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乱世之初 ------------ 第一章:雨墨紫桑 墨云交织着,发出阵阵雷鸣,惊着了暗翠的嫩柳。 云离墨今天本不想练剑,直到看着逐渐阴暗的天空,心中才光明了起来。他扔下握着的巨剑,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他随便躲进一个周遭长满杂草的山洞里,舒舒服服地躺下。 “哟吼~这下轩叔没办法监督我了~” 云离墨暗自窃喜,惬意地翘起了祖传的二郎腿,这模样,像极了刚从艰苦牢狱里释放出来的苦刑犯。 今年他十二岁了,自打八岁轩叔开始教他练剑以来,已经有整整四年了。 云离墨打出生就听轩叔讲一些关于剑侠柏伦、青蓑剑仙的故事,对这些英雄事迹甚是羡慕,所以当他一听轩叔打算教他剑法时,高兴地不得了。 然而,第一天仅坚持了半炷香时间的云离墨,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轩叔给了他一把剑,很长的那种。 看着快比自己还高的巨剑,云离墨稚嫩的脸庞上出现了不合年龄的沧桑。 八岁的云离墨用天真无邪的双眼盯着轩叔问:“轩叔,这么长的剑你让我怎么用?” 轩叔拍了拍云离墨的小头,“温和”地说: “臭小屁孩!你懂个什么玩意!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你看,这剑这么——长,以后别人要想杀你,近都近不了你的身!” 天真的云离墨相信了轩叔的鬼话,真的开始学着拿起这把巨剑,不过最开始的阶段非常艰辛。 第一天,拿不动。 第二天,拿不动。 第三天,拿不动。 第四天,拿不动。 ………… 到了第二十六天,还是拿不动巨剑的云离墨终于能一拳打翻嬉皮笑脸的轩叔,这是他第一次发现练习的好处。 ………… 第五十四天,功夫不负有心人,云离墨终于举起了剑! 第五十五天,休息,原因:双腕骨折。 ………… 刻苦的修炼是一定会有收获的,这是云离墨得出的结论。别看如今的手上虽然打满了石膏,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能拿着这把剑纵横天下。 就这样,云离墨用这把剑练了整整四年。 不过,作为小孩子,还是渴望玩耍的,要不是轩叔每天都要抽时间来后山监督他,他早就跑去和赤风下河捉鱼了。 好在今天难得下了一场雨,在雨下完之前,轩叔估计是不会来了……所以,好好享受这美好时光吧。 云离墨想着想着,慢慢闭目睡着了。 …………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 墨山很少下雨,不过由于地势太高,使其终年与云雾相伴。在外界看来,这座被云雾缭绕着的山脉,似乎不会有人居住,但谁曾想到,山里面会有一座安静祥和的墨山小镇。 豆粒大的雨珠打在了墨山的树上、草上、地上、汇成一股股溪流,这些溪流汇聚在一起,像是相约着结伴旅行,一起流过轩叔家的小小草庐,流过宁静的墨山小镇,流过神秘的竹晶森林,流过神圣的思竹崖底……最后,它们趁着夕阳未落,晚霞正起,一起注入到亘古长流的白河中去了…… ………… 当云离墨睁开眼睛的时候,洞外温柔的星光已经照了进来,将洞口映得熠熠生辉。 云离墨揉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一个懒腰。 等他睁开眼时,他僵住了。 已经是夜晚了。 云离墨连忙跑出山洞,他看到山崖下的墨镇正呈现出一片安详的景象——星罗棋布的房屋正闪烁着灯火,与点点星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欣赏夜景的闲情逸致了,云离墨估摸着现在轩叔已经在提刀四处找他这个傍晚不归家的浪子了。 此时,不远处的桑林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这么晚了,还会有人在采桑果吗? 云离墨听出来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歌声十分清澈,如同小溪流淌一样。温和的晚风扑面而来,云离墨似乎从中嗅到了一股清香,不知道是桑果的还是那个女孩子的。 他被这歌声吸引了,全然忘记了回家的事,朝歌声的源头跑了过去。 他跑过了一座小桥,旋即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倩影。 从远处看来,女孩正坐在桑树底下的一块石头上,身着雪白的齐腰襦裙,两只光着的小脚在空中有节奏的晃着,像在拨弄琴弦一样。 女孩见到有人过来,马上噤声停唱,把脸转到另一边去,像是怕被人认出刚刚是她在唱歌。 云离墨见真的是一个女孩子,心中倒是好奇了起来。 女孩似乎与他同龄,也差不多是十二岁,模样娇小可爱。 云离墨走上前去,笑道:“刚刚是你唱歌吗?唱的真好听啊~” 女孩默不作声,她这是第一次在夜晚采桑,还从来没在林中碰见过人。她刚刚采完桑果,在此处歇息着,见这飘渺的星空很是好看,这才出神地哼起了歌。 云离墨见女孩没有回话,便跑到了石头下,朝上对着她大喊: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我!” 女孩还是没有答话,脸上红扑扑的,双手捏紧了裙子的一角。 云离墨甚是疑惑,莫不成她听力不好? 厚脸皮的云离墨灵活地爬上了石头,靠了过去,而此时那女孩将脸低侧在一边,全然没有察觉。 云离墨卯足了劲朝她另一边的耳朵一声巨吼,生怕她听不见。 “喂!——” 林中飞出来许多被惊吓了的鸦雀,带着嘎嘎声。 女孩也吓得差点掉下石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离墨更是吓得惊慌失措,也差点哭了出来。轩叔常常教他,遇上女孩子要温柔点,包括那些大侠都是这样做的,自己可倒好,一见面就把人家弄哭了。 “别哭呀,我以为你听不到才这么大声的!” “你看这些花多好看啊!” “你看这桑果多好看啊!” “你看这石头多好看啊!” “你看这蚂蚁……” …… 无论云离墨怎么哄,女孩都一直在哭,这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回想起轩叔给他讲的关于剑侠、剑仙的故事,他们云游四海,行侠仗义,他们劫贫济富,打抱不平,他们舍生取义,为道痴迷……可是,那些该死的混蛋们并没有一个人告诉云离墨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云离墨头痛欲裂,忽地转眼瞧见未装满的篮子,顿时有了好办法。 他拿起篮子跳下了石头,急急忙忙朝树林里跑去。 女孩见他既弄哭了自己,又抢走了自己刚采集的桑果,先是呆了一会,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月亮爬呀爬,从山的那边爬到了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将眼泪差不多哭完了,失落地爬下了这块带给她噩运的石头。 “喂!” 这时,云离墨出现在了树林的尽头,他高举着满满的桑果篮子,朝女孩咧着笑,边喊边跑了过来。 他将满满的桑果篮子递给女孩,然后像个呆子似的盯着女孩看。 女孩既惊喜又惊讶,先是看了会儿桑果,又看了一眼云离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桑果篮子。 “谢……谢谢你……”女孩说。 “不客气,嘿嘿嘿~”云离墨显得比之前的两个云离墨加起来还要呆了。 两人站着半天不说话,很明显,女孩是在等云离墨先说,但更明显的是,云离墨不会。 “我们……去石头上坐吧?”女孩先开了口,她觉得站着蛮尴尬的。 于是,女孩又爬上了不知道是带给她噩运还是好运的石头。 云离墨也跟着爬了上去。 “你晚上跑这里来干嘛呀?”女孩轻声问,声音像月光下的晚风一样稚嫩温柔。 “我本来是来练剑的,可是下了场雨,一觉醒来就到晚上了,刚刚听有人唱歌,很好听,我就跑了过来。”云离墨如实相告。 “我唱歌不好听的……”女孩极小声地道,脸上泛起了红晕。 云离墨疑惑道:“倒是你,为什么晚上才来采桑果啊?” 女孩顿了顿,说:“我……我不喜见人的,东边这块林子很少有人来采,晚上就更少了,所以我晚上过来,不会遇到人。” “那你一个人不怕吗?夜晚的林子里妖魔鬼怪可多了!” “我没遇到过啊……”女孩说完之后才忽然察觉,难不成云离墨口中的妖魔鬼怪是指他自己? “你住哪呀?”云离墨又问。 “墨镇西边,靠近‘常伴溪’。” “那离我家不远嘛!我以后去找你玩可好?” “嗯,当然可以……对了,你说你练剑,那你的剑在哪?” “额……” 云离墨这才想起,他把剑丢在坑里了,如果这时候提刀的轩叔看到那般光景,那他岂不是更要完蛋?云离墨已经能想到,当轩叔看到他最珍视的剑被扔掉的时候,该是何等的暴跳如雷,别说晚饭,自己能不成为轩叔的晚饭就已经是万幸了。 云离墨不敢再往下想,倘若自己偷懒的事情也被发现,那自己被当成晚饭吃剩下的那部分恐怕就得成为夜宵了。 “我……我得走了,现在,立刻,马上!”云离墨仿佛已经听见了轩叔的呼喊。 “啊?为什么?” “下次再说吧,以后你就在这等我,我过几日晚上就来帮你采满桑果。” “可是……” 女孩话还没说完,云离墨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女孩满肚子疑惑,她还打算问问云离墨的名字呢,毕竟……她觉得他还蛮有趣的。 或许,他回家吃饭去了吧。女孩这样想,轻叹了口气。 女孩看着篮子里满满的桑果,心中又微微欣喜了起来,桑果又大又紫,一看就甜得出蜜,这让女孩心里也甜甜的。 月亮已经从头顶爬到了林子上面去了,女孩差不多得回家了。 她开开心心地朝山下走去,一边哼着歌一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过,在临走前,她还看了一眼带给她好运的石头,微微一笑。 ------------ 第二章:衷隐谷底 过了几日,云离墨被轩叔带到了一处峡谷之中,开始新一阶段的剑术训练。 这处峡谷名为“衷隐谷”,传说隐居着仙人。谷内绿荫密布,百草重生,灵兽繁多,十 分适合实战训练。 二人沿着一道黄土小路到达了这里,此谷位于高地,回眸望去,可以看清墨镇的大致轮廓。 “轩叔,我们要做什么呀?”云离墨闪烁着纯真的双眼说道。自从前几日因逃离训练被轩叔胖揍了一顿后,云离墨在轩叔面前变得极其乖巧,但是在内心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朝轩叔的臀部来上一剑。 “小墨墨,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好好记住了。”轩叔一字一顿地说,非常认真,认真到在云离墨看来就跟说遗嘱一样。 “我认真听着呢!” 轩叔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我们剑世中人,无不以练剑为主,这你已经知道了。而你所不知道的,就是剑术的各个境界。我们剑术的提升,靠的是经脉的淬炼,从未修炼过的人,其经脉稀疏平常,毫无活力可言,我们称之为‘无脉’。一旦开始修炼,经脉便会潜移默变,依次到达‘黄脉’‘橙脉’‘红脉’‘紫脉’‘黑脉’各个境界,其中,黑脉是已知最高境界,代表剑世剑术的最高水平,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云离墨义正言辞。 “非常好,回去抄二十遍。”轩叔斩钉截铁。 “……” “不过,你练剑不过四年,估计连‘黄脉’都算不上,待我细心调教十年后,你的剑术必定大成!” “真的吗?我会到‘黑脉’吗?” “不会,顶多黄脉。” “十年才黄脉?!我不练。” “非常好,回去我叫你孟姨抽你三十鞭子。” “孟姨才不会像你那么暴躁呢……” 云离墨气愤地将巨剑挥来挥去,借此表达心中的不满。 轩叔假装没有看见,只是指着衷隐谷中的森林道:“看到没有,这里就是你今后练剑的地方。其中野兽极多,要是你能在这里活下来,想必剑术就能够大幅度提升了。” 云离墨的动作突然停滞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林子里面?”云离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凭他这般实力,能在这危险的密林中活多久?他已经能够想到,夜晚降临时,在他的周围会有几十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看,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没错,小墨墨,为了你能成为一代大侠,你轩叔我只能将你独自扔在此地,我真是……呜呜,好难过呀!”轩叔说着说着,转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假泪。 云离墨一听,头皮都发麻了,他拖拽着轩叔的裤角,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不准把我丢在这里!” 轩叔含泪拽开了沾满鼻涕的裤角,依依不舍地说: “你要学会长大,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时不时来看你的,如果你被野兽咬死了,我一定替你报仇,把它们全都烤来吃掉!” “我才不要!谁要在这里啊,我打死都不要!”云离墨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轩叔的裤角扑去。 “不行,你必须在这里练习,说不定还能遇上隐世高人传你武功秘籍呢。”轩叔身形一闪,让扑过来的云离墨吃了个狗啃泥。 云离墨继续惊天动地地哭闹着,没完没了,最后,轩叔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掌拍昏了云离墨,把他丢到密林深处去了。 …… 衷隐谷内充满着雾气,能见度很低,据说往深处一直走下去,就会穿过墨山山脉,抵达淞海,谷中的雾气很可能就来自海上。不过,没人敢往谷深处走,因为雾气会变得愈加浓郁,危险程度不可想象,而且一旦深入,身体就会被寒气侵体,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不过听镇上的人说,这里在二十年前是没有雾气的,这些雾气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还好,幸运的云离墨只被轩叔抛弃森林的外围,不然他必死无疑。 林中非常潮湿,阴气似乎想钻进云离墨的肌肤里去,所以云离墨很快就被这湿冷的空气刺醒了。 他缓慢地坐了起来,看着雾蒙蒙的四周,心里发懵。 他暗自想道:“死轩叔,臭轩叔,该死的轩叔!居然真的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里,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啊,而且也没说要在这里待多久。倘若我找不到出谷的路,那岂不是永远都要待在这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周并没有二三十双红的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可是,云离墨只能看清二十步之内的一切,再远一点就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在他周围,是绿莹莹的草地,其中隐约夹杂着几株药草;青藤翠蔓只能瞧得见躯干,却望不到枝叶;在头顶上,微弱的阳光想努力地挤进来,但终究只能将少而不均匀的光明带给这片草地,导致一处黯淡,一处微亮。 此时此刻,云离墨虽然极其害怕,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因为要是哭喊出来,可能会招致什么致命的危险…… 云离墨站立起来,拿起巨剑,缓缓在林中挪动。 四周静悄悄的,连鸟鸣虫鸣的声响都没有,寂静得让人发毛。 云离墨大气不敢喘,大步不敢迈,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啊挪。 先找一处黑暗的地方呆着吧,云离墨这样想。从前他不喜欢天黑,因为轩叔会催他睡觉,但现在,进入黑暗似乎才是躲避危险的明智选择,暴露在光明中就意味着野兽能看到你而你却什么也察觉不到。 本来以为今天练完剑就可以去找赤风玩弹珠了,没想到却被扔进这古怪的峡谷里,云离墨只能把这一切都怪罪于轩叔那该死的老家伙。 云离墨神经紧绷着了几个时辰,最终不堪重负,缓缓靠在一处树根上,上眼皮逐渐和下眼皮打起了架。 睡一觉吧,或许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嗤嗤……” 突然,前方的雾气中传来了声响,似乎是野兽踩踏青草的声音。 云离墨毛骨悚然,两只眼皮立刻重归于好。 他拿起巨剑,和雾气中的不知名的生物对峙了起来。 “嗤嗤……” 声响先出现在了左前方,又出现在了右前方,这表明声源在移动。 但那雾中的生物迟迟不肯出现,而云离墨手持巨剑半柱香的时间后,已经快拿不动了。 疲惫和紧张已经让云离墨无法正常思考了,他想快点结束这揪心的对峙,于是直接朝雾气冲了过去。 “啊,我砍死你————”云离墨发疯似地怒吼,手中的巨剑不停地挥,掀起了无数的杂草。 但是,他什么也没攻击到,只是从一片雾蒙蒙到另一片雾蒙蒙中去了而已。 最终,他累得大口喘气,倒在了草上。 “我不管了,死就死吧!” 云离墨下定决心,任由野兽接近也不动弹了! 然而没过多久,待他冷静下来后,又渐渐怂了起来。 “我可不能英年早逝。”云离墨这样想。 前方又响起了熟悉的“嗤嗤”声,似乎更加接近了。 云离墨这次头也不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 他想先离那个未知的危险远一些,这样才好做下一步打算,不然那声响实在是太瘆人了。 可是,无论云离墨怎么跑,跑得有多快,那声响始终离他不远不近,在耳边萦绕不绝。 云离墨感觉后脊发凉,他只当那生物在穷追不舍,于是愈加拼命狂奔。 “嗤嗤……” 耳边不断传来那个可怕的声响,但云离墨已经快跑不动了,他感觉胸口像被吸入的冷气穿透了一样,只要轻轻一咳就能咳出血来。 最终,云离墨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剑的负重,再次倒下了。 “完蛋了……天妒英才……”云离墨翻滚了几次才停下来,仰面喘着粗气喃喃道。 真是可悲,在半天都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就快要死在这古怪的林子里了,也真是没用,自己还承诺给那个女孩子采桑果呢,想必她会很失望吧。 在云离墨痛苦绝望之际,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出现在了仰面的视线中。 ------------ 第三章:穿林野鹿 是一只梅花鹿。 在云离墨惊恐的目光中,这只梅花鹿用粉嫩的舌头朝他脸上舔舐了一下。 这本是很温柔的动作,但云离墨只见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突然向他脸上塌了下来,把他吓得不轻。 梅花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云离墨,然后转身俯头咀嚼青草去了。 云离墨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此时,耳畔的怪声已然消失,想必那声源就是这只鹿吧。 这只梅花鹿没有角,是一只雌鹿,但云离墨是辨认不出的。 这只后背带着白色斑点的梅花鹿自顾自地埋头食草,似乎丝毫不把云离墨放在眼里,这倒令云离墨欣慰了许多,让他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这只梅花鹿并没有攻击性。 不是什么猛兽,云离墨这样想。 这样一来,寂静的森林也不显得那么寂寞了,云离墨嗅着淡淡的花香,听着梅花鹿细细咀嚼青草的声音,心中平和了许多。 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在都是些擦伤,除了疼一些外倒没什么。 那柄巨剑掉在了几丈外,云离墨静悄悄地溜过去取剑,生怕惊动了这只美好的生灵。 看着丝毫未损的巨剑,云离墨顿感生气,自己如此狼狈,而这把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真想把这把剑丢了。不过就这么丢掉的话,今后遇上猛兽怎么办?况且要是被轩叔知道了,就算逃出这林子,也要被再次扔进来吧。 云离墨怠倦地将剑拿起,打了个哈欠。 啊,这只梅花鹿还真是厉害,追自己追了那么久,真想不到,这只看起来无害的小鹿,居然能在这诡异的林子里生存,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危险,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云离墨昏昏欲睡,连续奔跑了这么久,他早已疲惫不堪。 正当他打算一头栽进草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梅花鹿突然把头抬了起来,毛茸茸的耳朵转来转去,似乎听到了什么。 云离墨察觉到了这一异象,刚刚疲懒的意识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嗤嗤……”那诡异的声响又在耳边出现了。 云离墨顿时毛骨悚然,原来这只梅花鹿不是那古怪的声音来源,它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而已。 云离墨已经能感受到后背在冒冷汗了,真是可怕,真是诡谲,这林子里到底都隐藏着什么怪物啊! 他连忙做好战斗姿势,打算直面这持续了许久的噩梦。 “嗤嗤……”那怪声越来越近了,在这个距离听起来,那声源似乎是在笑,十分瘆人。 梅花鹿朝云离墨跳了过来,低下了头,似乎在向云离墨示意着什么。 “你是……想让我坐上去吗?” 云离墨疑惑道。 梅花鹿好像听得懂云离墨的话一样,轻盈地点了点头。 “嗤嗤……” 怪声愈来愈近,云离墨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他跃上了梅花鹿的后背,将剑贴在前身,紧紧搂住了梅花鹿白色的腹部。 梅花鹿轻吟一声,以极快的速度跳了出去,这一跳就是两三丈远。 下一刻,那怪声的源头终于现出了原形,云离墨只是瞥了一眼,就差点吓昏过去。 是一个爬行的人。 那人有着三双手臂,一双长在正常位置,另外两双则插在腰部和背部,“她”的头发极长,已经拖到了地面上,似乎生下来就没剪过头发。 “她”在笑。那空洞的眼神,配合着咧得极大的嘴,营造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云离墨能清楚地看见,“她”那白森森的牙齿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嗤嗤……” 这令云离墨头皮发麻的怪笑声从“她”那扭曲脸部下的唇齿间发了出来,在这片林间回荡着。 云离墨不敢再看了,他此生都忘不掉这可怕的情景。 “鬼……那是鬼啊……” 云离墨冷汗直流,虽说没有看见那“人”追过来,但那怪笑声仍然能穿透层层林木,抵达他耳边。 梅花鹿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逃出了刚刚那片区域。 云离墨只见两旁的树木在飞速地朝后方隐去,可见这只鹿的奇速。 飞奔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那怪笑声才彻底淡出了耳膜。 云离墨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他全身心地,彻底地,松垮了下去,这使得他差点滑落到地上。 一连三次,云离墨的神经已经在短时间内紧绷了三次!在最后一次放松后,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恍惚,无尽的倦意向他袭来,他终于陷入了沉睡中…… …… 下雨了。 梅花鹿没有停下,它仍然在这片林子里穿梭着,点点细雨淋不到它灵敏的身姿,无数翠绿被它远远甩在身后,它就像一位逐月者,永远朝着目的地前进,从不贪恋周遭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梅花鹿停了下来。 突然的停止让云离墨从它的后背上摔到了地上。 即使是睡着了,云离墨也狠狠地抓着梅花鹿的腹部不放,所以这一摔直接使得一些毛发从梅花鹿身上撕扯了下来,不过梅花鹿并没有在意,它似乎不觉疼痛。 云离墨则没那么好运,他被摔醒了。 云离墨摔得不轻,差点站不起来,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后,才缓缓立起了身子。 “咳咳……” 他咳嗽了几下,喉头的甜意让他以为咳出了血。 好在什么也没有咳出来,只不过胸口有些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发现一大道印子,原来是在沉睡时被巨剑压出的剑痕。此时,巨剑就掉落在他的旁边。 “啊……” 云离墨注意到,周围是一小片草原,森林在百丈外形成了包围圈,草地上没有成片的树,也没有诡异的雾气,这让云离墨舒心了许多。 云离墨通过渴意大概能感觉到,梅花鹿跑了不短的时间,他估摸着,自己进入这片森林差不多有整整一天了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头顶只有三分之一是天空,其余的是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的崖壁,看来自己并没有逃出这片峡谷。 至少从这里可以看到白云,云离墨第一次觉得天空这么好看,亮亮的,森林中昏暗的环境完全没法与之作比较。 “呦呦……” 梅花鹿轻吟了几声,朝一处高地上奔去。 云离墨远远望去,在数十丈外,有一处凸起来的草地,上面似乎有一间木屋。 “莫非,我还真的遇到隐居于此的高人了?” 云离墨惊讶着,想不到这深山老林里会有这么一间屋子,难不成是上天眷顾他,派仙人来拯救自己了? 云离墨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拖着摔得有点麻木的右腿朝木屋走去。 木屋挺大的,还是双层,院子里有一片小小的池塘,里面潜游着数十只小鱼。屋旁有一棵柳树,柳叶低低垂下,将部分苍翠藏入池中,几只蝴蝶在树底的花草上翩飞低语。 右腿过了一会就不麻了,于是,云离墨轻踩着脚步来到了木屋的门外,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问道: “有人吗?” 屋内无人应答,云离墨已经预料到了,按照轩叔跟他讲的故事,像这种隐居世外的绝世高人,一般都不会轻易开门的,只有自己假装贸然闯入,他们才会鬼魅般地出现在你的身后,朝你喝道:“你是谁?” 云离墨深感欣慰,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他已经想好了,自己一定要装出惊恐的样子来配合高人,这样才符合轩叔所说的故事情节呀! 云离墨笑呵呵地正欲推门,突然,他只觉得脑袋一沉,直接昏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所想的“高人”从背后一棍子就把他抽晕了,干净利索。 “高人”气愤地直呼:“娘勒,老夫都跑这深山中居住了,还有毛贼来偷东西,外面的风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啊!” “高人”气呼呼地将云离墨连拖带踹地弄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 第四章:星夜霖青 云离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他睁开了双眼,感到一阵眩晕,只觉得肚子极其不舒服。 “呕……” 他干呕了一会,什么也没吐出来。 “小毛贼,身子这么差,也学别人偷东西?唉,现在的小娃娃都不学好了吗?” 此时,云离墨发现旁边正坐着一位白髯苍颜的老者,他身着青色的蓑衣,目光炯炯有神,正翘着腿打量着云离墨。 “啊?老爷爷……” 云离墨有种莫名的欣喜感,虽然这老者对他来说是陌生人,但在那诡异的林子待了一天后,任何人对他来说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他热泪盈眶,似乎已把这位老人当成了最慈祥亲切的人,想要向他倾述一切,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后脑勺鼓起来的包就是这位“慈祥”的老人造成的。 “喂喂喂,你哭什么,老夫还没把你怎么样,你就涕泗横流,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了,羞愧难当?” 老人皱眉道。云离墨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哭起来的花猫模样让老人有些怜悯。 接着,云离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许久后,老人才听完云离墨的诉苦。 “离墨小娃娃,你那叔叔也真是狠心,这林里可是危险重重,随便一只猛兽就能把你吃咯。况且林中充满着雾气,稍有不慎就会走进野狼窝里去。好在林里有煦……诶,离墨小娃娃,你说的那头鹿现在何处啊?” “鹿?它不是朝这里跑过来了吗,我以为那鹿是您老养的呢。”云离墨张口疑惑道,那梅花鹿很明显是识这里的路的,不然怎么会向着这里奔跑而来? “老夫在此地居住了这么久,可从未见过什么梅花鹿。不过,它既能载你来到此地,想必是有人驱使的……嘶,难不成,是你那位叔叔派遣而来的?” “不,可,能!我才不信他会派一头鹿来保护我,他自己怎么不来?”云离墨一想起轩叔就来气,真是搞不懂他怎么会把自己独自扔在这奇怪危怪的林中,这不明摆着要自己去送死吗? “也罢,你既然能阴差阳错找到这里,说明我们也是有缘分,除了我的小孙女和煦娘,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了——对咯,离墨小娃娃,你肚饿吗?老夫给你煮碗面吧。” 云离墨一听有吃的,顿时喜逐颜开,拨浪鼓似的点着头。 老人嘿嘿一笑,起身出了卧房,对云离墨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煮面。” 云离墨应了一声,满脸期待。 老人走出了房间后,云离墨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屋子不大,墙上挂着好几件蓑衣,让人觉得它们的主人除了蓑衣外就不会再穿别的衣物了。床的右边有一件木柜,半开着的木柜里是几本快被翻烂的古籍。 “莫非这位老爷爷隐居于此的目的是钻研武功秘籍?” 可能是平时听轩叔讲了太多的武侠故事,云离墨看到古老的书就能跟武功秘籍联系到一起。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面条被端了过来,垂涎三尺的云离墨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急忙将面条倾入整天都没沾过油水的肚中。 然而,才吃了第一口,云离墨就僵住了。 这……真的是面条吗? 这面条跟铁丝一样坚硬,根本就没有被煮熟,面汤比直接吃盐都还要咸,咸得让人想掉眼泪。 “老爷爷……”云离墨欲哭无泪。 “怎么了,小娃娃?” “您煮面条是一根面条一缸盐吗?” “……怎么?不太好吃吗?”老人关切地问。 “特别难吃。” 云离墨失望地放下碗筷,他已经没有什么食欲可言了。 老人也很无奈,他挠了挠银白的头发,叹道:“怎么你和我那小孙女一样,都不喜欢吃老夫煮的面条,我觉得还蛮好吃。” 云离墨也感到很抱歉,但为了多活几年,他是绝对不会再吃一口了。 “小孙女?她在哪啊?”云离墨注意到老人说的话。 “马上就回来了,她一般都这个时候回来。” “窗外这天就要黑了,她要是遇上野兽岂不是有危险吗?” “她能有什么危险?那些野兽没危险就不错了。” …… 云离墨无言,他现在饿到不行,但又不想吃那碗会夺命追魂条,只得下了床,到屋外吹风去了。 老人则在屋内冥思苦想,似乎非常苦恼。 “真的那么难吃吗……唉,老夫这味觉是越来越差了……不行,小娃娃们不知道节俭,我可不能浪费。” 老人一把端起面条,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 屋外吹着晚风,不见明月,但点点星光却可以从那狭窄的崖壁之间倾泻下来,草原似乎因此披上了一件星光编织的银袍。银袍下的青草被风吹舞着,像浪花似的一浪拨过一浪,宁远而安详。 云离墨坐在柳树下,一边欣赏着远处的群星倒影与近处的树影斑驳,一边静静思考着。 细细想来,自己练剑已经有四年了了,但也只能堪堪拿得动那柄巨剑,这确实很让轩叔着急。那头鹿或许真的是轩叔派来的,毕竟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轩叔在抚养。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孟姨陪着自己,但轩叔在自己身上付出的心血,自己是看得见的。无论如何,轩叔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最亲的人,轩叔也一定把自己看得很重,所以他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命丧于此。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林子真的能磨砺自己吗?如果只是用这把剑去和那些野兽对抗,到最后也只是能获得些蛮力和野外实战技巧罢了,剑术上的造诣似乎不会有多少提高。 云离墨紧紧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怎么也搞不明白轩叔的真正用意。 忽地,树林的尽头处隐约出现了一袭白衣,十分眼熟。 云离墨正感好奇,老人便从屋里行了出来,打算拿碗去洗。 “哟,霖青回来了。”老人笑呵呵地说,似乎非常高兴。 “霖青?您的孙女吗?”云离墨疑惑道。 “对,她叫叶霖青,与你年龄相仿,都是小娃娃,哎呀,她现在可有你这个伴了,以后就不会常跑出去了吧,哈哈哈。” 老人在一旁笑着,似乎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星光落在那道白影上,慢慢将里面的容貌显现了出来,不多久,云离墨的目光与她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起初,云离墨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渐渐地,当两道目光同时到达对方的一霎那,他与她的眼眸里同时闪过了一丝惊讶。 “是她?”云离墨心中暗想。 眼前这白衣飘飘的女孩不就是几天前在墨镇东边的桑林遇见的那个女孩吗? 云离墨高兴极了,连忙向她挥手打招呼。 叶霖青本来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轻跳着,当她突然看到云离墨时,立即停了下来,脸颊泛起了红晕。 云离墨跑到了她身边,道: “你不是跟我说你住在‘常伴溪’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你,你怎会在这?”叶霖青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反问道。 “嘿嘿,说来话长,我正为失约的事情愧疚呢,没想到就遇见了你。” 老人缓缓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先是微感奇怪,然后笑着说: “霖青啊,你与这位小男娃认识?” “没,没有……只是采桑时遇见过一次。”叶霖青连忙摇头,害羞地说。 老人感到惊讶,平日里,自己这孙女既调皮又爱撒娇,一见到自己就跳过来抓自己的胡子,今天倒是一反常态,难道是因为离墨的出现?莫非…… 老人突然天马行空地联想了起来,想当年,自己年少时见到心仪的异性时也是像小孙女这般脸红,作为爷孙,小孙女肯定与他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嗯嗯……没错!小孙女是喜欢上这呆小子了。也难怪,毕竟霖青从小到大一直跟自己和煦娘在一起,没见过外人,看到同龄的云离墨自然会害羞。 哎呀呀,那可不得了了,难道自己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小孙女找到如意郎君?不过小孙女才十二岁啊,这样会不会太早——那又如何!自己年轻那会儿,江湖是那么的险恶,虽然小孙女十分聪颖,背书又快又准,但毕竟涉世太浅,一旦出去准会被骗,瞧离墨小娃娃这呆呆猪般的样子,一点心机都没有,岂不是非常合适?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为小孙女的终身大事操心,老夫真是个好爷爷啊! 老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不怀好意地看着二人。 “爷爷?”叶霖青太熟悉爷爷了,他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准是在谋划着什么。但叶霖青现在只感到心跳加速,想不到那么多了。 “哎呀哎呀,你看爷爷这记性,碗都忘记洗了,嘿嘿嘿,你们先聊,我得去洗碗了,嘿嘿嘿~” 老人飞快地溜走了,健步如飞,跑得比二十多岁的青年还快。 叶霖青急忙喊老人回来,但只得到远处传来的声音:“哎呀,你在说甚?爷爷没带老花镜,听不清!” 老人立刻躲进了屋子里,悄悄地从屋内盯着二人。 叶霖青则更加害羞了,她瞥了一眼云离墨,又赶紧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低头干嘛呀,我又不会吃你。”云离墨笑问道。 “没有没有……那个,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这个……过程十分复杂,我待会跟你说。倒是你,谷底的那片林子那么危险,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在衣服上洒了特殊的驱兽药粉,所以不怕野兽,而且林子里还有煦娘保护我。” “煦娘?老爷爷提了好多遍了,她很厉害吗?” “煦娘她……很厉害,也很温柔,待我很好。” “那就行,我刚才还担心你有危险呢。” “嗯……那个,我们去屋子里聊吧?我去洗桑果给你吃。” “桑果?好啊,总比铁丝好吃。” “铁丝?” “就是你爷爷煮的面条呀,硬得跟铁丝一样,还特别的咸,像撒了几斤盐似的。” 叶霖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噗嗤”一笑。 “嗯,我也不喜欢爷爷煮的面条,对了,你一定没吃饱吧?要不,我给你煮一碗?”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得少撒点盐……” “嗯嗯,你放心吧,煮面这种事情,我还是在行的。” 两人边笑边朝木屋走去。 此时,星光闪闪,晚风轻拂着翠柳,让她在池面拨出一道道涟漪。羞涩的寸寸飞絮飘过池塘,一部分柔落在青草旁边,另一部分则向绿林飘去了。 ------------ 第五章:复见初识 叶之舟今年七十七岁。 他在这衷隐谷底的林子里待了快二十年,每日过着重复而单调的生活——耕作,采药,阅古籍。森林里的生活是无比艰辛的,因为土地只能得到来自那一线崖壁外的阳光,所以什么都种不活。好在过了没几日,他和煦娘找到了现在生活的地方,这里土地肥沃,灵力充沛,还坐落着一碧湖泊,农作物很容易存活下去。于是,叶之舟凭借着沃腴的土地与林中取之不尽的鲜果,在此定居了下来。 十三年后,当叶之舟以为可以这样度完残生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那就是小孙女的到来。 小孙女唤作叶霖青,名作甘霖、露青之意。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叶霖青出生后就被她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儿媳,送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里。儿媳匆匆把叶霖青交到叶之舟手中后便离去了,眉目间尽显焦急之意。叶之舟知道她和儿子在做着极其重要的事,所以叶之舟没有细问缘由,但他大约可以猜到一些。 之后,叶霖青的母亲和父亲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叶之舟本就习惯自己独自一人居住,小孙女的到来让他手足无措。好在有煦娘的帮忙,才让叶霖青能得到好的照顾。最开始的时候,由于没有母乳,煦娘便去林中取来各种兽乳,慢慢喂给小孙女喝。 起初,他们担心喂兽奶会导致一些问题,但值得欣慰的是,小孙女一个月后就断奶了,并健健康康地成长到了三岁。 三岁时,小孙女生了一场大病,把他和煦娘都急坏了。最后虽然熬了过来,但小孙女从此之后便患上了一种怪病,此病在荫庇处不会发作,可一旦在过久暴露于烈阳之下,就会浑身无力,严重时还会引发昏厥。他们想带叶霖青去看大夫,可是二人都无法走出这衷隐谷,于是,只能让她夜晚出门,或者晴天的时候躲在阴处。 这种阴阳对立的现象很罕见,叶之舟猜想着这一定与这林中雾气有关,雾气本就属阴,况且这雾还来自传说中的至阴之海——淞海。 岁月匆匆,叶霖青逐渐长大,叶之舟没有别的可以传授,只能教她识字,并把书房里的书都拿给她看。 叶霖青学字学得很快,读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也能举一反三,她在这方面似乎有着天赋。不过,小孩子终究还是要出门玩耍,要不然会被憋坏的。林子里几乎见不到阳光,煦娘便带着她去林中游玩,带她见识各种奇珍异草、识别各类凶猛异兽。 煦娘很厉害,保护小孙女不在话下,所以叶之舟也不担心。 只是,有一次夜晚,她们几乎到了衷隐谷的边缘,在那里,小孙女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灯光点点,十分美丽,星空也比谷底的辽阔。 她想去,但煦娘不让,因为煦娘出不了这个林子。 她只能一个劲地向煦娘哭喊、撒娇,最终,煦娘拗不过她,只得让她过去看一眼。 小孙女第一次出林子,自然很是高兴,在墨镇逛了好几圈才回来。 等她回到林子时,煦娘立马冲上去抱住她,泣不成声,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可是,外边的世界终究吸引住了小孙女,她自制了防兽的药粉,凭借着对林子的熟悉,偷偷跑了出去。 叶之舟和煦娘很担心,但又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她时不时出一次谷。 于是,小孙女每次出谷,煦娘便会爬到最高的树上眺望着她,直到她回来。 …… 叶之舟以为这种生活会持续很久很久,或许会持续到自己大限的那一天。 但今天,一个外人来访了。 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娃,叫云离墨,叶之舟叫他离墨小娃娃。 看得出,小孙女很喜欢他,不仅亲自给他煮面,还带他到林子里玩,俩人形影不离。 叶之舟老眼泛起了泪花,他这屋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但他这几天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思考自己和煦娘作古后,小孙女由谁来照顾呢? 云离墨带来了一个选择。 …… “离墨离墨,你不是说要看看煦娘吗?今天我就带你去吧!” 叶霖青朝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云离墨喊道,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二人不再那么拘谨了。 云离墨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听到叶霖青说的话。 叶霖青气得鼓起了嘴,朝他耳边大喊:“起床啦!” “哇!”云离墨吓得立马坐了起来,看到是叶霖青后才呼了一口气。 但马上又紧绷神经。 与叶霖青相处快十日了,一开始,叶霖青只是和他说说话,聊聊墨镇里的事,然后就开始带他去林子里玩,认识什么“纯露草”“佛甲草”“吟灯花”,这还没什么。到了第三天,叶霖青竟开始带他去林深处探险了,虽然有着防兽粉,但近距离观察那些高他几倍的猛兽还是令得云离墨胆战心惊,有一次叶霖青甚至还骑到了一只熊的背上去,并招呼着云离墨也爬上去,云离墨怕得要死,哪肯答应,直接拒绝了叶霖青的“好意“。 这些异兽看到叶霖青就想看到鬼似的,遇见就跑,只有一些笨重的巨兽跑不掉,才被叶霖青骑到了头上。这些异兽不敢攻击她,似乎是被煦娘警告过了,异兽们都很怕煦娘,这也是云离墨想要见煦娘的原因。 但是这还不够,到了第四天,叶霖青便带着云离墨早上、中午、下午、晚上每个时间段出去玩一次,一玩就是一两个时辰! 于是,云离墨不情不愿地拖着疲惫的身躯陪叶霖青去林里探险,根本睡不好觉。 云离墨悲愤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叶霖青不会累?她不需要睡觉吗? 很不幸,云离墨发现叶霖青真的不会累,她依旧活蹦乱跳地穿梭于林海间,可云离墨感觉自己已经快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 “让我再睡一会吧……”云离墨哀求,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实在太难受了。 “你已经睡太久了。”叶霖青责怪,在她看来,一个人能睡过两个时辰似乎是件很奇怪的事,煦娘和爷爷几乎都不睡觉的。 “轩叔说小孩子要多睡觉……”云离墨现在非常怀恋轩叔,怀恋曾经的早睡时光。 “你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也还小啊,而且这大早上的……” “晨乃一日之计,你怎么可以浪费这么宝贵的时光。” “可是我很困……” “动乃人之所本,多加运动才不会困。” “可是我动不了……” “只要足够内心强大,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你应当强迫自己。” “可是……” “别可是了,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吧。” “我才不要,别拿面条诱惑我。” “大碗?” “我说了我不吃!” “加蛋?” “我要睡觉!” “加双蛋,爱吃不吃。” “成交——记得多放辣椒。” …… 煦娘住在林深处,途中雾霭重重,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来的浓郁。 雾气之中暗藏着无尽的凶险,谁也不知道朝别的方向迈过去一步会发生什么,也许危险与你只有一步之遥,而你却无法察觉。 云离墨不得不佩服叶霖青的胆量,她根本没有丝毫的惧怕,一路上哼着小曲,欢快之至,倒是把云离墨搞得战战兢兢,毕竟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听着叶霖青清澈嘹亮的歌声无疑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离墨,问你个事儿~”叶霖青止住歌喉,转头对云离墨问道。 “嗯?什么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去哪?” “回去找你的轩叔啊,难道你打算一直待在这吗?当然,我可不是让你走,只是问问而已。” “唔,这里挺好的,我想待一阵子——怎么了?” 当初轩叔把自己丢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要锻炼自己,倘若自己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要被轩叔臭骂一顿?云离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锻炼到能纵横这片林子的时候再出去。再说了,就算出去也得是自己单独出去,若是请求叶霖青带自己出去岂不是显得很怂包? “没事,你待多久都可以……好了,煦娘家到了。” 二人在一棵两丈余宽的巨树前停了下来。 这棵树要是放在衷隐谷外肯定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巨树,但放在这里,顶多也就当个小弟。 林子里由于荫庇与雾气的原因,显得暗暗的,但从底下往上望去,树的顶端似乎有着些许明亮,隐隐约约。 “跟我来。”叶霖青说了这么一句,就朝树的背面走去。 云离墨跟了上去,他很好奇要怎么从这里到树顶。 叶霖青扒拉了一下树根旁的杂草与藤蔓,显现出了一个洞。 “这是?”云离墨问道。 “里面有台阶,可以上到树顶去。” 云离墨瞧了瞧漆黑的洞内,确实是有台阶,不过自己很难看清罢了。 叶霖青从洞边拿起了一样铜制品,熟练地用火折子将里面点燃。很明显这是一盏铜灯,不过看上去很旧了。 云离墨猜想这盏铜灯是叶霖青之前就放在这的,毕竟她会经常来找煦娘,自然有此准备。 二人进到了树洞内,昏暗的灯火照亮了附近,让周围不再那么黑暗,不过灯光也就仅仅使几步外的景象亮堂了一点而已,从底下看上去,仍是一片漆黑。 云离墨跟着叶霖青踏上了台阶,一步一步朝树顶走去。 树洞内十分潮湿,云离墨走了才一会就浑身湿透,这使得他很不舒服。 上到树顶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树洞内十分安静,比之前的林子还要安静,除了脚底传来的与台阶碰撞的嗒嗒声和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云离墨顿时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他真不理解叶霖青为什么会经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要换作自己,估计没走几步就怕了,也许还会想象周围有没有鬼魂之类,到最后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哭……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说叶霖青不怕,也许是她习惯了吧,从小就经常到这里来,多可怕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了。 云离墨抬起头注视着前方的叶霖青,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就这么看着她白衣素裙的背影竟也能瞧出一点纤弱文静的模样,和这几天上蹿下跳的活泼样子完全不同。 云离墨继续思考着别的事情,全然没注意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云离墨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直到叶霖青转头略带疑惑地看着他后,他才明白自己刚刚撞到了叶霖青。 “对不起……刚刚走神了。”云离墨抱歉道。 “没事,我们到了。”叶霖青微笑着,丝毫没有挂在心上。 伫立在面前的是一扇布满青苔与藤蔓的木门,旁边的树壁挂着两盏燃烧着的油灯。 “煦娘……真的住里面吗?” 云离墨不确定地问道,到底谁会住在这么一个潮湿又冷清的地方呢?难不成真的是那种一飘一飘的东西?唔……还真说不定,毕竟这里是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终日见不到阳光的地方。 “嗯。” 叶霖青头也不回地答道,缓缓地推开了腐朽的木门。 云离墨在开门前已经把门内的景象想象了个大概,既然煦娘教会了叶霖青制作防野兽的药水,那么说不定她是一个巫师,如果真是的话,那么煦娘的房间内一定会有一大锅沸腾着的不知名的汤药,然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生物的毛皮,甚至还能听到黑暗中传来念诵经文的声音……如果这个时候天花板再倒立几只红眼睛的蝙蝠的话就更称景了!那么自己绝对毫不迟疑地向煦娘打个招呼后扭头就跑。 “咯吱……” 门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至少没有云离墨想象的东西。 叶霖青喊了一声“煦娘”后便跑进了一个房间,云离墨则安静地等待着。 屋内很空,但不算暗,油灯在四处放置着。可以看出这完全是一个木屋的内部,比起门外的阴冷潮湿,这里要温暖很多。 随后,云离墨看到,叶霖青拉着“煦娘”缓缓走了出来。 煦娘很奇怪,居然比叶霖青还要矮上一点,难不成真是个驼背的巫婆? 下一刻,云离墨看清了旭娘的模样。 刹那间,云离墨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竖立了起来,上一次令他这么恐慌的正是不久之前的那件事! 怎么会!云离墨在心底尖叫了起来,煦娘……不,这“人”,不就是那天他在林中见到的拥有三双手臂的怪物吗! 云离墨吓得跌落在地上,那天的恐惧再次浮上脑海。 “不——” 云离墨爬起后转身就跑,可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直接重重撞到已经关闭了的木门上,瞬间昏死过去。 ------------ 第六章:林中诡变 云离墨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虽然在这树洞里没什么清晨夜晚之分。 “咳咳……水……”云离墨苦吟道。 云离墨以前听轩叔说过,无论是谁,只要昏迷超过四个时辰,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以前他还不信,现在切身体会后,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喉头干干的,像是吃了叶之舟老爷爷煮的咸面条一样。 听到云离墨开口后,快睡着的叶霖青打了个激灵,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立刻把水端了过来。 云离墨一饮而尽,慢慢地缓过了神。 “你刚刚怎么了?”叶霖青用关心的语气问道。 刚刚……被提醒后的云离墨立马就回想起来了之前所发生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这种胸闷的状态,但他此时此刻夹杂着害怕、焦虑、疑惑等种种情绪,很难舒缓过来。云离墨不敢想象,刚刚那个怪物就是叶霖青口中的煦娘。那天那个怪物的可怕程度云离墨可是见识得透彻,那怪物浑身充满了邪气,若不是有梅花鹿在,自己很可能就被杀了。 “你很害怕煦娘吗?没关系的,煦娘虽然凶了一点,但是她人很好的。”叶霖青安慰道。在云离墨被煦娘吓晕后,叶霖青既担心又难过,因为她知道煦娘本人是非常温柔的,所以她不希望有人误会煦娘,谁会希望自己亲近的人被他人所害怕和厌恶呢? “它……煦娘现在在哪?” “她在树顶给我们做晚饭,好像是竹叶饭和奎猪肉排,非常好吃的……” “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为什么?你不喜欢这?” “不……我只是不想待在这。” 说罢,云离墨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叶霖青一把拉住了云离墨,发现云离墨手臂上全是冷汗。她焦急地道: “不行啊,现在走的话煦娘会伤心的,我跟她约定了你和我要在这里吃晚饭。” “抱歉……我现在脑子一团乱,胸中气闷得很,什么都吃不下,先让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那,那……”叶霖青快要急哭了,她不想让云离墨离开,因为云离墨的到来挺令煦娘高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总得跟煦娘打个招呼吧,这样一走了之会让她伤……” 叶霖青还想尝试,但云离墨未等她说完话,就用力挣脱了她的手,冲出了门,留下叶霖青呆呆站在原处。 …… 云离墨在黑暗中冲下了楼梯,在快要到地面时还重重摔倒在地。但他没有丝毫要停下脚步的意思,他继续狂奔,冲出了树洞。 “滴滴答答……” 外面在下着雨。在疯狂跑了不到盏茶功夫后,云离墨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凉的雨滴让云离墨冷静了一点。 夜晚的衷隐谷雾气更浓了,四周充斥黑暗,只有“吟灯花”这种植物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才能让林子里不那么暗得骇人。 凭借着微弱的光芒,树干之间向深处渐变的黑暗显得很有节奏,雾气在它们之间穿梭着,如外界夜空中漂浮的云。在这幅暗林、浓雾、灯花构成的图画中,闪烁着点点星光,那是萤火虫舞动的身影。 此刻,整个林子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恐怖了。 云离墨安静地坐了下来,回想着一些事情。 这几天来,叶霖青每天带他见识各种各样的奇禽猛兽,每一种凶兽的习性特点都被介绍了一遍,所以云离墨已变得没有第一天时那么恐惧了,至少要害他的凶兽已经没那么神秘了。 况且身上还揣着防兽粉,凶兽不可能靠近自己。 云离墨打算就这么摸索着回到老爷爷的木屋去。 “不过可能会迷路啊,虽然我现在已经迷路了……只好先走着看了,大不了到天亮,路就会好认些。” 至于叶霖青……云离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无论叶霖青怎么说,现在的他是绝对不敢再看到煦娘了,这算什么,心理阴影?可就煦娘那恐怖的模样,无论谁见了都会睡不着觉。 “唉……” 云离墨叹了口气,自己可能让叶霖青伤心了,等她回木屋的时候再向她道歉吧。 云离墨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朝着大致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自己已经十多天没练剑了,巨剑一直放在木屋里。看来回去的时候得苦练一番了,要尽早与林中野兽搏斗,然后提升实力,找到出林子的路。 云离墨低头想着想着,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四周的景象突然变了。 林中早已没了吟灯花的光亮,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黯淡绿光的浓雾。 绿光一隐一现,煞是可怖。 “我勒个去?……” 云离墨大惊失色,按照轩叔与他讲的故事,这种诡异的景象一般代表着要出事情。 “别吧……这林子跟我有仇吗,为什么我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变得这么可怕……” 云离墨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这个林子真是欺软怕硬,有本事在叶霖青面前凶神恶煞啊。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背后满是冷汗。 但四周全是忽隐忽现的绿火,他不知道该向何处退却。 绿火似乎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呲呲”声,像是谁在磨牙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一个人在这林子里瞎晃悠了……” 云离墨心里发了一万遍毒誓,但这些绿火并没有消失。 悄然地,绿光稀疏中缓缓出现了一个黑影! 云离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大晚上的,无论出现什么都会吓死人。 黑影慢慢浮现出来,仔细瞧去,居然是一位老妇人。 这老妇人满头花白,身材矮小,眉目间透露出一股凉意,没有丝毫慈祥的感觉。她杵着一根破旧的拐杖,身着厚厚的棉衣,似乎特别怕冷。她的皱纹叠了又叠,看起来十分衰老,但她此刻正用阴森的笑容盯着云离墨,像是在看冰冷的东西一样。 “嘿……嘿……”老妇人痴痴笑着。 云离墨两腿发软,已经快倒下去了,但他还是强行支撑着。 “你……识得路吗?”老妇人突然问道,但云离墨却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什……什么路?我不知道……” “路啊……你不识路,敢独自到这来?”老妇人又问。 “我……我没懂你的意思……” 云离墨快要被逼疯了,他最近是撞邪了吗,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不对,面前这位真的是人吗? “嘿嘿……不懂,小娃娃真有趣……”老妇人“咯咯”笑道,仿佛是真的看见了很好玩的事情。 云离墨还想解释,但下一刻,他只觉脖子一紧。 刚才还在远处的老妇人忽地出现在了眼前,一把掐住了云离墨的脖子。 这手…… 云离墨吓了个半死,这老妇人的手竟毫无血肉,只剩白森森的骨头! 老妇人的相貌看得更加清晰了,整张脸毫无血色可言,空洞的眼睛里几乎全是眼白,那倚叠如山的皱纹都显得恐怖了起来。 “咳!……你……” 掐得太使劲了,真不知道这老太婆哪里来的力气,简直一点活路都不想留给自己。 云离墨使劲争扎着,但毫无用处,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一滴,两滴…… 云离墨听到了露水跌落在青石上的声音。 在听到了十几滴声响后,他的耳畔只剩下了杂乱无章的颤音。 “要没命了啊……” 云离墨心想着,这也太莫名其妙了,是刚才那件事情的报应吗?那也来得太快了一点,都不走走过场的吗…… 就在云离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刻,他突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砰!” 准确的说,被撞击的是那个可怕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被撞到一棵树干上,能清晰地听见树干断裂的声音。 云离墨则被撞到另一侧,瘫倒了在地上。 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搀扶了起来。 “霖青?……”云离墨有气无力地说着,此刻的他还没缓过气来。 “煦娘与我担心你的安危,就出来寻你了……”叶霖青将头撇在一边,没有抬头看云离墨, 云离墨认为她可能生气了。 “对不起……”叶霖青小声道,仍是没有抬起头来。 “对不起?为什么?”云离墨皱着眉头反问道。 本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怎么变成她道歉了? “是我擅作主张将你带来,我本以为你会喜欢煦娘的,没想到你这么怕她,还差点把你害死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完,叶霖青内疚地哭了起来。 云离墨闻言,心中不觉惭愧了起来,分明是自己胆小如鼠,连真相都不敢询问,却让叶霖青心怀愧疚,自己还算是男子汉吗?此外,将那老太婆撞开的人必是煦娘无疑了,既然煦娘肯来救自己,那就说明那天她对自己也许根本没有恶意,或许是林中的恐怖气氛和自己的恐惧让自己错怪了煦娘。 想到此处,云离墨鼓足勇气,抱住了正哭得伤心的叶霖青,拍了拍她的脑袋(事后云离墨为此脸红了几天),在她耳畔说道:“没关系的,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无理取闹了,放心吧,我一定和你一起吃煦娘做的菜……” “真的吗?”叶霖青还是红着眼。 “当然是真的,只要不是一勺盐一片菜就行!” “噗嗤……”叶霖青破涕为笑。 见叶霖青不再难过,云离墨也随之高兴了起来。 “对了,我们快离开这里,我看那老妪的功夫极高,我们在这可能会有危险。” 叶霖青说道,拉着云离墨向外逃去。 “那煦娘呢?”云离墨问。 “没人比煦娘更熟悉这林子了,即便煦娘不敌而逃,也无人能捉住她。” 说罢,叶霖青带着云离墨朝树洞的方向极速逃去。 ------------ 第七章:涣然冰释 老妇人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像是要散架一样,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真是不幸,这奇怪的林子已经让我在此地打转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出路,现在又冒出个怪物……可恶,老婆子我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老太婆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像个幽怨的老寡妇一样抱怨。她已然把面前的煦娘当成了怪物,殊不知在云离墨眼里,她自己也算一个怪物。 煦娘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老妇人。 刚刚那个撞击对老妇人或多或少都造成了伤害,这让她不敢存轻视之心。 老妇人试探性地道:“不过呢,我也不是来这里与你作对的,所以你也不必把我当敌人。” 煦娘对老妇人的话充耳不闻,仍旧一言不发。 老妇人不知道煦娘的底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继续试探。 “要不这样,我们各退一步,这次算是我叨扰了,我即刻离开,如何?” 说罢,老妇人慢慢向后退去,死死注视着煦娘的动向。 正当老妇人以为可以离去时,煦娘突然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老妇人只觉后背一凉,直接将拐杖向后方戳去。 “嗖!” 拐杖很快,但什么都没有戳到,此刻煦娘已绕过拐杖,将三双手臂弯成爪状从下方猛地抓来。 老妇人心头一惊,这怪物的速度居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她虽极速退去,但胸膛仍然多了六道血痕。 老妇人身形未曾站稳,煦娘却又一次消失了,下一刻,竟从老妇人的头顶冒了出来。这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出现,让本就不愿交手的老妇人彻底失去了较量之意。 “这厮怎会如此之快!” 老妇人将拐杖横着挡在头顶,抵住了煦娘一双手的进攻,但另外两双手仍然重重拍在自己的胸膛与腹部。 老妇人喉头一甜,直接飞了出去。 下手之果断,出招之狠辣,简直像是经过训练的杀手,老妇人已经不敢再恋战,借助着力道直接闪进了草丛中。 没有丝毫迟疑,煦娘直接朝老妇人消失的草丛冲了过来。 老妇人脸色惨白,连忙掏出衣袋中的长鸣子,对着天空使劲一吹。 “咻————” 这是救命的器具,可以招来那两个老家伙。 长鸣子响起的一瞬间,煦娘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正朝此奔来。 煦娘猛地顿住了。 老妇人见状,咳着血笑道:“嘿嘿嘿,咳……你若再不离去,我的人到了你可逃不了了……嘿嘿……咳咳……” 煦娘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立刻冲到老妇人面前,六只手直接向老妇人抓去。 老妇人心头大惊,这怪物居然还想在临走前给予自己最后一击! 她只得抵出左手反抗。 “咔嚓。” 煦娘的六只手一齐发力,将老妇人的左手干干脆脆地掰了下来,比掰筷子还干脆。 “啊啊啊———王八蛋,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杀了你!” 老妇人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左边的袖管已经空空如也,正在喷涌出鲜血。 煦娘已将感觉到杀气就在附近了,于是她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黑暗中。 “混蛋,混蛋!我一定要砍下你那六只令人作呕的臭爪!” 下一刻,两位老者和两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这片林子。 其中一位鹤发苍颜的老者几步跨上前来,施展出紫色的纹印,压住了老妇人涌血的左肩。 “谁伤了你?”鹤发苍颜的老者关切地发问。 “一头怪物,是一头冷血的怪物!我一定要亲手剁了它!”老妇人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瞠着的双目中满是血丝。 另一位黄发的老者慢慢捡起了老妇人断掉的左臂,笑道:“嘿嘿,这手臂上有这么多个窟窿,还真是一只怪物呢……别浪费别浪费,可以入药呢。” 老妇人一听,血脉更加喷张了。 鹤发苍颜的老者冷声道:“荣源,休要道这种玩笑话,别激裂了她的伤口。” 黄发老者点点头,然后又嘿嘿一笑:“哪里是玩笑话,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是活药材呢……” 鹤发苍颜的老者将老妇人扶了起来,道:“这林子太过诡异,竟然可以将我等困上如此之久,我等还是先找个尚可驻留之地休憩一番,先破了此阵,再作图谋。” 