴,我都能证明。” 他没有一句废话,像极了,他在工作上雷厉风行的风格。 解释得很全面,让宁依裴都找不出错。 “魏之缎送的?” “对,我手腕上的天铁全球只有一个。如果真要搞暧昧,可以买对戒指更好。” 她忽然不说话,觉得有些道理。 对话的过错方此刻成了占据高位者。 沈欲有些委屈地念叨一句。 “依裴,你不信任我。” 她一时语塞。 海风吹着她的头发,空气中还有些海盐味,沙滩微微滚烫。 此刻不远处是导演助理的招手。看情况,轮船就要航海了。 霍柒换好衣服,踏着沙滩走到她身边,声音有些少年气的明媚,很亲切地嬉戏打闹问着。 “走啦,还有十分钟就开船了。你在和谁打电话?不会是你那个脚踏两只船的男朋友吧……这种男人拿来干嘛,早点分了比较好。” 危。 宁依裴露出见鬼般的神情看向霍柒。 随后,她还未讲话,沈欲就将电话挂断了。 果然,沈欲绝对是听见霍柒的话,生气了。 “我靠,你乱讲什么?” “我说错什么了?不就是事实嘛。” “算了,这事情就算我误会他了,也是他不守夫德,被人抓拍到了。” 霍柒被这种说话逗乐了,他走在沙滩前面,说。 “相信我,一个男人爱你,你不管多差,他都会爱你的,包容你的。” “这是恋爱脑。” “对,任何人一旦爱上某个人,都会变成恋爱脑。” 宁依裴想着,是否曾经那个对她诉说爱意的少年,也曾想过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如今,西装革履的沈欲再也不是那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少年,他是城府深,而不语是董事长,是万事都安排妥帖的上流人。 她一时间,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男人真正恋爱脑上头是什么样子……或许早已沸腾过的水,会回归平静。 这条靠海的游轮是梦想号,足够大,上面不亚于一个带街道的酒店。一行人纷纷踏入梦想号的时候,综艺录制就开始了。于是,参加该综艺的明星以及素人都换了另外一副态度。 宁依裴进入房间,打开灯,是节目组放好的抽签卡。今日,获胜的队伍可以先选明日的队友,以及抽取共房间的成员。 “那我还是挑选……霍柒。感觉和他搭配很默契。” 她反手又从抽签条里面翻出字条,翻到谁,今晚就要和谁共处一室。 字条上写着……【关耐彩】。 宁依裴今日没有多注意她们的名字,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关耐彩是哪位? 不一会儿,房间门打开了,进来的女生扎着马尾辫,穿着天蓝色的短裙,白色的衬衫,玛丽珍的鞋子,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很衬肤色,她有种沪上女孩子的甜美与娇柔。关耐彩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你好,白栀。我今天对你印象可深了,你好厉害惹。” 她讲话的确有沪上的口音,她背包上别着迷你版的洋娃娃。 宁依裴这才想起来,原来关耐彩就是一直不讲话那位女孩子。她当时,也是因为觉得她长相很可爱才关注两眼的。 “你也是我堂哥介绍来的吧。” 她悄悄地对着宁依裴耳边说着,惹得宁依裴有些迟疑,很快,又反问。 “关景霁是你堂哥?” “嗯嗯,你千万不要和那些八卦婆讲,不然,她们估计要缠着我,要堂哥电话号码了。” “好的。” 关耐彩默默琢磨着。 她实在不明白,她堂哥要追人,就光明正大的追求,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让她参加综艺,贴身照顾嫂子。 说白了,不就是先打入内部,混熟之后,再帮堂哥搞定女人嘛。 关耐彩吃着棒棒糖,细细观摩着她的五官,身段,都觉得很高级,一点都不低俗。 “其实,我堂哥为人可好了,特别是对自己人可仗义了。他听说,我想要当明星,立刻就安排了综艺电影,说要捧我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女星。” “你以后会成为最红的女明星的。” 关耐彩虽然听见鼓舞蛮开心,但也郁闷,不管她如何夸堂哥,好像眼前的女人都避之不谈。 天色渐渐晚。 关灯后。 宁依裴收到了消息,是沈欲的。 家:【已经删了。】 依裴:【什么删了?】 家:【林筱雅的那条朋友圈,她发着玩的,别当真。】 依裴:【发着玩?是不是谁都可以发着玩?那我算什么。】 对面沉默了,而这份沉默,让她愈加难受,觉得不可理喻。 唯到夜晚思绪翻腾,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伤心。 她的气愤不过换来了沈欲简简单单一句,发着玩? 她感到无比屈辱,好似直接他信誓旦旦的爱,都灰飞烟灭。就像这海面刚刚落下的太阳,白日耀眼,夜晚黑暗。 海面起起伏伏的浪涛,是她翻涌的情绪,翻江倒海,她在夜色正浓之际,淅淅沥沥地哭着,抽泣着,泪水打湿了枕头。 只有睡在旁边失眠的关耐彩听见了,她钻到对面的床上,扯了几张纸,为她擦眼泪。 很快,宁依裴就像刻意为了忘记悲伤般,入眠了。 关耐彩打开手机,给堂哥汇报情况。 耐彩:【她今天晚上,莫名其妙哭了半小时,现在已经睡着了。】 哥哥:【为什么哭?】 耐彩:【不知道哇,我就听见她捂在被子里哭。她好像睡觉之前,还要吃一些药。是不是有抑郁症?或者身体不好?】 哥哥:【你再多观察观察,套套她的话。】 早晨,拉开窗帘,游轮外是碧海蓝天,像是远离喧嚣的流浪。还能看见盘旋的海鸥,在船上高楼耸立的街道与建筑物。像座随时游走的岛屿或者小城市。 她与关耐彩一同吃早饭,早饭吃到一半,宁依裴的手机电话响了。 来电号码是来自京城且陌生的新号。 宁依裴放下烟,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歉声。 “我是林筱雅。昨天的朋友圈都删了,你千万别误会沈哥哥了,他对我有恩情。所以,我才发想要和他余生相伴。单纯是哥哥妹妹的意思,不是结婚的意思。你别误会了。” 宁依裴能听出来,林筱雅有些无所谓的语气,接着,她继续补充道。 “你该不会,不允许沈哥哥身边有异性存在吧?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去哪都是有女人喜欢的。以前读书的时候,他的追求者就络绎不绝,只是他碍于工作学习,不想谈恋爱。宁依裴,你配不上他。” 宁依裴冷笑。 是的,她的确配不上他。 她曾经,只有出生家境优越。而现在,她连出生家境都没有了。她压根就不能奢望沈欲还能接受她。 但她咽不下林筱雅这个作威作福小人的气。 “林筱雅,你算什么东西!靠着到处认干爹,上床来换取名牌包包的下流虚荣货色,没资格来评判我。我是不配,但你更不配。沈欲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找很多女人的,有你林筱雅什么位置?” 打蛇打七寸,对面直接沉默了。 ------------ 第99章 惩罚·怎么没见你护着我 很快,对面挂断了电话。 而宁依裴也将手机往餐桌上一扔。 她不会因为林筱雅难受。 她只会因为对沈欲仅剩的一丝期望而难受。 就算落魄了,关耐彩也从她的举手投足里看出了富贵优雅,连怼人都不露丑态,不露怒气,云淡风轻地怼回去。 “不好意思,一些个人私事叨扰了。我们吃饭。” “没事。” 关耐彩也不多问,而是默默将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偷偷汇报给堂哥。 不出所料,关耐彩的卡里收获了一把笔转账。 她现在就是偷偷摸摸欣喜若狂,虽然,堂哥没有明确说,监视观察这个女人的目的。但,她凭借直觉,认为这一定是暗恋。 吃完饭。 趁着轮船还未到江南,节目组举办了轮船上的美食街比赛。 每一个队伍都可以占一个小摊位,最后赚钱的队伍获胜,而做为昨天的胜利队伍,则有先挑选店铺位置的资格。 她经历过大风大浪,实在没有太多精力玩这些幼稚的游戏。但又想着放松心情,也不算坏事。 她和霍柒选好了最船头的一家店铺。 豪华轮船里,一共有近三百位游客。选好店铺后,就是抽签,宁依裴打开字条,上面写着……【福鼎炒面】。 这是他们最不想抽到的饮食类。 而她和霍柒需要在中午之前,策划好店铺的运营,以及根据教程完成福鼎炒面。 “一碗面成本四元,卖十元,怎么样?” 宁依裴满脸问号,因为这涉及到她知识盲区,她连菜市场的菜都叫不出名字,更别说知道街边小吃的成本。 她只是点点头,反正算账的事情可以交给霍柒,而她则认真看着教程,学习做福鼎炒面。 中午到了。 一共六个队伍。 都选好了店铺,分别买卖不同的东西,最后节目组会计算出最赚钱的店铺,获胜者可以有优先选择权。 宁依裴围上透明的外套,隔绝油烟。 她放油,开始炒,水溅到油上,瞬间锅上腾起大火,把她给吓得将锅都扔到了地上,这一幕让霍柒不知所措,也让点面的客人,措不及防。 而她的店铺属于人流量最旺的地段。她的一系列炒作,不仅仅没有让店铺凉,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宁依裴一份福鼎炒面没有做出来,已经有二十个人下单了。 “你手没事吧?” 霍柒收完钱,连忙上前,他一把抓住宁依裴的手腕,手背上已经被油烫红了,原本就瘦弱娇嫩的手,很容易留疤。霍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娇贵的手,连手腕摸起来都是细软的。 “没事。” “你去收钱,记账,我来炒面。” 宁依裴便因干事不利,退居二线,开始收账。 最后,宁依裴战队还是输了,人流量挺多,但明显食品的题材不适合他们。 吃完午饭后,霍柒拿来了便利贴,两个人站在船头,海鸥飞落在她的肩头,噗动着翅膀。 他低头为她贴伤口用药酒治疗的时候,很温柔。他的发色的栗棕,却在阳光下很明亮,白衬衫被微风拂动,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宁依裴乜眼瞧他,一时间有些入神。 而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节目组,绝对将这一幕录下来。比电影里还要浪漫,两人看起来异常相配,均是白衬衫,在阳光下,海鸥飞落,他细心低头为她治疗伤口,两个人对视,会心一笑。 “真般配。” 导演嘀咕两句。 豪华轮船到达江南,天气由热化为潮湿。 虽不是连绵细雨,但套上外衣,也不觉热。是在夏日适合宜居的地方。她换了身白蓝色旗袍,身姿婀娜,荷塘月色,一行人正在欣赏荷花,小桥,流水。 而前面的流量小花还是有些激动地窃窃私语。 她们貌似认出了站在节目组后台里的男人身份。 “是沈欲,近年来,京城最大风投公司老板。” “可我不会藏语,我怎么搭讪啊?” “他会汉语的,之前我在宝格丽的感谢会见过他,他为人蛮礼貌的。” 她们正准备去凑凑近乎,结果,却被导演拦了回来,朝她们鄙夷一眼,几个女生脾气不小,碍于他是导演就没发火。 导演直接走到了最角落坐在椅子边,喝冰镇西瓜汁的宁依裴跟前,在她耳边说。 “沈总,找你。” “没空。” 导演看着眼前的女人,眉目如画,用银叉子扎起西瓜放嘴里,好无辜的说完这话,又开始和旁边的霍柒嬉戏打闹,看起来确实没空。 