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沙丘遗梦 一场大雨突降,令邯郸气温骤降了不少。一阵微风吹来,丛台宫的烛火摇摇欲坠,忽明忽暗。此时,赵国国君赵王何,手中正拿着一卷书观看。不久后,他打了一个哈欠,睡意袭来。赵王何上下眼皮合在一起,俯案进入了梦乡。睡梦中,赵王何听见宫门被人推开。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朦胧中见有人走了进来。 由于夜色太暗,赵王何看不清来者,大喊一声:“谁。” 那人不答话,直接往前走。等那人走近,赵王何看清来者的脸,顿时,神色惊恐,说不出话来。 “何弟,你最近可好。”那人露出凶恶的目光,一步又一步,走向赵王何。 赵王何站起来,后退两步,拔出腰间的长剑,剑指来者,大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人停下脚步,语调不快不慢,“怎么,你想杀我。” 赵王何紧握手中的长剑,语调有些颤抖,喊道:“大哥。” “大哥。你好意思喊我大哥。”来者一声凄然地苦笑,他是赵王何的兄长,也是赵武灵王的嫡长子,十五岁独领万人攻伐中山,被封为代安君。 “逆子。”一道雷霆之声传来,“还不快放下手中的长剑。你想弑兄不成。” 赵王何闻言大惊,连忙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坐在他的王座上。赵王何看清那人的面容,吓得手中紧握的长剑掉落地面,“父王,孩儿不敢。” “好一句不敢。”赵主父雍眼露杀气,“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逆子。” 赵王何不断吞咽,额头上汗水涔涔直流。 “为了王位,你敢囚父杀兄。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你竟然……” “孩儿没做。”赵王何跪着地上,大声辩解,“沙丘之难,大哥被杀,父王命陨,这些不关孩儿的事。” “强词夺理。”代安君章训斥道。 “这个位置,你坐起来舒服吧!是它,让你变得冷漠,不顾兄弟之情,忘记父子之情。我就毁了它。”话音刚落,赵主父雍站起身,拔出腰中长剑,一剑劈碎了王座。 赵王何见王座,随着赵主父的剑势劈下,瞬间裂成两半,将他吓得不轻。只见,赵主父雍慢慢转过头,看着赵王何,拖着长剑走了过来。面对赵主父眸色散发肃杀之气,赵王何眼神极度恐惧,想逃,却双脚不听使唤,逃不了。 赵主父雍走到赵王何面前,停了下来,双手举起长剑,“逆子不孝,弑父杀兄,该杀。该杀。” “父王,不要。”赵王何大喊一声,从睡梦惊醒过来。 侍者听闻宫内传出叫喊声,忙走了进来,趴在地上等候赵王发令。赵王何端坐在王座上,眼神空虚,大汗淋漓。见侍者跪在一旁,抬手一挥,示意退下。 侍者得令,躬身退了出去。 “是梦。”赵王何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背后发凉,他又摸着额头留下的汗水,心有余悸道:“却又那么真实。” 翌日,天色刚露出鱼肚白,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府邸守卫见状,前去迎接。为首的宦者,前去传话,“王上有令,传平原君入宫。” 侍卫连忙转身而入,拿着门锁敲了三下,向里面传达:“王上,召家主入宫。” 平原君公子胜,是赵王何同母亲弟弟,也是赵武灵王(谥号)第三子。赵武灵王二十七年,废太子章,直接将次子公子何,推上君位,自立为赵主父。三子公子胜,后被封为平原君,其封地在东武城。 平原君听闻侍者来报,容不得多想,立刻命人着装。不多时,平原君着装完毕,快步走出府邸。只见一人快步向前迎了上来,谦恭道,“臣,拜见平原君。” “见过大令。”平原君见来者是宦者令缪贤,也不敢托大,问道:“王上急召我入宫,所谓何事。” 缪贤是宦者令,为宦者之首,也是赵王何亲近之人。缪贤爱结交权贵。他知晓赵王何与平原君两兄弟感情深厚,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梦。”平原君嘴上念着这个字,顿时间,脑海深处,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平原君,王上还在等你入宫。”缪贤腾出路,朝着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平原君答谢之后,便上了车。 平原君坐在车上,想着王兄做梦,陷入了沉思。进入丛台宫见到赵王何时,天色已经明亮。 “臣,拜见王上。”平原君行了一个礼。 “你来了。”赵王何一夜未睡,精神不佳,“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君臣之礼。” “王兄,召我入宫是为了何事。莫非是诸侯入侵。”尽管平原君胜从宦者令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却也不敢直接问。 赵王何摆手道:“我昨夜梦见父兄呢!” 沙丘宫变是赵国最高的忌讳,所有人都不敢提,也不能提。胆敢议论者,死罪。 平原君问:“王兄,又做那个梦呢?” “最近几日,我总是梦见父兄。”赵王何点点头,神态有些畏惧,“昨夜,我又梦见了。” 平原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交流,故意岔开话题,“王兄,处理国事,定是太过劳累。臣弟听闻,邯郸郊外鲜花盛开,风景优美。王兄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罢了!”赵王何指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竹简,头疼道:“我政务缠身,哪能如你。” 平原君胜捧道:“若没有王兄劳苦,臣弟也不能快活。” 赵王何从案几上,拿出一卷竹简,递了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平原君连忙双手推了过去,露出惊恐的表情,“王兄,这可使不得。这是家国大事,臣弟不能看。” “我让你看,你就看。”赵王何见平原君没有伸手来接,直接将竹简扔给他。 平原君接住竹简,见推脱不过,为难道:“王兄之命,臣弟就看了。” “看吧!”赵王何微闭双眼养神,“看完后,说说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恭喜王兄。”平原君看着竹简上的内容,喜形于色。 “何喜。”赵王何睁开双眼,看着平原君。 平原君收起竹简,笑道:“魏王将葛孽、阴成两座城池,送给王兄做养邑,这难道不是喜事。” 公元前296年,魏襄王去世,其子敕继位,成为魏国第五代君主,也是第三位魏王,是为魏昭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可知,魏王为何会送我两座城。” 平原君胜想了少许,给出了一个答案:“魏王送城,是想和我国交好。” 赵王何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臣弟愚钝。” 赵王何站起身,离开座位,在大殿上走了几步,“魏王继位以来,过得可不容易。这几年,年年被秦国打,丢城失地,早已经没有抵抗秦国的勇气和胆量。伊阙之战,你可记得。” “臣弟当然记得。”平原君接过话,“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数众多,又占据地理优势,还有老将坐镇。结果,被秦国击败。” 说完,平原君重重发出一声叹气,“经次一战,韩国无力抗秦,选择侍秦。魏国国力大衰,却也不向秦国投降。” “魏国不降,却被秦国揍得没有脾气。”赵王何目视远方,“据可靠消息,魏王主动割河东四百里地,与秦国议和。” “不割地,只会挨打。割地,被打得更凶。”平原君神色有些气愤,“魏王愚蠢啊!妄想割地议和,殊不知这样做,只会助长秦国气焰。” “不错。”赵王何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平原君,“秦国得地,又打魏国。魏王被迫迎战,又丢了六十多座城。” “我就猜到是这种结果。”平原君露出同情的眼神,“魏王真惨,继位到现在,不是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他抗秦的万丈雄心,恐怕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赵王何点头,“魏王无力招架秦国的进攻,故而割葛孽、阴成两座城给我。” “与其割给秦国,还不如送给王兄。”平原君缓缓了语气,啧啧有声道,“魏王太小气了,割给秦国河东四百里,又送给秦国六十座城,却给王兄两座城。” “魏王能送两座城给我,已经不容易了,你就别嫌少。”赵王何又道,“魏王送城与我们交好,这是其一,想要我们和魏国,共同对秦,这是其二。” “王兄,这两座城不能要。要了,就是与秦国为敌。魏王用心不良,想要用两座城,拉我国下水。” “你说的不错。”赵王何没想到平原君能想到这一步,“我收了魏王的两座城,就等于与魏国结盟。秦国见状,就会转移目标,攻打我国。一旦,秦赵交战,我国丢的就不是两座城。” “王兄所言极是。”平原君点头附和,又发表自己的意见,“魏国的两座城我们要不得。” 怎知,赵王何没有赞成。忽然,语气突变,反问,“我不要,秦国就不会攻打我国?” “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弟,有些不明白。” “秦要东出,就会攻打三晋。今日,被打的是魏国。明日,就有可能是我国。” “话虽如此,王兄收了,就等于向天下宣告,赵国要插手秦魏之间的纷争。” “乱世纷争,三晋要想存活,就要联起手来。”赵王何又指出目前赵国的局势,“我国东边是齐国,西边是秦国,北边是燕国,南边是韩魏。我国位于四战之地,若不想被诸侯欺负,就需要盟友。” “王兄考虑周全,臣弟不能及。”平原君胜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魏国的城,不能要,但,他不知道王兄的态度,直接问:“魏王打不赢秦国,送城,是为了让我国一起打秦国。王兄明白魏王送城的意图。那,王兄会依了魏王吗?” “魏王送城,我自然会接受。” 平原君提醒道:“王兄接受,就等于与秦国开战。王兄真的要为了魏国与秦国开战。” “我不接受,就会被天下人嘲讽。”赵王何唇角露出一抹微笑道:“魏国送的城,我要。但,我不会和秦国开战。” “王兄这话,臣弟听不明白。” “魏王想要拖我下水,哪有那么容易。” “王兄接了魏国的城,又不对付秦国,这……”后面失信诸侯的话,平原君不能说出来。 赵王何知道平原君没有表达的意思,轻笑道:“我收了魏国的城,不做事,就会失信天下。我不打秦国,但,可以喊魏国一起打宋国。” 秦国是不能打,欺负一下宋国还是可以。赵王何让魏国一起攻宋,魏王忙于应付秦国进攻,定会拒绝。赵王何以这个为借口,拒绝魏国伐秦的要求。这样,赵国得了魏国的城,也不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平原君想通这一点,击掌道:“王兄之举,实在是高。” “不说这些了。”赵王何转身回到大殿,一边走一边说,“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要说实话。” “王兄要问我什么。”平原君见赵王何神情凝重,说话语气也不对,似乎,这才是王兄召他入宫的真正原因。 “沙丘宫变的真相。” 平原君闻言,心中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兄会突然扯到这个话题。 公元前296年,赵国在沙丘宫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这场政变,是赵国的隐讳。平原君猜不透王兄,为何旧事重提,他选择用言语搪塞过去,“王兄,这件事过去了近十年,你……” 不等平原君说完,赵王截道:“主父有能力废我,兄长有实力取代我。为何,他们会败。” 沙丘宫变时,平原君尚且年幼,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随着年龄长大,也觉得沙丘宫变没那么简单。父亲立兄长为王,自称赵主父,还制定了亡秦路线,为什么要突然施行政变,废掉王兄?兄长势力不在邯郸,又得父亲器重,又为何在最愚蠢的时候发动叛乱。李兑等人出兵平叛,这时机掌握得太准确?如果父兄真的做了对不起江山社稷之事。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离开赵国。 平原君内心有很多疑问,但,他不敢去深究,也不敢去调查事情真相。面对赵王何抛出的问题,平原君选择性回答,“当初臣弟尚幼,记不得了。” “你我是一母所生,你想的,我岂不明白。沙丘宫变,我觉得另有隐情。”赵王何不相信他不记得,只是出于隐瞒,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什么隐情。”平原君胜还是没有谈论自己的观点。 “父兄从来没有想过取代王。” “王兄的意思是说?”平原君胜及时止住,不敢把李兑等人是乱臣的话说出来。 “不错!”赵王何替他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他们是乱臣。” “王兄,这句话是不能乱说出口的。”眼下,赵国国政被李兑把持。平原君胜听王兄说出这样的话,吓得不轻,连忙出言提醒。 “你的顾虑,也是我的顾虑。”赵王何沉重的出了一口气,“这里只有你和我,我对你信得过。” “承蒙王兄厚爱。”平原君听到这句话心里很暖,提醒道,“王兄肩负赵国的江山社稷,这种言论,还是少说为妙。若传出去,会引发朝局动荡。” “李兑乱权专政,祸害社稷。若不除去,赵氏的江山,必被他篡夺。”赵王何选择向弟弟摊牌,“我忍了近十年,不想忍了。我不能为父兄正名,但,我要守住父兄的江山。胜弟,你要帮我。” “王兄想要臣弟做什么,只管吩咐。”平原君见王兄已经对李兑动了杀气,他也有此意。守卫赵氏江山社稷,他身为嬴姓男儿自当尽力。 “除去李兑,匡扶朝纲。” “李兑为相数载,势力错综复杂,想要除去他很难。这件事,王兄要三思啊!” “李兑专权,迟早会祸乱社稷。”赵王何眸色坚定,杀意很浓,“他,非除不可。” 平原君见王兄这样说,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有除去李兑的把握,不在多说,直接表明态度,“臣弟,听王兄之命。” “好。”赵王何对这句话很满意,又有些愧疚,“此事,我原本应该一个人去做,不该将你卷进来。” “王兄说哪里的话,我也是嬴姓男儿,守卫父业,我也要出力。”这些年,赵王何忍辱负重做了很多事。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他。现在,平原君也长大了,该为父业,为王兄做些事。 “好。”赵王何上前拍着平原君的肩膀,“此话出你口,我很欣慰。祖宗的基业,就看我和你?” “臣弟,义不容辞。”平原君又问道:“王兄打算何地、何时动手。” “在丛台宫举行立冠之时。”赵王何给出了动手时间和地点。 “这…”平原君认为立冠是王兄的重要时刻,不宜动手。但,他知道王兄为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不能劝动。 “你觉得不妥。”赵王何看出了平原君心智有些动摇。立冠,是赵王何人生重要标志。他也要在这一天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开始新的君王生涯。 “我理解王兄的心情。这事需要好好周密计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近十年。不成功,我也不能辱没嬴姓男儿的威名。” “王兄如此,臣弟奉召。” 赵王何交代了几句,亲自送平原君离开宫门。他独自站在丛台宫高阁,俯视邯郸,心道:“父兄不死,赵氏伟业会更上一层楼吧!我若能守住父兄的江山,他们也该瞑目。” “李兑,咱们的较量,该摊牌了。” “我只能赢,不能输。” ------------ 秦齐二帝 赵王何坐镇丛台宫,认真部署,等到立冠那一天一举剪除李兑等人。他要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做一个真正的王。然,一个消息传来,打乱了他制定好的部署。 这个消息:秦国自称为西帝,尊齐国为东帝,秦齐两国以称帝结盟,夹击赵国,并联络诸侯瓜分赵国。 秦王稷是继秦惠文王、秦武王之后,秦国第三位秦王。秦武王举周鼎而死,死后无子,引发了秦惠后、秦武后与芈八子相争。当时的公子稷正在千里之外的燕国为质,因赵武灵王之故,得以返回秦国,争夺王位。秦国的王位争夺战,持续了三年,最终以芈八子拥戴的公子稷获胜。这场内乱,也被称为季君之乱。 公元前306年,公子稷在咸阳宫继承,成为秦国的王。秦王稷在位,秦国有一个宣太后,还有四贵。他虽是秦王,政由母出。秦王稷很憋屈,只能找诸侯出气。其中,楚国最惨。 齐、韩、魏三伐楚国,垂沙之役大胜,楚国不仅丢失了大片国土,国内还四分五裂。秦国抓住战机,以芈戎为将攻楚。楚国被斩杀三万多将士,楚将景缺战死,襄城沦陷。最悲剧的莫过于是楚怀王,前去武关与秦国会盟,被扣押,落得郁郁而终。 随后,秦国趁着中原君主更替,政局不稳,东出伐韩魏。伊阙之战,秦国以少胜多,大破韩魏二十四万联军,彻底扫清了东进障碍。 魏国割河东四百里疆域议和,却年年挨打,毫无招架之力。韩国割武遂两百里,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倒向秦国。楚国也放弃家国之仇,选择与秦议和。现在的秦国,击溃韩魏,摆平强楚,和他们平起平坐,有些丢尽颜面。今日之秦,有资格、有实力在升一步,称帝。然,称帝,就会激怒赵、齐等强国,会遭到天下诸侯讨伐。 为了增加同盟,又将祸水东引,搅乱中原局势,秦国想了一个办法:尊称齐国为东帝。 田地是继齐威王、齐宣王之后齐国第三位齐王。 齐威王、齐宣王父子两人将齐国打造成顶级强国。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甚至是军事,没有诸侯敢去挑战齐国。公元前301年,齐宣王去世,太子田地继位。齐王田地继位后,发扬先祖的勇武,继续完成齐宣王活着的时候没有完成的伟业。 齐王战功赫赫,对外垂沙败楚;函谷破秦;权地伐燕;韩魏以齐为尊。对内以田甲之乱,剪除孟尝君田文之势。齐王自诩文治武功是历代齐国第一,现在的他不可一世,以自我为尊。 朝臣说话不好听,诛。百姓言国政,杀。诸侯挑衅齐国,打。 秦国是齐国的手下败将,胆敢僭越为帝,他又有什么不敢。齐国称为东帝,秦国称为西帝,齐秦两国结盟平分天下。这个消息传到赵国,引发了一场新的大地震。一旦,秦齐结盟,赵国是第一个被打的对象。 外有诸侯敌对,内有权臣专政,赵王何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十分令他头疼。这两件事,都是大事,处置不好,就会社稷不存,江山动荡。李兑要除,诸侯要防。赵王何思考之后,做了一个决定,先对外,再对内。只有集中力量,对付诸侯。 次日,赵王何身居丛台宫,召开朝会商议。 君臣见礼,各自落坐,赵王何对朝臣问道:“齐秦称帝,夹击我国。诸位,我们该怎么办。” “王上,臣一直主张联合燕国,打压齐国。如今,齐国称帝,联合秦国夹击我国。要想保住赵国,就要联合燕国,共同对抗齐国。”赵王何话语刚落,一个人站了出来,厉声声讨齐国。这个人就是赵国的大将军韩徐为。 韩徐为一直认为,齐国是赵国最大的别人,也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他一直倡导联燕抗齐。如今,齐国称帝联合秦国,夹击赵国,更加应证了他的主张。 韩徐为话语刚落,又有几名大臣附议。赵王何见李兑没有说话,看着他,问:“赵相是什么意思。” 沙丘宫变,四朝老臣兼任赵相的肥义去世。大司寇公子成(赵武灵王的叔父)和李兑,成为胜利者。公子成当了两年赵相,去世后,李兑成为赵相。 李兑上台,打压先王旧臣,扶持亲信,权力如日中天。在李兑眼中,赵国的敌人是秦国,而不是齐国。所以,他一直主张联合齐国对付秦国。然,秦国尊齐国为帝,夹击赵国,让他的主张化为灰烬,也丢尽脸面。面对赵王何问话,他起身谢罪道:“臣,主张联齐抗秦,如今,却带来祸端,请王上降罪。” “联合齐国对付秦国,寡人也是赞成,赵相何罪之有。如今,秦齐走到一起,危害我国。赵相,可有化解之策。”赵王何不仅想要降罪,还想除掉他,但,眼下外患是大事。 “齐秦连横,我国要想生存,就要合纵。”李兑本以为赵王何会借这件事发挥,数落他的罪责,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深感意外之时,他说出可自己的建议。 “合纵?”赵王何问,“赵相能否说详细一点。” “齐国和秦国势大,我国难敌。要想守住我国,我们就需要更多的盟友。”李兑看了一眼韩徐为,“韩将军说的不错,对付齐国,我们要联合燕国。对付秦国,我们要联合韩魏。” 韩徐为没想到李兑会赞成自己的主张,颇感意外。 赵王何想了想,觉得有点难以成事,问,“韩魏被秦国欺负的时候,寡人没有伸出援手。如今,我国局势堪忧,他们会与我们联合。” 韩徐为也道:“韩国倒向秦国,魏国惧怕秦国。如今,齐秦结盟声势浩大,韩魏不联合起来攻打我国已经是万幸。” “韩魏二王,没那么蠢。”李兑顿了少许,“韩魏和我国出自晋国,是秦国和齐国的威胁。秦国东出,要打三晋。齐国西进,也要打三晋。韩魏助秦齐攻打我国。赵国被秦齐所破,韩魏就是下一个被打的对象。韩魏助赵,等于保存自我。” “话虽如此。”赵王何眸色充满担忧,“韩魏自保尚且没有能力,岂会为了我国,得罪秦齐两国。” 李兑语调十分坚定,“臣认为,韩魏定会助我国。” “赵相凭什么认为韩魏会助我国。”韩徐为也认为李兑之言不可取,出声质问。 “韩王和魏王继位之时,皆敢抗秦。伊阙之战,阵亡二十多万男儿。如今,被秦国欺负够惨,不敢还击,是被形势所迫。韩魏向来把秦国当做敌人,怎会蠢到让敌人强大。” 韩徐为冷哼一声,“这只是赵相一面之词。” “且不论韩魏能否助我。”李兑问,“光凭燕国和我国能否抵挡秦齐两国。” 韩徐为也觉得抵挡不住,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李兑见韩徐为不说话,又问,“韩魏与我国出自一脉,尚且不愿意结盟,燕国会为了我国,敢得罪齐国?” 韩徐为厉声争辩,“燕国和齐国有国仇,我国对燕国有再造之恩,定会与我国联合抗齐。” 李兑轻笑道:“徐将军此言差矣,诸侯相交,重在利益。谁弱,就会挨打。” 韩徐为是武将出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进行反驳,只能哼一声,“燕王才不是那种人。” 李兑为了让他看清现实,出言嘲讽,“燕国和齐国关系有多好,韩将军不可能没看见吧!齐国第一次伐宋,燕国没有任何条件,选择助齐。齐国第二次伐宋,斩杀燕国大将,燕王也没吭声。” “你…”李兑说的是事实,韩徐为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赵王何听了之后,寻思良久,韩魏惧秦,燕国畏齐。一旦,诸侯响应秦齐两国的号召,赵国深陷四战之地,很难存活。想到此处,赵王何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莫非天要亡我。” 李兑面向赵王何,一字一句道:“王上,我国要想应付这次危机,必须拉拢韩魏。” 赵王何深知秦齐两国的实力,要想存活,就要拉拢更多的诸侯增加实力。如今,有能力助赵国的诸侯,也只有韩、魏、燕、楚。韩魏不助赵,燕楚更不会相助。赵王何转念一想,李兑信誓旦旦,想必有把握说服韩魏,促成合纵。 赵王何问道:“依赵相之言,我国应该如何拉拢诸侯,合纵对连横。” “王上只管放心,这件事交给臣去办。” “话,不能说早啦!”韩徐为问,“赵相若说不动韩魏,又该如何。” 李兑回道:“请王上治罪,那怕要臣脑袋,臣,也不会有怨言。” “赵相的脑袋,要好好留着。”赵王何又道,“诸位爱卿,皆是国之栋梁。寡人还要多仰仗你们。” 朝臣齐声道:“臣等,愿意为王上效命,守护江山社稷。” “好。”赵王何见朝臣齐心协力,也受到感染,“联合韩魏,寡人就拜托赵相。说服燕国,寡人交给韩将军。” 李兑、韩徐为道:“喏。” 赵王何下令道:“赵国进入一级战备,做好诸侯入侵的准备。” “喏。” “各位,我们共赴国难。” “喏。” ...... “平原君请留步,王上有请。”散朝后,平原君离开宫门,被人拦了下来。 平原君行完礼,跟着宦者返回丛台宫。 今日朝会,平原君不发一言,却在暗中观察朝中局势。朝中分为两派,文以李兑为首,武以韩徐为为首。李兑主张联齐抗秦,韩徐为主张联燕抗齐。两人主张不同,行为对立,也能保持局势平衡。如今,齐秦称帝结盟,李兑的主张破灭,韩徐为的主张占据上风,看来,赵国的朝堂也会发生变化。 不多时,平原君跟着宦者,来到一处高台。此时,赵王何正在目视远方。 “臣弟参见王兄。”平原君上前行了君臣之礼。 “不必多礼。”赵王何没有转过身,依旧注视着前方,“今日朝会,你看到了什么。” “臣弟说不准。” “有什么话,直接说。” “大臣们团结一致,想办法解决国难之策。” “你觉得韩徐为和李兑是什么关系。”赵王何转过身看着平原君。 “他们主张不同,一直是对立关系。” 赵王何没有发表意见,又问,“你觉得李兑有无反心。” “应该没有。”平原君又道,“面对秦齐之势,李兑能够在短时间内,想到用合纵破连横,实在是高。” “李兑是有才华,可惜…”后面的话,赵王何没有说出来,只是发出重重叹息。 如果李兑只当一个大臣,而不是一个权臣。这样的人,赵王何一定会重用。只是,他和李兑为了权力,是不可能君臣和睦。平原君知道王兄的想法,也不追问。 赵王何问:“你觉得我们能够合纵成功,对付秦齐两国之势。” “这不好说。”平原君也知道目前的格局,韩魏惧秦,燕国畏齐,合纵真的能成功。 “父亲继位时,魏国联合齐、楚、秦、燕五国以会葬之名,图谋我国。”赵王何想起先父十五岁破五国那些事,精神振奋,整个人充满力量,“那时的赵国尚且不惧,现在的赵国更不惧。秦齐要打,我奉陪到底。” “王兄做好了战的准备,有何担忧?”平原君从赵王何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不安。 “我不怕外敌,就怕内忧。” “王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放心韩徐为和李兑。” “王兄,此话怎讲。”平原君越听越糊涂,“据臣弟所知,他们关系一直对立。” “他们关系对立,就能维持朝局平衡。一旦,他们从对立变成合作,那就是最大的灾难。” “这…”平原君吞了一个唾沫,不敢想象。 “你看看这是什么。”赵王何从长袖中拿出一片竹简递了过去。 平原君接住竹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齐使苏秦被关押。 “王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得到线报,苏秦被李兑和韩徐为共同扣押。” “这…”平原君闻言,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这下,他终于明白了王兄内心的担忧。扣押齐使,这件事可不简单。可,他竟然不知道。 “国难当前,各有心思,”赵王何拍着平原君的肩膀,“谁是忠,谁是奸,很难区分。祖宗的基业,还要靠你我来守护。” ------------ 苏秦离赵齐 苏秦,字季子,雒阳人。师从鬼谷子,学纵横之术。苏秦学成归来,就要选择为诸侯效力。苏秦外出游历多年,择良主,助成霸业。上天给苏秦开了一个玩笑,游诸侯不被重用,潦倒而归。苏秦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 苏秦回到洛阳老家,等待时机。偶然间,他得到了一部书,叫《太公阴符》。《太公阴符》是佐周灭商,建立姬周王朝的大功臣姜子牙所著。《阴符篇》是姜子牙《太公.六韬》谋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讲的是王政和军事。苏秦学了纵横之术,游诸侯碰壁,自认为是学艺不精。于是,他头悬梁锥刺股刻苦钻研《阴符》。 苏秦研究透彻,再一次出山为诸侯效力。苏秦听闻燕王在燕国千金买骨,筑黄金太招贤,有很多人才前往燕国,都得到了重用。 燕国地处姬周边疆,属于苦寒之地。西周建国,一直存在感相当低。今有燕王哙禅国,荒唐闹剧。又有齐国祸燕,让燕国元气大伤。当今的燕王在赵武灵王的援助下,得以复了江山社稷。此时的燕国很弱,且十分弱。苏秦转念一想,燕国虚弱,正是需要人才之际,他若助弱燕强国,定当留名后世。燕国是弱了点,但,也是战国七雄之一,位于万乘之列,还是姬姓诸侯。苏秦不想了,打算去燕国施展一身才华。苏秦去了燕国,得到了燕王的高度重视,享受到了士大夫应有的最高荣誉。 此时的燕王,姬姓,单名一个职。 燕王哙禅位,先引发子之之乱,后有齐国乱燕。身在韩国的燕质子公子职在韩赵两国的支持下,归国夺位。公元前311年,公子职在诸侯的支持下,复国登位,成为燕国第五十九任国君。 燕王职复国艰难,历经数年战乱,燕国已经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为了重建燕国,发展国力,他需要大量的人才。燕王职从郭槐千金买骨的故事,得到启发,高筑黄金台,拜郭隗为师,励精图治,招揽人才,意图振兴伤痕累累的燕国。燕王爱贤敬贤的名声不胫而走,风传天下,各国才士争先恐后的奔赴燕国。其中有几个著名的人物,武将剧辛从赵国来,谋士邹衍从齐国来,屈庸从卫国来,乐毅从魏国来。 燕王职有很多人才,就差一个纵横之人。苏秦的到来,让燕王职喜出望外。燕王职以纵横之术问苏秦,如何才能让燕国走向强盛。 苏秦给出一个计策:对内改革,对外合纵。 燕王职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一笑而过,没有深谈,选择留下苏秦。苏秦话语虽简,却让燕王职认为眼前这个人,是他需要的人才。随着,燕王职和苏秦相处下来,两人视对方为友,开始推心置腹。燕王职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问:“齐国辱燕,不共戴天。依先生之见,寡人能否伐齐雪耻。” 苏秦露出凝重的眼神,给出两个字,“很难。” 燕王职也清楚一个现状,燕国弱,齐国强。他要想战胜齐国,实现雪耻的愿望很难,但,再难,他也要去做。祸国之仇,不共戴天。此仇,必须报。那怕自己不能报仇,也要激励后代子孙。 苏秦摸透了燕王,也知伐齐是他的最高目标,他在位这些年,也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奋斗。苏秦话锋一转,又说,“王上想要伐齐,不是也没有办法。” 燕王职闻言,由悲转喜,眸色含泪,问:“请先生赐教。” 苏秦给燕王职讲述目前的局势,“齐强燕弱,燕国想报仇,很难。燕国要想报仇,就要联合其他诸侯。” 燕王职听得仔细,深怕遗漏了一点重要的信息。 “燕国北边是胡,东边临近大海,南边是赵国和齐国。燕国地狭民寡,要报仇,首先就要壮大自身国力。” “赵国是燕国联合的重要对象。” 燕王职点头,也认可对方的观点。 苏秦笑道:“我平生所学,正是纵横之术。燕国要联合三晋、楚国,群殴齐国,才有获胜的希望。” 燕王职听后,大喜,他找到了战胜齐国的法宝。但,他有个难题,如何离间诸侯和齐国的关系。不等燕王说话,苏秦直接道,“王上要派人入齐,破坏齐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 燕王职也想实行这个计划,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眸色有些落寞,“此事重大,何人愿往,何人敢往。” 苏秦见燕王没有最佳人选,主动请命:“我去。” 燕王职闻言,起身行了国士之礼,感激道:“先生若能助寡人成事,定不忘先生之恩。” 苏秦见状,也备受感动,起身还礼:“王上待我恩重如山,我也该报答。士为知己者死,王上就是我的知己。” 燕王职和苏秦进一步深谈,如何战胜齐国。苏秦早有准备,拿出提前写好的强燕弱齐之策:对内壮大国力,对外合纵,对齐示弱。 燕王职对这篇文章爱不释手,称赞不绝。燕王职一边看着里面的内容,另一边问:“先生打算如何弱齐。” 苏秦笑着告诉燕王,“疲齐。” “如何疲齐?”燕王职放下竹简。 “大修宫殿、忙于战事、搅乱国政。” 燕王职暗想,“如果真能这样做,齐国再富裕,也经不起糟蹋。” 燕王职对苏秦之才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人才,唯他所用,是上天派来助他雪耻。 “先生,打算如何离家诸侯与齐国的关系。” 苏秦指着自己的舌头,“用我这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燕王职拜托道,“有劳先生。” “王上。”苏秦胸有成竹地说,“请等待我的好消息。” 苏秦背负燕王伐齐雪耻的使命,南下去了齐国,他的纵横之术,得到了齐王的推崇,尤其是他给齐王传达霸道的精神。所谓霸道,就是彰显武力。诸侯不听,打。朝臣乱发言,诛。百姓叫苦,杀。 齐王田地从继位伐楚,紧跟着伐秦,后又打燕,制定亡宋。不是打诸侯,就是在打诸侯的路上。年年对外发动战争,不仅交恶诸侯,国力也得不到喘息。对内,敢走孟尝君,大肆造宫殿。齐国朝臣,上行下效,没有人敢说真话。齐王田地将霸道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诸侯敢挑战齐国。同时,他也将齐国的内政、外交搞得一塌糊涂。 秦国自立为西帝,尊齐王为东帝。齐王见手下败将都敢称帝,他有何不敢。称帝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准备发动第三次亡宋战争。 齐王前两次伐宋,还有燕国相助,收效甚微。独自亡宋,会遭到诸侯干涉。赵国、魏国和楚国都盯上了宋国膏腴之地。破坏宋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是亡宋的前提条件。苏秦也认为以宋国离间齐国与诸侯的时机成熟,主动站出来揽下这个任务。 齐王田地问他:“先生,如何离间宋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以助寡人成就霸业。” 苏秦答:“宋国夹在赵、魏、楚、齐四国中间。如今,魏国被秦国欺压,楚国歌舞升平,诸侯中,臣最担心赵国。” 齐王对苏秦言听计从,示意他继续说。 “赵国胡服骑射,国力大增,拓地千里,俨然是北方的霸主。沙丘之乱,赵国实力被削弱,也没有伤到根本。齐国亡宋,赵国插手,其他诸侯也会伺机而动。亡宋之战,就会变成齐对战诸侯。” 齐王问:“如何破局。” 苏秦道:“赵国朝政,被权臣李兑把持。李兑贪婪,我们送珠宝,再送一座城,让他默许齐国亡宋之举。” “这会不会给他多了。”齐王不想送钱,又不想送城。 “钱,一定要送。地,也要给。只要赵国默许我们亡宋,我们送出去的钱,割出去的城,能够从宋国补偿。”苏秦坏笑一声,“我们有了宋国的疆土和财富,实力又登上新的台阶。再联合秦国,找赵国的麻烦。我们给出去的,就让赵国加倍偿还。” 齐王闻言,双手击掌,称赞:“先生之言。太高了。就这么办。这件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苏秦拜道:“臣,定不辱使命。” 齐王大笑道:“寡人功业再上一层,乃先生之功。” 苏秦不敢鞠躬,忙道:“臣不过是跑腿罢了!哪有什么功。这是王上恩德所致。” 齐王笑道:“先生不愧是寡人的智囊,一旦灭宋,你就是寡人的国相。” 苏秦连忙感激:“臣定当肝脑涂地,为王上效力,以报答王上知遇之恩。” “去吧!苏秦。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秦以齐国使臣的身份,来到赵国,路途,他一直在想,如何离间赵国和齐国之间的关系。很快,他根据赵国的国政,找到了突破点。这个人就是赵相李兑。 李兑一直主张联齐抗秦,要想破坏齐赵关系,第一个就要将他除去。苏秦想了一个办法,收回齐国答应给李兑的承诺。李兑得不到想要的,就会发怒。一旦,李兑发怒,就会在齐赵两国关系上从中作梗。但,他不能做得太明显,令齐王田地怀疑。为了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他还要周密部署。 他亲自来到赵国,稍有不慎,棋错一招,就会祸及自身。 车夫停下马车,传来声音,“先生,到邯郸了。” 苏秦撩开帘子,站在车头,注视着邯郸城。这座城,是赵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看着巍峨高大的邯郸城,苏秦脑海涌现出赵氏的几位君主。赵成侯的诸侯会盟,赵肃侯的征战诸侯,还要那个胡服骑射之君赵武灵王。苏秦抵达邯郸,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为了知己,那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破坏齐赵两国的关系。 苏秦放下车帘,坐回车内,说道:“进城。” 车夫得令,马车向前缓慢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来到邯郸城门前,一名守门的将士上前,制止马车停下,询问,“来者何人。” 车夫拿出齐国的官方文碟,递给问话的将士。将士看了官方文碟,还给车夫,下令通行。苏秦端坐在车内,听到盘查的赵国将士对身边的人说道:“齐国的使者也太寒酸了。” 苏秦入赵,齐王准备百乘相送,以彰显齐国的国势。苏秦拒绝了,认为此举太铺张浪费,空耗国力。苏秦去邯郸,只要了一辆车,一名马夫。马车进入城内,行走在宽广的大路上,车夫问道:“先生,何去?” 苏秦道:“下榻馆驿。” 苏秦的马车,刚停靠在齐国在邯郸的馆驿,只见门前战立了几人。随后,一人身穿齐服,大步走了出来,行礼道:“苏先生,我等候你多时了。” 说话者正是馆驿的负责人,叫邹友。他早就收到来自齐王田地的文书,让他款待好苏秦,一切听苏秦安排。齐王下的命令,邹友不敢违背,更不能怠慢,这位被齐王称为国士的人。 苏秦下了车,回礼道:“有劳邹大夫苦等。” “苏先生说哪里的话。”邹友笑着说,“我早已经备好酒宴,等你来。” “多谢。”苏秦同邹友一起,进入馆驿。 一人轻声问道:“这人是谁啊!邹大夫如此礼遇。” “你啊!连他都不知道。”另一人压低声音说道,“他就是苏秦。” 先前那人惊愕道,“你说的这人,就是让王上言听计从的苏秦。” “小声点。” “怪不得!怪不得。” 苏秦和邹友来到正厅,各自落座。案几上,摆放好美酒、美食。一旁还有侍女伺候。邹友举起酒樽,“早闻苏先生之名,今日得一相见,实乃幸事。我略备薄酒,招待不周,还请苏先生不要见怪。” “邹大夫哪里的话。”苏秦也端起酒樽,“我啊!没遇到王上前,过了很多穷日子。有酒有肉,我已知足。我在齐国,听闻邹大夫文采出众,今日见到本尊,又能同饮,岂不快哉。” “哈哈哈。今日,就当为苏先生接风洗尘,我们不醉不归。”邹友伸出手,“请。” “邹大夫,请。”苏秦回礼,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苏先生,这酒如何。”邹友有意考量苏秦,放下酒樽,早有侍女上前添酒。 苏秦回味酒香,少许,“人言,来邯郸,饮丛台,与士大夫,畅谈天下,乃人生一大快事。不喝丛台酒,不知天下美酒。” “苏先生所言不错,这酒正是赵国的丛台酒。”邹友没想到对方饮了一樽,便猜出这酒就是赵国闻名遐迩的丛台酒。言语之中,还抬高了他的身份,瞬间对他多了好感。 苏秦问道:“赵酒名声远扬,畅销诸侯。诸侯所饮,乃赵国的三等酒。这丛台酒,是赵国王室、宗室、重臣才能喝道。邹大夫,是如何买到如此上等的赵酒。” “不瞒苏先生,这丛台酒的确难买。”邹友端起酒樽,“这酒,是平原君送给我的。我的存货不多,只有三坛。” “平原君乃赵王同母弟,素闻十分贤明。这酒,我喝了,邹大夫会心疼不。”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美酒酬知己。能与苏先生这样的人饮酒,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心疼。” “如此说来,我要多喝几樽。” “不醉不休。”邹友抬手,“请。” “请。” 两坛赵酒下肚,两人喝得是畅快淋漓。酒也喝了,该谈正事。苏秦问道:“王上称为东帝,赵国是何反应。” 邹友眉头紧锁,“赵国正在联合诸侯,准备对付我国。” “李兑向来主张,交好我国,他就没说什么话。” “他啊!”邹友眼神充满愤怒,“要我们多给几座城,才帮我国说话。不给,就联合诸侯伐我。你可不知李兑,贪心得很。” “那可难办呢!”苏秦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有意试探,“王上派我来,修缮齐赵两国的关系,为亡宋做准备。这,我该如何下手。莫非,我要答应李兑,多送他几座城。” “不能送。”邹友反对,“王上称帝,导致诸侯众怒,给了,也缓和不了齐赵两国的关系。” 苏秦听了这句话,有了离间赵国和齐国的主意。 次日,午时,苏秦才从醉酒中醒来。这时,有人来报,“先生,赵相来了。” “哦!”苏秦没想到李兑来得够快,“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苏秦来到大厅,赔罪道:“什么风把赵相吹来了。” 李兑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听闻苏先生来了,我也来看看。” 两人相互落座后,苏秦问:“赵相,有什么话就说吧!” 李兑听闻苏秦的事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聪明人,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齐国亡宋,赵国不干涉。齐王就将陶邑送给我。我来是问苏先生,齐王是否还记得这个承诺?” 苏秦喝了点送来的温水,“吾王是与赵相做过这个承诺。” “苏先生认账,我就放心了。”李兑本以为齐国会赖账,听到苏秦之言,他放心了。怎知,苏秦语调不高不低帝说,“齐国未能亡宋,陶邑是宋国的疆土,赵相要,自己去拿。” 李兑听这话觉得不对劲,问,“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毁约?” “倒不是齐国毁约。”苏秦正色答道:“齐国没能亡宋,如何将陶邑送给你。” “你们亡宋,我国没有干涉。不管成与不成,你们都应该送我城邑。” “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们没能亡宋,是自身实力不够。”李兑咄咄逼人,“怎么,亡不了宋,就不想兑现承诺。” “赵相,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苏秦用强硬的方式回道,“你私自与我国做的交易,赵王可知。” “都说苏先生是聪明人,我怎么觉得你有些蠢。竟然,不知道赵国,谁说了算。” “我是愚蠢,却不像某些人精明过头。我把赵相说的这些句话,告诉赵王,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李兑眼神露出杀气,“你是在威胁我?” 苏秦淡淡道,“赵相位高权重,何人敢威胁。” 李兑问道,“齐王不履行协议,就不怕惹怒我。” 苏秦不愿示弱,“惹怒你又能如何,你有种发兵攻破临淄,活捉吾王。” “苏秦。”李兑被激怒,冷声道,“你是想破坏齐赵两国的关系?” “破坏齐赵两国关系的人,是你。”苏秦不甘示弱,“你拿了齐国的钱财,不为两国和平奔走,联络诸侯伐齐,还想把责任推给齐国。吾王没有亡宋,也准备将河间之地送给你。你却合纵诸侯伐齐?” 李兑力争,“齐国称帝,联合秦国,夹击赵国,你如何解释。” “齐国有实力称帝?为何不能称帝。”苏秦问,“吾王做事,还要经过你的允许。李兑,你欺压赵王,还想要管吾王,你配吗?” “放肆!”李兑高声喝道,“这里是赵国,不是齐国。你来了,就别走了。” “笑话!”苏秦听出对方是在出言威胁,“我是齐国使臣,腿长在我身上,我要走,谁能留。李兑,莫非你想扣押我!” “有何不可。”李兑见对方把话语挑破,直接摊牌。事到如今,谈不下去了。李兑起身,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齐王违约,你就呆在赵国。” 李兑刚走出齐国馆驿,看见大队将士涌来,心里疑惑正起,将士已经来到跟前。 李兑问,“你们来这里做甚。” 将士分成两列,一人,身穿甲胄,走了出来,“赵相,怎么在这里。” 李兑见来者是韩徐为心中大惊,表面上镇定自若地答:“我听说齐国来了一位使臣,叫苏秦。” “苏秦!齐王身边的谋士,有纵横天下之才。”韩徐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李兑,来不及思考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不错,正是他。”李兑平复心境,“韩将军来这里做甚。” “齐王称为东帝,大逆不道。”韩徐为也镇定下来,“我们要联合诸侯对抗齐国,总要拿出点诚意。” “这就是你的诚意。”李兑从这句话得出,赵国和齐国关系破裂,再难缓和。 “不错!”韩徐为有些得意,他向来主张联燕抗齐,如今占据上风,成为赵国主流思想。 “韩将军这样做,的确向诸侯展示赵国和齐国交恶的诚意。”李兑认为直接驱逐齐国,岂不是更能彰显赵国的诚意。韩徐为只围齐国馆驿,扣押齐国使臣,想必是他个人的主意。 “赵相,认为我这样做,如何!”此举,是韩徐为一人所为。既然在这里遇到李兑,他要逼对方给个态度。 “我赞成韩将军这样做。”李兑这样说,一来是齐国不给他地,令他愤怒。二来,他清楚赵国的朝局。齐国称帝,已经触及了赵国的底线,还联合秦国夹击赵国。他要在坚持自己的主张,替齐国说话,就会成为赵国君臣上下的公敌。 “哈哈哈。”韩徐为没想到李兑会赞成自己的做法,“我和赵相在国政上,主张不同,却都是为国考虑。没想到这一次,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李兑正色道,“国难当前,我们要同心协力。这里的事,就交给韩将军呢!” “赵相慢走。”韩徐为以胜利的姿态送走李兑,厉声道,“廉校尉听令。” “末将在。”一人声若铜钟的答。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进出。” “喏。” ------------ 赵国的天要变了 李兑和韩徐为因主张对立,关系不和,赵国朝臣皆知,不是什么秘密。如今,齐、秦两国称帝,夹击赵国。李兑和韩徐为共同扣押齐国使臣,是什么意思,赵王何拿捏不准。李兑是赵相,文臣之首。韩徐为是大将军,武将之尊。一旦,这二人联手,局势将会彻底失去控制。现在的局势,如此微妙,也怪不得赵王何会往坏处想。 赵王何召见平原君后,整个人心思不定,夺权,他要加紧步伐。宦者令缪贤备好晚宴,送来让赵王何用。赵王何拿起筷子,又放下。缪贤见状,上前问:“王上,这些不合胃口。臣,让人重新去做。” 赵王何挥手道:“不必了。” 缪贤示意,让人把食物撤了下去。赵王何起身,往殿外走去,抬头看着夜空,陷入沉思。一阵风吹来,略有凉意。缪贤早就备好一件披风,“王上,起风了。” 话语刚落,披风就挂在了赵王何的身上,瞬间,一股暖意,包裹在赵王何全身。赵王何依旧注视着夜空,背对着缪贤道,“你下去休息,这里不用你陪。” 缪贤躬身行礼,退了下来。 留在赵王何身边,只有一名都尉,他叫信义。 信义的父亲,叫信期,曾是赵王何身边的都尉,负责保护赵王的安全。沙丘平叛,信期功劳显赫,又是赵王何的近臣,得到充足的信任。几年后,信期因老,病故。信期死后,他的儿子信义,被赵王何破格提拔为都尉,并让他负责自己和王宫的安全。信义不仅继承了父亲的勇,还有一个忠。 信义年龄和赵王何差不多,他们曾一块读书,又一起长大。赵王何对信义,比其父还要信赖和倚重。赵王何看着流星从夜空滑过,瞬间消失,暗想,“齐国使臣,到底是何人。” 能让李兑、韩徐为上心的人,定不可能是等闲之辈。赵王何喊了一声,“信义。” 信义上前朗声道,“臣,在。” 赵王转过身,走到信义近前,压低声音,“陪寡人出宫。” 信义忙回道,“王上,天色已晚,还…” 不等他话语说完,赵王何打断道:“寡人,要去见一个人。你去安排一下。” “臣,去安排。”信义听闻赵王何要在这个时候出去见人,一定很重要。 “便装出行。”赵王何又加了一句。 信义楞了,天色已晚,还便装出行,莫非赵王何要见的人,是一位女子。是谁呢?信义也充满好奇。不多时,赵王何和信义穿上便装,为了不太招摇,只带上两名侍卫相随。虽然,这里是赵国。还是赵国王城。但,宫外鱼龙混杂,信义还是做了妥善安排,让二十名护卫各自散开,暗中保护。 齐使邹友,罪酒醒来,已经过了午时。他来到会客厅,见苏秦正在看书,行礼道:“苏先生好酒量。我到现在,脑袋还有些疼。” “邹大夫过奖了。”苏秦放下书,“我出生洛阳,从小好酒。” “难怪!难怪。”邹友大笑,“我的酒量,比不过苏先生。” 苏秦笑道,“喝酒不在多少,而是和谁喝。和邹大夫喝,我千杯不醉。” 邹友闻言,心里十分高兴,豪言道:“待我置办酒宴,咱们再喝个痛快。” 邹友见苏秦不搭话,问,“苏先生有心事。” “我也想和邹大夫再饮。”苏秦叹了一口气,“邹大夫想要出馆驿置办食物,也出不去。” “出了什么事。”邹友一觉醒来,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赵国重兵把守馆驿,只许进,不许出。” “什么。”邹友闻言,立马走了出去。他来到门口,想要出去,却被赵国将士堵了回来。邹友找赵国将士理论,对方只有一句话,“奉命行事。” 邹友出不去,骂骂咧咧回来,“赵国什么意思,是想和我国交恶。苏先生,我们被赵国将士围住了,出不去,该怎么办。” “一个时辰前,李兑来了。” “什么!李兑。”邹友问,“他来干什么。” “吾王第二次伐宋,为了不让赵国干涉。吾王答应他,亡宋后,将陶邑送给他。他来向我索要陶邑!” “陶邑!”邹友问道,“我们没有亡宋,如何将陶邑送给他。” “李兑的意思,我们没能亡宋,是齐国能力不足。不能送陶邑,就送其他城,做为补偿。否则,齐赵两国交恶。” “李兑是什么东西,敢威胁我国。苏先生是如何做答。” “辱国的事情,我定不会做。” “想必是苏先生言语激怒了李兑,我们才会被围困。” “围我们的人,是韩徐为。” “韩徐为,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韩徐为一直主张联燕抗齐,今吾王称帝,他的言论占据上风。赵国想要破齐秦连横,就要联合诸侯。赵国要向诸侯展示诚意,就要与我国摩擦。韩徐为来围困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李兑和韩徐为一直是死对头,他们怎么走到一起了。” “敌对两国尚且能够化敌为友,更何况是同殿为臣的两个人。” 邹友也赞成这种说法,深感不妙,问,“李兑和韩徐为都是赵国的重臣,我们得罪他们,有苦果吃了。苏先生有什么办法,破解危局。” “难啊!”苏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把这里的消息,告诉齐王,还有燕王。” “燕王?”邹友有些不解,告诉齐王,尚且在情理之中,可是告诉燕王,他有些想不明白。 “不错!燕王。”苏秦解释道,“燕王侍齐,是否真心。我们也可以拿这件事试探燕国的态度。” 苏秦没有告诉邹友,他这样做,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是想通过齐、燕两国给赵国施压。进而,试探燕王对他,是否犹如当初。同时,也像燕国传递离间赵国和齐国的情报。 “妙啊!苏先生是让燕王在赵国和齐国做选择。”邹友寻思少许,瞬间觉得苏秦这一招太高明,大笑,“燕国和齐国同时给赵国施加压力,赵王怕是顶不住。” “这也是我所能想到的办法,不知邹大夫还有其他办法否。” “苏先生这步棋已经如此妙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承蒙邹大夫看得起。”苏秦将写好的两封信,交给他,“邹大夫能否将这封信送出去。” “送信,这件事难不倒我。”邹友笑道,“我们出不去,但,信,我有办法送出去。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邹大夫还有酒否?” “怎么,苏先生想喝酒。” “我估计,不久就会有客人来。” “有客来。”邹友问,“谁敢得罪李兑和韩徐为。苏先生,失算了。” “我是否失算,晚饭时间,就知道了。”苏秦拜托道,“麻烦,邹大夫替我备点美酒美食,招待客人。” “听苏先生安排。”邹友虽不解,但,也不多问。他倒要看看,谁敢得罪李兑和韩徐为。 赵王何带着信义和两名侍卫出宫,准备去齐国馆驿会一会齐国使臣。信义让太仆令驾车,送赵王何出宫。赵王何担心太仆令的身份会泄露了他的行踪,选了一名太仆来办这件事。马车离齐国馆驿尚有两百米的距离,一名校尉厉声制止马车前进。 太仆轻声道:“公子,眼前就是齐国馆驿,前面设了卡,我们过不去了。” 赵王何撩开车帘,见有大队将士围在齐国馆驿四周,想要进去,的确很难,转过头对着信义道:“你可有办法。” “公子稍安,让我去探探情况。”信义见赵王何示意,领命而去。信义往前走了几步,一名校尉喊道:“站住。这里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入。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信义说话,就连赵王何对他也是礼遇有加。若是平时,信义定会发作。但,为了试探出情况,信义压下心中的愤怒。信义单手按着剑柄,问,“这里是齐国馆驿,你们封禁,就不怕坏了齐赵两国的关系。” “我也是奉命行事。”校尉见来者,穿着朴素,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言语也没有半点害怕。瞬间,他的气焰比先前少了几分。 “奉谁的命。”信义见眼前这人趾高气昂的模样,怒从心起。 “赵相李兑、将军韩徐为。”校尉仗着有赵相和将军之威,不由得神气十足,“你是谁,不老实交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敢。”信义厉声道。 “来人。”校尉被激怒,“将他给我拿下。这里,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住手。”有将士把这里发生的情况,禀告给负责人廉校尉。廉校尉闻言,不想惹出其他事端,穿着笨重的铠甲前来。 “廉校尉,你在教我做事。”那人是李兑的人,没有把廉校尉放在心中。 “李校尉,赵相和韩将军只是叫我们围住馆驿,可没说激发其他的事端。”廉校尉看不起眼前这人,但,顾及李兑,也不好发作。 “你得罪我,就不怕我告诉赵相。”李校尉用咄咄逼人的语气,“你的官位怕是保不住。” “你算什么东西。”随后,听到响亮的声音响起。廉校尉一再忍让,对方却得寸进尺,一巴掌挥了过去。李校尉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他更没想到廉校尉敢打他,右手抚摸着被打的脸颊,哀嚎声起。 “你敢打我。” “这里是我负责,由不得你出言不逊,行为放肆。”廉校尉是韩徐为的人,连李兑都不放在眼中,岂容小小的校尉放肆。 “你…” 廉校尉撇了李校尉一眼,吓得对方不敢说话。 “廉校尉,你连我都不认识。” “信都尉,你怎么在这里。”廉校尉借助月光和火光,看清来者,顿时大惊。 “你的人,好风光。让我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信义一边说,另一边看着李校尉。那道眼神,是要杀人。李校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没见过信义,却听过这个人的名声。他不仅是赵王身边的近臣,还是他的上级。廉校尉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信都尉,他是赵相的人,不归我管。” “难怪!”信义冷哼一声,“难怪啊!” “信都尉,怎么来了。”廉校尉想不明白信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却看见他身后有一辆马车,暗想,信义在,那马车里的人,莫非是赵王。 信义示意廉校尉上前,在他耳朵旁边低声说道:“一位贵人请求王上,送点吃的去齐国馆驿,我奉命前往。廉校尉,可否行个方便。” “信都尉,请。”廉校尉示意将士列成两列,让出一条通道。 “有劳。”信义右手高举过头,挥了挥,示意马车前行。马车停在齐国馆驿门口,太仆道:“公子,到了。” 车内的人,应了一声,走了出来,直接进入馆驿。信义也跟着走了进去。 “苏先生,你说的客,不会来了吧!”邹友早已备好美酒美食,见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却不见苏秦口中说的客。 “来了。”苏秦听到脚步声,“他已经到了。” 话语刚落,只见信义先进来,看了一下会客厅,厅内除了邹友和苏秦,没有其他人。不多时,又见一名身穿斗笠的人走了进来。 “来者,是客。”苏秦伸手示意,“不如坐下来,喝一樽酒。” “你知道,我会来。”赵王何见大厅摆好了美酒美食,拉下衣帽。邹友见眼前这个人,年岁不大,却无形之中给他一种威逼之势,瞬间对他的身份起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苏秦不接话,端着酒樽就喝,“赵酒,真乃人间极品。” “你就是齐国来的使臣。”赵王何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我乃苏秦,奉齐王之命,前来赵国,恭贺赵王立冠大典。” “你就是备受齐王推崇的苏秦。”赵王何打量一下对方,又道,“犹如秦国的张仪,燕国的苏代。” “我啊!就是书读得多点。”苏秦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竟然知道这些事,“我虽不知,你是谁。你能进来,身份不是等闲之辈。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有错。” “哦!错在何处。”赵王何早就听闻,齐国有一位纵横之才,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 “你把我与张仪相提并论,这就是错的。” “张仪纵横之才,阁下难道不曾耳闻。” “张仪的纵横之术,的确了得,搅得天下大乱。”苏秦话锋一转,啧啧有声,“这人,德差了一点。” “愿闻其详。”赵王何听闻张仪的事迹,他拜在鬼谷子门下,学习纵横之术。以连横之策,游说六国。深得秦惠文王赏识,被封为相国。张仪奉命出使游说各国,以“横”破“纵”,促使各国亲善秦国,受封为武信君。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说他德行不好,顿时来了兴致。 “张仪是魏人,为魏相,却替秦国效力,揍自己的母国。你说这样的人,德从何来。” “张仪在你眼中是无德小人,在你眼中,没有人能够得到你的称赞吧!” “有一人。” “谁。” “人称国士无双的犀首公孙衍。” “张仪助秦攻魏,犀首也助秦破魏夺河西。这…” “非也!非也!犀首助秦破魏,乃势不同。”苏秦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还知道犀首的事迹,倍感惊讶,“犀首成名后,离秦归魏,倡导五国合纵伐秦,前无古人,气壮山河。可惜啊!五国君主不能同心协力,否则,秦国早就被灭了。犀首为了魏国,鞠躬尽瘁,一生为此奋斗。他的高风亮节,才被我辈推崇。魏国应该多点犀首这样的伟丈夫,少点张仪这样的势利小人。” “听闻先生纵横了得,不知以先生之才,能否解赵国之困。” “你是想要我出主意啊!”苏秦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思量少许,“秦齐称帝,赵国处境堪忧。秦国东出,齐国西进,赵国都是被攻打的对象。赵国称雄北方,国力强盛,也抵挡不住秦齐两国的攻势。赵国要想存活,就要…” “咳咳咳。”邹友见苏秦替赵国出主意,连忙咳嗽提醒。 “赵国要存活,就要做什么。”赵王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苏秦也不顾邹友提醒,给出五个字,“合纵破连横。” 赵王何没想到苏秦会当着齐使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瞬间,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 “不过。”苏秦欲言又止,“赵国要想合纵,还要除去一大麻烦。” “什么麻烦。” 苏秦正色道,“内贼。” “哈哈哈”。赵王何大笑,“赵国上下一心,共赴国难,何来内贼。” “公子岂不知,诸侯只知赵有奉阳君,不知有赵王。” “苏先生此言差矣!”赵王何听到苏秦的话,内心波动很大,神色依旧镇定,“奉阳君是功臣,不是内贼。” “是吗!”苏秦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想要从对方微弱的变化,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却没想到对方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实属不易。 “苏先生是想挑拨离间吧!赵国外有强敌觊觎,再起内乱,赵国不亡,也得分裂。” 邹友刚开始认为,苏秦在帮赵国出主意。现在,又见他挑拨赵国君臣之间的关系。瞬间对苏秦,无比敬服。 “公子此言差矣!我非挑起赵国内政。”苏秦稍微语气,“据我所知,李兑为了个人利益,不顾国家大事。魏王送葛孽、阴成两座城给赵王当养邑,也送河阳、姑密两座城邑给李兑的儿子。魏王送地给赵王,这能想得通,为什么要送地给李兑的儿子。” 赵王何没想到齐国使臣连这样的事都知晓,又想起李兑极力劝说他助魏抗秦。从魏王送地这件事,让赵王何明白在诸侯眼中李兑才是赵国的发言人。 苏秦见对方表面上很镇定,手指却半握拳,继续挑火,“李兑接受魏王送地,让赵国站在秦国的对立面。这不是因小利卖大义。李兑,忠于赵国?我看啊!要打一个问号。” 邹友见状,也来拱火,“苏先生,吾王曾说将陶邑送给奉阳君。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吾王为了亡宋,让赵国保持中立,不仅将陶邑送给李兑,还送蒙邑等五座城。”苏秦心想,年轻人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难怪啊!”邹友极力配合,“奉阳君主张和齐国交好。奉阳君欺赵君,做的那些事,赵王不知道吗?” “赵国有奉阳君,哪有什么赵王。” 前有魏国送地,后有齐国送地,在诸侯眼中,难道就没有寡人的存在。诸侯只知赵国有奉阳君,不知赵王,赵王何杀意正浓。但,他不能在齐国使臣这里爆发,以免泄露了国政。赵王何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平静地问,“苏先生若是赵国的大臣,又如何助赵王,铲除内贼。” “要对付奉阳君好办,只需…”苏秦止住话题,“这是赵国的内政,我一个外人在乱说什么。公子,莫怪。” “时候不早了,多有打扰,我该告辞了。”赵王何想听的话,却没有听到。事到如今,徒留这里,也没用。 “公子来了,不喝一樽酒再走。”苏秦朝着赵王何的背影喊道。赵王何哪有心思喝酒,转身就走。 送走赵王何,邹友返回来,由衷佩服道:“苏先生真是高明明,三言两语,就离间了赵王和李兑的关系。赵国外有强敌,内有隐患,岂能腾出手来联合诸侯伐我。” “我的离间计,邹太夫配合得很。” “苏先生,刚才那人是谁。” “邹大夫认为是谁。” “看他年纪不大,跟平原君不相上下,不会是赵王本人。” “他,就是赵王。” “苏先生何以断定他就是赵王。” “其一,谁敢得罪李兑、韩徐为有能力来这里。其二。李兑、韩徐为共同围困齐国馆驿,谁最害怕。” “只有赵王。” “不错。他正是赵王。” “苏先生怎么知道,赵王会来。” 苏秦端起一樽酒,问,“韩徐为和李兑走在一起,谁最害怕!” “赵王。” 苏秦语调平和道:”赵王到了立冠年纪,又不是无能的人。这两人走到一块,就会感到威胁。” “赵国朝政,由李兑把持,赵王岂非无能!” “能够在沙丘宫变之后,守住父兄基业的人,怎么看,也不是无能之人。赵武灵王、代安君父子二人,皆是赵国的好男儿,赵王岂是无用之人。再加上,刚才的表现,岂会是庸主。” 邹友点头,表示认可对方所说,“赵国又该不平静了。” 苏秦也道,“是啊!赵国的天,要变了。” ------------ 赵主父的拥护者 赵王何离开齐国馆驿,马车行驶到王宫,他喊了一声,“停。” 太仆得令,勒住马车,毕恭毕敬地问,“王上,有什么吩咐。” “车内太闷了。”赵王何下了马车,用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寡人要步行回宫。” 话语刚落,信义叮嘱道,“晚上,天色已晚,小心身体着凉。” “寡人的身体没那么脆弱。”赵王何抬头,看了一下邯郸的夜空,“寡人好久没有看夜景。” 信义见赵王何嘴上这样说,其实,是他心里藏了很多事。今夜,造访齐国使馆,更让赵王忧心忡忡。信义不好再相劝,只能依从。 “信义,你陪寡人走走。其余的人,皆散去。”赵王何说完就走。 赵王何走在前面,信义跟在后面,一路上,两人很安静。 赵王何想着苏秦说的那句话,“赵国只有奉阳君,哪有什么赵王。” 瞬间,赵王何呼吸急促,怒气冲天。在齐国馆驿,他为了大局,没有发作。此时此刻,他再难平息心中的愤怒。突然间,赵王何拔出腰中佩戴的长剑,使出全力,朝大树砍去。 长剑划破夜空,大树随声,被劈成两段,上段倒了下来,拦在赵王何面前。信义见状,也不敢说话,深怕那句话不对,惹怒眼前这位君主。 良久后,赵王何收起长剑,装入剑鞘。 “信义,今晚的事,你怎么看。”赵王何转过身,目视着他。 信义没想到赵王何会突此一问,内心不免有些慌张。很快,信义克制住慌张的情绪,“臣,不知王上,所言何事。” 赵王何沉重出了一口气,转过身,见前路被大树阻拦,选择绕道而行。信义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赵王何回到内殿,谴退其他人,方说,“你认为,韩徐为和李兑有没有走到一起。” 信义思考少许,不选择正面回答,“臣,愚钝,看不出这些事。” “寡人让你说。”赵王何对他很了解,他不是不知道,而是选择不答。 “臣估计没有。”信义见躲不过,只能抛出这句话。 “为何。”赵王何追问。 “韩将军和赵相共同扣押齐国使臣,看上去,他们冰释前嫌,共同合作。臣,从李校尉和廉校尉哪里判断,他们没有走到一起。”信义换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韩将军和赵相围困齐国馆驿的行为,出发点也不同。” “继续说。” “韩将军围困齐国馆驿,是想向诸侯释放合作抗齐的信号,以展示赵国的明确态度。赵相一直主张和齐国交好,为何做出断交的行为,臣,愚钝,很难说清楚。” 赵王何最担心的就怕韩徐为和李兑走到一起,听了信义之言,再加上自己对韩徐为的了解,以及对事情的判断,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王何知道李兑为何出现这样的反常行为? 齐王称帝,凌驾在诸侯之上。诸侯不服,就要用武力逼迫齐国取消帝号。齐王称帝的行为,已经让赵国和齐国关系破裂。李兑的主张,也成为空谈,被朝臣抨击。李兑是聪明人,根据形势,转变态度。韩徐为一心为国,为人忠厚,向来认为齐国是赵国的敌人。他主张合纵诸侯伐齐抗秦,从来没有松动。兵围齐国馆驿,齐国和赵国关系就会朝坏的方向走。 赵王何问了第二个话题,“苏秦说的那些话,有何目的。” “臣,认为齐国使臣说的那些话,是想离间王上和赵相的关系。”信义在齐国馆驿负责警戒四周安全,对他们的谈话,没有细听。他不知屋内的两个人,谁是苏秦。 “你有这层考虑,寡人很欣慰。”赵王何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又说,“刚开始,寡人也认为苏秦之言,是为了激化寡人和李兑之间的矛盾,从而导致我国君臣不和。赵有内忧,外有诸侯,就很难渡过难关,更没有精力联合诸侯伐齐。” “不过。”赵王何话锋转变,“寡人仔细衡量苏秦的那些话,也觉得说得很中肯。李兑专权、欺君,这是不争之实。寡人对内不铲除李兑等人势力,又如何对外应对诸侯。” 信义听赵王何的话,内心有些不安,暗想,“王上,是打算和赵相摊牌了!” “信义。”赵王何神情严重,“寡人和李兑,你选择谁。” 信义闻言,立马单膝跪地,“臣,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赵王何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寡人要除去李兑,你如何选。” “只要王上一声令下,臣,愿用手中三尺长剑,取李兑的人头。” “好,好,很好。你和你父亲一样,对寡人忠心耿耿。”赵王何对信义的忠心从来没有怀疑,只不过除掉李兑,事情太大,故而出言试探。赵王何收回了杀气,眸色又恢复往日的模样,“寡人和李兑势难共存,寡人失去的,要拿回来。” “臣,甘愿为王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你这句话,寡人就够了。”赵王何坐在王位上,挥手道,“你去把太傅给寡人请来。” “喏。”信义转身,离开了大殿。 赵王何第一位太傅,是三朝老臣,且忠君为主的肥义。沙丘宫变,肥义身死,太傅的位置,空了出来。无论是安阳君公子成(赵武灵王的叔父),还是奉阳君李兑,都想安插自己的人。一边教导赵王何的学业,另一边监督赵王何的一举一动,随时能够掌握消息。年仅十五岁的赵王何,不想被人掌控,自己物色了一位博学多才的太傅。 这位太傅叫触胥,是一位精通诸子百家的大宗师,也是三朝老臣。他虽然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头发花白,整个人却精神矍铄。触胥成为太傅,也是尽职尽责,不仅干好传授解惑的本职工作,还教赵王人主之道。赵王何不仅对这位太傅态度诚恳、谦恭,还十分信任、倚重。面对赵国目前的局势,他也虚心求教。 李兑的联齐抗秦,韩徐为的联燕抗齐,这两种主张成为赵国朝臣的主流之音。然,触胥告诉他第三种方案:赵国可以连横,也可以合纵。 诸侯之间的关系,因利而行。没有利益,诸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盟友。赵王何要做的,就是对朝堂发出的两种声音,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进而,让李兑和韩徐相互制约,就不会导致王权旁落。前有安阳君公子成专权,后有权臣李兑。赵王何没有父兄保驾护航,依然能够坐稳王位,就是采用了帝王均衡之术。 触胥也知道这位少年君主,心有大志,不会屈居人后,迟早有一日会独断朝纲。他能做的,只是叮嘱赵王何,羽翼尚未丰满时,不可彰显自己的志向,并告诉赵王何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暗中积蓄力量。 这一晃,过了几年。当初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君王,已经到了立冠之龄。触胥观察朝堂暗流涌动的局势,又加上赵王何深夜召他入宫,顿时,心中已然明白,这位君主将会动手。 不多时,触胥来到大殿,行礼,“臣,拜见王上。” 赵王何起身相迎,“太傅不必多礼,快快落座。” “谢,王上。”触胥刚落座,就见赵王何走了过来,坐在他面前,“寡人召太傅入宫,是为了…”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最后几个字,赵王何虽没有言明,但,触胥已然猜到,淡然地问了一句,“王上,准备好了。” 赵王何点头点头,他十一岁直接被赵武灵王立为赵王,如今,当了十年的王。他虽早已亲政,却被李兑等人把持国政。等了这么多年,他不想等了。 “王上,可想过失败后,会有什么后果。”触胥见他眸色露出坚定之色,还是要提醒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不成功便成仁。”赵王何这六个字,语调不高,却表现出他夺权的态度。 “好。”触胥见王上如此,倍感欣慰,依稀间,他从这个人年轻人身上,看到先君的身影。赵氏有他,江山无忧。 “触氏一族,愿与王上荣辱与共。” “多谢太傅相助之恩。”赵王何眸色闪现出泪光,对他行了国士之礼。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傅不但没有阻拦,还让自己的家族跟随。 “王上,大不可如此。”触胥连忙站起来还礼,“论国事,王上是君,我是臣。论私事,臣是老师,王上是学生。那怕赴汤蹈火,臣也要支持王上。” 其实,触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怕败了,我也要做赵氏的忠臣。 赵王何听后,内心更加感动,又问,“太傅,我们有多大的胜算。” 触胥估摸着形势,给出了不容乐观的答案,“四成。” “四成。”赵王何准备了这么多年,却是这个答案,整个人有些失望。 “李兑为相弄权多年,朝堂上下有很多人都是他扶持,宫内宫外支持他的人有很多。”触胥看着这些少年君主,“四成,还是乐观的估计。” “那怕只有一成胜算,寡人也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好好好。”触胥见赵王何这份勇气可赞,眸色欣慰,“王上之举,才是为君该做的事。李兑自比为周公,我看啊!他是狼子野心,是子之” 周公,姬姓名旦,他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因采邑在周,故被称周公。他不仅是周朝开国元勋,还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教育家,被称为元圣、儒学先驱。 周武王灭商,三年卒。其子诵继位,被称为周成王。成王幼小,尚在襁褓之中,姬周天下初定,民心不稳,周公辅佐摄政。他的政绩概括为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 周公辅成王,被天下歌颂,美名远扬。 子之是战国七雄时期的人物,燕王哙禅国,子之为王,导致燕国大乱,国祚荡灭。被称为祸乱之臣。 “李兑自喻周公,他也配。寡人,不是周成王,更不会做欺世盗名的燕王哙。”赵王何熟读史书,周公的故事,被天下人传颂。子之祸乱燕国,年代不久远。当他听说李兑自喻周公,眸色喷出浓浓的火焰。 “王上有君王志,就做君王事。”触胥眸色一沉,“我们要除去李兑,增加胜算,还要拉拢一个人。” “谁。”赵王何问。 “大将军韩徐为。” 赵王何听后,陷入沉思。韩徐为和李兑主张对立,一直相互较劲。然,他们联手扣押齐国使臣苏秦,他们会不会已经冰释前嫌,他拿捏不准。 “王上,韩徐为值得信任。”触胥见赵王何不说话,猜到了他心中有疑。 赵王何相信对方的判断,点头道,“这件事,寡人去处理。” 触胥见他今夜的表现,完全相信赵王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晋阳、上党、云中、雁门、代,这几个地方的郡守,王上也要竭力争取。” “太傅请看。”赵王何从大袖中拿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触胥接过来,展开观看,名单上都是其他几个郡郡守表态。 原来,赵王何趁着齐、秦两国称帝之时,以君王的命令发布召令,让各个郡守做好一级准备,随时应对秦国和齐国的夹击。前去送信的人,都是赵王派出的心腹,并传达了另外的意思。这些郡守,很多都是赵武灵王时期留下的重臣,早就对李兑不满。如今,赵王何决定除去李兑,他们都表示拥护。一旦,赵王何除去李兑,他们也除去支持李兑的人。 “王上连这些事都做好了,臣,倍感欣慰。”触胥没想到平时看上去弱势的君主,其实一点也不弱。 “说服邯郸其他朝臣的事,臣去做。” “有劳太傅。”赵王何召触胥前来,一是商量夺权的胜算,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二是想要他前去做朝臣的工作。 “除去李兑,臣义不容辞,既是公,也是私。”触胥想到此处,眼角含泪,“臣,总算有面目去见赵主父呢?” 赵王何闻言,心中一惊,原来太傅也是赵主父的拥护者。 公子成、李兑专权,打压了很多赵主父的拥护者。怎知,国内还有很多人拥戴赵主父。顿时,赵王何瞬间明白,赵主父虽不在,但,他的胡服骑射精神,一直在激励赵氏男儿。 “太傅,寡人打算在立冠之日,实施这项计划。” “好。”触胥道,“臣,抓紧时间,做通朝臣的工作,以免导致国家动荡。” “太傅,时日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赵王何又道,“寡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太傅。” “臣,告退。”触胥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赵王何亲自送他到宫门,目送对方离开。 这个夜,起风了。赵国朝局,注定不会平静。 ------------ 立冠 翌日,赵王何如往常一样主持朝会。朝臣上奏,赵王立冠之事,朝臣等人建议,利用赵王举行立冠大典,彰显赵国的武力。 赵王何看着李兑,问他如何。 李兑想了想目前的国际局势,也认为赵国应该彰显武力,以表示赵国有能力保家卫国。 赵王何见李兑赞成,扶着额头,一脸疲态道:“就如赵相所言。” “臣,即刻去办。” “不急。”赵王何挥了挥手,有意咳嗽几声,喊道,“平原君。” 平原君出列,恭敬道:“臣在。” 赵王何嘱托道:“你是寡人的弟弟,这件事,你要替寡人办好。” “喏。” “诸位没事就散朝吧!”赵王何装出精神欠佳的样子。 “恭送王上。”朝臣行礼,躬身告退。 韩徐为一边往出宫的方向走,另一边在想朝会发生的事情。他是赵国的大将军,负责全部军事,赵王何立冠,欲向诸侯彰显武力。此事,就应该让他负责。他想不明白,赵王为何将这件大事,交给平原君。难道就只是因为平原君是赵王何的弟弟,还是说赵王何在向他释放什么信号。 韩徐为走下台阶,却听见李兑喊道,“韩大将军等我。” 李兑追了上来,有些气喘,“韩大将军走得好快。” “赵相喊我,有何吩咐。”韩徐为停下来,脸色平静地看着他。 李兑笑道:“吩咐不敢当,韩大将军若有空,我们一起喝酒。” “老夫病了,不能饮酒。”韩徐为虽然和李兑一起扣押苏秦,但,他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走在一起。 “韩大将军乃国之栋梁,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我家里有上好的医者,我让他来看看你。”李兑早料到会被拒绝,依旧笑容可掬。他这样做,是给朝臣传递出一个错误的信号。 “不用赵相费心。”韩徐为不想和对方有纠葛,以免被其他人看见产生误会,拱手道:“告辞。” 李兑见对方要走,也拦不住,恭送道:“韩大将军慢走。” 一人走了上来,站在李兑身后,忿忿不平,“赵相礼遇这老东西,老东西不给面子,太狂了吧!” 李兑嘲讽道,“他啊!就是这样的人。不说了,咱们喝酒去。” 那人瞬间笑着贴了上来,“能陪赵相喝酒,荣幸之至。” 李兑和韩徐为之间的表现,赵王何在高台看得一清二楚。此时,赵王何心里多了点疑惑,自从扣押齐国使臣事件后,他不能明确韩徐为到底是支持谁!为了江山社稷,赵王何要从大局出发,与韩徐为谈谈,试一试对方的底。李兑势大,若要除他,赵国局势会出现动荡。要想平稳朝局,就要得到韩徐为支持。 赵王何唤来一名宦者,让他传令,前去将韩徐为喊来。 韩徐为回到府邸,刚脱去朝服,躺在家中的座椅上休息。他在想,赵王何对他的态度,何时发生了变化。不多时,宦者前来传令,召他入宫。韩徐为重新穿好朝服,跟随宦者一起进宫。 韩徐为来到武阁见到赵王何,行礼道:“臣,拜见吾王。” “起来吧!”赵王何手拿一卷书,正在观看,“赐座。” 韩徐为落座后,不见赵王何问话,神色有些不自在。 “韩大将军。”赵王何放下手中的书,“可知孙武。” 韩徐为答:“孙武乃百世兵家之师,臣怎能不知。” “嗯!”赵王何点头,又道,“寡人刚才正在看他留下的兵法,入了神,怠慢韩大将军,大将军莫怪。” “王上之言,折煞微臣。” 赵王何放下手中的书,感叹道:“楚国在春秋时,敢行王道,与周分庭抗礼。天下诸侯奈何不了楚国,孙武能够带领弱小的吴国,攻破万乘之国的强楚。这样的人,的确太厉害了。” “孙武能够取得辉煌的军事成就,离不开伍子胥七荐吴王,更离不开吴王的重用。没有吴王,怎有百家兵师的辉煌。”韩徐为有意这样说,是为了恭维赵王何。进而表明,臣子再厉害,也需要主君给他舞台。 赵王何眸色露出敬仰,感叹道,“寡人若有孙武这样的将军,何愁不能将赵国位列诸侯强国。”随后,赵王何看着韩徐为,郑重道:“韩大将军就是寡人的孙武。” “臣,不敢当。”韩徐为闻言,嘴上这般说,内心十分欢喜。 “外有诸侯之患,内有…”赵王何将李兑之忧憋了回去,语调冰冷,“韩将军,你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寡人。” “臣,不敢。”韩徐为被突如其来的话,吓得连忙请罪,但,他也不清楚赵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韩将军扣押齐国使臣,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寡人。”赵王何语调平稳,却是在问罪。 “臣,有罪,”韩徐为辩解道,“齐国称帝,结盟秦国,想要夹击我国。臣,扣押齐国使臣,是想给齐王一点颜色看看。” “韩将军不是想给齐王颜色看吧!”赵王何加重语调,“是想给寡人颜色瞧瞧。” “臣不敢。”韩徐为吓得连忙跪地。 “韩老将军快快请起。”赵王何换了一种口吻,“非寡人跟你过不去,你看看,这是什么。” 话语刚落,赵王何从案几上,递给他两份竹简。一封竹简是齐国送来的,另一封竹简是燕国送来的。 韩徐为展开燕国送来的竹简,上面的内容,是燕王要赵国释放苏秦。韩徐为又展开齐国送来的竹简,言辞激烈,让赵国放了苏秦。 “韩老将军,燕、齐两国让寡人释放齐使苏秦。”赵王何面露难色,“寡人,该怎么做。” 韩徐为看着这两份国书,顿时感觉压力强大。他扣押苏秦,只是想向诸侯表明赵国对齐国的态度,促成诸侯合纵。如今,齐王和燕王来信。苏秦,成为了烫手山芋。放,有失赵国的国格。不放,就会激怒齐、燕两国。 赵国位于四战之地,北边的燕国,东边的齐国,加上西边的秦国,局势堪忧啊!赵国失去了燕国这个盟友,更难促成合纵抗齐。韩徐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将赵国置于危险的境地。 出了这样的事,就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韩徐为主动揽下责任,“这件事,臣负责。” “韩老将军,这件事,你能负责?”赵王何叹道,“事到如今,咱们只有共赴国难,一起面对这场危机。” 韩徐为见赵王没有怪罪,问,“王上,打算如何应对。” “放了苏秦。”赵王何又道,“我们不能因为一个苏秦失去燕国这个盟友,也不能给齐国攻伐我国的借口。” “王上考虑周详,臣,立马去办。” “韩老将军,你的忠心,寡人不需要质疑。”赵王何语调一顿,又道,“寡人有一个问题。” “王上请说。” 赵王何知道该摊牌了,“李兑和寡人,你拥护谁。” “臣,是王上的臣子,自当拥护王上。”韩徐为没想到这个少年君主,竟然把这个问题公开出来。 “好。”赵王何开门见山道,“三日后,寡人立冠,准备罢免李兑。韩老将军支持寡人,就拿出你的态度。” “臣,愿为王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王何有了平原君胜、太傅触胥、都尉信义、大将军韩徐为,以及各郡郡守支持,夺权,又增加了几成胜算。三日后,赵王何在丛台宫举行立冠大典。为了彰显赵国强大的武力,进而表达出赵国有能力、有实力守卫自己的国家。这次立冠大典十分盛大,还邀请各诸侯国在邯郸的使臣前来参加。 偌大的丛台宫广场汇集了赵国十万将士,这些将士身穿甲胄,手持兵戈,虎虎生威。一时间,刀戈林立,甲胄分明,在阳光的照射下,夺人眼目。旌旗遮日,在风势的推动下,迎风招展。 丛台宫广场上的十万将士以方阵组成,最前排是车兵,其后是弓箭手,再后是步兵,两翼是赵国的王牌精锐骑兵,被称为百金之士。 话说,赵武灵王不顾世俗的目光,在军事上有一项重大改革。它就是胡服骑射。中原以车战为主,随着赵国的胡服骑射,又多了一项兵种骑兵。赵国也是中原诸侯中第一个拥有万人骑兵。这些骑兵,是赵武灵王的王牌精锐。赵武灵王凭借这支新兴兵种,对外取得重大的军事胜利。北亡中山国,横扫北胡。赵武灵王不仅开拓数千里山河,还成为第一个踏入河套平原的华夏君主,并在胡疆修了两道长城。 赵国攻三胡、亡中山、拓胡疆的壮举,也让赵国屹立强国之林,远胜韩魏,不弱秦齐楚。 这一次,为了彰显武力,赵国动用了两万骑兵,左右两翼各有一万人。 三通鼓后,乐色大作。赵王何乘坐的王车在万众瞩目中穿过方阵,抵达高台下。赵王何下车,昂首挺胸,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登上高台。每走一步,他的内心激情澎湃,父兄的击胡伟业,不断在自己的脑海回荡。现在,他要继承父兄遗志,守卫赵氏江山,扬赵氏男儿威名。 赵王何登上最后一步,来到高台,进入大殿。殿内大臣见状,起身相迎,高呼:“天佑赵国,天佑吾王。” 赵王何在朝臣的贺声中来到殿首,转过身面对朝臣。 “行冠礼。”负责礼制的官员,高声大喊。 十六名宦者高捧冠服、王冠、玉簪、衣带躬身前来。又有八名宫女,上前替赵王何穿戴冠服。平原君来到赵王何面前,从宦者高举的盘中拿起王冠,替王兄戴上。按道理说,最后一步戴王冠应该由父亲,或者年长的人来完成。然,赵武灵王命陨沙丘,其亲近的宗族长者又没有。再加上,赵王何为了突出对仅有的弟弟重视,让他负责这件事。 “礼成。” “百官,贺。” “天佑吾王,天佑赵国。” 赵王何接受朝臣的祝贺之后,走出大殿。赵王何来到高台,面向臣名,鼓声大作,十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齐声高呼:“天佑吾王,天佑赵国。” 赵王何左手按着剑柄,右手向前一推,数十万之音戛然而止。 “齐秦称帝,欲攻打我国。诸位将士、臣民,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 赵王何伴随着数十万人雷霆之音走向台阶,端坐在王座上。为首的车兵、骑兵、步兵都尉抽出长剑,十万将士照做,一起用军中盛威替赵王何送行,齐声高呼:“天佑吾王,天佑赵国。” 赵王何检阅完将士,到第二个地方,祖庙。这座祖庙,排列着赵氏先祖。按照规划,赵王何祭祖完毕,回到丛台宫,举行盛大酒宴,招待朝臣和诸侯使臣。然,赵王何将地点改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赵王宫。 他要在这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要夺权,成为一位真正的王。 ------------ 夺权!夺权 赵武灵王在位时,营建了一座新的建筑群,因楼台众多,而连聚非一,故名丛台宫。从此,丛台宫取代了赵王宫的地位,成为赵国国君发布政令,处理国事,检阅军队,会见诸侯的宫殿。 赵王何转道去赵王宫,李兑心中疑虑顿起。他和赵王君权与相权之间的矛盾,表面上没有公开,其实两人各有自知之明。沙丘宫变,李兑以平叛为由,诛杀代安君前太子章,囚杀赵主父,赵相肥义等人也在这场祸乱中被殃及。这场动乱,也让赵国大量的人才,逃的逃,藏的藏,归隐的归隐。 李兑从不入流的朝臣,一下成为举国轻重的大臣,跻身为赵国的大司寇。原大司寇公子成(赵武灵王的叔父),晋升为赵相,独揽大权,专断朝纲。公子成野心勃勃,想要再进一步取代赵王何的地位,成为赵国国君。奈何,赵王何没有他想象那般软弱,再加上拥护赵王何的人太多。 公子成用武力取之,也坐不稳王位,还会背上叛乱之臣的骂名,臭名昭著。然而,上天也没有给公子成太多的时间,成为赵相两年后去世。公子成去世,李兑晋升为赵相,他是聪明人,早已经看透朝局。赵氏在赵国深得人心,他若有其他野心,取代赵氏自立为王,赵国君臣定不会答应。于是,他选择走上了一条权臣的道路。 李兑为相后,一边培养自己的人,另一边打压赵武灵王时期的大臣。随着,赵王何不断长大,他的内心越担忧。如今,李兑联齐抗秦的策略失败,在朝中失势,其地位不稳。他与韩徐为共同扣押齐国使臣苏秦,一是索要地之怒,二是表明绝齐之心。当李校尉来报,有人进入齐国馆驿,还有信都尉相陪。因为这事,他和韩徐为的部将廉校尉发生争执。 李兑问李校尉,信都尉陪伴的人是谁? 由于天色有点暗,对方又坐在车内,李校尉没看清对方是谁。李兑见从他这里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便让他离开。这时,李兑的长子李驹走了进来,问,“父亲在想什么。” 李兑回过神来,答:“李校尉来报,有人夜访齐国馆驿。” “父亲可知是谁。” “信都尉陪伴,你认为还能有谁。” “能够惊动信都尉,只有一人。”李驹给出肯定地答案,“王上。” “我原本也认为是王上。”李兑停顿少许,否认道,“从出行规模,以及出宫记录来看,王上那夜在宫中与太傅教导太子学业。” “不是王上?”李驹思考少许,“莫非是平原君。” “平原君乃浪荡公子,与齐人没有任何交集。哪怕他要去,也会让所有人知道。” “不是王上,也非平原君,那会是谁。” “这就是为父担心的事情。”李兑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齐国来人了。他们不能进入馆驿,所以想通过王上这条路。” “没听闻有新的使者入赵。”李兑略有所思。 “父亲,无论那个人是谁,我们处境堪忧。”李驹内心涌现出不安。 “说下去。” “魏国送地给孩儿,是为了巴结父亲,促成赵魏抗秦之盟,这还好解释。”李驹脸色转暗,“孩儿担心,齐国和父亲那些事藏不住了。” 李兑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充满担忧,“为父也正担心呢?” 李兑主张联齐抗秦,是因为他认为秦国会成为赵国的敌人。还有,就是他从齐国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齐国亡宋,赵国对这种行为,视而不见,甚至助齐亡宋,就是因为齐王答应,亡宋后将陶送给他。如今,齐国没能亡宋,苏秦又告诉他齐王拒绝兑现承诺,不会送地。李兑怒了,扣押苏秦。正好,韩徐为也率军来做这件事。 李兑本以为通过扣押苏秦这件事,他能够和韩徐为关系更进一步。