其余人都无异议,凭他们的身手,都被困在这里如此之久,想必是入了一道诡异的阵法,只得先停下观望一阵了。 鹤发苍颜的老者又道:“对了,把如沮的那只手带走,兴许回去后还能接上——另外,以后切不可再独自行动,这里的异兽虽都修为尚浅,但仍不乏诡异的悍兽,这次就是个教训。” “是,红衣大人。” 说罢。几人缓缓离开这片林子,步入了黑暗中。 片刻后,这片林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 另一边,叶霖青与云离墨已经到达树屋内。 叶霖青轻快地倒了杯茶给云离墨,然后又将未曾吃过的竹叶饭和奎猪肉排端了上来。 虽然刚刚才经历过生死,但早已饿的不行的云离墨还是开怀大吃了起来。 叶霖青只是坐着静看云离墨动筷,自己没有丝毫想吃的意思。 “你怎么不吃?” 云离墨吃得满嘴都是油,半天才发现叶霖青一口未动。 “因为我经常吃啊,倒是你从来没吃过吧?怎么样?好吃吗?” 叶霖青笑着反问道。 “好吃极了,比轩叔做的饭菜好吃,比问舟爷爷做的好吃!” “当然了,煦娘做的饭菜是最美味的。” “……” 云离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又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自责了起来。 “煦娘她……会做菜吗?” “那是自然,煦娘比我多两双手,做起菜来又快又美味。” 看起来,煦娘真不是一只冷酷无情的怪物,她会做饭,会保护人,同自己一样拥有感情,若不是她的相貌太过吓人,自己或许会把她当成一个慈祥的……妇女吧? “说起来,你真的不担心煦娘吗?” “我不担心啊,你是没见过煦娘发起威了有多厉害,这林子里最强的灵兽都打不过她。” “煦娘不出林子的吗?” “……煦娘出不了林子。” “为什么?” 叶霖青没有继续回答了,只是将头扭在一边。 “怎么了?” 云离墨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叶霖青竟流露出了伤感的神情。难不成这林子已经诡异到进来就出不去的程度了吗?那个老太婆问他知不知道路,想必也是被困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这片林子从来没有人或异兽出得去。”叶霖青忧伤地道。 “怎么可能?那么那天你是怎么出来的?” 云离墨大惊失色,要是真的进来就出不去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叶霖青看出了云离墨的担忧,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出不去,只有长久居住在这里的人和异兽才没办法出林子。” “你难道不是长久居住在这里的吗?”云离墨问。 “我也不知道,整个林子好像只有我才能出去,不过我最近每次出林子都会感到头疼,并且越来越激烈,估计再有一段时日我也出不去了吧。”想到这里,叶霖青也是很难过,她很想出林子看看外边的世界,但自己不可能抛下煦娘和爷爷。 云离墨还想再问,这时,门外有了声响。 “咯吱。” 门开了,是煦娘。 叶霖青一见到来者是煦娘,立刻像个小兔子一样蹦了上去。 “煦娘,你没事呀~” 叶霖青抱住了煦娘,煦娘也用手轻轻抚摸着叶霖青的头。云离墨看得出,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就如同母子一样——说起来,自己却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自从记事起,轩叔就一直陪在身边了,并且如同父亲一样对待自己。此外,轩叔是有妻子的,叫做孟黎,他们二人至今没有子嗣。孟离对自己也很好,是一个可以当作母亲的人。 “离墨。” 叶霖青喊了他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叶霖青看上去很焦急,很明显,她以为自己又和之前一样在担忧了。 云离墨鼓起勇气迈上前去,喊了一声:“煦娘。” 煦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叶霖青立刻解释道:“煦娘不会说话,但她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 云离墨微微吃惊,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 叶霖青看了一眼煦娘,又转头对云离墨说道:“你们之间肯定存在什么误会,离墨,你能把你害怕煦娘的原因说一下吗?” 云离墨应了一声,然后一五一十地把那天遭遇煦娘的经过说了出来。 刚一说完,煦娘就托起叶霖青的手心,用手指在上面比划了起来。 没过多久,叶霖青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云离墨道: “你那天是误会煦娘了,这林子除了我们之外从未有人进来过,所以煦娘见到你后就起了好奇心,便一直跟着你。煦娘熟悉衷隐谷的一草一木和所有的飞禽走兽,她那天见到了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梅花鹿,以为这头梅花鹿是邪兽所变,所以才出现,直到那头梅花鹿带你到了爷爷的木屋,才安心离去。” “煦娘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清楚你并无恶意,所以刚刚才出手救了你。” 云离墨听完叶霖青的解释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他想道:“煦娘虽然面貌丑陋,但心底还是很善良的,至少比混蛋轩叔善良多了。” “对不起,煦娘,之前错怪了您,能原谅我吗?” 煦娘嘴角弯了弯,应该是在微笑,同时点了点头。 叶霖青见二人的误会终于烟消云散,便喜逐颜开了起来。 “那么我们在煦娘这里住上几天再回去找爷爷吧!” 云离墨也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美味的佳肴。 ------------ 第八章:迷雾初开 墨山小镇,轩钟屋内。 “老东西!你敢把小墨墨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活腻歪了吧!” 回家后的轩钟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告诉了孟黎,然后下一刻布满灰尘的扫帚直接扑在了他的脸上…… “你你你,你怎么能拿扫帚打我!——别别别,别打了,你先听我解释一下,别跟个母老虎似的凶神恶煞好吗!” “我看你是见我生不出小孩,对一手带大的小墨墨便心存不满了吧!该死的老东西,我告诉你,离墨就是我的儿子,你敢动我的儿子,老娘抽不死你!” “你缓一缓,我也把离墨当儿子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次只是一次训练而已,目的是为了让他尽早独立,学会自己生存。” “我俩又不是马上归西,让离墨那么早学生存技能干什么?你是在咒我早死吧!” “哪有?我哪敢啊……这件事情我也是深思熟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这么做的。” “什么原因?” 轩钟见这母老虎终于放下了扫帚,深深呼了口气,道: “我看到了复真教的人。” 闻言,孟黎猛地心悸,手中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他们?为什么,墨山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出手的东西吧?” “不是东西,而是——人。” “但我从未听说过墨镇里有什么剑道高手,即便有,也是些隐世不出的,不可能惊动他们。” “我见过这帮人,他们曾在云山客栈住过一晚,他们当中有几位老者老妪,其中一位长髯的老者最是难以揣测,估计有紫脉的实力。” “那可不得了,难不成是复真教的红衣长老?那他们所针对的人,只能是参加过“卫剑决战”的那些人了吧。“ “没错,他们次日便进了衷隐谷,估计是去寻人了。” “那你还让离墨去那个地方!果然,你就是在责怪我生不出孩子吧!” “哎呀你个老太婆,怎么什么都可以往那个方向想!——我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说!” “离墨体质奇异,阳气十足,可以抵御谷内的阴气。你知道吗,常人只要在那里呆上一天就会被寒气侵体而亡,离墨却一点事都没有,岂不怪哉?——想必是老夫教导有方,老夫真是机智呢。” “滚远些吧,三十多岁也敢自称老夫?别臭美了——说起来,你怎么知道离墨没有出事,你能在那里呆上半天?” “那倒不是,我派坎灵鹿进去了,小鹿不惧阴寒,可保离墨无恙。” “可你让离墨进衷隐谷应该不只锻炼他这么简单吧?” “唔,当然是让离墨找到复真教所要针对的人,然后想办法营救。” “那找到了吗?” “差不多了,小鹿把离墨拖到了一个隐居在林中的老头家里,然后离墨就在里面住了下来,很安全的——我用这周的私房钱来赌,这个老头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了。” “那么下周你的私房钱就没了,作为这次擅作主张的惩罚。” “……” “既然人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可以设法营救了吧?” “现在还不行,我们要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衷隐谷迷幻之阵消失的那天。” 轩钟抛下这句话后,便被镇长郝天德叫了出去,说是要商量要事。 孟黎在房中叹了口气,旋即走出房门,凭栏望天道:“离墨呀离墨,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 衷隐谷木屋内。 “哈!问舟爷爷你又输了,这本《奔雷剑谱》就归我了!” 云离墨放肆狂笑,丝毫不在意旁边叶霖青抛过来的白眼。 本来云离墨和叶霖青在池塘边打水漂玩,但不知道为什么,叶问舟老爷爷一改常态,突然走过来对云离墨严肃地说,要和云离墨比赛打水漂,倘若云离墨赢了,就可以在浩瀚的书柜里挑一本他珍藏多年的剑谱;倘若叶问舟赢了,云离墨就必须答应他一件事。 云离墨起初不愿意答应这场赌博,但像是为了打消云离墨的顾忌一样,叶问舟直接搬出了自己所有的剑谱,每一本剑谱的名字都极为霸气,什么《火离剑法》《三三剑诀》《九阳神剑术》《我与我的剑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应有尽有!看得云离墨眼花缭乱,懵懵懂懂中就答应了。 叶问舟见云离墨已答应,顿时奸笑起来,简直比林子里的九尾狐还要奸诈。 叶问舟信心满满地捡起一块石子,用上了毕生功力,以毁天灭地般的气势朝池塘狠狠丢去! “哗!”难以想象,一颗小小的石子居然能溅起数丈的水花,可见老爷子功力深厚! 叶问舟笑眯了眼,叉着腰等着云离墨的赞赏。 “爷爷你干嘛呢!”叶霖青无奈地道,难不成爷爷以为打水漂是看谁溅起的水花大? 云离墨微微一笑,轻轻地来了个微平抛,石子“嘡”“嘡”“嘡”地飞到了池塘对岸。 “十七个!离墨赢了,爷爷你输了。”叶霖青宣布道。 叶问舟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慌乱了手脚:“你说什么?这明明是我的比较厉害吧,霖青你可不能偏袒离墨小娃娃!胳膊肘可不能向外拐啊!” “是爷爷自己没弄清楚规则好吧!”叶霖青没好气道。 于是,叶问舟认真聆听了打水漂这项不传绝学的个中奥秘,深刻地领悟到了这博大高深技艺的精髓所在。据云离墨所言:“打水漂嘛,石子要挑薄而宽的,扔的时候要贴着水面,这样才能打出许多水漂。” 细细品味这句话和输了一大半的珍藏剑谱后,叶问舟的打水漂技术突飞猛进,石子终于不再是“咚”的一声落入水中了,而是在漂了一个水漂后才“咚”的一声落入水中了! 看着叶问舟老爷爷激动的模样,云离墨都不好意思打击他了。 云离墨望着厚厚的“战利品”,道:“老爷爷,不用比了,再比下去,你这间木屋都是我的了,直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我一定帮。” 叶问舟即刻收敛了笑容,把云离墨拉进了房子,并命令叶霖青不准进来,然后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叶霖青在门外,开始了接下来的谈话。 “离墨小娃娃,你说几天前遇到了袭击是吧?” 叶问舟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让云离墨觉得不适应。 “对啊,我说过了,是一个双手全是骨头的老太婆。” “她一定还有其他同伙吧?” “听霖青说,煦娘就是因为那个老太婆有同伙才逃走的。” “嗯,那是他们没错了,除了他们,没人能扰动阵法。这么多年了,他们始终都没有放弃呢……哼哼,一点活路都不留。” 这一刻,云离墨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他们?他们是谁?老爷爷你知道些什么吗?” “离墨娃娃,我想请你帮的忙就是关于这件事情。” “您在说什么……” “短则三月,迟则半年,笼罩整个衷隐谷的阵法必生变。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可以进出这片森林了。” “啊?” “请你在这三个月内带着霖青离开这里,这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了。” “等等!我没听懂,为什么要带她离开啊?” 叶问舟顿了顿,眉头紧锁,他在考虑这样会不会将云离墨牵扯进来,片刻后,他才道:“离墨,有些事情,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因为这其中夹杂太多复杂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焚身,但此时此刻,老夫只能拜托你了。” 云离墨本是一头雾水,又看着老爷爷焦急的神情,变得更加不知所措。 但接下来的话已经足够让云离墨震撼了。 “你有所不知,我是逃命至此的,至于原因是何,你不必知道。二十年前,我在这衷隐谷布下了法阵,以囚禁自身与谷中所有生灵为代价,引松海至阴之雾气,令功力不高的入谷者不到一日必寒气入体而亡。即便不死,也会迷失在这雾气之中。” “这二十年来,能到我这的,除了我那天赋异禀的儿媳和有阳炎玉护体的霖青外,只有你一人了。” “但是霖青还是没有办法抵抗这谷内阴气,三岁她得了病,估计就是这阴气导致,她并无功力,所以从小就遭受阴气侵体之苦,即便是阳炎玉也难保她终生无恙。她不可过久暴露于阳光之下,不然便会催动体内阴气爆发,造成昏厥乃至死亡。” “而离墨小娃娃你不一样,你天生九灵属阳,这雾气奈何不了你,我想你那叔叔也是知晓这一点,才敢放你进这林子,至于他的目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与你和煦娘交手的那一帮人,正是追杀我的那些人,他们始终没有放弃,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我能感应到,他们正在破坏法阵,短则三月,迟则半年,法阵必定会消失!到那个时候,谷中雾气就会消散,他们就可以不受雾气所迷,直接到此夺我性命——所以,老夫拜托你,带霖青走,只有你才能护她!” 云离墨眼神黯淡,内心苦涩了起来。 不曾料到,这片林子竟藏着这许多事,虽听了叶问舟老爷爷的一席话,但云离墨却还是觉得看不清,猜不透,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了。 “怎么了?是不是突然知道了这些,感觉爷爷我变了个人?” 叶问舟问道。他本不愿将此事和盘托出,可在这片捉摸不透的林子里,只有云离墨一人可以带叶霖青逃出,确实,离墨本就是个孩子,把这件事拜托给他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了,但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无论结局如何,自己都不可能活下来…… “老爷爷……” “你说。” “我想先捋捋你刚刚说的话,可以吗?” “没问题,你可以考虑的时间还有很长,三个月呢,这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如往常一样住着。” “那谢谢了……” 说罢,云离墨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叶问舟望着云离墨的背影苦笑道:“苦了你了,小娃娃……” ------------ 第九章:离别之托 晨,衷隐谷森林。 叶霖青双脚站在云离墨肩膀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摘刚成熟的“苍清果”。 “诶诶诶,离墨,往左点……对对,哎呀,错了错了,往右往右……再高一点,高一点——啊啊啊!” 为了让叶霖青够到果子,云离墨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一下往左,一下往右,终究是没有站稳,重重摔倒在地,顺便把叶霖青也摔了下来。 “哎呀,我的头……”叶霖青痛苦地揉着头道。 “你没事吧?”云离墨连忙爬起,将叶霖青扶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这几天总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叶霖青责怪道,为了摘这该死的果子,云离墨已经把她摔了三次了。 “我们还摘吗?”云离墨问。 “摘你个呆头啊,还想再摔我一次?” “你这就错怪好人了,不是你提议摘的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重的跟三个灵岩怪加上两个泥象似的……”云离墨小声嘀咕。 叶霖青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 “好啊,你敢说我重?讨打吧你!”叶霖青作势打来。 云离墨慢慢躲开了,笑道:“你怎么越来越暴力了,跟第一天相遇时截然不同。” “哼,本小姐一向这么粗暴,你这刁民现在才意识到吗?” 叶霖青两手叉腰,把脸向上一撇,用一种高傲的神情蔑视着云离墨,就跟书里描述的千金小姐一样(他们晚上把叶问舟珍藏的武侠书全部偷出来看了一遍)把云离墨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粗暴的大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嗯嗯,你这刁民还算识相,那本小姐就饶了你的小命吧!” “是!大小姐!噗……” 二人终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天的雾气比以往少了很多,林外的阳光已经可以透过树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浓密的草丛和苍翠的绿叶上尽是斑驳的阳光,就像金黄色的花瓣一样。二人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阳光。 叶霖青轻轻枕在云离墨的手臂上,对他道:“离墨离墨,你说,墨镇东边的桑林在白天的时候会不会比这里更好看啊,我只是在晚上到过那里,不晓得白天是什么样。” “白天除了亮一点有什么不一样的——喂,你把头挪过去啊,压着我了。” “我好想再去采一次桑果——哎呀,你手臂松松软软的,我靠一下怎么了?” “那就去呗——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害羞得跟偷了我的钱似的,现在你咋看得这么开?” “我要你跟我去——都说了你这刁民不知道本小姐的本性,那天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呢!” “……” “怎么,我说错了?” “挺好的,小流氓这称呼适合我。” “噗!” …… 云离墨想起了叶问舟的话,他转头问道:“霖青,你真的不能长久暴露在阳光之下吗?” 叶霖青仰头摆弄着花瓣,将花瓣一分为二,而分为四,四分为八……想都不想就说:“对啊,不然我早跑出这林子了。” “那我去墨镇给你买把伞吧,晴天的时候打开就不用怕阳光了。” 叶霖青闻言,连忙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云离墨:“伞?我在书里看过,不是用来挡雨的吗?” “你没见过伞?倒也是,这里根本不需要伞。我跟你说,伞不仅可以挡雨,也可以挡太阳。” “真的?那太棒了,这样我就不用挑着阴天出林子,晴天也能去墨镇玩了,离墨,你好厉害啊!” “啊哈哈,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 “对了,你的剑术练得如何了?” 叶霖青突然问道,自从爷爷输给云离墨一大堆剑谱之后,云离墨就天天照着剑谱练剑,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应该有了点成效才对。 “很有进展!我真的是太佩服你爷爷了,居然藏有这么多剑谱,简直跟轩叔说的世外高人一样,我除了独自练剑外,还经常受问舟爷爷的指点,现在我已经能感觉那把巨剑变轻了许多,估计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单挑灵岩怪了。” “嗯嗯,我相信你。” “诶,霖青,在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假如有一天,你可以出这个林子,到外面去居住,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外面多好啊,人又多,夜景又好看,而这林子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好玩。你是不知道,这林子有时候会变得异常寒冷,呆在屋子里也被冻得不行。” “那天你说你住在常伴溪旁,你是怎么知道那条小溪的名字的?难道你进过墨镇?” “没有,只是在周围远远看到过,是一位妇人告诉我常伴溪这个名字的,你不会还在在意我欺骗你的事吧?当时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所以才随口说的。” “原来如此……啊,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好奇罢了。” “嗯,那天那片桑林里的桑果真的是太美味了,我还从未尝过那么甜的果子呢,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会吃的满手满嘴都黑乎乎的,嘿嘿……” “是吗?要不这样吧,一个月后,等我单挑过灵岩怪,就一起回墨镇,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好呀!” 叶霖青抿嘴一笑,双眼眯成月牙状,单纯而可爱。 云离墨只是痴痴看着,就像在欣赏着刚勾勒出的山水画一样,愿意一直守护这样的笑容。 …… 傍晚,二人回到了木屋,桌子上已经做好了许多饭菜。 叶霖青惊讶道:“哇,这么多香喷喷的菜?爷爷你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问舟尴尬地抚了抚长须,瞟了一眼厨房,道: “当然不是我做的咯,你们瞧瞧这是谁。” 说罢,厨房里的人走了出来,定眼瞧去,竟是煦娘。 叶霖青高兴得喊了声“煦娘”后就扑了上去,煦娘也笑着抱起了叶霖青,刮了刮她的鼻子。 “煦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从来都不愿意到这里来的吗?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爷爷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嘛……” 叶问舟老脸一红,咳了几声,道: “煦娘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这些天的饭菜都归她管,所以,你俩收敛一点,别整天打打闹闹……哎呀,离墨小娃娃,你怎么都吃起来了,我的菜你可从来没吃得这么香过。” 叶霖青看着爷爷生气的模样,更是笑了一声,对煦娘道:“那我要和煦娘一起睡!” 煦娘以前根本不会到这间木屋来,据说是爷爷的意思。即便能来这里看望叶霖青,也是距木屋十几丈远。 叶霖青没见过娘,自然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个词是用来称呼很亲很重要的人的。煦娘一直陪伴着叶霖青成长,对叶霖青来说是除了爷爷以外最重要的人,所以叶霖青亲切地称呼她为“煦娘”。 煦娘虽然口不能言,长相也与自己和爷爷不太一样,但这并不阻碍叶霖青对煦娘的尊敬和喜爱,同时,煦娘对叶霖青也是无微不至的,这些天不仅亲自帮霖青洗头梳头,还一起阅读泛黄的古卷轴,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即便是云离墨看了也不得不感叹:“唉,为什么煦娘可以对霖青如此宠溺,而轩叔就只会对我用剑砍呢?” 煦娘到木屋后,叶霖青就没那么频繁地找云离墨去森林里探险了,于是,云离墨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剑术的训练中去。 那一堆看起来比叶问舟爷爷看起来还要老的剑谱上都是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阅读起来十分费劲,好在叶问舟在一旁解读与指导,这才让训练事半功倍。 云离墨问老爷爷:“老爷爷,您以前一定是一名了不起的剑客吧?” 老爷爷闻言,笑了起来,好像已经等这个问题很久了:“哦?为何这么说?” 云离墨道:“那些剑谱你背得滚瓜烂熟,指导我的时候就像是以前练过一样,所以我猜测你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叶问舟笑道:“嗯,确实如此,不过算不上厉害。” 云离墨一脸期待:“那您到什么境界了?‘红脉’‘紫脉’还是‘黑脉’?” 叶问舟摇头道:“都不是。” 云离墨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是最强的黑脉呢,没想到一点都不厉害。” 叶问舟哈哈大笑,摸了摸云离墨的头,道:“你觉得黑脉是最厉害的?” 云离墨不解道:“不是吗?轩叔告诉我说黑脉代表我们剑世境内的最高水平。” 叶问舟笑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这小屁孩,听风就是雨——也难怪,你见识太少,只能把你叔叔说的那些当作金科玉律。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知道吗?你得离开这座山脉到外面去闯一闯,去经历一些事情,到一定程度你就会知道了。” 云离墨道:“离开墨山?那霖青呢?她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叶问舟皱眉道:“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如果她想去的话你就带上她,如果她不愿意,就请你在墨山小镇给她找个好人家照顾——诶,真是的,感觉把这事交给你我实在不放心,为什么上天不派个可靠点的人来呢?” 云离墨气鼓鼓地说:“喂,谁不可靠了?到时候就算我吃不起饭也不会饿着她的!” 叶问舟笑道:“哈哈哈,离墨小娃娃,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还真是舍不得你呢。” 云离墨黯然道:“老爷爷,我答应你了,我愿意带叶霖青出这片林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不过……” 叶问舟:“不过什么?” 云离墨道:“你可千万不要死啊,等你们大战过后我们会回来的,你一定要活着。” 叶问舟笑道:“这可不行,你爷爷是肯定要把老命交代在这的,你以为那帮人是好对付的?” 云离墨焦急道:“可是,霖青她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死?” 叶问舟严肃道:“所以,你切不可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委,不然她绝不肯离去。我和煦娘已经写好了书信,大战之后你才可以交给她,给她一个安慰,明白吗?” 云离墨“哦”了一声,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叶问舟问道:“离墨娃娃?你怎么了?” 云离墨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泪水就像不听使唤似的,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叶问舟递来一块手帕,道:“你怎么还哭起来了,男孩子要坚强一点啊。” 云离墨擦拭着眼泪道:“我知道。” 叶问舟笑道:“你知道?” 云离墨含着泪水说:“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老爷爷你了,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煦娘了,想到霖青从此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可她和煦娘那么要好,就像母女一样……她一定会很寂寞、很难过吧。” 叶问舟笑道:“她不会孤苦伶仃的。” 云离墨红着眼问:“为什么?” 叶问舟帮云离墨擦了擦眼泪,然后说:“因为她还有你啊,以后你就是她的依靠,你就是她的寄托,这样她在这世上就不会是孤苦伶仃的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对待霖青,多多包容她,明白吗?” 云离墨道:“嗯,我一定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叶问舟笑道:“那就好,等霖青再和煦娘好好待几日吧,霖青还从来没有和煦娘待在一起这么久过,她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这样吧,几日过后,我们就送你们离开。” “好。” “那我们继续练剑吧?” “嗯。” ------------ 第十章:暗潮涌动 离别之日很快就到来了,这对屋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在离别前一天,叶问舟又和云离墨长谈了一番,内容是关于自己和煦娘的后事。整个谈话中,云离墨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聆听着。叶问舟也没有嘱咐太多,只是在谈话结束后把一封信交到了云离墨的手上。 今日早晨,阳光透过一线天再次降临到这片草地上,把四周照耀得熠熠生辉,湖畔那棵柳树仿佛披上了薄薄的金色轻纱,舞动着的柳叶如同身姿曼妙的舞女,叶霖青说这是她第一次发觉湖畔的柳树如此好看。 煦娘拥抱了叶霖青,叶霖青只当这次拥抱是千百次中的一次,但煦娘却明白这是将是她们最后一次的拥抱。 叶问舟只是在一旁抚着胡须微笑地看着,一言不发。 叶霖青不解道:“爷爷你笑什么?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叶问舟道:“哪有啊,爷爷有这么坏吗?爷爷只是有点高兴嘛……爷爷觉得霖青长大了,到了可以出门闯荡的年纪了。” 叶霖青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我出林子呢。” 叶问舟道:“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我和煦娘都觉得你可以面对外界的风险了,总不能让你一直呆在这一年不过三日晴的林子里吧?不过呢,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爷爷希望你要跟好离墨小娃娃,知道吗?” 叶霖青脸稍微红了一下,嗔道:“他和我一样大啊,凭什么就非得跟好他啊……再说了,我只是跟他去墨镇玩些天而已……” 叶问舟笑道:“玩些天也要见人不是?你这几年见过几个人?论资历、论人缘,你哪里比得上离墨?而且你还没什么功夫,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就只知道读我那些再翻就快烂掉的书,简直一活脱脱的女书生。你说你,第一次离墨的时候羞羞答答,熟悉以后又大大咧咧,除了我们谁受得了你呀,唉,还真是不放心你。” 叶霖青的脸更红了,撒娇道:“哎呀!爷爷你好啰嗦啊,我不要听你说了,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啦!哼!” 叶霖青正生着气,此时,煦娘从屋子拿出一把伞递给了叶霖青。 叶霖青上前搂住煦娘的胳膊,问道:“煦娘,这是什么?” 云离墨插嘴道:“这就是伞,给你挡太阳的,这些天我和煦娘一起做的。” 煦娘点了点头,叶霖青捧住了这把褐色的布伞,爱不释手。 叶霖青开心地说:“谢谢煦娘!” 煦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叶问舟道:“那么你们就这么走吧,顺便试试这伞效果怎么样。” 叶霖青撑着着伞边走边笑道:“知道了,臭爷爷,要是这伞真的那么好使,我就不回来啦,天天在外面玩——离墨,我们走吧!” 一直沉默的云离墨应了一声,打算跟上去。 “离墨!” 叶问舟喊住了他。 云离墨转过身,望着叶问舟,不发一言。 叶问舟叹了一口气,道:“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云离墨沉默了好一会,看了一眼撑着伞到处跑的叶霖青,方才重重点了点头。 此刻,在远处的叶霖青等的不耐烦了,她叫道:“喂,离墨,你还走不走了!” “来了!” 云离墨回应着跑了过去。 叶问舟和煦娘在柳树底下一直望着远处打打闹闹的二人,直到他们消失于林中,方才回到了木屋内。 屋内的二人相对无言,倒突显出这屋子的冷清。过了好一会儿,叶问舟才自言自语道:“嘿,这俩孩子走了,感觉屋子都变得空荡了起来。” 煦娘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伫立着。 叶问舟回过头望着煦娘,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又咽下了要说的话,似是不敢说出口中之言。 