导演感觉,这白栀来头真大,连沈总都拒。 宁依裴还没有笑几分钟,就忽然被人抱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尖叫骂道。 “啊……谁她妈的,这么有病。” 结果,转眼就看见沈欲的面容,比起前几天,他此刻看起来更冷静消瘦了。 他这骨相欲瘦就更加惊为天人。 他的力气不小,直接转头就往人群外走去,走到黑色的轿车边,司机连忙走出来,拉开后座的车门,他一把将她扔进去。 她的身材被旗袍裹得很贴合,在白色牛皮的车后座上,她的臀部像水蜜桃。 沈欲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耳鬓厮磨。 “依裴,是不是,我满足不了你?” “啧,对,你太忙了,鱼塘里的鱼,都钓不完。” 她的语气有丝怪罪,有丝扭捏。 沈欲的手在她后背,随后,直接拉住她后面旗袍的链子…… 司机立刻知趣下车候着。 沈欲将录着前夜十二点在医院录像放在她眼前。 他有些宠溺强势地将她的双手吊在车顶,用车里的领带。 “宝贝,好好看看录像,看看我是不是喜欢林筱雅?” 他将录像声音调到最大声。 沈欲的车做了防震,隔音等设计,所以,不管车内声音多么大,外面也听不见一丝一毫。 他见不得她傲慢。 他希望,她可以天天主动点,而不是拒绝,甚至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 录像声音被放大,掩盖了她抑扬顿挫的声音。 “沈欲哥哥,干爹想要我们成婚,这是他的遗愿。” “我们不可能成婚。” “那……我们在干爹面前做做样子吧,到时候他去世后,再离婚?我干爹是个大好人,如果没有他……” “林筱雅,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需要用钱,可以找我。但其他事情,我给不了你。” “你是不是……还是爱着宁依裴?可是她父母杀害了你奶奶!” “那是她父母,不是她。” 沈欲与她近距离接触,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划过脊背的时候,在发颤,似拜佛跪地时的忏悔与希冀。 沈欲怕勒到她的手,轻轻为她松松手腕,而后,将她搂在怀里,一点点往下,连她的眼泪也要占有。 估摸半个小时,他没有理会好几通电话,正在细心为她擦干汗水,很细致。 连衣服也要给她一件件穿好,而后,抱在怀里,从强势到卑微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他耳鬓厮磨。 “依裴,我和林筱雅没什么关系……你能不能也和其他男生保持距离,否则,我真怕干出什么事。” “沈欲,你不能因为我伤害别人。” “霍柒啊?你和他才认识几天啊?都这么护着他了?以前,我对你可比他好,怎么没见你,护着我?” 宁依裴有些疲惫,她靠着他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扒拉着车座边里的烟盒。 荷花这个牌子,是她喜欢的。但,沈欲这种男人应该会喜欢更加烈的烟才对。 沈欲看穿了她的想法,放了一支烟到自己嘴里,点燃,吸到一半再递给怀里的宁依裴。 她不反感和他接触。 ------------ 第101章 心疼·缴械投降 直到霍柒今日亲眼看见,她被一辆劳斯莱斯接走,才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娱乐圈的水很深,这些事情不足为奇,但他却固执地觉得,她绝对不会是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 因为她对任何人都无法展现热情。 宁依裴靠着后车座上,昏昏欲睡。 “宁小姐,荷花园到了。” 她下了车,迎着夏风,穿过假山,亭子帘幕外是盛放的荷花,偌大的荷叶罩住池塘里游走的金鱼。 古筝琵琶弹音奏响,她被经理带路,走到了中央亭子里。 这里绝对的私密,周围全是用红木扇子围圆,外披白帘幕,沈欲就坐在主宾位,黄金芽,茅台,荷花烟,茶叶卷,雪茄……一个都没少。 荷花园的老板坐在次位,笑容满面地迎接她。 而她坐在空位上开始用餐。 “昨天我脖子上戴的天珠,你有没有看见在哪?” 此话一出,旁边的老板都一震,他倒是重新定义了面前两人的关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亲戚或者合作伙伴。 老板立刻起身,就着有公事的借口,离开。 沈欲俊朗得不像凡间之物。 “没看见。” “那我找助理,去找找。” 他很从容。 拿起开水为她冲茶叶,将餐巾放在桌子上,她很少看见上位者还如此细致地照顾别人,光这一点,沈欲就多了几分魅力。 上菜后,他还不忘给她夹菜放碗里,菜品全是高补。 “我吃不了这么多。” “以后不能吃盒饭。” “我身体……” “全部吃完。” 这有些时候,他实在强势。 但宁依裴总感觉,遇到克星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施压,别人越是施压,她越是想要反抗。但,与沈欲对视的瞬间,一个沉稳冷静,一个清傲端庄,目光交错间,双双缴械投降。 “你身体不好,多补补,别让我担心。” 沈欲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他不是有耐心的人,但却总是愿意做低位者照顾她。知道她那倔脾气,什么情况都不肯服输。 只能他迁就一下。 “知道了。” 她继续埋头吃菜,虽然都不是甜口,但厨师也是尽力了,将这鲍鱼非炸非酱,而是控制火候,将鲍鱼煮得又嫩又软,熬得汤也尽可能去掉海鲜味,腥味。咬在嘴里也是鲜甜的。 “这鲍鱼里为什么会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不腻。” “因为这道菜汤用荷花熬制的,自然的花香融汇在汤里。” 宁依裴觉得这些菜品都很健康,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不腻。 “山楂布丁,可以开胃,慢些吃,我给导演说说,把节目时间往后推推。” 她吃了口山楂布丁,她觉得要是自己再慢一步,沈欲都得亲自上手喂。 宁依裴就在沈欲若有若无地余光下,吃完了整碗饭。 “喝水。” 他恰如其分地将茶水推到她面前。 她接过茶水喝下。 “全部喝掉。” 她沉住气,只能将其全部喝掉。 “想不想去国外进修音乐?” 沈欲说完后,宁依裴连忙摆手。 “不去,我爹妈之前问过我,我一点都不想去国外进修音乐。” “我买个中餐厅在那边,你每天不愁吃不到中餐。你不是喜欢吃荷花园的饭菜,我叫助理去那边开家荷花园。” 宁依裴有点窒息了。 虽然,她的确很依赖与喜欢沈欲。也很庆幸有这样一位男人喜欢着她。 “不用了,我不喜欢自己热爱的东西,给自己带来莫须有的压力。” 她会觉得,如果去国外没有进修好,她自己也会有些自责的。她内心其实很多时候是比较敏感与自卑的,所以才会表现出惊人的傲慢。 从小的家庭环境虽然优渥,但无论任何决定都是偏向弟弟的,以及一个只会伤害控制她的母亲。 沈欲也不再多说。他想要守护与占有她的脆弱与仅存的美好。 可是,守护和占有本身就是相饽的。 他常常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想要安安稳稳的照顾好她。 他不算是看见小孩子会产生同情心的人,但,每次看见宁依裴都感觉,她没有他,真的会死,好可怜。 他甚至看见她难受,他的心会揪着疼。 他想要,托举她,想要给予她,最好的所有。 哪怕她不理解,不想要,也不妨碍,他把她当成自己人。 他们刚刚吃完饭,准备起身,经理就敲门进来。 “沈总,关公子在外面,需不需要一起用餐?” 宁依裴原本以为,沈欲会拒绝,没有想到,他反而同意了。 关景霁打扮随性,一如既往的白衬衫,眉眼如画,比这荷花还要唯美。 他不说话的时候,简单点烟,都文质彬彬,气质很清秀,五官却妖冶。 “有事?” “没事,刚刚好,这个综艺项目是我计划的,我爹划给我管了。所以,听说这家荷花园很好吃,来尝尝味道。” 沈欲眼神深邃,深不见底的黑暗,城府颇深。 “那关公子真是上心了。在江南西塘能和你共餐,也是不容易的。” “那怎么比得上沈总上心,京城大项目放着,私人飞机连夜到江南,还特地到西塘来吃饭。” 宁依裴觉得,这两人火药味挺浓。 但,她一时间又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她实在无法想象,关景霁会喜欢她? 和沈欲针锋相对,因为她? 越想就越觉得很癫狂。难不成关景霁是抖M?实在莫名其妙。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加多利山顶酒店的时候,看完流星,意外和关景霁接吻。 她每次想起,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极度厌男,曾经不过是把关景霁当成排解伤痛无聊的一个靶子或者容器。再后面,和他之间有点欢喜冤家,总是把他当成一般般的朋友。 宁依裴和关景霁对视一眼。 她觉得,这两个男人都不正常。 按道理,现在她已经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宁家大小姐了,他们两个应该有仇报仇,各扫门前雪才对。 可是他们都这么宽宏大量,这么包容善良,让宁依裴瞬间很愧疚到寝食难安。 当然,她永远都是高傲的,在外人面前,她就算再落魄也不能低下头颅。所以,不会将愧疚后悔表现出来。 ------------ 第102章 荣光·他是上苍赐予的礼物 “我们公司刚刚推出了一笔不菲的流量,不出意外,不概只需要一个月,她就能成为冉冉升起的明星。我的确应该飞到西塘来,和你们共餐。” 关景霁说完,继而餐桌上氛围安静下来。 宁依裴不过是在想,从此之后,在世人的眼里,只有音乐才女白栀,在无数的光辉注视下,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是罪恶滔天宁氏集团的大小姐。 这样肮脏的历史将永远藏着星光璀璨下。 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人的爱就像这张不能见光的名片,同样藏匿在黑暗里。 她吃完饭,起身回西塘录制节目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霍柒被导演叫到后台,不知发生什么变故,霍柒接下来的所有镜头都会被剪掉,甚至直接取消了他这次的活动。 霍柒的素养没有和任何人起争执,不过是,默默收拾行李,和经纪人准备搭飞机回京城。 “为什么?” 宁依裴拿着雪糕,她百般不解。 “导演说,是投资方的意思,说我提前透露综艺流程,违反了协议。不过,他们也愿意给我一笔不菲的钱,让我保密。” “你提前透露综艺流程?” 霍柒将手机的朋友圈打开,最新一条朋友圈上发着,好几张图片。皆是刚刚坐小舟的时候,两个人有些依偎在一起,倒影在水面上的影子。下面的点赞评论很多。 “这也算透露?” “嗯,因为有人把图片卖给了一些公司,现在微博上有了热度。