怎知,韩徐为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李兑扣押苏秦,象征着他的主张破碎,目前又在赵王面前失势。又有人夜访齐国馆驿,苏秦会不会把他做的那些事说出来,他也拿捏不准。 “父亲,赵王会不会…”李驹吞了一口唾沫,后面的那几个字没有说出口。 “为父虽然失势,赵王想要动我,也没那么容易。”李兑为相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实力强大。 “父亲,我们还是要小心些。”李驹提醒道,“王上一天天长大,不可大意。” “嗯。”李兑点头,“王上立冠,不可小看。重要的岗位,我们要安排心腹。宫内有什么异常变化,都要通报给我。” 从夜访齐国馆驿那件事后,李兑一直关注宫内局势,赵国并没有其他变化。按道理说,赵王立冠,李兑身为赵相,他要负责很多事。然而,赵王念他年老,让他不参与任何活动。军事、外交,这些事全部交给平原君负责。表面上看,是赵王体恤李兑,恩宠平原君。暗地里,何尝不是夺了李兑手中的权力。 赵王何要在大典上,对自己动手吗?可,没有迹象表明,有动手的痕迹。李兑的两个儿子,依旧得到重用。他提拔的大臣,也没有一个人被贬。宫内宫外没有任何异常,李兑却说不出来,他的内心为什么会焦躁不安。这份焦躁,预示着不久后将会有大事发生。 立冠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李兑也没发现有何异常。守卫王宫的校尉,是他的人。负责邯郸城安全的人,也是他的人。连邯郸大营的诸多校尉,也是他的人。就在李兑认为他想多的时候,一个现象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按照立冠流程,赵王去宗庙祭祖后,他要返回丛台宫举行国宴,与臣民同庆。怎知,赵王何临时将国宴这件事,定在赵王宫。李兑脑海快速运转,思考这个突发的情况。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第一时间让长子李驹带领一队人马把守殿门。次子李良暗中在宫外接应,并让邯郸大营的心腹随时做好突发情况的准备。 一切简单准备就绪,李兑前往赵王宫。当李兑踏进殿内,连各诸侯国使者都来了,赵国的宗室、重臣等人也来了。李兑往殿内走去,朝臣和诸侯使者起身行礼。只见一人端坐在位置上,十分显眼,这个人就是苏秦。 李兑脑海涌出了一个疑问,“他怎么在这里。” 话说,苏秦被韩徐为、李兑共同扣押,赵王何夜访齐国馆驿。回到宫内,赵王何召来韩徐为问话。韩徐为扣押苏秦,是想跟诸侯释放一个齐赵两国不好的信号。怎知,齐国和燕国送来书信给赵王施压,让他放了苏秦。他主张联燕抗齐,却没想到燕国也为苏秦说话。韩徐为迫于多方压力,为了赵国有个良好的局势,他撤掉齐国馆驿外围的将士,并扣押了李兑的人,以此向赵王证明,他和李兑不是一伙人。赵王何立冠邀请诸侯各国使者,苏秦也在邀请之例。 苏秦见李兑走到自己面前,有意停了下来,看了自己一眼。苏秦不起身,也不行礼。 李兑心惊道:“苏秦,你怎么也来了。” “赵王邀请我参加,我怎敢不来。赵相的意思,莫非没有你的同意,我不能来。”苏秦简单的几句话,将李兑擅权的形象公之于众。 李兑闻言,强压着凶中的怒气,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苏秦见李兑不发一言走开了,唇角勾起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 苏秦从刚才李兑的言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入宫参加酒宴这件事,李兑并不知晓。进而,他已经猜到了赵王的用意。赵王打算对李兑出手了,可惜,当事人还不知道。 宦者令缪贤站在殿首,高呼:“王上到,朝臣和诸侯使臣见礼。” 朝臣和诸侯使臣起身迎侯,只见赵王何穿着冠服,步履稳健。赵王何来到王座转过身,面对众人。 朝臣高贺,“天佑吾王,天佑赵国。” 诸侯使臣也道,“恭贺赵王。” “诸位请。”赵王何示意众人落座。 赵国朝臣根据官职大小各自落座,诸侯使臣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日,乃寡人立冠成人礼。”赵王何端起案桌上的酒樽,“各位,请。” 说着,赵王何将樽中酒,仰头,一饮而尽。众人举樽回礼,一饮而尽。赵王何放下酒樽,看了缪贤一眼。缪贤会意,双手击掌。只见,三十六名舞者,穿着白色长衣,进入大殿。侍者敲击青铜,产生美妙的音律。舞者随音律而起,一曲赵国最著名的长袖折腰舞,呈现在众人面前。 音停舞罢,舞者躬身退了出去。 苏秦赞叹道:“邯郸出美人,果真如此。今日得见,恨我非邯郸男儿。” “素闻苏秦博学多识,可知,这舞是什么。”李兑发问。 苏秦称赞道:“此乃赵国最有名的舞,名叫长袖折腰。” “没想到先生,还知道我赵国之舞。”平原君感到意外地说。 “苏秦会说,也好舞、喜音,就是击剑不行。” “赵国之舞与齐国之舞相比,谁更甚。”李兑表明上是问舞,其实另有所图。 “各有千秋。”苏秦知道对方的用意,不正面回答。 “诸位不要光说话。”赵王何见两人交锋,出言打断,举樽,“陪寡人同饮,请。” 酒后,楚国使者端着酒樽站出来,“吾王送和氏璧给赵王贺礼,恭祝赵楚两国关系长存。” 说着,身后的侍者端着一个盘,上面呈有精美的宝盒。缪贤见状,立马上前接过,转呈给赵王何。赵王何打开盒子,见一块美玉出现在自己面前,关上盒子,笑道:“楚王真是大手笔啊?寡人素闻楚国的和氏璧,价值无双。楚王把它送给寡人,不感到心疼。” “吾王说宝剑赠英雄,和氏璧送给赵王,正好。愿楚赵两国,关系千友好。” 赵王何笑道,“楚王不吝啬和氏璧,寡人就收下了。” 楚使退下后,燕使站了出来,“吾王送宝剑一把。” 李兑嘲讽道,“燕王也太寒碜了吧!” 燕使不以为意,叫屈道,“燕国遭受子之之乱,齐人之祸,国力大衰。燕国穷啊!拿不出倾国倾城的宝物。” 李兑顺着话取笑,“我本以为燕国穷,没想到燕国是真的穷。” 燕使内心愤怒,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接话,续道:“吾王知道赵王善击剑,故而送了一柄宝剑。这柄剑还是吾王从韩归国时,向军相赠。” 缪贤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长剑,恭敬地递给赵王。赵王何伸手取过长剑,抽了出来。只见剑身刻有赵君雍二字。齐人祸燕,赵君雍出手干涉。这柄剑,见证了赵燕两国抗齐。同时,也暗指李兑等乱臣发动沙丘之乱,导致赵君雍饿死沙丘。燕王送剑,也传达了一起抗齐的信号。 “好剑。”赵王何将长剑送回鞘,“燕王有心了。” “吾王不忘先君再造燕国之恩,恭祝燕赵两国时代友好。” 燕使退下,魏使上前,“吾王有一女,初长成。吾王愿和赵国联姻,以促魏赵之好。不知,赵王之意。” “寡人已立后,魏王将女嫁过来,怕是要委屈了她。”赵王何看了一眼平原君,意味深长地说,“寡人母弟,尚未婚配。不知,魏王可愿意。” “甚好。”魏使见不能与赵王何联姻,却可以嫁给平原君,也达到了魏赵联姻。为了避免赵国反悔,连忙敲定这件事。 赵王何看着平原君,问:“魏使莫慌,这件事还要平原君点头。” 平原君见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忙道:“长兄如父,臣,听王上的安排。” “好。”赵王何要对抗齐秦,需要魏国这个盟友,立即表态,“寡人做主了。” “哈哈哈。”魏使大笑,“魏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魏使落座,韩使站了出来,“吾王献白狐裘一件,恭祝韩赵两国友谊长存。” 赵氏和韩氏,有很长的历史渊源。赵氏对韩氏有养育之恩,韩氏对赵氏有援助之德。韩赵两家相辅相成,患难与共。两家有一起在晋国为臣的经历,也有征战诸侯的友好岁月。赵武灵王时,韩宣惠王将女儿远嫁赵国,以促韩赵之好。韩赵魏三家同出晋国,赵氏与韩氏之间的关系,远胜其他诸侯。赵王何对待韩使,也比其他诸侯国使者要友善得多。 楚、燕、魏、韩四国诸侯献礼,秦国称帝与诸侯交恶,不曾派使者前来。齐国使臣没想到赵王会邀请他,来不及准备礼物。正在齐使为难之时,苏秦站起来,拿出两卷,笑道:“吾王送赵王两卷书。一卷是君王韬略,另一卷是王道之术。” 李兑闻言,讥讽问,“齐王韬略、王道尚且不堪入目,却来教吾王,真是天大的笑话。” 齐使见状,正有发作,却听苏秦说,“知识是最大的财富,莫非,吾王献出陶邑给赵王,才能彰显齐赵之好。” “你。”李兑坐不住了,他担心苏秦把齐王割地那些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赵王何打断道,“齐王说得不错,王道,寡人是要好好学学。” 酒过五巡,赵王何右手支撑额头,表现出不胜酒力。赵王何让平原君负责招待朝臣和各诸侯国使臣,起身回到内殿。回到内殿后,赵王何一改疲惫的神态,他决定了要对李兑下手。 赵王何原计划是想在酒宴上以举樽示意,擒拿李兑。随后,当着朝臣和诸侯使臣的面,数落李兑的罪行。后来仔细想想,这样做不妥,动静太大,反而容易坏事。毕竟,李兑也有准备,朝中还有很多人支持他。不能在大殿动手,就选择在内殿。 缪贤来到李兑跟前,轻声说:“赵相,王上有请。” 李兑参加酒宴,早已经放松了戒备,只是淡淡一问,“王上召见我所谓何事。” 缪贤摇头,以表示不知。 李兑又问,“王上只召见我一个人。” 缪贤答,“还有韩徐为将军。” 李兑心想,赵王何召见他想必是商议合纵之事。再加上,殿内、殿外都有他安排好的侍卫,赵王何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李兑跟随缪贤来到内殿,殿门被六名侍者推开。等到李兑进去,殿门被关上。这一反常的行为,令李兑感到极度不安,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赵王何找他问话,也不至于关闭殿门。 殿内,赵王何坐在王座上,左边下首座着韩徐为,右边下首座着太傅触胥,还有几名他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案几上,摆放着酒樽,还有美食。跟随赵王何左右的都尉信义,却不见踪影。当李兑看见侧门的人,是他的心腹李校尉,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兑行礼道,“臣,李兑,拜见吾王。” 赵王何示意,让对方落座。李兑朝着一张空的案几走去,行走一阵风,很是轻狂。 “不知,王上招我前来,所谓何事。”李兑落座,目视着赵王何,又瞥了一眼四周,感到有一股杀气。 赵王何端坐着,厉声问,“李兑,你可知罪。” 李兑闻言,也不慌乱,神色淡定地问,“臣,殚精竭虑辅佐王上,何罪之有。” “你看看,这是什么。”赵王何拿起案几前的一卷竹简,扔了过去。 李兑从没见过赵王何发怒,心慌却故作镇定,上前抓起竹简观看。只见竹简上写着欺君、弄权、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接受贿赂、卖国等六大罪。 李兑看着列好的六大罪,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凉气。此时,赵王何把罪证丢在他面前,意欲何为,不用说就已经知晓。事到如今,赵王选择摊牌,李兑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天,迟早会来,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还是在这样的一个节日。 “李兑,你可认罪。”赵王何不紧不慢的说。 “臣认罪。”李兑拿起案几上的酒樽,“王上打算如何做。” 只要李兑听到的结果,不满意,就摔掉手中的酒樽,以此为信号,发动武力叛乱。 赵王何双眼盯着他,反问,“你是赵相,岂不知赵律。按照赵律,寡人应该怎么做。” “杀。”李兑轻蔑一笑,“赵王,动手吧!你还等什么。” “李兑你莫非认为寡人不敢动手。”赵王何见他将酒樽握得很紧,“寡人要动你,难道仅凭这些罪过。” “你是什么意思。”李兑闻言,反而有点惊。 “以摔酒樽为号。”赵王何平静地说,“你摔吧!” 李兑被赵王何言语激怒,摔掉酒樽,大喊一声,“李校尉何在。” 只见,他的声音消失在大殿,却不见有人带着将士闯进来。李兑见在座的人神情淡定,有些慌了,抬高音调,“李校尉何在。” “别喊了。”赵王何说,“你的人,来不了。” 原来,李兑的人,已经被信义控制。阁廊上,黑衣甲卫长剑出鞘,已经制服了他的人马。 “来不了。”李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不认输,高喊,“不可能,不可能。” 赵王何双手击掌,只见侧门打开,信义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李兑见被押的人正是李校尉,问,“不可能!不可能。” 赵王何反问,“有何不可能。” “这里都是我人马,怎么会?”李兑话语尚没有说话,只听赵王何截断道,“你很意外,这里的将士都是你的人,寡人也没有调兵,是如何控制局面。”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兑也想知道。忽然,他的脑海闪过一丝信号,“他们是?” “没错!”赵王何见他猜到了答案,“他们就是陪我练剑的人。” 这下,李兑彻底明白了。赵王善击剑,从宫外找来很多人。这些人都是剑客,剑术高超。这几年,赵王何的剑士达到了三千人。李兑本以为赵王贪玩,不顾国政,没想到早已经在布局。 李校尉被信义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狼嚎鬼叫,“奉阳君,我们输了。” “我们没输。”李兑恶狠狠的盯着在高台的赵王,又看着韩徐为,“赵王宫、丛台宫、邯郸城、邯郸大营都有我的心腹。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杀进来。” “李兑,邯郸大营的人,来不了了。”韩徐为知道赵王何决心铲除李兑,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他在殿内不发一语,就是观察局势。这些年,韩徐为一直认为,赵王懦弱。这一刻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先君的影子。先君十五岁,胆敢与五国开战。这个少年君主的铁腕手段,一点不弱先君。 “你…”李兑目视着韩徐为,双眸喷出的火焰,想要把对方燃烧殆尽。 “不错。是我。”韩徐为硬声道,“你安插在邯郸大营的人,被我连根拔出。” “丛台宫、邯郸城,还掌控在我手中。”李兑笑道,“我没有输。” 触胥训斥道,“李兑,你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我没输,我不会输。”李兑为相数年,精心培养了很多人。他不会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赵王何为了让对方彻底死心,双手再次击掌三次。只见十多名黑衣甲十,捆绑着五人从侧殿走了进来。 李兑定眼一下,这五人都是他的心腹,负责军事上重要的岗位。其中有两人,是李兑的两个儿子。李兑见状,彻底死心了。他输了,输得很彻底。他为相数年,安插心腹,排除异己,控制朝纲,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李兑不再反抗,问,“赵王,你赢了。” 赵王何听到这几个字,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认为李兑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将会酿成一场大乱。可,他到立冠之年,必须拿回王权,独断朝纲。平心而论,他认可李兑的才华。可惜,他们是敌非友。 “大司寇。”赵王何目视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李兑应该如何处置。” “依律当斩,诛灭三族。” “其他人是什么意见。”显然,赵王何对这个处置方法,有些不满。 在座的大臣,唯有太傅触胥静默不语,其他人齐声附和。李兑败了,也做好了被杀的准备。这数年为相,他位极人臣,已知足矣。怎知,赵王何没有当即宣判李兑灭族的死刑,反问,“李兑,你可知罪。”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李兑既不认罪,但,也没反驳。这句话,还给赵王戴上了诛杀功臣的恶名。 “来人,将李兑等人羁押天牢。”赵王何这个决定,令在座的大臣感到不安,唯有太傅露出了赞赏之色。 信义领命,将众人押送天牢。赵王何铲除李兑,取得大胜,长松了一口气。 外殿,一片歌舞升平。内殿,却是剑拔弩张。这一夜,总算过去了。然,赵王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 称帝天下厌 苏秦奉齐王田地之命,前往赵国。一来祝贺赵王立冠,二来窥视赵国国力,三来孤立赵国和诸侯之间的关系。苏秦满怀信心而来,尚未施展他的纵横之术,就被赵相李兑和大将军韩徐为联合扣押。 齐王田地为了搭救苏秦,一边割两座城用于交换,另一边用武力施压。燕王姬职也为救苏秦,不断与赵国交涉。经过齐燕多番交涉,赵王何从大局出发,释放了苏秦。 苏秦参加完赵王何的立冠大典,离开赵国邯郸,启程回到了齐国临淄。苏秦进入齐王宫,向齐王田地复命。齐王田地是齐威王田因齐之孙,齐宣王田辟疆之子,也是齐国第三代王。 齐威王田因齐在位期间,推动两次变法,马陵、桂陵两役,战胜独霸中原数十年的魏国,让齐国崛起,成为强国。齐宣王田辟疆征战诸侯,胜多败少,不足两个月,打进燕国国都蓟城,将其灭国。威、宣两王,父子二人将齐国打造成东方第一强国,诸侯不敢争锋。 公元前301年,齐王田地继承王位,继续发扬祖辈、父辈的勇武,以及开疆拓土的精神,联合韩魏垂沙战胜楚国。又联合韩魏西进,用武力正面攻破秦国号称第一要塞函谷关。燕国趁火打劫,南下伐齐。齐国挥军北上,权地大破燕军。南边打楚国,北边打燕国,西边打秦国,齐王田地不是打诸侯,就是在打诸侯的路上,也打出了齐国的威名。然而,田甲劫持事件,令齐王田地心有余悸,从对外与诸侯作战,转为对国内整治。 孟尝君田文无奈,被迫流亡魏国。朝臣敢发言,诛。臣民敢乱说话,杀。而,外来之臣苏秦摸透齐王田地的性格和爱好,用现实依据,称赞他的功勋。苏秦深受齐王田地的宠爱,齐国朝臣很少有人能及。 齐王田地在王宫,见到苏秦,“苏秦,你受苦了。寡人,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回来就好。” “臣,能为王上做点事,那怕死在赵国,也认了。” “苏秦,你话言重了。”齐王田地霸气道,“当今天下诸侯,谁敢惹齐国。谁,敢惹寡人。你是寡人的人,谁敢让你死,寡人就去灭了他。” “王上对臣的恩宠,臣铭刻于心,没齿难忘。”苏秦神色激动,“臣,只能鞠躬尽瘁,为王上出谋划策,征战诸侯。” “好,好,好。”齐王田地又问,“此去赵国,你有什么收获。” “赵王立冠,展示三军,已经做好与齐秦两国死磕到底的准备。” “就凭赵国,敢与我国死磕?”齐王田地大笑,“区区小国,寡人灭他易于反掌。” “赵国的实力,不足以威胁齐国。”苏秦换了一种语气,语调充满担忧,“如果赵国选择与齐国死磕到底,我国也会伤得不轻。其他诸侯趁火打劫,对于我国也是一场难以预估的灾难。” “嗯嗯。”齐王田地点头,“你说的不错。” “臣还得知,赵国与诸侯举行合纵。” “谁敢参加合纵,寡人立刻灭了他。”齐王田地露出肃杀之色。 “韩、赵、魏同出晋国,这三国渊源极深。三晋合,天下无敌。”苏秦见齐王田地没有出言反对,续道,“伊阙之战,韩魏损失巨大,只能割地向秦国求和。如今三晋,唯有赵国没有遭受重创,俨然是三晋的霸主。赵国牵头,韩魏为了图存,必会答应,结成联盟。” “韩魏与赵国结盟,就不怕得罪我国和秦国?”齐王田地眼神轻蔑,他不相信韩魏有胆子。 “魏王送城给赵国,又将女儿嫁给平原君。这是魏赵走在一起的信号。” “什么。”齐王田地神色难以置信,“魏赵走在一起了?” “不仅魏赵,韩国、燕国和楚国也和赵国走得很近。” 听到这个消息,齐王田地吸了一口气。齐国很强,但,很难挑战天下诸侯。齐国称东帝,秦国称西帝,齐秦两国以此为契机,图谋赵国,平分三晋。却没想到,赵国不惧,合纵诸侯。 “苏秦,寡人该如何破局。” “臣有办法。”苏秦迟疑少许,“不敢说。” 齐王见他犹豫,替他壮胆,“你只管畅所欲言,寡人恕你无罪。” “臣认为,王上应该暂缓称帝。”有了齐王这句话,苏秦有了底气。 齐王尚未发言,朝臣却出言训斥。 “大胆,苏秦,你说是什么混账话。” “暂缓称帝,你是要我齐国在天下诸侯面前丢尽颜面。” “苏秦非齐人,怎会为我国考虑。” “齐国有能力称帝,岂会怕天下诸侯。” 齐王田地听闻,神色有些动容。帝号,对他而言,具有很强的诱惑力。如今,天下有能力者,莫不称王。就连千乘之国的宋国,也敢称王。齐国实力,比天下诸侯都强。却与这些诸侯平起平坐,心里面落差极大。 称帝,不仅只是一个口号,更是对他将祖业推向新的起点,也是对他功绩的认可。试问天下,谁敢称帝。称帝,注定会被记载史册,流传千古。 “苏秦,你可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齐王田地带着怒意。 “臣,知道。”苏秦神色镇定。 “给寡人一个理由。” 苏秦给出五个字,“称帝天下厌。” “这件事让寡人想想。”暂缓称帝,这件事非同小可。齐王田地听苏秦说的那些事,的确要消化。毕竟,他称帝就要与天下诸侯开战。 “王上,不可啊!”朝中大臣见齐王田地没有明确反对,代表他或许会采纳苏秦的建议。 “苏秦误国,当诛。” “苏秦灭齐国威风,该杀。” “我们暂缓称帝,让天下诸侯取笑。” 齐王田地见很多大臣义愤填膺,苏秦脸色依旧平静,问,“苏秦,你的言论,导致朝臣激愤,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认为齐国不该替秦国背祸。” “这关秦国什么事。”齐王田地有些糊涂。 “秦国居心叵测,妄图以帝号的虚名,让齐国陷入绝境,引发天下诸侯讨伐。”苏秦转过身扫了一眼扬言要诛杀的朝臣,“诸位,你们莫非忘了。当年,魏惠王不顾朝臣劝阻,执意称王,被诸侯群殴,霸业由盛而衰。” 齐王田地自然知道先祖这段辉煌的历史,马陵、桂陵两役,齐国击败魏国,夺得了中原第一强国的称号,屹立东方。正是魏国不断衰败,才有齐国崛起。齐王田地也知道,当年若非诸侯群殴,引发中原大战,当年的魏国,齐国怎敢与之争锋。 “我齐国强盛,岂能与魏国等同。”有大臣出言反对。 “可笑啊!可笑。”苏秦厉声道,“魏国以一国之力对战中原诸侯,引发两次中原大战,被诸侯斩杀数十万精锐而不被灭国。诸位,魏国弱吗?” 一名大臣说道:“魏国独自称王没有盟友,所以才导致诸侯群殴。我国和秦国,同时称帝,诸侯能奈我何。” “秦国?哈哈哈。”苏秦闻言,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 “秦国背信弃义,天下诸侯皆知,你把秦国当成盟友?”苏秦摇头道,“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国如何背信弃义!”那人脸色不喜,厉声责问。 “秦国和楚国乃昆弟之国,又有姻亲之好。秦王稷乃楚怀王女婿,不仅趁着中原诸侯大破楚国之时,落井下石。还在两国会盟时背信弃义,扣押楚怀王在秦四年。这样的秦国,谁敢把他当盟友?你把他当盟友?秦国,靠得住?” “你…”那人说不出来话。 “秦国以帝号为诱饵,尊王上为帝,此乃祸水东引之策。”苏秦扫视群臣,又面向齐王,“我们若称帝,定会导致天下人愤怒,诸侯联合讨伐。王上,我们不可中计。” 齐王田地听闻也觉得苏秦言之有理,但,他依旧没有变态。毕竟,帝号太具有诱惑力,他深陷其中。一位老臣深怕齐王田地去掉帝号,站出来说,“如今的秦国,已经今非昔比。伊阙之战,以少胜多,战胜韩魏。秦称西帝,齐称东帝,天下诸侯,岂敢争锋?纵使秦国不可靠,我们岂会怕天下诸侯。” “天无二日,帝无二君。”苏秦目视着那位老臣,“秦国乃齐国西番之臣,如今与我国平起平坐。诸位,你们不觉得耻辱吗?” 朝臣虽怒,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当年,公孙衍联合天下诸侯伐秦,声势浩大。秦国为了得到齐国支持,在后方牵制三晋,自称为西番之臣。如今,他们看不起的秦国,竟然要和他们平起平坐,一起称帝,真是莫大的耻辱! 苏秦又问,“齐国称帝,定会惹得天下诸侯众怒,共同伐齐。秦国突然取消帝号,加入诸侯,一起伐齐。诸位,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朝臣闻言,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三晋之力,已经够让齐国头疼。若秦、燕、楚三国加入,齐国处境危险,甚至有亡国之祸。如今,天下格局奠定。东边的齐国,西边的秦国,南边的楚国,北边的燕赵,中间的韩魏。目前,这种格局,很难打破。 沉默良久的齐王田地,问,“苏秦,你让寡人暂缓称帝,还有其他高招吧!” “臣认为,我们取消帝号,加入诸侯,讨伐秦国。”苏秦从齐王的语调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对方称帝的决心动摇了。要想彻底动摇,齐王之心,还要抛出更大的诱饵。 “伐秦?”齐王田地问。 “我们加入诸侯伐秦,先让诸侯与秦国血战,损耗国力。我们出手,灭了秦国。如此,天下诸侯谁敢不以齐国为尊。王上称帝,谁敢争锋。” “好好好。”齐王田地很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秦国乃马夫后裔,是我齐国西番之臣,寡人与秦王平起平坐,岂不可笑。寡人联合诸侯灭了秦国,再称帝。天下诸侯,只有寡人才能称帝。” “臣,也是这个意思。”苏秦恭维道,“天下能称帝者,唯有王上。” “你说的,寡人明白。”齐王田地叹了一口气,“寡人暂缓称帝,总觉得有点…” 齐王田地心中有顾虑。他放弃称帝,会被诸侯笑,有点放不下脸面。 “王上,可曾记得赵武灵王。”苏秦懂齐王田地所想,抛出了一个人物。 “他可是中原雄主,寡人岂能忘记。” 赵武灵王是赵国的一代雄主,他独灭中山,北击三胡,第一个踏入胡疆。赵国疆域猛增,能够崛起于诸侯,功不可没。若非此人,齐国已经吞并燕国。可惜,这样的雄主,正在壮年之时,命陨沙丘。 “当年,魏人公孙衍拉拢诸侯称王,赵武灵王称王后西败于秦,北输中原。故而,他痛定思痛,做了一个决定,连降三级,自贬为君。” “什么!自降三级!”齐王田地知道赵武灵王的功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自降为君。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苏秦道,“赵武灵王曾说,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无王者之实,安敢称王乎。” “这…”齐王田地说不出话来。不仅燕韩诸侯称王,就连中山蛮国都行王道。赵武灵王却自贬为君。这样的君主,的确有魄力。 “当年诸侯皆笑,认为赵武灵王太丢赵氏一脉的脸面。”苏秦神色有些激动,“谁曾知,中原诸侯混战,赵国发展国力。对内改革推行胡服骑射,增强军事。对外,灭中山、破三胡、拓胡疆、插手燕秦内政,还扶持燕秦二君。赵武灵王用实力,拿回了放下的一切。” “王上暂缓称帝,犹如赵武灵王自贬为君,这不是耻辱,而是大英雄、大豪杰。” “苏秦,说得好。寡人暂缓称帝,先联合诸侯伐秦。”齐王田地也被对方情绪渲染,语调激昂,“寡人将开疆拓土,登上帝号。” “王上圣明。”苏秦恭维道,“齐国将在王上的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凌驾诸侯之上。天下诸侯,将以齐国为尊。” “寡人也愿如此,期待着这一日早点到来。” ------------ 结盟伐秦 齐王田地采纳苏秦建议,暂缓称帝,并做好联合诸侯伐秦的相关事宜。只要打败秦国,扬齐国威名,顺道灭了宋国,天下诸侯谁敢争锋。齐王田地将联合诸侯伐秦这件大事,交给苏秦去办。苏秦奉命,再一次出使赵国,来到邯郸。 苏秦抵达城外,看着邯郸两个字,沉重的吸了一口气。不久前,他来邯郸,被扣押,差点回不去。现在,又来到邯郸。而,这一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齐国在邯郸馆驿的负责人邹友接到命令,得知苏秦将会再次来到邯郸,顿时感到惊讶,心想:“他还敢来。” 当初为了救苏秦,可是动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不仅齐王答应割城,就连燕王也施援手。当得知苏秦进入邯郸城,邹友不敢怠慢,亲自在门口迎候,见苏秦的马车来了,上前道,“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一路辛苦。” 苏秦下了马车,忙道,“不敢,不敢!邹大夫亲自来迎接,我受宠若惊。” “苏先生,里面请。”邹友伸出手邀请。 “邹大夫请。”苏秦也不敢托大,走在前面。 两人并肩而行,进入齐国馆驿。屋内,邹友早已经备好酒宴,招待苏秦。 两人对坐,举樽对饮。 苏秦放下酒樽,问道:“如今,赵国国政如何。” “李兑辞相。”邹友说了四个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苏秦没想到一手遮天的李兑,会放弃手中的权力。 “就在苏先生离开邯郸的时候。” “李兑怎么会辞相?”苏秦端着酒樽邀请邹友共饮。 “他病了。”邹友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李兑病了,我怎么觉得。此事另有隐情。”苏秦放下酒樽,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权力这个东西,一旦你掌握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邹友放慢语调,“据可靠消息,李兑是被武力罢相,对外称是病退。” “武力罢相!”苏秦很吃惊,也佩服邹友的情报收集工作,竟然能探出这样的消息。 邹友点头,以示回答。 苏秦问,“谁敢用武力逼迫李兑辞相。” 邹友不答,反问,“苏先生猜猜。” “韩徐为。”苏秦脑海冒出一个名字,若说谁能以武力罢相,只有韩徐为才有这个能力。 “不是他。”邹友摇了摇头。 “不会是赵王吧!”苏秦转念一想,赵王年少,没有这种气魄。如今,诸侯对赵国虎视眈眈,也不是除去李兑的最佳时机。毕竟,李兑为相多年,树大根深,错综复杂,稍微不注意,就会引发朝政动荡。 “不错,就是赵王。”邹友又道,“赵王立冠,在酒宴后,一举擒拿李兑党羽。” “是我小看赵王了。”苏秦听后,很是吃惊。刚立冠的赵王,竟会有如此手段。 “赵王的确有手段,是个厉害的人物。”邹友也佩服赵王的胆色,同时语调充满担忧,“李兑不死,也是潜在的危险因素,赵王为何不杀了他。” “赵王杀了李兑,那才会是祸乱的开始。” “擒拿,为何不能杀。” “沙丘宫变,李兑是乱臣,名义上却是功臣。杀他,会导致赵国以功臣自居的人感到危险。杀一个人很简单,不杀才需要最大的气魄。赵王不仅有胆色气魄,还有大局观,不能小看。” “苏先生一说,我明白了。” “我来赵国,沿途岗哨戒备。邯郸,更是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赵国除掉李兑,上下一心。看来,赵王下定决心与诸侯一战到底。” 邹友在邯郸,更能感受到赵国前后的变化。现在的赵国,调兵遣将,存储粮草,做好与诸侯开战的准备。莫非,中原大战,又要开始了。邹友不去想,问,“苏先生这次来赵国,所谓何事。” 苏秦没有隐瞒他,简洁说了五个字,“与赵国结盟。” “结盟?”邹友听到这五个字有些疑惑。前不久,齐赵两国大战一触即发,怎会突然结盟。 “王上已经取消帝号。”苏秦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派我前来与赵国搞好关系。” “苏先生说的话,我需要好好消化。”邹友没想到齐王会取消帝号,主动与赵国搞好关系。 苏秦自顾自饮,端着酒樽。赵王非弱势之主,不能轻视。接下来,他要认真思考,如何布局。翌日,苏秦以齐使的身份,向赵国递交国书。平原君胜收到国书,告知赵王何。 赵王何一愣,“他怎么又来了。” 赵王何曾与苏秦接触过,对方的纵横之术,天下少有人能比。这些人靠一张嘴,就能横行天下,以诸侯为棋子。 平原君胜问,“王上,见,与不见。” 赵王何放下国书,“苏秦的身份是齐使,寡人怎能不见。寡人倒要看看,他来我赵国有何企图。” “宣,齐使苏秦觐见。”宦者令缪贤见赵王何伸手示意,挺身上前高呼。 殿外侍卫得令,也高呼,“宣,齐使苏秦觐见。” 声音,一道又一道,从宫内传到宫外。 苏秦整顿衣冠,从容而入,走到殿中,见眼前端坐在王位的少年君主,正是那夜拜访他的人,行礼道:“苏秦,拜见赵王。” “大胆。”韩徐为见苏秦挺着身子,怒斥,“见到我王,为何不跪拜。” 苏秦不惧,镇定自若,目视者赵王何,语调平稳道:“我非赵臣,按照诸侯礼节,自不用跪拜。” “苏秦,休要猖狂。”韩徐为脾气暴躁如雷,“看你膝盖硬,还是看我刀剑锋利。” “我的身份是齐使,你要我跪拜赵王,就等于是要齐国跪拜赵国。”苏秦眼神凌冽,露出逼人的杀气,“你是想赵国和齐国开战?” 韩徐为本想给苏秦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对方有铮铮傲骨。 “精彩!精彩!”平原君出来打圆场,“苏秦不愧有纵横之才。论口才之利,我国怕是没人比得上你。” 苏秦来赵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早已知晓,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赵王何的同母弟平原君公子胜。赵武灵王三子各有优势,长子代安君公子章继承了他的军事才华,赵王何继承了他王政之风,平原君继承了他周旋诸侯的智慧。如今的平原君,不仅身份尊贵,还在赵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尤其是养士之风,让他声名远扬诸侯。他也成为孟尝君之后,善养士之风的人。今日,苏秦见到平原君,不仅有风度,还是谦谦君子之态。 “外臣苏秦多谢平原君赏赐的这句话。”苏秦不管平原君说的这句话背后真实是什么意思。 平原君知道,论口舌,远不及对方。从他观察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就已知晓,不好对付。 “平原君,我身为齐使,韩大将军要我跪拜。这传出去,影响可不好啊!”苏秦说完,还送上一个明亮且善意的微笑。这个笑容在赵国朝臣的眼里,很是刺眼。 “听闻纵横之人,善口舌,没胆色。今日得见先生,实乃谬论。”平原君知晓对方话语中的意思,这件事若传出去,定会引发巨大风波。齐使受辱,等于辱齐国。按照齐王的脾气,这件事绝对忍不了,定会引发齐赵两国大战。 “哈哈哈。”苏秦没想到平原君会这样说话,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苏谋并非张仪那般势利小人。唉,我纵横一脉,都因为此人,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有人将先生与张仪比较,不知先生有何感触。”平原君见气氛得到缓解,重新抛出一个新的话题。 “啧啧啧。”苏秦摇头,“张仪老儿,才华是有,就是没德。这类人,我羞于为伍。” “哦!”平原君故装听不懂,顺势问,“张仪如何没德?” “张仪本是魏人,在魏国混不下去,去了楚国。楚国也混不下去,去了秦国。”苏秦重重叹了一口气,“去了秦国,专门祸害自己的母国。一个连母国都不爱的人,岂不令人感到羞耻。犀首,才是我辈楷模。” “犀首助秦破魏,收复失地。秦魏两国,长达百年的河西之战落下帷幕。”太傅触胥问,“他的行为不也是祸害母国。” 苏秦知道对方话语的意思,让他不要搞双标,也不发怒,语调平和道,“犀首出生时是魏人,但,他的出生地被秦国攻破。河西一战,犀首名声远扬,跻身为名将之姿。这样一个人物,却被张仪排挤,远离秦国。” 苏秦说到这时,很惋惜犀首的遭遇,“犀首回到母国,竭尽所能,振兴颓废的魏国,首倡合纵,连横诸侯,五国灭秦,那怕魏国多次负他,他也不忘母国。这样的人,才是我辈该追捧的人。张仪,差远了。” 犀首公孙衍的事迹,赵王何也曾听闻。河西建功、联齐伐赵、五国灭秦,可惜啊!他的计谋,可吞天下,却没有合适的舞台。犀首一心为母国而奋斗,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苏秦,你来我国,不只是畅谈犀首与张仪吧!”赵王何开门见山的问。 “外臣,奉齐王之命入赵,只有一件事。”苏秦从大袖中掏出国书,“结盟!” 话语刚落,赵国朝臣感到十分不解。前不久,齐王称帝,联合秦国,瓜分赵国,引发了巨大风波。怎么,突然间齐王与赵国结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这不仅是朝臣的判断,也是赵王何得出的结论。 “这是齐王的文书,请赵王过目。”苏秦向前,递出国书。 宦者令缪贤得到赵王何的指令,上前取过文书,高举过头颅,呈了上来。赵王何取过国书,缪贤躬身退在一边。 “齐王与寡人结盟,是为了伐秦。”赵王何看着国书上的内容,“这是什么意思。” “秦国妄自尊大,冒天下之大不韪,敢称西帝,欺辱我中原诸侯无男儿,是可忍孰不可忍。”苏秦义正言辞,愤怒无比,“天下诸侯应该携起手来,灭了秦国。” 赵王何放下国书,认真琢磨苏秦话中的意思。齐王真的想灭秦,还是想再次上演五国伐秦。当年,犀首邀请魏、赵、韩、燕、楚五国伐秦,齐国也答应出兵。结果,齐国在背后对三晋发动偷袭,导致三晋折损数十万男儿,成为噩耗。赵国先败齐,再败秦,也导致赵武灵王下罪己诏,自贬为君。 齐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赵王何拿捏不准。 触胥道:“苏秦,齐王可信否?” “这句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苏秦闻言,怔了一下,他怎么没想到赵国这位老臣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说可信,你们信不? “齐王称帝,联合齐国,谋赵国,能信?”触胥一直在暗中观察对方的变化,想要从中发现点情况。 “谣言、中伤、诽谤。”苏秦愤怒无比,“齐王都没称帝,何来联合秦国图谋赵国。这一定是秦人使的离间计,欲搅乱中原浑水。” “哦!”平原君问,“秦人是如何搅乱中原浑水。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是说齐国也是受害者。” “平原君,还是你懂我。”苏秦不停叫屈,就好像他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原君看着对方可憎的表情,有种想爆粗口。转念一想,这是朝堂,要注重礼仪,要是传出去,对赵国影响不好。 苏秦知道赵国很多人都想揍他,恬不知耻地又说,“秦国揍韩魏,自认为天下诸侯不敢一战,故而称帝。秦国怕成为天下诸侯的共敌,就想拖齐国下水。秦称西帝,尊齐为东帝。秦国害齐,太可恨了。” “齐王就不想称帝?”韩徐为冷声道。 “想。”苏秦话语刚落,遭到赵国朝臣一片声讨,“帝者,谁不想。赵王,你不想称北帝。” “寡人没有称帝的想法。”赵王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毕竟,帝者,何人不想。 “谁称帝,就是诸侯共同的敌人。吾王想称帝,却不敢得罪天下诸侯。”苏秦长叹一声,“秦国太可恶了。想以帝号,引诱吾王。让齐国被天下诸侯讨伐。秦国有什么资格称帝,是可忍孰不可忍,秦国当灭。” “结盟需要诚意,光嘴上说,可不行。”赵王何见苏秦几句话就勾起了他好战之心,很快,他压制住。 “吾王为了表示诚意,准备出兵二十万,荡平秦国。”苏秦见赵国朝臣一片哗然,又高声道,“吾王还号召诸侯,一起灭秦。如今,韩魏燕三国积极响应。赵王,可愿意加入,一起灭秦。” 苏秦这句话也是告诉赵王,诸侯已经响应号召,赵国拒绝,得罪的不只是齐国,还有天下诸侯。一旦,中原诸侯灭了秦国,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赵国。 朝臣闻言,有议论声,但,不能拿主意。他们都将目光看着年少的赵王,请他拿主意。赵王何没有立即变态,而是面对朝臣,问,“诸位,你们觉得如何。” “打。”韩徐为第一个站出来,表明态度。 触胥也点了点头,认为可以加入。他虽看不透齐国的用意,也琢磨不透苏秦的真实意图。但,秦赵两国注定会有一场影响国运的大战。早晚要打,不如早打。如今,有诸侯相助,灭秦多了胜算。 其他朝臣,见赵王何没有出言反对,也跟着主张打。 “好,寡人答应。”赵王何最终下定决心。 赵国的地理位置,属于四战之地。其中,齐国和秦国对赵国威胁最大。秦国东进,要打三晋。齐国西进,也要打三晋。如今,韩魏已经没有叫板天下的实力。如今,赵国是三晋之中实力最强。赵国要想发展,图存图强,就要打破秦齐两国夹击之势。齐国号召诸侯灭秦,赵国参与,就少了西部的威胁。 “寡人,有一个要求。” “赵王请说。” “诸侯伐秦,此乃大事,应该举行会盟,告知天下。” “这是自然。” “亡秦,寡人参加了。” ------------ 燕国合纵 送走苏秦,赵王何立即召来在赵国邯郸诸侯馆驿的使臣,将齐国欲联合诸侯一起伐秦的主张说了出来。 韩、魏两国跟着齐国打过楚国,又揍过秦国,壮大了疆域和国力。伊阙一战,韩魏受损严重,为求自保,只能割地。如今,齐国牵头,西进灭秦,韩、魏两国立即响应号召。 燕国与秦国是姻亲,燕王职是秦惠文王之孙。伐秦不是很积极,也没有拒绝参加。 楚国遭受秦国打击,连楚怀王都客死咸阳。这两国恩怨颇深,应该死战到底。然,楚王熊横没有复仇之心,当年齐韩魏三国伐秦,楚国没有参加,这次也没表明态度。 伐秦,齐、赵、韩、魏达成共识,燕国态度不明,楚国保持中立。各国使者,纷纷回国,向各自的国君,传达并做好伐秦的准备。 魏国魏文、武二侯,定都安邑,独霸诸侯。魏惠王向东扩张,定都大梁。魏惠王时代,屈辱和荣耀共存,见证了魏国的鼎盛,也目睹了魏国的衰败。魏襄王继位之初,也想复兴先辈独霸的伟业。可惜,他的万丈雄心被诸侯击碎。后半生,与赵韩交好,联合韩齐南下败楚,攻占大片疆域。又联合韩齐西进伐秦,攻破函谷关。 魏襄王虽没有建立丰功伟业,国力也在他的努力下,不断复兴,也算中兴之主。此时的魏王,是魏襄王之子公子遫,也是魏国第五代国君。于公元前296年继位。 魏王遫继位,很悲剧,年年挨打。 第一年,败,丢了襄城。 第二年,再败,丢城。 第三年,惨败,伊阙之战,韩魏二十四万联军被灭。 此战之后,魏国国力大衰,也让魏王遫丧失抗秦的实力。魏国不敢找秦国麻烦,秦国也会找魏国的麻烦。魏王遫六年,秦国举兵伐魏。魏王遫输得很惨,只能割地求和,割让河东四百里。 七年,秦国来攻,魏国又丢了六十一城。 对于魏王遫而言,他这个王,太过屈辱,不是被秦打,就是割地。为了交好赵国,不仅割城给赵王,还送城给赵国的权臣李兑。 诸侯伐秦,他积极响应号召,既是为国事,也是为自己雪耻。当魏使魏叔离开邯郸回到大梁,将诸侯伐秦的事说了出来。魏王喜极而泣,仰天道:“这一天,寡人终于等到了。” 魏王遫在国内下达命令,加紧备战,响应诸侯,共同伐秦。秦国施加给他的耻辱,他要加倍拿回来。 韩国第一代国君韩景侯建国,定都阳翟。历经韩烈侯、韩文侯,及至韩哀侯,韩国雄起了一把,灭掉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韩国向东扩张,迁都郑,更名为新郑。韩昭侯以申不害变法,国力大增。可惜,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独霸的魏国,被打得险些亡国。及至韩宣惠王、韩襄王父子二人,国力才有所恢复。 韩襄王时代,合纵诸侯,先跟着齐魏伐楚,攻占了楚国大片疆域。又跟着齐魏伐秦,攻破函谷关。可惜,上天没有给韩襄王太多时间。韩襄王去世,诸侯干涉韩国内政,公子咎与身在楚国的质子公子虮虱,引发王位争夺战。公子咎获胜,继承王位,成为韩国第三代王。 韩王咎在位,秦国攻魏,赵国陷入内政风波,齐国注意力在宋国,楚国无心中原,他的日子还好过。韩王咎三年,秦国想要东进,韩国联合周、魏两国在伊阙阻截,落得大败,主将公孙喜被俘,其国力直线下滑。韩王咎从抗秦,转变成侍秦。 韩王咎五年,秦攻占韩国战略要地宛。 韩王咎六年,韩国无力抗秦,被迫割让武遂两百里疆域。 当韩使公孙尚从邯郸回到新郑,将诸侯结盟,共同伐秦。韩王咎立马转变态度,加入诸侯,伐秦雪耻。 燕国立国七百多年,一直都是默默无闻。戎敌之乱,差点亡国,幸亏姜齐千里救燕,得以延续国祚。燕易王时,燕国合纵称王,开始染指中原。燕王哙禅国,被天下诸侯嘲讽,进而引发了三年的权臣子之之乱,三年的田齐亡燕之祸。 赵武灵王做通韩宣惠王的思想工作,释放在韩为质的公子职,并护送其回国。此时的燕王,叫燕王职,于公元前311年继位。 面对燕国残破不堪,燕王职励精图治,以千金买骨,招纳天下人才,复兴国力。剧辛从赵国来,谋士邹衍从齐国来,屈庸从卫国来,乐毅从魏国来,苏代从雒邑来。 燕王职以郭隗为师,内以乐毅、剧辛变法改革图强,外以苏秦等搅乱齐国。经过十几年休养生息,燕国国力复苏,燕王职想找齐国报亡国之仇。权地一战,燕国惨败,彻底打醒了燕王职。以弱燕伐强齐,这需要更多的时间。从这以后,燕王职对外交好赵国、向齐示弱,对内加紧改革。 当齐国第一伐宋,燕国无条件派军支援,还主动提供粮草。当齐国第二次伐宋,齐国斩杀燕国大将,燕王职卧薪尝胆,选择忍。当燕使秦麝从赵国邯郸回到燕国蓟城,将诸侯伐秦的事告诉燕王职。燕王职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合纵诸侯,要么关起门来发展。 秦国和燕国不仅是姻亲,还是盟友。虽然,燕王职得到赵国的帮助,与赵国较好。但,大争之世,没有永恒的朋友。燕王职复国,也得到秦国帮助。所以,秦国需要燕国,牵制赵、齐。燕国也需要秦国牵制赵、齐。 燕王职合纵,就会背弃秦国,少一个盟友。燕王职不参与,就会得罪中原诸侯。一旦,诸侯灭了秦国,齐、赵就会找燕国的麻烦。 合纵,不行。不合纵,也不行。 燕王职面对这个难题,头疼得很厉害,召集朝臣商议。 “诸位,秦国称帝,惹怒天下诸侯。齐、赵两国号召诸侯伐秦,我国应该如何。”燕王职端坐在王座上,目视大臣,开门见山的问。 亲齐、亲赵的大臣,一致主张,加入诸侯伐秦,提高燕国的存在感。也有的大臣,认为燕国太弱,应该关起门来发展。还有的大臣,保持沉默。 商议半日,没有得到统一的答案。燕王职解散了朝会,只留近臣商议。 “诸位,寡人的志向,你们知晓。诸侯伐秦,寡人应该如何。”燕王职见四周都是心腹,没有隐瞒,“寡人加入合纵,就会失去秦国这位盟友。寡人不加入,就会得罪诸侯。诸位,这个选择,很难啊!” 一位老人率先道:“王上不用忧虑,圣贤说得好,两难择其对自己有利。老臣觉得,应该加入诸侯合纵。一来,能够交好诸侯。二来,还能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三来,可以扩大我国的影响力。” “不可。”一人坚决的反对,“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做好对内改革,发展实力。对外,我们应该隐藏实力,不能张扬。” “剧辛,你身为赵人,没有资格讨论有关燕国的国政。”那位老臣被怼,怒气冲冲。 “我为燕王效力,负责改革内政,如何不能谈论国政。”面对老臣的指责,剧辛反而很平静。 “秦国和诸侯,总要舍弃一个,聪明人都知道选择诸侯。”另一名老臣插话。 “诸侯合纵伐秦,看似声势浩大。只要秦国受得住函谷关,诸侯就不能西进。当年的五国不能灭秦,现在的诸侯就能亡秦!” “你…”其他朝臣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诸侯,我们不能得罪。秦国,我们也要加固同盟。”剧辛面向燕王职,“王上,燕国国力增长,这是有目共睹。但,燕国和诸侯还有很大的差距。燕国应该韬光养晦,不应该出头。” “唉。”燕王职闻言,点了点头,同时又露出了疑色。他不想失去秦国这个盟友,又不想得罪诸侯。 “王上,臣有一计。”剧辛看出了燕王职的难处。 “先生可有应对之策教我?”燕王职正为这件事头疼,却听见对方有办法,顿时,神色多了一点喜色。 “我们既要响应诸侯的号召,同时也不能伤了秦燕两国的感情。” “痴人妄想?”老臣冷哼一声,出言挤兑。 “想法是好,如何实践。” “年轻人!就是年轻啊!” “寡人有些听不懂先生之意。”燕王职知道剧辛不肯名言,是因为眼前这些大臣,“你们都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对治国政见有冲突,这是常有的事。今日谈国政,先生不要有什么顾虑,尽可畅所欲言。” “臣认为,诸侯号召伐秦,我们不仅要响应,还要积极出兵。只不过,我们以国力衰弱,只是象征性出兵,且以弱旅。”剧辛不想和老臣打交道是因为这些人没有选择和气节。他们不仅思想保守,还追求个人利益最大话。然而,燕王职说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弱旅?出兵?”燕王职越听越糊涂。既然出兵,就失去了秦国这位盟友。弱旅出战,岂不是让诸侯耻笑。 一老臣摇头说,“我们以弱旅出兵,诸侯见了,就会嘲讽燕国。这丢脸,可丢大了。” “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剧辛续道,“诸侯轻视我们,就不会敌对燕国。燕国弱,就不会与秦国正面交锋。燕国伐秦,旅途遥远。我们未到,说不定胜负已分。” “嗯,有理。”燕王职又道,“就是多了点耻辱。” “王上,知耻而后勇。”剧辛送出七个字。 “好。寡人,就多受点耻辱。”燕王职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知耻后勇,“传令下去,燕国出兵三万,加入诸侯伐秦。” ------------ 五国会盟伐秦 苏秦与赵国交换国书,签订盟约,从邯郸返回临淄。 “好,好,好。不愧是寡人最看重的苏子。”齐王田地见诸侯出使赵国,不仅与之搞好关系,还撺掇诸侯一起伐秦。 “臣,有幸得王上赏识。自当以有用之躯,为王上做事。” “寡人就喜欢你这样人,居功不自傲,也不抢功。”齐王田地十分满意,“你为寡人做事,不能委屈你。破秦之后,自当为相。” “臣定当效犬马之劳,以报王恩。”苏秦露出激动的神色。 殊不知,苏秦内心还有一句独白:“齐王,继续疯狂吧!你离灭国不远啦。” 赵王何身居邯郸,得到诸侯国明确答复,共同出兵,讨伐暴秦。诸侯约定时间,并在阿举行会盟,盟誓天下。三日后,赵王何安排好国内相关事宜,动身前往阿。 阿东依泰山,南临黄河,是极强的战略要地。占领阿,东伐齐,西攻三晋,北攻燕代,南伐楚。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春秋时期置邑,名柯邑,原属卫国,后属姜姓齐国。及至战国,阿一直掌握在齐国手中。 齐王田地将会盟,放在齐国的疆域,一是为了彰显伐秦,由自己领头。二是借机向诸侯,展现齐国强盛的国力。齐王田地身为东道主,早已经筑高台,以等诸侯前来。齐王田地正在营帐内喝酒,忽闻斥候来报,“启禀王上,赵王至。” 赵国和齐国疆域接壤,赵王何恰好时间,却没想到第一个抵达会盟地点。 一近臣问:“来了多少人马。” 斥候道:“不足百人。” “赵王果真有胆色。”另一位近臣道,“不足百人就敢前来会盟。” “走,寡人去会会赵王小儿。”齐王田地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王会第一个来,还只带来了不足百人。自从秦国以会盟之名,扣押楚怀王,信义尽失。诸侯会盟,为了自身安全,也会多带点人马,以备不测。 齐王田地走出营帐,远远瞧见一队人马而来,为首的人高举旗帜,旗帜上面写着一个赵字。 “来了。”苏秦指着越来越近的人马,定眼一看,语调激动,“王上,赵王亲自来了。” “赵王能够亲自来,寡人实在高兴。”齐王田地大声说。 赵王何下车,见到一位老者,身穿王服,身边簇拥大量的人,王者风范尽显,上前行礼道,“齐王倡导诸侯,诛灭暴秦,匡扶正义。寡人自当响应。” “赵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辛苦,进入营帐,喝杯酒,暖暖身。”齐王田地见赵王立冠之年,举手投足皆有君王风范。 苏秦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惊叹道,“赵王将来大有可为。” 齐王田地也认可这句话,“看着赵王的背影,寡人想到了一个人。” 苏秦接话,问,“王上想到了谁。” 齐王田地掷地有声说了一个人名,“赵主父。” 一位近臣问,“王上好端端的,怎么想到了赵主父。” “赵主父继位时,才十五岁,面对五国诸侯送葬,也不示弱。”齐王田地转过身,又道,“赵王的胆魄和气度,不弱其父。这样的人物,未来注定会搅动风云。寡人老了,他正年轻。寡人希望齐国和赵国能够和睦相处。” 苏秦领悟其意,立马接过话,“王上想要和赵国和睦相处,臣,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齐王田地知道苏秦主意多,看着他问。 “联姻。”苏秦给出两个字,见齐王田地没有反对,又道,“王上中意赵王,何不将长公主嫁给他。一来,赵王成为了王上的女婿。二来,还可以巩固齐赵两国之间的关系。三来,可以震慑诸侯。” 齐王田地想了少许,笑出了声。他若将女儿嫁给赵王,赵王还要喊他一声岳父。有这么好的女婿,对齐国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一老臣反对道,“王上不可。赵王早已立后,且有一子,被立为太子。我们将长公主嫁到赵国,会委屈她。” 齐王田地正有此意将女儿嫁给赵王,但又怕委屈了女儿,就在他犯愁时,苏秦开口道:“王上不用担心长公主嫁到赵国会受委屈。” “何意?”齐王田地有些听不明白。 “臣据闻,赵后体弱多病,活不到几年。长公主嫁到赵国,以齐国为后盾,将来会成为赵国的王后。操作得当,长公主的孩子,能够成为赵国未来的王。如此,齐赵两国关系,岂能不友好。” 不等齐王田地发话,另一名近臣也站出来反对道:“赵国是弱国,齐国是强国,强国怎能与弱国联姻。 苏秦道:“强弱之势,瞬息变幻。当年的魏国独霸,不也被诸侯欺负。齐国用了三代人之力,才走向强盛,诸侯不敢欺齐。” 先前那名老臣厉声道,“长公主要嫁,也该嫁给楚国,或者是秦国。” “当今的楚王,连父亲客死秦国,国仇家恨都不敢雪耻,整天只知道饮酒作乐。这样的人,注定难有作为。”苏秦换了一口气又道,“秦王年纪大,儿子也不少。秦国国政被芈太后和四贵掌控,长公主嫁到秦国,才会受委屈。” 齐王田地点点头,“寡人有意将女儿嫁给赵王,赵王是何意,寡人不清楚。” 苏秦见齐王田地松口,忙道,“这件事,交给臣。” 这时,一名斥候高呼,“燕国使臣到了。” 不多时,燕国三千人的队伍,出现在齐王田地的视野当中。 齐宣王时,不足百日,攻破燕国的国都蓟城。若不是诸侯干涉,燕国已经成为齐国的一个郡。齐王田地带领韩魏伐秦,燕国趁机偷袭,被齐国打败。齐王田地向来轻视燕国,完全没有把燕国当回事。 一人上前,行礼道:“参见齐王。” 齐王田地没有正眼瞧来者,问,“燕王怎么没来。” “吾王身体不适,派太子前来参加会盟。吾王说了,让太子一切以齐国为尊。”说话者,正是剧辛。 “燕王老了,不中用了,派个小儿来会盟。燕国战力弱小,伐秦,也是凑人数。”齐王田地语调轻蔑,“罢了!罢了。诸侯联军伐秦,燕国就担任后勤。” 燕太子闻言,已有怒色,又见齐王田地离开,倍感屈辱。燕太子正要发作,被剧辛拦了下来。 斥候前来报,“启禀王上,魏王、韩王到了。” 韩王咎从韩国国都新郑出发,途经魏国国都大梁,与魏王遫一起东进,前往阿会盟。 韩王咎与魏王遫的命运何其相似。他们同一年继位,两人想要守住秦国东进要道伊阙。韩魏为了抵制秦国东进,两国联军加起来二十四万,却遭到秦国毁灭性打击。不仅主将被俘虏,还折损将士。韩魏两国,再也没有能力与秦国开战。秦国趁势,不是打韩国,就是攻魏国。韩、魏两国无力抗秦,只能屈辱的割地求和。 韩王咎和魏王遫一路东进,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也讨论,如何应对目前的局势,加固两国同盟。 “魏王、韩王,你们也来了。”齐王田地见两王到了,上前招呼。 “齐王振臂一呼,匡扶正义,诛灭暴秦,还世间安宁。寡人,自当尽力。”魏王遫义正言辞的说。 “韩国虽弱,也当出力灭秦。”韩王咎也道。 “好,好,好。”齐王田地甚是高兴,“寡人曾带领你们的父王,南败强楚,西破秦函谷关。如今,寡人带着两位,再次破秦。” 进入营帐内,齐王田地坐在主位。左边下首是魏国,后面是韩国。右边下首是赵国,后面是燕国。齐王田地年纪最大,魏王遫第二,韩王咎第三,赵王何与燕太子年龄相差无几。 齐王田地见韩、赵、魏、燕等诸侯都派人前来响应号召,大喜不已。若非苏秦以去掉帝号,让诸侯亲近齐国,讨厌秦国。齐王田地也不能享受现在的盛况。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们共饮此樽。”齐王田地伸手,“诸位请。” “齐王请。” 众人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齐王田地放下酒樽,开门见山,“秦国胆敢称帝,大逆不道,天怒人怨,寡人第一个不答应。秦国真当中原,无男儿。寡人忍不下去,邀请诸位共同伐秦。为了表明寡人灭秦的诚意,寡人出兵二十万。诸位,你们能够出兵多少。” 魏王遫听到齐王表态后,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魏国出兵八万。” 韩王咎也跟着表态,“韩国出兵五万。” 韩、赵、魏同出晋国,韩、魏表态后,赵王何也道,“赵国出兵十万。” 齐王田地预料到赵王会出兵,却没想到对方会出兵十万,暗想:“这位少年君主长大,定能搅动风云。” “燕国出兵三万。”燕太子前来会盟时,燕王职交代他跟随齐国作战,三晋表态,他也要表明燕国的态度。 “三万?”齐王田地听到这个数字明显不满意,冷哼一声,“燕国也太大方吧!” 燕太子尚不知如何说话,剧辛替他说道:“燕国孱弱,国力不强。东胡对燕国虎视眈眈,燕国能够出兵三万,实属不易。” “也罢!伐秦主力,还要看中原诸侯。燕国能出兵,就行。”齐王田地听到这个消息,不怒反喜。燕国若派出强大的阵营出战,到会令他畏惧。燕国弱,这是他最想听到的话。伐秦,齐王从没想过将燕国当作主力。燕国参战,结盟诸侯,就不敢趁着齐国伐秦时,从背后偷袭。 燕太子听到这句话瞬间感到被羞辱,顿时想要发作。却见剧辛朝他使眼色,又想起燕王职临行前对他的叮嘱,只能选择忍。 “诸位,诸侯伐秦,需要盟主,联军更需要一位德才兼备的将军。不知,谁能担此重任。”说话者,正是齐王身边的近臣。 “韩国以齐国为尊。” “魏国以齐国为尊。”韩、魏两国早已被秦国揍得没有反抗的勇气,这一次能够出兵,是仗着齐国的势力。 “燕国也以齐国为尊。”燕太子不想以齐为尊,奈何实力不够。 “赵王,言下之意如何。”齐王田地见韩、魏、燕三国表态,却不听闻赵王发话,出言试探。 “齐王出兵二十万,是亡秦主力。伐秦,是匡扶天下正义,寡人也以齐国为尊。”同时,赵王何这句话也是告诉齐王,伐秦,赵国以你为尊。若齐国以此为由,做出损害诸侯的事,赵国第一个不答应。齐王田地听出赵王的话外音,也不介意,他要的就是诸侯以齐为尊。 “承蒙各位厚爱,推举寡人为合纵长,以齐为尊。灭秦上顺天意,下合诸侯。既然如此,寡人责无旁贷。” 齐国朝臣面对这次外交取得的重大胜利,也高兴不已。田氏取代齐国,何曾有过如此辉煌。齐威王两次变法,击败魏国,崛起东方,称王时被诸侯群殴。齐宣王征战诸侯,差点将燕国纳入齐国疆域,却被诸侯联合干涉。齐国威、宣二王没有做到的事情,当今的齐王做到了,岂不令君臣上下振奋。 “吉时已到,请诸位登坛盟誓。”齐国一名负责祭祀的官员,大声道。 齐王田地和诸侯一起离开营帐,登上高台。 齐王田地为诸侯合纵长,走在最前面,威风赫赫,登上高台,来到一座大鼎。大鼎前的案几上,摆放些几个小鼎,鼎内装着祭祀天地用的牲畜。 齐王田地拿起竹简,高声道:“秦国暴虐,胆敢称帝,大逆不道。我等理应其心,诛灭暴秦,以安天下。不灭暴秦,誓不东归。若有诸侯违反誓约,与秦媾和,天下诸侯共灭之。” ------------ 秦国太后和四贵 秦孝公时,修建了一座城。这座城位于秦川八百里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取名咸阳。从此,咸阳,成为秦国的国都,历经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武王、秦王稷三代人四位君主经营,俨然成为一座大都市。当今的秦王,叫公子稷。他是秦惠文王之子,秦武王同父异母弟。 秦武王四年(公元前307年),秦武王荡破韩国,下三川,抵达周室,举周鼎而亡。秦武王荡去世时,年仅二十三岁,未留下子嗣。秦国爆发了以芈八子为首和以秦惠后、秦武后为首的王位争夺战。这场动乱历经三年,被称为季君之乱。 赵武灵王插手秦国内政,联合燕王职(燕昭王),护送秦质子归国争位。这位质子就是当今的秦王。秦王稷继位,秦国朝局掌控在芈八子手中。这段期间,秦与中原诸侯交好,多次攻打楚国。连楚国的老楚王在武关会盟时,被扣押秦国,三年后落得郁郁而终。 秦王稷在位期间,对外战争,胜多败少,其中函谷关被诸侯联军攻破对秦国影响甚大。三年后,秦国恢复国力,不断东出,伊阙之战打得韩魏丢盔弃甲。秦国不仅彻底扫清了东出道路,还得到韩魏数百里土地。最近几年,秦国对外战争,连战连捷,取得重大胜利,燃烧了秦人的大国梦、强国梦。 秦国羞于与战败的韩魏平起平坐,决定踏出最后一步:称帝。 秦国朝臣也明白,称帝,意味着成为天下诸侯的公敌。为了将中原的水搅浑,秦国称西帝,尊齐为东帝。秦齐以称帝为契机,分割天下,夹击三晋。赵国,是秦齐两国称帝后第一个讨伐的对象。一旦,中原诸侯陷入混战,秦国乘势东出,征战诸侯。 “什么声音。”秦王稷在寝宫看帝王之术,忽听到三道钟声响起,抬头朝着声音方向看去,神色骤变。 这钟声,象征着敌寇入边,战乱将起。 原来,秦国在中原安插的斥候得知中原诸侯登上高台,告天地,盟誓伐秦,赶回函谷关。函谷关守将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命人回到秦国咸阳,禀报这个消息。五人五骑,背上插着黑色的旗帜,马不停蹄奔向咸阳。 临近咸阳城时,见城门已关,斥候来到城下为首的将士高呼,“紧急军情,快开城门。” 守城将士盘问无误,立马打开城门放行。斥候在官道上,畅通无阻,直奔宫门,敲响铜鼓,大呼,“八百里紧急军情。” 斥候进入府邸,将告急文书,上呈秦相办公府邸。 魏冉是芈太后的弟弟,秦王稷的舅舅,位居秦相兼任大将军,负责军政大事,戍卫咸阳。他也是秦国最有地位、最有权势的人物。魏冉与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并称为秦国四贵。魏冉、芈戎是芈太后的弟弟,军功显赫。公子芾、公子悝是芈太后的儿子,秦王稷的亲弟弟。 魏冉得知诸侯合纵伐秦,事态紧急,为了第一时间见到秦王稷、芈太后,并召集朝臣商议对策,命人敲响钟声。这道钟声,是战事紧急才会敲响。 大殿灯火通明,朝臣鱼贯而入,神色慌张。秦王稷听到钟声,也神色匆匆来到议政殿。只见芈太后、魏冉、华阳君芈戎、泾阳君公子芾、高陵君公子悝以及德高望重的朝臣都来了。 “臣,拜见太后,拜见吾王。”朝臣见秦王稷出现,行礼参拜。 “诸位,不必多礼。”秦王稷伸手示意,“请坐。” 众人落座后,魏冉第一个说话,“我刚收到前线送回来的紧急军情,事态严重,不得不召集诸位前来商议。” “什么军情,值得舅舅劳师动众,夜色折腾,邀我等前来。”说话者正是芈太后的小儿子高陵君公子悝。 公子芾也道:“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哪国诸侯攻打我国。” 芈太后也很着急,但脸色平静直接问道,“魏冉,发生了什么事。” 魏冉神色一沉,眉宇紧蹙,“诸侯合纵伐秦。” “什么。”芈戎闻言,有些不淡定,“魏相,你该不会弄错了吧!” “我也想弄错了。”魏冉目视着他少许,又转身看着秦王稷,“我刚刚得知,诸侯以齐国为尊,合纵伐秦国。” 朝臣听闻,瞬间陷入慌乱。齐国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诸侯,秦国这一次凶多吉少。 公子芾沉思少许,不解地问:“我国称帝,齐国也称帝,为何中原诸侯跟随齐国讨伐我秦国。” 魏冉长叹一口气,“齐国主动取消帝号,让我秦国成为天下诸侯口诛笔伐的对象。” 公子悝否决道,“魏相,不应该啊!帝者,有莫大的吸引力,谁能抵挡得住它的诱惑。天下诸侯那个不想称帝,凌驾诸侯之上,成为天下主宰。诸侯想称而没有实力不敢称。齐王有实力称帝,却取消帝号。齐王之举,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按理说,应该如高陵君所说。帝者的诱惑太大,谁能抗拒。”泾阳君公子芾附和,又看了秦王稷一眼。那道眼神也在说,你也抵挡不住帝者的诱惑。如今,你妄自称帝,诸侯伐秦,这个烂摊子,你会如何收拾。 秦武王去世,因没有子嗣,引发长达三年的季君之乱。当时的秦王稷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国当人质,是没有资格追逐秦王之位。芈八子等人,以拥戴公子芾。眼见这场争斗,芈八子即将获胜。不出意外,公子芾就会成为秦王。然,赵武灵王雍(当时叫赵君)和燕王职联合送公子稷归国争夺王位。芈八子从大局出发,不想秦国再次陷入内乱,更不想看到儿子为了王位搏杀,只能立公子稷为秦王,以安天下。 芈八子为了补偿公子芾,让他成为秦王最显贵的人。虽不是秦王,却比秦王的权力更大。而公子稷虽成为秦王,却一直有名无实,政由母出。这件事,一直成为秦王稷和泾阳君公子芾心中的一个结。秦王稷看着公子芾挑衅的眼神,心中微怒,极力压制。 魏冉见状,深知这两个外甥看上去和睦,但,很难和睦相处。若非有芈太后坐镇,这两子定会为了王位,手足相残。除了叹息,他只能叹息。 公子悝也插话道,“舅舅,消息会不会有假。” 魏冉认真道,“齐王取消帝号,公布天下,不会有假。” 秦王稷闻言,神色不安。帝者,乃世间之尊。齐王有实力称帝,却主动放弃,一点大丈夫气概都没有。可,齐国以取掉帝号,让诸侯以齐为尊,齐王成为合纵长,俨然做成了帝者号令天下的事。 秦国以帝号的虚名,本想让中原诸侯的注意力在齐国,搅乱中原局势。却怎么也没想到,齐国君臣走了一步好棋,化被动为主动。齐王此举,让秦王稷想到一个故人,他就是赵武灵王。当年犀首,号召诸侯称王,缔结合纵伐秦。不仅韩、燕称王,就连中山国也妄自称王。怎知,赵武灵王不行王道,自贬三级称为君。这种事,的确需要莫大的气魄,才能承受住天下人的眼光。 “齐王,我还是了解。”芈戎思虑少许,又道,“妄自尊大,看不起天下人。谁能让他主动取消帝号?” “苏秦。”魏冉送出两个字。 秦王稷仍旧在听,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当年,他不顾朝臣反对,武关会盟时,扣押老楚王,让秦国地位一落千丈。他走错一步,让齐国抓住机会联合诸侯伐秦,攻破函谷关。若非天佑秦国,三晋换主,燕国偷袭齐国,秦国危矣。现在,秦国经过积蓄力量,狂揍韩魏。但,称帝,也是一步险棋。此时,他不能说话,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公子芾见秦王稷始终没有发言,心中暗想:“这几年,他成长了不少。” “苏秦!”华阳君芈戎接过话,“这个人我记得。他出生洛邑。我还记得,有一个叫苏代,有纵横之才,在中原颇有盛名。不知苏秦之才与苏代相比,谁更厉害。” “苏秦远胜苏代。”魏冉见苏秦能够在人才济济的齐国混,还能左右齐王意见,纵横之术定当不弱。 “苏秦与张仪相比,谁更甚。”一位老臣听到纵横家,脑海瞬间想到了故人。 “不分伯仲。”魏冉也想起了张仪这个故人,他们曾同殿为臣。只是张仪善纵横之术,魏冉善征战攻伐。那时的张仪,绝对是风云人物。破五国合纵,两次欺楚。虽不曾征战天下,却令诸侯畏惧。只可惜,当年将诸侯视为棋子的风云人物,已经去世多年。 “冉弟,此危局如何破。”芈太后听完后,知晓了一个大概。秦国不敢独自称帝,拉齐国下水,尊其为东帝。秦齐两国以此为契机,联合诸侯瓜分赵国。却怎么也没想到齐国反将一军,主动取消帝号,还联合诸侯伐秦。 以前是秦国联合齐国等诸侯伐赵,现在却变成齐国联合赵国等诸侯伐秦。一时间,秦国因为称帝,成为诸侯公敌,共同讨伐的对象。芈太后也想起了张仪,若他还在,定能破局。 魏冉摇了摇头,表示目前的局势对秦国极其不利,想要破局,十分艰难。 “难道我们就不能破局。”华阳君芈戎除了是芈太后的弟弟,自身也拥有赫赫战功。他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诸侯有何惧之。”公子悝厉声说,“父王二十年前,能够以一国之力,阻挡五国诸侯。现在的秦国,远胜昔日,岂会惧之。” “中原诸侯以齐为尊,联军有五六十万,势力强大。”魏冉见公子悝不知诸侯的厉害,又道,“如果楚国在偷袭武关,秦国危矣!秦虽不惧战,战,就会折损国力。我们想要东出与诸侯争霸,就更难了。” “冉弟说得不错。”芈太后点头附和,“诸侯势大,我们不能轻视。那怕要战,也要减轻自己的损失。不战,最好。” “诸侯联军西来,一战,是不能避免。”芈戎忧心忡忡,眉宇紧蹙,“我们要提前做好战的准备。” 公子芾问,“我们要集中兵力,固守函谷关,抵挡诸侯联军西进。” “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河东之地,就不要了。”公子悝气愤地问。 “一旦开战,我们在河东地区占领的魏韩两国的疆域就守不住。”魏冉又道,“我们要将秦军主力放在两个地方。” “魏相快说。”芈戎有些着急地问。 “荥阳_成敖,向诸侯表明守卫河东的决心。”魏冉停了下来,又道,“战事不利,河东守不住,我们死守函谷关。” “好。”芈太后相信魏冉的能力,“立刻下令,动员全国的力量,保卫秦国。冉弟,戎弟,你们擅长军政,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臣弟,不辱使命。” “秦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芈太后看着秦王稷,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儿子安静得超出寻常。 “一切依太后所言。”秦王稷又道,“辛苦两位舅舅。” “时间不早了。”芈太后打了一个哈欠,略感乏力,“诸位回去休息,明天我们接着议。” 众人行礼告退,退出大殿。秦王稷走出大殿,望着月明星稀,一道风吹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捏紧拳头,“秦有太后和四贵,安知有秦王。寡人这个王,很失败啊!” ------------ 韩聂献计:破纵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进咸阳王宫,不多时,秦国的文武大臣鱼贯而入,进入议政殿。秦王稷端坐在王位上,芈太后陪坐,魏冉为百官之首,站在最前面。昨夜,重臣商议出应对诸侯的方案。今日,还是要召集群臣,将方案公布于众。 秦王稷见大臣都到了,开口道,“昨夜,前线送来紧急军情,诸侯联合伐我秦国,诸位,我们该如何应对。” 秦王稷话语音刚落,引发朝臣激烈的热议,有的朝臣认为诸侯势大,联合伐秦,情况对秦国极其不利,理应主和。主战派的大臣闻言,厉声谴讨。无论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都列举了各自的理由。朝臣争论不下,一片聒噪,芈太后听了十分头疼,用眼神示意魏冉。 魏冉见状,面向朝臣,站出来维持秩序,大喊:“诸位,保持安静。” 朝臣闻言,停止争论,大殿顿时寂静无声。 芈太后不想僵持下去,直接表明态度道,“秦人的铮铮傲骨,诸位难道忘了。诸侯伐我,我等岂能言和。诸侯愿战,秦国奉陪到底。” 魏冉面向芈太后,跟着表态,“臣,附和太后之言。打仗,秦国从来没有怕过。” 华阳君芈戎也站出来道,“臣,附和。诸侯要打,秦国何惧。” 芈太后、魏冉、芈戎三人,是秦国最尊贵的人,他们表态,主战派积极响应,压倒了主和派的声音。 秦王稷目视朝臣,心中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芈太后说话,比他这个秦王还管用。 芈八子镇住了一切反对的声音,看着秦王稷,“秦王,下令吧!” “诸位,我们同心协力,共赴国难,与诸侯血战到底。”秦王稷内心虽怒,却没显在脸上,“寡人不通军政,调兵遣将、征集粮草等相关事宜,一切由魏冉大将军负责。谁敢不从,定斩不饶。” 众人齐声道:“喏。” 魏冉得到秦王稷的放权,开始调兵遣将,他设定的战场有三个。一个是占据的河东,另一个是函谷关,还有一个是咸阳。 韩、魏两国为了平息秦国愤怒,只能割地数百里求和,秦国将得到的土地设为河东郡。河东郡也是秦国东出争霸诸侯的前沿重地。 这时,殿外铜鼓声响。只见一名将士奔进宫门,来到近前,“启禀王上,韩大夫求见。” 秦王稷闻言,瞬间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心中暗想,“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秦王稷面向芈太后问,“母后,孩儿是见,还是不见。” “来者,敲响登天鼓,怎能不见。” 所谓登天鼓,就是在宫门外一处铜鼓,凡是有人敲响,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处于什么地位,秦王不想被士人骂,那怕生病了也要结见。 芈太后不想见,也得见。 秦王稷得到芈太后点头,正声道,“宣。” 韩聂,出生韩国,独爱鬼谷,擅长纵横之术。学成归来,他本应该为母国效力。然,韩国深陷四战之地,被强国夹在中间,又积贫积弱,很难与诸侯争天下。韩聂献计,不被韩王采纳,转而去了秦国。秦人只知张仪,不知韩聂。纵使韩聂有才,也没得到重用。怎知,韩聂与秦王稷成为至交好友。 秦国东出,击败韩魏,想要称帝,又怕惹怒天下诸侯,被天下人讨伐。韩聂见秦王稷犯难,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搅乱中原浑水,转移诸侯的注意力。这个主意就是尊齐为东帝。 秦王稷见这样做,自己可以称帝,凌驾诸侯之上,还不会惹得诸侯怒,果断采纳了这个主意。韩聂怎么也没想到齐国出了一个苏秦,让他的努力付出东流。 当齐国取消帝号,联合诸侯伐秦的消息传回咸阳,韩聂震惊不已。韩聂坐在家中,等候秦王稷,却不见其人,他的内心更加焦虑。当他从其他渠道听闻,秦国打算以武制武,与诸侯正面开战时,更加坐不住了。 “先生,莫需焦虑。”一门人劝慰。 “我怎能不焦虑。”韩聂在厅内走来走去,“秦王怎么还不召见。” “先生,急也没用。”那人又道,“秦王忙于国事,定会召见先生。” “来不及了。”韩聂停下脚步,叹息声起,“一旦,秦国准备迎战,一切都晚了。” “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秦王不来,我们也见不到他。”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韩聂续道,“敲登天鼓。” 那人阻止道,“此鼓,不能乱敲,会送命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韩聂焦急,“我不去,就会死很多人。” 韩聂为了秦国,义无反顾敲响了登天鼓,也得到了秦王稷的召见。当韩聂昂首阔步走进大殿,面对秦王稷、芈太后行礼,“臣,拜见太后,拜见秦王。” 芈八子看着眼前这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印象,问:“你自称为臣,官居何位。” 魏冉也看着来者,总觉得哪里见过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臣不出众,太后自然不会记得。” 秦王稷没想到会以这种的方式见到这位朋友,插话道:“母后,他叫韩聂。孩儿见他才华横溢,封他为卿。” “原来如此。”芈太后看了一眼秦王稷,又瞧了一眼韩聂,见对方淡定自若,气度不凡,问,“你可知,登天鼓,是不能乱敲。” 韩聂掷地有声地道:“臣,明白。” 芈太后见他气定神闲,暗想对方不是一般人,语调平和问,“你既明白,为何敲它。” 韩聂高声道:“臣听闻诸侯联合伐秦,有话要说。” 公子悝呵斥道:“这是军国大事,容不得你放肆。” 芈太后伸手制止小儿子胡来,问:“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太后,秦国与天下诸侯比,谁强。” “秦不如之。” “太后,秦国能否抵挡天下诸侯联合进攻?” “很难。”芈太后不愿意接受这个情况,却也是事实。 “太后,臣听闻,秦国打算与天下诸侯血战到底?” “是。” 韩聂笑了,又正色地说,“秦国比不过天下诸侯,也抵挡不住天下诸侯联合进攻。臣不明白,秦国为何选择与天下诸侯武力相抗。” “放肆。”公子悝厉声呵斥道,“你灭我秦国威风,长诸侯士气,是何居心。” 另外几位大臣见状,也跟着声讨韩聂。 韩聂不为所动,平静地注视着芈太后。芈太后了解秦国和天下诸侯的差距,她不想打。若有选择,她不会与天下诸侯开战。如今,天下诸侯结盟西进,秦国不战而降和,会令天下诸侯小觑。大战无法避免,只能与天下诸侯血战到底。再加上,芈太后历经五国诸侯联合伐秦,而秦国不仅守住了函谷关,还瓦解了诸侯同盟。芈太后也相信秦国有能力守住函谷关,抵挡诸侯联军东进。 魏冉不屑道:“韩聂,你是嘲讽我秦国守不住江山吗?” “秦相擅长征伐,秦国对战天下诸侯,有多少胜算,我不说,秦相也知晓。” 魏冉也知,眼下天下局势对秦国极其不利,但,也不认输,“纵然胜算很小,我秦国男儿,不惧战。” 公子芾也道:“秦国有函谷关天险,二十年前,五国诸侯败了一次,今日就让他们再败一次。” 韩聂笑了,笑得很大声,“二十年前,五国诸侯没能攻破函谷关,不代表现在没有能力。诸位莫非忘了,数年前,齐、韩、魏三国攻破函谷关的往事。” “韩人,休要放肆。”公子悝大怒,“你是来侮辱我秦国的吗?” 芈太后神色平静地道:“韩聂,你这样说话,瞧见了吧!惹怒了我秦国男儿。” “太后,臣非有意羞辱秦国。”韩聂不卑不亢,“臣,只是想提醒诸位,此战,有关乎国运。齐、韩、魏三国不可小觑,更何况还有燕、赵两国加入。” 公子悝道:“怕什么,我们有函谷关,诸侯想要亡秦,简直是异想天开。” 韩聂见芈太后不说话,叹息一声,“臣明白了。” 秦王稷见韩聂惹得众怒,为了缓和气氛,忙问,“韩上卿,你明白了什么。” 秦王稷话语虽短,无疑是向朝臣释放了一个信号:韩聂是我的人。 “我明白了,诸位与天下诸侯血战到底的倚仗。”韩聂不能呈口舌,要化解不利自己的局面,击溃众人所想,“诸位,诸侯若亡秦,难道只有进攻函谷关一条路?” 魏冉听后,神色有变,问:“韩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如果是联军统帅,亡秦,就会这样打。”韩聂从大袖拿出地图,指着咸阳,“我以齐、韩、魏三国正面攻打函谷关,牵制住秦国的主力。又以燕、赵之兵,兵出云中,破上郡、河西。再威逼利诱楚国,攻武关。诸侯联军,会盟函谷关,共同打进咸阳。” 魏冉闻言,神色骤变,“太后,若非韩聂之言,秦国为祸不远了。” “冉弟,为何这般说。”芈太后从没见过魏冉有这种表情,心里也有些着急,却不曾表露。 魏冉道:“如果诸侯联军,真如韩聂而言,攻伐秦国。我们无力守住咸阳。” 芈太后相信魏冉的判断,目光盯着韩聂,“先生意识到危局,想必有办法破之,请先生赐教。” 韩聂以退为进,诚惶诚恐地道:“臣有策,不敢说。” “你只管说,恕你无罪。”芈太后深知,要想他畅所欲言,就不能令他有顾虑。 韩聂有了这句话,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换了一副神色,问:“诸侯联合伐秦的起因是什么。” 众人尚未说话,韩聂续道:“因秦国称帝之故。秦国要想摆脱这次危机,首先就要取消帝号。” “胡说八道。”公子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韩魏是秦国手下败将,怎能与他们平起平坐。” 公子芾也站出来说道:“取消帝号,有辱国体。” 芈戎摇头道:“取消帝号,是向诸侯示弱,是耻辱。” 魏冉也觉得他们说得有理,附言道:“秦国称帝,乃先君共同努力的结果。取消帝号,只会让天下人看秦国的笑话。” 秦王稷也不想取消帝号,毕竟,他是秦国历代先君中第一个称帝的君主,注定会进入史册,流传千古。千百年后,后世只会记得第一个称帝者,就是他。 众人反对,这早已经在韩聂预料之外,毕竟,帝者,充满莫大的诱惑力。最近几年,秦国击败韩魏,得地八百里,令君臣膨胀。 芈太后静默不言,一边看朝臣的动向,另一边观察韩聂。 “诸位,虚名真的那么重要。”韩聂语调很平和,却表明了他的态度,“魏惠王徒虚名,而被天下诸侯围攻,霸业衰落。赵主父重实力,不爱虚名,灭中山,攻三胡,将赵国打造成强国。徒虚名,致亡国,聪明人的是不会那么做。” 芈太后从八子的身份,贵为太后,这些事她亲眼目睹,也认为虚名不可取。尤其是现在的秦国,打赢了韩魏,妄自尊大,人人都过渡膨胀,离亡国不远了。秦国称帝,导致天下诸侯联合伐秦,这也为她敲了一记响钟。更让她清楚认识到,秦国目前的实力,不能挑战天下诸侯。 思虑少许,芈太后表态,“韩聂,你说得不错,怎可徒虚名,招实祸。这些年,秦国取得小胜,过渡膨胀,险些酿成大祸。” 魏冉、芈戎等人,也清醒过来。他们击败韩魏,沉寂战功,却忘了天下诸侯的危害,尤其是齐、楚、赵三国。 “取消帝号,我没意见。”芈太后目视众人,问,“秦王、冉弟、戎弟,你们觉得如何。” “母后言之有理,为了秦国,孩儿愿意取消帝号。”秦王稷看清了走向,他不愿意取消帝号,也得取消。毕竟,诸侯势大,伐秦以秦称帝为由。 魏冉点头道:“太后言之有理,这几年对外获胜,让我们太过高兴,险些忘了隐患。” 芈戎也道:“臣,也赞成太后之言。” 公子芾、公子悝见状,也出言附和。 芈太后见三个孩儿懂大局,欣慰之余,又问:“韩聂,秦,可以取消帝号,接下来,如何破局。” “臣斗胆问太后,能够牺牲多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侯伐秦,齐、魏、赵三国态度最为积极。我们要想离间诸侯,就要做出牺牲。” 芈太后不答反问:“你先说说看,牺牲的东西,是否在秦承受范围之内。” “齐王主导伐秦,是害怕齐国灭宋,秦国出手干预。齐王以伐秦的名义,让天下诸侯以齐为尊,先打秦国,后灭宋国。我们先以钱财贿赂齐国君臣,后默许齐国亡宋。” 芈太后也觉得对方这个主意不错,转念一想,问道:“齐国君臣,不是那么好忽悠吧!” 韩聂又说了一个条件,“我们还要向齐王低头,示弱称臣。” “这些秦都能接受。”芈太后又道,“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能令齐王信服,还需要找一个理由。” “太后,这好办。”韩聂充满自信,“为了让齐国君臣相信,我们以夺魏国安邑为条件。” “不错,不错。”魏冉笑道,“秦国的损失,从魏国找回。魏、赵两国,如何离间。” 韩聂试探性地道:“魏赵态度坚决,要想他们息武,我们要忍痛,割几座城。” 公子悝反对,“向齐国称臣、赂齐,这已经有辱国体。割城给手下败将,这绝对不行。” 魏冉也道:“每一寸疆域,都是将士们拿血换来的。我们割城,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芈戎道:“打不赢被迫割城也就罢了!不打,主动割城,秦国丢不起这个人。” 其他朝臣,也纷纷出言劝阻。 “秦国舍不得几座城,就会丢了河东郡。诸位,莫要以小失大。”韩聂依旧淡定自若,“诸位不想割城的心情,我能理解。换一种方式说,我们可以把与魏、赵两国有争议的城,且得之无用,还给他们。一旦,诸侯分崩离析,秦国可以加倍要回来。” “好。”芈太后霸气道,“割城给韩、魏,我答应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臣去做。”韩聂续道,“臣,愿前往齐国游说齐王放弃攻秦。臣尚未回来时,诸位一定要抵挡住诸侯联军的攻势。” 芈太后道:“韩聂,秦国的安危,拜托你了。” “请太后、王上静候佳音,臣,定不负使命。” “齐国路途遥远,韩聂东去,开销甚大,这里有万金,请收下。”芈太后一边说,另一边击掌,只见四名宫人端着木盘走来。 “多谢太后。”韩聂道:“事情紧急,我立刻动身去齐国。” 说完,韩聂离开了大殿。 芈太后目视着韩聂的背影,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位一怒诸侯惧,一安天下歇的大丈夫。 公子悝沉不住气,问,“母后,我们真的要按照韩人所说。去帝号、称城、割地,实在太屈辱。” “实力不如人的时候,我们该低头时,还得低头,不可呈血气之勇。战,是手段。和,是目标。我们既要战,也要和。”芈太后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能用和平手段解决危机,岂能动武。诸位,只需要记得诸侯今日之辱,他日知耻而后勇。” “喏。” 芈戎问道:“齐国亡宋,势力强大,对我国不利。太后,我们默许齐王亡宋,这岂不是帮了齐国一个忙。” 魏冉听后,发出了笑声。 芈戎有些不解,“秦相,你笑什么。” 魏冉语调有些兴奋,“韩聂为我们出了一个好计策。” 公子芾问,“秦相所言,我听不懂。” 魏冉解释道:“我们不用担心齐国亡宋,我反而担心齐国不亡宋?” 高陵君公子悝轻声道:“舅舅不是糊涂了吧!” 魏冉直言道:“齐国亡宋定会让天下诸侯惧。” 沉默良久秦王稷开口问:“秦相,这话是什么意思,寡人怎么听不懂。” 芈太后也道:“冉弟,你有话直接说,不要大家猜测。” 魏冉嘿嘿笑了两声,“齐国吞并宋国,实力变得更加强大,诸侯就会恐惧。楚国必然会联合秦国,三晋也会迫于齐国的强大而不得不与秦国联合以求自保,到时候天下诸侯都来亲近秦国,消灭齐国岂不是指日可待。 “原来如此。”秦王稷点头回应。 “如此甚好,我们也能出口恶气。”芈太后露出笑容,“我们先让齐王膨胀,然后联合诸侯伐齐。当务之急,我们要共赴国难。” ------------ 宋王五罪 齐王田地采纳苏秦计策,主动取消帝号,号召诸侯伐秦,让天下诸侯以齐尊。齐王走的这一步棋,实在太高,不仅诸侯以齐国为尊,还让他成为诸侯中的合纵长。最倒霉的是秦国,明明想以帝号诱惑齐王,搅乱中原这趟浑水。结果,作茧自缚,秦国成为天下诸侯共同讨伐的对象。 诸侯联军以齐国为首,总兵力合计四十多万,对外号称百万。 二十多年前,魏人公孙衍以楚国为首,率领韩、赵、魏、燕、楚五国诸侯伐秦。怎知,二十年多后,以齐国为首,齐王田地率领齐、韩、赵、魏、燕五国伐秦。 伐秦,对于齐王田地来说,并不陌生。几年前,秦楚会盟,扣押老楚王,齐王田地振臂一呼,韩、魏追随。齐王田地以匡章为将,率领齐、韩、魏三国联军,正面攻破秦国函谷关。可惜,中原诸侯大换血,燕国偷袭齐国,这次伐秦作罢。如今,有燕、赵加入,还有楚国协同,齐王田地自信能够在三个月攻破函谷关,灭了秦国。 然,战事并没有如齐王田地预料般进行。秦国扫清东出要道,建立荥阳_成敖防线,阻挡联军西进。诸侯虽以齐为尊,共同伐秦,他们出兵目的不同,各有心思。 齐国想要率领群雄,彰显武力,不是真的想打秦国。韩、魏出兵,是深受秦国兵祸,想要借用齐国的力量,弱秦,夺回失地。赵国出兵,是想打破齐秦两国夹击赵国之势。燕国只是象征性出兵,重在参与。 诸侯联军声势浩大,秦军不敢硬碰,只能收缩兵力,重点将防线放在荥阳_成皋。诸侯联军与秦军在荥阳_成皋对战,一个守不住就会丢了河东郡,本土也面临危险。一个攻破防线,就能兵临函谷关。 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诸侯联军内部意见不一,谁都想保存自身实力,不愿出战。秦军势弱,却战意昂然,只守不攻。诸侯联军和秦军在荥阳_成皋一线陷入僵持,你不攻,我不战,寻找战机。 齐王田地在临淄王宫,见战事没有如他所想,心情很复杂。他高兴的是诸侯以齐为尊,让他有霸主之姿。他犯愁的是灭秦后,诸侯就会和他貌合神离。想赢,又不想赢太快,这就是他的心情。 当齐王田地听闻五国联军,数十万之众,滞留荥阳不前,心中还是充满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强大的联军竟然被秦军阻挡。若战事陷入僵局,成为持久战,对齐而言,绝不是好事。 这日,齐王田地召集群臣商议军政。这时,宫外一人走了进来,来到殿前,双手高举国书,行礼道:“王上,秦国特使入齐,请见。” “你们瞧瞧,寡人说什么。”齐王田地大笑,“秦国顶不住压力,来向寡人低头求和。” 一大臣道:“王上,我们正与诸侯联合伐秦。这个时候,我们最好不见。” 齐王田地不语,看似温顺又充满杀意的眼神,扫向朝臣。他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另一名大臣说道:“齐国乃东方强国,秦国来人求见吾王,我们不见,有失大国之态。” “不错。”又一名大臣附言,“齐国想要见谁,难不成要征得诸侯同意,传出去,岂不是嘲笑我齐国无能。” “诸侯得知我们接见秦人,定会引起诸侯猜疑。这件事,需要慎重。”第一个发言的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一名大臣附言道:“秦人来当说客,不见也罢!” 朝臣争论,有的主张见,有的主张不见,各自都有充足的理由。齐王田地闻言,也不表态,右手支撑额头。朝臣见了齐王这个举动,瞬间安静了下来。 “说啊!争啊!这点小事,也值得诸位大动干戈。”齐王田地语调充满愤怒,“秦人入齐,寡人不见,传出去,脸面何在。” “天下诸侯,莫不以寡人为尊。寡人是诸侯之长,想见谁,就见谁,不需要任何人同意。诸侯敢有意见,那就用武力解决。” 殿内,一片安静。唯有齐王田地的声音,充满整个大殿。这个时候,谁敢说话,定会惹怒齐王。齐王田地端坐,整理衣裳,冷笑道:“秦人来了,寡人到要见见。看看他,能给寡人带来什么。” 齐王田地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宦者,宦者会其意,高喊:“宣,秦人入见。” 为了彰显齐国的强盛,震慑秦人之心。齐王还特意为秦人准备了一条长剑组成的道路。 来者,正是献策秦王,以魏国安邑为交换条件,默许齐国亡宋,主动入齐游说齐王的韩聂。面对齐国之举,韩聂笑了。齐国的意思,他懂。同时,这也象征着齐王对伐秦的态度并不积极。只要能够见到齐王,他就有机会做通齐王的思想工作。 韩聂整顿衣冠,姿态从容,昂首阔步,进入剑门。他没有言语,却用行动告诉齐国君臣,我,敢来齐国,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我,韩聂不惧刀斧。进入正殿,韩聂从容不迫,行礼道:“外臣韩聂,奉秦王之命,拜见齐王。” “放肆。”齐国一名武将高喝,“见到我王,为何不跪。” 韩聂并不畏惧,连齐国那名武将都没瞧一眼,注视齐王,“我非齐臣,怎能下跪。我是秦王的特使,更不能跪。” “不跪。”那名武将怒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膝盖骨硬,还是我手中的长剑硬。” “齐国就这点本事?”