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难于出门 周寄安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出这趟门有这么地困难。 昨天身处太平洋另一边的虔文娱打着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名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卖惨,说自己不孝,中秋这等佳节都没有在父母膝下尽一尽孝心,老两口只能面对面在家里惨兮兮地干啃月饼,两眼相望,竟无语凝噎…… 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全程引经据典,诗词系统之丰富,情感表达之充沛,不禁让周寄安开始怀疑当年考试她语文没到140以上,问题是不是出在阅卷老师的身上了。 不过她也门清这小妮子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外地,这种时候难免会觉得有些孤单,之前过节都是虔文娱拖着她回家过节的,自从她出国之后,也没有放过周寄安一人过节!且回回过节都要来这么以退为进的一套,她早就看透她了!今年清明上坟还是她给插的香!点的蜡!也辛苦她出国后每年都来给自己唱这一出戏了! 而且虔文娱爸妈都几乎是把她当做第二个女儿来对待,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帮过她许多,即便虔文娱不提,她也必然会去的。 挂了电话之后虔爸虔妈又来电话说了一遍,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今天怎么会这么背?刚提着老家寄来的五斤虔爸虔妈爱吃的香肠出门就被一团来自于鸟的爱的降临浇了头发,把自己恶心了半天。 回家洗了个头又出门,去乘地铁的路上,又被溅了一身水,她黑着一张脸再次回家后一边洗澡一边在手机上面参照东西方的占卜学——黄历以及星座。 不宜出行,不宜安葬,不宜搬家,不宜嫁娶,总之就是诸事不宜。 周寄安心想什么玩意儿?这也不宜,那也不宜,不要我出门我就偏要出门!就是这天下洪水我也要坐皮艇划过去! 占星app一打开,一条推送消息叮地第一声就来了:从今日起水象星座开启水逆之旅,愿水逆期间一切顺利。 天蝎座的她想着这逻辑也是逆天了,都说水逆了还想一切顺利,写文案的时候,只带了手,脑子搁家里了吧? 翻白眼的时候无意瞥到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顿时眼皮抽了一下,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一大堆事情,才匆匆忙忙地把手机丢在一边,加快速度穿上衣服裤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要迟了要迟了。 把门边上的一大堆东西套手腕上,用唯一还闲着的脚把门带上后,想给虔妈发个消息说出发了,结果手往衣服兜的位置摸了两下没摸进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件衣服根本就没有兜,她慌张地放下手上的东西,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不仅手机不在……钥匙也不在…… 她呆滞地蹲在门前的楼梯口,头脑风暴般地想着解决办法,钱和手机如果占一样她就可以出门,但事实上她两个都不占,这两样东西都在门的另一面,要打开这扇门需要一把钥匙,而钥匙也在门的另一面,既然这样她就需要一个开锁服务,解锁这项服务需要一个手机,死循环了。 当她在死胡同里打转的时候,隔壁邻居破天荒地在这么早的时间出门了,当然这个早是对于邻居自己而言,但对于周寄安来说,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虔家了! 霍索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似乎没看到她,差点一脚踩上去,周寄安一声早安把他吓了一个激灵,他慢慢地把视线往下转:“……早。” 周寄安适时露出社交式微笑,寒暄道:“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困倦的霍索一边打哈欠,一边抓了一把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家里没吃的了,要出去采购。” 腿脚发麻的周寄安扶着墙站起来,甩了甩纤细的小腿:“你不回家过节吗?”她听霍索说过自己是本地人。 他迟钝了一下,才缓缓摇头回答道:“不。” 要不是他是睁开眼睛的,周寄安都快觉得这人是在梦游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路上给他:“那你去买点东西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都下了两个台阶一脸迷迷瞪瞪的霍索突然意识到周寄安刚刚蹲在楼梯口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他又转过头礼貌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蹲在这里?” 周寄安指了下门,尴尬地露齿一笑:“我把自己锁在外面了。” 霍索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虽然困的整个人像在云里雾里的,但是该带的东西还是带了的。 周寄安看着他掏出钥匙进门,拿出了一个又长又细的东西就在自家门上鼓捣。 正当她收回被铜丝惊掉的下颌,心里念着这能行吗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霍索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建议你还是换个锁,我只是随便试试就打开了,太不安全了。” 周寄安的视线在他手里的铜丝和开了一个小缝的门之间来回滚动,满脑子都在好奇是怎么做到的,压根没注意他说的什么。 霍索看着她的表情解释:“很久没做过了,还是我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学会了这门手艺。”那段时间简直是他的暗黑时光,他的所有通讯设备都被没收了,人也被锁在家里,只能半夜捣鼓着铜丝溜出门,去网吧码字,然后天没亮又捣鼓铜丝溜回家。 周寄安震惊了,开始控制不住地头脑风暴霍索的职业,最终暂停在:失足少男回归正道,甚至乐于助人。 从不歧视人,尤其是改过自新的人的周寄安诚恳道:“多谢了,等我回来再请你吃饭。” 霍索压根都不客套:“我想吃你烤的饼干。” 周寄安刚搬过来时,送了他几袋自制的饼干,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别人吃了,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的极致香甜诱人的味道,着实让他一个喜好甜食的惦记了许久。 周寄安检查完自己要带的东西之后,再次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家门,好在这次没再出什么意外了。 刚按了下虔家的门铃,门就给打开了:“虔爸,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虔爸笑呵呵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嚯,这么重!就知道不该听你的,应该开车过去的。” 虔妈闻声而来,身上还穿着围裙,把周寄安手指扒开,看到勒得一条一条的红痕,心疼道:“你这丫头,都说了来接你。” “您要是再晚点扒拉可就要消了。”周寄安的心弦如一滴露水落在水面而泛起的涟漪,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触动,半抱着虔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毕竟在所有认识的长辈中,也就只有虔妈会对她这般心细如发了。 虔妈给她揉着手指,被她逗笑了:“你这是带的什么过来?这么重。” “老家寄的香肠我带过来了。” 虔爸拎着香肠的手臂往上抬了两下:“你这是把家底都给掏光了吧。” 周寄安笑着抓了抓头发:“没。” 虔妈一看就知道她给全拎过来了,话都说不全了,她拍了一巴掌到虔爸手臂上:“都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腹之欲。”转头又对周寄安道,“也懒得让你带回去了,你工作要不忙了就随时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还可以一块聊聊天,我们老两口子一天天的大眼瞪小眼,死丫头又在国外,好在有你还过来看看。” “上个月你没来,老虔还念叨你好几次,后来才听见英说你上个月忙的脚不沾地。” “还要在门口聊多久?小丫头过来了连口水都喝不上,还不让人坐着。”虔爸生怕虔妈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出去了,便打断了她,但转过身就不服气似的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是谁隔一会儿要往楼下看一眼。” ------------ 意外重逢 路稚宁嘴也不张,声带振动从喉咙发出一声嗯:“麻烦借过一下好吗?” 周寄安手忙脚乱地给他让位,玄关处被送的月饼如果还在的话,铁定会被她踢个三五两脚,说不定自己还会给绊倒,她慌乱中道:“不好意思。” 路稚宁朝她展颜一笑,面部惯带的冷凶气如烟雾般消散,随后又随着唇角弧度恢复平直而重新凝结,胳膊上的布料摩擦过她的肩膀,同她错身而过。 周寄安捏着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处,关上了门,方才的每一帧如同放电影般的在她脑中回现,她终于体会到了多年前别人言语中所描绘的路稚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什么感觉了,他以往从未这么对待过她,以至于她差点觉得眼前人并非相识之人,仅仅是一个面容和名字一样的陌生人。 指甲不住地剐蹭着伤口,她暗自叹了口气,究其所以,也是自己理亏在先,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 虔妈的声音再次让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周周啊,来帮忙端一下菜。” 周寄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虔爸谈笑风生的路稚宁,及时止住自己的回忆,规规矩矩的去了厨房。 没有注意到她转头的下一刻,路稚宁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手。 她端着菜刚迈出了厨房门,差点撞上了来者,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路稚宁就带着自己的答案转身离开了。 她无措地僵直在原地,在他再一次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有点难以面对他的冷漠,不敢抬头地给他让了一条道方便他去厨房。 哪知他从她手里接过菜,把一个创可贴塞她手心:“一边呆着。” 周寄安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的背影,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笑容压都压不住。 菜很快就被摆满了桌子,虔爸和虔妈一脸喜庆地看着他们,周寄安莫名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相亲的感觉,侧过头与路稚宁对视了一眼,随后又不自在地各自看向两边。 最后还是虔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介绍一下了,这是阿娱的好朋友,我们的干女儿,周寄安。” “周周,这是老虔最得意的门生,路稚宁。” 两人似乎被按头,同时礼貌地看了一眼对方,同时撇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 这该死的同步让相亲的气氛更浓了…… 虔妈差点笑出声,朝虔爸挑了挑眉:看吧,是不是配一脸! 虔爸接收到信号:你说的都对! “还愣着干嘛?你们两个动筷子呀,难不成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周寄安对虔爸虔妈做了一个你们先请的手势,收获到两人瞪眼四枚。 路稚宁等虔爸虔妈开吃了之后才夹了一筷子菜:“师娘又开玩笑了,我这几天的饭都没好好吃,就是惦记着您这一顿。” 周寄安直接夹了一大块牛肉在嘴里,发出的嗯的声音都带着钩子,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有多满意虔妈做的菜,心里想的却是路稚宁刚刚那几句话。 这可一点儿都真不像他,好似变了一个人。 虔妈笑道:“油嘴滑舌。”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夹菜,“周周你别看这臭小子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有事的时候可不是一般的可靠,平时老虔带他做项目也是稳重又认真。” 周寄安在插科打诨后面画了一个问号,稳重可靠她还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基于某种了解的赞同。 路稚宁蹬鼻子上脸,装模作样地拱手:“我才知道师母对我的评价原来这么高,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那语气完全不像是不好意思。 虔妈当然也听出来了,笑骂:“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路稚宁自然很配合塞了一嘴的菜,戳了戳紧实的两腮,表示说不出话了。 这下虔爸虔妈都被他逗乐,连周寄安都侧过头笑了,他以前可没这么开朗,一面为他这种变化高兴的同时,一面又对他这样陌生的一面怅然若失。 “周周你的手怎么了?” 周寄安见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食指小幅度蜷了一下:“不知道撞到哪里就刮破皮了。” 路稚宁筷子一顿,他知道伤口是刀划出来的,但是却没拆穿她。 “当心着点。” 虔爸的目光在路稚宁和周寄安之间逡巡,吃饭前路稚宁找他要了一张创可贴,现在被贴在周寄安手里。 路稚宁装若有似无地把目光瞟向周寄安的行为他也尽收眼底,只要周寄安一说话,路稚宁就沉默下来,似乎在听讲话内容的样子让他不禁生出一种两人像是认识的感觉。 谁知竟一语成谶。 “周周,要不你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你看的那本书的问题小路都可以跟你解答,他的见解很深刻,比起我的解读,你们年轻人的思想碰撞更有意思。” “好。”周寄安拿起手机后,余光瞄到了路稚宁做了同样的动作后才舒了一口气,真怕他会直接拒绝,毕竟他以前可没少干这种事,高中的论坛还专门起了一层楼,名叫我那擅长拒绝的路学长,里面净是路稚宁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拒绝人的段子。 虔妈盯着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还互通了手机号后,夸赞般的朝虔爸眨了下眼睛。 虔爸乐呵地wink回去:“周周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见英哥那么照顾我,哪还有什么困难。” 虔爸:“前段时间听见英说你们老是出差。” 虔妈给她加了一筷子菜:“难怪你瘦了一大圈,多吃点。” “如果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你不好给见英讲的,你告诉我,我来说。” 周寄安乖巧地点了点头,路稚宁看着她纤细到骨节尤为明显的手腕,不经意地蹙了下眉。 下午路稚宁陪着虔爸在书房下棋,周寄安和虔妈在厨房继续鼓捣小点心。 虔妈:“周周,你把这个拿给他们吃,让老虔少吃点,小路挺喜欢吃甜食的。” 周寄安心道:我知道,就没见过比他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了。 书房里面十分安静,两人下棋下的专心致志的,她轻轻把茶点放在桌子上面,连虔妈刚刚叮嘱的事都忘记说了,她退出房间正打算关上门,抬眼朝路稚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埋头下棋的人此时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眼睛在心猛跳的那一瞬间睁大了些,连放在门把上面的手都僵住了,没有了主人的吩咐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路稚宁如同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开始明目张胆的看着她,眼神转而肆无忌惮。 虔爸唔了一声,似乎还在想这一步棋应该怎么下,周寄安闻声慌乱的关上门,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虔爸低头低的真得很累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两人刚刚的一系列目光交集,但是他能深深的感受到啊!路稚宁的眼睛跟X光线一样赤裸裸的扫射在周寄安身上,还是往复来回的!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不含蓄,越来越不矜持了,不过……他在心里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小路同学有他当年的风范。 而且他们绝对认识!而且一定很熟,否则小丫头面前怎么会摆的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哪有这么巧的事?况且小路就是再怎么喜欢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也不会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而且两人的老家好像还是同一个地方,虔爸越是这么想,蛛丝马迹就越多。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虔爸单刀直入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路稚宁倒也没否认:“认识很多年,不过也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虔爸闻言想到这就是天赐的缘分啊!直接忽略后一句话:“那不正好吗!男未婚,女未嫁,还早就认识了!难怪你师母想撮合你们俩,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路稚宁嘴角抽动了两下,他一向敏锐的直觉再次得到了印证:“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男朋友吗?” 其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师母他们的意图,就是不知道周寄安这个笨蛋看不看得出来,不过多半没想这么多,跟个单细胞生物似的。 虔爸叹了口气:“她之前谈了一个,但那个孩子不太行,脚踏两只船,把小丫头的心都伤透了。” 路稚宁执子的手倏尔顿住:“什么时候的事情?” 虔爸唔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分手应该是在小姑娘大四的时候,但具体什么时间,我们也怕她伤心,所以都没怎么问。” “那个孩子的家庭环境我知道一点,他母亲约束他很多,父亲很会做生意,他人是很优秀的,只是……哎,没看出来呀,早知道还是让家里的人多打听一下。”虔爸面含愧疚,他是真心把周寄安当女儿看的,这孩子孝顺又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遇到麻烦都是自己解决,家里人也不见得有多关心她,让人心疼啊。 正当两人展开周寄安的前段恋情你来我往之时,这边溜出门的周寄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上面充斥着,明显能感到脸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她还刻意在外面待了一会才进去的。 ------------ 熟悉又陌生的他 周寄安一下课就快速冲出教室,在经过路稚宁的时候,拍了正在收拾书的他一下:“等我。” 路稚宁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狂奔的背影:“干什么去?” 然后紧随其后,眼睁睁的看着周寄安一头扎进了男厕所,当时高中的男女厕所跟单间没什么差别,再加上新换的教学楼跟之前的格局完全相反,对周围环境还不熟的周寄安自然也没发现什么。 路稚宁把一块牌子放在门中间,慢慢的晃了进去,检查完只有一扇门是锁着的,其他门里面没有人之后就敲了一下那扇门,周寄安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的感觉,不禁觉得欲哭无泪,想着如果敲门的是认识的人就好了:“谁啊?” 路稚宁哑着嗓子,却满脸笑意道:“我。” 周寄安心下一紧,怎么是个男的?立刻脑补了许多有关厕所的社会头条事件:“这……这……这里是女厕所,你走错了吧。” 一边回答还一边用眼睛寻找厕所里面有没有什么武器之类的,路稚宁听着她结巴的声音,闷笑两声,要说刚刚周寄安一时没辨别出来是谁的声音也算是正常,现在听到这么耳熟的声音还不知道是谁她就去死:“……我去,你有病啊!你一个男的怎么进女厕所来了?能好好说话吗?不要装怪好吗?” 路稚宁正经道:“第一这是男厕所,第二你的裤子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寄安:“……”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周寄安敲了一下门,路稚宁道:“你在检查我的耳朵聋不聋吗?” 周寄安:“我只是想看你还在不在。” 路稚宁:“说吧,我还在。” 周寄安一手撑着头,做好了被趁火打劫的打算:“你帮我买下……吧。” 路稚宁佯装没听懂:“你说什么?” 周寄安怒吼:“姨妈巾!” 路稚宁道:“一个月的衣服。” 周寄安生怕他再提什么条件,立刻道:“成交。” 但路稚宁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感觉自己亏了,于是又加了砝码:“再加一个月的袜子。” 被握住命运的咽喉的周寄安:“不要得寸进尺!” “就说行不行?” 周寄安从牙缝里面崩出来一个行字。 路稚宁乐呵呵的走出去,周寄安突然道:“知道它什么样吗?就是有点像创可贴的。” 说完就觉得自己蠢了,难不成他还能拆开看了:“不知道就问阿姨吧,要xx这个牌子的,别买错了,钱在我的书包里。”说完才发现路稚宁早就走了。 等他回来把一包纸巾从下面塞给她之后,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一个大家伙,全塞是肯定进不去的,从上面丢的话,以周寄安的智商肯定是接不住的,所以他把它拆开递了一个给周寄安,两只修长白净的手指中间夹了一张姨妈巾,周寄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路稚宁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朵骤然一红。 周寄安站在隔间里面半天没出去,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而后突然灵光一现:“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路稚宁下意识地讲条件:“一个月的裤子。” 周寄安麻木道:“行,从上面丢给我。” 路稚宁道:“掉在地上的话,后半生的衣服裤子袜子就都是你的了。” 周寄安:“……”完了,要被赖上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没说洗内裤,不过袜子都洗了还有什么不能洗! 她灵机一动:“把门开一个缝不就好了吗?” 路稚宁哼笑一声:“真聪明。” 周寄安: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夸了! 穿上衣服才发现有多大,衣摆只在膝盖弯上面一点,周身萦绕着属于路稚宁的味道,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然后打开门。 刚开门就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路稚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手中被他拆开的一片姨妈巾进行正反交替运动。 周寄安红着脸一把夺过姨妈巾,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嘶拉一声,她顿时就僵住了,路稚宁咦了一声,她才羞恼地夺过他手上剩下的部分,干了她今天干的又一件蠢事,她把姨妈巾丢进了垃圾桶。 路稚宁也没提醒她,只是不作痕迹的弯了弯唇角,似乎已经预见了第二天男生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男厕所里来历不明的姨妈巾的场景。 年少的周寄安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在对路稚宁激烈地说些什么,但是场景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她的意识也逐渐清醒,那个少年路稚宁的影子也变得模糊。 周寄安翻了翻身子想要回到刚刚的梦境,可惜这并不是她能控制得,瘫在床上许久后她终于放弃,睁开眼睛望着被夜灯照的昏黄的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明明认得她却装作不认识,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再联系她。 引得周寄安胡思乱想了几个晚上,现在做梦都梦到他。 有时候她都觉得遇到他其实是在做梦,唯一能证明两人重逢这件事不是在做梦的证据是手机app上新加了一个人,上面有系统默认的路稚宁发的自己名字的消息,Serendipity,头像是一片有绿黄红三色的七角枫叶,周寄安看着被放大的头像怔住了,原来在他那里。 他们上的高中校内和校外有很多枫树,一到秋天,清灰的石板路上铺满了金黄色的叶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照耀下,让人惬意地恨不得躺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只是她很就没有回去了,也很可惜最后那次回去的时候是冬天,冻得人头皮发麻,丧失思考能力的那个冬天。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相框拿在手上,眼睛所注视的毕业照上,两人凑在一块互相捏对方耳朵,路稚宁被捏着耳朵也是一派云淡风轻,唯有略微勾起的唇角显出一点他的情绪来,反观周寄安,即便一脸的痛苦也不肯撒手。 军训时拍的照片有两张,一张很正规,另一张就完全是群魔乱舞,照相机差点没把人兜住,所以两人的姿势并不出奇,但出来的效果竟然略显正常,也十分……和谐。 等她回过神时,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喝了一杯凉水,才平静的坐在床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路稚宁了。 以前在她随父亲去外地念书的那段日子,很难理解周围人的方言,再加之自己当时因为家里的问题根本没心情去融入那个环境,后来倒是有过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那段时间可能是想路稚宁频率最高的时候,不过因为后面的一些事情,她就克制自己减少了这个频率。 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经历的事情变多,她就想明白了,确实不该因为一些事情就刻意把路稚宁放到一边,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程舟了。 他参与了那段几乎是改变了她性格的昏暗时光,那个时候的他可谓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所以他之后出轨,她难以置信,更是难以原谅,但她始终对他都恨不起来,因为他对记忆中那个孤立无援的周寄安伸出过援助之手。 当然也不是说不够喜欢,只是那种感觉太过复杂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对程舟的喜欢里面掺杂了多少感激,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他们有过那么多的经历,却依然没有走到最后,她应该更多的是遗憾,遗憾为什么偏偏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周寄安舒展开唇角,看来从分手到现在,她还是有一点长进的,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掉的,对于她来说是这样,对于程舟来说也会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刚分手那段时间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自己。 但她很清醒的知道去挽回一段不可能再继续的感情,结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那些在他们分开前的美好回忆终究会被埋没,分开后的某些期盼也在他迟来的挽回之前消散殆尽。 程舟太后悔了,他明明是那个眼看着周寄安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人,本来要和她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最后却只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心栽培的花被别人采走。 他不甘心。 刚从酒吧出来的他喝的烂醉如泥,一个劲地打周寄安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打了一个车跌跌撞撞地走到周寄安楼下。 而周寄安这边在和樊司通电话:“你找我干什么?他现在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会来找我。” 要不是她这个点正好醒了,她是绝对不会浪费睡眠时间和樊司说除了喂之外的任何一个字的。 刚拉开窗帘想要透透气就看见楼下有个走路拐来拐去的人,还撞路灯杆子上了,她正想发笑,突然发现这个身形异常熟悉:“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我已经看到他了,你过来吧。” 对于大半夜使唤樊司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这人在程舟劈腿期间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打掩护的好帮手,典型的“好伙伴,好兄弟”,此时不用,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连串的称号? 樊司这边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过来,他顿了顿:“嫂子,你和哥真的不可能了吗?” 周寄安心里嗤笑一声:“以后别叫我嫂子,担不起。” 樊司作为程舟的头号追随者,对程舟的任何行为都是带有滤镜和光环的,在他的心里,男人有几个女人都很正常,尤其还是程舟这样的天之骄子,周寄安这样的普通人能被他看上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程舟以前交往过的基本都是同阶层的女孩子,要么家世显赫,要么医学世家,要么书香门第,周寄安一个犄角旮旯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也无法给程舟带来以后事业上的任何支持。 门不当户不对,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程舟能看上她,只是提醒了程舟一下,让他免遭绑架这种事,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犯不上赔上自己吧。 他也完全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闪光点……人长得普普通通,没有特别漂亮,程舟的所有前女友都比她漂亮,她也就是人白了点……好吧,白的透亮。 另外,善良算一个,可是善良的人很多,并不稀奇,不过她善良的有点不太一样,别人因为自己的善良吃了亏,多多少少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会避如蛇蝎,她不是,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都会愿意吃这个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特别的固执,这个他并不觉得是闪光点。 但其实某些方面的固执是缺点,但是换到其他方面也许就是优点了。 她也是一个各方面都很认真的人,跟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完全不一样,也挺单纯。 也许这些就是程舟所看重的地方。 但即便这样,在他们这些拥趸眼中,也不觉得她配得上程舟,他是他们圈子里面最优秀,最拔尖的一个,永远都是父母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除了她周寄安。 但她就这么跟程舟分手了,他一开始还觉得分了好,本来两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匹配,后来看程舟的状态是一天比一天差,人越来越消瘦憔悴,他又想把周寄安找回来,先把人‘医’好再说。 交往那么多年就这么分了好像也挺可惜的,重点是程舟那么喜欢她,而且两人分手的原因本来就另有隐情。 他正想透露一丝半点,就想起程舟对他的警告,听到周寄安的话后,为她的不识趣而十分恼火:“之前那点小事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哥都已经向你低头了,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他这几年已经过的很不好了。” 他憋了很久的一肚子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说完整个人都顺畅了多了。 周寄安对程舟的这群朋友的秉性可谓一清二楚,背着他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样子,最开始的时候她被这群富家子弟恶心得不轻,后面想开了也无所谓了,她和程舟谈,又不是和他朋友谈,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看法和眼光。 她没有借程舟女朋友这个身份受他和他朋友的任何一点恩惠,所以脊梁骨从始至终也从来没弯过。 樊司把大肠往大脑里面装的行为习惯没有让周寄安失望过,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个人在他们眼中的标签是什么,所以对于樊司的这番话她一点都不意外,也觉得不生气,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非正常人能理解的言论了:“他过得不好,那是他自找的。” “你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背着你和别人在一起那么久,你能原谅?” 樊司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往周寄安设的的圈里面钻了,但是越是控制自己的想法,越是跑偏,他也就是对程舟的一切行为没有底线,但是如果他的女朋友真的出轨,‘三刀六洞’,‘你死我活’总是要选一个的。 “还有,想跟我说话就把你居高临下的语气改了,以前忍着你们是看在你们是程舟朋友的面子上,现在你搞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周寄安想起以前被他朋友各种排挤羞辱的各种事,垂眼冷漠地看着楼下跌跌撞撞的人:“我和他没有任何复合的可能性,请你在他清醒的时候转告他。” 