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徽式庄园 夕阳西下的时候,寒生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南山村。 村东头的三间草房不见了,那儿坐落着一座崭新的徽式庄园,白墙灰瓦,飞檐翘角,树影婆娑,朱红色的大门,一对青石狮子蹲坐两旁,气派非凡。 寒生揉了揉眼睛,莫非走错了?这是南山村呀,村东那山坡、野地和小树,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可是那三间草房呢? 朱红大门的门缝中露出一只黑狗的脑袋,警惕地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然后跑回院子角落的狗舍内,叫醒了正在打呼噜的笨笨。笨笨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伸四肢,突然一个激灵,鼻子嗅嗅,“嗖”的一声蹿了出去,直奔大门。 寒生正在诧异之际,那熟悉的黄色身影已经扑了上来,硕大的舌头热乎乎地舔在了寒生的脸颊上。 “笨笨!”寒生惊喜地叫道,他看到了大黄狗脸上激动的泪水。 马背上的首领懒散地抬起头望了一眼,笨笨突然想起自己曾被拔毛的痛苦经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它大吼一声撇开了寒生,毛发直立着便朝阴蝠首领扑了过去。 “笨笨!”寒生急忙喝止,口中说道,“笨笨,那是一次误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笨笨扭头朝大门口“汪汪”了两声,黑狗犹豫着迈着小步慢慢地走了过来,眼睛偷偷地瞥了寒生一眼,怯生生地站在寒生的面前。 寒生惊奇地望着笨笨,诧异道:“咦,一个多月不见,笨笨有女朋友了?哈,原来还有了身孕呢!” 笨笨低着头,显得有些腼腆和尴尬。 “咣当”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身着蓝印花布夹袄的兰儿正惊喜地望着他…… “兰儿!你……这是?”寒生心中怦怦跳着,急切地奔了过去。 “你终于回来了。”兰儿幽幽说道,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寒生急切地说道。 “寒生,是你吗?”院子里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朱医生匆匆走了出来。 “老爹!”寒生叫道,眼眶里已噙满泪水。 朱医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斑白了。 “快进来说话吧,他们是同你一起来的?啊,还有刘今墨和吴先生。”朱医生惊奇地望着门外这一大队人马。 众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庄园,院子好大,连马匹也都拉了进来。 大家来到客厅里落座,兰儿沏上了土茶,吴楚山人夫妇也闻讯赶来。朱医生这才向寒生讲述了自他走后,家中所发生的这许多事情。 朱彪一直闷闷不乐地坐在客厅的角落,身旁是低着头紧紧抱着孩子的沈菜花。 “朱队长,你这是怎么了?”朱医生注意到了朱彪的反常表现,问道。 朱彪的表情有些尴尬,嘴里嗫嚅着。 寒生明白朱彪的心理,回到南山村,又落入了孟家父子的势力范围内,而沈菜花又是孟红兵死去的老婆,更要紧的是,孟五两个人均死于卧龙谷中,朱彪回来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必然死路一条。 “朱彪,今晚上就先住在这里,让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有替那个孟家少爷治病,来换取他们放你和菜花一马。”寒生安慰道。 “不,不要让孟家父子好过!他们是凶手,是杀人犯!要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朱彪嘶声力竭地喊道。 “那你和菜花怎么办呢?”寒生问道,随后自言自语叹息道:“还有,就是沈天虎那儿……” “不!才华是我的儿子,我千辛万苦找到他回来,准都不给!”朱彪激动得泪光闪动。“可小才华确实是沈天虎婆娘生下来的。”朱医生也感到此事非常棘手。 “不!他是菜花的亲骨肉啊……”朱彪竟然恸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突然,他激动万分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小才华,将其小屁股给大家看,在孩子的一侧屁股蛋子上,有一个红色的梅花形胎记。之后,他又拽过来表情漠然的沈菜花,拉下沈菜花的裤子,沈菜花竟然没有作丝毫的反抗。 在沈菜花的屁股上,生着一模一样的梅花形胎记,鲜红欲滴…… 众人惊讶之中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吴道明开腔说话了:“沈天虎夫妇的那个女婴早已经被李代桃僵了,小才华目前体内从神经系统到皮肤上的遗传已经完全是沈菜花的了。鬼胎的说法在民间流传久远,从风水学的角度上来看,十煞之地白虎衔尸的阴气促成了沈菜花的怨气不散,大凡勒颈而死的人都会残留一口气,而沈菜花的那一口怨气下沉保护住了胎儿。世间事,巧就巧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葬下去不久,就遇上了与她怀孕期相差无几的沈家婆娘,多番巧合导致了顺利过胎,小才华借体重生了。在沈家婆娘的腹中,小才华的神经系统谋杀了原来的那个女婴,恢复了自己的生物磁场,因此,这婴儿只会与沈菜花心心相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才华应该是属于沈菜花的。” 吴楚山人看了一眼沈菜花,想起朱彪家那次深夜里的血腥杀戮,有些诧异地问道:“荫尸历来是十八种尸变中最凶悍的一种,可是如今看她却似乎异常温顺,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吴道明不愧为“岭南第一风水师”,立刻解释道:“沈菜花自从见到了孩子,那种母爱的力量逐渐地削弱和融化了荫尸的戾气,因此变得越来越温顺,可是她能够存活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最后会自脚下烂起,当她的怨气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又将重新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此刻,她已经无怨无悔了。” “真是太凄惨了。”师太听着已经滴下了眼泪。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寒生,明天早上,我和师妹就南下广东,偷渡返回香港,寻找明月的下落,另外希望能够打听到我师父的那位姓白的红颜知己,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寒生道:“如果找到马上通知我,我会即刻赶去见那白姓婆婆,请教祝由科方面的几个问题。” “我们全家可以跟你一起走吗,吴先生?”朱彪怯生生地问吴道明。 吴道明愣了一下,未置可否。 “你不是在香港的半山上有座大房子吗?还有好几千万元港币,养他们三个人没有问题吧?”师太拽了吴道明一下,说道。 吴道明望了望沈才华,心中犯了寻思,这鬼婴日后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万一来个大闹香港,吸血吃掉个把人,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 “好吧,既然有缘,你们就和我俩一起走吧。”善良的师太说道,她以为吴道明不吭气是担心会影响他和自己的两人世界,便抢先代他应承下来。说心里话,她是真的非常喜欢婴儿沈才华。 吴道明见师妹已经同意了,于是笑一笑,也不好再反对了。 寒生高兴地说道:“这样子最好啦,朱彪既躲开了孟家的追杀,又有可能遇上白婆婆,万一能治沈菜花,岂不是一件美事?” 众人均认为此主意甚妥。 “我也想去香港。”残儿突然说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叹息起来,这残儿对明月依然还是痴心不改。 “残儿,”寒生顿了顿,说道,“明月始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恐怕……” “我只想帮助吴先生解救明月出来,见她一面,残儿此生再无牵挂。”残儿坚定地说着,眼圈红红的。 师太深受感动,动情地拉住吴道明的手说道:“道兄,就成全了他吧!” 吴道明朗声一笑,道:“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残儿就同我们一道走。说心里话,我可不愿意师妹的徒儿嫁入狼子野心的黄家,那黄建国哪里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对黄老爷子下手的狠毒劲儿,善良的明月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残儿,我帮你。” 是夜,狂风呼啸,那是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月光更加清凉萧瑟。吴道明看师太已经熟睡,自己悄悄地起身下地,抱着衣服出门来到了回廊上。 他迅速地穿戴整齐,伸手入裆摸了摸,还好,已经陆续长出了些新的阴毛,尽管短些,还是可以作为阴锥来使用的。 吴道明轻轻一跃,纵身上了屋脊,然后向东北方向疾行而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鼻涕虫 “寒生,你来一下,老爹有话同你讲。”朱医生见吉普车走远,招呼寒生回到了房间内,轻轻关好门。 “老爹,什么事?”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治了苗寨头人的脱骨疽,给残儿开刀动手术,治好了梅小影婆婆的青风内障,加上以前的渐冻人症,老爹只想知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朱医生严肃地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想了想,面色郑重地说道:“老爹,我是从咱家曾祖坟墓下面的古墓里找到了一本书……”于是,他向父亲讲述了那天晚上摸黑回到灵古洞前面的老坟里找丢失的指骨的事儿,后来看到了金井,于是沿着金井挖下去,发现了一座古墓,里面有具长满白毛的尸首,旁边有个木匣,匣里有本书和一把尺子,原来是一本医书。 “什么医书?”朱医生惊讶之极。 “《清囊经》。”寒生说道。 “《青囊经》?你,你是说当年华佗的……”朱医生惊愕得嗓音都顫抖起来了。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寒生忙扶父亲坐下。 “那书在哪儿?”片刻,朱医生镇定下来后问道。 寒生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我藏在笨笨的窝里,一起被火烧掉了。” “天意如此啊……一千七百年了,世人谁能料到,当年华佗的青囊医书竟然还能流传下来,为我儿子所得呢。孩子,老爹已经老啦,你还年轻,尽你所能地去为天下百姓做事吧。记住,医者,医德为首,医术次之,懂吗?”朱医生叹道。 “我知道了,老爹。”寒生说道。 有人轻轻叩门,门开了,刘今墨走了进来。 “寒生,你真的要去给那个孟祝祺的狗屎儿子治病吗?”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道:“为了兰儿全家,我只能这么做了。况且,为医者,是不能够择人而医的,就像当年华佗,既为一代名将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拒绝为奸雄曹操医治头风,至于善恶到头,自会得到报应的。” 朱医生欣慰地点点头,寒生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的截瘫是我干的。”刘今墨说道,并讲述了孟红兵百般调戏兰儿,并企图猥亵她时,自己出重手加以惩戒的事情。 寒生闻言,心中怒火顿起,但最后还是慢慢地克制住了。待心情平静下来后,他缓缓说道:“世上恶人随处可见,是杀不绝的。” 刘今墨默默地看着寒生,见他主意已定,叹了口气,说道:“我以独门三阴重手点击了他的大椎穴,真气封闭了他的督脉,若是要解,须第二次重击,泄去滞留在‘三阳督脉之会’内的真气,一个昼夜后方可泄尽。” 寒生略一思索,心下明了,说道:“大椎,督脉本穴,别号百劳,督脉为阳脉之海,其脉入髓,上达清阳之窍,下及元气之根,统摄周身之阳气,故大椎内可通行督脉,外可流走于三阳。刘先生阻断此穴道,使之阳气上不能达清窍,下则难以布达四肢。好,刘先生就随我一起去吧。” “真是太便宜了那臭狗屎。”刘今墨嘟囔道。 “那我们就给他弄些狗屎好啦。嗯,就叫做‘狗中黄。’”寒生不怀好意地“扑哧”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钟左右,庄园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刘今墨拉开大门,吉普车上下来了孟祝祺,随从的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刘今墨的目光盯在了中年人的身上,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但是自眉间却隐约透出一丝邪气,正是荆太极。 荆太极乍见刘今墨,心中更是一惊,此人道骨清癯,鹰鼻隼眼,阴沉之极,太阳穴高高鼓起,乃是一内家高手。 “哈哈,刘今墨,我来给寒生送红头文件来啦,以后兰儿一家就是我南山镇的户籍了。”孟祝祺打着哈哈,心情愉悦地说道。 “请进。”刘今墨冷冷说道,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客厅落座后,朱医生请吴楚山人过来。 “看,南山镇革命委员会正式下发的红头文件,吴楚山人,以后你们一家就正式落户南山村了。”孟祝祺满脸堆笑道。 山人看了一遍那份文件,内容无非是经镇***研究决定同意落户云云,文件下面附有表格,山人抽出钢笔,迅速将一家人的情况填上交给了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问。朱医生出门喊寒生进来。 荆太极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走进门来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唯有两只眼睛清澈深邃,神情落落大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寒生啊,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医治小兵?”孟祝祺赔着笑脸问道。 寒生掐指头算了一下,说道:“明天吧。” “小兵的蛋蛋能治吧?”孟祝祺又追问了一句。 寒生看了一眼孟祝祺,说道:“明天上午,你找一个外科大夫配合我,准备好手术器械。” “好好,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孟祝祺大喜,忙不迭地应道。 寒生扭头向门外走去。 “小兄弟,你准备釆用何种治疗方案呢?”身后传来一句浑厚的问话声。 寒生转过身来,望着那位坐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中年人。 “我刚才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县人民医院的荆院长。”孟祝祺赶紧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方案还没有完全想好,对不起,我还要去进行准备工作。”说罢,转身出门,他对这些人没好感,治疗亦是迫不得已。 荆太极略显尴尬,嘿嘿一笑,说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孟祝祺赶忙起身追出门去,喊道:“我明天一早派车来接你。” “好吧。”寒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今墨站在院子里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抓鼻涕虫。”寒生说道。 鼻涕虫,又名野蛞蝓,其状如蜗牛,但无壳,专门夜间出来活动,嗜食绿色植物,白天则潜伏于近水青苔石缝之中。