韩聂放声大笑,视死如归,“我来齐国,就没想着活着活去。要杀,便杀。” 韩聂这句话,不仅彰显了自身的傲骨。同时,他用行动告诉齐王,你治理的齐国也不怎么样。 “你。”那名武将不知道如何应对。 “不错!不错。”齐王田地送上掌声,“寡人很久没见过不惧刀斧加身的男儿。韩聂,你很不错。” “多谢齐王的称赞。”韩聂又道,“外臣荣幸之至。” 齐王田地露出肃杀的眼神,语调冰冷,“韩聂,你真不怕死。” 本以为韩聂会言辞激烈的反击,怎知,却听他说:“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我辈。” “既然如此,你用这种手段,岂不会招惹杀身之祸。你就不怕寡人一怒,杀了你。” “实不相瞒,外臣怕得很。”韩聂话锋突变,语调强硬,“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啊!有些道义,需要用生命去守候。” “韩聂,你很对寡人的胃口。”齐王田地语调柔和,“你放心,寡人不会杀你。想要借寡人之手,成全你忠义的名声,没门。” 韩聂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他入齐之前,对齐王进行了分析。齐国的朝臣无论说在多,也只是跳梁小丑而已。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只有齐王一人。齐王要杀他,那怕低头服软,也无济于事。横竖都是死,他宁可站着死。如此,千百年后,世人还记得他留下的美名。 韩聂,在赌。赌注,是自己的命。索性,他赌赢了。 “韩聂,你来齐国见寡人,是想做寡人的思想工作吧!” “不错。”韩聂也不隐瞒。 “寡人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齐王田地听后有点意外,对方太直接了,心中暗想:“都说你们这类人很厉害,我看也不怎么样。” “外臣所言,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齐王田地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走进内殿,其中有八名竞技之士身穿甲胄跟随,负责齐王田地的安全。 “说吧!寡人的脾气不好。”齐王田地坐在主位上,内殿的灯火闪烁,忽明忽暗。 “秦王让外臣入齐求和。”韩聂知道齐王这句话的意思,是警醒他,直接点,免去文绉绉的事。 “求和。”齐王田地抖动双肩,笑了,“诸侯大兵压境,秦国求和,韩聂,寡人不会听错了吧!” “外臣没有说错,齐王没有听错。”韩聂有意停顿,续道,“外臣,是来求和。” “秦国现在来求和,太晚了吧!”齐王田地抬高音调,“诸侯联军势大,一路攻城略地,不日,将会攻破函谷关,马踏咸阳。秦国求和,寡人会答应?” 韩聂掷地有声,说了一个字,“会。” “哦。”齐王田地问:“你给寡人一个理由。” “诸侯势大,可填山海,震古烁今。诸侯齐心,十个秦国也可灭。”韩聂话音一转,“亡秦,诸侯能齐心协力?” “你这是在离间。” 韩聂反问:“诸侯如此势大,为何大军在荥阳停滞不前!” 齐王田地几年前和秦国交过手,对秦的战力有一定了解。可,诸侯联军却连荥阳都攻不破,让他产生疑虑。面对韩聂之问,齐王田地也不正面回答,反说:“寡人能破函谷关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韩聂语调不高,反问:“诸侯联军连荥阳都攻不破,又能如何破函谷关。” 齐王田地有些怒色,“韩聂,你是看不起诸侯联军的战力!” “齐国是当今强国,若位居第二,谁敢称第一。”韩聂恭维道:“齐国的竞技之师,诸侯莫能敌。齐王以这支善战之师,横扫诸侯。齐国的战力,我认同。诸侯的战力,我不认同。” “哈哈哈哈哈!”齐王田地听到这句话十分高兴,“秦国求和,寡人想听听开了什么条件。” “外臣回答齐王的问题前,请容我提两个问题。” “说。” “亡秦,对谁最有利。”韩聂又抛出第二个问题,“秦国和三晋,谁是齐国的敌人,谁是齐国的朋友。” 齐王想了片刻,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秦亡,对天下诸侯有利。” “外臣,不这么认为。”韩聂接过话,“外臣认为,秦亡,对三晋有利。” “对三晋?”齐王田地不认同这个答案。 “诸侯联军灭秦后,下一步是如何瓜分秦地。齐国和秦国,隔着三晋,齐国得到秦国的关中,也是飞地。而,三晋得到秦地,反而壮大了自身的实力。”韩聂摇头道:“外臣认为,齐亡秦,是帮助三晋壮大,削弱了齐国。” “胡说。”齐王田地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知道,亡秦对齐国没有好处。 “齐王乃圣明之君,岂会看不明白。” 齐王田地闻言,陷入了沉思。 “外臣,替齐王回答第二个问题。”韩聂见齐王没有说话反对,“齐国立国与三晋征战不休,反而和秦国战事很少。外臣认为三晋是齐国和秦国共同的敌人。诸侯相交,因利而已。今日之友,明日之敌。” 齐王田地感叹少许,直接问,“说吧!秦国求和的条件。” 韩聂见齐王心动,事情得到缓解,忙道:“其一,秦国向齐国称臣,替齐国牵制三晋和楚国。” 齐王田地很满意,不表态,问,“第二呢?” 韩聂又给出了第二个条件,“齐国灭宋,不仅秦国绝不干预,谁敢反对,秦替齐灭之。” 亡宋,诸侯干预,一直是齐王田地最头疼得一件事。 “秦国不干预,想必有条件。”宋国,这块肥肉,诸侯都想咬一口。齐王田地亡宋之心早有,奈何诸侯干预,他不相信秦国有这么好心。 “秦国想要魏国的安邑,也请齐王不要干预。” “秦国想要魏国旧都,胃口真大啊!” “魏国旧都怎比得过宋国膏腴之地。十个安邑,也比不了。” “那是,宋国是寡人看重的肥肉,岂是安邑能比。” “齐王,秦国开出的条件如何。” “寡人很满意。”齐王田地露出难色,“宋国虽小,实力不弱,寡人想要灭之,不容易啊!” “齐王若信得过韩聂,以我为将,我定能灭了宋国。” “你说什么。”齐王田地神情激动,“你要替寡人灭宋。” 韩聂胸有成竹地道:“外臣,有把握灭宋。” “好啊!好。”齐王田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你若能替寡人灭宋,寡人答应秦国的条件。” “齐王一言九鼎,外臣也不负齐王,为齐王灭掉宋国。”韩聂本以为想要做通齐王放弃伐秦的思想工作,还要给出更大的诱惑,却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如今得到齐王的态度,要想成功,就要替他解决心中的问题。 “好。”齐王田地很高兴,问,“寡人打了宋国两次,还有诸侯相助,皆不能灭。韩聂,你有什么办法。” “外臣自然有灭宋之策,不过…” “不过什么。” “齐王应该拿出诚意。”韩聂装出很委屈的模样提醒,“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哈哈哈。”齐王田地笑了,他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 于是,齐王田地起身,来到韩聂近前,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了内殿。 大殿的齐国朝臣见齐王田地和韩聂入内殿有段时日,此刻,见他们携手而出,已经猜到了结果:秦国的特使,做通了齐王的思想工作。 来到外殿,齐王田地坐在主位上,命人搬来坐席让韩聂入坐。 韩聂享受齐王高规格待遇,忙道:“谢,齐王。” 齐王田地面对朝臣,“寡人决定接受秦国的条件,答应议和,停止伐秦。” 话音刚落,朝臣震动。他们很想知道,这段时间内殿发生了什么。这位秦使韩聂,又说了什么。 齐王田地示意朝臣安静,“诸位,我们做好亡宋的准备。” 一大臣站出来反对,“王上,此举不可。” 齐王田地神色不悦,问,“有何不可。” “我们与诸侯盟誓伐秦,却半路亡宋。此举,会惹得天下诸侯愤怒。齐国,为祸不远。” “怕什么。”齐王田地完全不在意,“诸侯敢有意见,寡人武力灭之。” “王上,此举,容易招来祸端,切不可啊!” “放肆!”齐王田地怒喝,“你在教寡人做事!” “臣,不敢。” 齐王田地霸道地说,“寡人心意已决,何人在谏,杀。” 这一表态,成功震慑住了朝臣,无人敢说话。毕竟,这些人见识到了齐王的手段。那些敢说真话的人,不是被诛,就是被杀,还有的被贬。当今的齐王,霸道专制,谁敢说令他不高兴的话。 “寡人,拜韩聂为大将军,负责亡宋。”齐王田地当着朝臣的面,做出这样的决定。朝臣有议,却不敢表露出来。 “多谢王上。”韩聂改了语气,也换了称呼,“臣,定当亡宋,以报王上的知遇之恩。” “韩聂,说吧!你如何亡宋。”这才是齐王最关心的问题。 “王上,借堪舆图一观。” 齐王田地双手击掌,“拿堪舆图。” 八名宦者抬出用土、石堆积而成,上面的山貌、河流、地形清晰可见,还备注重要的城邑,以及诸侯的实力范围。 “韩聂,你要的,寡人给了。你看的,寡人也给了。快说吧!如何亡宋。” “臣认为王上要亡宋,要抓住时机。” “什么时机。” “眼下有两个很重要的时机,一是宋国陷入内乱,二是诸侯的注意力在秦国。” “说清楚些。” “宋国忙于内乱,诸侯目光在秦,我们出其不意,就能灭宋。” “宋国,不是那么好打。”一名武将提出反对意见,“我们亡宋,诸侯干预,又该如何。” “我们要以最短的时间亡宋,不给诸侯插手的机会。只要宋亡成为事实,天下诸侯也没话说。” “如果诸侯反对,应该如何。” 韩聂尚未回答,只听齐王田地道:“那就等同与齐国宣战。诸侯不怕死,下一个寡人就灭了它。” “王上真乃霸气,不愧是当今霸主。”韩聂赶忙恭维,只见齐王田地笑道:“韩聂说话,寡人爱听。” 又一名武将提出疑议,“我们二十万大军,在荥阳与秦僵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灭掉宋国。” “寡人征伐宋之师。” 韩聂摇头道:“王上,重新征调将士,还要训练,就会给宋国时间喘息,诸侯见状,也会反应过来。我们就不能速亡宋。我们要和诸侯赶时间。” “你说的有理。”齐王田地露出愁色,“兵从何处。” 韩聂道:“王上,臣有一策。” “快说。” 韩聂给出四个字,“回师亡宋。” “不可啊!”一朝臣反对,“我们回师,不仅会惹怒诸侯,还会让秦军反扑,亡宋,是祸,非福。” 齐王田地看着韩聂,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韩聂笑道:“我们只需回师三万,便能亡宋。我们在拉上魏、楚一起亡宋,事成之后给魏、楚好处,在将其余大军驻守宋地,其他诸侯见状也不敢反对。” “韩聂之言,寡人同意了。”齐王田地点了点头,宋国一直是他嘴上的肥肉,已经吃了一点,就要全部吃掉。 “我们以什么名义亡宋?”一人问。 “寡人要灭,何需理由。” “王上,有个理由,才能明正言顺。”韩聂将早已经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臣这里有亡宋的五大罪。” “五大罪?” “宋王僭越,得位不正。此乃一罪。开罪大国,此乃罪二。专政好杀,不体恤百姓,此乃罪三。不敬鬼神,此乃罪四。荒淫无道,残害忠良,此乃罪五。” “好,好,好。”齐王田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韩聂之才,的确了得,宋王五罪,岂能不亡。” “宋亡乃罪有应得,王上之举,是解救宋地百姓于水火。”韩聂行了一个大礼,“臣,替宋国百姓,谢过王上。” “哈哈哈。”齐王田地露出优越感,“下令,前线回师三万亡宋。亡宋之事,交给韩聂负责。宋国,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寡人吃定了。” ------------ 五千乘劲宋 武王伐纣,为了安抚商朝遗民,将宋封给纣王的儿子武庚,并在宋国四周安排姬姓族人监督,以防他们反叛。周成王时,武庚联合三监叛周,周公旦平定叛乱,遵循“兴灭继绝”的传统,封商纣王的兄长微子启于商朝的旧都商丘,建立宋国,特准其用天子礼乐奉商朝宗祀,与周为客。宋国地位特殊,被周天子尊为“三恪”之一。 春秋时,宋国名列十二强国的行列,还留下宋宣公五世之乱,宋襄公仁义之败,宋景公灭曹。还诞生墨子、惠施、庄周等文化宗师。及至,战国时代,宋国被旁支戴氏取代。戴宋,定都商丘,也延续商继承制度:兄终弟及。 此时,宋国的国君,子姓,戴氏,名偃。 齐楚两国争霸,宋国被当成缓冲地,连发声都不敢。公元前329年,公子偃用武力推翻了兄长宋君剔成,成为宋国国君。宋君偃坚持独立自主发展的道路,不依靠任何诸侯。赵肃侯时,诸侯趁火打劫,以魏国为首,以会葬之名图谋赵国。宋国不加入诸侯谋赵,反而与赵、韩联盟,对抗诸侯,彰显武力。 公孙衍号召诸侯相王,共同对抗齐、秦两国,宋君偃不甘示弱,也举行王道的大旗,于公元前318年公然称王。从此,宋君偃有了新的名字,叫宋王偃。 宋王偃不是保成之君,而是开拓之主。魏国被诸侯群殴,宋王偃抓住机会攻魏,取两城。齐国亡燕,遭到诸侯干预,宋国从联合齐国攻魏转变成加入诸侯攻齐,取五城。诸侯联合伐楚,楚国战败,疆土四分五裂,宋王偃抓住机会伐楚,夺地三百里。宋王偃还有灭滕、揍薛的壮举,被评选为战国第八雄,号称五千乘劲宋。 宋国被齐、魏、楚三个强国包围,宋王偃没有坐以待毙,反而积极开拓进取,东伐齐、西打魏、南攻楚、灭滕,俨然是淮泗流域上诸侯小霸主。宋国以房、心、分野之地,面积约有十万平方公里,皆膏腴之地。 宋国不仅继承了殷商兄终弟及的制度,还继承了经商的能力。因此,宋国经济高度发达。其中,睢水北岸的宋都商丘、济水北岸的陶丘,获水和泗水交汇处的彭城,这些都是宋国最富裕之地。宋国不仅经济发达,还崇尚武力,也打出了战国第八雄五千乘劲宋的赫赫威名。 这日,老宋王偃斜躺在软椅上,一名侍者急色跑来。 宋王偃神色不悦,“寡人的美梦都被你打扰了。” 那名宦者扑通一声跪地,磕头求饶,“王上,恕罪。” “你已知罪,那就去死吧!”宋王偃击掌,两名侍卫走了过来。 宦者吓得脸色惨白,高喊道:“王上,太子逼宫。” 宋王偃听后,整个人坐了起来,怒色问:“你说什么。” 宦者不断抖动双肩,“太子…太子…” 忽然,一队甲士走了进来,拔出长剑将宋王偃团团围住。 侍奉宋王偃的侍者,脸色苍白,吓得站立不稳。宋王偃镇定自若,望着殿门的方向,“逆子,来了,就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不多时,只见一人穿着甲衣,左手提着一柄长剑,走了进来。来者,正是宋王偃的儿子公子拔,也是宋国的太子。太子拔来到近前,双手按着剑柄,“父王,你老了。” “逆子,你还知道,寡人是你父王。”宋王偃有些伤心,“逆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父王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儿臣进宫侍奉。” 宋王偃才不相信这个儿子的话,长叹息一声,眸色仍然充满慈爱,“寡人的江山,迟早是你的。你又何苦,踏出这一步。” “哈哈哈。”太子拔笑容狰狞,“早晚是我的,你为何早不退。” 宋王偃对这个儿子死心了,神色充满杀气,“怎么,你想武力逼宫。” “父王,退位。儿臣,自然不会动武。” “寡人不退呢?” 太子拔说得斩钉截铁,“儿臣只能不孝。” “你若退去,寡人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事情还有余地。寡人的江山,依旧是你的。” “四十年前,父王是如何夺得江山,孩儿可记得。”太子拔提起剑,问,“父王,退,还是不退。” 宋王偃质问道:“寡人退了,你能够坐稳江山,驾驭得了朝臣。” “父王,就这么看不起儿臣。”太子拔神色平静,“儿臣治国能力,不比父王差。儿臣继位,定能将宋国发扬光大。” “寡人,给过你机会。”宋王偃停顿一下,又道:“寡人让你监国,你却将国政弄得乱七八糟。” “父王让我监国,却不放权,儿臣有一身才华,也得不到施展。” “目前的局势,对宋国不利,稍有不慎,就会有亡国之祸。诸侯对宋国虎视眈眈,你却如此行径,真是寡人的好儿子啊!” “若非父王崇尚武力,惹怒诸侯,宋国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你的意思是说寡人,乃罪人。” “难道不是?”太子拔抬高声音质问。 “没有寡人,宋国早就沦落,犹如卫、鲁诸侯。是寡人,带领宋国走向强盛,走向富裕。” 太子拔冷声道:“也是你将宋国带入死亡边缘。” “放肆。”宋王偃不能忍受自己的一生被这个儿子彻底否定,“没有寡人,何有你。如今,你羽翼已丰,想弑父不成。” “都是你逼我的。” “寡人退位,你就能坐稳江山。” “齐王许诺,只要宋国臣服,以齐国为尊。诸侯谁敢觊觎宋国。” “哈哈哈?”宋王偃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愚蠢,“齐王要的是整个宋国,你竟然如此糊涂。齐国撺掇诸侯亡我,我们与之战了两次。先丢淮泗,再丢平陵。”宋王偃指着太子拔,“宋国丢地,却也打出了威风。你竟然为了王位,出卖宋国,甘心沦为齐国附庸。” “齐国乃东方第一强国,诸侯皆以齐为尊,不敢争雄。孩儿投靠齐国,就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有何不可。” “愚蠢,愚蠢。”宋王偃怒骂,“寡人怎么会生你这样没傲骨的儿子。” “废话少说。”太子拔的长剑离鞘,“父王是退,还是不退。” “寡人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宋王偃不怒自威,“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父王得罪大国,又乱杀朝臣,排挤忠良。如今,父王被我围困,如何战。” 宋王偃双手击掌,只见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太子拔身边的将士,纷纷中箭倒下。 “太子小心。”几名忠心的将士,举着盾牌,护卫太子拔。 只听见,箭矢撞击盾牌,擦出火花。 “原来,你早有准备。”太子拔怒喊。 “宋国的一切,都在寡人的掌控中。逆子,你还嫩了点。” “退。”太子拔见不能取胜,下达撤退的命令。 宋王偃在位四十七年,与诸侯争雄而不落下风。最近几年,齐国伐宋,国内人心不稳。他知道有人要反,暗中做好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反的人会是他悉心培养的儿子。太子拔的反,击碎了宋王偃的心,令他掉下了热泪。他也想不明白,为何走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赵主父走过的路,他要重蹈覆辙。 宋王偃从赵主父哪里,悟到一个真理:权力要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可以让儿子监国,也可以适当放权。但,他还活着,宋国只有他说了算。太子拔逼宫,遭宋王偃反杀。宋王偃愤怒之极,下令诛杀一切怂恿太子逼宫的大臣。宋国王室争权,陷入内乱,人心不稳,山河动荡。 三日后,宋王偃用武力平定了这场动乱,然,宋国也伤了根基。太子拔夺位失败,向东逃跑,请求齐国庇护。 齐王田地惦记宋国已久,韩聂等人也做好亡宋的准备。当宋国内乱的消息传到齐国,韩聂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亡宋。 韩聂为使,前往荥阳,面见齐将田叔。 田叔伐秦,与秦在荥阳僵持。三晋不肯尽全力,他也要保全齐国的实力。田叔正在账内点将,一名将士奔了进来,“田将军,王上派了使者。” “快,请他进来。”田叔端着衣装,恭敬相迎。 韩聂双手高举诏书,从容而入,面对齐国众将,“王上有诏。” 田叔行礼,“使者莫怪,甲胄在身,只行军礼。请使者宣诏。” “田将军,臣不能当众人读。”韩聂将诏书递到田叔手中,“你请看吧!” 田叔先是一愣,后接过诏书,展开观看。诏书只有六个字:分兵五万,亡宋。 田叔合上诏书,陷入沉思,“王上这样做,会惹怒天下诸侯,为齐国招祸。” “田将军多心了。”韩聂被请到一侧落座,“诸侯伐秦,声势浩大,打不起来,也不会有大决战。” “你是?”田叔不知道对方姓名。 “臣,韩聂。” “韩聂,你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秦国之所以被天下诸侯群攻,是因为称帝。如今,秦国主动取消帝号,与诸侯和解。” “秦国想称帝,就称。面对诸侯压力,取消帝号,就想了事。” “秦国向我国称臣,王上也同意了。” 田叔瞳孔增大,伐秦前的盟誓,齐王怎能忘了。 “秦割地给魏、赵,两国接受了。” “我明白了,诸侯和齐国打不起来,王上就将目光放在宋国。” “不错。”韩聂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们有诸侯相助,打了宋国两次。宋国很强,想要灭之,不容易啊!” “实不相瞒,臣,负责这件事。” “你?”田叔充满惊讶。 “不错,正是我。” “你如何灭宋。”田叔问。 “田将军莫怪,臣不能说。但,臣能够保证,宋能灭。”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田叔了解齐王果断凌冽的个性,“闾将军。” “末将在。” “点军五万,听侯韩聂调遣。” “喏。” ------------ 宋国末日黄昏 宋王偃在国都商丘王宫中举行酒宴,庆祝平叛顺利。在宋王偃的一生中,有两次这样的经历。第一次,他是进攻者,对兄长宋君剔成国君之位发起冲锋。第二次,他是守护者,守住自己的国君之位。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宋王偃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如今,内乱已除。虽没有抓到叛乱的太子拔,但,宋王偃用杀的方式,震慑了一切反对者。 宋王偃要趁着诸侯的注意力在秦国,加紧时间壮大宋国的国力。一旦,天下有变,宋国依旧能够用武力与诸侯争雄。这一刻,宋王偃的雄心壮志又一次在胸腹之中燃烧。他要带领宋国,走向新的台阶。 这次内乱风波,也让宋王偃陷入沉思,他端起酒樽面向朝臣问:“诸位,寡人有一问。寡人继位至今,已有四十七年。寡人杀人也不少,但,臣民依旧不害怕。诸位,这是为什么。” 宋王偃话语刚落,宋相唐鞅站了出来,“王上,臣知道。” “说来听听。”宋王偃放下酒樽,身体靠后,他看着眼前这位国之重臣。 唐鞅有辩论之才,深得宋王偃倚重,正色道:“王上所杀之人,都是有罪。王上只杀有罪的人,没罪的人自然不会害怕。” 宋王偃听后陷入沉思,没有表态。唐鞅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误认为了解宋王偃,继续道:“王上想让臣民都畏惧,臣,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宋王偃示意对方继续说。 唐鞅喝了些酒,已有醉色,又仗着宋王偃的宠信,以及自身的权力,笑着说道:“王上想让臣民都害怕您,就要不管有罪没罪,想杀就杀。如此,臣民天天担惊受怕,自然就会对王上非常害怕。” “唐鞅,你喝醉了。”宋王偃神色微变,却很复杂。 唐鞅酒意上头,没明白宋王偃话中的意思,叫嚷道:“臣,没喝醉。” 宋王偃本想饶他一命,毕竟,这个人是他的重臣。但,对方头脑清醒,却说出这样的话,已然该杀。宋王偃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结果对方不领情。 “来人。” 四名甲士走了进来,顿时,令气氛陷入冰冷。 “唐鞅,你说的对。要想臣民害怕寡人,你的方法不错。” “王上圣明。”唐鞅闻言,十分高兴。他误认为宋王偃要大开杀戒,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的边缘。 “既如此。”宋王偃扶着额头,“寡人就从你开始,以身试论。” “王上恕罪。”唐鞅大祸临头,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跪磕头求饶,身体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主意,却死在了这个主意下。 “拉下去,斩了。”宋王偃大手一挥,四名甲士拖着唐鞅便走。只见,唐鞅求饶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不多时,便听到一声惨叫。 一名甲士进来复命,“王上,唐鞅已斩。” 听到唐鞅已死,殿内的大臣神情不一。有的大臣暗自高兴,这唐鞅做了不少坏事,死有余辜。有的大臣感到害怕,唐鞅是国相,是他们的领头人物,这些党羽害怕会成为下一个被处死的对象。 “混账东西,身为读书人 ,竟然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宋王偃雷霆万钧,喝道:“他要寡人不分罪过,皆杀。这是要寡人当暴君,令国人震怒。唐鞅位居相位,不为寡人分忧也就罢了,还唆使寡人滥杀无辜。此人,该杀。” 宋王偃越想越气,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桌上的美食,地上到处都是。大臣见状,纷纷跪地请罪。宋王偃胸膛剧烈起伏,见大臣不敢发言,起身离开了大殿。随着,宋王偃的离开,这场酒宴不欢而散。 走出殿外,一名老臣对着一人道:“田司寇,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问话的人,曾是宋王偃的老师,被任命为太宰,叫史。所谓太宰,是一种官职,他的职业是掌管国家的文案典籍,用来辅佐国君治理国政。这六种典籍是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宋王偃的弟弟,在宋国文化领域有很强的号召力。 “太宰,眼下是宋国的多事之秋,我不便发表意见。”接话的人,叫田不礼。他曾辅佐赵武灵王改革,推行胡服骑射。也曾参与亡中山、击三胡、插手秦燕两国内政。他也是胡服骑射的实践者,更是目睹了赵国击胡拓疆的壮举。 赵武灵王为了更好管理胡疆,封长子章为代安君,封田不礼为代相。可惜,赵武灵王的想法不被赵国宗室等人接受。再加上,胡服骑射令很多人不满。进而,赵国爆发了一场流血的宫廷斗争,被称为沙丘宫变。这场宫变,死了很多人。其中,赵武灵王本人饿死沙丘,三朝老国之重臣肥义死,代安君章被杀。 这场宫廷动乱,让赵国国政动荡,死的死,逃的逃,归隐的归隐。楼缓滞留秦国,剧辛逃亡燕国,乐毅奔魏,田不礼亡宋。田不礼来到宋国,他的才识和能力,得到了宋王偃的重用。宋王偃任命他为司寇,负责法律,以及变法图强的事情。 眼见,宋国国力刚有点起色,齐国等诸侯伐宋,导致改革成果荡然无存。 宋、齐两国爆发了两场战争。一战,宋丢了淮泗之地。再战,丢了平陵。然,宋王偃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能力,依旧将田不礼当为国之重臣。 太宰史闻言,也没有为难对方。眼前的宋国,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宋国。 宋国是殷商后裔,有先祖的骄傲。武王伐纣,商虽灭。但,殷商子民一直在反抗。武庚敢为先祖发声,攻打周朝。春秋时,宋国也在中原积极发声,差点成为春秋霸主。宋宣公五世之乱后,宋国国力下滑,也是淮泗流域上的强国。及至战国大争时代,宋国的地位一落千丈。宋君剔成在位时,被齐、楚、魏等国欺凌,不敢发声,只能唯唯诺诺。 宋国上下,想起先祖的辉煌事迹,都憋了一口气。公子偃用武力驱逐宋君剔成,自立为君。宋君剔继位成为振兴宋国雄风而努力,五国图谋赵国,与赵国结盟对抗诸侯。万乘之国纷纷行王道,宋君偃也高举旗帜,公然称王,成为千乘之国,第一个敢称王,与诸侯争雄的人。 是他,重拾了先祖称王,君临天下的荣光。 西攻魏,东伐齐,南打楚,灭滕,揍薛,宋国在中原上有很强的发言权。 那时的宋国,每个人都充满激情,为国家而努力。然,现在的宋国,已经变了模样。宋王偃在位四十七年,那个充满朝气的男儿,已经垂垂老矣。整个人,也变得多疑。有些人该杀的人,不杀,反而重用。不该杀的人,反而被杀了。 如今,以齐国为首的诸侯,多次攻宋,不给宋国喘息的机会。 现在,太子拔等人又高举反叛旗帜。 今日,宋王偃杀了唐鞅,虽是一件大块人心的事,但,也带来了新的隐患。唐鞅之辈,宋国太多了。外有强敌觊觎,内有反叛。如今的宋国,还有老宋王偃坐镇,尚能维持局面。若是老宋王偃不在了,宋国将不复存在。想到此处,太宰心中多了一点悲凉。他年龄比宋王偃大,或许,能够先走一步,看不到那一日。 太宰史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看着风云变化的天空。这时,一滴雨落在了他的额头,顺着他的脸颊落了下来。 田不礼忙道:“太宰,天色变了,要下雨了。” 太宰史深深叹了一口气,“宋国的天,也要变了。” 田不礼愣了片刻,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宋国的天,早就变了。 这时,来了一名宦者,拦住二人,行礼道:“太宰、司寇,王上有请。” 太宰史、田不礼跟随宦者来到论武殿。 两人走进殿内,行礼道:“拜见王上。” 宋王偃忙道:“两位,不必多礼,快落座。” 两人依言,纷纷落座。 宋王偃问:“寡人喊你们来,是想问问,二位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不等两人接话,宋王偃续道:“寡人有疾,王儿反叛,唐鞅祸国。宋国得了大病,寡人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治理国家。” 太宰史见宋王偃的目光看着他,回道:“反叛已定,杀唐鞅,臣民拍手称快,如今诸侯伐秦,正是我们发展的时候。” 宋王偃听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调充满无奈,“寡人老了,上天还能给寡人多少时间。纵使寡人雄心壮志不减,奈何有心无力啊!” “王上,身体硬朗,无需担心。”太宰史宽慰道,“秦国实力强盛,是西边的霸主,还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诸侯伐秦,短时间不能分出胜负。这段时间,就是我们发展的机会。” 宋王偃点了点头,问:“诸侯交战,需要多久才能分出胜负。” 太宰史思忖少许,“齐、韩、魏三国攻破函谷关用了三年。这一次虽有赵、燕相助,也不会低于五年。” “太宰,你没说错吧!”宋王偃问,“诸侯增加了燕、赵,怎么反而还多了两年。” “现在的秦国,已经彻底控制了东出要塞。韩、魏国力,已经遭受秦国重创。燕国伐秦,态度不积极。齐、赵两国都在保存实力。诸侯不齐心,这也是诸侯联军滞留荥阳不前的原因。” “田不礼,你怎么看。” “臣认为齐国伐秦是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灭宋。”田不礼语出惊人,令宋王偃身体轻微抖动一下。 “哈哈哈。”宋王偃以笑声战胜内心的恐惧,“田不礼,你说错了。齐国和诸侯结盟伐秦,怎么会对宋国下手。” “齐国真的想打秦国,区区的荥阳,岂能阻挡联军西进。”田不礼见宋王偃脸色突变,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臣认为,齐国是以伐秦为诱饵,趁诸侯不备,一举灭宋。” “齐国与诸侯盟誓伐秦,盟约字迹未干。齐不伐秦,转而亡宋,就会成为天下诸侯共同的敌人。齐王,没那么蠢。”太宰史闻言,也不认可田不礼说的话。 “嗯!太宰所言不错。”宋王偃就想听到这句话,“如此,我宋国可以安心的发展了。” 太宰史又道:“王上,司寇所言,我们也要提防。以免齐国,真的虚晃一枪,对我宋国不利。” “嗯!不错,正所谓,有备无患。”宋王偃昂首挺胸,正色道,“齐国伐我两次,寡人尚且不惧。齐国在来,寡人也不惧。” “退下吧!” 田不礼还想在说,却被太宰史的眼神制止。 两人出了大殿,田不礼问:“太宰为何不让我说话。齐国真的有可能发兵灭宋。” “你说的,我信。王上会信?朝臣会信?”太宰宽慰道,“司寇,朝中很多大臣说你是祸国之臣,你若散播齐亡宋的言论,定会被朝臣攻击。” “祸国之臣?”田不礼瞪大眼睛,“代安君若是听我的建议,岂能让宵小之辈得逞。赵主父不会饿死沙丘,代安君也不会被诛杀。如今,王上不想听真话,朝臣也不敢讲。宋国,离灭亡不远啦。” 田不礼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一心为了赵国,却背负祸国之臣的恶名。李兑等乱臣贼子,却成为社稷之臣。此刻,他心已凉了。宋国离亡国之祸,不远了。 三日后,宋国国都商丘降下浓雾,伸手不见五指。等到浓雾散去,只见城外出现大批甲衣之士列阵,严阵以待。守城将士见状,惊恐地大喊:“快去向王上禀告。” 一名将士急色而来,跪在寝宫外,大喊:“王上,大事不好。” 宋王偃正在美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搅,翻了一个身,心情不悦,愤怒道:“拉出去,杀了。” 其他侍奉的宦者和宫女见状,吓得瑟瑟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出。 议政殿内,朝臣议论一片。 “怎么办啊!诸侯大兵压境。” “人数太多了,站在城头望去,不见尾。” “是啊!他们如天兵降临,突然出现在国都外。” “王上呢!怎么还不出来。” “我已经派了几波人去请王上了。” 田不礼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一点不感到惊讶,静默不语。 太宰史走到田不礼跟前,叹了一口气,“司寇,我悔不听你言,才有今天之祸。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难啊!”田不礼摇头叹息,“宋国疆域比诸侯而言,很小。好在境内有河流纵横,诸侯想要强攻,也没那么容易。如今,其他各地失守,诸侯兵临城下,想要抵抗太难了。” 太宰史见他表情极其严肃,也意识到危险。稍有不慎,宋将亡矣。太宰史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不见宋王偃,喊了一声,“再派人去请王上。” 一名老臣上前道:“太宰,我去。” 前后来了几波人,都被拦在殿外。来的人见殿外有一具被斩杀的将士,又从其他人哪里得知,他的死是因为打搅了宋王偃的美梦。来的人,尽管神色慌张,却不敢以死求见。 午时,宋王偃睡醒,打了一个哈欠,起身,神了一个懒腰。 宦者和宫女备好洗漱用品,前来伺候。 宋王偃一边更衣,另一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鬓斑白,眉梢、额头、唇角等,多了许多皱纹。 宋王偃叹息道:“寡人老了。” 更衣后,殿门打开,宋王偃走出来见外面跪了很多人,问道:“今日不朝,尔等来做甚。” 跪地的大臣见到宋王偃紧张过度,完全说不出话来。那名老臣刚到,看见宋王偃哭泣不已。 宋王偃神色不喜,大骂:“混账老东西,你哭什么。” “王上,大事不好了。” 宋王偃问:“发生了什么事。” “齐国攻宋。” “什么。”宋王偃胸中不断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 “齐国大军压境,已经兵临城下,王上却不知。” “你说什么?”宋王偃瞳孔增大,倍感震惊。很快,他稳定心神。 老臣加重语气道,“诸侯已经兵临城下。” “不可能。”宋王偃大手一挥,“诸侯都在伐秦,岂会伐宋。” “王上若不信,站在城楼一看便知。” 宋王偃有些慌了,问:“果真如此。” 其他人缓过神来,跟着高呼:“臣等来,就是为了禀告王上。” “你们来了,跪在殿外,为何不说。” 朝臣又不作声,眼神看着殿外的尸首。宋王偃顿时明白了一切,心中愤怒,全部朝着跪地的人发泄,“身为大臣,应该以死冒谏,尔等,贪生怕死,不是忠臣。来人,将他们都杀了。” “王上恕罪。”跪地的大臣纷纷求饶。 宋王偃不耐烦,大喊,“将他们都杀了。” 将士提剑上前连杀了五人,到那名老臣时,对方不惧,却是仰天大笑。 宋王偃神色阴冷地问:“你笑什么。” “王上知错,却不悔改,将愤怒刀斧加身大臣,如此滥杀无辜,国之不幸,宋之不幸。”老臣展开双臂,指着宋王偃,大骂,“昏君、暴君,宋国将毁在你手里,你将会成为亡国之君,千古罪人。” “骂爽了。”宋王偃眼神充满杀气,“那就上路吧!” 宋王偃杀了大臣,前往议政殿,端坐在王位上。 朝臣见了,纷纷行礼。 太宰史第一个发言道:“王上,齐国大军压境。” “怕什么。齐国打了我国两次,我国不落下风。今日,又有惧之。”宋王偃神色镇定自若,“寡人在,宋国亡不了。” 太宰史见宋王偃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君王风范,又没看到去求见的大臣,问,“求见王上的大臣,怎么不见他们。” “他们不是忠臣,被寡人杀了。”宋王偃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杀了。”太宰史见宋王偃太乱来了,却不敢说出口。 “传令下去,守城有功者,赏。杀敌有功者,封爵。”宋王偃充满自信地说,“区区诸侯联军,还忘不了宋国。寡人在,他们攻不破城池。” ------------ 齐魏楚三国亡宋 打仗,宋王偃一点也不糊涂,他的这一生,不是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此刻,齐军兵临城下,宋王偃镇定有方,不仅井然有序下达守城命令,还亲自登城鼓舞三军将士。 “齐军围而不攻,这是为何。”负责防守国都商丘城池的宋将子俊见齐军兵临城下,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势。 另一名战将道:“莫非,齐军兵临城下,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不会这么简单。”宋子俊否定了这个想法,“齐人是来亡我。” “战事,就应该速胜,我们和齐人交过战,他们一直都是进攻。”又一名战将接过话。 宋子俊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齐人在等。” “等什么?”终将一致问。 “齐人突袭,孤军深入。要么,是等攻城器械。要么,是等援军。” 话说,为了灭宋,齐将韩聂从伐秦之师得兵五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宋国措手不及。齐军一路高歌猛进,攻城破地,兵临宋国国都商丘。齐国将士,想要一鼓作气,攻破眼前这座城,荡平宋国。然,韩聂下令停止攻城,大军围困,给宋国造成攻城的假象。 韩聂的举动,令齐国上下不解,纷纷前来请命出战。 韩聂看着战役盎然的齐军将士,指着眼前的城楼,问:“攻城灭宋,诸位可有十成把握。” 闾将军道:“宋都经营数百年,城高池阔,城内又有数万将士,宋王善武,不会屈服。我们强攻,获胜不足三成。” 其他诸将闻言,也赞同这个观点。 韩聂看着众人,平静地问:“打不下来,还去打,岂不是白白折损将士的性命。” 一人道:“我们已经打到了宋国国都城下,不打了吗?” “当然是要打。”韩聂拿出自己的态度,“此次出兵,不是为了夺取宋国几座城池,而是要灭了宋国。” “如何灭。”另一名将军问,“我军将士五万人,城内宋国将士也有数万。兵力上,我们不占优势。” 一人道:“韩将军,你是负责亡宋主将,我们听你的,你有什么好方法,就直接说吧!” “我有两个方法。”韩聂见众将听得仔细,“其一,攻心。其二,等待援军。” 闾将军问:“如何攻心?” “我们先让大军将商丘城围困,以乱宋人之心。再将招降书射进城内,并告诉宋人胆敢抵抗屠城,以吓其胆。” 闾将军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虽不懂,但,愿依令行事。韩将军说,我们有援军,哪国诸侯会助我。” 韩聂答:“魏、楚。” “他们会助我?”闾将军等人认为这是不可能。韩聂一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韩聂下令,朝城内的宋军射去第一波箭雨,箭尾帮着书信。信上记载着,宋王偃的五大罪。 午时,齐军发出攻城的假象,震慑宋人之心。随后,展开攻心之势。紧接着,朝城内的宋军射去第二波箭雨,箭尾依旧绑着劝降的书信。信上的内容附上最后通牒,三日后不降,城破,无论男女老幼皆杀。 城楼将士,拿到齐军射进来的书信,立马进入交给宋王偃。 “齐人辱我,该杀。”宋王偃看着自己的五大罪,顿时勃然大怒,抽出腰中的长剑将眼前的案几,劈成两半。 宋王偃带着杀意的眼神,环顾朝臣,殿内无人敢言,连大口出气也不敢。 “报。”不多时,又一名将士奔了进来。 “说。”宋王偃见将士进入殿中,厉声喝问。 “齐人言,我等不降,三日后屠城。” “哈哈哈。”宋王偃笑了,神色却充满肃杀,双手按着剑柄,“寡人之城,固若金汤。齐人妄想三日破城,简直是异想天开。” 三日后,闾将军急色来到大帐,“韩将军,三日将至,我们如何破城。” 韩聂不答反问,“城内宋军士气如何。” “宋人士气高昂,战意昂然。” 吕将军看着韩聂道:“韩将军的计策落败了。” “哈哈哈。”韩聂停顿少许,“我们成功了八成。” 众人闻言,皆感疑惑。 “这三日,宋人高度紧张,时时刻刻提防我军偷袭。一个人长期处在高压下,不能战胜,就会有恐惧。”韩聂起身来到用沙土堆积的地图,“我们击垮宋人最后的抵抗意志,商丘城,可破。宋国,可灭。” 终将闻言,也跟着点点头。 闾将军问:“韩将军,如何击垮宋人最后的斗志。” “我们的援军,该来啦!”韩聂一边说,另一边朝着西边的方向看去。 这时,一名斥候奔进大帐,高喊:“韩将军,魏军来了。” 紧接着,又一名斥候奔了进来,“韩将军,楚军来了。” “好啊!好啊!”韩聂口中的援军,正是魏、楚两国,“我们的魏、楚援军到了。商丘城,可破,宋国,可灭。” 话说,魏王遫继位以来,被秦国欺负很惨。诸侯伐秦,魏国也积极参与,却怎么也没想到秦国能够将诸侯联军阻挡在荥阳以东。 魏王遫正在犯愁时,齐国使者董丘来到了魏国大梁。 魏王遫见到齐使,话语很客气地问:“贵使来我国,所谓何事。” 董丘也没仗着自己是齐国的身份表现出高高在上,反而很谦恭地答:“外臣董丘,奉吾王之命来大梁见魏王,主要有两件事。” “贵使请讲。”魏王遫心里嘀咕,“齐王又在打什么主意。” “其一,巩固魏、齐之盟,共同伐秦。” “伐秦,寡人义不容辞。”魏王遫又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吾王邀请魏王,一起亡宋。” “什么。”魏王遫闻言,身体不自觉往前倾斜,他怎么也没想到齐国盯上了宋国,还邀请他一起亡宋。 董丘料到魏王遫会出现这种反应,微笑道:“魏王不用担心,秦国要打,宋国也要灭。如今,宋国内乱,正是最佳时机。吾王不愿独自吃下宋国这块肥肉。不知魏王对宋国这块肥肉可有兴趣。” “诸侯都在伐秦,我们亡宋,会不会惹怒其他诸侯。”魏王遫西边打不赢秦国,南边打不过楚国,韩国是友邦不好欺凌,北边的赵国也打不过。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宋国。魏国在秦国丢掉的损失,只能找宋国补偿。然,宋国实力不弱,又有多国诸侯惦记。魏王遫想打宋国主意,又担心其他诸侯干预。 “魏王不用担心,齐国想灭谁,没有诸侯敢反对。” “齐国的实力,诸侯的确不敢惹。”魏王遫话锋一转,神色嘲讽,“齐国打了宋国两次,结果如何?如今,齐国想要独自亡宋,也很难办到吧!” “如今宋国内乱,加上魏国和楚国,难道还灭不掉宋国?” 魏王遫有些吃惊,“楚国也参与亡宋?” “不错。”董丘又问,“宋国这块肥肉,魏王可否有兴趣?” “齐王和楚王都想吃这块肥肉,还愿意将肥肉分给寡人吃。寡人不吃,岂不是不给齐王面子。” “魏王请看。”董丘拿出一张羊皮,上面画了一个圈,圈着宋国的疆域,“亡宋后,这块肥肉,归魏。魏王,可满意。” “寡人相当满意。”魏王没想到齐王割了宋国三分之一的疆土,且是膏腴之地。 “吾王已从前线分兵五万,魏王也要拿出点诚意。” “晋武。”魏王遫喊道。 “末将在。” “即刻起,你领兵三万,前去助齐国灭宋。”魏王遫见齐国出兵五万,他认为魏国不能出兵太多。 “喏。” 董丘走后,一名老臣道:“王上,宋国这块肥肉,不能乱吃。” 魏王遫不以为意,笑道:“齐国和楚国都在吃,寡人也要咬一口。” “齐王邀请我国亡宋,包藏祸心。这样做,会惹怒诸侯。” “怕什么。”魏王遫已经幻想着宋国的疆域成为魏国的一部分,“有齐国和楚国在,诸侯谁敢有意见?诸位不必多说,宋国这块肉,寡人也要吃一口。” 魏王遫惦记着宋国这块肥肉,出兵三万,助齐亡宋。楚王横见齐、魏出兵,也不想错过开疆拓土的机会,以景缺为将,出兵五万亡宋。韩聂围商丘城三日后,总算见到魏、楚诸侯两国援军。 “末将奉吾王之令,前来亡宋。”魏将晋武见到韩聂,朗声道。 “末将奉吾王之命,前来亡宋。”楚江景缺也道。 “两位将军,一路辛苦。”韩聂神色柔和,笑道,“有两位将军相助,宋灭已定。” “韩将军,你打算怎么打。”景缺是武将出身,少了繁文缛节,直接切中命题。亡宋,齐国和楚国是同盟,但,他们也是敌对关系。若非,齐王田地联合韩、魏垂沙败楚,楚国国力也不会一落千丈。故而,景缺言语中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半点尊敬之色。 韩聂面对景缺,神色微变,问:“景将军,可有亡宋之策。” “强攻。”景缺充满自信地说,“楚、魏、齐三国诸侯联军有二十万,我们人多势众,以武强攻。” 韩聂不答,又看着魏将,“晋将军,你是什么想法。” “末将来之前,吾王叮嘱我,一切听韩将军指挥。”对于魏王遫来说,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魏国都惹不起。但,魏国跟着齐国打楚国,占领了楚国很多地。一旦,楚国清算魏国,魏国是打不赢楚国。魏王遫只有跟着齐国,才能保证这些胜利的果实。 “好。”韩聂没想到魏国这个盟友如此表态,又将目光对着楚将,“景将军,商丘城是宋国国都,经营数百年。城高池阔,武力强攻,这不可取。” 景缺讥讽道:“韩将军莫非怕了宋人。” 韩聂强压怒气,语调平和,“既然如此,强攻的主力,就交给景将军。” “那可不成。”景缺见对方是想要楚国第一个攻城,折损自己的势力,“亡宋,我们是盟友。要打,就应该一起打。” “我不主张强攻,晋将军也支持我的意见。”韩聂话语很轻,“若想亡宋,就要景将军听我的。” 景缺冷哼了一声,“若能亡宋,我便听你的。” 这句话也是告诉韩聂,若不能亡宋,我就不会听你。 韩聂做通了魏、楚两将的思想工作,拿到了联军指挥权。 韩聂分两步走,第一步用强大阵营,摧毁宋人的抵抗意志。第二步展开攻心之势,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 韩聂的战法很快出现成效,宋军守城将士魏、楚联军兵临城下,毫无抵抗意志。一个齐国就已经很强大,加上魏、楚,宋国根本没有胜算。韩聂列举的宋王五大罪,也在宋国百姓哪里流传。 宋王偃城内见人心浮动,选择用武力镇压,反而引发了新的不稳定因素。 “报。”一名甲士来到王宫,“王上大事不好。” “何事慌张。”宋王偃估计了一下自身的战力,得出一个结论。齐国那点兵马,是亡不了宋国。宋国城高池阔,粮草充足,兵甲不缺。齐军想要强攻,那怕破城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宋国只要坚守三个月,齐军粮草匮乏,便会退去。 “诸侯…诸侯。”那名甲士心中害怕,说话吞吞吐吐。 “诸侯来助我宋国?”宋王偃问,“慢慢说。” 甲士稳定情绪,“诸侯助齐灭宋。” ------------ 宋亡:烈祖 “什么。”宋王偃怒目圆瞪,“那国诸侯敢助齐灭我。” “是楚、魏两国。” “不可能!绝不可能。”宋王偃大笑道,“楚王小儿不思国政,魏王伐秦。他们是不会打我宋国的主意。你敢谎报军情,乱我军心,该杀。” 甲士战战兢兢,双膝跪地,“王上若不信,登城一看,便知。齐、楚、魏联军加起来有二十万,见首不见尾。” 宋王偃起身,带着朝臣登上城楼,往城外看去。只见,城外的诸侯联军,列阵以待。 “完了!”宋王偃见状,顿时泄气,“魏、楚助齐,宋国完了。” 大宰史上前道:“王上,宋国不会亡。” 宋王偃问:“你告诉寡人,眼下,该如何应对。” “我们向诸侯求援。” “哪国诸侯会救我?” “赵国、燕国、韩国。” “韩国太弱、燕国太远、赵国挡不住诸侯。眼下,齐、楚、魏三国将商丘城围困如铁桶一般,我们如何出得去。”宋王偃很失落,离开了城楼返回王宫。 一路上,朝臣皆不敢言,连走路声都很小。他们害怕自己一个举动惹宋王偃不快就丢了性命。 “诸位,眼下局势,对宋国极其不利。”宋王偃回到王宫召集群臣,“寡人该何去何从。” “战。”太宰史铿锵有力地道。 “如何战!”一名老臣站出来,“我们打不赢诸侯。” “依你之见,该如何。” “臣认为,该降。”那名老臣神色激动地说,“降,能保住宗庙社稷。不降,城破,血流成河。王上,为了宗庙社稷,我们降了吧!” 其他几名大臣站出来,也规劝宋王偃降。 “我大宋男儿,岂能降。”宋王偃喝道,“寡人宁可战死,也不向齐人低头。再有人胆敢言降,乱我军心,杀。” 夜色下,几名宋国的大臣聚在一起商议。 “诸侯联军势大,宋国势弱,形势不容乐观。诸位,我们也要为自己谋条生路。” “我等也是如此,可,没有办法。” 众人面向一位长者,齐声说,“请大人拿主意。” “我们不能陪宋王去死。” “大人的意思是?” “宋王不降,我们降。为了子孙,为了自己,我们只有降,才有活路。如果不降,一旦城破,诸侯联军就会大开杀戒。” 众人静默少许,齐声道:“我等愿降。” “我们要降,就要给出诚意!”那人又道,“我们打开城门,迎齐军入城。我们就是齐国灭宋的功臣。” 宋王偃劳累了一天,脱衣就寝,刚躺在床榻上。忽闻,寝殿外传来一片嘈杂。 宋王偃被搅了睡意,怒喝道:“何人喧哗。” 一名宦者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匍匐在地上,“王上,大事不好了,叛军打开城门,敌军已经攻入城内!” “什么。”宋王偃坐了起来,“叛军!何来的叛军。” “十几名大臣联合反叛,暗中打开城门,迎齐军入城。” 宋王偃离开床榻,奔向屏风,取下挂在一旁的王者之剑,拔出剑鞘,神色充满肃杀,“何人叛我,该杀,该杀。” 这时,守城将领宋子俊推开殿门,满身带血跑了进来,“王上,敌军破城,快走。” “寡人能往哪里走。”宋王偃见大势已去,为了自己宁亡不卑的王者傲骨,他缓缓举起长剑,送自己最后一程。 宋子俊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劝阻道:“王上不可。” “事到如今,寡人除了死,还能怎么办。”宋王偃想要夺过长剑,却没有对方力气大,“寡人宁可死,也不会降。” “王上,事情还没到哪一步。”宋子俊抓着剑柄不肯脱手,“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晋文公流亡诸侯,才有尊王攘夷的壮举。秦献公流亡诸侯,得以复国后,才有了今日的秦国。王上若在,宋国就在。” 宋王偃听后,杀意渐缓,松开手中的长剑,“你说得对,寡人在,宋国不会亡。天下风云变幻,宋国也有复国之日。” “臣,正是这个意思。”宋子俊一边说,另一边缓慢的夺下长剑。 宋王偃长叹一声,“内有叛军,外有敌贼。天下之大,哪里有寡人容身之地。” “王上,倪侯哪里有精兵五千,我们可以去哪里避祸。” 这时,一将士高喊,“王上,叛军打来了。” 宋子俊挡在宋王偃面前,“护送王上速速离开。” 田不礼率领三千将士敢来,高喊道:“宋将军护送王上先走,我来负责殿后。” “田司寇,我们一起走。” “沙丘宫变时,我本该为赵主父血战乱臣贼子。我虽活了下来,却如丧家之犬流落诸侯。多亏宋王不弃,让我施展心中所愿。”田不礼面对涌来的叛军,“我若再走,将来有什么脸面立天地。” 田不礼暗道:“宋国亡了,我又会多一个亡国之臣的身份吧!” “诸位,随我杀贼。”田不礼带着将士,冲了过去,他要为宋王偃等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宋王偃在将士簇拥下,慌忙逃命,四处可见道路两旁的尸体。 “活捉宋王者,封千户。” “降者,不杀。” 这一夜,是宋王偃最惊心动魄的夜晚。宋王偃看着自己一生经营的宋国,残檐断壁,满目疮痍。他一生的心血,就这样化为乌有。 想当年,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东攻齐,西打魏,南战楚,亡滕揍薛。如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犹如丧家之犬。宋王偃经过一夜逃亡,总算离开商丘。看着这座数百年的城池,宋王偃落泪了。 此生,他还有机会回来。 也许,再也没有机会。 温邑在商丘以西,相距百里。宋王偃等随从害怕被诸侯联军追上,只能仓惶逃命,一路向西走。 韩聂破商丘城,找遍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宋王偃的踪迹。 宋王偃不死,以后会有很大的麻烦。于是,韩聂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宋王偃。 这时,一名逃跑途中被俘的大臣交代了宋王偃向西逃了。 韩聂找来闾将军道,“宋王跑了,将来是个大麻烦。闾将军,你负责追杀宋王,绝不能让他活着。” “喏。”闾将军领命,点兵一万,向西追杀宋王偃。 面对齐国的追兵,宋王偃狼狈逃窜,总算来到温邑。 温邑,因境内有温泉而得名。夏朝时,太康失国,少康灭有穷国,将此地封给有功之臣,立温国。商伐夏灭温,温国成为商朝之邑。周武王灭商,将温、州、原等十二邑赐给大司寇苏忿生分封为温国,温邑再次成为温国都邑。 公元前650年,温国被狄国灭亡。 到了战国时代,温邑本是魏国的领土。宋王偃趁着诸侯伐魏,他抓住机会攻魏,夺三城。温邑成为魏、宋两国交界的一座城池。 宋王偃为了更好管理温邑,将这座城交给了倪侯。 “王上,我们抵达温邑。”宋将子俊看着眼前这座城池,大喊。 “快,快,入城。”一路逃亡,宋王偃早已经没有了王者之威,连忙命人快速进入城内。 宋将子俊来到城下,拿出王符,高喊:“快开城门。” 倪侯听闻来了大队人马,早已经登上城楼查看,见来者是宋人服饰,却十分狼狈,犹如在逃命。又见王车上端坐的是宋王偃,立马打开城门,亲自相迎。 “臣,不知王上驾龄,未能远迎,请王上降罪。” “无妨。”宋王偃神色疲惫,“寡人落难至此。” “王上,发生了什么事。”倪侯还没有得知商丘城破的消息。 宋将子俊悲痛欲绝地答,“齐人联合魏、楚,趁我国内乱,发动突袭,商丘城破了。” “什么,商丘城破了。”倪侯闻言,有些站不住。数百年的国都,就这样丢了。齐国借助诸侯打了宋国两次,宋国安然无恙。如今,诸侯都在伐秦,宋国反而亡了。 “王上赶路,受了风寒。倪侯,快让王上入城。” “王上,请。”倪侯腾出一条路让众人入城。 宋王偃一路逃亡,担惊受怕,容颜更加苍老,早已经没有王者的威严。 倪侯备下酒宴,为宋王偃压压惊。宋王偃喝了几樽,神色好转,大笑:“齐人破了商丘,却没能抓到寡人。齐人,也不过如此。” “王上,洪福齐天,得先祖庇佑。” “倪侯说得是。”宋王偃正色道,“寡人连天都不惧,岂会怕了齐人。齐人给寡人带来的耻辱,定会加倍还回去。有朝一日,寡人会夺回商丘,马踏临淄。” 正在宋王偃高兴之余。一名士兵急色本来,高呼:“不好了,敌军来了。” 宋王偃拿起的酒樽,瞬间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多少人。”倪侯问道。 “看不清,到处都是敌军。” “完了。”宋王偃瘫坐在主位上,“宋国完了,寡人危矣!” 又一名士兵,跑了进来,“城门破了,敌军进来了。” “保护王上,撤。”宋将子俊连忙喊道。 “逃!”宋王偃很淡定,“我们还能往哪里逃。” “王上,我们不如逃到魏国,寻求庇护。”倪侯第一反应是想到了魏国。 “亡我宋国的诸侯,也有魏国。”宋王偃叹了一口气,“天意如此啊!” “王上,不可灰心。”宋将子俊道,“我们可以去赵国。” “不逃了。寡人抛弃臣民,丢了国都,已经是千古罪人。”宋王偃想通了,心里不在惧怕,逐渐恢复王者之态,“寡人这一生,足够精彩。宋国是小国,敢于大国争雄,数十年而不落败。此生,足矣。诸位,可愿意与寡人最后并肩作战。” “战!战!战!” 闾将军攻破温邑,从俘虏哪里得知,宋王偃在倪侯住处。 闾将军只奔倪侯住所,看着宋王等人,厉声道,“宋王,你无路可逃,不如降了我齐国。吾王仁慈,定会善待你。” “哈哈哈!”宋王偃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大骂道,“齐王小儿算什么东西。寡人称雄诸侯时,他还在娘胎里。” “放肆。”闾将军怒道,“辱我王者,杀。” “杀。”宋王偃话不多说,长剑往前一挥,身后的将士冲了过去。 双方搏杀,喊杀声冲天。宋王偃身边的将士,越战越少,最后已经没有任何人在身边护卫。 “降!降!降!” “哈哈哈!快哉!”宋王偃披头散发,浑身是血,面相齐军,“齐王小儿不得好死。今日,灭寡人之国。他日,齐国必亡。” 说完,宋王偃举起长剑自刎。 当宋王偃闭上双眼那一刻,他的脑海回荡着: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申锡无疆,及尔斯所。 ...... 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 齐王田地帝者霸业 齐王田地在临淄,一直关注亡宋的动向。只要有任何消息,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这日,齐王田地坐在闲云亭垂钓,半日过去,却不见有鱼儿上钩。齐王田地端坐,眼神也迷离,上下眼皮合在了一起。不多时,齐王田地鼾声四起。 这时,鱼漂动了一下。 苏秦作陪,见状,轻声道:“王上。” 齐王田地闻声,醒了过来,看着苏秦。只看苏秦向前努嘴,指着鱼漂,“动了,动了。” 齐王田地看去,只见鱼漂一下没入水里,抓起鱼竿,趁势一拉。平静的湖面,顿时浪花四溅。 “鱼儿,上钩了。”齐王大喜不已,双手紧紧握着鱼竿,与水中的鱼儿搏斗。 眼见,鱼儿快要提出水面。这时,传来清脆的声音。 齐王田地喊了一声,“不好,鱼竿断了。” 不多时,湖面恢复平静,只剩下断竿浮在水面。 鱼竿断了,鱼儿跑了。齐王田地将手中的断竿,往前一扔,叹息道:“可惜了,多么肥美的鱼儿。” “王上,臣立马重新准备钓具。”苏秦上前宽慰。 “不钓了。”齐王田地伸手,侍女断开水盆。齐王田地一边洗手,另一边用干净的丝绸擦拭手上的水。 “寡人钓了半日,好不容易来了条大鱼。结果,又落空了。” “钓鱼需要耐心,王上的修养又进一步了。” “哈哈哈。”齐王田地扔掉丝绸,“苏秦,你说话寡人爱听。” 随后,齐王田地又对身边的人,喊道,“来人,将湖水抽干。寡人手中的鱼儿,它跑不掉。” “喏。”众人齐声道。 齐王田地转身便离开亭中,路上,问,“宋国那边有什么最新消息。” “韩聂攻入宋境,已经兵临商丘城下。”一人答。 “宋国虽是小国,其战力不弱。”齐王田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寡人打了宋国两次,皆不能亡宋。苏秦,你认为,韩聂能否亡了宋国。” “臣对战事,一窍不通。王上这一问,可是为难了臣。”苏秦了解齐王的性格,他若说韩聂能够亡宋,齐王自然会高兴。可,若是亡不了,他在齐王哪里的地位,就会下降。于是,苏秦找了一个托词,避而不答。 “也对。寡人不为难你了。”齐王田地大笑,他知道苏秦擅长外交,却不懂军政,换了一个话题,“寡人亡宋,诸侯那边有什么动静。” “魏、楚加入我们,一起亡宋。韩、赵、燕等诸侯尚且不知我们亡宋的举动。臣担心,齐国亡宋,会被诸侯干预。” “这件事,你就不要多虑啦!”齐王田地胸有成竹地道,“寡人亡宋,出其不意。等诸侯反应过来,宋国已经是寡人的囊中之物。谁敢反对,寡人就灭了谁。” 苏秦看着齐王过高的估计自身得实力,心中窃喜。如此,燕国大仇得报,时日将近。 一名斥候背后插着红色两根红色旗帜,奔入临淄。斥候进入王宫,一边奔跑,一边高呼,“前线大捷,前线大捷。” 齐王田地正准备回到内殿,一名宦者前来,“王上,大喜啊!” 齐王田地停了下来,问,“何喜。” “前线传回来消息,前线战事大捷。”宦者激动地说道。 “什么,前线大捷。”齐王田地又问,“伐秦,还是亡宋。” “臣,不知。”宦者见齐王神色不悦,忙道,“斥候和大臣在正殿等候。” 齐王田地朝着正殿,快步走去。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前线大捷之事。苏秦闻言,心中一冷。如果是伐秦大捷,那么,天下诸侯没有谁敢与秦争锋。如果是亡宋大捷,那么,诸侯伐齐之日,不远矣!苏秦,不希望是前者,而是后者。如此,他多年的卧薪尝胆,对得起燕王的知遇之恩。 齐王田地出现在正殿,朝臣起身参拜,“臣,拜见王上。” “免礼。”齐王田地端坐在王位上,目光盯着斥候,“快把捷报,呈上来。” 宦者会意,快步来到斥候面前,取过捷报,毕恭毕敬地转呈齐王。 齐王田地见捷报上的印记完好无缺,连忙拆开,取出一片竹简。只见,竹简上面有四个字:亡宋大捷。 齐王田地大笑,“韩聂不愧是寡人福将,用五万兵,亡强宋。” 朝臣闻言,齐声恭贺,“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若非王上英明神武,齐国怎能取得如此佳绩。齐国得宋,如虎添翼。天下诸侯,莫不以齐为尊。” “哈哈哈。”齐王田地畅快大笑,忽又冷着脸,“寡人曾打宋国两次,收效甚微。寡人身边若多几个韩聂,何愁不能扫荡诸侯。” “宋国疆域比不了诸侯七国,却是天下膏腴之地。王上拥有天下最强的精锐,又掌控宋国的膏腴之地。天下事,由王上定论。如此,哪国诸侯敢与齐国争锋。那位诸侯敢与王上称雄。”苏秦见是亡宋,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下,提声恭贺。 “苏子说话,寡人最爱听。”齐王田地扫视了殿内的大臣,又道,“寡人又添灭国之功,名垂青史。寡人的千秋功业,远不止如此。诸位,你们要助寡人,让天下诸侯朝齐。” “喏。”朝臣齐声道。 齐王田地怎能不高兴,他心中惦记的宋国,如今成为了齐国的一部分。 西伐秦,南败楚,北击燕,三晋以齐为尊,今又灭宋。如此伟业,功过先祖。是他,带领齐国,成为天下诸侯之首。 苏秦为了刺激齐王的帝者野心,假意问,“王上,臣有一事不明。宋国不弱,韩聂是如何破宋。” 齐王也想知道,看着斥候问,“你将亡宋的细节一五一十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斥候从韩聂得兵五万说起,是如何打了齐国措手不及,攻入宋境。又是如何用计,让宋国爆发内乱。再抓住宋国内乱的机会,悄无声息兵临商丘城下。再讲述韩聂,是如何用兵。又是如何周旋诸侯。又是以最下的代价如何攻破商丘城。 齐王田地听闻后,抚掌大笑不止,“韩聂看上去是个读书的斯文人,却懂得如此用兵。其军事之能,堪与匡子比肩。” 齐王田地口中的匡子,叫匡章,他是败魏名将田忌之后,齐国又一位赫赫有名的将领。他历经齐威王、齐宣王、齐王田地三朝。匡章一生战功显赫,桑丘败秦不可战胜的神话;不到六十日被破燕国蓟城;在燕境与赵、燕(韩质子职)对战不落下风。垂沙败雄楚,西破秦函谷关,欺凌三晋。可惜,这位名将抵不过岁月,也走完了自己的名将生涯。 匡章走后,齐王田地对外战事,也没取得大的胜利。就连弱宋,还有诸侯相助,齐国打了两次,也没取得大的进展。韩聂亡宋,刺激了齐王田地的野心,也令他自信心过度膨胀。他相信,亡宋是他成就帝者霸业的开端。 齐王田地将韩聂微末之功与匡章相比,足以见得对他的喜爱和器重。 “王上得韩聂,实乃上天之助。”苏秦继续恭维,“天下,可定矣!” “哈哈哈。”齐王田地朗笑,“如苏子所愿。” 苏秦又问道,“韩聂攻破商丘,可否抓到宋王。” 斥候连忙答道:“商丘城破,宋王逃亡至温邑,藏匿倪侯处,被我军抓到斩首。” 苏秦摇头,发出一声长叹,“可惜啊!可惜。” “宋王死了,就死了。”齐王田地有意停顿少许,“苏子,有什么好可惜的。” 苏秦听闻,见齐王误会了他的意思,补救道,“臣不是可惜宋王死了。臣是可惜,看不到宋王匍匐在王上的脚下。” “哈哈哈,如此说来,还真是可惜。”齐王田地心情大好,“宋王也英雄了得,处在万乘之国之中,没有选择在夹缝中图存。西攻魏,南伐楚,东袭齐,亡滕揍薛。只可惜啊!这位英雄了得的人物,晚年却落得如此下场,太可悲了。” 苏秦恭维道:“宋王输得并不冤,能够死在英明神武的王上手中,也是他的福气。” 齐王田地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苏子,过了,过了。” “臣说得是事实。”苏秦一脸无辜地说,“王上继位败楚,攻秦,揍燕,哪一件不是史册留名的大事。王上灭宋,让宋王留名,难道不是他的福气。诸位大臣,我说错了吗?” 朝臣见状,也跟着恭维。 “如此说来,也是。”齐王田地这一次也不客气,毕竟,亡宋,本是不义之战。这样说来,变成了正义之举,也是开疆拓土之功。 苏秦见齐国朝臣都陷入亡宋喜悦之中,却没有意识到隐患,又拾柴添火,“王上,打算如何处理宋国。” “魏、楚两国出力,自当与他们瓜分宋国。” “臣,觉得这样做,有辱齐国强国之名。” “哦!”齐王田地问,“苏子,为何这般说。” “老楚王被囚禁秦国受辱,客死他乡。当今的楚王却不敢举国为父报仇,此乃奇耻大辱。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楚王与秦交好。”苏秦摇了摇头,又冷笑道,“这样的人,王上与他分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嗯!”齐王田地点头,“寡人与他分宋,的确有辱寡人之名。” 苏秦嘲讽道:“魏王继位,对秦卑躬屈膝。除了割地,就是送城。这样的人,又怎能与王上分宋。” “嗯!”齐王田地点头,“不错,不错。依照苏子的意思,宋国应该如何处理。” “臣认为,宋国是在王上的带领下,韩聂指导下完成的。魏、楚不过象征性出兵,就想得宋地,太容易了吧!”苏秦见齐王没有反对,直言道,“宋国应该是王上所有,岂能与他国分之。” “你的意思是要寡人独吞宋国。” “正是。” “寡人这样做,会不会惹怒诸侯。” “赵武灵王独灭中山国,令赵国走上强国之列。王上为何不独吞宋国,走上强国之巅。”苏秦见齐王有迟疑之色,刺激道,“纵然,诸侯有意见,谁敢与齐国争锋?” “嗯!苏子所言不错。”齐王田地认可对方的观点,“宋国这个肥肉,本应该寡人就独享。寡人仁慈,还是施舍点残渣给他们。” “王上,有句话说得好。”苏秦深思少许,又道,“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我们灭了宋国,就要守住。如果我们将残渣送给魏、楚,楚王、魏王不愿意,宋国境内的将士就震慑不住他们。” “苏子,你倒是给寡人提了一个醒。依苏子之见,寡人应该如何才能震慑魏、楚。” “要想震慑魏、楚就要用精锐。”苏秦故意露出难色,“眼下,我们的精锐在伐秦。” “苏子莫非忘了。”齐王唇角勾出一抹微笑,“寡人伐秦,是为了转移诸侯的注意力。宋国灭了,伐秦也失去了意义。” “王上的意思是将伐秦的主力调转,让其驻守宋境,震慑魏、楚。” “知我者,苏子。”齐王田地信口而谈,“宋地有我精锐,魏、楚也不敢放肆。” “王上这步棋实在太高啊!”苏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们撤回伐秦的主力,秦国有仇必报,就会找魏国的麻烦。楚王懦弱,防着秦国,更不敢得罪齐国。如此以来,齐国占据宋国,诸侯有怒,也不敢言。” “苏子所言,正是寡人所想。”齐王田地早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就让秦国和三晋打,寡人独享宋国,谁敢发言,就揍谁。” 苏秦闻言,心中暗笑。齐国亡宋,已经惹怒诸侯。齐国撤军,将会把诸侯愤怒之火,烧得更旺。只要有人站出来,这把火就将烧到齐国境内。如此,燕王被灭国之仇,就有机会。然,苏秦知道,这点火还不够,要继续扇风点火。 “王上,臣认为,齐国得宋,已经屹立于诸侯之巅。王上与诸侯皆称王,有失身份。臣认为,王上该尊为帝。” “寡人也是这样想的。”齐王田地自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称帝,“传令下去,伐秦做罢!回守宋境,震慑诸侯。等到这些事做完,寡人称为东帝,谁敢不服,灭国。” 苏秦大笑道:“帝者,乃天下之尊。臣,恭喜王上霸业登高一步。” 朝臣也跟着说,“臣,恭喜王上。” “好好好。”齐王田地一连说了几个好,“我们一起见证,齐国称帝那一刻的到来。寡人的帝者霸业,与诸位共享之。” ------------ 赵燕破局 平原君胜快步来到丛台宫,进入内殿,急色来到赵王何的书房。赵王何见平原君气喘吁吁,大汗不止,问,“胜弟,何事慌张。” 平原君调整片刻,语调平稳道:“王兄,出大事了。” 赵王何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的书卷,“出了什么事。” 平原君失声道:“宋国亡了。” “什么。”赵王何闻言,震惊不已,“宋国亡了。” “臣弟,刚得到消息。宋国被齐国灭了。” 赵王何思虑少许,摇了摇头,“齐国伐宋,打了两次,也未能亡宋。如今,齐国精锐在伐秦,是如何以弱兵亡宋。” 起初,平原君胜得知这个消息也持怀疑态度。但,平原君胜效仿孟尝君田文之举,行成养士之风。故而,他的消息渠道来源比较广。 “臣弟,得到可靠消息。”平原君胜肯定地说道,“齐国已经灭了宋国。我们都被齐王骗了,他根本就没想过伐秦。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亡宋。” “宋国也不弱,怎会亡了。”赵王何对齐国倡导诸侯伐秦,也持质疑态度。但,诸侯都参加,为了破齐、秦两国夹击赵国的局势,他自当加入。 “齐国先以伐秦,欺瞒诸侯,混淆视听。伐宋,又出其不意。再加上,宋国内乱,自损国力。还有魏、楚诸侯助齐灭宋。” “可恶!齐国灭了宋,我国少了一位牵制齐国的盟友。”赵王何没想到齐王名义上伐秦,却偷袭亡宋,“接下来的局势,对我国极为不利。” 这时,一名宦者跑进来,行礼道:“王上,宋使求见。” 赵王何看着平原君,问,“宋国都亡了,宋使来我们这里求救。寡人是见,还是不见。” 平原君思虑少许,答道:“臣弟以为该见,我们见,就等于向齐国释放信号,表明态度。齐国灭宋,未曾告知我们,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寡人也是这么认为。齐国亡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赵王何说完,便离开书房,来到正殿。只见,正殿中央站在一位白发老人,泪流满面地道,“齐国亡我,请赵王救我。” 该使者是宋王偃的弟弟,叫公子昌。齐军围城,他奉命出使赵国求援。 “使者快起来,齐国亡宋,寡人不会坐事不管。”赵王何听其声,见他何其悲愤,表明态度之后,又问,“目前,宋国局势如何。” “我离开商丘时,齐国大军已经围困宋都。” 一大臣问:“宋国能够坚持多久。” 公子昌见赵国君臣有意援宋,立刻止住悲伤,稳定心神,续道,“商丘城高池阔,兵甲充足,粮草充沛,坚守五个月是没有问题。还请赵王发兵,救宋国于水火。” “贵使,寡人刚得到一个消息。”赵王何露出同情的神色,“商丘城,已经破了。” “赵王说什么。”公子昌惊道,“不可能,不可能。齐国那点兵力,是攻不破商丘城。” 平原君答:“灭宋的不只有齐国,还有魏国和楚国。” “什么。”公子昌听闻,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倒在地,“宋国怎会如此。” 赵王何命人将公子昌搀扶起来,宽慰道:“事已至此,寡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日,我早就预料到了。”公子昌换过气,神色悲痛,“宋国四周皆是万乘之国,卫、鲁、周等国,侍奉大国。吾王却挑衅大国,虽获得一时胜利,却也被大国积觊觎。如今,商丘城破,宋国亡了。赵王,不知吾王下落如何。” 赵王何看着平原君,示意他说,“城破之时,宋王逃离商丘,向西而去,下落不明。” “吾王还活着,宋国就不会亡。”公子昌抓到机会,恳求道:“吾王蒙尘,请赵王搭救。” 话音刚落,又一名甲士跑进来,“王上,宋使求见。” “宣。”赵王何看着公子昌,暗想,怎么又来一位使者。 不多时,宋使走了进来,跪地哭道:“请赵王发兵,助宋复国。” 公子昌上前看着那名使者,问,“子游,商丘城真的被齐国攻破了!” 那名使者点头,悲愤道,“太保,商丘城破了。” “吾王怎么样了。”公子昌虽从赵国君臣哪里得知商丘城破,如今从自己人哪里核实,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我跟随吾王向西逃,逃亡温邑,得倪侯庇佑。”忽然,子游神色充满悲凉,“臣,在来的路上,听闻…” 公子昌见他说话一半,追问,“快说,发生了什么。” “王上被杀。” 子昌闻言,气血攻心,喷出一股血液。 “宋国亡了,吾王死了。我们成为了亡国、亡家之人。”公子昌失魂落魄朝着殿外走,看着宋国的方向,“宋国八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没了。” 子游见状,也跟在公子昌身后。 赵王何见了也感到悲凉,问,“宋王死了,宋国亡了。诸位,寡人该做些什么。” 平原君没想到宋王被杀,摇头道,“齐国灭掉宋国,杀了宋王。我们出兵,也改变不了结局。如今,宋国被齐、魏、楚三国瓜分,我们出师无名,还会得罪三国。” “若如此,宋国亡了。寡人,真的爱莫能助。可惜了,宋国八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没了。”赵王何长叹一声,又道:“罢了!罢了!宋国亡了,天下格局多变,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平原君道:“王上,我们应该与秦国议和。” 其他朝臣也跟着道:“臣等,也主张议和。” 触胥摇头,问:“我们联络诸侯伐秦,与秦议和,背信弃义,诸侯会如何看我赵国。” 赵王何听后,点了点头,“太傅所言有理。” “一旦,齐国从荥阳撤军。燕国见不能胜,也会跟着撤军。五国伐秦,变成三晋伐秦。一旦,齐国偷袭,三晋就危险了。” 触胥想起三十几年的往事。公孙衍邀请楚、魏、韩、赵、燕、齐、义渠等国共同亡秦。然,楚国战意不强,燕国只是象征出兵。真正与秦国开战的只剩下三晋。齐国背后偷袭三晋,观泽大败魏赵。秦国东出休鱼,斩首8万多三晋男儿。此战之后,三晋时代彻底告终,晋地男儿也多悲凉。今日齐、赵、魏、燕、韩五国伐秦,齐国亡宋,三十年前的悲剧,是否会再次上演。 赵王何思虑少许,也沉重的点了点头。伐秦,诸侯是以齐国为首。齐国撤军,三晋不仅会面临秦国的报复,还要提防齐国偷袭。齐国亡宋,为了避免诸侯干涉,定会利用秦国牵制三晋,彼此消耗。秦国担忧诸侯之势,也会送齐国人情。赵王何没想到好好的一步棋,却被齐王给毁了。如今,他没亡秦,却得罪了秦国。齐国亡宋后,对赵国也威胁巨大。此时,对赵王何而言,是巨大的挑战。稍有不慎,赵国也会被诸侯群殴。如何破局,是他要解决的问题。 触胥看透了目前的中原局势,也洞穿了赵王何心中所想,更意识到赵国目前的处境,换了一口气,又道,“我国不想打,魏国也不想打,秦国更不想打。既然大家都不想打,那就议和。不过,议和,我们要掌握主动权,不能被动。” 赵王何问,“我们如何才能掌握议和主动权。” 触胥笃定道:“臣相信,不久后,秦国的使者就会来邯郸。” 果不其然,翌日,秦国的使者魏冉来到赵国邯郸,求见赵王。 五国攻秦,联军驻扎荥阳、成皋一带,还是给秦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秦国君臣为了摆脱这场危机,一边动员全国的力量抵抗诸侯。另一边以韩聂入齐,做齐王的思想工作。秦国还派出使者前往诸侯,分化联军内部。五国伐秦,齐、赵两国是主力,不容小觑。所以,魏冉亲自入赵,做赵王何的思想工作。 魏冉第一次来到邯郸,还是赵主父之时。当时,秦国扣押楚怀王,孟尝君狼狈逃离函谷关后,号召诸侯伐秦。为了打破格局,争取赵国的支持,魏冉以楼缓为秦相之由,来邯郸面见赵主父。怎知,赵主父胆色过人,不仅西入咸阳,还在咸阳糊弄秦国君臣,指点天下。时隔多年,魏冉再次入赵,已经不见那位击胡拓疆的男儿。 魏冉不仅是芈太后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秦国四贵之首,兼任秦相,守卫咸阳。他还有显赫的战功,亲历战阵。他亲自入赵,足以见得秦国对这次议和相当重视。 秦国为了让赵国撤兵,做出了很多退步。不仅主动取消帝号,表明永不称帝。同时,还将王公、符逾等地归还赵国。赵王何也从斥候哪里得知,齐国正在准备撤军,秦国将温、枳、高平等地归还魏国。赵国君臣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与秦国议和。 秦赵两国经过协商,两国终于达成共识,缔结合约。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反应比较激烈。这个人,就是燕王职。 当齐国亡宋的消息,传到燕国蓟城,传进燕王职耳里。燕王职正在与心腹大臣饮酒,一名宦者上前窃窃私语。燕王职闻言,神色骤变,将手中的酒樽,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众人见状,被这突然起来的场景吓了一跳,不敢发声。 良久后,燕王职语调不快,开口道:“诸位,寡人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宋国亡了。” 众人听后,神色骤变。诸侯皆在伐秦,却怎么也没想到宋国亡了。 三十年前,燕王职在韩为质子。燕王哙禅国,先引发三年的子之之乱,后有齐国亡燕之祸。若非赵武灵王做通韩宣王的思想工作,共同干预,燕国早就亡了。燕王职在韩赵的支持下,得以归国。又在燕赵诸侯的干预下,得以复国。公元前312年,公子职在诸侯的支持下,光复燕国,在蓟城继位。 燕王职继位后,一边与秦、韩、赵等国保持同盟关系,另一边韬光养晦,发展实力,寻找机会找齐国报仇雪耻。 千金买骨、黄金筑台,给燕王职留下了很好的名声。诸侯大批人才,纷纷前往燕国。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屈庸自宋往,士争凑燕。燕王职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共苦。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燕王职趁着齐国伐秦,偷袭秦国。却,被齐国大败,被称为权地之耻。 此战之后,燕王职采纳乐毅、剧辛等人的意见,对外以齐为尊,交好诸侯。对内,加紧改革,壮大实力。 齐王第一次亡宋,燕王职助齐伐燕。结果,齐国以燕将不听号令,将其斩杀。 面对羞辱,燕王职选择忍。 齐国发动第二次亡宋,燕王职主动为伐宋大军提供粮草,被讥讽无傲骨。 燕王职脑海想到了越王勾践,他用屈辱,换来了齐国的信任。怎知,三十年的隐忍,却换来齐国的强大。如今,齐国亡宋,让燕王职感到害怕。或许,燕国将会成为齐国下一个灭国的对象。 宋国被灭,不仅让燕王职少了一个牵制齐国的盟友。同时,也给他提了一个醒。他已经忍了三十年,不能再忍下去了。否则,燕国将亡。 燕王职看了朝臣一眼,大喊,“去喊,乐毅来。” ------------ 乐毅献策 乐氏,名将辈出。魏文侯时,乐氏先祖乐羊,带魏军跨国远征,历经三年,用武力攻灭中山国,将其纳为魏国的版图,奠定了他在战国时代,跨国远征灭国的名将地位。乐羊因功,被封在灵寿。从此,乐氏子孙定居在灵寿。 魏武侯时,争霸诸侯,与中原诸侯交恶,中山恒公抓住机会复国。中山恒公复国后,以乐氏为将。乐氏族人,有的留在中山国,有的去了赵国。 赵武灵王中期,为了干预齐国亡燕,以乐池为使臣,前往韩国,护送当时还在韩为质的燕王职。及至,赵武灵王灭中山时,乐氏还出了一位社稷之将,叫乐举。 当时的中山国流传一句话:南有季,北有乐,可安天下。 可惜,中山王厝重用司马喜、司马子期父子二人,导致季辛被杀,乐举归隐,最终杯羹亡国,落得客死齐国的悲剧。 赵武灵王亡中山,乐氏也得到重用。其中,乐毅自幼聪颖,好兵法。因人举荐,被赵武灵王赏识和重用,也成为赵氏培养的重点年轻将领之一。然,乐毅尚未发挥他的军事才华,登上名将舞台。赵国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这场政变,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赵武灵王。 活下来的人,要么,逃离赵国,投奔诸侯。要么,归隐山林,不出仕。要么,成为李兑等人重点打击的对象。这场宫变之后,乐毅逃到了魏国。 乐毅来到魏国,也没有得到名将的舞台。忽闻,北边的燕国,高筑黄金台,广招天下人才。乐毅离开魏国,前往燕国,自谋出路。 对于乐毅而言,去燕国是新的开始。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他出生在中山国,而,中山国亡了。他跟随赵武灵王,结果,赵武灵王饿死沙丘。他离赵亡魏,却没有发挥自己才华的舞台。国亡,主君死,不受重用,颠沛了半生,这些悲剧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他的身上。那怕,去了燕国,情况又会有多糟糕。 这时,魏国被齐攻击,魏国图存,需要盟友。于是,齐国北方的邻国燕国成为拉拢对象。 乐毅抓住机会,主动请命,以魏国使臣的身份,前往燕国。 乐毅来到燕国,发现这里并不是中原诸侯口中所说那样,是苦寒无用之地。他见到屹立百年,抵挡胡人南下,最坚固的城池蓟城。 乐毅是魏国的使臣,来燕国见燕王,是为了缔结合约。两人见面,先表达了魏、燕两国友好,并达成协议,共同对齐。两人从中交谈,燕王职脑海想起了护送他归国的乐池,见乐毅知兵,好兵,认定乐毅是个难得人才。他要想伐齐,就需要乐毅这样的人才。 乐毅从燕王职哪里,看到了赵武灵王的雄风,认定对方是一位值得追随贤能的君主。 乐毅在燕国,还见到了很多赵武灵王时代的人物。有武将出生的剧辛,还有赵奢。看着从赵国来到燕国曾经的故人,乐毅与之交谈,决定留下来。如此,他们又能够一起并肩作战,开疆拓土。 燕王职听身边的人说起乐毅,对他更加上心。连邹阳、郭槐等人也说,要想破齐,就要用乐毅。燕王职和乐毅进一步接触后,深知对方是个难得的人才,感觉相见恨晚。燕王职用真诚打动了乐毅,并留下了他。 乐毅看着燕王职,还有赵武灵王死后流亡的故人,他也决定留下来。赵国可以推行胡服骑射,马踏胡疆。燕国,也可以做到。 燕王职得乐毅,如鱼得水,十分器重。燕王职时常拿国政,请教他。乐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燕王职对乐毅的回答很满意,于是将燕国目前的现状告诉乐毅,并请教他赵武灵王是如何带领赵国走上强国之列。 乐毅用坚定的眼神,告诉燕王职两个字:“改革。” 燕王职静思少许,抬头看着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如何改?怎样改?现在能不能改?” 乐毅告诉燕王职:“目前燕国人才济济,天下格局对燕国有利,正是改革的最佳时机。” 燕王职听到这番言论,起身,行了国士治理,拱手道,“寡人就将改革军政的事情,拜托给将军了。” 改革是一件大事,势必会触碰很多人的利益。乐毅担心燕王职的魄力不够,问道:“赵主父推行胡服骑射,遭遇空前强大的阻力,却阻挡不住他改革之心。王上改革,也会遇到空前的阻力,不知,王上改革之心,有多强。” 燕王职知道,目前燕国的现状。不改革,燕国迟早会被齐国吞并,或者被北胡所灭。改革,燕国能够破局,不仅能够走向强盛,还能破齐雪耻。思前想后,燕王职下定决心改,铿锵有力地说了四个字,“誓死不悔。” “王上要我负责改革,我有一个条件。”乐毅得到这四个字,心里有了底,“改革之事,以我为准。” 燕王职闻言,知道乐毅的意思,是让他放权,全力支持。 为了消除乐毅的后顾之忧,燕王职允诺道:“一切由你说了算,寡人绝不插手,也不会让任何人插人。寡人只要复国强兵,报仇雪耻。” 乐毅负责改革,重组燕国兵种,选拔将领。为了避免在用人上私亲随爱的弊端,乐毅效仿赵武灵王,采取一种模式:只选择有功劳和有能力的人。 并对选拔出来的官员,进行监督、考核,大力整顿吏治。 为了让燕王职能够得到民心,从而增强燕国百姓们的凝聚力。燕王职对内吊死问孤,和百姓们同甘共苦,发展经济。对外,对齐示弱,以麻痹齐国君臣。 乐毅专心负责改革军政,富国强军。燕王职镇守燕国,既要应对反对派,还要周旋诸侯。君臣二人相互配合,共克难关,且默契十足。转眼间,时间过去了数年。改革虽没完成,却已经初见成效。 燕周奉命,进入燕山大营,直接来到乐毅面前,“乐将军,王上有请。” 乐毅问道:“燕将军,国中发生了什么事。” 燕周和乐毅交情也不错,也不隐瞒,上前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齐国亡了宋国。” 乐毅闻言,神色微变。齐国亡宋,势必会影响到燕王职的心态。如今,改革尚未完成,燕王职若选择与齐国开战。这几年,这对君臣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会化为乌有。 乐毅跟随燕周离开燕山大营,进入王宫。来到殿门,燕周对着侍者道:“我奉王上之命,迎乐毅进宫。” 侍者忙道:“王上早已吩咐,两位大人来了,直接进入。” “多谢。”乐毅和燕周回礼,进入大殿。 燕王职双眼注视着屏风上挂着的堪舆图,看得仔细。 燕周、乐毅齐声道:“臣,燕周。” “臣,乐毅。” “拜见王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王职回过神来,燕王职转过身看着两人,“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坐。” “谢,王上。”乐毅、燕周行完礼,各自落坐。乐毅坐在左边,燕周坐在右边。 燕王职落坐后左右看了一下,将目光对准乐毅,问道:“乐毅,寡人要的雄师,你练得怎么样。” 乐毅拱手答:“王上若有令,将士们随时准备上阵杀敌。” “好,好,好啊!”燕王职心情激动,等这一刻,他等了数年,总算等到了。不多时,忽见燕王职神色一边,脸上的笑容淡去,神色充满惆怅。 乐毅见状,问道:“王上,召臣入宫,所谓何事。” 燕王职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燕周,你来说吧!” 燕周朝着燕王职拱手,又面向乐毅,“乐将军,齐国已经灭掉宋国。王上,正因为这件事发愁。不知,乐将军对齐亡宋是如何看。” “齐国以秦称帝为由,号召天下诸侯伐秦,天下诸侯莫不响应号召,以齐为尊。”乐毅换了一口气,“诸侯的注意力皆在函谷关,却不曾想到齐国灭宋。如此,新的战事将起。” 燕周不解地问:“新的战事?” “不错!”乐毅接过话,“臣,要恭喜王上。” 燕王职也是一愣,问:“乐毅,寡人何喜之有。” 燕周也认为乐毅说错了话,忙道:“乐将军,你不会糊涂了吧!齐国亡宋,怎会是王上之喜。” 乐毅感谢对方的好意,忙问:“王上命我改革军政,是为了什么。” “伐齐雪耻。”燕王职见四周无他人,眸色涌出恨意。他继位至今,已经有二十八年,无时无刻不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马踏临淄,报齐国亡燕之祸。 “王上所言,正是臣等努力的目标。” 燕周越听越糊涂,忙问,“等等,乐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上命我改革军政,如今改革已成,新军也训练完毕。我们伐齐雪耻又进了一步,难道不值得恭喜。” “齐强燕弱,乃不争的事实。寡人每时刻每刻都想着打进临淄,可,燕国的实力,不足以撼动齐国,更不能与之争锋。”燕王职很想伐齐,却知道燕国的实力不足以撼动齐国,又叹了口气,“田辟疆祸燕之仇,田地辱我之恨。寡人历历在目,不敢忘。寡人的国仇家恨,不知何时能报。” 乐毅郑重地说道:“王上,我们报仇雪耻的机会来了。” “你说什么。”燕王职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伐齐雪耻,是他一生努力的方向。那怕受尽屈辱,只要能破齐,一切都值的。 燕周没想到一向老成持重的乐毅,会说出这样一番激进的话,立马出言提醒,“乐将军,你没说错吧!齐国强大,诸侯莫敢争锋。我们伐齐,这岂不是以卵击石。伐齐,事关重大,还要从长计议,切不可贸然与齐开战。” 乐毅问:“燕将军,非乐毅糊涂。” 燕王职见乐毅眼神坚定,问:“乐毅,莫非你有伐齐之策。” “王上,我们要感谢齐王。若非齐王亡宋,我们想要破齐,恐怕还要等上几年。” 燕周越加糊涂,问:“乐将军,你说的,我更加听不明白。齐王吞并宋国,壮大齐国疆域。我们应该担心,为何是感谢!” “王上,燕将军,乐毅有一问。” 燕王职也听得有些糊涂,“乐毅,快说。” “王上得知齐王亡宋,是什么心态。” “寡人…”燕王职止住了后面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乐将军,请注意言辞。”燕周连忙使眼色提醒乐毅,不要乱说话。 “无妨!”燕王职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神,“寡人听闻齐国亡宋,有两种反应。其一,是怒。寡人为报仇,奋斗至今,却眼睁睁看着齐国越来越强大,深感无奈。其二,是怕。寡人担心齐国亡宋之后,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燕国。寡人更怕有生之年不能破齐,而被齐灭。” 燕周忙打圆场道:“王上不必担心,天佑我燕国。” “寡人怎能不担心。”燕王职抬高语调,“当齐国灭宋的消息传来,你看那些大臣是一副怎样的谄媚之色。齐国就像是他们的祖宗,齐王是他们的父亲。他们除了喊寡人侍奉齐国,卖国求荣,还能干什么。长久下去,人人惧齐,寡人如何能报仇雪耻。” 燕周接话道:“臣无能,才让王上受辱。” “寡人说了心中所想,该你说了。”燕王职摆了摆手,看着乐毅,“寡人新军已成,能否伐齐?” “齐国乃东方大国,有霸主之姿,也有霸主之业。齐地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我们不能轻易与齐国开战。” 燕王职听到这个答案,神情显得十分落寞,悲愤道:“寡人努力了二十八年,却是这个结果。寡人,不甘心啊!” 乐毅见状,转变语气道:“王上,不必如此。” “伐齐,是寡人平生所愿。如今,不能伐齐,寡人怎能不如此。”燕王职越说,神情更加悲愤。 乐毅知道燕王职想打齐国不是一天两天,既然伐齐不可避免,那就只有打。乐毅不忍见燕王职悲伤,神色事态,拱手道:“齐国亡宋,臣之所以恭喜王上,是因为王上所想,也是诸侯所想。” 燕王职闻言,找到了一丝曙光,连忙收起眼角的悲伤,“乐毅,你的意思是说诸侯得知齐国亡宋,他们的心情也跟寡人一样。” 乐毅点头,“臣认为,齐王亡了宋国,不仅壮大了齐国的整体实力。同时,也会让齐国临近的诸侯害怕,尤其是三晋。” 燕周接话,“乐将军为何认为三晋会害怕齐国?” “我国最近几年以齐为尊,齐国不会找我国的麻烦。”乐毅停下来,见燕王职没有说话,继续说,“齐王被秦国怂恿,称为东帝。他已经被挑动帝者之心。齐王亡了宋国,野心勃勃,想要称帝,就要东出称霸。