他鲜少见周寄安这么硬气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决,那个想要透露当时隐情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悬在他的心上,久久不能散去。 ------------ 梦见他 刚刚回到厨房,虔妈指着她两边脸蛋上的陀红,问道:“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了。”听到虔妈这话假作淡定,并住五指,手如同扇子一样朝自己的方向扇了扇:“走的有点快。” 虔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周寄安生怕她看出来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出去喝点水,有点渴了,天气太热了。” 虔妈旁边被打开的窗子时不时地吹过凉爽的风:“……” 了解了大概情况的路稚宁冷着脸把棋子按在棋盘上,双指之间各自出现一个小凹痕:“太笨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的虔爸把‘你对小周有什么看法?’这句话又活生生地如同刚喝的茶一般咽回了肚子里。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其实小周还是挺聪明的,工作也挺努力认真的,很上进的一个小朋友,就是感情上这事儿吧,太容易被欺负了。” 虔爸是真心觉得周寄安很不错,能和他家虔文娱相处了那么多年,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虔文娱都认定的人,他自己是不会怀疑自家孩子挑剔的眼光的,而且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也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虔爸越是这么想越是喜欢周寄安,恨不得两人能立刻马上在一起,反正都是自家种的大白菜,不会有被猪拱掉的可能,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稚宁看着棋盘,瞳孔黝黑如手中所持的黑子:“是,她从小就爱受委屈,是个受气包,而且老师,我想她应该不知道您和师母的用意吧?以她的智商来看的话。” 生活中鲜少见自家学生这么毒舌的虔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俩以前感情不错吧?不然你怎么那么生气。” 虔妈这才记起自己之前一直惦记着那点事情,迫不及待的想让两个小孩单独相处,这不就来敲门了,嚷嚷了两句:“两个大男人在书房里面说什么悄悄话呢!出来玩!” 师母一言,驷马难追,路稚宁甩下一句:“同学而已。” 虔爸看着他连贯起身离开的背影:“……” 难怪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路稚宁盯住背对着他正在沙发上面拿起水正要喝的那人,几步匆匆迈过去,似乎带着要踹某人一脚的架势,而后他突然顿住,深呼一口气,脚步缓缓而去,完全看不出之前急匆匆的样子,随后很是自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周寄安的旁边。 周寄安潇洒的姿势立马变得端端正正,有些紧张的闷了一口水,很是正常的被呛到了:“咳咳……咳咳咳。” 路稚宁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杯子里漾起的水面如同她心头的波澜。 不过她很快就忘记手上被触碰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注意力转向了后背,因为他正一下接一下地轻轻地拍着那里。 她可从来没在他这边有过这样的待遇,一般来说都是几掌下去,午饭都得给拍出来的力度,她这只山猪吃不来细糠,真是怀疑他被人夺舍了,要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如果后背能起鸡皮疙瘩,那么早就掉了一地了。 她侧过头面带怀疑地观察着他。 路稚宁把刚刚忘记放在桌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轻声问:“怎么了?” 他平静的语气让都开始让周寄安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好似他一向都是友善的关爱朋友的人,她反射性回答:“没……”食指下意识地抵了一下鼻头,“没事。” 正在两人背后不远处和虔爸说悄悄话的虔妈一脸星星眼,双手握拳,很激动地并在胸前:“进展真快!” “这俩孩子真的很般配!以这个进度,再过不久就能在一起了。” 虔爸默默地在心中吐槽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明天就能。 看着与书房里判若两人的路稚宁,感叹一句:“你可别瞎操心了,这俩孩子熟着呢,看那热乎劲儿。”看这装模作样的好徒弟! 虔妈只顾着高兴,漏掉了重点:“看我干的好事。” 虔爸抬头望向天花板:“……” 下午路稚宁并没有待很久,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周寄安陪着老两口赏月到临近九点才离开。 …… 周寄安一下课就快速冲出教室,在经过路稚宁的时候,拍了正在收拾书的他一下:“等我。” 路稚宁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狂奔的背影:“干什么去?” 然后紧随其后,眼睁睁的看着周寄安一头扎进了男厕所,当时高中的男女厕所跟单间没什么差别,再加上新换的教学楼跟之前的格局完全相反,对周围环境还不熟的周寄安自然也没发现什么。 路稚宁把一块牌子放在门中间,慢慢的晃了进去,检查完只有一扇门是锁着的,其他门里面没有人之后就敲了一下那扇门,周寄安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的感觉,不禁觉得欲哭无泪,想着如果敲门的是认识的人就好了:“谁啊?” 路稚宁哑着嗓子,却满脸笑意道:“我。” 周寄安心下一紧,怎么是个男的?立刻脑补了许多有关厕所的社会头条事件:“这……这……这里是女厕所,你走错了吧。” 一边回答还一边用眼睛寻找厕所里面有没有什么武器之类的,路稚宁听着她结巴的声音,闷笑两声,要说刚刚周寄安一时没辨别出来是谁的声音也算是正常,现在听到这么耳熟的声音还不知道是谁她就去死:“……我去,你有病啊!你一个男的怎么进女厕所来了?能好好说话吗?不要装怪好吗?” 路稚宁正经道:“第一这是男厕所,第二你的裤子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寄安:“……”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周寄安敲了一下门,路稚宁道:“你在检查我的耳朵聋不聋吗?” 周寄安:“我只是想看你还在不在。” 路稚宁:“说吧,我还在。” 周寄安一手撑着头,做好了被趁火打劫的打算:“你帮我买下……吧。” 路稚宁佯装没听懂:“你说什么?” 周寄安怒吼:“姨妈巾!” 路稚宁道:“一个月的衣服。” 周寄安生怕他再提什么条件,立刻道:“成交。” 但路稚宁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感觉自己亏了,于是又加了砝码:“再加一个月的袜子。” 被握住命运的咽喉的周寄安:“不要得寸进尺!” “就说行不行?” 周寄安从牙缝里面崩出来一个行字。 路稚宁乐呵呵的走出去,周寄安突然道:“知道它什么样吗?就是有点像创可贴的。” 说完就觉得自己蠢了,难不成他还能拆开看了:“不知道就问阿姨吧,要xx这个牌子的,别买错了,钱在我的书包里。”说完才发现路稚宁早就走了。 等他回来把一包纸巾从下面塞给她之后,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一个大家伙,全塞是肯定进不去的,从上面丢的话,以周寄安的智商肯定是接不住的,所以他把它拆开递了一个给周寄安,两只修长白净的手指中间夹了一张姨妈巾,周寄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路稚宁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朵骤然一红。 周寄安站在隔间里面半天没出去,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什么,而后突然灵光一现:“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路稚宁下意识地讲条件:“一个月的裤子。” 周寄安麻木道:“行,从上面丢给我。” 路稚宁道:“掉在地上的话,后半生的衣服裤子袜子就都是你的了。” 周寄安:“……”完了,要被赖上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没说洗内裤,不过袜子都洗了还有什么不能洗! 她灵机一动:“把门开一个缝不就好了吗?” 路稚宁哼笑一声:“真聪明。” 周寄安:完全没有感觉到被夸了! 穿上衣服才发现有多大,衣摆只在膝盖弯上面一点,周身萦绕着属于路稚宁的味道,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然后打开门。 刚开门就看见了令人惊悚的一幕:路稚宁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手中被他拆开的一片姨妈巾进行正反交替运动。 周寄安红着脸一把夺过姨妈巾,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嘶拉一声,她顿时就僵住了,路稚宁咦了一声,她才羞恼地夺过他手上剩下的部分,干了她今天干的又一件蠢事,她把姨妈巾丢进了垃圾桶。 路稚宁也没提醒她,只是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唇角,似乎已经预见了第二天男生们热火朝天地谈论男厕所里来历不明的姨妈巾的场景。 年少的周寄安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在对路稚宁激烈地说些什么,但是场景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她的意识也逐渐清醒,那个少年路稚宁的影子也变得模糊。 周寄安翻了翻身子想要回到刚刚的梦境,可惜这并不是她能控制得,瘫在床上许久后她终于放弃,睁开眼睛望着被夜灯照的昏黄的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 明明认得她却装作不认识,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再联系她。 引得周寄安胡思乱想了几个晚上,现在做梦都梦到他。 ------------ 程舟上门 有时候她都觉得遇到他其实是在做梦,唯一能证明两人重逢这件事不是在做梦的证据是手机app上新加了一个人,上面有系统默认的路稚宁发的自己名字的消息,Serendipity,头像是一片有绿黄红三色的七角枫叶,周寄安看着被放大的头像怔住了,原来在他那里。 他们上的高中校内和校外有很多枫树,一到秋天,清灰的石板路上铺满了金黄色的叶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照耀下,让人惬意地恨不得躺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只是她很久没有回去了,也很可惜最后那次回去的时候是冬天,冻得人头皮发麻,丧失思考能力的那个冬天。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取出一个相框拿在手上,眼睛所注视的毕业照上,两人凑在一块互相捏对方耳朵,路稚宁被捏着耳朵也是一派云淡风轻,唯有略微勾起的唇角显出一点他的情绪来,反观周寄安,即便一脸的痛苦也不肯撒手。 军训时拍的照片有两张,一张很正规,另一张就完全是群魔乱舞,照相机差点没把人兜住,所以两人的姿势并不出奇,但出来的效果竟然略显正常,也十分……和谐。 等她回过神时,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喝了一杯凉水,才平静的坐在床边。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路稚宁了。 以前在她随父亲去外地念书的那段日子,很难理解周围人的方言,再加之自己当时因为家里的问题根本没心情去融入那个环境,后来倒是有过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那段时间可能是想路稚宁频率最高的时候,不过因为后面的一些事情,她就克制自己减少了这个频率。 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经历的事情变多,她就想明白了,确实不该因为一些事情就刻意把路稚宁放到一边,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有程舟了。 他参与了那段几乎是改变了她性格的昏暗时光,那个时候的他可谓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所以他之后出轨,她难以置信,更是难以原谅,但她始终对他都恨不起来,因为他对记忆中那个孤立无援的周寄安伸出过援助之手。 当然也不是说不够喜欢,只是那种感觉太过复杂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对程舟的喜欢里面掺杂了多少感激,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他们有过那么多的经历,却依然没有走到最后,她应该更多的是遗憾,遗憾为什么偏偏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周寄安舒展开唇角,看来从分手到现在,她还是有一点长进的,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掉的,对于她来说是这样,对于程舟来说也会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刚分手那段时间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自己。 但她很清醒的知道去挽回一段不可能再继续的感情,结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那些在他们分开前的美好回忆终究会被埋没,分开后的某些期盼也在他迟来的挽回之前消散殆尽。 程舟太后悔了,他明明是那个眼看着周寄安从女孩蜕变成女人的人,本来要和她携手度过一生的人,最后却只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心栽培的花被别人采走。 他不甘心。 刚从酒吧出来的他喝的烂醉如泥,一个劲地打周寄安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打了一个车跌跌撞撞地走到周寄安楼下。 而周寄安这边在和樊司通电话:“你找我干什么?他现在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会来找我。” 要不是她这个点正好醒了,她是绝对不会浪费睡眠时间和樊司说除了喂之外的任何一个字的。 刚拉开窗帘想要透透气就看见楼下有个走路拐来拐去的人,还撞路灯杆子上了,她正想发笑,突然发现这个身形异常熟悉:“我收回刚刚说的话,我已经看到他了,你过来吧。” 对于大半夜使唤樊司她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这人在程舟劈腿期间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打掩护的好帮手,典型的“好伙伴,好兄弟”,此时不用,岂不是对不起他这一连串的称号? 樊司这边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过来,他顿了顿:“嫂子,你和哥真的不可能了吗?” 周寄安心里嗤笑一声:“以后别叫我嫂子,担不起。” 樊司作为程舟的头号追随者,对程舟的任何行为都是带有滤镜和光环的,在他的心里,男人有几个女人都很正常,尤其还是程舟这样的天之骄子,周寄安这样的普通人能被他看上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程舟以前交往过的基本都是同阶层的女孩子,要么家世显赫,要么医学世家,要么书香门第,周寄安一个犄角旮旯出来的,没有任何背景,也无法给程舟带来以后事业上的任何支持。 门不当户不对,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程舟能看上她,只是提醒了程舟一下,让他免遭绑架这种事,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犯不上赔上自己吧。 他也完全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闪光点……人长得普普通通,没有特别漂亮,程舟的所有前女友都比她漂亮,她也就是人白了点……好吧,白的透亮。 另外,善良算一个,可是善良的人很多,并不稀奇,不过她善良的有点不太一样,别人因为自己的善良吃了亏,多多少少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会避如蛇蝎,她不是,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都会愿意吃这个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特别的固执,这个他并不觉得是闪光点。 但其实某些方面的固执是缺点,但是换到其他方面也许就是优点了。 她也是一个各方面都很认真的人,跟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完全不一样,也挺单纯。 也许这些就是程舟所看重的地方。 但即便这样,在他们这些拥趸眼中,也不觉得她配得上程舟,他是他们圈子里面最优秀,最拔尖的一个,永远都是父母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除了她周寄安。 但她就这么跟程舟分手了,他一开始还觉得分了好,本来两人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匹配,后来看程舟的状态是一天比一天差,人越来越消瘦憔悴,他又想把周寄安找回来,先把人‘医’好再说。 交往那么多年就这么分了好像也挺可惜的,重点是程舟那么喜欢她,而且两人分手的原因本来就另有隐情。 他正想透露一丝半点,就想起程舟对他的警告,听到周寄安的话后,为她的不识趣而十分恼火:“之前那点小事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哥都已经向你低头了,你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他这几年已经过的很不好了。” 他憋了很久的一肚子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说完整个人都顺畅了多了。 周寄安对程舟的这群朋友的秉性可谓一清二楚,背着他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样子,最开始的时候她被这群富家子弟恶心得不轻,后面想开了也无所谓了,她和程舟谈,又不是和他朋友谈,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看法和眼光。 她没有借程舟女朋友这个身份受他和他朋友的任何一点恩惠,所以脊梁骨从始至终也从来没弯过。 樊司把大肠往大脑里面装的行为习惯没有让周寄安失望过,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个人在他们眼中的标签是什么,所以对于樊司的这番话她一点都不意外,也觉得不生气,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非正常人能理解的言论了:“他过得不好,那是他自找的。” “你交往了多年的女朋友背着你和别人在一起那么久,你能原谅?” 樊司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往周寄安设的的圈里面钻了,但是越是控制自己的想法,越是跑偏,他也就是对程舟的一切行为没有底线,但是如果他的女朋友真的出轨,‘三刀六洞’,‘你死我活’总是要选一个的。 “还有,想跟我说话就把你居高临下的语气改了,以前忍着你们是看在你们是程舟朋友的面子上,现在你搞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周寄安想起以前被他朋友各种排挤羞辱的各种事,垂眼冷漠地看着楼下跌跌撞撞的人:“我和他没有任何复合的可能性,请你在他清醒的时候转告他。” 他鲜少见周寄安这么硬气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听出了语气中的坚决,那个想要透露当时隐情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悬在他的心上,久久不能散去。 ------------ 约饭 周寄安见他还没有开始battle就丧失了语言能力,便很没有成就感地结束了话题:“挂了。” 听到了嘟嘟声樊司才放开手机,打消了这个念头,程舟既然让他不要把那些事告诉周寄安,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他真的说出去了,想到后果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周寄安见楼下没了程舟的身影,又怀疑他是不是上了楼了,担心吵到邻居,害自己被骂,但是从猫眼里面也看不见人,她小心翼翼地开门,刚开了一个缝,就见一只手突然出现在门上,吓得她一震,反射性的想关门,又蓦地松开,往后推了一大步。 程舟好不容易借着门站了起来,正要往里面走,腿一软又跌了下去。 周寄安看他像只大鹅一样扑腾了好几下,在地上磕的嘣嘣作响,她蹙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像是被困扰住了,眼看着程舟要撞到玄关的尖角上了,她才上前把他扶住,心里默念着:只是为了避免伤严重了赖上她。 但程舟那身高和体重都不是周寄安能承受的,差点把她也带偏了:“使点劲。” 程舟甩了甩头,仍然是不清醒:“嗯?” 说完一头栽进了周寄安怀里,她有些烦躁地用力推开他,他的头在地板上磕的咚的一声,然后就没动了,这倒是把周寄安吓了一跳,她检查了一下他的额头,应该是给磕晕了。 尝试把他抬到沙发上去多次之后无果就放弃了,由他躺在地板上,给他身上盖了一个白色的被子,望着那张熟悉却胡渣横生的脸发呆了一小会儿,然后突然惊醒,把剩下的被子掀起盖住了他的脑袋,就进厨房了。 她心绪不定地打开窗,一阵凉风吹进来,她的脑袋清醒了很多,她说服自己是因为人还没有睡醒,而且有差不多两年没见面了。 等人回过神,看着保温杯里刚做出来的柠檬蜂蜜水,她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嘲笑着感叹了一声:“贱呐。” 边迈出厨房门,边喝自己刚做出来的东西,正巧听见他在被子里面说梦话:“安安,我好傻。” 周寄安扯起嘴角,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傻的?我才傻,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刻想的是,如果你跟我好好解释,我就原谅你,那个瞬间我都自己好陌生。 程舟骤然间吼了一句:“安安!”继而又好似蚊子声般轻轻呢喃,“我爱你。” 大声说喜欢,小声说爱,周寄安告诉他的。 周寄安握着杯子的手,包括她紧闭的嘴唇都剧烈的颤动着,从分手到他说这句话以前,她几乎从未有过的恨意似乎在这一次突然难以遏制地爆发出来,强烈到她似乎要被这股情绪吞没。 她把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倏尔转身回房锁上门,躺在床上,蒙住脑袋,整个人像一只被蒸熟的虾一样,蜷着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她闭着眼,两只手用力捂着耳朵,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会过去的,会好的,别怕。” 话音刚落,委屈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才过了一小会儿,就灌满了左耳,流的一枕头都是。 她好像坠入了海底深渊之中,就快承受不住的压力迫使她的胸腔浮现好似撕裂般的痛楚。 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啊?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说爱我?但是什么样的爱会是这样的啊?这根本就不是爱。 她一边这样胡思乱想,一边提醒自己樊司要来了,强迫自己必须快点哭完,看了下手机,给了自己二十分钟时间。 眼泪都快把整个人都打湿了,她的情绪才慢慢回落,她脑袋发懵地取消了只剩几秒就要开始响的计时器。 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满眼通红的自己,又似乎透过镜子看穿了那个遍体凌伤,破烂不堪的自己,情绪似乎又要卷土重来,她咬紧牙关,用毛巾堵住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那股热流的喷涌而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洗了一把冷水脸,戴了一副眼镜,确认能遮住泛红的眼睛之后才回到卧室。 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好似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收到樊司消息再出来的时候,程舟的话又变了,沙哑着声音,一直在重复:“对不起,安安。” 周寄安莫名地笑了一声,听不出一点情绪,然后打开了门。 樊司一进门,先是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被白被子裹着全身的程舟吸引了注意力,好像被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恢复平静的周寄安啊了一声,终于意识到诡异的地方在哪里了,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心砸了一下:“没死,还活着。” 为了避免樊司觉得自己虐待他,又要发表那些正常人都说不出的蠢话,她提前堵住他的嘴:“我没有义务照顾她,能让他在房子里面而不是外面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别想要更多了。”如果她早知道门外有程舟,她也不会开门就是了。 樊司张了张嘴,想到打电话时她说的那些话,又闭上了嘴,只是谴责般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费力地托起程舟:“哥平时也没这么重啊。” “因为烂醉如泥。”周寄安在另一边抄着手,是一点忙也不愿意帮。 “赶紧走。” 程舟突然吼了一声:“我不走!”说完然后就没声了。 在场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周寄安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程舟,想辨别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然而在眼神触及到那张脸眼角的湿润时候,整个人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地忽然撇开头:“记得告诉他,没有破镜能重圆的,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即便粘好了,上面的裂纹也永远不会消失,所以别再来打扰我了。” 都说烂醉的人很重,但是樊司除了刚刚抬他的那一下显得很重之外,看起来都没怎么用力就把程舟弄走了。 门一关上,周寄安便闷声长叹一口气,手背杵着额头。 时间会治愈一切,但好像无法治愈她。 她不想再陷入情绪的泥沼了,真的很害怕自己爬不出来。 可如果这样的情况再发生一到两次,那就可以证明她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个状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只能自救,而且必须自救。 可这一次也许只是很长时间没见面的应激反应,说不定不会有第二次崩溃了,她这样乐观地想。 说是这样说,但周寄安已经毫无睡意地开始在脑子里面制作自救计划以防万一了,第一就是要有社交,第二是避开程舟。不过刚刚话说的也很明白了,虽然他本人没在听,但他小弟总会转告他的,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 说起社交,从床上鲤鱼打挺地翻起身,靠在床头,略有些匆忙地在搜索框里输入路稚宁三个字点进去之后,然后大拇指就静止地悬在了电话号码的位置,这一套动作从上次见了路稚宁开始到现在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仍然没有开启对话。 她有几分近乡情怯地想:打了又要说些什么,如果不打的话,以他那个性子估计也是不会联系她的,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拨了出去,船到桥头自然直。 令她觉得惊讶的是电话几乎是马上就接通了,但是对面没有声音:“路稚宁?” 沉默的时间长到周寄安都快以为自己拨错号了,突然的挂断声更是让她觉得无措万分。 在电话再次打进来之前她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喂?”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硬梆梆的来了句:“有什么事吗?” 周寄安被他这冷冰冰的语气问的脑子一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已不像小时候那般脸皮厚,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了,但是听见电话那边一直有一阵连续的有规律的敲打声,那是他焦躁时的习惯动作,顿时她的心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忐忑了,因为怀有同样心情的不止她一个人:“请你吃个饭?有时间吗?” 路稚宁因她几天都不联系他而堵了几天的气现在总算是顺了:“行。” 周寄安听到他答应了也松了一口气:“那我下午去你学校找你吃晚饭?在那边吃方便。” 路稚宁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不说话也不挂断电话。 周寄安听着耳边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耳朵发痒的同时有些词穷:“那挂了?” 路稚宁闻言,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这倒也避免了周寄安尴尬,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多年没见面,也没有过联系的好朋友,她甚至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对待他,她曾经对路稚宁很了解,但那也仅限于以前的他,高中时代的他,现在这种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 惩罚 等到了路稚宁学校门口,周寄安打了一次电话没通,就在学校里面转了一会儿,走不动了才找了一张长椅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百无聊赖地发呆。 过了半个多小时才醒过神来,又拨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她便起身准备回去了,心里面还得给他找了一理由:他应该是有急事。 走到校门口刚打了一个出租车,电话就响了,说出来的声音似乎带着风:“我这边刚刚有点事,没接到你的电话,你现在在哪?” 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她才向司机道了歉说不走了,司机嘟囔几句就开走了,周寄安:“我在学校正门口。” 路稚宁自然是听出了她这边的状况:“站那别动,三分钟,我马上过来。” 周寄安嗯了一声等着路稚宁挂电话,然而他却没有挂掉:“怎么不挂电话?还怕我跑了不成?” 后面那句话当然是带着玩笑的意思,没想到路稚宁居然承认了:“对啊。” 周寄安突然就找到了以往熟悉的说话方式:“不装陌生人了?” 路稚宁已经看到她了,但是周寄安侧面对着他,看样子还在笑,他不由得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就停下来了:“那我为什么要装?” 周寄安脸上浅浅的笑容慢慢就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呢喃着:“因为生气。” 路稚宁:“气什么?” 周寄安不自在地抓了抓侧边裤缝,默不作声。 路稚宁见她灰心丧气的样子,眼眸沉得看不到一点光,然后喊了她一声:“向左转。” 周寄安一侧身就看到了路稚宁,他的皮肤偏白,不像是程舟那样的小麦色,所以两腮的微红比较容易看出来,额头上面冒着微微的汗粒,周寄安见状朝他跑了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路稚宁:“擦擦汗。” 路稚宁一直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眼里的情绪,让她有些看不懂:“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路稚宁抽出一张纸巾,借着擦汗的功夫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去吃饭吧,我饿了。” 周寄安无所察觉,问出了亘古不变的一个问题:“吃什么?” 路稚宁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心中已有了计划:“吃面吧,有个面馆还挺好吃的。” 虽然之前在这读了四年书,把大学城这边都逛得差不多了,但是这几年的变化还是有点大,特别是这几年她都没怎么回来,刚刚来的时候随便看了一下,之前经常去吃的地方都换了招牌。 现在路稚宁该是比她熟这边了,对于吃面的这个想法,她也没什么意见,因为她挺喜欢吃面的,不过…… “你确定只是吃面吗?” “怎么?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周寄安见路稚宁长眉一挑,结巴道“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挑食了好吧。” “我只是说,只是吃顿面会不会太磕碜了。” 路稚宁垂着眸子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那些人情世故不需要用在我身上。” 没等周寄安解释,他便打断道:“我就想吃面。”说完就转身走了。 周寄安收回刚刚想说的话,急急地追上去:“那就去吃面好了。”单纯的她还真的以为只是吃面,直到后来…… 两人刚刚出校门口,就听见有人唤了一声:“阿宁。” 周寄安心里默默道: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然后这声音就越来越近,阿宁?宁?她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路稚宁注意到她没跟上来也停了脚步。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见路稚宁停了还挥了挥手。 周寄安杵了杵路稚宁:“是找你的吗?” 他看着女生手里的外套,点了点头。 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把飘到身后的长发拢到身前,然后把外套递给路稚宁:“你的外套刚刚忘记给你了,想起来的时候你人都跑很远了,也没有听到我在叫你。” 路稚宁向周寄安抬了抬下巴:“嗯。” 她朝他歪了歪头,浅红的嘴唇张开,露出里面的小舌,平静无声地发了一个询问的啊。 虽然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内心却是暴躁地吐槽:你拿我当小弟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早才骂了别人的小弟!还有我很久不做小弟了好吗! 路稚宁像是受够了她的没有默契:“拿着。”每一个字都有重音。 小弟小周抽动着脸颊,面带假笑地接过外套:“给我吧,谢谢。” 女生眸光一闪,温温柔柔道:“不客气。” 然后又和路稚宁攀谈起来:“上次我们一起主持的晚会还有四手联弹的节目,院领导觉得很好,所以校庆的时候也希望我们能二搭。” 路稚宁看着老实巴交地抱着衣服的周寄安……头上的旋儿:“没时间,找别人吧。” “那建院选出来要上校庆的那个话剧你能帮帮忙吗?