说我们俩个有CP感。明明还算是给综艺增加热度的,没想到,投资人直接取消协议。” 宁依裴大概知道是关景霁或者沈欲,两个人其中一个搞得鬼。 她看向霍柒远去的背影,有些感慨,虽然才认识几天,但,他是个性情很正能量,有活力的人。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霍柒的背影渐渐模糊。 她深知不能干预,否则,霍柒的未来会被毁掉。 再也不见,是她对霍柒最好的祝福。 综艺项目从江南到大西北,一共拍摄了一个月。 而,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与沈欲共进午餐,而他总能找到符合她口味的食物。她虽很少口头与他交流,但身体交流却不少。 宁依裴感觉到被治愈。 沈欲将她碎了一地的灵魂,一点点拼好,不再于物质,而是在贡献物质的同时,他还愿意滋养她干枯的心灵。 将她的五筋六骨重新塑造,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以白栀为名号,在京越旗下的栏目综艺首映当天,播放量达到空前绝后的热度。 其中,离不开多家公司的注资,秉持着就算亏钱也要到达一亿人观看的指令下放,京越旗下多家有关宁依裴的综艺电影通通一夜爆火。 白栀这个名字,成为了像加多利山顶飘过的流星,绚烂而圣洁。 无数高奢代言,短短一年,她拿到手软。 她每次走在红毯上,看着闪光熠熠的摄像头,看着那一张张羡慕而渴望的眼神,她摆摆长裙,那条沿着楼梯往下的白色裙子镶嵌绣制着似栀子花的钻石金线的图案,包裹着她愈加丰盈的身材。 万丈荣光。 每次,只要有明星来挑衅她,宁依裴似乎不用当面出手,沈欲就能全部搞定。 她有时候也惊讶于,沈欲的耳听八方。 虽然他平日很忙,但也从未缺席她每一次的电影领奖。 这次,她来到巴黎参加盛典,晚宴之后,她在万众瞩目下踏上了沈欲早早准备的车。 沈欲坐在后座,刚刚放下书。白色的衬衫敞开两个扣子,露出锁骨,禁欲中杀出一股子野性和匪气。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肢。 两年后的沈欲更加沉稳,他做事愈加滴水不漏,也愈加包容她。 宁依裴是能体会到的,无论是她的坏脾气,还是嫉妒心,沈欲都能容纳。 他的言行举止既强势又温柔。 “去中式梨园厅。” 沈欲在巴黎有别墅,而别墅区里有专门提供的中式餐厅。 宁依裴不太喜欢去餐厅。 她透过后视镜,早已发现,自己的脸从瘦骨嶙峋到鹅蛋脸,只用了短短两年,从不到八十斤,到现在一百斤。多亏了沈欲每天监督的喂饭。 “吃多了,不上相。” “我说上相,你就上相。” 可不是嘛……这场星光璀璨无异于大学时期那场北戴河的音乐会,不过都是沈欲为了讨她开心,布置了一场华丽的舞台。 而只要他愿意,她永远都是舞台上最引人注目的那颗星。 这两年,她如流光溢彩的蝴蝶,被人细心地擦去灰尘,放置到一望无际的山野里,仗着他的权势,一路平安喜乐。 而沈欲,这两年,和出狱的盛江山共创嘉峪集团,已沈氏集团的名义股权投资占比,两人动用人脉以及商业手段,狂压京城百年世家,掀起一股乌云密布的狂风暴雨。 短短两年,嘉峪集团成了京城唯一得到海外资本市场认证的投资公司,旗下的多家子公司,打开了国内新能源以及科技芯片大门,一时间,不管线上线下,都风靡全国。 她吃晚饭的时候,一直有人进来汇报,全是听闻沈欲在这用餐,上来想要搭搭人脉。 在国外这种情况会好很多。 在国内,沈欲的名声比白栀更震耳欲聋,去哪都有下手跟着,想要求他办事投资的人都不敢越矩,三助四秘少不了。 最近,用餐的时候,两人倒不怎么讲话。 但,看见她饭后抽烟,还是会递上一盒包装精美的茶烟。 “从沿海城市运过来的,不算烈。毒性比较小,你试试?” “铁观音?” “不是。” 宁依裴放在嘴里,侵入心扉得反而是西藏雪松草合着雪的味道,的确很缓解疲惫。 大抵是因为天天与他待在一起,有他身上的雪松香味,所以,这两年来,她的头疼得到缓解。 她这才想起,至从几年前,沈欲得知她喜欢雪松香后,他的身上便一直是雪松檀香味。 每次,闻见这味道,她总会想起西藏雪山上屹立不倒的松树。 以及赤阳照耀下响彻生命的佛铭寺庙,和背着藏刀骑着马在风雪交加中,肆意盎然的少年。 觉·沈欲是上苍给她的礼物。 ------------ 第103章 枷锁·夺爱的戏码 她有些安稳地靠在他的怀里,洗清了一天的疲惫,在车里昏昏欲睡。 直到要下车的时候,她手机意外收到消息。 关耐彩:【出来玩,在巴黎贝甜酒馆等你。】 她反手盖住手机,回在车外的沈欲,一抹慵懒地笑容。 随后,偷偷摸摸回复。 宁依裴:【好。】 她与关耐彩的关系从两年前的综艺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联系。关耐彩为人直率,很温和,很好相处。她也凭借着知心妹妹的称号在娱乐圈接了不少电视剧女主戏份。但私底下的她,却格外叛逆。 夜晚,宁依裴见沈欲去洗澡,连忙从巴黎沈欲的别墅里面逃跑出来。 她戴着口罩。 因为是在夜晚,加之沈欲此处出行比较急促,未带过多的保镖。她算是比较轻而易举地跑出了别墅。 她大概率已经猜到,沈欲是不会让她熬夜喝酒的。但,发现她不见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但在国外,他找到她,没有这么容易。 贝甜酒馆。 她简简单单穿着睡衣就来了,粉白相间,脖子上戴着凡蒂澜宝的项链,蒂芙尼的手镯,微卷的头发垂落腰间,素颜戴着口罩,依稀可以看见她眉目的素雅,眼底不经意的傲慢。 在灯红酒绿间,很多白人上前搭讪,都被她拒了。 她来到VIP包厢,推门而入,偌大的KTV里面还有泳池以及不少的男男女女。其中,宁依裴居然看见了关景霁。 好久未见的他,此刻穿着略微透明的衬衫,手腕上的爱彼依然闪烁,眉眼间的唯美妖冶此刻化为几分淡然,他手里搂着位混血,不像纯粹的白人。 两个人好似很亲密,怀里的混血女人正在唱歌。 关耐彩一把搂住了站在门口的宁依裴。 “你终于来了,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以及我的男朋友。” 宁依裴这是第十次听她介绍男朋友。 关耐彩是个极度追求新鲜感的人,她总是不停地换男友。 在音乐喧嚣中,她听见关耐彩指着在灯光昏暗处的男人,窃窃私语。 “那是我堂哥和嫂子。” “关景霁的女朋友?” “对,最近谈的,是国外电影公司的长女,我叔叔蛮同意他们来往的。” 宁依裴与关景霁视线对视一瞬间,他忽然嘴角上扬,带着几丝痞气。他从桌子上打开一盒烟,抽出放在嘴里,明明拿着话筒唱着深情的歌,眼底却散着冷漠。 “唱几首?好久未见。” 他将话筒递给旁边的助手,助手顺着目光,将话筒递到了坐在靠门的宁依裴手里。 她还能感受到手里话筒的温度。 宁依裴选了一首英文歌,浅唱的时候,声音瞬间融化了嘈杂的环境,宛如雪山上的天籁,或从冰天雪地里迸发的泉水,铃铛作响,很凄婉。 把整个热闹迷乱的气氛都降了几个温度,他不过是往她看几眼。一曲完后,唯独只有关景霁没有鼓掌。 酒过三巡。 宁依裴和关耐彩从国内聊到国外,从口红色号聊到新出版的漫画。最后,两个人都有些喝醉了。 巴黎的酒在嘴里会有浅浅的甜味,但酒精度却高达三十八度。很好下口,但后劲很大。宁依裴的脸颊泛红,关耐彩的口红印子也变浅了,她拿出镜子补妆。 而宁依裴则推开包厢,去对面偌大的洗手间。 走出来的时候,她险些醉倒在洗手间里,又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不是白栀。 是宁依裴。 她有种感觉亲切又恐慌的感觉。 她好歹算是清醒了些,在洗手间外出用冷水洗手的时候,她抬头就在镜子里看见了张熟悉的面容。 是关景霁,他在灯光下,一如在两年多的看白羊座流星雨那夜,他也是满脸通红站在门口,这样看着她,看了许久。 “宁依裴,你醉了?” 她摇摇头。 换成以往,她会冷淡地离开,可是今天,她感觉灯光恍惚,头重脚轻,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和他讲话。 可刚刚踏出几步,就感觉脚步不稳,摇摇晃晃,又不想被他看出端倪,只能故作平稳,走到关景霁的身边。 可不知怎么的,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她忽然腿软,却被他扶住。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滚。” 她轻轻说的一个字,却气若游丝,关景霁直接抱住她,踏步走到包厢外的走廊里,助手有些诧异看着这一幕,于是为老板疏散人群,在要抵达酒吧门口的时候。 关景霁看见酒店外杀停了好几辆黑色的豪车,带头的车牌号为双牌号,港澳车牌全是零。 关景霁大概想起是谁来了,他非但没有放下怀里的女人,反而搂得更紧了,依稀看见,会以为是情侣。 从车上下来的沈欲戴着口罩,带着的保镖是雇佣兵,随行六十位保镖持枪,开始疏散人群,沈欲的眼神很阴翳,像乌云秘密的天空,他点燃烟,黑色的西装穿出了沉稳又桀骜不驯的气焰,一把上前抓住了关景霁的手臂。 “放手。” “不放。” “说出你的目的。” “我喜欢她。” 一时间,空气凝固,原本灯红酒绿的酒吧,此刻全是安静坐在角落看热闹的人。这种排场只有在当年迪拜王子到场的时候看见过,这种东南亚的面孔,有这种排面的,无一例外全是大佬。 沈欲的手开始施力,面无表情,眼底全是一片荒芜的黑暗。而关景霁也不露怯,喝醉酒后脸颊微红,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脸颊微微发青。 沈欲乜眼低头,看见他怀里的宁依裴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发往下倾泄,侧颜看起来很脆弱美好,一下子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鹿跑入他的心里,沈欲忽然松开了手,他怕如果发生争执会伤到她。 但又想起,她偷偷逃跑来酒吧喝酒,最后喝到烂醉如泥,被其他男人抱出来,做为女朋友实在欠收拾。他焦头烂额,为了宁依裴的事情,他可谓是想尽办法。又不敢逼得太狠,怕到时候,她想不开。 沈欲眼底不经意露出一抹戾。 “谁给你这个胆子?带走。” 沈欲说完后,还不忘补一句。 “如果关公子执意不放手,那就只能请关董事长来教训了。” 关景霁面上溢出来的怒气,若是两年前,他完全不会退半步,但事到如今,沈氏集团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他今天如果不放手,就是他爹来求他放手。 这是关景霁最后悔的事情,在当年,他一次次选择了退半步,而没有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他已无能为力。 “沈欲,你她妈的,少拿我爹说事。是你看不住自己的女人,现在又来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今天就得晕倒在洗手间里。” 说完后,周围的保镖刚刚想要上手,却被沈欲的指令震住。 “可,不管怎样,她还是我的女人,你没有资格。” 