煦娘也只是静静望着他,空荡的眼眸中多了些许深邃。 隔了半晌,叶问舟方才缓缓开口:“煦,谢谢你啊……” 煦娘空荡而深邃的眸子中多了某种情感。 “谢谢你,甘愿被我囚禁这许多年。如今霖青也已离开了,阵法也要破了,我想是时候放你走了……” “……” “你不用为我担心,那帮人我还是能应付一二的,毕竟我在他们那的悬赏榜上也排个前三,我哪有那么容易对付,嘿嘿……” “……”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目前尚不清楚诅咒的作用领域到底有多大。你听我的,结界破开的瞬间你就往外逃跑,千万不要回头,如若幸运,你就可以生还,届时霖青也有你这个照应。” “……” “霖青那孩子我真是不放心,有你在的话就好多了……” “……” “煦,你在听我说话吗?” “……” “好吧,我就当你在听了……” “……” “对不起,我曾经犯下的罪已经无法弥补了。我不求得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听从我的话,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逃避这该死的诅咒。” “……”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你做什么都行。” “单方面”的交谈结束后,叶问舟轻叹着上到二楼的房间休憩,煦娘则安静地收拾着屋子,刚才的对话对她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样。 衷隐谷森林北部。 叶霖青原本打算直接抄近路走出森林的,但云离墨执意要靠自己探索,哪怕多费点时间也不肯借助外力。叶霖青也不多争辩,她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到墨镇去,但却又不急在这一时,所以就答应陪云离墨一起探索这她早已再熟悉不过的森林。 他们找到了一弯小溪。这小溪清澈见底,底部的石子早已被不歇的水流磨去了棱角。叶霖青见状,高高兴兴地挽起裤脚下去抓鱼了,留下云离墨在溪旁生篝火,于是二人便在此歇息。 云离墨曾经见过轩叔生篝火,不过他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挖好了坑,搭起了木架,围好了石头,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把那堆树枝树皮树干点燃。 云离墨转头朝溪边喊道:“霖青,你知道怎么生火吗?”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声。云离墨又喊了一遍,这次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听到叶霖青的声音,于是云离墨隐约察觉到不妙了。 “霖青?你还在抓鱼吗?” 云离墨一边喊着一边朝溪边走了过去,到小溪时,定眼瞧去,叶霖青已经不在小溪里了。 云离墨顿时惊慌失措,他连忙在四周寻找叶霖青,但始终没有找到,周围除了杂草就是树木,叶霖青不应该听不到他的呼喊声的。 云离墨暗想:“霖青不可能跟我不辞而别,她若不在周围,那一定是被那帮人捉去了,可是,为何那帮人不捉我?我明明就在附近啊。” 苦思无果后,云离墨回到了未燃起的篝火旁,他打算折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叶问舟。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云离墨心头一凉,只认为是那帮人也来抓他了,于是从地上抓起剑柄,猛地就是往后一斩。 那身影极速退去,丝毫未被伤到。 云离墨正欲再斩一剑,那人突然喊道:“臭小子,你找死吗?” 瞧了过去,云离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人居然是轩叔! 云离墨道:“轩,轩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轩叔走上前来,道:“我在这里当然有我的原因——倒是你,剑术进展得挺快呵,臭小子,一定是得了高人的真传吧?哈哈。” 云离墨既惊讶又焦急:“先别说这些了,轩叔你比我厉害,一定能从那帮人手中救出霖青的。” 轩叔道:“霖青?那是何人?” 云离墨道:“我在这林中认识的朋友,她现在被一帮坏人捉去了,我正打算去救她。” 轩叔道:“你说的那帮人,为首的可都是一些老头子老太婆?” 云离墨道:“轩叔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一直在这林子里待着?” 轩叔摇头道:“那帮人全是些顶尖高手,你轩叔我调查了好久才摸清楚他们的一点点底细。那为首的老头,叫莫道邻,是复真教的红衣长老,实力深不可测;另一个黄发的老头,叫左荣源,是复真教的毒祭师,擅使各种千奇百怪的毒,可怕得紧;而那个老婆子,是复真教的鬼婆,叫如沮,不仅身法如同鬼魅,还会各种类鬼的巫术;此外,还有两个用剑的高手,应该也是教中的高手。” 云离墨听得一头雾水,轩叔见他这般模样,只能叹道:“总而言之,这林子里是待不下去了,不出三日,等这里的结界彻底烟消云散了,那帮人就要动手了。所以,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前些日子你就当是在这里玩,现在差不多该回家了。” 云离墨锁眉道:“轩叔,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怎么什么结界的事你也一清二楚?这里到底要发生什么啊?” “叶问舟老先生没跟你说?” “你怎么连老爷爷都知道?” “你别问了,余下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带你出去,免得把命丢在这里。” “那霖青呢?霖青怎么办?” “她?你怎么还有功夫管别人?她如果真的被复真教的那帮人捉去了,就只有等死了,你去了也同样是找死,你赶紧跟我走吧。” 云离墨大吼道:“不行,我必须要带她一起走!” 轩叔也厉声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会丢性命的,你即使不肯走我也是要强行带你走的。” 云离墨道:“我才不走,要走你自己走,我一个人去救她!” 轩叔道:“那好,我跟你去。” 云离墨惊喜道:“真的?那我们赶快……” 云离墨转头欲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轩叔叹着摇了摇头,收回了击晕云离墨的手,缓缓抱起云离墨,使出轻功朝北边赶去。 ------------ 第十一章:重返森林 夜间,火光微明,将身子照得暖烘烘的。指尖触碰到了露水,却又冰冰凉凉。那露水似乎凝在草上,现在正浸润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寒冷,但却不刺骨。 耳畔传来了人语声,叶霖青慢慢睁开了双眼,但此刻身上全无气力,只得睁到一半。 她只当那声响是云离墨的,于是开口便道:“离墨,我怎么睡着了……” “小妮子醒啦?” 那颗露珠顿时宛若冰刺,深深刺醒了她。 眼前的人不是离墨,而是一个黄发的老者! 叶霖青惊道:“你……” 黄发老者笑道:“小妮子真能睡呵,我只不过施了极小量的迷香,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抗,居然昏睡了四五个时辰,要是换做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我早就将他们吊在树上用刺鞭猛抽了,嘿嘿,不过你不是……” 叶霖青吓得说不出话,眼泪开始在眼中打转了起来。 这时,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走了过来,对黄发老者厉声道:“你少说些无用的话,抓紧干正事,这迷幻之阵就要散去了,可不能让他逃了。” 黄发老者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继而转头对叶霖青道:“小妮子,我问问你,叶问舟是你什么人?” 叶霖青战栗着摇摇头,这倒不是她不愿说,只是被吓得不敢说罢了。 但黄发老者只当她性格倔强,脸上的笑容愈发邪魅了。 “好啊好啊,你不愿说自然是最好了,这样我那些东西才能派上用场嘛,哈哈!” 叶霖青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能惊恐地看着,然后在心底喊道:“离墨,你在哪……爷爷,煦娘……救救我……” 黄发老者笑嘻嘻地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只虫子,那虫子约莫半掌大小,全身漆黑,有着四眼八足,两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看上去甚是可怖。 “啊!” 叶霖青见状,尖叫了一声,然后把头扭到了一边,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黄发老者笑得更欢了:“哈哈哈,怕就对了,怕就对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它放你手上,脚上,脸上,哈哈哈!你说是不说?” 叶霖青浑身颤抖,只觉得全身又热又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发老者见她这样害怕也不肯说,只当她的倔强远胜同龄人,于是强行扒开了她的眼皮,把虫子放在她的眼前,然后笑嘻嘻地等着她叫出来。 但是叶霖青没有叫出来。她只见那虫子的四眼八足在不停地动,好像自己身上全爬满了这样的虫子似的,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白须老者见状,一脚就踹翻了黄发老者,破口大骂道:“你这厮屁本事没有,连个审问都做不好,你快快滚下去,待会让如沮来问!” 黄发老者被踹到了一丈远,倒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嘿嘿嘿,对对对,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嘿嘿嘿……” 这时,老妇人如沮走了过来,道:“红衣大人,据我看,这迷阵已经撑不过一日了。这里的迷雾早已消失殆尽,只待阵法消失,我就可以施展完整的追魂术了。” 白须老者道:“嗯,但为阻止青蓑子逃脱,必须以她的孙女做要挟,如果这女娃真是他孙女,到时候就可确保万无一失了。” 如沮道:“大人不必担心,依我看,这妮子多半是他的孙女,要不然,她能在这林子里待这么久?况且她身上的阳炎玉并非凡物,除了青蓑子外,还有谁能持有?” 白须老者道:“若不是你的追魂术有了些许作用,我们还捉不到她呢。这次你立了功,回教后自会有赏。” 如沮喜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白须老者道:“那青蓑子再如何说也曾是黑脉的高手,即便经过了那次大战,实力受到了永久的损伤,也不可轻视于他,明日捉拿青蓑子时,你从旁辅佐,找准时机干扰他的行动,最好做到一击必杀。明白吗?” “明白了,大人。” “你去把那女娃子弄醒,然后问清楚她与叶问舟的关系,顺便再探探青蓑子的底,这对明日之战会有所帮助。好了,我要去做准备了,你办完直接来找我。” “是,大人。” 白须老者缓缓离开了这里,如沮则来到叶霖青的跟前。 她喃喃道:“小女娃啊小女娃,可别怪婆婆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她开始念起了咒语,其中虽都是些难以听懂的字眼,但叶霖青却能感应到周遭的一些微妙变化,想必是咒语生效了。 与此同时,墨山小镇的轩钟屋内。 云离墨猛地惊醒,只觉后颈生疼,连忙捂住了痛处。 “阿墨,你醒了。” 云离墨转头望去,发现原来是孟黎。 云离墨道:“孟姨?我怎么躺在这了……对了,轩叔呢,那个老混蛋居然把我打得这么疼……” 孟黎帮云离墨捏着后颈,关切地说:“你轩叔出门了,和几个剑术高超的叔叔们一起去衷隐谷救人去了。” 云离墨道:“救人?是去解救叶问舟爷爷吗?孟姨,你快些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孟黎道:“这……好吧,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你轩叔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对复真教的围剿,那个时候的复真教是一个祸害整个剑世的邪教,他们企图勾结光世的一些人发动对剑世的战争,所有知情的剑世之人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些邪教分子。因此,那帮知情的剑客们组成了一个围剿团,联合了众多高手,在剑世的西北部开展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围剿,一直攻打到邪教的总部。那个时候,整个围剿的剑客之中,就有着三位紫脉级别的高手和一位黑脉级别的剑仙。那位黑脉的剑仙被称作‘青蓑剑仙’,他在对邪教的‘卫剑决战’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仅凭一人之力就单挑了复真教五位红衣长老,最后还重创了他们的教主。不过青蓑剑仙本人也遭受了致命的创伤,决战后便消失了。前些日子你轩叔已经查明,在衷隐谷隐居了十数年之久的老者正是青蓑剑仙,也就是你口中的叶问舟。” 云离墨惊道:“你是说,问舟爷爷他,居然是青蓑剑仙?” 孟黎道:“正是。你轩叔虽然没有参与最后的卫剑决战,但深深地佩服青蓑剑仙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剑仙舍命般地与邪教对决,那么整个剑世就会陷入动荡。所以,当你轩叔知道了林中之人是青蓑剑仙后,便谋划了这次营救。” 云离墨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问舟爷爷会不敌那帮人呢,现在看起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啊,如果问舟爷爷早些知道轩叔在外的作为,就不会如此担心霖青的安危了……” 云离墨激动地说到此处,眸光随即黯淡了下去。 孟黎问道:“怎么了?” 云离墨伤感道:“现在霖青还在邪教的手上,要是问舟爷爷在决战时看到了霖青,肯定会失去斗志的吧。” 孟黎也是无话可说:“这……” 云离墨的眸光又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他问道:“孟姨,我的剑呢?” “那把长得不行的剑么?好端端地在桌上呢……喂,离墨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快把剑放下,你要去哪?……你现在去林子里就是去送死啊,轩叔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你听孟姨的,我会把这事告诉你轩叔的……你回来,回来啊!” 云离墨冲出了屋子,一个劲地朝森林奔去。 夜晚的衷隐谷即便没了雾气也是无比的危险,况且现在的云离墨已经没有了驱散灵兽的药粉,途中遇到的灵兽也变得比以往更为凶猛了起来,这无疑拖慢了他寻找叶霖青的速度。 途中甚至有好几只“暗隐狼”趁云离墨不注意冲了出来,想要咬死云离墨,但都被他一剑劈了回去。 “可恶,这些灵兽怎么变得如此好战。” 以云离墨现在的功力,击退几只灵兽不成问题,但如果数量多起来,他也终将招架不住。 “吼!!!” 这时,一声巨吼响彻了这片森林。 云离墨听到这声音后大惊失色,这不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企图与之单挑的灵岩怪吗? 云离墨悲叹道:“别这样啊,怎么全都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是哪里招惹你们了?欺负你们的是叶霖青那个大魔头啊,你们找她算账去啊。” 或许是平日里和叶霖青欺负这些灵兽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它们似乎全都在针对云离墨一人。 灵岩怪形如巨岩,全身坚硬无比,并非平常武器所能撼动。 现在,这只灵岩怪便朝着云离墨的方向猛冲了过来,途中还撞倒许多树木。 看着这只快一丈高的巨兽,云离墨也不敢与之硬憾,但偏偏又躲不开它的进攻,云离墨只得大吼一声,用了一招“断崖切”,从侧面向灵岩怪的左腰切了过去。 剑身触碰到灵岩怪的一霎那,云离墨只觉得虎口被震得奇痛无比,他没料到即便是腰腹间这样的地方也是坚硬至极。 但灵岩怪还是吃了痛,反手打在了云离墨用来格挡的剑上。 云离墨感觉就像是被孟姨的几十个平底锅打中一样,飞出了几丈远。 云离墨趴在地上咳着血想:“打什么打,这是人能单挑得过的?等我到黑脉再说吧。” 暗忖的一瞬间,灵岩怪已经转过身,又朝云离墨冲了过来。 云离墨吓得跌滚带爬地跑了起来,但他哪里能跑得过灵岩怪? 眼见灵岩怪就要冲了上来,云离墨只得回身跳起,朝它的眼睛刺去。 “我就不信你的眼睛也跟岩石一样坚硬!” 灵岩怪见这比他小许多的生物竟然敢向他脑袋刺来,愤怒得吼着一拳挥了过去,想要在空中将云离墨击倒。可惜的是,云离墨身影一闪,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用巨剑狠狠地刺入了灵岩怪的左眼内。 这次就像是刺中了一块豆腐一样,没有感受到丝毫碰撞。 “吼!!!” 无论是谁,被这么一把巨剑插入眼中也会疼得失去理性。灵岩怪疯狂咆哮着,用坚硬的双手朝自己的头上打来,想要遏制这种疼痛。奈何这种疼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此痛得愈发激烈了。 云离墨弃了剑,从灵岩怪的头上跳了下来,抹掉了嘴角的鲜血,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灵岩怪不断重重击打自己的头部,砸得溢出了艳红的鲜血和乳白的脑浆,但它仍旧不曾停下,直到那双手从愈砸愈猛,愈砸愈快,到愈砸愈轻,愈砸愈缓。最终,灵岩怪静止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吧?” 云离墨暗忖着,仍然不敢上前察看。 过了好一会,确定灵岩怪已经凉透了后,云离墨才上前把沾满鲜血和脑浆的巨剑拔了出来。 “噫,真恶心。” 云离墨嫌弃地看了一眼巨剑,然后把它平放在地上,用泥土将上面的腌臜之物蹭下。 收拾完了灵岩怪,云离墨又继续朝森林的深处迈进。 ------------ 第十二章:虎口脱险 夜晚很快过去,方圆百里的森林迎来了久违的、真正的晨曦。 其中一束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过层层密叶,打在了叶霖青娟秀而苍白的脸上。 她强忍着刺眼的阳光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眼前还是昨夜那噩梦般的地方,不远处正是昨晚的那两个同恶魔般的老者和另外两个负剑的壮汉。 她能清楚地听清他们的交谈,为首的白须老者道:“迷幻之阵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我们的行动需速速展开。如沮现在正在施展追魂术,不需多久就可查到青蓑子的所在……荣源,你随我一齐跟着如沮,一旦发现青蓑子的踪迹就立刻进行斩杀……罗一,罗二,你二人功力虽不弱,但对上青蓑子这样的高手还是过于勉强了,你二人在此地看好这女娃,待我的信号发出后,你二人就带她过来,懂么?” “是,红衣大人。” “我前几日已施展‘长通术’召集了另外两位长老和众多教内高手,现在他们已在森林周围布置好了专门锁定他的‘魂杀阵’,倘若青蓑子想要逃出森林,那他面临的将是更加猛烈的攻杀。那青蓑子不过残灯败火,必将败于我等的联手进攻。此外,从那女娃的口中得知,除了青蓑子外,还有一位叫煦娘的人,此人多半是那日击伤如沮之人,但在我看来她不过仗着对此地的熟悉和擅长夜战的能力才能取掉如沮一臂,此时正值白日,她已不成顾虑,如沮自有办法对付于她。” 黄发老者左荣源笑嘻嘻地说:“若可以的话,我倒是想活捉她,让我仔细研究研究,三双手臂的怪物可是很难见的,嘿嘿嘿……” 白须老者莫道邻道冷声道:“随你的便,赶紧出发。” 说罢,莫道邻与左荣源便消失于眼中,不见踪影。 另外那两个负剑的男子便朝叶霖青这边走了过来,在三尺外的篝火旁坐着聊起了天。 罗一道:“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奶奶的,这里凶险得要命,前几日我撒尿时居然看见了几丈高的怪物!要不是老子跑得快,非得把命交代在那里……诶,兄弟,咱这次回去可是立了大功啊,你觉着教中会赏我们些啥?” 罗二道:“不清楚,怎样都好。” 罗一笑道:“你就是这点不好,对什么都冷淡,上回刺杀‘江左义剑’刘客季的时候,教主要赏你黄金百两,你居然不要,哈哈哈,若换做老子,早拿去‘醉仙楼’快活去了!” 罗二道:“你是你,我是我。“ 罗一摆手道:“罢了罢了,跟你说也白说,我且睡了。” 罗二道:“红衣大人叫我们看管好这女娃。” 罗一躺了下来,闭目道:“我看也是看,你看也是看,你且先看着,过会我再起来换你。” 说罢,罗一已经呼呼大睡了起来,不久后就鼾声震天,似乎谁都叫不醒他。 罗二则盯着篝火,不时往其中加点树枝,丝毫没有睡意。 叶霖青看着这二人和熊熊燃烧的篝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昨日那妖妇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能从自己口中得知煦娘的存在,而自己却对昨晚发生的事全然忘记,丝毫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从那白须老者的话中,叶霖青已经大致清楚他们所要做的事了。他们此番的目的,就是要杀了自己爷爷。虽不知他们与爷爷何仇何怨,但爷爷可能对此毫不知情,若是让这帮人得逞,自己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叶霖青也大骂自己愚蠢,那日若是重视那妖妇偷袭云离墨的事情,早些调查这帮人的目的,或许就能帮到爷爷了。 叶霖青越想越懊恼,全然没注意到罗二走了过来。 “喂。” 罗二突然喊了一声,把叶霖青吓了一激灵,她回头害怕地看着罗二。 罗二冷冷道:“你饿是不饿?” 叶霖青没听清,或者说是没听懂,这人居然关心起自己的饿饱来了?他们明明要拿自己当人质,居然还给自己饭吃。 未经世事的她自然不明白,即便是人质也要给喂饱穿暖,不然饿死冷死了,怎么继续用以威胁? 她小声道:“一点儿……” 她一天没吃没喝,自然已是饿极,她既不敢说饿,也不敢说不饿,只因她猜不透罗二的用意,所以便折中着说。 罗二一言不发,拿了一只鸡腿递给她,她盯着鸡腿看了好一会才缓缓接了过来。 罗二又道:“若是渴了饿了便与我说。” 说罢,罗二在她旁边放了一杯水,又坐回原地,继续加着柴火了。 叶霖青一头雾水,暗想道:“难不成他是坏人堆中的大大好人?” 她细细咀嚼着鸡肉,饮了几口水,无力感终于渐渐消失了。 虽说神经还是时刻紧绷着,但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这时,罗二似乎是见到她已把鸡腿吃完,又转过头道:“可好吃?” 叶霖青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到底是来当绑匪的还是来当厨师的? 不过叶霖青不敢惹恼罗二,只得道:“好吃是好吃,不过……” 罗二皱眉道:“不过什么?” 叶霖青连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淡,一点点而已!” 罗二见叶霖青这般怕他,竟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罗二道:“我常年奔波在外,亡命于刀剑之上,身上不便携带盐袋,所以吃的都是这种不撒盐的烤野鸡,味道淡些也无他法。” 叶霖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坐起身试探道:“你可是怕盐袋易失易破?” 罗二道:“正是,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委实不方便。” 叶霖青笑道:“我倒是有法子解决这个难题。” 罗二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看你根本不像四处奔波之人。” 叶霖青道:“我也是自己想出的罢了。你只需将一块布泡入盐水中,几个时辰后再拿出来晒干,再之后就别在身上的各个地方,若是想吃盐了,就把布取出放入水洼中,不多久就可以得到盐水了,若是有器皿和火具,还能把里面的盐烤出来,这样不就能吃到咸咸的烤鸡了?如何,是不是很方便?” 罗二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他那似乎永远保持一个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些许笑意:“你这丫头,倒是机灵,跟我那诺儿有得一比……” 叶霖青见罗二夸她,心中的害怕已消失殆尽,她好奇问道:“诺儿是谁呀?” 罗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言。 叶霖青只当他不高兴了,于是连忙闭嘴。 罗二无言了许久,才叹气摇头道:“往事不提,往事不提……” 继而对叶霖青道:“你且休憩吧,若是还想吃烤鸡就与我说。” 叶霖青闻言,只好闷闷地躺了回去。 于是,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样子,罗一的呼噜声仍旧是震天响,罗二则继续不断加着柴火,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霖青又担心害怕了起来。 她思忖道:“离墨啊离墨,你什么时候才来救我,我失踪了那么久,你就不担心的吗?不过似乎你来了也无用,你又打不过这个大胡子,可能还要被打得开了花……唉,还有爷爷,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正当叶霖青抱怨哀叹时,忽地,罗二身后的草丛突然动了起来,叶霖青定眼望去,那里竟冒出了个人头。 叶霖青先是一愣,待看清那人的脸后,心中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浪花。 那不正是云离墨吗! 只见云离墨那明晃晃的大脑袋在朝她挤眉弄眼,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罗二。 叶霖青虽不谙世事,但却十分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云离墨的用意。 她鼓起勇气,朝罗二喊了一声。 “喂,大胡子!” 声音虽不大,但却足以让罗二听见了。 罗二转过头,道:“何事?” 叶霖青红着脸道:“那个,我……我内急。” 她在心里先祈祷了一万遍,希望罗二不要怀疑她,然后又祈祷了一万遍,希望罗二能让她到一旁去如厕,这样自己就能和云离墨相见了。 罗二无声了好一会,方才道:“速去速回。还有,你可别想着逃跑,这里的野兽无比凶猛,逃了也是死。” 叶霖青喜出望外,连忙道:“嗯嗯,我不会逃的。” 虽说全身还是很难使上力,但她还是赶忙爬起身,朝一旁跑去。 她注意到罗二并没有朝这边看,于是便缓缓绕到他的后侧的草丛,立马就看到了躲在草丛里的云离墨。 见到云离墨朝她挥手憨笑的那一刻,叶霖青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云离墨,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她虽哭得厉害,但仍旧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云离墨先是一愣,然后也抱住了她,笑道:“总算是找到你了,还好你没事。” 叶霖青哭了一会,才放开了双手,她抹着泪,红着眼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这帮人真的是太可怕,太可恶了,居然拿虫子吓我,还用一些奇怪的手段从我这套话。” 云离墨把背上的剑放了下来,道:“现在不是没事了么,走吧,我背着你,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免得那人生疑。” 叶霖青也是回过了神,连忙点头,迅速把泪水擦干,乖乖倚到了云离墨的背上。 云离墨背上了叶霖青,刚想离开,眼前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罗二冷冷地看着二人,其威势差点把云离墨吓个半死。 叶霖青也是惊得说不出话:“你……你怎么……” 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罗二就出现在了这里。这等速度和警惕性,怪不得他不担心叶霖青逃跑。 罗二冷冷地道:“你们要去哪?” 云离墨暗想:“去哪,我们这不明摆着要溜之大吉吗?” 嘴上却说:“此地风景秀美,我带这位姑娘去看看风景。” 叶霖青被这拙劣的借口羞得低下了头。 罗二冷声道:“你们要逃?” 云离墨干笑道:“大叔,你别这么凶嘛,你大人大量,让我带她到附近逛逛,之后保证完完整整地还回来,你看如何?” 罗二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盯着云离墨,直到他心虚地低下了头。 云离墨现在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汗,他心想肯定是逃不掉了,只能和面前这位大胡子的大汉硬拼,不过他实在没有把握能拿下这比灵岩怪还可怕的大汉。 正当他思忖时,罗二忽地有了动作。 云离墨只当他要动手了,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但罗二并没有出手,他缓缓地走到一旁,给云离墨让出了路。 云离墨惊道:“你,你这是?” 罗二冷声道:“我先前只当这女娃一人逃不出这森林,现在看来,你这男娃子倒也有些功夫,可以保护她出去,你二人且速速离去,莫要再回来了。” 云离墨闻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搞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他还是道了声谢:“多谢大叔,我们这就离开,绝对绝对不回来。” 罗二道:“不过森林外已有我教的人,他们虽不会针对你们,但你们也得小心谨慎。” 云离墨道:“多谢提醒!” 叶霖青也是又惊又喜:“大胡子,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罗二瞧了一眼叶霖青脸上的泪痕,终于不再那么冷淡了,他用柔一些的声音对她说道:“你不是问我诺儿是谁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诺儿是我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一样胆小内向,一样机敏聪慧……不过,她去年便已离开人世了。“ 说到这,这个对万事万物都冷淡的汉子居然湿了眼眶,他悲伤道:“当我看见你时,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我的诺儿还在世一样……她那天明明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玩耍,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杀了她!他们怎么下得了手!我一想到他们用冰冷的铁剑刺入诺儿稚嫩的身体里时,一想到诺儿天真的笑容逐渐冰冷时,我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肉!“ 罗二的眼睛逐渐充红,悲愤的模样竟感染了二人。叶霖青虽不知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指的是谁,但此时此刻也对他们的行为感到生气,叶霖青终于明白,罗二冰冷的性格并非天生的,多半是痛失爱女所致。 说罢,罗二闭着眼,喘着粗气,似乎想要消除胸中这股闷气。 云离墨与叶霖青尚且年幼,不懂罗二此时此刻的心情,故只能看着罗二,希望他能缓解心中悲痛。 过了好一会,罗二才重新变回那副冰冷的样子。 他冷冷道:“你们赶紧走,切莫等我改变了主意。” 云离墨闻言,道了句“多谢”后便背着叶霖青离开了,不过云离墨还是怕罗二改变了主意,于是跑得飞快,不一会就离开了那片林子,罗二也消失于视线内。 叶霖青在最后还回望了一眼罗二,她不担心罗二会反悔,因为她明白大胡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冰冷如石头的人也是会有真挚无比的感情的……” ------------ 第十三章:悲鸣之鸟 狂奔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叶霖青突然喊住了云离墨。 “停下……” 云离墨不解地将叶霖青放了下来,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叶霖青焦急道:“爷爷,那帮人想对爷爷下手。” 云离墨闻言,眼眸低垂,什么都没说。 叶霖青继续道:“那帮人似乎胸有成竹,而且还有很多帮手,如果不快点通知的话,爷爷和煦娘都会有危险,我得回木屋去。” 云离墨摇头道:“不行,那帮人比我们早出发了这么久,我们赶不上的。” 叶霖青瞪大眼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我看着爷爷被他们杀掉?” 云离墨冒了冷汗,连忙道:“不,我是说……” 叶霖青斩钉截铁道:“如果爷爷煦娘出意外了,我也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他们可是我的亲人!” 云离墨安慰道:“霖青,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叶霖青闻言,冰冷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她道:“谢谢,不过我很担忧爷爷和煦娘。” 云离墨道:“其实……其实你不需要太担心。” 叶霖青疑惑道:“为什么?” 云离墨道:“这个……因为……因为你爷爷早就知道了,他之所以把你我支开,就是不想我们受伤害。” 