没有台词的,也不费时间。” 路稚宁没说话,因为他在发呆。 女孩以为他没拒绝就是有一线希望,略有些害羞地继续说:“不好意思,他们都不敢来问你,所以托我来探探口风。”最后那句话说的格外的俏皮,周寄安都觉得可爱。 路稚宁醒过神,凑到周寄安耳边问:“探什么口风?” 小助理小周无语了,人话只说了那么几句,他还听不进去,她一手遮着嘴巴,侧头小声地重复给他,脑袋刚一转过来就见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这时,路稚宁开口了:“谁问都一样,不感兴趣。” 女孩唔了一声:“那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记得告诉我哦。” “还有谢谢你,帮我搬东西搬了那么久,还有上次心脏病发的时候,你帮我拿药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还你的,还有你的表需要修了,慢了一个小时七分钟。” 周寄安这下明白为什么他迟到了。 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伸出手对周寄安道:“我是宋疏,阿宁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周寄安觉得这话有点怪,但说不清楚是哪里:“我是周寄安,路……” 话还没说完,路稚宁突然推了她一把:“饿了。” 路稚宁就当没听到刚刚两人在说话,一把扯过周寄安背后的衣服,给她调了一个头:“走了,吃饭。” 周寄安被拉得踉跄一步,好在没摔倒,站稳之后没忍住,恼火地瞪着路稚宁。 宋疏善解人意道:“阿宁这是饿着了?这顿本来该我请的,不过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了。” 说完挥了挥手就背过身走了,周寄安想转头,但是路稚宁捏着她的后脖子:“再见。”然后拍了拍路稚宁的手,“你干什么?放开我。” 路稚宁捏着走了几步:“给你做马杀鸡,不用谢。” “谁要谢谢你?你弄疼我了,快松手。”周寄安开始用双手拯救自己的脖子。 路稚宁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转过头,直接和站在离原地不远处的宋疏的眼睛对上了,他给了宋疏一个警告的眼神,宋疏完全不在意地朝他笑了笑。 两人的交锋完全不在周寄安的视线范围内,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扼住自己命运的铁手上。 哪知下一秒铁手就松开了,她捂着自己的后脖,抬头瞪视路稚宁:“你要是给我捏红了,我跟你没完!疼死了。” “我好心好意给你做马杀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路稚宁看着她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忍着笑,朝她的脖子又伸出手,“我帮你看一下有没有红。” 周寄安拍开他的手:“不许碰我。” “那可不行,万一你自己给弄红的,栽赃给我怎么办。”他轻松抓住周寄安的双手手腕,瓦解了她的防御,“低头。” 周寄安梗着脖子就不给他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过分!” 路稚宁突然笑了:“这个才是你。” 周寄安看着他爽朗的笑容愣神了几秒,竭力压下缓慢翘起的唇角,白了他一眼:“少给我转移话题。” 路稚宁松开手,抓着她的肩膀给她侧了一下身子,两指从红痕上堪堪擦过,趁着周寄安没反应过来,悄悄往后面退了两步:“其实吧,做马杀鸡,脖子红是很正常的。” 周寄安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朝他充满善意地笑了笑:“既然你都这么好心给我做马杀鸡了,我也回报你一个鸡杀鹿吧。”说完飞快朝他的脖子伸出罪恶之手。 路稚宁自信满满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的一霎那,表情骤变:“你卑鄙。” 周寄安收回掐着他小臂的手,笑眯眯道:“兵不厌诈。” 心里想的却是:他绝对又长高了! 路稚宁看着她得意的小样儿,心想那让你短暂地快乐一下。 两人很快到了面馆,周寄安坐在椅子上,看着路稚宁和老板熟络地交谈,应该是经常过来,能让这个挑嘴的满意,那面也应该很好吃了!她小手一搓,就等着鉴赏美食了! 两人短暂寒暄了一会儿,老板鲜少见路稚宁带女孩子单独过来,所以十分好奇地问:“女朋友?” 路稚宁摇了摇头:“不是。” ------------ 吃面 “那也是早晚的事,小伙子这么优秀,追哪个女孩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见路稚宁笑了一下不说话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冲她问道:“想吃点什么?” 周寄安看着墙上的菜单,半天都没有说话,路稚宁深知这人的选择困难症,:“那我给你选好了。”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她自己挑。 周寄安期待地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经过她身边要去对面坐的时候,他捞起离地面还有很远的衣服袖子:“掉地上了。” 周寄安接过袖子,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咦,刚刚她明明有小心地看两边的袖子,怎么会垂到地上呢? 她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那我拿回去给你洗一下。”然后她就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梦里梦外都要洗,累不死我,以后干脆叫我长工好了。” 路稚宁见她在那里小小声,又听不到在说什么:“声音说的那么小,是不是不想洗,不想洗就还我吧。”然而两只手臂很诚实地抄在一起,完全没有要拿的意思。 “我想洗!很想洗!十分想洗!非常想洗你的衣服!以后就叫我周长工好了!” “倒也不必这么大声。”路稚宁一手握拳,放在鼻子下面挡住嘴巴的弧度,充满笑意的眼睛却怎么挡都挡不住,“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想给我洗衣服了。” 附近吃饭的人和路过的人基本都是在大学城里念书的学生,路稚宁本人知名度又比较高,在没来学校之前就有帖子在扒他是何方神圣,让多年不带研究生的虔教授破格收了他,后面传言他从初中起就一路被保送,却从未走过保送之路,考研成绩趋近满分,在建筑专业名列国内前茅的原校也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本科期间就把能拿的建筑大奖都基本拿完了,更有甚者,还给他写了一本小说,叫龙稚宁的传奇一生。 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感情生活,永远都在打假。 路学长与艺术系女神同游校园,路稚宁都不知道艺术系女神是谁,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去陪别人逛学校,配的图他都懒得看,直接回复:假的。 路学长与建筑系系花深夜出游,共进晚餐,路稚宁替被当成背景的那一众同学感到无语:假的。 路学长与学生会长迎新晚会上深情对视,这是说的宋疏帮他的那件事,院系领导借口专业大赛的名义找他,结果把这件事交到了他手上,他推脱不过去,宋疏主动提出来帮他,她有策划大型活动的经验。 他是后面才知道宋疏是那个领导的女儿,安排的这件事也是为了撮合他们,但是路稚宁当时确实没有意识到这点,看到那个题目第一时间就打假了。 还有众多的告白贴也被他一一拒绝,不管是当面的还是网上的,高中的一贯做法被带到了研究生时期。 所以当晚他和周寄安这事就成了学校论坛的热贴,名为路少爷被家中长工当众表白,好事将近。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现在,周寄安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抓紧了,手上捏的衣服也快成了梅菜干了。 路稚宁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你是准备给我买件衣服吗?187,140,谢谢。” “什么187,一…什么?”周寄安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路稚宁手掌平行,竖着比划了一下:“这个187。”然后又横着比了一下,“这个140。”可以说是相当的形象了。 周寄安刚刚的猜想得到证实,无不羡慕道:“你怎么又长了那么多?” 路稚宁就支着下巴看着她:“可不是吗?你也不算一下我们多久没见了。” 周寄安被他盯的阵阵心虚,此时此刻按头认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错了。” “错了就该接受惩罚是不是?” 周寄安听了这话直觉不对劲,但碍于路稚宁越来越危险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 “我这个人呢,你也是知道的,比较仁慈。”路稚宁看着她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便笑眯眯地问她:“哪里不对吗?” 周寄安敢怒不敢言,摇了摇头。 “所以,一次惩罚是远远不够的,要多几次才行。” 周寄安心道:您不觉得这个逻辑是否出现了一丢丢问题?你不是仁慈吗?? 路稚宁看着她再次失去控制的表情:“怎么了?你是有哪里不满吗?”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是我太小心眼了。” 周寄安明知道他是演的,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配合他,反正债多不压身:“是我小心眼,你惩罚我吧,狠狠地惩罚我。” 周围的声音突然静了一瞬,周寄安懊恼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路稚宁笑得花枝乱颤,唇两边的小括弧都出来了:“这是公众场合,你稍微注意一下影响。” 周寄安听的脸都绿了。 好在老板把面端上来,及时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拯救了她。 不过在老板把面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又突然后悔了:其实吧,刚刚也不是很尴尬,所以劳驾您和面一起退回去好吗? 路稚宁一眼就看穿了她,拦截了她的后路:“只是吃一碗素面而已,你看我也没有,狠狠地,惩罚你,是不是?” 他明知道自己最不能接受的除了变态辣就是这种素面。 周寄安现在只想把这一篇狠狠地翻过去。 她看着这一碗清汤寡水外加熟了的面条,肩膀都垮了下去,对自己默念道:吃吧吃吧,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一口下去哽在了喉咙:盐呢?盐呢?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实诚啊?素也不是这么素的啊! 她眼巴巴的盯着路稚宁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硬生生的哽下了半碗面。 路稚宁看着她还剩的半碗面,说道:“等一下。” 周寄安眼睛一亮,他改变主意了? 她看着路稚宁起身向那个老板说了几句话,那个老板好像还挺犹豫的样子,之后还是给了他一个罐子。 老板等路稚宁转身瞥了一眼周寄安,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自求多福吧。 周寄安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路稚宁把罐子一开,她就立刻闻到了一股又辣又呛的味道,近乎两秒钟之后,她的脸就染上了一层绯色,而她似乎还在震惊中:不是吧,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他难道要我用这个拌面吃? 路稚宁舀了两勺罐子里面的东西拌到她的面里:“独家秘方,来来来,尝尝。” 周寄安胆怯地拿着筷子,半天不敢下手,路稚宁道:“要吃完,不能浪费。”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容置疑,真心想把那碗面扣他脑门上。 她不情不愿地挑起适量外表泛着红色油光的面条,用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感觉一股电流从头发丝丝传到了脚底板。 她面色僵硬,语气勉强道:“这味道真……爽。” 一直关注这边的老板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是从我老家那边带过来的,我全家人都爱吃辣,我爸就专门去我们那边的一个山里面挖辣椒,做原料的那种辣椒和平时吃的都不太一样。” 周寄安深深地感受到了不一样在哪里,哀求路稚宁道:“能不能?” 路稚宁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拒绝她:“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快吃吧,冷了就是冰火两重天了。” 周寄安咬咬牙,塞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吞了,这下子是真真正正的哽在喉咙口了,辣的嗓子一片火热,眼睛都烧红了,路稚宁还没来得及给她倒汤,她就干了那碗红汤……那碗红汤…… 这种情况可以用五雷轰顶来形容,她感觉头发都快要燃起来了,自己的脸好像都要烧坏了,这个温度煎鸡蛋没准一上脸就百分百的全熟了。 路稚宁无语地把纸巾按在她要溢出泪水的眼下:“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周寄安幽怨地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两人一对视,路稚宁看她泪眼朦胧的,本想让她不吃了,结果她低下头,又继续和那碗面作斗争,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她的味蕾已经丧失了知觉。 然后开开心心地喝着路稚宁刚刚才买来的冰水,缓解了舌头的灼热感,不过嘴巴好像都辣肿了,人也有点晕头转向的,真是从头烧到了脚,没准回家还烧着呢。 她迅速喝完了一瓶冰水,把魔爪伸向路稚宁没有喝的那一瓶,他手指一弹,周寄安便吃痛地惊呼出声,一边揉自己的手,一边用眼神控诉他。 路稚宁难得心情不错地解释:“冰水不能喝多了,这个先拿去给你的猴屁股降温。”周寄安啪的一声把瓶子贴在脸上,顶着一张神似过敏的脸穿越了大街小巷,周围时不时向她投来些目光,她都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她被辣!蒙!了! 路稚宁看了一下表,算了算时间:“怎么样?都半小时了,缓过来了吗?” 周寄安脑袋随身子一起转向路稚宁的方向,脑子糊涂地看着他:“这家比我们以前吃过的那家辣的多了好吗?” 以前他们秉着尝试新事物的精神吃过类似的变态辣鸡翅,那种经历周寄安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以后更忘不了的肯定是这个面了。 ------------ 篝火晚会 等周寄安回魂就已经回到了他的宿舍门口了:“我把你送回来了?” 路稚宁默默的看着她,用表情来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她十分无语:“路稚宁,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哪有让女生送男生的。 这话倒是问的他一愣,周寄安见状似乎找到了她自己的场子:“你这样都能找到女朋友,我就再去吃一次刚刚那面条。” 路稚宁轻笑一声:“你确定?” 周寄安心里卧槽一声,面儿上却不露声色,想着这家伙该不是在诈我吧?一时之间倒是不能确定了,路稚宁作势又问了一遍,周寄安见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一凉,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作死被他拖去再吃一次的惨状,吞吞吐吐的改了口:“刚刚说的不作数,有就你请我吃饭,我来选地点。” 路稚宁又问:“你确定我有?” 周寄安混乱的想着,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胡乱说了句:“没有就请你吃饭。” 路稚宁眼睛一弯:“那就下次请我吃饭。” 周寄安啊了一声,又捋顺逻辑似的念了一遍没有就请吃饭,请吃饭那就是没有啊:“我是对的啊。” 路稚宁看着她这脑袋被辣糊后留下后遗症的傻逼样,可劲儿地憋笑:“我没说你是错的。” 周寄安没好气地哦他一脸:“对了,你说的剩下的……”她突然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几个人,但是她还是踮着脚凑近路稚宁的耳朵,一手放在嘴边,小声道,“惩罚是什么?” 路稚宁侧过头,盯着她不停说话甚至还肿着的嘴巴,大拇指指心不住地捻动着食指的指节,一言不发地把她按回原地。 周寄安一抬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你这表情为什么这么可怕?脑子里面又在想什么邪恶的事情来坑害我?”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生从宿舍楼里面出来,看到路稚宁,朝他招了招手:“路哥。” 路稚宁这才缓缓把眼睛从周寄安身上移开,对着高个子男生嗯了声。 高个子男生好奇地走近他们,看了周寄安好几眼:“这是哪个学院的妹子又被你迷倒了,以前好像没见过。” 周寄安今天也没特意去捯饬,就是随便一个黑色t恤加一个白色尼龙外套,一条深色牛仔裤加一双网面运动鞋,虽然工作了有几年了,不过这一身看着还确实有些像学生的。 路稚宁习惯他这嘴上没有把门的样子,也没多解释:“出去约会?别让小程等急了,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这男生顿时哀嚎一声:“那我赶紧走了,不然真得玩完了。”那人跑了一段路又回头嚷嚷了一句,“路哥,后操场那边有个篝火晚会,挺热闹的,带你朋友去玩呗。” 路稚宁问她:“要去看看吗?” 周寄安捣蒜般点头:“去。” 两人到后操场的时候才发现人还是挺多的,男男女女手拉手,一会儿跑圈圈,一会儿跳舞的,一圈一圈的人围着中间的大火堆,细数一下都有十多个圈了,为了保持安全距离,火堆的周围用线拉了一个正方形,四个角还站着人,操场上放的是一种少数民族的音乐,气氛炒得十分火热,周寄安的眼睛被高高燃起的火光照的微微发亮:“去玩玩。” 还没等路稚宁说话,就拽着他往前面走了,周寄安站着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尾巴在哪里,牵起末尾那个女孩儿的手,那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周寄安把两人的手往上抬了抬,女孩回之一笑,看的却是在她旁边的路稚宁,她看了眼心不在焉的路稚宁,眉毛轻挑没说什么,学着别人一起跳起了民族舞。 但是她笨手笨脚,学了半天都没学会,连累了在她两边的人,因为这个舞要用到手,旁边的女孩开始的时候还教她两下,没一会儿就不乐意了。 路稚宁倒是学会了,因为音乐声音大,所以他说了两句周寄安踮着脚也没有听见,他便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手上我来带你,脚上的话,我让你出左脚你就出左脚,让你出右脚你就出右……嗯。” “嘶。” 大家突然跑起来了,所以路稚宁被周寄安猛拉了一个趔趄,好像是磕到她哪里了,这一次只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两人对视了一下。 “你嘴巴流血了!” “有没有磕到你哪里?” 两人同时这样说道。 路稚宁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没事,只是磕到嘴唇了。” 周寄安也轻轻扭了一下脖子:“这里有点痛痛的。” 路稚宁拽着周寄安的手:“出去看看你磕哪儿了。” 周寄安想跑内圈去看看:“再玩会儿吧,脖子不是很痛,只有一点点。倒是你,嘴巴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路稚宁俯身瞧了瞧她的脖子,这个角度火光不是很亮,看得不是很清楚,确实有个印,好像没流血。 “是不是没问题?我刚刚都说了,你还不信。” 路稚宁一句话堵住她的嘴:“还想不想我教你了。” “教教教,教教我。” 周寄安真的是佩服他了,跳舞都学那么快,然而她学了一半又被强行打断,前面那女孩骤然跑了起来,周寄安完全没有准备,差点把自己的手给拉脱了。 不过适应了这可难不倒她,跑起来还是她带着路稚宁呢,然后跑着跑着就从外圈跑到中圈来了,前面那女生突然停下,周寄安差点扑在她身上,幸好她对惯性的适应力较强,生生后退了一步,顺便拽着路稚宁也退了一步,前后都是一片嚷嚷声,偶尔传出些突兀的笑声。 周寄安表示不是她干的事,她不过微张着嘴巴笑,连半点声音都没有,路稚宁约莫是看不惯她这傻样,伸手兜着她的下颚往上一收,周寄安拍掉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串。 路稚宁猜也猜出来了,她说的是差点咬掉我舌头:“你又不是狗,张嘴还得伸舌头。” 周寄安剜了他一眼翻也就没计较了,其实重点是本来就没磕着哪儿,不然她绝对要逮着他啃两口,掐两下才消的了气。 后面又被拉着跑了几次,周寄安终于笑呵呵地到了最里面那一圈,转了一会儿脸都被烤红了:“不行,脸被烤的有点疼,我得出去。” ------------ 折腾不开 这回是路稚宁带头走,两人走到中圈大伙又撒了欢儿的跑起来了,路稚宁立马拉住了周寄安,把她护在手臂之后,生怕她这横冲直撞的架势没刹住,被伤到了。 周寄安垂着头看着横在身前那只长臂,眨巴眨巴眼睛,侧过头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挺拔如峰的鼻梁,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光,衬的隐在光与影交汇处的脸庞柔和无比,如墨般沉的眼眸依稀也有了点亮光,就连细密的睫毛都被笼上一层绒绒的金色,平白生出些烟火气。 这两根人柱站着不动显得特别的鹤立鸡群,特别是高个儿的那个,回过神来的周寄安远远地朝外面望去,眼中闪过刚刚宿舍门口遇到的男生,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俩,还朝他俩笑了笑,她似乎觉得靠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十分眼熟,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人就跑走了。 两人折腾了半天才出来,周寄安累的给她一张床她能马上倒下去睡着:“几点了?” 路稚宁见她累的连手机都不想拿,难得宽容:“十一点多。” 周寄安脸上写满了震惊:“我们玩了那么久?” 路稚宁提醒她:“到宿舍的时候就已经快九点多了。” 周寄安打着哈欠,不情愿道:“好困好累,不想打车回去了,只能住附近的小宾馆了。”主要是学校附近也没什么好地方可住的,受众人群主要是学生,一个没钱的群体。 “不喜欢?嫌弃外面小宾馆的床被很多人睡过?”在路稚宁还没有住单人间之前,听室友这样抱怨过自己洁癖的女朋友。 “这也是一方面,主要是不安全。”眼睛里面积了一片水雾的人又打了一个哈欠,顺带着眨了眨眼睛,又补上一句,“当然有的挑的时候才挑,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有的住就行了。” 路稚宁倒是没看出来她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挺强的:“你这是被蛇咬过?” 周寄安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愣了一下:“没有,只是防范于未然。” 其实不光是这一种原因,以前住外面的时候,每次程舟都要强调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话,第一选择就是朋友亲戚家,不方便再是在外面开房住,一定要那种安全性很好的酒店,晚上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一定要和他开视频,总之是啰里吧嗦地列出一大堆条条款款。 其实前者她根本就没考虑过,她和程舟的家庭情况和经济情况,包括性格都不太一样,她有点生人勿近,程舟则吃的很开,亲戚朋友总感觉天南地北到处都是,去任何一个城市都有住的地方,而她自己近处的朋友就虔文娱一个……不对,就路稚宁一个,小虔现在可是跟她隔着一片大洋。 路稚宁看着她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把揣在衣服包里的手拿出来,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不错啊。” 这一下下来周寄安没站稳差点摔一个大跟头,她也回敬了路稚宁一下:“我说你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的力度吗?” 路稚宁看着她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我这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炼成的,说别人之前,能先检讨下自己吗?”另一只手对着她正掐着自己的手指,使劲一弹。 “到底是谁该检讨谁?”周寄安无泪望苍天,半晌之后,“好疼。” 路稚宁道:“幸好没打你额头,不然泪洒当场。” 这语气像是在说血溅当场的感觉,周寄安只敢小声地叽叽歪歪:“明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怎么我这么痛,你就跟没事人似的。” 路稚宁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做出要弹射的姿势:“需要研究研究吗?” 周寄安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没过一会儿又活络了起来:“这么晚了,你宿舍楼不关吗?还是先回去吧。” 路稚宁自顾自的走,并不告诉她没有门禁这回事,免得她羡慕过头:“不缺这点时间,再说了,关了就睡在外面,正好和你挤一个屋。” 周寄安一听就有了危机意识,开始了自黑模式:“其实我晚上,打呼打的惊天动地不说,还磨牙,咔嚓咔嚓的,跟嚼脆骨似的,而且时不时地还来个梦游,你就别虐待自己了,你敢来,我还不想辣手摧花,我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这编的恶劣睡眠习惯搞得像大甩卖似得不要钱地往外面丢,买一还赠二。 见路稚宁没什么表示,准备再进行一次唐僧式念经,半天却只憋出一句:“我睡觉动静真的很大的。” 路稚宁一下子就乐了,调侃她:“你这身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周寄安一下就明白了这人又在逗她,顿时没好气道:“做个人不好吗?” 路稚宁反唇相讥:“你是网瘾少女吗?这么多网络用语。” 周寄安不满道:“我很忙的好吧。” 这句话简直是她过去这段时间的写照,刚和程舟分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每天下了班都控制不住情绪地崩溃,长的时候还不知不觉地哭了三个小时,整个人又颓又丧,也提不起来劲儿去做任何事情。 后面她就全身心投入工作,老是马不停蹄的赶航班,东南西北飞,睡觉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哪有时间去东想西想啊,所以那时她几乎没有半点刚刚失恋彷徨痛苦的感觉。 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办法去分散这段感情对她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说她逃避也好,至少有效果不是吗。 而且哪个老板不喜欢她这种视工作如命,视假期如粪土的中国好员工?老板高兴坏了好吗。 不过她的老板很人性化,十分的体谅员工,偏偏要强制她休息几天,可能是被她生病打着吊针也要工作的精神所折服了。 其实实际情况是老板姓虔,虔总是怕被自己的堂妹虔文娱开视频电话叽叽喳喳,说虐待员工,前几次让周寄安休假,都被周寄安以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这个借口挡回去了,这次实在是熬不住自家堂妹的紧箍咒向周寄安托盘而出,之后虔文娱给她腾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语音通话,内容尽是些扯嘴皮子的废话,最后还是周寄安自己堪堪拉回了主题。 虔文娱把她这般拼命的原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让她把事情想清楚,不要再回避了,不然给她再多时间她都走不出去。 虔文娱是她高中转学之后认识的,也对她和程舟之间的事基本是一清二楚,开始她以为两人要是分手的话,多半是因为程舟家庭的原因,没想到竟是程舟劈腿。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都出于惊讶差点问出是不是误会这种话,虽然知道程舟历来女朋友很多,但着实没有听说过劈腿这样的前例。 她出国之前,程舟对周寄安的喜欢全在眼里,行动上,没有人看不出来,所以即便他圈子里的朋友再不喜欢周寄安,只要他在的场合,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这段感情之外的人都不相信两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分手,以她自己对于程舟的信任就更不想相信了,但是现实就是那样,她亲眼看见的,他也自己默认了,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这个只顾沉思也不看路的人终于遭到了报应,只听哐当的一声,撞在了路灯杆上,路稚宁爆发出这几年最开心的笑声,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笑了多少次了,果然还得是她。 周寄安os:真是哔了狗了。 她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痛得要命! 好吧,她承认角色替换过来,她也会这样,说不定还会笑得打跌,捶地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路稚宁笑得八颗大白牙都露出来的可爱样,她捂着发痛的额头,想笑又有点鼻酸,高中时候的他们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幸好,和他在一起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感觉。 也幸好,那么多人都变的面目全非了,他不是的。 路稚宁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手背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周寄安发红的额头:“脑袋撞傻了吧。” 周寄安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辜负你对菩萨许的愿了。” 两人气氛很“和谐”地进入了小宾馆,站台上收钱的男生暧昧地看了看一个嘴唇上的伤,一个脖子上的印,差点大手一挥来个情侣主题套房了,被周寄安那句大床房活生生打断了。 “普通大床房还是豪华大床房?” 周寄安倒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宾馆还有豪华大床房:“普通的就行。” 那个男生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路稚宁:“这哥们太高了,床太小,你们折腾不开。” ------------ 痛苦的黑匣子 周寄安脑子卡了一下:“是我住,他不住。” 话痨男生道:“这就是兄弟你的不对了,送女朋友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坐坐?女朋友还是要多陪陪的好,不然转眼就跟别人跑了,相信哥们儿的经验之谈。” 容易跟别人跑了的周寄安都不想解释,因为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解释到麻木了,而且她今天玩的太累了,现在嘴巴都不想张。 她看了一眼路稚宁,结果那位老神在在地说道:“跑不掉的,给她大床房。” 有被老王经验的这位男士被他的自信伤到了,不再多说,把二维码对准了路稚宁刚掏出来的手机。 “你干嘛?”周寄安按着他的手不让他付钱:“我自己付。” 男生见状,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路稚宁见状把她往后拉了几步:“你没看出来吗?” 周寄安疑惑道:“什么?” “他在说我做男人太不行。” 周寄安眯着眼,疑惑地侧耳聆听,一边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一边又摆出了愿闻其详的态度。 “不仅如此,他还认为我是个连女朋友房钱都不愿意付的渣男。” 周寄安此刻只想说懵逼树下你和我,前台说话了吗?我聋了吗?还是我瞎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甚至在说我被绿也是很正常的!” 周寄安看向前台,似乎从他‘故作’无辜的神情中琢磨出了一丝这点意思。 路稚宁握住周寄安的双肩:“事关我的名声!你下次请我吃饭。” 周寄安甚至都开始觉得主谓颠倒了,但好像又没问题。 前台都开始不耐烦了:“兄弟你到底还行不行了?” 周寄安闻言,双手反射般的在柜台上猛地一拍:“行!当然行!” 她夺过路稚宁的手机,只听滴的一声,名声保住了! 路稚宁看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周寄安,憋着笑意:“你先上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周寄安:回来?回哪里来?该不会真的要和我一起睡吧! 她浑浑噩噩地走进房,迷迷糊糊地扑上床,没一会就有人敲门:“谁啊?” 路稚宁道:“我。” 周寄安爬下床开门,满脑子都是不会吧不会吧:“你怎么真回来了?”然后手里被塞了一个袋子,里面摸着有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瓶热饮,还有毛巾牙刷,还有一管药膏。 路稚宁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你不是说怕不安全吗?所以我住你隔壁。”然后凑近周寄安的脸,看了看她额头上的包。 “这么贴心,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路稚宁按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乌青:“你是不是享受不来好日子?” 周寄安嗷了一声,碍于他完全钳住了自己的脑袋,挣脱不出来,不过是他本人没错了! “痛!” “别动,知道痛就说点好听的。”路稚宁把她下巴支棱起来,看了看脖子上磕出来的印,眼睛都睁大了些,难怪刚刚那个男生那么暧昧地看着他们,这个印也太……不可描述了,他有些后悔没有买创可贴了。 “谢谢帅哥今天的打赏。”周寄安故意学着网上主播娇娇的语气膈应他。 没听到回应,仰着脖子的周寄安,目光从他精致的下颌线突然转向刚刚动了一下的喉结:“怎么了?”感觉脖子很酸的她想垂下头,但路稚宁都按着不让她动。 她感觉什么东西如羽毛般在被磕出来的那个伤口上掠过,她有些被痒着了,所以瑟缩了一下。 “药膏可以擦。”路稚宁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困了,要睡了,有什么事就叫我。”然后把她推进房间,关上了门。 周寄安面对着门,呆站了一会儿,刚刚好像看到路稚宁脸红了,买了东西之后是跑回来的吗?话说刚刚脸也这么红吗? 不过……她抓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心里也和那瓶热饮一样暖,心想:吾家的好大儿终究还是成长了! 她暗暗道:以后还是要对路稚宁好一点,他要是毒舌我的话,就勉强让让他吧。 然后糊了一点药膏在脖子上面,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战斗能力本来就不如路稚宁这个问题。 次日一大早上就被路稚宁弄起来去吃早饭,去早餐店的路上被他粘了一个什么东西在脖子上,似乎人还在梦里的她毫无知觉地脖子上带着创可贴大摇大摆地就走在路上。 “眼睛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十分浮肿的眼睛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寄安困难地用力睁了睁眼睛:“不熟悉的环境,所以睡得不好。” 路稚宁看着她原本白中泛蓝的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这副样子倒不像是没有睡好,反倒像是……哭出来的。 “昨天额头给撞的疼哭了?” 