说完后,关景霁只觉得心揪着般疼,比锁骨上的疤痕疼万倍。他没有想到,曾经自己最厌恶女人,终于成了扎在心头的一根刺,再也拔不出来,一动则鲜血淋漓。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最后,看了怀里的宁依裴一眼,或许比起曾经瘦骨嶙峋傲慢的宁依裴,此刻,脸部轮廓见肉,不再只剩下一副白骨。 沈欲是她最好的归宿。 关景霁表面依然不露神色,回归平静,他将怀里的女人递给了沈欲。 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汇间,电光火石,好似下一秒就会打架。 沈欲的手终于禁锢住她,他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位置被填满。他抱着她走到酒吧门外,穿过巴黎寒冷的风雨,上了车。 而车后的酒吧里,关景霁站在门口,点燃烟,一位巧丽的混血女孩,有些慌张地为他披上外套,眼底全是关心。 这喧嚣的背后,没有人知道,这场争夺爱情的戏码,连关景霁都换上微笑,强迫自己忘了这一切。 沈欲能突出重围,是因没有枷锁。而他不一样,他和宁依裴都注定了满身枷锁。 ------------ 第104章 自尽·病症发作 豪车上环绕着雪松的禅香,她因感觉到舒适所以哼唧两声。 而这两声,让沈欲有些怒火的心被抚平,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时,自己都为曾留意地嘴角带笑。 尽管他从来面对她,带着几分严肃,不算会谈恋爱,浪漫的人。 但他总是上心的。 豪车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滴,他听着她咕咚咕咚的心脏跳动声,浅浅地用纸擦擦她额头的汗。 随后下车的时候,将纸扔进垃圾桶。 管家打开别墅的大门,菲佣正在本本分分的做事。 看见雇主抱着女人,后面黑压压的保镖时,全部都更加本分了。 沈欲抱着她回到卧室,打开灯,是青色翡翠镶嵌的墙壁,为了确保房间里的雪松香不混味,特地将花草盆子全都挪到外面客厅里,幽静的,清新的,打开窗帘,还能看见巴黎最长的河流,以及雨水拍打着窗户。 他眼底温柔又极度控制欲的神情,他想要做些什么,但不想操之过急。 宁依裴半夜醒来的,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想要起来喝水,却在模模糊糊中看见旁边站在一个人影。 而后,她感觉被人轻轻扶起来,饥渴地喝着那人递过来的水。 喝完后,准备继续入睡,又很习以为常地拉过他的手臂,靠在手臂上继续睡。 第二天,宁依裴才清楚地知道,昨夜沈欲为了找她,动用了许多关系,甚至是亲自从酒吧里,把她抱回别墅的。 她感觉不太妙。 果然,比起无形中的控制,此刻,沈欲继续加大了对她的控制。 比如,早上可以选择的饭菜,变成了不加盐巴味精的菜食,说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 还不忘让管家告诉她,最近巴黎很乱,为了她的安全。所以,还是待在别墅里,等回国再说。整个巴黎之行的后续活动,全部取消。 宁依裴穿着睡衣,吃着索然无味的早饭,看着窗户外守卫森严的花园。 她感觉这一切都是借口,为了惩罚她昨夜溜出去到酒吧宿醉的理由。 她原本以为,沈欲肯定会大发雷霆,甚至有可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事态发展却没有这么严重。 她倒松口气,要怪就怪,巴黎的酒实在太上头,又不涩。 她和关耐彩相谈甚欢就喝了不少,接着,她就在洗手间遇到了关景霁……后来,她就断片了。 不会吧……她严重怀疑,昨夜,关景霁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宁依裴吃完早饭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的手机意外失踪了。 “请问,我的手机去哪了?” “昨夜,应该掉在酒吧了。” 管家看着宁依裴一副纠缠不休的表情,只能无奈地说。 “今早,沈总,这么告诉我的。” 宁依裴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惩罚她乱跑,才故意拿走手机的。 她只能继续回到沙发上看电视。 巴黎的别墅里,长期不住人,冰箱里没有零食,只有简简单单的水果和黄瓜蔬菜。 中午会有阿姨来做菜,吃完午饭后,她还需要喝管家端来的醒酒汤,缓解头疼的。 家里唯一可以供她使用的通信设备是一台老式座机,座机里面只有沈欲的电话号码。 宁依裴无语。 她只能在管家的认真观察下,忍着苦,喝完了整个醒酒汤。 又回到了楼上继续睡觉。 到晚上醒来,她看着巴黎江两边灯火通明的街道,又看向别墅车库里依然缺失的那辆迈巴赫和劳斯莱斯。不禁有些不耐烦,她继续要有人陪着,而不是一个人待在孤零零的别墅里,她会受不了发疯的。 十点左右,她走到楼下,拨通了座机里沈欲的电话号码。 接通后,对面是一道甜美的声音。 “喂,请问是谁?” 宁依裴先是一愣,而后以为是沈欲的秘书或者助理之类的,但,对面见电话里面没有传来一句话,只能礼貌回应。 “沈欲在洗澡,洗完澡还有公务要做,他很忙的。如果没有事,请不要给他打电话。” 宁依裴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声音居然是林筱雅…… 在两年前的事情后,她被沈欲以外派工作的名义,调离岗位,去比较偏远的沈氏集团子公司担任过总裁,算是对她的照顾,也保持距离。 可宁依裴不可能听错,林筱雅的声音从读大学开始就是甜酥酥的,很有识别度。 她赶在对面还没有挂断电话,有些慵懒地打趣问着。 “我是沈欲的女朋友,你是哪位小三?嗯?” “宁依裴?呵,如果沈欲哥哥真爱你,为什么还不和你结婚呢?少在那得意忘形。” “至少我也是正牌,你算个什么垃圾?” 宁依裴就是单纯地看不惯林筱雅,从学生时期开始,她一直都不喜欢林筱雅。 很快,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宁依裴抬眼看着空荡荡的别墅,她一把就将座机摔得稀巴烂,把碎掉的座机随手扔进鱼缸里,然后跑到二楼房间,到处找药,连衣帽间都翻完了,也没有看见药物。 她颤抖着手,点燃了烟,烟雾缭绕间,她开始害怕,起身,将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她心脏有些窒息,转头就看见漆黑的夜晚,那透明的玻璃窗户上,好似有一道影子,步步逼近,连一楼的旋转楼梯都响彻着叮咚叮咚的走动声…… “不要……不要……” 明明只有一阵风吹过,可空旷无人的别墅,在黑夜,让她重新回到了那个让她畏惧的夜晚。母亲步步走进,开始肆无忌惮地践踏她……她想起来了,宁依裴看见手指上的烟,发觉浑身冰冷,连忙扔掉了没有吸完的烟,畏畏缩缩躲进了衣柜里。 她脑海里貌似出现了另外一道声音,是她最害怕的声音……宁依裴开始默默数着星星,她想着天空的流星,冒着冷汗,开始数,想要入眠。 这场措不及防的心理病症发作,让她从希望重新回深渊,好像在提醒着她,那才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地方。 她在苟且偷生。 沈欲凌晨两点,准备回家的路上,收到了管家的电话。 “沈总,不太对劲,整个别墅灯全开了。我上楼发现门全反锁了,我叫宁小姐的名字,足足叫了十多下,也没有人回应我。” 沈欲忽然面色煞白,他嘴唇有些微微发抖,语气多了一分戾与慌张。 “硬闯开啊!还愣着干嘛!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把门打开!把人找到!” 他此刻宁愿,她是逃跑了。 可,如果她逃跑了,就不可能反锁这么多道门,也不可能将别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他有些后悔,但,如果宁依裴发生了什么时候,他一辈子都可能过意不去,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坎,他或许也会跟着去了。 沈欲原本以为,这两年的陪伴与温柔能换来她心理状态好一点点,甚至在她偷偷跑出喝酒,喝到晕倒,他也不忍斥责,想着,就把她关在别墅几天,她应该要学会克制克制自己才好。 车快开入别墅的时候,管家来电话了。 “沈总,已经叫医生来抢救了,割腕自杀未遂。” 沈欲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还没死……还没死……除了奶奶死去的那天,也就是今天才感受到生命无尽的空虚,他太害怕了。 他也在想,依裴今日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诱发心理病症? 在几个月前,她也自己晚上在家睡觉,从未闹过这种大事。 ------------ 第105章 无力·她怎么敢 沈欲抵达别墅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医生和护士,在雪白的床上,全是血迹,像绽放在雪地里的花蕊。 而旁边的管家正在带人整理地上散落的烟头。 躺在床上的女人被盖上被子,面色泛青,但嘴角却带着祥和。 只有在医生包扎的时候,她会在已经昏厥的状态下眉头紧皱。 沈欲难得有些站不住脚,险些跌坐在椅子上。 他此刻根本没有来得及训斥,只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见那一滩滩的血,看见她自尽前面容依然微笑,他有种浑身力气被抽走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就算曾经面临巨大的生意压力也不曾出现,他从桌子上颤颤巍巍抽出烟,旁边的助理连忙打火点燃。 “沈总,没事了……没事了……宁小姐已经抢救回来了。” “以后呢?” “沈总,没有你控制不了的东西。” 沈欲听着这句话,才缓缓深吸一口烟,他很纠结和心疼。他在想,到底是有多么痛苦,才会选择割腕自尽。 她纤细的手腕明明这么脆弱,却能源源不断冒出血珠,他的心就像被死死抓住这样疼痛窒息,只能保持最后的理智,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告诉所有人……今天的事,不准传出去。” 生意场上诡秘变幻,他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软肋。 沈氏集团一匹黑马突出重围,独占鰲头,不知背地里有多少吃人的鬼在盯着,一旦他出事,就会在平静黑暗的湖面上浮现出多少鬼来分一杯血羹。 沈欲不畏死,可他怕自己死了,宁依裴就没有依靠了,她心理残疾,身体不好,又没了父母弟弟……再也没有人像他这么细心温柔呵护她。 他死之前,要将宁依裴安排好,实在不行,就一起入葬。 沈欲灭掉烟,终于有勇气走上前,医生都走开,他看着床上依然有呼吸的女人,如同惨败的花蕊,苟延残喘。