叶霖青惊讶道:“早就知道了?那你也是?我爷爷告诉你的?” 云离墨苦笑道:“嗯,是这样没错……” 叶霖青略微皱眉,用带着一点愤怒的语气道:“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云离墨道:“是你爷爷叫我别说的,不过现在好像不得不说了……” 叶霖青道:“即便如此,爷爷也没办法逃出这森林,他可说如何对付那帮人?” 云离墨道:“这个……你爷爷没说。” 叶霖青闻言,神情黯淡了下来,脸色变得惨白,她呆呆地说:“那,那怎么办,爷爷和煦娘肯定是打不过那帮人的,难不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云离墨连忙上前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轩叔以及一帮叔叔已经进森林去帮叶问舟爷爷了。他们人手不少,武功也不弱,一定救得出你爷爷的。” 叶霖青惨白的脸色略好了一些:“真的么?不过,为何你轩叔会来帮爷爷呢?” 云离墨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以后再跟你细说……眼下逃出这森林才是当务之急,你先跟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等着轩叔把你爷爷救回来,你看如何?” 叶霖青摇摇头:“不可以,我怎么能看着爷爷和煦娘陷入危险而不顾呢。” 云离墨道:“你去也没什么用啊,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打架又不厉害,到时候反而会拖累你爷爷,难不成你想让你爷爷在大战的时候还要分心保护你吗?” 叶霖青:“我……” 云离墨轻轻握住叶霖青的肩头,用坚定的目光道:“这一次听我的,好么?” 叶霖青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涌出了泪花:“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云离墨轻柔地看着叶霖青,缓缓将她背在背上,继续朝森林的外围赶去,他能感受到,衣裳的背面已渐渐湿润。 午时,衷隐谷深处。 轩钟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不少的汗,他用地上的干土将汗水吸掉,继续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不远处的那间木屋。他们这次一共来了三十九人,全是参与过围剿复真教之战的好手,现下分布在木屋周围的树林中,等待着时机。 旁边一人道:“我们真的不进去吗?” 轩钟摇着头道:“不可,叶老先生并不认识我们,若他此刻布下了一些御敌的措施,我们贸然进去就可能会被误伤,倒不如在此地等着,待复真教的人来了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镇长郝天德道:“复真教行事向来毒辣,用来对付叶老先生的手段定也不寻常,所以各位待会一定要拼上性命去护叶老先生的周全。” 众人都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只有轩钟撇撇嘴,嘀咕道:“我还有个老婆呢,才不想拼命……” 郝天德:“你说什么?” 轩钟:“为老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一个时辰过去了,林子里除了鸟啼声与虫鸣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四周静悄悄的,既宁静又诡异。众人好不容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结果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到现在一个个都蔫了下去,有的甚至都打起了哈欠。 轩钟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这树上的蚊子太多,他已经痒到把全身上下都抠了个遍,但那些该死的蚊子仍然能悄无声息地在为数不多完好的皮肤上再叮个包出来。 可是,那房子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住一样,不仅如此,复真教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郝天德回头皱眉道:“老轩,你确定叶老先生在里面吗?难不成老先生早就逃走了,或者说跑到其他地方与复真教厮杀去了? 轩钟摇着头,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迷幻之阵的施展者是绝对不能离开其施展地的百丈之内的。阵法今早才消散,我们自凌晨就有人守在这里了,这木屋四周如此空旷,只要一有人出来我们就可以看到。无论叶老先生有多厉害,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就移动百丈的距离。” 郝天德又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先生没出来,复真教的那帮杂碎也没有出现,难道我们要一直干等到天黑?” 轩钟苦笑道:“这我也不知道啊……” 旁边一人道:“莫非屋子里有密道,叶老先生早就已经逃跑了?” 郝天德冷哼道:“那复真教的人呢?他们也知道屋子里有密道?” “这……”那人也苦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郝天德猛地站起了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他道:“不能再拖了,我要进屋子里一探究竟!” 轩钟连忙拉住了郝天德,急忙说:“要去也是我去,离墨在这里待了几个月,我跟叶老先生说我是他叔叔,想必也不会引发误会了。” 郝天德哼了一声,道:“好,那你万事小心,如果这时候复真教的杂碎来了,我们替你顶着,你赶紧带叶老先生离开!” 轩钟应了一声,朝着木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郝天德看着轩钟慢慢走到了木屋前,头上开始冒起了冷汗,倘若复真教也在附近观望,能不能救得了人还真是难说。 “咯吱……” 门被推开了,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轩钟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他走了进去。 郝天德咽着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敞开的门,手中握紧的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滴答,滴答……” 郝天德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但轩钟还是没有出来。 过了盏茶功夫,方才有人道:“老轩他不会出事了吧?” 郝天德摇摇头:“不会的,如果有情况,他难道不会喊吗?” 像是照应了郝天德的话一样,屋子里立刻传来了轩钟的惨叫声。 “啊啊啊!——” 顿时,四下的人群如同炸开了锅一样,纷纷被这叫声吓得掉下了树。 郝天德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生怕叶老先生误伤了轩钟,急忙冲了过去。 他刚想进入那敞开的门内,轩钟就如同失了魂一般走了出来。 郝天德一把抓住了轩钟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他娘的没事吧?” 轩钟脸色惨白,慢慢说道:“我没事。” 郝天德见轩钟没事,呼了一口气,随即骂道:“那你鬼叫什么,我都给吓了一跳。” 这时,一些胆大的镇民也跑了过来。 “老轩,你惨叫什么啊,我们还以为你惨遭不测了呢。” “是啊是啊,还以为你欠我的钱没人还了呢。” “喂喂喂,我说你们怎么还有功夫说笑,你看老轩他那样子,脸都吓白了。” 众人慢慢围了过来,都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轩钟的目光呆滞,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一句话也不说。 郝天德察觉了轩钟的异样,拍了拍轩钟,道:“你到底怎么了?叶老先生可是在里面?” 轩钟哆嗦着说:“在……他在……” 郝天德皱眉道:“在?那不是好事吗?你哭丧个什么脸?” 轩钟“嘿嘿”地苦笑了几声,然后用一种近乎悲鸣的语气大恸道: “叶老先生……叶老先生他死了啊!” ------------ 第十四章:逃以妙计 叶问舟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早已凝固,但他的面容却十分安详,显然在死前已经做好了觉悟。 看着叶问舟的尸体,郝天德惊讶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道:“这……复真教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连出现都未曾出现就杀死了叶老先生?” 冷静下来的轩钟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众人见到眼前这一幕,都觉得恐怖无比,让人脊背发凉。 轩钟见识过红衣长老的实力,虽说强悍非常,但也绝不至于能悄无声息地将曾经有着黑脉实力的青蓑剑仙击杀掉。况且,他们在外面守望了这么久,根本不见复真教的踪影,复真教到底是怎么潜入木屋之中害死叶老先生的呢? 苦思无果后,轩钟哀叹一声,道:“我们……将叶老先生埋了吧。” 众人点点头,各自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木屋。 轩钟将叶问舟的尸体从血泊中抬出,缓缓朝门外走去,滴滴鲜血落在木板上。 新坟很快就挖好了,轩钟和几个人小心地将叶问舟抬了进去。 叶问舟看上去跟个普通的老头没什么两样,没有长长的白髯,没有飘逸的白发,层层皱纹下只有岁月留下的沧桑,与其说他是剑仙,不如说是一个种地的老头子,让人根本瞧不出丝毫世外高人的气质。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人,居然在十几年前击退了邪教的入侵,拯救了西北的无数生灵。 现在,这个老头子就要在此地长眠了,在这禁锢了他十多年的木屋旁。 轩钟向沉寂在土地中的叶问舟拜了三下,为他撒下最后一捧土。 “叶老先生,您走好。” 郝天德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湿润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伤感过了。 拜完了叶问舟,轩钟慢慢站了起来,悲伤的眼神变得坚毅,他回头道:“还没有完呢,森林外还有复真教的人,说什么都要他们付出代价,多送几个去陪叶老先生!” …… 衷隐谷森林外围。 唯一通往墨镇的出口被几个黑衣人堵住了,要想强行出去,少不了要恶战一场。 云离墨和叶霖青躲在远处的一棵树后,生怕被那些黑衣人发现。 叶霖青小声疑惑道:“你打不过他们吗?” 云离墨哭笑不得:“他们一看就知道是高手,你要我出去被乱剑砍死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霖青撇了撇嘴,用一种鄙夷的眼神道:“我还以为你挺厉害的。” 云离墨一听,脸瞬间就红了,虽然很想反驳,但又不好意思。 叶霖青伸头出去探了探,用手指到:“一……二……三……” 云离墨疑惑道:“你在干吗?数到五声冲出去受死?” 叶霖青嗔道:“才不是呢!我在数他们有多少人。” “多少?” “四个。” 云离墨道:“然后呢?你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叶霖青道:“你不是说你杀死了一只灵岩怪吗?怎么杀的?” 云离墨道:“就是用你爷爷教我的一套身法,好像叫‘云踪步’,躲开了灵岩怪的一击,然后就杀死他了呗——哦不,准确来说它是自杀的。” 叶霖青道:“那我们就用这个身法逃走。” 云离墨摇头道:“我一个人或许可以,但带上你就不行了。” 叶霖青道:“谁让你带我了?” 云离墨道:“怎么?你要舍生取义,让我一个人逃,最后让我自责终生?” 叶霖青气得敲了一下云离墨的脑袋,道:“我是让你把他们引开,然后我就可以出去了,反正他们也捉不到你,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早就跑远了。” 云离墨豁然开朗:“厉害啊,没想到你这么聪明,那我去了!” 叶霖青一把拉住云离墨:“等等,你别那么急啊!” 云离墨回头道:“怎么了?” 叶霖青道:“依我看,他们肯定会留一个人看守的,你得把他们全部引开。” “要怎么做?” “嘿嘿……” 云离墨是第一次看叶霖青这么笑,他以为只有轩叔才会露出这种诡异的笑容。 叶霖青道:“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他们惹怒,这样他们就会一齐来追你了。” “哦?” 叶霖青让云离墨在原地待一会,然后离开了,回来的时候用一大片蕉叶包住了一些东西。 云离墨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臭味,他惊讶道:“你刚刚不会是去……” 叶霖青一拳就打在了云离墨的脸上,恼羞成怒道:“再瞎说就揍了你啊!” 云离墨连忙捂着脸点头。 叶霖青摊开了蕉叶,道:“这些是‘奇臭果’,奇臭无比,粘性十足,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臭味,而且它的样子也确实……很像那个东西。” 云离墨再次连忙点头。 叶霖青调皮地道:“你说,要是有人往你脸上丢这么个东西,你会怎么做?” “跟他拼命!” 叶霖青点头道:“没错!” 云离墨道:“你是要让我用这些玩意砸他们?” 叶霖青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但云离墨已经明白了。 云离墨心想:真可怕,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还好我跟这女魔头关系还不错,不然我岂不是要少活五十年。 叶霖青笑着说:“好了,你快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云离墨心不干情不愿地接过了那些“奇臭果”,捂着鼻子冲了出去。 刚冲出森林,那四个黑衣人就跑了过来。 “站住!你是谁?为何会在里面?”其中一人远远地道。 云离墨干笑道:“是这样的,大叔,我昨天进林子里采药,结果遇到了灵岩怪,那灵岩怪好不厉害!我左闪右避,上窜下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求你们放我走吧!” 四人对视了一眼,为首的道:“好,那你走吧。” “诶?” “怎么了?” “就这样放我走?” “要走快走,再多屁话就不让你走了!” 黑衣人见云离墨只是个小孩子,脸色虽然古怪了些,但只当他被灵岩怪吓坏了,所以只是冷哼一声就走开了。 云离墨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去!要是早知道这帮人这么好讲话我就把霖青也带出来了啊,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啊!” 不过叶霖青还在等着这帮黑衣人离开呢,她又不知道这帮人这么好说话。 云离墨大吼道:“啊,你们等一下!” 黑衣人们回过头,冷声道:“怎么了?不想走了?” 云离墨干笑着说:“不是,我我我……我请你们吃东西可以吗?” 云离墨颤颤巍巍地拿出奇臭果,在考虑要不要做这么缺德的事。 果然,那臭味顿时就溢满了空气。 黑衣人捂着鼻子,连忙道:“拿走拿走,我啐,这什么鬼玩意,这么臭!” 云离墨颤颤巍巍地举起奇臭果,决定这么缺德事就只干这一次。 黑衣人吓得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放下,放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云离墨大喊一声“对不起!”,然后使出了云踪步,以鬼魅般的身影朝四个黑衣人一人丢了一个奇臭果。 那四个黑衣人顿时惊慌失措,立马运功逃跑,可是,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些坨状的奇臭果宛如一尊尊艺术品般,以一种优美的抛物线飞舞了过来,然后落在了他们的脸上。 “吧唧!” “吧唧!” “吧唧!” “吧唧!” 瞬间,周围就安静了下来,黑衣人们呆若木鸡,似乎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天地间荡漾着奇臭果的味道,连在远处的叶霖青都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云离墨已经不敢看这凄惨的一幕了,从小品德优良的他,在这一刻败坏了。 过了一会儿,四个黑衣人开始叫唤了起来。 “啊!这什么鬼玩意!” “那小子呢?我要杀了他!” “这玩意怎么还扒不下来了?快帮帮我!” “救命啊,救命啊,眼睛睁不开了!” 黑衣人们顿时怒火中烧,脸都没擦干净就朝云离墨冲了过来,使出的都是看家的本领。 看着黑衣人们凶恶、奇异的脸色,云离墨撒腿就跑,一刻都不敢多留。 不多久,几个人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叶霖青缓缓从树后走出来,看着满地的果肉,嘴角扬起了微笑,然后朝墨镇跑去了。 ------------ 第十五章:星月相伴 黑衣人追了很久才罢手。 他们发现那臭小子的轻功居然是这么的强,有好几次都沾到他的衣角了,结果还是被他那鬼魅的身法逃掉了。 黑衣人们冷静了下来,毕竟自己还是有任务在身的,不得不立刻收手。他们只能朝着不远处的云离墨吐了口唾沫,然后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臭小子,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 “奶奶的,真倒霉,遇上个这么缺德的玩意。”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云离墨呼了一口气。 想必叶霖青也已经抵达墨镇,自己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刚到墨镇外围,云离墨就看到叶霖青倒在了黄土小路上。 云离墨大惊失色,连忙上去将她扶了起来。 云离墨焦急地道:“霖青,你怎么了?” 叶霖青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云离墨从未见过叶霖青这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此刻叶霖青正咬着嘴唇,很明显在经受很大的痛苦。 “啊,是了,叶问舟爷爷说过,霖青是不能久见太阳的!” 云离墨这才记起,那把伞却不知丢到何处了,该死,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连忙把衣服脱下来,用衣服轻轻盖住了叶霖青的头,然后把剑丢在一旁,将她背在背上,但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叶霖青又痛苦地叫了一声,吓得云离墨动都不敢动。待确认无事后,云离墨才慢慢背着叶霖青朝墨镇走去。 …… 墨镇,轩钟屋内。 孟黎见到云离墨背了一个女孩子回家,惊讶得话都说不好了。 “阿墨,你……你怎么绑了个小姑娘回来?” 云离墨没有回答,只是急忙将叶霖青放在床上,然后接了盆水为她擦脸。 随着额头汗水的消失,叶霖青痛苦的神情变得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缓了下来。 云离墨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柔目望道:“希望没有大碍。” 这时,一旁的孟黎才上前来问道:“这位姑娘是?” 云离墨道:“她就是叶老爷爷的孙女,叫叶霖青。” 孟黎点了点头:“这位就是叶老先生的孙女啊,长得真可爱呢——她这是怎么了?” 云离墨道:“她不能过久待在阳光下,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孟黎吃了一惊:“这是什么病?我居然从未听过。” 云离墨道:“根据老爷爷的说法,这是一种诅咒。” 话音刚落,云离墨就看到叶霖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离墨大喜过望:“你醒了?没事就好。” 叶霖青有气无力道:“这……是哪?” “放心吧,这是我叔叔的家,我们已经到墨镇了。” 叶霖青“嗯”了一声,然后苦笑道:“真是的,我居然忘了外面和森林不一样,外面的阳光可是很大的。” “你长久住在森林里,换了地方自然会有些不习惯。你继续休息吧,少说些话。” 叶霖青小小地“哼”了一声,倔强地说:“本姑娘还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 “是,是,叶姑娘,你好好休息,让小的服侍你。” 叶霖青笑了一下,撇过头闭眼了。 云离墨见状,也是开心,将水倒完又坐在了床头,似乎要等叶霖青完全好转才放心。 孟黎在一旁脸色古怪地看着云离墨,道:“行啊,小墨墨,平常表现得呆头呆脑,遇到小姑娘就很会说话嘛,嗯?” 云离墨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旋即装作硬气的样子:“是……是叶老爷爷叫我好好照顾她的,我作为晚辈当然要说话算话了!” 孟黎神秘地笑了一下,为晚饭做准备去了。 云离墨回头看着叶霖青熟睡的样子,清秀的脸庞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好像风吹过小麦,阵阵麦香扑在自己的脸上一样。 夜晚很快降临,孟黎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云离墨将虚弱的叶霖青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有靠背的核桃木椅上。 捧着热腾腾的墨镇特色的红米饭,叶霖青有点好奇。 她问道:“这米饭怎么是红的?看起来像一粒粒小花生米。” 孟黎笑着解说道:“这红米啊,可是我们墨镇的特产,味道不仅远胜普通,营养也是很丰富的,是我特意买来给你补身子的。” 叶霖青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么客气地对待。 “谢谢……您……” 云离墨笑道:“叫孟姨吧。” 叶霖青点头道:“谢谢……孟姨。” 孟黎笑道:“诶,没事,不客气不客气,我听阿墨说啊,你自小就生活在森林里,一定没尝过外面的食物吧?你看你身子这么虚,得多吃点——别光吃米饭呀,来,红枣鸡汤也喝点,鸡蛋肉羹,辣子鸡,酱香鸭,红烧鹅,卤猪蹄,都吃点呀,来来来,孟姨帮你夹……” “别别别……孟姨,我,我吃不了那么多啊……碗都装不下了……” 看着叶霖青惊慌失措的样子,云离墨露出了看戏般的微笑。 “孟姨,您别光给我夹,也给离墨夹点吧……” “没事,那臭小子饿一顿饿不死。” “……喂,孟姨……哪有你这样偏心的……” 这一顿叶霖青吃得很饱,她从来都没吃这么饱过,简直比吃半只烤奎猪肉还要饱。不过,她也没料到离墨的孟姨这么热情好客,倒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了。 吃饱喝足后,云离墨又想要把叶霖青扶回床上去。 孟黎一把就将云离墨拉开了,道:“哪有刚吃完就扶人上床的,你带小霖青去外面走走啊。” 云离墨无奈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叶霖青也无奈地笑了一下。 …… 墨镇的月景很好看,比森林里的好看多了,叶霖青这么想着。 衷隐谷的森林常年充满雾气,根本看不清天空,只有在爷爷的木屋外,自己才能通过那一线天看到不完整的月亮,总觉得月亮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出现一会就消失了,让人无法挽留。但是外面的月亮不一样,她胖胖的,圆圆的,比盘子还圆,而且她并不是孤零零的,在她的周围,有着数不尽的星星陪伴,它们虽然很小很小,但却非常亮,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着月亮,即便有时候消失不见了,也会在某一天夜里出现,让月亮不会一直孤独下去。 叶霖青不禁感叹道:“月亮好美,星星也好美……” 云离墨头点点头:“因为快到满月了,所以看起来圆一些。” 叶霖青道:“是吗?我之前看到的都是弯弯的月亮,还以为月亮就是那个样子……没想到月亮也会变得这么圆啊……” 云离墨道:“你没见过的景色多了去了,这月景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叶霖青叹道:“是吗?可惜我都没看过呢……” 云离墨连忙安慰道:“啊,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出了森林,那些景色你总会看完的。” 叶霖青无言地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好。” 云离墨扶着叶霖青回到了家门口,可刚到屋外就听见了轩叔的声音。 云离墨喜道:“轩叔回来了!” 叶霖青也急忙道:“是吗?那爷爷呢?……” 云离墨将门推开,只见轩叔神情古怪,孟姨也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孟黎见二人回来,先是惊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云离墨将叶霖青的手缓缓放下,冲上前来问道: “轩叔,你们打败那些坏蛋了吗?” 轩钟哑然,只得摇了摇头。 “你们也打不过吗?” “不……我们根本就没有交手。” “没有交手?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离开了……” “难道叶问舟爷爷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打败了那些邪教徒?” 轩钟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对门外的叶霖青道:“你就是叶老先生的孙女吧?” 叶霖青打了个激灵,点头道:“是……” 轩钟道:“你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叶老先生对我们有恩,我们会好好对待你的。要是你愿意在这里住下,我们就给你收拾屋子,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另外建一间屋子……钱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的,如果你想要自己做事的话,我们可以帮你谋一份打杂的工作,不过我觉得你不用过于担忧这些,我们会尽力帮你安排好的……” 云离墨一头雾水:“轩叔,你在说什么啊?” 轩钟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这里的生活,大家都很友善,啊对了,每半年我们还举办篝火晚会,张灯结彩,围火而舞,你一定会觉得有趣……” 云离墨有点生气了:“轩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轩钟不顾云离墨的愤怒,继续道:“买衣料的话就去东镇的花大娘家买,胭脂水粉呢就去西镇的‘紫云轩’,不过孟黎阿姨会带你去认识的……” 云离墨大怒道:“轩叔!” 云离墨搞不懂轩叔为什么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霖青现在明明很关心他爷爷的情况,不过看轩叔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正当云离墨要问个究竟时,叶霖青开口了。 “你是说,我爷爷他已经……” 叶霖青瞪着眼睛望向轩钟,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轩钟沉痛地点了点头,然后咚的一声坐了下去,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不!” 突然,叶霖青大吼了一声,把云离墨都吓了一跳。 云离墨回头望向叶霖青,只见她眼睛通红,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泪水泊泊。 “霖青,你……” “我不信!” 叶霖青哭着吼了出来,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因此而颤抖着。 “我才不信……爷爷他几天前还好好的,明明还叫上煦娘一起吃饭……明明那么希望煦娘来家里,居然还犹豫了这么多年……一天到晚就知道戴着个蓑衣,外面明明没有下雨……” 叶霖青哽咽着,自言自语着,声音无比的悲痛。 “霖青……” 云离墨看着她,没敢安慰,他终于知道轩叔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叶问舟爷爷已经死了。 叶霖青哭得像个泪人,但还是用手擦拭着根本擦不完的眼泪。 “我要回去了……”叶霖青突然说。 “回去?回衷隐谷森林吗?不可以!那里还很危险……” “不,我要回去,”叶霖青抹着泪道:“我只是出来跟你在墨镇待两天的,可没说要一直住下去……我觉得已经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爷爷该担心我了。” “不行,要回去我和你一起回去!”云离墨连忙道。 “不用了,我要回家了,要回家了,你下次再来吧。”叶霖青道。 “可那几个黑衣人还守在森林口呢,我得和你……” “够了!”叶霖青大吼道,她咬着嘴唇,完全不顾那哗哗流淌的泪水。 “你以为你谁啊!我爷爷让你照顾我只是客气罢了,我才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不是说你叔叔会把爷爷带来的吗?!我爷爷呢?你说了谎,还不准我一个人回去吗!” “我……我……” 叶霖青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坚定地朝外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虚弱的感觉就让她摔倒在了地上。 云离墨急忙跑了过去,想要扶她起来,但却被她一手挥开。 “我要走……自己……一个人走……” 明明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即使是爬也要爬回去,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来墨镇了,好好陪着爷爷和煦娘,一直一直…… “对不起……对不起,爷爷……霖青错了……我再也不出森林了,再也不瞒着你们跑出来玩了,再也不离开你们了……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云离墨无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现在的叶霖青,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回去。 云离墨叹了口气道:“霖青……问舟爷爷他,曾交给我一封信。” ------------ 第十六章:死别之信 小孙女 叶霖青 亲启: 霖青,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 原谅爷爷瞒着你很多事,甚至包括爷爷大限将至这件事情,但希望你不要怪爷爷,爷爷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一样成长。 但是,爷爷似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了呢,事到如今,爷爷必须要把一些事情告诉你,因为爷爷知道这些事小霖青想知道很久了。 先从爷爷的身世说起吧。 你爷爷我以前可是一名剑仙哦,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不过也不是很厉害了,哈哈(划掉)。在剑世的西北方呢,有一处邪教的老巢,名为“复真教”,复真教一开始还算平静,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但是有一天,他们突然袭击了西北第一城“望漠城”,并占领了它。经过爷爷的多方调查,他们竟然是受光世内一些人的指使,企图以此侵略剑世。霖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战争。虽然霖青没见过战争,但爷爷的那些书可都被你看了个遍,所以应该知道战争带来的灾难吧?那就是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为了阻止战争的爆发,爷爷与其他人组成了联盟去讨伐复真教。那场讨伐战中死了很多人,不过我们还是胜利了,成功夺回了望漠城,并将他们的教主击杀于城下。爷爷本以为事情已经完结了,但可惜不是那样。复真教掌握着巫毒之术,他们对爷爷下了最恶毒的巫毒,叫做“心灭”。刚开始还察觉不到什么,但后来的事情居然超乎了我的想象。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一些功力深厚的人外,所有靠近爷爷的人都会七窍流血而亡,霖青可能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别人因自己而死的痛苦,但是爷爷却体会到了,而且不是一遍,是千遍万遍!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论多么要好的朋友,多么不舍的人,都会一一离我而去。所以,爷爷怕了,为了不再有无辜的人因我而死去,我来到了这个最北边,最偏僻的地方,在这里隐居,并在此设下“迷幻之阵”,引来淞海的阴气,让所有进入森林的人知险而退。于是,这一待,就差不多二十年了呢…… 这就是爷爷的经历了,该说说霖青的父母了。 