周寄安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你在说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路稚宁似想起了什么,不再多言。 早餐店里,周寄安仍旧睡眼惺忪地咬着插在豆浆上面的吸管,眼神迷离没有焦距。 路稚宁拿掉她钳在嘴上的那根吸管,以免睁着眼睛睡着后戳到自己,周寄安听话地松了口,为了不让周寄安把脸扣到碗里面去,用鼻子吸豆浆,他需要隔一会就叫她一下,可惜这人耐心有限:“最后一次了。” 周寄安屏蔽了这句话,放纵了睡意,被路稚宁揪着耳朵疼得神志清醒了一分钟,然后拍开他的手,哑着声音:“我想睡觉,睡觉,睡觉。” 路稚宁把吸管塞回她的嘴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完你就回家睡。” 周寄安吸了两口又停了,路稚宁都快无言以对了:“昨晚做贼去了?” 她打了一连串的哈欠:“是啊,快看看你裤兜里的宝贝还在不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坐在两人背后的老爷子嗖地一下转过身,压着声音,“小姑娘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污言秽语呢?” 周寄安环顾四周,不知道这老爷子在说谁。 “别转了,说的就是你!简直伤风败俗!” 周寄安一脸茫然地和路稚宁对视一眼:“不是……我……污言秽语?伤风败俗?”音调越说越高,对这几句评价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爷子斟酌着措辞,劝道:“这店子里坐满了人呐!你怎么能……哎,裤裆里那点事儿还是你们俩小夫妻关起门来说比较合适。” 周寄安涨红一张脸,热气都快从七窍冒出来了,她无辜又赧然地辩道:“我说的是裤兜里的手机!不是裤……”她拽了一下不说话的另一位当事人,怎么能她一个人独自尴尬呢!休想幸免于难! “快点!解释!” 路稚宁则是侧过头,上齿咬住下唇,一手放在额头挡住脸,耳根发烫:“你说的对。” 周寄安瞧他这没出息的小媳妇样儿,心一横:还得是自己来! 和老爷子车轱辘般来回解释了好几遍,他才半信半疑地道歉,说自己可能听错了。 焦头烂额的周寄安:半生清白差点毁于一旦!您这听力如果和您的身手一样敏捷就好了。 被这么折腾了一通也算是好事,周寄安从一大早上就低落的情绪回升到了正常状态。 吃过饭,路稚宁催促着她坐地铁回家补觉,她竟是不想回去。 因为在那种安静的环境里,她害怕又陷入情绪的泥沼中,变得不像是自己。 昨晚上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全是程舟。 她再见到程舟以前,本来以为她能够顺利的忘掉那段过往,顺利的让程舟淡出自己的生活,然后以一种很平常的心态去看待他们的这段感情。 但是无论是见了面也好,还是昨晚的梦,她都感觉到,无止息的难过一直持续到醒来都依旧积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她连把一切堵在自己心里不舒服的东西全发泄出来,都做不到。 为什么分开已经那么久了还是会产生这般沉重的感觉?因为之前程舟的出现让心底的情绪解了封? 所以其实只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时间长了就会淡化掉那些曾经存在的回忆?但现实给她了当头棒喝,其实她在见他的那一天就隐隐感觉到了情绪会卷土重。 直到昨天梦里,那扇逃避的镜面才被打碎,镜中那个小心翼翼地抱着尘封着自己和程舟所有回忆的匣子的人不就是自己? 潜意识里面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在梦里就越是会发生。 匣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所有东西倾泻而出,每一次喜极而泣的和好和每一次的声嘶力竭的争吵都历历在目,包括那次去偷偷的找程舟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却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到现在为止她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女生的脸,她那天穿的衣服以及那个地点,她的笑容和熟悉的羞涩与多年前刚刚和程舟陷入热恋的她自己一般无二,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使这个梦境开始崩溃,坍塌,然而她并没有走出去,而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没有经过治疗,如同巨大裂缝的伤口是不会自己慢慢痊愈的,它是会随着时间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把整个人都撕毁。 ------------ 和母亲的对话 其实她的内心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会失去底线,害怕自己之后会忍不住再次接受程舟和他重归于好,害怕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再像自己了。 她想着还是她太天真了,五年的相处哪能想忘就忘,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分手了之后也会像她一样反反复复的记起,但如果当初知道结果会让她自己这么难受,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没有那么坚韧。 所以早上那会听到路稚宁的的声音时,宛若得到了救赎,路稚宁给她打电话不接,敲门也不理,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跑下楼找前台拿了房卡正要打开门,周寄安一脸恹恹地把门打开了,那瞬间他是想发火的,眯着眼睛的周寄安都仿佛看到了他眼睛里面的火苗。 但是她朝他笑了笑,他又勉强压抑住火气,路稚宁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很需要一个拥抱。 回到家里的那一刻瞬间就解放了自己,没有任何姿势可言地瘫在沙发上面,一只腿伸直了放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面,另一只垂在地上面,过了一会发觉太累了,干脆两只腿都丢在沙发上面,面对着电视,脑袋不自然地扭了扭。 周寄安现在已经冷静了一些了,所以开始振作起来,正视并且承认自己的问题。 虔文娱说她活得不像之前那样精神,只知道每天工作,就像行走的工作机器人,而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面的她除了因为熬夜而出现的黑眼圈,其他什么东西她都看不出来。 虔文娱如果是担心这场结果不好的恋爱影响到她的生活,那她可以证明,自己完全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如果后面程舟不来找她,那在处理和程舟这件事情上,确实做的快刀斩乱麻。 虔文娱也不过是偶尔的视频通话或者从虔见英那边知道关于周寄安的情况,然而这样的频率下,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周寄安她真的……不太好,感觉身上的精神气像是被抽干了,能看到的只是浮于表面的笑,如果不化妆整个人显得憔悴又疲倦。 况且,她怎么会看不出周寄安的勉强,只是没想到她会硬撑那么久,越到后面她反而越不敢点醒她,总感觉说穿了会发生不好的事。 所以从一开始的暗示到不能让她再继续下去了才戳穿了她,她们上一次吵架的源头就在这里,虔文娱原话是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鬼样子了,不就是场失败的恋爱吗?犯得着一直过不去吗?天底下男人那么多,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能找一个跟程舟不相上下的给你。我跟你讲,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周寄安甚至收到了要她立刻哭马上哭,以及辱骂程舟的要求,不过让虔文娱很失望的是,她这个没出息的一个都没有做到。 后面电话挂了没一会儿虔妈就来了,找她说了很久的话,那个时候周寄安被虔文娱的那一通发作弄得还有些恍惚,虔妈看她这状态,越发的觉得虔文娱让她来陪着是对的。 当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之后,周寄安就回过神了,感觉虔妈说话有点怪怪的,怎么话里话外都在劝自己不要做傻事?前后一想就有些疑心了,问了虔妈是不是虔文娱对她说了什么,虔妈看她不似刚刚她来的时候那样,便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后面即便跟虔妈说她不是会做傻事的人,她也还是陪她住了好一段时间。 她竟不知道原来自己看上去是这样的糟糕,难怪每次都能看到虔爸虔妈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担心的神色,还有大老板时不时地提出让她休假的事情。 被他们这么一通操作下来,那根紧绷的筋倒是松快了许多,只是会经常发呆,不过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她才好想想清楚这件事。 说起来这几年周女士也不催她带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男朋友回她那里看看了,难道她也知道了?虽然这个猜想很可能是她过度揣测。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视频上的声音依旧清脆:“哈啰,小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老周。” 虽然两人各自住在距离很近的城市,一年却也见不了几次面。 视频里看到周寄安的脸,周絮才有些像母亲的样子,一直不停歇地碎碎念:“都知道是好久不见了,你还拿这张脸对着我?哎,你看看你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皮肤糙的跟砂纸一样,再看看这黑眼圈,啧啧,不化妆是不是出不了门了?” 周寄安反射性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依旧光滑,心想今天没化妆路稚宁不也看过去了吗,看着镜头里面那个一身套装,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的漂亮女人,不由得埋头怀疑起自己:“夸张,哪有你说的那么糟?” 周絮听她不以为然的口气,加上无所谓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自己仔细看看你的皮肤状况,还有你给我站起来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周寄安跑到小称上面站了一会儿,朝着镜头竖起一个大拇指:“妈呀,您火眼金睛啊,这都能看出来?” 周絮听她略带惊喜的口气,骂道:“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谁会来爱惜你?” 周寄安听到这话一愣神,那个猜测的可信度似乎又高了几分,她带着万般无奈的口气:“妈,你是不是知道啊?” 周絮避开了她的目光:“知道什么?知道你和你之前那个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 “你这不是知道吗?水仙不开花。” “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不主动来和我说,我怎么好和你谈这个事情?” “我知道如果我问你是不是分手了你肯定会说是,我问你原因,也许你也能说点什么,但是在这件事在你心里还没有过去之前,我非要谈这件事,你就要把它从心里取出来,这个过程是会疼的啊,你说我一个当母亲的能对自己的女儿做这样的事吗?除非是你自愿把他挖出来。”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还不清楚你的秉性吗?你除非是把这件事看透了,认为它已经过去了,或者你已经在正视这个问题了,你才会主动跟我开口说,你是第二种。” 周寄安不服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没让它过去。” 周絮就只是看着她笑,笑得她没脾气。 她看着周寄安肿胀的眼睛,心疼道:“胆小鬼小周,现在才敢面对。” 话音一落,周寄安眼眶立刻红了。 相较同龄人年轻几分的周絮此时神态里也带着些许沧桑:“我知道他曾经很好,除了下不了厨房,他可算上得了厅堂,打得过流氓的全能型男友,运动细胞和音乐细胞还很发达。” “我也知道他人又高又帅,阳光大气,性格好,人缘好,家世好,对你也好。即使在我看来,他并没有你眼里的那么好,甚至有些方面你们并不适合,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谈恋爱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 “不要只看到自己被伤害的结果,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也是很有意思的。” “特别是他把他手中的所有力所能及的东西都摆在了你的面前,琳琅满目,眼花缭乱,追求你的时候热烈的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最后把你也点着了,当时你觉得好像他就是你的整个世界。” “你爸以前追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们那个年代不像你们现在花样那么多,但他很会哄女孩子开心,我以为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那样。” 周絮那边沉默了一瞬,周寄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妈……” 周絮摇了摇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介意这件事情,不过别人硬是要怀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记得这个就行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们也管不着。” 周寄安依旧记得自己母亲当年哭的肝肠寸断,跟暴跳如雷,毫不相信她的父亲懦弱解释的样子,看她现在已经看得这样开了,心里不由的好受了些。 “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恨他,怨他,我也没有否认过他曾经爱过我,因为没有怀疑过他最开始对我的真心,那是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你看,充满了爱意和珍惜,应该很难有人扛得住。” “那个男生也是这样的吧?即使他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但不能否认的是你们也曾经有过许许多多难以忘记的经历,伤心的,快乐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我女儿对这个世界仍然抱有对爱情的期望,即使他后来变了,但是在那之前他都还是好好对你的。” 周絮也陷入了回忆当中,喃喃自语:“况且变心这件种事情本来就很正常,从一而终从来都不是被要求出来的。” ------------ 母亲的看法 周寄安很难想通这一点:“我都可以从一而终,为什么不可以要求他也这样?” 周絮心疼地看着倔强的她,劝道:“要求来的和别人认知里一直恪尽职守的,那能是一样的吗?” 周寄安无言地侧过脸,不让周絮看到自己眼眶里晃动的液体。 “爱你的自是会洁身自好,生怕引起你的半点误会,有些东西是不用你去要的,他自是心里明白,行动上也会表露出来,让你熨帖安心。” “妈妈相信,你总会遇到一个事事以你为先,爱你,敬你,重你的人,但是现在也得先处理好你面前的这件事对不对?我们只有让他过去了,才能更好的迎接下一个人,这样对未来的人也更加公平,对不对?” 周寄安听到让他过去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起身拿纸巾准备擤鼻涕。 周絮好似与她感同身受:“妈妈知道这件事很困难,妈妈也曾经这样困难。” 只是她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眼泪率先掉出来了,她赶紧擦了擦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嗯。” 想到刚刚周女士提起她爸的时候有一瞬间表情是温和的,但是眼睛里面蕴藏的漠然冰冷却是一直存在,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是她并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回忆,沉郁压抑的气氛,乱成一团的家具,支离破碎的碗盘,还有红着眼睛一脸狰狞的父亲以及缩在角落一身青紫不停啜泣的母亲。 恨是真的,但周女士也没有否认爱存在过。 她或许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母亲,但她是一位很有勇气面对自身的女性。 周絮想到那些事,神色有点恍惚:“我相信你也能做好的,只是我做的不是……”很好。 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后立刻闭嘴了,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自然地岔开话题,“你们是高中在一起的吧?人八年爱情长跑都有告吹的,你这提前几年少节省了多少年的光阴。” 周寄安:您这是在反向安慰吗? 不过她却从话语中嗅到了某个问题的一丝线索,就是她一早就想问的那个问题,她妈知道的真的有点太多了:“我记得我似乎是没有给你说过我和他是高中在一块的。” 周絮表情有点僵住了:“怎么会呢?你以前说过的。” 周寄安更加确定了那个答案,正要发难,视频另一边的门就被打开了,周絮一改做贼心虚的紧张神情,自然地溜走:“你杨叔回来了。” 说的真像是给你撑腰的,周寄安郁结于心,一脸便秘地看着周絮。 一个相貌堂堂,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镜头里面:“在和小周通视频啊,诶,小周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皮肤也有点偏黄了。” 气虚体寒等词不要钱地往外面冒,就这么会儿,周寄安就被开了一副中药,没错,她母亲的第二任伴侣,杨叔是一位老中医,不是指年龄有多老,是经验丰富。 周絮为了转移话题就胡说八道:“就是,你看那个痘痘雨后春笋似的乱长。” 周寄安大惊,以为自己真的长痘痘了,在脸上摸了半天还去照了一个360度的镜子:“哪里有?我怎么没看见?” 痘痘真的是女人公敌,化了妆也不好完全遮掉的。 周絮才一脸淡然:“啊?是吗?那我看错了。” 周寄安:“……” 周絮忽略掉她的表情又问道:“上次寄的阿胶大红枣还有姜茶吃了吗?” 周寄安睁眼说瞎话:“吃了,还剩一点。”实际上姜茶动都没动,这辈子没喝过那么难喝的东西! 这谎撒的滴水不漏,连自诩了解自家女儿的周絮都没有看出来,杨叔倒是看出来了,但笑不语。 周寄安受不了视频对面两人逐渐胶着起来的气氛,早早就结束了通话,连那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确认。 她还真没想到她妈居然早就知道了,想的比她还多,还深,也不知道她这些话憋了多久了。 还有虔文娱这个小妮子,准是她告诉周女士的,她得发条信息假装生气吓吓她,手机屏幕上面刚打出来的字又被撤销了回去,她心想着:看在你这么担心我的份儿上,这次饶过你。 她瞧着发消息的手机页面,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一下一下地点按着屏幕,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看见路稚宁的名字才想起两人分开的时候,他说回了家记得给他打个电话,结果就这么被忘记了。 听那边路稚宁的声音也挺平静的,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到了?” 周寄安安详地躺下:“到了,到了有一会儿了,有点事耽搁了就忘记给你说了。” 路稚宁嗯了一声:“好好休息一下,你早上精神看着不太好。” 周寄安被他说的又有点想睡了:“好。” “药膏记得擦。” 眼睛已经闭上了:“好。” “还很难受吗?” 周寄安以为他说的脑门上和脖子上的伤,困得有些不想张嘴:“不。” 两人沉默了一阵,路稚宁才又开口:“没话跟我讲了?” 周寄安困意来袭,脑子开始不接受信号了,听到路稚宁讲话又疑惑地嗯了一声,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路稚宁听到她平稳的的呼吸声:“睡着了?” 周寄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别说话,吵。” “……”路稚宁突然短促地笑了声:“那挂了。” 自从周寄安休假,决定不再逃避程舟开始,她便比之前更频繁地想到他,梦到他,也开始了经常性的情绪崩溃,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她这么讨厌烟味的人甚至都想试试抽烟,据说可以缓解焦虑,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尝试。 在反复经历了这样的情绪之后,现在的她想到程舟,也不再有那么强烈起伏的情绪了,说不清是不是已经被情绪折磨麻木了,总之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即便刻意压制,也只会受到情绪的控制,而这一过程已经差不多花费了她整个假期。 她甚至还没有开始面对程舟本人,她也不清楚在见过程舟之后这些的事情会不会又再一次发生,如果不会见面那自然是最好的,因为也没有必要见面,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所以只能顺其自然。 既然已经决定不逃避,那她也不会用无休止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所以就想瞒着虔文娱找虔见英销假,谁知道事情就那么巧呢,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通视频,周寄安想提前复工被逮了个正着,虔文娱赏了她一顿臭骂。 正式复工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梦里和程舟因为工作的事情吵架,当然和虔文娱不是一个原因,那个时候她工作起来没现在这么不注意身体。 程舟大学的时候是最讨厌寒暑假了,按理说本来应该挺喜欢的,由于周寄安从大一开始就被虔文娱介绍去虔见英的公司帮忙,挣钱以及积累工作经验,影响了两人过二人世界的时间,见面次数甚至还不如上学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情吵过很多次架,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第一次吵架,冷战许久之后,程舟实在受不了了就和她检讨自己的问题,周寄安也表示会多留一点时间来陪他。 还有一次周寄安记忆最为深刻,她用自己第一笔工资给程舟买了一条玉米蛇,在路上把名字都想好了,结果被盖着黑布的盒子还没被放下就被程舟掐着肩膀愤怒地质问她和虔见英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像当年他爸问她妈一样,盒子被摔在地上,她挣扎无效只能瞪着程舟,心里明明难过得想哭,嘴巴一张却是愤怒冲动的肯定回答,程舟受伤的神情她还能够想象出来,像一只委屈的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连带着肩膀上的手的力度都松懈了很多,周寄安抓起他的手张嘴就咬:“程舟,你就是个傻瓜!神经病!笨蛋!” 在他手上留下深深的印记之后夺门而出。 后来……后来是因为什么又和好了? 周寄安忘记了。 但是她记得那天吵架被摔破的盒子里面的那个小东西不见了,他们把房间里面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最后是被别人发现的,造孽的是被发现没多久就死于非命了。 那天她和程舟上楼梯听到有女生说在楼梯间发现了一条小蛇,她被吓的差点摔下去,最后和室友一起用铁锹把小蛇打死了,然后丢在外面的草丛里了,她可能是不太懂宠物蛇方面的事,在她的认知里面大概花色越是鲜艳毒就越深。 周寄安当时脑子都懵了,她也没办法责怪这两个女孩子,倒是程舟几步就跨上了楼梯,差点和人吵起来了,周寄安拦着他,没让他发火,他又问了那两个人把蛇丢在哪里的,问到地方之后似乎是想要去把小蛇捡回来,周寄安阻止了他,都说了是被铁锹打死的,肯定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 路问渠 晚上周寄安背着程舟把小蛇找出来了,但她不知道怎么去把它拿出来,手都抖个不停,小蛇比她想象的更惨,已经完全分不清楚哪里是皮哪里是肉,找不到头在哪里也,找不到尾巴在哪里,差不多都被打成了一滩烂泥了。 再放几天可能就臭掉了,还可能干成纸片状,正发愣的时候,就看到程舟拿了一个盒子过来了,他就着周寄安蹲着的姿势把她从小蛇的尸体面前抱到另外一边,正对着周寄安蹲着,比她高出满满的一个头,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周寄安却觉得他很难过:“对不起。” 其实在他们吵架之后程舟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周寄安能够感受到他愧疚的心情,朝他的方向靠了靠,额头抵着额头:“嗯,我知道的,不用再说了,先把它埋了吧,看着怪可怜的。” 程舟这才拉着周寄安起来,从口袋里面拿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把小蛇从垃圾堆里捡了出来,放到盒子里面,和她一起把它埋到挖好的洞里。 从这件事开始,他们之间就没几件顺利的事情,说起来,事情最后变成这样也不是哪一个人的原因。 周寄安收住了胡思乱想的心,一心一意的开车,毕竟车上不止她一个人,还有管着众多人饭碗的大老板,要是因为她的原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正在送虔见英回家的周寄安时不时地往侧面看闭眼休憩的大老板,读书的时候也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吧,可怎么就没有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呢,真的是好浪费资源。 但凡有个亲近点的人也不至于风寒发烧倒在休息室里面爬都爬不起来,在离着床还有丈把远的地上也不知道躺了有多久了,幸好周寄安有事找他,敲门敲了半天都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进到休息室里面才发现都快要被烧糊了的他,然后和另外一个男同事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去了。 这刚刚从医院里面醒过来的大老板把男同事打发走了之后,不顾自己还在发烧输液执意让周寄安送他回家,周寄安表示会打电话给虔文娱爸妈后才让不断向周围发散冷空气,脸都要黑成包公的大老板规规矩矩地输完液,想必大老板应该有点后悔,刚刚应该让她走的,这会马上都要到老板家了,路稚宁打了个电话过来,工作狂人周寄安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下班了才放心地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路稚宁有些急切地说道:“你有没有时间?帮我去接个人。” 周寄安问:“什么时候?地点?接谁?” 路稚宁道:“五点半在G大附小门口接路问渠,晚点没关系,老师会让孩子在保安厅里面等。” 还没等周寄安回话,电话另一边隐约报了一个号,似乎是在医院,路稚宁快速道:“你如果早到,在门口等着就行了。” 周寄安答应后就结束了电话,正要趁着等红灯打开地图看一下位置。 虔见英突然开口说了句:“在我家附近。” “那可巧了。” 她算了一下时间,想着幸好在附近,只是……路问渠是谁?我也不认识人,怎么接?这家伙真是……等会下了车再问他。 虔见英等车开到公寓门口就让停了:“不是要接人吗?快走吧,车子随便用。” 周寄安虽然不太懂车,但也看得出来这车不属于可以随便用的那款,不过送虔见英上楼之后,开车过去确实要快一点,时间有点急了。 “我先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还不至于上个楼也成困难。而且,让你去附小接的多半都是小孩子,赶紧去吧。” 周寄安闻言,双手合十:“那就谢谢虔哥了。” 虔见英顶着一张病态憔悴脸:“不要跟我大伯和大伯母说这事。” 周寄安心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直到脑门被盯得发凉了,她才忙不丁地点头,虔见英刚下车,她就摇开车窗,把放在副驾驶位的药袋递了出去:“虔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这药也要先吃着,药量什么的都写在便签上面,吃完药,麻烦给我拍一张药的照片。” 虔见英看着她,了解他一说吃药就小朋友秉性的周寄安回他一个微笑。 老是不爱吃药的虔见英最后捱不过她,回了句:“知道了。”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谢谢。” 然后转身就走了,周寄安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是看着在风中摇摆的林黛玉,大老板人真好,还向她道谢,希望他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周寄安给路稚宁又打了个电话,但是他没接,可能有事在忙。 她小心地驾驶着大老板的爱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刮了,她可赔不起。 与堵满了私家车的那道相比,她这边算是快的了,毕竟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别人都急着回家了,快到门口这边她是进不去了,只能步行过去。 她开始还担心认不出人,结果很明显就看到了路问渠,简直就是Q版的路稚宁,一头蓬松黑软的卷发安静地趴在小小的脑袋上面,零星地遮住了额头,眼睛低垂着看水泥地,看不清是什么神情,他身边站着一个大约一六零的女生,看样子应该是个老师,一直不停的在看左手腕上的表,拿着电话在说些什么,脸上的不耐烦都快要掐出水了,周寄安动了动喉咙,朗声道:“路问渠?” 小人闻声看向她的位置,然后目不转睛,周寄安一脸歉意地看着站在一边的女老师:“不好意思老师,让你久等了。” 女老师早在她出声的时候就把电话挂断了,见状收敛了些脸上的神色,确定来人的身份:“你是?” 周寄安看着艰难抬头望她的路问渠,顺手摸了一把十分有手感的黑发:“我叫周寄安,是路稚宁的朋友,他让我来接这个小朋友的。” 女老师:“你给他打个电话好吗?” 周寄安能理解这个老师的意思,不过是再确认一遍,她拿出手机拨了路稚宁的号码,还是半天无人接听:“不好意思,没有接通电话。” 她把路稚宁的手机号点出来给那个老师看,又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给她看,路问渠突然说道:“老师,我认识姐姐的,她不是坏人。” 周寄安听了心中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你真的认识吗?”老师得到路问渠的点头后,又确认了一遍电话和工作证:“这个公司很出名,我知道,我妹妹也在里面工作。” 然后她向周寄安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周寄安摆摆手道:“没关系,理解,理解。” 和老师道别之后就牵着路问渠往回走,有些疑惑地问他:“你认识我?” 路问渠两只小手朝着两边一展:“我在一张大照片上见过姐姐,上面有好多人。” 周寄安大概知道是哪一张照片了:“路稚宁他是你的什么人啊?” 也别怪她多想,因为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小舅哦。” 看来外甥肖舅这个说法还是有点可信度的,那么他妈妈就是…… 周寄安联想到那个时候突然爆出来的头条,没再多问他亲人的事情。 “那他有跟你介绍过我吗?” 路问渠小脸儿做出为难的神色还怪……可爱的! 周寄安估计路稚宁说了不少她的坏话!看人小孩儿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为了平息自己的怒气,她带小朋友进了刚刚就想去的一家甜品店,甜食乃是万金油! 路问渠选了份草莓慕斯,周寄安打包份黑森林加一杯港奶和一瓶牛奶。 回到车上,周寄安帮他系好后座的安全带之后,拆开两个甜品:“要不要两个都试试?” 路问渠奶声奶气道:“这个是姐姐的,我吃我这个就好。” 周寄安听得想亲他一口,她开始佩服起了自己的自控力:“我不介意呀,你吃过黑色的这种吗?” 路问渠摇了摇头。 周寄安把勺子拿出来放到他右手,把甜品放自己两只手上:“都尝尝味道嘛,黑的也很好吃的哦,我帮你拿,先吃一点这个垫垫肚子,我们要等会才回家做饭,吃不完没关系。” 说完就听见了弱弱的一声:“谢谢。” 这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都快把她的心都酥化了,不由得赞叹道:“路问渠你好可爱啊。” 小孩的脸蛋嗖的一下就红了,连带着手上的勺子都抖了抖,周寄安见他害羞的模样觉得自己的母爱都要泛滥了:“你多少岁啊?” 路问渠道:“六岁了。” 周寄安感叹了一声:“真小呢,哦,对了,路稚宁可能是有点事情就没能来接你的。” 路问渠鼓着嘴巴乖巧的点头,吃完才说话:“我知道哦,小舅刚刚有打电话给老师让我听话的。” 周寄安放下一块蛋糕,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头发:“真乖。” 路问渠停下勺子道:“姐姐,我们一起吃呀,我吃之前有给你分一块出来哦。” 周寄安又被这个小甜心甜到了:“那就一起吃,不过这个东西不能吃太多了,要不然吃撑到了,就没有胃口吃饭了。” 路问渠表情很是苦恼,倒是把周寄安给乐到了,他艰难地放下勺子:“那我还是给姐姐做的饭腾一点肚子吧。” 周寄安吃完把盒子收起来:“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呢?” 他又开始在纠结着吃什么东西好,这个小孩也是选择困难症啊,周寄安给他提供了一些选择:“肉丸子?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其实我会做的东西不太多呢。” 路问渠道:“都可以的,我不挑食哦。” 挑食的周寄安突然觉得膝盖莫名中了一箭。 ------------ 傅羡人 她只能违心地跟了句:“其实我也不挑食。”完了还小声的说,“很好养活的。” 路问渠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成年人不要对小朋友撒谎喔。” “被你这个小可爱打败了。”周寄安闷笑两声:“你小舅讲的我很挑食?” 路问渠小小年纪竟也学会了转移话题:“小舅说姐姐喜欢茹素。” 周寄安看着前面换了两次道的车,被他这个说法差点笑喷:“你知道什么是茹素吗?” “是吃素的意思,喜欢土豆切丝,不喜欢切片和切块。” “哟,对我挺熟的呀,难怪一点都不拘礼。” 路问渠乖巧地笑了笑,眼睛如黑曜石般扑闪扑闪着:“小舅原话是说不用和姨姨客气。” 周寄安问道:“那你怎么叫我姐姐。” 路问渠道:“姨姨没有姐姐好听,而且姐姐很年轻。”这个小心机出卖小舅的同时还不忘刷一把好感度。 周寄安才不管差辈的问题,谁不想被叫得年轻点? “就叫姐姐,这点不听你小舅的。也不用和我客气,我和你小舅是很好的朋友,而且我很喜欢你。” 路问渠小脸又红了,虽然他知道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等会先买点吃的送我老板那边去,然后我们再坐地铁回去哦。” 路问渠点点头,下车之后,一路很听话地牵着周寄安的手。 周寄安带着打包的淡粥和小菜,拨通了虔见英的电话,电话嘟了很久,周寄安快要挂了的时候才被接通:“虔哥,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虔见英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沙哑着嗓子:“怎么了?” “我接到了孩子,现在打包了一点吃的给你拿过来,你药吃了吗?” 虔见英才记起有吃药这么回事,周寄安见他没有说话便心下了然:“吃了饭过半个小时再吃药吧,直接吃药的话对肠胃不好,我到门口了。” 虔见英穿着深灰色的睡衣,脑袋昏昏沉沉地给她开了门,留出一条供人进入的道来。 周寄安朝他摆了摆手:“就不进去了,带小朋友回去吃饭。” 路问渠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叔叔好。” 虔见英朝他点了点头,哑着声音:“小朋友你好。”