由于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它的身体里含的水分特别多,大约占全身的90%以上。 《青囊经》上记载,此虫汁水可化人肉体残渍,接断骨经络血管,实为天地造化之物。 寒生同刘今墨来到了南山脚下,找到一条阴湿的小峡谷。两人开始扒开灌木,沿小溪边一路寻去。 黄昏时,两人共捉到了十余条鼻涕虫,个头约有三寸多长,浑身黏糊糊的,寒生把它们都放入了一个瓶子里。 回到家中,寒生到厨房抓了一小撮盐,撒在了那些鼻涕虫的身上。 刘今墨好奇地看着寒生兴致勃勃地做着这些事情,他是一个极深沉的人,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开口。 “鼻涕虫药用取其汁水,往它身上撤点盐,它身体里的水分就会透过皮肤慢慢渗透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张皮。”寒生对他解释道。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孟祝祺喜气洋洋地走进了病房。 “小兵,寒生终于同意医治你了。”孟祝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孟红兵自颈部以下仍不能动,护士们还是尽职尽力的,所以他的身上基本上还没有长褥疮。此刻,听得父亲带来如此喜讯,高兴地大叫道:“蛋蛋,他能让我有新的蛋蛋?” 孟祝祺满脸笑容地说道:“当然,你很快就会有了。” “太好啦,这家医院里就有两个小护士不错,脸蛋红得像苹果,小嘴儿像樱桃,胸脯上两个水蜜桃,咬一口直流蜜汁。可是做老婆不好,还是要兰儿。”孟红兵唾沫星子喷了孟祝祺一脸。 孟祝祺见儿子情绪高涨,心下也是高兴至极,忙告诉他说:“小兵,寒生家里来了个异族的女孩儿,那个脸蛋儿啊,漂亮得简直无法形容,身上还有一股天然的花香,令人销魂,你一定会喜欢的,至于那个兰儿就算了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孟红兵板起面孔道。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等你的病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保准你满意。”孟祝祺说道。 孟红兵躺在病床上,憧憬着有了蛋蛋以后的目标和计划,脸上浮起了淫荡的笑容。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猪哥佛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接寒生的吉普车就已经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寒生手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里面的鼻涕虫经过了一夜的时间,果然都只剩下了一张皮,化成的汁水大约有半瓶之多,十分黏稠。寒生拿一双筷子,夹出那十余张野蛞蝓皮扔掉,扣上了瓶盖,与刘今墨登上了吉普车。 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大集,老远便见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前面停一下。”寒生吩咐司机道。 司机诧异地望着寒生。 寒生笑笑,说道:“师傅你在路边等一下,我要去买点东西。”说罢便与刘今墨跳下了车,朝集市里走去。 刘今墨依旧默默地跟在寒生的身后,没有打听他要做什么。 前面是一排木头肉案,这里是卖猪肉和牛羊肉的摊子,摊主麻利地挥动着砍刀,大声地吆喝着。 七十年代,物资还不是很丰富,猪肉瘦多肥少,人们也大都是几两半斤地称上一点回家开点荤。那时候的公猪也都基本上不阉割,长不大也就宰掉了,因此集市上公猪肉较多。 寒生走到一个肉摊前,问摊主道:“我要买两个猪哥佛。” 摊主瞧了他一眼,说道:“我这猪哥佛正是一岁的火候,绝对大补,刚刚宰杀的,还温乎的呢,”说着从案下抓出两只猪睾丸来,“两只五毛钱拿去,便宜着呢!” 寒生掏出五毛钱递过去,买下了这两只新鲜的猪睾丸。 猪睾丸俗称“猪宝”、“猪哥佛”,以形圆色红无残肉者为佳。中医认为,猪睾丸性味甘、咸、温,入肺、肾经,有温肾壮阳,补肺益气之功,适用于肾虚衰之阳痿、咳嗽、喘气和腰膝酸软等症。 寒生打开瓶盖,将两只猪哥佛浸泡在鼻涕虫液里,然后扣好盖子,满面春风地对着刘今墨说道:“我要把这两个蛋蛋装进孟红兵的老二下面去。”边说着还是没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刘今墨一听也乐了,心道,这寒生也真是太能搞了,亏他想得出来。 “你再去想法弄一包狗屎来,臭臭那小子。”寒生吩咐道。 “没问题。”刘今墨爽快地答应了,笑着去找狗屎了。 不一会儿,刘今墨用报纸包了一大堆臭烘烘的狗屎回来了,这东西集市上从来不缺。 “还热乎的呢。”刘今墨笑嘻嘻地说道。 两人回到车上,朝县医院驶去。 “什么味道?”司机吸了吸鼻子。 寒生与刘今墨笑而不答。 医院病房里,窗台和桌子上摆满了鲜花,孟祝祺和身穿白大褂的荆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孟红兵更是精神焕发,一宿未睡。 寒生和刘今墨推门走了进来。 荆院长的鼻翼翕动了两下,没有做声。 “什么味道,有点打鼻子。”孟祝祺深吸了两口气,疑惑道。 “狗中黄。”寒生随意说道。 “就是狗屎。”刘今墨微笑着补充道。 荆太极“哼”了一声说道:“寒生同志,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师已经等在那里里。” “不用了,就在这里手术即可,他下面没有知觉,也无需麻醉,直接开刀。”寒生说道。 荆太极一愣,道:“这里达不到无菌环境。” “没有问题,不会感染的。”寒生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荆太极转过脸对孟祝祺说道:“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手术的方案。” 孟祝祺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道:“要么马上开始,要么我就回去了。” 孟祝祺知道寒生身怀奇术,做事往往匪夷所思,决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赶忙说道:“依你,一切都依你。” 寒生瞥了一眼荆院长,说道:“无关的人可以出去了。” 荆太极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配合你手术的外科医生,请吩咐吧。” 哼,不就是一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嘛!既未读过医科,又没有经过系统的专业培训,也许祖传有几个偏方,便拿来唬人,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够让颈椎受损的高位截瘫病人站起来,如何能够让太监长出新的蛋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寒生上前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了赤身裸体的孟红兵和他胯下那一团浓密的阴毛。 “那好,首先请院长刮毛。”寒生吩咐道。 荆太极二话未说,手持剃刀,刀光闪烁,那黑色的阴毛如天女散花般纷纷飘落,不一会儿,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只白条鸡光子。 此刻,人们看清了,孟红兵的卵蛋处是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褐色的皮。 “消毒。”寒生说道。 荆太极戴上口罩,套上手术橡胶手套,先以碘酒再用酒精棉球对整个**反复地涂抹消毒。 “割开阴囊,注意避开血管。”寒生手指着需要划开的位置和长度,向荆太极示意。 荆太极是多年的老医生了,操刀手法极为娴熟,但见他单手三指捏刀,不晃不颤,无声无息地在阴囊的正面划开了寸许长的一道裂口,只有表皮上的毛细血管微微渗出了一点血。 孟祝祺心疼得不忍再看,赶忙转过了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早已伸手入瓶,抓出那两只黏糊糊沾满了鼻涕虫液的猪睾丸,扯住阴囊皮,将其硬生生地从刀口处塞了进去,然后拿过瓶子,又朝阴囊内倒入了少许黏液。 “立刻缝上刀口,手术结束了。”寒生微微笑道。 荆太极是一名医生,他明白,寒生的做法是要移植一对睾丸进去,但是既不连接毛细血管和输精管,也没见其有任何的防止免疫系统排斥的措施,更何况,睾丸的移植手术在国内外仍属空白。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他几番想要阻止寒生,但是回过头来一想,祝由术不也是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法术吗?既然孟家父子都没意见,自己倒不如索性瞧个究竟,只是,寒生从哪儿搞来的睾丸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从大集上花五毛钱买来的猪的睾丸。 孟红兵下身无知觉,所以一直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寒生说手术完成,才松了一口气。 “小兵啊,你现在刚刚移植了两个蛋蛋。”孟祝祺告诉儿子手术的进展状况。 “真的?个头大不大?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用吃激素了。”孟红兵兴奋得直嚷嚷。 “大,个头极大,比老爹的还大呢。”孟祝祺安慰儿子道。 荆太极缝好了刀口,再一次进行了消毒,然后包扎起来。 “寒生同志,你怎么处理异体排斥反应?是否需要服用降排斥反应的糖皮质激素,如强的松之类的药物?”荆太极问道。 “不需要,绝不会产生排斥的,更不会感染,这瓶子里的药水就是我的独门秘药,不但可以化去残留的腐肉,而且可以接通经脉,那层中性黏液会使免疫系统发现不了异物,放心好了。下面开始治疗高位截瘫,刘先生,准备狗中黄。”寒生说道。 荆太极哑口无言,心道,那就走着瞧吧。 刘今墨顺手拿过孟红兵吃饭的搪瓷碗,将狗屎倒了进去,满屋子顿时臊臭扑鼻。 寒生对孟祝祺说道:“黄狗属土,其屎中黄性酸,味涩,可接地气,现在你用手将狗屎涂抹到病人的全身,一个月之内不能洗去,明白吗?” 孟祝祺半信半疑地望着寒生:“这……” “不治就算了。”寒生满不在乎地说道。 孟祝祺见状一咬牙,手伸进碗中抓起一把狗屎,“啪”的一声甩在孟红兵的胸脯上,然后开始涂抹起来…… 正面涂完了,又叫荆院长帮忙翻身抹后背,最后,那碗臭狗屎抹得光光的,一点没剩,连荆太极都蹭了一手。 “好了,你们可以先去洗下手了。”寒生说道。 他俩噤着鼻子赶紧到走廊对面的盥洗室里洗手去了。 寒生使了个眼色,刘今墨转身一记重手,点在了孟红兵的大椎穴上,那小子一声未吭,登时昏厥过去。 孟祝祺和荆太极返回病房。 寒生对他们说道:“好了,狗中黄药力已经发作,他会昏睡十二个时辰,醒来后就可以活动了。记住,狗中黄须保持整整一个月,如果提前洗去的话,会影响疗效,后果自负,再也不要找我了。” “一定,一定。”孟祝祺忙不迭地说道。 “走吧!”寒生与刘今墨扬长而去。 孟祝祺与荆太极面面相觑。 荆太极眼睛瞥见了那个装有黏糊糊药液的玻璃瓶子。“嗯,寒生的独门秘制的药水,我得拿去化验,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偷渡香港 吴道明、师太、残儿和朱彪一家人星夜快马南下,天明时分,已经跑出数十里路。山间雾气霭霭,他们下马在山道旁交叉路口处的一个小食摊吃了些早点。 吴道明对大家说道:“此地前行人口逐渐稠密,大白天骑马惹人注意,我们应当换乘汽车了。” 大家都认为他说得在理,于是朱彪出面,找了当地的老表,以极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马匹,然后到前面的集镇,乘上了南行的长途汽车。 不多日,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南海边上的大鹏湾。 除了吴道明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和海面上翱翔着的海鸥,大家俱是兴奋不已。 吴道明领着大家躲藏到了大梅沙一户渔民的家里,让大家休息,养足精神,夜里赶潮水偷渡香港。渔民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跑到香港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些老人和小孩,依靠香港那边的汇款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老人家收卡了钱,也就不再说什么,出去将一名蛇头带了来,谈好价就等着晚上涨潮了。 亥时初,他们偷偷地登上一条小渔船,驶向了对面的香港。一个多小时后,船停靠在新界一个隐蔽小山坳的海边,吴道明带他们穿山越岭,天亮前赶至九龙尖沙咀码头,乘上早班的天星小轮,顺利地渡过了维多利亚海湾,来到香港岛中环,打的上了半山。 香港的半山是富人区,一栋栋依山面海的别墅掩映在山间树丛中,风景怡人,但是价格昂贵,有头有脸的富豪们大都集中到了这里,吴道明也拥有一套,是当年师父去世时留给他的。 山顶道911号别墅,吴道明揿响了门铃,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佣跑出来,打开了花园高大的铁门。 “吴先生回来啦。”女佣恭敬地说道。 吴道明介绍道:“这是王妈,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大家请进。” 别墅只有两层,约有七八间房子,二楼露台十分宽敞,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海湾和对面的九龙。 师太站在露台上,凝眸眺望着远方,眉头微锁,海风微拂,撩起她那剩余的白色发丝,仿佛一尊雕塑,吴道明不由看得痴了。 “师妹,在想什么?”吴道明在耳边柔声问。 师太轻轻感慨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 晚餐丰盛之极,全部都是海鲜,白灼基围虾、清蒸石斑魚、葱姜炒花蟹、清炒响螺片、西芹腰果带子和菜干鸭肾蜜枣汤等,全部都是王妈的手艺。 席间,朱彪大快朵颐,不住地称赞菜肴美味可口。 王妈偷偷地问吴道明,那个怀抱孩子的女人好像怪怪的,怎么不吃饭?吴道明不好深加解释,只能告诉王妈不要管了。 沈才华瞪着黑黑的眼睛,望着大家在吃东西,心中渐渐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小舌头不住地舔着嘴唇,他已经多天没有进食了。 晚饭后,大家来到客厅,那里有一部电视机,大家在中原还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一个方方的匣子,里面可以放五彩电影,简直方便至极。 吴道明给大家播放的是丽的电视台的节目,里面讲的是粤语,大家都听不懂,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转换到无线电视台,正好在重播本年度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 “怎么穿这么少?”朱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穿泳装的佳丽们。 1975年的香港小姐出炉了,传奇港姐张玛莉戴着王冠微笑望着大家。 “你们知道吗?她就是前年去世的功夫影星李小龙的嫂子,曾经是一个街头流浪儿。”吴道明翻译给大家听。 残儿端详着这位港姐,幽幽说道:“比明月差远了。” 吴道明听罢苦笑了下,安慰他道:“我明天就开始去打听明月的下落。” 多日来的旅途劳顿,大家都颇感疲惫,于是陆陆续续地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露台上,沈菜花抱着孩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夜幕中的星星灯火,小才华在母亲怀中昏昏欲睡。 “嗷”的一声怪叫,发自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内,沈才华猛然惊醒了,竖起耳朵倾听着。 第二天清晨,起床洗漱后还未吃早餐,山顶道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警笛声,一直开到了别墅的外面。 