霖青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你的母亲带到了这里,对了,你妈妈叫柳别意,不知道你们母女俩今后还能不能见面。你母亲和父亲继承着讨伐队的意志,继续调查着复真教背后的主谋,因此要涉险进入光世,但光世有着“天绝之门”,将光世与外界完全隔开,很久才开放一次,所以不得不将霖青你寄养在爷爷这。霖青,他们或许不是称职的父母,但他们却在为着剑世千万家庭的和睦而努力着,为无数父母能陪在子女身边而付出着,所以爷爷希望你不要怪他们,爷爷相信你们终会有相见的一天的。 最后,就是煦娘了。 这是我最不想说的(划掉)。 煦娘原本不是那个样子,她以前……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在施展完“迷幻之阵”的那一天,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恰在此时,一头灵岩怪看准了我的虚弱体态,居然朝我攻击了过来,我最终虽然拼命将它击杀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 本来以为就要告别这个世间了,可是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在开我这个老头子的玩笑,竟派了一个女孩子过来,好像三十多岁不能叫女孩子吧(划掉),她就是煦娘。她乌黑亮丽的头发和充满善意的双眼是我这辈子所不能忘怀的,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最善良的女子——喔,不过你奶奶还是要更好看点的,不过她早我一步告别世间了。煦娘看我受重伤,竟然要给我疗伤,但我为了她不被巫毒之术所害,拒绝了她,可她还是执意采来草药,想为我敷药。我骂她,喊她滚,甚至把巫毒之术的后果告诉了她,但她就是不走,一边答应着,一边为我敷药……呵,世上居然真的有那么蠢的人,命都不要了……说来也奇怪,她为我敷了三天三夜的药,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后来才知道不过是表象罢了。第三天晚上,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她打算明早就离开。那天夜里,我与她聊了许多,也交换了各自的名字。我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但她只是笑着说不需要我回报。第四天早上,本来以为她可以出林子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了,但谁曾想,一早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煦娘,变成了怪物的模样。 我惊讶极了,以为这不是煦娘,但她身上的衣服告诉我,这怪物就是她,她就是煦娘。可是,可是,煦娘不知道啊!(墨水溅开了),她见我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还天真地去摸自己的脸……等她发现她的异变后,她浑身颤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鳞片,但……什么也改变不了……心灭之术……呵,真的是心灭啊,彻底让一个女子的心灭掉了,也彻底让我的心灭掉了,更是让我彻底明白,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悲惨地活着。 之后,迷幻之阵生效了,一切林中之人,之兽,皆无法离开衷隐谷森林,于是煦娘就只能进到森林里生活了,而我为了她着想,远离了那里,到现在这个林中平原上生活。那几年我们都没有见过几面,直到霖青你出现后才有所好转。那一天,煦的心好像复活了,没日没夜地守护在你身边,保护你,为你做吃的……我知道,她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因为她跟我说过她想要一个小孩……爷爷相信你也把煦当作了娘亲,对吗? 再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爷爷也不多赘述了。 爷爷这一辈子对不起过很多人,但最对不起的就是煦娘,她的善良害了她,让她终身再也无法与亲人相见,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日子,只能终日待着这不见天日的雾林之中,这一切都是爷爷的错。 霖青,这就是爷爷要告诉你的全部事情了。 明天你就离开爷爷了,所以爷爷才让离墨小娃娃把这封信带给你。 不要想着为爷爷复仇什么的,即便那帮人不来索我的命,这蔓延了十几年的巫毒也差不多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爷爷归西之后呢,你也不用太难过,爷爷我都七十七了,再不死活着浪费粮食对不对? 啊,对了,离墨那傻小子估计在你旁边吧? 喂,臭小子!霖青以后交给你了啊,你敢欺负她小心我还魂来找你! 还有,霖青你的脾气也要改改,太暴躁可不好,爷爷还指望你嫁人呢。 好了,没什么要说的了,呼啊,好困~爷爷先睡了,你们俩个也早点睡。 爷爷 叶问舟 鬼知道现在多少年 ------------ 第十七章:奕世议事 洞川历385年三月五日,剑世-青洛城-奕世阁。 参议员兼后勤部长柳棱武坐在角落的一个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奕世阁的长老们在争议。 从三天前起,前线传来了魔兽世“伤”族击败“破”族的消息传来时,这些长老就开始吵个不停了。 自三十年前魔兽世因为内战导致分裂成“伤”、“断”、“破”三族起,剑世就再也没有遭受过魔兽世的大举进攻,这让饱受战争的剑世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可是,近年来,随着“伤”族的不断崛起,“断”与“破”愈发难以抵抗其汹涌的攻势。在一年前,“断”被“伤”夺取了全部领地,从此成为了“伤”的附属种族,由此三族鼎立的状况变成了“伤”与“破”之间的针锋相对。而就在不久前,“破”也因阻挡不了“伤”的进攻而变得和“断”一样的下场,所以现在的魔兽世已经是完全统一的世界了。 自古以来,剑世就不是魔兽世的对手。 魔兽不仅有着强大的攻击力,还有着非人类所能比拟的坚甲,一般的剑世人类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在以往的战争中,一只魔兽步兵往往能拼掉剑世的五个乃至十个士兵,但魔兽世的强悍还远不止如此——魔兽世还有飞兽,这让仅能陆地作战的剑世士兵无法招架,只能被残忍地虐杀,除此之外,魔兽世还有着巨型魔兽,一种名为“堕拔”的巨型魔兽高达三丈,常常能轻而易举地击溃剑世军队的方阵,还有弓箭也伤不到的重甲兽、一拳下去能把几十个人震飞的龙息兽…… 按理说,剑世人类是绝无可能抵挡得住魔兽世的进攻并存在这么久的时间的,仅凭人类的脆弱肉体,根本经不住魔兽军队的一个冲锋。 能让剑世存在千年之久的原因有二。 第一,剑世之所以被称为剑世,是因为剑世的人类可以通过淬炼经脉和习练剑术来达到极高的境界,剑世中人把这些境界称为“脉境”,依次为“黄脉”、“橙脉”、“红脉”、“紫脉”、“黑脉”。其中黑脉是已知最高的境界,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人达到过这个境界,但无一不被人们所铭记,青蓑剑仙、黑剑侠伯伦、剑圣青玄子……他们的事迹被剑世中的无数人传颂着,不仅是因为他们至高无上的实力,还因为他们为剑世的和平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魔兽世才迟迟拿不下剑世的哪怕一寸土地。在百年前的大战中,黑剑侠伯伦仅凭一人一剑,就能在数千魔兽中纵横自如,没有哪个魔兽能留住他。虽然大多数的剑世人类实力不济,但就是有那么一小部分达到“脉境”的人,能与魔兽一较高下,击退了无数的魔兽。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训练达到了这些境界,甚至还有着“剑院”这种专门培养剑术人才的机构出现,不过能达到“紫脉”的,还是少之又少。 第二,剑世在智慧与谋略上,高出魔兽几个档次,剑世中人专门制造出“剑冲门”这样的杀伤性武器对付魔兽世的飞兽,这大大削弱了魔兽的兵种优势。再者,魔兽的攻击方式除了横冲直撞还是横冲直撞,比起剑世的“方阵”“圆阵”“疏阵”“数阵”种种阵法,简直就是野蛮的代表,往往在战争中吃亏,乃至大败。 综上而言,剑世能存在这么久远的时间并不是一个奇迹。 柳棱武叹了一口气,暗想:“不过剑世能存在这一帮脑袋进水的长老还真是一个奇迹呢。” “伤”统领魔兽世的消息已经传来三天了,这帮长老除了吵还是吵,一点对策都没有想出。 作为后勤部长,在这个会议上,自己连说话的权威都没有,还不如一个端茶递水的侍者来得有分量。 他提出立刻打造一百架剑冲门支援南方各城,却被长老们以“剑冲门数量充足,前线军费需要巨大开支”给驳回了。 的确,剑冲门的数量非常可观,但仅仅是表象而已。剑世已经五十年没用过剑冲门这种对空武器对抗过魔兽世了,自从魔兽世分裂以来,那些剑冲门就几乎没有被修缮过,这使得其威力大打折扣;再者,随着和平的时间一长,新的剑冲门已经很少被打造了,目前只有“源格城”的玄机营在生产,一个月仅仅生产一台。 因此,打造新的剑冲门以克制魔兽世飞兽的方阵是极具战略性的。 可惜的是,那帮长老看不出来,他们似乎早已忘了战争带来的伤痛。 争吵还在继续,柳棱武却没有了耐心,他起身出了会议室,去观赏外面的景色,那些长老也不管他,继续争着口舌。 青洛城是南部七十四城中最大的城市,也是剑世南方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其人口多达二百万人,剑世最大的议事大厅——奕世阁就坐落在这里。青洛城建在一处高谷上,从北边望去,可以看到剑屏山脉的大体轮廓,剑屏山脉绵延三千里,将剑世隔成了南北两个地域,是剑世最大的山脉,也是最难以跨越的山脉。 虽然已经到春天了,但剑屏山脉的顶端还留有着厚厚的积雪。残白的山腰之下是青葱的云杉林,一名牧童正赶着牛羊朝一座炊烟袅袅的木房子走去。 站在高楼上的柳棱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的光景让他心旷神怡。 正当柳棱武打算好好欣赏美景事,一个粗旷的声音打断了他。 “嘿,柳老弟!你也在这躲着呢?” 柳棱武转过头,发现来人是白奕海,他是军事部的西南总军团长,掌控着剑世西南的所有军团。 白奕海高高大大的,比柳棱武高出半个头,留着一头清爽的褐色短直发,柔和的目光中透露着坚毅。他左颊的刀疤是在十年前对抗魔兽世“破”族中留下的,一直是被他看作荣誉的象征。他总是挂着一副自信的微笑,这不仅让和他相处的人觉得舒服,也让他手底下的士兵安心。 “这里的风景绝佳,很适合放松心情,还有,我可不是在躲,我只是受不了那帮长老的唠叨罢了。”柳棱武笑着解释道。 “嗨!”白奕海摆了摆手:“我还不知道你?那帮老头子也真是的,整天叽叽喳喳,好像自己那年过半百的老婆被人抢走了似的。” 柳棱武被这奇怪的说法弄得笑了一下。 “那你呢?也是受不了他们的唠叨,跑来看风景?”柳棱武笑问道。 白奕海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道:“哈哈,差不多差不多,再不出来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不过,”白奕海从大笑变成了微笑,道:“我主要是出来跟你商量点事的。” “什么事?” “就是你刚刚提的计策啊,说是要造一百架剑冲门。” 柳棱武眉头一挑:“怎么,你有兴趣?” “那可不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那帮长老没到过前线,不知道什么要紧,但我可是天天都和魔兽世的边防军打交道啊。我跟你说,西南各大城市的剑冲门有将近一半都快报废了,再不造新的,就只能等着魔兽破城杀人了。” 柳棱武点点头,道:“我也知道剑冲门年久失修,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话说回来,既然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在会议上说呢?” 白奕海道:“第一,就算说了,那帮长老也要派人去检查,一来二去会浪费很多时间;第二,中南军和东南军正催着要军费呢,造剑冲门可是一项大花销,我要是说了,他们肯定会不乐意,然后又要争来争去,我最讨厌这些烦人的事了。” 柳棱武差不多只知道白奕海的目的了,他是打算自己在补给上做手脚,让自己将尽可能多的资金拨给西南军,反正奕世阁只管决策,怎么实行他们是管不到的,只要自己小心点,几乎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想到这里,柳棱武的脸色冷了很多,他硬生生道:“那么,阁下的意思是?” 白奕海道:“这件事只能来拜托柳老弟你,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忙。” 柳棱武差点就冷哼一声了,但他还是忍着道:“愿闻其详。” 白奕海点点头道:“剑冲门的制造向来都是后勤部管的,实不相瞒,西南军没有可以造剑冲门的工匠,所以恳请柳老弟可以派源格城的工匠师们到西南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造一百架剑冲门的材料,正愁没人做呢!” 柳棱武闻言,疑惑道:“你们上哪找来那么多的材料?” 白奕海笑道:“自打十年前上任起,我就已经在准备了,不过那时的剑冲门大多还能用,又值和平时期,就一直没有找工匠来造。嘿嘿,现在临时抱佛脚,只能找柳老弟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柳棱武连忙挥手道:“不,不,这是我份内的事,本来就应该派人过去造的。” 白奕海大喜过望:“真的吗?那太好了,柳老弟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下回一定找你喝酒!” 白奕海又笑着聊了几句,回到会议厅去了。 望着白奕海的庞大身躯消失在眼前,柳棱武愣愣道:“这人……有点意思。” 一个能在十年前就考虑到今日之事的,一定是个有远见的人,而又能在这十年间坚持不懈地做准备,又足以见此人的恒心,更值得敬佩的是,他竟从未向奕世阁要过怕一分钱。这种种事迹表明,白奕海这人,具有高瞻远瞩的大将风范,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会成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名将。 柳棱武继续欣赏着风景,口中喃喃道:“以后,得多跟这人打打交道了呢。” ------------ 第十八章:墨云现世 距离上次那次事件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 这四年来,云离墨跟着轩钟学习着墨山剑术,终于在不久前达到了“黄脉”的境界,已经算一名真正的剑客了。 轩钟原本打算用十年的时间把云离墨锻炼到这个境界,没想到只用了八年的时间,轩钟不得不把这归于云离墨出类拔萃的天赋。 根据墨镇的祖训,每一位达到“黄脉”的剑客必须要出山历练,以求至更高的境界,所以再过不久,云离墨就得离开这养育他十六年的地方了。 墨镇-墨雨亭。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亭旁的两颗翠柳将几束碧发垂至湖中,让清风来洗梳,曼妙动人的身姿沉醉着每一个游者的心,而那远处的群峰之间则浮动着云雾,峰上的人家时隐时现,几只白鹤穿梭其间。 云离墨抿了一口酒,然后把手搭在耸起的膝盖上。 这四年的时光把他变得成熟了许多,但清澈的双眸着仍然有着少许稚嫩之意。 “离墨,你在这干什么?” 耳畔传来男声,云离墨转过头,发现原来是好友赤风。 赤风瘦瘦的,眼睛和筷子一样窄,但他有着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笑起来开朗好看,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云离墨笑道:“当然了,我建的亭子嘛,我不来谁来?” 墨雨亭是云离墨花了三年时间建的,虽然十分简陋,但这里的风景却完全弥补了这个缺憾,有一种别样的简单美。 赤风在云离墨一旁坐了下来,用左手手肘搭在云离墨的右肩上,道:“诶,明天就是篝火节了,你准备了些什么?” 云离墨道:“什么都没准备。” 赤风吃惊道:“没准备?再过几天你就要出镇了,就不打算好好再过一次篝火节?” 云离墨又抿了一口酒,道:“有什么好过的?不就一堆人在那围着火堆呜哇呜哇地叫唤吗?难不成要我抬个大野猪上去,对着它祈祷三声‘不要怪我,我不是无意的’,然后将它推入火中?” 赤风:“……” 云离墨望着湖上的群峰,道:“瞧,这里多惬意,日落月现,云卷云舒,让我待一天都没问题。” 赤风挥手道:“行了,行了,每次练完剑就来这待着,也不嫌一个人闷。” 云离墨笑着,没有说话。 赤风又问道:“对了,出镇之后你打算去哪吗?” 云离墨道:“前几天不是来了一个叫林轲的北方后勤队长吗?” “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 “对啊,他说南方要生战事了,所以我打算去那里看看。” 赤风惊道:“你要去打仗?” 云离墨连忙笑着挥手:“那可不是,我自己还嫌命不够长呢,我只是去瞧瞧那些厉害人物而已,听说南方有着数不尽的高手,就连军团的小队长都可能有‘黄脉’的实力,还有那个奕世阁的阁主,已经到‘黑脉’的境界了。” “所以你只是去结识他们咯?” “结识谈不上,只是去见识他们的剑术罢了,希望能学到点什么。” 赤风点点头,然后叹道:“要是我也到黄脉,就和你一起去了,你这一走,我定是要无聊许多。” 云离墨笑道:“嘿嘿,怕什么,你也差不多了,估计明年就能来找我了。” 赤风没有说话,好像一直很在意自己经脉与剑术的事。 过了一会,他好像想起什么,道:“对了,那叶姑娘呢?” “你说霖青?” “对啊,你要走了,不和她打个招呼吗?” “这……我当然会啦……” 云离墨苦笑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跟叶霖青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四年前的那一晚,霖青哭了整整一夜,到早上时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自己虽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过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直帮她把用来擦泪的毛巾拧了洗、洗了拧。 之后的一年,衷隐谷森林因阵法消失而死了许多野兽,轩叔担心这是诅咒而没让霖青回去。一年后,自己带霖青去叶问舟老爷爷的坟前上了几次香,她虽一直忍着没哭,但却一句话也没说。 至于煦娘,轩叔和一帮叔叔都说没瞧见,所以自己和霖青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了。 再后来,叶霖青就到镇上的“沁香书斋”去了,整天都在看书,很少出门,就连晚上也在那里睡,轩叔和孟姨为她支付了好几年的伙食费,算是报答他们口中的叶老先生。 听赤风说,叶霖青待人处事十分冷淡,除了“嗯”“没”“好”这三个字外,很少听她说别的。 经历了那样的事,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成为那样子自己倒也十分理解。 不过霖青对自己并不冷淡,相反地,比之前还要亲切,只不过四年来见面并不多罢了。 想到这些,云离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袖,笑道:“走吧,去我家喝一盅?” 赤风也笑道:“好啊,难得你不练剑,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夜晚,轩钟家。 云离墨醉醺醺地把比他还醉醺醺的赤风送走后,一个人躺在了床上。 正当他想享用美梦时,轩叔把他叫醒了。 云离墨半梦半醒,揉着眼道:“干嘛啊轩叔,这么晚就不练剑了吧?我都到黄脉了……” 轩叔搬来了一架小凳子,道:“你不用起来,在这里听我说就好。” “怎么?神神秘秘的,私房钱被孟姨发现了?” 孟黎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这边,把轩钟吓了一跳。 “臭小子,别乱说!你轩叔我可是获得过‘最佳爱老婆’奖的,怎么可能会干藏私房钱这般龌龊之事!” 孟黎笑着转过了头。 “那你要说什么?” 轩叔笑嘻嘻地拿出一把铁质的钥匙,在云离墨惺忪的眼前晃了半天,问道:“你猜这是什么?” “喔!这难道就是……你藏私房钱的钥匙?” “你你你!臭小子,你找打是不?……哎呀,小黎黎呀,你怎么过来啦……我这是在教导云离墨以后怎么当个好丈夫呢,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别别,别揪我耳朵,我真没藏私房钱……” 轩叔被孟姨叫出去了,过了一会才鼻青脸肿地走了过来。 他一巴掌把要睡着的云离墨给扇醒了。 “睁开眼,我要给你件东西。” 云离墨打了个哈欠:“什么啊?你倒是快点,我好困,哇啊~” 云离墨打了个更大的哈欠,差点把轩钟也弄困了。 轩舒静静地打开了另一间房间,房间里布满了尘埃,他缓缓走了进去,然后从灰尘中咳嗽着拖出了一个箱子。 箱子是铁制的,早已是锈迹斑斑。上面隐隐约约雕刻着一条暗金色的飞龙,其外表虽已难以辨认,但它所流露出来的气势与威严,却是令人倍感压迫、呼吸急促。 轩钟二话不说,用钥匙打开了箱子,拿出了一把古老的残剑。 云离墨醉着脸疑惑道:“这是什么剑?我看都快用不成了……” 轩钟道:“你想知道啊?那我告诉你,这是你老爹留给你的。” 云离墨一听是自己的爹留给自己的,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我……我爹?” “对啊,他说等你到黄脉的时候才能交给你,现在是时候了。” 云离墨点点头:“既然是我爹留给我的,应该是柄很厉害的剑才对,怎么都残破成这样了?” 轩钟笑道:“你可别看这剑破成这样,它可至少被三位有着黑脉级别的剑客持过。” “怎么可能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件叫什么名字?” 轩钟一字一顿道:“墨,云,剑。” 云离墨顿时来了兴致:“墨云剑?这名字好听,它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轩钟:“当然,这可是杀过上古魔兽,斩过光世天使的神剑!” 云离墨连忙把剑拿了过来,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 “果然很古老啊,不愧是我爹留给我的!” “那是,黑脉级剑客拿过的剑岂会是凡物?你试试,看看这柄剑是不是有着一股苍劲之力!” 云离墨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持剑挥了起来。 “咔吧!” 才挥了一下,墨云剑就断掉了,干干脆脆的,比陶瓷都还脆。 空气凝固了一下。 “啊啊啊!剑断了!” “啊啊啊!死人啦!” …… 门外,叶霖青拿着一盆刚成熟的桑果走了过来。 孟黎见来人是叶霖青,缓缓走上前笑着道:“小霖青怎么想到来送桑果了?新摘的吗?” 叶霖青点点头,微笑道:“嗯,我刚从桑果林摘的,想到离墨很久没吃桑葚了,就送一点过来给他吃。” 孟黎笑道:“你们关系还真好,我还以为小霖青是专门送给孟姨吃的呢。” 叶霖青红着脸道:“对不起,孟姨,其实……其实也是送给你和轩叔的……” 孟黎笑道:“好了好了,孟姨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吗?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进来吃点东西吧,要不,在这里睡一觉?” 叶霖青刚想婉拒,屋内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啊啊啊!剑断了!” “啊啊啊!死人啦!” 没过一会,轩钟和云离墨就跑了出来,表情十分狰狞可怕。 “轩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快快快,快去找镇西赵铁匠,看看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镇西是东边还是西边啊!” “当然是东边了!” 说罢,俩人朝着南边急匆匆地跑去了。 叶霖青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愣愣地朝孟黎问道:“孟姨,他们……这是怎么了?” 孟黎面无表情道:“赶着接生吧。” “啊?” “嗨!什么都没有,来来来,小霖青别管他们,我们进去好好叙叙旧。” “啊……好的,孟姨……不过他们真的没事吗?” “嗨!哪会出事?轩叔和离墨你还信不过吗?” “信不过啊……” 话还没说话,叶霖青就被热情的孟黎推进了屋中。 ------------ 第十九章:篝火晚会 鸡啼破晓,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地上、树上、屋檐上,如同为之盖上金黄的轻纱。 今日是篝火节,天才蒙蒙亮,墨镇的人们就开始忙碌了。 首先是镇东的菜市场,大家都把自家种的农作物摆在市场的高台上,等着他人来购买。菠菜、油菜、卷心菜、香菜、小白菜、空心菜、雪里蕻等常见的菜类被装在篮子里供人挑选,而猪油、香油、辣椒油则被装在罐子里出售。整个菜市场人声鼎沸,人人都享受着买菜这项活动带来的快乐,似乎每个人都对砍价有着一套自己总结的经验,为一分一毫的价钱吵得不亦乐乎,“斤斤计较”和“锱铢必较”这些词在这里变成了褒义词。 再者是肉铺,为了完成一个令人满意的篝火晚会,肉类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肉的数量往往决定了一次篝火晚会的成功度。人们争先恐后地去抢购猪肉、牛肉、羊肉、鱼肉,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拿回家制成肉串或者切成块。不过这些肉很快会被一抢而空,这时候就不得不杀几只家里的鸡去充当篝火晚会的烤食了。 最后是烟火铺,这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炮仗,比如摔炮、荧火棒、冲天炮、旋风陀螺。在这一天,沉寂了许久的烟火铺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烟火铺的胖老板笑嘻嘻地把堆了几层灰的炮仗擦干净拿出来卖,然后等着人们一哄而上,最后可以收获今后一个月打麻将的钱。 总而言之,在这一天,墨镇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出门,造成万人空巷的景象。 外面吵闹的气氛把沉醉到中午的云离墨给吵醒了,他是为数不多到现在还赖在床上的。 他一脸打了好几个哈欠,用吃奶的劲伸了个懒腰后,死气沉沉地从穿上爬了起来,然后如同僵尸一般地去洗漱。 外面的小孩还在玩什么跳大海的游戏,嘻嘻哈哈的笑声把他弄得心烦。 睡到这么晚不是他的本意,他一向都早睡早起的,只不过昨天遇到了意外。 昨晚他与轩叔忙忙碌碌地跑去铁匠铺,结果走到半路摔进了水沟里,花了半天才从里面出来。 等一切都搞完,回到家里后,已经是凌晨了。 本来今天早上轩叔跟他一样是起不来的,但是轩叔还是在孟姨的棍棒下被赶出了家门,现在估计还在帮孟姨提东西。 “离墨,你不会现在才起吧?这都快中午了。” 赤风走进了门,看到正在洗漱的云离墨,一脸嫌弃地说。 “没事,昨晚忙事情去了,很晚才睡。”云离墨草草敷衍,边刷牙边说道。 赤风笑道:“我家今天做了很多糖浆,我打算喊上你和叶姑娘一起去我家吃东西呢。” 云离墨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我马上弄完。” “不过……我觉得你出门前需要换件衣服……你衣服上那坨黄黄的是什么啊?!” “啊啊……这是……谁这么没道德,在水沟里解手!” …… 墨镇-沁香书斋。 叶霖青正倚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看书,赤风就走了进来。 赤风笑着对沉浸在书海的叶霖青道:“叶姑娘,你在看书吗?” 叶霖青头也不抬:“嗯。” “今天是篝火晚会,你想必准备了很多东西吧。” “没。” “晚上的篝火晚会会很热闹,今天就不看书了吧?” “好。” “我家准备好了糖浆,非常好吃的。” “嗯。” “叶姑娘,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 “……” “……” “离墨来了。” “嗯……嗯?” 叶霖青缓缓抬起头,只见云离墨在一旁跟她挥手打招呼。 叶霖青放下书笑道:“你怎么来了,昨天的桑果好吃吗?” 云离墨疑惑道:“桑果?拿来的桑果?” 叶霖青闭着眼点头道:“是啊,昨夜那么晚才回来,估计今天睡到中午才起。” “什么?你昨晚在我家?” “废话,我来送桑果了,你没看见吗?” “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干什么吧!” “你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干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吧,我说我在你背上画画了你信不信?” “女魔头!” “贪吃鬼!” 赤风在一旁苦笑着看着二人吵架,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似乎没那么重要。 叶霖青把书摊在一边,把鬓发勾到耳后,用手撑着下巴道:“你们找我干吗?距晚会开始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云离墨道:“赤风家做了很多糖浆,请我们过去吃。” 叶霖青佯装皱眉道:“可是,本姑娘今天还有一些书没看完呢。” 云离墨问道:“什么书?” 叶霖青指了指旁边叠成小山似的书籍,道:“就这些。” “这都是些什么书啊……《竹晶森林异兽百科全书》、《论二十八星宿的观测法》、《百变桑果——桑葚的一千种制作》……我的天,你每天都在看这些书吗?” “对啊,挺有趣的,你们要看吗?在我这借书,给你们打五折。” 云离墨和赤风连忙摇头,今后的幸福生活的不能葬送在这里。 叶霖青噗嗤一笑:“好了,也不是那么急,既然你们都亲自来找我了,我不去也不太应该,待我跟左老板交代一下就跟你们走。” 说罢,叶霖青朝后门走去。 赤风赞叹道:“叶姑娘还真是个爱书之人,必定知识渊博。” 云离墨不屑道:“也就那样吧,我猜是这里没有武侠书给她看。” …… 夜幕很快降临,墨镇迎来了半年一度的篝火节。 方圆五丈的篝火在中央广场被点燃,人们将准备好的食物摆在高台上,然后围观者熊熊烈火,等待着接下来的活动。 不多久,几位穿着华丽的少女戴着面纱缓缓走了上来,在篝火的不远处跳起了舞,少女们绰约多姿的舞姿引来人们的阵阵欢呼,每个人都浸入在这欢乐的时光中。 云离墨、叶霖青和赤风也在晚会前赶到了这里,他们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观赏者少女们的舞蹈。 “离墨,你尝尝我做的饭。” 忽地,一旁的叶霖青从饭盒里拿出了一大片叶子,里面包裹着香喷喷的糯米。 “这是,竹叶饭?” “没错。” “可以啊你,连竹叶饭都会做了。” 云离墨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把一旁的赤风弄得咽口水。 “叶姑娘……有我的份吗?” “啊,抱歉,我忘记了。” “没事,没事……那我去烤点肉串吃,你们先聊着。” 赤风怏怏不乐地走开了。 云离墨没注意到赤风的离开,只是不停地暗自赞赏着叶霖青的厨艺。 叶霖青微笑着,没有说话。 跳舞的少女们跳了没多久就下去了,让人们发出不满足的叹气声,但是下一刻,一位高高大大的壮汉走了上来,对众人抱了抱拳,然后举起手中的火炬,喝了一大口酒后往上一吹,顿时,那原本弱不禁风的火苗变得有丈许高,把低沉的气氛再次引燃了。 熊熊火光扑在云离墨和叶霖青的面上,云离墨不自觉地撇了撇头,而叶霖青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对这个表演很感兴趣。 叶霖青今天穿着锦鲤绣花齐胸襦裙,显得十分可爱,原本稚嫩的脸庞在这四年间也变得娇婉动人了起来。只见她将小小的脑袋轻放在纤纤玉手上,如同两片叶子将一朵桂花衬起来一般,既乖巧又惹人怜爱,而她粉薄的嘴唇与专注的目光,竟让云离墨有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霖青……”云离墨小声喊了一句。 “嗯?”叶霖青应了一声,但还在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表演。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叶霖青转过了头,好奇地看着他。 云离墨打算把自己要离开墨镇的事告诉她。 “再过几天我就要……” 话还未说完,一只粗壮的手臂就将云离墨拉了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那个用火炬喷火的壮汉,他一只手拉着云离墨,另一只手递过来火炬。 云离墨被搞得一头雾水,本来想发火的,但是看着那壮汉毫无恶意的笑容,又不好发作。 “小兄弟,你能帮我拿一下这个火炬吗?” “啊?我拿?” “没错!” “但我不会喷火啊……” “没关系,拿着就好。” 云离墨将信将疑地把火炬拿了过来,但怕那火烧着自己,所以身子尽量离得远些。 那汉子朝围坐着的人喊道:“大家看好咯!” 说罢,他不知又从哪拿出来一只火炬,喝了一口酒朝之一喷,顿时燃起了烈火,但还未完,他又迅速来到云离墨跟前,朝云离墨手上的火炬又是一喷,结果天空中就燃起了两束烈火,这两束火的上半部分结合在了一起,下半部分又分成两束,像极了一个火巨人,那“嗤嗤”的火焰声仿佛就是巨人的咆哮声。 这一壮观的景象无疑引来了所有人的喝彩。 “好!”众人无比激动地赞叹着。 高高的火焰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平息了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那壮汉朝云离墨道了声谢,又跑到另一边表演了。 云离墨惊魂未定地坐了下来,他刚刚差点就被吓得松手了。 “刚刚那个真好玩啊。”叶霖青对他笑道。 “是吗……我也觉得。”