齐国要东出称霸,第一个要打三晋。我国害怕,三晋更害怕。” “如此说来,齐国和三晋,势必交恶!”燕王职松了一口气。如此,他能够和三晋结盟,共同对齐。 “齐王亡宋,看似走了一步高招,实际是走了一步险棋。齐王亡宋的代价,就是得罪天下诸侯。如今的齐国,不是天下霸主,而会成为天下诸侯要共同声讨的对象。” 燕周摆手,忙道:“天下诸侯以齐为尊,怎会讨齐。” “齐王亡宋之举,背盟诸侯。这口气,诸侯岂能忍。齐王亡宋之时,就已经与诸侯关系开始恶化。” 燕王职问道:“乐毅,就算你说的对。可,谁敢去挑战齐国。” 燕周也道:“齐国不惧天下任何一国诸侯,谁敢,去惹齐国。” 乐毅不答,笑着问:“王上,还记得楚怀王亡越之事。” “此事不远,寡人当然记得。”燕王职语调充满敬仰,又有点惋惜,“当年的楚怀王雄心勃勃,攻灭越国,将楚国的疆域东扩大海。怎知,遭到天下诸侯围攻,楚国四五分裂,楚怀王客死秦国。” “如今的齐王,正如当年的楚怀王。齐国已经是强国,又得宋国膏腴之地,天下诸侯怎能不怕。” 燕王职摇头道:“诸侯怕,也不敢找齐国的麻烦。” 乐毅信心十足地道:“有怕,就会有怒。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放大诸侯的愤怒。一个诸侯,打不赢齐国。再加几个,就会有胜算。” 燕王职神色很激动,“乐毅,你的意思是想合纵诸侯伐齐。” “不错!”乐毅胸有成竹地道,“我国要想战胜齐国,就要借助天下诸侯的力量。齐国亡宋,就是我们联络诸侯伐齐的契机。只要我国牵头伐齐,诸侯为了战胜齐国带来的恐惧,定会纷纷加入。到那时,我们定能战胜齐国,洗刷王上的耻辱。” “好,好。”燕王职从这番话看到了破齐的希望,“寡人总算等到这一天。只要能够打齐国,寡人做什么都愿意。” 乐毅问:“王上,齐国是当今强国、大国,我们联合诸侯,不一定能够战胜。如果失败,这后果…” 燕王职举手打断,豪言壮语道:“田辟疆亡燕之祸,不可不报。齐王小儿辱寡人之耻,不可不雪。男儿,生于天地,不报灭国之仇,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那怕赔上了整个燕国,寡人一定要伐齐雪耻。” “好。”乐毅听到这番话很受鼓舞,“那我们就联合诸侯打齐国。” 燕王职平复心境,问:“乐毅,你打算如何将诸侯的愤怒宣泄出来,进而缔结合纵,共同伐齐。” 乐毅愿助燕王职完成大业,主动请命道:“臣,南下中原,游说各诸侯,分说厉害,与他们缔结合纵,共同亡齐。” 燕王职闻言,连忙起身,走到乐毅面前,眸色含有泪光,对他行了隆重的国士之礼:“亡齐雪耻的任务,寡人就交给你了。” 乐毅不愿辜负燕王职的重托,眼神明亮而坚定,“臣,定不能辱使命。” 燕王职大喊,“来人,准备摆宴。” 乐毅笑道:“王上,等我成功联络诸侯,共同伐齐。我们再痛饮,也不迟。” “哈哈哈,好。”燕王职大笑,“寡人在宫中备下美酒,等你佳音。” ------------ 故人往事 乐毅离开燕国王宫,回到府邸,立马命人收拾行囊,准备南下中原。这时,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问道:“父亲,你收拾行囊做甚。” 来者,正是乐毅的儿子,名叫乐间。 “今日,为父就要南下中原。”乐毅看着仅有的一个儿子,眸色多了几分慈爱。 “父亲,去中原做甚。王上待父亲不好吗?”乐间知道自己父亲的前半生很苦,误以为燕王待父亲不好。父亲生气准备离开燕国,前往中原,一去不回。 “我儿,不必惊慌,也不要乱想。”乐毅示意自己的儿子走近点,“王上待为父很好。” 乐间追问:“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要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燕王对为父恩重如山,为父自然要做些事,来报答他。”乐毅看着这个儿子跟随自己颠簸,吃了很多苦,“为父去中原,是为了一件大事。此事,不便对你说。” “父亲不说,孩儿也就不多问。中原路途遥远,父亲多注意身体。” “为父不在这段时间,你不能荒废学业,每日也要练习骑射。” “父亲放心,孩儿,自当铭记。” 乐毅很满意,又交代了几句。 这时,一人走进来道:“叔父,马车已经备好。” 来者是乐毅的侄儿,姓乐,单名一个英。这人年纪三十多岁,长相英气逼人。乐毅对这个侄儿也寄予厚望,时常教他兵法、战阵,希望有朝一日,这位侄儿能够继承乐氏的英勇。他的身后,还跟来一名十八岁的少年,叫乐乘。 乐毅起身走出府邸,乐间等人送行。 乐毅来到马车前,转身对着乐间道:“为父说的话,你要牢记于心。等为父回来,会考量你的骑射。” 乐间忙道:“孩儿谨记于心,父亲不在,不敢怠慢。” 乐毅又看着乐乘,“你帮我盯着他,他若做坏事,你要告诉我。” 乐乘拱手道:“喏。” 乐毅登上车,端坐,喊了一声,“走。” 此次南下,乐毅自知责任重大。燕王能否伐齐雪耻,就在于诸侯能否缔结合纵。 乐毅的马车走出蓟城,这时,乐英轻声道:“叔父,王上来了。” 乐毅闻言,连忙起身走下马车,见燕王职带着几名心腹等候。 “臣,拜见王上。”乐毅快步上前,拱手行礼。 “乐毅,你就这样去中原。”燕王职前来,一是亲送乐毅,二来是为他准备游说诸侯用的东西。燕王职怎么也没想到,乐毅轻装简从,只带了五个人。 乐毅提醒道:“王上,臣做的这件事不能太过招摇。” “你说得对,是寡人考虑不周。”燕王职抬手,只见一名宦者端着两樽酒快步走来。 燕王职先端起一樽美酒,递给乐毅。乐毅见状,恭敬的举起手来,接过酒樽。燕王职端起另外一樽酒,抬手道:“乐毅,为寡人之事,一路辛苦,寡人在此,为你送行,请。” “臣,受宠若惊。王上,请。”君臣二人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燕王职拉着乐毅的手,将他送上车,“寡人在燕国等你归来。” “臣,定不辱使命。”乐毅上车,郑重道。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寡人,目送你离开。”燕王职虽不舍乐毅离开,但,为了他的伐齐大业,不得不如此。 “王上,珍重。臣,定会早日回到燕国。”乐毅手向前一挥,马车启动,朝着远方走去。 燕王职目送着乐毅的马车离开,直到消失在地平线。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二十八年前,乐池护送他回到燕国。他借助赵国等诸侯的力量,复兴燕国,赶走齐国和中山国。 二十八年前,他遇到了乐池,助他复国。可惜,未能留住他。二十八年后,他有乐毅,助他伐齐雪耻。 乐毅带着燕王职的使命,南下中原。诸侯合纵是一件大事,合纵能否成功,关键取决于赵国。乐毅不仅熟读兵书,爱兵法,善战阵。他还学到了纵横家的本事。 这时,他的脑海涌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公孙衍,还有一个是苏秦。 公孙衍首倡合纵,攻打诸侯。他以五国诸侯相王牵制齐、秦,又号召韩、赵、魏、燕、楚,还有义渠,一起伐秦。苏秦纵横之术,不弱公孙衍,竟然能够游说齐王,以齐、魏、赵、燕、韩五国西进伐秦。现在,他也要效仿这两位纵横之术,联络诸侯伐齐。 此次,不仅是为了报答燕王职对他的国士之心。同时,也是让他再现先祖的辉煌,跻身为名将之列。若能联合诸侯伐齐,他必将留名后世。 乐毅一路南下,来到了联络诸侯的第一站:赵国。 燕王哙禅国,先有三年子之之乱,后有三年齐国亡燕之祸。燕王职得到赵武灵王扶持,才从韩国返回燕国,复兴家国。燕王职继位后,一直与赵国保持友好的关系。二十多年,燕赵两国不曾发生战端,连小摩擦都没有发生。 “叔父,到燕赵边界了。”乐英指着前方说道。 一名赵国将士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乐英上前,递交燕国文书。赵国将士查看无误,让开一条路放行。乐毅再一次踏上阔别多年的故土,很多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这一刻,乐毅的感情很复杂。他出生在中山,成长在赵国。他见证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功,目睹了赵国由弱到强的蜕变。他的脑海浮现出那位不顾世俗眼光,推行胡服骑射的祸乱之君用自己的行动,向天下诸侯证明。华夏和北胡,能够和睦相处。华夏男儿的骑射,不弱于北胡。 是他,赵主父推行胡服,行骑射。也是他亡中山,击三胡,拓胡疆,修长城,降服楼烦,将赵国带领强国之列。可惜,赵主父的王图霸业因沙丘宫变,最终飞灰湮灭。 赵主父是赵人和胡人精神领袖,他的死,对赵国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北胡复叛,人才流离,尽管赵国没有因此大衰,国力却是一落千丈,再难呈现称霸草原的壮举。想到此处,乐毅心中多了一点悲伤,“主父若尚在,赵国将会更上一层楼吧!” 乐英见叔父踏入赵国多了很多伤感,问道:“叔父,你这是怎么了。” 乐毅收起伤感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乐英从没听起乐毅讨论过去的事情,忙问:“这个人是谁,能让叔父如此伤感。” 乐毅停顿片刻,说了五个字,“他是赵主父。” “赵主父?”乐英神色惊变,瞳孔增大,他不相信听到的话是真的。他更不敢相信,叔父竟然和那个击胡男儿有关联。 “你觉得很意外吧!”乐毅长叹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乐英问道:“叔父,赵主父是一位怎样的人。他击胡开疆,令胡人臣服,替赵国守边,建立不世之功。如此大英雄,诸侯中有几人能比。为何,有人说他是祸乱之君。还有人说他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将赵国一分为二,才导致赵国宫变,饿死沙丘。赵王给赵主父嗜好为赵武灵王。” “这是对赵主父的诋毁。”时隔多年,乐毅听到对赵主父的评价,心情激动。 乐英从没见过叔父这种反应,忙问道:“叔父,赵主父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 “百年不遇的雄主。”乐毅给出这个评价,他也怎么没想到才十几年,赵主父的功绩就被抹杀,被称为祸国、乱国之人。若非他亲眼目睹,赵主父的千秋功业,他也会如乐英听闻那样吧! “赵主父做了什么事,竟得到叔父如此高的评价。” “赵主父做的可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乐毅有意放慢语气,“赵主父,十五岁继位时,不惧诸侯,敢用强硬的方式,捍卫先父的英灵,用武力破魏、秦、齐、楚、燕五国以会葬之名,瓜分赵国。” “中原诸侯行王道,争霸天下。赵主父却说,无其实,安敢称王,用他的魄力,去王称君。” “为了强国,他不顾天下人的眼光,推行胡服骑射,向胡人学习骑射之术。为了让赵胡一家,凝聚人心,他带头穿胡人的衣服。试问,天下诸侯有几人能如赵主父。” “击三胡,亡中山,拓胡疆,修长城,其功业远比齐桓、晋文。” “赵主父做的那些事,都是大事。他的胡服骑射之风,激励了一代人。可惜啊!他不善谋己,被小人得势,一代雄主,惨死沙丘。” “听叔父所言,赵主父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君主,有胆识、有魄力、有雄心壮志。” “我也曾陪伴赵主父左右,得以施展平生所学。”乐毅叹了一口气,“可惜!赵主父已经不在了。” 乐英小声问:“叔父,赵主父真的是想夺回王位,有意分裂赵国,而落得被囚杀的命运!” “天下人不懂赵主父的胸怀,他若真想夺位,谁敢说不!” “赵主父是赵国的大英雄,为何被囚禁沙丘宫,没人相救。” “沙丘宫变发生突然,死了太多人。代安君死了,三朝老臣肥义死了,还有很多人。赵主父若出宫,定会掀起一场血雨。父子成仇,赵国四分五裂。如此,他努力的一生,就会前功尽弃。” “叔父的意思是说,那是赵主父的选择。” “赵主父若想出,区区几个跳梁小丑,岂能阻挡。这场宫变,让赵主父心死了。他更不想看着赵国,四分五裂。” 乐英还想在问点,只听见乐毅挥手道:“罢了!不说了。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赵主父是什么样的人,历史会有定论。当务之急,我们要抵达邯郸与赵国缔结合纵,助王上伐齐雪耻。” ------------ 盟赵伐齐 乐毅从代郡,走灵寿,过禞城,南下邯郸,花了不到十日路程。 十多年前,中山国插在赵国中间,将代郡与邯郸分割成一南一北,两地要联系需要绕道而行,行程要二十日。正因为中山国的存在,代郡和邯郸,凝聚力不强。故而,赵国出现了两种文化。邯郸以华夏文化为主,代郡以胡风盛行。一旦,邯郸掌控弱,代郡就会自立。赵武灵王为了解决中山国心腹大患,加强代郡和邯郸联系,数伐中山。及至,中山国灭,赵武灵王将中山王尚迁到肤施,修了一条代郡与邯郸的直道。直道的修建,不仅加强了代郡和邯郸的联系,还缩短了两地的路程,更凝聚了赵国的整体实力。 “叔父,这就是邯郸。赵国的国都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乐英第一次来到赵国,当来到邯郸城下,看着眼前这座城池,惊叹不已。 东有临淄,西有咸阳,南有楚鄞都,北有邯郸,中有大梁,合称为中原五大都市。赵国邯郸商业发达,还营建了一个城区,位于王城北,故而被称为大北城区。赵国有两绝,一是长袖善舞,二是赵酒远宵诸侯。 赵王城,由东、西、北三座小城组成,呈品字形。赵武灵王时,营建了一座大型宫殿,称之为丛台宫。 乐毅也让马车停下来,抬头看着城上邯郸二字。这么多过去了,他又一次回到这座城,感慨颇多。 “走吧!”乐毅收起伤感,“进城。” “喏。” 乐毅的马车离城门尚有二十米,赵国守城将士上前,举手高喊:“停。” 那名将士见马车停了下来,盘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乐英上前,拿出燕国文书,递了过去。 那名守将看了少许,见是燕国的使臣,让开一条路,伸出手道:“请。” “多谢。”乐英取过文书,往城内走去。 一阵风吹来,那名守将看着车内端坐的人,觉得似曾相识,一时间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乐毅进入邯郸城内,直接进入燕国馆驿,马车尚未行到门前。只见,一人早已经站在门外等候。 “乐将军,一路辛苦了。”这位说话的人,叫燕秦。他与燕周是同宗,身份高贵。他本可以在燕国享受荣华,却因为爱赵酒,主动来赵国当大使。然,乐毅知道这位好酒的人,其实没那么简单。入赵喝酒,只是表面。这个人善与诸侯周旋,还能收集情报,能够第一时间为燕王提供中原的动向。 乐毅不敢托大,连忙下车行礼,恭敬道:“燕大使亲自相接,乐毅受宠若惊啊!” “乐将军说哪里的话。”燕青笑着打趣道,“你是王上身边的肱股之臣,我不过是发配在外的人。” “燕大使说笑了。”乐毅谦恭地回道,“王上,时常提起燕大使。王上说燕大使是他的眼睛。乐毅,只会打仗,不过是一介匹夫。” “听闻乐将军爱兵法,善战阵。今日得见,方知乐将军口才也不错。”燕青大笑道,“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只顾着与乐将军说话,礼数怠慢。乐将军莫怪,快快里面请。”燕青让开路,伸出手道。 “燕大使,请。”乐毅不敢走在前面,让燕青先走。两人你推我让,最终并肩而行。来到正厅,燕青早已经备好美酒。两人各自落坐后,燕青端起酒樽,“乐毅,一路辛苦。” “燕大使,请。”乐毅举起酒樽,往前一送。 “乐将军,此酒如何啊!” “诸侯皆言,赵酒之美,人间少有。” “哈哈哈。”燕青放下酒樽,“原来,乐将军也是好酒之人。” “乐毅爱好不多,其中,就爱喝酒。” “乐毅,你十分合我口味。”燕青又问,“乐将军能否猜出这是出自赵国哪里的酒。” “丛台酒。”乐毅不假思索给出一个答案。 “妙啊!”燕青击掌,“你一喝,就知晓。果真,是好酒之人。老夫还以为,你为了糊弄我,会说是赵酒。” “实不相瞒,这酒,我喝过。” “哦!乐将军曾喝过?”燕青露出疑惑的眼神。 “十几年前,我曾为赵主父效力。击三胡,拓胡疆,取得大胜。赵主父以丛台酒招待我等,故而我喝过。” “原来如此!”燕青叹了一口气,“赵主父英雄盖世,天下男儿,几人能如此。可惜啊!可惜。”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乐毅请教道,“我奉王上之命,来赵国,是为了合纵伐齐。” “王上,终于忍不住了,要对齐国出手。”燕青闻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正是。”乐毅点头应答。 “燕国经过王上二十八年发展,国力已经有起色。若与齐国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燕青神色有点难看,“明知打不赢,王上还要去打。稍有不慎,二十多年的努力,就会化为灰烬。” “齐强燕弱,这是不争的事实。”乐毅停下来又道,“要想战胜齐国,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燕国打不赢,就加上其他诸侯。一个打不赢,就多加几个。” “你是想合纵诸侯伐齐?” “不错。”乐毅道,“合纵伐齐,是我提议的。” 燕青充满担忧,“天下诸侯以齐为尊,乐毅,此计能行!” “事在人为!”乐毅给出四个字。 “伐齐雪耻,一直是王上的心病。”燕青长叹一口气,“齐国亡宋,对王上刺激很大。王上一心想着报仇,忘了齐燕两国的差距。王上忍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多忍几年。” 乐毅道:“越王勾践忍了二十多年,灭吴雪耻。王上忍了二十八年,他还能忍吗!就算王上想忍,岁月不饶人啊!” “这些年,的确委屈了王上。”燕青又问,“乐将军除了合纵伐齐,我们还有什么底牌。” “新军训练已成。” 燕青又问:“胜算如何。” 乐毅据实相告:“光凭我国的军力,想要战胜齐国,不到两成。” 燕青点头,追问:“加上诸侯呢?” 乐毅伸出五根手指:“有五、六成胜算。” “五、六成?”燕青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感叹道:“齐国太强了。” “是啊!”乐毅举起一樽酒,“齐国幅员辽阔,有霸主之业,还有霸主之姿,如今又灭了宋。齐国,很强。” 燕青也端起酒樽,承认道:“齐国历经威、宣二王,打造出一个强盛之国啊!” “王上要雪耻,我们唯有全力以赴,以报君恩。”乐毅示意道,“燕大使,请。” “请。” 两人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 乐毅喝了佳酿,吃了美味,走出馆驿。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乐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几颗孤星点缀。 乐英上前道:“叔父,是要外出。” “我要去见一个人。”乐毅见侄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别乱想,是男的,故人。” 乐英心里很失落,嘴上却说,“叔父,在赵国有很多故人。” “这里,我住了数十年,认识几个人不足为怪。”乐毅说完,便登上马车。乐英也跟着前往。 “韩大将军,有故人求见。”一名将士走了进来,行礼道。 韩徐为手上拿着一卷兵书正在观看,忽闻故人来访,神色微变。他是赵国的大将军,负责军事,地位高贵。如今,谁能对他称为故人。 韩徐为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朝屋外走去,他要看一下,究竟是谁,敢称故人,还在这个时候相见。韩徐为来到门口,见一辆马车停着,旁边有一个青年人。又看马车装饰,属于燕国。 “我在燕国有故人?”韩徐为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提声道,“不知是哪位故人。” 只见,一人下了马车。他身穿蓝衣,头戴竹冠,仪表堂堂,有将者之风。 韩徐为认真打量对方,却一点想不起眼前这位故人是谁。 “韩大将军,近来可好。”乐毅上前拱手行礼。 “你是?” “韩大将军,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乐毅笑着道,“我是乐毅。” “乐毅。”韩徐为认真大量,吃惊道,“你是乐毅。” “一别十几年,韩大将军不认识我了。” “乐毅。”韩徐为上前拍着乐毅的肩膀,“我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快,请入府。” 两人携手并入,来到会客厅,韩徐为连忙命人准备美食、美酒。 赵武灵王时,韩徐为是一名都尉,乐毅那时刚出仕。两人都是赵武灵王直接节制。他们一起亡中山,击三胡,在战场上建立很深刻的感情。 不多时,侍女端上来美酒、美食。 侍女正准备添酒,只见韩徐为大手一挥,示意这些人下去,他有很多话要和乐毅说,也不便其他人听。 “乐毅,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实在高兴。”韩徐为一边添酒,另一边笑着说,“自从那件事后,我听说你去了魏国。等到赵国局势稳定,我曾派人去魏国寻你,却不知你的音讯。这些年,你在那里。” “承蒙韩大将军记得我。”乐毅一边答,另一边也自己添酒,“那件事后,我先去了魏国,后去了燕国。” “你去了燕国?难怪,我去魏国找不到你。”韩徐为添好酒,举起酒樽,“来,你我痛饮。” “韩大将军,请。”两人对示,一饮而尽。 韩徐为放下酒樽,又为自己添酒,“这些年,你在燕国,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曾得知,燕王将你藏得太深啊!” 乐毅自嘲道:“承蒙燕王不弃,赏乐毅一碗饭吃。要不然,乐毅早就饿死街头。” “你小子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如今诸侯争雄,怎能没有你的用武之地。”韩徐为添满酒,问,“乐毅,你在燕国任何职。” “亚卿。” 韩徐为打趣道:“以你的能耐,怎么也应该是上卿,兼人将军之职。” 乐毅笑道:“燕国人才济济,乐毅能够被燕王拜为亚卿,已经不错了。” “你啊!还是那副个性,不爱争。”韩徐为见燕王职拜乐毅为亚卿,有点不识人才。忽然,韩徐为想到了什么,问,“我曾听闻,燕王将国政和兵权委任给一名亚卿,负责改革。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承蒙燕王厚爱,将国政和兵权交给我。乐毅才能在燕国改革,一展所长。” “好啊!好啊!你不愧是先主器重的人。”韩徐为见乐毅有如此大才,抛出橄榄枝,“当年发生那件事时,王上年幼,被奸臣蒙蔽。如今,王上亲政,剪除李兑,提拔赵主父时的旧人。乐毅,你要不回来为赵国效力。以你的能力,取代我,错错有余。” “承蒙韩大将军看得起我。”乐毅婉拒道,“燕王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弃他,更不能负他。” “你有这种选择,我不怪你。当年那件事,让太多人寒心,岂止走了一个你。”韩徐为深知乐毅的个性,一旦择主,就会誓死效忠,也不勉强。 “鹤冠子、庞煖、楼缓、剧辛、赵奢,还有很多人,记不起名字了。如今,楼缓在秦国,一直记恨赵国,不愿归。鹤冠子师徒,归隐不出。我听闻赵奢和剧辛,去了燕国。” “他们的确在燕国。”乐毅说道,“燕王以剧辛为将,负责改革内政。燕王以赵奢,为上谷郡守。” “剧辛、赵奢二人,皆乃将帅之才。可惜啊!赵国留不住他们。”韩徐为伤感之余,又多了点喜色,“你们不愧是赵主父看重之人,你们能够取得如此成就,我替你们感到高兴。我们曾侍奉一主,今,各为其主,我们也要维持燕赵两国的和平,友好相处,不要在战场相见。” “这是自然。”乐毅又道,“韩大将军与燕结盟,反对李兑与齐结盟。这些事,燕王都记得。我来时,燕王让我感谢韩大将军。” “有什么感谢!”韩徐为续道,“我啊!不过是为赵国考虑。东边的齐国和西边的秦国对赵国虎视眈眈。如果没有燕国牵制齐国,齐国早晚会对我国出手。” 乐毅也认可道:“燕、赵要图存,只能结盟。” 韩徐为点头,又问,“乐毅,你怎么会来邯郸。” “我奉燕王之命,前来邯郸,与赵国合纵伐齐。” “合纵伐齐?”韩徐为没想到那个尊齐被辱的燕王,会有胆色伐齐。 乐毅神色一沉,认真分析道:“齐国亡宋,实力空前强大。燕赵两国要图存,我们就要站在一起。我们不打齐国,齐国也会对燕赵出手。” “实不相瞒,你不来赵国。吾王也会派使者去燕国。齐国亡宋,对赵国威胁极大。吾王也正因为这件事发愁,乐毅,你来得太是时候。” “如此,太好了。”乐毅喜色道,“韩大将军,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我们也想打齐国,正愁没有盟友。”韩徐为一直奉行联燕制齐,今乐毅来了,十分高兴道,“明日,你入宫,见吾王,敲定这件事。” 翌日,赵国举行朝会,文武大臣鱼贯而入,按各自品阶落坐。 韩徐为第一个发言:“王上,燕国使臣求见。” “宣。”赵王何心想,“齐国亡了宋国,燕王也坐不住了。” “宣,燕国使臣。”一名宦者高呼。 不多时,燕国使臣乐毅,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行至殿中。 “外臣,乐毅,拜见赵王。” 乐毅曾在赵国做官,是赵主父重点培养的将领之一。沙丘宫变后,乐毅消失了十几年。如今,以燕国使臣的身份出现,令很多人都没想到。当乐毅说出自己的名字,大殿内朝臣神色有异。 “不必多礼。”赵王何抬手,“来人,赐坐。” 不多时,四名宫人快速抱着精美的地毯而来。 “谢,赵王。”乐毅行礼,大方落坐。 “乐使者,你来我赵国所谓何事。”赵王何对乐毅第一印象也是十分满意,他没想到燕国会有这样的人物。 “结盟。”乐毅掷地有声说出两个字。 “寡人有些听不懂。”赵王何有意问,“寡人继位至今,赵、燕两国和睦相处,宛若兄弟。两国,难道不是盟友!” “这次结盟,是为了一件事。”乐毅没想到赵王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时隔多年,赵王变化太大了,的确有赵武灵王的风范。 “但说无妨!”赵王何见他话说了一半,显然是有顾虑。 “吾王命我入赵,与赵王结盟,是为了伐齐。” “伐齐!”赵王何听到这两个字内心波动强烈,他没想到燕王会有如此胆量。 “不错。”乐毅眸色坚定,铿锵有力道:“吾王想与赵王结盟,共同伐齐。” ------------ 合纵伐齐 赵王何闻言,神色一惊,很快又恢复平静,面对文武大臣问:“燕王邀请寡人合纵伐齐,诸位,你们怎么看。” “臣,反对。”说话者,是宗室的赵朝,“齐国有霸主之姿,又有霸主之业,天下诸侯莫能抗衡,岂是燕赵能撼动。” “哈哈哈。”乐毅哑然而笑,“齐国虽强,燕赵也没弱到任人宰割地步。” 赵朝冷声道:“打不赢,还去打。这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打不赢,还去打,方显男儿本色。”乐毅摇头,又道:“如果见对手强大,却连战的勇气都没有,岂是七尺男儿。” “你…” “燕人想要打,自己去打。”另一位大臣,站出来反对。 乐毅面向那人,语调平静地问,“恕我冒昧问一句,国事、家事、天下事,你可有曾关心!” “这是自然。”那名大臣挺起胸膛答。 “我看你除了自己,谁也不关心。”乐毅一反常态,嘲讽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气得瞪大眼睛,怒声质问。 “赵国和燕国,乃兄弟之国。燕王继位至今,两国数十年不曾交恶。齐王残暴不仁,背盟诸侯,令天下人愤怒。伐齐,是天下人的事,怎能说燕人的事。” “你…” “厉害,厉害。”一老臣击了三次掌声,“燕王伐齐,奈何自身实力不够,想要拉我赵国下水,还打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敢问将军,齐国有多强。” “有霸主之业,又有霸主之姿。”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顺着乐毅的话问:“谋士、兵将多少。” 乐毅有意抬高声调,“谋士上万、战将上千、甲兵数十万。” “既如此,为何还要伐齐。”那名老臣露出得意之色。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伐齐。” “你说什么?”那名老臣问,“将军说齐国谋士上万、战将上千、甲兵数十万。齐国如此强大,还要去伐齐,我有些糊涂,听不明白。” “齐国太过于强大,就会威胁到诸侯。”乐毅转身面向扫了一眼群臣,“你们不怕吗?” “我,赵国有什么好怕。”一人高呼。 另一人也道:“齐国和赵国交好,休要离间。” “哈哈哈。”乐毅放声大笑,依旧面色从容,“齐国和赵国交好?诸位尚在梦中啊!” 话语刚落,就闻赵国大臣的怒骂声,潮涌而至。乐毅闻声,依旧气定神闲,不为所动。迟迟不说话的韩徐为见乐毅激发众怒,怕局面失控,站了出来,问:“乐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国和齐国交好,你怎能说我们尚在梦中。” 听话的意思,是韩徐为在质问乐毅。实则,是韩徐为给了乐毅辩白的机会。大殿上的大臣,全部将目光聚集在乐毅的身上。此时的乐毅,绝对是最吸引的一位人物。 乐毅问:“齐国与秦国尊帝,密约夹击并分赵国。这件事,诸位不会忘了吧!” 赵王何闻言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乐毅会知道这件秘事。 “胡言乱语。”一人喝道,“齐国与赵国为邻,怎会联合秦国,打赵国的主意。” 乐毅从大袖中拿出一份国书,在空中晃了几下,“齐国以帝自居,向燕国发号施令,让燕王做好夹击赵国的准备。燕王为了这件事,还装病许久。诸位若不信,这是文书。” 赵王何示意身边的宦者令缪贤,缪贤会意,立马上前取过文书,高举过头颅,呈送给赵王。赵王何仪态端庄,伸手取过文书,缓缓展开。不多时,赵王何合在文书。 齐、秦称帝,以瓜分赵地,这件事他知道,也做好了应对之策。他却怎么没想到北边的燕国,也被撺动。如果齐、秦、燕三国诸侯,同时伐赵,他没有胜算。此时,他心中燃起了一股后怕,久久不能平息。朝臣见赵王看后,不语,也不敢大气说话。然,乐毅却认为这是良好发言机会。 “齐国曾要燕国南下伐赵,诸位,你们还将齐国当盟友,岂不可笑。”乐毅话语刚落,又激起一层浪花。 “王上,不要被燕人误导。如果齐国联合秦国瓜分赵国,还让燕国伐赵,又怎会联合诸侯伐秦。” 这人所说,也是赵王何心中最为疑惑。齐国和秦国互尊为帝,以分赵为条件,这是秘事。眼见大战一触即发,结果,齐王主动取掉帝号,还号召诸侯伐秦。 这时,赵王何脑海想到了苏秦。苏秦入赵被扣,燕王和齐王都给他施压放人。莫非,苏秦在燕国和齐国扮演了一个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角色。可,齐王对苏秦的重视程度,比燕王高。很快,赵王何推翻了内心所想。 乐毅见赵王不说话,显然也对这份国书,以及他说的话产生了质疑。 那名赵臣见乐毅不说话,认为自己揭露了对方的小把戏,抬高声调,“将军不是能言善道,怎么,不解释一下。” “诸位入梦太深,无法自拔。”乐毅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些人若在燕国,岂能登庙堂。” “别说什么梦啊!一切皆虚。”那人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说齐秦伐赵,我们看到的是齐率诸侯伐秦。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诸位,齐国与诸侯盟,岂做盟约事!”乐毅克制心中的情绪,“齐国伐秦,不过是混淆视听。他们真正做的,是灭宋。五国诸侯之力,却止步荥阳。而,宋国却被齐国灭了,收入囊中。这难道,不能说明一切。” 那名大臣闻言,羞愧难当,不发一言。 “齐国有霸主之业,又有霸主之势。今,得宋膏腴之地,实力更加强大。谁去招惹,就会被灭国。” “哈哈哈哈。”乐毅闻言不答,反而发声朗笑。 “燕人乐毅,你休要放肆。”一名大臣怒斥。 “乐使者,你的行为过了。”韩徐为见赵王何神色微朝,也露出为难的神色。 乐毅双手行礼,“外臣想到一些事,故而失礼。” 赵王何身体向前倾斜,问,“哦!不知乐使者想到了什么。” 乐毅听赵王称呼他为使者,鼻音沉重,想必赵王心中有怒。然,赵王何要答案,这也正是他大笑的原因。 “赵氏男儿多英雄啊!”乐毅露出崭新的眼神,那道眼神透露出向往之意,“从赵氏孤儿到简襄之烈,从赵烈侯建国到赵成侯会盟诸侯。” 乐毅来回走了几步,落地有声,又道:“赵成侯时,魏国独霸诸侯,给赵国带来邯郸劫难。赵氏男儿,怕了吗?” “赵肃侯时,魏、齐、秦三国合纵攻赵,赵东战齐、魏,西战秦,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赵氏男儿,怕了吗?” “赵武灵王继位时,年仅十五。魏、秦、楚、齐、燕,五国以送葬之名图谋赵国。内政不稳,外有强敌,主君年幼。赵氏男儿,怕了吗?” 乐毅停下脚步,面向赵王何,“赵氏男儿何惧天下诸侯,从不怕战。如今,听到齐国就瑟瑟发抖。如此之象,岂不令人觉得好笑。” 乐毅一番言论,令赵国朝堂群臣脸上无光。遥想当年,赵氏何曾惧诸侯,如今却变得这般模样,实在令人叹息。年轻的将领听见乐毅激奋人心的话语,一腔热血沸腾,高声道:“战,战,战。” 赵王何是见过父兄时代的辉煌,他也想喊战。但,他是赵国的王,每一个决定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国政动荡,敌国破赵。父兄功勋卓著,深入赵氏人心。如果他不作为,取得功勋,又何能服众。 乐毅本以为他的精彩言论点起了赵氏好战之心。怎知,却见赵王何神色不喜,离开大殿,进入内殿。 平原君胜、太傅触胥等人,也跟了进去。 韩徐为怕赵国朝臣攻击乐毅,来到他的跟前,神色无奈道:“乐毅,你性子太急了。此事,不好办啊!” 乐毅却不以为然,淡笑道:“韩大将军,我不这么看。” “你啊!不了解吾王。” “韩大将军,可真了解赵王。” “这…”韩徐为虽为赵国大将军,也能左右赵王何的意见。但,他还真不了解这位少年君主。有时候,韩徐为觉得赵王何性格懦弱。可,有时候又觉得赵王何出手果断。 “韩大将军,莫要担心。我相信,赵王何定会与燕结盟伐齐。” 赵王何离开王座,进入内殿,坐在主位上。平原君胜、太傅触胥等人依次落坐,不发一语。良久后,赵王何眸色透出一股杀气,问,“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在座的人,不知道赵王何心中所想,选择闭口不言。 “实在是可恶!可恶。乐毅列举赵氏先祖之功,实则是打击寡人。”赵王何将目光盯着平原君,握紧拳头,“寡人真的就那么差劲。” 平原君回道,“乐毅猖狂,目无王上,竟敢出言羞辱王上,实在可恨。臣,立马出去,将他杀了,替王上出气。” 平原君说完,欲起身去做这件事。 太傅触胥插话道:“平原君,慢。” 平原君问,“太傅,为何阻我。” “杀一个乐毅简单,可,如何善后,这是个大麻烦。” “乐毅不过是燕国的使者,我们杀了他,我就不信,燕王会为了他,敢跟我们拼命。” “平原君,莫非不知道乐毅的另外一层身份。” “他不是使者吗?”平原君胜追问。 触胥放慢声音道:“乐毅出生在中山,成长在赵国,曾跟随先王征战。后来,遭受李兑等人打压,从赵国逃亡魏国。时隔多年,他却去了燕国。” “那又如何!” “乐毅是有真才实学的。”触胥又道,“昨夜,韩大将军来我府邸,谈及乐毅。说他得到燕王重用,视为臂膀,负责改革。” “改革!”平原君摇头否决,“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几年,燕王的表现,可是丢尽诸侯颜面。” “那是燕王故意为之。”触胥前面也觉得不可能,但,后来知道实情,觉得燕王是很可怕的人物。 “故意为之。”平原君还是不相信,“脸面乃主君性命,谁不怜惜,爱惜。谁敢辱之,定会以命相搏。” “平原君,你还是要多看看史书。”触胥摇头少许,“燕王之举,让我想到一个人。他就是复国灭吴称霸诸侯的越王勾践。” 赵王何被这两人一言一语,平定情绪,问,“太傅的意思是说燕王谋齐,是学越王勾践忍辱负重,只为灭吴。” “正是。”太傅触胥点头。 平原君胜问:“我没听说,燕王和齐国有什么深仇大恨。” 触胥答:“二十几年前,燕王哙让国,先有子之乱国,后有齐国祸国。燕王在先君的帮助下,得以归国退敌,并复国。然,燕国的重器,还摆放在齐国。” “祸国之仇。”平原君啧啧有声道,“难怪,燕王会忍辱负重二十多年。这些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太傅触胥也不接话,毕竟,沙丘宫变是赵国的禁忌。谈这件事,就会谈及赵武灵王。知道又如何,谁敢言。 “如此说来,燕王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赵王何也发出佩服之音后,又道,“燕国和齐国世仇,仇恨很深啊!难以化解。” 触胥点头,表示赞同,“燕王志在伐齐雪耻,而,乐毅是燕王雪耻的臂膀。我们将他杀了,燕国不能打齐国,势必会用尽全力打我赵国。” “多亏太傅阻拦,否则,我将犯下大错。”平原君立马出言感谢,又问,“乐毅辱王上,莫非就这样算了。” 赵王何摆手道,“乐毅也没辱我,他说的也是实情。赵氏历代先君,从不惧战。如今,赵国落得这般处境,寡人有责。” 平原君胜为了转移话题,问,“我有点想不明白,燕王忍了三十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这不难解释。”太傅触胥换了口气,“我认为原因有三。其一,人生有几个三十年,燕王老了,再忍下去,害怕看不到伐齐那一天。如此,他的韬光养晦就变成懦弱。” 赵王何点头,随后问,“太傅,其二是什么。” 太傅触胥答:“其二,臣认为燕王在国内的改革取得了成功,已经有底气和实力,向齐国摊牌。” 平原君接话道,“燕国改革做得太隐秘了。我一直觉得燕王是一个懦弱的男人。” 赵王何也道:“他的精彩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太傅,其三是什么。” “齐王亡宋的刺激。”太傅触胥看着赵王何,看似回答问题,实际上是提醒他。宋亡,也刺激了赵王何。触雍也担心,这件事会改变赵王何的心态。进而,会让他想要证明自己,做出错误的政令。 齐国亡宋撤军,不仅刺激了赵王,也打乱他的精心部署。于是,赵王何先与秦国议和,后准备对付来自齐国的危险。齐国的家底,是赵国比不上的。故而,赵王何慎重,慎重,再慎重。他很想打齐国,却清楚自身的实力无法抗衡。终于,他等到了第一个盟友燕国。 燕王想打,他也想打。乐毅的言论,让他满腔热血。只是,赵国承平日久,很少有大战,群臣很多人不想打。他离席,看似不满,实则是对乐毅的保护。现在,内殿都是心腹,赵王何没有顾虑,开门见山地问:“燕王邀请寡人一起合纵,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触胥总算等到了这句话,不答反问,“臣,想知道王上之意。” “齐国先称帝,联合秦国谋赵。后,背盟亡宋。这口恶气,寡人忍不下。”赵王何眸色坚定,“寡人也想伐齐。” “王上要伐齐,就要联合燕国。” “太傅,也赞成伐齐。” 触胥点头,“赵国立在秦国和齐国之间。我们加入诸侯伐秦,令秦国割城求和,秦国和我们的过节,迟早会用武力解决。不如,我们趁着诸侯众怒,先把齐国打趴下。” “寡人,也正有此意。”随后,赵王何眸色暗淡下去,“光凭燕、赵,想要战胜齐国,难啊!” “王上,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太傅触胥笑着伸出手,往外指,“乐毅向来稳重,他支持燕王伐齐,想必有计策。韩大将军和乐毅有交,不如先问问韩大将军的意思。” 赵王何点头同意,让身边的宦者令出去传话。 “王上,进去了这么久,是什么意思。”一名年轻的将领来到韩徐为近前抱怨。 韩徐为看了他一眼,就听见对方道,“末将失言。” “今儿这事,真奇怪。”韩徐为对着乐毅道,“吾王愤怒离席,也不解散朝臣。乐毅,托你的福,大臣被你罚坐。” 乐毅只是轻笑,不作声。 “乐毅,闲着也是闲着。你说吾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内殿,说些什么。” “外臣适才发言,如此精彩,想必啊!赵王正在消化。” “你啊!还精彩。我都为你捏了一把汗。你的那些言论,惹怒吾王,你将会有杀身之祸。” “赵王连我这些话都听不进去,赵王还能带领赵国走多远。” “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韩徐为转移话题,问,“乐毅,你有破齐之策?” “乐毅入赵,自有破齐之策。” 韩徐为见他说了一半,不说了,立刻追问,“如何破齐。” “赵王若如此,乐毅言之何意。” “你…”韩徐为尚未说出下一个字,只见宦者令缪贤出来,高声道,“宣,韩徐为大将军入内殿。” “老夫走后,谁敢为难乐毅,就是与老夫为敌。”韩徐为说完,起身整理衣装,往内殿而去。 “臣,拜见王上。”韩徐为进入内殿,连忙行礼。 “不用多礼。”赵王何示意韩徐为落坐。 韩徐为刚落坐,就听见赵王何问,“乐毅伐齐,有几成把握。” 韩徐为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王上,臣若答不知道,您,信吗?” 赵王何盯着他的眼神,回道,“韩大将军认为,寡人会信吗?” “臣和乐毅是故交,这点,臣承认。臣,的确不知道他伐秦的计策,更不知他伐齐的把握。”韩徐为与赵王何眼神相对一刹那,瞬间挪开,他从对方的眼神,察觉到危机。 赵王何素来知道韩徐为的为人,“你就没问乐毅,有关伐秦之事。” “臣,问了。”韩徐为停顿少许,又道,“乐毅说要看王上是否合作。” 赵王何道:“寡人不亮出态度,乐毅不肯言。” “乐毅是这个意思。” 赵王何闻言,也不恼怒,反而平和地问,“依你之见,乐毅果真有破齐的计策?” “乐毅做事向来稳重,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去做。臣认为,他定有破齐的良策。”韩徐为又将在殿外和乐毅说的那些话,以自己的方式,说了出来。 太傅触胥听后,点头道:“如此说来,乐毅有计。王上若想解决来自东齐西秦的威胁。臣认为这是个好时机。” 韩徐为向来主张联燕抗齐,也道:“臣,一直认为齐国不可靠。今,齐国灭了宋国,下一个就会对我国出手。臣认为,我们不如联合燕国,主动出击,以免受制于人。” “卿等所言,正是寡人所想。”赵王何起身,与众人出内殿,来到外殿。朝臣见了,立马保持安静。赵王何端坐在王座上,双眼看着乐毅,“乐毅,寡人给你承诺。” 赵王何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拔出佩剑,双手握着剑柄,用力劈下。只见,案几,四分五裂,顷刻倒塌。 “何人敢阻,犹如此物。”赵王何将长剑插回剑鞘,对着众人道。 朝臣见状,更不敢言。 赵王何这一个举动,不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震慑朝中大臣。 “乐毅,寡人已经表明了态度。该你说,如何破齐。” “齐国乃当世强国,武力强盛,外臣也不否认。”乐毅话锋一转,“若想破齐,就要联合天下诸侯,共同伐齐。” “你如何断定,诸侯会加入伐齐?”赵王何一边问,另一边走到王座前,缓缓转身,坐了下去。 “伊阙一战,秦国重创韩、魏,韩、魏要想图存,就要借助诸侯的力量。”乐毅见赵王何没说话,继续道,“韩魏加入诸侯伐秦,已经得罪了秦国。如今,齐国灭了宋国,韩魏心中更加惧怕。他们会担心自己会成为诸侯下一个灭国的目标。外臣断定燕赵伐齐,振臂一呼,韩魏定当加入。” 触胥问:“韩魏加入伐齐,秦国若偷袭,也不能巩固诸侯合纵之势。” 乐毅笑道:“这点不必担心,外臣相信,秦国也会主动加入伐齐。” “秦国会加入?”韩徐为接过话。 “秦国尊齐王为帝,齐王却号召诸侯伐秦。秦国丢城失地,颜面尽失。以秦国的个性,这个恶气,怎能忍得下。” 韩徐为点头道:“如此,也说得过去。” “齐国虽强,又有何惧,外臣也能破之。”乐毅面对赵王何,信誓旦旦,“伐齐,以燕赵为主力,号召天下诸侯。韩、魏必从,秦国也会加入。到那时,五国伐齐,定能指日成功。” “如此,齐国可破矣!” “好,好,好。”赵王何送出掌声,“寡人与燕结盟,共同灭齐,以匡正道。” ------------ 燕王伐齐宣言 燕赵两国互换文书,正式缔结盟约,共同伐齐。 乐毅离开丛台宫,韩徐为一路相送。路上,乐毅感谢道:“若非韩大将军相助,缔盟,也不会如此顺利。” 韩徐为看了一眼乐毅,轻叹道:“你啊!也太胡来了。险些坏了大事。” 乐毅轻笑一声,回道:“赵王年轻,我只能如此。有韩大将军在,乐毅心中有底。” “破齐,你有几成把握。”韩徐为闻言,这才明白,乐毅之言,是有意刺激赵王心性。 “五成。”乐毅伸出五根手指,向前一送。 “只有五成?”韩徐为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齐国连连征战,国内怨声载道。乐毅,你的估计,是否错了。” “韩大将军,这是我的保守估计。”乐毅停顿少许,又道,“齐国对外用武,武力强盛。如今,又灭了宋国,士气高昂。燕赵能与齐国平分秋色,已经很不容易。” 韩徐为点点头,又问:“加上诸侯,有几成胜算。” “七成。” “为何只有七成。” “诸侯合兵一出,势力强大。但,诸侯是否齐心,这很关键。再者,齐国有霸主之业。七成,不算低。” “接下来,乐毅,有何打算。”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宫门。 “我即刻返回燕国,将赵国会盟之事,告诉燕王,并做好伐齐的相关事宜。” 韩徐为停下脚步,问:“乐毅,我还有一问。” 乐毅也停下脚步,“韩大将军,请讲。” “诸侯会加入我们,共同伐齐?” 乐毅胸有成竹地道:“会。” 韩徐为相信对方的判断,点了点头道:“老夫期待着,我们并肩作战,共同伐齐。” “韩大将军,外臣告退。”乐毅行完礼,躬身离开。 一名年轻的武将问道:“韩大将军,破齐,我们真的有胜算。” 韩徐为目视着乐毅的背影道:“若能破齐,此子,定当名动诸侯,留名后世。” “末将不曾听闻乐毅之名,韩大将军拔高了他的地位。” “你等着看吧!”韩徐为见乐毅的车队消失在宫门,感叹道,“此子,定会名动诸侯。到那时,他定是一代家喻户晓的破齐名将。” 乐毅离开邯郸,一路北上,回到燕国蓟城。 “乐毅,你总算回来了。”燕王职听闻乐毅入宫求见,亲自相迎。 乐毅受到如此高的礼遇,内心十分感动,拱手道:“臣,不负使命,与赵缔结合纵。” “好啊!好啊!”燕王职眸色充满赞赏之意,“有赵国相助,伐齐,我们又多了几成胜算。” 乐毅问:“剧辛、邹衍二位出使诸侯,情况如何。” “寡人正有喜讯告诉你。”燕王职眸色藏不住喜悦,“韩、魏与我国也缔结合纵。” “太好了。”乐毅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击掌。韩、魏合纵,虽在乐毅意料之中。但,魏国有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魏相孟尝君田文。虽然,孟尝君被齐王赶出了齐国。但,诸侯伐齐,田文为了祖宗,是否会放下仇恨,乐毅有些拿捏不准。如今,魏国加入,正说明了齐国失道寡助。 “寡人写信给秦王,邀请他一起伐齐。如今,寡人尚未等到秦王的回复。”秦国季君之乱,燕王职曾答应赵武灵王,释放并护送还是在燕国为质的秦王稷归秦夺位。伐齐,秦国加入,胜算又将增加一成。 这时,一人快步走进大殿,喜色道:“王上,天大的喜事。” 燕王职神色激动地道:“莫非秦王也答应出兵伐齐。” “秦王不仅答应合纵,还出兵伐齐。河东一战,大败齐国,夺齐九城。” “太好了。”乐毅神色激动,“齐国大败,定将加快诸侯合纵之势。” 燕王职眸色也露出泪光,“如此说来,寡人的国仇家恨,可以雪耻了。” 乐毅点头,以表示同意燕王职所说。 “寡人等了三十年,总算等到了。天佑燕国,天佑燕国。”燕王职忍了三十年,这一刻,他的情绪犹如河水决堤,一泄千里,“传令下去,准备与齐国开战。” 乐毅道:“王上,伐齐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盛。”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诸侯伐齐?” “臣,相信,赵国也坐不住。”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赵国伐齐若胜,王上振臂一呼,号召诸侯伐齐,定会得到诸侯云集响应。”乐毅的目光看向邯郸,“齐国可破,国耻可雪。” “好啊!寡人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了。”燕王职打起精神,发号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喏。”众人齐声道。 三日后,燕国得知赵国发兵攻齐,燕王职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秦国对战齐国,胜。 赵国对战齐国,也胜。 燕王职见状,也蠢蠢欲动,想要伐齐,以检阅改革后燕国的整体实力。 乐毅知道,首战胜利,对燕国而言,极其重要,忙劝阻道:“臣,立刻南下邯郸,号召诸侯共同伐齐。” 燕王职忍了三十年,也不差这一时,克制住伐齐的情绪,拉起乐毅的手道:“一切,都拜托你了。” 乐毅再一次离开燕国蓟城,南下来到赵国邯郸。而,赵王何伐齐获胜,韩、魏两国也派出使者来到赵国。一时间,赵国邯郸,汇聚韩、魏、燕三国使者。 赵王何对战齐国,本来是发出试探,却怎么也没想到齐国战力如此脆弱。这次伐齐获胜,也增加了赵王何的自信。赵王何在丛台宫召见诸侯国使者,厉声道:“齐王无道,灭了宋国。诸位不想成为齐国下一个灭国对象,我们就要团结起来,共同伐齐。” 魏国使者道:“吾王命我出使赵国,就是为了合纵,一起伐齐。” 韩国使者也道:“吾王也如此。” “好,好,好。”赵王何本以为韩、魏两国跟随齐国南攻楚,西攻秦,获的得了不少便宜。怎么也没想到韩、魏倒戈相向。如此看来,齐王亡宋,韩、魏怕了,也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灭的对象。 韩魏自身实力不济,不敢和齐国叫板。有怕,就会有怒。韩、魏正愁之时,秦国派出使者向韩、魏借道伐齐。韩、魏借,又担心,秦国包藏祸心,再次上演假途灭虢的故事。韩、魏不借,秦国发怒,就会武力攻伐。东边有齐国,西边有秦国,韩、魏两国无力招架。故而,韩、魏做了一个决定,借道秦国,让齐、秦相争,渔翁得利。然,韩、魏没想到,秦国能够轻易攻破齐国边境,取得河东大捷,占九城。 韩、魏两国得知,燕、赵报团,准备伐齐。故而,两家商议后,决定北上邯郸,加入合纵。一旦,韩、魏、燕、赵四国合纵,无论是秦国,还是齐国,都不敢轻易宣战。 赵王何又看着乐毅,“乐使者,我们又见面了。” 乐毅拱手道:“齐国无道,吾王举国之力伐齐。故而,吾王派我南下,与赵王商议。” “伐齐,算我魏国一个。”魏国使者闻言,立马表明态度。 “伐齐,也要算我韩国一个。”韩国使者也跟着亮明韩国的态度。 这时,一使者走来,高声道:“王上,秦国使者来了。” “有请。” 不多时,秦使走了进来,行礼道:“外臣芈戎,拜见赵王。” “华阳君,快快请起。”赵王何抬手示意,“请坐。” “谢,赵王。” 赵王何问道:“华阳君不在咸阳,怎么有空来我邯郸。” 芈戎高声道:“听闻各路诸侯齐聚邯郸,商议伐齐。打齐国,怎能少得了我秦国。” “哈哈哈。”赵王何大笑,“齐王无道,天怒人怨。秦国要参加合纵,寡人举双手欢迎。” 芈戎直接问道:“伐齐,以谁为首。” 赵王何没答,反问道:“诸位,华阳君说得及是。我们相聚,是为了伐齐。为了号令统一,我们应该选出盟主,以谁为首。” 韩国使者第一个说话,“打齐国,韩国愿意出一份力。盟主,韩国是当不了。” 魏国使者也不想牵头,也说道:“魏国实力不济,也不能当盟主。若要选盟主,魏国推选赵国。” 韩国使者也附和道:“我国也推选赵国。” 芈戎冷声道:“齐国亡宋,秦国第一个宣战。我国取得的成就,诸位有目共睹。论战力,论实力,这个盟主,非我秦国莫属。” “反对。”赵王何尚未表明态度,就听见韩、国齐声道:“盟主应该是赵国。” 芈戎道:“盟主,应该是我秦国。” 赵王何得韩、魏拥护,内心很高兴。此时的赵国,俨然成为三晋之首。但,又听秦国之言,心里又有点不喜。赵王何若成为盟主,就能领导诸侯伐齐。赵国的中原地位,也将会再上一层楼。同时,也多了一点隐患。秦国不会出力,背后联合齐国,三晋处境危矣! 赵王何还有一层考虑,若诸侯不能齐心将齐国揍趴下,齐国和赵国将会战火不断。就在秦国和韩、魏争吵之际,赵王何做了一个决定:不做盟主。 “好啦!诸位不要争了。”赵王何出言制止,看着韩、魏,“承蒙两位厚爱,寡人年轻,威德不足。这个盟主,寡人也是做不得。” 赵王何言语一出,不仅韩、魏傻了眼,就连赵国的大臣也跟着听不懂。 魏国使者有些心慌,问:“赵王不当盟主,何人能当。” 韩国使者也跟着道:“赵王年幼,却年少有为。这个盟主,非赵王莫属。” 芈戎没想到赵王会主动避让,笑道:“赵王不想当盟主,就让我秦国来当。” 无论是晋国,还是同出三晋的韩、赵、魏,他们都不认可秦国。若以秦国为盟主,三晋男儿岂会答应。再者,齐、韩、魏、燕、赵五国合纵伐秦在前,又尊秦国为盟主再后,这种情况很难让人接受。 韩、魏积极推崇赵国,就是不想要秦国当盟主。韩、魏不想,赵国也不想。赵王何不想当,也不代表他赞成秦国成为诸侯盟主。 “诸位,我秦国当盟主,你们没意见吧!”芈戎看着众人,想要敲定这件事。 这时,赵王何说话了,“寡人觉得有一人能够当盟主。” “谁!”芈戎听出这话,显然赵国不赞成以秦为盟主。 “燕王。”赵王何抬高声音,抛出两个字。 “什么。”芈戎惊讶,“燕王?” 韩国使者也道:“赵王,没说错吧!” 魏国使者也摇头,“论疆域,燕国不及赵国。论战力,燕国也是排名靠后。燕王为盟主,这有点…” 乐毅见诸位反对,也道:“承蒙赵王抬举,燕国弱小,难以当此重任。” 赵王何早就猜到是这种反应,有意放慢语调,“诸位,我有几问。” “五国诸侯王中,谁的年纪最长。” 韩国使者想了少许,“燕王。” 赵王何又问,“谁的国仇家恨,对齐国最深。” 魏国使者答:“齐国对燕国有祸国之仇,又有辱燕之恨。对齐国的仇恨,燕王敢说第二,何人敢说第一。” “不错。”赵王何正声道,“燕王历经乱世,阅历广,见识深,胸中有格局。其年龄比我们大,在位时间也比我们久。燕王对齐国的仇恨,更不容人质疑。” 韩、魏两国闻言,也点点头。与其选择秦国,他们还不如支持燕国。 “诸位,以燕王为盟主,寡人放心,你们难道不放心。” 各国使者没想到赵王年纪轻轻,却能够说出这番话来,顿时,语塞。对赵王何而言,选择以燕王为盟主,可靠,且不会背叛。 “寡人尊燕王为盟主。”赵王何趁着众人尚在犹豫,立马表明态度。 “尊燕王为盟主,韩国没意见。”韩国使者见赵国已经发话了,只要不是秦国,也跟着表态。 “魏国也没意见。”魏使也跟着附和。 芈戎没想到赵王会如此出牌,打乱了他的部署。如今,诸侯都支持燕国,他也只能顺水推舟,“秦国也没意见。” 乐毅站出来对着各国诸侯使者行礼,“承蒙诸位厚爱,燕王唯有破齐,方能报答诸位的信任。” “以燕王为盟主,诸位没意见,全票通过。”赵王何停下来,又道,“为了保证联军步调一致,号令统一,能够更好指挥联军伐齐。寡人认为,应该共推一位将军。” “是啊!理应如此。”韩国使者跟随齐国伐楚,正因为联军以匡章为帅,故而,大获全胜。 魏使问:“外臣主张以韩徐为大将军为帅。” 韩徐为闻言,立马接话,“我老了,不能堪当大任。诸位,联军统帅这个职位,还是另请高明。” “韩大将军,莫要推辞。”魏使笑道,“统帅非你莫属,你不当,谁能当。” 赵王何也有意让韩徐为当联军统帅,却见韩徐为是真心的推辞,也不好强加命令给他。 韩徐为看了乐毅一眼,笑着说,“真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到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韩使问,“这人是谁。” “乐毅。”韩徐为手往前一指。 只见,诸侯国的眼神全部都看着乐毅。此时的乐毅,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 芈戎盯着乐毅,问:“乐将军有何战功?” 乐毅拱手答:“未立战功。” “乐将军没有战功,能担当联军统帅的重任?”芈戎摇头少许,“我曾率军伐楚,斩杀楚将景缺。这点微末战功,在秦国都排不上号。” 赵王何听出芈戎话中的意思是讥讽乐毅没有战功,是不能胜任联军统帅。然,赵王何霸气地道:“乐将军是没战功,那是没有舞台。寡人相信乐将军。赵国的将士,寡人拜托你了。” 赵王之意,是放权乐毅。同时也是告诉芈戎,我信乐毅,不信秦国。 乐毅有了赵王何的支持,韩使也道:“韩国将士,愿凭乐将军调遣。” 魏使也朗声道:“还有我魏武卒,也愿供乐将军调遣。” “你们…”芈戎见状,争论无效,不怒反笑,“诸位以乐将军为统帅,秦国也没意见。” “我们以燕王为盟主,以乐毅为联军统帅。”赵王何看着乐毅,命人送上盒子,“这是赵国相印,寡人信你。” 乐毅接过盒子,感谢道:“承蒙诸位厚爱,乐毅定不辜负诸位的期望。” 赵王何点头,又道:“伐齐,赵国出兵十万。” 韩使接过话,“韩国出兵七万。” 魏使也道,“魏国出兵八万。” “秦国出兵十五万,正在河东与秦国僵持。”芈戎将目光看向乐毅,“燕国出兵多少。” 乐毅伸出两个手指,芈戎接话,讥讽道:“燕国出兵两万!” “燕国出兵二十万。”乐毅话语刚落,诸侯议论纷纷。 燕国能够出兵二十万? 燕国这是要和齐国拼命? 芈戎怀疑道:“燕国能够出兵二十万。” 乐毅道:“齐国欺燕太甚,吾王一雪前耻,举国之力伐齐。” “好,好,好。”芈戎送出掌声,“燕王有志气。” 赵王何也很吃惊,他没想到燕国会出兵二十万。这二十万是燕国所有兵力,燕王倾国之力伐齐,是要向齐国亮复仇之剑。如此,燕齐两国大战。不是燕国亡,就是齐国破。一旦,齐国和燕国陷入战事,赵国东北和东边无战事。赵国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其他诸侯,争霸中原。 赵王何见结盟相关事宜敲定,抬声道:“乐毅,你回去告诉燕王,不日寡人与诸侯将一起北上,与之登坛会盟。” “喏。”乐毅告别各国使者,离开邯郸,赶回蓟城。 路途,乐英问道:“赵王推举吾王为盟主。吾王,真是众望所归啊!” 乐毅沉思片刻,方答:“秦国不想三晋为盟主,三晋也不想秦国为盟主。燕国成为盟主,方能凝聚三晋和秦国的力量。”乐毅心中暗道,“赵王不想当,是对伐齐没有足够的信心。一旦,伐齐不成,就会被清算。赵王推举燕王,这是走了一步好棋。既表明了赵国伐齐的态度,又撇脱了力主伐齐的嫌疑。” 随后,乐毅握着拳头,目光坚定,“燕国要想无忧,只能把齐国揍趴下。” “王上,乐毅回来了。”一名大臣连忙进入内宫报喜。 “乐毅,在哪里。”燕王职的眼神往殿外看去。 “乐毅在殿外等候。” “快,喊他进来。” “宣,乐毅进殿。” 不多时,乐毅昂首阔步走进内殿。 燕王职关心道:“乐毅,你辛苦了。” “王上,臣不辛苦。”乐毅忙道,“臣,幸不辱命,与诸侯缔结合纵伐齐。” “太好啦!”燕王职眸色十分激动,“这一刻,寡人终于等到了。” “臣,还有一个喜讯。”乐毅连忙拿出诸侯文书,“赵王推举王上为盟主。” “什么。”燕王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忙道,“赵王推举寡人为盟主?” “不仅赵王,还有韩、魏、秦,都推举王上为盟主。” “果真如此,天佑燕国。” “臣,被诸侯推荐,担任联军统帅。” “你担任统帅,寡人欣慰。”燕王职大笑,问,“乐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王将北上,与王上登台会盟,宣誓伐齐。” “好,好,好。”燕王职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振奋。 “眼下,王上要做两件事。第一,积极备战,动员全国的力量,举兵伐齐。第二,与赵国等诸侯会盟,宣誓破齐。” “乐毅,还有第三件事。”燕王职上前拍着乐毅肩膀,“寡人要拜你为上将军,燕国的兵马,寡人都交给你。” 乐毅闻言,连忙道:“王上,臣,不敢受命。” “你为何不敢受命。”燕王职没想到乐毅会拒绝。 “臣,乃外臣。王上将全国兵马交给臣,大臣会非议。” “这个无需你担忧。”燕王职霸气道,“因为有你,寡人方能有机会破齐雪耻。燕国寡人说了算,谁敢反对。” “臣...” “乐毅,休要推辞。”燕王职勉励道,“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 乐毅闻言,备受感动,“臣,唯有破齐,方能报答王上之恩。” “来人。”燕王职大袖一挥,“击鼓,宣群臣进殿。” 顿时间,鼓声雷鸣,响彻蓟城上空。不多时,燕国大臣鱼贯而入,进入大殿。 “你们都来了。”燕王职看着在座的大臣,一改常态,“寡人忍了齐国三十年,无需再忍。今日,正式对齐宣战。谁敢不从,当斩不饶。” “王上,齐国强大,伐齐,还需要三思。”一名老臣站出来说话。 “寡人忍了三十年,不能再忍了。田辟疆祸燕,田地小儿辱我。此仇不报,非大丈夫。”燕王职厉声道,“今,齐王无道,灭了宋国,下一个就会灭我燕国。与其坐等灭亡,不如主动加入诸侯伐齐。那怕输了,寡人也要顶天立地,做个真正的九尺男儿。” 燕国朝臣皆知燕王职的心结,不破齐,定不罢休。如今,燕王职独断朝纲,朝臣也不好相劝。那些好战的将士闻言,群情激愤,高呼,“伐齐雪耻,战,战,战。” 燕王职下定决心,不会更改,高声道:“乐毅,听命。” “臣,在。”乐毅出列,拱手应道。 “寡人封你为上将军,起燕国悉数之兵,会同诸侯,共同伐齐。” “喏。” 燕王职走下台阶,取下腰中佩剑,递给乐毅,“若有人不听调遣,你可先斩后奏。”。 “臣,遵命。”乐毅拱手,接过佩剑。 “剧辛。”燕王职走上台阶,转过身来,面对朝臣。 “臣,在。”剧辛出列,高声应答。 “你为副将,辅佐乐毅,共同破齐。” “喏。” 燕王职又喊了几名武将,负责伐齐的相关事宜。 燕王职安排完毕,带着朝臣走出大殿,只见广场站满了数十万燕国将士,甲戈林立,旌旗鲜明。大风起兮,旌旗随风做响。 “王上,万岁。”数十万将士之音,地动山摇,直送云霄。 燕王职伸手,广场一片安静。 “我大燕的将士们,这三十年来,齐国始终欺辱我燕国。寡人小心侍奉齐国,避免刀兵之祸。可,齐国呢!无视寡人,欺凌燕国百姓,任意斩杀我燕国大将。燕国苦齐久矣!寡人一忍再忍,齐国多次欺凌。诸位将士,寡人不再忍受,决定发兵攻齐。” “杀,杀,杀。” “齐国祸我社稷,乱我家国,三十年来,寡人不敢忘。” “燕国传承数百年的国之重器,还被齐国摆放在临淄。莫大耻辱,寡人不敢忘。” “几年前,齐国斩我大将,辱我燕国,寡人更没有忘。” “寡人等这一日,等了三十年,今天终于等到了。” “齐国欠我燕国的,今日,寡人要齐国加倍偿还。此次南征,不仅是为了与齐国开战,而是为了消灭齐国。将士们,拿出你们的血性,用你们的血肉之躯,让齐国见识一下我大燕男儿铮铮傲骨。不灭齐国,不是烈丈夫。” “杀,杀,杀。” 乐毅登上战车,高举手中长剑,“此战,燕国必胜。” “燕国必胜。” 燕王职下令,“出征。” ------------ 五国宣誓伐齐 燕军渡过易水,安营扎寨,结营数百里,并命人筑高台。剧辛看不懂乐毅这番安排,来到营帐,问道,“上将军,为何不发兵直接南下。” 乐毅说了一个字:“等。” 剧辛追问:“上将军等谁。” “等,诸侯援军。” “什么,诸侯援军。”剧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乐毅,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错!”乐毅算着时日,笑道:“诸侯联军该来了。” 这时,一斥候快马加鞭奔驰而来,高喊,“启禀上将军,赵王前来会盟。” 紧接着,又听着斥候高呼,“启禀上将军,韩王、魏王前来会盟。” 随后,又一名斥候高呼,“秦国前来会盟。” “好啊!好啊!总算将他们等到了。” 又一名斥候赶来,“启禀上将军,王上来了。” “有请。”乐毅亲自前往迎接。 不多时,燕王、韩王、魏王、赵王齐聚大帐。 燕王职面向诸王,笑道,“承蒙诸位厚爱,推举寡人为盟主,诸位远道而来,请共饮此酒。” “请。”诸王端起酒樽,向前一伸。 “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共同的敌人。”赵王何放下酒樽,“这一次,我们要将齐国揍趴下。” 韩王咎高声道,“对,一定要狠狠地揍齐国。” 魏王遫也接话,“我们远道而来,不揍趴齐国,岂不是辜负了这次相聚。” 燕王职在诸王中辈分最高,笑着说,“寡人倾国之力,定要将齐国打趴下。否则啊!寡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时,燕国太宰进来道,“王上,登坛吉时已到。” 燕王职起身,对着众人伸手道,“诸位,随我登台,请。” “请。” 燕王职、赵王何、韩王咎、魏王遫共同登台,并肩而上。 每走一步,诸侯联军数十万人,齐声高呼。 燕王职来到高台,祭祀天地,带领诸王面向诸侯联军。 燕王职高呼道,“吾誓告天,齐王无道,苦民累天,弑战好杀,祸乱天下。天下诸侯,苦齐久矣。燕国虽弱,定当伐齐,以安天下。今日,天下诸侯,登台会盟,合兵伐齐。望,诸侯齐心,共匡正道。若有被盟者,天下诸侯共击之。” 燕王职念完祭祀文,将其投入火鼎中,燃起熊熊大火。 “联军必胜。”乐毅高呼道。 “联军必胜。”数十万将士也跟着高呼。 “全军将士听令,开战。”燕王职下达作战命令。 登坛会盟结束,诸侯王各自启程返回本国。燕王职临走前,对乐毅道:“这里的一切,寡人就交给你了。” 燕王职话语很轻,却就露出很大的期望。他希望乐毅能够替狠狠地揍齐国,以报齐宣王祸燕、齐王辱燕的国仇家恨。同时,燕王职又不想给乐毅施加压力,以免加重对方的心里负担。 燕王职走了,带着他的期望走了。现在,是乐毅的个人舞台。 “诸位,一路辛苦。”乐毅回到大帐,帐内聚集着各路诸侯援军。 “我乃赵将廉颇,拜见乐将军。”一名武将声若铜钟。 乐毅走后,赵王何也积极点兵备战。以何人为将,是赵王何首要解决的问题。赵王何希望韩徐为出战,怎知,韩徐为病了,且急。 赵王何问:“谁能出战。” 韩徐为举荐道,“军中廉颇。” 赵王何辞别韩徐为,命人找来廉颇。 廉破年少从军,参与赵击北胡之战,还在北疆历练数年,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信。沙丘宫变时,廉颇尚少。他不属于李兑阵营,也不属于韩徐为阵营。有能力,又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赵王何见了廉颇十分满意,当即以廉颇为将,领兵出征。 “廉将军。”乐毅回礼。 “韩国暴鸳,拜会乐将军。” “见过暴将军。” “魏国晋鄙,见过乐毅上将军。” “见过晋将军。” “秦将蒙敖,见过乐将军。” 乐毅称赞道:“蒙将军河东一战,击败齐军,夺九城,立下赫赫战功,为诸侯联军伐齐,开了一个好头。” 蒙骜谦恭道:“乐将军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不过微末之功,不值得一提。” 乐毅点头,往主位而去,暗想,“此人居功,却不傲,反而谦恭,果乃将才。秦国与诸侯大战,锤炼了不少将才啊!” “诸位皆是各国的将才,此战,如何打,还请各位积极献策,畅所欲言。”乐毅坐在主位上,对着诸侯各国的众将领道。 暴鸳第一个发言道:“联军加起来四五十万,我们一起压上去,齐国岂能招架得住。” 晋鄙也附和道:“当年,匡章带领我们伐秦,就是集中优势兵力,重点突击。” “仗,不能这样打。”赵将廉颇反对道。 “不知廉颇将军,有何战功。”晋鄙被廉颇反对,心中不喜,故而出言嘲讽,他没听说过廉颇。 廉颇承认道:“我未立显赫战功。” 晋鄙冷哼一声,“没有战功,那你就没资格说话。” 暴鸳也道,“廉颇将军没有经历过大战,不知如何打仗,这我等能够理解。” 乐毅见韩、魏二将,仗着自己的军功,有些忘乎所以,与秦将蒙骜相比,实在差远了。他身为联军统帅,又不能大声呵斥韩、魏二将,故而,问,“蒙将军,有个高见。” “高见,没有。”蒙骜放慢语速,“愚见,倒是有一点。” “蒙将军请说。” “打仗靠的是士气,是要将士用命。如果趁着人多,就不顾章法,这是乌合之众。”蒙骜说道此处,看了韩魏二将,“如果我们将所有兵力压上去,齐国正面阻截,又派出奇兵断我粮道。到那时,我军危矣。” 韩、魏二将,听后脸色不喜。但,伊阙之战,秦国打的韩、魏没有脾气。韩、魏二将若仗着口舌之争得罪秦国,下次交战,他们的处境就会堪忧。 “蒙将军所言极是。”乐毅又看着廉颇问,“廉将军准备如何打。” 廉颇没想到乐毅会这样问话,“我们人多势众,就要稳扎稳打。齐国战力不弱,我们不能冒进。首战告捷,对我们至关重要。不仅要打,还要打赢。” “廉将军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乐毅起身看着诸位,“诸侯推举燕王为盟主,又举荐我为联军统帅。我希望各位摒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破齐,以报诸王。” 蒙骜拱手道:“乐将军如何打,秦国谨遵号令。” 廉颇也道:“赵国愿听令。” 晋鄙和暴鸳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虽不满被乐毅指挥,但,也不敢违令,齐声道:“听令。” “好。”乐毅击掌,只见八名将士抬出一张大桌,上面用泥土堆积山川、河流、地貌。 乐毅来到近前,其他诸将也跟着上前。乐毅指着堪舆图,道:“我们先扫除齐国周围的兵力,一路南下,抵达济水,与齐国决战。” 诸将闻言,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乐毅求稳,他们也想求稳。一旦冒进,输了,就会为母国带来隐患。 “暴将军和燕国部分兵力为前军,利用韩国的良弓劲弩,射杀齐军有生力量。” “喏。” “蒙将军为左军。” “喏。” “晋将军为右军。” “喏。” “剧辛率领燕军步兵,为中军。” “喏。” “乐英率领赵国的步兵和燕国的五万步兵为后军。” “喏。” “乐将军,我做什么。”廉破见乐毅没有给他安排战事,连忙问道。 “廉将军不用慌。”乐毅指着齐国境内的地貌,“燕、赵两军多骑兵,廉将军和我率领本国骑兵,负责两翼安全。一旦,齐国阵营出现溃败,我们迅速穿插,击杀齐军。” “正合我意。”廉颇欣然受命。 “诸位,报效君王,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我等,齐心协力,定能破齐,扬名后世。” “喏。” ...... 齐国临淄 “紧急军情。”一名斥候背上插着红色的旗帜,直奔王宫。 一名宦者前来通传。此时,齐王田地坐在王宫与苏秦下棋,被人打扰,神色极其不悦。宦者被那道眼神,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齐王田地见苏秦不落子,喊道:“苏子,该你了。” “臣,认输了。”苏秦放下棋子,连忙道。 “你啊!”齐王田地很高兴,“总会恰到好处输给寡人,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在让着寡人。” 苏秦赔笑:“王上棋艺精湛,是臣,能力不足。” “哈哈哈。”齐王田地心情大悦,“寡人若能赢天下诸侯,定能大快人心。” 苏秦恭维道:“齐国有霸主之业,又有霸主之势,天下诸侯,迟早会臣服在王上脚下。” “苏子说话,寡人爱听。”齐王田地眼神又看着那名宦者,“说吧!何处来的紧急军情。” 宦者忙稳定心神,“斥候和大臣正在殿内等候。” “没用的东西。”齐王田地骂道,“你们都不让寡人省点心。” 齐王田地起身,前往大殿。齐臣见状,高声道:“王上万安。” “说吧!”齐王田地伸手示意,“何处的紧急军情,是秦国打过来了,还是楚国北上,又或者是赵国来攻。” “王上,诸侯联合伐我。”一位老臣站出来说道。 齐王田地话语充满不屑,“天下诸侯,寡人都不放在眼中,他们怎敢联合伐我。” “秦国攻我河东,已经占据九城,诸侯见我国输了,定会蠢蠢欲动。”一大臣说道。 “秦国小儿,有何惧之,趁着寡人不备,出兵偷袭。寡人已经调派精锐前往河东收复失地,不日,秦国惨败的消息就会传到临淄。” “赵国出兵攻我河间,我军惨败。臣担心,会加剧诸侯窥探我齐国。”又一名大臣站出来道。 “不过是小败而已,有何惊恐。”齐王田地挥手,“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楚国调集重兵北上,我们不得不防。”又一名大臣站出来说话。 “楚国?”齐王田地讥讽,“楚王的父亲被囚禁秦国,落得客死异乡,他都不敢报仇。若敢打寡人注意,必灭之。” 朝臣见齐王田地视天下诸侯如无物,想说,又不敢说。迟早下去,齐国危矣。 齐王田地看着斥候,问,“你有什么事。” 斥候道,“臣得到线报,诸侯合纵,欲联合攻我齐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齐王田地大笑,“韩、魏、燕臣服齐国,寡人说一,岂敢说二。楚国不思进取,打压忠臣,国内乌烟瘴气。秦国和赵国对我国出兵,取得小胜,安能对齐国产生威胁。” 斥候神色慌张道:“王上,秦、韩、魏、燕四国诸侯齐聚邯郸,推燕王为盟主,起兵五十万伐齐。” 朝臣闻言,瞬间乱作一团。田齐建国至今,何曾遇到这种情况。当年齐宣王北上亡燕,遭遇诸侯围攻,齐国被迫吐出了刚吞下燕国这块肥肉。然,齐国也击退了诸侯的围攻。如今,诸侯再次合纵,攻伐齐国,齐国成为孤家寡人,局势不容乐观。 “慌什么!乱什么。”齐王田地不屑道,“燕国犹如一只蚂蚁,寡人要他生,他就生。燕王懦弱,寡人欺凌,他都不敢反抗。诸侯以燕国为盟主,这绝不可能。” “王上,这是真的。诸侯以燕王为盟主,燕国起兵二十万,南下伐齐。” “混账!”齐王田地大怒,“你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燕王懦弱,燕国国土狭窄,国贫民穷。诸侯怎会以燕王为盟主,三晋不会答应,秦国更不会答应。” “臣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愿以死谢罪。” “来人。”齐王田地完全不相信燕王有勇气反抗燕国,大怒道:“拖下去,斩了。” 两名甲衣之士走了进来,拖着那名斥候往殿外走去。不多时,殿外传来一声惨叫。 齐王田地怒声道:“谁敢乱语,坏寡人心情,犹如此人。” 朝臣见状,不敢再言。 齐王田地看着苏秦,问,“苏子曾在燕国,可知燕王。” 苏秦来齐国多年,只有一个目的,搞乱齐国,以助燕王伐齐。如今,齐王田地只顾彰显武力,刚愎自用。齐国文武大臣,皆不敢说话。他先暗中破坏齐、秦称帝之盟,又让齐国号召诸侯攻秦。齐国趁着诸侯不备,出兵灭宋,已经彻底激怒了诸侯。如此看来,齐国已经被诸侯彻底孤立。而,诸侯合纵伐齐,定是趋势。 秦国借道韩魏,出兵齐国河东,足以说明秦国和三晋达成和解。可惜,齐王沉寂亡宋之功,齐国朝臣不敢说真话。苏秦本想诸侯合纵时间要久点,却没想到这么快。想必,是秦国河东之胜和赵国伐齐获胜,加速了诸侯结盟。 齐国危矣,齐王田地浑然不知。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燕王大仇得报。 “苏子。”齐王田地见苏秦不说话,抬高声音,“寡人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苏秦镇定自若,拱手道:“臣,在想诸侯会不会合纵伐齐,故而没有听到王上之言,请,王上降罪。” “你们看看,苏子才是寡人的得力之臣。”齐王田地语调放缓,“寡人问你,燕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反齐国。” “燕王对齐恭敬,诸侯皆知,何来反一说。”苏秦见齐王点头,又道,“我国伐宋,斩杀燕国大将,燕王没有不满之色,依旧为齐国提供伐宋粮草。王上,燕王是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我说吗?” “哈哈哈。”齐王田地发出爽朗的笑声,“燕王若有志,寡人杀他大将,他早就反了。听苏子之言,燕王胸无大志,又惧怕寡人之威。有人曾把寡人比作吴王夫差,将燕王比作越王勾践。苏子,你怎么看。” “王上岂是吴王夫差,燕王怎会是越王勾践。”苏秦见齐王田地笑了,又道,“赵、秦、楚会威胁齐国,臣,尚且相信。若说燕国会威胁齐国,臣,绝不相信。” “寡人也是这样想的。”齐王田地心情好了很多,“诸侯合纵伐齐,以懦弱的燕王为盟主,诸侯也太无能。” “诸侯都是要脸面的人。”苏秦顺着齐王的话,恭维道,“以燕王为盟主,会遭天下人嘲讽。臣觉得,诸侯丢不起这个脸。” “苏子句句说到寡人心坎。”齐王田地问,“秦国攻占我河东九城,赵国攻我河间得两城,楚国在我南边调集重兵。依苏子之见,寡人应该如何调兵遣将。” “臣认为,秦国和赵国威胁最大,应该重点防范。楚国不过是看热闹罢了!一旦,我国击退秦国和赵国,楚国自然会退兵。” “苏子之言,句句中寡人心。”齐王田地大笑,“寡人已经调派精锐应对秦、赵。寡人灭了宋国,称帝之前,就拿秦、赵练手。” 苏秦恭维道:“王上,英明神武。” “散了吧!”齐王田地打了一个哈欠,起身往后殿走去。 散朝后,几名大臣一起走。 一名壮年的大臣喊道,“田老,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说话者,出自齐国王室,叫田宗。 “我国亡宋,得罪了天下诸侯。秦国伐我,赵国伐我,楚国在南边调集重兵。臣,担心,诸侯真的会联合起来,讨伐齐国。” “田单啊!你说的对,又能如何。”田宗一边往前走,另一边说,“你所言,也正是我们担心的。可,王上只信苏秦。” 田单压低声音道:“臣,觉得苏秦有点可疑。” “有什么可疑。”田宗继续往前走。 “臣觉得苏秦来我齐国,不是助王上称霸天下,而是来祸乱齐国。” “慎言!”田宗也认为苏秦有问题,奈何找不到证据,“田单,你官居何许。” 田单答道,“市掾。” “等过段时间,老夫向王上举荐你。这个职位,太屈才了。”两人说话间,走出宫门,田宗登车离去。 田单恭送田宗离开,登上马车,心道,“齐国危矣,我要早做打算。否则,将会沦为诸侯的阶下囚。” 夜色下,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而来,行至城楼,高喊,“快打开城门,我有紧急军情。” “时辰已过,关闭城门,不得打开。”楼上的一名守将喊道。 “你耽搁了军情,就不怕王上拿你试问。” “今日,有一位斥候禀告军情,被斩了。”那人问道,“你想成为下一个。” 斥候厉声道:“快放我入城。我若误了军情,王上不仅会斩我,还会斩杀尔等。” “门,我是不敢开。”只见城楼上,放下一个匡,“你上来吧!” 那名斥候无奈,只能坐在匡上被城楼上的将士拉上城。 那名斥候登上城楼,连忙往王宫跑去。只听见一人轻声道,“又一个送死的。” 斥候来到宫门,又被阻,不能进。只能等到天明,齐王田地上朝。 翌日,天色刚露出鱼肚白,斥候高喊道:“王上,北地紧急军情。韩、赵、魏、秦、燕五国诸侯联合伐齐,我国北地已失。北疆告急。” ------------ 苏秦车裂 齐王田地尚未梦醒,急促的战鼓声响起。这道鼓声,代表敌寇入侵。齐王田地被搅了美梦,坐在床榻,怒道:“何人乱寡人美梦。” “殿外跪着十名大臣。”宦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没用的东西。”齐王田地很生气,也不得起身穿衣接见大臣。 不多时,齐王田地穿好王衣,打了一个哈欠,殿门被八名宦者打开。 只见殿外跪迎的大臣,齐声道:“王上万安。” “安个屁,寡人好好的美梦被你们搅了。”齐王田地走出殿门,看着大臣,问,“你们何事,急着见寡人。” “昨夜斥候传来消息,诸侯合纵伐齐,北地已失。”身份最高、威望最尊贵的田宗站出来回话。 “北地丢了。”齐王田地睡意全无,北地是齐国的北边门户,也是应对燕国的有生力量。当年,齐宣王趁着燕国内乱,以北地之众伐燕,不足六十日打进蓟城,开创了历史先河。如今,北地丢了。 田宗情绪波动,带有哽咽之音,“王上,我们丢了北地,燕国带头反了。” “什么,燕国反了。”齐王田地大笑,“不可能。绝不可能。燕王没有半点傲骨,岂敢反我。” “王上,北地已经丢了。”田宗见齐王还在自大,出言提醒。 “上朝。”齐王田地带着朝臣快步来到正殿。 斥候哭声道:“诸侯推举燕王为盟主。燕国趁我备,举兵南下,如今,北地已失。” 齐王田地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甚至认为燕王是被诸侯胁迫,“燕王,真的反了。” “燕王起全国之兵,大举南下。” “哈哈哈。”齐王田地闻言,不觉得害怕,反而大笑,“燕国积贫积弱,寡人不放在眼中。燕王反我,寡人正好有借口灭了它。” “王上。”田宗忙道,“燕王不可怕,可怕的是诸侯联军。” “诸侯联军,乃寡人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齐王田地语调轻蔑,“来得正好,寡人灭掉诸侯联军,寡人为帝,谁敢不从。” 田宗见状,忙道:“诸侯联军加起来数十万之众,我们不能大意。稍有不慎,齐国有灭国之忧。” “诸侯想要灭我,哪有那么容易。”齐王田地胸有成竹道,“我大齐将士,西破函谷关,南败强楚,北征败燕。天下诸侯,谁是寡人的对手。诸侯联军虽众,不过是乌合之众。在我大齐将士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朝臣也沉寂在齐王田地继位后取得的辉煌战绩中,皆顺道:“王上所言甚是,天下诸侯岂能破我大齐。” “听听,听听。”齐王田地彰显自信,“寡人在,诸侯能奈我何。” 田宗见朝臣沉寂在过去,没有认识到目前齐国的困境,大喊:“王上,正因为我们轻视诸侯,才让诸侯攻破北地,打到齐国境内。我们继续如此,离灭国不远啦!” “你…”齐王田地大怒,“非要令寡人生气,大开杀戒不成。” 田宗刚要说话,只见齐王田地又说,“寡人的注意力在西边的秦、赵,南边的楚国。燕国乘虚而入,才破北地。寡人一时大意,才让燕国钻了空子。燕国战力如何,诸位岂不知晓。燕王敢联合诸侯反,破寡人北地。寡人要燕王付出灭国的代价。” “王上,臣有话说。” “田叔,有何话说。” “臣,接到密报,得知我国有诸侯斥候。” “什么!斥候。”齐王田地怒喝,“是谁。” “他是…”田叔看了苏秦一眼,话没说,意思很明白。 “说。”齐王田地没有足够耐心,“是谁。” “他就是苏秦。”田叔指着苏秦高声道。 “苏秦。”齐王田地将目光看着他,“你是斥候。” 苏秦强做镇定,反问,“王上,认为臣,是斥候?” “苏秦,休要狡辩。”田叔见已经摊牌了,若不搬到苏秦,死的人,就会是他。 苏秦从容自若地问:“你说我是斥候,证据何在。我是谁的斥候。” 田叔道:“你是身在齐国,心在燕国。你是燕王派来乱我齐国的斥候。” “哈哈哈。”苏秦大笑,“我周游诸侯,去过燕国,你总不能认为我就是燕国的斥候吧!” 齐王田地闻言,也认为这些大臣猜忌苏秦,故而出言中伤,离间君臣关系。 “苏秦,你要证据。”田宗平声道,“我这里有。” 田宗击掌,只见两名将士抬进来一个箱子。田宗命人打开箱子,“这里面放着的东西,就是你的罪证。” “哈哈哈。”苏秦以大笑克制心中的慌乱,“诸位不待见我,我离开就是了。诸位何苦如此陷害我。” 齐王田地生性多疑,见此更加认为这是朝臣的离间。 只见,田宗来到箱子前,拿起竹简,对着齐王田地道,“苏秦的字迹,王上认识。苏秦是否通敌,请王上过目。” 一名斥候上前接过竹简,快步呈给齐王。齐王田地接过竹简,缓慢展开,只见神色忽变。少许,齐王田地将竹简扔在苏秦面前,露出强烈的杀气,“苏秦,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秦捡起竹简,看着上面的内容,正是他写给燕王。 上面记载了,齐国目前的现状,如何伐齐,还有伐齐的路线。也表明了苏秦,是如何乱齐。这些,本是最高机密,却落到了田宗手中。苏秦内心很慌乱,神色十分平静,事到如今,只有不承认,“哈哈哈。诸位想要栽赃嫁祸我,也不必用这种手段。” “事到如今,苏秦,你还想抵赖不成。”田叔厉声地问道。 “王上。”苏秦拱手道,“臣,曾在燕国,这不是秘密。燕王愚昧,不识我才。故而,我离开燕国,来到齐国。这些年,臣在齐国做的事,王上有目共睹。臣,对王上之心,日月可鉴。” “精彩!精彩。”田宗送出掌声,“皆言苏秦口舌之利,与张仪,不分伯仲。如今,见之。方知,纵横之术。” 苏秦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大麻烦,冷声道:“田宗,你不喜我,也不用如此。” “你来齐国,我就怀疑你。”田宗又拿起竹简,“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你。你藏得很好,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 “哦!我倒要听听。” “你来齐国,看似为王上出谋划策,实则是为了弱齐、孤齐,最后亡齐。” “说话要有证据,你说这些,我不认。” “我知道你不会认。”田宗语调充满平静,“我能拿到你通燕王的文书,就能拿到你其他证据。” “哈哈哈。”苏秦拒不认罪,只是大笑。 “在你入宫之前,我已经吩咐人去搜你府邸。”田宗语调不高不慢,“不仅得到了你通燕的证据,还抓到了你通燕的联络人。” 田宗双手击掌,只见八名将士押着四人走了进来。 “我脾气不太好,对他们用了刑。这些人,真是硬骨头,起初什么也没招。”田宗走到一人面前,威胁道,“如果不想被灭族,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王上。” 那人战战兢兢,“苏秦为燕王效命。” 齐王田地得知被骗,震怒,“苏秦,还有什么话说。” “没想到出卖我的人会是你。”苏秦看着眼前跟了自己十五年的人,“不错,我是为燕王效力。” “你…”齐王田地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想到苏秦会承认。 “王上,臣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你已经亲口承认,寡人如何信你。” “有罪证、人证,臣,不承认,也不行吧!”苏秦叹了一口气,“臣为王上做的那些事,却得不到信任。” 田宗见状,怕坏了事,忙道:“好一个纵横之才,事到如今,还想混淆视听。” “你鼓动王上,大兴土木,是为了空耗齐国的财力。” “你让我大齐将士常年征伐,表面是为了我齐国开疆扩土。实则是为了弄得将士和百姓怨声载道。” “称帝,是为了离间齐赵两国的关系。” 苏秦抓住机会,忙道:“哈哈哈,我是拒绝王上称帝。” “这是你的高明之处。”田宗继续道,“王上拒绝称帝,联合诸侯伐秦,齐秦关系极度恶化。” “亡宋,让诸侯恐惧齐国。故而,彻底孤立齐国。从而形成,诸侯围攻齐国之势。” “你让王上把兵力放在西边和南边,就是为了让燕军攻城。苏秦,你还有何话说。”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苏秦见状,也不在反驳。 齐王田地心寒道:“苏秦,寡人对你不好。你为何要背叛寡人。” “王上对臣,的确很好。可惜,燕王是第一个赏识、认可,我才能的君主。是他,给了我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燕王以真诚待我,我岂可不报答。” “如此说来,你从没有真心待寡人。” 苏秦不接话,齐王待他很好,不仅有丰厚的赏赐,还给他地位。他入赵,被扣留。齐王为了他,不惜割城,还给赵王施压。有时候,他很矛盾。不知道应该效忠燕王,还是齐王。可,他一想起燕王的眼神,就忘不了入齐的初衷。他入齐是为了祸乱齐国,以助燕伐齐。燕国弱,齐国强。但,他相信用自己的能力,能够助燕王伐齐之志。若伐齐成功,也成就了他的功名。 “苏秦,你竟然是为了燕王。” “哈哈哈。” “你笑什么。” “燕王伐齐是为了国仇家恨。”苏秦停顿少许,“我是为了私仇。” 齐王田地一愣,问,“寡人与你何来私仇。” “你杀我恩人,灭他三族。此仇,怎可不报。” “你要报仇,可以选择其他诸侯,为何选择燕王。” “我选择燕王,是因为他想着齐国祸燕之仇,灭齐之心,比任何诸侯都要坚定。” “燕国弱,齐国强,你选择他?” “这样才能证明我苏秦的能力。以弱燕破强齐,这是多大的功勋。” “你…” “灭齐者,非燕,而是你自己作死。” “你…” “齐王若听我之策,联合诸侯先灭掉秦国,再灭宋国。或许,诸侯合纵伐齐,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多谢齐王采纳韩聂之言,毁约灭宋,招致诸侯怨,才有合纵伐齐之事。”苏秦提韩聂,是加大齐王的猜忌。他为了燕国,背叛齐王。韩聂与秦王关系友好,会不会是秦国的斥候。 “你…” “也多亏秦国第一个破齐,让诸侯看到齐国的软弱,才加快了合纵伐齐的进程。” “你还有什么要说。”齐王田地恨不得立刻杀了苏秦。 “事已至此,臣,还有什么话说。” “你,就不怕寡人真的杀了你。” “我已经完成了燕王的使命,那怕死了,也会名流千古。可惜啊!我终究不能学范蠡看到勾践灭吴,功臣身退。” “如此说来,燕王早就想伐齐。” “齐国祸燕之仇,燕王不报,岂是男儿。” “苏秦,你选择没有骨气的燕王,为何不选寡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燕王正是如此。他受的耻辱,只是为了励精图治。将来,他会加倍偿还。” “笑话。”齐王田地嗤笑道,“寡人灭燕,犹如捏死蚂蚁般。” “今日之燕,已非三十年前的燕国。”苏秦眸色充满向往,“燕王对外韬光养晦,对内改革图强。燕国国力蒸蒸日上,实力不可同日而语。齐王想要灭燕,谈何容易。” “你…”齐王田地说不赢苏秦,不在多言,喝道,“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呢!苏秦,你欺骗寡人,该杀。来人,将苏秦拖下去斩了。” “士为知己者死。”苏秦朝着燕国蓟城的方向拜了拜,“燕王,臣不辱使命。可惜啊!臣不能亲眼目睹燕军马踏临淄的雄风。” “拉下去,拉下去。”齐王田地对苏秦恨之入骨,大喊,“斩了。” 苏秦怒斥,“我自己走。” 两名甲士见状,不敢上前。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苏秦踏着步,走出殿外,“齐王,苏秦先去了。你和齐国为我陪葬吧!哈哈哈。” “休要一刀杀了。”齐王田地听着这些话,怒愤不已,“车裂!车裂。” ------------ 齐将触子 “王上,苏秦已经被车裂。”一名甲士进来复命。 “杀得好,杀得好。”苏秦死了,齐王田地非常高兴。齐国的朝臣见状,也很高兴。 田宗忧色忡忡道:“王上,死一个苏秦,没什么。眼下,诸侯伐我,派谁去抵挡,才是大事。” “你说得不错。”齐王田地没有被联军之势吓住,反而霸气十足,眼神不屑道,“他们不过是虾兵蟹将罢了。诸位,谁愿意替寡人教训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人站出来道:“王上,臣举荐韩聂。” “嗯!很好。”齐王田地点头道,“韩聂替寡人亡宋,的确是最佳人选之一。” “不可。”田宗等人齐声反对。 “有何不可。”齐王田地神色不悦。 田宗急色道:“韩聂非我齐人,又与秦王交好。我们与诸侯之战,胜负,关系到国祚。韩聂客齐,心向王上,还是诸侯,很难判定。