然后接过周寄安递给他的粥。 周寄安又叮嘱了他一遍药的事情,才牵着路问渠离开。 虔见英吃了饭,又躺床上睡觉了,半梦半醒之间又语音设了半小时后的闹钟。 周寄安带着路问渠刚进超市里面,就收到了一张被拆过的药的图片,周寄安笑了笑,发了张一只胖手比着OK动作的表情包,然后对路问渠说:“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自己随便拿。” 可能是饭点,所以超市里面的人不是很多,周寄安推着车慢慢悠悠地闲逛,开始路问渠还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周寄安说了几次可以随便玩,不要跑太远了就可以,路问渠才撒开欢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周寄安一边往车里面放东西,一边看着不远处路问渠的小身影。 “漂亮姐姐你能帮我拿一下那个吗?”隔了一段距离的周寄安正在往这边走,闻言还以为叫的是自己,结果飞快地推着车子过去才发现路问渠叫的是别人,周寄安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侧身,一头及肩下面几分的头发,高挑的身材。 那人把对着周寄安这一面的头发撩了起来,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喉结,我去,难怪这么高呢,这明明是个男的!从侧面都能看得出来他的面色不虞,马上要发脾气的样子,她只能把车子放在原地自己先过去,她人还没到,那人便蹲下身子,开口说道:“我是哥哥。” 路问渠睁着大眼睛像是难以置信,只有声音能够准确地判断出面前这位“漂亮姐姐”真的是个男性:“帅哥哥。” 那人看到路问渠的脸愣了一下,然后摸着路问渠的头,应了一声,看样子大概是对他的识货表示满意。 “你爸是不是……” “先生,孩子是我家的,如果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跟你道歉。” 那人正对上周寄安的脸站起身,满脸的讶异,周寄安对他的表情一头雾水,那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路问渠,连话都说不清楚,好像语言系统都崩坏了:“路……瞒着……什么时候结婚了?你们儿子?” 前面那几个字说得飞快,周寄安就只听到了后面四个字,她不太懂这个‘你们’是什么意思。 她蹙起眉头,想着眼前这个陌生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谁会第一次见就问别人这么隐私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出于礼貌回答了:“不是。” 说完略微低了一下头拉着路问渠转身就走,然后就被后面那人抓住了另外一只手:“你不认识我了?是我。” 周寄安面露不耐,甩了甩手竟是没有半分撼动他。 路问渠见状都不顾刚刚自己还叫人帅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流氓混混,一边去掰他的手,扯着嗓子大声道:“放开姐姐!” 那人也不在意他们附近逛超市的人都看着他们:“真不记得我了?周寄安。” 说着双手插进头发往后面拉,露出了整张脸,巴掌大的脸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性感撩人的W唇微翘。 周寄安端详了片刻,对这五官有点不敢认了:“美人?卧……怎么是你?你他……整容了?” 幸好骂人的话被自己强行收了回来,傅羡人听到熟悉的绰号,右边嘴角一抽:“谁整容了!我是瘦了好不好!” 周寄安换了几个角度看都不相信:“我不信!” 傅羡人低下脑袋:“不信你随便揉。” 周寄安毫不客气地上了手,给他的鼻子来了一个左三圈右三圈,傅羡人简直受不了她的暴力检验:“轻点儿,轻点儿,你怎么还是那么粗暴。” 周寄安断言:“假的!” 傅羡人啪的一声打开她的手:“是肉做的又不是泥巴做的,会疼才是正常的!” “你到底瘦了多少啊?男神经直接究极进化成男神了。” 傅羡人得意洋洋道:“我没有刻意去减,都是抽条了。” 周寄安在心底暗骂了一声不要脸,想到之前自己的心酸甩肉肉史不尽悲从中来。傅羡人道:“你还不是瘦了,怎么路稚宁亏待你了,要不要到我的怀抱里面来?” 周寄安完全复刻了拿‘小’拳拳捶你胸口这句话:“什么跟什么,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我瘦不瘦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羡人真的很想说当时高中你自己胖了都没有检讨过原因吗? 路稚宁那货每天带你吃这个吃那个,他的体质又是属于那种再吃都不胖的,你又不是,那个居心叵测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就是故意把你喂胖的。 可怜你被人卖了还乖乖的给人数钱,遇上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算是上辈子修来的孽缘了,看这傻逼的迟钝样儿就知道她没想到那处儿去。 没有点燃一栋房子之前总是喜欢玩火的傅羡人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暗示:“以前不就把你养胖了吗?” 周寄安完全没有get到他的提示:“那是我自己吃胖的。” 他突然觉得周寄安已经无药可救了,被人连皮带骨地给吃了都是活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小孩你俩什么时候生的?都这么大了,快说你俩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他还挺能瞒的,我们见面那么多次,硬是一句口风都没透露。” 周寄安要不是捂着路问渠的耳朵,她准要给傅羡人的嘴巴拧成麻花:“你可闭嘴吧,从我转学走了,我们就一直没见面,前段时间才碰上的。” “那他没……了你?”傅羡人的手在脖子上面横了一下:“真是上天的仁慈。” 提到这个话题,周寄安就心虚地打着哈哈:“哪有那么严重。” 傅羡人为周寄安点了一杆蜡的同时有些同情路稚宁了,眼前这个是真的有些没心没肺。 当时她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他们这么多炮灰遭受路稚宁的冷暴力,他还问过很多和周寄安认识的人她的去向,不过那些人又怎么知道呢,和周寄安走的最近的就是他了,他都不知道谁还敢知道。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三上学期的一次大考,班主任眼睁睁地看着全校第一的成绩呈现跳崖式下滑,终于忍不住把路稚宁叫到办公室里面谈话,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能看见的就是路稚宁又一次登上了他的宝座,之后再也没有屈尊下去过。 傅羡人见周寄安现在还能笑得这么欢,莫名地又觉得路稚宁在下一盘大棋,心底默默地为她祈祷,自求多福吧:“出去聚聚?好久没看到你了,联系也联系不上,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面了,结果就这么碰面了。” 周寄安把手搭在路问渠肩上:“下次吧,我还要给小朋友做饭呢。” 傅羡人又问了一次:“真的不是你俩的孩子?长得也太像……” 周寄安自动忽略前一句话:“我也觉得很像来路稚宁来着,不过小朋友是他外甥。” “嘴巴真紧,他不说谁知道他一个外甥!这么可爱的小孩都藏着掖着不愿意带出来给我们瞧瞧看看玩。”玩。 差点失言的傅羡人像菜市场买菜大妈一样盯着路问渠猛瞧,越看越觉得像:“那只能下次一起出来聚聚了,先交换个手机号码吧。” ------------ 霍索加入 周寄安把电视给路问渠打开后,又把遥控器递给了他:“哝,自己先按着看吧,我去厨房做饭了,有什么事就叫我。” 周寄安刚要走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低头一看,顶着一张超级犯规的脸的路问渠道:“姐姐,我不看电视,我帮你洗菜吧。” 周寄安觉得这个小孩简直太可爱了有没有:“你确定你要来帮忙吗?看动画片更好玩一点吧。” 路问渠面露犹豫,最后还是摇摇头,坚持道:“我要帮姐姐洗菜。” 周寄安想了一个好办法:“那这样吧,我把iPad放旁边,你可以一边帮忙洗菜一边看动画片,怎么样?” 路问渠点头若捣蒜。 周寄安搬了一个凳子放在厨房,把路问渠抱到凳子上面坐着:“小心点,不要摔了。” iPad上放着蜡笔小新,路问渠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周寄安偏头瞅着iPad:“这么好看呢,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路问渠一边笑一边做蜡笔小新的经典动作:“动感光波。” 周寄安很是配合地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气音,此时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下屏幕:“你小舅。” 轻触一下屏幕按了免提,路问渠喊道:“小舅。” 周寄安被这分贝给吓得心猛跳了一下,无奈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路问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嘿嘿。” 周寄安心想:果然大部分袖珍版的人物都很可爱,比那个老是欺负自己的路稚宁可爱多了。 不可爱的路稚宁道:“在家里面?” 周寄安问道:“你事儿办完了?要过来吗?” 路稚宁那边顿了一瞬间,周寄安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又问了一遍:“吃过饭没有?要不要过来吃个饭?” 说完才听到路稚宁那边传来一声:“好。” 周寄安报了一个地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要不要吃火锅啊,不辣的,路问渠也可以吃。” 路稚宁的口气略显疲惫:“你决定就好。” 她看着认认真真洗菜的路问渠:“什么时候到?” 路稚宁道:“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 周寄安道:“行吧,你到的时候估计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路问渠奶声道:“小舅,拜拜。” 这边的路稚宁扯开有些僵直的嘴角,哼笑了一声:“行,拜拜。” 颠着小步子的路问渠来来回回地端菜,像一只忙着采蜜的小蜜蜂,过了十多分钟周寄安已经把火锅料煮起来了,味道满屋子都是,她把窗户打开了之后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周寄安看了一下表,嘟囔了两句:“应该没那么快吧。” 从猫眼里面看到的果然不是路稚宁,她打开门,站在她身边的路问渠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明显睡眠不足的男人。 然而霍索并没有看到他,他的眼睛直接穿过了周寄安飘到了客厅里面。 周寄安看霍索的样子就感觉他已经饿到几天都没有吃过饭的样子,估摸着他可能是嗅到了味道:“要不要在这边吃?之前说请你吃饭一直都没什么空,现在正好。” 霍索这个人其实比较好相处,所以她才邀请霍索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霍索点了点头,换上鞋套就跟着进去了。 “你先吃点水果,因为还有一个人要过来,稍微等一下。” 霍索比较好打发,只要不委屈到他的肚子就好了,果然他嗯了一声。周寄安把买的水果做了一个拼盘放在茶几上面,看着眯着眼睛的霍索,叮嘱了一声:“放在茶几上面了。” 见他拿了一瓣橘子开吃了之后才离开,路问渠就一直跟在她的后面,悄悄地打量霍索,周寄安对路问渠道:“辛苦小路啦,跑来跑去忙了这么久,你也去客厅里面玩吧,不过先洗个手再吃水果。” “姐姐也辛苦啦!”他三下五除二子洗完手,跑到客厅,踮着脚轻轻地走到霍索所在的沙发边上,霍索的样子似乎是在打盹,但是嘴巴里面却在吃着东西。 他曲着背脊,一只手杵在膝盖上面撑着一半脸。 路问渠在他身边转了几圈,霍索都没有感受到他一样,他没一会就泄了气,坐到了霍索那只可以随意活动的手的那一边。 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两人的手都伸向果盘的时候相触了一秒,因为霍索突然被惊醒了,就像偷吃东西的小松鼠被主人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逮到。 路问渠呆滞地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眼睛,也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一片深蓝,恰似汪洋的大海亦或是一波碧水,从边缘的眼白由浅及深,呈现渐变色,眼球的表面还泛着水光,有点像他打哈欠不小心打出来的眼泪。 霍索这个反射弧慢的还没搞懂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不过没关系,他只是来蹭吃蹭喝的,就是个鬼也赶不走他,被睁大的眼睛慢慢的变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继续吃水果。 路问渠摆出此生最萌的表情:“哥哥。” 等路问渠的表情都要裂掉的时候,霍索终于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身边这个小孩是真的,并且刚刚叫了自己哥哥,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路问渠的小脸实在不合适做出尴尬的表情,只能强颜欢笑道:“对啊,哥哥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霍索想了一番路问渠口中的姐姐是谁,见路问渠的视线一转,朝向在忙活的周寄安:“我们是邻居。”说完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沉默如实质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也是苦了路问渠了,小小年纪就明白了尴尬是什么滋味,当然这只是路问渠单方面的感受而已。 响起的门铃拯救了路问渠,他迅猛地从沙发上面一跃而起,身手矫健到令人惊叹,可惜唯一的观众此时正在闭目修仙。 周寄安从厨房里面走出来,路问渠跑在周寄安的前面,但是他到了门口就没再动了:“小舅吗。” 周寄安以为他是在问是不是路稚宁,在猫眼处瞟了一眼就认出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路稚宁了:“是你小舅。” 路问渠正大光明地讨了一个好处,开心地打开门,路稚宁和周寄安四目相对,她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倒也没直接问他:“可以吃饭了,我这来了一个邻居和我们一起吃。” 把路稚宁领进门后就去叫霍索吃饭了,这个打盹的人已经躺上了沙发,她是知道如果你不叫醒他的话,他可以把这一晚上都给睡过去,于是乎,她盛了一碗汤在霍索鼻子边上绕了两圈,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就睁开了眼睛,周寄安见起了作用就收了手:“开吃了,小伙子。” 小伙子径直走到桌子边上自己熟悉的位置坐好,似乎是没有看到这边有个一米八几的人,就着放好佐料的碗慢慢地吃了起来,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周寄安已经司空见惯了,把筷子的顶端稍微向霍索的位置偏了偏:“这是我邻居,霍索。” 筷子方向一转对霍索说:“这是我朋友路稚宁,这是他的外甥,路问渠。” 路稚宁适时道:“你好。”路问渠也跟着他问了好。 霍索抬头来回看了他们几眼,感觉两人像套娃,眼中飘过一丝疑惑,不过他也没深思,回了一句:“你们好。”继而又吃了起来。 周寄安一边给路问渠夹菜,一边问路稚宁:“看你脸色是没休息好吗?” 路稚宁右手拿筷子,用左手的食指中指揉了一会太阳穴:“嗯,昨晚上没睡好。” 周寄安太明白没睡好是个什么感觉了,有些同情他:“怎么了?失眠吗?” 路稚宁只要不是周寄安的事情都没有太多的顾虑,只有想到她和自己姐姐的事情才会用脑子,昨晚那件事纯粹就是身体上面的疲劳而已,还不能被纳入特殊事情:“凌晨两点过一个学弟的女朋友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学弟人去哪里了,就是上次在宿舍门口遇见的那个。” 周寄安有点印象,看得出来路稚宁和他的关系还可以,不然被他女朋友半夜打电话不会掀床才怪。 “今天下午是被她临时叫出去,陪她去一趟医院,后面耽误了时间,所以让你去接一下路问渠。” “这么热心?上次那个女孩拜托你事情,你都说忙,没时间。” 因为凌晨打电话的事,路稚宁本来就不想理这个学弟的女朋友,但那个女孩子说自己宫外孕,痛得快要死掉了,但联系不上男朋友,他想着毕竟是一条人命,所以才去的。 但他不想周寄安知道这些事情,所以随便说了一句:“毕竟是学弟女朋友,有急事的时候又联系不上他。” 周寄安给他贴了一个中国好学长的标签:“你这学长当得够意思了。” 路稚宁给周寄安夹了一筷子土豆片:“对你更够意思。” 没等周寄安回答他话锋一转:“不是特讨厌爬楼梯吗?怎么还住顶楼?” 总归答案不会是一览众山小。 ------------ 吃火锅 周寄安的回答很心酸:“我睡眠障碍很严重,对人造噪音尤其敏感,所以要住顶楼,没有人在我的天花板上疯狂的踩来踩去,我会睡得很安稳。” 基本上没有睡眠问题的舅甥俩同情地看着她。 至于霍索,完全拿不准他是睡得很好还是没有睡好。 “也不是每个邻居都很有素质,我也不喜欢去沟通这些问题,奇葩太多了,所以能从根源上面避免的,我都会采取这种方式。” 路稚宁拧眉道:“你什么时候有睡眠问题了?” “转学之后,医生说也许是环境激发出来的。”其实是压力太大了,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父母离婚,最后跟着有暴力倾向的父亲,高三转学,还有对未来的忧虑,况且那个时候……她在情感上,也很难割舍,想联系路稚宁也联系不上。 路稚宁刨根问底:“有多严重?” 整夜睡不着在那段时间都是常态,不过周寄安不想提及:“不是很严重,只是我的耳朵太过灵敏了,有些别人没听到或者是没在意的,我基本都能听到。” 之前没分手去程舟那边住的时候被楼上吵到,程舟还差点和楼上那对小情侣打起来了,其实当时程舟已经睡了一个小觉了,被楼上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吵醒之后发现周寄安保持着开始没睡的姿势动也没有动过,大概是怕吵醒自己,问她怎么不睡,她居然说在数楼上摔了多少件东西之后,这暴脾气就忍不住了,箭步冲到楼上,动作之快,连周寄安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人就没见了。 路稚宁知道她没有说实话:“现在呢?” 周寄安甩甩头:“现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而且我也有个伴。霍索的睡眠也不好,他比我还严重。” 路稚宁也能明显看出来,他即便是随时随地都在困觉却依旧是一脸疲色。 被点名的人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说他,依旧筷子不停地夹食物,从瘦如竹竿的身材来看,讲真看不出来有个这么大的胃,真让人怀疑他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周寄安又下了一些菜和牛肉:“你还记得美人吗?” “贱人?你怎么想到他了?” 傅羡人这个名字从字形上面来看有一丝像美人,从读法上看很像在念贱人,契合度之高,导致周寄安失去外号儿。 周寄安:“我刚刚在超市碰到他了,变化巨大,他还约我们出去吃饭。” “头发留长了,人瘦了很多,随便放在哪个大学里面,都差不多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再不济也能混个系草!” 路稚宁就很毒舌:“系草?系花还差不多。” 傅羡人在学生时代一直不算太瘦,属于身上有点肉的那种看起来很可爱的男孩子,略显柔和的漂亮五官极肖女生,雌雄莫辨,要不高中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他,可惜男多女少,前者中大部分都是错认了性别。 现在骨架长大了些,男性特征在他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周寄安如老母般无不感到欣慰:“当年的娃娃脸都长成了纯爷们了,啧啧。” 路稚宁冷嘲一句:“今夕是何年记得吗?” 周寄安不自然地用食指轻轻地擦过眼角,干笑两声:“你哪天有空?要不我们挑一天都有空的时候出去玩玩,还有昭昭他们,我还怪想他们的。” 路稚宁筷子一放:“怎么没见你想我?”除了赵昭,他和那几个都经常见面,倒也无所谓,不像周寄安,谁跟她都是好久不见。 周寄安受着路稚宁气势逼人的眼神,十分没本事地投降了:“怎么会不……你呢?也怪……你的。” 重要的那个词像是被自动屏蔽掉了一样。 没办法啊,傅羡人是没有在场她才会自然而然的说出这句话的,当然在场的话她也是能脱话而出的,但是对路稚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像是被卡在喉咙上面一样。 嘴唇忽然有些干燥,路问渠拍了一下周寄安的手:“姐姐,你帮我夹一片火腿肠好吗?我把你给我夹的东西都吃完啦。” 周寄安巴不得有点什么东西能来缓和一下气氛:“好好,再加一点牛肉吧。” 路稚宁算是饶过了她,炮火朝向路问渠:“她和我是一个辈分,你要叫她阿姨。” 路问渠转头看着周寄安,他现在背后有人撑腰啦! 她甚不在意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弟还直接叫我名字来着。” 路稚宁疑惑道:“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 周寄安才突觉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爸妈离婚了,我爸生了一个小弟,后面又再婚了。没跟你讲过这事,你应该不知道。” 其实路稚宁是知道的,但是他只知道她父母离婚了,以及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周寄安这样说,他就当做自己不知道吧。 路问渠突然跳下椅子,周寄安见状问了句:“哪儿去啊?” 路问渠把一根手指放在小嘴之间,发出嘘的声音:“什么东西在响。” 说着就朝声音的来源地去了,这么一说周寄安也听到了震动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开了静音,说起来这手机也是有个性,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高兴了就给你响两声铃,不高兴了腔都不开一句,更别说震动了。 路问渠从厨房里面拿着手机跑出来:“姐姐,这个号码是不是骚扰电话啊,都没有备注的。” 周寄安听到他说骚扰电话还挺想笑的,手机交到自己手上,看到一连串熟悉的数字时才一时禁了声,卡痰嗓顿时冒了出来:“不是,咳咳,不是骚扰电话。”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路稚宁看着她手里的手机:“怎么不接?” 周寄安按了一下,手机突然黑屏:“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接着吃。” 哪知这手机一直持续不断地闪进电话。 周寄安这才没办法,顶着路稚宁狐疑的目光,拿着电话去了卧室:“你们先慢慢吃。” 路稚宁就看着她顶着嘴角向下扬的笑进了卧室。 直到关了门周寄安才接通电话,对面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周寄安也不知道沉默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么干耗着也没什么用,而且客人还在,主人一直待在卧室也不礼貌:“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程舟才急忙道:“你还记得是我。” 周寄安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手机里面存过他的手机号,从那次他连夜坐飞机来接自己起,便记在脑子里了。 周寄安电话里面传来的依旧是熟悉的声音,尾音有点下压,他抽了烟;来回按压眼睛中间鼻梁两边的位置而发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熬了夜。 左手拿手机,右手按摩,可能坐在书房里面带有软垫的椅子上面,也可能躺在卧室里他们经常睡的那张睡床上,还可能靠在客厅的软沙发上面…… 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个一起住过的地方还有程舟的样子仍然在脑海中能被完完全全地还原出来,她以为自己不记得了,但接触到的时候才发现依旧记忆犹新,好像程舟没有任何变化,但事实却是他可能只是声音没有改变,而其他东西……早已面目全非了。 周寄安豁然挺直刚刚不知不觉弯曲的背脊,酸涩感一直停留在腰部,她扭动了两下:“我也不想我的记忆那么好。” 程舟被这句没什么攻击性的话刺的顿时无话可说。 周寄安把门开了一个缝,路稚宁时不时地在和路问渠说些什么,看路问渠的神情却很是心不在焉,间或往周寄安卧室这边望望,她将上齿和下齿在闭合的嘴巴里面来回磨合了数次:“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话。” 她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到程舟那边口气十分奇怪:“是因为刚刚进门的那个男人吗?” 周寄安走到窗口掀开窗帘,程舟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我没在楼下,在离你最近的位置。” 周寄安低头的姿势慢慢僵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心里突然慌了一瞬。 因为这个位置没有围栏。 “你在天台?” 得到肯定回答的她差点咆哮出声:“你疯了吗?不要在边上晃来晃去。” 吞咽物滑进喉咙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明显,笑声被程舟咽下:“那么快就猜到了,比以前的反应快了不止一倍。”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他话音间带着明显的忐忑:“要上来吗?” 周寄安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心里十分火大,嘴上也没有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不去。” 只听对面呼吸一滞,顶上风的呼啸声似乎越来越大。 周寄安心里刺痛一下,恶作剧般地来了句:“想我上来,你得等着。” ------------ 天台上的程舟 程舟听着挂断的电话,喃喃自语:“等多久都行,只要你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两人刚分手的时候,程舟对于家里少了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填不满,后面想要挽回的时候,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有可能知道周寄安在哪里的虔文娱根本不理他,要不是她人在国外,他早就跑人门口堵着去了,另外一个可能知道周寄安下落的就是虔见英,但是他根本放不下自己心里面的隔阂和芥蒂去找他问周寄安的动向,即便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误解而已。 想念有时候真的会把一个人逼疯,这也是他在那个时候才知道的事情,那种混混沌沌,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年,哪一个月,哪一天;也不知道今天吃饭还是没有吃饭,如果是吃了,又是吃的什么东西,这些发生过的事情他都完全没有印象,被人问起来也是大脑一片空白,能记住的就是满屋子的酒和烟。 他只会没日没夜的打周寄安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时刻刻抱着壁纸和屏保都是同一个人的手机,生怕周寄安给他回了电话,然而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如果不是樊司曾不小心说漏掉周寄安的名字,手机上也有她的照片,房子里面还留着周寄安的东西,他都快认为周寄安这个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如今,他再一次感觉到周寄安的气息深入他的骨髓里了,上一次还是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那时的他还很愤怒,痛苦,伤心,这也是后面做出无法挽回的事的导huo索。 他原谅了周寄安做错的事情,所以周寄安也要原谅他。 虔见英听说过程舟,但不知道他这么闲的,天天来堵他,他直接给周寄安打了一个电话,周寄安也很直接地说:让我想清楚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不要来打扰我和我的朋友。 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在此之后虔见英就过上了和以前一样的安宁的生活,而程舟也消停了一段日子,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一等就等了两年,这两年他每天晚上都会驾车去周寄安搬家的地方看她有没有回来,但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黑洞洞的窗子。 他不敢再打电话给周寄安,他怕那张平日里让他甜的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嘴里吐露出他不能接受的话,但在他快要到极限的时候她回来了。 周寄安这边把手机朝着床上随手一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就走出了门,路问渠看到她时,眼睛都放光了:“姐姐,你快说说我小舅,他一直在教训我。” 路稚宁反手一弹,只听路问渠啊的一声呼叫,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红痕,周寄安看得直心疼:“你弹他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知道吗?” 周寄安轻轻地碰了一下那道红:“疼不疼啊?” 路问渠被弹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怜兮兮地抱着她的手,惨兮兮道:“疼。” 路稚宁铁手无情:“你那么疼他,干脆你俩一起生活好了。” 周寄安一手揽着路问渠的肩膀:“行啊,小路以后就是我外甥……弟弟……都可以。” 听到前半句话的路稚宁露出一个满怀深意的微笑。 “那就说好了,先住你这里。” 周寄安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一听这么严肃的口气就知道自己又被套路了:“你讲真的?” 路稚宁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不愿意?” 周寄安看了眼被自己圈住的快要哭了的路问渠,只能道:“怎么会不愿意呢?超愿意的好吗?以后就住我这了。” 路稚宁解释了一句:“房子最近在装修,不能住人,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房子,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周寄安却道:“这里的客房如果再大一点就好了,你也可以住进来,就不用去找房子了,麻烦。” 路稚宁黑漆漆的瞳孔看着她,水润有光泽的嘴唇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这段时间就先麻烦你了,他上学日都住学校,我周一过来送他去学校,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周五再接他来你这里,我平时都住学校。” “等等,小路一直和我住都没问题,但是你这来来去去的也挺麻烦的,要不到时候小路和我睡,你住……”客房? 霍索吃饱了之后,慢吞吞地用纸巾擦嘴,插入了这个话题:“我那儿有空房间可以给你住,格局和这边一样,房间不大,如果你不介意,房租你按市场价给就可以了,不过有个条件。” 路稚宁这才想起到原来桌上还有一个人,要怪只能怪霍索的存在感太低了,不过他也是听完了对话的全程,路稚宁对于有个现成的房东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还离周寄安很近:“什么条件?” “早上和晚上不要太吵了就行。” 路稚宁知道他是看在周寄安的份上才把房间租给自己的,而且他本身也不是爱吵闹的人:“没问题,多谢你了。” 路问渠满眼都是惊喜二字:“那我是要跟姐姐一起住咯?”两只小手欣喜地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而且小舅还住附近!” 看到周寄安点头的瞬间,他发出一声,“哟嚯!” 另外三人都被他这一声给逗笑了,霍索也难得露出了一点除了睡意之外的情绪,显得整个人都活泛了。 周寄安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脸:“小呆瓜。” 霍索吃完饭把钥匙给了路稚宁就回家了,路稚宁包揽下洗碗这项活动,而周寄安则在给洗漱完毕穿着周寄安t恤的路问渠铺床,铺着铺着两人就闹成一团,周寄安晃眼间看见路稚宁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口,不大好意思地坐起身。 路稚宁倚在门口,抄着手:“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我站这半天了都没发现我。” 周寄安的脸皮薄不过三秒:“我有一颗万年不老的心,不行吗?” 路稚宁道:“那恭喜你,你已经修成人精了。” 周寄安无语地向他丢了一个枕头,他精准地接住,然后抱着枕头上前,用手掌揉了一下路问渠的头:“你先住在这,我今晚要回学校,明天就过来,听小周的话知不知道?” 周寄安听到他对她的称呼,瞪了他一眼,叫小弟才这样叫! 路问渠的额头绕着他温润的手掌转了转,可能是到了晚上,自己一向很亲近的人又要离开,一时没了安全感,抱着路稚宁半天不想撒手。 他推开路问渠,又问了一句:“知道吗?” 路问渠滴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路稚宁,没说话。 路稚宁无奈,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你不是偷偷叫她……吗?所以她和我对你来说是一样的。” 路问渠闻言,咧嘴一笑,抱着路稚宁的脑袋,小嘴巴凑到他耳朵上,学着路稚宁刚刚讲话的声音:“知道了,我会听话……的话,那你明天要过来看我。” 路稚宁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乖了,明天当然会过来。” 周寄安不知道这甥舅俩在讲什么悄悄话,只是这亲密的模样让她隐约也有些羡慕:“要不今晚我和小路睡我房间,你就睡这得了。” “算了,学校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周寄安还说去送送他,路稚宁却道:“你不是有事吗?别送我了。” 周寄安一时没记起来他说的是什么,路稚宁提醒道:“那个电话。” 周寄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事?” 路稚宁下了几步楼梯,朝后面挥了挥手:“自己去照照镜子,满脸四个大字,愁云惨淡。” “我送你,不差这点时间。”她转头瞧着藏在沙发后面看他们的路问渠,“小路,一起去?” 路问渠马上朝这边跑了两步,然后突然就停下来了:“我不去了,我要看电视。” 周寄安有些疑惑,他明明是想一起送路稚宁的,怎么又不去了? 路稚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下楼。 周寄安只能关上门,路稚宁边下楼边解释:“他如果出来送我,就不愿意回来了。” 周寄安闻言,很是心疼路问渠的懂事,但是路稚宁学校有事也不好留他下来。 “今天晚上可能会哭鼻子,你多和他呆一会儿。” 周寄安有些慌张:“他会哭吗?那……我处理不了怎么办?” 路稚宁回头看她:“慌什么?他很喜欢你,所以你陪他说会儿话就可以了,他不会吵你的。”他见她还是忧心忡忡的,便说,“要是担心就打我电话,我来解决行了吧。” 周寄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了,你之前住的地方东西多吗?需要我帮你搬吗?” 路稚宁回头瞧她的细胳膊细腿儿:“就你这样能搬什么东西?歇着吧。东西不多,明天我会把路问渠的东西带过来。” 一个奇怪的东西从视网膜的角落一闪而过,他迅速抬眼,便看到就在周寄安家的上方顶楼处似乎有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也一动不动,如同一幅静止的画壁,那个形状似乎……是一个人? 一个同样凝视着这个方向的人。 