吴道明吃了一惊,忙叮嘱大家不要露面,由他来应付警察。吴道明走出院子,站在了铁门内,透过栅栏看到三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了隔壁山顶道900号的门前,不知道那家出了什么事。 他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警车旁。 就在这时,一副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担架上盖着白布单,一只毛茸茸的胳膊垂在担架外面,那绝不是人类的手臂…… 吴道明松了一口气,回来告诉大家没事,警方不是在搜捕偷渡客。 早餐时,沈菜花母子没有出房间,王妈进屋去问候时,发现婴儿沈才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熟睡,肚子胀得老大。 吃完早饭,吴道明告诫大家先不要随意出门,自己与师太两人前往九龙城寨打听“香江一枝花”老阴婆的踪迹。 九龙旺角以北有一条界限街,它将九龙半岛横向一分为二,街南部称九龙,街北为新界。界限街东街口通往启德机场,启德机场北面就是九龙城寨了。整个城寨占地不到三公顷,可人口却有近五万,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这里是一块被英国割占但仍是中国行使领土主权的地方,身份非常特别。原来在《中英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中议定,中国官员仍可驻扎九龙城内,并保留附近码头以便往来,城寨因此成了界中之界。但实际上,城寨成了三不管地带,许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这里来躲避,寨内藏污纳垢,色情场所、赌场、鸦片烟馆、***馆、犬肉食堂等四处林立。街道狭窄如走廊,居民用水来自八条公家的水管或水并,环境十分恶劣,像吴道明这样有一定身份之人,是从来不会去那里的。 吴道明和师太走进城寨,本身就狭窄的小道上蹲满了算命看相的术士,每见到有人走过,都会喊上几句,无非是“先生,好福气啊,只是最近会遇到无妄之灾”或是“先生,送您一相,不准不要钱”之类的废话。 吴道明对师太笑道:“九龙城,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就拿这些算命的来说,都是唬人的,哪儿会有真才实学。” “不见得吧。”路边上一个浑身邋遢的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说道。 吴道明一听那声音浑厚且中气十足,不由得止住脚步,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测字先生。 “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世人谁又识得卞氏之玉,隋侯之珠呢?”那人自语道。 吴道明见此人谈吐不凡,遂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烦请先生测一字。” 那人推过笔砚纸张,吴道明执笔蘸墨,不假思索写了一个“尼”字,不料墨汁太饱,落下一滴在字的左边,黑黑的一个圆点。 “不好意思。”吴道明说道。 那人仔细看了看,说道:“天意使然,不必客气。不用说了,先生问的是婚姻,若猜得不错,你想娶一位比丘尼。” 吴道明愣了一下,说道:“怎讲?” 那人指着“尼”字道:“尸下匕字出头为七,七同‘妻’音,尼字旁滴落墨点浑圆如日,‘日’尼,自然是想娶尼为妻了,不过恐怕是凶险之极。” 吴道明冷冷道:“凶险何来?” “尸下藏匕,凶险自知。”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吴道明与相士之间的谈均是讲的粤语,师太在一旁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见吴道明的脸色突然间凝重了起来。 “多字能测吗?”吴道明问道。 “请写吧。”相士说道。 吴道明拿过笔来,一挥而就,五个字:香江一枝花。 那山羊胡相士一看脸色骤变,忙收拾卦摊,说道:“今天不看了,我有事要走了。”说罢,匆匆离去,拐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去了。 “咦,这人怎么走了,钱也没收?”师太诧异道。 吴道明沉吟道:“此人一定知道‘香江一枝花’的下落,否则不会如此恐惧,我们跟上他。” 吴道明与师太加快脚步,也朝那条巷子里追踪而去。 破烂的巷子到处堆着杂物,晾晒着衣物,地面上一摊摊的脏水。转过几条小巷,前面已经来到九龙城寨的中心,几个东摇西晃的醉鬼挡住了去路,吴道明用力推开他们,两个家伙站立不稳,摔倒在水洼里,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吴道明没有理睬他们,眼睛继续盯着那匆匆远去的相士背影,就在此刻,前面巷子口出现了几名皇家警察,在盘问着过往的行人。 吴道明拉着师太拐进旁边的岔道上,师太没有香港身份证,不懂粤语,是经不起盘问的。 “我们回去吧,这里面警察盘查得紧,明天我一个人来找那个相士。”吴道明说罢拉着师太匆匆往回走,溜出了九龙城寨。 既然出来了,吴道明索性带着师太去海洋公园看看,师太饶有兴致地跟着转了大半天,中午来到一家酒楼,点了几样小菜。 吴道明无意之间留意到了大堂内的电视机播报的无线台粤语午间新闻:“香港岛惊现吸血鬼!昨天深夜,山顶道900号住户一只名叫‘杰弗’的五岁雄性大猩猩惨遭割喉……” 吴道明吃了一惊,急忙放下了碗筷接着往下看,原来那户人家早上起来发现杰弗横尸在花园的草坪上,颈动脉被咬穿,体内大量的鲜血被吸走,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据警方发言人称,凶手极有可能不是人类…… 吴道明心下自然明白,那是沈才华干的。 “快吃,吃完赶紧赶回去。”吴道明急忙对师太说道。 两人匆匆吃完饭,结账后打的返回半山别墅。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恐怖的巨鼠 天门山鬼谷洞里,阳公老僧从刹那间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野拂当年冒死珍藏的这三坛子带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就是为了消灭入关的满清八旗而预留下的复仇种子,如此说来,这三个坛子可以毁掉一代大清朝,堪称宝藏当然不为过。 在地上的手电筒光中,三只瓷坛里面涌出来的跳蚤绝对不少于数百万只,它们在坛中封闭了三百年,此刻见到了温血的人类,遂一哄而上,拼命噬咬起来,连刚刚中弹而死的人也不放过,兑二、震四、巽五和那些已死但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尸体上爬满了吸血的跳蚤,一波又一波,就连被多尔衮青色弯刀削掉的那两只头颅上面,也同样叮着一层黑麻麻的跳蚤。铁掌柜和几名幸存的手下,也都无一幸免,成群的跳蚤先蹦到他们的腿上,然后跃上全身,钻入衣服里噬咬,铁掌柜等人摔倒在地,淹没在跳蚤的洪流中。几个人忍着巨大的痛痒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跳蚤们绕过了阳公老僧,一只也没有过来,阳公嘿嘿冷笑了两声。 “师父,你没事吧?”乾老大从石坑里的夜明沙中爬起,来到阳公老僧身旁。 阳公点了点头。 关东黄龙府,也就是现今的吉林省农安县,曾于1940年6月发生过鼠疫大流行,是当时日本关东军“731”部队施放鼠疫菌所造成的。11月间,细菌试验在达到其目的后,日军重新组成“满铁新京临时防疫委员会”,即农安派遣队(亦称鼠疫歼灭队),共千余人,其中包括伪警察官、伪团兵、日本警备队、日本关东军卫生将校、哈尔滨赤字衣、哈尔滨医大师生等,对农安县城的疫源一举扫荡,将县城所有地方经过近一个月的彻底消毒,反复进行了检疫后,于同年底宣布农安县鼠疫解除。县城几万居民如同在人间地狱里熬过了一百六十五天,幸存者的身上均有了免疫力,这其中就包括阳公老僧和乾老大。 跳蚤具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所以放过了他俩,直接攻击那些没有免疫力的人。 阳公老僧的肺部被一枚子弹洞穿,产生了气胸,还好未伤及要害,其余的不过是些皮肉伤,他已经自行封闭了手太阴肺经的穴道,暂时无大碍。 “师父,我们得出去,釆药为您疗伤。”乾老大说道。 “好吧,就从原路返回吧。”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扶师父站起身来,然后将其背在身上,就在这时,他俩听到了一阵“隆隆”如万马奔腾的声音朝这边而来,脚下都震动了起来,两人顿时脸色大变,他们知道,这是白色巨鼠苏醒了…… 关东黑巫的脑尸毒气并没有令岩鼠和阴蝠昏迷太久,当湘西老叟他们刚刚离开鬼谷洞的时候,岩鼠们便接二连三地苏醒过来,它们一哄而上,噬咬起地上已昏厥的离三来,转瞬之间,风卷残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能剩下。 红眼阴蝠则飞上了岩洞顶,倒挂在那里休息。阴蝠首领一振双翼,朝甬道深处飞去,那里有它的老婆和新出生的孩子。 铁掌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那些白色的巨鼠疯狂地扑上来,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那几名手下正被跳蚤叮咬得满地打滚,忽觉周身剧痛,眼前满是晃动着的白色身影。 时间不长,石地上留下来一摊摊的血渍,所有人的躯体都已经被吞噬得一点不剩。 白色的岩鼠大军随即朝甬道里冲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发出阵阵迫不及待的咆哮声。 跑在头里的数十只白色巨鼠已经跃到了地上死尸的身体上,开始了疯狂的噬咬,其余的则朝着阳公老僧这边扑来。 “咚咚咚”,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然后背起阳公老僧,从容地向鼠群走过去。 白色巨鼠停止了噬咬和低吼,默默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乾老大一面打着鼓,一面走过通道,鼓声渐渐远去,岩鼠又一拥而上,重新开始吞噬起地上的尸首来。 乾老大背着阳公老僧出了岩洞石门,沿着石阶一面打着鼓点,一面走下去。 最后终于来到了水下暗道的入口,轻轻放下阳公老僧。 “师父,您的身体能否潜得出去?”乾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话?这点小事儿难得住为师吗?”阳公老僧鄙夷地说道,然后闭住气,一头扎入了水中。 乾老大也紧接着跳进了冰冷的月湖水里。 初冬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月湖水面上,雾气在慢慢地消散,阳公和乾老大赤条条地从水中上了岸,两人从头到脚,已经是光秃秃的,一根毛都没有了。 白雾弥漫的半空里传来“吱吱”的叫声,那是阴蝠首领夫妇带着它们刚刚出世的孩子,朝着寒生一行人的方向飞去了。 阳公右胸处的一个弹孔中依旧有一丝血水流淌下来,十年的准备,竟然是个如此的下场,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乾老大取来下水前脱下的衣服,帮助师父穿衣。 “僧衣就算了,做了十年的和尚,早就烦了,就换上兑二的衣裳吧。”阳公穿上了兑二那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倒也十分合体,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竟然还有一沓人民币和几张花花绿绿的港币。 “师父,我们必须尽快脱离天门山,以免被那湘西老叟发觉。”乾老大说道。 “等等,”阳公的鼻子嗅了片刻,说道,“我闻到了老祖和我女儿的气味儿,一直朝东去了,我们也同样往东去。” 在乾老大的搀扶下,两人缓缓向东面的雪峰山方向走去。 路上,乾老大釆了些止血消炎生肌的草药,咀嚼后敷在了师父的伤口上。一连几天,他们走走停停,那阳公本就是武功奇高之人,内力充盈,这点伤挨到绕过雪峰山,过桃源到了洞庭湖边的时候,就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呢?”乾老大说道。 “老祖带着孩子往东行,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与寒生他们一道回江西去,我记得寒生他们是来自婺源,我们就去那儿吧。”阳公说道。 “师父是想……”乾老大问道。 “当然是去找回我的孩子啦,为师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断然不能丢掉的,至于那个老祖嘛,简直就是一个丑八怪,反正**已经采光了,干脆吃了她的脑子,她也算是在为师的身体里,一起共同照顾孩子嘛。”阳公嘿嘿笑道。 乾老大不觉心中一股寒气升起,他赔着笑脸分析道:“寒生那伙人里面,我看除了青田刘今墨和那个白发老尼之外,其余人都是泛泛之辈,不过,即使他们全部都算上,也不是师父您的对手。” 阳公点点头,说道:“普天之下,除了湘西老叟和那个叫做朱彪的人之外,为师恐怕是再无对手了。” 两人打定主意后,在湖边的一个集镇上,乘上了长途汽车,不一日,就已经来到赣北的婺源县城了。 江南小城婺源,放眼望去,夕阳西下,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小桥流水,满街的徽式民居给人一种恬静悠闲的感觉。 阳公隐身天门山寺十年,真的是感觉到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为求野拂宝藏,损失了七个徒弟,如今八旗子弟只剩下一个乾老大了,逝者如斯,令人唏嘘不已。 两人住进了一家名叫“人民旅社”的小旅馆,然后来到县城的正街上,找到了县邮政局,阳公要乾老大等在外面,自己走进去打一个长途电话。 电话接通了,从京城那边传来了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告诉对方,野拂宝藏其实是一个骗局,乃是野拂当年封存的三坛子带有鼠疫的跳蚤。 “如此说来,明朝末年和李自成的农民军毁于鼠疫的说法是真的了,所谓七千万两白银的野拂宝藏纯粹是后人杜撰的?”京城那边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失望。 “是的,我若不是体内对鼠疫有免疫力,也不可能活着回来。”阳公说道。 “好了,野拂宝藏的任务取消了,接下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那人说道。 “什么事情?”阳公问道。 “你现在什么地方?” “江西婺源。”阳公回答。 “你替我去干掉一个人。” “什么人?”阳公接着问道。 “青田刘今墨。”电话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我到哪里去找他?”阳公心中微微一笑。 “你去找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他的名字叫黄乾穗,但不要对他透露半点口风,我会安排他尽快与你联络,你住在哪里?” “婺源县人民旅社。”阳公答道。 听筒里传来嗡嗡的忙音,对方已经撂下了电话。 阳公走出邮电局,乾老大迎了上来。 “我们需要去杀一个人,青田刘今墨。”阳公说道。 “我想,他应该同寒生在一起。”乾老大说道。 “嗯,尽管刘今墨的武功同江湖经验都十分老到,但杀他并不难,不过最好是要避开那个朱彪。”阳公沉吟道。 乾老大点点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阳公说道:“别急,我在等一个人。”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探南山村 夜,月色清凉,南山村已沉入梦乡,旷野中雾气霭霭,风儿也停了,一切都显得异常静谧。 刘今墨站在庄园的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乡愁。 遥远的浙东南,记忆中的青田老家仿佛已经淡漠了,只记得草房门口的那株大树,树下父亲和哥哥被缚在那儿遭受凌辱的场面。唉,转瞬间已经数十年过去了,自己也是懵懵懂懂地在江湖之中漂泊,身不由己,直到遇上寒生,这才猛然间清醒,深为折服,此生终于可以活得有点目标和尊严了,他愿意倾尽自己平生所学,保护寒生,浪迹中原,在民间治病送药,解民于倒悬。 