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腕是清冷的,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他只能想方设法将她变得温暖。 “沈总,经过我们检查,宁小姐大约是在一个小时前割腕自尽,用的是桌子里的圆规尖头,在衣柜里用尖头慢慢摩挲手腕导致失血过重。发现她的时候,二楼所有的房屋都反锁了,她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着,妈妈不要……我暂时认为,这不是有意识到自尽行为,是心理精神受到刺激,导致的精神错乱下,无意识的行为。” 沈欲有些迟疑,心里又升起一丝慰籍。他轻轻放下她的手。 无意识的行为?总比有意识想要自尽好些。 “开一些毒性小些的药物,可以镇定的,她醒后,立刻安排心理医生。从今天开始,每天至少两位女护士或者医生看守在她的房间里,不能出一点差错。” 他有些疲惫地松开领口的纽扣,下楼梯的时候,看见一楼的鱼缸里,有人正在捞水里的碎片,疑似是家里座机被摔碎后,有人将碎片扔进鱼缸里。 “这座机为什么在鱼缸里?” “沈总,我们绝对不敢这么做,会不会是宁小姐……做的?” 沈欲大概能猜到这种事情,也只有宁依裴能干得出来。 不过,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沈欲眼底闪过一抹戾。 他的眼底好似也被鲜血染红一片,绽放在雪白的被单上……沈欲冷笑一声,转头就叫管家调监控。 在灯光微微偏黄的室内,烟丝飘渺,他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扳弄着天铁,眼底暗沉地看着屏幕里传出来的对话。是林筱雅的声音,两个女人很快就冷嘲热讽起来,期间的主体无一例外是林筱雅口中的他。 “沈欲在洗澡,洗完澡还有公务要做,他很忙的。如果没有事,请不要给他打电话。” “我是沈欲的女朋友,你是哪位小三?嗯?” “……那他为什么不和你结婚?” 沈欲怒火中烧,他一把将桌子上的电脑掀翻在地上,电脑里面的监控也被迫暂停,他用手直接掐灭烟,周围的助理也不敢讲话。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老板这样冲动发怒。 助理也见过不少这种两个女人为了男人吵架的事情,但一般争抢的男人都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态度,会很享受女人争宠的滋味,但他却完全不同。 “谁给她的胆子,敢这么说话?” 沈欲脱口而出的话,让助理都无所适从。 “沈总,是指?” “她居然敢在依裴面前这么讲话!” 助理心里瞬间开心。 林筱雅曾经在公司的时候,本身就嚣张跋扈,仗着沈总的喜爱,几乎是为所欲为,好多次都私自开除员工,甚至还提拔一些没有能力,光有嘴皮子的人。 做为助理,他曾经也不止一次反应林筱雅的问题,但,老板都只是敷衍两句。 后来,林筱雅被调去其他城市当CEO,总公司才消停会。 要说,谁给她的胆子,这么讲话……只能是老板你自己啊…… 助理欲哭无泪,他赶紧趁她病要她命,他倒现在还记得,这个绿茶女人当年是怎么针对他的。 如果不是他在名牌大学毕业,并且能力过硬,不然早被这女人穿小鞋搞下去了。 “沈总,林小姐可能是不知道,宁小姐身体不好吧……也是可怜宁小姐,明明是正牌女朋友还要受这种气。这会让宁小姐觉得沈总的心思不正,不是真真正正喜欢她的。难怪,宁小姐一直郁郁寡欢,也不亲近沈总。” “呵,不知道她身体不好?她比谁都清楚!我和依裴之间,一直有小人在撺掇是非,人心不足蛇吞象。” 沈欲想起,今夜十点的时候,他的确在大平层最内侧的房间里洗澡。 而林筱雅仗着子公司有事需要商量为由,和合作商在客厅候着。 等他出来后,居然还一句话都不讲……还好意思笑脸盈盈地向他讨要奖励。 而当时,他的依裴正在遭受折磨和痛苦。 她怎么敢?! “今天那个合作商的项目取消注资。撤销林筱雅在位子公司总裁的位置。如果她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带她去献血。这已经是我念及旧情了,这些年,她也在我身边捞了不少钱。” ------------ 第106章 成全·她活不了太久 助理暗自窃喜,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公事公办地询问。 “是否需要给她安个撤职的理由?免得子公司有人不服?” “越职代理,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如果她一定要个说法,再生事端,就给她安个间接谋杀罪。” “是,沈总,我这就去办。” 助理也是后背随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还是差点低估了宁依裴在沈总心中的地位。 他原本以为最难啃的骨头,只是因为轻轻的几句话,就有可能被送去吃牢饭。 真真正正的伴君如伴虎。 沈欲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晚,还有不远处斑斓的灯光,那是巴黎繁华的象征。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可繁华落尽,人比烟火寂寞。 他今天抽烟抽得格外多,他看着手里的企划书想起许多事情,包括在一年前那场决定胜负的商战。 他当时最大的对手是京城百年世家简氏,而简文瑾可以调动充足的人脉来应对,胜负对半开。 最后,沈欲从未想到,简文瑾竟然放弃了一大部分市场,直接送给了沈氏集团。 这并不是以退为进,而是成全。 事后,他与简文瑾相约在茶室。 简文瑾只是在走之前,说道,一切不过是希望她好,也希望整个京城的商业环境太平,所有职工能有一个安稳的工作环境。 沈欲记忆犹新。 可简文瑾如此大家风范的心性,都治愈驾驭不了宁依裴。 她受到命运的感召,无力留于世间,是他一定要她留下,是他要强求。 她受不了平静安稳,也受不了细水长流,也不能被刺激……她像个被拼接起来,无比破碎的花瓶,随时都有可能碎裂。 沈欲从两年前开始,就托一位西藏高僧看过宁依裴的八字与面相。期间高僧断言,以她的八字是无法走到二十三岁的,她与宁氏家庭前世有羁绊,家族荣,她荣,家族败,她灭。她是一个承载宁氏荣耀背后里肮脏的容器,等到容器有一天撑不下去了,宁氏的黑暗也藏不住了。 他问,那竭尽全力能让她活更久吗? 高僧只是摆摆手,看着遥远的布达拉宫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说,缘起缘灭。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句话,成了沈欲的梦魇。 他天天夜里做梦,梦见,宁依裴穿着旗袍只留下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就像曾经年少,他被世界抛弃,被她抛弃,此刻她又要抛弃他了吗? 他在黑暗里,发出阴冷地笑。 - 她醒来的时候,是一周后。 宁依裴早醒了,她只是没有力气睁眼,也不想睁开眼睛。 她偏过头看着无比灿烂的阳光,落下在阳台上的雪松香柱上,她才安心地吃下几粒不明所物的药。 她变得嗜睡,不爱笑,感知不到情绪,只是愣愣地跟着医生的指挥生活。 她也没有想到,为什么短短一天,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宁依裴在恍惚间,才发觉,喂她饭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人,是沈欲。 她的嘴唇动动,却让他几乎落泪,声音颤抖。 “依裴乖,张嘴。” 她听话地吃饭,而后,点点头,笑笑。 沈欲其实很想告诉她,他真的和林筱雅没什么……但他又怕提起林筱雅的事情,她又受到刺激。 他索性选择了安静沉默,静静地看着她嘴里被塞满食物。 她天真的眼神看着他,会忽然笑笑。 他总会晚上陪着她睡,哪怕她一句话不讲,也将她搂进怀里,轻哄着,让她入眠。 此刻网络上全是铺天盖地的猜忌声,微博头条,纷纷在揣测,其中不乏许多公众号地爆料。 【知名音乐家白栀疑似消失,有关电影拍摄被推迟,她是否面临被雪藏?】 【白栀最后一次现身在巴黎颁奖典礼上,当夜,她状态疑似不佳,难道是身体抱恙?有人曾在医院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白栀?】 【白栀与宁氏集团大小姐宁依裴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莫非改名偷天换日?罪犯之女成为万众瞩目音乐家!】 不出一天,所以的炒作新闻,猜疑公众号都销声匿迹,像是刮过的一阵风,再无人提起。 在三个月后,宁依裴稍微状态好些,她能主动开口讲话,还能偶尔向沈欲撒娇。 沈欲便雇请了国内顶级心理医生乔装打扮走到她面前。 在国内别墅花园里,心理医生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女人,她先是学着宁依裴的模样,点燃烟。 连续好几天,宁依裴都能看见一位阿姨和她一样坐在秋千上,点燃烟,听着音乐不讲话。 终于,宁依裴看见她落泪,觉得奇怪,便主动递给她一支烟。 “你好,我叫宁依裴。” “你好,我叫月月,月亮的月。” “你为什么要哭泣?” “我不喜欢父母,因为他们不停地剥削我,压榨我。我的父亲是个暴力狂,他压根就不爱这个家庭。我的所有工资积蓄全部都给他了,他却想要殴打我。” 心理医生讲得全是肺腑之言,她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恶劣环境里,父亲爱欺负女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直到她三十岁后,才真真正正脱离了原生家庭的伤害。 宁依裴忽然感觉内心很触动,她伸出手为女人抹去了眼泪。 “别哭,有些父母还不如老鼠。” “老鼠是什么样的?” “老鼠蟑螂至少不会虐待孩子,会把孩子带大。我以为这是每个人的生物本能,但有些父母并没有。” 宁依裴没有意识到,她自己也在流泪,冰凉的泪水流到结痂锁骨的伤疤上。 “别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别人。” 心理医生一句句都在循循善诱。 “不是的,我无能为力。”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未来,或者相信别人?” 宁依裴忽然昏暗的眼睛发亮,她嘀咕着最后几个字,相信别人? 心理医生抽着烟,继续说道。 “我也不敢殴打父母,甚至他们打我,我不敢还手。但是,我弟弟会站在这边,他会鼓励我一起反抗。” “我的弟弟不会……不过,我有沈欲……他会站在我这边的。” 宁依裴谈起沈欲的时候,会本能的两眼明亮起来。 像小朋友般,很幼稚地比较起来。 她继续喋喋不休地比较着,还不忘抬起头,颇有些洋洋得意。 “沈欲可厉害了,他一个人可以打七个人,我当年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惊到我了……他站在路边,倒地七个学生,他就很从容地摸出两杆烟,点燃。他从来不害怕别人。” “沈欲,是谁?” “是……我的……男朋友吧。” ------------ 第107章 一世·成全与祈福 宁依裴每次回想起那天都觉得惊愕,或许很多年前,她就早已将他的音容样貌都刻在脑海里。 在年少的时光里,她坐在被捆绑拘束的豪车里,透过保镖,宿夜哭泣后有些红肿的眼眶,仍然对外保持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看见了路边满手是血,云淡风轻正在抽烟的少年,他明明打扮很廉价,却桀骜不驯,不带正眼看倒地的找事同学。 那一年的沈欲,一直给她很深的震撼。 “为什么你会觉得,一个暴力的人,可以保护你?为什么不是一个懂法,一个有家世背景,亦或者更加强大的人可以保护你?” 宁依裴冷笑声,眼底带着讥讽,不知是对谁的讥讽。 “你不会懂的。我父母当年有权有势,我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能彻底站在我这边的人。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只会和我父母成为利益伙伴。而我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具,是我父母可以随意揉捏的玩具。” “你不是玩具,你是一个人!” “我就是玩具!如果我不是玩具,那为什么他们可以忽视我的感受!为什么他们要拿烟头烫我!为什么要带着陌生的男人来戏谑我!为什么要让我淋着雨走回家!为什么要把我送去特殊学校!每次我在黑夜里,躲在墙角,窗户上就会出现一道人影,一点点地靠近……” 心理医生见她情绪有些不稳,但又正是了解她内心的时候。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抱过她,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 在她耳边轻轻询问。 “那道人影是妈妈吗?” “是……不是……” “是?不是?” “是妈妈,但又变成了好几个同学……” “是不是特殊学校里的同学?” 忽然,宁依裴失声尖叫后痛哭,她的双手开始颤抖。心理医生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雪松香的烟卷,点燃放进她嘴里。 开始对视她的眼睛,嘴里呢喃着,而后,用着催眠的法子,一点点让她安静下来。 直到,半小时后,心理医生停止了在她耳边打响指。幸好这烟卷里放了安眠药。 就是为了逼出她精神恐惧的点,才会进行造就私人订制的治愈空间,催眠她,从而慢慢疗愈她,篡改她过往疼痛的记忆。 管家和沈欲此刻就站在不远处。 沈欲今日穿着藏蓝色的商务服,他手里还拿着一叠待查阅的资料。 原先见到宁依裴失声痛哭的时候,他心如刀绞,又不能上前安慰,只能远远地看着。直到心理医生招招手后,他才连忙上前,抱住她。 随后,走到别墅里,将她放在床上,点燃雪松香薰。 沈欲转过头,轻轻询问道。 “情况怎么样?” “她的神经纽扣是因为黑夜窗前的人影触发的。大概率是因为,她小时候在空旷的房间里,母亲在夜晚出现后的施虐以及心理践踏,加之,后来在特殊学校里,在夜晚被几个女生欺负。 她的父亲的缺席,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梦想被压制,独立的人格被压榨,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真真正正同情与怜悯她……长期以往导致了心理残疾。 而她在这个时候,遇见了敢于反抗人生的你,一个有血有肉,桀骜不驯,不畏强权的你,所以,你潜移默化成了她的心理依赖。” 沈欲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有点难以呼吸,他曾仰慕爱恋宁依裴,却从来没有想到,她的人生如此压抑。 怪不得曾经,他关注她的自媒体账号,她总是不笑。 放学的时候,他好几次看见瘦弱的她坐在豪车里,两边坐着保镖。 她就像岩石缝里的小草,没有自由,没有任何人的理解。所有人都觉得,她无病呻语。 心理医生接着说。 “所以,她一旦意识到你要离开了,要消失了,她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就会席卷她的心。主要就是因为,她内心阳光的力量占比太小了。不过,我可以她的伤痛缺失实行催眠治疗,大概十个疗程。每年都做,会让她慢慢选择性遗忘一些痛苦的经历,不至于受到刺激就自尽。” “好。” 沈欲轻轻在宁依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寄托了自己的祝福。 他中午去了寺庙祈福,遇见了简文瑾。 他穿着白色的休闲服,周围簇拥着不少助理以及商人。 他与沈欲隔着一条阶梯相望,短短几分钟,好似简文瑾像是明白沈欲的来意。 两个人遣散人群之后,独自坐在寺庙的庭院里,喝茶聊天。 “依裴,最近怎么样?她好些时候没有出现在公众了。” 简文瑾不是阿谀奉承讨好别人的性子,哪怕是沈欲超过简家,也没有让简文瑾折下一分腰。 可,他今日问这话的时候,特地很谦卑地提着水壶为沈欲倒茶。 “我来寺庙是为了她。” “她身体不好?” “也不完全是,精神状态不好。” 简文瑾随之也面色凝重起来,他扳弄着手上的佛珠,看着庙里面的菩萨,有些感慨。 他今年也是三十有余了,从出生富贵到如今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但让他彻底摆脱控制以及家族束缚的人,是宁依裴。 简文瑾从曾经的想要占有,到现在的心怀感激,他由衷地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她小时候受过刺激,以前嫁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食欲不振,神经敏感。但,我也是一个不会给予温暖的人,我治愈不了她。但我觉得你可以。” 沈欲有些时候竟然能和简文瑾感同身受。 简文瑾看着茶水缓缓流淌,他接着说。 “我将胜利者的位置拱手相让,是因为她教会了我成全。宁依裴曾经自愿用最低价将股份卖给我。如果她不卖给我,我就会一直被公司高层以及家族亲戚所挟持,我的人生光彩熠熠,却无数时刻都身不由己。我的自由是从得到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开始的,我的加上这百分之一,刚好可以拥有整个集团最核心的控制权,与一票否定权。” 沈欲抿口茶,他从简文瑾的眼里看见了除了理性外的其他情绪。 他不是冷血的动物,他是有情有义的。他受之有愧,所以,他宁愿将利益退让,也要沈欲胜利。 这道曾经沈欲认为最难突破的关卡,却使了最小的力气。 “我从未想到,你会选择成全。” “很多年前,我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我放下家族生意,跑去最偏远的地区当兵。 我一直是军队里面心气最高的,很多次第一名的荣誉都被我拿去。和我一个班的大多数出生普通,他们做梦都想要第一名的荣誉。 我不会成全他们,我只会一个劲地往前冲。最后,我迫不得已离开队伍。 我现在想起来,认为那些荣誉如果能让给他们或许更好。他们更适合为人民立命,他们的父母为孩子的勇敢引以为傲。” 简文瑾没法告诉任何人,他对宁依裴的感情。 他只能交代其一的理由,而无法真真正正坦然内心。 那段感情就像放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他没有打开盒子的钥匙,他也养不好这捧清傲敏感破碎的花蕊。 沈欲听完这番话,也颇为感慨。 因为,他也当过三年兵。 与众不同的是,他是为了能和宁依裴在一起,才去当兵。 他的同僚评价他无坚不摧,天天熬夜打靶,打到虎口出血也不停止。 简文瑾轻描淡写的一席话,掀开了他尘封已久的青春热情。 对生命未来爱情的高度热烈,让他有了一个轰轰烈烈的青春。 即使沈欲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但他还是认为人生无悔。 如果还有下辈子,他依然会选择重活一生。 他只是怕,依裴这个胆小鬼,不敢再来一世了。 ------------ 第108章 孤寂·花开花落 “沈欲,你最近注意些,我听说国外那群人又来了。曾经宁家欠了他们不少私人债务。 如今,你是京城首富,又暗藏着宁依裴在身边。我怕他们盯上你们。 这些天,尽量多派些人手,待在京城中央地带,他们才不敢乱来。” 喝完茶,沈欲即将起身离开的时候,看见一群群人围满了寺庙侧院,全部都抢着在扔硬币进许愿池。 可没有几个人能扔进水池中央的小坛子的,只剩下硬币一个个落进水里的叮咚作响。 好似在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不如意。 有些人的羁绊冥冥之中已经注定,难以割舍。 沈欲站在路旁边,轻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天铁,这是上天赐予西藏的礼物。天铁上面刻字,依裴。是他有段时间,回西藏的时候,特地寻来的,从天空落下的天铁。他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无比真诚地发愿后,双手合十,将天铁往中央抛掷。在期盼下,看着那块天铁碰触到了福坛子,可又转眼飞入了水中,与福坛子擦身而过。 水花溅落。 - 京城的春季还剩一个尾巴,马上就要到夏季了。 沈欲这些天,除了工作,就是在陪着宁依裴。 在一次次的催眠下,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有时候,她会忘记许多事情,会习惯性地忘记伤心的事情。 她如今好似最爱的事情,就是吃饭。 特别是甜品。 沈欲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专门寻来了大厨,怕她天天糖分摄入过高,还不忘吩咐厨师利用花香来模拟糖味。 她穿着限量版的蓝色裙子坐在别墅的餐厅里,脖子上戴着香奈儿项链,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挑选钻戒,因为,沈欲告诉她,今年夏天,就可以成婚了。 她要选出世界上最美的钻戒。 可每次,低头看见手腕的时候,总会看见手腕上的疤痕,她思索半天,也想不起一些事情,只觉得奇怪。 “我要吃棉花糖排骨。” 每次只要想不出来事情,就会想要吃甜点。 她说出来的话,让厨师石化在原地。 这些天,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雇主肯发给她一个月三万的工资。 着实是因为这小丫头很难伺候。