一个苏秦,让齐国陷入困境。再加上韩聂,稍有不慎,齐国危矣!臣认为,要选可靠的人。” “何人能为将。”苏秦是斥候这件事,对齐王田地打击很大。韩聂若有反心,将兵马交给他,将会祸乱齐国。再加上,苏秦之言,让齐王田地对韩聂也产生了戒备。他如此善待苏秦,也遭到背叛。韩聂亡宋,真的是为了齐国? 田宗见大臣不言,开口道:“臣,举荐一人。” 齐王田地见有人为将,忙问:“谁。” 田宗说出两个字:“触子。” 齐王田地想不起此人,问,“他有何战功?” 田宗语调平稳道:“触子曾辅佐匡子,有破燕、败楚、攻秦之功。臣认为,触子是最佳人选。” 其他大臣跟着附和。 齐王田地往人群看去,问:“触子,何在。” 只见一人走了出来,行礼道:“臣,在。” “寡人以你为将,率领我大齐男儿给我好好教训诸侯联军,扬我齐国威名。”齐王田地见触子迟迟没有领命,眼色一沉,“你为何不领命。” “臣,有话要说。”触子见齐王田地将战事看得太简单了。 “讲。”齐王田地见触子跟他讲条件,语调冰冷。 “我们的精锐在西边和南边,北边无精锐。王上若想击败联军,就要将西边和南边的精锐北调。” “不用那么麻烦。”齐王田地注意力仍在西边和南边,“诸侯联军虽众,不过是乌合之众。你即刻招募将士二十万,速速北上。” “臣…”触子刚要说话,见田宗使来一个眼神,改口道,“喏。” “达子,何在。”齐王田地喊道。 “末将在。”一人出列,拱手行礼。 “寡人以你为次将,你要辅佐触子,给我大破诸侯联军。” “喏。” “触子、达子,寡人为你们送行。寡人在宫中备好美酒,静候你们击败诸侯联军的佳音传来。” 触子、达子齐声道:“喏。” “我大齐男儿,天下无敌。”齐王田地大笑,“谁敢与寡人为敌,出兵来犯,必灭之。” 齐国朝臣齐声高呼:“齐军威武,齐国必胜。” 散朝后,田宗追了上来道:“两位将军慢走。” 触子和达子听了下来,行礼道:“见过田老。” 田宗回礼道:“诸侯联军伐我,齐国没有盟友。此战关系到齐国安危存亡,两位将军要费心了。” “田老放心,此战不胜,我定马革裹尸。”达子豪气干云道。 “好好好。”田宗很满意,“有达将军这句话,我心甚慰。” 触子露出忧色道:“田老,此战不好打啊!” “我知道你的难处。”田宗宽慰道,“身为齐国男儿,要有志气。再难,也抵挡不住大气男儿的英姿。” “打仗,靠的不是一腔热血,还有诸多事宜。田老,我...”触子欲言又止。 田宗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宽慰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只要好好打仗,干好你份内的事。剩下的交给我。” “有田老这句话,我有信心了。” “战事紧急,齐国的安危,就拜访两位了。”田宗行了一礼。 “田老告退。” 触子奉命招募将士,得新兵十万。因前线战事紧急,这些新兵未能很好的训练,就前往御敌。北上途中,触子收集残兵败将,汇合济西将士,又得兵十万。 触子见诸侯联军势众,士气高昂。如今,齐国新败,士气低落。他很难依靠手中的兵马收复北地,快速击退联军。于是,触子制定了新的战略,先据守,稳定颓败之势。后,抓住战机,与诸侯联军决战。 触子一路北上,抵达济西,看着眼前一条大河奔流,问,“这条大河叫什么名字。” 达子答道:“济河。” 触子看着奔流不息的济河,“全军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达子忙道:“上将军,王上命我等快速北上,收复失地。” “达将军也是善用兵之人。”触子环顾左右将士,问,“我们能够依靠这些兵力,击败诸侯联军。” 达子想了少许,回道:“诸侯联军皆是良将精兵,又有五十多万。我们手中的这点兵力,想要取胜,很难。” “是啊!”触子长叹一声,对目前局势充满担忧,“王上将精锐、重兵,布防在西线和南线。殊不知,以燕为首的诸侯联军对我国威胁最大。” “触将军的意思是说,对我国造成威胁,不是西线的秦、赵,也不是南线的楚国,而是以燕国为首的诸侯联军。” “不错。”触子叹息道,“可惜!王上不听我的意见。” 达子问道:“触将军会不会杞人忧天!” “我也想当杞人,可,局势对齐国不容乐观。”触子停顿少许,又道,“应对北边局势,只有我们手中二十万将士。一旦,我们败了。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诸侯就能够长驱直入。我国的防线,就会全面瓦解,那时,齐国危矣!” “触将军言之有理。”达子也认可触子的观点,“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现在出战,很难获胜。” 触子道:“当务之急,我们要用小胜,逐渐恢复士气。若战,必胜。否则,我军危矣!齐国危矣!” 达子点头:“触将军所言极是。” “我们能够倚仗济河天堑,固守拒敌,恢复士气。诸侯联军虽众,若不能速胜,定会产生隔阂。一旦,诸侯联军粮草供给不足,必会生乱。这就是我们反击最好的机会。” “触将军的战略虽好,却难以施行。如今,齐国君臣上下,都想要看见我们击败诸侯。触将军若不出战,王上怪罪下来,定会惹来雷霆之怒,招来杀身之祸。” “王上的性格,我岂不了解。可,现在的局势,我们能够主动出战?主动出战,就等于让这些将士去送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男儿无辜丧命。” “触将军之言,我十分赞同。可,王上不会答应。王上给的指令,是主动出击,击溃诸侯,收复失地。那怕我们败了,王上也不会降罪。” “王上不怪罪,我们也输不起啊!我们只有先守住,才有机会获胜。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触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也不能眼睁睁让这些男儿白白送死。” 达子眉宇紧皱,摇头道:“触将军若如此,王上哪里,我们无法交代。”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上怪罪,我一人承担。”触子大声道,“全军就地安营扎寨,构筑工事。无论诸侯联军如何挑衅,切不可主动出击。违令者,斩。” ------------ 济西之战 乐毅带领诸侯联军,故意制造强大的攻势,混淆齐国的视线。再出其不意,借道赵国,一举攻入齐国境内。乐毅战法求稳,步步推进,齐国北地尽失。就在联军获得大胜之时,乐毅得知齐国二十万大军北上。 乐毅在大帐召集诸将,商讨如何打。 有的将领认为应该快速南下,渡过济河天堑,与齐军决战。有的将领认为应该肃清残敌,以免后路被断。 面对齐军北上,乐毅制定了两个方案。第一方案,派出精锐南下,迅速占领济河东岸的城池,以免齐军依靠济河地势,阻截诸侯联军。一旦,战事陷入僵持,对联军极其不利。第二个方案是做好与联军打持久战、消耗战的准备。 乐毅善兵,不仅自己知道应该如何打,还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怎样打。尤其是,当他得知齐军主将是触子,眉宇多了几分愁。很快,不好的消息传来,触子率军北上,抵达济河西岸,修筑防御攻势。 乐毅害怕打持久战、消耗战,却没想到触子用这种战术。怎知,乐毅又得到一个消息,触子率军渡河,在济河西岸布阵。 乐毅拿着斥候送来的密报,大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本担心触子会在济河东岸布阵,却没想到他会放弃这么好的地势,选择在西岸。” 廉颇起疑道:“触子是齐国一代名将,为何会犯这个错误。乐将军会不会有诈。” “触子不会这样做。”乐毅停下来又道,“齐王会逼触子犯错。” 晋鄙问道:“乐将军的意思是说齐王让触子渡河。” “不错!”乐毅胸有成竹地道,“齐王在位十七年,都是他欺负诸侯,何曾有诸侯攻入齐国境内。齐王太想击败我们,想要速胜。齐王,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暴鸳问道:“齐国主力在济河西岸,乐将军,此战,我们如何打。” “齐王想要在济西与我们决战,我们就满足他的要求。”乐毅厉声道,“大军前进,在济西与齐军决战。” 原来,触子见联军势大,士气旺盛,为了稳中求胜,决定在济河东岸安营扎寨,利用济河的天险,阻挡诸侯联军南下,一边恢复士气,另一边另寻战机。只要战事陷入僵持,联军内部必定不稳。齐国驻防西线和南线的精锐北调,国难可解。然,齐王田地得知触子不出战,勃然大怒,喝骂道:“混账东西,有辱寡人威名,竟然胆小如鼠,避而不战。” 齐王田地派出六名使者,催促触子渡河北进,击败诸侯。 齐王田地不仅要胜,还要速胜。他在位十七年,从来都是他欺凌诸侯,怎能被诸侯所欺。他相信自己的大齐男儿所向披靡,区区诸侯不过乌合之众,怎敢与他争锋。如今,诸侯攻入齐国境内,还是他最看不起的燕国。 触子拒不受命,避而不战,让齐王田地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对于齐王田地而言,触子的行为,不听王命,有辱齐国之威。 这日,触子正在巡视军营,检查装备,鼓舞士气。 达子急色而来,语调急促道:“上将军,王上又派出使者。” “不用理会。”触子见齐王田地将军权交给他,却要处处掣肘。如何打,怎样打,本应该他说了算。而,齐王却不停给他下命令。齐王的行为,令身为主将的触子极其不满。 达子道:“这位使者,上将军必须见。” 触子越想越气,回道:“除非王上亲自来,否则,一概不见。” 达子怕泄露了齐王的踪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王上亲自来了。” 触子闻言,瞳孔增大,无奈,他只能动身前往。 “臣,拜见王上。”触子进入行军大帐,拱手行礼。 “好啊!”齐王田地坐在主位上,抓起身边的东西扔了过去,“寡人连续给你下达命令,渡河北上,迎击敌军。你胆敢不听,你是想造反吗?” “臣,不敢。”触子听到造反二字,吓得神色惨败。 “不敢!”齐王田地起身,来到他跟前,“你有什么不敢。你不敢,为何不执行寡人的命令,渡河北上,击溃来犯之敌。还是说,你懦弱胆小,怕死。” “臣不怕死。”触子顶住齐王的威压,分辩道:“诸侯势大,我军士气低落,贸然决战,不利我军。臣想倚仗济河之势,先防守,后反击。一旦,我们抵挡住诸侯的攻势,与之打持久、消耗战,诸侯内部不稳,我军精锐北上,诸侯必败,我军必胜。” “我且问你,寡人继位至今,战绩如何。”齐王田地闻言,反而认为触子在为胆小怕死开脱,气得他想一脚踹过去。 触子回道:“败强楚,破函谷,辱弱燕,欺三晋,亡富宋。” 齐王田地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又问:“寡人继位至今,可曾败过。” 触子道:“未有败绩。” “我大齐男儿,善战否?” “善战。” “寡人继位,欺压诸侯十几年,未曾一败。我大齐男儿,能征善战。你现在是怎么做的。丢脸啊!丢脸。” 触子闻言,不敢接话。 “我问你。”齐王田地胸膛不断起伏,“你驻守济东,济西怎么办。莫非,济西不要了?” “臣…” “济西是谁的疆土。” “齐国。” “诸侯攻入齐国境内,已经打进家门口了。你身为九尺男儿,万军统帅,坐视不管,岂非大丈夫。” “臣…” “说吧!”齐王田地没有耐心,“你为何多次避而不战。寡人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臣认为,济西之地汇聚诸侯精锐,敌强我弱,不宜主动出击。我们应该利用济河之险,消耗联军士气,再行反击。” 齐王田地怒气正盛,哪里听得进去,神色露出杀气,“敌人打进家门,你不出战退敌。寡人的脸面何在,齐国的尊严何在。” 触子急色道:“王上,战端若开,我军若败,齐国危矣!” “齐国会败!”齐王田地狂笑道,“我大齐男儿从没败过,这一次也不会败。” 触子尚未反驳,只听齐王田地问:“诸侯联军统帅是谁?” “燕国乐毅。” “乐毅!”齐王田地思考少许,讥讽道,“这人是谁!寡人听都没听过。诸侯无人啊!派一个没有知名度的人为将。寡人也为你感到丢脸,就这样一个人吓得你不敢出战。” “臣...” 齐王田地威胁道:“你若不出战,寡人随时都可以换了你。” 触子拱手,态度诚恳,也不敢发言。 齐王田地镇住了触子,又出言恐吓,“你若再不出战,丢寡人脸面。寡人灭你三族,掘你祖坟。” 齐王田地说完,便转身而去。达子走了进来,问:“上将军,王上,已经生气了。我们打吧!” 触子坐在地上,冷笑道:“想我为齐国,开疆拓土。为他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要灭我三族,掘我祖坟。” 达子宽慰道:“上将军莫要介意,王上说的是气话啊!” “耻辱啊!耻辱。”触子无比寒心,“身为将帅,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舍家卫国,还被威胁灭族掘坟。战,败,是死。不战,也是死。昏君啊!昏君。不明战况,不分形势,只顾自己的脸面。齐国完了!” “上将军慎言。”达子怕他乱言,招来祸端。 触子看着达子,问,“这样的君主,值得我们为他拼命,为他去死。” 达子正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上将军,战吧!我大齐男儿所向披靡,不会败的。” “他想打,要我打,那就打吧!”触子缓缓起身,下达命令,“传令三军渡河西进,与诸侯联军决战。” “喏。”达子行礼,前去传达号令。 触子率军渡过济河,来到济西。乐毅率军南下,抵达济西。两军在济西布阵,一决生死。此战,双方都输不起。诸侯联军输了,就会遭到齐国报复。齐军输了,齐国危矣! 阵前,触子站在战车上,高喊:“来将何人。” 乐毅骑马上前,“我乃燕国上将军乐毅。” “乐毅。”触子问道,“吾王待燕王不薄,尔等为何反。” “哈哈哈。”乐毅大笑,“田辟疆祸乱燕国,毁燕国重器。田地斩我大将,辱我燕国。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不薄。” 乐毅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有意提高声音道,“齐王无道,征伐好杀,暴虐成性,天下诸侯苦秦久矣。今,诸侯推举燕王为盟主,选我为诸侯联军统帅,故奉天命伐齐。” “开战吧!”触子厉声道,“全军听令,开战。” 乐毅也高呼,“准备开战。” 触子站在战车遥望,见联军阵营分布。联军一体,却衣服颜色不同,摆下五军阵。 燕国分为两部,一部为中军,另一部为前军。韩军为前军,秦军分布在左翼,赵军分布在右翼,魏军为后军。然,触子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赵国推行胡服骑射,以骑兵为主,却只见步兵,不见骑兵。燕国效仿赵国改革,也组建骑兵,却不见之。 触子看着联军阵营,心道:“不闻乐毅名,却见乐毅阵。昏君只想一役令天下诸侯臣服,难啊!败我齐者,定是乐毅。” 乐毅遥望齐军阵营,见是三军阵。触子为前锋,齐王田地坐镇中军,达子殿后,少量的骑兵和车兵负责两翼的安全。 乐毅心想,“齐王亲自坐镇,齐军士气如此低落,想必君臣不和,将士不肯用命。” 齐王田地不耐烦,命人传话。一名宦者来到触子前,催促道:“上将军,王上问,为何还不出战。上将军莫非想阵前通敌?上将军若还不战,王上定诛三族,掘尔坟墓。” 触子闻言,内心无比好冷,心想:“这样的昏君,值得他卖命。” 齐王田地坐在中军高喊,“为国杀敌,乃尔等无上荣耀,光宗耀祖。寡人亲自坐镇军中,若见不战、怯战、畏战者,必灭三族,掘尔祖宗坟墓。” “传令下去,给寡人开战。” 触子得令,拔出腰中长剑,向前一指,“杀。” 齐军听主将之言,高呼道,“杀,杀,杀。” 乐毅见状,不想输了阵势,拔出长剑,朗声道:“战。” 联军齐声回应,“战,战,战。” 齐军第一通战鼓响起,触子下令,“冲击敌阵。” 只见,前军将士向前冲杀。 乐毅见齐军来了,若挡不住第一波攻势,联军危矣。 登上高处的斥候,高声喊道: “一千五百步。” “一千步。” “八百步。” “进入射程领域。” 韩国位居中原,而不被诸侯灭国,是因为韩国有超越诸侯的特长,良弓劲弩。故而,流传出天下劲弩皆从韩出的这样一句话。韩卒超足百射,百发不暇止,远者达胸,近者掩心。乐毅将韩卒放在前军,就是想依靠韩国的良弓劲弩的优势,射杀齐军的有生力量。 “举弓、搭箭、放。”乐毅下令,韩军将士一气呵成。只见,成千上万的箭矢,犹如疾风骤雨,奔向齐军阵营。 顿时间,只闻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天下,齐军一波又一波倒下。 冲在前面的将领匡辛见联军的箭雨飞来,连忙大喊,“举盾。” 齐军举盾,冒箭雨前行。然,匡辛没想到韩军的良弓劲弩如此厉害,身边的将士倒下一大片,而他一手持盾,一手用剑拨点箭雨,一支箭矢还是射中了他的右肩。 匡辛弃盾,其他将士见状连忙围了过来,用盾组成一个壁垒。 “匡将军,受伤了。”一名副将急色道。 “不要慌。”匡辛折断箭杆,长剑向前,“给我冲。” 齐军将士受到鼓舞,群情激愤,个个奋勇争先。 乐毅见着这一幕,问:“此将,乃何人,这般勇猛。” 负责收集齐国战报的将领应答,“他叫匡辛,乃匡章之子。” “虎父无犬子啊!”乐毅感叹道,“匡章乃一代不世名将,桑丘破秦,北上亡燕,三征南楚破之,西破函谷关,欺凌三晋。此子,有其父之勇猛。” “上将军,齐军攻来离我们不到百步。”登高斥候高声喊道。 “韩军退!”乐毅命令传令官,“燕军上前。” 传令官骑马奔腾前去传达乐毅的将令,旗将官得令,快速挥动手中的旗帜。 韩军得令,整齐划一,收好弓弩,分开小道。燕军顺着韩军让开的小道,持戈上前。 乐毅高呼:“列阵。” “竖盾。” “御敌。” 按道理说,乐毅应该将擅长近战的魏武卒放在前面,又恐诸侯联军说他有私心,让其他诸侯去送死。诸侯不会用力,反而会坏了大事。乐毅也明白一个道理,唯有自己的精锐,才最可靠。伐齐,联军为辅,燕、赵才是主力。 齐军前锋冲了过来,弓弩手往前,拉弓搭箭,射进联军阵营。 一支箭矢飞来,差点射中乐毅。 一旁的将士惊慌道:“上将军,快退。” “退下。”乐毅喝道,“大战当前,我怎能退。大燕将士听令,准备,杀。” 匡辛带领将士冲到联军阵营,齐军和燕军近身肉搏,厮杀惨烈。匡辛不辱其父之威,连杀数人,鲜血染红了战甲。匡辛越战越勇,不断冲击联军阵营,他要带领齐国男儿,重创敌军。 乐毅见状,依旧沉着冷静应对,一边指挥燕国反击,另一边让赵国步卒增援。怎知,就在这时,齐国鸣金。这声音,代表收兵。 匡辛闻声,一脸茫然,他好不容易带领大齐将士攻入联军阵营,近身搏斗,取得不错战绩。然,齐军鸣金撤退。匡辛不甘心,也只能下令撤退。怎知,将令没有很好传达,齐国阵营一阵骚乱,阵脚大乱。 乐毅没想到齐国会突然鸣金,且,阵营大乱。 乐英问道:“上将军,齐军乱了,我愿率军冲击敌阵,活捉齐王。” 另一名将领道,“上将军,我们不能贸然出击。齐军撤退,其中会不会有诈。” 乐英道:“怕什么。联军势众,大举进攻,齐军必败。” 燕军众将皆等着乐毅下达进攻的命令,诸侯联军统帅也是如此。 乐毅见齐国鸣金突然,齐军撤退慌乱,显然不是有密谋。乐毅根据自己战场经验的判断得出,齐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事。乐毅根据齐军前锋撤退时的状况,齐国阵营又出现的骚动。敏锐的嗅觉,让他认为这是破齐的天赐良机。 乐毅抓住战机,下令全军出击。 诸侯联军得令,铺天盖地而来,冲击齐国阵营。 原来,齐将触子令前军冲锋,与联军近身搏杀。 古语有云:将帅不能受辱。 齐王田地多次羞辱他,还以灭族、掘祖坟威胁。这样的君主,乃昏君耳!岂能为他尽忠!触子不能忍,无需再忍。于是,趁着前锋与联军近身搏杀,突然鸣金收兵。因为政令突然,齐军上下茫然,阵营乱成一团。 “如此昏君,如此齐国,灭亡吧!”触子抛下一句,离开战场。 齐军前锋撤退突然,主将下落不明,诸侯联军发动猛攻,气动山河。齐王田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连忙逃离战场。齐军群龙无首,又听见联军大喊,“触子死了。” “齐王逃了。” “擒杀齐王,封侯拜将。” 齐军军心大乱,乱成一团,又恐联军之势,纷纷丢下兵器逃命。齐军将士相互践踏,掉入济河不计其数。齐国败得很突然,联军获胜有些惊喜。乐毅一战,攻破齐军主力,济西战场大捷。 ------------ 战与和 齐国败了,联军胜了。谁也没想到,东方霸主齐国,数十年未曾有敌手,完虐诸侯,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落败。这样的结局,不仅齐王田地没想到,就连诸侯也没想到。看似强大到无比的齐国,竟然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齐国败了,联军要分享胜利果实。 乐毅击败齐军主力,看着诸侯打扫战场,战果颇丰。 诸侯联军将领走来,晋鄙道:“痛快,痛快。乐将军指挥有方,我们才能大败齐军。” 暴鸳也道:“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来没这么痛快了。” 乐毅谦虚道:“承蒙诸位厚爱,将士用命。若非如此,安能战胜齐军。我们能够取得大捷,乃诸位之功。” 廉颇问道:“乐将军,我有一事不明。齐军为何突然鸣金收兵。” “起初,我也不明白。”乐毅淡笑道,“后来,我从降卒哪里得知,齐王和主将触子不和。” 廉颇追问:“齐王和触子发生了什么。” 乐毅回道:“根据斥候和降卒得来的消息,触子想放弃济西,以济河为塞,据守济东。齐王大怒,多次逼触子渡河与我们决战。甚至,当着将士的面,侮辱触子,以灭族、掘坟相威胁。” 蒙骜闻言,大笑道:“齐王怎会如此蠢!” “是啊!”晋鄙接过话,“齐王侮辱触子,恫吓将士,他这样做,将士不反才怪!” 暴鸳也道,“难怪我们与齐军短兵相接,厮杀正酣。齐军阵营,会突然鸣金收兵,因政令不统一,导致大败。齐王,太蠢啦!” “齐王不是蠢,他太过自信,太想获胜。”乐毅看着众人道,“他想一战定乾坤令诸侯臣服。正因如此,齐军主力才落得大败。” “哈哈哈。”晋鄙笑道,“齐王的蠢,断送了齐国十几万男儿。” 暴鸳也笑着说,“正因有齐王的蠢,我们才能获得大胜。” 乐毅看着众人,问,“齐军主力惨败,诸位,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打到临淄,灭了齐国。” “齐军虽败,我们也受伤不轻。”晋鄙摇头道,“齐国有霸主的底蕴,我们打下去也讨不到便宜。” “晋将军,是什么意思。”乐毅闻言,魏国不想继续打。 晋鄙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们击败楚军,选择见好就收,巩固战果。如果,我们继续东进,齐国面临灭国,定会同仇敌忾,对我们不利。” 暴鸳接话道,“是啊!我们虽大败齐军,但,齐国南线和西线的主力未损。我们想要灭齐国,谈何容易。我们继续发兵西进,若不胜,将会遭到齐国的反击。” 乐毅见韩国也不想打了,把目光看着蒙骜,“蒙将军有何意见。” 蒙骜道:“我们伐齐,是因为齐王暴虐无道,征战好杀。秦国为了匡扶正道,伐齐以安定诸侯。我也赞成不应该继续打下去。” 乐毅闻言,点点头,问,“廉将军,你是如何想。” 廉颇正色道:“末将奉命东征,前来会盟时,赵王让我一切听乐将军。乐将军说打,廉颇就打。” 乐毅沉默少许,诸侯不想打,也不能强求。但,未免诸侯背盟,要牵制他们,就要抛出巨大的利益,“诸位,言之有理。如今齐国大败,我们该分享胜利果实。按照盟约,击败齐国后,我们要瓜分齐地。如何分之,诸侯不妨言之。” 晋鄙第一个表态,“魏国要得不多,只要齐灭宋之地。” 蒙骜道,“齐国河东九城,是秦国用武力打下的,这块地归秦国。” “战利品韩国要大成。”暴鸳知道,韩国地理位置与齐国不接壤,索要飞地,也不能壮大韩国疆域。 “按照盟约,瓜分齐地各凭本事。”乐毅先以盟约说事,“诸位,接下来,如何打,能够取得多大战绩,靠自己本事。” 蒙骜忙道:“秦国不打了,准备撤军。” “撤军?”众人皆惊。齐国取消帝号,又联合诸侯伐秦。按道理说,秦国率先对齐国发动攻势,齐、秦两国很难共存。如今,齐国大败,秦国应该尽全力灭齐才是。 秦国怎会突然撤军,的确想不明白。 蒙骜见诸侯愕然,忙解释道,“秦国和齐国不接壤,秦国劳师远征,是为了安定天下。今,齐国已败,秦国完成了使命。眼下,西戎趁着秦国东进,南下犯边。我得秦王令,需撤军回防,以备戎敌之患。” 乐毅不相信蒙骜所言,秦国伐齐,看似为公,实则为私。秦国率先伐齐,是为了点燃中原诸侯与齐国开战的这把火。如今,火已经点燃,齐国大败。秦国继续打下去,齐国灭了,中原诸侯强大,就会对付秦国。此时,秦国退出伐齐,让中原诸侯和齐国相互消耗,进而壮大秦国。 乐毅看透了秦国的心思,也不好明说。秦国要撤军,他也留不住。 蒙骜对着众将行礼,转身出营,带着秦军撤出战场。就这样,五国伐齐,秦国第一个退出。 秦国走了,局势发生了变化。 暴鸳见秦国撤军,害怕秦国上演假途灭虢之计,忙道:“韩国国弱,伐齐遭受重创,也该归国休整。” 晋鄙问道:“你也要撤军。” “嗯!韩国也不打了。”暴鸳又道,“希望有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并肩作战。” 秦国走了,韩国也走了,五国联军变成了燕、赵、魏三国联军。 乐毅见晋鄙伐齐也动摇了,忙道,“宋国境内的齐军,就交给晋将军。晋将军击败宋境的齐军,这块土地就归魏国。” “好。”晋鄙见秦、韩撤军,也不想深入齐地,“宋境内的齐军,就交给我。” 晋鄙出营,率领魏武卒往宋地而去。大帐内,只留下乐毅和廉颇,以及燕赵的将领。 乐毅问道:“秦、韩撤军,魏国伐宋,廉将军有何打算。” 廉颇道:“我打算率军攻入齐国的河间之地。” “廉将军,打算率赵军深入齐地。” “不错。”廉颇正色道,“我正有此意。” “河间之地,有强大的齐军。廉将军孤军深入,就不怕犯了兵家大忌。”乐毅劝道,“廉将军,不要犯险。” 廉颇豪气盖天地道:“齐军不堪一击,有何惧之。” 乐毅没想到廉颇有如此胆色,敬佩道:“廉将军胆色过人,乐毅佩服。廉将军若攻破齐军河间,名声定能远扬,勇冠诸侯。” “多谢,乐将军之言。”廉颇正色道,“勇冠诸侯之名,廉颇不敢当。廉颇身为赵将,定要为赵国开疆扩土,以扬我赵氏男儿威名。” “好好好。”乐毅露出欣慰的眼神,眼前这个人,让他看到了胡服骑射那些男儿,“河间攻取,就拜托将军了。” “乐将军,告辞。”廉颇行完礼,走出大帐。 乐毅闻言,亲自相送。廉颇上马,拱手道“乐将军,告辞。” “送廉将军。”乐毅行礼道。 廉颇走后,乐英上前道,“乐上将军,诸侯将领,为何独对廉颇如此。” “五国诸侯伐秦,韩、魏、秦三国各怀鬼胎。唯有燕、赵伐齐意志最为坚定。燕、赵两国是最好的盟友。”乐毅一边往前走,另一边又说,“如今,秦国撤了,韩国也撤了,魏国看重宋地。赵国攻打河间,也是进一步伐齐。廉颇军事之才,其胆色之勇。我相信,不久后,他将会成为名动诸侯的名将。” “乐上将军,诸侯联军都撤了。”剧辛来到近前,问道,“我们该如何。” 乐毅落地有声道:“不破临淄,势不归燕。” 剧辛问道:“乐上将军的意思是直取临淄?” “不错!”乐毅朝着临淄的方向看去,高声道:“马踏临淄,不破不归。” 乐毅走进营帐,坐在主位,对着燕军将领道,“诸位,齐军主力被我们击败。如今,诸侯联军撤军,只剩下我燕国。若要继续伐齐,我们没有盟主。是战,是撤,诸位有何意见。” 燕军将领有不同的意见,好战派,主张继续战。保守派,主张撤军。 “臣,反对继续伐齐。”说话者,正是燕军副将剧辛。 剧辛是一名武将,年少时,在赵国为武将,曾是赵武灵王重点培养年青一代将领,善兵家、法家思想。沙丘宫变后,赵国人才流落诸侯。乐毅奔魏,剧辛去了燕国。燕王职重用从赵国来的将领,对剧辛十分器重,将燕国军政改革交给他负责。 伐齐之时,燕王职以乐毅为主将,以剧辛为副将。除了二人,军事才华显著,还看重二人曾在赵国共事默契。此时,乐毅主张伐齐,剧辛反对伐齐。若二人意见不能达成一致,燕军将领也不会齐心协力。 乐毅语调平和地问,“剧将军,有何高见。” 剧辛郑重道:“齐国有霸主之势,又有霸主之业,地广人多,经济发达。今,济西之战齐军主力遭受重创,也未能动摇根基。我们没有诸侯相助,燕国很难独自灭齐。” 乐毅没有出言打断,剧辛换了一口气又道,“齐国地大物博,人杰出众。我们想要彻底灭齐,难于登天。我们若不能彻底灭齐,必将和齐国结成血海深仇。他日,齐国国力复苏,定会伐燕雪耻,以报燕国灭齐之仇。到那时,燕国和齐国战火不断,永无宁日。” 剧辛之言,不无道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燕国之力,灭掉齐国,难度系数太大。齐宣王祸燕,才招致燕王职复仇之心。若燕国不能灭齐,齐定会举兵伐燕。 乐毅耐心倾听后,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问,“剧将军有何策。” 剧辛给出四个字,“缓进伐齐。” 乐毅又问,“何为缓进伐齐?” 剧辛答道:“齐国是个庞然大物,我们要一口一口吃,逐步蚕食鲸吞。我们已经攻破齐国数座城池,大片土地。眼下,我们不应该继续攻齐,而是应该逼迫齐王割地。” “剧将军之言,不无道理。”乐毅话锋突变,“齐王性格傲慢,看不起燕国,我们伐燕与齐国结仇。此仇,很难化解。齐王不是韩、魏二王,你逼迫他割地,岂会答应!战事一开,我们只能和齐国打到底。” 剧辛闻言,也点点头。齐王称霸诸侯数十载,个性狂妄自大,想要逼他割地,低头服输,的确不容易。 乐毅道:“齐国地大物博,实力远在燕国之上,齐国并非不能战胜而灭之。” 剧辛问:“上将军如何破之。” “齐王居高自傲,上不能举贤任能,下不能抚恤百姓。齐国君臣离德,将士离心。如今,齐国济西惨败消息传开,举国恐慌。我们要灭齐,就要趁这个机会进攻。如果等到齐王悔悟,齐国得到喘息,就不容易对付了。” 一人道:“乐将军明知伐齐,没有必胜把握,还坚持伐之,莫非是贪图破齐盖世之功。” 乐毅见说话者是出自燕国宗室,且与他不和的燕安。为了大局,乐毅压制住情绪,语调平和地道,“亡齐,是王上制定的战略,也是王上毕生的心血。我们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替主君完成夙愿。” 燕安被怼,说不出话来。毕竟,燕王伐齐时的誓言,举国皆知。 乐英道,“上将军,打吧!” 又一人道,“齐国欺我久矣!如今,我们打得齐国丢盔弃甲,为何不打。末将,愿战。” “战。” “战。” 燕国其他将领,也跟着高声呼喊。 乐毅看着将士齐心,又看着剧辛,“剧将军,齐国大势已去,我们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王上对齐之仇难报,我们也会后悔终生。” “战吧!”剧辛被乐毅被言语鼓舞。身为将者,希望有一个更强大的对手。那怕战死疆场,也是最高荣誉。 剧辛也深知燕王的心意,若能战,定会战到底。 乐毅深入伐齐看似贪功冒进,又何尝不是灭齐良机。此时,不削弱齐国国力。一旦,齐国恢复元气,燕国危矣!既然要打,就打狠点。决胜负,分生死。燕国举国伐齐,是国祚之战,燕国没有退路,只能一战到底。 “好。”乐毅得到剧辛表态,下令道,“众将听令。” 燕军将领齐声道,“末将听令。” “齐军新败,士气低迷。我们要抓住战机,一举灭齐。”乐毅道,“传令下去,绕开齐军城池,直捣黄龙,马踏临淄。若不破齐,誓不归燕。” “喏。”众将齐声道。 ------------ 临淄城下 乐毅凝聚三军之心,制定新的战法。此战若胜,定要出奇制胜。如今,齐军新败,兵力空虚,国内陷入惊恐。乐毅兵行险招,选择速战速决,孤军深入,直扑临淄。乐毅亲率燕国骑兵和车兵,追击齐军。剧辛带领步军随后跟进,确保后方无忧。沿途,只见齐军毫无抵抗心,纷纷逃命。乐毅不战,快速推进百里,抵达一座城池。只见城池上,写着两个字秦周。 秦周城离临淄不足百里,是齐国腹地,也是临淄东边的门户。此城若破,临淄危矣! 话说,齐王田地催促触子北上与联军开战,亲自坐镇中军,却怎么也没想到,触子弃军而逃,济西战场防线崩溃,齐军一败涂地。齐王田地见联军攻势猛烈,吓得逃离战场,让达子殿后。 主将触子逃离战场,副将达子临危受命成为主将。达子一边掩护齐王撤离,另一边率军后退,聚拢残军,再做抵抗。达子退守秦周,才稳住颓废的士气,收集残兵败将,得兵十万。 达子见齐军新败,士气低落,军心涣散。为了鼓舞士气,守卫齐国,激发将士战心。达子想了一个办法:重赏。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士得到赏赐,定会用命,为齐国而战。然,达子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向齐王请示。 济西惨败,触子背叛,令齐王田地恼羞成怒。这一败,不仅将齐国二十多年的霸主尊严击得粉碎,还让他君王颜面扫地。齐王田地正在气头上,这时,达子来见。 达子见到齐王田地,拱手道,“济西惨败,我军退守秦周。为了激发将士战心,臣,请王上厚赐。” “你说什么。”齐王闻言,瞬间怒气上涌,眸色露出杀气。 “臣…”达子抵住齐王带来的压迫感,“请王上厚赐三军,激发士气。” “没用的东西。”齐王田地勃然大怒,辱骂道,“诸侯攻入齐境,你们挡不住。济西之战,你们打不赢。如今,你们好意思向寡人要厚赏。” 达子面对齐王田地的羞辱,不敢接话。 齐王田地走向达子,喝道,“寡人若不给,你们也会效仿触子背叛寡人?” 达子神色骤变,连忙道:“臣,誓死为王上效忠,为王上而战。” “说的好听。”齐王田地继续辱骂,“你们这些没用的混账东西,仗,打得不好,还敢有脸,向寡人要钱。” 达子竭力争取道:“我军新败,军心不稳。王上厚赏,定能稳定军心,激发三军士气。” “混账,没用的东西。”齐王田地居高自傲了十几年,达子之言,显然是在威胁他。他又担心达子以索要钱财之名,收买将士之心。若达子是第二个触子,齐国危矣。 想到此处,齐王田地怒不可遏,新败的耻辱又涌上心头,大声呵斥,“齐国是寡人的,你们的命也是寡人的。何时赏赐,由寡人定夺,你岂能来要。寡人不给,你们敢来要。将士若不可用命,留来何用,全部给寡人杀。” “王上…” 齐王田地不等达子说完,不耐烦地打断道,“休要多言,敌人已经打到秦周了。你还不滚出去给寡人守城。你若守不住秦周,效仿触子,寡人灭你族人,掘你祖宗坟墓。” “臣…” “还不快滚。”齐王田地怒气正盛。 达子无奈拱手,转身离开。 匡辛见达子垂头丧气归来,问,“统帅向王上索要钱财,奖励士气,情况如何。” “昏君啊!昏君。”达子想着受辱的场景,“我们在为他用命,守住齐国。他却吝惜钱财,不肯赏赐。” 匡辛从其他将领哪里得知达子为将士请赏受辱,替他不平,“统帅!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达子悲愤交加,看着他道:“王上,如此羞辱我,我都听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匡辛压低声音,“王上和朝臣如此昏庸,我们不如…” “不可乱言。”达子知道他表达的意思,连忙截断,“忠君,乃将者本分。我虽受了委屈,也不会背叛王上,背叛齐国。” “我们为他拼命,可值得。”一名将领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达子叹息道,“王上不善待我等,我等也不能做不忠不义之事。我们守护的不只是王上,还有临淄的百姓。我们的妻儿都在临淄,一旦城破,联军会如何。当年,我们趁着燕国内乱伐燕,对燕国做的那些事,将会在齐国上演。诸位,不为王上,我们也要为自己的妻儿,为齐国的百姓。” “统帅所言及时,我定当用命守护秦周。”匡辛厉声道。 “末将,也是如此。” 达子看着这些将领,眼眶含泪,“好。我们同生共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众将齐声道,“喏。” 乐毅率军抵达秦周城下,派乐英上前劝降。乐英来到城下,对着城楼高喊,“齐王暴虐无道,触子弃他而去。诸位何苦为这等昏君送命。诸位若降,燕王定当委以重任,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大齐男儿,岂会降你。尔等,休要多言。”达子拔出长剑,向前一指,“放箭!” 乐毅见不能劝降,招回乐英,下令开战。 一时间,箭雨,你来我往。燕军的箭矢,朝城楼上射。齐军的箭矢,居高临下,从城楼下射。齐军从城楼掉落,燕军也倒地哀嚎。两军交战,各自损伤无数。 通过激烈的交战,乐毅见齐军士气不振,抵抗心智不坚,以车轮战术,消耗齐军的士气。几番攻战,齐将达子中箭阵亡。城楼上的齐军见主帅死了,斗志锐减。这时,剧辛援军抵达,攻破秦周东门,齐军全线溃败,丢下兵器逃命。 乐毅进入秦周,命将士厚葬战死的齐将达子等人。随后,他留下部分将士,清理战场,亲自率领骑兵和车兵,直扑临淄。他要一鼓作气,击垮齐军最后的斗志。 “报!秦周失守。”一名斥候飞奔临淄王宫,传达前线战况。 “什么!秦周丢了。”齐王田地怒骂,“达子,干什么吃的。” 话说,齐王田地见触子被弃,导致济西主力惨败。齐王田地来到秦周,达子为将士请赏,又被他羞辱。经过济西之事,齐王田地认为秦周也不安全,留下达子守城,自己逃回临淄。 斥候道:“主将达子,已经战死。” “什么,死了。”齐王田地瘫坐在王位上。 一名大臣道:“秦周城破,临淄危矣!” 又一名大臣道,“王上,敌军将至,我们要早做打算。” 齐王田地高声问:“寡人的雄师呢!” “济西惨败,秦周再败,守军不敢战,百姓也乱作一团,争相逃命。临淄城内,一片慌乱。请,王上早做打算。” “是啊!我们败了。” “寡人继位至今,已经有十七年。败楚,破秦,虐燕,欺三晋,是何等威风。如今,苏子叛我,触子弃我,百姓也逃亡。寡人,落得败逃。” “联军离临淄不足百里,一旦攻破临淄,必将大肆屠戮。临淄,将会血流成河,人间地狱。王上,我们撤吧!” “不能撤!”田宗站出来反对,“王上若弃国都逃亡,军心更乱,临淄更加守不住。唯今之计,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固守临淄,号召齐国所有人,共同击敌。” 齐王田地没有往日雄心,心灰意冷地问,“我们能守得住?还打得赢?寡人二十万将士,都不能抵挡联军,这点兵力能守得住临淄。” 田宗见齐王丢了王者霸气,朗声道,“守不住,我们就与临淄共存亡。大丈夫,定当为国而战,为国而亡。” “不行,不行。”齐王田地慌乱道,“寡人不能落到敌军手中,寡人不能死。” 很多大臣高声道:“王上,我们快走吧!再不走,敌军追来,我们就走不掉了。” “王上若在,齐国就在。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上若在,齐国的魂就在。我们离开临淄,暂避联军锋芒。齐国地大物博,我们早晚会打回来。王上,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请王上,速做决断。” “走?寡人能往哪里走。”齐王田地看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临淄丢了,这么美的宫殿也丢了。寡人,不舍啊!” “王上,快走。若落到敌军手里,岂能活着。只要王上活着,一切都在。” “王上,我们可以去莒、即墨二都。” “臣认为,我们可以南下,迅游卫、鲁、邹等诸侯。” 齐王田地垂首,没了往日之威,犹如丧家犬,巡游诸侯,也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好!带上寡人的爱妃、王子,还有财宝,一起走。” 秦周城破,齐军再无抵抗之力。乐毅没有攻取其他城池,而是专注注意力将目标放在临淄。燕军继续向东,只见一座高楼,映入燕军眼帘。 那人高喊:“这是齐国的国都,临淄。我们打到了临淄。” 顿时间,燕军士气高昂,齐声大作,“杀!杀!杀。” ------------ 王道与霸道 武王伐纣,奖励有功之臣。丞相姜尚封邦建国,被封于齐,赐侯爵,建立齐国,定都营丘。为了震慑东夷,预防殷商之臣反叛,齐国立国之初,就是姬周诸侯中的大国。齐胡公时,向西归周无望,又面临纪国威胁,迁都薄姑。其弟姜山认为王兄之举折辱齐国之威,公元前860年,姜山发动政变,斩杀齐胡公于贝水,自立为齐献公,并复都营丘,扩建都城,因靠近淄水,改名临淄。 临淄城,东临淄水,西依系水,北为平原,南有鲁山之脉。从此,临淄不仅成为齐国的国都,还是齐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春秋时,齐桓公尊王攘夷,让齐国成为诸侯霸主。田齐取代姜齐,国号未改,国都也未变。田齐诸王,不仅将齐国打造成顶级强国,还建立稷下学宫推广文化。一时间,齐国成为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屹立东方。蓟城与临淄相比,犹如穷乡僻壤。 乐毅等人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打到临淄。此时,临淄城就在眼前,众将依旧认为是梦。乐毅看着这座城池,只要攻破临淄,擒拿齐王,这场战争,燕国就获胜。 只听见燕军将士齐声高呼,“破临淄,擒齐王。” 齐国守军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顿时,陷入慌乱。 乐毅左手向前一举,战场一片安静。 乐毅骑马上前,高喊道:“燕国上将军乐毅,率大燕男儿兵临城下,齐王安在。” 燕军高呼,“齐王安在,齐王安在。” “齐燕两国向来友好,燕国为何伐燕。”只见城楼上一位老者问道。 “齐燕友好。”乐毅高声道,“齐王辱我王,斩杀我大将,处处欺压燕国,何来友好之说。” “你…”那名老人说不出话来。 乐毅高喊:“齐王无道,征战好杀,暴虐成性,不仅诸侯苦齐久矣!齐国百姓也深受其害。天下诸侯以燕王为盟主,封我为联军统帅,奉天命伐齐。诸位,还不快降。” “降!降!降!”燕国三军将士高呼。 乐毅发出通牒:“尔等若降,我定不行屠戮之事,让临淄血流成河。尔等若不降,城破之时,殃及鱼池。” 一人高声喊道:“大齐男儿,岂能降你。” 齐国将士也厉声高呼:“战,战,战。” 齐国国都临淄,历经数百年,城高池阔。乐毅强攻,即便获胜,也会付出承重的代价。就在这时,乐英抓到几名逃亡的大臣,来到乐毅面前,“上将军,末将得到一个情况。齐王逃了,城内齐军不足万人。” 乐毅看着被抓获的大臣,只见那几名大臣求饶,“将军勿要杀我。” “说!”乐毅恫吓道,“齐王是否在城中。” 一人胆怯地答话:“将军济西破齐,秦周再败齐。商贾奔走,百姓逃亡,吾王害怕联军打来,三日前已经离开临淄。” “齐王逃到哪里去了。” “我们不知。” “城内齐军有多少人。” “不足万人。” “哈哈哈!”乐毅见这些人的表情,不像说假话,感叹道:“真是天助我也。齐国当灭,燕国当兴。” 得知齐王逃亡这个情况,乐毅想到了不战自破的计策,故而提声高喝,“齐王何在!出来一战。” “战!战!战!” 齐军守将田彦深知齐王不在临淄,怎能相见,扬声道:“要战便战,废话少说。” “杀!杀!杀!” “诸位忠心为国,乐毅佩服。诸位想战,为何而战。”乐毅高声质问,“为齐国而战,为齐王而战。可,齐王弃都逃亡,连临淄都不要了。这样的王,诸位何苦为他而战。” “齐王逃了!齐王逃了。”燕军将士高声呼喊。 齐军守将士听闻,议论纷纷,拿起的弓箭纷纷放下。他们为齐国而战,齐王丢下临淄,丢下齐国跑了。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诸位若降,乐毅绝不行杀戮之事。诸位若愿意加入我军,我十分欢迎。诸位若想归家,乐毅赐金。诸位,还不快降!” “降!降!降!” 乐毅之言,瓦解了齐军最后的心里防线。只见,城楼上一位老臣喊道,“乐毅,我等可以降,但,有个条件。” “请说。” “我等若降,燕军进入城内,不能伤我百姓。” “好!我答应。”乐毅对着燕军严明军纪,下令道,“进入临淄,勿伤一人,违令者,斩!” 燕军将士高呼,“喏。” “田将军,齐国大势已去,为了城中百姓,我们降了吧!” 田彦喟然长叹,打开城门,由老臣带领而出,跪伏道:“臣,田宗愿降乐毅将军。” 乐毅早就听闻田宗之名,上前托起手,“乐毅在燕国,早就听闻田老之名。田老,快起。” “请乐毅将军遵守承诺,勿伤我百姓一人。”原来,齐王田地逃亡前,命令田宗留下来守城。田宗决定与临淄共存亡。可,乐毅攻心之计,瓦解了齐人抵抗之心。城内守军不多,又无斗志。田宗见大势已去,纵然抵抗,也抵挡不住燕军之势。若能保住将士和百姓的性命,那怕遗臭万年,又有何妨。 “决不食言。”乐毅郑重起誓道。 “乐毅将军请入城。”田宗得到答复,伸手道。 “入城。” 乐毅进入临淄,抵达齐王宫,街道两侧百姓跪迎。乐毅看着这座屹立东方数百年的大都市,心中感慨颇多。欺凌诸侯的齐国,竟然也会落得被攻破国都。三十年前,齐宣王祸燕灭国。三十年后,乐毅以弱燕胜强齐,攻占临淄。 乐毅破齐,就要想着如何治齐。毕竟,齐国地大,有霸主之基。若处置不当,将会激起齐人的反抗。当年,齐宣王破燕后,不以孟子的王道管理燕地,而采取霸道之策。最终引发燕人反抗,进而掀起了新的战争。如今,齐地未全降,燕军大开杀戒,只会激怒齐人。为了减少齐人敌对情绪,乐毅要施行仁政,收民心。 于是,乐毅重申军纪,禁止烧杀抢掠,收刮百姓。违令者,杀。 乐毅治军,向来军纪严明。又带领燕军破齐,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他的话,将士无不执行。为了得到齐人支持,乐毅对齐地百姓平等相处,轻徭薄赋,尊重习俗,封官赐爵。 正因乐毅采用王道之策管理齐地,临淄城没有遭受严重的破坏,也没有遭到齐人抵抗。临淄,被燕军全面接管。 乐毅来到府库,命人打开。只见,三十年前被齐国掠夺的燕国重器,燕人热泪盈眶。乐毅指着重器,眼眶含泪,语调沉重道,“这些是我燕国的重器,该回归了。” “这些,是利息,也收归燕国。”乐毅看着齐国的府库,财宝惊人,心中暗叹:“齐威王、齐宣王、齐王田地,祖孙三人,积累的财富果真惊人。齐国不愧是东方强国,当世大国。现在,这些是燕国的。” 齐臣闻言,也不敢言。乐毅对百姓秋毫无犯,府库的东西就当是对燕国的补偿,只能听之任之。 乐毅为了乱田齐的合法统治,前祭齐桓公。乐毅这样做,是告诉天下人,田氏篡齐,得位不正。现在,燕国灭齐,是奉天承运,齐国归燕。临淄恢复平静,残敌肃清。乐毅在临淄进一步站稳脚跟,制定新的作战部署,全面灭齐。 齐王逃亡何处,乐毅不知。故而,乐毅五路出击。中军坐镇守护临淄。左军渡过胶水,攻打东莱。前军在泰山以东进军到达海边,攻打到琅琊。右军沿着黄河、济水而下,攻入齐魏边境。后军向北攻到燕齐边境,驻扎千乘,保证后方安全。 乐毅布置完作战策略,高声道,“诸位,建立功名,就在此时。望诸君,齐心协力,全面灭齐。” 燕军诸将齐声道,“喏。” “王上,大捷!前线大捷。”一名斥候飞奔,来到燕王宫。 燕王职喜色道:“快给寡人道来。” “上将军一战济西,再战秦周,三战破临淄。” “天助我燕国,天助我燕国。”燕王职喜极而泣道,“若非乐毅,寡人安能报齐国祸燕、辱燕之仇。” “恭喜王上,贺喜王上。”燕国朝臣齐声恭贺。 燕王职忍了三十年的大仇,终于得报,瞬间觉得扬眉吐气。 “前线战事进行如何。” “上将军坐镇临淄,五路伐齐。” “好!好!”燕王职神色动容,“乐毅打得好!寡人要灭齐到底,将齐国纳入燕国版图。” 另一名斥候跑进王宫道,“王上,上将军亲自送回国之重器。” 燕王职更加感动,问道:“乐毅在何处。” “上将军已经渡过易水。” “诸位,乐毅是燕国的大功臣。尔等,随寡人一起去迎接。” 燕王职带着朝臣出蓟城十里相迎,只见运送财宝的车队,有数百辆。乐毅见燕王职相迎,快马而来,翻身下马行礼道:“臣,乐毅拜见王上。” “上将军,快快请起。”燕王职扶起乐毅,“你打的好啊!打出了大燕男儿的威名。寡人大仇得报,你是燕国的大功臣,请受寡人一拜。” “王上不可。”乐毅赶忙扶住炎王,“我们能够打进临淄,是天佑燕国,是王上福泽深厚,恩及将士。将士用命,以报王上。” 燕王职拉起乐毅的手,面向群臣,高声道:“乐毅灭齐有功,寡人封你为昌国君,子孙世代相袭,与燕国祚相存。寡人不仅要让你子孙享受殊荣,还要寡人子孙记得你的大恩。” 乐毅热泪盈眶道:“王上如此厚爱乐毅,不胜惶恐。乐毅唯有灭齐,以报答之。” “走!你与寡人并肩,回王宫。寡人要为你庆功。” “王上,齐国尚有反抗之力。臣,已经兵分五路,全面灭齐。臣要南下,指挥亡齐,以报答王上之恩。” “好!好!好。”燕王职道,“你只需灭齐,剩下的交给寡人。” 乐毅问:“王上,臣有一问。” “请讲。” “王上是想灭齐,还是想兼齐。” 燕王职问:“这有何区别。” “王上只是想灭齐,只用霸道之策,不服者,杀。用武力震慑反抗者。” “何为兼齐。” “王上若兼齐,就要用王道之策。打下齐国,就要把齐国百姓当成燕国百姓,用仁政、教化、减轻赋税等方式,善待齐国百姓,要对臣服燕国的齐人,封赏爵位。” “乐毅,你认为寡人应该选择霸道,还是王道。” “臣,认为选择王道。”乐毅见燕王职点头,继续说,“燕国国土狭窄,齐地富足,若兼齐,燕国定能傲视诸侯,成就霸业!” “嗯!”燕王职采纳了意见,“卿之所言,皆寡人所想。” 燕王职见乐毅没接话,似乎有很多顾虑,问,“有话,直言。” “王道教化,非一日见效。臣若不能速见成效,朝中大臣定会诽谤。” “你是怕寡人,三人成虎之言,辜负你一片赤胆忠心。” “臣,的确有虑。”乐毅先祖曾为魏文侯跨国远征打下中山国,如此大功却落得不得志,差点被杀。多少功臣良将也遭谗言之祸,导致君臣反目。乐毅灭齐,短时间内不见成效,注定会有谣言之祸。 燕王职为了让乐毅没有任何顾虑,更好的亡齐,允诺道:“你只管亡齐,剩下的寡人负责。寡人绝不会怀疑你的忠心,若有人非议,犹如此树。” 话语刚落,只见燕王职抽出长剑,劈在一颗大树上,大树被劈成两段。 “臣,遵命。”乐毅起誓道,“若不亡齐,臣,决不北归。” 说完,乐毅走了。亡齐,不仅是为了洗刷燕王之仇,也是他名将之功。以弱燕胜强齐,将会成为一段佳话。后世,也将会记住燕王职和乐毅,这对君臣。 ------------ 立威之战(取河间) “王上,大捷。”一名斥候飞奔进赵丛台宫。 “我们打赢了。”赵王何心情激动不已,他虽猜到了答案,还是焦急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乐毅率领诸侯联军在济西击溃齐军主力。” “好啊!好啊!乐毅不愧是名将后裔。”赵王何高兴道,“齐王欺凌诸侯十几年,如今也被诸侯欺凌。齐王也该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平原君问道:“齐国底蕴强大,济西虽败,也很难动摇国本。” “是啊!”触胥也道,“齐国有霸主之势,数百年来,没有任何诸侯能够让齐国败得如此惨。” “哈哈哈。”赵王何放声大笑,“寡人已经看到了齐王那张战败的脸。” “齐王继位至今,不是打诸侯,就在打诸侯的路上。”平原君胜摇头少许,“怎知,齐国会被围殴,落得这般下场。” 触胥接话道:“齐王继位,太过张扬武力,才落得今日局面。如今一败,齐国很难恢复到往日巅峰。” 赵王何闻言,点头,发出感慨:“遥想当年,齐王是如何的霸气,刚继位便号召诸侯先伐楚,后破秦,用武力奠定诸侯霸主地位,有东帝之实。前不久还联合五国诸侯,声势浩大伐秦。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军亡宋。怎知,转眼间,成为天下诸侯共同讨伐的对象。” 触胥接过话道:“姬周初建,天下诸侯数百,大国兼并小国,至今万乘之国有七。齐国亡宋,令诸侯惧,故而才招此祸。楚怀王亡越,想要饮马黄河。齐宣王亡燕,想要傲视天下。谁想一家独大,定会被诸侯群起攻之。” 平原君胜感叹道:“齐国也太强了,被诸侯群殴,而不亡国。此战,齐国之败,定会进入史册。” 赵王何问:“齐国败了,接下来,战场形势会如何。诸侯会不会,趁势灭齐。” 触胥想了想,摇头道:“诸侯破齐,各怀鬼胎。齐国败了,楚国和秦国也会露出惊恐之色。他们担心自己会成为诸侯联合起来攻伐的下一个对象。” 赵王何沉思少许,问:“太傅的罪意思是说诸侯会出手干预。” “诸侯伐齐,楚国虽调集重兵北上,却没加入诸侯伐齐。”触胥换了一口气,续道,“诸侯合纵伐齐之时,楚国曾暗中破坏合纵,威胁韩国。我们亡了齐国,楚国会更加恐惧。齐国惨败,楚国坐不住,定会出手干预。” 平原君有些不解地道:“齐国也是楚国的敌人。若非齐国号召诸侯三征楚国,楚国也不会落得垂沙大败,大将唐昧被杀,国内四分五裂,楚怀王也不会客死他乡。诸侯伐齐,正是楚王报仇雪耻的机会,怎会破坏诸侯合纵。” “当今的楚王先质于秦,后质于齐,两度为质,让他见识了齐、秦两国的强大。”触胥身为老人,知道那段过往,耐心讲解,“楚王归国继位后,不想招惹齐、秦。故而,沉迷歌舞,排挤忠臣。诸侯合纵伐秦,他不敢参加。如今,继位十几年,诸侯合纵伐齐,他也不敢。他破坏诸侯合纵伐齐,的确令人有点匪夷所思。” 沉默不语的宗室赵叔听到这段话,按捺不住,也道:“楚宣王、楚威王父子二人与诸侯争天下而不落败。楚怀王也是一代雄主,合纵诸侯伐秦,成为诸侯之长。与秦争锋,打到了蓝田。东灭越国,拓地千里,大江成为楚国内流河。楚怀王敢以一国之力对抗诸侯,饮马黄河。怎知,其子如此不争气。父被囚咸阳之耻,而不顾,辱没了先祖的英勇。” 楚王之事,赵王何也听太傅讲过。赵叔之言,只是想表达楚国的君主一代不如一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王何认为赵叔以楚王嘲讽他没有父兄伟业。沙丘宫变,一直是赵王心中的一个结。那怕,他继位已经有十多年,仍然得不到赵国君民的认可。赵王要证明自己是合格的君王,树立威信,就要有击败诸侯,开疆扩土的功业。 触胥见赵王神色微变,忙转移话题道:“如今诸侯合纵击败齐国,想必,这份盟约维持不了多久。王上,我们也要早做打算。” 赵王何回过神来,语调不高不低,“依太傅的意思。” 触胥答:“诸侯联军破齐之后,联盟松散。秦国只想搅乱中原,不想灭齐。魏国会盯上宋地。韩国担心假途灭虢上演,也会撤军归国。” 平原君胜问:“韩、魏、秦三国撤军,燕、赵之力想要战胜齐国,这太难了。” 赵叔问:“燕国积贫积弱,诸侯联军撤了,也顶不住。伐齐,会不会就这样结束了。” 触胥给出两个字:“不会。” 赵王何也担心诸侯不打,燕国撤军。正要问话,又不好开口。只见平原君胜接过话,问,“太傅为何如此断定燕国不会撤军。” “燕国伐齐,还有退路吗?”触胥笑了笑,续道,“齐宣王祸燕之耻,是燕王亲身经历。又遭遇田地辱之。燕王励精图治三十年,举国伐齐,就是为了报此仇。那怕没有诸侯援助,燕王也会战到底。若让齐国缓过气来,燕国危矣!臣相信燕王才是我国最坚定的盟友。” “如此甚好。”赵王何松了一口气,“齐国主力败于济西。接下来,我们是战,还是和。” “王上,我们也没有选择,只能战。”触胥直言道,“我国位于秦、齐两国之间,要想打破僵局,就只能削弱一国。如今,齐国元气大伤,我们要一战令其不敢与赵开战。” 其他人见赵王没有反对,也跟着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打吧!诸位,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打。”赵王何继位至今,尚没有开疆拓土之功。他想打,要考虑朝臣的意见。如今,朝臣想打,正符合他的心意。 一直不说话的韩徐为开口道:“齐国很强,想要灭之很难。臣认为,我们应该蚕食鲸吞。河间,我们与齐国争斗了百年。我们何不抓住机会,攻下它。” 平原君忍不住抚掌道:“不错!不错。我们拿下河间,不仅可以壮大我国疆域,还能将中牟、平邑、观津连成一片。向东可以进军齐国,多了缓冲之地。向南可以震慑魏国。” “河间有大量齐军,阳晋是重镇,地势易守难攻,我们想要攻取也非易事。”触胥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也没朝臣那般狂热。这一问,难住了很多人。毕竟,齐国很强,阳晋又是重镇,还有大量齐军。 赵叔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看着韩徐为道,“此事。还需要韩大将军亲自出马。” “请,韩大将军出战。” “诸位莫要慌。取阳晋,不用我亲自出马。”韩徐为淡淡道,“廉颇有将帅之才,定不会辱赵氏之威。我相信,他定能攻破阳晋,扬赵国威名。” “好。”赵王何相信韩徐为的判断,“就依韩大将军所言。” “王上,臣早已经密令廉颇,若击败齐军主力,诸侯东进亡齐,则东进。若诸侯不亡齐,瓜分胜利果实,则南下取阳晋。” “如此甚好。有韩大将军在,寡人无忧。”赵王何下令道,“诸位,我们做好与齐国继续开战的准备。诸侯撤军,我们协同燕国作战,伺机拿下河间,壮我疆域,扬我赵氏之名。” 三日后,斥候传回捷报。 赵王何在丛台宫收到秘信,亲自拆开。 “好啊!好啊!” 朝臣见状忙问,“王上,何事大喜。” 赵王何放下密信,眼神绽放喜色,“如各位所料,诸侯联军济西破齐,秦、韩撤军,魏掠宋地,燕军继续西进。” 赵叔问:“廉颇何在。” 赵王何眼神看着韩徐为嘉奖道:“正如韩大将军所说,廉颇分兵两路。一路配合燕军伐齐,另一路由廉颇亲率主力夺阳晋。” “臣,反对。”一人出列道:“王上,廉颇孤军深入伐齐,正是兵家大忌。阳晋,道路艰险,不好打。伐齐,不可冒险。” 此言一出,反对者众。 赵王何见状,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盯着韩徐为。有些话,他不好说,只能让韩徐为来说。 面对朝臣部分反对声,韩徐为镇定地回答道:“阳晋,地处齐、魏、赵三国边界,乃兵家必争之地,战略意义重大。唯有兵行险招,方能取胜。不好打,也要打。打仗,哪有容易之事。” 赵王何支持韩徐为,力排众议,喝道:“伐阳晋,寡人已定,诸位休要多言。” 朝臣见状,出言符合。 赵王何看着远方,那道眼神似乎再说:“廉颇,别让寡人失望。这不仅是你的成名之战,也是寡人的立威之战。” ------------ 勇冠诸侯 阳晋,位于蒲坂之东,风陵之西,大河之阳;且本晋地,故谓之阳晋。它位于齐、魏、赵三国交界处,地势险要。扼天下之咽喉,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兵家有云:劫卫取阳晋,则赵不南,赵不南而魏不北,魏不北则从道绝。 谁掌控阳晋,就能得到控制权。故而,阳晋战略意义重大,本属卫国,却被大国争夺。 话说,济西之战,诸侯联军取得大胜。韩、秦撤军,魏攻宋地,廉颇率军攻河间。廉颇孤军伐齐没有用常规战术,选择平推,一城又一城的攻打。而是,利用赵国白金之士的优势,选择孤军深入,快速穿插,灵活的机动作战。 孤军伐齐,廉颇将勇武体现淋漓尽致,高歌猛奏。掠昔阳,战灵丘,破高唐,取河间。 阳晋城内,早已经散播齐军主力在济西惨败的恐慌。又听闻诸侯联军东进,直捣临淄,早已经是人人自危。如今,廉颇深入齐地,战功赫赫,又进一步增加了阳晋城内的恐慌气息。阳晋城内守将田英听闻赵军南下,连忙召集众将士,制定应对措施。 “田将军,赵军来了,我们士气低落,很难守住。” “守不住,也得守。”田英意识到局势对他不利,却不愿低头认输,咬牙坚持道,“一旦,丢了阳晋,王上问罪,我们都得死。” “济西之战,我军主力都败了。我们这点兵力,如何能够抵抗赵军。” “依你之见,该如何。” “我们撤吧!” “撤?如何撤。”田英反问,“我们身为一方将领,当固守疆土,怎能弃之不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若阵亡了,齐国将来怎么办。唯有保存实力,将来还有机会收回城池。”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染红鲜血的将士哭着跑了进来,“田将军,我们败了,河间之地,都丢了。” “什么。”田英神色颤抖,“河间的城池都丢了。” “都丢了。”那人泣不成声,“末将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见将军。” 在场的将军闻言,个个神色动容。几个月前,齐国号召诸侯伐秦,挥军亡宋,是如何傲世诸侯。如今,齐国被诸侯群殴,济西战场主力惨败。现在,河间也保不住了。 “伐我者,乃何人。”田英瞪大眼睛,喷出怒火。 “赵将廉颇。” “廉颇。”田英想了少许,“我未曾听闻他有显赫的战功,诸侯也不闻其名。诸位,可知廉颇。” 众将闻言,皆摇了摇头。 “廉颇能够孤军深入,攻城掠地,定有万夫不挡之勇。此人,不闻名诸侯,却敢兵行险着。我们对上他,讨不到便宜。”田英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出名的廉颇,竟有如此能耐。 “灵丘失陷,不久廉颇将会挥军南下,请田将军早做定夺。”那名满脸血色的将军说道。 “诸位,赵将廉颇来了。”田英起身,看着众将,“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等愿听将军调令,将军说战,我等边战。”一位年轻的将领站出来鼓舞军心。 “战。”又有几名将军站出来符合。 “战!哈哈哈。”只听见一人放声大笑。 “邹将军,你笑什么。”田英顺着笑声看了过去,神色极为不满。 邹意止住笑声,问:“诸位想战!我们何以战。” 田英问:“城内有万人将士,粮草充沛,兵甲鲜明,有何不能战。” “若是以往,我们战,是没有问题。”邹意有意放慢语调,“今,济西主力惨败,河间诸多城池失陷,城内军心不稳。我们没有援军,如何战!怎样战。” 一人道:“那怕是死,也要和赵军血战到底。” “哈哈哈。”邹意笑道,“打仗,不能逞血气之勇。我们主力都已经输了,就凭借城内这点兵力,打下去,也只是让将士白白去送死。我们要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邹将军的意思是不打了。”田英反问,“将阳晋拱手让给赵人。” 邹意冷声问道:“田将军善用兵,知道此战,我们没有胜算,又何苦做无谓的牺牲。” 田英有意抬高声音,质问:“我们不战而降,王上得知,你可知何罪。” “主帅触子弃帅,副帅达子战死。联军穷追不舍,直捣临淄。王上连临淄都弃之不顾,自身难保,岂能治我们的罪。” “你胡说。”田英呵斥道,“王上怎会弃临淄。王上是南下巡游诸侯。” “大战在即,王上不固守临淄,选择南下巡游诸侯,这不是弃,又是什么。” 田英瞬间不能反驳,他们都在坚守,而,他们的王,已经逃了。 “报。”一名斥候跑了进来,“国都失陷,临淄被燕军攻占。” “什么。”田英瞬间瘫坐在地,历经数百年傲世诸侯的国都,就这样丢了。 “临淄都丢了,王上好意思治我们的罪。若是罪人,王上又何尝不是千古罪人。” 田英重重一拳,怕在大腿上。国都临淄都丢了,还是被他们鄙夷了数十年燕军攻占。这实在是令人太憋屈了。 邹意道:“临淄失陷,我们没有援军,何苦在困兽犹斗。” “你们走吧!我留下来,固守城池。我们要诸侯联军,见识一下,我大齐男儿的英姿。”田英知道大势已去,但,他不想逃亡,令家族蒙羞。他也知道,战,只会白白送死。他不能走,却要为齐国保住有生力量,将来才有机会驱逐外敌,光复齐国。 “田将军,我们一起走吧!” “无需多言,尔等,定要保存我齐国的有生力量。将来,若能驱逐外敌,别忘了告诉我。” 众将含泪,只能告别。他们打不赢,只能忍。为了齐国,他们要忍辱地活着。 大多数将领走了,还是有少部分人留下来与田英共同进退。田英点人马,见还有三千人。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明知留下来会死,还是坚定地留下来。此时,泪水早已经打湿了他的眼眶。 “诸位,我们同生共死。”田英召集将士,拔出长剑向前一指。 “同生共死。”众人齐声应答。 一斥候快马而来,翻身下马,行礼道:“禀告将军,赵军不足三里,顷刻将至。” “好。”田英没想到赵军会来得如此之快,心里虽惊,却也不愿堕了士气,高喊道,“诸位将士,随我守城,准备迎战。” 不多时,尘土飞扬,弥漫天边。 “来了。”只闻战鼓声,号角声响起。 赵国的先锋军,抵达一座城下。只见,城楼上写着两个字:阳晋。 城楼上,齐军弯弓搭箭,做好战斗准备。赵将牛绳见状,下令驻扎,一边等待后续大部队,另一边歼灭出城之敌。 午时,廉颇率领主力,抵达阳晋城下。 “来将,可是廉颇。”阳晋城楼上传出一道雷霆般的声音。 “正是。”廉颇声若铜钟地回道。 “我乃阳晋守将田英。廉颇,可敢出来一见。” “有何不敢。”廉颇见主楼上有一人身穿将服,骑马上前,来到城下。 田英见廉颇胆色过人,暗叹不已,怒喝道:“齐赵两国友好,廉颇为何攻我。” “若非齐国背盟再先,欺凌诸侯再后,岂会遭到天下诸侯共同讨伐。” “你…”田英被这句话堵住。毕竟,齐王号召诸侯伐秦,背盟撤军。又不顾诸侯,独自亡宋。齐国落得这个局面,很大程度上齐王难辞其咎。 “齐王昏庸无道,征战好杀,惹天下人怒。济西触子受辱阵前弃之,秦周达子受辱战死。而今,燕国大军直逼临淄,齐王连国都都不要了。尔等,莫要做无谓的抵抗,还不快降。” “降!降!降。”赵国十万将士之音,气动山河,冲入云霄,久久不能消散。 “哈哈哈。”田英以笑声壮胆,“吾王尚在,齐国就在。等吾王缓过劲来,攻伐齐国的诸侯,一个也逃不了。” “你们没有机会。”廉颇高声喊,“是战,是降。” 田英拔出长剑,向上一举。 齐军高呼,“战!战!战!” 只见,一支冷箭朝着廉颇而来。 廉颇淡定自若,徒手抓住箭矢。拉弓反射,只见城楼上,一人中箭,掉下城楼。廉颇为了打击敌军士气,鼓舞己军士气,取箭再射。只见,齐军旗帜掉落。 赵军见主将如此神勇,高呼,“降!降!降!” “进攻。”廉颇高声下达命令。 赵军如潮水一般涌向阳晋城楼。顿时间,箭雨如大雨般。 城楼上的齐军往城下射,城楼下的赵军往城上射。赵军架着云梯,攀登城楼,与齐军短兵相接,近身搏杀。随着,阳晋北门被破,赵军长驱直入。田英见大势已去,不愿降赵,举剑自刎。 廉颇打扫战场,得知对方只有三千人马,对战死的齐军将领敬佩不已,下令厚葬。廉颇攻破阳晋,占领了齐国在河间最重要的一座城。一边固守城池,歼灭残敌。另一边修书一封,上报邯郸。 赵国朝臣得知廉颇大破齐国,攻占河间阳晋等多座城池,举国振奋。赵成侯之后,赵氏伐齐,何曾取得如此大的战绩。攻陷河间地,不仅是一场对外战争获胜,也树立了赵王的威信,巩固了他的地位,更加证明了他是赵氏合格的君主。赵氏皆言,赵主父胡服骑射之功。如今,他完成了君父未能实现的夙愿,破强齐。 当赵王何得知前线大捷,手中拿的捷报,有些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振奋。 “好啊!好啊!”赵王何扬着捷报,“廉颇攻下河间,壮赵氏之威,打得好啊!” 朝臣听闻这个消息,齐声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得廉颇,增添一名良将也。” “燕有乐毅,秦有白起,寡人有廉颇。”赵王何很高兴,看了一眼手中的捷报,喜色道:“传令下去,廉颇得胜归朝时,清水泼街,红毯铺道,将士列阵,臣民夹道。” 十日后,廉颇率凯旋之师而归,来到邯郸近郊,臣民相送。抵达邯郸,见诸多大臣相迎。 宦者令缪贤高声道:“王上有令,廉颇将军不必下马,骑马至殿外。” 廉颇伐齐获胜,回到邯郸,没想到得到如此高的礼遇。不仅红毯铺道,诸臣相迎,将士列阵,臣民夹道,还伴随山呼海啸之声,久久不绝。 廉颇见状,一股豪气涌上心头。男儿当如此,当如此啊! 赵国臣民更是高喊:“男儿定当建功立业。” 红毯从邯郸城外,一直铺到丛台宫。廉颇翻身下马,踏上台阶,这是他的高光时刻。只见赵王何在台上等候,廉颇连忙行礼,“臣,拜见王上。” “廉颇将军快快请起。”赵王何上前搀扶,“此战,廉颇将军打得好啊!打出了我赵氏男儿之威,壮我雄风。” 廉颇不敢居功,谦恭道:“承蒙王上福泽,将士用命。臣,方能不辱使命。” “廉颇将军之勇,勇冠诸侯。”赵王何对廉颇印象极好,称赞道,“寡人有廉颇将军这等名将,何惧天下诸侯。” “承蒙王上夸赞,廉颇小胜,愧不敢当。” “你不敢当,何人敢当。廉颇立下如此大功,当赏。”赵王何上前面向臣民,“廉颇战功赫赫,赏万金,官居上卿。” “谢,王上。”廉颇领命,单膝下跪。 赵王何扶起廉颇,往大殿走去。 宦者令缪贤高声道:“王上有令,伐齐有功者,校尉以上者进殿内饮酒。校尉以下者,殿外饮酒。参与伐齐者,赐酒一樽,爵升一级。” ------------ 孟尝君田文入赵 翌日,赵王何酒醉,午时方醒。 这时,宦者令缪贤求见道:“王上,太傅、平原君等大臣求见,已在寝宫外等候多时。” 赵王何右手扶着额头,缓解酒意,“寡人下令罢朝一日,他们来做甚。” “臣,不知。”宦者令缪贤见赵王神色不好,又问,“王上不想见,臣出去传话。” “来都来了,寡人怎能拒而不见。” 缪贤得令,双手击掌。十六名宫女端着王冠、王服、洗漱用品等,鱼贯而入。赵王何洗漱完毕,穿戴好衣服,寝宫大门,被八名宦者打开。赵王何走出寝宫,来到殿外,看着等候的大臣,歉意道:“寡人不胜酒力,沉睡方醒。寡人下令罢朝一日,诸位怎么来了。” 平原君见众人不开口,上前一步率先道:“王上,我等前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赵王何问:“什么事。” “斥候来报,燕军已经攻占临淄。” “什么。”赵王何震惊不已,“齐国临淄被燕军攻破了。” “此消息,绝对真实。” “齐宣王时,不足六十日攻破燕都蓟城。那时的燕军战力,不堪一击。燕王继位至今,竟然能够独立伐齐,攻占临淄。如今的燕国,到底有多强。” “是啊!”触胥也有同感,接话道,“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前,齐国祸燕。三十年后,燕国破齐。燕国在燕王的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诸侯却不知。怎知,被诸侯鄙夷的燕国,却攻破了齐国临淄。” “齐国临淄丢了,齐王怎么样。”赵王何惊讶燕国战力之余,也很关心齐王的下落。 平原君道:“有三种传闻,有的人说齐王固守临淄,城破之时,自杀成仁。也有人说,齐王数败,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割地与燕国讲和。还有的说,齐王丢弃国都,抛弃子民,狼狈逃亡。” “齐王在临淄破之前,早已经离开。至今,下落不明。”触胥露出很深的忧愁,齐王没有抓到,这场战争还将会继续。 赵宗嘲讽道:“齐王也有今日啊!” 韩徐为道:“乐毅不愧是名将之后,孤军伐齐,若不是他指挥有方,安能攻破临淄,替燕王雪耻。” 平原君扼腕叹息:“齐国丢了临淄,可惜没有生擒齐王。” 赵王何问:“乐毅攻占临淄,齐王下落不明。燕国能否独自亡齐。” 平原君见王兄的目光看着他,回道:“乐毅攻占临淄,兵分五路伐齐。齐国,危在旦夕。” “我不这样认为。”触胥思忖少许,答道:“以燕国之力,很难灭齐。” 赵王何追问:“齐国临淄已经丢了,乐毅五路伐齐,太傅何以断定,燕不能亡齐。” “齐国之败,乃诸侯联军所为,非燕国之力。齐强燕弱,这是不争之实。齐王丢了临淄,齐王尚在,方能凝聚民心。再者,齐国地域广阔,即墨、苴尚未遭遇战火,这二都实力未损。能战者,皆会前往固守,为国而战。面对亡国,岂不用力。燕国之力有限,五路伐齐,兵力分散,稍有不慎,就会遭遇齐国反攻。燕国因势,得以破临淄,想要亡齐,难上加难。” “太傅之言,有理。”赵王何又问,“眼下,我们能够做什么。” “就让燕国和齐国打,消耗两国实力。” 赵王何也赞同对方之言,又问:“太傅认为燕齐之战,何时能够结束。” “燕国和齐国打得火热,很难分出胜负,短则半年,长者数年。” 平原君问:“若这场胜负,要数年的时间,我们能够做很多事。” 触胥道:“此刻,我们要抓紧时间,控制阳晋。阳晋掌握在我们手中,向东则伐齐,向北则胁燕,向西震慑魏,向南也能攻楚。诸侯攻伐,定要看我们脸色。” 赵王何见燕国亡不了齐国,那颗心中石头落地。眼下,他要抓住机会,趁着诸侯攻伐,壮大国力。 这时,一人前来道:“王上,王酉从楚国归来。” “快召他来问话。” 王酉是王贲之子。十几年前,楚怀王亡越,欲饮马黄河,对战天下诸侯。赵国成为以齐国为首的诸侯和楚国拉拢的对象。赵武灵王不想帮诸侯,也不想助楚国,故而,五使入诸侯。既表明助诸侯,以坚定抗楚之心。同时,也派人转达,赵国愿意和楚国结盟,南北夹击诸侯,以激励楚国伐诸侯。 王贲成为密使,前往楚国,以完成赵武灵王交给他的任务。王贲完成这项任务,几年后去世。其子王酉成为赵国使者,留在楚国,负责两国邦交。 “臣,王酉,拜见王上。” “王酉,从楚归来,一路辛苦。”赵王何示意,“赐坐。” “谢,王上。” 王酉落坐后,赵王何问:“诸侯共同伐齐,楚王什么态度。” “楚王态度模棱两可。”王酉换了一口气,续道,“楚王想加入诸侯伐齐,攫取果实,故而调集重兵,驻扎在淮北,对齐国虎视眈眈。楚王又害怕诸侯亡齐后,转而伐楚,破坏诸侯合纵。” 赵王何理解楚王的难处,他不希望诸侯破齐,也不想齐国过于强大,又问:“诸侯破齐后,楚王又是什么态度。” “楚王兵分两路,一路趁火打劫,夺取淮北。另一路,以淖齿为将,起兵十万救齐。” 赵王何先是一愣,疑惑道:“楚王怎会救齐?” “诸侯破齐于济西,齐王以淳于安为使,向楚国求援。淳于安有其父辩驳之才,又以利诱,说服楚王。” 平原君接话道:“楚国救齐,燕国想要亡齐更难了。” 触胥轻摇头:“楚国救齐,还是亡齐,很难定论。” 赵王何问:“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国救齐,没那么伟大。”触胥道,“燕亡不了齐,楚便救。燕能亡齐,楚不趁火打劫,就是仁义。楚不想齐亡,也不想齐无战事。楚国以救齐的名义,攫取自身的利益,岂会真心救齐。” “太傅所言有理。起初,寡人还在考虑伐齐之战,后续应该如何。现在看来,不用了。”赵王何语调不快不慢,“燕国和齐国打,楚国出手干预。这场仗,定会持久。目前,寡人要抓住机会巩固战果,一旦战事有变,寡人也要抓紧机会,扩大战功。” “嗯!”触胥接过话,“我们注意力不应该放在东边,而应该放在西边。” “西边!”赵王何认为太傅想得太远了,语调轻松,“魏夺宋地,韩图自保。我们与秦结盟,秦怎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秦国搅乱了中原战场,下一步便会攻伐三晋,为东出进一步扫清障碍。”触胥露出示警道:“秦国最不可靠,我们也要防备。” “太傅所言不错。”赵王何想了想,也觉得太傅言之有理,“寡人不能因为一时之胜,冲昏了头脑。东边齐国战事要关注,秦国也要防备,自身也要壮大力量。” “王上英明。”众人齐声恭维道。 赵王何看着众人,问:“你们来见寡人,不只是想说这些吧!” 平原君见众人的目光看着他,接过话:“王上,魏国来人了。” “谁。” “魏相田文。” “你说的田文就是那个善养客之风,却被齐王驱逐,流亡魏国,被诸侯称为齐国落魄的王室之人。” “正是。” “他来做甚。” “求救。”平原君胜续道,“秦国伐魏,魏抵挡不住,派田文入赵求援。” “五国伐齐,秦与割地诸侯,达成和解。伐齐之后,秦韩在新城会盟,秦魏在宜阳会盟。秦国怎会发难攻魏?”赵王何疑惑道:“消息是否可靠。” 触胥道:“魏相正在馆驿,王上一问便知。” 赵王何对着缪贤道:“去把他请来。” “诺。”缪贤行礼告退,前去传达赵王的指令。 赵王何朝着触胥拜道:“请太傅,为寡人介绍一下孟尝君田文。” 触胥见赵王有问,自当为他解答。触胥开始为赵王何和平原君等人讲解,关于田文的一生。 ------------ 赵国助魏抗秦 魏相田文是齐国人,出自田氏宗室。父亲是靖郭君田婴,祖父是齐威王田因齐。田文,因出生在五月五,被视为不吉,认为长大后会克父母,故而令其父不喜,遭到抛弃。其母爱子,偷偷将田文养大。 靖郭君田因齐有四十多个儿子,也没把田文当一回事。等到田文长大,父子相见,田文以增高门户和上天赐命,说动了田因齐。田因齐见田文不凡,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令其主持家政,接待宾客。田文广罗宾客,闻达于诸侯。 田因齐死后,田文袭爵,在薛邑不分高低贵贱,招揽宾客,食客达数千人。齐王田地继位,见田文名声高于他,感受到威胁。秦王稷邀请田文入秦为相,齐王顺势,答应了这个请求。 田文入秦,担任秦相,处处受到掣肘。秦王囚禁楚怀王,又想囚禁田文。田文倚靠鸡鸣狗盗之辈,狼狈逃出函谷关。田文回到齐国,齐王以他为相。田文想起被秦王羞辱那些事,联合韩魏伐秦,三年破函谷关。权地败燕,令他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齐王将薛邑旁边的尝邑,封给田文。田文承袭父的薛邑,又得封尝邑,故而被人称为孟尝君。 田文有招贤的美名,又身居相位,还有破秦败燕的战功,严重威胁到了齐王的地位。齐王田地七年,田甲劫王,引发了齐国宫廷政变。田甲被诛,齐王怀疑田文是主谋,大怒之下,罢黜田文相位,铲除其党羽。 田文遭到猜忌,内心害怕,又被罢相,门客尽去。他在齐国呆不下去,又不能回到封地,只能出逃,去了魏国。魏王遫受秦国欺凌,听闻田文贤明,拜为魏相。 “原来如此。”赵王何感慨道,“孟尝君一生也不容易啊!” 触胥点头道:“孟尝君一心为齐,却遭到不公。故而,诸侯伐齐,孟尝君也主导魏国参加。” “孟尝君离齐,齐王将强大的齐国,弄得乌烟瘴气。”赵王何忍不住叹息道,“方有今日之祸。” “王上,魏相到了。”一名宦者,快步走了进来。 “快请。”赵王何连忙示意。 魏相田文仪态端庄,步履稳健,走了进来,行礼道:“外臣,拜见赵王。” “魏相不必多礼,请落座。”赵王何见着田文本人,送去崇拜的眼神,“寡人早闻魏相的事迹,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承蒙赵王抬爱。”田文没想到赵王会如此礼遇他,也认真打量眼前这位青年君王。 赵武灵王和其长子代安君公子章的事迹,田文是亲身经历。沙丘宫变后,赵国国政被权臣把持。前有宗室公子成,后有李兑。故而,赵王给外界的印象是胆小、懦弱之君。田文看着赵王这十年的变化,能够在权臣之中周旋,而不失君位。立冠后,果断出手,先用和平手段剪除李兑之势,后合纵诸侯伐齐,树立威信。今日得见赵王何,见有其父兄英姿。假以时日,赵王成长起来,定能与诸侯一较高下,成为诸侯之长。 赵王何与田文简单问候之后,问道:“魏相入赵,所谓何事。” 田文拱手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答道:“外臣入赵,是请赵王发兵救魏。” “魏国出了什么事?” “秦国言而无信,出兵伐魏。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只能向赵国求援。” 话说,秦国想称帝,担心会被天下诸侯群攻。为了转移中原诸侯的注意力,尊齐为东帝。怎知,齐王主动放弃帝位,还联合诸侯,共同伐秦。顿时间,秦国陷入僵局。秦国为了破坏诸侯联盟,用尽心思。甚至不惜割地与魏、赵议和。 齐国亡宋,诸侯伐秦无疾而终。秦国想着齐国带来的耻辱,无不想报仇。齐国亡宋,国力到达鼎盛,欲称帝,取代周室。诸侯担心自己会成为齐国下一个灭国的对象,想要伐齐,却畏惧齐国的实力。秦国为了点燃诸侯之怒,率先伐齐。后又合纵诸侯,共同伐齐。秦国只想搅乱中原,让诸侯与齐国打,好坐收渔利。怎知,齐国看似强大,却不堪一击,落得济西惨败。 秦国只想削弱齐国,而不想灭齐助诸侯强大,故而,济西之战后索要河东九城,便第一个退出了伐齐。秦国撤军后,与韩、魏、楚等国先后会盟,搞好关系。燕国破齐秦周,攻占临淄。赵国孤军伐齐,攻取河间。楚国也坐不住,北上救齐。燕、赵、楚、齐在齐国境内,相互征伐。 秦相魏冉趁着中原诸侯混战,想要替自己攫取更大的利益。故而,魏冉鼓动秦王伐魏。为公,趁着诸侯注意力在齐国,魏国主力在宋地,能够进一步削弱魏国的力量,甚至灭掉魏国。同时,也能牵制赵国,减轻齐国的压力。为私,秦国打下的河东九城被设立陶郡。陶郡,是魏冉的封地,中间隔着魏、韩,是一块飞地。魏冉伐魏,是想将陶郡连成一片,壮大自己的封邑。 秦国伐魏,战事十分顺利,攻破魏国安城。安城是魏都大梁的门户,至关重要。河东的秦军东进,陶郡的秦军西进。两军夹击,魏国旦夕可灭。 “秦国攻我甚急,有灭我之势。诸位,寡人该如何应对。”魏王遫听闻秦军背盟,攻破安城,直逼大梁,吓得脸色苍白,急忙召集朝臣应对。 朝臣听闻秦军来了,吓破了胆色,乱做一团,纷纷请言,割地议和。 魏王遫继位以来,被秦国欺负很惨,卑躬屈膝割地求和。然,这一次,他想硬气一回,不想割地。魏王遫见大臣皆言割地,唯独田文没说话,问:“魏相,可有良策,破此危机。” 田文从朝堂的现状判断,摸不透魏王遫的底线,问道:“王上是想战,还是想和。” “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如何能战。” “王上不敢战,想要和,只需送钱财,割地。” “秦国贪得无厌,逼迫寡人割地还少吗?寡人再割,魏国还有多少土地。” “王上若有男儿气概,想要战,臣,有一策。” “魏相请讲。” “求救。” “韩国太弱,不敢得罪秦国。燕、赵伐齐,无暇顾及。楚国畏秦,更不会伸出援手。”魏王遫问,“寡人应该向谁求救。” 田文道:“赵国和燕国。” 魏王遫摇了摇头,叹息道:“燕、赵伐齐,哪有空救我。魏相,寡人想求救,也没去处啊!” “臣认为,王上若向赵、燕求救,两国定会发兵助我抗秦。” 魏王遫见田文胸有成竹的样子,问:“燕、赵真的会救寡人?” “臣亲自前往,向燕、赵求援。” 一人冷声道:“魏相不会是想以求救燕赵的名义,逃亡吧!” 田文厉声道:“我的妻儿在魏国,我若逃亡,王上可以杀了他们。” “魏相严重了。”魏王遫训斥那些想要割地议和的人,“魏相贤明闻达诸侯,是寡人治国臂膀,岂会做出这样有辱名声之事。魏相,寡人信你。尔等,敢诋毁魏相,寡人灭尔三族。” “多谢王上厚爱。”田文又道,“臣定会搬来救兵,解救国难。” “若能如此,魏相对魏国有再造之恩,是寡人的恩人。”魏王遫神色激动,起身行礼,“魏相,请受寡人一拜。” “臣乃齐国弃臣,幸遇王上,才得以位居相邦。王上如此待臣,臣,怎可不报。”田文说到深处,眼眶不禁含泪,“秦国攻伐甚猛,臣,立刻去邯郸,游说赵王出兵。王上,臣未归来,你要守住大梁。” “一切,拜托魏相。”魏王遫郑重道,“寡人会守住大梁,等魏相带救兵归来,共同反秦。” …… “诸位,秦国伐魏。魏国是我国盟友。魏国有难,我们该怎么办。”赵王何听到田文求救之言,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而是询问朝臣的意见。 朝臣以伐齐为由,反对救魏。 “秦国之举 ,实在可恨。寡人闻之,也想助魏抗秦。”赵王何露出难色,话锋突变,“奈何,寡人主力正在伐齐,有心,也无力。” 田文见赵国君臣不想助魏抗秦,放声大笑。 赵王何听到不友好的笑声,问,“魏相笑什么。” “我笑。”田文有意停顿,抬高音调,“三晋,无男儿啊!” “放肆。”赵国朝臣发出怒骂声,“休要猖狂,这里是赵国,不是魏国。” 田文面对来自赵国朝臣的怒骂声,选择硬刚道:“我难道说错了?” 一位老臣冷气鄙人地问道:“魏相为何说三晋无男儿。” “魏文、武二侯时,秦国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敢与三晋为敌。赵主父时,不仅插手秦国内政,扶持当今秦王稷夺位。还孤胆入秦,议政天下。而今,才十几年,秦国欺凌三晋,三晋却无男儿。我,说错了么?”田文最后几个字,有意抬高音量。一席话,说得赵国朝臣感到羞愧。 三晋建国之初,何曾把地处西垂的秦国放在眼中。如今的秦国,欺凌三晋,却无人发声。赵王何听到这句话,也遭受很大的刺激。田文目视赵王,对方只有瞬息之变。但,他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成功激起了赵王好战之心。 赵主父是这位青年君王心中的一道坎。要想证明自己,就要伐秦。毕竟,赵主父当年,欺压秦国那些事,赵国朝野皆知。赵王何无动于衷,不敢伐秦,岂不是承认自己无能,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休要胡言乱语。”先前那名老臣怒道,“秦国伐魏,魏国不敌。魏相此言不过是想将我国拖下水。秦祸移赵,你居心叵测。” “哈哈哈哈。”田文放声大笑,环顾赵臣,大方承认,“不错!魏国打不赢秦国,魏王继位以来,被秦国数欺,丢城割地。魏王打不赢秦国,还敢抗争。这份男儿气概,远胜其他比魏强的诸侯。” 田文虽没说是哪国诸侯,赵国君臣知道说的是他们。魏国霸业滑落,赵国国力上升,已经取代魏国,成为三晋之首。魏国打不赢,是实力不够。赵国不敢打,是胆量问题。赵氏儿郎,岂能受得了这份屈辱。 “赵氏男儿,何惧秦国。”赵臣义愤填膺,无不怒目而视。 先前那名老臣,嘲讽道:“魏相乃齐人,出自齐国王室。齐国被誉为当世第一强国。诸侯伐齐,赵国当先。济西破齐,秦周又败之。我将廉颇,孤军伐齐,深入腹地,攻占河间,勇冠诸侯。魏相,说三晋无男儿,岂不谬矣!” “是啊!是啊!”其他朝臣跟着响应,“我将廉颇神勇,大败齐军。” “当世强国齐国被我国打败,区区秦国,有什么好怕的。” “乐毅是赵人,攻破临淄,齐王都跑了。” “齐国败得如此狼狈,连国都都丢了。” “齐国之败,非齐人不勇,乃齐王昏聩、乱政所致。”听到齐国惨败,田文没有一丝哀怜,反而豪气盖云,“齐国输给天下诸侯,虽败犹荣。” 田文这句话也是告诉赵国君臣,齐国败了,不是败给赵国,而是败给天下诸侯。齐国敢以一国之力,挑战天下诸侯,其勇气,诸侯谁能比之。若非齐王刚愎自用,齐国不一定会败。 “精彩!精彩。”平原君送出掌声,“素闻魏相贤明,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田文顺着说话那人看去,见对方年纪不大,却英气十足,“这位想必是赵主父第三子,平原君公子胜。” 平原君拱手道:“魏相知我。” “公子贤明,我岂能不知啊!”田文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十分友善,“赵主父有三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长子章,十五岁独率一军,攻灭中山。赵王治国,有明君之德。平原君有爱贤之风。” “魏相谬赞。”平原君嘴上这样说,心里很高兴。他时常仰慕孟尝君养士之风,也在府邸养宾客。 韩徐为道:“魏相入赵,是来求人。魏相语气咄咄逼人,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是啊!我入赵,是来求援。”田文又换了一种口吻,“若不能平等处之,不求也罢!” “你是魏相,来我赵国求援。可知,帮人是要付出代价。” “韩大将军,想要什么。”田文问,“魏王送钱财,割地。若真如此,赵国之举,与秦国何异。” “秦国伐魏,魏国正值危亡之秋,赵国想要落井下石?”田文露出遗憾的表情,“魏王打不赢秦国,又割地给赵。魏王会选择割地与秦议和。魏王倒向秦国,会不会记恨赵国,就不好说了。” 韩徐为露出不满之色,“你是在威胁我国。” “韩大将军,误会啦!”田文委屈道,“魏国遭受秦国攻打,自顾不暇。哪里敢威胁赵国。” 触胥问:“魏相认为赵国会为了魏国,得罪秦国?” “秦国乃虎狼也。今日伐魏,明日会伐赵。今日,赵国不助魏国。明日,魏国也不会助赵。赵国助魏,也是助自己。” 又一人问:“战事,乃大凶。助魏抗秦,赵有何好处。” “你们要听好处,我就说几个。”田文换了一口气,“巩固魏赵同盟、彰显三晋之心、树立赵国威信。” 赵王何听了半日,开口道:“助魏抗秦,乃国家大事。寡人需要与朝臣商议。魏相,先请去偏殿休息。” “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口渴。赵国多美酒,赵王不会吝啬吧!”田文行礼,友好地道:“我在偏殿等候赵王的答案。” 田文说完,跟着宦者便走。赵王看着朝臣,问道:“诸位听了这么多,我国救,还是不救。” 赵国朝臣分成三派,一派反对救魏,认为去救会给赵国带来祸端,得罪秦国。一派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还有一派,赞成去救。 不救,魏国抵挡不住秦国攻势,就会割地秦国,投入秦国的怀抱。魏国君臣会记恨赵国,赵国就多了一个敌人。救,赵国不仅能够巩固魏赵同盟,还会多了一个坚定的盟友。利用魏国,抵挡秦国。同时,还能够抬高赵国的地位 树立威信。 这时,赵王何给出一个答案:助魏抗秦。 赵王何给出了这样一个理由:魏赵才是一家人,家人有难,怎能袖手旁观。 其实,赵王何心底还有一个声音:“他不仅想要成为三晋之首,还要重拾三晋的辉煌,与诸侯争霸天下。” 田文再次来到大殿,等待赵王给出最后的答案。这一刻,他心情很焦急,脸色却十分平静。 “魏相,寡人不助魏,你有何想法。”赵王何掌握话语主动权,率先发问。 “我能有什么想法。”田文压制心底之声,平静地答,“诸侯不助魏,秦国见状,定会灭魏,以壮大国力。” 赵王何直接问:“魏相会不会记恨寡人,见死不救。” “外臣倒不会有什么。想必,魏王会咆哮吧!”田文语调依旧平静,“秦国会有恃无恐,进一步欺压三晋,蚕食三晋。话已至此,赵王,公布你的态度吧!” “魏赵两国是同盟,同出三晋,是一家人。家人有难,寡人岂会袖手旁观。”赵王何语调明亮,下令道,“寡人出兵十万,兵车三百乘,助魏抗秦。魏相,可满意。” “赵王英明,外臣替魏王谢赵王相助之恩。”田文听到这个答案,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总算能够松了一口气。 触胥赞成出兵助魏抗秦,也意识到秦国不容小觑,露出忧郁的神色,“秦国好战,不容小觑。若想与秦国一较高下,魏赵之力,明显不够。抗秦,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盟友。” 赵王何点头道:“太傅言之有理。” 田文笑道:“赵王放心,抗秦,怎能少了盟友燕国。” ------------ 燕国助魏抗秦 田文入赵,以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赵国君臣。赵王出兵十万,车三百乘。然,田文还有其他谋划,想要拉拢诸侯共同伐秦。魏、赵两国想要完胜秦国,不好估量。若加上其他诸侯,定能震慑秦国,不战而胜。 韩国保持中立,若看到其他诸侯伐秦,就会立场转变。三晋同步,田文很有信心。他要做的,是说服燕国,加入伐秦的队伍。田文北上,来到燕都蓟城,面见燕王职,行礼道:“外臣,拜见燕王。” “魏相,不必多礼,赐座。”燕王职继位以来,大多数精力都放在齐国。齐国大多数人的资料,他让斥候调查,整理成册。孟尝君在齐国的那些事,燕王职是一清二楚。这位本来在齐国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宗室能臣,却落得朝不保夕,流亡魏国。 “多谢燕王。”田文落座后,开门见山道:“外臣奉魏王之命入燕,是来求援。” 燕王职神色一紧,问:“魏国发生了什么事。” 田文声色俱厉道:“秦国背盟,出兵伐魏,魏国边境城邑被攻占,梁囿王室离宫文台、垂被摧毁,园囿林木被伐,麋鹿被猎杀。国都大梁,也危在旦夕。” 燕王职闻言,瞬间明白了一切。秦国率先伐齐,又合纵诸侯攻齐,济西之战后第一个撤军。原来,是为了搅乱中原局势,趁势攻魏。燕王职不得不佩服,秦国下了一步好棋,实在是太高了。 田文见燕王职没有说话,又道:“魏燕两国是盟友,乐毅和我国公子常为燕魏两国做出显著贡献。魏国危亡之际,请燕王发兵救魏。” “寡人,有心无力啊!”燕王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燕王职也处在两难之间。燕国和魏国是同盟关系,燕国与秦国也是。秦王稷曾在燕国为质,还是他和赵灵武王护送归国争位。燕王职与秦国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其母是秦惠文王之女,他是秦惠文王的外孙。按照辈分,他比秦王稷还要第一辈分。公子稷登位后,遵守诺言,与燕国一直保持友好的关系。这也是齐国权地败燕,不敢大举亡燕的原因。 “魏相,不是寡人不想帮。而是,寡人也有难处。”燕王职又叹了一口气,表示有心无力,“寡人主力,深陷伐齐,难能脱身。东胡觊觎燕国,虎视眈眈。寡人国内,也是矛盾重重。魏相,寡人的处境,太难了。” “燕王有难处,魏王难处更大。”孟尝君见燕王说这些,是不想助魏抗秦,有意抛出这句话。 