江湖险恶,往往并非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而恰恰相反,越是月明风清,良辰佳宵,越是血染罗帐,祸起萧墙。 今晚,他心中就有一丝慌慌的感觉。 刘今墨轻轻一纵身,跃出了围墙,站立在旷野之中。 山林间升腾起片状的白雾,耳边偶尔听到几声虫鸣,四下里清凉寂寥,月色如水。 才华也不知怎样了,一想起他那柔弱的小嘴儿咬在自己乳头上的感觉,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沁骨入髓…… 一丝清风自脑后飘来,暗香浮动,刘今墨扭头一看,一个白色的身影,姿态优美如飞天状自院墙内悄然飘出,落在了自己身旁。 “刘先生,夜深了,还不休息?”妮卡轻轻问道。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是啊,你也睡不着吗?” 妮卡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皎洁的月亮,怅然道:“世人只知苗疆的落花洞女纯洁如月,明眸似星,貌美如花,吐气如兰,可是又怎知其相思之苦……” 刘今墨点点头,一路之上,他早已看出这位苗家少女的心思,可是世事往往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凡天意如此啊。 “妮卡,寒生已有婚约,兰儿也是个纯真的好女孩儿,你尽管有意,然而却是不会有结果的。”刘今墨善意地劝慰道。 “落花洞女只会嫁给山神、树神和井神,可是我却一心一意地想呆在医神的身边,纵使不能嫁给他,每日里看着他也就知足了。”妮卡幽幽道。 “唉,天下好男人不是没有,何必自寻烦恼呢?”刘今墨说道。 “可是,我喜欢他的心地淳朴,用心专一,慈悲善良。”妮卡叹息道。 “这只是一方面,”刘今墨想了想,又说道,“有一个青年,尽管心目中的姑娘早已有所属,并不爱他,可是为了保全姑娘的声誉,他宁肯付出生命的代价,死而无憾。你说,这样的人,是否值得去爱呢?” “是的,值得去爱。”妮卡答道。 “残儿,他就是残儿。”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向妮卡讲述了天门客栈里的那个血腥之夜,残儿为了保护明月而身负重伤,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替明月盖上了棉被…… 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妮卡长长的睫毛上。 “哈哈哈,太感动人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之男子,真是难得啊!”树后转出一人,正是乾老大。 刘今墨大吃一惊,方才只顾对妮卡讲话,没能察觉树后有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当他看清楚说话之人竟然是关东老客乾老大时,心中不禁一凛,暗道,他们不是全部葬身鬼谷洞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江西? “你怎么……”刘今墨问道。 乾老大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死在鬼谷洞了吧?可惜的是,有惊无险。呵呵!” 刘今墨知道来者不善,身体遂加以戒备,口中说道:“你们来到江西,所为何事?”突然,他脑中警觉起来,心道: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既然乾老大都能逃出鬼谷洞,那么他师父阳公老僧更是不在话下了……老祖和孩子……阳公老僧已经进了庄园! “妮卡,我们回去!”刘今墨话未落音,早已飞身跃上了围墙。 此刻,阳公正在老祖的房间里。 今日傍晚时分,阳公师徒在街上吃过晚饭,早早就回到那家旅社休息,一个自称姓孟的矮胖中年男子来到房间,交给阳公一封信,二话不说就离去了。 信中只有一句话:青田刘今墨现在南山镇南山村东一座徽式庄园内。并附有自县城前往那里的路线草图。 阳公知道,这是婺源县那个姓黄的人送来的。 两人连夜行动,一路上按图索骥,月上中天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南山村。 那座徽式的庄园外面,月光下站着刘今墨和湘西老叟的那个美丽侍女,阳公吃了一惊,莫非湘西老叟也来到了这里?“小心驶得万年船”,鬼谷洞里的那场血腥厮杀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 阳公吩咐乾老大拖住刘今墨,自己则偷偷潜入庄园内,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自己的孩子,若是被湘西老叟发觉的话,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还有一个高手朱彪呢。 至于刘今墨,自己出来时顺手除去应该是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阳公绕至庄园后面,悄无声息地翻墙入内,凭着自己多年练就的敏锐嗅觉,径直来到西面的一间厢房门前,以手试了试,里面已经插上了门闩。 阳公掌心贴在了门板上,一点点加大发出的内力,门里铁质的插销渐渐变形,最后“嘭”一声轻微的响动,插销脱开了,阳公轻轻推门闪身进了屋。 那一声响动尽管极其轻微,但是梦中的老祖还是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刚刚张口准备喝问时,一个黑影已奔至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老祖一惊,猛然坐了起来,说道:“你们不是在鬼谷洞里都死了吗?” 阳公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我阳公是什么人,岂会轻易就范?”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祖问道。 阳公“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闲话少说,赶快穿衣服带上孩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老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俩都不能走,寒生正在想办法医治我们的孩子呢!”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阳公诧异地问道。 “还说呢,你这个釆阴补阳的老淫僧,你不但害了我,而且还害了我们的孩子,你看她,刚出生就像个八十岁的小老头子,若不是寒生来医治,肯定活不了多久,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老祖愤愤说道,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阳公心中顿时犹豫起来,自己采光了老祖的**,她的死活自己从来没考虑过,但是孩子生成个怪胎,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世间真的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医治了。 “阳公老僧,你究竟想怎样?”院子里突然传来刘今墨的喝问声。 阳公见身藏已经暴露,匆忙说道:“你要让寒生尽快治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再来的。”说罢,身形一晃,已然出了房门。 月色清凉如水,刘今墨站在院子中央,双手举至胸前,蓄势待发。 听到声音,吴楚山人及寒生和朱医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阳公目光扫过,没有发现湘西老叟和朱彪,心下立时犯疑,未知虚实,还是不贸然出手的好。 “哈哈哈,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女儿,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如临大敌呢?”阳公双手一摊,笑将起来,同时眼光游移不定地四处打量。 阳公一句话,说得不无道理,父亲看女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刘今墨闻言竟然时语塞。 寒生走上前来,说道:“阳公,你女儿先天缺阴,这与你的恶行有着极大的关系,我现在尽力挽救你的孩子,你尽可放心,这是一个医生的职责。” 阳公面色恭敬地说道:“寒生,可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寒生沉吟道:“我这两天考虑了一个方法,应当会有效。” “什么方法?”阳公急切地问道,他本身是一个武学奇才,触类旁通,对医理也并不陌生。 寒生说道:“沈才华,天生阴气过盛,若是能与你女儿阴阳平衡一下的话,我想这两个孩子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孩子在哪儿?”阳公点了点头,问道。 “香港。”寒生回答。 墙头上出现了白衣少女的身影,月光下飘然若仙子。 阳公见众人神态娴定,并无惊恐之意,更加坚定了湘西老叟或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朱彪就隐藏在附近的想法,看来今天暂不适宜对刘今墨下手,自己虽然枪伤已好,但是毕竟初愈,拿手的“痰功”多少打了折扣,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头脑一定要万分的冷静,他想。 乾老大此刻也跃进墙内,走至阳公的身边。 “师父。”乾老大轻声说道。 阳公正欲询问,那边厢房的门打开了,老祖抱着孩子走上前来。 月光下,秃头女婴满脸皱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阳公。 “孩子,让为父的抱抱。”阳公伸出双手摩挲着女婴额头上的皱纹,心中不免酸楚地说道。 “啪”,女婴小嘴儿一张,一浓痰飞出,击中毫无防备的阳公嘴角上。 好孩子,从小便看得出是一位武学奇才。阳公的眼睛湿润了,此一刻,什么野拂宝藏也好,杀刘今墨的任务也罢,统统拋到脑后去了,他那卑劣血腥龌龊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老阴婆在香港什么地方?”寒生正色问阳公道。 阳公转过身望着寒生片刻,最后说道:“九龙城寨客家寮。” “阉人覃能使肉尸恢复至中阴身吗?”寒生义问。 “听‘客家圣母’由婆婆说可以。”阳公答道。 “白婆婆是谁?”寒生追问道。 阳公踌躇了一下,说道:“我也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民国三十五年的腊月,我与老阴婆结婚那日的夜里,入洞房时,见到一个老太婆盘腿坐在火炕上,这时我才知道她就是老阴婆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天还没亮,她走了。” “白婆婆还活着吗?”寒生若有所思地问道。 “十年前还在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现在就不清楚了,若是活着,总有一百多岁了,她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阳公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我要带老祖母女去一趟香港,救治你女儿和沈才华,同时想找一找老阴婆和她师父白婆婆,你能帮助我吗?” 阳公一听踌躇起来,这个刘今墨看来暂时还不能杀,若是能够死于自然事故最好,这样京城那边既交代了,寒生这里又不会引起怀疑,自己的女儿也不耽误治疗。 “就你自己去吗?香港那边能人异士和黑帮很多,所以得有人保护你才行。”阳公试探着问道。 寒生不假思索地说道:“这点放心,有刘先生陪我去。” 阳公心中窃喜,在香港搞一个交通事故之类的太容易了。 他微笑道:“我答应你。”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场长 孟红兵于十二个时辰后悠悠醒转。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浑身发热,尤其是胯部胀胀的如火炙一般,一种从来都未曾有过的充盈愉悦感弥漫在臀部,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抓了抓,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像棒槌一样的东西…… 孟红兵突然间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而且正在**!随即又发觉原来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啊……”他发出了一声发自肺腑深处的呐喊。 正站在走廊里和荆太极说话的孟祝祺,猛然间听到房间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浑身一抖,忙推门进屋,他和荆院长已经守候好一阵了,等待着十二个时辰的结束。 两人冲到病床前,“小兵,你怎么了?”孟祝祺焦急地问道。 孟红兵兴奋得面色通红,只见他一把掀开被子,露出赤裸的身子,胯间巨大的**威武地耸立着…… “你……能动了!还有蛋蛋也好用了……”孟祝祺霎时间泪水模糊了双眼,竟然喜极而泣。 “奇迹!邪门!太邪门了!”荆太极不停地低着头在地上转圈子,口中惊叹道。 孟红兵“腾”地坐了起来,欢喜地盯着自己的胯间,然后“嗖”的一声跳下了病床。 “孩子,你要干什么?”孟祝祺急忙拦住了他,并急忙问道。 “我要去找兰儿……嗯,还有你说的那个冒香气的女孩。”孟红兵轻轻地摩挲着**说道。 “不行,孩子,你现在还需要静养,寒生说一个月之内都还不能够洗澡。”孟祝祺好言相劝。 “一个月!那怎么行?身上都臭死了。”孟红兵嚷道。 “乖乖听话,快躺下。”孟祝祺哄道。 “不行,给我衣服,我要回家。”孟红兵推开父亲,到处找衣服。 “他目前可以回家调养了,但最好还是住在县城里,以便可以随时观察。”荆太极说道。 “好好,我帮你穿衣服,然后住到你姑父家里面。”孟祝祺自橱中拿出洗净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裤,协助儿子穿戴好。 “你们可以先走了,出院的手续我来办,晚上我再来黄主任家复诊。”荆太极说道。 孟祝祺父子走出医院,路人无不掩鼻回头观望,狗屎的味道酸臭依然,几只绿头苍蝇在头顶不停地嗡嗡盘旋着。 孟红兵一面走着,一面不住地回头张望,但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他的目光大都停留在身材肥胖的女人臀部上。 医院距那座深宅大院并不远,转过几条胡同就已经到了。 客厅里,黄乾穗左右打量着身体痊愈的孟红兵,满意地不住点头,口中说道:“嗯,不错、想不到那个寒生医术如此之高,太令人惊讶了。哦,小兵啊,你都想吃些什么?姑父晚上为你接风。” “我想吃母猪屁股……”孟红兵脱口而出。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母猪的后丘,没想到小兵不但病治好了,而且人也变得幽默了。”黄乾穗被逗乐了,哈哈笑道。 “姑父,爸爸不让我泡澡,你闻闻这身上有多臭。”孟红兵噤着鼻子说道。 孟祝祺急忙说:“这是寒生特意叮嘱的,一个月内绝不能冲凉洗澡的,否则后果自负。” “姑父,建国表哥那儿已经升到多大的官儿啦?”孟红兵突然想起来,于是问道。 黄乾穗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呢,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姑父快说呀。”孟红兵催促道。 “嗯,一位中央领导的千金看上了我们建国,现在他们正在热恋呢。”黄乾穗喜盈盈地说道。 “恭喜啊,姐夫,这样对建国的仕途就更加有利啦!”孟祝祺表现出非常活的样子,心里面却是酸酸的,小兵好吃懒做,连个工作都不愿意干,再看看人家建国,将来入主京城,黄袍加身,那是何等的威风啊。 “爸爸,我也要参加工作。”孟红兵一脸刚毅地说道。 “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受到教育了,快告诉爸爸,你想做什么工作,爸爸一定为你安排。”孟祝祺喜出望外地说道。 “爸爸,我想去养猪场工作。”孟红兵说道。 孟祝祺面孔一板,愠怒道:“没出息,你怎么想到要去那儿工作呢?不行。” “我就是要去。”孟红兵气鼓鼓地坐在了椅子上。 “哎,祝祺呀,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嘛,我看你的觉悟还不如小兵呢。” 黄乾穗不满意地训斥着,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孟红兵说道:“小兵啊,姑父支持你,养猪也是革命工作,你和建国只不过是革命分工不同,绝无贵贱之分,你先去做县养猪场的场长,等工作熟悉了,立刻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上来,锻炼一下后,我再调你来县委工作。” 孟祝祺恍然大悟,说道:“这样啊,那好,爸爸没意见了。” 黄乾穗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晚饭时,餐桌上两大碗红烧母猪肉几乎都被孟红兵吃掉了。 孟祝祺看着有些心痛,孩子瘫痪了以后,在医院里只能够吃些流质食物,可苦了他了。 次日,孟红兵正式来到婺源县国营养猪场上任了。 两名下属陪着他视察猪场,首先来到了公种猪的猪舍,里面有三头雄壮的黑色公种猪,个头极大,体重有五百斤左右。为首的那只尤为彪悍,见到孟红兵一行走来,突然鬃毛竖立,两眼圆瞪,龇出了獠牙,吐着白沬,狂吼着向孟红兵扑来,撞得猪栏咚咚直响。 孟红兵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好几步。 “咦,奇怪,平时它们挺温顺的呀,今天是怎么了?”属下诧异地说道。 “整个场里就只有三头公种猪吗?”孟红兵询问道。 “是的,孟场长,一头公猪可以管两百多头母猪的配种需要,咱们场里有五百头母猪,够用了。”属下解释道。 “嗯,那它们三个不是很辛苦?”孟红兵问道。 两名下属一下没有弄明白孟场长的意思,不解地问道:“孟场长的意思是……” 孟红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他们来到了老母猪的猪舍,母猪们有的正在睡觉,嘴里打着呼噜,有的躺在地上,正在给猪宝宝们喂奶,还有的在吃食,见到有人过来,立刻拥了上来。 母猪们摇晃着脑袋拱向了孟红兵,扭动着肥大的屁股,摇着小尾巴,嘴里发出“唧唧唧唧”的哼声,目光中流露出温存的眼神。 “孟场长,您真的一点官架子部没有,和我们一样,身上也都是臭烘烘的味儿。您看,连母猪都跟您有缘,这些平时胆小的母猪今天可一点都不认生呢!”属下颇为惊奇地说道。 孟红兵伸出手来抚摸着母猪后颈上的鬃毛,说道:“其实它们的确是蛮可爱的,它们怀胎生下了一窝窝的小猪,长大后上了人民的餐桌,无怨无悔,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啊!所以,从种意义上来说,它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姐妹,因此,我们要关怀它们、爱护它们。” “阶级姐妹?对对,孟场长您讲得太精辟了,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呢?今后我们一定要加强政治学习,提高思想觉悟。”属下诚恳地说道。 望着那些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的母猪,孟红兵感到胯下逐渐地膨胀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章 认尸 吴道明与师太匆匆赶回半山别墅后,便径直来到了朱彪的房间。 小才华已经睡醒,精神似乎异常饱满,正坐在床上玩儿,沈菜花坐在一旁微笑地望着他,脸上的戾气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朱彪,我们出来说话。”吴道明招呼道。 小才华抬起头来,看见吴道明和师太进来,黑色的瞳孔调着焦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说什么?才华杀死了一只猴子?”朱彪疑惑地说道。 “不是猴子,而是一只体重达300多斤的非洲大猩猩。”吴道明加重了语气更正道。 师太在一旁插话道:“其实我倒想,小才华在夜里抓一只夜盲症的鸡有可能,但那可是一只凶狠的非洲大猩猩啊,恐怕几个成年人也不是它的对手。”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嗯,一个多月的婴儿孤身屠杀了一只大猩猩,的确是荒唐,这事暂时不要再提了。朱彪,我和师妹今天前往九龙城寨探访,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但是最近皇家警察搜捕盘查大陆偷渡客很严,明天,我自己单独再去,你们看好小才华,尤其是在夜间。” 朱彪一把抓住吴道明的手,凄然道:“菜花的脚趾已经在发痒了,求求你尽快找到白婆婆,救救菜花。” 吴道明沉吟道:“那好吧,我下午再去一趟九龙城寨。” 中午过后,吴道明再次下山,渡过维多利亚海湾,来到了九龙。 尖沙咀的大街上,巨幅的《大白鲨》电影海报比比皆是,这部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理查德·德莱弗斯主演的灾难大片在香港创造了1975年度的票房冠军。 “快看哪,港岛半山惊现不明生物,冷血屠杀大猩猩杰弗,买《快报》啦……”报童摇晃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吆喝着,路人纷纷驻足,上前买报。 吴道明也要了一份,边走边打开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着一幅照片,一只大猩猩仰面朝天地倒在草地上,颈部鲜血淋漓,瞪着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 新闻大致内容说,港岛半山的山顶道900号主人早起发现,已经养了几年的大猩猩杰弗倒毙于园内的草坪上,随即报警。警方证实,杰弗由于颈动脉断裂,造成大量失血而休克并死亡,但是杰弗颈部的伤口并非利器所造成,而是留有齿痕,说明是被某种生物咬断了血管,至于究竟是何种生物,警方正在做进一步的尸检鉴定。据说,港大及理工大的生物学教授已经受邀协助警方进行调查。警方称,近期内皇家警察将会加强巡逻,但是告诫市民,夜间尽可能避免单人外出。 另有报道,旺角已有人发起组织民间狩猎队,准备与不明生物开战,誓死保卫香港。 还有报道,香港一位著名预言家声称,自昨天晚上零时起,已有一伙外星人混入了香港。 吴道明苦笑了一下,顺手将报纸丢进了垃圾桶。 九龙城寨,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吴道明仔细望过去,没有发现上午那个测字相士的踪影。 吴道明走到旁边的一个风水摊前停住了脚步。 “先生,您是要看相呢,还是相宅?”摊后正襟危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盯着吴道明说道。 “麻烦打听一下,上午在您旁边的那个测字先生呢?”吴道明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见。” “您知道他的名字吗?我怎么可以找到他?”吴道明接着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先生,九龙城寨的人,三教九流人际复杂,我们只管做自己的生意,哪儿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儿呢?” 吴道明知道城寨黑帮横行,杀人越货,谁也不愿意多惹闲事儿。无奈之下,他索性迈步走进了上午曾追进去的那条巷子里。 前面来到了九龙城寨的清代衙门,这座建于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的官衙是一座三进大院的清式建筑,尽管油漆彩画大都已剥落,但仍看得出当年的气派,现在则是一所官方的孤寡老人收容所。衙门大门旁边的青砖墙上粘贴着一些寻人启事,其中有一张吸引了吴道明的目光。 这是一张附有照片的认尸启事,落款署名是“香港皇家警察队”,照片上极丑陋的那张脸,正是一清师傅…… 吴道明大吃一惊,急忙定睛细看启事的内容,上面说前日在九龙城寨的三口井附近的水沟中发现一具赤裸男尸,死者年龄约五十岁,身材瘦弱,高度五英尺六英寸,有知情者请与香港皇家警察联系。下面写着联络人何天豪探长的电话。 坏了,吴道明心中暗道,一清师傅是被老阴婆掳来香港的,现在人死了,那明月在其体内岂不是跟着一起完蛋了? 吴道明忧心忡忡地记下了电话号码,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我找何天豪探长。”吴道明说道。 “请稍等,不要挂机。”听筒里传来接线生敏捷的话音。 “我是何天豪探长。”一个男人嗓音沙哑地说道。 “我认识九龙城寨三口井发现的那具男尸。”吴道明平静地说道。 “您贵姓?您现在哪里?是否方便来港岛薄扶林道102号玛丽医院太平间认尸?我在那里等你。”何天豪探长急促地说道。 玛丽医院是香港医管局下辖的公立医院,位于港岛太平山,离自己家很近,吴道明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吴道明辗转来到玛丽医院太平间的时候,身穿西装便服的何天豪探长已经等候在那儿了。 探长是一小个子中年男人,相貌平平,那双小眼睛红肿肿的,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见到吴道明,懒散地伸出手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便跟随着一名保安员走进太平间,来到了整面墙壁橱一般的不锈钢停尸屉前。 “那具无名男尸就在这里了。”保安员拉开了不锈钢大抽屉。 吴道明定睛望去…… 不锈钢抽屉里寒气袭人,一清师傅头外脚内地直挺挺躺在里面,丑陋不堪的脸显得难得的安详,干瘪的鸡胸粗糙得如同鸡皮,一根根的肋骨凸起,像是两块搓衣板。 吴道明伸手按了按他的前胸,硬邦邦的像石头一般,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上面已经进行了缝合。 明月在哪儿呢?难道也冻死在里面了吗? 他转过脸去,手指着那条刀口问何探长道:“这是开膛验尸的痕迹吧,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何探长的眼光突然间变得敏锐起来,嘶哑地反问道:“应该发现什么吗?” 吴道明自知说走嘴了,随即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死的?” 何探长盯着他说道:“你认得此人吗?” 吴道明点点头,道:“他叫一清,是大陆江西省景德镇那边的人,我两周前还见到过此人。” 何探长面色严肃地说道:“请您先出示一下您的ID。” 吴道明从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证递了过去,那是黑印三颗星ID。 “吴道明先生,您住在哪里?”何探长看过身份证交还给了吴道明,然后问道。 “离这儿不远,山顶道911号。”吴道明回答。 半山别墅都是有钱人的豪宅,能够住在那儿的可都是有来头的,何探长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如此说来,这个叫做一清的人是偷渡来港喽,他在香港有什么亲戚朋友吗?落脚在哪里?大陆的亲属地址有吗?”何探长掏出记事本,准备做笔录。 “据我所知他是孤身一人,在大陆和香港并无亲戚和熟识的朋友。”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疑惑地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你不就是他熟识的人吗?” “不,我只是在大陆见过这个人,凭他的长相,任何人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吴道明辩解道。 何探长表示同意地点点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偷渡来港?照道理讲,以他这样的年龄,在港又无亲戚和朋友,似乎没有理由的嘛!” “他是被人抓来香港的。”吴道明心中盘算着,自己应该借助警方的力量寻找老阴婆了,于是拋出诱饵。 “你说什么?有人抓他来香港?什么人?”何探长急切地问道。 “香江一枝花。”吴道明说道。 短时间的沉默,何探长似乎怔在了那里,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香江一枝花’?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个魔头的任何消息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在江西婺源听说的。” “吴先生,您是目前香港唯一认识死者的知情人了,需要您跟我回一下警队,做一个详细的笔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走出太平间,坐上了何探长的警车,来到了中区警署。 做完笔录走出警署,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返回了半山别墅。 何探长审阅着手中的案卷,点燃了一支香烟,陷入沉思之中。 属下一名探员走进来说道:“长官,这个吴先生住在山顶道911号,不就是那个大猩猩杰弗家的对门吗?”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尸衣 清晨,兰儿已经早早地把饭煮好了。寒生与刘今墨吃完饭后,各自背上一只竹篓,离开南山村,向大鄣山走去。 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一家挤在了寒生的篓子里面,它们要返回卧龙谷的石洞中居住,与人类在村舍里一起居住,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笨对拔毛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刘今墨的竹篓中则装着水桶和那条堪孖之鱼。 按照《尸衣经》上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摘毫,搓人垢而勾鱼。经上最后有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寒生一直认为偈语中所说的“尸衣”,就是那本《尸衣经》自从在天门山寺见到了“堪孖之鱼”以后,自己才终于明白了,将天蚕内的人毫与堪孖之鱼的绿毛合二为一,也就是正邪合一,便可阴阳水火既济。自己干脆把刘伯温身上的白毛拔下来,再剪下堪孖之鱼的绿毛,两样合在一起,编织成一件坎肩背心之类的,不就是“尸衣”吗?自己穿上它行走江湖,这才叫“尸衣天下”呢。 所以,借着送阴蝠首领一家回卧龙谷之机,顺便再入洞一次,不但要釆集人毫,而且自己还带上了药锄,准备再抠几块大一点的那种绿莹莹的石头来送给兰儿,上次的那块太小了,拿不出手。 阳公昨夜已经提前南下广东了,预备先行到达香港,在那儿等候寒生和老祖母女及刘今墨一行。 阳公没有告诉寒生,“客家圣母”白婆婆其实就是他和老阴婆的师父。 他也没有说,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白婆婆亲自对阳公阴婆师兄妹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 至于京城里的那个神秘人物,谁都不知道的,就连白婆婆也是毫不知情。 仲冬,大鄣山上黄叶飘零,卧龙谷中显得萧瑟寂寥,草房早已是人去屋空,顿生苍凉之感。 “寒生,你去送阴蝠进洞吧,我想去蒋老二的坟前祭奠一下,他毕竟是因我而死。”刘今墨放下背篓,取出水桶,拿下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香烛纸钱。 寒生默默地点点头,提起水桶,背着阴蝠夫妇一家,走进了屋后的溶洞里。 寒生揿亮手电,穿行在石洞之间,想起以前阴蝠家族兴旺时,洞内布满了红红的眼睛,而此刻石壁则空空如也,显得凄凉如斯,世事无常,生命又是何其短暂和脆弱…… 天蚕还在,寒生放下了背篓和水桶,拿手电照进了天蚕内,六百年前的刘伯温尸体依旧默默地躺在那里。寒生踮起脚,力图去扯刘伯温身上那毛茸茸的白毛,可却够不着,看来非要跳进去不可了。 阴蝠首领夫妇“吱吱”叫了两声,然后振翼飞进了天蚕壳里,“嗖嗖嗖”,夫妇俩飞快地拔起白毛来…… 寒生苦笑,把篓子里的阴蝠宝宝们轻轻地捧出来,放到溶洞的角落里,然后从篓底取出条布袋子,站在天蚕壳旁边装毛,那阴蝠首领不懂得分辨,反正是毛就拔,结果连刘伯温尸体上的头发眉毛和胡须也一起拔了下来,统统衔进了布袋中。 时间不长,尸体上的人毫已经全部拔光,阴蝠夫妇满头大汗地对寒生“吱吱”叫,寒生赞赏地摩挲着首领的脑袋,说道:“谢谢你们,现在去照顾宝宝吧。” 