她嘴里说出来的菜品都很神奇,几乎样样离不开甜品。 并且雇主交代了不能有过多的糖分。 “我不要你做。我只想吃,沈欲做的嘛。” 厨师瞬间感觉到解放,她将目光看向刚刚走出电梯的沈欲。 他穿着白衣,黑色的休闲裤,碎发有些凌乱地坠落眉眼,鬼斧神工的五官,模特般的身材,虽然白酒喝得多,但却完全不长肚子。 他刚刚起床,但眼神里依然有习惯性的不怒自威,只不过,面对宁依裴的时候,就是个单纯的恋爱脑。 “沈欲!沈欲!我要吃冰淇淋味的排骨。你过来给我做嘛。过来前,先把我的蜂蜜水拿过来。” 她完全是把沈欲当奴隶使唤。 沈欲是他们的老板,但,她是沈欲的老板。 这件事情,别墅里的人都清清楚楚。 所以,任他们谁都不敢招惹她。 沈欲拿来蜂蜜水,很习以为常地套上围裙,旁边的厨师连忙过来打下手。 去找来了零糖的冰淇淋做成冰片形状后,一块块捣碎,放在旁边闲置。 随后再开始烹饪排骨,等排骨蒸热之后,放入锅里开始翻炒,最后加入蜂蜜与冰淇淋做的冰片。 他将菜端上桌子,还不忘将她直接抱在腿上,亲自喂菜,生怕给她饿着。 宁依裴就短短一个月,易瘦体质还硬生生胖了十斤。她傲娇地张开嘴,边吃着排骨,边问。 “我还想表演小提琴,你给我安排,好不好?” 沈欲一愣,他寻思着,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她的心愿。 他总觉得,对她有亏欠。 是他没有守护好她。 沈欲又知道,这个时间风头上,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的。 但他看见宁依裴的眼睛里如此澄澈,像天空中的小星星,比起那个傲慢的她,愈加天真了些。 他很心疼。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有记忆,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他的依裴只能失去记忆,才能用不完整的一切活下去。 “好。” “太好了,那就后天吧,我要选几件好看的衣服。” 沈欲看着吃了一半就喜笑颜开的她,此刻已经光着脚丫就兴致高涨地往楼上跑。 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也上扬起来。 他打开平板电脑,处理完公务后,直接给助理发了指令。 “后天,在京城中央的世纪酒店里,包下最顶层,宣传是白栀女士小提琴特别出演,邀请一些行业内的艺术家参加就好。把看客控制在一百位内,派六十位保镖守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必须是国内的艺术家参加。” “是。” 助理将笔记都记好后,就去办了。 沈欲走到楼上,看见在天顶镂空花园的房间里,女人已经褪下外套内衬。 她在衣帽间里面选着合适的衣服,床后上挂着中世纪的油画,而她的身姿比油画还要迷人。 天真而性感。 她不过是套了件白色的裙子,光着脚丫,在光下,她的脚脖凹现处,玲珑有致。 至少她慢慢失去记忆后,唯一依赖相信的只有他,和小提琴了。 宁依裴忽然跑过来,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古灵精怪地说。 “这件礼服裙怎么样?好看吗?” “明天,我把专卖店请到家里来,多请几家,你慢慢挑就好。这些衣服都是春季款了,选一些今年新款夏季的。” “好的,我要买很多很多。” “嗯,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宁依裴与沈欲在光下,开始呼吸,他双手轻轻搂住了她的双腿。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绝没有曾经的强势,他生怕轻轻一碰,她就碎掉了。 他像个从未养过花蕊的人,正在学着如何浇灌一朵生病脆弱的花朵,不能急,不能重,也不能提及一些刺激她的敏感词汇。 他给足情绪价值,他心甘情愿。 没有宁依裴,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所有。 他从脊背到脖子,一点点,慢慢地呵护她。 直到她缓缓入睡。 沈欲才大汗淋漓地洗完澡。 坐在她旁边看书。 她需要有人在身边,才能睡得更安心。 等她醒来之后,会想要吃甜点。 她拿着叉子扎起糕点奶油躺在床上,看着他认真看书的模样,会故意恶作剧将奶油划到他的脸庞。 看着他宠溺无奈地笑笑,她会觉得很开心。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宁依裴竟忽然侧着头,眼眶有一丝迟疑,她嘴唇颤抖地问。 “沈哥,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沈欲被她突如其来地问题搞得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他耳边想起了这些年有关她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看见她。 她穿戴奢侈,笑容满面,嚣张跋扈,到现在脆弱破碎娇纵。 其实,她始终都是那个寻求一份真心实意关爱的幼稚小朋友。 其实他也怕。 他也怕,有一天,分离。 就像花开,花落,有开心,就总有失落。 有热烈,就有寸断肝肠。 他对于困难从来正视面对,但和她分离,他不敢面对。 明明知道她可能已经撑不久了,但还是想要逆天而行。 他承受不住没有她的世界,冷如冰霜的孤寂。 ------------ 第109章 死亡·鸟语花香 宁依裴的音乐演出会在京城世纪酒店举行,是曾经她举办生日会的地址。 她拖着长长的粉白色礼服游走在众星捧月的欢迎下,国内知名的音乐家都到场了。 而她宛如童真般,眼里是闪烁着星光,灯盏交错间,她看到了坐在前排座位的沈欲,他今日难得换了身白色的西服,周围全是保镖。 而他也注视着她,欣赏且仰视着她。两个人共举杯,全场欢呼。 宁依裴想着,如果结婚那天,应该会更幸福热闹吧。 她忽然很爱这个世界。 到她表演的环节,小提琴刚刚架放在脖子处,凄婉的音乐声响起之际,全场安静。 忽然,在她觉得这小提琴重量不对,移动步伐调整姿势的时候,一颗穿风的弓弩铁箭直接飞过人群,直挺挺地插到了离她仅仅只有一厘米的后墙上。 她的瞳孔放大,短暂的一秒之后。 她感觉沈欲冲了上来,一把拉住她手,很多人开始慌乱,保镖开始整齐有序的排查现场…… 她看着前方拉着她逃跑的沈欲,忽然脑海里涌入了一段记忆,有关她忧郁绚烂的青春生日会上,她拉着他逃进了森林,那是一条鲜少人知道的路径,通往一条湖水和小桥,跑到京城老城区地段。 “沈总,这个酒店全部出口估计都被盯上了,刚刚我们守在酒店的人已经中了弓弩和子弹。这群人真是疯了,估计是奔着宁小姐来的,不是绑架就是暗杀。” 沈欲怒从中起,他眼里全是猩红的杀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赶尽杀绝。 宁氏集团的所作所为是整个高层股东共同的决策,和宁依裴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出口不能走了,唯一的机会只能是那条通往森林的路。 “别怕,依裴,我会保护你的。” 宁依裴没来得及思考过多,她的泪水不自觉地一滴滴留下来,沈欲在慌乱中为她抹去了泪水,背着她跑进了森林。 随行的还有几位保镖,穿过这片森林,到湖边,走过小桥,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宁依裴从未如此坚定过,她靠着他的耳边,说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欲看着烈阳下,树叶落下的绿影,映到她的手腕上。 他从未从此担惊受怕过,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和依裴活下去,想要她开开心心的,想要她有勇气重新开始,仅此而已。 他心里想起了西藏的菩萨,他念着,他希望菩萨可以保佑她。 宁依裴只觉得今日的阳光很刺眼,她不想给他添乱,索性就靠在他的后背上。 她感觉一路很颠簸,直到她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秋千和湖面。 她才从有些紧绷的状态慢慢开始放松,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只要穿过这条湖,就能到老城区的路上……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世纪酒店这条道路,她是如何发现的。 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是记得,她好似每年都爱穿过小小的后门,从楼下跳下去,躲到酒店后面的森林荡秋千。 到桥上后,沈欲忽然看向湖面,他看见了一块像不久前,在寺庙扔福坛时候,天铁般的东西快速飞跃过来,他下意识地不想要依裴受伤…… 转身,迎接了这从天而降的血意,直到他视线模糊,跪地倒下…… 宁依裴一直觉得沈欲无坚不摧,可她摸到了他胸口前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 她一时间双手颤抖,直到被随行的保镖背走沈欲。 老城区刚刚驶到的豪车里冲出许多保镖与医生,他们一拥而上,黑压压的围满在沈欲和宁依裴身边。 “沈总!沈总!不用去医院,就现在取!就现在!先止血!” 场面很慌乱,宁依裴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浑身寒冷,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手指上有处藏文刺青纹身,那里即将戴上和她结婚的戒指。 她想要起身走到他身边,拉着他手,哄哄他,他就醒了。 因为,好几次,沈欲有些不开心,不讲话,躲在床上生闷气。 她就这样上前拉拉他的手,他就会转身直接抱住她,说,‘小宝贝,小依裴最好了。’ 她看着他的血慢慢流淌,看着医生将他的衣服打开,裹上一层层的纱布,随后无可奈何抬入车里,赶往医院。 在车上,助理看了宁依裴一眼,他看着她不可抑制颤抖的嘴唇,问着。 “是不是……我害了他?” “不是。” 助理将身上备好的茶烟递给她,里面掺入了大量的安眠药。 他一直认为沈总待自己不薄,所以他有一份照顾好董事长夫人的责任。 沈总最在乎的莫过于眼前这个女人,哪怕以死都要为她挡下所有伤害。 宁依裴的眼泪不知觉往下流,她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轿车,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她苦笑。 直到,渐渐沉睡。 新闻头条。 【京城发生的特大境外组织的袭击案,引起各大媒体广泛关注,发生在京城的世纪大酒店,当天知名音乐家白栀的音乐会,到场的还有沈氏集团董事长,沈欲。