云离墨苦笑着,刚刚虽然怕极了,但是看到霖青天真烂漫的笑容,他也就忘却了刚刚的害怕。 于是,整个晚会就在这红红的火光中进行了下去,人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表演、烧烤,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而这象征着健康与活力的篝火节,也将在这欢声笑语中告一段落了。 ------------ 第二十章:墨雨亭下 热热闹闹的篝火节过去了,人们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生活中去,但在今后的许多天内,他们还会提及这次节日的种种。 今天一早醒来,云离墨就看到孟黎在帮他收拾东西,都是些衣物之类的。 “孟姨,起这么早?”云离墨问道,即将到来离别使得他有些伤感。 “对啊,你轩叔就知道睡懒觉,也不知道帮你收拾一下……诶,你看这件衣服你还穿得了吗?”孟黎边说边帮云离墨试了试衣服。 “这些衣服到外面也买得到的吧。” “买不到买不到,外面的哪有自己家做的合身。” “哦……” “你到外面去就少喝点酒了,喝酒又伤身又误事……哎呀,都是你轩叔把你教坏的!” “不关轩叔的事啦……” “这衣服好像有点小,反正你明天才走,待会我去跟你买件大一点的,你还在长身体,买大一点的以后好穿。” “知道了……” “哎呀,这死鬼怎么还不起,你都要走了,我去把他叫醒。” “别别别,让轩叔多睡一会吧。” 卧房里传来轩叔的惨叫声,凄惨无比。 这时,赤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离墨,你明早就要走吗?”赤风皱着眉问道,看上去很舍不得云离墨。 “嗯,不过我今晚打算不在家住了。” “那你去哪?” “墨雨亭。” “喔,好吧……喏,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罢,他拿出一个罐子,里面装满了药。 “这些是什么啊?” “我家特制的药丸,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有奇效……你那什么眼神,这可是很珍贵的!” “行行行,那我收下了。” 正当二人聊着天,轩钟鼻青脸肿地走了出来。 赤风看到轩钟的样子,吃了一惊:“叔叔,你这是怎么了?遇到地痞了吗?” 轩钟正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旋即转过头对云离墨道:“臭小子,要滚了啊?” “嗯,不过我看轩叔你怎么那么开心呢。” “当然开心了!养你十六年,终于解脱了,一想到今日,我最近就睡得特别香甜。” “是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睡得不错。” “咳咳……好了,我们谈点正事。” “还有什么正事要谈?” 轩钟递过来一封信,道:“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别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这就是我给我那老熟人写的信,他现在应该还住在微澜城。他在当地名声还挺大的,要找他应该不算太难,待你找到他后就给他看这封信,然后在他那学更高深的剑术。” 云离墨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就是你说的那位白奕海叔叔?” 轩钟点点头:“对,那位叔叔可比我厉害多了,你在他那里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嗯,不过你们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教我?” “我和他过命交情,他断然不会拒绝。” 云离墨点着头接过了信,看到了轩钟写的“白兄启”三个大字。 他皱眉道:“轩叔,你的字好丑。” 轩钟一脚踹了过来:“去死吧臭小子,还不是我教你写字的!” …… 墨镇外山-墨雨亭。 杨柳轻抚着亭角与湖水,绰约多姿。 明月悬挂于苍山之间,淡淡薄雾笼罩着群山,遥远山峰上的松柏在孤独地眺望着云海。 云离墨抿了一口酒,看着飞舞的柳叶,听着乌鹊的啼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夜晚他与家人和朋友吃了最后一次晚饭就告别了,独自来到这墨雨亭下,让离乡之愁侵袭着他的内心。 送别的时候,轩叔和赤风强忍住了伤感,没说出什么让人流泪的话,但孟姨却是始终含着泪,一个劲地抽泣着。 虽说离别很令人惆怅,但云离墨在告别他们后还是一句话不说就独自上了山,坐在这亭下,观赏着月色。 “苍苍群山兮,潺潺泉水;皎皎明月兮,悠悠我心。” 不知不觉,他念起了诗句,似乎是和霖青在那间木屋里读过的。 一想到霖青,云离墨就更加悲愁了,又闭眼喝了一口酒。 “唉,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云离墨叹道。 好像要印证什么似的,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离墨。” 是叶霖青的声音,出乎意料却又不那么惊讶。 此刻,叶霖青已经竖立在一根柱子旁,静静地看着他。 云离墨好奇道:“霖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霖青微微一笑:“我正有事去轩叔家,然后他们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你不会又去送桑果了吧?” “没错~” 云离墨无言,只是回头望着明月。 “那……你已经知道我要离开的事了吧?” 云离墨看上去对着明月说话,但其实是对着身后的人说。 “自然。” 叶霖青淡淡说了一句,云离墨看不见她是以什么表情说这话的。 “这一别,可能就是好几年……”云离墨叹道。 “也许更久。”叶霖青平静地说。 “嗯……应该吧,不过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的。”云离墨缓缓道,他猜不出叶霖青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得这样说。 “没错,轩叔和孟姨确实需要这些信。” “那你呢?” “我不需要。” “是吗……”云离墨低着头道,内心有一些失望。 “我和你一起走。” 突然,叶霖青说了这么一句,把云离墨吓得不轻。 “你……你跟我走?”云离墨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对。”叶霖青斩钉截铁。 云离墨只见叶霖青的神情十分认真,认真得就像一开始就这么打算好了一样。 “但……我此去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毕竟外面我自己也没去过,还知道有多危险呢,万一把你连累了不就……”云离墨支支吾吾地说着。 叶霖青在他身旁轻轻坐了下来,同样望着那皎洁的明月。 “离墨,你还记得吗,爷爷走的那一天。”叶霖青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哀愁。 “当然记得,你那天哭得很厉害。” “本来我想跟爷爷一起走了算了,死亡对当时的我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我从小到大一直跟在爷爷身边,从未见过外人,爷爷几乎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所以爷爷走后,我一直都忘却不了那天的痛苦。在那段日子里,我起床也流泪,入寐也流泪,把爷爷跟我生活的时光回忆了很多遍。我总是在想,要是我当初懂事一点,乖一点,爷爷是不是就会更加开心一点,我的痛苦是不是就会减少一点,但随着时间的流失,我发现,我的痛苦并没有减少。” “霖青……” “那天过后,我就讨厌和别人说话,我独自一人闷在书房里看书,思考,连踏出房门都难以做到,因为只有书籍才能暂缓我胸中的悲伤。” 云离墨点点头,是啊,本就不习惯跟生人说话的叶霖青,变得愈发讨厌陌生人了,这大概也是她爷爷的离去带来的影响吧。 “但是,这样灰暗的生活还是有着光彩的。” “因为我知道你还一直关心着我,而且是真正的关心,不只是爷爷的嘱托对你的约束,而是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在意我。” “我……我有吗……”云离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在这里生活四年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靠近爷爷的旧居,更重要的是你还在这里,一直在我身边,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正是你的陪伴让我觉得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 “但是,如果连你都走了,那么这点仅剩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实话跟你说,我讨厌墨镇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感,但我知道,倘若你走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独自待下去的,你明白吗?” “如果,”这时,叶霖青的眼睛已经噙满了泪水,但她还强忍着道:“如果你真的走了……我……我就真的是孤独一人了,再也没人肯在我危难时救我,再也没人与我一起哭、一起笑,我真的不想……不想孤单一个人……” 说到这里,这个在外人看起来既冷淡又坚强的女子,竟然如同小孩一般哭了起来,这些年她从未向他人倾诉过自己的孤寂,仅凭一人忍受着这同龄人本不该忍受的痛苦。在这一刻,她将这四年的情感全部发泄了出来,将无数的泪水挥洒在这墨雨亭下。 云离墨叹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叶霖青,然后用坚定的目光说道: “霖青,我不懂得说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你,但我向你承诺,此生此世,我云离墨,绝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无论你在哪,即便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我都要闯过去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我死去。” “谢谢你……离墨。” 女孩闭上了双眼,最后一滴晶莹的泪花滴落在地上,轻轻跃入了湖中,下一刻,女孩的脸上不再是痛苦与泪水,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动人的浅笑。 风儿悄过,柳絮飘零,杨柳轻轻划过水面,留下向远方荡漾的涟漪。 ------------ 第二十一章:西南微澜 伤族统一魔兽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奕世阁的长老们经过十多个日夜的计算,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魔兽世将在半年后对剑世大举进攻。 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是艰辛的,因为长老们一开始都持有不同的看法。 乐观派的长老认为,伤派刚刚统一魔兽世,需要大量的时间整顿民生与内务,死亡的士兵需要安葬,家人需要安抚,伤兵也需要时间休养,被破坏的城市得重建,被践踏的庄稼也要重新种植,这一切都要耗去很多时间。何况还有破与败两族的残党在谋反,这种种因素完全可以将伤族侵入剑世的时间拖到两年后,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只要做好准备即可。 悲观派的长老一拖鞋拍在了乐观派长老的脸上,然后整理了衣襟,激动地说出自己的见解——魔兽并不像人类,他们有着极强的自我主义并以强为尊,根本就不会管伤兵的死活,士兵一旦受伤,就注定被抛弃,被遗忘,所以魔兽世不担心伤亡。再者,人吃人在剑世难以见到,但在魔兽世,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不是同一个种族的,他们完全下的了口,几十年前和魔兽世作战的时候,那些大型魔兽在断粮的情况下就会吞噬小型魔兽,根本不管你是不是战友还是别的什么。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魔兽的繁殖速度比人类快很多,若不是魔兽世资源匮乏,它们早就可打消兵源不足的顾虑而四处侵略了,不过资源的缺乏也是他们内战的原因之一。综上所述,那些目光如鼠的乐观派完全是一派胡言,魔兽完全有可能明天一早就出现在青洛城下,然后吃掉他们那愚蠢的脑仁。 中立派代表推了推眼镜,挥手让情绪高昂的悲观派长老坐下。他缓缓开口,用一种快要死掉的声音道:“啊——大家都冷静一下嘛,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讨论魔兽何时入侵剑世的问题,而不是吵架。据老夫看,乐观派长老说的很对,魔兽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但这时间绝对不会长达两年之久——啊,我不是说悲观派的长老错了,你们说得也很对,魔兽的繁殖速度不容小觑,他们很有可能等春天一过就渡河来侵犯剑世了。但不管怎样,我们现在都要众志成城,一起抵御魔兽的入侵——不如我们就把魔兽进攻时间定为‘魔兽世将在半年后对剑世大举进攻’怎么样?” 两派的长老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认为中立派的代表说得非常有见解,非常有见地,完全符合本派的观点。于是,奕世阁的长老们在欢声笑语中总结了开会以来的第一个结论。 会后的柳棱武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靠,我们的长老居然亲自为魔兽世挑了一个合适的进攻时间!” 洞川历385年三月二十一日,剑世-微澜城。 今早,轰隆轰隆的声音吵醒了半个城的居民,他们纷纷跑到维持治安的“治部门”去询问噪声的来源,但治部门的官员只是两手一摊,道:“我们也不知道。” 于是好事的居民们只能自己去寻找,但他们围着微澜城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噪音源。那噪音明明就在附近,但等他们一过去才忽然发觉噪音的源头似乎来自刚刚走过的地方,那噪音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故意不让他们找到。正当居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些路过的道士立刻道:“这是有妖魔在作祟!”,于是在念了一堆听不懂的咒语后,开始向那些听信了他们鬼话的居民出售半年都卖不出去的符咒,狠狠地赚了一笔。 结果那噪声还是持续了好几天才消失,这让许多人多了两个黑眼圈。 …… “伏灵军”的副军团长蒙义大步走进了白奕海的办公间,对白奕海行了个军礼。 “将军,您吩咐的事下官都已办妥,那些制造剑冲门的工匠已经全部进入地下工厂打造器械了。” 白奕海从一堆军务文件中抬起头,疲惫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是吗?柳棱武将军办事就是有效率,奕世阁会议结束没多久就把人派过来了。” “不过,由于一百架剑冲门同时动工,发出了极大的声响,现在城里的民众都在抱怨,说是晚上睡不好觉。” “是吗?那你告诉他们,叫他们白天多做点,晚上就不用熬夜赶制了。剑冲门的制作时间虽长,但不会超过三个月,我们不需要这么赶时间。” “是的,将军,我这就下达命令。” “辛苦了。” 蒙义行了个军礼后又大步走下去了。 待蒙义走后,白奕海起身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休憩着。 柳棱武总共派来三百位资深的工匠来打造剑冲门,这些工匠长年累月地待在工厂之中,对剑冲门的制造再熟悉不过,有着他们的指导,那些沉积了许久的材料很快就会变成大型杀伤性武器。 白奕海掌管着西南二十一城的军团,其中“伏灵军”是自己的直属军团,如今驻扎在西南最大都市微澜城内,共有五万余人。其余的军团由各大军团长掌控,但仍受命于自己,根据最新的统计,西南军团的总兵力已达三十万,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白奕海依旧很担心,因为这里面大多都是些没打过仗的兵,只有不到三成与魔兽世的边防军交过手。在以往的边境摩擦战中,最大的伤亡也不过一千人,而每次魔兽世的大举入侵,都会带来超过百万的伤亡,所以他手上这点兵根本就不够用。 中南和西南的边境上有着鱼怒江阻隔,即便是魔兽也不敢跨江作战,因为光是江边的防御塔和剑冲门就能把他们击毙于湍急的江水之中,毕竟魔兽庞大的身躯根本乘不了船——他们会不会造船还是一个问题呢。所以,历代的魔兽尊主都会把进攻点定在剑世西南,因为西南的地形几乎都是平原,侵略起来是最容易的。 想到这,白奕海苦笑地喝了口茶,他只希望那一百架剑冲门能够抵挡住魔兽的进攻。 “咚咚。” 突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肯定不是蒙义,白奕海想,蒙义是不会敲门的。 白奕海坐回了办公椅,道:“请进。” 门被推开了,来者是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子,这代表他是后勤部的人。这男子矮矮胖胖,很明显是营养过剩,那油腻的脸庞让白奕海想到了昨晚的剩菜。 “大人,下官是北方后勤部第八区队长兼源格城玄机营副营长林轲。” “什么?”白奕海被这些前缀弄得头晕目眩。 “大人,下官是……” “停!你叫林轲是吧?” “是的,大人,下官也是本次剑冲门制造的负责人。” 林轲嘿嘿地笑着,看上去很憨厚,不过白奕海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但白奕海还是温和地笑道:“那,林轲队长,你有什么事吗?” “大人,下官是昨晚到的微澜城,今日才来拜访大人,实属失礼,还望大人海涵。” “这有什么失礼的?你们只管造好剑冲门,缺什么与我讲就是。” “是的大人,谢大人海涵。大人,是这样的……我们,确实缺少材料。” “嗯?”白奕海微微皱眉:“怎么可能?我可是亲自检查过的,绝不可能缺斤少两。” “大人有所不知,在这三十年间,玄机营研发了威力更强的剑冲门,所以需要新的材料。” “是吗?可是现在再准备已经来不及了吧,不如先用旧的方法制作?” “大人,这个材料很容易收集到,只不过需要大人的授权。” “哦?什么材料还需要我授权?” “就是对微澜城西边的‘翠瑄石’的开采。” 翠瑄石是北方特产,西南的话只有在微澜城的西部“无痕山”上才能采集到,不过由于那里十分靠近光世边界,很容易就触碰到光世“天绝之门”的结界,所以那里一直是禁止靠近的。 “你要在那里开采?但那地方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请大人放心,我们对开采翠瑄石很有经验,绝对不会出现伤亡的。” “行,我批准,那开采的人员什么时候到?” “三日之内。” 既然林轲如此有把握,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白奕海还是派了一个卫队去保护开采人员。 得到了批准文件的林轲挺着大肚子一摇一摆地走出去了,那模样简直让人发笑。 白奕海望着林轲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后勤部的伙食都这么好的吗?以后换职了就拜托柳老弟给我个后勤部军官当当吧。” ------------ 第二十二章:繁华盛城 “离墨,起床啦!“ 天才蒙蒙亮,叶霖青嘹亮的声音就把云离墨从梦中惊醒了。 云离墨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就看见叶霖青坐在床头望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起这么早的……” 云离墨抱怨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叶霖青睡觉从来不超过两个时辰,这在以前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而且她看见别人赖床就忍不住想喊起来的坏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早饭已经做好了,是葱油面,你快点起床吧,再不吃,那面就要黏在一起了。” “知道了,我马上起床……” 云离墨穿好衣服就去把面条吃了,然后从草庐外的井中打了些洗漱的水。 他们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赶路,从墨镇出发,穿过竹晶森林、白河,又经过了十几座城市,方才在昨天夜抵达微澜城郊外。 当时由于已经入夜,城门关闭了,所以他们只能找一户人家借了间草庐度过夜晚。 那户人家有三口人,一个老公公和一个老婆婆,还有一个与比云离墨稍大些的少年,是他们的孙子,叫做武杰。 两位老人十分慈祥好客,见云离墨和叶霖青没地方住,就慷慨地把这间茅庐借给了他们,说是住多久都行,还送来吃的,把云离墨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但云离墨的脸皮没那么厚,白吃白喝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最后他用了好大的力才让那两位老人收下了自己的暂住费(叶霖青只顾床舒不舒服,完全没有参与进来)。 云离墨把脸擦干净了,打算等城门一开就进城,去找那位轩叔口中的好友。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少年跑了过来,正是那两位老人的孙子武杰。 云离墨笑着打了个招呼:“武兄早啊。” 武杰比云离墨高半个头,十分强壮,浓浓的眉毛看上去竟显出几分英气。 武杰爽朗地大笑,拍了一下云离墨的肩膀,道:“早,昨晚睡得还好吧?这草庐有些日子没住人了,灰尘蛛网很多,都来不及收拾,委屈你们了!” 云离墨笑道:“哪有委屈,武兄肯借地方给我们住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还会在意这些小事。” 武杰大笑道:“别武兄武兄的叫我,怪别扭的,我比你年长叫我阿杰吧。” 云离墨笑着答应了:“行,阿杰哥。” 武杰哈哈笑着,好像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然后问道:“对了,我爷爷托我来问你们还缺什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带过来。” 云离墨笑着摇摇头:“这些小事当然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了,倒是我待会要进城,不知道能不能请阿杰哥帮忙带带路?” 武杰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了!你可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城里我很熟的,待会我就陪你一起进城。” 云离墨点点头,道:“那就谢谢阿杰哥了。 “没关系,没关系!” 像是想起了什么,武杰问道:“对了,那位小妹妹呢,她跟我们一起进城吗?” 云离墨道:“我这就去问问。” 云离墨进了门,朝伏在桌案看书的叶霖青道:“霖青,你待会和我一起进城吗?” 叶霖青没抬头,只是道:“那个叫什么武杰的要和你一起去?” “对,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听力还真好。” “那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就是。” “喔……” 云离墨猜她多半不愿意和陌生人同进城,就没多问了。 于是云离墨只得和武杰一同进城了。 等他们走到微澜城城门下时,云离墨忍不住赞叹道:“这城门修的真是宏伟气派,似乎有十多个人那么高,而且看那些复杂的花纹,一定是花了好大功夫造的。” 武杰笑着道:“离墨老弟你不知道吗?微澜城可是西南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只是一个城门就让你这么感叹的话,那么待会进了城,你一定会更加惊讶。” 云离墨好奇道:“是吗?那我很期待啊。” 穿过了长长的过道后,微澜城一片繁华的景象确实惊异到云离墨了。 云离墨站在高处,一条宽阔的长坡直达微澜城的街道,从高处望下去,可以俯瞰微澜城的繁华盛景。只见街道两旁的楼房俱十分气派,墙壁白得和玉石一样,柱子都是用红色的漆涂上去的,每一户人家的庭院看起来都很独特,假山、亭湖、松树搭配得恰到好处,令人赞叹不已。可是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独特的庭院组合起来却又是那么的和谐,像一幅画一样,那交错着的用青砖铺成街似乎是镶嵌在花里面的,此外,还有着碧波微荡的湖畔和苍翠欲滴的杨柳点缀在其中,简直美得不像话。 再看远方,庞大的城市中间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山,那山苍翠青绿,盘山小道一直从街道的尽头处延伸到山上去,宛若一座立于尘世中的仙山,竟在这青砖黑瓦间占据一席之地。 云离墨看得有点痴了,陶醉于其中,有什么赞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武杰露出大白牙,拍了拍云离墨的肩,让他从醉中清醒了过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云离墨不住地点头,只觉胸中一股气在回荡。 他感叹道“这简直……是人间天国啊!” “是吗?不过我来得次数太多了,反倒觉得有些腻了。” “阿杰哥,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三生有幸。” “哈哈,离墨弟以后要是真的住里面了,一定要让我在你家住几年啊!” “当然。” 二人沿着坡道下至街口,只见整个街道车马往来,街边店铺叫卖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很是热闹。 武杰笑道:“离墨老弟想要采购些什么吗?” 云离墨像是看呆了,半天才回答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繁荣的景象呢——阿杰哥,我想先办完事再来买东西,你可知道‘白奕海’这个人吗?” 武杰扬了扬眉:“白奕海,白将军?” “将军?”云离墨疑惑道:“可我叔叔告诉我他只是一位有名的剑客。” 武杰笑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白将军当时确实是微澜城数一数二的剑客,剑术十分高超,在西南都很有名气。不过后来他不知是什么原因,加入了当时林殊之将军统领的伏灵军团。林殊之将军很欣赏白将军,临终前把伏灵军交给了他,然后白将军就凭借着这只强大的军队和别人难以企及的声望担任了西南总军团长的职务,听说白将军这人待人十分谦和,完全没有架子,很受士兵崇拜。” 听完武杰的话,云离墨嘴巴“喔”成了圆形:“喔!没想到白叔叔这么厉害啊!” 武杰问道:“白叔叔?你和白将军认识吗?” 云离墨道:“是我的轩叔和这位白叔叔是旧相识,轩叔本来的意思是让我来跟他学习高深剑术的,没想到白叔叔已经是一方大将了。” 武杰羡慕道:“那可不得了,白将军最重情义了,既然你的叔叔和他相识已久,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云离墨思考了一会,方才道:“不过白叔叔现在已经是统领军团的将领了,事务应该十分繁重,我这时候去找他岂不是打扰到他的工作了?” 武杰也点点头:“倒也是,而且白将军可能会因此过意不去而给你谋个军官什么的,这样还有可能被外人说闲话。” 云离墨笑道:“阿杰哥你看上去开朗豪迈,没想到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武杰大笑道:“离墨老弟过奖了,我确实是个大老粗,也没读过什么书,刚刚那些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经历得多就知道了。” 云离墨道:“我倒是不求什么官职,这辈子学习剑术就好了,听说官场险恶得很,不适合我。” 武杰笑道:“对我胃口!待会一定要和你喝几杯酒——离墨老弟应该会喝酒吧?哈哈!” “喝酒倒是会喝一点,但肯定喝不过阿杰哥。” 云离墨一边回答着,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 既然这位白叔叔已经成为了军官,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他了,当初选择来微澜城只是听从了轩叔的建议,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离墨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该去哪,只好现在微澜城住一段时日,赚点路费再走不迟。 想到这,云离墨也就轻松了很多,管他呢,先去陪武杰喝酒,接下来的事以后再说。 ------------ 第二十三章:噪音之谜 夕阳时分,云离墨才和武杰喝得醉醺醺地出了城门,回到了家中。 二人都是少年人,喝了这么多酒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等回到家中,武家两位老人立刻就把武杰扶了进去,还一边责怪道:“阿杰啊,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年纪轻轻就喝酒,这样多伤身体啊!” 武杰只是醉着挥手道:“嘿嘿嘿,这……嗝……这不是高兴嘛……” 说完,他就晕了。 云离墨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然后一摇一摇地晃回草庐去了。 刚到草庐,听到声响的叶霖青立刻就跑了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饭都快凉……哇,你身上这什么味?你喝酒了?” 看到云离墨这喝醉了的样子,叶霖青捏着鼻子问道。 “没……没喝多少……也就一点点而已……诶,霖青,你晃什么……我都头晕了。” 叶霖青二话不说,接了一盆水就朝云离墨泼了过去。 “哇啊啊啊!” 云离墨大叫了一声,立马就清醒了。 “你泼我水干嘛……” “谁叫你喝酒了!” 云离墨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不过看到叶霖青比他更生气,瞬间就没脾气了。 二人走进草庐,叶霖青给他把饭热了热,然后问道:“找到你那位白叔叔了没?” 云离墨含着饭摇摇头道:“没呢,不过也不用找了,白叔叔当了军官,还是西南的总军团长,哪有时间教我?我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叶霖青用手背托着下巴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云离墨吃了一口莲花白:“我也不知道,估计只能往东走了吧,听说那里有一个叫‘奕世阁’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厉害人物。” “所以我们只是出来游玩咯?” “那叫历练!” 云离墨忽然想到:“对了,霖青,你还记得你爷爷输给我的那些剑谱吗?当时我还没有到黄脉的境界,很多都看不懂,我真是笨,你爷爷是剑仙,学他的剑术不是更厉害?可惜那些剑谱还在木屋里呢,真是的,我都忘记这茬了。” 叶霖青问道:“你想要那些剑谱?” 云离墨点点头,不知道叶霖青是何用意。 叶霖青调皮地笑道:“这好说啊,那些剑谱我都看过几十遍了,我默写给你就好了。” “什么?你连剑谱都看?但……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你还能记得?” 叶霖青神秘一笑,转身去书案研磨了。 云离墨夹了一口回锅肉在嘴里,不以为然地道:“我才不信你能默写得出呢,几十本剑谱,要是写得出叫我做什么都行。” …… 次日清晨,云离墨一觉醒来,就被吓到了。 叶霖青的桌案上堆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叠起来都快比他高了。 此时叶霖青正伏在桌子上,双目微闭,鼻息微弱,看来是因为熬夜默写被累坏了。 云离墨颤抖着拿起那些纸,上面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她真的全部默写出来了……” 云离墨震惊得手心都冒汗了,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眼前熟睡的这位真的是人吗? 震惊的同时,云离墨又有些感动,看着叶霖青疲倦又清秀的面容,云离墨有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这位女孩居然为他熬夜写下了所有的剑谱,而他昨夜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 “霖青……” 叶霖青微微睁开眼,然后起身揉着眼道:“我怎么睡着了,你还没吃饭吧,饿了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云离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上去抱住了她,大哭道:“呜哇……霖青,你对我太好了……呜啊……” “喂喂喂,你干什么呢,……突然发什么神经……把你的脸拿开点,鼻涕蹭到我了……哎呀,口水掉下来了!” “呜哇……别说了……你要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不,我要带你进城吃大餐!” …… 洞川历385年三月二十八日,剑世-微澜城外。 那轰隆隆的声响又开始了,人们一大早就被这声响吵醒了,武家所在的村子是受到噪音影响最大的地方,每到晨时,那该死的声响就像是鬼一样在耳边想起,而且还是惨死鬼,叫的又响又凄厉。 