母阴蝠飞身至石壁角落,开始给宝宝们喂奶。 首领则脖系骑马布,随同寒生来到了那个绿莹莹的石洞。 寒生手执小药锄,开始抠刨嵌在岩壁中的绿色萤石,绿石与岩壁结合得十分紧密,抠了好半天,也只有三四块而已,但是块头则大了许多,都如拳头般大小。 寒生捧着绿色萤石回到了天蚕洞,他把萤石放进布袋里,然后取出来一把剪刀,捞起水中的堪孖之鱼,小心翼翼地开始剪鱼身上的那些绿毛。 绿毛鱼瞪着愤怒的双眼,无可奈何地看着它那千年的绿色长毛被一撮撮地剪掉,屈辱的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 寒生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须臾,绿毛已经全部剪下,堪孖之鱼变得光秃秃的,难看至极。 寒生歉意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你的这些绿毛可能会造福百姓呢,现在我把你放生了,去吧。”他捧着那鱼,轻轻地放入石洞内的那条暗河里。堪孖之鱼头也没回,气呼呼地顺着水流游走了。 寒生将绿毛也塞入了布口袋,收拾停当,准备返回。 “再见了,首领,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们的。”他恋恋不舍地与阴蝠一家告别,然后毅然走出了石洞。 下午时分,寒生与刘今墨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立刻动手为寒生织背心,她和母亲先将白色的人毫捻成线,一边捻一边往里面絮着绿毛和那些斑白的毛发,寒生说,刘伯温身上的东西是能辟邪的。 夜幕降临时,所有的人毫和绿毛都已经捻成了细而光滑的毛线,兰儿连夜开始织一件薄薄的毛背心,整整一个晚上没合眼,熬到天亮时分,背心织成了,兰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寒生望着兰儿红红的眼睛,心疼无语。 兰儿不在意地一笑,站起身来,默默地替寒生贴身穿上。那背心不但非常贴体而且如蚕丝般光滑透气,寒生穿在身上觉得神清气爽,舒适之极。 “乳白中透着翠绿,真的很好看呢。”兰儿打量着说道。 “谢谢兰儿。”寒生此刻脸一红,变得拙嘴笨舌起来。 “一路到香港多加小心。”兰儿叮嘱道。 寒生红着脸支支吾吾说道:“老爹跟我说了,等我从香港回来,就为咱俩办喜事。” 兰儿腼腆地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谢谢你。”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寒生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着。 刘今墨走进来,对寒生说道:“我考虑了一下偷渡的路线,我在广州有熟人,不如我们由珠江乘船出海,由香港南面上岸,因为大鹏湾一带偷渡客较多,边防查得相对紧一些。” 寒生说道:“刘先生,你就安排吧,我什么也不懂。” “那我就同老祖准备去了,对了,妮卡也要去。”刘今墨说道。 “好吧,我们早点走,早点回来。”寒生答道。 吃完中午饭,寒生他们就要启程出发了。 兰儿为寒生收拾好了一个旅行袋,里面有些换洗的衣服,那把阴阳尺和几块绿色的萤石也放在了里面,因为吴楚山人认为那是一种硅酸盐绿柱石,应该值几个钱的,在香港卖掉也可以补贴生活费用和路费。 兰儿拿来锄头,在院内的那株栀子树下将太极土卵刨了出来,“父亲说带上一些走,或许在疏通某些关节上用得着。”兰儿说道。 寒生依言取了五枚土卵,白青黑红黄各一枚,其余的仍旧重新埋了下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一直送到了村口,很远很远,寒生回头望去,依旧看得见兰儿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站立着……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巨人”之死 吴道明返回半山别墅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在餐厅里,等着他回来。今晚王妈做了些可口的佳肴,并开了两瓶轩尼诗Extra白兰地。 吴道明推门走了进来,对大家点头致意。 师太站起身来,轻轻说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屁股沉重地坐在餐椅上,让王妈先斟满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口说道: “一清死了。” 刹那间,大家都愣住了。 许久,听到残儿惴惴不安地问道:“那明月呢?” 吴道明讲述了九龙城寨墙上粘贴着一清的“认尸启事”,并在玛丽医院太平间见到了他的尸体的事情。 “我不知道明月在哪儿。有两种可能,一是明月随着一清的死而同时死去了,以她目前的能力状况改换宿主的可能性极小;二是明月已经可以脱离宿主一清了,她恢复到了中阴身的状态。也许这种可能性比较大。”吴道明分析道。 “道兄,你找到那个相士了吗?”师太问道。 “还没有,目前警方也应该开始在寻找老阴婆了,他们找起来可就比我们快多了,警方高层我有熟人,可以随时了解到进展状况。”吴道明说道。 朱彪在一旁闷闷不乐地独自饮酒,吴道明笑了笑,对他说道:“朱彪,我不会坐等警方消息的,明天我就去寻找我师父当年的那位知己白女士的下落。” “干!”朱彪又干了一大杯。 吴道明心道,Extra可不是如此牛饮喝法的,这可是法国五十年以上的佳酿啊! “咕嘟”一声,那边残儿也一口干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喝洋酒,别看只有40度,可是后劲儿很厉害,待到晚饭吃完,朱彪和残儿都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他俩连脸都没顾上洗,就各自回房间睡去了。 吴道明与师太来到了露台上饮茶,遥望灯火辉煌的九龙半岛,心中不免感慨万端。 “师妹啊,人生难得一知己,想那残儿和朱彪,人鬼殊途,却恋之切切,实在令人酸楚不已,尽管你我初恋于白发,但却早已胜过了无数人。”吴道明唏嘘道。 师太大为感动,轻轻地依偎在了吴道明的怀里,说道:“道兄,小妹虽已遁入空门半世,还是被你轻易引出。唉,原来空门竟是如此的脆弱,可叹啊!”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大凡人间事,应效法自然而顺应天意,佛门戒律太多,有违人道,故世人大多望而却步,淡尝即止。如世人均男为僧,女为尼,历史也就停顿了。” “道兄所言极是,任何宗教均不应该有违自然。”师太感悟道。 “嗷……”小树林的后面传来了低沉的咆哮声,如狼嚎一般。 “那是什么声音?”师太惊奇地问道。 吴道明鄙夷地说道:“那是港府警务处长威尔逊家的爱尔兰雄性猎狼巨犬,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狗了,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求偶不得而声嘶力竭地吼叫。” 说罢,吴道明轻轻笑了,双手一揽,抱起师太,大踏步地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传来了师太娇羞的声音:“不要啊……” 楼下的房间内,那低沉的吼叫声惊醒了沈才华,他徐徐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在对着焦距,小小的舌头从嘴里探出,舔了舔嘴唇…… 深夜时分,月色溶溶,威尔逊官邸院墙黑暗的角落里,蹲着那只爱尔兰猎狼犬“巨人”,它可是犬类中真正的“巨人”肩高及胸,体重已达360磅,其祖先可追溯到许多个世纪以前的爱尔兰皇室国犬。高大,粗毛,常被用来捕狩狼、麋鹿、野猪等动物。英国作家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集中,有一篇《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书中提到的“魔鬼般的大猎狗”就是爱尔兰猎狼犬了。18世纪中叶(1766年),爱尔兰最后一只狼被杀死后,爱尔兰猎狼犬再无实用价值,数目锐减,几近灭绝的边缘,正应了中国一句老话“兔死狗烹”。 “巨人”毛发杂乱,肌肉异常发达,头颈部高高昂起,尾巴上翘,前额凸,眼睛凹,双目炯炯有神。此刻,它突然听到有“簌簌”的声音发自法国冬青树篱下,遂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 一个光着屁股的婴儿从树篱下面钻出来,犹豫着向它爬过来,那婴儿的双眸乌黑发亮,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 “巨人”口中的涎水流了下来,它本能地误认为这是一只还没长毛的小狼崽子,于是悄无声息地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了过来。 沈才华咧开嘴巴,龇出了他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瞳孔急剧地收缩着,目测着距离,然后猛然间跃起,闪电般地弹到了“巨人”的胸前,双手揪住它颈下的长毛,恶狠狠地向其脖子下面温热的动脉咬去…… 爱尔兰猎狼犬的基因遗传下来的是极为凶残的本性,而且动作异常敏捷,只见它将脑袋猛然间连续甩动,小才华竟然脱了手,摔到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口中轻轻地呼唤着:“妈妈……” “巨人”毫不迟疑地探出前爪,按住猎物,一口咬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一闪而至,双手揪住“巨人”的脑后颈皮,扭住了它那强有力的颈项,并向后扳去。 沈才华趁机翻身扑上,咬在了“巨人”的颈侧动脉上,利齿切进皮肉,割断了动脉血管,鲜血如箭似的喷射了出来,“巨人”庞大的身躯不住地扭动着,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声。 沈菜花威风凛凛地骑在“巨人”的后背上,始终用力地扳着“巨人”的脑袋,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小才华“吱吱”地喝着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才华的肚子逐渐胀大了,最后喝饱了一松手,掉在了地上,试着爬起来,但没有成功。 沈菜花松开“巨人”,轻轻跃下,一把抄起沈才华,几个起落,就已不见踪影。 一代爱尔兰猎狼犬“巨人”轰然倒下,睁着不敢相信的眼睛,蹬了几下后腿便不动了。月光清澈明亮,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梦乡里。 清晨,吴道明和师太梳洗过后,早早地离开了半山别墅,准备前往跑马地香港坟场,他的师父岭南风水大师古仙就葬在那里。 两人一路兴致勃勃地走下半山,行至途中,见十余辆警车鸣着长笛鱼贯驶上了半山。 “又出什么事了?”吴道明皱皱眉头道。 师太淡淡一笑,说道:“大城市里还是吵得很,毕竟不抵乡下宁静闲适。” 两人乘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跑马地对面的黄泥涌道,著名的跑马地坟场就坐落在这里。黄泥涌道呈U字形,东面连接礼顿道,西面则连接皇后大道东与摩理臣山道,黄泥涌道是香港湾仔区的一条主要道路,是连接跑马地与港岛北部其他地区的重要通道。 吴道明一面走,一面给师太讲解。 由于埋葬于此坟场的多是基督教信徒及西洋人士,是以又称为红毛坟场。邻近有印度教、拜火教、天主教及回教坟场。这座坟场的土地在1841年已有人安葬,首位使用者是英国军舰响尾蛇号舰长William Brodie,至1845年该坟场才正式开放,为香港开埠早期的坟场之一,里面环境幽静,香港的好多电影都是在这里面取的景。 “师父没有其他亲人,当年是我把他葬在这里的,每年清明和师父的忌日,我都要来上香的。”吴道明心情沉重地说道。 古仙的墓位于半山腰上,白色的花岗岩碑石上镌刻着师父的名字,落款是徒儿吴道明。 吴道明的目光落在了石碑下的墓盖上,那儿放着一束已经快要干枯了的鲜花,显然是数日前曾有人来祭祀过。 “奇怪,我师父没有亲人了呀?”吴道明疑惑地说道。 “也许你师父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师太猜测道。 “我是说,这束花很奇怪。”吴道明解释道。 师太不解道:“花有什么奇怪的?” “大凡扫墓祭祀都用素色的鲜花,比如黄白菊花、康乃馨、白莲花或是百合,可这束鲜花却是红玫瑰,只有恋人才……莫非是白女士?”吴道明心中一凛。 师太眼睛尖,看见了花中夹着一个硬纸卡片,便伸手拾了起来。 卡片上有一行清秀的小字:永远。落款是白素贞。 吴道明一下子怔住了,嘴里喃喃道:“她还活着……白女士还活着。” 两人找来了坟场墓地管理员。 那个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想了半天,才说道:“十天前的傍晚六点钟,我正要关闭坟场大门,是来过一个老太婆,我当时还在纳闷,她怎么捧了一束红玫瑰来坟场呢?所以有印象的。” “那老太婆留下什么地址或电话了吗?”吴道明急切地问道。“没有。”管理员摇了摇头。 “她有说什么话吗?”吴道明追问道。 “一句话也没说。”那管理员回忆道。 师太安慰吴道明说:“别着急,我们起码已经知道了白女士尚在人间。” 吴道明点点头,将那张卡片揣在了衣袋里。 “先生,我给您写一个电话号码,若是再见到那个老太婆,请您记下她的联系方式,然后给我打这个电话。”吴道明说道,将自己家中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百元港币的角上,递给了管理员。 那管理员迅速地揣进了口袋里。 白女士,这茫茫人海,你究竟在哪儿呢?吴道明怅然若失。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探长的发现 回到半山别墅,远远地望见一辆警车停在911号门前。 吴道明和师太一进大铁门,就看到了院子里草坪边上,一个矮个子便装***在那儿吸烟,吴道明认出他是何天豪探长。 “何探长,您怎么来啦?”吴道明上前打着招呼。 何探长眼睛瞥了师太一眼,说道:“昨夜,山顶道889号一条爱尔兰猎狼犬被咬死了,前夜,900号一只大猩猩也是同样,吴先生的家就在他们的附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吴道明示意师太先进屋里,然后转过头对探长说道:“没有,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什么凶恶的动物,能够轻而易举地咬死大猩猩和那只巨大的猎狗?那两只动物我都见过,难道真的像报纸上说的是外星人登陆香港了吗?” 何探长说道:“市民中有诸多猜测,到因前为止,警方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外星人或是某种可怕的动物,只是有一点,令人迷惑不解。” “是什么?”吴道明问道。 “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颈部伤口处,都留下了人类的齿痕,而且很小,相当于婴儿般,吴先生是这儿的老住户了,想听听您的看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心想,嗯,看来警方已经调查过自己的情况了。 “这个嘛……我向来是一个动物保护者,这次发生的大猩猩和猎狗的惨案,我深表痛心。我认为,所谓外星人的传闻不足信,如果真有外星人,他们来到香港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害大型宠物,这是难以理喻的。大猩猩杰弗并非是温顺的灵长类,‘巨人’是一种凶猛的犬科动物,若是更加凶猛的就只有食肉类的猫科动物了,如狮子老虎等,但是也不容易一下子就能轻易得手,必然要经过一番厮杀,主人家不会听不到动静的。”吴道明分析道。 “那会是什么呢?”何探长又抽出一支香烟点上。 “会不会是某种吸血蝙蝠之类的?”吴道明摸了摸自己曾经被红眼阴蝠拔光的脑袋,推测道。 “蝙蝠会有人类般的牙齿吗?”何探长怀疑地问道。 “蝙蝠是世界上唯一会飞的哺乳类动物,长有很细小的牙齿,但和人类的完全不同。”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摇摇头,道:“那就不对了,警方的痕检专家认定了那是人类的齿痕。” 吴道明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了。 “会不会是僵尸?我们知道,吴先生是香港最著名的风水师,您认为这世上真的有僵尸吗?就像电影里的那样。”