燕王职想了少许,问:“魏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王有难处,还有余力去救诸侯。魏王站在大梁城楼,就能看见秦军。魏王自顾不暇,想要去救诸侯都不能,这才叫难。” “魏国独霸中原百年,是强国。怎会,落得如此。” “唉!秦王先与魏王会盟,字迹未干,却背盟突袭。魏国主力跟随诸侯伐齐,正在宋地作战。”田文长叹一声,“魏王合纵诸侯伐齐,才落得这般下场。” 田文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魏王合纵伐齐,助燕破齐雪耻。如今,秦国伐魏,燕国也不能见死不救。燕王懂,只能装作听不明白。否则,他就要助魏抗秦。 “燕王破齐,声望日隆。再助魏抗秦,解救魏国与危难。不仅能够让魏王感激涕零,还能传播燕王千里救魏的美名。” 燕王职不为所动,沉默不语。 田文见燕王不说话,不表态,内心很生气。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于是,田文换了一种语调道:“燕王不想助魏抗秦,外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外臣离开这座大殿,魏燕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也会走向终点。” 燕王职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助魏,两国关系将会断交。但,转念一想。燕国失去魏国,得到了秦国,还能专心亡齐。怎么算,燕国都不吃亏。况且,燕王职现在只有一个目标:亡齐。 田文起身,坐势离开,见燕王没有挽留,又抛下一句话:“中原格局,也将会发生重大变化。” 燕王职神色微动,见田文要走,挽留道:“魏相留步。” 田文止步,叹息一声:“燕王不助魏抗秦,外臣留下来做甚。” “魏相之言,是在威胁寡人?”燕王职眸色不善。 田文见卑微的态度,也不能说服燕王出兵,嘲讽道:“燕王乃诸侯合纵长,又攻破强齐,威德传遍中原。齐国败了,我不过一国之相,怎敢威胁燕国。” 田文说的这些话,看似在贬低自己,实则藏有深意。燕王职是诸侯之长,对魏国见死不救。天下诸侯,岂会信服?若没有诸侯相助,燕国岂能破齐?他是魏相,说话有威信。 “寡人不明白,魏相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燕王职深居高位数十年,岂能听不懂这些潜藏之意。 田文为了掌握话语主动权,假装不知,“外臣说了很多话,燕王要问的是那一句。” “天下格局有异。”燕王职知道眼前这位人,曾担任秦相、齐相、魏相。对方号称诸侯贤公子,养客数千。对方是不会被威胁,也不会接受威胁。 “哦!这句话啊!唉,一路舟车劳顿北上,饥寒交迫,上了年纪又总忘事。刚说过的话,都忘了。”田文见燕王职的语气缓和,已经挑起了对方最关心的问题,换了一口气续道:“秦国伐魏,已经深入腹地。虽没能攻到大梁,但,魏国已经丢了很多重镇。就连,王室园林,就被毁了。现在的魏国,岌岌可危啊!魏王抵挡不住秦国的进攻,燕王乃一国之君,认为魏王会怎么办?” 燕王职道:“固守大梁,为江山社稷而战。” “不会,不会。”田文挥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魏王继位以来,总是被秦国攻伐。伊阙之战,魏王被打怕了。秦国进攻,魏王会守。守不住,就会割地。这不,河东四百里割给了秦国。” “魏王之举,有损先祖气概。” “魏王要有燕王这般骨气,魏国定能回到先祖辉煌时代。”田文连忙转移话题,“按照魏王的脾气,打不赢,就会割地求和。这一次,也不例外。” “割地求和,太过屈辱。” “哪有什么办法。”田文有意放慢语调,“魏国梁囿中的文台被毁,垂都被烧。魏王固守大梁,又没诸侯救援。魏王只能屈节,将国土一半送给秦国,割地求和。秦得地,就会撤军。灭国与割地,魏王会选择后者。” 燕王职只关心一个问题:“天下格局为何会变。” “魏王打不赢秦国,备受屈辱,就会从其他诸侯哪里找损失。燕不助魏,导致魏割其地,魏王一怒,会联合秦、韩、赵共同伐燕。如此,天下岂不是乱了。” 燕王职陷入深思,田文之言,看似诉苦,实则是在威胁他。燕不助魏抗秦,魏燕反目成仇。燕国想要亡齐,魏国会援齐抗燕,出面干涉。 秦国离齐国远,魏国离齐国近。秦国想要助燕,也是爱莫能助。三晋友好数十年,又会不会将秦国欺压的怒气,发泄在燕国身上。一时间,燕王职也陷入沉思。而,田文也没有给燕王职太多的时间,轻拍额头,“我忘了。赵王将魏当盟友,答应出兵助魏抗秦。” 这句话,无疑是在警告燕王。你若不帮,赵国也会帮。等到魏国渡过难关,定会找燕国的麻烦。至少,燕国想要灭齐,魏国不会答应。 燕王职怎么也没想到赵国会出兵,又担心被田文忽悠,问:“赵国出兵多少。” 田文竖起一根食指,燕王职见状,轻笑:“一万?” 田文摇了摇头,给出正确的数字:“十万。” “十万?”燕王职瞳孔增大,赵国出兵十万,不仅是助魏抗秦,还有诸侯合纵亡秦之势。 魏、赵合兵一处,韩国也会参加。若其他诸侯也加入,合纵伐秦之势,以田文为主导再一次行成。田文曾合纵天下诸侯,率领齐、韩、魏三国,用武力正面攻破函谷。其名声远扬诸侯。这一刻,燕王职似乎明白了。田文要的不是助魏抗秦,而是合纵诸侯伐秦。 若燕国不加入,三晋记恨燕国。伐秦之后,下一个目标就会是燕国。到那时,燕国想要亡齐,三晋联合干涉。燕王职看着田文,暗道:“对方果真厉害。以助魏反秦为由,再掀合纵。他若拒绝,就会成为天下诸侯的敌人。若如此,不利于亡齐。” “燕王,外臣告辞。”田文见燕王不表态,为了仅存的尊严,只能离开。 “魏相留步。” 田文刚走几步,就听见燕王再次开口挽留。田文也相信燕王会出言挽留。他若走了,三晋和燕国盟约作废,成为敌人。燕王不与三晋搞好关系,三晋助齐,燕国好不容易伐齐大胜,也会毁于一旦。 “燕王留我,有何吩咐。”田文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燕王问。 “燕国和三晋是盟友,一起伐秦,又一起破齐。如今,魏国有难,寡人再难,岂能袖手旁观。”燕王职无奈,只有牺牲与秦国盟友的关系,“寡人出兵八万,兵车两百乘。” “燕王千里救魏,美名将会传遍天下。天下诸侯,将尊之、敬之。燕王伐齐,为诸侯之长,当真无愧。”田文拱手道,“外臣,谢燕王。” “魏相之名,早已传遍诸侯。”燕王职又道:“魏国战事危机,寡人点将聚兵,燕国的将士由你指挥。” “外臣,多谢燕王,定不辱命。” 燕王职让人带田文去休息,找来大将燕青。 燕青听闻燕王发兵,千里救魏,反对道:“王上,臣反对。燕国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全力伐齐。怎能分兵,去千里救魏国。我们除了得到虚名,还失去秦国盟友。臣认为,这样不值得。” “寡人也不想。可,也没办法,不得不去。”燕王职忧虑重重,他有些话不能当着别人说,却能对眼前这个人说,“诸侯合纵,寡人若不表示,诸侯一怒,寡人还能亡齐。” 燕青没想到这层关系,忙道:“王上布局,如此远。臣,冒昧了。” “你率军南下,寡人有一个命令。” “请王上下令。” “你南下汇合魏、赵之军,能与秦国不开战,就不开战。” “王上用意,臣不明白。” “寡人不想得罪三晋,也不想失去秦国。寡人这样做,是想让秦国得知,燕国不想战,是被逼无奈。” “王上手段高明。”燕青承诺道,“臣,定不辱使命。” 田文从燕国借兵八万,兵车两百乘。从赵国借兵十万,兵车三百乘。赵、燕合纵,助魏抗秦。 ------------ 魏冉罢相 话说,济西之战后,秦国趁着中原乱局,浑水摸鱼,讨伐魏国。秦国攻入魏国腹地,连守卫大梁门户的安城,也被攻破。伐魏大捷的消息,传回邯郸,秦国君臣大喜。 “魏兄好手段,打得魏国丢兵卸甲。”芈戎是芈八子弟弟,在秦国有破楚战功。初被封为华阳君,后破新城,封为新城君。 “哈哈哈。”齐相魏冉心情大悦,“想当年魏国称霸诸侯,如今,却被我们所欺。我也没预料到战事如此顺利,攻破了安城。” “我们攻占了安城,打开了大梁门户。舅舅下一步,是否攻大梁,灭了魏国。”说话者,是芈太后的次子,叫公子芾,先被封为泾阳君。公元前292年,公子芾被封为宛侯。 “那还用说。灭了魏国,舅舅将添不世之功啊!”接话者,是芈太后第三子,也是公子芾的弟弟。初封高陵君,后封邓侯。 正在众人高兴庆贺之时,一人问道:“魏相,亡魏要不要禀告王上。” “不用了。”魏冉很不高兴地说,“伐魏乃太后亲自下诏,就不要打扰王上了。” 芈戎问道:“我们攻破安城,直逼魏都大梁,魏兄,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魏冉看着他问:“芈弟,你认为下一步怎么办。” “能灭魏国,则喜。若不能灭,那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公子悝笑道,“芈戎舅舅,多虑了。伊阙之战后,魏国连战连败,向我们割地求和。莫非,魏国还能翻盘不成。” 公子芾接话道:“悝弟,芈戎舅舅担心的不是魏国,而是诸侯会不会出手干预。” “诸侯皆在伐齐,哪有余力救魏。”公子悝不屑道:“哪国诸侯敢救魏,与我秦国为敌。” “悝弟,莫欺诸侯无人。强大的齐国,都已经落败了。” 芈戎也道:“宛侯之言,正是我要说的。魏兄亡魏,魏国君臣在危急存亡之时,定会为国而战。诸侯见秦灭魏,也不会坐视不管,尤其是三晋。” “戎弟说得在理。”魏冉点头,“我伐魏,不过是为了给秦国捞取好处。魏国也是万乘之国,地处中原,哪能轻易灭国。” 芈戎问:“魏兄的意思是想逼迫魏王割地。” “实不相瞒,我伐魏,是为了能让秦国飞地陶郡连成一片,壮大国力。”魏冉换了一口气,又道,“中原诸侯忙着伐齐,秦国也不能闲着。故而,我出兵伐魏。按照魏王的脾气,打不赢 就会割地。可,魏王仗着与诸侯之盟,想要与我们一战。我们破安城,也不见魏王来求和。故而,我打算兵围大梁,威慑魏国君臣。” 众人明白,陶郡,是魏冉的封地。伐魏,看似为公,岂不是为私。若魏国割地,魏冉也会要靠近陶郡的城邑,以壮大封地。如此,这块飞地,犹如插进中原一柄利器。陶郡不仅能够与秦国夹击三晋 ,还能东攻齐,南慑楚。虽然魏冉假公济私,这做得也太明显了。然,在座的人虽知,也不敢言。众人也知,无论是割魏国东边的城邑,还是西边的城池,魏国只会被削弱。 公子芾问道:“魏王迟迟不来秦国求和,莫非是等诸侯援军。” 魏冉分析道:“哪国诸侯会为了魏国,得罪我秦国。如今,燕国主力,皆在亡齐。赵国在夺取河间。楚国在攻淮北。至于韩国,国弱兵寡,岂敢与秦为敌。魏王想打,实力不够。诸位不用担心,我们就等魏王来议和。” “魏兄高明啊!”芈戎也相信魏冉的判断。 “提前恭喜魏冉舅舅,再添军功。”公子芾也道。 公子悝大声道:“魏冉舅舅,我们应该饮酒,提前庆贺。” 魏冉笑着道:“诸位在我府邸,喝了不少酒,难道不是庆功宴。” “今日酒宴,怎么还没开始。”公子悝饿得饥肠辘辘,一点也不客气。 “悝弟勿急。”公子芾一脸歉意,“美味,总需要时间。” 魏冉道:“诸位稍安,美味佳肴马上就好。” 不多时,侍女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轻放在众人面前。 公子悝指着眼前一道菜,问:“魏冉舅舅,这鱼,就是今天的主菜?” “悝儿,不要小看这条鱼。”魏冉指面前的肥鱼,“它从大梁而来。” 公子芾听明白了,他们吃的不是鱼,而是魏国的天下。 “如此,我倒要尝尝。”公子悝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诸位,请吧!”魏冉邀请众人下筷。自己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了起来。 魏冉一边咀嚼品尝,另一边放下筷子问:“诸位,此鱼,如何。” “味鲜肉嫩。”众人齐声说道。 “哈哈哈。”魏冉笑道,“今天我能邀请诸位吃来自大梁河的鱼,过不了多久,就能请诸位吃魏王林苑中的鹿。” 众人齐声道:“我等期待着。” 魏冉道:“来,诸位,我们共饮美酒,以庆贺伐魏大胜。” 这时,一人大步走了进来,面对魏冉道:“魏兄,这个时候,你还能喝酒。” 魏冉见来者是向寿,连忙招呼道:“向兄,快落座。” 魏冉看了一下没有地方安置他,于是只能将向寿安座在不起眼的角落。向寿也没生气,坦然坐了下去。 “闻向兄,不爱吃鱼。故而,没有发出邀请。”魏冉赔罪道,“向兄莫怪。” “我年少时,与秦王吃鱼,被刺卡喉。”向寿想起那段被鱼刺卡喉的悲惨日子,语调也发生了变化,“从那时起,我就不爱吃鱼。魏兄真有雅兴啊!” “向兄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向寿是芈太后的外戚,也有攻破诸侯城池之功,因罪被免。再加上,他和秦王关系密切,同衣同食。故而,魏冉等人与他相交不深。 “斥候刚进宫,送给王上一封密信。”向寿看着在座的人,“诸位,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向兄,有话直言。”芈戎问。 “魏相攻伐魏国的这件事,秦王已经知晓。”向寿见魏冉神色淡定,又道,“魏相,给秦国招来大祸,可知罪。” “你…”公子悝见状,欲发作。只见公子芾连忙使去一道眼神。 魏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向兄深得王上信任和重用,来我这里,是替王上前来问罪我。” “非也!来见魏兄,是我自己的主意。” “我是瞒着王上伐魏,那又如何。”魏冉展了展衣袖,“我为秦相,自当为秦国开疆拓土。如今,我秦国的大军,已经攻破魏国的安城,大梁城弹指间可灭。向兄,怎能说我为秦招来大祸。” 向寿问了一句:“魏兄,秦能否灭魏。” 魏冉充满自信地说:“若没诸侯干预,秦能灭魏。此次伐魏,不能灭魏,也能让魏王大出血,割地求和。” “这一次,魏兄失算了。”向寿见魏冉还这般坦然,又道,“秦国大军压境大梁,魏国不打算求和,一边固守大梁与秦死战,另一边向诸侯求援。” “哈哈哈哈。”公子悝笑道,“魏王一点骨气都没有,继位至今,割了多少地给我们。如今,魏王敢与秦国死战,正好一举灭之。” 魏冉也觉得好笑,“魏王有骨气啊!可惜,不是时候。魏王向诸侯求助,谁敢救之。” “斥候来报。”向寿见众人还没得到诸侯助魏的消息,“燕、赵两国已经出兵了。” “什么。”魏冉正准备饮酒,以庆贺自己伐魏之功,得知燕、赵出兵助魏,手中的酒樽掉落,美酒洒落一地。 芈戎问道:“向兄,消息可当真。” “赵国出兵十万,兵车三百。燕国出兵八万,兵车两百。”向寿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秦王得知,勃然大怒,欲问罪魏相。” 魏冉没想到燕赵会出兵,也没想到向寿会来送信。燕赵出兵,事情就变得严重。诸侯合纵伐齐,就可能演变成诸侯伐秦。这时,一名宦者前来,招魏冉进宫问话。见秦王要找的人也在相府,也一并召入宫。 邓侯公子悝、宛侯公子芾、秦相魏冉、华阳君芈戎,被称为秦国四贵,他们的权力比秦王还大。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王早就想打压他们,苦于没有机会。公子芾意识到不妙,认为秦王会借机打压他们。出相府时,公子芾对公子悝吩咐道:“请母后。” 公子悝刚登车,叫道:“我衣服脏了,需要回府换衣。” “邓侯,这…”宦者刚要说话,就被公子悝蛮横无理打断道:“怎么,不行。” “小人,无此意。”宦者也知邓侯不好惹,提醒道:“只是王上在宫中等候。” “秦王要等,就等着。”公子悝见宦者搬出秦王来压他,顿时大怒。说完,命令车夫,回府邸。 “魏相,你好大的胆子。”秦王稷见魏冉等人入宫,一身酒气,怒道:“齐国邀天下诸侯伐秦,寡人日夜难眠。寡人不惜割地于魏赵,以求和。寡人再出兵伐齐,搅乱中原。魏相倒好,破坏合纵,私自伐魏。如今,诸侯西来,魏相有什么说的。” 魏冉道:“臣,无话说。” “你…”秦王握拳,压住脾气,“魏相为秦国招来大祸,就不为寡人解释。” “伐魏,得到我允许。”话音刚落,只见一妇人走了进来。其后,还跟着邓侯公子悝。这名妇人,就是秦王之母,秦国的芈太后。 魏冉见芈太后来了,松了一口气。 “母后怎么来了。”秦王稷见状,起身相迎。又看着三弟公子悝得意的神情,内心极为不爽。 “秦王好大的脾气啊!”芈太后落坐后,“冉地伐魏,得到我的认可。秦王有什么不满,直接问罪我。” 秦王稷见芈太后投来那道眼神,忙道:“孩儿,不敢。” 秦太后安抚住了秦王,面相魏冉道:“冉弟伐魏,攻破安城,剑指大梁,这是先王未竟的事业,乃大功一件,该赏。” “臣能为太后、秦王做事,倍感荣幸。臣,不求受赏,但求无过。” “很好。”芈太后表彰道,“诸位看看,这才是秦国的栋梁之才。” 秦王见状,欲言欲止,又见朝臣不敢言,心中甚怒。 “冉弟伐魏,招来燕赵诸侯,让秦国陷入危难。前线,折损秦国将士。此罪,当罚。”芈太后想了想,又道:“秦相之位,当罢免。” “臣,甘愿受罚。”魏冉见只是免相,连忙应答。 芈太后看着秦王稷问:“秦王,这个结果,可满意。” “一切依母后所言。”魏冉犯的错,不仅应该免相,还应该剥夺爵位和封地。但,芈太后掌控朝局,秦王稷也不能再说什么。能够罢免魏冉,秦王稷也算打压了四贵的势力。 芈太后见秦王稷没有反对,点了点头,“燕赵两国注意力在伐齐,助魏,是担心我们亡魏。传令下去,伐魏作罢!” “母后,孩儿有话要说。” “芾儿,有话直说。” “伐魏作罢!若诸侯不肯罢手,该如何。” “那就打吧!”芈太后霸气道,“让白起好好教训诸侯。” 众人见状,一致拥护芈太后的主张。 “散了吧!”芈太后起身,欠了哈欠,“我累了,你们也回去休息。” “恭送太后。” ------------ 燕赵围秦于林下 魏王遫见田文外出借兵已有月余,又见秦军在魏都大梁郊外活动,整日提心吊胆。战,又打不赢。和,太过屈辱,不甘心。诸侯援军,又不见踪迹。 魏王遫站在宫殿楼台,远望燕赵,“魏相能否借来雄兵,助魏,渡过难关。” “王上莫要担心,以魏相之贤能,定可从燕、赵,借来雄兵。”随行大臣,送上宽慰的话。 魏王遫长叹一声道:“寡人非质疑魏相的能力。” “既如此,王上何须忧虑。” “燕赵皆在伐齐,怎会出兵助我?”魏王遫哀叹,“燕赵不出兵,魏国危矣!” “王上,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诸侯,还是要早做打算。” “你说的打算,指的是什么。” “若无诸侯相助,我们不是秦国的对手,王上要做好为国死战到底的准备。” 魏王遫吐出一口气,“事态,果真发生到这般地步。” “秦先搅乱中原局势,又趁着诸侯伐齐,我军主力伐宋,背盟伐我。秦国要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要整个魏国。” 魏王遫微怒道:“秦国怎么总是揪着寡人不放。” 随行大臣,心道:“你若有先祖傲骨,怎会落得如此。你丢了河东四百里,想要与秦议和。怎知,秦贪得无厌,要得更多。” “眼下局势,还有其他办法否?”魏王遫见众人不语,“寡人问话,尔等可听。” “臣,无能。” “寡人现在与秦议和,还来得及吗?”魏王遫眸色含有泪光,语调悲悯。一国之君,落得这般处境,的确可悲。 “王上现在去议和,为时已晚。”那人又道,“还向秦国暴露了魏国虚实。秦,定会加大攻势,亡我家国。” “如此,寡人只能与秦血战到底。”魏王悠悠道,“愿,魏相能早日借来雄兵。” 忽然,一名斥候,急色而来。 大臣见状,站立两侧,腾出一条小道。 “王上,大喜啊!” “何喜。”魏王遫催促道,“快说。” “魏相出使燕赵,借兵成功。” “太好了。太好了。”魏王遫神色激动,“燕赵出兵助魏,魏国有救了。” 一人问道:“魏相从燕赵借兵多少。” “从赵借兵十万,兵车三百乘。从燕借兵八万,兵车两百乘。” 众人没想到燕赵会如此大手笔,称赞不已:“燕赵主力伐齐,却出兵助我抗秦,乃真盟友。” “魏相果真乃寡人良相啊!魏国有救了。”魏王遫一改常态,“燕赵之兵一到,我们与之汇兵,反击秦国。寡人要把秦国施加的耻辱,加倍送回去。” 魏相田文借燕、赵之兵南下,一边告知魏王借兵成功,另一边请魏王做好准备反击秦军。燕、赵南下抵达战场,在魏国林邑与秦军相遇。 “报,紧急军情,诸侯大军压境。”一名斥候,进入秦军大帐。 “休要慌张。”秦军主将客卿错见来者之言,引发在座将领露出惊恐之色,立即出言喝道。 客卿,是秦孝公效仿中原诸侯变法后,推行的一种新官职。客卿错曾跟随白起,伐魏,败韩,战功赫赫。是魏冉心腹将领之一。前不久,跟随蒙骜,东进伐齐。 “魏人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龟缩大梁城,何来余力反击。尔等言,诸侯大兵压境,乱我军心,是何居心。” “末将不敢造谣生事。”那名斥候被吓得瑟瑟发抖,“将军若不信,一看便知。” “如此视线,你如何看得见诸侯大军压境。”秦将错走出营帐,见帐外大雾弥漫,百米之内,视线模糊。 “请将军登高台,一看便知。” 秦将错依言登上高台,一阵风吹过,浓雾散去。只见,诸侯列阵,旌旗招展,一眼望不到头。秦军诸将也看见阵营外,有大量敌军,神色惨败。 “是燕、赵联军。” 秦将错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诸侯会出兵助魏,还来得这么快。不久后,一人出现在寨外,高喊:“请,主将出来说话。” 秦将错站在寨楼,居高临下,喝问:“尔来何人。” “我奉魏相之命,特来与将军说话。” “喊魏相前来。”秦将错知道魏相田文之能。魏国打不赢秦国,只能让田文向诸侯搬救兵。田文身穿铠甲,架战车来到近前,“田文来矣!请秦国主将说话。” “我正是。” “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区区小卒,不敢留名。” 田文问罪:“秦国与诸侯结盟,为何背盟,出兵攻打盟友。” “魏相是聪明人,为何会说出愚蠢的话。” “你…”田文本想借机数落秦国之罪,却被怼得说不出话。 “魏国乃昔日霸主,称霸诸侯百年。”秦将错挑衅道,“魏国不敢与秦独自一战,向诸侯摇尾乞怜,实在令人痛惜啊!” “我承认,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田文还击道,“今,秦国无道,燕赵助盟。将军,可敢一战。” “尔等愿战,秦国何惧。尔等英勇,尽管来攻。”秦将错见诸侯人多势众,主动出战,很难取胜,高声道,“众将士听令,准备迎战。” 秦军将士高呼:“战!战!战。” 田文讽刺道:“素问秦人善战,打得诸侯落花流水。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将军不敢出战,堕了秦军的英明。” 几名副将听闻,怒道:“将军,让我等出战。那怕战死,我等也要为大秦证明。” “大秦男儿不怕死,我也不能让你们白白去送死。”秦将错下令道:“没我将令,不得出战。” 秦国没有主动出战,诸侯联军也没主动进攻。双方在林,相互僵持,你不攻,我不战。 “禀告将军,燕赵联军有三十多万人,兵车千乘。” “禀告将军,魏国也派军来援。” “禀告将军,我们被联军围困于林,出不去。” 很多不好的消息 ,顷刻而至。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秦将错看着在座的将领,秦军很久没有出现这种被动局面,叹了一口气,“眼下战局,不利于我们。诸位,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诸侯联军势大,我们不宜进攻。” “我们不进攻,难道就白白等死。” “你们也看到了,光是燕赵联军,就有三十万。再加上,魏国倾国之力,我们怎么打。” “不打也得打。诸侯不主动出战,就是想将我们围困此地。一旦,我们粮草告罄,士气衰败,定会大举来攻。不如,趁着我军士气高昂,尚且能战。我们出去,与诸侯大战,杀个痛快。” “对,将军,战吧!” “末将请战。” 将军错看着请战的将领,“诸位,战,是我们最后一步。” “将军之意,还有其他策略。” “将军莫非想降吧!” “大秦男儿虽死犹荣,决不会降。” “宁可与诸侯血战到最后一滴血,我等也绝不会降。” “诸位稍安勿躁。”将军错制止众人道,“你们不愿降,堕了男儿英明。我身为主将,岂会降。” 将军错深知秦法,极其严厉。战死者,定会得到极高荣誉,子孙也能抬头做人。若降,不仅会连累妻儿,还会被灭族。秦孝公变法以来,秦军只战,不降。故而,历经秦惠文王、秦武王、秦王稷三代国君,带领秦国走向强大,方有今日的局面。 “将军,有何良策,带领我们反击诸侯联军。” “我们被围于林,秦国得知,不会弃之不顾。我们只要能够守住阵地,一旦援军到来,就能大举反攻。若等到不到援军,我们与诸侯联军血战到底。”秦将错郑重道,“诸位,拜托了。” “喏。”众人齐声道。 ------------ 齐王田地之殇 魏相田文见燕、赵诸侯联军围而不攻,问:“诸位助魏,为何不攻。” “燕、赵出兵,怎不见魏军。”燕将燕青问道。 “是啊!我们为魏国抗秦,魏国自己不出力吧!”赵将仇珂也道。 田文早就送消息去了大梁,按理说魏国的大军,这个时候也该前来汇合。如今,燕、赵对魏有异,他做为合纵发起者,也很为难。看形势,魏军不来,燕、赵两军是不会对秦军发起进攻。田文左等又盼,总算等来了魏军。然,魏将公孙尚也给田文带来了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大失所望。 “议和?”田文愤怒地问道,“魏、燕、赵三国合兵,定能用武力歼灭这支秦军。如今形势利于魏国,王上为何要与秦议和。” 原来,魏王是借助燕赵之兵,反击秦军。然,魏国大臣极力劝阻,认为即便获胜,会引来更大的战事。为了魏国长远考虑,议和才是上策。魏王遫无奈,只能议和。 “末将,只是负责传达政令。”公孙尚叮嘱道,“魏相,我们是臣子,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唉!”田文怒气难平,“不甘心啊!我真不甘心。我们借兵诸侯 再掀合纵,定能击败秦军。” “魏相想象是好的。可,魏国实力不允许。襄王时,魏国实力远胜于今,号召诸侯伐秦。结果,如何。”公孙尚知晓那段五国伐秦的往事,“王上只想与秦军议和,解除国难。若大举进攻秦军,我们获胜,也会遭来秦军报复。今日,我们有诸侯助阵。明日,又该如何。魏相,实力不济,就要适可而止。” “议和吧!”田文无奈道。 燕将燕青、赵将仇珂也收到来自各主君的文书。燕王和赵王希望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魏国战事。能不战,尽量不战。当魏将公孙尚表达魏王想要议和的想法时,燕、赵诸侯,也举手赞成。唯有田文,想掀合纵战秦,却得不到诸侯认可。秦将错也收到来自咸阳的文书,内容也是要他与诸侯议和。 芈太后等人,见诸侯势大,又再次合纵之势。今,秦军远征主力被围困于林,随时会被诸侯全灭。谁能想到,秦国至从伊阙之战以来,会变得如此危机。秦国君臣大恐,无奈,只能被迫于诸侯议和。 对于魏国,秦国的条件,是归还安城等地,并做出赔偿。 对于燕国,秦国承认燕国伐齐之举,也认可燕国对齐国胶东的占领。 对于赵国,秦国承认赵国攻下齐国的河间、胶西等地的占领。 秦国的议和条件,令诸侯十分满意。于是,秦撤军归国,燕、赵见秦不会耍诈,也分批撤军。燕、赵两国不想用武力且以最快的和平方式解决秦、魏冲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齐国局势有变,齐王田地死了。 话说,诸侯以燕国为首,以乐毅为上将军伐齐。乐毅突袭,济西败齐军主力,秦周再败之,直捣黄龙攻破临淄。临淄城破,齐王杳无踪迹。乐毅一边寻找齐王,另一边分兵五路全面灭齐。乐毅坐镇临淄,苦寻齐王时,楚国宣布出兵救齐,秦国伐魏破坏诸侯联盟。 不久后,乐毅从卫、鲁等诸侯哪里得知齐王的去向。 齐王田地听闻秦周城破,敌军长驱直入,直扑临淄。齐王田地没有痛定思痛,一改前非。也没有一边激励将士死守国都,另一边号召齐军前来救援。反而,齐彻底丧失了斗志,失去了大国之君的威严。 齐王田地做了一个决定:南逃。 齐王田地携带妻儿大臣,仓皇出逃。为了不被天下人嘲讽,留下丢弃国都和贪生怕死的骂名,齐王以巡视诸侯为由。齐王田地第一站,去了卫国。 卫国,也是姬姓诸侯国之一。西周和春秋时期,属于强国,有很大的发言权。战国七雄时,卫国衰败。为了苟存,依附大国。韩、赵、魏建国,卫国侍奉三晋。及至卫嗣君时,屡被诸侯欺负,先被废为侯,后自贬为君。卫国仅据有濮阳一城。此时,卫国的君主叫子南公期,于公元前293年继位。至今,在位十一年。 当齐王田地来到濮阳,卫君听闻,一阵错愕。齐国是大国,卫国地少人少,又是弱国。卫君惹不起。故而,卫君亲自出城相迎,态度恭敬无比,自称为臣。卫君将齐王迎进城内,不敢丝毫怠慢。不仅奉献出美酒美食,又以臣子的身份亲自侍奉。还将自己居住的宫室让出来。 齐王田地从临淄逃亡到卫国濮阳,从大国之君,流亡小国,这种心里落差,让他开始反思,说了这样一句话:“寡人已流亡诸侯,却不知道流亡的原因。寡人之所以流亡,究竟是什么原因。谁能告知,寡人当纠正自己的过失。” 跟随逃亡的大臣知道齐王的脾气,不敢回答,纷纷选择沉默。 “臣以为王上早就知道。现在臣才知王上原来尚未明白。”说话者,也是跟随齐王逃亡人之一,叫公玉丹。公玉丹与齐王相处,早就摸透了对方的脾气。见齐王有问,诸位大臣不敢言,主动接话。 齐王田地看着他,问:“你快说是何原因。” 公玉丹吸了一口气,整理措词,“臣认为王上之所以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就是因为王上是贤者。” 齐王田地问:“寡人是贤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玉丹恭维道:“当今,天下诸侯都不是贤者,深深厌恶王上的贤德,所以联手围攻王上。这就是王上失国流亡的原因啊!” 齐王闻言,内心很受用。他流亡诸侯,不是因为他是坏人,而是他是一位好人。公玉丹之言,成功地让齐王找到了台阶。于是,齐王哀叹:“寡人想要当一个贤者,真是太难了。” 公玉丹见哄得齐王开心,继续恭维道:“古人曾说:天下豁达无忧的人,我以往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今日我在王上身上完全见到了。” 齐王面有喜色,问:“此话何意。” 公子丹称赞道:“王上曾有东帝的威名,实际上是天下霸主。现在虽流落在卫国避难,但王上的容颜,依旧神采飞扬。丝毫不为亡国而憔悴,十分难得。” “你说得太对了。”齐王笑道:“寡人离齐居卫,已经瘦了。你瞧,腰带松了三格,已经到这种程度。” 齐王田地客居卫国,不在反思自我的过错,行事跋扈。卫君供给齐王日常用度,却被当成下人使唤。卫君继位十几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然,齐国强大,只能选择忍。他本以为齐王过几日,便会离开。怎知,齐王反客为主,没有离开的打算。 卫国是姬姓,出生高贵,有数百年文化底蕴,出了很多名人。尽管现在的卫国仅存濮阳,依旧保持贵族的尊严。齐王田地使唤卫君,过于嚣张跋扈。这些举动,惹怒了卫国朝臣。卫国朝臣联合起来,用武力驱逐齐王。 齐王见势不妙,只能离开卫国,前往下一个诸侯国:鲁国。 鲁国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还是礼仪之邦。周室微弱,周礼尽在鲁。鲁国首任国君,是周公旦,在西周和春秋时,有很强的影响力,尤其是文化,出了很多大宗家。现在的鲁侯,姓姬,名贾。是鲁国第三十四任国君。于公元前302年继位。 鲁侯贾听说齐王来了,忌惮齐国的强大,不敢怠慢,命人前去迎接。齐王田地来到鲁国边境,依旧保持天子的架势。见鲁侯没有亲自相迎,十分生气。 “你们将以何礼待吾王。”说话者,正是替齐王驾车之人,叫夷维子。 鲁国负责接待的臣子回答:“十太牢之礼。” 夷维子呵斥道:“鲁国怎能用这种礼,以待吾王。” 鲁国君臣微怒,却不发作。只见夷维子桀骜不驯地道:“吾王乃天子。天子巡狩,诸侯辟舍,纳箢龠,摄衽抱机,视膳于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听。” 齐王对前来迎接的鲁国使臣,提了一点要求:要用天子的礼节。 齐王田地不仅提要求,还出言恫吓,“若不这样做,直接灭国。” 齐王田地自称天子,鲁侯就是臣下,被当成下人,可以随意使唤。鲁国是礼仪之邦,岂会答应齐王辱没国格的无力要求。齐王田地还出言灭鲁,是可忍孰不可忍,无需再忍。 面对齐王提的要求,鲁国君臣皆怒,大骂:“区区小儿,流亡弃国之人,安敢称天子。” 鲁侯不仅言辞拒绝,还用武力直接驱逐将齐王挡在国门之外。又加入诸侯伐齐,收回原本属于鲁国被齐国占据的徐州。 齐王田地未能进入鲁国,败兴而归,打算借道邹国,前往薛地。 邹国先祖是大禹赐姓曹,西周时,赐曹立邹,子爵,依附鲁国。邹国是小国寡民,也出了一个儒家宗师:孟子。 邹国虽是小国,却施行仁政,尤其是邹穆公,更被当成施行仁政的典范。邹国是蕞尔小国,鲁卫不敢轻,齐楚不能胁。故而能在大争之世存活下来。 齐王田地来到邹国,正赶上邹国先君去世,新君继位。邹国新君不敢怠慢齐王,连忙迎接。 夷维子对邹国的新君说:“天子吊丧,丧主一定要把灵柩转换方向,在南面安放朝北的灵位,然后天子面向南吊丧。” 齐王田地看不起邹国,行为骄纵,以天子身份前来吊唁。邹国新君虽怒,也只好忍耐。怎知,齐王不仅没宽慰新君,反而以天子身份站立北面,要求邹国君臣朝拜。 邹国大臣闻言,悲愤道:“一定要这样,我们宁愿挥剑自杀。” 邹国新君也是有傲骨之人,面对齐王欺辱,以武力驱逐。 齐王田地逃亡诸侯,不被待见。最终走头无路,只能前往齐国莒城。 话说,齐国为了加强对境内管辖,没有效仿诸侯实行郡县制,而是以都的方式。中都临淄、西都平陆、北都高唐、东都即墨、南都莒,被称为五都。这五都,都设有一名都大夫,负责军政。 齐王田地从小生活在大都市临淄,来到莒城,很不习惯。莒城最好的别宫,也不能令齐王满意。齐王田地进入莒城,楚将淖齿奉楚王命令,率军十万,前来救齐。 齐王田地被诸侯联军之势,吓破了胆色,四处逃亡。今,楚国来救,他很高兴。为了借助楚国的力量,对抗燕国,齐王任命淖齿为齐相。 卫、鲁两国,害怕齐国报复,派出使者来到临淄,乐毅才知齐王行踪,更得知齐王不受诸侯待见,连小国诸侯也敢用武力驱逐。乐毅一边集中兵力,另一边直扑莒城。只要攻破莒城,斩杀齐王,亡燕才能够更好的进行。然,楚军前来救援,乐毅要制定新的策略。 齐、楚合军,用武力攻伐,对燕国极为不利。若不攻,齐王缓过劲来,定会大举反攻。乐毅经过分析,得知齐楚关系并不好。于是,他想到一个策略:以利诱楚将淖齿,离间齐楚。 淖齿是楚将,被封为齐相。一时间,让他膨胀无比。然,齐王封他为相后,言词也多有怠慢。淖齿见落魄的齐王不反思己过,反而骄暴,对待臣下更是刻薄寡恩。 齐国的朝臣,选择忍。小诸侯国,不敢拿他怎么办。然,他是大国之将,岂能忍受这般屈辱。再加上,燕国五路伐齐,战事进展顺利,让他认为不久后齐国会亡。 这时,一使者来到淖齿面前。只见,那名使者开门见山道:“我奉燕国上将军乐毅之命,前来拜见将军。” “我与乐毅素不相识,何谈拜见。”淖齿嘴上这样说,但,心里面却不这样认为。乐毅率诸侯破强齐,以弱燕之师攻占齐都临淄,实在是太有名了。 “请将军过目。”燕使送上一封密信。 淖齿示意身边的人去取密信。那人拿着密信,专呈淖齿。淖齿拿起密信缓慢展开,只见上面写有四个字:共同亡齐。 淖齿放下密信,用不在乎地语调问:“齐王封我为齐相,乐毅能够给我什么。” “齐王封将军为齐相,这是不假。将军可知,齐王为何封你为相。”燕使替他抱怨,“我听闻,齐王待将军,如同待下人一般。将军为大国之将,这能忍!” “齐王如何待我,那是我的事。”淖齿不满齐王,却没有流露,“我与燕国共同亡齐,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齐王给楚国带来的垂沙之耻,将军是楚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燕使见淖齿眸色涌出怒火,又道:“垂沙一战,楚将唐昧战死,丢城失地,国内四分五裂。进而,导致楚怀王客死秦国的悲剧。” “哼。”淖齿握紧拳头,怒色道,“这是楚国之耻,我自然不会忘。” “将军不忘国耻,真乃大英雄。”燕使竖着大拇指,先追捧,后疑惑道,“我就有点看不懂了。齐国祸乱燕国,燕王无不想着亡齐雪恨。齐国垂沙败楚,也是国耻。燕国亡齐,而楚国救齐。按道理说,齐国是楚、燕两国共同的敌人。楚国怎能不顾国耻,而帮助自己的敌人。” 这个问题,淖齿也弄不明白。诸侯伐秦,楚国不参与。诸侯破齐,楚国却救齐。 燕使见淖齿不说话,刺激道:“想当年,楚国的宣、威二王,是如何英雄。楚怀王东灭越,饮马黄河。楚人是何等的铮铮傲骨。如今,唉!我为楚国心痛,为将军心痛。” “为我心痛?”淖齿露出疑惑之色。 “将军亡齐,为楚国雪耻,是楚人的大英雄。如今,将军救齐,助敌国,岂不令人心痛。”燕使之言,是告诉淖齿为何要灭齐。因为齐国是楚国的敌人,灭齐,就会成为楚国的大英雄。 淖齿闻言,鼻息沉重,他被说动了。但,楚王之令,不可违背。燕使看透了淖齿,又抛出诱惑力,“将军与燕共同亡齐,雪了楚国的耻辱,是楚国的大英雄。如此大功,定能裂土封王,名垂青史。”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话,令人心动。”淖齿想着齐王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值得效命。如今,燕国气势正盛,攻破齐国七十座城池。他也抓住机会,趁火打劫,共同亡齐。 “将军,可愿意与燕国共同亡齐,裂土封王。” “齐国带给楚国的耻辱,该清了。”淖齿明确表明态度,“我愿与燕,共同亡齐,瓜分齐国。” 送走燕使,淖齿召集楚将商议,如何逼迫齐王,为楚国攫取更多的利益。 众人商议少许,皆赞成亡齐雪耻。 淖齿笑道:“我们擒住齐王,逼他割地。” “若齐王不肯就范,应该如何。”一副将问。 “杀。”淖齿掷地有声说出一个字。 淖齿以激励三军为由,请齐王前往。齐王田地没有多想,动身前往鼓里,又朝东庙。怎知,淖齿带人闯进东庙。齐王田地见楚军破门而入,杀气腾腾。少许,又见淖齿持剑走来。 齐王田地大惊,怒问:“淖齿,寡人封你为相,你想干什么。” 淖齿桀骜道:“臣,有三问。请,齐王作答。” “你想问什么。” “一问,千乘和博昌之间,方圆数百里,血雨从天而降,齐王可知?” 齐王不悦道:“知道。” “二问,赢、博之间,大地断裂,泉水上涌。齐王可知。” “知道。” “三问,百姓当阙而哭,循声而去,却不见人,才一离开,哭声又起,齐王可知。” “知道。” 淖齿拔出长剑,朝着齐王走去。齐王吓得连忙后腿,问:“淖齿,你想干什么。” 淖齿将长剑抵在齐王的胸口,“天降血雨,是老天在警告你;地崩泉涌,是地在警告你;有人当阙而哭,是人在警告你。天、地、人皆告,而你不知诫焉,何得无诛。” “淖齿,你不能杀我。”齐王怒道,“你是寡人的国相,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杀你也行。”淖齿将长剑收回,“你要将淮北还给楚国。” “割地会留下骂名,寡人宁可死,也不会如你愿。”齐王宁死不屈,铮铮铁骨。 “不割。”淖齿示意四名将士按住齐王,威胁道,“我便挑断你的脚筋、手筋。割,还是不割。” “不割。”齐王充满傲骨地回道。 只听见,齐王的哀嚎声响起。良久,不闻齐王之声。 “将军,齐王晕死过去了。”一名将士上前道。 “来人。”淖齿大声道,“将齐王给我吊起来。” ------------ 蔺相如自荐入秦 “王兄,前线送回来消息,齐王死了。”平原君胜与赵王何对弈说道。 “什么。”赵王何拿在手中的白色棋子,停顿在半空中,“齐王死了。” “王兄,消息绝对可靠。”平原君见赵王何眸色充满疑惑补充道,“齐王死得很惨,被挑断手筋、脚筋,吊在宫门,折磨而死。” “齐王也算一代雄主,就这样死了,还死得如此凄惨。谁能想到齐王一生败楚、破秦,欺三晋,辱燕国,亡宋称帝。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啊!”赵王何落下白子,问,“谁杀了齐王。” “王兄,不妨猜猜。”平原君落下一粒黑子。 “燕国之力,很难独吞齐国。燕国想要活捉齐王,难度很大。”赵王何看着棋盘想了想,又说,“齐王有楚国相助,燕国要灭,更是难上加难。能杀齐王者,定是楚人所为。” “王兄所言不错,杀齐王者,正是楚将淖齿。”平原君道,“齐王完虐楚国,淖齿所为,也算为楚国报仇雪耻。” “你真这样想。”赵王何放下棋子。 “王兄,莫非臣弟说得有错。”平原君久久不能落子。 “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王何认真道,“燕国破齐数十城,唯独攻不破莒、即墨。除了齐国自身强大,还有一个原因,齐王不能死在燕人手中。” 平原君恍然大悟忙道:“王兄的意思是说…” 赵王何点头,“乐毅三战败齐,攻破临淄,以弱胜强。乐毅攻即墨,杀死即墨太守。若乐毅集中兵力,攻打莒城,结果会如何。” “臣弟明白了。”平原君又道,“乐毅是想借楚人之手,杀了齐王。” “齐王虽征战好杀,却是一国之君。谁杀了他,就会成为世敌。”赵王何又拿起一粒白子,“楚人杀了齐王,齐楚两国成为世仇。一旦齐国复国,齐楚还能友好相处?燕国只是败齐,攻破临淄。楚人杀了齐王。你认为齐人对燕国的恨多,还是对楚国的恨多。” “自然是对楚人的恨更浓。”平原君也拿起棋子,“乐毅走了一步好棋啊!齐王一死,燕国更能灭齐。” “我不这样看。”赵王何落子,“齐王死了,定会立新君。” “王兄所言不错。”平原君胜跟着落子,“齐王死了,齐人立太子章为新齐王。” “淖齿杀了齐王,定会激起齐人愤怒,不知谁会杀了他,给齐王报仇。” “叫什么王孙贾,传闻他有胆有识,十五岁进宫侍奉齐王。诸侯破齐,齐王逃卫,又逃亡其他诸侯。王孙贾回到莒城,听闻齐王被害。其母一番教导,召集四百勇士,替齐王报仇,诛杀淖齿。” “如此看来,齐人觉醒,新君又立。”赵王何放下白子,“燕国想要亡齐,没那么容易。” “王兄棋艺高超,臣弟不及。”平原君见棋局已经结束,他输得很彻底。 “是你的棋艺退步了。”赵王何起身走了几步,“燕、楚成为齐国世仇,天下风云又要变了。” 翌日,赵国举行朝会。一名大臣道:“王上,秦国来使。” “有请。”赵王何心想,秦国使者怎么来了。 秦使公孙诡来到殿中,行礼道:“外臣恭喜赵王。” 赵王何问:“寡人何喜。” “秦王听闻赵王得一宝玉,叫和氏璧。秦王命我出使赵国,想要以十五座城池,交换和氏璧。” “你说什么?”赵王何有些惊讶,秦王是如何得知他有绝世宝玉和氏璧。 “秦王想用十五座城换赵王的和氏璧,不知赵王是什么意见。” “秦使弄错了吧!寡人手中是有一块玉,却不值钱。秦王拿十五座城交换,这是赔本的买卖。” “赵王就别装了。”公孙诡道,“和氏璧,谁不知道是天下至宝。赵王若觉得那块玉不值钱,何不与秦王的十五座城交换。” “秦使先退,这件事,容寡人想想。” 公孙诡没有多说,行礼转身离开。 赵王何手中有一块宝玉,名和氏璧。这块宝玉,却有一个凄惨的故事。春秋时,楚国有一个玉匠名叫卞和,发现了一块质地奇特的石头。卞和判断这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美玉原石,故而拿着石头去见楚厉王。 楚厉王邀请人鉴定后,认为卞和欺君,砍掉了他的一条左腿。楚武王继位,卞和携玉求见。楚武王鉴定后,觉得自己被愚弄,砍掉了他的右腿。卞和献宝玉,却被砍掉双腿,成为残疾,太可悲了。及至楚文王继位,才还他清白,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宝玉。楚国一直将其,视为珍宝。 楚令尹昭阳失玉,冤枉张仪窃玉,将其一顿毒打。和氏璧辗转之后,送到了赵王何手中。 送走秦使,赵王何心里有个疑惑,“秦王怎知寡人手中有和氏璧。” 林之战,秦军遭受燕、赵、魏三国联军围困。秦国为了保住这支军队,也害怕诸侯再掀合纵,主动割地与诸侯求和。然,令秦国君臣没想到诸侯很快同意这个决定。后来经过调查,原来是齐国又救了秦国一命。 齐王回到莒城,燕国要集中兵力伐齐,故而,愿意议和。赵国要趁势伐齐,巩固河间的势力,也选择议和。怎知,齐国风云突变,齐王被杀,这下秦国坐不住了。 齐王死了,齐人群龙无首,楚、燕、赵都将重心放在瓜分齐国。齐国亡了,就没人牵制三晋和楚国。为了保住齐国,秦国君臣准备伐三晋。三晋之中,唯有赵国最强。不久前,赵国助魏抗秦,令秦伐魏落空。伐赵,即使救齐,也是报私恨。可,赵国自胡服骑射以来,国力大增。不仅亡中山,还击胡开疆。秦王稷继位,就是赵国干涉秦国内政的表现。前不久,赵国又重创齐国,勇冠诸侯。 秦国与赵国一战,能否获胜,君臣不好拿捏。为了试探赵国虚实,秦国想了一个主意:以城换玉。 索要赵国至宝和氏璧,等同与赵国开战。故而,有个附加条件,以十五座城池交换。换,秦国得到一块美玉,还说明赵国畏惧秦国。秦国不给城,赵国敢打,就直接开战。不换,说明赵国有底气。也给秦国伐赵,有了出兵借口。换与不换,秦国都不会吃亏。 以城换玉,窥探赵国,伺机征伐。 赵王何与朝臣商议,给,又怕遭秦人所欺,得不到城池。毕竟,秦国在诸侯眼中,信义尽失。不给,秦军定会伐赵,秦赵将会有一场大战。给与不给,朝臣争议不断,没有统一的答案。 赵王何不心痛一块玉,而是怕被秦国欺诈,徒增笑柄。为了弄清楚,秦王是否有诚意,赵王何决定派使者前往秦国。然,秦国乃虎狼之国,诸侯不喜,没人站出来领命。 赵王何散了朝会,回到内殿,愤怒道:“竟无一人敢出使秦国,为寡人分忧。” 一旁侍候的宦者道:“王上,臣有一人,或能担此重任。” 赵王何看了一眼,说话者是宦者令缪贤,问道,“他是何人。” 缪贤道:“我的门客蔺相如。” 赵国朝堂人才济济都不敢担此重任,他不过是一个宦者,其门客又能做什么。赵王何不屑地问道:“你是如何认为他一定行。” 缪贤跪地,请罪道:“臣,曾有罪,会被王上责罚。臣害怕,想逃到燕国去。正当我准备逃亡时,蔺相如阻止了我。” 赵王何想起那件事,问:“他说了什么。” 缪贤见赵王没有生气,忙道:“他说,我逃到燕国,凭什么燕王会接纳我。” 我答:曾跟王上在边境与燕王会盟,燕王私下与我握手,将我视为朋友。所以,我去燕国,燕王会收留我。 他说:燕弱赵强,我受王上宠信,故而,燕王与我相交。如今,我犯错,因怕被罪责,逃亡燕国,燕王不会因为我得罪赵国,定不会收留。甚至会将我捆绑,送回赵国。 臣很慌乱,也认为他说得对,问他该怎么办。 蔺相如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主动请罪。 臣听了他的话,按照他的方式去做,王上赦免了臣之罪。所以,臣认为蔺相如有勇有谋,能够担当此任。 赵王何听闻,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瞬间对蔺相如产生了好奇心。立即令缪贤将蔺相如喊来问话。 不久后,蔺相如来到赵王何面前,行礼道:“蔺相如,拜见王上。” “起来说话。”初见,赵王何对蔺相如形象很满意,开门见山地问,“秦王想要用十五座城换寡人的和氏璧,你认为寡人该不该给?” “秦强赵弱,王上不能不给。”蔺相如在来的路上,宦者令缪贤简单告诉了他一些情况。于是,蔺相如已经想好如何应答。 “寡人若给,秦王不给十五座城,又当如何。”听到这句话,赵王何很生气,也认为蔺相如和朝臣一般,没什么才能。 蔺相如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这样说:“秦国以城换璧,赵国不答应,则理亏;赵国给璧,而秦国不给赵国城邑,则秦国理亏。两种对策衡量,臣认为,王上宁可答应换壁,让秦国来承担理亏的责任。” 赵王何想了想,也认为对方说得对,语调友善了不少,“寡人也是这样想,故而想要一个人出使秦国。谁能做为使臣,替寡人办好这件事。” 蔺相如明白赵王话中的深意,请命道:“王上若没有人选,就派我前往。” “你去?” 蔺相如胸有成竹地道:“臣捧着和氏璧入秦,见秦王。城邑归属赵国,我就把宝璧留给秦国;城邑不归赵国,我一定把和氏璧完好地带回赵国。” “好。”赵王何从他身上看到了胆魄,“寡人以你为使,出使秦国。” “臣,定不辱命。” ------------ 完璧归赵 赵王何以车二十乘,送蔺相如西进咸阳。蔺相如领命,从邯郸南下,途径大梁、新郑,一直往西,抵达秦河东郡。秦国守城将领得知,蔺相如是为秦王送宝玉,派出精兵护送。西行百里,抵达函谷关,进入河西郡,再行百里,咸阳城出现在蔺相如面前。 蔺相如驻足,看着这座城池,感慨良久。谁能想到这个西部边陲的秦嬴,能够做大做强,傲世诸侯群雄。遥想当年,嬴秦,不过是被诸侯嘲笑马夫的后代。如今,却令诸侯谈秦色变。 蔺相如对着身边的人,吩咐几句,便抵达咸阳城下。 守卫咸阳城的秦将史秦上前喝问:“来者,何人。” 蔺相如语调稳重,“我乃赵国使臣,奉赵王之命,前来送和氏璧。” 史秦早就接到秦王命,要恫吓赵王使臣,以壮秦威。有意,为难道:“请赵使下车检查。” 蔺相如见其他车辆不查,却只查自己,端坐不动,问:“你们秦人,为何只查赵国。” 史秦看着刚过去没有盘查的车辆,抬高音调,狡辩道,“一律检查,例行公事,不是针对赵国。” “为何不查其他车。”蔺相如指着先后进入咸阳城十辆马车。 史秦解释道:“他们是秦人,不用查。” “非也!”蔺相如看出秦人的用意,“赵国乃大国,我乃大国使臣。我身边护送是秦人,你还逼我下车盘查,实乃羞辱。既然如此,咸阳城,我不进也罢!” 蔺相如说完,命令车夫,调转马车便走。 史秦没想到赵使会如此刚,不知所措。让赵使进,没能完成秦王之命。不让,赵使走,秦王也会怪罪。正在他发愁时,只听见一人喊道:“赵使莫怒。” 来者正是秦王身边的近臣商阙。 蔺相如正色道:“你们如此待我,岂能不怒。” 商阙笑道:“赵使是来给王上送宝玉,不用查了。” 蔺相如纠正道:“我非给秦王送宝玉,而是秦王拿十五城与赵王换玉。我啊!不过是跑腿的。” 商阙见言语占不到上风,对着史秦道,“还不快放行。” 史秦连忙让出一条路,放赵国使者进城。蔺相如沿官道而行,商阙同陪,来到宫城。只见,宫城正门紧闭,开了侧门。 “赵使,按照秦律,需要下车步行。” 蔺相如依言下车,却驻足不前,笑道:“听闻秦人乃蛮夷,不通中原礼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商阙语调不善:“赵使之言,乃何意。试问,秦国没有亏待你。怎能,出此言。” “齐人晏子入楚时,楚人不开正门,而开侧门。晏子言,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蔺相如指着打开的门,“我乃赵使,怎能从此入。故而,说秦不通中原礼仪。” 商阙见言语没占据上风,只好命人打开正门。 蔺相如步态从容,从正门而入,无不彰显大国使臣的风范,来到章台宫。 话说,秦国建都咸阳后,在章台建筑宫殿,称之为章台宫,位于渭水之南。随着秦国发展壮大,章台及渭水南岸诸宫殿,成为秦王处理政务和起居重要场地。 秦王稷趁着楚国被诸侯击败,以武关会盟,欺诈楚怀王,并将楚怀王囚禁章台三年之久,直到死去。如今,秦王稷打算在章台宫,接见蔺相如,释放一个信号:你来了,小心回不去。 “宣,赵使蔺相如朝见。”一波又一波声音,传到章台宫外。 蔺相如修整仪表,步履稳健,双手捧玉进入殿中。 蔺相如每走一步,暗中察看大殿内的情况。大殿内有很多朝臣,还有甲衣之士。秦王稷一身王服,却看不出王者之威,身边还坐着妻妾。以城换壁,这般重大事件,这种场合,还有妻妾。蔺相如推断,秦王只想要和氏璧,不会拿城交换。 “外臣蔺相如,奉赵王之命,西进入秦,以壁换城。”蔺相如面对秦人,并无畏惧,声若铜钟,回荡在整个大殿。 “这里面装着的宝玉,莫非就是天下传闻的和氏璧。”秦王稷见蔺相如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正是。”蔺相如道。 “快拿来给寡人瞧瞧。”秦王稷神色有些激动。 一旁的宦者会意,连忙下去,来到蔺相如面前,低着头,双手打开。蔺相如将手中的盒子送了过去,宦者接过盒子,转身来到秦王稷面前,躬身呈上。 秦王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盒子,这里面装着的宝玉,就是天下传闻的至宝和氏璧。如今,他终于能够收入囊中。秦王稷拿过盒子,小心翼翼,轻慢放在案几上。秦王稷打开盒子,只见一块美玉,出现在他的面前。秦王稷神色大喜,伸手拿起美玉观看,“皆言,和氏璧,乃天下美玉,价值连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恭喜王上。”秦臣高呼,“王上万岁。” “王上,妾,也想看。”坐在左边的一名美妇,娇声道。 “哈哈哈。”秦王稷随手递给她,“给你。” “妾,恭喜王上,喜得美玉。”那妇人拿起美玉,惊叹连连。她惊叹不是美玉本身,而是在争宠,有意向秦臣展示自己在秦王心底的位置。 “王上,妾,也想看。”坐在右边的美妇,也发出温柔之声。 “好,好。”秦王稷从左边那名美妇手中取过和氏璧,“给你看。” “妾乃楚人,曾听闻和氏璧的由来。楚人曾言,得和氏璧者,称天下。”那妇人恭喜道,“今,王上得此玉,天下诸侯定会以秦为尊,来咸阳朝拜。” “哈哈哈哈”。秦王稷发出爽朗地笑声。 “王上,臣,也想观看。”说话者,正是魏冉。 “你想看,拿去便是。”秦王稷有意太高声音,“朝臣皆可以观看。” “谢,王上恩典。”秦臣大声道。 秦臣相互传递,认真观看。绕了一圈,又绕到秦王手中。 秦臣高呼:“王上万岁。” 蔺相如身居大殿,见此状况,内心极为不满。然,和氏璧在秦王手中,他要极力克制,不能将不满的神色流露在外。秦王无诚意,还戏弄他,他要拿回和氏璧。很快,蔺相如想到了一个办法,上前一步,关心地问道:“秦王,此玉,如何。” “价值无双。”秦王稷拿起美玉,一边仰头观看,爱不释手。另一边,不断称赞。 蔺相如语调平稳,露出惊讶之色:“秦王,看了这么久,可有发现。这块和氏璧上,有瑕。” “哦。”秦王稷仔细打量,“寡人见玉完美,何处有瑕。” “请让外臣指给秦王看。” “快来指给寡人看。”秦王稷得到这块美玉,自认为价值连城,怎知玉中有瑕,自己却看不出来,只能让蔺相如为他指出。秦王相信,在这里,蔺相如也不敢耍什么心眼。 蔺相如上前,恭敬地接过和氏璧。随后,蔺相如神色一变,往后退几步,身体倚靠在大柱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秦王稷有些看不懂,忙问:“赵使为寡人指玉有瑕,为何如此。” 蔺相如持玉,怒发冲冠道:“秦王想要和氏璧,派人送信给赵王。赵王召集群臣商议,朝臣皆言,秦人贪得无厌,又无信义可言。秦得宝玉,也不会交换城池。故而,赵臣商议,不能送。” “外臣认为,布衣相交,尚知不可欺,何况大国之交。怎能因一块宝玉,引发秦赵交恶。故而,赵王斋戒五日,派我捧璧入秦,拜送国书。” “赵王这样做,是尊重秦国的威望,以表敬意。我来到秦国,秦王在普通大殿接见我,礼节非常傲慢。得到宝玉后,传给姬妾观看,如此戏弄我。我看秦王没有给赵王十五城的诚意,所以我又收回宝玉。秦王若要逼我,我的头同宝玉一起撞碎在柱子上。” 蔺相如手持宝玉,斜视庭柱。只要秦王敢逼迫,就向庭柱撞去。 秦王稷不想错失美玉,也不想被朝臣看笑话。此事传出去,脸面何在,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名声。于是,秦王稷为了稳住对方,连忙道,“赵使莫怒,寡人得壁,一时间高兴,忘了礼节。” “将堪舆图拿来。”秦王稷一边尽力安抚,另一边大声喊道。 主管官吏闻言,连忙送上堪舆图。秦王稷手指随着地图滑动,“这里到这里,都归赵国。” 蔺相如早就看穿了秦王稷的伎俩,也知对方没有半点诚意。秦王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用欺诈手段,想要稳住他,进而夺取和氏璧。他若信了秦王的话,交出和氏璧,赵国也得不到城池。 秦王演戏,蔺相如也作陪说道:“和氏璧是天下人公认的至宝。赵王恐,不敢不献。赵王送璧时,斋戒五日,今秦王亦宜斋戒五日,设九宾于廷,臣乃敢上璧。” 秦王稷见蔺相如视死如归,不好过于强逼,只好答应斋戒五日,备九宾之礼。 蔺相如持壁回到馆驿,想着和氏璧在自己手中不安全。为了不辜负赵王之托,也预防秦人夺壁。蔺相如想了一个办法,让随从衣褐,怀其璧,从径道,悄悄地将和氏璧送回赵国。这时,蔺相如已经有很好的觉悟。一旦秦王得不到和氏璧,势必会怒。而他,离死不远矣!而他,已经做好了死在秦国的准备。至少,他没有失掉臣子的本分,不负赵王。 秦王稷按照蔺相如所说,斋戒五日,设九宾礼于廷,派出使者前去相迎。 蔺相如从容而去,见秦王以最高礼仪相迎,此刻,他很满足。那怕死,也值得。毕竟,中原使者何曾在秦国享过九宾之礼。而,他蔺相如竟然能够让秦王听他的。虎狼之国,也不过如此。 “寡人按照赵使所言,斋戒五日,设九宾于廷。”秦王稷见蔺相如没有捧着和氏璧,问道,“今,寡人欲割十五城于赵,怎不见和氏璧。” “哈哈哈。”蔺相如大笑。 “你笑什么。” 蔺相如深知难逃一死,临死之前,定要畅所欲言,数落道:“秦国从秦穆公至今,有二十一位君主,没有一位君主守信。天下诸侯皆言,秦国无信。我怕被秦王所欺,有负赵王。所以,我让随从从小路,护送和氏璧归赵。此时,和氏璧已经回到赵国。秦王若真想要和氏璧,就要先割十五城给赵国。赵得城,定不负约,和氏璧入秦。” 秦王稷愤怒道:“蔺相如,你好大的胆子,敢欺辱寡人。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外臣欺秦王,其罪当诛,臣请汤镬。”蔺相如视死如归,“秦王若想得到和氏璧,就要好好想想。” 秦臣没想到眼前这个赵人,不怕死,还敢戏弄秦王,皆面面相觑并有惊怪之声。他们都将目光看着秦王,看他如何收场。 “蔺相如,你敢戏弄寡人。”秦王稷愤怒之极,“来人,将他丢进汤镬。” 五名甲衣之士走了进来,叉起蔺相如往殿外走去。 “哈哈哈,人生如此,快哉!快哉。”蔺相如放声大笑。 “住手。”五名甲士正准备将蔺相如丢进汤镬,却听见一道呵斥声传来。 五名甲士见来者是邓侯、秦太后,放下蔺相如,连忙行礼。 秦太后走近,看着蔺相如,不怒自威,问道:“尔来何人。” 蔺相如傲然屹立,“赵人蔺相如。” “蔺相如,我记住你了。”秦太后看着眼前之人,为了家国,看淡生死,“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蔺相如问。 秦太后回想起故人,“公孙衍,人称犀首。” 蔺相如曾听闻过秦太后的事迹,她是楚人,陪嫁入秦。为秦王生下三子,被封为八子,人称芈八子。然,秦武王去世无子,芈八子与秦惠后、秦武后争夺王位。怎知,芈八子处于劣势,却取得了最终胜利。燕、赵联合插手秦国内政,扶持还是远在千里的芈八子长子稷。秦王稷继位,芈八子被尊为太后,政由母出。蔺相如见这个女流之辈,反而给她带来很强的压迫感,远甚秦王。 话说,蔺相如入秦前,有意制造声势,让诸侯皆知,秦王以十五座城,换赵国的和氏璧。来到秦国,蔺相如又让身边的人将这个消息在咸阳宣扬出去。有意,制造强大的舆论。 秦太后在甘泉宫听到风声,正好邓侯来见,得知秦王做的荒唐事。顿时,怒气。大国之君,竟然被赵国使臣玩弄鼓掌。为了不让荒唐事恶化下去,秦太后要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秦太后来到章台,见五名甲士要将一人投入汤镬。 那人面对生死,却笑喊,“人生如此,快哉,快哉。” “这个人暂且留下。”秦太后对甲士下令道。 “诺。”甲士知道太后狠辣的性格,不敢招惹。 秦太后说完,动身前往大殿。 秦王稷正在气头上,却见秦太后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前,“母后,怎么来了。” “秦王之意,是我不能来。”秦太后被小儿子邓侯悝搀扶,语调不高,却充满威慑。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我久居甘泉宫,却得知秦王做了一件好事啊!” “孩儿不解。”秦王稷有些不安地问。 “秦王以十五城换和氏璧,天下人皆知,就连我这个处在深宫的老太婆,也听说了。”秦太后坐在王座之旁,突然加重语气,“秦王,好本事啊!” “孩儿,做得不对。请太后直言。”秦王稷继位以来,政由母出,心中已然有气。今,又来指责他,内心怨愤,母后也变成太后。 秦太后问:“外面那个人,秦王打算怎么办。” 秦王稷胸膛起伏跌宕,鼻音沉重,“此人,戏弄寡人,该诛。” “哦!”秦太后看着朝臣,“我是错过了一场好戏?竟然有人敢戏弄秦王。” “太后。”魏冉站出来,行礼道,“王上以十五城换和氏璧,王上按照赵使之言,斋戒五日,廷设九宾,怎知被赵使欺诈,和氏璧已经归赵。” “秦王真是好脾气啊!”秦太后语调不高不低,“秦国要什么,天下诸侯谁敢说不。赵使教秦王做事,秦王不说话,你们也不说话。” 秦太后最后一句,语调增高,吓得众人瑟瑟发抖,连忙请罪,“臣,无能。” 秦太后缓和语气,问:“秦王没得和氏璧,就打算杀了此人。” 秦王稷压制胸中怒火,语调平静道:“他戏弄儿臣,该杀。” “辱秦王者,该杀。”秦王稷闻言,误认为秦太后赞成他的举动,又听见秦太后说,“秦王杀了他,就能得到和氏璧?秦王可知,杀了他又会有什么后果。” 秦王稷不说话。 “我来替秦王说吧!”秦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大儿子,“秦王杀了他,秦赵两国就会交恶,甚至引发战端。” “打就打。”秦王稷高声道,“秦国何惧赵国。” “若真按照秦王这样做。”秦太后声音变冷,“天下诸侯会怎样看秦国,看秦王。他们会说秦王言而无信,秦国以强欺弱。赵国没秦国强,就那么好欺。秦王之举,反而激励了赵国的士气。” 秦王稷不甘心地问:“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为了秦国的信义,为了秦王的名声,这场荒唐闹剧该收场了。”秦太后语重心长地说,“秦王继位,已经二十多年,一言一行,都代表秦国。如今,天下人都知道,秦王以城换和氏璧。结果,秦王欺诈,将赵使投入汤镬。这件事传出去,对秦王,对秦国,极为不利。” “孩儿知错。”纵然秦王稷不愿就这样算了,但,秦太后之言,还是点醒了他。当年扣押楚怀王,让他失信诸侯,赵志诸侯群殴。如今又杀蔺相如,天下人将怎样看他。 魏冉叹道,“太后,已经完了。赵使已经被丢进汤镬。” “我拦下了。”秦太后又道,“冉弟,你怎么也跟着秦王做这样的事。” 魏冉赔罪道:“臣,糊涂了。” “好了。”秦太后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魏冉问:“赵使该怎么办。” “杀了他,也得不到秦王想要的和氏璧,反而令秦赵交恶。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盛情款待,放他回去,以彰显大国胸襟。赵王会因一块和氏璧,敢与秦开战?同时,我们也让天下人知道,是赵国欺辱秦国。” “太后,英明。”秦臣齐声道。 “宣,赵使近殿。” 不多时,蔺相如从容而入。 秦太后笑道:“赵使,让你受惊了。” 蔺相如从那抹笑容中,看到了寒冷的杀气。 “来人,赐座,赐酒,” 蔺相如不知,秦太后要做什么。 “赵使回去告诉赵王,秦赵两国友谊长存。”秦太后又道,“林下围秦,这件事,秦国记得。赵王若再做这样的事,会伤及两国的友好。” “来,我们共祝两国友好。”秦太后端起酒樽,笑着说。 蔺相如端起酒樽,“愿秦赵两国世代友好。” ------------ 战事又起 “王兄,蔺相如回来了。”平原君公子胜在大北城闲逛,看见了一辆马车路过。平原君见是蔺相如回来。于是,平原君与蔺相如一起来到丛台宫。平原君先进去通报,蔺相如在殿门等候。 “什么。”赵王何很吃惊,“蔺相如回来,他人在哪里。” “在殿外等候。”赵国君臣见和氏璧被送回来,秦国被欺,秦王不得壁,蔺相如性命忧矣!怎知,蔺相如回来了,还全身而退,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快,请他进来。”赵王何眸色喜悦。 “臣,蔺相如拜见王上。”蔺相如闲庭阔步,仪态优雅,走入大殿行礼。 “向前来。”赵王何喊道。 蔺相如向前走了二十步,来到殿首。 “好啊!”赵王何称赞道,“蔺相如好本事啊!你在秦国的事情寡人听说了。前不久,寡人还在为你担忧。今,见你平安归来,实乃幸事。蔺相如,你没让寡人失望。” “承蒙赵氏先祖保佑,王上恩泽。臣,才能有幸出使秦国,平安归来。” “快给寡人说说,秦王得知和氏璧已经送回赵国之后的事。”赵王何急不可待想知道蔺相如是如何战秦臣。蔺相如将送走和氏璧,秦王斋戒五日,礼设廷九宾,那些事全部讲了出来。 “痛快!痛快。”赵王何表彰道,“天底下敢欺秦王者,非君莫属。” “王上,若非秦太后,我就被秦王投入鼎中。” “秦太后,寡人年少时,曾听先王说起过。她虽是女儿身,堪比大丈夫。其胆量、谋略,不弱男儿。就连历代秦君,皆不能令义渠臣服。而,她一介女流却做到了。”赵王何感慨少许,又道,“蔺相如,有勇有谋,出使秦国,不辱寡人命,壮我赵人之威。从现在起,寡人拜你为上大夫。” 蔺相如谦恭道:“王上,臣受之有愧。” “蔺相如不必自谦。”赵王何见他如此谦恭,很是喜欢,称赞道,“你能戏弄秦王,欺辱秦臣,全身而退。你让寡人想到了一个人。” 蔺相如那道眼神,充满好奇,中原皆言,秦乃虎狼之国,谁敢戏弄秦王,怒斥群臣。 “楚国的左司徒屈原。” “臣,岂敢与左司徒屈原相比。”蔺相如知道屈原的事迹,怎敢比肩。 秦王欺诈楚怀王,囚禁于章台。秦王逼迫楚怀王割地,楚怀王宁死不从。此时,楚国垂沙惨败,大将唐昧被杀,正陷入内忧外患,又无一国之君。诸侯趁此攻楚,楚危矣。屈原联合朝臣,一边抵御诸侯,另一边亲自入齐迎接楚太子归国继位。随后,屈原入秦,痛斥秦国言而无信,并主张加入合纵,马踏咸阳。可惜,这般能臣,不被所容,一贬再贬,再难登上楚国朝堂。 “寡人说你是,你就是。”赵王何眸色柔和,“上大夫出使秦国,舟车劳顿,一路辛苦。暂且休息,寡人晚上设宴,为你接风。” “诺。”蔺相如行完礼,转身离开大殿。 平原君道:“恭喜王兄,得一贤臣。” “是啊!满朝文武,都言自己本事了得。一到关键时刻,毫无用处。”赵王何也露出欣赏的目光,“此人有胆有谋,的确难得。” “恭喜啊!蔺相如。”蔺相如走出宫门,一人迎面走来。 “大令,我何喜之有。”蔺相如见来者是宦者令缪贤,连忙迎上去。 “你出使秦国,壮我赵威,保住了王上的和氏璧。不日,王上将会有封赏。”缪贤恭喜道,“你现在是王上身边的红人,不久将贵,莫要忘了我。” “大令,说哪里的话。”蔺相如忙道,“若非大令举荐,蔺相如岂能出使秦国。以后,大令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缪贤得蔺相如这句话,很欣慰,更加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笑道:“蔺相如,我早已经命人给你安排了上等房间。” “多谢大令厚爱,蔺相如受宠若惊。”蔺相如是缪贤门客,故而住在缪贤府邸。缪贤曾因犯错,想逃离赵国,因蔺相如劝阻献策有功,将他提拔为上等门客。今,他举荐蔺相如出使秦国有功,赵王十分高兴,他也得到赏赐。 “蔺相如不嫌弃我,是我的荣幸。”缪贤深知,以蔺相如的才华,他的府邸,恐怕留不住。 蔺相如惊道:“大令,何处此言。” “你别误会。”缪贤忙解释道,“你壮赵国之威,又保住王上的和氏璧。不久,王上将会对你大加赏赐。” “蔺相如不敢奢望。” “今,王上已经拜你为上大夫,定会有其他赏赐。”缪贤见蔺相如还没明白过来,“以你之才,未来大有作为。” 诸侯国分两种爵位,卿和大夫。其中卿,分为上卿和亚卿。大夫,分为上、中、下三等。赵王拜蔺相如为上大夫,可见对他的恩宠。缪贤从这件事,推断出蔺相如未来,怕是要比他地位还高。以前善待他,现在更要善待。 当大地最后一缕阳光,被地平线淹没,黑夜取代了白昼。蔺相如跟着宦者进入王宫,前往赴宴。这次宴会,是赵王何专门为他准备。 蔺相如进入大殿,只见殿内摆放六张案几。此时,已经有五张案几,有人落坐。这五人蔺相如认识,他们是太傅触胥、平原君公子胜、大将军韩徐为、大司寇赵宗、左司寇牛褐。 赵王何也到了,坐在主位。 蔺相如来到殿中,朝着赵王何行礼:“蔺相如,拜见王上。” 赵王何笑道:“不必多礼,快落坐。” “谢,王上。”蔺相如走向最后一张空出来的位置,坐了下去。 “来,来,来。”赵王何端起酒樽,“诸位,我们共同举樽。” “王上,请。”众人齐声道。 蔺相如放下酒樽,就听见赵王何道,“蔺相如,西入秦国,你辛苦了。” “臣,能为王上做事,乃荣幸之至。” “你出使秦国,智斗秦臣,不辱使命。这樽酒,寡人敬你。”赵王何对蔺相如第一印象很满意。出使秦国,不辱使命,满意度又多了几分。今,见蔺相如言谈举止,更加满意。 “谢,王上赐酒。”蔺相如端起酒樽向前一送,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赵王何放下酒樽,问道:“蔺相如,爱酒否?” “男儿,岂不爱美酒。” “好,说得好。”赵王何有意考量他,问,“此酒,乃何酒。” 蔺相如答:“这是上等的丛台酒。” “咦!你是怎么知道。”赵王何很是吃惊。 “中原诸侯皆言,天下美酒,尽出邯郸。赵酒和丛台酒,远名诸侯久矣!臣乃赵人,又是好酒之人。赵酒喝了不少,今日之酒,是第一次喝。故而,臣认为是丛台酒。” “原来如此。”赵王何解了心中之惑,扬手道,“美酒在手,你可要多饮几樽。” “谢,王上赐酒。”蔺相如喜色道。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不亦乐乎。 “上大夫欺诈秦王,秦王就没有为难你。”左司寇牛褐问道。 平原君也道:“蔺相如,你就将出使秦国的事,为我们大家说说。” “说吧!”赵王何见在座的人都想听,蔺相如目光又看着他。 “臣,奉王上之命,携带和氏璧西入秦国。臣,去了秦国。秦王在章台见臣,礼节傲慢,还有妻妾在旁。”蔺相如换了一口气,“臣,猜测秦王没有诚意。” “秦王的确可恶。”韩徐为道,“怎能如此无礼。” “韩大将军说得对。秦王实在可恶。”蔺相如又道:“臣,送上和氏璧,秦王看后,传给妻妾,又传给左右大臣看。” 平原君也是愤愤不平:“和氏璧乃举世无双的宝贝,秦王怎能不爱惜。” 触胥问道:“和氏璧在秦人手,你又是如何拿回。” “臣以和氏璧有瑕,欺骗秦王。臣,拿到和氏璧,后退几步,威胁秦王,若没诚意,就不要谈了。” “不对啊!”平原君啧啧有声道,“秦王没逼迫你。” “臣,警告秦王,若强逼。臣,只能携壁撞柱。” 牛褐问:“秦王什么反应。” “秦王先道歉,后命人取来堪舆图,指着城池说,这十五座城交给赵国。” 赵宗也道:“看来,秦王很喜欢和氏璧。” “秦王嘴上那样说,臣却不信。”蔺相如停顿少许,又道,“臣说吾王送壁,斋戒五日。臣要秦王斋戒五日,设廷九宾。” “秦王会依你。”韩徐为惊道。 “秦王的确斋戒五日,设九宾于廷。” “怪事!怪事。”牛褐笑道,“秦王,何时有这般胸襟。” 赵宗问道:“秦王这般做了,你为何将和氏璧送回来。” “秦王无信,臣怕被欺诈,有负王上之托。故而,让人走小路,送还和氏璧。” “秦王无信,天下诸侯皆知。”触胥点头道,“当年楚怀王去会盟,被秦王欺诈,扣押。你这样做,也对。” “当秦王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却没得到和氏璧。我能想到秦王那张惨白的脸了。”平原君笑道。 “秦王没对你发难。”牛褐问。 “臣欺秦王,难逃一死。故而,出言狂妄,怒骂秦国从秦穆公之后,皆无信义。秦王要换,就要拿出诚意,先给赵国十五座城。” “骂得好!骂得好。”韩徐为大笑道,“当今能够骂秦王,能有几人。” “我骂了秦王,秦王愤怒之下,要将我投入大锅。”蔺相如回想起那一刻,又道,“秦太后出现,救下了我。” 赵宗轻视道:“秦太后,不过一介女流而已。” “大司寇,秦太后是女流不错,却不能轻视。”触胥放慢语气,“她从八子到太后,经历了很多事。季君之乱,她能够从劣势当中获胜,就不能小看。蔺相如,你觉得秦王和秦太后关系如何。” “不太融洽。”蔺相如给出四个字。 触胥点头道:“外界传言,秦王和秦太后不和,看来是真的。” 韩徐为问:“魏冉被罢相,可否为真。” “魏冉已经被罢相。” 触胥道:“皆言,秦国四贵,权力比秦王还大,又有秦太后掣肘。如此看来,秦王日子不好过啊!” “诸位别光顾着说话。”赵王何举起酒樽,“我们共饮。” 蔺相如放下酒樽,忧色道:“王上,臣认为,这件事,秦国不会就这样算了。” “怕什么。”韩徐为语调强硬道,“秦王不给城,我们就不给和氏壁。大不了,与秦国打。” 赵王何也认可蔺相如的观点,问,“韩大将军,你觉得秦王经过这次事件,好意思向我们索要和氏璧。” ‘’我是秦王,觉得太丢人了,岂敢来要。‘’ “秦王被母欺,又被蔺相如戏。估计啊!不会忍。”触胥忧色道,“我们和秦国将会有战事。” 蔺相如也露出不安道:“臣,也是这样担心。” “无妨!”赵王何不在意道,“秦王索要和氏璧,不过是为伐赵,寻个借口。秦王要打,寡人也不怕。” 赵宗道:“秦国和赵国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交锋。如此看来,秦赵一战难免。” 平原君问:“秦赵开战,会不会战事升级。” “应该不会。”触胥沉思少许又道,“秦赵会有冲突,但,不会引发大战。毕竟,秦国对赵国战力,也没有充分了解。” “怕什么。”韩徐为大声道,“赵国不是韩魏,岂能被秦国拿捏。” 触胥做好最坏的打算,提醒道:“王上,我们要做好与秦国开战的准备。” 赵王何也道:“这是自然。” 这场酒宴,直到午夜,众人才尽兴而归。 完璧归赵,让赵王何看到了蔺相如的能力。平时无事,赵王何总会招蔺相如问话。多次交谈,赵王何发现眼前这个人不仅对国事有所了解,还对诸侯之事,有一定洞察力。从此,赵王何更加器重蔺相如。 “紧急军情。” 一名斥候背上插着黑色旗帜,骑着快马,从邯郸城而入,直奔王宫。这时,战鼓声猛然响起。这道声音,代表诸侯入侵。 ‘’战事又起。‘’赵王何闻声,脸色突变,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前往大殿。 ------------ 魏冉复相 “拜见王上。”大殿上朝臣听道战鼓声,齐聚大殿议论纷纷,见赵王来了,立马行礼。 “发生了什么事。”赵王何坐在王位上,看着朝臣问道。 “王上,刚得斥候来报。秦国出兵伐我。”大司寇赵宗站出来说话。 “秦国伐我?”赵王何没想到秦国会来得这么快。 赵宗道:“秦军出兵十万,分两路大军伐我。一路,从河东北上。另一路,从上郡东进。” “诸位,秦国出兵伐我。你们有何应对之策。”赵王何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神。 “王上,秦国伐我,是因为和氏璧。臣认为应该将和氏璧送去秦国,与秦议和。”一名大臣道。 “是啊!都是和氏璧惹的祸。” “韩、魏二十四万大军被秦国击败。如今的秦国,谁敢惹。” “秦国太强了,与之议和才是良策。” “臣,主和。” “臣等,主和。” 赵王何眸色划过怒色,他没想到这些大臣视秦为虎,谈秦色变。 “大司寇,你是什么意见。” 赵宗见大多数朝臣主和,赵王没有反对,也跟着道:“主和。” “左司寇,你呢。” “臣,主和。” 赵王何吸了一口冷气,问:“韩徐为,你是什么意思。” “臣,主和。”韩徐为见状,也跟着道。 “诸位,也是这个意思。” “臣,主和。” 赵王何见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臣,反对议和。”说话者,正是蔺相如。 赵王何看着蔺相如露出赞许的目光,问,“蔺大夫,为何反对。” “诸位享受和平日子久了,竟然忘了赵氏男儿的铮铮傲骨。”蔺相如平色道,“秦国来攻,我们不战而和,秦国试探出虚实。不仅不会议和,还会扩大战端。按诸位所言,我们送去和氏璧与秦议和,这是耻辱。” “蔺大夫,挑起秦赵战端,你要负很大责任。若不是你戏弄秦王,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对啊!对啊!我们应该让蔺相如送和氏璧入秦,以泄秦王之恨。” “哈哈哈。”蔺相如看着朝臣,“蔺相如乃一介文人,皆知此举,有辱赵氏男儿之威。诸位,竟然谈秦色变。秦国,有那么可怕。” “韩魏二十四万大军被秦国击败,难道不可怕。” “打不赢,还去打。岂不是白白葬送将士的性命。” “打不赢,不可耻。连打的勇气都没有,这才可耻。”蔺相如怒斥道,“尔等乃八尺男儿,岂能失了傲骨。我们不打,卑躬屈膝求和,天下诸侯会如何看赵国。先君在时,岂会怕了秦国。今,先君事迹犹在,赵氏岂无男儿乎?” 蔺相如之言,说得朝臣尽失颜色。先君在时,能够插手秦国国政,扶持秦王,孤胆入秦,咸阳议政天下。如今,赵国混成这般,太没傲骨,丢了男儿本色。 “说得好。”平原君喝道,“秦国欺我,安能不打回去。” “臣,主战。”蔺相如高声道。 “战。”主战之人,也跟着道。 虽然主战之音,没有主和之音高。但,赵王何从少数人哪里,看到了赵氏的傲骨。 “那就打吧!”赵王何也下定决心,“要寡人送和氏璧给秦王,寡人丢不起这个脸。秦王要打,寡人奉陪到底。” 赵王何之言,镇住了群臣。他说打,震慑住了议和之声。毕竟,赵国刚伐齐,攻占河间大片土地。秦国虽强,赵国也不弱。赵国还没到被秦国宰割的地步,要打,就打。 这时,一人跑了进来,“王上,蔺、祁已失。” “什么。”赵王何没想到秦国兵势如此之猛。 秦国和赵国,以大河为界。蔺城再在大河以东,是赵国最重要的一座城池。秦国和赵国自从赵肃侯时,双方反复争夺。蔺城若丢,离石危矣。祁,位于赵国旧都晋阳之南,是一道重要门户。祁,若丢了。晋阳危矣! “王上,秦国攻势太猛,我们议和吧!” “不能议和。”蔺相如怒斥道,“蔺、祁已经丢了,我们议和,更会让秦国认为赵国软弱。我们议和,晋阳都保不住。事到如今,只能和秦国打到底,让秦王看到赵国捍卫赵国的决心。” “战。”赵王何怒喝道,“寡人主意已定,与秦国打到底。敢言议和者,乱我军心,杀。” …… 秦王没有得到和氏璧,很想杀蔺相如解恨。然,秦太后干预,秦王想杀,却没杀成。秦国君臣廷设九宾,接待蔺相如后,放其归国。 公子悝问道:“母后,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秦太后看着小儿子,强势道:“算了?哪能这么简单。” 芈戎也问:“太后的意思是什么?” “我不杀蔺相如,是不想让秦王出丑。”秦太后杀伐果断,“赵国欺秦,定不能饶。” 公子芾问道:“母后,准备与赵国开战。” “不错。”秦太后霸气道,“我要天下诸侯知道,谁敢欺负赵国,就会挨打。” “太后,我们打吧!”芈戎等人齐声道。 秦太后见魏冉不说话,问,“冉弟,你是什么意见。” 魏冉见身边的人都太过乐观,皱眉道:“赵国自胡服骑射以来,灭中山,败三胡,其国力不能小看。如今东进败齐,士气大增。我们要打,需要好好部署。” 芈戎笑道:“魏兄,这十年,秦国怕过谁。” 公子悝也道:“魏冉舅舅怎能灭自己威风,长赵人志气。韩、魏不是我们对手,区区赵国有什么好担心。” “魏冉舅舅说得不错,伐赵要认真部署。赵国自从沙丘宫变后,很少展现实力。赵国有多强,我们不知。”公子芾曾去齐国为质,归国时,曾跟孟尝君田文去过邯郸,对赵国有一定了解。 “宛侯所说,也是我担心的。”魏冉道,“赵国有多强,我们不知道。诸侯伐齐,赵国出了一个勇冠诸侯的廉颇。我们要打,大意不得。” “嗯!冉弟、芾儿言之有理。”秦太后想了少许,问,“伐赵,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白起。”魏冉说出两个字。 白起,是郿邑人。齐国率领诸侯攻破秦国函谷关,秦为雪耻,以军功制鼓舞士气。魏冉与白起交好,魏冉得势后,主推白起。伊阙之战,白起以少胜多,重创韩魏,因功升任国尉。从而,成为秦国一柄利剑。随后,白起率领秦军东出,一举夺取了魏城大小六十一座,因功升为大良造。 “对啊!伐赵非大良造莫属,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芈戎双手击掌道。 “伐赵,也只有白起能够胜任。”秦太后对白起也了解,也采纳了魏冉的意见,对着公子芾道:“芙儿,让秦王写一道诏书,以白起为将,出兵伐赵。” “喏。” 很快,白起被召进宫中。 “臣,白起,拜见太后,拜见秦王。” “不必多礼。”秦王稷厉声道,“赵国欺秦,寡人不能忍。今,拜你为将,出兵讨伐赵国。” “臣,领命。”白起没想到秦王会把伐赵这个任务交给他。白起属于秦太后一方势力,秦王稷也不想,可,他也没有办法。 “白起。”秦太后喊道。 “臣,在。” 秦太后道:“你要打出秦国的威风,好好教训赵国。” 白起高声道:“臣,定不辱命。” “你的军功,有目共睹。”秦太后又看了魏冉一眼,“此次伐赵,魏冉举荐你。你别让我们失望。” “喏。” 秦太后挥手道:“白起,去准备吧!” “喏。”白起行礼,转身就走。 “国尉,请留步。”白起走出宫门,正在下台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白起停下脚步,转身见来者是魏冉,忙道,“魏相,有何吩咐。” 魏冉笑道:“我已经被秦王罢相了。” “在我眼里,秦相只有你。” “好。”魏冉听到这句话很高兴,一边走,一边说,“伐赵,我力荐你,你不会恨我吧!” 白起跟在身后,忙道:“没有魏相,岂有白起。白起好战,伐赵,正合我意。” “我果然没看错人。”魏冉语重心长道,“此次伐赵,你务必要胜。如此,我就能复相。” 白起充满自信道:“魏相放心,一切看我的。” “不愧是秦国的将星。”魏冉听到这句话,心里有底。只要白起出战,胜算便多了几成。 “魏相,我一问,不知该问否。” “说吧!” “伐赵,是全面开打。” “白起啊!你没认真领会太后的意思。”魏冉叮嘱道,“此次伐赵,是为了给赵国教训。” “这…” “赵能伐,你就打。若不能,教训一下就行了。太后怕你不明白,故而让我来给说。”魏冉相信白起的能力,但,赵国也不弱,心中没底。 “白起明白。”说话间,两人走到宫门。 “魏相,白起告退。你就在咸阳,等我的好消息。” “好。”魏冉相送,“我静候佳音。” 白起离开咸阳,点起兵马,出函谷,抵达河东。白起制定作战计划,一路从上郡出兵,向东打。另一路从河东,向北打。两路大军,汇合晋阳。白起伐赵,不宣而战,因战术合理,赵军不备。接连取胜,破赵蔺、祁两城。然,正当白起挥军推进,却遭到了赵国强有力阻截。 攻蔺城的秦军,被离石的赵军抵挡。攻祁的秦军,被来自晋阳的赵军抵挡。白起见赵军不弱,再打下去,只能全面升级战端。此事,白起不能做主,修书一封,送回咸阳。 “好啊!好啊!”魏冉收到捷报,“白起不辱命,破赵蔺、祁连城。我即刻进宫,告诉太后。” 秦太后得知白起拔赵两城的消息,也很高兴。随后,秦太后对着朝臣道,“白起破赵有功,赏。魏冉举荐白起有功,也该赏。王儿,你说?” “母后说得对,有功者赏。”秦王稷见不能阻止,来了一个顺水人情。 “王儿,应该赏赐魏冉什么好呢?”秦太后问。 “母后觉得该如何赏。” “复相吧!” “孩儿,也有此意。”秦王稷嘴上这样说,心中隐隐不快。 “魏冉,听到了吗?还不快谢恩。”秦太后笑着说。 “谢,太后。”魏冉因林之战被罢相,如今不到几个月又复相。 “太后圣明。”朝臣恭贺。 “魏相。”秦太后问,“白起拔赵两城,赵国是什么反应。” “赵国态度很强硬,想要和我们一战到底。” “依你之见,我们是否继续伐赵。” “臣认为,赵国态度强硬,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宜扩大战端。” “魏相,局势对秦国有利,怎能不打。”公子悝道。 魏冉道:“赵国的精锐在伐齐,一旦全面开战。我们胜了,也是惨胜。” “嗯!魏相说得对。”秦太后点头道,“我们给了赵国一个教训,该适可而止了。” 魏冉建议道:“太后,臣认为,我们不全面升级战事。但,可以拿下赵国的战略要地。” 秦太后问:“下一步,你想怎么打。” “我们命令白起攻打石城。” “准。”秦太后用慈祥的眼神,看着秦王稷问,“秦王,有无意见。” “一切,由母后做主。”秦王稷内心不平,却也没有流露出来。 “魏相,交给你了。” “喏。” ------------ 白起拔石城 白起命副将公子延攻下蔺城,继续东进,攻打赵国离石。离石,位于大河以东,是赵国西部一座险要。它地处吕梁山腹地,地势东高而宽,西低而窄,境内山多川少。吕梁山纵贯南北,为之屏障,地形复杂。这里是秦晋交通要冲,是华北通向西部的重要中枢。 赵肃侯时,公子疵战死。赵武灵王时,离石守将公子庄阵亡。秦赵两国反复争夺,皆有损伤。今,离石守将叫蔺晋,是赵国的一名老将。 秦国突袭,攻破蔺城。蔺晋得知,一边加固离石的城防,另一边利用地势,对秦军进行阻截。秦军被袭扰,又不熟悉赵地,伤亡惨重。蔺晋没有力量将秦军赶下黄河,收复失地,却将秦军抵挡在离石以西。 白起拿下祁城,继续北上就能抵达赵国旧都晋阳。赵简子时,为了子孙安危,在封地建城。董安于据险筑城,因该城西依悬瓮山、东临汾河,在晋水之阳,取名晋阳。赵襄子时,赵氏依靠晋阳城为依托,与知、魏、韩三家大战。三家以水攻,却不能坏其城。最终赵氏以弱胜强,为三家分晋打下基础。进而,晋阳城有个固若金汤的美誉。 赵氏建国之初,以晋阳为根据地。随着,赵国历代国君,向东发展,晋阳也是赵国的旧都,有很大的自主权,是赵国三都之一。 白起见公子延大军,离石受阻,不能东进。自己手中这点兵力,又很难攻破晋阳。若攻晋阳,秦赵战事定会升级。秦国高层,显然是不想与赵国开战。 白起见不能攻晋阳,便将作战目标定在石城。 赵肃侯十七年,围魏黄,不克。为了提防魏国,采取守势,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征发民役在南部边界修筑长城。为减少工程量,尽量利用既有地形地物。这道长城,东起太行东麓,沿漳水北岸向东,止于肥西岸,长四百里。由于,这道长城位于赵国南界,被称为南长城。又因长城沿漳水、滏水堤防扩建而成,故又称漳滏长城。长城东段为平原,西段为山地丘陵。 石城位于西段,是一座重要的关隘。 白起攻石城,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做出攻邯郸之势,二是声援魏军。 话说,赵、燕、魏围秦于林。秦军撤军,大梁解围,燕、赵东归。魏王遫不敢惹秦,却盯上了齐国这块肥肉。然,诸侯合纵伐齐之前,诸侯有约,瓜分齐地,各凭手段。魏国攻打宋国境内的齐军,而宋国富裕之地陶,被划分给秦国。 魏王得地少,又被秦军欺负,如今,齐国是待宰羔羊。赵、燕、楚,伐齐,得到了很大地盘。就连鲁国,也攻破齐国徐州。魏王分齐地少,变将魏国的手伸向齐国。魏王这种行为打破了诸侯划定的势力,与燕赵摩擦不断。最终,发生战火。 燕、赵助魏,魏不感恩,却破坏三国盟约。燕、赵,岂能忍。赵王和燕王为了给魏王一个教训,以乐毅为将,率领燕赵联军攻打魏国伯阳。伯阳,位于漳河北岸,被赵国视为眼中钉,一直想拔出。于是,赵王派兵与乐毅共同伐魏。 “王上,大事不妙。”平原君急色匆匆,来到内殿。 “秦国攻到晋阳?”赵王何很是吃惊,误认为秦军攻势太猛,已经打到了晋阳。 “晋阳,还在我们手中。” 赵王何闻言,松了一口气,问,“胜弟,何事慌张。” 秦军攻破蔺、祁,其进军路线,让赵国很多朝臣认为秦军的战略意图是晋阳。晋阳若失,赵国上党、雁门、云中就会和邯郸失去联系。赵国要做好全面与秦国开战的准备。 “据斥候来报,秦军攻我石城。” “石城。”赵王何精神紧绷,走到堪舆图,用心察看,“秦军攻石城,是想干什么。” 平原君不安道:“王兄,石城位于南长城,向东能够直达邯郸。秦军意图,会不会直扑邯郸。” “不会。”赵王何沉思少许,“秦军没有力量灭我赵国。” “那秦军是想做什么。”平原君不解地问。 “来人,去把太傅、宗正、大司寇、韩徐为喊来。”宦者领命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平原君问说,“王兄,还有一个人。” “谁。” “蔺相如。” “寡人怎么把他忘了。”赵王何忙道,“把蔺相如也喊来。” 宦者令缪贤领命,快步走出内殿,招来八名宦者,前去邀请大臣进宫。半个时辰后,重臣陆陆续续抵达丛台宫明殿。蔺相如见来的人身份高贵,而,他却能够以上大夫身份参加这次会议,足以见得完璧归赵,让他得到赵王的器重。 “斥候来报,秦军攻我石城。诸位,你们怎么看。”赵王何见大臣都来了,率先发问。 蔺、祁沦陷在前,今,秦来攻石城。朝臣见战事扩大,议论纷纷。 太傅触胥见赵王何的眼神看着他,回道:“臣认为,秦国攻我石城,是佯攻。” 赵王何问:“太傅,何以见得。” “秦军攻破蔺、祁,应该趁势拿下晋阳,切断我们和云中、雁门等郡联系。秦军向东攻我石城,看上去是为了邯郸而来。实则,另有他意。” 赵王何想了想,问:“秦军这样做是为何。” “声援魏国。”触胥拿出自己的判断。 “太傅的意思是说,秦魏结盟?”平原君问。 “极有可能。”触胥思忖少许,又道,“魏王被秦国欺,敢怒不敢言。今,魏王又盯上了齐国,与燕赵摩擦不断,引发战火。魏国一国之力岂能对抗燕赵,故而 ,只能联合秦国。” “魏王就是这样报答我们。”赵宗怒色道,“若不是我们救援魏国,秦军早就打到大梁城下。” “此事,我们不必过渡介怀。助魏抗秦,也没错。”触胥道:“诸侯相交重利,魏王也如此。” “太傅所言及是。”韩徐为问,“乐毅从魏入燕,对魏有好感。只可惜,魏王做事过头了,招致乐毅移师伐魏。燕国想要亡齐,也太难了。” “伯阳战况如何。”话说,魏王被秦欺负,为了找回损失,觊觎齐地。与燕赵摩擦不断,最终引发战事升级。乐毅移师,攻伐魏国伯阳。伯阳,位于漳河北岸,被赵国视为眼中钉。魏国与燕赵摩擦,赵国君臣皆怒,响应乐毅伐魏。 平原君接话:“伯阳城坚固,又有大量魏军驻守,很难啃下。” “乐毅连临淄都能拿下,区区伯阳安能阻挡。”赵宗嘲讽道,“是魏军战力太强,还是乐毅不想拿下。” “乐毅亡齐之心,不用怀疑。”触胥道。 赵王何问:“燕国在齐国的战况如何。” 一近臣道:“乐毅不足六个月,攻破齐国七十城。如今的齐国只剩下即墨、莒。前不久,即墨太守战死。” 赵宗叹口气道:“说来也奇怪,乐毅势如破竹攻破临淄,占领七十城。却拿不下即墨和莒。” 众人闻言,也跟着点头。 乐毅攻不下即墨和莒,皆言乐毅治齐,藏有私心,想要自立为齐王。就连燕太子也有这个念头,却被燕王鞭笞。或许,只有燕王相信乐毅无私。 “这也不能怪乐毅啊!”触胥轻叹道,“齐强燕弱,乃不争的事实。齐国被诸侯所破,国力大衰。可,面对亡国,齐人怎能不反抗。即墨和莒,是齐国的别都,想要拿下,哪有那么容易。” “燕国之力有限制,还有楚、秦、魏诸侯捣乱。燕国内部怀疑乐毅有异心。乐毅既要伐齐,也要治齐,又要周旋诸侯,还要应对国内的舆论。乐毅,的确很不容易。”赵王何眸色涌出怜惜,感叹道:“如此复杂的局势,乐毅不仅能够治理齐国,还能周旋诸侯。乐毅,不愧有王佐之才。” “秦国伐我,是为了声援魏国。臣估计,秦国这般做,不过是为了离间魏、赵、燕三国的关系。”触胥换了一口气,又道:“战场局势,很复杂。” 韩徐为道:“怕什么。燕赵战魏秦,有何惧。” 平原君道:“燕国重心在齐国,我国应对秦、魏,胜了,也会受损。” 赵王何沉思少许,问:“如何破局。” “王上不用过度担心。上党地势险峻,秦想攻占,哪有那么容易。”触胥见赵王何神色紧张,宽慰道,“我们攻下伯阳,秦必退。眼下,我们要集中力量,打垮魏国。” “蔺相如,你是什么想法。”赵王何见蔺相如不发一言,将目光看着他。 “臣,认可太傅的主张。”蔺相如参加会议,因为身份不高,故而保持沉默。赵王何问话,他就要答。 赵王何见他没有畅所欲言,想必是有所顾忌,将目光看着众人,“如此看来,我们不仅要打垮魏国,还要注意秦军动向,以防秦军破石城,直扑邯郸。传令下去,与秦国打,绝不服软。” 三日后,赵王何得到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燕、赵联军攻破魏国伯阳,魏王求和,承认燕赵对齐国的占领。坏消息是秦国攻破赵国石城。 石城陷落,赵王何为了避免秦军直扑邯郸,调回廉颇,前去阻截秦军,收复失地。然,廉颇大军尚未离开邯郸,上党太守石末送来书信,告知赵王何,秦军撤军,已经收复石城。 话说,秦军攻打赵国石城。白起利用夜色掩护,发动突袭。尽管,石城占据地利,奈何秦军势众。石城守将石庸,立战而亡。 “国尉,好手段,末将佩服。”一名将士高兴地来到白起面前。 白起神色没有半点高兴,感叹道:“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果真名不虚传。三千将士,竟然能够阻挡我军数日进攻。” “赵卒再厉害,也没有我大秦将士厉害。” “国尉,下一步,我们是否继续伐赵。”另一名部将问。 “不必了。”