袭击案后,总共死伤超十人……而沈氏集团董事长正在抢救中……目前,国家已经严肃处理此案,短短一天,已经抓捕了多名境外组织头目,目前判断的原因是,由于多年前的宁氏金融大案引发的纠纷。】 下面的争论更是不休。 【宁氏金融大案为什么会扯到沈欲身上?我去,太吓人了。】 【当年宁氏集团估计得罪了不少境外势力,现在人家不能向那俩夫妻要债,就找他们的孩子要债。太狠了。】 【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这种大案……你们不觉得,白栀就是宁依裴吗?不然境外组织要去她的音乐会?】 京城的盛夏来临。 到处鸟语花香。 在城中村的花田里,那一朵朵实在含苞待放的白栀终于开花了。 而沈欲也永永远远离开了。 凌晨五点,他没能熬到天亮,就心跳停止。 他看起来屹立不倒,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就像流星划过天际,就像烟火忽然落尽,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人生无常,而时间从来是刻薄而慈祥的。 宁依裴没有哭泣的力量,她只是愣愣地站在他的尸体前,用手碰碰他的嘴角,她问旁边的助理,为什么沈哥不讲话了? 助理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记得董事长生前交代过,如果他去世了,记得不要让依裴知道,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助理感觉自己的手渐渐湿润,她的肩膀瘦弱而颤抖,她扑腾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在了沈欲的尸体旁…… 为了不影响沈氏集团的发展以及股市的动荡,公司封锁了董事长去世的消息。 而赶来私人葬礼的人,寥寥无几。 沈欲就像一个行走在京城这座繁华都市的孤独者,他在京城没有亲戚以及真心的朋友。 除了助理,宁依裴,也就只有一些有利益关系的伙伴,以及急匆匆赶来的林筱雅。 林筱雅一把掌甩到了宁依裴的脸上,她平日里甜蜜精致的面容此刻无比狰狞,她指着宁依裴的手指都是发抖,却只剩下空荡荡的白花落在两个女人的头发上…… 助理立刻上前拦住了林筱雅。 助理也不敢相信,明明无坚不摧的董事长,怎么会如此脆弱,他怎么会舍得扔下宁小姐一个人。 助理为宁依裴披上外套,搀扶着她走到外面,看着她点燃烟。 烟丝飘渺间,她瘆人地苦笑着,站在风里,不是自由的栀子花,是一朵被夏风暴晒狂风肆卷的凌霄花。 根断,花谢。 “宁小姐,你不必忧伤,沈总早有准备。他将公司百分之九的股份留给了你。以及国内外三十几处房产,三个子公司百分之五十控股,私募基金会的……” 助理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女人宛如浮萍般往前走,她对这些好似并不感兴趣。 助理操办了董事长的下葬仪式。 准备回别墅整理衣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宁依裴。 “徐助理,你是在找宁小姐吗?她刚刚整理好衣物,说出去住一段时间。” ------------ 第110章 完结·许愿 她裹着不算厚,但能遮尘的外套靠着车窗边。她没有心情吃饭,也没有心情开车。 她提着几件衣服坐在出租车里,赶往火车站。 她没想要一分钱。 她感觉生命在流逝。 可她却完全不恐惧,很安静。 而,在京城北边,刚刚和父亲争执完,得知消息的关景霁,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他开着跑车,超速狂飙。 超了好几个红绿灯,他快疯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依裴出了京城,他将无能为力。 跑车的后面跟着七八辆私家车狂追。 关景霁一脚油门到底,他想着再快点,或许能拦住她。他想救她,就如同救救未来的自己。 他们那如烟火般绚烂而凄冷的人生,在死亡来临时,分崩离析。 他狂飙到最后的时候,看着火车站,从京城到西藏的列车已经开往,他泪如雨下。 他知道……这是他和依裴的最后一面。 他知道,这个曾经叛逆颓废傲慢的女人,终将像一朵从小生病残疾的花蕊,终其一生都无法真真正正幸福的活着。 他想要说什么,话哽在喉,无话可说,她不会想要见他,也不会想要和他说什么。 他打了无数的电话,无人接听。 “依裴……” 后面是关家派来的保镖,以及他闯红灯,一路追过来的警察。 关景霁刚刚差点死在路上,可他不畏死,也就没有死。 他忽然苦笑,原来真真正正的死亡,是孤寂禁锢的活着。 活着就像死了。 他果然死在了一场名为爱情的速度中,他亲眼看见她一步步走进坟墓,而无能为力。 他被几个保镖死死按在地上。 当年,他也是被这样死死地按着。 可宁依裴会帮他偷奸耍滑,帮他应付父亲,帮他逃课…… 他再也没有看见过,一个像宁依裴这样脆弱而傲慢的女人。 她的傲慢,蔑视了无数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的富人。因为在上流圈子里,独树一帜,才会被磨成了脆弱。 他今后会如何…… 大概会成为一个毫无灵魂的躯壳,冷漠地活在世上,慢慢熬过当工具的时间。 可面具戴久了,也就融入皮血。 那时候的他,怕也无法再为任何人沸腾了。 - 她坐在火车上,靠在窗户边,看着一幕幕的景色。 她没有吃一口饭,只是不停地抽烟。 直到看见西藏的阳光洒落整片一望无际的土地。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先去了当年,沈欲当兵的地方。 从边疆到缅北,这支名为114的队伍,一路迁徙,不分昼夜。当年宁氏风波后,队伍从缅北边境调到了西藏。对于他们而言,在哪并不重要。 那个班长只是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只是对视了一眼,班长便觉得熟悉。 班长依稀想起了好多年前,沈欲衣服夹子里放着一张女生的照片。 那个女人,像种鸟,很灵动而瘦骨嶙峋,眼神里是清傲,她像那种一生无法落地的鸟…… 班长再回头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想念沈欲,但又早已淡忘时间,他有新的生活,集体里来了新的愣头青。 而沈欲应该也有了新生活,越来越好了吧。 班长拒绝了沈欲两年前的资助。 他喜欢这种质朴而安稳的日子,他想自己一辈子不会辜负国家以及家人的期望。 他是幸福的。 宁依裴知道沈欲的家乡还离得远,她用头巾裹住头发,沿着茫茫的土地,一步步坐大巴,走路,风尘仆仆走到了他最偏远的家乡。 她不会骑马,只能走在烈日炎炎下,直到感觉身体的水分慢慢流逝。 她不知道,沈欲的家在哪,她只是闻见了那风里的雪松味。 原来不是下雪,这里也有这个香味。 她忘却了知觉。 过得不幸福的人,会喜欢回望过去。 她将头巾解开,看着那抹绿色的头巾沿着风吹在空中,飞到了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西藏的风很苍茫,很宽阔,只有这个地方,才能包容她的一切。 次日,有人从一处湖里打鱼的时候,从湖里捞起来一具女尸。 尸体面容祥和,没人知道,她走了多久,才从水源稀少的土壤到幽暗的湖边。 - 十年后,京城,风雨变化。 关氏京越集团董事长病逝,其长子继位。 关景霁坐在钢琴前,迎着艳阳天,弹奏着音乐,他再也弹不出那样的歌曲。 他弹出来的音乐再也无法打动任何人。 音乐是需要天真的。 他如今变得复杂世故,冷血无情。他没有办法不这样。 他只有在弹琴的时候,才会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这点。 他再也忘不了,有个女人躲在厕所里,在昏暗下,她背着迪奥优雅的白包,一身雪白的香奈儿,点燃烟,笑起来潮湿而天真。 她将烟递给他,告诉他。 去她妈的规矩!人生遇到伤心事,要深吸一口烟。 说完后,她张扬地笑出了声。 关景霁摸摸锁骨的结痂,那里的疤痕早就消失了。 - 寺庙里,有人包下了整个烧香堂,从佳士得买来的水月观音被他托人摆放在最高处。 跪在地上,虔诚地是曾经那个理性克制的简氏集团董事长,简文瑾。 他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宁依裴,他的前妻。 他这样的水土养不好,她这种花蕊。 他何尝不孤独。 旁边的酒从土里挖出来,是小时候的他们埋进去的,埋在了桃花树下。 记得,小时候的她,总是害羞的,青涩的,被人调戏会红了脸和脖子。 那时候的她,留着厚厚的刘海,会礼貌地问好,从来不挑食,作业从来都是完成得最快最好的。 简文瑾当年,一直天真认为,依裴妹妹长大后也和小时候一样。 后来他以为她变了,他想要改变她。 最后,他发现,其实她没变。 是他误会了她。 他想要改变她,而她选择了成全他。 他在观音前喝酒。 为依裴,为简瀛。 - 他去了埃塞尔比亚。 他听说这里有块地方人迹罕至。 魏之缎喜欢宁静,他大抵会想想在名山野華的时候,那个躲在墙角哭泣的女人。 他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总是碰见她哭。 小时候也是,长大也是。 她就是个爱哭鬼。 他凝望埃塞尔比亚那些在阳光下辛勤劳作的人们,他们从未因生活的风吹草动而哭泣。 可魏之缎却违背了一向的想法。 他本能的认为,宁依裴就像那清晨森林的在树叶挂着的水珠,美好而破碎。 她但凡向生活的物质现实妥协,只爱钱,而非爱莫须有的事物,她会活得很快乐。 魏之缎想念她。 之前看见她,认为她娇纵任性脆弱。 现在看见她,觉得她适合西藏,只有足够自由的地方,才能让她随风生长,让她的灵魂找到归宿。不必弯腰,不必麻木。 - 京城处理了特大境外组织案件,共抓获了六十人,法院开庭,判处了十人死刑,五十人,二十年到三年不等。 沈欲母亲纺织厂案,审理成功,上诉成功。其老板赔偿八十万,判刑三年,缓刑两年。 白栀音乐家确认在西藏遇难。从发现,到西藏运回京城,花了几个月。在她葬礼当天,京城春雨连绵,不少粉丝前来送花哀悼。 她最后下葬在沈氏集团董事长的旁边。 这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连绵的雨打湿了京城城中村外那块白栀子花田,含苞待放的白栀子花终于绽放。 白色的花瓣落进泥土,散落一地馥郁。 - “花籽?” “栀子花的籽,我们西藏这样品种的栀子花,很稀有。我改天给你在院子里种上,花开之时,就是我们愿望成真之时。这花名为许愿花。” 【完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姐妹们看到完结。 这本书是渠道文,现在还在二审,没有放出来。 估计得等到下个月才会在番茄搜索到书名。 感谢早期看到这本书的姐妹们。 首先,宁依裴为什么会在青春期梦见沈欲? 是因为她当时的处境不好,看见沈欲哪怕贫穷,不是本地人,也敢于打破规则的姿态,不知不觉中,将他当成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