何探长问道。 吴道明沉吟道:“有,但不是像电影里面那些关节不会打弯,只会直立跳跃的那个样子。” “真的吗?吴先生可有亲眼见过?”何探长以怀疑的口吻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在大陆那边见到过。” “哦,说来听听。”何探长饶有兴致。 吴道明沉吟片刻,说道:“大陆幅员辽阔,山川形势多变,风水地理复杂,历史沉淀厚积,古往今来,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而且大都土葬,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尸体产生尸变的事情在民间时有发生。不过,大陆官方推行无神论,所以很多东西不会见诸报端,只是民间私底下议论和小范围流传而已。” “吴先生可否说得具体些?”何探长说道。 “譬如说湘西赶尸,俗话说,‘狐死正首丘’,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叶落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如一时还不能移柩,便只好权厝。” “湘西的沅江上游一带,土地贫癖,古来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做小贩、釆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生活环境极其恶劣,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就诞生了‘赶尸’这一奇怪也是最经济的办法运尸回乡。你想,清凉的月光下,崇山峻岭间,默默地走着一行尸体,穿省过州返回家乡,这种只能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情景,其实在湘西一带已经流传好几百年了。”吴道明讲述道。 “嗯,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是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地方小,一赶就下海了。它们是僵尸吗?”何探长若有所悟地问道。 吴道明摇摇头,说道:“不是,其实它们还只是中阴身,还需要特定的机缘,才会产生尸变,算下来有十八种之多。” 何探长点头问道:“尸变厉害吗?” 吴道明实事求是地回答说:“有些非常厉害。” 何探长又问:“它们干掉杰弗和‘巨人’有没有问题?” “轻而易举。”吴道明肯定道。 铁门外走来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员,来到何探长的面前说道:“探长,警犬有线索发现。” 何探长闻言与吴道明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那警员走出911号别墅。 吴道明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然后关上铁门,回到了客厅里。 客厅内,师太已经让其他人回避进了房间,此刻朱彪和残儿又都从屋里跑出来了。 “白女士还活着。”吴道明告诉朱彪道。 朱彪一听焦急地问道:“她在哪儿?找到了吗?” 吴道明说道:“应该还在香港,我会接着寻找。”他向朱彪述说了自己和师太到跑马地香港坟场的情况。 “小才华还好吗?”吴道明说着跟同朱彪走进了房间。 沈才华正坐在地板上玩耍,小肚子胀得鼓鼓的,像个皮球,见到吴道明进來,黑黑的瞳孔收缩着,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眼神。 吴道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怀疑是才华干的吗?”师太忧心忡忡地问道。 “如果是,沈菜花肯定也帮了忙。”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山顶道889号院内,警员指着那排法国冬青树篱下面,那儿有几棵折断的金盏菊,看得出有什么东西曾从那儿爬过、嫩绿色的草坪上有一道轻微的压痕。 “这里发现了物证。”一名警方痕迹专家晃动着手中的塑料证物袋,里面有一块白色的布条。 警员手指着欧式铸铁栅栏的尖头,说道:“就是在那儿发现的,威尔逊处长家的菲佣证实,决不是889号别墅里的东西,我们怀疑就是凶手衣服挂在铁棘上留下来的。” “很好,尽快送回去化验,得出结果后马上通知我。”何探长说道。 “是,探长。另外,警务处长威尔逊先生今天对周警司大发脾气,催我们早点破案。”警员小声说。 “哼,哪儿有那么容易的?对了,你给我派上两个人,给我昼夜监视911号,我感觉那个风水大师有点不简单,他从大陆刚一回港,他家周边就接连发生了两起案子,而且此人还识九龙城寨的那具无名男尸,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何探长吩咐道。 “是,探长。”警员应允道。 “说什么尸变?想唬香港皇家警察吗?”何探长嗤之以鼻。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太平绅士 黑夜,天空中阴云密布,海面上风浪渐渐加大,一条机动渔船悄悄地溜出珠江口一直向南驶去。 船舱内,老祖紧紧地抱着皱皮女婴躺在舱板上,耳听着浪涛拍打在船帮上的声音,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第一次坐海船遇上风浪,难免有些晕船。 寒生和刘今墨坐在船舱口向外望去,海面上漆黑一片,惟见远处缓慢移动着的点点亮光,那是一些出海作业渔船上的灯火。近海捕鱼,都是趁着涨潮夜捕,黎明前便会驶回岸边码头,有鱼贩子天不亮就在码头找桥边等候。 这艘船是刘今墨广州的熟人私下联系的,这年头帮助偷渡就是通敌罪,是要判刑的,所以船老大也是格外谨慎,要他们始终躲藏在船舱内。 渔船从公海上绕过了大半个香港,凌晨时分,终于来到了登陆地点,那是西贡半岛东面的清水湾海滨浴场的一角。 顺利登岸后,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熄了灯在等着他们,这是广州方面安排香港蛇头准备好的,偷渡也要组织严密才行,近期香港警方防范得特别紧。 面包车沿着西贡公路便道向九龙山方向驶去,最后来到了九龙的一条小巷内,众人匆忙进了一个小旅店,这是偷渡客的一处中转站。 偷渡的费用是由广州熟人支付的,总之是欠了个人情,将来要还上的,刘今墨摸了摸口袋,铁掌柜留下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这里有吴道明家里的电话。”寒生拿出吴道明离开南山村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黎明时分,半山别墅房间内响起了电话铃声。 吴道明迷迷糊糊地抓起话筒:“喂。” “吴道明吗?我是刘今墨。”话筒里传来那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吴道明一下子清醒了:“你们来到香港了?” 话筒里又传来了寒生的声音:“我是寒生,刚刚到香港,你那儿情况怎样?” 吴道明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两天寻找的结果。 “一清死了?”寒生心中一紧。 吴道明问清楚了他们落脚的地点,说道:“天亮我就来接你们,具体的见面再详细告诉你。” 清晨,吴道明叮嘱大家不要外出,自己前往九龙去接寒生等人。出了大铁门,左右看了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路边上停着的一辆日本大发私家车,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见到吴运明走出铁门,立即将脸扭了过去。 吴道明立刻意识到,这是警方的监视车辆。 香港岛半山别墅区,是名人富豪们聚居的地方,一辆只值五六万港币的廉价车停在这里也太格格不入了,吴道明不喜欢开车,否则起码也是“平治”或者“BMW”之类的高档豪华轿车。 他招了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车,朝山下驶去。他望了下后视镜,那辆大发车已经尾随在了后面。 “先生,您去哪里?”的士司机问道。 “七号差馆。”吴道明说道。 “七号差馆”是西区警署的别称。 西区警署位于香港岛西营盘德辅道西280号,它的北边为德辅道西,东边为西边街,而南边则为皇后大道西了。 吴道明走进了西区警署,站在玻璃大门内回身望去,那辆大发车犹犹豫豫地停在了路边。 吴道明心中暗自笑了笑,揿了七楼的电梯按钮。 警司办公室里,周警司见到吴道明进来,热情地伸出双手:“吴先生你回来啦,太极阴晕找到了吗?” 吴道明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不过其中发生了些变故。” “慢慢说。”周警司麻利地倒上一杯热红茶,端到茶几上。 吴道明啜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说道:“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南山村的山脚下,可惜已经被人先占用了。” 周警司愣住了,难以置信地嗫嚅道:“这……” 吴道明叹了口气,缓缓道:“唉,等我找到时,当地的县官已经先将他家老爷子葬下去了,风水已尽毁去。” 片刻,周警司神情沮丧地说道:“风水上还有没有挽救的方法,比如说偷梁换柱,悄悄起出那个老爷子丢掉,再把我们的客户葬进去,不重新立碑,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了,太极阴晕已经与那老爷子五行融为一体,磁场已转移,发力已失。”吴道明摇头道。 周警司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步,面色阴沉,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十年才发。十年啊,这期间,我俩不说谁也不知道,交易继续进行,你认为怎么样?” “这样做有违天理。”吴道明面现犹豫之色。 “天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有钱就是天理,这可是一亿美金哪!我们两个人五千万,拿到钱我马上就退休,到北美加拿大去养老,管它十年以后谁是皇帝呢!”周警司脸色涨得通红,愤愤道。 “让我考虑一下。”吴道明心想,暂时还不能断然拒绝,任何事情都需要设计设计。 “周警司,客户在香港吗?”吴道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警司感觉到吴道明似乎也有意如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微笑道:“就在山顶道住,和你是对门邻居,杰弗的主人。” 吴道明闻言心中微微吃惊,幕后的客户竟然就是大猩猩的主人,而且就住在自己的对门……他沉吟着说道:“周警司,这事儿我可要好好盘算一下,风水方面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客户那边肯定也会有堪舆高人参与的,没有人会只听我们的一面之词就肯乖乖拿出一个亿的美金来的。” “那是,那是,再怎么样,你吴先生也是香港第一风水大师嘛。我就知道你总有办法的,好,我静候佳音,然后就立刻通知客户。”周警司愉快地说道。 吴道明目光望着周警司,说道:“嗯,那现在可以撤去监视我家的警察了吧?” 周警司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没有派人监视你呀?”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是吗?那我们一起出去瞧瞧。” 周警司与吴道明一道下了楼,出门来到路边那辆大发汽车面前。 车内的警员硬着头皮走下车来。 “是你们,谁让你们去监视我的朋友?浪费纳税人的钱!”周警司厉声喝问道。 “长官,我们是奉了何天豪探长的命令监视这位吴先生的。”警员只得如实报告。 周警司命令道:“马上撤回去,你们告诉何天豪,吴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完全可以为他担保。哼,不好好地侦破谋杀宠物的那件大案子,净给我添麻烦。” “是,长官。”那两名警员灰溜溜地开着大发车走了。 周警司歉意地对吴道明说道:“误会,我确实一点都不知情。” 吴道明微笑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照办。”周警司赔着笑脸说道。 “我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吴道明说。 “谁?”周警司问。 “香江一枝花。”吴道明缓缓说道。 周警司想了想,说道:“几十年前,此人就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否早已经死了。” “不,她还活着,就隐藏在九龙城寨里的某个地方。”吴道明肯定地告诉他。 “那好吧,我通过线人来打听。”周警司应允道。 吴道明招了招手,一辆的士车靠到路边,他钻进车里,朝周警司挥了挥手。 “去九龙。”吴道明扭头吩咐道。 九龙的那家小旅馆房间里,吴道明与寒生等人见了面。 “一清的尸体已经被警方解剖过了,我想明月应该是被老阴婆救了,那个没用的宿主于是就被拋弃了。”吴道明详细地述说情况后分析道。 寒生点点头,认为有道理,于是也将吴道明他们走后,在南山村遇见阳公老僧和乾老大的事儿说了一遍。 “九龙城寨客家寮?”吴道明听罢沉吟道。 “我们应该尽快见到阳公老僧,这样就能找到老阴婆和明月。”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这样,我们先回半山别墅,这家旅馆人多嘴杂,不安全,九龙城寨最近警方盘查得紧,人多目标大易于暴露,待回到家里商量妥计划以后再行动。”吴道明提出向己的意见。 众人称是,于是收拾好行李物件离开旅馆,乘上两辆出租车前往香港岛。 出租车驶上了山顶道,吴道明远远望见911号别墅的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加长平治房车,数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却有些臃肿的黑发老者走出了900号别墅。 这人难道就是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极阴晕的客户?吴道明寻思着。 吴道明等人下了出租车,黑色西装的保镖们警惕地望着他们,那个老者礼貌地冲着吴道明点头示意,然后坐进了平治车的后面,保镖们也都上了车,朝山下开去。 吴道明以前从没有见到过自己这位有派头的邻居,但瞧在眼里却是十分的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的,太平绅士卢太官JP。 太平绅士是一种源于英国,由港英政府委任民间人士担任维持社区安宁、防止非法刑罚及处理一些较简单的法律程序的职衔。主要职责为巡视如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扣留者的投诉,避免惩教当局对扣留人士施行法院判决以外的刑罚,同时可监理每次六合彩开彩搅珠以及联同香港赛马会代表负责监理开彩结果。获委任太平绅士的人可在其名字后加上“JP”字样,作为个人正式头衔的一部分,在香港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走进别墅里,寒生见到了师太、残儿和朱彪一家人,大家都很开心,吴道明吩咐王妈预备一席丰盛的午宴,为寒生等人接风洗尘。 寒生眼睛寻找着沈才华,“几天不见,长得这么快啊!”他瞥见了光着屁股站在地上的小才华,高兴地说道。 小才华没有理他,舌头不住地舔着嘴唇,黑黑的瞳孔一个劲儿死死盯在了老祖的怀中,那个皱皮女婴……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猪情未了 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为了迎接孟场长上任,农场食堂特意宰杀了一头生病的小公猪,全体职工会餐。孟场长在餐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全体职工热爰本职工作,全心全意为猪服务,而且着重谈到了如何关心和爱护猪,尤其是母猪。 孟场长说道:“这些猪为城市里的工人阶级无私地奉献了自己的肉体和内脏,尤其是老母猪,将自己的子女一批批地送进了屠宰场,无怨无悔,因此,我们要改善猪舍的卫生环境、尽可能地让它们在有生之年活得舒适些、愉快些。