白起道,“魏国伯阳已经丢了,我们和赵国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国尉的意思,是不打了。”秦国宗室公子延问。 白起答:“我打算对赵国来一次突袭。” 公子延闻言,大笑:“国尉准备突袭何处。” “这里。”白起来到用羊皮制作的地图,指着上面的一点。 “光狼城。”公子延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那座城,“我们从这里到广狼城,不仅路途遥远,还是孤军深入。国尉,这可是兵家大忌。” “这样打仗,才够刺激。”白起唇角勾起诡谲的微笑,“赵国认为我们不敢打,我们就打给他们看。赵军能够孤军深入在齐地作战。我们又何尝不能进入赵国腹地。” “痛快!痛快。”诸将跟随白起作战,战意高昂。毕竟,伊阙之战,让这些将领对白起心服口服。白起当即下令,撤出石城。 … “秦军拔我蔺、祁,没有加大攻势。今,拔我石城,又撤军了。”赵王何看着手中的捷报,纳闷道,“秦军想要干什么。” 一人道:“秦军伐我,不过是想牵制我们。他们不敢与我们全面开战。” 另一人也道:“秦军威武,我赵氏男儿也不弱。” “秦军不找我们麻烦,我们可以腾出手来,攻伐齐国。”大司寇赵宗道,“臣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兵力,攻伐麦丘,将河间地与赵国连成一个整体。” “嗯。”赵王何也认可这个方案,“廉将军。” “末将在。” “这件事,寡人就交给你了。” “喏。” ------------ 恶耗:光狼城破 几年前,诸侯合纵伐齐,廉颇孤军深入,攻破河间地,被诸侯誉为勇冠三军。几年后,廉颇再次领军向东伐齐。齐、赵两国交战于阳陵。 阳陵,位于魏、赵、齐三国交界处,属于齐国的重邑。魏王遫不满足燕、赵瓜分齐地,也想趁火打劫。此举,引发燕赵强烈不满。燕赵助魏抗秦,魏不知恩图报,却想染指齐地瓜分势力。燕赵一怒,合兵攻打魏国伯阳。魏国被燕赵击败,丢了伯阳,不敢插手齐国内政。然,魏国却通过阳陵,暗地援助齐国。赵国伐阳陵,就是为了切断齐魏两国之间的联系。 廉颇战齐,再显神威,一战而破阳陵,击溃魏齐联军。 伐齐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回邯郸。 赵王何喜道:“廉颇壮我赵氏之威。” 就在这时,战鼓声雷鸣。赵王何闻鼓声色变,这是诸侯入侵的消息。一名斥候奔跑在官道上。斥候来到邯郸城下,高喊,“紧急军情。” 守城将士不敢怠慢,连忙驱赶周围的人群。斥候骑马而入,直奔王宫。来到王宫台下,斥候下马,攀登台阶,进入大殿。 “王上,紧急军情。”斥候取下竹筒,向前一送。 缪贤见状,快步上前,接过竹筒,转呈给赵王。 赵王何接过竹简,见上面的封泥完好,连忙拆开。 只见,上面竹简写着:秦军复来。 赵王何左手拿着竹简,右手攥着拳头,愤怒之极。 这三年来,赵国对诸侯用兵,没有败绩。不仅合纵击败强齐,还兵围秦军于林。前不久攻下魏国伯阳,今又拿下齐国阳陵。然,秦国趁着赵国与诸侯交战,出兵讨伐,令赵国损失不轻。 秦赵对战,赵国先丢蔺、祁,再丢石城。如今,秦军又来,赵王岂能不怒。 “诸位,前线来报,秦军伐我。”赵王何语调有些愤怒,“该当如何。” “打吧!”韩徐为高声道,“秦国欺我太甚。” “王上,不能打。”一名老臣出声阻拦,“秦军强大,赵国势弱。” “是啊!不能打。”又一名大臣站出来劝阻,“我们主力在伐齐,又与魏国交恶。再与秦国开战,我们国力吃不消。” “是啊!是啊。”又有大臣道,“我们应该集中力量瓜分齐地。” “秦国伐我,不过是为了牵制我国。秦、赵不会全面升级。对付秦国,我们应该采取防守,而不是主动进攻。” “王上,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忍,忍。”赵王何鼻息沉重,“你们都叫寡人忍,寡人要忍到什么时候。” 朝臣没想到赵王会震怒,一时间,朝堂鸦雀无声。 “秦国多次伐我,寡人不想忍了。”赵王何肃杀的眼神看着众人,“我退一步,秦军就会进一步。寡人忍,只会助长秦军嚣张的气焰。秦军要打,便打。” “这个时候与秦国开战,并非明智之举。”大司寇赵宗站出来道,“我们与秦国开战,齐国就能得到喘息,魏国也会伺机而动。” 宗室赵正也道:“如今,我们兵力都在齐地和南境。伐秦,兵力不够。王上,小不忍则乱大谋。秦国给我们带来的损失,在齐国哪里得到补偿。” “臣也认为,我们应该将精力放在齐国,而不是秦国。” 田部吏旬友也道:“国内粮草不足,若再开战场,很难供给。” “你们不战,莫非要寡人与秦国言和。”赵王何垮脸,“寡人丢不起这个脸。” 赵宗道:“对秦,采取防御之势即可。” “臣,赞成。” “你们…”赵王何刚要发作,却见触胥使来一道眼神。赵王何压下怒意,喝道:“散朝。” 回到内殿,赵王何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骂道:“秦国如此欺我,却无男儿抗秦。赵氏男儿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王上息怒。”缪贤宽慰道,“当心气坏了身子。” “今日朝堂上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寡人如何不怒。”说完间,赵王何一脚踹翻眼前的案几。案几上堆放的竹简,撒落在地。 赵王何胸膛急剧起伏,怒意更甚,拿起一旁罐准备发泄。却听见缪贤喊道:“王上,不可啊!这可是楚国送给赵国的宝贝,扔坏了,可惜了。” 赵王何见手中的宝物不能扔,就去拿其他的。 “王上,这是魏王送的。” “王上,这是韩王送的。” “王上,这是燕王送的。” “这不能扔,那不能扔。”赵王何怒气道,“寡人还能扔什么。” “王上有气,臣知晓。生气,也不能乱扔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宝贝。摔坏了,就没有了。”缪贤见赵王何情绪没有刚才激动,“王上要出气,打臣一顿。臣,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 “你。”赵王何见状,想气,却又气不起来,挥手,“罢了!罢了。寡人被朝臣气得言行失态了。” 赵王何发泄后,情绪稳定,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问道:“太傅、平原君等人何在。” “王上,他们早就到了。” “喊他们进来。” 不多时,触胥、平原君等人进来,见地上凌乱不堪,众人深知朝堂之事,赵王是真的生气了。 “臣,拜见王上。”众人行礼道。 “找个地方坐吧!”赵王何见四处都是自己扔的东西。 触胥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竹简,拿起来吹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王上,这些都是前辈留下的智慧,生气,也不能糟蹋。” 赵王何赔罪道:“寡人失态了。” 触胥又捡起一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乃君之道。王上,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太傅教训得是。”赵王何继续赔罪,“寡人不应该如此失态。” 触胥正要去捡其他竹简,缪贤忙道:“太傅,让我来。” 触胥找了一个空地落座,平原君等人站立陪着。 赵王何问道:“刚才太傅为何阻拦我。” “刚才的形势,王上也看见了。”触胥换了一口气,“王上发怒,也难改变朝臣抗秦之心。” 赵王何怒道:“秦国如此欺我,他们怎能如此平静。赵氏男儿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唉!自从先君推行胡服骑射以来,赵国与秦国三十多年不曾交锋。”触胥回味过往,又道:“伊阙之战,秦破韩魏。河东之战,秦独战强齐。大臣,被秦国吓住,也是正常的。” 赵王何愤愤不平道:“赵氏男儿立国至今,何曾怕过秦国。” “是啊!”触胥也在问,“赵氏男儿,何曾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也许,和平久了,让这些人忘了赵氏男儿的血性。”触胥话锋一转,又道,“他们不赞成打,也有充分的理由。” 赵王何哼了一声:“那些理由,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王上,话不能这样说。”触胥见赵王少年心性,一生气,丧失了基本判断,“秦国多次伐我,就是因为我们主力在伐齐,攻魏。我们再开战端,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 “我们就任由秦欺,不作为?” “秦赵之间早晚会打,但,不是现在。一旦,现在开战,我们东伐齐,西战秦,南防魏。如此局面,对我们可不利。” “太傅所言,寡人都知晓。”赵王何抬高语调,“可,大臣对待秦国的态度,令寡人极其愤怒。” “王上有此表现,我很欣慰。”触胥又道,“战争,不是愤怒就能解决。” 赵王何有点听不懂,直接问:“太傅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触胥不答,反问道,“五国伐秦这些事,王上,可曾听闻。” 赵王何没接话,却见平原君举手道:“太傅,我知道。” “你来说。” “秦惠王时,秦借道韩魏,以伐齐。桑丘之战,秦国大败。犀首公孙衍抓住战机,号召魏、楚、燕、赵、韩,五国诸侯伐秦。秦为破五国,向齐国俯首称臣。可惜啊!五国诸侯错过了弱秦的机会。” 触胥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平原君说得不错。” 赵王何问:“今日局面,与五国伐秦,有何关联。” “秦国为报五国伐秦之仇,举兵西进。休鱼之战,斩首三晋男儿八万多将士。齐在观泽,又败魏赵联军,威胁邯郸。这,可谓是三晋的噩耗。”说到此处,触胥眼角含有泪光。 赵王何记得三晋那段悲惨的历史。三晋瓜分晋国以来,秦国被压制,出不了河西。甚至,差点被吴起灭国。怎知,被三晋欺负的秦国,却如击败三晋。 “休鱼败于秦,观泽败于齐。魏国送公主联谊,与秦讲和。韩国送太子去秦为质。唯有我赵国,与秦人血战到底。”触胥说动激动处,整个人神色焕然一新,“先君与秦展开了三年之战,中都、西阳、蔺、离石等大片疆域陷落,而先君始终不向秦国低头。” 赵王何问:“太傅为何告诉我这些。” 触胥掷地有声道:“我告诉王上这些往事,只想王上记得,赵氏男儿的血性。宁可战死,也绝不低头。” 赵王何道:“这些,寡人记得。” “如此甚好。”触胥露出欣慰的眼神,“臣子无傲骨,主君不能失。如今,臣子不想打,他们有自己的立场。王上,要排除万难,坚定自己的立场。” 赵王何郑重道:“太傅之言,寡人铭刻于心。” “是战,是和,王上当有定论,岂可被臣子左右。”触胥语重心长地道:“一旦,丢了傲骨,再来找回来。” 就在这时,一人急色来到内殿,哭泣道:“王上,我们败了。” “什么败了?” “秦军突袭,深入上党腹地百里,破我光狼城,斩我将士两万。将军赵苒,战死。” “什么?”赵王何愕然。 ------------ 赵燕围秦于马陵 话说,白起攻破赵国石城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光狼城。光狼城位于赵国上党郡腹地,白起孤军深入,向北推进百里。光狼城主将赵苒,怎么也没想到秦军会如此推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尽管赵苒依靠光狼城的险进行抵抗,立战而亡。 白起攻克光狼城,斩杀赵国两万将士。 赵武灵王十三年至今,秦赵两国很少发生大规模交战。今,白起屠光狼,斩杀两万赵卒,对赵而言,无疑是一场重大噩耗。赵国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当赵王何听闻这个噩耗,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宣,朝臣议政。”赵王何胸膛剧烈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他立冠,除李兑,稳定朝纲。再破秦齐称帝合纵。先联合诸侯伐秦,逼迫秦国取消帝号,接受秦国割城议和。后联合诸侯伐齐,取得齐国河间地,围困秦军于林下,败魏于伯阳。然,广狼城惨败,无疑给赵王何一个响亮的耳光,也瞬间让他清醒意识到秦赵两国的差距。 不多时,赵国朝臣听到钟声,鱼贯而入,来到大殿。广狼城惨败的消息,也散播开来,令朝臣脸色苍白,议论不断。 “诸位,秦国破我光狼,斩我两万将士,将军赵苒战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赵王何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些大臣。 “秦国太厉害了。” “是啊!秦国太强了。” “我国推行胡服骑射以来,何曾有如此大败。” “两万将士,就这样没了。” “秦国东进,继续来攻,我们该如何应对。” “是啊!是啊。” “够了。”赵王何听到这些言语,瞬间大怒,“一次惨败,就让尔等吓成这样。” 朝臣闻言,立马静默不语。 “寡人是要你们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让你们说这些负面消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朝臣见赵王正在气头上,不敢发言。 “大司寇。”赵王何见无人说话,直接点名。 “臣,无能。”赵宗知晓,现在不能乱发言。一旦言语有失,后果很严重。 “左司寇。”赵王何压住怒气,又喊了一个人。 “臣,无能。” 赵王何又点了几个人,皆听见对方以无能回答。 “太傅何在。”赵王何见人群中没有看到触胥,立马问道。 “王上,太傅病了。”平原君答道。 赵王何一愣,追问道:“太傅何时病了。” 平原君答:“三日前。” “太傅病了,为何没人来告诉寡人。” “太傅不想惊动王上,不让我说。” “胡闹。”赵王何看着平原君,“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告诉寡人。” “臣,知错。”平原君立马认错。 “韩徐为何在。”赵王何又问。 “大将军也病了。”赵宗答道。 “什么!”赵王何鼻息加重,“韩徐为也病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几声咳嗽声传来。赵王何定眼看去,见来者是太傅触胥。触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蔺相如,另一个是韩徐为。 “来人,快赐座。”赵王何站起身相迎。 宦者得令,立马送上坐席,铺在大殿上。 “谢王上赐座。”触胥行完礼,安然落坐,咳嗽声依旧。 “来人,快传医者令。”赵王何下令道。 “王上,不必了。”触胥制止道,“人老了,易多病,老病根了。” “太傅病了,寡人不曾拜访 是寡人失责。” “王上严重了。”触胥咳嗽几声又道,“听闻秦人攻破广狼,斩我两万将士。接下来,王上如何应对。” “寡人召集朝臣,正是为了商议这件事。”赵王何见触胥病成这样,还不忘国事,心里很感动。 “广狼惨败,诸位大臣是什么意见。”触胥看着大臣问,“是战,是和,给个准信。” “太傅,秦军势大,我认为该议和。”大司寇赵宗见触胥的眼神看着他。 “如何议和。”触胥追问道。 “赔偿是免不了。” “秦国要钱,还要地。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给!”赵宗咬紧牙齿,蹦出一个字。 “秦人要我王去咸阳请罪议和,我王,去,还是不去。” “这…”赵宗答不上来,立马向周边的人求救。 左司寇见状,接过话,“条件是可以慢慢谈的。秦国的条件太苛刻,我们拒绝就是。” “晚啦!晚啦。”触胥语调平稳,“我们主动向秦国议和,已经暴露了我们手中的底牌。秦国可以狮子大开口,逼我们签屈辱条约。一旦,我们拒绝,秦国就会武力威逼。到那时,你们说又该怎么办。” 另一名大臣问道:“太傅的意思是想和秦国打到底。” “不错!打。” “太傅,可知道秦军主将是谁。” “说。” “白起。” “白起有什么好怕的。” “伊阙之战,韩魏兵多将广,还有老将坐镇。白起以十万之兵,击溃韩魏二十四万联军。” “我还以为是谁呢?”触胥轻笑,“区区白起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可悲啊!可悲。遥想我三晋男儿多壮士,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太傅的意思,是要和秦国打到底。” “必须打。”触胥厉声道,“只有打到底,才能彰显我三晋男儿不认输的气概。我们用战,逼秦国议和。” “太傅所言,也是我想说的。”韩徐为表态道,“与秦血战,绝不低头。秦国有白起,赵国还有廉颇。区区白起,何足为惧。” 韩徐为早就得到光狼城破的消息,然,他也知道,这场惨败将会动摇赵国的朝局。自从胡服骑射以来,赵国对外战争,何曾落得如此大败。此战,赵国输给了秦国,那些议和的人,定会积极撺动。韩徐为是大将军,势必会夹在赵王和朝臣之间做决定。无论他如何说,总会得罪另外一方。索性,他就装病不出。 韩徐为在府邸,接到了一封书信,信是太傅写的。触胥告诉他,赵王需要他,赵国更需要他。触胥在以胡服骑射为由,刺激韩徐为,为国之心。韩徐为被感,便与太傅一起来到大殿。然,大殿的现象,于他预料一般。将无战心,文无谋略。当他听到触胥说的那些话,他的血液沸腾了。 赵王何见太傅的主张,与他不谋而合。是啊!此战败了,还是惨败。就这样向秦国低头,他的威严何在。父兄时代不惧秦国,若他低头,将来如何树立威信。此战败了,他更需要一场胜利,来挽回颜面,证明自己是合格的王。 赵王何问:“蔺相如,你觉得是该战,还是该和。” “臣,不通军阵。”蔺相如是上大夫,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高级会议。但,他心系朝堂。于是,求见触胥。触胥了解朝堂现状,见蔺相如是个热血男儿,和他一起入宫。 赵王何不满意这个答案,抬高声音道:“寡人,让你说。” “臣,认为,不能议和。”蔺相如又道,“我们和秦国打了三年,死了多少男儿。我们议和,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将士。” “说得好。”赵王何高声道,“诸位,你们听听。蔺相如尚且如此,尔等怎能如此。” 赵宗见朝堂的风向变了,想要议和很难,便问:“既然要打,谁去对战白起。” “哈哈哈。”触胥笑道,“尔等眼中,只有白起乎?” 赵宗神色不悦:“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区区白起翻不起什么大浪。”触胥见众人神色惊吓,续道,“这三年,我们都是被动防御,受制于人。现在,我们要主动出击。” 平原君听不明白,问,“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军攻我,我们也可攻秦。” 平原君问:“太傅的意思是攻入秦国本土,与之大战?” “诸侯联军皆不能攻进咸阳,我们想要实现很难。” 赵王何道:“寡人听不明白。” “秦国攻破齐国河东,占据九城,设立陶郡。” “我明白了。”平原君恍然大悟,刚想说出口,却被触胥的眼神制止。 “好吧!”赵王何找回了自信,喊道,“那就开战。谁敢劝和,莫怪寡人不讲情面。” 赵王何再一次震慑住了议和声,调兵谴将积极应对战事。散朝后,内殿只有赵王何、触胥、韩徐为、蔺相如、平原君/缪贤。 赵王何问:“太傅,刚才制止平原君是何意。” 平原君也嘟囔道:“对啊!太傅之举,我不明白。” “王上,臣不让平原君说,是因为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触胥换了一口气,“陶郡是魏冉的封地,若我们举兵攻之。秦国定会与我们议和。” “太傅这招棋高啊!”赵王何击掌道,“寡人怎么没想到。” “议和,有多种方式。但,不能由我们提,必须让秦国来提。我们攻陶郡,魏冉害怕丢了封地,定会坐不住。朝臣议和,无非是惧怕白起。我们不与白起对战,依旧能够占据议和的主动权。” “太傅不愧是寡人的智囊,实在太高了。” “王上不要高兴太早。”触胥道,“要想秦国议和,我们还要做三件事。” “太傅请讲。” “不能让秦军攻破离石,抵挡住白起进一步攻势,消灭陶郡秦军部分兵力。只有做好这三件事,才能逼迫秦军来与我们议和。” “太傅放心,这件事,寡人去办。” 韩徐为开口道,“廉颇伐齐之地与陶郡近,伐陶郡的任务交给他。” “寡人也是这样想。” 蔺相如开口道:“王上,臣有个主意。” 赵王何示意道:“说。” “我们要拉上魏燕,一起攻。” 赵王何想了想答道:“燕国和我们是盟友,攻秦会参与,至于魏国,不好判断。” “燕赵合兵,攻伐秦军,秦军打不赢定会后撤。我们要逼魏王,截断秦军的退路。”蔺相如见众人没有打断,又道,“我们这样做,不仅切断了魏王盟秦的想法,还让秦国看到魏赵燕三国合盟。” “哈哈哈。”触胥笑道,“此计甚妙,我后继有人了。” 赵王何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赵王何一边给廉颇下令,移师攻打秦国在中原的陶郡,并修书给乐毅,请求援助。 乐毅破齐七十座城池,却很难从正面攻破齐国五都之二的莒、即墨。再加上,楚、秦、魏等诸侯先后出来捣乱。乐毅以齐治齐的方能够式镇守齐国,已经很难。而,齐地还有很强的抵抗力量,诸侯也从中作梗,燕国内部又怀疑乐毅不能亡齐藏有私心。 乐毅,真的是太难了。然,再难,他也要忍着。为了报答燕王职之恩,他要巩固打下的疆土,让其融入燕国。 赵使赵钰奉赵王之命,来到临淄,面见乐毅。乐毅得知,秦国攻破赵国的光狼城,斩杀赵卒两万,倍感震惊。面对赵国的求助,乐毅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不救,继续深入伐齐。要么,一边伐齐,另一边围齐。 乐毅选择了后者,助赵伐秦,果断答应赵使,定会出兵相助,以解救赵国的危机。 赵钰感激不尽,热泪盈眶。 送走赵使,乐毅将在临淄的燕国大臣召集起来,商谈救赵。诸多大臣认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亡齐,不能分兵。 乐毅见众人反对助赵抗秦,意味深长地问:“自伐齐以来,哪国诸侯没有找燕国的麻烦。” 剧辛答道:“赵国。” 乐毅看着众人道:“伐齐,唯有赵国是我们最可靠的盟友。林下之战,我们救魏,得罪了秦国。兵出伯阳,与魏国关系也不友好。楚国对齐国也虎视眈眈,坐观我们成败。秦国斩杀赵国两万人,赵王求助,我们拒绝。伐齐,我们失去了赵国,就没有朋友了。” 剧辛想了片刻,回道:“上将军说的是。燕国独立亡齐,已经捉襟见肘。若我们不助赵抗秦,赵国必会怨恨燕国。如此,我们想要彻底亡齐,将会更加艰难。” “不错啊!”乐毅露出忧虑,“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我们伐齐至今,很难吞下齐国。如今治齐,初见成效,若赵国助齐,我们多年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赵国,我们必须救。” “上将军考虑周全,剧辛佩服。”剧辛只想到倾尽全力亡齐,却不曾想到不救赵国,会有什么后果。若赵国被秦国进一步重创,赵国付出代价与秦国议和。赵国怨恨燕国不救,联合诸侯助齐,找燕国麻烦。如此,燕国伐齐的大好形势,将会毁于一旦。 当赵国向燕国求救,乐毅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救。 就在这时,从燕国蓟城来的燕国使者,携带燕王职的诏书来到临淄。 燕王职只给乐毅一个字:救。 燕王职发话了,乐毅只能听从。于是,乐毅分兵三万,以乐项为将,前去与赵将廉颇汇合。 廉颇在河东,也得到了赵王何的命令,攻打陶郡。当廉颇听闻秦军攻破广狼,斩杀两万赵卒,一腔怒气。有怒,就要发泄。 廉颇奉命,出兵攻打陶郡。而,他将战场,选择在马陵。 马陵,不仅是一个地方,还是横扫中原数十载名将庞涓阵亡地。马陵是战略要地,向东可以进军齐地,向西可以攻略魏国,向北可以制衡赵国。 蒙骜伐齐,取得河东大捷,占据齐国七城。秦国将七城合并宋国部分疆域,设立陶郡,做为魏冉的封地。魏冉为了扩大封地,欲将陶郡纳入秦国的保护范围,不惜出兵伐魏。只要攻破魏国大梁,不仅可以壮大秦国的实力,还能将陶郡连成一个整体。 眼见,秦军伐魏,大获全胜,已经快打到魏国大梁。然,燕赵助魏,林下之战,击碎了秦国破魏。魏冉愿望落空,还被罢相。趁着中原混战,秦军出兵占领马陵,并驻军万人。驻守马陵的将领是魏冉的侄儿魏逊。 魏逊正在进食,一名将士跑了急色跑了进来,慌张道:“魏将军,不好了。敌军来袭。” “哪来的敌军。”魏逊问。 “是燕赵联军。” “燕赵联军伐我?”魏逊意识到大难临头,拿在手中的筷子掉落地上,“快,派出斥候前往求救。” “魏将军大事不好了。”一名将士跑了进来。 魏冉问:“又怎么了。” “我们被围困,出不去了。” “你说什么?” “魏军切断了我们的归路。” “什么。”魏逊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将军莫担心,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我军人少,诸侯兵多。如今,我们被围困,又没归路。如何,还有生路。” “他们敢攻杀我们,就等于向秦国宣战。魏赵两国,没有这个胆色。” “唉!你有所不知啊!”魏逊将得到的最新消息对众人说,“光狼城一战,白起诛杀赵卒两万。此次,赵国是拿我们出气,为死去的赵人报仇。赵人若没有胆色,岂会围我。” “若真如此,我们完了。”那人叹道。 “这几年,诸侯没找我们麻烦,都怪天杀的白起,诛杀赵卒,连累我等。”魏逊咆哮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 魏冉议和 话说,赵王何不仅向燕国求助,还让平原君写信让使者送去魏国。魏王遫听闻秦军攻破赵国光狼城,先是大惊,随后陷入两难抉择。 林下之战,魏王遫被秦国欺负很惨,差点被打到了大梁。为了找回从秦国的损失,魏王遫将目光放在了齐地,干涉燕赵亡齐。怎知,燕赵合兵攻破魏国伯阳。西边的秦国,魏国不能惹。东边的齐地,魏王遫不敢有觊觎之心。不能对外,就专心对内,休养生息。趁着秦赵交战,他要努力喘息,恢复国力。 秦国与赵国打了三年,先后攻破蔺、祁、石城。前不久,秦国攻破赵国光狼城,斩杀赵卒两万的消息传到了大梁。魏王遫相信,秦赵将会有大战,进而,他要抓住机会打劫。就在魏王遫高兴之时,赵使富敞来到大梁。 赵王的求助信送到魏王遫手中,令他犯了难。信中,赵国请求魏王出兵,助赵伐秦。魏王遫助赵,将会得罪秦国。不助,将会得罪赵国。一旦,赵国和秦国议和,秦国对魏国发难,赵国趁火打劫,国之危矣。 魏王遫看着远嫁赵国女儿送来的书信,再加上朝臣的劝说,放下与赵国在伯阳的不快,选择助赵。富敞得到魏王承诺,告知魏王,燕赵合兵将会攻打马陵,让魏王一起出兵。 魏王遫担心事后被秦军报复,以兵疲将寡为由,拒绝出战,却答应阻断秦军归路。 马陵秦军被燕赵围困,退路被魏军切断,顿时陷入慌乱。 一名将士来到大帐:“廉将军,秦军已经被我们合围。” 廉颇问:“魏国是否言而有信。” “据我国斥候来报,秦军派出的斥候,被魏军阻断。”乐项道:“如此看来,魏王还可靠。” 廉颇问:“乐将军,此战如何打。” “上将军让我一切听廉将军指挥。” “好。”廉颇带着众人来到堪舆图面前,“我们围杀马陵万人秦军,一个不留。” “廉将军,下令吧!”众人齐声道。 “众将听令。”廉颇高声道,“出战。” … “王兄,天大的好消息。”平原君来到赵王何面前,喜色,“廉颇联合燕军拿下马陵,攻杀秦军万人。” “痛快!痛快。”赵王何高声道,“秦军广狼败我,我们马陵败秦,总算搬回来一句。” 平原君道:“王兄,马陵大胜,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攻破陶郡。” 赵王何摇头道:“不可。” “为何不可。” “我们攻破陶,秦国定会与我们血战到底。到那时,战事将会全面升级。”赵王何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脑袋清晰道,“马陵败秦,我们是向秦军传达一个信号。若秦军继续攻我,我们就会攻陶。” “王兄,高明啊!”平原君佩服道,“有陶这个把柄,秦国怎敢为难赵国。” “等着吧!不日,秦国定会与我们议和。” 咸阳,突然起来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让咸阳街道积了很深的水。一大群人,正在魏相府邸喝酒取乐。这时,一名将士来到府邸前,求见魏冉。 林下之战,因魏冉想要扩大封地,出兵伐魏。然,燕、赵助魏抗秦,将秦军围困林下。魏冉因战略失误遭受问责,被免去秦相。魏冉不甘心秦相被废,秦国伐赵,魏冉举荐白起出征。白起三征赵国,一破祁、蔺,再破石城,三破光狼城。伐赵,接连获胜,秦国君臣很高兴。芈太后以魏冉举荐有功,重新任命魏冉为相。 一人来到近前道:“魏相,有人求见。” “谁来见我。”魏冉笑道,“这么大的雨,竟然还拦不住他见我的步伐。” 公子芾笑道:“舅舅是秦相,想要见舅舅的人多的去。别说是下雨,就是再加打雷、刮风,这些人同样会来。” 公子悝也道:“二哥所言极是。” “你们二位,莫要拿你舅舅寻开心。”魏冉看着两位外甥,嘲讽,“我能当秦相,也能被罢相。” “魏兄,人已经来了,你不见见。”芈戎问道。 “不见,不见。”魏冉连忙招手,“我与诸位喝酒取乐,怎可让闲杂人打扰了雅兴。” “莫非来见魏兄的人,是个美人。”芈戎笑着问道。 “芈兄,你就别挖苦我了。”魏冉一脸无奈道,“我啊!哪能如你有口福。” 公子悝听出画外音,忙道:“芈戎舅舅,这是看上了那位美人。” “去去去。”芈戎挥手道,“你来添什么乱。”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 魏冉对着那人道:“你去替我回绝了他。” 那人正准备离去,公子芾起哄道:“不是美人来见,魏冉舅舅就喊他进来。” “对!对。”公子悝也跟着起哄。 “我怕来者搅了咱们的雅兴。”魏冉看着众人的那道眼神,显然不信,为了自证清白,妥协道:“去喊他进来。” 那人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公子悝探出脑袋,想要看清来者。当是一名将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露出很失望的表情。 “诸位,让你们失望了。”魏冉笑着对众人说。 公子芾捶足顿胸,伤感道:“不应该啊!好没劲。” 那人朝着坐在当中的人,行礼道:“小人,拜见魏相。” “你是谁,因何事见我。”魏冉端起酒樽往嘴边送去。 “小人乃魏逊将军的部将,请魏相救救我家将军。” “魏逊怎么了。”魏冉内心涌出强烈的不安。 “诸侯联合伐我,兵围马陵。” “什么。”魏冉拿在手中的杯子,瞬间掉落在地上,“诸侯伐我,为何没人来报。” “燕赵围我们于马陵,魏国切断我们的归路。小人也是乔装打扮后,方来到咸阳。魏相若不发兵,我家将军危矣!” “来不及了。”魏冉头脑很清醒道,“纵使我发兵,燕赵也不会给我们时间,你先下去。” 那人行礼后,退了出去。 公子悝问道:“不应该啊!诸侯与我们有盟约,为何围困我军于马陵。” “只有一种解释。”芈戎又道,“我们伐赵,斩杀赵国两国将士。赵王是想拿魏兄的封地开刀,报仇雪恨。” 公子芾问:“赵国这样做,就不怕我们加大报复?” “看来,赵国是打算和我们血战到底。”魏冉哀叹道,“我的封地,恐怕保不住了。” 芈戎道,“魏兄,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但愿如此吧!”魏冉又道,“赵国联合燕国,围我军于马陵。魏王敢切断我军之间的联系。如此看来,燕赵魏三国走在一起。我的封地,很难保住啊!”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色而来,“魏相,紧急军情。” 魏冉从那人手中结果拿过竹筒,见上面封泥晚好,拧开竹盖,取出竹简。正巧,一道响雷贯彻天地。 芈戎见魏冉神情不对,忙问,“魏兄,出了什么事。” 魏冉闭目道:“诸侯斩我万军于马陵。” “什么。”众人听闻,皆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诸侯拿下马陵,下一步就会攻我封地陶。”魏冉握拳,一拳击在桌面上,“可恶!可恶。” 公子悝喊道:“若真如此,舅舅的封地,真的危险啦!” 芈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才能保住魏兄的封地。” 公子芾道:“保不住,那就打。” 公子悝赞成道:“对,用武力教训诸侯。” “不能动武。”芈戎反对道,“从这件事看,燕赵魏诸侯已经联盟,我们与诸侯开战,只会加速陶沦陷。一旦,全面开战,说不定会激怒诸侯。我们就会步齐国的后尘。” 公子悝叫嚷:“不能打,莫非眼睁睁看着陶,丢掉不成。” “还有一个办法。”魏冉开口道,“与赵国议和。” 芈戎想了想,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魏冉叹了口气,“我们和赵国打了三年,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是时候,该向赵国议和了。” ------------ 渑池之会(上) 翌日,秦王稷举行朝会。宦者高呼道:“诸位臣公,有事请奏。” 这时,魏冉站出来道:“王上,臣有事奏。” 秦王稷道:“魏相请说。” “臣收到线报,诸侯围困我军于马陵。” “魏相的意思是想寡人派兵救援马陵。”秦王稷知道马陵属于陶,是魏冉的封地。魏冉将诸侯围困马陵之事说出来,无非是想假公济私。其目的是想增兵马陵,保住他的封地。 魏冉摇头道:“现在增兵,已经来不及了。” “哦!”秦王稷闻言有些意外。 “我军败于马陵,折损万人。” “诸侯让我受辱,臣等恳请发兵,讨伐诸侯。”朝臣闻言,皆主张对诸侯用兵。 秦王稷看着魏冉没有说话,他也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诸位,不能打了。”魏冉平静道,“我们和赵国打了三年,取得了不错的战绩,攻破赵国的祁、蔺、石城、光狼。尤其是光狼,取得斩首赵国两万的大捷。然,我们也受伤不轻。我们不能战胜赵国,若继续和赵国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一人道:“魏相,我们万人折损马陵,这个仇,莫非不报了。” “非我不想报。实则,难啊!”魏冉轻叹道,“燕赵围困,魏国断归路。如今,燕、赵、魏走在一起,我们去攻打任何一国,都会面对三国。” 又一人厉声道:“魏相勿忧,区区三国,有何惧之。” “诸位稍安,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们要认清事实。强大的齐国,皆被诸侯揍趴下,险些亡国。我们岂能走齐国的老路。当忍,则忍。” “怪事!怪事。”秦王稷问道,“赵王以和氏璧欺寡人,故而伐赵。近,我们对战赵国,未曾有败。寡人想不明白,为何要忍。” “我们对战赵国,虽不曾败,但,损失也不小啊!”魏冉面色平静道,“一路大军兵折离石,一路大军受阻晋阳。白起光狼斩杀赵军两万,却激怒赵军,全面反击。如今,我们兵折马陵,再打下去,不仅要面对赵国,还要面对魏、燕。若诸侯再掀合纵伐秦,我们损失更大。不如趁着兵胜余威,与赵国言和。” 芈戎点头道:“魏相言之有理,我们该与赵国议和了。” 其他众人见状,也附和道:“臣等,也赞成议和。” “赵王以和氏璧欺辱寡人,这口恶气,寡人安能咽的下。”秦王稷不想与赵国议和,他要逼迫赵王来咸阳请罪。 魏冉道:“王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今,中原格局有变,我们应该与赵国议和,腾出手来,应对中原变化。” 一大臣冷朝道:“魏相与赵议和,是为了自己吧!” 魏冉面露不善,“此话怎讲。” “我军被诸侯围困,兵折马陵。魏相急着与赵国议和,是害怕诸侯攻破陶。不知,我说得可对。” “荒唐可笑。”魏冉训斥道,“陶,是我的封地。我是秦国的相。陶,也属于秦国。诸侯攻陶,等于向秦国宣战。诸侯,岂敢攻陶,与秦国为敌。” “我实在想不明白,魏相不怕丢了陶,为何急着与赵讲和。” “赵王辱吾王,此辱,岂能不报。赵王不请罪,我们怎能与他们议和。”又一人道。 “诸侯敢围我军于马陵,就是与秦国为敌。我们应该调遣将士,挥军东出,讨伐诸侯。我们要告诉诸侯,秦国岂能受辱。” 秦王稷也道,“魏相,朝臣有意见,你可要给个理由。” “哈哈哈。”魏冉面对朝臣之声,“诸位,不想我们被诸侯群殴,只管与赵扩大战争。” “魏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静默不语的芈太后发话了。她也不知道,魏冉为何风向变了,准备与赵国议和。 “回禀太后。”魏冉恭敬行礼道,“赵国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燕魏两国,我们想要战胜很难。若,赵国号召诸侯西进,韩国也会加入。我们和赵国打了三年,不分胜负,该停手议和。” “这个理由,不能服众。”秦王稷道,“赵国挑起事端,我们把赵国揍趴下,其他诸侯岂能合纵。再者,燕国注意力在伐齐,岂会打我秦国的主意。燕赵,很难走到一起,更别提其他诸侯。” 部分朝臣出言迎合:“王上所言极是。” “燕赵移兵伯阳伐魏,魏又怎会与他们交好。” “燕赵围我军于马陵,魏国切断我们与陶之间的联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魏冉见反对者众,反问道,“诸位,这又做何解释。” 芈戎问:“燕、赵交好,这还能理解。魏国,为何与燕赵冰释前嫌,的确令人费解。” 公子芾也接话道:“臣认为,诸侯以瓜分陶为契约,缔结合纵。随后,西进合纵伐秦。” 魏冉有了思考的时间,高声道:“禀太后,与赵国议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说。” 魏冉抛出了新的话题,“楚王号召诸侯欲攻秦。” “楚王?”秦王稷质疑道,“伐秦?” “魏冉,消息确定可靠?”芈八字问。 “消息绝对可靠。”魏冉道,“赵国不会对秦产生威胁,楚国才会。我主张与赵国议和,是为了腾出手来,打压楚国。” “魏相之言,可有何凭证?”秦王稷不相信楚王有这个胆色。 “这是楚王的伐秦宣言,太后请看。”魏冉将手中的竹简拿出来。 芈太后让人接过竹简,观看后,递过去,“秦王请看,你们也看看。” 朝臣看后,皆没想到那个软弱的楚王,竟然会联合诸侯伐秦。 芈太后道:“楚王竟敢联合诸侯伐秦,如此挑头,定要将他镇下去。我们要告诉楚王,秦国不是他能招惹。” “臣,正是太后这个意思。”魏冉接话道,“楚王若号召诸侯伐秦,赵国势必会加入。赵国加入,韩魏燕也会加入。一旦,让楚国号召诸侯成功,秦国将会对战楚、赵、韩、魏、燕五国。三十几年前,诸侯合纵伐秦,给我们带来的大麻烦,诸位不会就这么快忘了。” “当务之急,先与赵国议和。”芈八子亲身经历那些事,“秦王,下令吧!” 秦王稷道:“一切依太后所言。” “我们与赵国议和的同时,也要敲打赵国。”芈太后道,“魏冉,这件事交给你。” 魏冉道:“臣认为,议和要王上亲自主持。” 秦王稷问:“寡人能做什么。” “王上约赵王会盟。看看,赵王敢不敢来。” 秦王稷问:“赵王来,又如何。不来,又该如何。” “赵王不来,则畏秦。赵王来,我们见机行事,与赵缔结合约。” “寡人认为为了表明诚意,同时也为了进一步试探赵国。辛苦,魏相,亲自前往邯郸走一趟。” “喏。”魏冉没想到秦王会如此安排,心里面拒绝,但,嘴上不能拒绝。 芈太后叮嘱道:“冉弟,你辛苦了。” 魏冉正色道:“能为秦国做事,臣,荣幸之至,岂能言苦。” “好。”芈太后很欣慰道,“为了秦国,你即刻动身吧!” … “臣,参见王上。”平原君进入宫中,对着赵王行礼道。 “什么风,将你吹来了。”赵王何放下手中的竹简。 “臣弟,有个好消息。” 赵王何见他说了上半句,没有下半句,对着身边的人挥手,示意退下。身边的侍者走后,赵王何道:“说吧!这里没别人。” 平原君道:“秦使,来邯郸了。王兄不妨猜猜,秦使是谁。” 赵王何回道:“该不会是魏冉吧!” “王兄言中了。” “没想到真的是他。” 平原君闻言,好奇地问:“王兄是如何想到是魏冉。” 赵王何示意平原君走近点,平原君来到近前,席地而坐。赵王何道:“我们联合燕国围秦于马陵,又让魏国切断秦军之间的联系。如此,魏冉定会慌张。” 平原君恍然大悟道:“王兄的意思是蔺相如的提议,奏效了。” “秦军兵折马陵,魏冉担心我们会攻陶。他怎能不来。”赵王何笑道:“多亏了蔺相如,我们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平原君钦佩道:“蔺相如的点子,真高明啊!” 赵王何笑问:“你猜魏冉来邯郸,是为了何事。” “王兄,这还用猜。”平原君回道,“魏冉入赵,自然是求和,难不成是为了来喝酒。” “哈哈哈。”赵王何笑道,“若谈不拢,寡人岂会给他酒喝。” 魏冉来到邯郸,进入秦国在赵设立的馆驿。秦赵两国打了三年,赵国也没有关闭秦驿。秦馆驿负责人张麝听闻秦国派出使者入赵,却没想到来者会是魏冉,连忙行礼,将他请入馆内。 张麝问道:“秦赵两国交战,魏相入赵,就不怕被赵国扣押。” “我来了,秦赵两国就不会再打啦!” “魏相入赵,是来议和。” “不错!”魏冉道,“秦赵打了三年,该议和了。” “魏相,需要臣立马送书信去赵国吗?” “不急!不急。”魏冉端起美酒,喝了一口,“等我吃好喝好,养足了精神。” 翌日,秦国送上文书。赵王何召集朝臣,宣秦国使者上殿。 “秦相魏冉,出使赵国,拜会赵王。”魏冉踏步而来,对赵国君臣投来不善的目光视而不见。 “秦相来我赵国,是为何事。”赵王何虽猜到对方是前来议和,却也不揭露。 魏冉平声道:“我奉秦王之命入赵,是为了会盟。” “会盟?”赵王何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预料中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秦国是来议和,他便可以占据主导权。然,对方前来会盟,打乱了他所想。 “不错,正是会盟。”魏冉从赵王何一闪而过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又道,“此次会盟,是为了解决两国战事的问题。不知,赵王意下如何。” 赵王何问:“会盟地在何处。” 魏冉没从赵王脸上看到其他信息,给出两个字,“渑池。” “会盟,关系重大。寡人与朝臣商议后,再给魏相答复。” “好。”魏冉也逼迫,“我静候赵王的答复,告辞。” 魏冉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赵王何目送着对方的身影离开,心中疑惑不断。他本以为,魏冉入赵是来议和。怎知,是来邀请他会盟 。 “魏冉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秦王邀请寡人会盟,寡人应该如何。”魏冉走后,赵王何对着朝臣道。 赵国朝臣在去与不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以廉颇和蔺相如为首的大臣认为应该去。他们认为,赵王不去,会显得赵王畏秦,且懦弱胆小。有的大臣认为,不能去。他们认为秦王稷无信义可言,前有楚怀王武关会盟被扣押,囚禁章台,最终郁郁而终。赵王前往,恐遭不测,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楚怀王,被诸侯耻笑。 朝臣争议半日,也没有统一的答案。赵王何离开大殿,进入内殿,召集近臣商议。太傅触胥病重,未能出席。前来商议的有平原君公子胜,大司寇赵宗,大将军韩徐为,勇冠诸侯的廉颇,上大夫蔺相如等重臣,还有宦者令缪贤作陪。 赵王何问:“秦王邀请寡人会盟,是否包藏祸心。” “臣认为,秦王之举,是一场友好的相会。我们和秦国打了三年,折损不少将士。此次会盟,可以协商解决两国争端。”完璧归赵后,赵王何见识了蔺相如的胆色和才能,与之交谈,更认为对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蔺相如见没人接话,赵王何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赵宗问:“蔺大夫,何以得出这个结论。” 蔺相如分析道:“秦王将会盟地点定在渑池。渑池在西河外,属于韩国领地。秦王这样做,想要表明诚意,也想减少我们的疑虑。” 平原君接过话,“秦王无信,天下诸侯皆知。当年,楚怀王前往武关与秦王会盟。秦王是楚怀王女婿,尚且背盟、扣押。王上前往,会不会重蹈覆辙。” 平原君所说,也是赵王想要问的。奈何,他是一国之君,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武关是秦国领地,楚怀王被诸侯击败,想要扭转局势,前往会盟。若非诸侯败楚在前,秦国落井下石再后,秦王安敢扣押楚王。”蔺相如见众人无语,又道,“今,秦王将会盟地选择在渑池。一来,是释放出想要与我们止息兵戈。二来,对双方也是地位平等。” 赵宗问:“此番会盟,如何体现地位如何平等?” 蔺相如朝着众人问:“诸位大人,你们试想一下,会盟地选择在秦国,会如何。” 平原君想了少许,接话道:“会盟地在秦,对方占据主动,对我们而言,极为不利。如此,我们与秦,地位不平等。” “正如平原君所言。”蔺相如又道,“地位不平等,会盟难以进行。如此,双方难以达成和解。如果将会盟,定在赵国,则秦失去主动,秦也难以顺利和谈。将会盟地定在第三国,如此才能保证地位平等,有公平公正可言。” 平原君见对方分析透彻,点头道:“蔺大夫说的不错。谁强,就会无视诸侯,将会盟地点,定在本国。如此看来,秦也没把握对付我国。” 赵宗道:“秦国无信,我们总要防备,若发生意外,如何是好。” 赵王何开口道:“廉颇,你怎么看。” 廉颇高声道:“王上不去,示弱于秦。臣认为,王上应该去。告诉秦王,赵国无惧秦国。秦若想与赵国开战,那就继续打。” 赵王何没有表态,又问,“韩徐为,你的意思。” 韩徐为道:“廉颇言之有理,王上不去,就会背上怯秦的骂名,会被天下人耻笑。” 赵王何听到这句话,已然没有退路。他害怕去会盟,被秦王扣押。更害怕不去,被天下人耻笑。当年赵主父孤胆入秦,咸阳议政天下,被天下人传颂。他不去,天下人又将如何说他。他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王,就要超越父兄。 “臣认为,我们可以做好准备。”蔺相如又道,“王上前去会盟,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可以让廉将军屯兵接应。臣,愿意跟随王上前去会盟。” 赵王何道,“秦王邀寡人会盟,寡人不去,被诸侯耻笑,怯秦的帽子,怕是摘不掉。” 平原君道:“关乎王兄安慰,还要三思啊!” “诸位莫劝,寡人已经想好了。”赵王何霸气道,“主父能孤胆入秦,寡人岂能畏秦不往。” 韩徐为鼓舞道:“大赵男儿,本该如此。区区秦国,何足畏惧。” 赵王何下令道:“廉颇,你挑选五万将士,屯兵边境,负责接应。” 廉颇朗声道:“喏。” “平原君、大司寇、韩徐为,你们坐镇邯郸,提防变故。” “喏。” “蔺相如、缪贤,你们跟随寡人前去会盟,会一会秦王。” “喏。” 赵王以蔺相如为使,携带国书前往秦国馆驿。魏冉见来者,气度不凡,总觉得这个人哪里见过。 “蔺相如奉赵王令,前来传递国书。” “蔺相如,我们又见面了。当年,欺辱秦国,你真大胆。”魏冉语调不高,却充满肃杀。蔺相如在秦国做的那些事,让秦王成为天下人笑柄。 蔺相如不畏道:“秦王欺诈赵王再前,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哈哈哈。”魏冉见状,丝毫不气,朗声大笑道,“果真有胆色。敢欺秦王者,天下唯有君。” “吾王派我前来传达,吾王愿意前往渑池会盟。”蔺相如将国书送了过去,“这是赵国文书。” “好。”魏冉接过文书,“渑池,我们再会。” “好!魏相,我们渑池再会。”蔺相如说完,转身就走。 一人走过来,问道:“魏相,这个人是谁。” 魏冉轻声道:“敢于戏弄秦王的人。” “区区赵人,岂敢。”那人显然不信。 “完璧归赵,你可听说。” “他就是蔺相如!”蔺相如完璧归赵,被邯郸人人传颂,他自然听说。 “不错!他就是蔺相如。”魏冉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皆言赵王怯弱,竟敢前往渑池之会。如此看来,此人做通了赵王的思想工作。由此推测,赵国人才济济,我们想要欺压,难啊!” 三日后,赵王何安排好国内的相关事宜,准备前渑池与秦会盟。 赵王出行,赵太后、太子、平原君、朝臣等人皆来相送。 “邯郸,寡人就拜托诸位了。”赵王何对着众人说道。 “臣等,恭迎王上早日回来。” “嗯。”赵王何点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宦者令缪贤下令道:“启程。” 朝臣齐声相送,“臣等,恭送王上。” 马车缓缓向前,赵王何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邯郸。此去,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楚怀王的悲剧,他是否会重蹈覆辙。 渑池,寡人来了。 秦王,寡人来了。 ------------ 渑池之会(中) 渑池,地处西河以东,宜阳以西。其名,源于古水池地名,以池内注水生黾,因为得名。上古时,渑池属于豫州。西周时,归洛阳。春秋时,属于有小霸王之称的郑国。战国初期,韩国灭郑,渑池纳入韩国势力范围。 秦国将地点选择在韩国的渑池,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向赵国释放和谈的诚意,促进两国和平。其二,是为了敲打韩王咎。 渑池离邯郸较远,赵王何出行,选择了一条最佳线路。赵王从邯郸,过漳水,西进太行,抵达上党。然后,一路南下,借道韩国,抵达渑池。 咸阳离渑池,路途较近,故而秦王稷早几日抵达渑池。 话说,魏冉得知赵国来渑池会盟,一路舟车劳顿,赶回咸阳。秦王稷没想到魏冉去了一趟邯郸,议和变成了会盟。 秦王稷问他,“魏相主张议和,怎么变成秦赵会盟。” 魏冉语调平稳,“臣,是奉太后的意思。” 秦王稷被这句话堵得一句话也说不来。他虽贵为秦王,却被芈太后处处掣肘,军国大事,自己也做不了主。秦王稷善于隐忍,不露声色隐了下去。与赵国会盟,他身为秦王,自然要前往。如此,他从秦国朝臣受到的委屈,将会发泄在赵王身上。 秦王稷继位以来,与诸侯会盟这种事,没有少干。尤其是与楚怀王武关会盟,秦王稷恶名传遍诸侯。从此,诸侯皆言秦,无信义。 齐国亡宋,秦王东进攻秦。先与楚国,会盟宛城。再与赵国,会盟中阳。中阳会盟,赵秦达成共识,共同出兵伐齐。渑池之会,成为秦赵两国时隔多年的第二次会盟。 一近臣问:“王上,我们已经到达三日,赵王还不出现。莫非赵王畏秦,不敢来了吧!” “哈哈哈。”秦王稷笑道,“若如此,我们可以从赵国哪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又一近臣问道:“赵王继位至今,除李兑,稳朝纲,东攻齐,南打魏,北与燕交好,西与秦战。赵王在王上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王稷嘲讽道:“赵王懦弱,天下诸侯尽知。若非,赵雍胡服骑射留下的底蕴,赵国早就衰败。一个弑兄囚父的人,能是什么人。” 又一名大臣接话道:“王上所言不错,赵雍以一人之力,推行胡服骑射,先灭中山,再破北胡,拓疆数千里。如此英雄,却落得沙丘惨死。可惜啊!可惜。一代雄主,竟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寡人和燕王,还多亏了赵主父相助之恩,才得以继位。”秦王稷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摆手道,“赵王,到哪里了。” 这时,一名斥候来报,“王上,赵王等人抵达赵韩边境,午时将抵达渑池。” “好。”秦王稷抖擞精神,“诸位,赵王来了,我们该准备了。” “喏。”前来参加会盟的大臣齐声道。 “王上,前面就是韩国境内,末将不能相送。”廉颇率领五万精兵跟随赵王前去会盟,以免秦王背信弃义。 “廉将军一路辛苦。”赵王何来到边境,那颗心紧张了起来。踏入韩境,等待他的是未知。 “臣将大军驻扎于此,提防秦王耍诈。” “一切拜托廉将军了。” “王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否。” “廉将军有话,直言。” “王上此行,不会超过三十天。如果王上三十天还没回来,就请允许我们立太子为王,以断绝秦国的妄想。” “廉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随行的大臣问道。 赵王何闻言,也是脸色不喜。他前去会盟,却被逼着另立新君。 “王上息怒,臣也是为赵国长远考虑。”廉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冲撞了赵王,又道,“臣,是不想重蹈楚国的覆辙。” 公元前300年,齐国邀请韩、魏三伐楚国,楚国垂沙大败,主将唐昧战死。楚怀王为了打破僵局,前往武关与秦国会盟。秦王稷使诈,扣押楚怀王。此时,楚国的太子质于齐,楚怀王扣于秦。偌大的楚国,群龙无首,陷入内忧外患。此事,年代不远,廉颇等人皆知。 廉颇言下之意,是断绝秦国的念想,为赵国长远考虑。然,赵王何闻言,廉颇希望他会盟不能归。 蔺相如发现了赵王何微弱的变化,出言宽慰道:“王上,秦国向来无信。此番会盟,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怕秦王欺诈,赵国依旧能够反击。” 随行的大臣,也道:“廉颇和蔺相如言之有理。” “好。”赵王何看着这些大臣,“寡人前去会盟,三十日若不能归,立太子为新王,以绝秦王之念。” “王上,圣明。”众人起身道。 赵王交代完后事,毅然踏上了前往会盟之路。 “末将公孙瓒奉韩王之命,护送赵王前去会盟。” “有劳公孙将军,为寡人带路。” 话说,韩王咎听闻秦赵两国将要在渑池会盟,内心极其不爽。然,韩国弱小,又没有发言权。 公元前296年,韩襄王去世,公子咎夺位成功,成为韩国的王。伊阙之战,韩国被秦国击败,再无力与秦争锋。韩王咎继位这些年,年年被秦国打,被迫割武遂两百里。 这几年,秦国伐齐,与韩国多次会盟。再加上秦赵打了三年,韩王咎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 秦赵两国会盟,选择在渑池,他做为东道主,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发生了意外,韩国就会遭到秦、赵的打击。韩王咎只希望秦赵会盟,能够顺利进行,莫要给自己留下麻烦。那怕秦王使诈,扣押赵王,韩王也要表示,与自己无关。 “公孙将军,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渑池。”蔺相如进入韩境后,一路南下,见韩地崎岖,适宜防守。面对诸侯入侵,韩王利用韩国的良弓劲弩把守险处,诸侯不得进兵。可惜,武遂两百里割给了秦国,少了一道屏障。 “我们已经过了太行,按照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今日午时,就能抵达。” “多谢公孙老将军。”蔺相如回礼道,“吾王前去会盟,一路辛苦公孙老将军了。” “能为赵王引路,荣幸之至。”公孙瓒颂道,“赵王不足三十,却有胆有识,竟敢前往渑池会盟。” 蔺相如叫苦道:“秦王相邀,吾王不去,只会遭天下人取笑。公孙老将军,吾王迫于无奈,不得不去啊!” “唉!”公孙瓒叹息道,“遥想我三晋男儿,立国前后,打遍天下诸侯,是何等英雄。如今啊!却落得被秦人欺负。” “公孙老将军说得对。”蔺相如感同身受,“前有魏文、武二侯,占河西上郡,秦近百年,出不了西河。哀侯灭郑,昭侯变法,数十年诸侯不敢侵韩。那时的三晋男儿只要联手,无敌于诸侯。” “哈哈哈。”公孙瓒笑道,“蔺相如,你还知道这些。” 蔺相如说的这些是三晋的辉煌。魏文、武二侯,三晋和睦,无敌诸侯。可惜,魏惠王后,三晋再难和睦。哀、昭两侯,是韩国最辉煌的时代。宣、襄二王极力发展国力,却难以招架魏、秦、齐、楚四国进攻。唯有赵国与韩国关系,还算和睦。 “蔺相如没事,就爱看点书,读点史,记住先祖曾经的辉煌。” “读书好,读史更好。”公孙瓒转过话来,“赵氏有抚养韩氏之恩,韩氏有救赵氏之德。韩氏和赵氏向来相辅相成,韩国和赵国,应该世代友好。” “这是自然。”蔺相如要的就是这句话,如此,应对突发情况,多了一个盟友。 公孙瓒对蔺相如充满好感,称赞道:“肃侯征战诸侯,主父胡服骑射,赵国傲立诸侯。秦国打了赵国三年,赵国立于不败之地。东破齐,得河间。林下围秦,以助魏抗秦。今,围秦于马陵,败其军。我韩国,何时才能不败于诸侯。” 蔺相如明锐地抓住信息,问,“韩国遇到什么麻烦。” “襄王去后,吾王继位,连连遭到秦国入侵。韩国地狭民寡,伊阙败后,我们割秦武遂百里。唉!若继续割,韩国危矣!”公孙瓒又道,“赵国何其幸啊!邯郸劫难,赵肃侯重振雄风。赵主父推行胡服骑射后,亡中山,击三胡,战诸侯,插手秦国内政,将赵国推向强国之列。如今的赵王,更有其父之风。哪像我韩国,除了挨打,就是割地。唯独这几年,韩国日子才好过些。” “公孙将军莫要这般说。”蔺相如鼓舞道,“韩国隐忍不发,定能重拾先祖辉煌。” 公孙瓒摆手道,“难啊!如今大势明了,韩国能够在夹缝中生存,就已经知足啦。” “公孙老将军勿要忧心,只要三晋精诚团结。中原之地定有三晋男儿安身立命之地。”蔺相如这番话是有意给公孙瓒释放友善的信号。 “蔺大夫所言甚是。三晋男儿,定当团结。”公孙瓒奉韩王之命前来护送,也是为了向赵国传递友善的信号。今,蔺相如这般说,他甚是高兴。 “等会盟结束,公孙老将军若来邯郸,蔺相如定要请你喝酒。” “若有那一天,定与蔺大夫一醉方休。” 蔺相如道:“君子协定,一诺千金。” 说话之际,赵王等一行人已经接近渑池。为了避免秦国误会,公孙瓒说道,“往前三里,就是渑池。我护送任务,就结束了。” 蔺相如知道对方表达的难处,忙谢道:“一路多谢公孙老将军。” 公孙瓒压低声音道:“秦人善诈,尔等小心。我就在此地,等候诸位归来。” 蔺相如道谢之后,便离开。往前行三里,就是会盟地:渑池。 “赵王赴约,前来会盟。”赵国使者高声喊道。 顿时间,鼓声大作,响彻云霄。 ------------ 渑池之会(下) 四十六岁的秦王稷与二十九岁的赵王何相会渑池。两人见面,表面上相互寒暄,实则是暗潮涌动。两人携手并肩,两国的随行人员分两列站立,目送自己的君王。只见,地面铺盖的红毯,直通高台。高台东西方向摆放者两张案桌,桌上布满了美酒美食。 “寡人与赵会盟,定在渑池。赵王从邯郸而来,按期而至,寡人实在高兴。”秦王稷见赵王何有意抬高声调,他是想用这句话告诉所有人,寡人喊谁来,谁敢不来。 “寡人前来会盟,一则是为了秦赵两国走向友好。二则是中原诸侯皆言秦王乃虎狼之相,寡人今日一见,实乃缪传。”赵王何听出话外音,却没发作。毕竟,在这种场合发作,有失君王之风。 “赵王为寡人证名,不甚欣慰。”秦王稷阴笑道,“天下诸侯误解寡人太深了。赵王,请。” “秦王,请。” 秦王言道:“寡人年纪比赵王大,是长者。赵王让寡人先行,此乃尊老美德,寡人却之不恭了。” 秦王稷说完,不给赵王说话的余地,踏步便走。秦王走在前面,赵王走在后面,犹如君臣之礼。赵王已然丢了国格,却又找不到反攻的方法。 “秦王,咸阳一别,数年未见,一切可安好。”蔺相如见赵王受辱,有意高呼。 秦王稷停下脚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那人特别醒目,牙齿蹦出两个字:“是你。” 秦王稷见眼前人是蔺相如,恨意涌上心头,见赵王弃他而走,已经越过了他,撇下蔺相如想要追赶。蔺相如不给秦王稷机会,有意嘲讽地问:“怎么,秦王不记得外臣。外臣,给秦王提个醒。” “你。”秦王稷怒色道,“蔺相如欺诈寡人,这件事,寡人还没和你算。” “秦王之言,有失公理。”蔺相如见秦王稷脸色惨白之色,一瞬即逝,高声道,“秦王贪赵王和氏璧,又不按约定给赵王十五城。外臣去咸阳,秦王羞辱外臣。外臣做的那些事,有何不对。” “你…”秦王稷见赵王已经站在台上,又听闻赵国随行之人高呼,“赵王万岁。” 赵王何见蔺相如为他搬回颜面,甚是高兴。蔺相如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抽身离开。秦王稷慢赵王一步,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生气,往高台走去。 秦人见秦王稷站在高台,齐声高喊,“秦王万岁。” 秦王稷挥手示意,让众人保持安静,又见赵王早已坐下,也走向自己的座位。赵王何坐在东边,秦王稷坐在西边,两人东西而坐。 秦王稷端起酒樽,笑里藏刀道:“赵王能来会盟,着实给寡人面子。来,来,来,我们共饮一樽,赵王,请。” “秦王,请。”赵王何伸出手道。 秦王稷放下酒樽,笑着道:“寡人继位时,赵王才出生。唉!年轻,真好啊!” “秦王青春鼎盛,也不老啊!”赵王何闻言,心中不喜。秦王话语之中,俨然把他当成小辈。忽然,赵王话锋一转,“秦王继位之时,多亏寡人之父。这些事,秦王可记得。” 秦王稷闻言,单手握拳,怒气横生。秦武王去世,秦国陷入季君之乱。秦王稷那时还远在燕国为质,若非赵君(赵武灵王)联合燕王干涉秦国内政。秦国的王,怎么也轮不到他。赵王之意是告诉秦王,赵国对他有恩,而秦王却恩将仇报。然,秦王继位至今,已近三十年。他学到最重要一点,君王息怒,不显于色。 “是啊!寡人能够从燕国回来,多亏了赵主父。”谈笑风生的秦王,话锋突变,“唉!可惜啊!那位击胡拓疆,壮我中原军威的盖世英雄赵主父,却饿死沙丘。赵王君父,英雄了得,却落得这般下场。赵王坐的这个位置,可舒心呐!” 秦王稷表面说赵主父对他有恩,是盖世英雄。实则是说,赵王何弑兄囚父。 赵王何无力辩解,哀叹道:“君父离开,是我赵国最大的损失。” 秦王稷笑着道:“赵王莫要伤心,先父时代,属于过去。你我,皆是继承父兄之业,定要发扬父兄之业。” “秦王所言甚是。父辈之业,我们要发扬光大。”这一科,赵王何找到了与秦王的共同点。两人继承父兄之业,都想要发扬光大。然,赵王何深知,秦国有太后和权臣四贵。秦王理政,尚且受到掣肘,想要做个独断乾坤的君王,实在是太难了。 赵王何又想起自己继位之初,前有赵主父,后有权臣公子成、李兑。此时,他心中也泛起一点涟漪。 秦王稷笑着问:“赵王继位至今,有多少年了。” 赵王何没多想,回答:“二十年了。” “寡人比你多八年。”秦王稷笑呵呵地道。他的那道声音,是告诉赵王,我年龄比你大,王姿比你老。 “寡人继位至今,今日与秦王再此相会,实乃有幸。”赵王何端起酒樽,“秦王,你我,再饮。” “赵王年富力强,大有父兄之风。寡人能与赵王会盟饮酒,定能传为佳话,留名后世。”秦王稷端起酒杯,没有喝的打算,见赵王几次将酒送到嘴边却没能喝下去。此刻,宛如秦王是主人,赵王是兵客。秦王不饮,赵王安敢饮。 “寡人能与赵王相会,又能与赵王一起饮酒。寡人荣幸之至。”秦王稷见气氛差不多了,忙道:“赵王请。” “秦王请。” “痛快啊!”秦王稷见占据上风,放下酒樽又道:“寡人从燕归秦,曾与赵主父喝酒。今与故人之子痛饮,实乃快哉!可惜啊!诸侯皆言,邯郸出天下美酒。寡人有朝一日,定要前往邯郸,品尝赵国美酒。” “承蒙诸侯抬爱,得天下美酒出自赵国。”赵王何听秦王之意,是想打到赵国邯郸,令他称臣。此时,赵王若忍,就是怯秦,扬声道:“诸侯皆想齐聚咸阳饮美酒,寡人也想。” “哈哈哈。赵王想喝秦酒,只管来咸阳。”秦王稷听出了赵王何的意思,也不计较,两人一边看着歌舞,另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攻伐。 久之,秦王稷看着歌舞,称赞道:“美哉!美哉。来,赵王,我们再饮。” “秦王,请。”赵王何举樽示意。 秦王稷放下酒樽,笑着道:“皆言,赵王爱音律,善弹瑟。不知赵王,能否为寡人弹奏一曲。” “好。”赵王何身为一国之君,为秦王弹瑟,传了出去,影响不太好。然,秦王说得诚恳,他又不好拒绝,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 “来人,送瑟。”秦王稷见赵王答应,立马下令,让人送来瑟。 赵王何见状,知秦王是有备而来。然,答应之事,又不能反悔。赵王何只能上前,端坐在瑟前,用手拨了几下。 尽管,赵王弹得不是很用心。秦王却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陶醉其中,抚掌称赞道:“赵王弹得好啊!犹如,天籁之音,让人流连忘返。” 赵王何有些羞愧道:“多谢秦王谬赞,寡人献丑了。” 就在这时,一人高呼道:“秦王稷二十八年秋,秦赵会盟渑池,秦王令赵王弹瑟以助兴。” “这种事,就不用记了吧!”赵王何闻言,瞬间脸色一沉。秦国之举,让他颜面扫地,还记入国史。若传了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赵王弹瑟,定当传为佳话。寡人地处西疆,不通音律。寡人与赵王相会渑池,定要子孙学习赵王之才。”秦王稷看上去是在称赞,实则是在打赵王的脸。他是要子孙记得,他令赵王鼓瑟。 赵王何瞬感颜面扫地,却也不能奈何秦王。正当赵王何想着如何搬回颜面之时,只听见一个道:“赵秦两国会盟渑池,如此盛会,吾王弹瑟,定能传颂千古。” 说话者,正是蔺相如。 秦王稷虚着眼,往前看去,笑道:“赵王有个贤能的大臣啊!” 赵王何闻言,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多谢秦王谬赞。”蔺相如以退为进,“和氏璧之事,秦王不杀蔺相如,真乃大君风范啊!” “你…”秦王稷刚要发作,却见太多人看着,笑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提也罢!” 秦王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记恨蔺相如。和氏璧一事,秦王稷可是出尽洋相,丢了颜面,却成就了蔺相如智斗秦臣,完璧归赵。 蔺相如见秦王稷连这都能忍下,对其隐忍的功夫,大家赞赏。 蔺相如捧着盆缶,走向前,笑道:“吾王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秦盆缻秦王,以相娱乐。” 秦王稷见之,脸色一沉,不许,也没搭理蔺相如。 蔺相如向前递上瓦缶,并跪下,请秦王击之。 秦王稷何曾被人这样逼过,仍旧不击。他若击,则会被天下人笑。他是秦王,不击,蔺相如能奈他何。 蔺相如见软得不行,只能以武力逼迫,那怕丢了性命,也要逼迫秦王。主意已定,蔺相如一改柔和之色,恫吓道:“我离秦王不过五步之遥,秦王不击,我只有以血溅秦王。” “你…”秦王稷见蔺相如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这人敢抱着和氏璧撞柱,也敢当着秦臣的面戏弄他,而不改色。若把他逼急了,蔺相如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时,秦王身边的侍从见状,拔剑想要杀了蔺相如。赵王侍从见状,也拔出长剑对峙,不敢示弱。 只见,蔺相如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退下。” 秦王侍从被吓,不由得倒退。蔺相如又用肃杀的眼神看着秦王稷,只要对方说一个不,定要血溅当场。 秦王稷被蔺相如的气势,给虎住了。毕竟,他为王二十八载,还没见过这种场景。 此时,他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击,血溅当场。秦赵两国决裂,互相攻伐,大战,一触即发。 要么,击,丢尽颜面,却让秦赵两国止息兵戈。如此,秦赵会盟顺利进行,秦国才能更好的对付楚国。否则,秦国与赵国交恶,将会面对赵楚两国南北夹击,若诸侯加入伐秦,秦国危矣。 秦王稷为王多年,处事不惊,更懂得为大局考虑,为了秦国能够对付楚国,他丢点脸面又何妨。 “哈哈哈。”秦王稷笑道,“蔺相如啊!蔺相如。寡人音律不忧,怕污了诸位耳朵。你非要寡人击。好,好,好。寡人,击。你啊!有骨气,不是抱着和氏璧撞柱,就是想要抱着瓦缶撞寡人。来,来,来,寡人击。” 秦王稷心里不高兴,认为是奇耻大辱,拿着筷,敲了一下。眼见,一场血战,以秦王稷击缶,化为无形。同时,秦王稷也佩服眼前这个男人,只有蔺相如才能令他受辱。 “妙啊!妙啊!”秦王稷敲得很不用心,声音也不美,蔺相如却送出赞美之词。秦王击缶,已经搬回了赵王丢失的颜面,蔺相如适可而止,站起来,转身面对赵国御史,“赵王何二十年,赵秦渑池相会,秦王为赵王敲缶。” 赵王何听后,露出愉悦的表情,赵国大臣也发出爽朗的笑声。秦王稷听到这个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怕眼前的蔺相如这个男人跟他拼命。 “此缶,乃秦王击之,是秦赵两国渑池之会历史见证。我们要将他保存起来,以供后人观。”蔺相如说完,离开了。 秦王稷听到这些话,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秦国大臣闻言,内心很不喜,也想为秦王找回颜面,一人高呼:“吾王寿辰将至,请赵王拿十五城为吾王献礼。” 蔺相如闻言,也不敢示弱,高声道:“吾王寿辰也将至,请秦王拿咸阳为吾王祝寿。” 秦臣要的只是赵国十五城,而,蔺相如要的是秦国咸阳。这个回合,蔺相如又取得言语压倒性的胜利。 秦臣听闻,怒目而时,既然言语上占不了上风,那就用武力让赵国臣服。 赵臣见状,也跟着拔出长剑,做好血拼的态势。 这时,一人来到秦王稷近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秦王稷闻言,神情微变,他想要用武力扣押赵王,是不可能。如今,赵国屯兵韩境,随时做好作战的准备。韩国也是如此。 脸,已经丢了一次。再丢一次,又有何妨。 “放肆!”秦王稷骂道:“今日乃寡人与赵王相会,缔结盟约。渑池会盟,理应传为佳话,尔等这是做甚。你们还不快,给寡人收起来。” 秦臣见秦王发话了,不敢造次。 赵王何也道:“秦王言之有理,尔等这是做甚。” 赵臣见状,也收好兵器。 秦王稷笑道:“寡人与赵王相会,被这些人打扰啦!这么重要的场合,怎能动刀动枪,剑拔弩张。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说秦赵两国,不识大体。” “秦王说的对。”赵王何有了底气,“渑池之会,定该和和气气,传为美谈。” “哈哈哈。”秦王稷大笑,“盟书拿来。” 秦臣送上盟书,一份送给秦王,一份送给赵王。 赵王也喊道:“盟书拿来。” 赵臣连忙送上盟书,一份送秦王,一份送赵王。 秦王稷展开盟书,笑道:“赵王,请看。” 赵王何也展开盟书,笑道:“秦王,秦看。” 少许,秦王稷看完赵国盟书中的条件,问:“寡人提,赵王有无异议。” 赵王何看完盟书,“寡人没异议,秦王对寡人提的要求如何。” “寡人也没异议。”秦王稷笑道,“寡人与你,皆无异议,就签字吧!” “好。”赵王何同意。 秦王稷拿着笔,在盟书上签字。赵王何也拿着笔,在盟书上签字。 两国臣子将各自的王签好盟书,互换。结盟,礼成。 秦王稷、赵王何起身,走向中央,两人携手高举。 秦王稷高声道:“今日寡人与赵王渑池相会,结为友邦。从此,两国盟好,互不侵犯。” 赵王何也道:“寡人与秦王共勉,两国盟好,互不侵犯。” 秦、赵两国大臣见状,齐声高呼,响彻天地。 ------------ 负荆请罪 渑池相会,直到酒宴结束,秦国始终也未能压倒赵国。赵王也部署了大批军队来防备秦国,秦王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会盟结束,秦赵各自归国。 “壮哉!壮哉。”赵王何没受辱,很是高兴,“蔺相如干得好,干得好。敢欺辱秦王者,非蔺相如莫属。赏,重赏。” “臣,只是尽到臣子应有的本分,安能见秦王欺王上。臣那怕拼命,也要护吾王周全。”蔺相如谢绝道,“臣,让王上受辱,不敢接赏。” “好一句,臣子的本分。”完璧归赵,赵王何见蔺相如有勇用谋。渑池之会,又看到了蔺相如的胆魄。尤其是蔺相如欺压秦王维护他的尊严,更让赵王何觉得蔺相如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再加上,蔺相如不居功自傲,对他更加宠爱。 廉颇驻军边境,以待赵王归。等了二十日,终于等到了赵王。 廉颇上前行礼道:“臣廉颇,前来迎驾。” “廉颇将军,辛苦了。”赵王何看着其他人,高呼,“渑池会盟,诸位都辛苦了。回到邯郸,寡人有赏。” “天佑王上,天佑赵国。”众人齐声高呼,声动云霄,久久不能平息。 赵王何发出指令,高呼道:“启程,回邯郸。” 平原君公子胜、太傅触胥、大司寇赵宗等人,早已收到赵王何返回邯郸的日期,早已出邯郸三十里郊外等候。午时,众人见到赵王何大队人马归来,齐声高呼:“臣等,恭迎王上。” 赵王何在臣民的欢呼声中,回到邯郸城,进入丛台宫。 “此次会盟,寡人不受辱,多亏了蔺相如。”赵王何坐在大殿上,目视群臣,“蔺相如欺压秦王,维护国体,此乃大忠大勇。蔺相如,何在。” “臣,在。”蔺相如从后排站了出来。 赵王何招呼道:“上前来。” “谢,吾王。”蔺相如行礼,往殿首而去。 “此次会盟,蔺相如功劳最甚。”赵王何笑道,“寡人拜蔺相如为上卿。” 赵王何拜蔺相如为上卿,令朝臣议论纷纷。毕竟,廉颇用命,为赵国开疆拓土,却不得其位。如此安排,很难让人信服。 蔺相如也觉得赵王何给出的地位太高,难以服众,迟迟不敢受命。 “蔺相如。”赵王何没想到自己的赏,没得到蔺相如的答复,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蔺相如婉拒道:“王上,臣起草末,未立战功,德不配位。” “哈哈哈。”赵王何看着对方,高声问道:“秦王欺诈寡人,索要寡人宝玉。是谁,当着秦臣,欺压秦王,完毕归赵。” “是你,蔺相如。” “渑池会盟,是谁,处处维护国体,不让寡人被秦王所欺。” “也是你蔺相如。” “天下人谈秦色变,视为猛虎。而你,蔺相如,却敢欺秦王这头猛虎。蔺相如咸阳欺秦王,完毕归赵。渑池会盟,再欺秦王,定能传为佳话。试问天下诸侯,谁敢如戏。” 朝臣听后,皆佩服蔺相如的胆色,不再有议论声。 “渑池之功,蔺相如最大。寡人封你为上卿,你还要推辞,是嫌寡人给得太少。” “臣,不敢。” “还不快领封。” “臣,谢王上厚爱。” “好好。”赵王何大悦。 蔺相如成为赵王何身边的大红人,很多朝臣上前,与之结交。蔺相如得势,更加谦卑。 酒宴,在丛台宫举行。蔺相如得赵王何宠爱,宛如主角,大臣纷纷进酒。廉颇见状,却是不快。酒宴结束,大臣辞归。宦者令缪贤得赵王令,亲自护送蔺相如出宫。 缪贤恭贺道:“恭喜啊!蔺上卿。以后,还请多多提携。” “大令说哪里的话。”蔺相如语调亲近,“没有大令,怎会有我蔺相如今日。” “蔺上卿是王上身边的红人,贵为上卿,朝臣亲近,门客将会如云。”缪贤一边引路,一边道:“蔺上卿,将会成为赵国朝堂最尊贵的人。” “大令过奖了。蔺相如怎敢称最尊贵。” 这时,几人走了过来。缪贤行礼道:“见过廉将军。” 紧接着,缪贤又对其他几人行礼。 蔺相如也行礼道:“见过廉颇将军。” 廉颇哼了一声,瞪了蔺相如一眼,鼻孔朝天,带领着众人离开。 廉颇等人走后,缪贤打招呼被廉颇忽视,有些生气说:“廉颇将军仗着有些功劳,就目中无人。还是蔺上卿亲和,容易相处。” “大令,时候不早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就不必相送。”蔺相如辞别后,一边走,另一边在想廉颇为什么会用嫉妒的眼神看着自己。莫非是自己,何时得罪了廉颇,而自己却不知。 蔺相如拜为上卿,又有自己府邸,再加上自己欺压秦王的那些事,很快在邯郸流传开来。很多门客,纷纷前来拜访。一时间,蔺相如在邯郸传为佳话,免不了摆下酒席去,宴请贵胄、士人。 廉颇府邸正在摆下宴席,也和自己门客喝酒。 “蔺相如不过小儿耳!凭借三寸之舌,有些功劳,怎能居高位,凌驾我之上。”廉颇端着酒樽,喝了一口闷酒。他为赵国开拓河间,凭借军功,才封为上卿。蔺相如没有任何军功,也拜为上卿,地位在他之上,这口气如何能忍。 门客见状,也为廉颇打抱不平,认为赵王做事有失公允。蔺相如之才,比不过廉颇。蔺相如德不配位。 廉颇已然对蔺相如地位在自己之上,感到气氛。又被门客撺掇,心中的怒气更甚。再加上酒意之劲,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廉颇越想越气,重重一拳,击在案几上,其力度将美酒从樽中溢了出来。 “家主豪气盖云,我等佩服。”门客称颂廉颇之功,贬低蔺相如之能。 廉颇见状,放出话来,“我见蔺相如,定会羞辱他,让他好看。” 廉颇说的这些话,很快被门客放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称赞廉颇,压蔺相如一头。他们也想见证,廉颇与蔺相如争,谁会赢。很快,这些话也传到了蔺相如耳朵里。 门客不满地问:“廉颇已经放出话来,要羞辱家主。家主,打算如何应对。” 这时,蔺相如才明白自己因被赵王拜为上卿,地位比廉颇高,故而惹得对方不快。 “家主是王上拜的上卿,又是王上身边的红人。廉颇凭借有些战功,过于狂妄自大。家主,这口气不能忍,一定要给廉颇颜色瞧瞧,打压他的嚣张气焰。” 诸多门客,也为蔺相如打抱不平。他们投靠蔺相如,不仅是因为他的地位,还有他欺压秦王的胆色。怎知,蔺相如听后,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表示,令这些门客很失望。随后,蔺相如做的那些事,让这些门客认为没有骨气。比如,蔺相如不主动和廉颇碰面。又比如担心上朝时,与廉颇争位次先后,蔺相如称病不朝。 蔺相如处处避让,不仅令廉颇及门客轻视,就连自家门客也觉得他是懦弱之辈。俗话说,人争一口气。然,蔺相如去不去争。尽管蔺相如处处避让廉颇,不与他相遇。然,你越担心的事情,它就越容易发生。 这日,蔺相如外出,在经过一条街道时,他看见了廉颇。廉颇也在街道的另一头,看见了蔺相如。两人相遇,矛盾一触即发。怎知,蔺相如做了一个令大丈夫失色的举动,下令让车夫将车辆靠边,让廉颇先行通过。 车夫虽不满家主之举,却还是按照蔺相如的意思,将马车靠边。 廉颇早就听闻蔺相如怕他,不敢与之争锋。甚至,有他的场合,蔺相如会主动避让。今日,又见蔺相如之举,心中更加轻视,完全没把对方当一回事。 蔺相如让行,廉颇下令通行。蔺相如见廉颇来了,还端手行礼。廉颇传出一声嗤笑,离开了这里。 门客听说这件事后,愤怒不已。他们的家主,性格如此软弱。于是,门客不约而同来到蔺相如面前。 蔺相如见门客神色不对,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蔺相如是有什么怠慢之处。” 门客直言进谏说:“我们离开亲人来侍奉家主,是因为仰慕家主高尚的节义。如今,家主与廉颇官位相同,廉颇口出恶言,而家主不敢争锋,却害怕躲避他。家主怕得也太过分了,普通人尚且感到羞耻,何况是身为将相的人呢!我等不肖,特来请辞。” “诸位勿要走。”蔺相如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让这些人也认为他软弱。蔺相如再不说话,不仅会失去这些门客,还会留下骂名。他处处礼让廉颇,不是怕他。而是,他是为了赵国考虑。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说了。 门客刚要走,却听到蔺相如挽留,问,“蔺上卿,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诸位走之前,能否听我一言。”蔺相如见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也不介意。 门客心意一去,却听蔺相如有话要说,便问:“蔺上卿,请言。” 蔺相如看着这些投奔自己的门客,问:“诸位,你们认为廉颇和秦王相比,谁厉害?” “秦王。”门客不假思索,给出一致的答案。 蔺相如也认可这个答案,语调依旧平和道:“以秦王之势,而我却敢在秦廷上呵斥他,羞辱秦臣,我蔺相如虽然无能,难道会怕廉将军?” 门客觉得蔺相如说得在理,但投来一道异样的眼神,似乎再问:“那你在廉颇面前的举动,有何解释。” 蔺相如一改常态,神色凝重道:“暴秦之所以不敢对赵用兵。是因为文有我蔺相如之流,武有廉颇之辈。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我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蔺相如的话,是告诉门客。我连秦王都不怕,岂会惧廉颇。我之所以礼让廉颇,是先为国家考虑。为了赵国,我蔺相如丢点脸面又有何惧。 蔺相如说得很平静,却如雷贯耳。门客,这才觉得,是自己误会了蔺相如。原来,蔺相如考虑的是大义。 门客闻言,自感惭愧,道歉道:“我等浅薄。” 蔺相如笑道:“诸位,还要舍弃我?” 门客皆道:“家主若不弃,自当效命。” “诸位留下来吧!”蔺相如笑道,“我们喝酒痛饮。” 这日,赵王何在宫中处理国政。每次朝会,蔺相如称病不朝。赵王何有些时日没见到蔺相如,感觉有些奇怪,随口问:“蔺相如在做什么。不知,他的病情好些没。” “缪贤,你与蔺相如交好,可知?” “王上,臣知道有些情况,不敢说。说了,有离间大臣的嫌疑。”蔺相如曾是宦者令缪贤的门客,蔺相如显贵之后,缪贤依旧与之交好,私底下也去找蔺相如喝酒。 “哦!”赵王何听出对方话中的意思,“你且说,寡人恕你无罪。” 缪贤整理措词,答道:“王上,蔺相如没病。” “没病。”赵王何问,“为何不朝。” “王上,说来话长啊!”缪贤压低声音道,“蔺相如不朝,是因为廉颇将军。” 赵王何问:“这与廉颇有什么关系。” “渑池会盟后,王上封蔺相如为上卿,令很多大臣颇有微词。” “哦!寡人明白了。”赵王何哼了一声,不悦道,“廉颇反对声最大。” “廉颇将军伐齐有功,勇冠诸侯,为赵国攻城拔寨,建立功勋。”缪贤见赵王何神色没有什么不对,又道,“蔺相如没有什么功劳,却被封为上卿,廉颇有微词,是应该的。” “寡人封蔺相如为上卿,廉颇说了什么。” “臣听说,廉颇当着门客的面说,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 “还说了什么。” “廉颇将军放出话来,若见蔺上卿,必辱之。” “放肆!放肆!”赵王何喝道,“廉颇怎能如此。” “王上,休要动怒。” “寡人怎能不怒。”赵王何喝问,“秦王欺压寡人,索要和氏璧。是谁,站出来去咸阳,面见秦王,完璧归赵。” “渑池之会,令寡人不受辱,维护寡人之威,又是谁。” “是他,蔺相如。如此大功,怎能不拜为上卿。若不是怕那些老东西反对,寡人还想立蔺相如为相。” 缪贤见赵王偏向蔺相如,已然说明了一切。 “廉颇仗着军功,竟敢欺压寡人的大臣,显然是没把寡人放在眼中。”赵王何越说越气,“渑池之会,寡人尚未去会盟,他却要寡人立太子为新君。可恶!可恶。” 缪贤宽慰道:“王上,息怒,气坏了身体,可不行。” 赵王何努力平息心中涌出来的愤怒,问,“面对廉颇进逼,蔺相如是什么态度。” “蔺上卿主动处处避让廉颇。” “原来如此,蔺相如称病不朝,也是为了避让廉颇吧!”赵王何想了想,觉得有点想不通,问,“蔺相如连秦王都不怕,怎会怕廉颇。” “昨日,宫外还发生了一件事。” “说。” “蔺上卿和廉将军相遇了,蔺上卿调转马车,让廉颇先行。” “如此大辱,蔺相如也能忍。” “谁说不是呢?”缪贤也觉得蔺相如太过懦弱,“蔺上卿的门客见之,无不感到羞愤,主动请辞。后来啊!臣听到一些话,才晓得,蔺上卿为何礼让廉将军。” “什么话。” “蔺上卿说,秦王尚且不惧,岂会惧廉将军。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武有廉颇,文有蔺相如。故而,暴秦不敢入赵。如果他与廉将军相争,定难共存。蔺上卿为了国家考虑,故而如此。” “蔺相如识大体,懂大局,方为国士。”赵王何击掌,喜色道,“蔺相如礼让廉颇,是为了寡人考虑。既然如此,寡人也不能让他吃亏。缪贤,你把这些话带给廉颇,他比蔺相如差远啦!” 缪贤来到廉颇府邸,守卫连忙入进府通报。廉颇正在与门客喝酒,见兴致被人打断,有些不悦道:“他来干什么。我可没请他喝酒。” 守卫见廉颇没有发话,也没离开。 廉颇又喝了一樽酒,语调充满轻蔑道:“你去告诉他,我没空。” “慢。”一门客喊住守卫,面见廉颇道,“宦者令是王上近臣,此番前来,家主不见,甚是不妥。” “怕什么。”廉颇不以为意,“他不过区区宦者头目,我还没有把他当回事。” “家主,宦者令与我们没有交集。此番前来,说不定是传达王上指令。”门客极力稳住廉颇的情绪,提醒道:“宦者令不足挂齿,可,他背后是王上。家主,还是应该见上一见。” “好吧!”廉颇用无所谓地语气道,“那就见见。” “你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廉颇端着酒樽问。 缪贤来到厅前,也不见廉颇前来相迎,甚至连礼节都没有,对方语言还有些傲慢。然,缪贤头脑很清醒,廉颇不是他能惹的。尽管缪贤心中不快,还是和颜悦色道:“王上命我前来给廉将军带几句话。” “哦!”廉颇放下酒樽,问,“王上要对我说什么。” 缪贤语调不高不低道:“廉上将军和蔺上卿那些事,寡人知道了。” “还有呢?”廉颇神色微变。 “寡人封蔺相如为上卿,廉将军容不得?” “王上,还说什么。”廉颇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听这话,赵王是心向蔺相如。 “王上有一问。”缪贤语调保持平和,“蔺上卿连虎狼之秦,尚且不惧。却处处礼让廉上将军。这是为何?” 廉颇答道:“蔺相如能欺秦王,安敢欺我。” “廉上将军,普通人尚且能争,蔺上卿与廉上将军官位相同。一个不畏虎秦的人,为何不敢争。” 廉颇也想不明白,顿时语塞。 “王上还说,蔺上卿和廉上将军是寡人左右臂膀,缺一不可。此事,希望到此为止。”缪贤撂下这句话行礼告退。 “王上,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廉颇对着门客问。 “如此看来,王上心向蔺相如,情况对家主不利。” “怕什么。”廉颇冷哼一声,“王上偏心蔺相如,太过啦!” “家主,我刚听到到一个消息。”门客听到缪贤的那些话,又想到一些事。 “什么消息。” “家主与蔺相如相遇,蔺相如掉头回避,此举,十分懦弱,其门客以为耻辱,前去请辞。蔺相如为了留住门客,说他不惧秦王,安惧家主。” 廉颇笑道:“这不过是他为了自己颜面的说辞罢了。” “起初,我也是家主这般认为。”那门客又道,“蔺相如还说,暴秦不敢侵赵,是因为赵国文有蔺相如之流,武有家主之辈。他与家主争,定会有一伤,对国家不利。” 廉颇迟疑道:“蔺相如,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门客解释道,“我与蔺相如一门客交好,是他告诉我的。蔺相如欺强秦两次,生死不惧,却礼让家主。一个连秦王不惧都人,真会怕家主?” 廉颇闻言,顿时觉得羞愧不已,悔道:“如此说来,蔺相如不与我争,是为了大局。他是个大义之人,倒是我廉颇小气,却与他处处作对。唉!我错了。我廉颇,竟然好糊涂啊!” “家主知错,就行了。” “不行。”廉颇也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语调平和道,“既知错,就要改。我要让赵国人人皆知,我的错误,以免更多的人学我。” 门客也佩服廉颇这种知错能改的个性,称赞道:“家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廉颇大声道:“诸位,替我引路,前去蔺相如府邸。我要去道歉。” “诺。” “你替我准备荆条。”说着,廉颇脱掉上衣,露出上半身。 众人见状,忙劝阻道:“家主,这是做甚。” “我去向蔺相如请罪。” “家主若这般前往,邯郸人人皆知。家主颜面,何存啊!” “是啊!家主向蔺相如道歉,只需请蔺相如吃饭,以酒赔罪。不必如此。” “诸位,不必多说了。”廉颇真心悔过,“我曾让蔺相如丢尽颜面,他有气度,不与我计较。现在,我丢点颜面,又有何妨。” “家主能如此,此乃圣人也!” 廉颇背着荆条,露出上半身,在宾客的引路下,前往蔺相如府邸。邯郸百姓见状,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廉颇伐齐,勇冠诸侯,功封上卿。是谁,竟然能让他如此。一时间,廉颇的行为在邯郸城散播开来,人人争相前来观看。 “蔺上卿,廉将军来了。”守卫见廉颇等人出现,连忙进屋禀告。 蔺相如问:“廉上将军在哪里。” “门前。” 蔺相如闻言,冲了出去,见廉颇背负荆条,光着上半身,跪在地上,忙跑上前,搀扶道:“廉上将军,万万使不得。” “廉颇乃鄙贱之人,不知蔺上卿宽之至此也。”廉颇语调诚恳,“廉颇气量狭窄,见识短浅,我屡次羞辱你,你宽宏大量,不与我见识。今日,特背荆条,前来请罪。蔺上卿要打要骂,廉颇绝不怨言。” “廉上将军,快快请起。你是赵国的大功臣,蔺相如怎敢打骂廉上将军。廉上将军能够体谅我,蔺相如着实感激不尽。廉上将军若不弃,蔺相如愿与将军结为刎颈之交。” 廉颇高声道:“承蒙不弃,如此甚好。” 蔺相如将廉颇请进屋内,把酒言欢,两人相谈甚欢。 平原君听闻廉颇和蔺相如之事,进入王宫道:“王兄大喜事啊!” “何喜。”赵王何手中拿着一封国书。 “廉颇、蔺相如和好了,还成为刎颈之交。” “如此甚好。”赵王何道,“文有蔺相如,武有廉颇。寡人何其幸运。蔺、廉二人和好,寡人就能应对中原局势了。” “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王何将手中的国书,递了过去,“这是来自燕国的国书。燕王重病,时日无多了。” “什么。”平原君接过国书,瞳孔睁大,“燕王怎会?” “燕王若去,局势新变。”赵王何眉宇紧促,“齐地的局势,将会发生新的变化。寡人,又有得忙了。” ------------ 乐毅亡赵 话说,燕、赵、韩、魏、秦五国合纵,以燕王职为首,共同伐秦。济西一战,击溃齐军主力。燕王职和齐国有血海深仇,尽管诸侯撤军,燕国还是扛起了伐齐的重任。好在,乐毅不负所望,联合赵军伐齐,马踏临淄。那些曾经被齐国夺取的家国重器,重新回到了燕国。燕王职伐齐雪耻,很是高兴,封乐毅为昌国君,继续亡齐。 燕王职见乐毅打得好啊!攻破了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只剩下即墨、莒。燕王职增加军力,继续深入伐齐。即墨太守,战死。就在燕王职高兴之余,楚国出兵救齐。 燕国对战齐、楚联军,胜算不大。为了离间齐楚之盟,乐毅又以与楚共亡齐,并瓜分之。齐王田地被楚杀死于莒。齐王田地被杀,莒城的齐军,拥护太子章为新的齐王,抵抗燕军。即墨的齐军,也推荐田单为新的太守。燕军久攻,却迟迟攻不下即墨和莒。 这时,中原局势也不太平。 秦国伐魏,燕王职不得不分兵助魏,并联合赵国将秦军围困于林,迫使秦国言和。 魏王遫被秦欺,而不敢发言。于是,对燕、赵占领齐国,提出反对意见。 燕国又联合赵国,移师攻打魏国伯阳。 燕国国力孱弱,独吞齐国,已然不易。又加上,楚、秦、魏等诸侯先后干预,更是难上加难。再者,燕国内部不稳,传言乐毅有私心,想要据齐而立。燕王职为了平息谣言,亲自鞭笞自己的儿子。转眼间,燕国伐齐,已经过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尽管燕国未能彻底亡齐,却将齐国压缩在即墨、莒两城。 