周寄安拐了他一下,转过身朝着他眼睛所看的方向望去:“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路稚宁的双眼皮褶皱明显变深,他刚刚分明看到那个黑影在周寄安抬眼之际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今天的月亮挺圆的。” 周寄安望着脑袋看那轮弯月,忽觉此人有毒。 路稚宁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需要提醒一下她:“顶楼刚刚有个人。” “怎么……”可能? 等等,顶楼?那不是程舟吗?他又跑到边上来晃悠什么!她看着路稚宁这一副势必要冲上顶楼去看个究竟的表情感觉颇感不妙。 她要怎么给他说她认识那个人?怎么解释都很诡异好吗?而且她现在这个时候并不太想让路稚宁知道程舟,所以打着哈哈道:“应该是楼下的邻居,有时候会上天台吹吹风,我都碰见过好几次了。” ------------ 惹人怜爱的路问渠 路稚宁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听到这话也就没再怀疑了。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周寄安哦了一声,见路稚宁没动:“走啊,杵这儿干什么,等会地铁站都关门了。” 路稚宁走了几步又回来了,周寄安生怕他不放心硬是要上去检查看看,上下嘴唇有些磕巴:“干……干什么?怎么又回来?” “刚刚看到你脸上有点东西,头伸过来点,我帮你弄掉。” 周寄安毫无防备地脑袋向前一伸,路稚宁两只手掌啪地拍在周寄安的脸上,揉来揉去揉了好几下,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生生被挤的扭曲了。 周寄安完全蒙了,路稚宁趁此机会又揉了一下,揉完了马上就跑了。 周寄安见他跑了才反应过来要去追,气得追着他过了两条街,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地铁站里面。 “神经病啊你!幼不幼稚!” 走到自家楼下想到路稚宁溜成兔子的样子,气了一路的她又突然笑出了声:“有病!” 不过路稚宁这一通操作下来倒是缓解了程舟造成的不愉快,毕竟她现在气上心头。 路稚宁刚上地铁没多久,周寄安的电话就来了,不开外放都能听到的一连串礼貌用语。 他把手机放在兜里面,算着时间拿出来,周寄安也差不多要消气了。 “如果……” “什么?” “如果小路让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你要直接给我说。” 周寄安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路稚宁口气正常道:“就是如果你觉得麻烦可以给我说。” 周寄安的气刚刚消下去,这家伙又来惹她,把钥匙从孔洞里面一拔:“然后你再把他带回去,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先凑合着?你没毛病吧?” “路稚宁,你是不是存心让他讨厌我呢!我告诉你,我,偏,不。我就要和小路住一块,我喜欢和他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住一块。” “你是不是看他和我亲近你嫉妒来着,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路稚宁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又在脑补些什么,算了,看来她应该是比较喜欢小路的:“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周寄安才不相信他随口一问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货肯定一直在想这件事,他这是在害怕打扰我吗?真新奇。 “还有,你是不是对小路讲了我很多坏话!我问他你是怎么介绍我的,他都不敢说话!你这混蛋到底背着我都说了些什么!” 路稚宁突然陷入回忆之中。 周寄安的愤怒把他拉回现实:“你是不是心虚了!话都不敢说!” 路稚宁难得弱势了一回:“我哪敢?你知道了不得把我吃了?而且他有多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要把人吃了的周寄安洋洋得意:“那全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 自家门外,头顶上方的铁板兀自发出一声脆响,她的眼睛从在墙壁上面固定住的铁梯的下端拾级而上,一直到与铁梯挨的极近的铁板处才停下,等的不耐烦了吗? 路稚宁耳朵也不赖:“你那边什么声音?” 周寄安现在的谎话简直信手拈来:“东西掉了,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 纵然路稚宁心思缜密如发,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道别之后,周寄安拿钥匙戳孔洞,进门,换鞋,一气呵成,再也没关注楼上那人的动静。 在厨房热了两杯牛奶就朝着路问渠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哦。” 慌乱之中路问渠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周寄安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软了,她真的是见不得这种乖巧的孩子流眼泪,真让人心疼,好想抱到怀里揉一揉,安慰安慰。 把牛奶放在一边这样想着,然后就这样……做了。 路问渠一直低着头,有些羞恼,觉得很丢脸。 周寄安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在哭,所以也没有人这样抱着她,安慰她:“姐姐给你讲一个故事。” 路问渠耳朵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 周寄安给他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我小时候和一个哥哥去他家里面玩,白天很开心,晚上的时候就和哥哥他妈妈一起睡觉,她很快就睡着了,但是我怎么睡都睡不着,那天晚上我就蜷在床边上,眼泪哗啦啦的往耳边灌,一副快要把耳朵淹没的架势,没进去的眼泪都淌到了枕头上面,估计枕芯都给我哭得濡湿,你想啊,我当时大概是十来岁,比你大那么多的人去一个新地方都要哭,你一个小不点这样实属正常。” 路问渠鼻子被他自己揉的红彤彤的,规则有型的细长眉毛随着眼睛朝下的趋势也自然的弯下,杏核般的眼睛里面也布满了血丝,仔细看来才发现他的瞳孔要比一般的人大上几分,残余的泪点浸湿了眼睛下边的睫毛,上方的睫毛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既弯又长,让她想起了羽毛,不由得感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路问渠带着浓厚的鼻音:“是真的吗?” 周寄安笑弯了眉眼:“是真的,不骗小朋友。” 路问渠其实很懂事,也没有因为路稚宁的离开而闹脾气,如果真闹脾气,她早让路稚宁自己回来哄了,偏偏这个孩子乖巧成这样,躲着默默地流眼泪,真是惹人怜爱。 周寄安抓着他擦眼睛的手:“不用手擦,手上有细菌的,你等我一下。”然后把热牛奶递给了他,“有没有乳糖不耐受?能不能喝牛奶?可以长高高的喔。” “可以喝的。”路问渠乖巧地点点头,接过杯子,一口一口地喝。 看的周寄安母爱又泛滥了,趁着他喝牛奶的这段时间,她去浴室里面弄了一条热毛巾来给路问渠擦眼睛。 不料这孩子眼泪掉的更加厉害了,滴答滴答地落在空杯子里面,周寄安口气柔软道:“怎么啦?怎么又哭啦?” 路问渠一头钻进她怀里:“呜……好暖……像妈妈……” 周寄安想起发生在路稚宁姐姐身上的事情,对路问渠又多了几分怜惜。 她摸着他的小脑袋,又把他抱进怀里,顺势躺上了床,揽了被子,学着自己小时候被奶奶安抚的方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着路问渠的背,他的啜泣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直到消失,偶尔发出一点哼哼的声音,周寄安的手依旧时不时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待路问渠睡熟了之后她才下床把光线较亮的灯换成了泛着橙光的小灯。 周寄安思绪纷繁,也不知道人走了没有,虽然她内心很肯定地认为他没有走。 在房间里面又坐了不知道多久才拖着双腿出门。 一只脚踩在铁梯上面,另一只脚始终抬不起来,就跟被强力胶水粘在地上了一样。 她嘴角向下泛,额头倾向墙壁,好冰…… 这一点温度似乎让她全身复苏了,另一只脚终于离开了地面,头快要碰到天窗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正要用手去开时,它就自动打开了。 此时周寄安的手离程舟的脸不过咫尺,她迅速收回来,抬眼凝视着眼前的人,正对上程舟的眼睛,里面的情绪浓烈到她几乎是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移开了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在这之后,那种炙热的感觉还残留在她脸上的每一寸角落。 完全不似那天喝得烂醉如泥的人,现在的他更有真实的感觉。 周寄安望得脑袋有点酸,她挥了一下手,示意闪开,她要上去,谁知程舟一把握住她的手,周寄安完全不能撼动那只被冰浸过一样的手,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抿着嘴巴,也不说话,就是不停挣扎,想要摆脱那只手。 “别闹,会掉下去的,摔到了怎么办?”程舟用着很无奈的口吻,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周寄安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他怎么还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就好像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她气得眼睑不停地抖动,一只手突然盖住了她的眼睛,只听手的主人说道:“你别那么看着我。” 程舟死死地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往上面爬,她的另外一只手根本就用不上,直到稳稳当当地站到天台上面,他才放手,站到一个正常社交的位置。 此时,周寄安才注意到他浑身都充满了寒气,看样子在上面已经站了很久了。 今天吹大风,外面真的很冷,她知道的。 两人沉默着站了很久,周寄安能感觉到程舟的目光一直聚集在自己身上,而她除了最开始那一眼,再也没有将目光投射到程舟身上。 她想,现在她的心肠还不够硬。 她真讨厌这样的自己,超级讨厌。 为了避免被程舟发现这一点,她只能率先开口,再继续这样沉默下去,除了浪费两人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她不说话,程舟只怕能看她一晚上也不说话。 凉风拂过她两颊的发丝,她抬起脸,平静地正视程舟:“什么事?” 程舟听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舌根有些发苦:“我想……看看你。” ------------ 上天台 周寄安满脸冷漠:“那看也看完了,你也该走了。” 程舟手指抽动了两下,他再也不想听周寄安这样说话了,在关系最坏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听够了,他想要以前那个看着他眼睛会亮闪闪的,充满喜欢的她,但是那个她被他自己弄丢了。 想到这里,程舟就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她,证明那个她只是被藏起来了,而不是从此消失了。 晃神的周寄安在意识到程舟靠近的时候,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她被一双大手擒住,锁在程舟的臂弯里面,死死地抱住了,她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程舟心脏的跳动频率。 她费力地挣扎却无法摆脱的情况让她的身体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开始颤抖,手掌一会儿舒张,一会儿握拳,双臂最终还是像脱臼般无力垂了下去,颤抖也停止了,只是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 程舟以为她接受自己了,所以搂她搂的更紧了。 面对程舟宽厚的拥抱,周寄安没有回应,亦没有拒绝。 在相触的那一刻,程舟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喟叹,就像是亚当对夏娃那种熟悉而沉迷的感觉,仿佛自己胸口缺失的肋骨的位置在呼唤着她,想让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他和她是那样的密不可分。 周寄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意识才逐渐回笼,她推了推程舟,声线中带着些虚弱:“放开我。” 她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逃避思考,逃避想关于程舟的所有事情,白白浪费了那么久,时光似乎依旧停留在崩溃那一刻,如同头顶破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冷风从头灌到脚,连指尖和脚心都透着捂不热的寒气,通体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 那个时候她有多么想得到一个拥抱,现在心里就有多么抗拒,当时得不到,现在不需要。 程舟极力地忍着想把周寄安剥皮拆骨,融入血肉的欲望,不舍地松开了她。他想着周寄安没有立刻拒绝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是有机会的?他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而周寄安的脑海里却是一遍一遍地回放一个的的确确发生过的画面,程舟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表情经过无数次的变换,也没有向她迈进一步,没有对她解释一句话,吝惜那些大手一抬,嘴巴一张就轻轻松松就能给出的东西,周寄安才发觉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的冷漠而残酷了。 那个时候空气中凝结的沉默比现在要压抑得多,最终他们之间的对峙以周寄安转身离开告结,直到她整个人消失在程舟的视线里面,他都没有动一下,如同一幅静止的图片,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其实她就在转角边上的椅子上面一直侧身坐着,只要程舟一来她就可以看见他。 她等了一分钟,滚烫的泪水便滴落在包装精致的蛋糕盒上面,带着一股要烫化到包装里面的蛋糕上的气势,等到周寄安都感觉不到十指的存在了,也没有见到程舟的半个人影。 那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他连眼前的十来米的路都不愿意走。 程舟在被周寄安主动触碰到的时候,脸上的喜形于色才刚刚有了端倪就听到了她后面那句话,他眼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了下去,规规矩矩地松开了周寄安。 周寄安则似被无形的压力置于脖颈,那种力道十分巧妙,正巧让她抬不起头:“你不要这样。” 程舟的嗓子像是破了一个洞,说出来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无力而模糊:“安安……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他有些失控地抓着周寄安的肩膀,一只手制住她的下颚往上抬,周寄安蓄满泪水的双眼猝不及防撞上一片充满煎熬痛楚形成的雾面,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滑落下来,却在程舟恰似镜面的眼中看到那个落魄的自己。 而程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一滴水悬在周寄安眼眸上方一厘米时,她才闭上眼睛,让她眼睛肿胀刺痛,酸涩不堪的东西终于溢出来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周寄安突然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程舟泪流满面的脸庞,在不那么明朗的夜空之下,周寄安也能清楚看到那张抿的死紧的嘴唇,充满戾气的锋眉以及看一眼就陷进去的沼泽般的眼睛。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停了几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手臂抬了抬,似乎想帮他擦干脸上的泪,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不要哭,这不像你。” 程舟是想利用周寄安的心软,让她对自己放松一点警惕,少一点戒心,他只求一个可以接近的机会,只求一个可以弥补一切的机会,为此他可以骗自己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不要抗拒我好不好?我不求你原谅我,只要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就好。”“我只想看看你,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的。”“你只用接受我的好,其他的都不用考虑,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真的……好想你啊,安安。”程舟的眼泪里都填满了痛苦,“我快受不了了。” 周寄安脑袋一片浆糊,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看到他的泪水又顿住了。 程舟带有薄茧的手在周寄安光洁的脸上来回的轻压着,周寄安还是一脸无措的样子,程舟装作毫无知觉地任由嘴巴缓慢地靠近周寄安的相同部位,两人鼻息缠绕,他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程舟追随着周寄安喷出的热气的源头,只差一星半点就印上去了,然而周寄安突然撇开脸。 程舟体内的霸道因子差点发作强吻上去,幸而记起来刚刚自己说过不会做周寄安不喜欢的事,他难得主动了退了一小步。 “对不起。” 晚风吹散了残余的一丁点暧昧,吹醒了周寄安毫无意义的心软。 她整了整衣袖,定下心神。 今天程舟穿的很干净,就像她第一次接触到他的时候一样,当时他只穿了一件黑色为主,白色间或交替在领口位置出现的线衫,领口不高不低,能够明显看见漂亮的锁骨,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生气,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让周寄安想到了向日葵。 她一直很克制自己不要太关注程舟,但是她又确实忽略不了。 这个人对一个人有意的时候真的是会费尽心思讨人欢心,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来挽回呢?都已经做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不坚持到底呢? 这就跟她不明白程舟当初为什么要让彼此那么难堪一样,她从来都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他说喜欢上别人了,她会毫不拖泥带水地分手,但是他不说。 记忆中的那个人和眼前的人重合,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不等人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了,同时也感受到了程舟那种近似成长的变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两年前的自己在他眼中是否有了变化。 但她在自己眼中还是那样的懦弱,即便敢于面对过去,那也是胆怯的面对。 不过,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了。 她再也不会与他同行了。 但是她一直有个过不去的坎,那是程舟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她的,关于她自己的所有好的,不好的猜测,他都并未给予任何直接的回应。 “为什么当初要那样?” 似乎是质问,又似乎只是寻求一个答案。 然而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的提问,程舟都无法回答。 所以他也无法阻止周寄安的离开。 得不到答案的她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如同三尺寒冰:“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我也不接受,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甚至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什么叫做锥心刺骨。 周寄安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因为她不想让程舟觉得她还在意他这个人。 程舟似乎是没有听出她的拒绝:“无论你接不接受,这我都应该做的,而且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程舟负气地看着地面:“我还会再来的,如果你不愿意来见我那也没关系。” 周寄安不明白他的固执是为什么,明明都不会再有任何可能性了:“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那个原因。” 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再惧怕心会为他而动摇,哪怕是如同风雨飘摇的柳条,她也不会再继续了。 所以再喜欢,再爱,又如何?总有比这些更重要,更值得坚持的东西。 次日,路问渠在自己被子里面拱了拱,躺在他旁边被子里面闭目养神的周寄安立刻就发现了,结果等了半天旁边还是静悄悄的,转头一看,他的一只眼睛睁了一条小缝,路问渠见她醒了不由得卖惨道:“姐姐,我的眼睛瞎掉了,睁不开了,呜呜呜。” 即使是郁闷了一整夜的周寄安也要费老大劲才憋住自己那不厚道的笑,甚至憋得眼前有点发黑。 两人一番洗漱之后,路问渠就一直待在厕所里面,气鼓鼓地照着镜子:“我明明后面没有哭了,它为什么还是肿的!我没有哭,我真的没有哭!” 他反复地解释,生怕周寄安不相信他似的,一脸崩溃的小模样让周寄安忍俊不禁,周寄安把热毛巾递给他:“我知道你没哭,不用一直强调啦,看看温度合适不,敷一下,我去热牛奶。” 等周寄安把牛奶都热好了,路问渠还是泡在厕所,在周寄安的再三催促下,他才从厕所挪出来,低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周寄安安慰他道:“别不开心了,说不定一会儿就消肿了。” 路问渠闻言,开心道:“真的吗?在小舅来之前能消掉吗?” 周寄安把他抱到椅子上面,这个她还真不能保证,只能斟酌着说:“等会儿多敷几次可能会好很多。” “你先吃片吐司垫垫肚子,再喝牛奶。” 临时订的鲜牛奶有些腥膻味,路问渠在鼻子边上闻了很久,踯躅着说道:“姐姐我可以不喝它吗?闻起来好奇怪啊。”周寄安一瓶都喝完了:“那你想长的和你小舅一样高,甚至比他还高吗?”路问渠认真地点头,掷地有声:“想。”周寄安又继续哄他:“那就要喝掉它,牛奶会让你变得又高又壮,还不怎么生病,不生病就不会难受,也不会吃药打针,多好啊。” “而且这个味也不是特别的难闻,喝习惯了就好了。”最后那句话对路问渠可谓是五雷轰顶,不过他还是捏着鼻子喝了,就和周寄安小时候喝中药一样,刚喝到一半门铃突然就响了,路问渠手一抖,牛奶直接灌到鼻腔里去了,导致他咳嗽个不停。 周寄安忙着拍他的背,给他擦牛奶:“乖乖慢点喝啊,是门铃响了,又不是炸弹爆了,呛到了多难受。” ------------ 发烧晕倒 路问渠却顾不上那么多了,急慌慌地问:“会不会是小舅?” “有可能是。”周寄安正起身准备去开门,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一阵眩晕,随后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又坐回了原地。 路问渠拽着她的衣摆,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还以为自己一早上吃了菠菜变大力水手了:“姐姐,我的眼睛还肿吗?” 知道是自己没站稳的周寄安看着他核桃般红肿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她很难说不肿。 路问渠似乎从这片刻的沉默中品出了真相。 此时,门又被敲响了。 他听到这阵敲门声急得打转,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多敷几次热毛巾消消肿呢! 周寄安看他这么急,安慰他道:“不一定是你的小舅。” 话音刚落,桌面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上面赫然三个大字:路稚宁。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去碰那个手机。 路问渠跳下椅子,来回踱步时急中生智:“把小舅关在外面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们在不在,就假装我们出去了。” 周寄安都没来得及捂住他的嘴,要知道路稚宁的听力可不像她这个聋子。 “我听见了。”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控制一下音量,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路稚宁很清楚就听到了这句话,他满头黑线:“路问渠,开门。” 路问渠听到路稚宁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一个冷战,不过碍于路稚宁的威压,他只能慢吞吞地挪到门边,犹犹豫豫半天才打开门,脸都不敢露出来,低着脑袋转头就走,路稚宁拽着他的后领:“哟,这才一晚上不见,胆儿就肥了啊?二五仔?” 路•二五仔造孽兮兮地看着不远处的周寄安,后者抿唇忍笑:“你先放开他,这样抓着怪难受的。” 路稚宁手一松,路问渠就跟上了电动小马达似得一下子蹿到周寄安身后去了,路稚宁也不急着收拾他,慢悠悠地往屋里面走:“有没有什么吃的,没有吃早饭,饿的肚子疼。” 周寄安一脸憔悴地给路稚宁去热牛奶,路问渠则是殷勤得像只采蜜的小蜜蜂,埋着脑袋把食物都推到路稚宁面前,还没等路稚宁说些什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溜到厨房里面了。 周寄安把牛奶递给路稚宁的时候,他一嘴叼着吐司,一手去接牛奶瓶,方才背光没注意周寄安的脸,现在她倚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两眼发青的困倦模样印入眼帘,吐司直接以嘴巴为起点做自由落体运动,然后被他迅速地又抓住了:“哪家人的牛被你给偷了?甚至人家的奶你都不放过!”说着又喝了一口牛奶。 路问渠好奇地从周寄安身后探了探头去瞧她,路稚宁看着新出炉的两只鱼泡眼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随后指着他俩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们组团偷牛去了是吗?你是被牛踢哭了吗?哈哈哈哈…” 周寄安翻了个白眼,然后连打了几个哈欠,一晚没睡的样子实在是不要太明显了。 路问渠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路稚宁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周寄安还真没想到大清早的还能这么快乐,三人笑作一堆。 路稚宁拿着周寄安给的热鸡蛋给路问渠敷眼睛:“舒服吧?” 只听路问渠元气满满道:“嗯!” 周寄安又恢复了没精打采的样子,杵在桌子上面:“不要再秀甥舅爱了。” 路稚宁闷掉牛奶:“要是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好好疼爱疼爱你。” 周寄安闻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腾出双手做出搓胳膊的动作:“又憋了什么坏招儿呢?妥妥的阴谋,我又不是傻。” 路稚宁一脸真诚,谁不信我谁就是猪:“说真的。” 周寄安坚决当猪也不相信路稚宁:“恶心心。”说着她突然朝着垃圾桶干呕了两声。 路稚宁听到这两声还想感叹呕的还挺逼真,却不曾想这是周寄安的真实生理反应。 周寄安眼睛眯了又睁,睁了又眯,他有些看不过去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周寄安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静静地摊在原地,动也不动。 路稚宁突然道:“要我抱你回房间吗?” 周寄安迷迷糊糊道:“嗯……嗯?嗯!不不不,不用了,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您老人家了,毕竟我是有手有脚的人,没脚,爬也要爬回去,你说是与不是。” 路稚宁看着她突然清醒,飘回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又飘回来,把穿了一根黑线的钥匙给路问渠挂在脖子上:“备用钥匙。” 路稚宁抿着唇,看着疑似小包租公的小路,和周寄安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不过周寄安还算有人性,不是拿一根红线穿的钥匙。 不明白两人恶趣味的路问渠不知所措地拽着胸口那把小钥匙,路稚宁道:“让你拿你就拿着,我们先去搬家了。” 周寄安长长地嗯了一声:“那我怎么能去睡觉?还是去帮忙吧。” “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除了挡路能做什么,睡你的觉吧。” 周寄安想要证明自己还是有那么点价值在的,这还没来得及以行动来向主公表示忠心,整个人天旋地转,保持平衡的小脑突然就不起作用了,她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视线就如同被电磁波干扰的电视信号,一直不停地晃动,兹了两下就熄火了。 路问渠惊呼一声,她还在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如同被强制拔掉开关的电视,瞬间失去了意识,唯一留在自己大脑皮层最后的感觉就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 周寄安还没完全清醒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历史总是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前几天虔见英晕进医院,如今自己又晕进医院,果然嘲笑衣食父母是会得报应的。 她费力地睁眼睛,一道明亮的光线透过眼皮之间的缝隙直接钻进眼睛,刺的她又敏感地合上了眼皮,眉毛随着眼睛的紧闭而曲成一条弧线,慢慢得知觉逐渐恢复,被什么热的东西轻压住的右手有一种肿胀刺痛的感觉,左手的小拇指似乎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 她眼睛睁不开,也没有太多的力气来搬动自己的手,索性又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又是熟悉的环境,还是原来的配方,橘黄色的小灯漾出微弱的光线,在周寄安的眼睛可接受光线范围内,此刻的神志也格外清楚,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两双清透的招子巡视四周,坐起身一低头眼睛就捕捉到了一个小朋友,已经睡着了,传来轻微呼吸声的小朋友。 她抬起酸痛的手臂,把放在一边的外套轻轻披在路问渠的身上。 整个人倚在床头,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有几分脆弱。 周寄安偏头,目光温柔地看着路问渠,心上泛起些许难言的感动。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生病之后自己独自忍着难受,自己一边按着抽过血的针孔,一边用另一只手缴费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甚至和程舟交往期间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那会儿他们关系已经不太好了。 当时是觉得挺好笑的,现在想来竟透着一股子心酸。 平时倒也不会想这么多,这不是正赶上心理防线比较低的时候吗,悲春伤秋一下倒也并无大碍,她这样想到。 门被轻轻地推开,路稚宁一手拿着水杯,一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周寄安瞧他这样,便露出一个很是虚弱无力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话,但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你来了啊。”路稚宁那瞬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酥麻的感觉从头蔓延到身体各个部位,心脏砰砰直跳,他蓦然间垂下眼,杯子里弥漫出来的热蒸汽贴到面上,让眼睛有些发酸:“嗯,你醒了就先喝点水,输液过后应该有点渴了。”周寄安当时在医院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处于半梦半醒之中,残留的意识告诉自己,有一个人一直在给自己喂水,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和自己晕倒之前的一模一样。 她接过路稚宁递给她的水杯,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使它得到了滋润,起初有点干裂的嘴唇也布满了水光,一件衣服突然就被披到了她的身上:“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真是蠢得可以。”周寄安穿着对自己来说是超大号的外套,坦然地接受了路稚宁的批评,真诚地看着他:“唔,谢谢。”路稚宁微愣,难得有周寄安不反驳他的时候,不自在地帮她拉了一下快要掉下去的外套:“哦。” “幸好我轻,不然这一上一下就够你喝一壶的了。”在周寄安165的身高下居然是那么瘦弱的身体,着实让路稚宁吃惊了一番,比之她高中的时候确实是瘦了不少。 他倒不觉得她现在这么瘦有多好,和营养不良似的:“秧苗。”又来回看了周寄安一圈,蹙眉说道,“怎么瘦了那么多?”周寄安目光闪烁,避开了这个话题:“虽然瘦了,不过比以前好看多了好吗?”她曾经偶然听到程舟的朋友在背后议论她,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人还胖。就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有在刻意减肥,很短的时间内就瘦了十几斤。 但那个时候165的身高,100出头的体重,其实算不上胖的,只是和程舟历届女友比较起来,确实是稍显逊色了。 路稚宁顶着一张面瘫脸,讽刺道:“你确定有以前好看?”他突然伸手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还是以前好看。” 高中时期的周寄安脸上还是有点婴儿肥的,捏起来比现在爽多了。 烧的反应迟钝的周寄安像是不敢相信他刚刚做了什么一样,弱弱地质问他:“你干什么啊?”尾音还有点上翘。 路稚宁见她这般很好欺负的样子,左侧唇角下压,露出一个坏笑:“看你瘦了多少。” ------------ 22路稚宁搬家 某个睡的正香的小家伙儿唔了一声,然后换了半边脸睡。 两人相视一笑,路稚宁正想把这只小猪弄醒就被周寄安阻止了:“让他再睡一会儿。” 路稚宁思及路问渠今天也跟随他跑上跑下,没有怎么休息就随他去了。 房间里面的灯光在此时显得有些昏暗,窗帘被拉上了,周寄安也不知道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手机也不知道被自己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伸了一个懒腰问道:“现在几点了?” 