云离墨在村子的一家菜馆打杂,想借此赚一点路费,但他发现可能要同时打十份工才有能在三个月内凑足路费启程。 武杰就在这家菜馆隔壁的酒铺卖酒,生意不温不火。不过云离墨很好奇,像武杰这么爱喝酒的人是怎么做到不监守自盗的。 今天,云离墨干完活休息,跑到武杰的酒铺找他聊天。 云离墨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笑道:“我看你这里都没什么人来,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武杰无奈道:“也就勉强过活而已,反正不需要爷爷奶奶担心就够了——诶,来一壶吗?” 云离墨挥手道:“不用了,霖青她说我再喝酒就不给我送饭了——那声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每天都那么准时,跟公鸡打鸣似的。” 武杰喝了口酒,笑道:“你这比喻很生动啊,我听说是地狱在惩罚干了坏事的人,那声响是铁链抽在他们身上发出的。” “这种话你也信?” “嗨!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人正聊得起劲,只见叶霖青撑伞走了过来,手里提着饭盒。 武杰见状,挥手打招呼道:“霖青小妹,又来给离墨送饭啊?” 叶霖青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淡淡说了句“嗯”之后,没好气地朝云离墨道:“你又在饮酒?” 云离墨连忙摇头:“没有啊,只是阿杰自己在喝而已,不信你闻。” 叶霖青浅笑道:“没喝就行,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武杰笑道:“我刚刚在和离墨老弟讨论这几天那吵得不行的噪音呢。” 云离墨点点头道:“那声音一到点就准时响起,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也没人找得到那发声的玩意。” 叶霖青颦眉道:“这样吗?那声音竟如此准时,想必是人为的。” 云离墨道:“人为?谁有那能耐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叶霖青甜甜一笑:“怎么不能?人可以使用工具啊,比如一些铜钟,只需一敲,其声音可传百丈之远呢。” 武杰点头道:“小妹说得极是啊!” 叶霖青又道:“而且这声音轰隆隆的,很有可能是工厂在运作。” 云离墨恍然大悟:“对啊,我们路过‘源格城’的时候,确实听到过类似的轰鸣声,只不过没这么响。” 叶霖青道:“因为是在造一批数量极多的器械,而且用地极广。” 云离墨皱眉道:“可是,这么多天了,也没人找得到那间工厂啊,如果用地极广,怎么可能没人瞧得见呢。” 叶霖青想了想,然后道:“那就说明这间工厂不在地上,而建在地下。” 武杰奇道:“建在地下?我的天,你是说咱村地底下有一间大工厂?” 叶霖青道:“不仅如此。我还听离墨你说过,一些居民去向城中管治安的人反映后,那噪音就没有在晚上出现了,想必是造器械的人考虑到村人的睡眠,所以取消了晚上的动工,因此我猜测这批器械的制造是城中高层的意思。” 武杰茅塞顿开:“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啊!叶小妹你太厉害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 云离墨也微笑道:“霖青就是比我们聪明。” 叶霖青微微脸红,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或许并不是这么回事。” 武杰立马道:“那我们去把这所工厂找出来吧,我觉得叶小妹说得一定是对的。” 云离墨皱眉道:“这样不好吧,万一那些人本就不想让人瞧见呢?我们这一去会不会因为发现了什么机密被暗杀啊?” 武杰拍了一下云离墨的肩头道:“哪有那么夸张,我们只是瞧一眼,然后跑走就是了。” 云离墨道:“我也是很想去,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叶霖青笑道:“没事的,我们可以晚上再去找,他们工作了整个白天,想必都回家睡觉了。” 武杰点头道:“对对对,叶小妹说得极是!” 云离墨也笑道:“那好吧,那我们等到晚上就去瞧上一瞧。” 武杰大笑道:“那我准备点吃的,带点酒去。” “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什么吃喝?” “那有什么关系,大晚上的不得喝酒壮胆吗?” “哈哈,没想到阿杰你这么胆小。” “嗨!我随便说说的。” ------------ 第二十四章:紫电断墨 四周黯淡,烛火昏黄,冰冷而干燥的土壁上反射着微微光芒。 林轲在一处角落里打着蜡烛,细细揣摩着桌上的设计图纸。 自从被调派进玄机营来,他就带领着营中的弟兄研究着新型的剑冲门了,他们终日在这不见天光的地下艰苦地生活着,唯一想的就是研发出新的剑冲门。虽说期间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一年前打造出了第一台无论是攻击力还是持久力都强于原件的新式剑冲门,林轲根据其特性命名为“魂式剑冲门”,它不仅完全继承了原有剑冲门的优势,还能对魔兽的灵魂造成一定的威胁,这全仰仗于对翠瑄石的研究,研究者们在意外中发现这种碧绿的石头除了美观外居然还有扰灵的作用。 这时,林轲的近卫队长马元义走了过来。 马元义对林轲拱手行礼道:“报告林大人,二队已经着手开采翠瑄石了,第一批材料已经进入淬炼阶段。” 林轲放下手中的笔,转头道:“知道了。今晚比往常多花费了两个时辰,外边早已经黑了吧?干脆我们就都不回去了,你去下令让其他的弟兄们收队,今晚在这里过夜。” “明白了,大人。” “去吧。” 说罢,林轲又转头继续研究图纸。 图纸上复杂的线条纵横交错着,任谁看了都会头疼,但林轲的头脑却十分清醒。 此刻的林轲十分地专注,就连外边的嘈杂声也忽视了。 “林长官,林大人。”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把林轲吓了一跳。 脱离忘我状态的林轲顿时勃然大怒,他骂道:“你是哪个队的?怎么不打声报告就过来?!” 黑暗之中,林轲瞧不见那人的模样,只是把他当成了一名不懂规矩的新兵。 “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有说我是你的部下吗?” 那人嘲讽了一下林轲,这让林轲嘴角抽搐,但他立刻警惕了起来。 林轲忍住愤怒,没好气道:“那阁下是何许人?怎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这里可是机密之地,防守森严,绝对不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来。” 那人笑了笑,道:“这世上还没有我进不来的地方呢,林大人,林轲大人。” 林轲怒道:“你到底是谁,别在这卖关子,我喊卫兵了——喂,马元义!你人呢?你死哪去了?” 那人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嘘,林大人别急,我可没有什么恶意,在下只是来向林大人求证一件事情的。” 林轲见卫兵半天都没过来,心里已经发虚了,他故作镇定道:“何事?” 那人笑道:“林大人最近是不是在开采翠瑄石啊?” 林轲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道:“相传翠瑄石有着扰动魔兽灵魂的作用,用此来制作武器再好不过,是吧,林大人?” 林轲已经有点发怵了:“那又怎样?” 那人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他不怀好意地笑道:“可是,林大人,在下觉得你不仅仅是为了制作武器这么简单,在下觉得,林大人一定知道翠瑄石的另一个作用。” 林轲无言,只是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 那人继续道:“据在下所知,剑世的北方有着更多的翠瑄石,从哪里购来或者派人采集都比在‘无痕山’采集要来得快吧?要知道,无痕山靠近天绝之门,危险无比,常人碰到结界都会灰飞烟灭,聪明如你林大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林轲握了握拳头,手心已经全部是汗了。 “正好在下对翠瑄石的研究也有一定的造诣,在下恰好知道翠瑄石的另一个效果。啊,林大人,你想知道吗?” 那人的嘴角扬起了弧度,不过林轲已经没有在意了,他此刻心乱如麻,只怕黑暗中的那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林大人是想用翠瑄石,穿过天绝之门,从而跨越这千年都未曾被击破的世间最强结界,我说得可对?林大人。” “你!”林轲怒吼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秘密居然被这人给看透了,而在此之前自己竟觉得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 “你是光世的杂碎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林轲咆哮着,恨不得将这人给杀死。 “让我猜猜,林大人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呢?在下有三个想法想跟林大人求证一下呢,第一,林大人对剑世忠诚无比,想要秘密地打开通往光世的通道,然后带领剑世的军队侵略光世;第二,林大人想要独自占领光世,自己一个人打开通道后,在光世建立根据地,然后图谋下一步——这个有点扯了,凭林大人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这第三嘛,林大人之所以不通告上层而选择独自开发这条秘密通道,为的是在两世之间牟取利益,甚至为光世的主战派效力,让他们通过这条密道杀剑世一个措手不及。那么林大人,您到底是哪一种人呢?” 那人微笑着,平淡地说出这些话,但在林轲听来,句句都如雷贯耳。 林轲摸了摸腰间的刀,想要趁其不备将之除掉。 但那人似乎看透了林轲的想法,笑道:“林大人大可放心,我可不会将这些话讲给别人听,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有合作呢——啊,您的卫兵似乎过来了,那么,后会有期了,林大人,林轲大人。” 瞬间,那人退回了黑暗中,就连气息也消失了。 林轲立刻瘫坐在地,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林大人,林大人!” 马元义带领着卫兵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地上惊魂未定的林轲,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林轲缓过神来,无力地道:“怎……怎么了?” 马元义道:“大人,有入侵者闯进工厂的警戒地了。” 林轲愕然:“莫非,你们捉住那人了?” 马元义皱了皱眉,道:“大人,是三个十几岁的少年,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们是什么用意,但多半是误闯进来的,请问属下该怎么做?” 林轲闻言,心中似乎轻松了些许。 但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道:“那就捉过来,看看是何居心,一定要捉回来!” “是的,大人。” …… 微澜城地下工厂外围树林。 云离墨、叶霖青、武杰蹲坐在草丛后,遥望着不远处的入口,那里有几个卫兵把守。 武杰吮吸着指尖的包子油,道:“叶小妹说的一点不错,这里真的藏有一处秘密工厂。” 云离墨道:“不过没想到的是即便这么晚了,他们也在这里看守着,想必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过了没多久,过来了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子,对那几个卫兵说了些话后,那些卫兵就走进入口,没有出现了。 云离墨道:“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武杰不以为然:“我觉得我们可以潜入进去看一下。” 云离墨连忙摇头:“不可!这么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武杰笑道:“嘿嘿,我说说笑而已,我还没蠢到乱闯人家的地盘呢。”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叶霖青突然说道:“你们看,那黑甲男子没有离开,而是……看着我们的方向?” 两人大惊,一齐看向那里。只见那黑甲男子冷冷地望着这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到自己这一行人没有。 武杰猜测道:“应该只是巧合吧,这黑灯瞎火的,我们又藏得如此隐蔽,谁能发现得了我们?” 这时,那黑甲男子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宁静的黑夜里显得十分不和谐。 “他他他……他好像过来了,离墨老弟,你看啊,他朝我这边过来了?” “也许……他只是过来撒尿?” “是吗?真的吗?不过我们赶紧走吧,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现在走岂不是会发出声音?” “我们先跑,他不可能追上我们的!” “好吧,听阿杰哥你的,我数十声,然后就跑。” “十,九……我去!他怎么走得这么快,三,二,一,跑啊!” “跑啊!” 武杰直接转身朝后方跑去,云离墨也是拉着叶霖青往后狂奔。 可是,身体穿过丛林发出的摩擦声已经足以让那黑甲男子听见了,那黑甲男子也是身形一动,朝他们飞掠了过来! 云离墨边跑边叫道:“你确定他追不上我们?” 武杰苦笑着:“算我错了,回去请你喝酒作赔罪!” 虽说云离墨的速度也不算慢,但是带着叶霖青却无疑比黑甲人慢了许多,而且武杰比他跑得还慢,估计要先被捉到了。 眼见黑甲人要追上自己了,云离墨只得咬咬牙,停下了脚步。 他对叶霖青说道:“霖青,阿杰,你们先走,我来会会他!” 说罢,不等二人回应,他拔出背上的墨云剑,朝着黑甲人的方向冲去。 武杰大叫道:“离墨老弟!你别冲动啊,你这么瘦,怎么看都不像他的对手啊!” 叶霖青也是担忧得将双手握在胸前,生怕云离墨出意外。 云离墨速度越来越快,脚下生出了些许云烟,这是他从叶问舟那里学会的“云踪步”,这些年他已经将这步法练到了一定境界,速度远非当年可比。 黑甲人见云离墨敢和他硬碰硬,竟生出了些许笑意。 黑甲人也解下了背后的剑,那是一柄巨大的黑剑,有些许紫色的纹路。 云离墨一剑横挥向黑甲人,这一剑既快又狠,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墨色的痕迹。 黑甲人将黑色巨剑竖立在身前,将攻势格挡在巨剑上。 “叮!” 墨云剑上的力全部打在了巨剑上,凌厉的攻势荡然无存。 云离墨暗叫不妙,连忙收回剑,又向黑甲人的其他部位连续刺了几剑,但都一一被那巨大的黑剑挡了回来,只留下几声清脆的响声。 正当云离诧异之际,黑甲人将巨剑举过头顶,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明亮的光,下一刻,一股劈山裂石的气势朝云离墨席卷而来,那一柄黑色巨剑如同天雷一般朝云离墨猛轰了过来! “我靠!要让我变成肉泥啊!” 云离墨暗骂一声,随即脚踏云烟,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轰!” 那巨剑直直砸在地上,一丈之内的土地都凹陷了下去,阵阵剑气向四方散播开来,掀起了无数的地皮和草木,将之震飞至数丈之高。 云离墨再快也避不开这气势磅礴的剑气,只能用墨云剑抵挡住了部分,但仍旧被大量的剑气侵袭如体,顿时如遭雷劈,倒在一棵树前,嘴角一丝鲜血流下。 云离墨此刻他内心充满着俱意,但还是苦笑着:“不行了不行了,我得走……” 见黑甲人没有接着痛击自己,云离墨立刻拼上全力,起身朝后方掠去,云离墨相信,只要自己将云踪步催到极致,几乎没人能追上自己。 可是那黑甲人惊雷一闪,出现在了云离墨要逃的前方。 云离墨立刻止住了脚步,冷汗不断往下流。 他抱拳道:“阁下这样穷追不舍是不是过分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阁下的事情吧!” 黑甲人露出微笑,看上去居然十分潇洒,他道:“说这些做什么,为什么不使出全力呢?我看得出,你有黄脉的实力,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实力,当真后生可畏。” 云离墨心里怕得要死,一直在发抖,但还是故作高深,他冷笑一声:“你想看我的实力?只怕你见到之后就没战意了。” 黑甲人大笑一声:“哈哈,那你试试。” 云离墨道:“好!那你别动,等我蓄个力!” 黑甲人毫不在意:“行,我等你。” 见黑甲人答应得这么爽快,云离墨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过他确实有着隐藏的一招,只是要耗很多时间罢了。但别人既然肯给他这个时间,那自己也不需多虑了。 “墨色起!”云离墨低喝一声。 慢慢地,墨云剑的墨色剑身愈发漆黑,如同浓墨一般,但其上如同树枝般的纹路却变得金黄璀璨,似乎蕴含了无尽的奥秘。 未过多久,墨云剑旁渐渐显现出了墨色的匹练,那些匹练最初是极淡的,到后来竟然变得和墨云剑一般漆黑。 黑甲人点点头:“有点意思啊。” 云离墨将墨云剑竖立在身前,剑尖朝上,任由那些墨色的匹练围绕着自己,形成杂乱却又暗含规律的墨色圆圈。 黑甲人好奇地问道:“这招式可有名字?” 云离墨冷冷道:“墨山剑法。” 话音刚落,云离墨身形一闪,剑尖直指黑甲人,速度快如闪电,竟比之前还快上一些。 黑甲人只是不在意地笑着,扬起巨剑抵挡住了墨云剑的攻势。 “这招不是用过了吗?” 正当黑甲人说话之际,那些墨色的匹练已经跟了上来,它们飕飕地掠过云离墨,直接向黑甲人发起攻击。 黑甲人暗暗一惊,抽回巨剑,灵敏地躲过了那些凌厉的墨色匹练,但盔甲上还是多了几道刮痕。 黑甲人皱了皱眉:“这东西竟如此坚韧。”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档,云离墨鬼魅的身影又连续刺来了几剑,黑甲人又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去防御云离墨的攻势。 可是那些墨色匹练并没有在攻击之后消失,他们围绕在黑甲人的周围,不断地向他攻击,一发未至,一发又起,这让黑甲人应接不暇。 云离墨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后悔?” 黑甲人笑道:“臭小子挺得意啊,不过我也没有使出全力呢,甚至一成的实力都没使出来。” 云离墨又向黑甲人刺了数剑,撇嘴道:“切,说什么大话。” 黑甲人微微一笑,然后大吼一声:“紫雷来!” 忽地,黑色巨剑闪烁出了紫霞般的光芒,道道闪电出现在剑身上。 “出!” 顿时,一道比树干还粗的闪电自剑身而出,刹那间便碎裂了所有的墨色匹练,如同紫色的巨龙用巨爪撕开乌云一般。 云离墨的眼中愈发惊骇,他凝聚了半天的墨色匹练居然瞬间就被撕碎了。 那道紫色闪电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让人瞬间明白触碰它的后果有多么可怕。 云离墨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死死盯着黑甲人的一举一动,他现在完全没有跟黑甲人硬碰硬的决心了,因为他不想被那道紫色闪电轰成一地粉末,或许连粉末都没有,直接变成一团蒸气也说不定。 看着云离墨谨慎的模样,黑甲人爽朗地笑了一声,然后巨剑一挥,那道可怕的紫电就又再次回到了剑中。 云离墨对黑甲人的行为十分不解,但仍不敢有丝毫松懈,谁知道他会不会耍阴招,趁自己不注意用电劈自己一下? 黑甲人将剑重新系在身后,然后豪爽地笑道:“你剑术不错,若不是实力弱我太多,你那些黑乎乎的玩意一定可以伤到我。” 云离墨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至少现在看起来,面前的黑甲人没有要杀自己的样子,相反,云离墨居然还觉得这名黑甲人可蔼可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过接下来的话竟让云离墨的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了。 “吾名白奕海,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黑甲人这样说。 ------------ 第二十五章:移居微澜 云离墨没料到眼前这黑甲人就是轩叔所写信中的白奕海,一时间有些半信半疑。 白奕海叔叔,不,是白奕海将军,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说霖青猜测这里的地下工厂多半是白奕海管辖的,毕竟他管理着西南的所有军事,但是他也不应该会出现这里吧,再怎么说都已经这么晚了,难不成他有半夜巡视的癖好? 不等云离墨胡思乱想,黑甲人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但云离墨还是保持着警惕,往后退了几步。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听说白奕海将军是西南的总军团长,日理万机,事务繁多,怎么可能会有闲心出现在这种地方?” 云离墨冷声道,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黑甲人挠了挠头,露出无奈的神情道:“我的确是无法证明自己呢,如果我拿令牌给你看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云离墨正想点头,这时,后方传来了声响,整齐又有气势,似乎有军队在朝这里赶来。 黑甲人笑道:“现在似乎可以证明了。” 没一会,军队就出现在了这片林子里,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刻跑到黑甲人面前拱手行礼道:“将军!属下来迟了。” 黑甲人笑着点点头,然后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用浑厚的声音喊道:“伏灵军!” 那支千人的军队立刻用海浪般的声音回答道:“在!” “前排做后排,后排做前排,立刻向城门行进!” “是!”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支军队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这片林子里了。 气势澎湃的军队虽然已经驶离了,但那几声巨吼还是让云离墨呆立了许久。 这般气势,非极强的军队所不能具备,而能在这里调集如此庞大军队的人,也只能是驻扎在微澜城的伏灵军的军团长——白奕海了。 恰恰这支军队又听命于眼前这位黑甲人,所以一切都已经明朗,黑甲人就是白奕海,云离墨只得如此相信了。 白奕海笑道:“怎么样,小兄弟,我还需要别的证明方式吗?” 云离墨尴尬地挠了挠脸:“……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您老都派军队过来证明了,我哪能不相信呢? 白奕海道:“小兄弟的身手绝佳,是个不可多得的剑术人才啊。” 云离墨干笑了几声,没说话。 白奕海又用一种平淡的声音道:“不过,小兄弟大晚上的出现在如此隐蔽的军事要地,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的事呢?要知道,这个地方可一直没外人找到。” “这……” 云离墨有点慌张了,白奕海想必是把他当成居心叵测的人了,虽然自己什么恶意都没有,但如果给白奕海说自己就是心血来潮想要瞧上几眼,瞧完拍拍屁股就走的话,他也不会相信吧? “虽然小兄弟剑术高超,我也很想拉拢,但如果你有着别的什么心思,或者是他人的奸细什么的,我也不会留情的,毕竟光世也是安插间谍到这里过的。” 白奕海的声音越来越严肃,云离墨是越听越起鸡皮疙瘩。 “啊,对了,白奕海将军,我有封信要交给你!” 云离墨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怀揣着要带给白奕海的信,眼下只能靠这个来缓解一下局面了。不过云离墨实在不敢确定这封信能起到多大效果,毕竟轩叔的不靠谱程度云离墨是见识过的。 白奕海面无表情地接过了信,仔细看了起来。 在白奕海看信的时间里,云离墨是百感交集,万一这份信没用的话,自己是该跑了还是束手就擒呢?白奕海的名声虽说很好,但万一只是表面上那样可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抱着另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让自己在这里永远的沉睡? 真的是太纠结了。 没过多久,白奕海就放下了信,然后又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云离墨。 云离墨见他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冷漠表情,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云离墨决定一有不妙就逃走,他可没有做好束手就擒的准备。 但是事态没那么严重,白奕海似乎是被云离墨这焦虑的样子逗着了,他又阳光般地大笑道: “哈哈哈,你紧张个什么劲?” “额?”云离墨目瞪口呆。 白奕海将信揣了起来,然后笑道:“刚刚那套关于间谍的说辞只是我随口想到的,我怎么可能会认为一个毫无城府的小孩是间谍啊,哈哈,再说了,哪有这么笨的间谍,躲都不会躲,哈哈!” 白奕海在那里笑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卫兵只是一言不发,但看向云离墨的眼光也有些不同了,似乎……充满了嘲笑? 云离墨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搞得不明所以,不过看起来那封信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的,白奕海已经不怀疑他了,云离墨为此松了口气。 白奕海笑道:“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你居然是轩兄的侄子?怪不得呢,怪不得你的剑术和轩兄有些相似,只不过当时没见他展现过你那些奇怪的黑色带子。” “我称它们为‘墨色匹练’……”云离墨干笑道。 “墨色匹练?好难听的名字,不过挺符合你的形象……哈哈哈,你那副苦瓜脸是怎么一回事?哈哈哈。” 云离墨已经受不了了,眼前这爱开玩笑的人真的是西南总军团长?怎么看都像是流氓地痞啊! 这时,叶霖青和武杰焦急地赶了过来,他们不放心云离墨,所以一直没走远,不过好在刚刚的战斗没有波及到他们。 武杰见到白奕海,顿时口吃了起来:“白白白……白奕海,将,将军?” 武杰怎么也没想到,黑甲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白奕海将军,这让武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叶霖青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奕海,她连忙跑到云离墨身前,抱住他的手,担心地问道:“离墨!你受伤了?我早就说过你的剑术不精就不要强上了嘛,要是你死掉了怎么办?” “我没事啊……” “怎么没事?!你脸色这么差,跟苦瓜似的!” “诶?怎么你也说这个词……” “快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啊?胳膊还是腿?” “我真没受伤!” “那哪里不舒服呢?我帮你揉揉吧。” “我一切都很好,只是肩膀有点酸……诶,你好野蛮,轻一点捏啊!” 这时,一名身着后勤部服装的卫兵出现了,此人正是林轲的近卫队长——马元义。 马元义见到白奕海,立刻大惊失色道:“白奕海大人?您怎会在此?” 他本来是奉命出来赶走云离墨等人的,不想白奕海竟会出现在这里。 白奕海笑了笑,不过所用的语气并没有之前那样含着笑意,他平淡地说:“你是林轲的近卫队长吧?” “是的,大人!” “我是追查一名可疑人员到此的,不过似乎被他溜走了。” “追查可疑人员?可是下官似乎看到了大人的直系军团……” “这就无需阁下多虑了,我带不带军队是我自己的事情。” “是是,下官逾权了……” “那么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啊,有的,大人,我奉命前来赶走闯入工厂外围林子的入侵者。” “哦?你不会是说他们吧?” 说罢,白奕海看向了云离墨等人。 马元义瞄了一眼,然后点头道:“正是,就是这三名入侵者,林轲大人命我捉他们回去。” 云离墨闻言,感觉到些许不妙,他不知道林轲大人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也不知道白奕海会不会把自己交给那人,但这种闯入军事要地的下场都不会很好的吧? 白奕海摇头道:“不必了,这几名可疑者交由我审判好了。” 马元义道:“可是,林轲大人命我一定要捉他们回去。” 白奕海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回去告诉你家大人,说我把人带走了,一切我担着,可以吗?” 马元义闻言,不敢再多说了,只得连忙点头道:“是是,下官这就回去!” 见马元义消失在黑暗中,一旁的副军团长蒙义不解道:“将军,您似乎对林轲很不满啊?” 白奕海有些怒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林轲只是单纯来帮忙造剑冲门的,不过根据我的调查,林轲这人似乎在私底下搞些不为人知的名堂,若不是因为他是后勤部的高级官员,我定要捉他来审问。“ 虽说云离墨不知道白奕海叔叔在恼怒什么,但自己擅闯军事要地的罪名似乎已经被拿掉了,也难怪,毕竟白奕海叔叔说话的分量在西南是首屈一指的,他要说不追究,又有谁敢这么不识相呢。 说实在的,云离墨莫名有一种仗势欺人的感觉。 这时,白奕海转头对云离墨道:“离墨,你叔叔于我有恩,我照顾你是必须的。这样吧,你来我家住,这一来能解决你生活起居的问题,二来嘛,我教你剑术也更加方便。” 云离墨挠挠头,道:“但这样太麻烦叔叔了吧,您是军团长,每天都很忙吧,还要您照顾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白奕海笑道:“说什么话呢,我家院子虽说不大,也不是很富有,但是照顾你一个人绰绰有余嘛,哦?这个小姑娘也一起来吗,没问题啊。你也不用担心,家里的仆人会替我照顾你的。再说了,别看我是西南扛把子,其实我一点都不忙的,我经常把事情甩给老蒙,结果他倒是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戴着黑眼圈,跟熊猫似的,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好,好笑,哈,哈哈……” 白奕海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回去?” 云离墨连忙挥挥手:“现在不行啊,我在城外有居所的,我们得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早再来找您可以吗?” “没问题。”白奕海拿出一块令牌给云离墨,道:“那你们明日就拿着这令牌给城门的卫兵看,他们会带你过来的。” “好,多谢白叔叔了。” “小事情而已。” 说罢,白奕海嘱托三人要尽快离开此地后便与蒙义一起消失在丛林中了,似乎是去与刚刚那支军队汇合。 三人也迅速离开了这片林子,让这片林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回到木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叶霖青在屋子里收拾衣物,云离墨则在外面与武杰交谈了起来。 武杰用招牌动作拍了拍云离墨的肩膀,道:“离墨老弟,明日你就离去了,可别忘了我呀,记得要经常回来和我喝酒啊。” 云离墨重重点点头,虽说和武杰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云离墨觉得这个人十分值得结交,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他完成住进微澜城的梦想。 “阿杰哥,你是我出门以来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小弟一定不会忘了你的,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嘿,那你阿杰哥我也很欣慰了,成为了离墨的朋友,哈哈,行,伤感的话就不多说了,反正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我先回去了,顺便告诉家爷爷奶奶你们要走的事。” “嗯,记得帮我向两位老人道声谢,多谢他们肯把屋子租给我们。” “哈哈,行,那就此别过了!” “保重!” 短短几句话后,武杰就转头离去了,他那憨厚的性格和魁梧的身材在云离墨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看着武杰走后,云离墨也叹了口气回到了木屋内。 此刻,叶霖青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好了,只等着出发了。 “诶,霖青,这个花盆也要带上吗?里面什么植物也没有啊。” 叶霖青一听,气鼓鼓地指着花盆里的一模绿色,说:“没看到青苔吗?这不是植物吗?” “青苔算什么植物……感觉带上好麻烦。” “我自己带!” “好啦好啦,带上就是了。” 云离墨苦笑着妥协了,这些天叶霖青一直在照顾这些青苔,虽然不知道照顾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有什么意义,但还是随她性子好了。 背上行囊,出了房门,旭日恰好从微澜城的那座巨山背后探出了头,金黄的阳光倾洒在城中每一行街道上,如同在酥软的面皮上覆了一层金色的薄壳,反射着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