这五年,燕王职呕心沥血,因国事,积劳成疾。而今,燕王职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感大限将至。临走之前,他要安排好后事,以实现最后的愿望:亡齐。 燕王职发出召令,召集朝臣前来托孤。自从燕王职病后,太子负责监国,并亲自伺候。 不多时,朝臣鱼贯而入,进入寝宫。燕后见大臣来得差不多了,轻声细语喊道:“王上,大臣们来了。” 燕王职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虚弱,“诸位爱卿,寡人命不久矣!寡人不能与诸位共同见证亡齐那一刻了。” 大臣闻言,皆留下眼泪,宽慰道:“王上勿要担心,只需好好调养,保重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 “寡人的身体,最清楚不过了。”燕王职示意,燕后上前搭把手,扶起燕王。燕王职坐在床榻上,语调悲悯道,“这些年,你们跟随寡人治理燕国,受苦了。” “臣等不苦。臣等能见证王上卧薪尝胆,伐齐雪耻,实乃幸事。” “寡人有你们,何其幸哉!可惜,上天给寡人的时间不多了。诸位皆是贤能之臣,寡人走后,你们辅佐太子,犹如辅佐寡人。诸位,寡人将太子拜托给你们了。” “臣等竭力辅佐太子,彻底亡齐。” “如此甚好。”燕王职眼眶含泪,“如此甚好。若能亡齐,寡人九泉下,对先祖有交代,也能瞑目。” 燕王职重重咳了几声,对着群臣交代了遗言,便让他们离开。 燕王职看着儿子道:“寡人将江山,就交给你了。” “孩儿继位后,定会发扬父王的余威,彻底灭齐。” “吾儿有如此志向,为父实在欣慰。”燕王职叮嘱道:“寡人知道你与乐毅有怨,寡人走后,你不可为难他。” 太子闻言,不接话。他知道,父王对乐毅的信任,远胜于他这个儿子。否则,当乐毅谣言四起时,燕王职怎会不顾父子情,当着朝臣亲自鞭笞他,令他去给乐毅道歉。想到此处,太子心中对乐毅的恨,又多了几分。 “寡人对你说的话,你记住没?”燕王职说话太急,又猛然咳嗽起来。 “孩儿谨记。”太子心里不快,却还是应承下来。 “你要记住,燕国的血海深仇,是谁报的。”燕王职虽不信儿子之言,但,他也没办法。毕竟,自己死后,江山还是要交给他。他能做的,就是要儿子不仅能够善待乐毅,还要重用他。 “孩儿记得,是乐毅。” “你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啊!”燕王职说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躺在床榻上,“退下吧!” 太子行礼,退了出去。随后,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气。 三日后,燕王职带着遗憾去世。 临死前,他的脑海想到了很多人。 燕王哙禅位,子之之乱在前,齐国祸燕再后。多亏了赵武灵王和韩宣惠王的支持下,他得以归国,驱逐齐军,继承大统。继位后,面对残破不堪的燕国,他需要治国贤才。 千金买骨,高筑黄金台。 他得到很多人才,如邹衍、剧辛、苏秦、乐毅等。他用三十几年之力,积累的人才,才一点点重拾旧山河,带领弱燕走向强盛。苏秦乱齐、乐毅破齐,可惜啊!他却看不到亡齐,那最激动人心的一刻。他只能带着最后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他走了,却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更改国体,重用乐毅等人,定能灭齐。 燕王职闭上眼睛那一刻,热泪从眼眶滑落,重重出了一口气后,再无声息。燕王职去世,太子塌前继位,尊其为昭王。 新旧政权交替之际,是最敏感、最脆弱之时。为了避免燕王去世的消息传了出去,影响前线伐齐士气。新燕王与朝臣商议,先封锁先王去世的消息。 燕王继位后,召集朝臣商议,如何伐齐。 有的朝臣坚持先王之策,缓进伐齐,以乐毅为主。也有的大臣认为,齐国只剩下即墨、莒两城,主要加派军力,定能速灭齐国。 面对朝臣缓慢亡齐,以乐毅为主的意见,新燕王极其不快。毕竟,他是新王。若速亡齐,不仅可以树立威望,还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 大臣商议半日,也没有得到统一的答案,让燕王裁决。 “诸位所言,寡人听见了。”燕王冷笑道,“寡人要速亡齐。” 燕王话语刚落,遭到很多大臣反对。燕王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淡淡说道:“你们老了,乐毅也老了。老了,想法就保守,没有干劲。诸位,你们该退休了。” 朝臣见新王刚继位,就要罢免他们,极其不满。然,他们也拗不过燕王,为了避免引火上身,只能称病不出。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清理掉反对声音,燕王看着自己的心腹道:“挡路的,寡人已经清理掉了。诸位,你们可不要让寡人失望。若能亡齐,你们皆是功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朝臣见状,纷纷表态:“臣等,愿为王上效命。” “好好好。”燕王看着这些人,十分满意。 一人道:“王上想要速亡齐国,国内的反对声,很好压制。但,有一个人不好对付。” 燕王眉宇一紧,“你说的是乐毅。” “乐毅亡齐,战功赫赫,又在齐国五年,其手中的将领,不在少数。先王若去,乐毅有二心,对王上可不利。” “你们有什么办法,对付乐毅。” “臣认为,我们以先王身体不好,速招乐毅归国,只要乐毅回来,我们就能逮捕他。到那时,乐毅的生死,将会掌控在王上手中。王上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此计甚妙。”燕王击掌道,“就这么办。” “臣认为,我们还应该换将。不仅要换下乐毅,还要换下其部将。只有用我们自己的人,才能让人放心。如此,王上想要速亡齐国,才能够实现。” 临阵换将,这可是大忌。可,燕王为了能够大展拳脚,完成父辈遗愿,证明自己,已经被冲昏头脑。 燕王看着众人问:“谁能堪当大任,接替乐毅。” “将军骑劫。” “骑劫何在。”燕王喊道。 “末将在。”骑劫从中而出。 燕王问:“寡人让你接替乐毅,负责灭齐,你可有把握。” 骑劫道:“末将,定不负王上期望。” “好。”燕王精神振奋,“不亏是寡人倚重的人。” 骑劫道:“末将就怕有人不服。” “天下是寡人的,寡人用谁,不用谁,谁敢有异议。”燕王霸气侧漏,震慑朝堂。他是燕国的王,谁敢反对。 “骑劫,寡人送你一件大功。如今齐国只剩下即墨、莒,你能灭之,寡人封你为侯。” “喏。” 燕国新王继位,更改国体,先王的老臣、重臣,一概弃之不用。燕王继位,本打算灭齐之事,仍旧交给乐毅负责。这时,蓟城流言四起,说乐毅连破七十多城,唯独攻不破即墨、莒。乐毅治齐,以王道之术,善待齐人,以此笼络人心,择齐自立。如果燕王以新的将军前去伐齐,则,齐必灭。燕王甚疑,又太想证明自己,渴望军功,再加上为太子时与乐毅不睦。便以骑劫为将,取代乐毅,负责灭齐,并催促他即刻启程。 骑劫常年生活在蓟城,没有久经战场,见齐国只剩下即墨、莒,完全没将对方视为对手。于是,骑劫点起兵将,南下临淄。 乐毅伐齐,的确是个苦差事。燕国弱小,想要侵吞齐国,哪有那么容易。他不仅要防止齐军反扑,还要应对诸侯干涉,更要提防国内的大臣重伤。 魏文侯时,乐毅先祖乐羊跨国远征中山,历经三年而灭。然,国内诋毁乐羊的文案,堆积成山。幸好,魏文侯用人不疑,还有魏相翟黄的支持。可,亡中山后,乐羊归国,却没遭到公正的对待,最终郁郁而终。 先祖走过的路,也是乐毅正在走的。他亡齐,历经五年,而攻不破即墨、莒。国内那些大臣,定会出言中伤他。幸运的是他也遇到一位明主,甚至鞭笞太子,以表示信任他。 灭齐的难度,乐毅等将领皆知,身在蓟城的大臣,又岂会知道。 为了更好管理齐国,乐毅以齐治齐的方式,实行王道,还用燕国的爵位封赏齐人,甚至去祭拜姜齐的先祖。乐毅穷尽谋虑,虽不能亡齐,却守住了打下来的齐地。乐毅坚信,在过几年,就能让齐地的百姓认可燕国,与燕融为一体。就在这时,一人急色地走了进来。 乐毅见状,问,“乐英,你也是镇守一方的将领,行事怎能如此慌张。” 聊城,是齐国的领土,位于西疆。它的东边百里是济南,西边百里是赵国邯郸。乐毅将如此重要的城邑交给乐英,足以见得,是对他的器重。 乐英连忙稳定情绪,“叔父,我听到一个传闻,王上病重,不久将逝。” 乐毅也预感燕国有大事发生,心神不宁,“此等谣言,你从何处听来。” 乐英道:“邯郸来的人。” “如此看来,是真的。”乐毅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乐英有些惊讶,“叔父,已经知道了。” “王上年事已高,积劳成疾。”乐毅忧色道,“王上很久没有与我通书信,想必病得不轻啊!” “王上若去,太子又与叔父有间隙,如何是好。” “王上若去,太子秘不发丧,也不告知我等,定会派人来取代我。若真如此,我们辛辛苦苦伐齐五年,将会毁于一旦。” “叔父的意思是说燕王会?”剩下的话,乐英说不出口。 “但愿,是我想多了。”乐毅吩咐道,“你回去坚守聊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回临淄。局势若有变,你可退守赵国。” “叔父,事情真的到这个地步了吗?”乐英从来没见过乐毅这种神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真不敢相信,老燕王若去,新燕王会对乐毅出手。 “去吧!”乐毅知道自己在太子心中的份量,如果老燕王真的去了,新王定容不下他。 乐英行礼告退,殊不知,这一别,这对叔侄再也没能见面。 乐英刚离开临淄,骑劫进入临淄。一名将士飞奔而来,单膝下跪道:“昌国君,蓟城来人了。” “这么快。”乐毅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不多时,骑劫大步走来,手托竹简,也不行礼,来带乐毅面前,“王上有召,乐毅上前听令。” 乐毅知道,骑劫属于太子一脉,如此称呼他,想必燕王真的时日无多。 “王上有令,令乐毅,即可回到蓟城。伐齐事宜,交给骑劫负责。” “骑将军,王上为何突然召我回蓟城。”乐毅听这道诏书,是剥夺了他的军权。 “乐毅,你只需奉诏,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不需要我教你吧!” 一旁的将士见骑劫目中无人,想要发作,却被乐毅压了下来。此时,骑劫带来的将领,手中的长剑离鞘,看着眼前的阵势,他若不奉命,骑劫定会诛杀他吧! “王上安在。”乐毅本以为是燕王病重,召他回去,交代后事。转念一想,有些不对。燕王为何会剥夺自己手中的军权,派太子心腹骑劫来代替自己。如此 只有一种解释,燕王去了,新王继位,秘不发丧,想趁势除掉他。 “乐毅,实话告诉你吧!”骑劫没拿乐毅当回事,“老燕王去世,新王继位。” “王上。”乐毅眼眶夺泪而出,那个知他的君王,真的走了。 “乐毅,即可启程吧!”骑劫坐在了乐毅的位置上,“你若赶回去,还能见到老燕王最后一面。” 乐毅带着几名心腹将领,离开临淄,往蓟城方向而去。骑劫见状,没想到轻而易举夺了乐毅的兵权,更加觉得自己有名将之姿。 乐毅离开临淄时,齐地燕国将士和齐地降燕的臣民,前来相送。乐毅攻破了齐国,却对百姓秋毫无犯,又用合适的策略治理齐国。齐地的人,都十分拥戴乐毅。他们害怕乐毅一去不返,更担心自己的命运。乐毅不忍,骑马快速离开,往北而去。行至燕齐交界,乐毅停了下来。 一副将问,“昌国君,怎么不走了。” 乐毅语调凄凉地问,“走,往哪里走。” “当然是回燕国啊!” 乐毅问:“现在的燕国,还是我们熟悉的燕国吗?” “昌国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另一名副将问。 “先王已去,新王对我等薄情寡义。燕国,再无我乐毅的容身之所。” “昌国君,勿要想多。昌国君伐齐,是燕国的大功臣。纵使王上去了,新王继位,只会倚重,岂敢加害。” “新王为太子时,与我不善。我伐齐时,太子更是认为我有异心,居齐自立。王上信任我,鞭笞太子,还我公道。然,我和太子的关系,更加恶化。今,王上去了,新王继位,更是容不下我。今,派骑劫取代我兵权,已是信号。我若回蓟城,结局只有一个死。” “昌国君多虑了吧!骑劫伐齐若败,新王还是会请昌国君出来主持。” “非也,非也。”乐毅摇头道,“新王没有先王的气度,也没有先王容人的雅量。为人自负,且好大喜功。伐齐若胜,定会坐实我有异心,杀了我。伐齐若败,定会迁怒于我,我也是死。燕国,我回不去了。” “新王果真会如此对昌国君,太令人寒心了。” “我不为庸主效忠,更不会为了愚忠,送了性命。” “昌国君妻儿在蓟城,若不去,恐遭不测啊!” “以我伐齐的名声,新王安敢动我妻儿,我就是下一个伍子胥。” “昌国君,燕国回不去了,下一步,如何打算。” “去,赵国。” “赵国?” “我生于赵,长于赵,也该亡于赵。”乐毅望着邯郸的方向,“奔波了大半生,又回到了原点。” ------------ 田单复齐(上) “王兄,天大的好消息。”平原君喜色进入王宫,人未至,声音传来。 “寡人这位弟弟啊!性格总是如此。诸位莫怪。”赵王何听其声,对着蔺相如等人道。 不多时,平原君进入大殿,见蔺相如等人也在,换了仪态,上前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赵王何问:“平原君不顾仪态,要给寡人带来什么好消息。” 平原君道:“我刚接到消息,乐毅来了。” 赵王何神色疑虑,“什么!乐毅。他不是坐镇临淄伐齐,怎会来我国。” “臣,恭喜王上,得乐毅名将。”蔺相如起身,朝着赵王行礼,祝贺道。 赵王何问:“蔺相如何意。” “前些时日,我们得知,燕王时日无多。想必,燕王去世了。”蔺相如见众人没有接话,又道:“燕王去世,太子继位。新王与乐毅不和,甚是猜忌。乐毅恐遭陷害,命不保夕,如此,方来我国避难。” 赵王想了片刻,喜色道:“果真如此,寡人得一名将。有乐毅相助,诸侯安敢欺赵。” 平原君道:“王上,臣有话说。” “你说。” “我们暂时没有收到燕王去世的消息。退一步说,燕王去世,新王继位。乐毅伐齐,如此大功,新王重用还来不及,怎会加害。” 赵王何想了想,也觉得如此,将目光看着蔺相如,“乐毅入赵,会不会另有隐情。” “平原君,有所不知啊!”蔺相如语调平稳,“燕太子和乐毅早有过节,这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乐毅伐齐,燕国朝臣中伤乐毅有二心,老燕王为了震慑朝臣,鞭笞太子。“ ”还有这等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燕王对乐毅有知遇之恩,若燕王在,乐毅会继续伐齐,以完成其心愿。若燕王死,新王继位,定不会饶过乐毅。乐毅看透燕国朝局,深知回不去了,故而,来到我国。” “有理,有理。”赵王何想着得到乐毅这类举世皆知的名将,按捺不住窃喜,“燕太子蠢啊!乐毅都不用。” 平原君道:“燕太子继位,想要杀乐毅。我们接纳乐毅,就是跟他反目成仇。王上,为了一个乐毅,得罪燕国,还要三思啊!” “王上,臣认为,乐毅值得。”韩徐为坐不住了,乐毅若归赵,将会增强赵国的整体实力。那怕与燕国断交,他也认为值得。毕竟,乐毅伐齐,举世皆知。此等名将,求之不得,怎能不要。 “无需多思。”赵王何果断道,“诸侯相交,重利轻义。我们助魏抗秦,魏,还不是找寡人麻烦。寡人得乐毅,不仅可以震慑齐、燕两国,还能震慑天下诸侯。就算秦国,与我们抗争,也要认真考虑后果。如韩大将军所言,乐毅值得寡人这么做。” 太傅触胥见赵王有如此考虑,也道:“老燕王死了,新燕王也会更改国体。即便我们不接纳乐毅,新燕王不一定如老燕王那般维护两国盟约。臣也赞成接纳乐毅。” 蔺相如也道:“王上,臣认为,不仅要接纳乐毅,还要大张旗鼓。如此,诸多人才就会涌入赵国,增强赵国实力。” “蔺相如所言,寡人正有此意。”赵王何问,“乐毅在何处。” 平原君答:“观津。” 赵王何思虑少许,方道:“寡人封乐毅于观津,号望诸君。” “王上此举,甚好。”触胥满意地点点头,“先王时代,流落诸侯的将帅之才见之,无不归来。” 蔺相如道:“王上得乐毅,如鱼得水。诸侯安敢欺我赵国。” “哈哈哈。”赵王何相当高兴,“赵国能够走到今日,乃诸位之功。” 不久后,燕王去世的消息,传到邯郸。 乐毅入赵,一是为了明哲保身,不被新燕王迫害。二是因为赵国,是他的母国。 乐毅为赵人,曾被人举荐,出仕赵武灵王。赵国的胡服骑射,亡中山,击胡开疆那些壮举,对他影响很深。如今,回归赵国,也算是飞鸟反故乡。 乐毅来到邯郸,进入丛台宫,面见赵王。 赵王何从韩徐为哪里听到了乐毅诸多事迹,伐齐一战,又见证了他的军事才华。他早就期盼乐毅很久了。 “乐毅,拜见赵王。” “昌国君,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赵王。” “昌国君不是应该坐镇临淄亡齐,怎么有空,来我赵国。”赵王何虽然得知了一些消息,还是希望对方讲出来。 “赵王,实不相瞒,我已经不是燕国的昌国君呢?” “出了何事?” “老燕王去世,新王继位,剥夺了我封地和爵位。伐齐事宜,新王另任他人。如今,乐毅了然一身,只是个落难的人。乐毅别无他去,前来投奔,不知赵王,能否赏碗饭吃。” “新燕王不要你,那是他的损失。乐毅如此大才,不觉赵国弱而来,寡人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会拒之门外。” “多谢。”乐毅见赵王神情,不像故意装出来的。 “乐毅入赵,寡人甚慰。”赵王何扬声道,“今日起,寡人封你为望诸君,封地观津。” “赵王,这可使不得。”乐毅连忙婉拒,“乐毅乃流亡之人,赵王不弃,乐毅已经感激不尽。赵王封我为望诸君,乐毅受之有愧,还请赵王收回成命。” “寡人乃一国之君,定当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 “乐毅为赵,尚无军功,赵王怎可封我为君。” “乐毅破齐之功,天下皆知。日后,你带领赵国将士,替寡人征战诸侯,扬赵国余威。寡人封你为大将军兼任相国。” “承蒙赵王厚爱。”乐毅婉拒道,“乐毅征战大半生,身心疲惫,积劳成疾。大将军兼任相国,乐毅不敢接受。” 赵王何尚未开口,只见蔺相如使过来一道眼神。赵王何会意,改口道:“乐毅,寡人为你安排府邸,你暂且休息。等你病好了,此事,我们再商议。” “多谢赵王体贴,乐毅不胜感激。” “乐毅,寡人有一问。” “赵王,请问。” “齐国的现状如何。” “齐国民心很难降服,稍有不慎,将会遭到大举反攻。燕国五年伐齐之功,将会毁于一旦。” “你的意思是说齐人还有战力。” “嗯。”乐毅想到自己的功业有些失落,“燕王若延续老燕王的国策,或许,能够降服齐人。若更改,定会招致齐人反叛。” “燕国和齐国开战,谁能胜。” “齐国。” “为何。” “燕王若善待齐人,不会遭到反叛。若不能善待,齐人将会发动复国之战,驱逐燕军。” “依你判断,果真如此,战事将会多久结束。” “最多不过半年。” 赵王何又问候了几句,便命人将乐毅带去新的府邸休息。 乐毅走后,赵王何问,“寡人准备将兵权交给乐毅,蔺相如,为何阻拦。” “乐毅刚被燕王解除兵权,王上给他兵权,虽然施恩,他也不会接受。” “为何?” “乐毅破齐虽然名声贤赫,于我赵国而言,却没有战功。乐毅这等良将,岂不知无功无受禄。王上给乐毅兵权,且不言本国将领会不会有意见。乐毅本人也很难接受。乐毅妻儿尚在燕国,若接受将军之位,燕王会如何想。” “寡人给他兵权,是为了留住他。” “王上,不用担心。乐毅来了,自然不会走。”蔺相如分析道,“一旦,燕王怒乐毅奔赵,杀了乐毅妻儿。我们以乐毅为将,既给了乐毅报仇的机会,也能削燕。” “你说的对,是寡人心急了。”赵王何又问,“乐毅走了,齐地不安宁。齐燕会不会发生新的大战。” “臣认为会。”蔺相如很肯定地说,“燕国新王刚继位,为了证明自己,定会大刀阔斧更换人事。那些被任用的将领,为了报燕王之恩,定会加大亡齐的速度。如此,势必会增加齐地不稳,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不是齐亡,就是燕败。” “传令下去,做好齐国局势变化。”赵王何眼神看着齐国临淄,燕军若败,齐军收复失地,就会找赵国的麻烦。他夺取齐国的河间,就成了与齐国最不稳定的因素。 “恭喜啊!太守。”即墨城内田叔说道。 “乐毅被换下了。”说话者,正是田单。田单,来田氏远宗,初任市掾,管理临淄市场秩序。五国联军攻齐国,济西大败齐军主力,国内的贵族、百姓、商贾见状都忙着逃命,一夕数惊,人心惶惶,齐国大乱。 田单从此败,看到了齐国残破不堪。齐王逃亡临淄,更让他预感大事不妙。于是,田单也为逃亡做准备。 田单让家人把车子的轮轴截短,并在轴末套上铁笼。田单此举,遭遇别人都笑话,说他快没命了,还折腾这些没用的。 秦周再败,齐王逃了,燕军长驱直入,攻打临淄。众人听闻,连忙驾车逃跑,因街道车辆太多,互相挤挨刮蹭,长长的木制车轴全都撞毁,最终被燕军追上俘虏。 田单的车子因提前采取了措施,得以安然逃跑。田单南逃,一直逃到了即墨。其部族,也毫发无伤。这时,众人这才认识到田单独到的眼光。即墨太守等人听闻此事,认为田单不是一般人,奉为座上宾。一时间,田单在即墨名声大噪。 乐毅五路伐齐,其中一路攻打即墨,即墨太守战死。 这时,即墨城内的军民共同拥戴田单为太守,负责抵御燕军。田单临危授命,接替即墨太守的责任,抵挡燕军。 即墨,以丘陵山地为主,背靠大海,又有大山为依托,也是齐国五都之一,因地处富庶的胶东,是齐国较大城邑,物资充裕、人口众多,防御条件良好。 田单上任后,根据即墨的地理条件,以及城池营垒状况,制定新的战略。 燕军败齐,士气旺盛,田单深知,不能主动出击,想要击败敌军很难。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固城内军民士气,坚守不出。其次,利用两军对峙,加以整顿﹑扩充,并增修城垒,加强防务。他不仅与军民同甘共苦,坐则织蒉,立则仗锸,还亲自巡视城防,编妻妾﹑族人入行伍,尽散饮食给士卒。 田单一系列运作,不仅树立了他的威信,还稳住了颓废之气,给新败的齐军看到了战胜燕军,光复齐国的希望。然,乐毅坐镇临淄,以齐治齐的方式,管理齐国。即墨城,成为一座孤城。尽管如此,田单还是不忘初心,坚守即墨。转眼间,战事已经过去了五年。 眼见复国遥遥无期,田单得到一个消息,燕王去世。 燕王走了,新王继位,新旧政权交际,正是田单除去乐毅的机会。毕竟,乐毅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田单又得知燕国新王跟乐毅关系不好,昔日的离间计,再次上演。田单派人去燕国散布谣言,说乐毅半年攻下齐国七十多城,唯独打不下莒和即墨两座城,不是乐毅打不下来,而是因为他有心拥兵自重,想在齐国称王。 新燕王在为太子因这件事被老燕王鞭笞,旧伤被提,对乐毅的恨更深。新燕王刚继位,对老臣宿将都不太敢相信,为了掌管权力,只能提拔自己的亲信。 再加上,燕国将士,只知乐毅,不知新君,这更令新燕王怒火攻心。尤其是乐毅,在外时间长达五年,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望。一旦,乐毅对新君不满,完全有能力自立。田单在赌,新燕王对乐毅的态度,赌赢了,战场局势将会得到逆转。 “太守手段高明,新燕王对乐毅果真不放心,不仅换下了乐毅,还更换了乐毅的管理齐国的策略。”田叔面露喜色,更加佩服田单的谋略。 “如此,齐国之幸。”田单面露喜色,“乐毅走了,我们复国有望啊!” “是啊!我们坚守即墨五年,总算看到了复国的希望。” 田单收拾心中的喜悦,问,“取代乐毅的人是谁?” “骑劫。” “骑劫?”田单有些不屑道,“此人,没有名声,竟能取代乐毅。燕国当败,齐国当复。” ------------ 田单复齐(下) “太守勿要大意,骑劫虽不见其名,也不可大意。” “对对对,是我高兴太早了。苦熬了五年,终于看到复国的希望。”田单依旧压制不住喜色,他与乐毅斗了五年,深知对方的厉害。乐毅走了,除去一劲敌。 “乐毅,去了何处。” “据悉,乐毅逃亡赵国,被赵王封为望诸君。” “乐毅若返回燕国,我们复国机会渺茫。如今,乐毅逃亡赵国,我们复国希望更大。” “太守为何如此有把握。”一人问道。 “新燕王想要证明自己是一位贤能的君主,骑劫要证明自己是一位能够取代乐毅的名将。这对君臣,都想证明自己,就会急。急,就会出错。”田单胸有成竹地道,“我们给这对君臣送去几个礼,一旦,激怒齐地百姓,就是我们与燕军决战,复国的时刻。” “太守,打算怎么做。” “我已有策略,却有伤人和天道,需要诸位助我,方可实现。” “我等,愿为太守用命。” 翌日,即墨城的将领来找田单商议,已到午时,却不见其人。就在将领议论不止时,田单走了出来,打了一个哈欠。 众人行礼道:“拜见太守。” “不用多礼。”田单又打了几个哈欠,“你们来所谓何事。” “太守,大事不妙啊!”副将田衍道,“燕军突然增加兵力,将即墨围得死死的。燕军是要发动总攻,攻我即墨。” “是啊!乐毅破齐,对我们还算友善。今,燕军换将后,改变了乐毅制定的战略。” “燕军人数众多,远胜我们。若燕军强攻,我们很难抵挡。” “太守,我们该怎么办。” 田单听着终将之言,也不慌乱,笃定道:“诸位勿要慌乱,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神人告诉我,燕国当败,齐国当复。不久后,就会有军师降临,助我们反击燕军。” 众人听后大喜,击掌道,“若如此,齐国可复啊!” 田单说的话,传了出去。这日,田单亲自巡视城防,一小卒来到近前,嘲讽道:“太守,我能为军师吗?” 小卒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太守用神人,来欺骗众人。他是小人物,有些话直说,是大忌,搞不好会送命。小卒见田单没有表示,神情也没对。于是,说完话,转身就走。 田单立马追了上去,语调谦恭,请他上座,还行了跪拜礼。 小卒见状,十分惶恐道:“太守,我非上天派来的军师,刚才之言,是小人开的玩笑。” 田单没有责罚他,反而宽慰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若不外传,我就拜你为军师。你不需要问我为什么,只管听我的话去做。如若泄露,后果会如何,你自行掂量。” “小人不敢,一切以太守为尊。” 田单当着军民的面,宣布道:“天降军师助我战燕,光复齐国,指日可待。他,就是我们的军师。” 只见人群中一人被田单请了出来,拜为军师。即墨城内军见状,人心鼓舞,更加相信田单说的话,将他奉为神人。从此之后,田单发号施令皆说是神人的指示,城内的军民也信以为真,复国的心愿更加迫切。 连续几日,燕军看到了一个反常的现象,许多鸟儿在城中盘旋。燕军看着奇异怪像,抓来齐人问话,得知是齐人有神人相助,心中有些怯怕。殊不知,燕军看到的这个异象,是田单有意安排。田单在城中下了一道命令,吃饭之前,将食物摆在庭院,祭祀先祖。 这一举动,自然引来了许多鸟儿前来觅食。 田单先利用有神论,激发军民士气。接着,他要将齐人对燕人的怒,彻底引发出来。 骑劫见齐王在莒,还有楚国相助,不好强攻,故而将注意力放在即墨。尽管,他将即墨围得水泄不通,却很难用武力取胜。 骑劫正在为此发愁,就听见战胜齐国的方法。 有人建议用割鼻、掘坟焚尸的方式,来恐吓不降的齐人。 骑劫采纳其计,命令将士执行。 翌日,燕军抓到齐人,押到即墨城前。为首的燕将对着城楼上的齐军喊道:“降!还是不降。如若不降,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燕将大手一挥,喊道:“动手。” 只见,哀嚎声遍野。城楼上的齐军见燕军割掉俘虏的鼻子,牙齿咬出血,从嘴角溢了出来。众人恨不得立即打开城门,与燕军拼命。燕军这一举动,不仅没有震慑住即墨城内的齐人,反而让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燕将见齐人不为所动,高喊:“尔等不降,必掘坟焚尸。” 燕军将士高声道:“如若不降,掘坟焚尸。” 城楼上的齐人看着燕军在郊外掘先祖坟墓,将挖出来的尸首,丢进大火之中。 齐人从城上望见,都流泪哭泣,看着祖宗的尸首被毁,彻底愤怒了。焚尸先祖,不共戴天。众人恨得咬牙切齿,纷纷向田单请求,誓与燕军决一死战。 田衍等一行人来到田单府邸,喊道:“太守,怒了,怒了,国人彻底怒了,纷纷请战,与燕人拼命。” 田单也是充满喜色,“如此说来,燕人如我们预料那样做了。” “燕人当着我们的面,割俘虏鼻、掘坟焚尸,国人见状,无不悲愤。” “好啊!好啊!骑劫真是愚蠢啊!妄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我们臣服。殊不知,我齐人最敬重先祖。”田单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为了军民同仇敌忾,激励将士,他出了有伤天道的主意。若能击败燕军,光复齐国,一切都是值得。 田衍问道:“太守,国人一怒,都想着与敌军拼命,以报燕人辱先祖大仇,我们打吧!” “太守,战吧!士气高昂,定能击败燕人,光复齐国。” “太守,我等愿战。”众人请命。 “诸位,稍安勿躁。”田单看着众人,“现在,还不能打。我们还要做一件事。” 田衍问:“太守,请言。” “诈降。”田单给出两个字。 “我们诈降,燕人会上当?”田叔问道。 “若是以往,想要诈降,绝无可能。今,燕人先得知,我们害怕割鼻,更害怕被掘坟焚尸。我们诈降,燕人不会起疑,反而觉得我们被吓破了胆。” “太守言之有理,太守只管说怎么做,我等依令而行。”众将齐声道。眼见国人士气激昂,同仇敌忾,这些人已经将田单奉为神人。 “委屈田衍将军。”田单歉意地说。 “只要能够驱逐燕人,光复齐国,我做什么都可以。那怕丢了这条老命,我也不会犹豫。太守,尽管言。” “不日,我会当着众人的面,将你鞭笞,营造即墨城内我与众人不和。随后,我会让老弱妇孺守城,营造兵力枯竭。你和商贾偷偷出城,送上金银财宝,即墨降后,祈求燕人,保全妻儿。” “喏。” “此计,若能成功,就是我们与燕军的决战。” “上将军,有人求见。”燕将骑劫正召集众将,庆贺白日之事,一名将士前来禀告。 “来者,是谁。”骑劫问道。 “齐国使者。” “诸位,看到了吧!我们做的事,奏效了。齐人见了,胆色皆无。”骑劫猛喝了一樽酒,“即墨城,朝夕可破。喊,他进来。” 只见,五人唯唯诺诺走了进来,露出害怕之色。众人见状,皆露出得意之色。 骑劫喝问道:“来者何人,见本将军做甚。” “回禀上将军的话。”那人战战兢兢地答,“小人,奉家主的命令,前来投降上将军。” “哦!投降。”骑劫听后,放声大笑。 “田单匹夫,不自量力,竟敢与上将军争辉。我家主见上将军之势,只因说了降,就遭到匹夫的毒打。”那人说着,眼泪止不住,“我家主,让我偷偷出城,前来乞降。上将军拿下即墨,希望能够承诺保住家主妻儿的性命。” “你家主是谁。” “田衍。” “你家主,倒是识时务。” 那人打开两个箱子,“这是我家主和城内的商贾献给上将军,请上将军接纳。” 骑劫起身,来到近前,见里面装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欣然接纳,允诺道:“本将军向你保证,破即墨城后,不伤你家住其妻儿性命。” “谢上将军。” “城内齐军还有多少兵力。” “精壮士不足两千,大多都是老弱病残。” 骑劫闻言,与得到的情报相差无几,更加信以为真。 “告诉你家主,明日夜色,以火为号,打开城门,接应我等入城。本将军不杀他妻儿,还保他荣华富贵。” “谢上将军。” “去吧!” 齐国使者离去后,骑劫对着众将道:“诸位,你们看到了。我说什么,齐人没胆色,来乞降了。” “上将军神勇,仅有数月破即墨,功盖乐毅。” 其他人也跟着歌颂其功。 “哈哈哈。”骑劫高兴道,“拿下即墨,我为诸位请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太守,我们成功了。”田衍按捺不住喜悦,“骑劫上当了。” “好啊!”田单拍手道,“天不亡我齐国。” “太守让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这时,田叔也走了进来。 “太守还准备了什么。”田衍好奇地问。 田单看着他,笑道:“田叔,你来说。” 田叔道:“太守,命我准备一千头牛。” “牛,一千头。”田衍惊道,“太守要犒赏将士,也不用准备这么多吧!” 田衍见众人不答,反而发出爽朗的笑声,忙问,“我说错了什么?” 田单止住笑声,“田衍啊!你怎么老是想着吃。这些牛,可不是给你吃的。” “田衍,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千多头牛,你若吃了,太守的谋划就落空了。”田叔看着对方一头雾水,连忙道。 田衍忙问,“太守在谋划什么。” 田单解释道”:“这些牛,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我请来的神兵,助我们破燕。” “太守,我没听错吧!”田衍露出怀疑的神色,“这些牛,是请来的神兵,能够助我们破燕。” “我知道,你们对我这个安排,存在疑虑。如今,大事已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们。”田单的眼神从每个人面前滑过,“我没事,喜欢看点兵书,见很多兵家都爱排兵布阵。为了战胜燕军,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 田单有意停顿少许,说了三个字:“火牛阵。” 众人没有听说过此阵,更是一脸茫然。 田单不知怎样用话语来解释,命人牵来一头牛。不多时,牛被牵来。 田单对着众人道:“诸位,你们看仔细了。呆会,照着我这样做。” 只见田单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 不多时,众人若非亲眼目睹,不会相信眼前的这头怪物,就是牛。 “太守,真是好手段啊!”众人见了,连忙佩服。 “诸位,城内的千余头牛,照着这样做。当它们冲击敌阵,燕军见了,定会胆怯。我有神牛相助,抵得上千军万马。” 众人齐声道:“太守真乃神人也!” 夜色来临,千余头神牛,按照田单意愿完成。 “诸位,今夜,就是我们和燕军的决战。”田单会见诸将,并召集五千精壮之士。只见,五千将士用墨涂面,犹如鬼神,望而令人生畏。 田单命人凿开城墙数十个洞,千余头牛一次排列,五千将士随后。 田单面向众人,激励道:“诸位,燕人亡我家国,割我齐人鼻子,掘我先祖坟墓焚尸。燕人,欺人太甚。今夜,我们将会有神人降临,诸我们破敌,光复齐国。诸位,为国杀敌,尽忠报国。” 齐军士气大增,齐声道:“杀!杀!杀。” “放。” 随着田单一声令下,齐军将牛从洞中赶出,并点燃牛尾。 只见,牛尾被烧,向前狂奔,直奔燕军阵营。燕军不备,被突如起来的阵势,吓得惊慌失措。眼前一片火海,又伴随大地震动。等到火海靠近,众人大叫怪物。火光所到之处,火光冲天,非死即伤。 “太守,燕军阵营遭火了。我们成功了。”站在城楼上的将士齐声欢呼。 “杀。”田单命令五千将士悄然跟上,击杀燕军。 “击鼓。”为了鼓舞士气,田单命令将士击鼓呐喊。百姓也自发登上城楼,手持铜器,敲得震天响,和城外的呐喊声汇合成惊天动地的声浪。 燕军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大败而逃。 天色渐明,齐将送来捷报。 “痛快啊!痛快。”众人皆道,“太守乃神人也,杀得燕军丢盔弃甲,片甲不留。” “我们能够战胜燕军,皆乃诸位用命。田单,怎敢居功。” “若没有太守的谋划,怎能击溃燕军。我们被燕军围困五年,总算洗刷了这个耻辱。” 田单问:“燕军主将何在。” 田衍笑道:“被我等杀死于乱军之中。” “太好了。”田单下令道,“燕军主将阵亡,群龙无首,正是我们绝地反击,光复齐国的时刻。” 田叔劝谏道:“太守不可啊!我们虽击败围困即墨的燕军,斩杀燕军主将。可,齐地已失五年,还有大量的燕军,我们冒然出击,将会前功尽弃。” “诸位,不要担心。”田单胸有成竹道,“即墨点火,星星燎原。齐国军民见到复国的希望,定会起兵呼应,反击燕人。燕军主将战死,溃败不成军,我们抓住战机,趁势追击,定能驱逐燕军,光复齐国。诸位,拜托了。” “喏。” ------------ 乐毅之书 “这雨,怎么总是下个不停。” 接连节日,燕国蓟城下起了大雨,街道积了很深的水。 “王上,雨季将会来临。” “寡人记得,雨季还应该推迟两月。” “可能是雨季,提前了吧!” “骑劫在齐国怎么样。”燕王接过宦者端过来的暖酒。 “据斥候来报,骑劫已经接替乐毅,全面接管齐国。” “骑劫不负寡人所期,还是有点本事。”燕王认为骑劫取代乐毅,会遭遇阻力,却没想到如此顺利。 “若非王上的识人之明,安有骑劫将军之功。” “哈哈哈,你们啊!不愧是寡人的肱股之臣。”燕王喝了一口酒,暖暖身体,放下酒樽又问道,“乐毅被寡人换下,他就没有不悦之色。” “乐毅的一切,都是先王和王上给的。离开了王上,乐毅什么都不是。” “乐毅能破强齐,还是有真本事。”燕王唇角勾起一抹诡谲之色,“当初,父王还为了他鞭笞寡人。”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毕竟,先王为乐毅鞭笞新王,这事令新王极其不悦。 燕王继位后更改先王召令,替换乐毅,一是关系向来不睦,二是忌惮乐毅居齐自立,毕竟,乐毅在齐国已经有五年,有能力自立。 “乐毅在何处。”燕王一扫眉宇不快,如今,骑劫取代了乐毅,他消除了隐患。 “你们怎么不说话。”燕王见众人脸色难看,语调透露出不善。 “王上,乐毅跑了。” “什么。”燕王眼神透露出杀气,“寡人给骑劫密令,若是乐毅不放权,可以先斩后奏。乐毅主动交权,定要将他送回来。寡人要让乐毅看看,寡人灭齐之功,以羞辱之。怎能,让乐毅跑了。” “据斥候来报。乐毅主动交权,离开临淄,启程归国。怎知,乐毅突然南下。” 燕王急切地问:“乐毅去哪里了。” “有人说他去了魏国,也有人说他去了赵国,还有人说他居齐,联合诸侯,欲裂土而王。” “混账!混账。”燕王勃然大怒,“父王如此恩宠乐毅,他竟然不回来送他一程。” 那些大臣,送去异样的眼光。先王恩宠乐毅是不错,可,新王继位,就收了乐毅的军权。乐毅若归,只有一个结果:死。 燕王越想越气,胸膛急剧起伏,怒声道:“来人,追查乐毅的下落。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将他押送回来。若乐毅反抗,杀无赦。” “王上,不可。”一大臣极力劝阻。 燕王阴狠地看着对方,质问,“你敢教寡人做事。” “臣,不敢。”那名大臣请罪之后,又道,“乐毅在齐地有很深的根基,与魏赵诸侯交好。不仅如此,他在我军中还有崇高的威望。王上这样做,逼急了,不仅会令乐毅反,还会令将士寒心。事关大局,还请王上三思。” 燕王想了想,也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你说得不错,当务之急,寡人要全面灭齐。只要灭了齐国,寡人之功,超越父王。世人皆说,没有乐毅,燕国不能破齐。寡人要告诉天下人,没有乐毅,燕国依旧能够灭了齐国。” “来人,给骑劫传达寡人的命令,速速亡齐。”燕王太渴望战功,只要灭掉齐国,就可以证明自己。然,燕王的政令,尚未送出去。只见,一人走了进来,哭泣道:“王上,我们败了,我们败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雷声骤响。 “你说什么。”燕王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齐军反扑,我军败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燕王大笑道,“寡人刚得知骑劫取代乐毅,全面接管齐地。骑劫兵围即墨,不日将攻克之。我军士气正旺,齐军士气萎靡,如何能击败我军。” “王上,我们败了,还败得很惨。伐齐的大军,狼狈逃了回来。” 燕王依旧不信,“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残兵败将正在殿外,王上不信,招来一问便知。” 燕王语音有些颤抖:“喊,他们进来。” 不多时,几名败将走进大殿。 “寡人问你们,我们真的败了。” “王上,我们败得惨啊!” “快说,我军是如何败了。” “上将军更换乐毅部将,引发将士不快。上将军好大喜功,妄自尊大,中了齐人之计。齐人以火牛阵大破我军,我军溃不成军。即墨一败,齐人大举起义攻我,我们占领的齐地,都丢了。” “骑劫何在。” “上将军死于乱军之中。” “什么,死了。”燕王半身瘫痪,柔软无力,“先王五年伐齐之功,竟毁于一旦。寡人愧对先王,愧对燕国将士。” “王上,事已至此,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败了!都败了。”燕王缓缓站起身,一脚踹翻眼前的案几,怒喊,“骑劫误我,骑劫误我。” 说完,燕王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晕了过去。众人见状,连忙围了上去。不多时,医者令跑了过来,替燕王治病。良久,燕王睁开眼睛,身体虚弱地问道:“我军败了,齐军反扑,会不会打到蓟城。” “王上勿需担心,齐国已经千疮百孔,能够复国,已经是天幸。想要打到蓟城,简直是痴人说梦。”说话者正是燕国宗室姬希。 “如此,便好。”燕王强撑着身体,问,“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姬希提议道:“王上,臣认为,请乐毅回来主持大局。假以时日,我们还能打到临淄。” “叔父,你可知乐毅身在何处?”燕王嘴上这样说,眼角划过一丝不悦。 “臣得到线报,乐毅去赵国。” “赵国?” “乐毅被赵王封为望诸君。” “乐毅是燕国的昌国君,怎能接受赵国敕封。”燕王说话急,又吐出一口鲜血。望诸君,这三个字,无疑是打他脸面。 “王上,你的心情,臣能明白。”姬希宽慰道,“我们在齐地战事失利,齐人大举反攻。我们不请乐毅回来主持大局,也不能加罪他。诸侯见我军被齐国击败,以乐毅为上将军攻伐燕国,社稷倾覆。” “好,好,好。”燕王不甘心,却也只能接受。五年伐齐之功,顷刻尽毁。若社稷倾覆,他将会成为燕国的千古罪人。 “拿笔来。” 不多时,宦者连忙送来笔。又一宦者,躬身跪地。一卷竹简,铺在他的背上。 燕王提笔,花了很长时间,写好书信。 燕王丢掉手中的笔,又卷好书信,“何人,替寡人将书信,送给乐毅。” “臣,愿往。”说话者,是燕国宗亲燕秦。燕秦和燕周是同宗,燕周擅长军政,燕秦擅长外交。燕秦一直在赵国,维持燕赵两国的盟友关系。老燕王去世,他从邯郸回到蓟城。听闻燕王继位,更换先王主张,以骑劫取代乐毅,他出言劝阻,惹得燕王不快。然,燕王也不敢开罪这位德高望重的宗亲。 “寡人悔不听君等之言,方有今日之败。”燕王垂泪,“一切,辛苦你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王上若能悔悟反省,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寡人受教了。 ” …… 即墨之战,燕军大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邯郸。 “燕军,怎么败得如此快。”赵王何得到消息,也心生疑惑。乐毅治齐五年,齐军龟缩在即墨、莒。齐军能够存活下来,实属不易,竟能反击燕军,取得大胜。 “骑劫愚蠢啊!”韩徐为骂道,“割齐人鼻子,掘坟焚尸,这哪是人干的事。骑劫本想以此震慑齐人,却没想到令齐人同仇敌忾。” 触胥感叹道:“齐有名将出世啊!” 赵王何愣了少许,问:“太傅之言,何意。” “燕王能够以骑劫取代乐毅,这说明他不是无能之人。只不过,他的对手,比他高出几个等级。” “请太傅细言。” “齐人的即墨反击战,我也听到一些消息。即墨太守叫田单,此战以前,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本领,只不过是齐国的市橼。”触胥感叹道:“乱世出英雄啊!” 韩徐为不乐道:“太傅是否太过于缪赞了。” “乐毅伐齐五年,即墨太守战死,却拿不下即墨。若田单没什么才能,能抵挡住如此压力。” “太傅所言,田单的确有才能。”廉颇征战,深知此理。敌人士气旺盛,而自身士气萎靡,能够坚守,不被敌破,已然拥有名将之姿。 触胥道:“能够抓住燕国换主之际,离间燕国君臣,先除掉乐毅这个对手。随后,利用鬼神造势,凝聚民心。又让燕军犯错,激发齐人怒气,断绝齐人投降之心。还用欺诈的手段,迷惑燕军。最后,摆出火牛阵以破强敌。田单,这样的人,不仅是英雄,还会成为天下诸侯口中复国的大英雄。” 赵王何闻言,心中涌现出不安,问:“齐国出了田单,天下局势将变,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即墨之战,齐军获胜,将会凝聚齐人,共同驱逐燕军。”触胥道,“齐国当复啊!” 蔺相如道:“臣认为齐国复国,国力大衰,也不会与我国为敌。” 赵宗道:“齐国复国后,定会找燕国报仇。臣认为,我们应该趁着燕国新败,联合诸侯,讨伐燕国,将其纳入我国。” “廉颇,你觉得如何。”赵王何也有此意。那怕不能灭燕,也能削弱燕国的实力。 廉颇信誓旦旦道:“王上若有令,臣将率军,攻破蓟城。” 赵王何问:“韩徐为,意下如何。” “臣也觉得,是伐燕的良机。” 赵王何又问,“太傅,意下如何。” “你们啊!真当燕国好欺啊!”触胥缓缓摇了摇头,叹道,“老燕王积累了三十多年国力,伐齐,又锤炼了不少名将。骑劫之所以败,并非燕军战力不行,而是大意所致。齐国收复失地,也难打进临淄。一旦,燕王悔过,号召军民抵挡外敌,燕人的血性,岂能轻易降服。” 蔺相如见赵王何的眼神看着自己,也道:“臣也认为,不能伐燕。燕国破齐,两国成为世仇。我们应该让两国内耗,而不是去伐燕,消耗赵国的力量,壮大齐国。” 赵宗反对道:“王上,这可是我们伐燕的好机会啊!” “燕国哪有那么好欺。”赵王何相信触胥和蔺相如的判断,与其伐燕,不如让燕齐内耗,“况且,我们和燕国是盟友。盟约字迹未干,若伐燕,天下诸侯会如何看我。” 平原君看出赵王何还是想伐燕,却又担心太多,忙道:“王上,若乐毅加入,我们便可破燕。” “对啊!”赵王何道,“寡人,怎么把乐毅给忘了。” 赵王何等一行人,来到望诸君府邸。门人进去通报,不多时乐毅连忙走出来,行礼道:“乐毅见过赵王。” “不必多礼。” “望诸君,我们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诸位,里面请。”乐毅将众人请进府邸,摆下酒宴招待众人。 赵王何问:“望诸君认为齐燕之战,将会如何。” 乐毅答道:“骑劫不更改我的政令,齐人想要扭转乾坤,尚需时日。若骑劫好大喜功,则形势对燕不利。” 赵王何道:“寡人刚得到消息,即墨之战,燕军败了,骑劫被杀。” “什么。”乐毅心中大惊,骑劫再弱,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快。 平原君将即墨战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赵王何问:“田单,这个人物,乐毅知否。” 乐毅感叹道:“他不过是齐国的小人物,竟然有通天本领。” 平原君问:“望诸君与田单,谁更强。” 乐毅见田单有如此本事,不敢托大,“我比不过他。” “非也!非也。”赵王何见乐毅如此谦恭,“田单若胜于你,何苦使用离间计,让燕王以骑劫代之。若田单真有胜于望诸君的本领,五年之间,为何不打响反击之战。” “王上所言极是。”蔺相如道,“田单之才岂能与望诸君比之。” 赵王何又问:“即墨之战后,齐燕战事会如何。” 乐毅道:“五年伐齐之功,将会毁于一旦。” 平原君问:“望诸君,是否太悲观了。” “非我悲观啊!”乐毅想着先王与自己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语调有些悲愤,“齐人一旦觉醒,想要征服,太难了。” 赵王何点头道:“望诸君认为,齐燕两国之间,将会多久分出胜负。” 乐毅想了少许,给出一个答案:“不到半年。” 赵王何对这个数字很不高兴,燕军也太弱了吧!但,他相信乐毅得出的结论。毕竟,乐毅在齐国五年,对齐军和燕军有很深刻的了解。 赵王何起身,取出大印,“寡人拜望诸君为相,兼任大将军。” “王上,这可使不得。”乐毅连忙拒绝,又不断咳嗽,“伐齐,我已经积劳成疾。征战大半生,乐毅不想打了。只想,安稳渡过余生。” 赵王何见状,不好强逼,笑道:“望诸君,你要早点好起来。寡人等着你,率领赵氏男儿,征战诸侯。” 蔺相如见状,赶忙打圆场,众人继续饮酒,谈笑风生。 送走赵王何等人后,乐贤问道:“赵王拜叔父为相,兼任上将军。叔父,为何拒绝。” “赵王待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啊!”其实,乐毅心中明白,赵王之举,是想要他征战齐、燕。新燕王虽有负于他,但,燕国毕竟是老燕王的心血。哪里还有他很多同胞。若征战燕国,与昔日并肩作战的人为敌,他做不到。 赵王等人刚去不久,门客进来通报道:“望诸君,有客至。” “来者是谁。”乐毅徒赵这么久,除了赵国几位高层来过,不见有其他人拜访。 “来者说是故人。” “故人?”乐毅起身,来到门前,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其装饰是燕国。 乐毅对着马车内里面的人道:“不知是哪位故人。” “昌国君,是我。”话音刚落,只见一人走了出来。 乐毅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来者是文成君燕秦,行礼道:“文成君,好久不见。” 燕秦回礼道:“昌国君,好久不见。” “他乡遇故知,乃人间喜事。”乐毅让开一条路,“文成君,请。” 燕秦也没和乐毅见外,一起进入府邸。 乐毅又命人摆下酒宴,准备美食,两人落座,举樽相饮。 燕秦回忆过往,感叹道:“五年前,你奉先王之命,前来邯郸,合纵诸侯伐齐。那时,我为使臣,作为东道主,接待你。如今,你成为东道主,负责接待我。我最怀念的日子,就是与君为强盛燕国而共饮。” 乐毅也被勾起那段往事,感叹道:“是啊!几年前,我入邯郸,合纵诸侯。承蒙文成君招待,乐毅至今铭记于心。” “先王刚去,物是人非啊!”燕秦端着酒,灌了下去,“乐毅,我该叫你昌国君,还是该叫你望诸君。” 乐毅也喝了一口酒,“无所谓。” 燕秦一拳击在案几上,“昌国君是先王封的,望诸君是赵王封的。怎能,无所谓。” “我已经被燕王罢去兵权,割掉爵位。”乐毅安静地问,“文成君,我还是昌国君吗?” “唉!”燕秦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叹了一个口气,“新王治国经验不足,容易被左右蛊惑。新王那样对你,你这样做,也能理解。” “过去的事,不提了。”乐毅想起自己为燕国呕心沥血,却换来如此下场。徒赵这些时日,他的心静已经释然了。 “乐毅,我知道你对新王不满。可,我们做为臣子,应该匡正主君的错误,而不是弃之不顾。” “我心已经死了。”乐毅看着对方,问,“你不是在为先王守陵,为何来此。” 燕秦郑重地说道:“新王已经悔悟,命我前来,请你回去。” 乐毅道:“伐齐战事不利吧!” 话语,已经被点穿。燕秦也不藏着,实话实说道:“即墨之战,我军战死,骑劫被杀。王上想要你回去,主持大局。乐毅,亡齐是先王最后的意愿,我们要替他完成。” “乐毅愧对先王。”乐毅话锋突变,“你不要劝我了,乐毅心已经死了,燕国回不去了。” “新王犯错,已然悔改。”燕秦规劝道,“乐毅,这是王上给你写的书信。” 说着,燕秦拿出书信,放在案几上,转身而走。 燕秦知道乐毅的为人,多说无益。新王之举,的确太令人寒心了。 燕秦走后,乐贤走了进来,问道:“叔父,我们是否要回去。” “回不去了。”乐毅喝了一杯酒,叹息道,“即墨一战,燕军惨败,齐军反扑,新王害怕,才想要我回去。亡齐落空,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到燕国。” 乐贤将竹简拿起来,递了过去,“叔父,看看王上写了什么。” 乐毅停顿少许,放下酒鳟,还是接过竹简,展开观看。不久后,乐毅合上竹简,露出一丝冷笑。 乐贤问:“叔父,怎么了。” 乐毅将竹简递了过去,“你念吧!” 乐贤接过竹简,念道:“先王举国而委将军,将军为燕破齐,报先王之仇,天下莫不振动。寡人岂敢一日而忘将军之功哉!” “会先王弃群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误寡人。寡人之使骑劫代将军,为将军久暴露于外,故召将军,且休计事。” “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而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 乐贤念完,也充满愤怒,看着乐毅。 “我以为新王真的悔悟,他却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尽然用先王托事来束缚我。说我对不起先王的知遇之恩,弃燕不顾,不知感恩。哈哈哈,我虽不成才,也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乐毅沉重地出了一口气,那份不舍,终于释然呢? “新王怎能如此对待叔父,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实在可恨。” “以我对他的了解,怎会知错、认错,更不会改错。” “书信中,新王想要叔父回去。” “他想要我回去,却没有半点诚意。燕国,我还能回吗?”乐毅狂笑道,“他不是想我回去,是害怕我加入诸侯,趁着齐国败燕,趁势攻打燕国。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我。” “接下来,叔父打算怎么办。” “取笔墨来,新王给我写信,我也给他回信。” 乐贤送上笔墨,还有竹简。只见乐毅提笔,日落而止。 乐毅将写好的书信,封存起来,命人交给燕秦。 燕秦在馆驿一直等待着乐毅的回音,当乐毅的书信送过来时,他心情无比激动。有回应,显而易见,事情有转机。足以见得,乐毅心中有燕国。 “文成君,这是昌国君给你的书信。” “乐毅有什么话说。” “燕国,他回不去了。” 燕秦听到这句话,心情低落到谷底,忙问:“乐毅可看新王给他的悔过书信。” 乐贤心里不快,“燕王之信,哪里是悔过,分明是来问责。” “你说什么。”燕秦不知道信中的内容,追问道:“燕王在信中说了什么。” 乐贤曾跟燕秦有些交集,便将书信背了出来,转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燕秦失落地走进房间,拔出长剑砍在柱子上,悲愤道:“王上,好糊涂啊!完了,乐毅回不去了。” 燕秦气得大病一场,将乐毅的书信,让人送回蓟城。 使者进入宫中,行礼道:“臣,参见王上。” “免礼。”燕王不悦地问,“你不是在邯郸,怎么回来了。” 使者答:“文成君病了,为了不耽搁王上大事,命我送信回来。文成君叮嘱臣要亲自送到王上手中。” 宦者接过书信,送到燕王面前。燕王见书信封泥晚好,连忙打开。 燕王想看,却不敢看,将信交给一近臣,“你来念。” 那人接过书信,高声道:“臣不佞,不能奉承先王之教,以顺左右之心,恐抵斧质之罪,以伤先王之明,而又害于足下之义,故遁逃奔赵。自负以不肖之罪,故不敢为辞说。” 那人见燕王神色不喜,不敢往下来。只听见燕王怒喝道:“再念。” “今王使使者数之罪,臣恐侍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而又不白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 ”继续念。“ “臣闻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者伍子胥说听乎阖闾,故吴王远迹至于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弗悔;子胥不敢见主之不同量,故入江而不改。” ”继续。“ “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之去也,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而不察疏远之行也。故敢以书报,唯君之留意焉。” 念书者见燕王神色极度难看,吓得连忙匍匐在地上请罪。 “好,你个乐毅。”燕王怒色道,“寡人想邀你回来,主持大局,你竟敢这般骂寡人。可恶,可恶。” 一近臣宽慰道:“王上息怒。” “寡人如何能平息心中的愤怒。”燕王神色狰狞,“你们都听到了。乐毅将自己比作伍子胥,将寡人比作吴王夫差。他说寡人气量狭窄,听不进良言,寡人将会成为亡国之君。天杀的乐毅,安敢如此诅咒寡人。” “报…”一人高声走进大殿,“启禀王上,齐军收复失地,快要打过来了。” “什么。”燕王甚怒,“我们在齐国的七十二座城池,都丢了。” “不仅丢了,齐军已经北上,将要打到易水。” “寡人不做夫差,寡人不是夫差。”燕王神情慌乱,“寡人不相信没有乐毅,燕国将亡。来人,传令下去,守住,一定要守住。” ------------ 风波再起 “王兄,燕齐两国,最新消息。”平原君急色地走入宫廷,有些气喘道。 赵王何问:“燕国彻底输了?” “即墨一战,田单大破燕军,斩杀骑劫。田单犹如开挂一般,北上收复失地,驱逐燕军。” “这就是士气啊!”赵王何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感慨道,“当初五国破齐,燕军士气旺盛,乐毅方能连破七十二城。今,燕军即墨城下惨败,士气低落,被齐军一鼓作气驱逐。寡人没想到,乐毅治齐五年,燕军却败得如此快。” “是啊!”平原君惋惜道,“乐毅差点亡了齐国,却摊上了新燕王这个猪队友。可惜啊!可惜。燕国倾尽全国之力,五年伐齐,化为乌有。” 赵王何也深有感触,叹息道:“的确可惜。” “臣弟有一事不明。”平原君见赵王何示意他继续说,“齐国势如破竹将燕国驱逐境内,趁势反攻到燕国境内,为何不一鼓作气,打到蓟城,亡了燕国。” “你啊!看问题总是太简单了。”赵王何道,“齐国能胜,是复国之心。燕国惨败,乃新君浑招不断。齐国战事历经五年,早已经是千疮百孔。齐国能复,已然幸运。若反扑到燕国境内,战线拉得太长,齐国不一定能胜。” “王兄的意思是说齐国没有力量打到燕国蓟城。” “燕国有老燕王三十年的底蕴,面临亡国,燕国上下定会摒弃前嫌,同仇敌忾。一旦,战事陷入僵持,对齐不利。至少现在齐国的实力,还不能亡燕。” “王兄这般说,我倒是明白了。齐国将燕军驱逐境内,再反扑到燕国境内。齐国之举,是对燕国发出警告。” “不错。”赵王何道,“齐国历经战火,需要稳定的环境,休养生息。燕国惨败,不敢进犯。维持两国战前的现状,是最佳方式。” 只见宦者令缪贤来报,“王上,太傅、蔺上卿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触胥、蔺相如走了进来,行礼道:“拜见王上。” “两位不必多礼。”赵王何示意道,“赐座。” 平原君落坐后,与两位拱手行礼,算是打招呼。 赵王何开口道:“齐人驱逐燕人,已经光复齐国。齐国下一步,会不会与我们开战。” 触胥答道:“王上,不用担心。齐国复国,不敢招惹我国。” 蔺相如也道:“齐国驱逐燕军,虽取得胜利,过程也很艰难。如果齐国再招惹我国,就会再次面临燕齐两国的夹击。” 赵王何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寡人的河间地,无忧。” “齐国不能忍,也只能忍。”平原君信誓旦旦地道,“齐国历经大战,远不及我国。齐国若敢挑衅,一个字打。” 赵王何点点头,问,“燕军败得也太快了吧!寡人估计,燕齐将会陷入僵持,反复争夺要地。怎知,这才过去多久,齐人大胜。” 触胥道:“稷下学宫培养了不少大宗家。齐国能够屹立东方,是有原因的。” 赵王何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问:“燕国新败,燕王派使者来请乐毅归国。乐毅,会不会走。” “不会。”触胥见众人看着他,给出分析,“燕王换将,已寒乐毅之心。齐国复国,伐齐,已经功败垂成。乐毅是有傲骨的人,岂会回去。” 赵王道:“齐国驱逐燕国,真的不会与我们争夺河间。” “不会。”触胥道,“赵国国力远胜燕国,现在的齐国不敢惹。其次,乐毅客赵,对齐国有很强的震慑力。齐国若来争夺河间,就会有以赵为首的第二次诸侯合纵伐齐。为了大局,齐国会选择忍。” “听太傅之言,寡人茅塞顿开。” “王上,臣入宫,还有一件事。” “太傅请讲。” “我在邯郸碰到了一个人,他是楚人庄辛。” “庄辛?” “他与屈原一样,敢于直谏。但,屈原性格刚烈。此人,有智谋之称,见微知著,能预料祸事。他曾以犀词劝谏傲慢自大的襄成君。” “此人,寡人听说过。庄辛徒赵,太傅觉得有何不对。” “我与他饮酒,得知,他来赵国,是为了避祸。” “避祸?”赵王何感到惊讶,“谁要加害他。” “非也!非也。是他主动离楚入赵。”触胥见众人一头雾水,续道,“他啊!胆子够大。面责楚王,专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自危!” 平原君闻言,看了赵王何一眼,心想:“有胆色。” “寡人好奇,庄辛是如何对楚王说的。”赵王何也想有一位这样敢说真话的人,来指摘自己的过失。一时间,赵王何对这个人来了兴趣。 “他说,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为寿陵君,专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危矣。” 蔺相如意味深长地说:“楚王好脾气,被这样说,还不生气。” “楚王也是人,被臣子这样说,哪有不生气。”触胥知道蔺相如话中的意思,若是有人敢这样对赵王说话,估计会挨揍。 平原君接话道:“楚王听后,说了什么。” “楚王怒斥,先生老悖乎?将以为楚国袄祥乎?” “庄辛又是如何回。”蔺相如虽懂得随机应变,但,也想知道,身为臣子,如何应对主上之怒。 “臣,见其必然者,非敢以为国袄祥。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楚国必亡矣。臣请辟于赵,淹留以观之。” “哈哈哈。”赵王何笑道,“楚王有这样的臣子,何其幸。唉!可惜啊!楚王居安不思危,容不下这样的臣子。” 触胥深深叹了一个气,“楚王气量大点,屈原也不至于被流放。楚国也不至于被秦欺辱。” 这时,出使秦国归来的使者楼佘归来,请求入见。 赵王何见了楼佘之后,简单嘘寒问暖,直接进入主题,问:“秦国有何异动。” “秦国正在厉兵秣马,不久将会有战事。” 赵王何问:“秦国将会攻打哪国诸侯。” 蔺相如道:“我国与秦国渑池会盟,结束三年之战。秦国不会进攻我国。” 赵王何见不会与秦再次开战,又问:“秦莫非要欺辱韩、魏。” “臣认为不是。”楼佘道,“臣认为应该是楚国。” 赵王何问:“何以认为。” “秦王将白起回调,并让大量将士驻扎在秦楚两国边境。巴蜀的秦军,也整顿军备。种种迹象表明,秦国将会对楚国有大动作。” “果真如此,秦楚不久将会有大战。”赵王何若有所思道,“难怪秦王与寡人渑池会盟,受蔺相如欺,也选择忍。秦王伐楚,急着与我们和解,是为了免遭楚赵两国南北夹击。” 触胥也道:“看来,楚国将会有大祸事。” 赵王何问:“秦国打楚国,我们该做什么。” 蔺相如道:“就让秦楚两国打,空耗国力。我们应该休养生息,以壮国力。” 楚胥也道:“蔺相如言之有理。我们伐齐、抗秦,国力疲惫。趁着燕齐僵持,秦楚交战,休养生息,以存国力。待天下有变,我们图谋而动。” “好。”赵王何道,“就这么办,齐国将会成为我们的对手。” 蔺相如道:“王上不必忧虑,田单复齐,也没那么容易。” “哦。”赵王何问,“蔺上卿何出此言。” “田单即墨败燕,势如破竹拿下临淄等城,却在攻聊城受阻。后来,齐国又出现了一个人,叫鲁仲连。他箭书下聊城,天下闻名。” 平原君接话,“聊城,我知道。它内城外廓结构,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大道由南门出入,易守难攻。据闻,守聊城的将领,正是跟随乐毅伐齐的乐英。乐英因骁勇善战,被乐毅安排驻守聊城。田单遇上乐英,久攻不下,却被鲁仲连一封书信逼得自杀,怪事了。真好奇,鲁仲连写了什么。” 赵王何也想知道,忙问:“鲁仲连乃何许人也,怎会有如此本事。” 触胥道:“鲁仲连乃齐国聊城人,通晓百家,善纵横之术,是稷下学宫的名士。你们不知晓他,是因为他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能箭书下聊,足见其才。” “原来如此。”赵王何感叹道,“前有王蠋国破不降以死激励国人,后有鲁仲连事了拂衣去。齐国有强大的底蕴,想要灭之,太难了。” 一月后,平原君快步跑进王宫。赵王何正在用膳,看他急冲冲的模样,问,“秦楚开战了。” 平原君点了点头,“已经开打了。” “好啊!好啊!”赵王何放下手中的筷子,乐道,“秦楚乃猛虎,一旦开打,皆有一伤。若是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了。” “秦国的战力,我们有目共睹。楚国自从楚怀王大战诸侯后,二十年不曾发生大战,其战力未可知。秦国和楚国开战,秦国获胜的可能性比较大。” “谁输,谁赢,对我们而言,意义不大。”赵王何道,“寡人想看到的是秦楚两败俱伤。” ”如此,天下将变。“ ”是啊!风云将起,天下骤变。秦、楚开战,天下也将发生变化。“赵王何走出大殿,望着风起云涌,”天下,风波又起了。“ ------------ 西周公说楚 公元前301年,齐国联合韩魏,三伐楚国。秦国见状,抓住机会,也出兵攻打楚国。一时间,楚国以一国之力对战齐、秦、韩、魏四国诸侯。楚国垂沙败给以齐国为首的诸侯,大将唐昧战死。新城败给秦国,大将景缺战死。然,楚国还爆发了大规模庄蹻起义。 楚怀王为了走出困境,寻找盟友,与秦国武关议和。秦王稷不按常理出牌,扣押了楚怀王,导致庞大的楚国群龙无首。 对外有强大的诸侯入侵,对内政局不稳,四分五裂。最糟糕的是楚怀王被扣押秦国。楚国诸公子也对王位蠢蠢欲动,一场新的危机即将爆发。然,以昭阳、屈原为首的大臣,利用外交手段,迎回太子继位。这位太子,就是当今的楚王熊横。 楚王横先在秦国为质,后又送去齐国为质。两次质子生涯,让他见识到了齐、秦两国的强大。 楚王横继位后,秦国送来贺礼,出兵武关,攻占楚国的析地,斩首五万,取十六城。此战,更让楚王横吓破了胆,不敢与秦争锋。楚王横继位后,没有励精图治,合纵诸侯伐秦,以迎老楚王归国。反而,将屈原等国之重臣,弃之不用。 楚国也从鼎盛,叫板天下诸侯,再一次走下坡路。 楚王横三年(公元前296年),老楚王死在秦国,秦国把他灵柩送回楚国。楚人都哀怜老楚王,像失去父母兄弟一样悲痛,各国诸侯都认为秦国不人道。秦、楚两国断绝外交关系。 楚王横六年,秦国东出,伊阙之战,重创韩魏。 秦王趁着对外战争取得大胜,写书威胁楚王,“楚国背叛秦国,秦国将率领诸侯攻打楚国决一雌雄。希望你整顿军队,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楚王横畏秦,只能卑躬屈膝讲和,迎娶秦女,缔结联盟。 随着,天下风云变化。诸侯的注意力,不是在秦国,就是在齐国。楚王横难得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诸侯合纵伐齐,楚王横担心诸侯灭了齐国,转而灭楚。故而,派人恫吓韩国,破坏合纵。 楚王横十四年,与秦国宛邑会盟,两国和亲。秦娶楚妇,楚迎秦女,缔结同盟。 五国诸侯合纵伐齐,楚王横以淖齿为将,出兵十万助齐,伺机夺回淮北。 楚王横十六年,秦国为了对付赵国,稳住楚国。秦楚两国先在鄢邑会盟,后再穰邑会盟。 楚王横继位至今,稳定住了残破不堪的楚国。不仅与秦国关系牢固,还击败齐国,夺回了淮北之地。一时间,楚王横信心暴涨,自认为天下无敌。 楚王横爱好设北归的大雁,却射不中。正在他苦恼之时,听闻国内有一人能够用微弓细绳射中北归大雁。楚王横的弓箭比对方好,却射不中。于是,连忙命人将他请来,询问经验。 那人认为楚王的箭不应该射小雁、小鸟,而是将秦、魏、燕、赵比作小雁;齐、鲁、韩、卫比作小野鸭;邹、费、郯、邳比作小鸟。他告诉楚王的箭,应该射诸侯,收复失地,进而争霸天下。 楚王横私下想了一番,被这人言语激怒。于是,楚王横再次将射雁的人召进宫,进一步详谈。 那人见自己的计谋成功,进一步刺激道:“先王被秦所欺,客死于秦,此仇不共戴天。今以匹夫有怨,尚有报万乘,白公、子胥是也。当今,楚国方圆五千里,拥兵百万,足以驰骋于中原,却坐而待毙,我以为大王不会这样做。“ 楚王横闻言,感触颇多。他继位以来,天下诸侯看不起他,朝臣也不信服他。甚至,有的人敢直言说他骄奢淫逸,不顾国政,不思国耻。 如今,他继位二十年,对内政局稳定,对外开疆夺回淮北 。 老楚王客死秦国,莫大国耻,而他身为人子,有能力不为父报仇。身为主君,不为国雪耻。无论是诸侯,还是臣民,皆嘲笑他。唯有击败秦军,方能洗刷一切耻辱,他才能做一个令不被天下人骂的楚王。 楚王横召集群臣商议,想要攻秦雪耻。朝臣劝谏,也不能更改楚王伐秦的态度。于是,楚王横派出使者,前往韩、齐,邀请他们一起伐秦。 楚王横不仅与诸侯合纵伐秦,还想灭周,取而代之。 话说,公元前315年,周慎靓王因病去世,其子姬延继位,成为姬周第三十七任天子。姬延继位,姬周十分衰弱,仅剩下王畿之地,有三四十座城,人口不足五万户,还被一分为二,称为西周国和东周国。 西周国第一代国君叫西周惠公朝,吞并了周王仅剩的直接统治的雒邑东城,共有三十七座城池。东周国第一代国君东周惠公班,占有七个城邑。如今,西周国国君,是西周惠公之子,叫共之。东周国国君,是东周惠公之弟东周昭公之子,叫姬根。两国分治,互不统属。 姬延是个命苦的天子,初居东周,只有天子名号,没有实权。秦武王荡拔韩宜阳、下三川、通周室、举神州九鼎。秦武王举鼎而亡,姬延也被秦军赶出王宫,被迫前往西周避难。西周公只尊姬延为天子。姬延也是有名无实。 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又夹在韩、魏之间。诸侯纷争不断,你征我伐,姬延在西周国也过了二十多年安稳日子。然,姬延听闻楚国,联合韩、齐诸侯,欲灭了周国,取而代之。姬延坐不住了,连忙于大臣商议对策。 “诸位爱卿,孤得到消息,楚国欲联合韩、齐,颠覆周国。你们说寡人怎么办。” 周国的朝臣闻言,纷纷出言指责楚国的大逆不道。 西周公共之见这些大臣,除了指责,也没有其他方式,发出一声冷笑。 姬延见状,问:“你笑什么。” “楚国乃蛮夷尔,何曾受过周礼的熏陶。”武公语调有些不屑道,“楚国立国,朝见天子,不被天下诸侯待见。楚国鲸吞诸侯,遭到昭王三次南征。楚还自立为王,与天子分庭抗礼,厉王时,主动取消王号,臣服天子。桓王时,楚国讨封被拒,遭天子拒,再次自立为王。宣王时,以方叔伐楚,大获全胜。襄王时,晋楚城濮大战,大败楚师,向天子献捷。定王时,观兵于周疆,问国之重器九鼎。楚蛮夷建立与我们为敌,一直到今日。斥责,也无济于事。” “孤,该怎么办。”周室全盛之时,尚不能灭蛮楚。此时,周室衰微,如何挡得住拥疆数千里的楚国。中原诸侯敬周天子,他们想取代,却要想得罪天下诸侯的后果。无论是晋、齐,还是后来的郑、魏、韩,都不敢打周的注意。故而,周在夹缝中生存,苟活至今。然,蛮楚不一样,与周关系一直不好。现今之势,足以灭周。顿时间,周天子姬延开始慌了。 面对楚国来犯,朝臣没有主意。毕竟,现在的周室太微弱,诸侯没人把天子当回事。 姬延见状,顿感大事不妙,悲愤道:“孤继位,暴秦无道,秦王观九鼎,将孤驱逐王宫。孤,才过了二十多年安稳日子,楚国又盯上了孤。孤,何其不幸啊!” “天子,言再多,也不能解除国难将至。”武公深知姬延继位后,一直被诸侯所欺,就连韩国也敢打周的主意。 姬延怒骂道:“楚王的父亲被秦囚禁,客死在秦。他不去伐秦雪耻,为父报仇,却来欺负寡人,实在可恨,可恨。” 武公问:“楚代天子之心,从未消亡。今,周室衰微,楚不敢欺暴秦,也不敢打韩、魏,只能欺凌我们。” “国难将至,孤应该怎么办。”姬延见没人应答,大吼道,“孤在问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啊!” 朝臣低头,不语。 “唉!”武公地位尊崇,叹道,“平王东迁,周室不断衰微,能够存活至今,乃以诸侯治诸侯之策。我们要想解救危机,只能向诸侯求助。” 姬延摇头问:“天下诸侯,谁敢与楚为敌。” “秦国。” “十几年前,孤联合韩魏阻秦,秦已经被我们得罪了。孤去求援,秦不加入楚国灭我,就不错啦!” 武公轻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孤,悔不听你之言啊!” “天下诸侯,能对付楚国,只有齐、赵、秦。可惜,赵国离我们太远,齐国复国不易。眼下,我们只能去求秦国。” “韩、魏乃姬姓,是姬姓宗邦。孤,也可以求助他们。” “韩、魏太弱,不会为了我们去招惹楚国。楚王联合韩国伐我,韩王也没拒绝。” “天要亡孤不成。”姬延有些悲情。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两个办法。一,将楚国联合齐、韩攻秦的消息,透露给秦国。二,主动入楚,游说楚王放弃攻周。” “孤,听不明白。直接向秦求助即可,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我们要挑起秦楚两国的战端,只要两国开打,我们就安全了。” “原来如此。”姬延又问,“谁能入楚。” “无人领命,就让我去吧!” 姬延闻言,感激道:“辛苦你了。” 西周武公临危受命,前往楚国,有说楚国君臣。 西周公共之不仅是保住周天子名号,也是解救自己的国家。西周公从周,先去了韩国,面见韩王。韩王咎不想跟楚伐周,但又不能拒绝。 共之道:“韩国姓姬,不姓芈,与周同宗。怎能做,仇者快,亲者痛。韩不尽保护周的义务,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伐周,承担恶名。周被楚亡,下一个就会亡韩。” 韩王咎道:“寡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如此甚好。”武公做通了韩王咎放弃加入楚国伐周的思想工作,从新郑南下,进入楚都郢。 武公来到楚国,没有直接去见楚王,而是见了楚令伊昭子。 楚国有三大氏族,他们是王族后裔,分别是屈氏、昭氏和景氏。这三大氏族,有各自的封地,还有给自的军队。三方共同制约,一起发展。楚王政令,也要受三方约束。 楚怀王时,丹阳一战,屈氏遭受灭顶之灾,实力大损。楚王横时,景氏被秦痛击,实力被削弱。如今,昭氏实力最强,又是楚国令伊,被尊称为昭子。 西周公共之来见昭子,是因为他的意见比楚王还管用。只要昭子不伐周,定能说服楚王。 “家主,有人求见。”昭子正在府邸闭目眼神,一人站在门外通报。 “谁。”屋内传出昭子的声音。 “西周公。” “他来做什么。”昭子睁开双眼,对着门外道 ,“请他进来。” “喏。”不多时,西周公走了进来,只见大门被四人推开。 西周公走了进去,只见昭子端坐,没有起身迎接他的意思。西周公虽然身份尊贵,但,他的实力不济,尽管不满,也不发作。 “西周公,你不在西周国,来楚国见我坐甚。”昭子故作思索,“你不会是来游说我,不要攻打周国。” “昭子聪慧,一猜就中。”西周公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昭子不请,就自行主张。 “哦!西周公想要如何说服我。” “周,不可图也。” “谁说我们楚国要灭掉周朝,那是没有的事。不过,我想问问,周王室衰微,留着也没用,为什么就不能灭掉周朝?” 西周公语调轻松地道:“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 “这个理由,可不能说服我。” “周天子是天下诸侯名义上拥戴的宗主,谁攻打它,谁就是犯上作乱。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想去攻占它,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我也想知道。” “因为那里有上古代传下来的祭器。” “周天子没能力守住上古祭器,那就让我楚国来守。” 西周公见昭子还是想图周,又道:“老虎的肉不好吃,它还有尖牙利爪,却仍有人想要猎取它,麋鹿没有爪牙,给它披上一张虎皮,人们猎取它的欲望就会增加。” “西周公,话题扯远了。你说这些,可不能说服我。” “不急,我说的话还没说完。” “西周公还想说什么。” “楚国的情形正是如此,诸侯攻占楚国的领土,足以使自己富庶,以周天子的名义伐楚,又足以有尊崇周王室的声名。楚国图周,占有夏、商、周三代相传的祭器,我敢说,你前脚刚把礼器运回南方,后脚各国证讨的大兵也就到了!” 昭子闻言,陷入沉默。楚国图周没有合适的名义,得到周国,也不能强大楚国。反而会得罪天下诸侯,被群起而攻之。伐周,不是福事,反而是祸事。 伐周之事,定是由昭子主导。一旦伐周,得罪天下诸侯。按照楚国的法律,定会降重罪于他。昭氏地位,也会遭到重创。 昭子思前想后,也觉得图周不可取。于是,送了一个人情给西周公。 昭子前往楚宫,面见楚王,把西周公的话告诉楚王横。楚王横没想到周室衰微,却能存活至今,足以见得,天下共主的虚名,得到了诸侯认可。 强大的齐国,都被诸侯联合击败。楚国以国之力,是不敢招惹天下诸侯。 楚王横想后,伐周之举作罢。然,一道紧急的钟声敲响,令楚王横脸色骤变。 “报,秦国伐我。”一名将士飞奔王宫,高声道。 听闻秦国出兵伐楚,楚王横没有畏惧,反而笑道:“寡人没找秦国的麻烦,秦国却背盟伐我。传令下去,与秦国开战。” ------------ 白起伐楚 芈八子正与公子芾、公子悝、芈戎等人举行家宴,每人桌上摆放着一头焦黄的羊羔。众人吃得正欢,只见一人走了进来。来者,正是秦相魏冉。 芈八子见状,热情招呼道:“冉弟,来了,快落座。” 公子芾笑道:“冉舅舅,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吃烤全羊,一口羊肉,一口秦酒,岂不美哉。” 说话之间,八名侍者,早已经摆好案桌,端来羊羔、美酒。魏冉落座,面对眼前的美酒、美食,却没有急着下筷。 芈八子见状,笑问:“冉弟,这些不合你胃口?“ 魏冉答:”非美食、美酒不合我胃口。实乃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芈戎搭话道:”魏兄,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点都不痛快。“ 芈八子也觉得魏冉的变化,含笑道:”冉弟,有什么话就说,我们是一家人。“ 魏冉正色道:”姐姐,周天子派人来了?“ 芈八子惊道:”没落的周天子派人来了?“ 魏冉点头:”是。“ 芈八子放声大笑:”今时不同往日,周室没落啦!怎么,没落的周天子,还想指挥秦国不成。“ 众人听后,哄堂大笑。 公子芾道:”十年前,周天子联合韩、魏阻我秦国,伊阙之战,被我秦军重创。他,还有脸派出使者,来我秦国。“ 公子悝也轻蔑道:”周天子脸面都没有了,还敢以天子自居。“ 芈戎问:”周天子派使者入秦,魏兄也不至于这般吧!“ 芈八子制止众人,看着魏冉,问:”冉弟,你不会只是因为周天子,而无胃口吧!“ 魏冉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戎弟。周天子,我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他的使臣。“ 公子悝送出掌声道:”冉舅,说得好。“ 魏冉道:”我所忧虑者,是周天子的使臣入秦,不见秦王,反而执意要见我?“ 芈八子道:”冉弟名声远扬诸侯,周天子派使臣见你,没什么不妥。“ 魏冉叹口气道:”姐姐,莫开玩笑。秦王才是秦国之主,我是臣。周天子使者见我,不见秦王。岂不是离间秦王和我的君臣关系。“ 芈八子见魏冉是因为这件事心忧,笑道:”不碍事。冉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秦王没你,岂能坐稳王位。有姐姐在,你不用忧虑。“ 魏冉听到这句话,心里充满的担忧,才缓解了几分。 公子芾道:”冉舅,莫要担心,母亲主政,会为你撑腰。“ 公子悝也叫嚷道:”对啊!对啊!“ 芈八子见魏冉什么没有好转,问:”周天子的使臣,对你说了什么?“ 魏冉道:”楚国联合齐国、韩国,共同伐秦。“ 公子悝坐不住了,嘲讽道:”楚国还没有被秦国揍安逸,竟敢打楚国的主意。“ 公子芾问:”冉舅,消息会不会有假?这十几年,秦国和楚国结为昆弟,又互相联姻。楚王怎会联通韩齐伐我。这个消息,会不会有误。“ 芈戎续道:”齐国被诸侯联合攻破,国力大衰。田单虽驱逐燕国,复立田法章。齐国主要任务,是发展,怎会又挑起事端。“ 芈八子道:”芾儿、戎弟分析在理。冉弟,消息是否有错。“ 魏冉道:”起初,我也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来,我安插在楚国的斥候来报,楚国正在调兵遣将,囤积粮草准备攻秦?“ 芈八子还是不相信,回道:”当年楚怀王客秦四年,死在秦国。楚王昏聩,不敢报父仇。当年,齐韩魏三国伐我,楚国都没有大动作。今,楚王又有什么底气,敢与我们开战。“ 魏冉从大袖之中,取出一封竹简,道:”姐姐,这是韩国送来的书信,你一看便知。“ 公子芾见状,起身上前。从魏冉手里结果竹简,转呈给芈八子。芈八子展开竹简,看着上面的内容,轻笑道:”楚王竟敢以大国身份,威逼韩国,共同伐秦。若不合纵,楚将灭韩。楚王好大的气魄啊!“ 魏冉道:”这是楚王写给韩王的书信,有了这个,我能断定,楚有伐秦之志。“ 芈八子将书信一伸,公子芾接过,展开看后,又递给芈戎。 芈戎看后,惊道:”楚王哪里来的底气,敢招惹秦国。“ 公子悝接过文书,看后骂道:”我们对楚国可不薄。这几年,楚王生活过安逸了,竟然招惹秦国。楚国想打,我们如他所愿。“ 芈戎道:”楚王在位二十多年,今,又有裂齐土之功。或许,楚王觉得自己变强了,想与我们一较高下。“ 公子芾道:”楚王的平静,是以土地、联姻、会盟等屈辱换来的。我们不找他麻烦,楚王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公子悝道:”老楚王死在秦国,楚王都不敢吭声。现在敢和秦国叫板,该揍。“ 芈八子见楚国伐秦,没有半点担忧,笑道:”楚王小儿不听话,那就敲打敲打。“ 芈戎道:”楚王当年在秦国为质,杀人逃跑,为楚国带来祸端。父死秦国,不敢报仇。楚国忠臣劝谏,却遭到贬黜。如此胆小懦弱的人,难得硬气一回啊!“ 公子芾笑道:”楚王趁着诸侯伐齐,趁火打劫,收回了齐国占据的淮北之地,就以为自己是英明神武之主。他想伐秦,以雪前耻。“ 芈八子扬声道:”那就将楚王打趴下。“ 魏冉出声道:”姐姐,戎弟,两位外甥。动武,可是国家大事。我们要和秦王商议。“ 公子悝第一个反对:”与秦王商议作甚,国政由母亲做主。秦王爱惜楚女,被爱情冲昏头脑,怎会出兵伐楚。“ 芈八子也知秦王个性,做事不仅冲动,还儿女情长。当年,楚怀王与秦国会盟。秦王稷脑热,却将楚怀王扣押秦国。 齐国以此为借口,号召天下诸侯,共同伐秦。那时,秦国迎来了建国第二次生死存亡之战。 齐、韩、魏三国,从正面攻打函谷关。赵主父入秦试探,制定云中伐秦。楚王若是有血性,加入合纵,倾国之力,兵出武关。西边的戎敌,也趁机作乱。 秦国四面受敌,国之危矣。 若非赵国发生了沙丘政变,韩襄王、魏襄王去世,楚王懦弱。秦国,不一定能够渡过国难。 尽管如此,号称秦国东出第一关函谷关,被攻破。当年,楚、赵、魏、韩、燕,五国诸侯合纵,都未能攻破。却被齐、韩、魏三国,正面攻破。 因秦王的任性,秦国差点亡国。 自那以后,秦王更加没有权势,被芈八子掌权。所有政令,皆出自芈八子。秦国朝臣皆知,可惹秦王。但,不能惹芈太后和四贵。 芈八子独断道:”这件事,我说了算,不用请示秦王。“ 魏冉不在多说,姐姐的强势,他是见识过的。只是,这样做,芈八子和秦王之间的关系,又将会疏远。 公子芾问:”母亲,以谁为将,出兵伐楚。“ 芈戎连忙道:”魏兄战功赫赫,伐楚,当仁不让。“ 公子悝附和道:”魏冉舅舅出马,大事可成。“ “冉弟,你意下如何。”芈八子也有意向,让魏冉出战。但,还是要问他的意思。 “我老了,伐楚,难堪当重任。”魏冉不等众人说话,又道:“我举荐一人。” 芈八子问:“谁。” 魏冉铿锵有力说出两个字:“白起。” 芈八子大笑道:“冉弟不说,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公子芾有些担忧道:“母亲,伐楚以白起为将,朝臣可能有人不服。” “谁敢不服。”公子悝霸气道:“伊阙之战,白起大败韩魏周三国二十四万联军。破魏,一百多城。破韩,夺宛城。广狼城斩赵卒三万。” 芈戎也道:“白起出道,战无胜,攻无不克。秦国建国以来,何曾出过这等猛将。” 公子芾也道:“白起一出,谁敢争锋,壮我大秦。” 芈八子问道:“我记得白起那小子,还是冉弟举荐的。当年,伊阙之战时,他还是左庶长,现在是什么官职。” 魏冉道:“大良造。” 芈八子有些惊讶:“我记得白起那小子,不是国尉吗?怎么混到大良造了?” 魏冉道:“白起受封大良造,还是十二年前的事。” “什么?”芈八子更加惊讶,“这小子军功,可太显赫了。” “可不是吗?”芈戎羡慕道:“若非秦国军功制度,只有十六级。白起之功,更胜。” “了不得,了不得。”芈八子赞叹道:“在我记忆中,唯有两人以军功爬到顶峰,一个是犀首,另一个是严君。没想到白起那小子,也爬到了这个位置。” 魏冉道:“我们军功爵位制度只有十六级。否则,白起之功,还能再封。” 芈八子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军功爵位制度还要改一改。” 公子芾道:“冉舅,国事要谈,饭,也要吃。” 芈八子道:“芾儿,说得不错。” 魏冉拿起短刀,割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问道:“这羊肉如此美味,我怎么没吃过。” 芈戎道:“这是义渠人的吃法。” 魏冉心领神会,大笑道:“美味,美味。” 原来,义渠是秦国心腹大患,一直交战不断。尽管,秦国力压义渠,但,也不能摆脱来自义渠的威胁。 公元前318年,齐、魏、韩、赵、燕,五国诸侯伐秦,义渠也发兵攻秦,大败秦人于李帛之下。李帛之役后的四年,秦国恢复元气,征伐义渠,攻占了义渠的25座城池,义渠国土大大缩小。 秦武王刚继位,又攻打义渠,但仍未能灭亡其国。 秦武王死后,芈八子与秦惠后、秦武后相争,引发了长达四年的季君之乱。秦王稷在赵、燕两国扶持下,得以归国,继承王位。此后,秦国国力大衰,秦王稷虽袭爵,政从母出。 芈八子主政后,改变了以往用正面征讨义渠的策略,采用怀柔、拉拢、腐蚀的政策,以堕戎王之志。不仅如此,芈八子还上书请义渠王于甘泉宫,让其长期居住,并以优厚的生活款待他。 就这样,义渠之患,被芈八子以另类的方式解决。 没有义渠牵制,秦国才能放心东出,与诸侯争天下。 翌日,朝政。 秦国大臣鱼贯而入,根据自身官阶大小,各自落座。 秦王稷坐在主位,芈八子坐在一旁。 宦者高呼:“有事启奏。” 魏冉起身,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秦王稷伸手道:“魏相请奏。” 魏冉抬高声音道:“探马来报,楚王联合齐、韩,欲攻伐秦国。” “什么。”秦王稷平复心境,问,“秦楚两国交好十几年,寡人与楚王多次会盟。此消息,是否准确。” “这是楚王送给韩王的信。”魏冉掏出竹简,向前一送,“请王上,诸位大臣过目。” 宦者得到秦王稷示意,迈着小碎步上前接过竹简。然后,将竹简高举过头,正当宦者准备将竹简献给秦王时,只听见公子悝发出一声咳嗽。 宦者闻声,汗水直下,离开秦王,来到芈八子面前,躬身送了上去。 芈八子挥手道:“竹简,我已经看过了。送去,给秦王看吧!” 秦王稷已经有五十多岁了,而,朝政依旧不能独断。看着眼前一切,他心里涌现出一股怒意。可,想着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认可他。他只能继续忍,哪怕天下人说他懦弱,不敢与芈八子争,远不及父兄之志。 秦王稷依旧无动于衷,不与之相争。哪怕被别人说成是软弱之君,他也认了。本想着自己有最大的资本,那就是年轻。可,他继位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而,芈八子太能活了,还把他压制得死死的。 秦王稷接过竹简,看了一下,收起来,递给宦者。 宦者将竹简,递给左边第一位大臣。那人看后,传给身后其他人。 不等秦王稷开口说话,芈八子道:“楚王小儿,竟敢联合诸侯谋秦。诸位,你们是什么看法。” 公子悝率先道:“打。” 其他大臣,也跟着道:“打。” “好。”芈八子道,“秦国向来欺负诸侯,怎可被诸侯所欺。楚王不掂量自己,敢与秦国为敌,那就打吧!” 秦王稷问:“伐楚,需要多少兵力。” 一大臣答道:“楚国之强,远胜于韩、魏,伐楚,至少要三十万兵力。” 秦王稷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又问道:“三十万将士出征,需要多少粮草。征集粮草,要多久。” 负责管粮草的大臣道:“这些年,我们与三晋对战,又参加伐齐,粮草不济。想要征集三十万大军粮草,有很大困难。” 秦王稷点头,看着芈八子道:“如此,伐楚一事,能否放一放。” 芈八子强硬道:“楚国都欺负上门啦!我们坐视不管,是让楚王觉得秦国好欺负。楚国,必须打。” 秦王稷道:“年年对外征战,我们很疲惫。” “那也要打。”芈八子下达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反对。 “太后想打,那就打吧!”秦王稷想要大臣站出来替他反对,却无声,“征伐楚国事大,以谁为将。” 芈八子道:“白起。” 秦王稷道:“白起驻守河东,正在攻伐赵国。” “秦王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将白起调回。” 这时,只听见一人高呼,“大良造白起求见。” 芈八子笑道:“你看,刚说白起,白起就到了。” 不多时,白起一副戎装,走了进来,行礼道:“臣,白起拜见太后,拜见王上。” 芈八子抬手道:“白起,不必多礼。” “谢,太后。”白起回礼道。 “楚国联合诸侯欲图谋秦国,你怎么看。”魏冉问道。 “战。”白起给出一个字,落地有声。 “不愧是我秦国的大好男儿。”芈八子高兴道,“诸侯欺秦,就该打。” 秦王稷问:“大良造,需要多少兵力,才能伐楚。” 白起高声道:“十万。” “什么。”秦王稷对这个数字感到震惊,“楚国非韩魏所比,十万能伐楚。” “能。” “需要多少粮草。” “臣,不需要粮草。” 秦王稷不乐道:“不需要粮草,如何打。” “楚人为我们准备好了粮草。”白起道,“我们只需去楚国拿。” “快哉!壮哉。”公子悝高声道: “白起,不愧是我大秦的好男儿,有胆魄。” 芈八子问:“秦王,白起所言,你还有什么说的。” 秦王稷问:“我们伐楚,三晋会不会助楚。” 魏冉答:“韩国把楚王之书送来,是不想得罪我们。魏国被我们打怕了,更不敢助楚。赵国与我们刚举行了渑池会盟,且,赵国注意力在齐,也不会助楚。” “如此说来,秦国和楚国开战。”芈八子道,“那怕什么,打。” 秦王稷还想说什么,只见芈八子道:“秦王下令吧!” 秦王稷见没有大臣站出来为他说话,高声道:“寡人以白起为将,起兵十万伐楚。” “喏。”白起高声道:“不破楚国,打到楚都,臣,绝不归来。” “好。”芈八子送出掌声,“这才是我大秦的好男儿。此战若胜,定当封赏。” 白起道:“谢,太后。” 芈八子问:“白起,何时出征。” 白起道:“即刻。” “去吧。”芈八子下令,“魏冉负责后勤,助白起,攻破楚都,教训楚王。” “喏。”魏冉道。 芈八子站起身,对着朝臣道:“诸位,我们与楚国大战,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