路稚宁挑了一下眉,示意她床边有个电子闹钟,睡昏头的周寄安一看都晚上八点多了,才突然想起这人今天的主要任务:“你搬东西搬了吗?” 路稚宁道:“刚刚才收拾完。” 周寄安在心里给这个今天打了双份工的小伙子竖起一根大拇指:“你一个人啊?” “不是,还有一个朋友。” “霍索什么反应?”不怪她这么问,霍索这人好像不太喜欢接触生人。 路稚宁显然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我跟他说过有朋友要来帮忙搬东西,他说他今天不在家。” 要说之前周寄安是诧异,现在就是惊异了:“他不在家?” 路稚宁不了解霍索,所以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很稀奇吗?” 周寄安道:“简直不要太稀奇了,你要是给他提供足够的食物,水电,总之就是没有什么必须要出去的理由的话,他能把地板坐穿,就是世界末日到了,他都不会挪窝的。” 路稚宁哦了一声,显然不太能够理会她的大惊小怪,不过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理解了,周寄安缓过神才想起这人刚刚提到的朋友:“你朋友呢?” 路稚宁用指端拍了拍周寄安冰凉的额头:“早走了,本来要请他出去吃饭的,结果念着还有一个要死不活的病号就没去,快记着我的好吧。” 周寄安双手合十:“我还真的谢你了,把发烧说的像是断手断脚。” 路稚宁嘿了一声:“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吗?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揍?” 周寄安自得道:“运气太好没办法。” 但是如果背景音乐是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的话就不那么美妙了。 路稚宁嘴巴还没来得及动一个角度就被周寄安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瞪着,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敢有一点笑的趋势我就咬死你,但是配上卡白的脸,瘦弱的身躯,穿的还是路稚宁的衣服,摆明了只是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奶猫,或者说活脱脱的病娇而已,一点威胁都没有好吗? 他挑衅地扯开嘴角,露出大白牙,还抽空发出了令她讨厌的笑声:“呵呵。” 周寄安会接受他的挑衅吗?她会奋起反抗吗?她会翻身农奴把歌唱吗?答案是不会,这么悬殊的差距,她是有病吗要去和路稚宁比武,明显会被ko掉啊,简直没有任何悬念,就是没生病的时候,她也不一定斗得过路稚宁,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默默地翻出心里面的小本给路稚宁狠狠的记了一笔。 如果有历史记录的话,还可以看到自己n年前居高不下的败绩,对战路稚宁,她就没有几次是赢过的。 路大人不记小人过,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被这只小奶猫挠一下:“皮蛋瘦肉粥吃吗?” 周寄安这个没有一点原则的家伙为了吃的东西瞬间就原谅了路稚宁:“吃!” 路稚宁一本正经地逗她:“是这样的……生病的人呢,就只能吃小白粥,所以呢……” 周寄安听到他欠扁的语气,就恨得牙痒痒。 关键他还一脸无辜地问:“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磨牙?咯吱咯吱的。” 周寄安算是发现了自从她和路稚宁重逢之后,自己生气的频率是越来越高,这几年加起来生的气都没和他这段时间在一块生的气多。 她在心里苦念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然后越想越气,她忍个屁,今日仇今日报,绝不隔夜。 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路稚宁的手,刚扯到嘴边,就感觉要跑了,牙也不顶用了,毕竟不是伸缩的,心里一急,就上了舌头……在路稚宁手背上狠狠地舔了一口…… 路稚宁早就防着她咬人这一招,所以被抓住的第一时间就要挣脱,谁曾想…… 他蓦然把一边的被子突然掀起来,盖住了周寄安。 “幼儿园出来的吗!” 周寄安扒开被子,路稚宁又把路问渠身上的外套丢到周寄安头上,抱着睡熟了的路问渠逃到了门口,周寄安只来得及从门缝里看他的背影一眼。 这下,憋得一肚子气是没了,脸给羞红了。 幸好手机铃声及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程舟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探寻,站在楼下的他多次压抑着想要上楼看看的心情,又怕把她逼得太紧了导致她反感。 周寄安心道:不接你电话不是很正常吗? 但她并不是一个会主动去说伤人的话的人,所以习惯性地她憋住了。 但想到程舟伤害她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客气,她就顶了他一句:“不想接。” 程舟闻言,委屈道:“那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话吗?” 周寄安顶了他一句自己也没有很痛快,反而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没有意思,何必为了伤害而伤害。 听到这句卑微的话,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你没必要这样。” “今天去医院了,忘记带手机。” 程舟听到这话,担心的情绪已经胜过了周寄安愿意给他解释的喜悦,他不由自主地就迈出了脚步:“怎么去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发烧,现在烧已经退了。” 程舟试探道:“那我能过来看看你吗?” 周寄安撒谎三连:“不用了,我已经吃了药了,饭也吃了,马上就要睡觉了。” 程舟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着,语气颇为受伤:“我就看一下,不看我不放心,你每次感冒都挺严重的,是不是因为昨天在外面呆久了被冷到了。” “不用了。”周寄安听到他要来,头都痛了,她并不是很想让他和路稚宁碰面,免得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应该是被见英哥传染的,不关你的事。”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她有些后悔,然后她立马想到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也就没必要再那么照顾程舟的情绪了,心一下子就松了。 程舟多少是对虔见英有点心结的,因为他们很多次吵架都是因为他,不过现在周寄安没必要顾及那么多了。 为了不让他来,周寄安真的是苦口婆心了:“真的不用你过来,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又不是什么两三岁的小孩子,再说你又不是医生,看两眼就能好的,当然医生也做不到这样,所以还是不要过来了,挺麻烦的。” “讲真的,这次感冒真的不严重,你看我都没有咳嗽的,你也没有听见我擤鼻涕的声音吧,我精神蛮好的。” 程舟其实已经没那么介意虔见英的事情了,但是还是有一丢丢的不爽,这时听到周寄安这么好声好气跟他讲话,突然就心花怒放了,毕竟好言好语不是时常有。 只不过还没放晴多久的心情马上晴转多云,多云再转阴了,天气如果真变得这么快的话,气象局的人不得忙死,器械估计都得短路死机。 他察觉出了周寄安是真的不想他来,原因或许是…… 程舟站在门口静静地听,那扇门的背后有小孩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昨晚他在天台上看见的那个男人,那个和周寄安动作很亲密的男人,因为距离太远了,他看不见那人的脸,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认识,不过他们应该还不是那种关系,不然周寄安在昨晚就会直接拒绝他,也许根本就不会单独和他见面。 但这也并不代表那个男人对周寄安没有想法,想到以后周寄安有可能属于别人,他就感觉心在发疼。 周寄安现在就像沙子一样,即使他抓的再紧,也会从指缝里面溜出去,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扇门,迸发出的火焰似乎要将这扇门烧出一个洞来,紧皱的剑眉在脸上拉出两条粗细均匀的线条,薄薄的的上眼皮盖住了双眼皮褶皱形成两道笔直的痕迹,如利器一般锋锐的双眼比以往更加深邃有神,这是程舟生气的时候才有的样子,周寄安很熟悉的样子,但是她却看不见,当然,她也不在乎。 程舟将手放在门上,却始终敲不下去:“你一个人不方便的。” 那个快要被程舟捏碎掉的手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也不是一个人,有朋友的,有事的话我会让他帮忙的。” 程舟心口的大石忽然掉落了下去,她没有骗自己,那个人也只是朋友:“那……”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那扇门突然被打开了,手还保持着要敲门状态的程舟和刚刚被路稚宁抱出门就醒了,因为顺嘴问了句为什么小舅的耳朵尖尖红了而被中断睡眠差遣为小长工,现在一脸懵逼的路问渠面面相觑。 ------------ 23 一辈子在一起 前者想的是不能让周寄安知道自己来了,因为她那种略带抗拒的心情传递得实在是太成功了,后者则想的是眼前这凶巴巴的眼神带刀的怪蜀黍像是个追债的:“叔叔,有什么事吗?” 周寄安在电话里面听得愣了神,这个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你那边怎么了?” 程舟此时显得脑袋不够用了:“我……” 路问渠心想:这人果然是个怪蜀黍,我要溜了。 “叔叔,请你等一下,我去叫我姐姐过来。” 路问渠把门关上后正欲一溜烟地窜进周寄安房间,就被把住了命门——后衣领子。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买东西吗?” 路问渠只能刹住脚,老老实实地回答:“刚刚门口有个叔叔,应该是来找姐姐的。” 路稚宁穿着围裙就往外面走,后脑勺似乎像长了眼睛,能够看到想要悄悄溜进周寄安房间的路问渠:“过来,东西还买不买了,要不你来做饭好了。” 目前厨艺还在起步状态的小厨小路灰头土脸地跟在路稚宁身后,打开门之后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路稚宁问道:“你说的叔叔呢?” 路问渠两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这这……” 可怜的孩子直接给吓结巴了,刚刚那人不是鬼吧,回忆起程舟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像阎王的样子,不过鬼会说话吗?不过比起阎王,自家的小舅此时的模样更吓人,先解决眼下的危机才是正事。 三根小手指蹦得一下竖了起来:“我以我小鼓的名义发誓,刚刚这里真的有个叔叔的,和小舅你差不多高,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即使他不把最喜欢的小鼓搬出来,路稚宁也会相信路问渠的,他解下围裙交到他手上,嘱托道:“我去买东西,我没回来之前别开门知道吗?” 路问渠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路稚宁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脑补到哪里去了。 他走到楼下也没看到和路问渠描述的人的半个人影,只能快步去买东西了,程舟在背阴的角落默默地看着路稚宁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你早点休息,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程舟这句话说得相当的赌气,但是周寄安的心思却没有在这里,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程舟的异样:“嗯。” 程舟听出来了她的心不在焉却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悻悻地挂掉手机。 许久,一声轻嗤隐没在黑暗中,失去了周寄安偏爱的他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只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藏了起来。 现在周寄安要去确定一件事情,她打开门:“小路?” 路问渠脑袋上面如果有天线的话,此时应该会听到召唤而猛地动一下,悬在沙发上面的小短腿刺溜而下,一路小跑到周寄安面前:“姐姐,你好些了吗?” 周寄安蹲下身子,清了清咽口水都会疼痛的嗓子:“好多了,你别离我那么近,会传染的,我说不定就是被我老板传染的。” “你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路问渠听话地退了一点,向能为自己撑腰的人打小报告。 “我出来之后就醒了,小舅就不让我睡了,他还不让我进房间看你。” 周寄安猝不及防又想到舔手的事,马上转移话题:“他人呢?” 路问渠成功被转移,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刚刚发生的怪事一吐为快:“小舅去买东西了,刚刚门口有个怪蜀黍,好可怕。本来是想给姐姐你说的,但是小舅去开门的时候,那个叔叔就不见了。” 周寄安心里有了些判断,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俩人差点碰面:“那他长什么样子的?” 路问渠开始回忆程舟的模样,不得不说程舟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和小舅差不多高,但是看起来要更宽一点。”说着还用手比了比有多宽,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了周寄安的笑点。 路问渠也开心地露出了他的大门牙,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黑色外套,里面是白色卫衣,水蓝色牛仔裤,J家最新发售的限量款球鞋,全球只有五双。”羡慕了一秒又继续说,“头发卷翘的,大概有这么长。”说着他又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 “眼睛长长的,鼻子很挺,长得挺帅的,就是有点凶……” 周寄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在安慰他:“对鞋子挺了解的呀。” “早柯哥哥跟我看的,他也有一双。”他今天穿的那双鞋也是许早柯送的,是他单独设计的,J家和他有合作。 周寄安并没有很注意他描述的另外一个人,她从手机文件的一个压缩包里,快速地点出了一张照片,似乎是不想看到文件里的其他照片,放到路问渠面前时,又停顿住了,整个人突然显得有些郁郁。 找一张程舟的照片居然要在这个文件里面找,真是天大的讽刺。 路问渠不明白周寄安为什么不说话了,看上去好像还有点难过。 他看着自己面前反着的照片,歪了歪头,确认道:“是这个叔叔。” 照片上面那人正在睡觉,很明显看得出来是偷拍的,那人睡的很安稳,一头黑发遮住了一点眉毛,或许是房间光线昏暗的原因,那人的五官显得十分温柔,不似刚刚路问渠看到的要吃人的样子。 周寄安得到路问渠的回答之后就退掉了后台,从表情上面也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路问渠就是再傻也不至于现在还看不出来刚刚那个叔叔和周寄安的关系匪浅,心里十分后悔说了他帅。 一双有点凉凉的手指突然放到周寄安的眉心,她眼皮一跳,路问渠的小手顺着她的眉毛走向滑动,似乎在抚平那些不好的情绪:“姐姐,不要不开心。” 她抱着路问渠,主动把头埋到他的肩窝,眉头随之舒展开:“你一说话我就会觉得很开心。”这种感觉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周寄安也很难加一个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面,这种体验确实很奇妙,要知道在此之前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和哪一个小朋友有这么投缘的过。 一个小小的嘴巴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周寄安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 路稚宁一进门就看到这幅画面,问了一个相当双关的问题:“什么时候你们亲成这样了,这才认识几天?” 周寄安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周身的不愉瞬间消失无踪,她正欲起身:“没办法,就是这么投缘,看到小路就像看到了我儿子那么亲近。” 没想到蹲久了一下子起得又有些猛,再加上这病还没好,差点又要摔倒,路稚宁提着东西扶住了她:“首先你要有个儿子,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有儿子也是够呛,不知道是他照顾你,还是你照顾他。” 周寄安道:“那个时候我应该是有个对象的,你别忽略掉。” 路稚宁见她站稳了就松了手:“那你对象会被累死。” “那边厨房有点问题,先借你的用一下。” 周寄安在那边呸呸呸几声:“随便用,别见外嘛,路哥哥。” 这绰号的源头还是高中时候,路稚宁的一个追求者一上来就叫他路哥哥,当时只有周寄安一个人听到了,就老是拿这个外号打趣他,结果他们那几个朋友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新型的play就都开始叫起来,最后还是路稚宁挨个把他们收拾了一遍,这个外号才算绝迹。 此时的路稚宁听到最后那个词,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买的东西撂在地上,快步向周寄安走过去,吓得她后退了几步,那架势好像是要来揍她的。 谁知她的眼睛一闭,脑袋就被重重地按了一下,这一下好像还没完,路稚宁又逮着她的头发一顿乱搓,让原本顺滑的秀发翘起了几根呆毛。 “喂!”周寄安睁开冒着火星的眼睛,握住了他的手,但随后这点火星子像被一瓢冷水盖住,燃起来的速度还不及熄灭的十分之一。 她紧紧抿着下唇,时不时地抬眼瞅一下一副恨不得吃了她表情的路稚宁,战战兢兢地像被卡住命运咽喉的小鸡。 路稚宁炽热的掌心贴在她一侧的脖颈上,似乎在迫使她往前倾,但最后那只手突然拾级而上,拧着她的白皙的耳朵间,用力地往上拽了拽,生怕周寄安听不清楚他要说什么,还屈尊弯了下腰,腾着热气的双唇贴着她的耳廓,只剩下以毫米计数的距离,低哑的嗓音似乎带着磁性:“再叫,收拾你。” 周寄安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倾身向被他抓住的肩膀一侧歪去,趁机拉开了让她敏感的距离:“我错了,我错了。” 路稚宁直起挺拔的身躯,也帮她回了正,郑重言辞:“再跑,饶不了你。” 他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总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寄安又突然杳无音讯了,这下搬到她旁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又给她安了一个小间谍,心算是稳稳地放下了。 周寄安开心得像是把星星藏进了眼里,显得又透又亮:“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 “我才不要离开了!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 24 小姐妹傅羡人 饶是路稚宁也被这话给震得能同时运行好几件事情还不出错的大脑此时也一片空白,好像程序错乱了一样。 周寄安也被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惊的两手交叉捂住了嘴巴,心里骂自己开心到丧失理智。 此时此刻,两人似乎都听到了很细碎的声音好似在说:“在一起,在一起。” 两人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吃瓜群众路问渠正从沙发里探出一双如火如炽的大招子,握成拳头的两只小手还在一动一动地跟着嘴里的话打着节拍,见自己被发现了,就嗖的一下藏进了沙发里,像一只要被打的地鼠。 反应过来的路稚宁松开她,生硬地转移话题:“该洗头发了。”似乎在说该洗洗脑子了。 石化在原地的周寄安抓起自己的头发闻了两下,这番动作让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又转过头的路稚宁笑出了声。 这下周寄安算是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两天就洗一次的头发怎么也不可能有除了香之外的味道吧! 等她跑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门就只剩下一个小缝了,怪只怪路稚宁的反应太快了,周寄安把手伸进去抓了抓:“你烦不烦啊你,有病吧,我那么爱干净的一女孩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邋遢大王了!” 路稚宁一只脚抵着门:“这么不经逗啊,你这样……我推荐你看一部电影。” 周寄安都快跟不上路稚宁话题的节奏了:“什么电影?” “生化危机。” 周寄安气得七窍生烟:“你才像丧尸!” 路稚宁感受着周寄安推门的力气变大,蓦地一松脚,往后退了一步,周寄安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路稚宁的腰,只见他笑得花枝乱颤:“虽然很久不见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投怀送抱吧。” 周寄安觉得这家伙就是再过一百年,性格也都是这么恶劣,抱着路稚宁的一只手正欲行凶,就被他抓住了手,还拽的老高:“怎么的还搞上偷袭了?” 周寄安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让人讨厌!” 路稚宁故作沉思道:“可能有点难,毕竟只有你在说我讨厌。” 周寄安满脸的‘我不相信’:“还有美人好吗?” 路稚宁嗤笑一声:“贱人?你俩就是穿连体裤的,投票的时候只取一人。” 周寄安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全身都很酸。” 路稚宁手一松,周寄安就直起腰,还没等她绝地反击,他就慢悠悠地说:“某人的HP恐怕连半格都没有,还是不要企图做什么小动作了。” 周寄安气得直咬牙,转头就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又回来了:“刚刚美人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能约饭。” 路稚宁用勺子搅拌着粥:“不出意外,下周周六周末都没什么问题。” 周寄安忍住想要踹他屁股的冲动:“那就定周六好了。” 等路稚宁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之后,周寄安还在和傅羡人打电话。 “小姐妹,聊什么聊那么久。”路稚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开了小蜜蜂一样,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 周寄安真怕这两个隔着手机都能打一架的人不小心伤害到她这个吃瓜群众。 傅羡人那边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呵呵呵,一个称呼而已,总比有些人扭扭捏捏了几年,什么都没得到的强。” 虽然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在意这个称呼,不过路稚宁的气人功底真的是非常人所能及,这点周寄安深有体会,如果他们的生气点是靶心的话,那路稚宁一定是个百步穿杨的小能手。 周寄安已经把手机开了免提,方便他们两个人怼架,不过这句话她听得迷迷糊糊的。 路稚宁丝毫都不吃亏:“至少是比某些连情书都没送出去的人强。” 周寄安直觉这两个人有猫腻:“你们能不能不要净打些正常人都听不懂的暗号!稍微顾忌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傅羡人心里默念就是太顾着你了好吗? 他主动退让一步:“不说了,再说两句晚饭都给气出来了,这人过了这么久嘴巴还是一如往常的臭,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周寄安被提醒了刚刚被欺负的事,也突然不爽了。 趁着路稚宁去拿碗筷的工夫,她捂着手机,悄悄道:“你先给我出出主意再挂,他老是欺负我,我又斗不过他,怎么办?” 路稚宁就算是听到了这个问题也不会太在意,三个臭皮匠才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只有两个,而且这俩人还不如臭皮匠。 傅羡人一度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的熟悉,像是被人问了千百遍,和打娘胎里一起出来的亲兄弟一样的亲切:“要想用正常方法去斗得过大魔王,你还是要再修炼个几百年,此时此刻,偏方就显得尤为的重要……” 周寄安突然说道:“你有点像个卖假药的。” 傅羡人一脸呵呵:“哎呀,怎么被你猜出来了,这么隐秘的身份你都知道,那你自个儿去解决吧,相信要不了多久敏锐的你就能独自破解掉这个问题了。” 周寄安觉得团队作战才是正解,至少漏网了还能拉上一个垫背的:“别啊,我这脑袋再想个百八十年都想不出来的,只有具有聪明才智的你才能够做到。” “找到路稚宁的弱点,然后戳戳戳!”傅羡人本来是想说无解,毕竟弱点本身都不知道自己是弱点,不过他还是大发善心地提示了一下,虽然说了等于没说。 周寄安估计这两人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所以她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那他弱点是什么?” 傅羡人心道我倒是知道弱点是什么,重点是有口难言啊,说出来肯定下一刻就立即毙命,只能一本正经的撒谎。 “我要知道的话,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还是怼不过他了。” “开着免提大声密谋?”路稚宁按压了一下她那一撮一直翘着的头发,随即朝着手机另一边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傅羡人直道没救了没救了,无可奈何地按掉了电话。 周寄安都傻眼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烧昏头了。 路稚宁见状把温度枪拿出来给她测了测:“你现在很清醒,甚至还退了烧。” 周寄安脸上仿佛浮现了四个大字:人艰不拆。 路稚宁一挑眉,又按了按那一撮头发:“与其去咨询他这个一问三不知,还喜欢乱给人出主意的人,不如来问问我,兴许我心情一好就给你说了。” 周寄安弹掉他的手:“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路稚宁又继续按:“还不错。” 周寄安懒得管他的动作,问道:“那所以你的弱点是什么?” 路稚宁故作神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见周寄安眼睛一转,迟疑了半晌。 路稚宁看她认真思考的样子,心脏难得有些紧张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结果她来了一句:“小路啊?” 被点到名已经脱离了他们的二人转,正在专心致志看电视的小朋友转过头,似乎在问:叫我吗? 路稚宁那一刻内心的沉默震耳欲聋。 而周寄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达成了自己的今日成就,让路稚宁吃瘪了。 餐桌上面的食物被分成了两半,一边只有一碗小白粥,而另一边却是“山珍海味”,至少在周寄安眼中是这样的,她一脸幽怨地看着面前的那碗粥,似乎是要看出一个花样来,拿起勺子还没有送到嘴里面又放下,食之无味,哎…… 偏偏正大光明开小灶的路稚宁还一直催促她:“是医生说的不让乱吃东西,这可不怪我。” 这人借着医生的名头虐待她,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说:“烫。” 路稚宁道:“你一口都没吃,烫到你哪里了?” “还在冒烟你没看到吗?”周寄安端起碗,把烟朝他面上那边扇了扇,然后放下碗,“碗都还是烫的。” 路稚宁:“……” 周寄安拿勺子搅了搅热粥,烟气儿更多了,见状她得意地朝路稚宁挑了挑眉。 路稚宁:“……” “这么大的人了,连粥都不会吃。”路稚宁吐槽了一句,顺势把她的碗拿到自己面前,“看好了。” 他用勺子轻轻地勾了下最外面那部分粥:“先把表面的这一层舀起来吃掉,勺子不要放太深了,不然会舀到下面烫的粥,等你把上面这一层吃完,又可以从你开始舀的地方吃,那会儿就不烫了。” 路稚宁一抬头就看见周寄安那副让他头皮发麻的表情,身体往后仰了仰:“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周寄安仿佛看到了他以后教小朋友的样子,毕竟只有小朋友才需要教怎么吃饭,她是个例外。 路稚宁现在如果在吃菜,估计人已经给呛住了:“你自己试试。” 周寄安学着他的动作,拿起勺子往嘴边上试探,下意识地吹了吹,手肘就被某人拐了一下,粥就被顺利地送到了路稚宁的嘴里:“教你那么多,第一口孝敬给爸爸不过分吧。” ------------ 25 小路的学校生活 周寄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虎口夺食更严重还是被路稚宁占了口头便宜更严重。 “这是我的勺子。”看来还是吃了她的勺子更严重。 路稚宁无奈地将把自己的勺子换给了她:“放心,没用过。” 饿坏了的路问渠全程埋头苦干。 吃完饭后,被勒令一边呆着的周寄安在门外围观这两人洗碗,看着看着倒是突然羡慕起以后会和路稚宁结婚的人了,虽然平时老被路稚宁欺负,但是抛开他这张嘴,其他地方可真的是没什么可挑的,长得帅又会做饭,人又聪明不绝顶,能力还强,又有责任感,不抽烟,不喝酒,人品好,还会奶孩子,喜欢上了应该也挺会疼人。 说到奶孩子,周寄安不由得感慨道,路问渠被他教育的真好。 厨房里的路问渠吃饱了可是精神百倍,站在椅子上面一边用小手慢慢地洗碗,一边嘴里不停地说这一周发生的事,大的小的都有,譬如考试又是年级第一,爆出来的每一科的分数都是满分,只有语文丢了一些分。 “小舅,我能跳级吗?” “做人不要太嚣张了,要学会低调。” 周寄安唇角抽动,路稚宁的字典里居然有低调二字,真是小刀剌屁股。 “我也想低调啊,可是老师在办公室里面到处说我应该被保送到S中。” “为什么?” “因为他给我做的是中考的题。” 周寄安在后面听的啧啧称奇,姓路的这一家子真的是不给人留活路,她到现在都记得高中那会儿每次大考被压在路稚宁下面的那个万年老二次次都要问路稚宁是怎么做到,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在路稚宁面前不吃瘪。 不知道路问渠又是哪个小朋友的童年阴影。 饶是路稚宁也被这‘奸诈狡猾’的老师给无语住了,虽然他知道路问渠做中考题没什么问题。 周寄安在厨房外探出一颗脑袋,与学霸的世界隔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你给他上补习班了?” 路稚宁看着探头探脑的她,摇头:“没有,我随便教了一下,他自己要吸收的嘛。” 自己要吸收的路问渠:“……” “而且我后面没有教他了。”路稚宁强调道,“是他自己要学的。” 自己要学的路问渠感觉自己受到了一般小孩都不会遭受到的来自于太过好学的谴责:“……” 路稚宁好像在炫耀,又好像在认真地推卸小孩太过聪明的责任,周寄安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吧。” 不知不觉走进学霸世界的周寄安似乎想摸路问渠的脑袋,夸一下这个‘当代的爱因斯坦’,但内心有种莫名的忐忑,因为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这么高的智商,太过聪明是真的会让人产生距离感,让她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软软萌萌的小路。 路稚宁之所以没有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她当时太小了,脑子里面没有这根筋,外加脸皮厚。 路问渠不明白周寄安的手为什么悬在他的头上,他踮着脚往上面顶了顶她的手掌,一边顶,一边小脑袋还在跟着转,似乎在求摸摸。 周寄安舍弃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抱住他,手上摸了个痛快:“小路真牛。” 路问渠闻言哈哈两声,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嘴里的小牙齿看上去可爱的不得了。 周寄安还是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智商这么高的小孩也会被这种谐音耿给逗乐。 路稚宁想说,他是被你逗乐,不是谐音梗,换个人说,你看他乐不乐? “说真的,我的个人建议是不需要跳级,因为你一直都是自学,和老师以及年级无关,所以跳级没有意义。” “另外,你现在基本面对的都是和你同龄或者比你大一点的小孩,如果被欺负要打架,你也能打得过,但是如果你跳级上高中,哪怕是初中,你和别人也还是相差了40到60厘米,甚至更多,即便你的散打学的再厉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施展的可能性,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路稚宁停顿住,稍微等了一下路问渠的回答。 显然路问渠是个好学生,他说的他都能记住:“赶紧跑。” “另外就是上一次你说高中的内容太无聊了,当时我们又聊到知识面的横向拓展,我让你自己去探索。”他也曾经觉得高中内容无聊,那次掉下年级第一,只是因为他没有心情做,而不是他做不好。 路问渠答道:“历史读到了英国史的红白玫瑰战争,还了解了一些基础的医学知识,法律还在探索当中……还有,早柯哥哥给我订做了一把反曲弓,下次去见他的时候就可以玩啦。” 路稚宁耐心地听他讲完:“法律你可以暂停一下。” 周寄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手在屏幕上打的啪啪飞起。 路稚宁注意到了这边的按键声,一言难尽地看着周寄安手机屏幕上的备忘录:“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在记笔记啊,这都是重点。”恨不得此时有个黑板在旁边让她敲两下。 “要我提醒你另一个重点吗?你连孩子都没有,你记什么育儿心经。” “万一以后……”周寄安恍然大悟,是啊,为什么呢?她都没有打算要孩子的,是因为受到路稚宁教育小孩这一幕的感染让自己产生‘以后我有孩子也要这样好好的教育它’的想法吗?也许真的是因为现在的路稚宁看上去太像个好爸爸了,有种正儿八经的家庭氛围。 路稚宁自然地接着她的话:“万一以后有小孩了,我来教育好了。” 周寄安的心尖上好似被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 路稚宁收拾完厨房,正用肥皂清洗自己和撅着小嘴做思考状的路问渠:“现在还有人背地里欺负你吗?” 路问渠绷着小嘴,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让周寄安想到曾经被这样对待的路稚宁,现在想起来那些事,她都很心疼。 ------------ 26 幼时的他 她记得那个时候他很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裤子和鞋子也总是不合身的,头发长长地遮住眼睛,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班上不爱说话,很多人都觉得他太阴沉了,所以没有朋友,完全就是个边缘人。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欺负,一开始会把他的书和作业藏起来,后面就在他的椅子上面涂胶水,在他的座位上面丢垃圾,会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打翻脏水桶,把他的鞋弄脏,慢慢演变成在他捡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牛奶浇在他头上,甚至把死掉的动物丢到他的抽屉里面。 有些小孩子的恶有时候真的是没有底线的。 这样的意外多了,周寄安再傻也看得出来这些人在干什么了,她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也曾经告诉过老师,但老师只说是在开玩笑。 路稚宁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方法,但即便拿着证据找老师,也只会被敷衍过去,他请不了家长,他的母亲来不了也不会来,他的父亲也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关心他。 知道路稚宁去找过老师之后,他们的行为就越来越过分,路稚宁的身体上时常带着伤,但老师视而不见。 其实他不是懦弱,他从一开始就反抗过的,对于那些从背地里搬上台面的嘲讽,对于那些恶意的议论,对于那些越来越过分的暴力行为,但是他太弱小了。 慢慢地他在班上就越来越不爱说话,最后变得名副其实的阴沉了。 他说服自己只能先忍着,等一个绝佳的机会去解决这件事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恶制恶这样的事情在他生活的那片大山里日日发生,生死不论,没有人管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秩序,大家都知道违背规则的人都会死。 他不做只是因为没有人犯到他身上来。 既然学校规定的方法没有用,路稚宁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在他等那个机会的时候,周寄安一脚凭空插了进来,好像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他开始慢慢地接受她了。 周寄安看着乖巧的幼崽,就像看到了以前被欺负的路稚宁,大为光火道:“还有人欺负过小路吗?” 路稚宁一脸平静地给路问渠仔细地洗指缝:“你知道的,那些人很无聊的。”随即打开了水龙头,水声哗哗作响,趁机结束这个话题,因为他不想让周寄安想起他曾经的弱小无助,任人宰割。 “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得到肯定回答的路稚宁便赶着他俩去客厅聊了。 路问渠脑袋摊在周寄安身上,腿搭在路稚宁大腿上休息了一会儿,嘴里又开始碎碎念,现在已经讲到被班上的小女孩偷袭,差点被亲到嘴巴了。 路稚宁四个字总结:洁身自好。 周寄安:??? 路稚宁这是在开什么男德班吗?小朋友能听懂这个吗? 路问渠还真就听懂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周寄安:“……”自闭了。 路问渠语气中带着苦恼:“那送给我的情书怎么处理?太占地方了,我的柜子都放不进去书了。” 路稚宁半天没说话,似乎也被这套凡尔赛文学炫到了。 周寄安也感受到了这波重拳出击的威力,不愧是甥舅,在噎人这方面真的是一脉相承,不相上下。当然,在收情书的数量上面也是旗鼓相当,但路稚宁在小学可没路问渠这么受欢迎。 路稚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路问渠迅速说出了他的办法:“买个箱子装书吧。” 厨房里外两个成年人:果然不是为了问而问。 周寄安:太狗了,路稚宁小时候都没你狗。 路稚宁:我以为你要买个箱子装那没用的情书们。 好在路问渠在她面前一般并没这么狗,不然一个路稚宁就够她受的,再来一个,她怕是要提前离开人世。 接下来的一周过的意外的和谐,路稚宁都没有住学校,反而和周寄安同进同出,虔见英的公司距离路稚宁的学校不算太远,坐地铁也就是前后站的距离,两人经常一起约饭,如果是在学校那边吃的饭,路稚宁还会带她去泡图书馆,等他忙的差不多了就一起回家,有时候回去之后他还得接着忙,周寄安都在想,他不谈恋爱是不是因为太忙了。 聚会的前一天两人接路问渠回家的时候,周寄安的一身及膝连衣裙招来了路稚宁的无数次注目,重点是他就只是看又不说话,弄的周寄安超级别扭,差点左脚绊右脚对着大地五体投地:“看什么看,没看过我穿裙子吗?” 路稚宁回忆了一下:“确实没怎么见过。”最常见的还是校服。 “以前不穿是觉得不方便,有时候坐着蹲着还得讲究姿势,贼麻烦。” “但是其实穿裙子还是有好处的,就是随便往身上一套就可以出门,不用想衣服裤子鞋子的搭配,省时省心不费力。” 看路稚宁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在放空,“当然你这种不穿裙子的男人是理解不了的。” 不过周寄安也能理解,光看路稚宁那身高,那长相,就是披个麻袋在身上都会有人拍他。 “我能理解你是因为懒才穿的就行了。” 不愧是路稚宁,重点永远把握得那么精准。 他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腿:“发烧好了又能浪了是吧?” 周寄安嘿嘿笑了两声,折腰退了两步,打了个哈哈:“我都可以吃雪糕了,走走走,请你们吃雪糕去。” 路稚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周寄安问路问渠:“你想吃雪糕吗?” 路问渠直接把脑袋朝向路稚宁,拒绝诱惑:“姐姐,你前不久还发烧来着,不能吃雪糕的。” 路稚宁:小孩子都比她懂事! 看来是要先搞定这个大家伙才行,周寄安这样想到,只是怎么样这个人才会松口呢? 她双手合十,大拇指靠在鼻梁上面, 闭上了眼睛,蹙了蹙鼻子:“拜托了,让我吃到雪糕。” 路稚宁都给气笑了,他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搁我这许愿呢?” ------------ 27 电视上的路稚予 周寄安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我真的好了,不信你摸我额头。” 路稚宁两指并拢,轻轻地用指关节敲在她的脑门上:“再复发别在那儿哼哼唧唧的。” “我才不会好吗。”周寄安见他同意了,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便利店门口去开冰柜,微微弯了下腰,突然记起了自己穿的是裙子就停止了动作,一个书包突然盖在了自己屁股的那个位置。 这让周寄安想到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有次外出两人也是像现在这样,当时她穿的也是出场率超低的裙子,那条裙子比现在这条还稍微短一点,路稚宁也是像现在一样,若无其事地拿着书包挡在她的后面,方便她弯腰拿雪糕,当时她感动的一塌糊涂,好像自己的好大儿终于长大成人开始懂事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路稚宁好似还是以前那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的样子,近乎一样的五官,只是长得比以前更开了,棱角更加分明了,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了,神情仍旧是当年那种带着些任性的倨傲。 除了身高拔高之外,其实他还是有其他变化的,不再像以前那样生人勿近,变得更加地容易接受别人的靠近,变得更接地气。 “你们要吃什么?” “我来拿。”说着就把周寄安挤一边去了,等她站直了才把书包还给路问渠,然后问她,“吃什么?” 周寄安一愣,低着头指着一款雪糕,随即开心地笑了。 这个容易满足的人咬下第一口差点吼吼出声,不得不说在这种时节吃雪糕还是非常爽的,路问渠也是一脸陶醉的小样,和这样的人一起吃东西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啊,因为看到那种表情,你就会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雪糕而是满汉全席。 “妈妈欸!”路问渠的小奶音里的惊喜极其具有感染力。 两人同时看向小超市收银台正对着的电视上播放的电影,一看画质就知道是盗版,不过路稚予的电影早就已经被禁了,有盗版看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绝园,付姨姨出来了。”付鸿影是因为绝园火起来的另一位女主角,在现在的电影圈的地位和知名度都是国内女演员中数一数二的,如果路稚予当年没有出事的话…… 路稚宁板着一张脸,招呼看入迷了的两人:“走了。”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赶紧跟上他迈的飞快的脚步出了门。 周寄安偷偷瞥了一眼面若冰霜的路稚宁,又看了眼因为刚刚看到妈妈的电影而显得格外开心而摇头晃脑的路问渠,像个小太阳似的。 这对甥舅在性格上面简直是两个极端。 周寄安愈发是觉得自己之前看走眼了,这对甥舅只是长得像,但从性格来讲,路问渠还是更像那个人,集美貌与温柔于一身的那个人,让人看见她就觉得十分舒服的那个人,以前在银屏上面闪闪发光,现在却销声匿迹的那个人。 周寄安有时候都在怀疑,这两个人是一个爹妈生的吗?除了脸上的那点相似之处外,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可以看出他们是姐弟。 一个性格温婉,面上总带着几分真挚的笑意。 另一个性格恶劣,平时都是一张表情不多的脸,笑的时候除了极少数的是心情好外,就是有人要遭殃了,当然,这个遭殃的人不说也知道是谁。 周寄安嘴巴含着雪糕,忍着想要向路稚宁发问的想法。 从第一次见到路问渠她就怀着满腹的问题,比如稚予姐还好吗?为什么小路是你在照顾?他爸爸呢? 不过她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对这方面的好奇,他也没有想要展开聊聊的意思。 路稚宁看着她嘴边沾上的巧克力:“想起一出是一出。” “想做什么就赶紧去,犹犹豫豫就错失机会咯,就像刚刚如果我在巧克力和抹茶之间犹豫,你旁边那个要买雪糕的人就会买走这最后一只巧克力味的,垂涎别人雪糕的人就变成了我。” 知道的明白她是在说吃雪糕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传授鸡汤。 路稚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嘴巴动了动,但周寄安手机上虔文娱的电话就及时地打断了他。 “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我视频?” “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和你视频。” 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像之前那样一下班就回家,而是和路稚宁作堆,毕竟既是多年好友又是邻居,各方面都很合拍,除此之外她还有点想要弥补那段缺失的空白,如果他们没分开,说不定都能在一个大学城内念书,这样估计也不会遇见程舟。 而且她只要和路稚宁待在一块就不会想太多关于程舟的的事情,他确实是一个需要全身心应对的人,走神就会在和他battle的时候败北! 所以和虔文娱的联系少了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们俩距离太远了还有时差问题。 虔文娱抱怨了一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迷上了什么男的了吧。” 周寄安啪地一声,把手机整个捂住,生怕一个音节漏了出去,丢了大人。 然后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凶道:“少给我胡说八道,玷污我名节!” “行吧,行吧,回去之后记得找我哦,拜~” 挂断电话后周寄安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路稚宁摇了摇头:“没什么。” 周寄安虽然很疑惑但也没追问:“对了,你认识虔文娱吗?” 路稚宁有些不自然地回答:“老师女儿嘛,我知道。” 周寄安看他这表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你见过她吗?” 有段时间,虔妈疯狂给虔文娱介绍对象,个个都是人品不凡,相貌堂堂,偏偏虔文娱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还逃到了国外。 就连周寄安也难以幸免,收到了虔妈一通好安利,那个时候已经和程舟分手了,她都不好拒绝虔妈那一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还是一开始幸灾乐祸,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被拉下水,甚至还当了一把神助攻的虔文娱突然良心发现,捞了她一把,说人刚刚分手暂时不想涉及感情方面的事情,周寄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被介绍给虔文娱的对象里面,她依稀记得有一个是虔爸的学生,虔文娱曾向她抱怨过说虔妈简直就是疯魔了,连虔老师的学生也不放过,见到不错的就想要把人放到自己身边配对。 ------------ 28 被路稚宁看到程舟 “没有。” 周寄安一脸探究的模样,看的他不由得面露尴尬,眼神闪躲。 她便打了一记直球,八卦道:“你就是虔爸那个要介绍给虔文娱的学生对不对!” 路稚宁见避不过就给她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周寄安这才知道他当时也是拒绝了。 她还蛮好奇原因的:“虔文娱人很棒,长得还好,现实生活中我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了,虔爸虔妈也是很明理的长辈,你为什么不同意?” “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了,非她不可。” 周寄安嘴巴呈O状:“你骗人,我才不信。” 路稚宁心想骗如果能骗到手,那骗骗又何妨? “师娘相信啊,她还鼓励我说,要主动去追,好女孩很抢手的,嗯,确实很抢手。” 周寄安听他这话说的似乎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似的:“真的假的?我见过吗?” 她回忆了一遍初高中时路稚宁的情况,他身边似乎是没怎么出现过什么女性,难道是在大学时喜欢的?一个身影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 “是她?” 路稚宁不知道她又走到哪条歧路上面去了:“谁?” 周寄安差点说出口,幸好闭嘴闭得快。 路稚宁是不知道她回去过的,所以她也不该知道有那个女生的存在。 而且,看他们重逢之后他的反应,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联系过他的,所以那个时候的聊天记录应该是被谁删掉了,有可能是那个女生,包括那张照片,应该也不是路稚宁本人发的。 总之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知道那个女生。 她也并不想让路稚宁知道这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是她,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但肯定不是‘她’。” 周寄安的心里突然翻起了一丝涟漪,没等潜意识去追究其中的缘故,她就下意识地控制自己主动转移了话题。 “我给你看虔文娱的照片,她真的很漂亮。” 她拿出手机打开某个app开始给路稚宁秀虔文娱的照片:“你看这鼻子,这眼睛,一般人都长不出来。” 路稚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转移到手机上:“她没你好看。” 周寄安被从天而降的夸奖砸了个头晕目眩,因为她基本没从路稚宁的嘴巴里面得到过关于自己的夸奖,开心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事实也是不可否认的。 她拍了拍路稚宁稍显高的肩膀:“虽然我很开心,但是没虔文娱好看我也是知道的,不用安慰我,人贵有自知之明。” 路稚宁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自己明明是出自真心说出的话却不被别人相信,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他一只手抄起路问渠:“你来说。” 周寄安把手机拿给路问渠看,他也给出了同样地回答,要不是路问渠语气很平稳,一脸认真的样子,她都快认为这两人不是撞邪就是眼瞎了:“你们甥舅俩口味独特啊。” 不过她是不会停止说服他们承认虔文娱漂亮这一事实的,于是乎…… 她在偶然间作了一个大死,她翻出虔文娱的朋友圈,里面有很多她的正脸照,开始翻到那张毕业照的时候,她还很正经的分析:“这是我们的毕业照,提示一下,她学生的时代就很显眼,你应该能很快找出来。” 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路稚宁根本就没有去找虔文娱,而是在一瞬间就锁定了被人搂住腰肢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周寄安。 没有意识到身边的气压在降低的周寄安依旧在叽叽喳喳:“你肯定已经找到了,她在我旁边……”手指指到自己时突然颤了一下,眼睛突然看到了旁边的程舟,她整个人一愣,上扬的唇角直接僵直成一个奇怪的弧度。 被放下的路问渠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照片上靠近周寄安的人,在哪里呢? 她悄悄地将手指探向电源键,不过被路稚宁抢先一步把手机拿走了:“诶,手机还我,那张照片我很丑的,别看了。” 路稚宁手一举,周寄安就是跳起来也拿不到:“旁边是谁?” 周寄安规规矩矩地站在他侧边,装作很乖的样子,其实脑子里面想的是蓄势待发抢一把:“虔文娱啊。” 路稚宁看破不说破,轻松躲过了周寄安的偷袭小动作:“另外一边。” “朋友,一个普通朋友。”路稚宁另一只手突然揽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这样搂着你?我都没搂过。” 周寄安踮着脚,视线从望向背后揽着自己的胳膊到抬头惊愕地看着路稚宁的黑脸,脑袋都快要仰了,恍惚之中把真话抖了出来:“是以前的男朋友。” 路稚宁闻言,手轻轻捻了一下她腰间的裙子布料,然后松开了她,让她脚着地:“这有什么好骗我的。”我又不是猜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想要路稚宁知道程舟,也许是因为这段感情失败得讲出来会让人尴尬,找到这个合理的原因后就下意识直接性忽略掉了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路稚宁不太高兴地评价:“看着不怎么样。” 周寄安垂着脑袋玩手指:“还可以吧。” 路稚宁听到这话,心里非常不舒服:“这叫可以?你什么眼光?”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周寄安。 “别说了。” 看到周寄安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他更是大为光火:“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值得你这么维护他?” 以前周寄安的心可从来都是向着他的,当这种独特的维护突然偏向了一个他觉得一点都不值得的人,他的心里自然是受不了了。 周寄安满眼的惊诧和慌乱:“你怎么……”会知道?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她并不是在护着谁,她只是不想听到路稚宁说她眼光不好,更不想让他知道程舟出轨的事,随便谁知道这事她都无所谓,唯独路稚宁不可以,只是她没想到更难堪的还在后面。 ------------ 29 有打架的路稚宁 路问渠沉浸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验证自己的看法是对是错:“姐姐,他是那天在门外的那个怪叔叔对不对?”等他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现在的气氛十分凝重。 路稚宁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他还来找你?” 周寄安知道路稚宁是误会了,但是对程舟找不找她这件事,她是真的没什么办法,该说的话,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干说尽了,他完全就是听不进去的。 这些事她也不能告诉路稚宁,她不想他们起任何冲突,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她都很清楚,见了面绝对会炸的。 路稚宁拧着眉:“为什么不说话?你还想和他复合?”他想到另一个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可能性,拳头都握得关节处都白了,颤抖着嗓音难以置信地说,“还是说你们已经复合了?” 周寄安马上摇了摇头,这多少有平息了一点路稚宁心里的怒火和慌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他最近有过来吗?” 她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路稚宁看了下时间,抱起路问渠,大步往前面走,懒得听她讲,讲的都不是他爱听的,他自己去看。 周寄安敲了下脑门,啧了一声,满面烦恼地匆匆跟在他后面,脑袋又开始疼了,先不去想怎么跟路稚宁解释这个事,当务之急是他这个架势看着不太对劲,难不成他以为他现在回去能碰上程舟? 人又不是天天守在门口的,想到他刚刚看手机的动作,她也看了一下时间,上次路问渠看到程舟的时间好像和现在确实比较接近。 该不会真能碰上吧,因为压缩包里面的照片的缘故,这周她都没有怎么搭理过程舟,所以她倒也无法断言能或是不能。 而且路稚宁这家伙别又是想闷不吭声地干一票大的吧?别怪周寄安那么猜,这人可是有‘前科’的,那次还险些被记了大过,还好有快要把路稚宁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班主任在,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没有留下处分。 就因为那件事,周寄安鞍前马后地伺候了这位英雄几个月,每天不但要受到身体上面的折磨,还要遭到精神上面的双重打击,那段日子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感觉身体被掏空,然而往称秤上面一站才发觉自己多虑了。 周寄安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本以为是很清净的一天,傅羡人请了病假没来学校,路稚宁也感冒嗓子疼,不愿意多说话,还没等她高兴耳朵终于可以放一天假了,学校广播就通知下午校长要组织在操场开大会。 顿时,教室里面唉声一片,温度最高,太阳光最强的时候被叫出去开会无疑对每一个学生来说都是一场折磨,所以每个人都盼望着能够下一场雨,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然而,学校领导可能是前一天专门看了天气预报才决定第二天下午要来召开一个大会的,所以在这天下午,地表最热的时间段,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抵达了操场。 百年不得一见的校长大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但是由于和舞台的距离太远,周寄安印象中校长的脸依旧布满了马赛克,大会的内容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都千篇一律。 大家刚开始都规规矩矩地蜗居在自带的板凳上,炽热的阳光照射到每个人的脸上,逐渐地让面部有些发红发烫,耀眼的光芒让人不自觉地收拢了眼睛睁开的范围,慢慢地大家都慵懒到有些想要昏昏欲睡。 周寄安眼睛都快要闭上的时候,铁质板凳的相撞声惊得她不存在的鼻涕泡都piu地一下破裂了,两人手臂相贴,路稚宁整个身子往后倾了倾,朝周寄安的方向靠了靠:“你挨我那么近做什么?吓我一跳!” 路稚宁屏息,本想让她闻一下,自己右边方向弥漫的味道,所以一手拢着她的左耳,罩住左半张脸,往自己右侧一按。 周寄安一惊,往台上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抗拒了一下他手的力度,所以导致角度有些偏差,正好处于他的两腿中间,路稚宁立马并上双腿,伸到前面两个同学椅子中间的缝隙里,错开了她的脑袋。 见周寄安还在乱动,就气恼地没控制好力度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忍着喉咙痛,说道:“别动。” 这时一阵风吹过,周寄安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描述的脚臭和汗臭混杂的味道,差点被熏得晕了过去:“呕,你多久没洗澡了?” 为了避免又出现意外,路稚宁双手捧着她的脸,更不客气地扒着她的脖子,周寄安没办法,只得顺着他牵扯的方向去,位置越右,味道越重,她的脑袋被路稚宁固定在一个奇臭无比,差点让她背过气的位置,收不回脑袋的她只能大力地又拍又掐他的大腿:“放手,要死了!我是开玩笑的!” 被放开的周寄安弹回自己的位子,干呕了好几声,然后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嘴里吹了好几次空气,才敢深深地呼吸,被太阳照得本来就有点发红的脸此时显得更红了,耳朵温度上升,鼻尖和上额微微冒汗:“招你惹你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害我性命?” 路稚宁言简意赅“你,问,的。” 这时校长正讲到早恋的问题,路稚宁依旧我行我素地偏向她的位置,周寄安旁边的班上有个男生突然说了句:“校长还在台上坐着,下面就有人明目张胆地搞那种事情,也不知道收敛一点,真ta妈不要脸!有伤风化!” 声音是从周寄安后方传来的,她倒没觉得是在说他们,所以好奇地往那边看,路稚宁却扭过她的脑袋:“有什么好看的。” 同一个声音:“那确实是,再好看也没你们刚刚搞事情那么好看,mmp真是辣瞎了我的眼睛。” 这要还不知道这个人在针对他们,周寄安就是傻瓜了,眉毛一皱,正扒开路稚宁的手,路稚宁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看向了那个人。 ------------ 第30章 校园暴力的后果 那人见路稚宁看他,还气势汹汹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还手牵手,校长还在上面呢,你们要不要脸了。” “年级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搞,还不让说了,有本事来打我呀,cao!” 一脸的莫名其妙的周寄安看着路稚宁的侧脸,那种很常见的欠扁模式,两只又黑又大的瞳孔漠然地朝向一个方向,鼻侧带有浅淡痕迹的弧度,是同一边嘴角律动的原缘故,除此之外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随后他便转过头,她只来得及瞄一眼那个男生气急败坏的大概长相,就又被气定神闲的路稚宁捏着后脖颈,面朝前方:“好好听讲。” 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真的在专心听校长讲话,校长都要感动哭了好吗。 路稚宁的语气丝毫没什么变化,像是没听到那个男生在说什么一样,刚刚的转头也只是一次看花眼的幻觉。 周寄安可不会这种能自动过滤掉不想听的话的特殊技能,几次想要起身都被路稚宁按住了:“我们搞什么事情了,让他像疯狗一样乱吠?他脑子有毛病吧。” 路稚宁淡定道:“别理他。” “怂逼。”那人见他谩骂的主角没一个搭理他,更是越来越言辞过分,越来越嚣张失控。 周寄安突然觉得更生气了,猝不及防被人喂了一团狗屎在嘴巴里面还必须要咽下去,不能骂那个神经病两句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的憋屈,她也不理解路稚宁阻止她的原因是什么,于是不再和路稚宁说话,起身就走了,没等大会结束就回了教室。 周寄安走了之后,坐在最前面的隔壁班班长被同学提醒,才发现后面发生的事,看那人的样子只怕没人阻止他,他会闹得越来越大,班上可不缺告状精,他可不想被请假回来之后的班主任念经,连忙去了后面,把那人连劝带说,连拖带拽地弄到班级后面去了。 待那人走了之后才有人小声讨议论起来:“第一名和旁边那女生埋腿呢。” 立马就有人反驳:“你可别乱说,我这里看的明明白白,是在闻什么东西。” “隔壁班味太大了,把第一名给熏到了,哈哈哈。” “那林文在那里发什么疯?” “他喜欢的那个干姐姐之前不是第一名递情书吗,后面又拦着人家表白,非要人接受,被拒绝了还要死缠烂打。” “你说的是方露?她可不好惹,比我们大好几岁呢,复读都复读了好几次了,上一个男朋友就是被她抢来了,别人当时还有女朋友。” “那那个女生就这么算了?” “开始当然不服气了,她也不敢正面找方露,就背地里骂她,后来就在学校外面,被拖进巷子打了好几个耳光,出来的时候脸都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你可小声点,别被她的小姐妹听到了。” “谁怕她啊?都退学了。” “啊?她什么时候退学的?” “前段时间啊,不然你以为林文在这里疯什么?” “她怎么退学了?” “你没看那些视频吗?” “请了长假,不知道诶,你发给我看看。” “视频出来没多久就没了。” “那你给我说说。” “校园暴力啊,让人下跪磕头,把人往水池子里按,把烟往人身上烫,还有给人蒙个塑料袋儿在地上踹的,我看那个女生差点都要憋死了,还有脱人衣服裤子,不过是打了马赛克的,哎,我看了这几个就看不下去了,说真的,要不是场景真是我们学校,校服也是我们学校的,我都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就在校外看见过,当时还报了警,校内确实没看到过。” “就在科技楼那边,没看到很正常,谁没事往那边跑啊,之前还闹鬼。” “方露退学前一周不还在我们这一楼收拾过一个女生吗?” “谁啊?谁啊?” “叫什么我忘了,是个转学生。” “不会是周五那天吧,我看到一个女生从厕所被抬出去的,直接上了救护车。” “不是说是心脏病发了吗?” “那衣服怎么湿了?也有可能后面才病发。” “那她怎么招方露记恨上了?” 知情人士回答:“找第一名要电话被方露撞上了,她转过来没多久不是开表彰大会吗?第一名做代表分享读书经验,她一眼就瞧上了,我当时还劝她说这是方露盯上的人,给她讲了半天,她说她才不怕,她父亲是H大教授,校长是她母亲的亲戚。” “我靠,就这样的,还被方露送进医院了?这不是在龙王庙里面给小鱼小虾啄了眼嘛。” “那校草还真是蓝颜祸水了,果然,校草这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我要是皮糙肉厚,神经强,也想去追一追,你们也不看看,放眼望去整个校园,还有谁比路稚宁更帅,成绩更好的?怕是再往上面数几届都没有这么才貌双全的,即便有也没他总体素质优质。” “校长还说不要早恋,我看,潜力股要早点抓在手里,去了大学哪里来这么优质的男生,路稚宁以后必然是要上国内那几个顶尖学府的。” “说的好像人看得上你似的。” “无脑粉丝又来了。” 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有人提出了一个疑问:“那随时都和第一名在一块的那个女生怎么没被收拾?就刚刚走了的那个。刚来的都被收拾了,没道理在身边天天看的会放过啊?” “也没天天一块,前段时间就分开走的,像是闹崩了,我就在隔壁班。” 有人仿佛窥见了一个小秘密:“哇……就刚刚那样,完全看不出来,校草会不会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和她分开走的,不然方露就该找上她了。” “可得了吧,校草想要什么样的没有,那个女生顶多就是人长得嫩了点。” “说起来,我觉得方露长的还可以,不然林文至于吗?” “什么审美,她要可以,我岂不是天仙了?皮囊再好有什么用?蛇蝎心肠。” 有个学生见话题又聊回了方露,这下不憋着了,直接爆了一个大料:“方露现在都判刑了,我就住她家附近的。”也没敢说是邻居。 大家哗然一片:“判刑?” “也对,她都成年了。” …… ------------ 31 冲动的路稚宁 路稚宁对其他人印象不深,包括方露,只记得她威胁自己说要收拾周寄安,教教她好好做人的话,他想着百密也有一疏,干脆在处理掉这些事之前,先和周寄安保持一下距离,所以他就当着方露撇清了和周寄安的关系。 当时他本没有打算理会方露,只是她话里带了好几个人,听到周寄安名字他才选择浪费时间听一听,事发突然所以说话的位置并不隐秘,那些不好听的假话正好被周寄安听了个正着,气得她转头就走。 他很确定方露就是故意的,不过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反正都要分开一段时间,不如就借此机会分开,不然他还得找理由,还得是真的闹崩,因为周寄安演技很差,万一被谁看出来了,挨一顿打不划算。 后面收集视频,匿名揭发给校长和警察局,以防万一还在贴吧发了一小段时间,都是学生活动的高峰期,也不怕没人看到,这些都轻而易举,毕竟方露这个人屁股不干净,不需要动脑就可以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收拾’掉。 刚刚那个人也很简单,在脑中迅速拟定好计划,便将一只手放在周寄安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让那个人不敢开口说话就是了,至于道歉,路稚宁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不过,或许周寄安需要。 好像有点轻了,那换一个吧,他这么喜欢当着众人的面展现他自己的‘英勇正义’,嘴巴又那么不干净,那不如让他尝尝人言可畏的感觉,希望他能坚持久一点,他这样满意地想到。 然后注意力逐渐被手下椅子的温度转移,虽然周寄安已经离开有一阵了,这个热手的温度或许是太阳造成的,他也还是把手收回去了,然后静静地想着什么,突然笑了:唔,她还挺好哄的,我都没跟她‘道歉’,就说了那些都不是真心话,她看起来脸色就好多了,要是没有今天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一下子又阴沉下来。 他并没有打算把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周寄安听的意思,又脏又无聊,而且让她生生自己的气也是好的,想要发脾气却气到自己或者憋着气却发不出来的样子有意思多了不是吗?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 总之,自己气可以,别人不行。 周寄安今天跑了几次厕所,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两个瘟神传染,生病都不忘带上她,在她第五次从厕所回来时,大家都解散去抢晚饭了,她只看到被自己忘在操场上的椅子以及椅子上面的人。 路稚宁见她已经回来,就从她的位置起身:“今天我有点事,你自己先去吃饭。” 周寄安:“……”听得她更上火。 看着路稚宁快要走出门了,她才吐出了一句话:“我在生气!” 路稚宁道:“我知道。” 那你还让我一个人出去吃饭?我前段时间的气都没消!虽然我不想和你说话!更不想和你吃饭!那你也不能先丢下我吧!要丢也是我先丢了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在心里面快速过了一遍,他人就不见了,她那个懊悔的,早知道就脱口而出,多多少少能表示一下自己不是简单的生气,是真的火冒三丈! 那时她还不知道路稚宁要去为她‘报仇’做准备,不然她当场就会……和他一起去阴那个嘴巴乱放炮的男生,一个人去做这种事还不让她知道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周寄安在教室里面窝了好一会儿,气得连饭都没吃,当然肚子确实也不舒服,后面饿得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小卖部里面去买了一点零食,上教学楼的时候被后面的人给使劲撞了一下,差点磕到楼梯上面,心里面从未熄灭的小火苗轰得一下变成了大火炬。 正想说那个撞她的人两句,转头才发现是熟人,那人惊叫一声:“你怎么还在这里?路稚宁和人打起来了。” 虽然周寄安很疑惑这不是路稚宁的风格,但她行动上很快,把零食往兜里面一塞,几个箭步就冲上了楼。 在她心里面路稚宁虽然平时很气人,但是论战斗力还是朵十分娇弱的小嫩花,很容易被人践踏的那种,下午产生的不愉快在听到这件事时已经灰飞烟灭了,此时她恨不得能多长几只腿跑快点,能让路稚宁少挨几下。 此时,走廊上面满满的都是人,挤都挤不过去,她压抑住自己焦灼的心情,大喊:“老师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人给她让路,有了豁口,进去腹地就很容易了,她一路往自己班的所在地挤,差点挤过头,班上一个关系不错的女生拉住了她:“这儿,这儿。” 班上的几个男生虚虚地拦着眼角发青,神色异常冷峻,时不时还轻松挣脱大家的束缚,上前踹对方一脚的路稚宁,看他伤得不重周寄安就放心了,只是看那个受了伤眼角十分不舒服。 隔壁班的人认出了她:“还不快去拉着路稚宁,只有你拉得住他。” 周寄安心想说拉你妹啊拉,当我是傻的吗?拉着好给你们打?推开那个说话的人,使劲地掐拽着对方的主力的胳膊,不让他有可乘之机去给路稚宁的另外一只眼角来一下,幸好拉架的男男女女都有,所以她并不是很显眼。 这边路稚宁的一只胳膊又‘挣脱’了自家班的拉架队伍,冲过来给了这人一拳,这人也毫不客气地给了路稚宁一下,但周寄安明显感觉到被她拉着的人突然就弯了腰,似乎在无声的吃痛,而且自己还被不知名的人拽了一下,她就拉死了对方的主力不撒手,在混战之中甚至还趁机踹了他两脚。 等自己站稳了,眼睛就朝向路稚宁,见他没事就松了一口气,乜斜了一眼被自己拽着的还弯着腰的人,一面给路稚宁使眼色让他学这个人装一装,一边想着别看路稚宁浓眉大眼的,这手还挺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