甚至可以在猪舍里放一些本地音乐,例如黄梅戏《天仙配》等。” 职工们头一次听到场领导如此人性化的发言,顿时兴奋地议论起来,尤其是黄梅戏,本地人的最爱,董永和七仙女的爱情故事,那可是每一个人青春时期都曾有过的梦想。 “场长,我们放《天仙配》、会不会被人说是封建余毒呢?”有职工担心地问道。 孟场长坚定地说道:“大家可以想办法嘛。晚上放《天仙配》,让母猪们满怀着爱意进入梦乡,白天我们可以放革命***,我们这里是三头公猪领导着几百头母猪,同样都是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 职工们尽管感觉到这样的比喻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但还是为新场长的工作魄力纷纷鼓起掌来。 酒桌上,孟场长频频举杯,场面气氛热烈。 场里下午工作安排是给猪配种,大家趁着酒兴来到了猪舍前。 “孟场长,我先给您介绍一下配种的工作流程,咱们场的三头公种猪,担负着为五百来头母猪配种的任务。”场支部耿书记说道,他是一位老职工,在场里已经兢兢业业地工作几十年了。 “那公种猪岂不每天都忙死了?”孟红兵遗憾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让它接触到母猪,否则不但浪费精液,而且公猪发飙还会咬伤母猪的。”耿书记说道。 “哦,那怎么办呢?”孟红兵兴致勃勃地问道。耿书记笑了笑道:“接下来,您就会看到了。” 配种员拿来一条板凳式的大木头架子,这就是取精器,上面铺了一张带毛的生母猪皮,母猪皮上又抹了些新鲜的母猪屎尿,散发出一股富含荷尔蒙的臊臭气息。 一个职工用绳子牵来一头处于发情期的肥母猪,隔着架子将母猪屁股朝内,那头身材魁梧的种公猪一见便立即兴奋起来,“呼”的一下子扑了过来,口中吐着白沬,气喘如牛,长长的猪鞭红彤彤地伸出来,但是由于有木架子相隔,它只能够流着口水俯跳在架子上,后腿不住地乱蹬。配种员手持一节消过毒的竹筒,敏捷地套在了公猪的**上,只听到“吱吱”声响,公猪的精液全部都射进了竹筒里。 孟红兵脸上发烫,口干舌燥地看着,感觉到胯间发烫,胀乎乎的。 配种员捧着竹筒来到孟红兵的面前,说道:“场长,您看,大概有三百毫升左右,够给二十多头母猪授精用了。” 有职工手持注射器过来,伸进竹筒抽出十多毫升精液,然后逐一注射进母猪的体内,不一会儿,二十多头母猪就都已经注射完毕了。 耿书记笑着对孟红兵说:“其实很简单,一次人工授精十来毫升,基本上可以确保母猪怀孕,母猪的平均孕期为一百一十四天,就是三个月三星期又三天,小猪就生下来了,工人阶级的餐桌上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上猪肉了。” 孟红兵没有做声,一种凄凉的感觉莫名其妙地自心底油然而生。他扭头离开了猪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孟场长怎么了?”配种员诧异地问耿书记。 耿书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孟红兵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那头公种猪口吐白沬的亢奋神态,还有那些受精母猪脸上怅然若失的无奈表情。它们太可怜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改变这一切。 “哈哈哈,小兵,想不到你对工作这么有责任心。难得啊,干革命工作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祝祺,工作态度方面,小兵可是比你强呦!”黄乾穗一面饮酒一面笑着说道。 “姑父,我想搬到养猪场里去住。”孟红兵说道。 “什么,那怎么行?养猪场里吃住条件都是很差的。”孟祝祺表示坚决反对。 孟红兵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黄乾穗。 黄乾穗看在了眼里,说道:“我倒是不反对,年轻人多吃一点苦并不是什么坏事。美国当年的国务卿杜勒斯就把****的希望放在了中国第三代人身上,小兵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我们国家就需要像你这样子的接班人。小兵,你尽快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你们养猪场党支部,要写得深刻些,比如为什么放弃优越的条件,到艰苦的第一线,等等。” 孟红兵见姑父已经答应了,高兴地说道“好,我搬过去以后马上就写。” 次日,新场长为了工作搬到养猪场里睡觉的消息不胫而走,职工们深受感动,纷纷向党支部表示要以孟场长为学习榜样,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入夜,孟祝祺漫步于猪舍之间,那三头公种猪依旧对他横眉冷对,满怀敌意,他远远地绕了过去。 母猪们见到孟红兵,纷纷站立起来,摇晃着短短的小尾巴,眨动着大眼睛,满脸堆笑地簇拥着他,当然是隔着木围栏。 孟红兵爱怜地摸摸这个的脑袋,拍拍那个的额头,说道:“瞧你们,个个年轻貌美,体态丰满,可惜被禁锢在这里。岂不知,自古红颜多薄命,早晚难逃上餐桌的命运啊!” 孟红兵叹息着瞥见立在墙角的木架取精器,上面还铺着那张涂了猪屎的猪皮。他默默地走了过去,轻柔地抚摸着那张皮,叹道:“人类为什么如此残忍?连母猪最起码的生理需求也要剥夺?” 他闭起眼睛,轻轻地俯身在木架上,幻想着自己仿佛就是那头嘴里冒着白沫的大公猪,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充斥了全身…… “场长,是你吗?”猪舍外面传来了问话的声音。 孟红兵从恍惚中缓过神儿来,回头望去。 “孟场长,您在干什么?”值班饲养员惊讶地问道。 “哦,我在体验生活。”他回答道。 “大门口有人找您。”值班饲养员告诉他。 孟红兵恋恋不舍地从取精器的木架上下来,走出猪舍,来到了养猪场大门处,看见来人是县医院的荆太极院长,骑着一辆自行车。 “小兵,我到黄主任家为你复诊,原来你搬到养猪场来住了。”荆太极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孟红兵自信地说道。 “那也要确诊一下,不然黄主任那儿没法儿交代。”荆太极笑着解释道。 孟红兵住在一间单身宿舍里,房间内十分简单,一张竹床,一桌一椅而已。 荆太极先用听诊器听了听孟红兵的胸膛,确定心肺都没有问题,再检查他的颈部并让其活动四肢关节,一切也都正常。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新蛋蛋发育情况,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太极说道。 “哪里?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一种崭新的体验。”孟红兵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面脱着裤子,一面喋喋不休地叨咕。 荆太极仔细地端详着,嗯,的确是比正常人的睾丸大了一倍还多,手指捏上去坚实度也要硬一些。他用指尖拽起阴囊皱皮,以手电光线透过,发现红色的毛细血管和输精管都已经长好,没有发生任何排斥现象。奇怪,这寒生果然有些道行,民间真有高人啊。 但是可以肯定,这决不是人类的睾丸! 寒生,一个普通的乡村赤脚医生,他到哪儿能搞到人的睾丸?自己亲眼所见那对蛋蛋可是红扑扑新鲜得很呢,绝非死人的,再结合孟红兵突然间性情大变,喜欢上了养猪场,荆太极怀疑孟红兵体内移植的是猪的睾丸。那对成活的猪睾丸分泌出大量猪的雄性激素,导致了其性格上的变异。 寒生丢在病房里的那瓶不明液体,已经过医院化验室反复的检验,里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微量元素和某些胶原物质,还有十余种酶类,资料文献中都查不到与其相同的分子式结构,也许是还未被科学所发现证实的东西,总之,这个寒生身上处处透着一种极其神秘的东西。 “怎么样,没问题吧?”孟红兵说道。 “嗯,没有发生排斥反应。”荆太极点点头,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现在还惦记着兰儿吗?” “兰儿,惦记她干什么?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你再看看这些母猪,一个个憨态可掬,赤身裸体,浑圆的屁股,尤其是乳房,每位都有十来个呢。兰儿算什么?只有区区两个,哼,简直小儿科!”孟红兵不屑一顾地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自惊愕,这家伙已经完全变态了,没想到这猪蛋蛋这么厉害,那种荷尔蒙竟然可以改变人的思维。 沉吟了片刻,荆太极决定这一切暂时都先保密,不给他们家人说。自己先要找到寒生,配方搞到手再说,当然,能够设法掏出寒生脑袋里的所有东西最好,必要时,也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荆太极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养猪场。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祝由散 英国著名作家柯南道尔的名著《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有一篇名为《魔鬼草》,讲的是一个想谋取他叔父遗产的侄子,把一种名为“魔鬼草”的致幻植物丢在他叔父卧室中的壁炉内,使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一群群的“魔鬼”向他扑来,最终把他吓死。 这实际上用的就是致幻植物,以前人们都认为这是作者虛构的,但后来证实,在非洲确实生长着一种能令人致幻的“魔鬼草”,而柯南道尔曾到过非洲游览,可见探案内容是有一定依据的。“致幻植物”指那些食后能使人或动物产生幻觉的植物,有些植物因含有某种有毒成分,如裸头草碱、四氢大麻醇等,当人或动物吃下这类植物后,可导致神经或血液中毒。中毒后的表现多种多样:有的精神错乱,有的情绪变化无常,有的头脑中出现种种幻觉,常常把真的当成假的,从而做出很荒谬的行为来。中国西南边陲人迹罕至的地区,也有类似的植物生长。 深夜,荆太极一丝不苟地在_己房间内配制着“祝由散”,这是一种古老的源自祝由科的幻术,原料是云南的原始密林中生长的一种叫做“蛤蟆菌”的毒蘑菇和一种野生乔木的果实“小韶子”,外表很像荔枝,俗称“魔鬼果”。据说山民家里的猫误舔了“蛤蟆菌”表面的黏液后,眼睛里的老鼠忽然间会变得身躯十分硕大,因而失去捕食老鼠的勇气,这种现象在西方医学上被称为“视物显大性幻觉症”。而“小韶子”则能使人把梦幻当成真实,感觉天地都随着自己的意志移动,飘飘然,口若悬河,但恢复知觉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个“祝由散”的秘方是荆太极的师父,鄱阳湖峡谷里的王婆婆传授给他的,并给了他“蛤蟆菌”和“小韶子”每样一小包。对付寒生一家人应该是足够用了,他想。 最后,他将已按比例配制好的“祝由散”倒进一张糯米纸中,然后折成了一个扁扁的小纸包。 最好是投入寒生家的水缸里,糯米纸遇水则化,药粉无色无味,效力可以持续数个时辰,如果这缸水一直在使用,寒生一家人就可以持续被药力所困了,自己想得到什么就唾手可得了。 荆太极伸了下懒腰,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窝里,哈欠连连。明日将会是漫长的一天。 次日清晨,荆太极安排好医院的事情后,自己开着那辆破救护车朝南山村驶去。 救护车停到了南山村东庄园的大门前,荆太极跳下车,拎着一包糕点走进了大门内。笨笨站在院子中间,警惕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不是县医院的荆院长吗?”朱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诧异道。 “哈,朱医生,我是特意来找寒生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荆太极满脸堆笑地说道。 “哦,寒生出诊去了,不在家中。”朱医生曾从兰儿那儿听说过这个荆院长也是孟家的帮凶,所以对其并没有好感。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他。”荆太极说道。 朱医生表情冷淡地告诉他,寒生可能还需数日才能到家。 荆太极心道,这么不巧,转念一想,先从他们身上下手也好,总之不能白跑一趟。 “哈哈,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去谈吗?”他说道。 朱医生请荆太极进了客厅,沏上茶水,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 “寒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已经治愈了孟主任儿子的高位截瘫并给他移植了睾丸,这简直是医学界的奇迹。今天,我特意来告知喜讯,那对睾丸在临床上已经获得了完全的成功。顺便嘛,捎来几盒糕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荆太极赞叹着说道。 “哦,知道了,东西还是请拿回,我们朱家给人治病从来不收礼。”朱医生淡淡地说道。 荆太极轻轻一笑,岔开话头说道:“你们朱家不但医德高尚,而且祖传医术出神入化,不知祖上是何方高人?一直世居婺源吗?” 朱医生摇了摇头,说道:“朱家世代布衣郎中,只是在乡下瞧些病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哦,那寒生的医术从何处学来?十来岁的年纪,本应是在读医科学生的年龄,但是他不仅治愈了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渐冻人症’,而且还懂得器官移植,攻克了异体排斥反应这一医学界的旷世难题,莫非他有什么奇遇吗?”荆太极巧舌如簧,步步紧逼。 朱医生本是实在之人,平生耻于说谎,此刻闻言脸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寒生是我的徒弟,教了他几手,无奈其学艺不精,让院长见笑了。”门外走进人接上话茬儿说道,却是吴楚山人。 荆太极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失敬,您是……” 吴楚山人淡淡一笑:“我是兰儿的父亲,吴楚山人。” “哦,唉呀,您就是吴楚山人啊,不好意思,兰儿的事荆某没能处理好,正想着什么时候前来登门谢罪呢!”荆太极脸上流露出诚恳的表情。 “哼,”吴楚山人愤然说道,“荆院长,你和孟祝祺父子合谋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似乎太不讲究江湖道义了吧?” “对不起,当时确实是孟红兵看上了你们家的兰儿,但他不过是一个废人,只是贪图嘴上占点小便宜而已,我对兰儿姑娘的工作能力还是看好的,如果她现在仍愿意来医院上班,我还是接收的,而且可以办理正式招工手续。当初嘛,主要是因为你们的户籍所在地不在婺源,所以正规招工的手续很难办,现在不同了,你们全家已经正式落户本地,不存在什么问题了。”荆太极恳切地解释道。 吴楚山人脸一板道:“现在孟家少爷有了新的蛋蛋,已经不是一个废人了,你们到现在还想再一次欺负兰儿吗?” “不,他现在依旧是个废人。”荆太极冷冷一笑道。 “此话怎讲?”朱医生严肃地望着荆太极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移植完全成功了吗?” 荆太极嘿嘿笑道:“移植是成功了,可寒生却是搞了两个猪睾丸放进去了。” 朱医生愣住了,这件事寒生回家后从来没讲过。“猪睾丸?这怎么可能?”他怀疑地说道。 “孟红兵现在已经搬到养猪场去住了,他的思维也已经发生了变异,可以这么说,孟红兵已经不再对女人有任何兴趣了。”荆太极说道。 “难道对母猪产生了兴趣?”吴楚山人说道。 “何止兴趣,那简直就是一种狂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就是一头成年公猪。”荆太极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肆虐的快感。 “这……”朱医生心里面有些惶恐,如果真的如荆院长所说,寒生给人换上了猪的蛋蛋,这样的做法是有违医者之道的,不管是恶作剧也好,无心之过也罢。 “哈哈哈,”吴楚山人开怀大笑起来,“这真是善恶终有报啊。孟家少爷作恶多端,此生就已轮回畜生道了。” 荆太极微笑着望着吴楚山人,心下寻思着,寒生是你教的或是有其他奇遇,今晚还怕你们不说出来? “二位不必客气,我自去方便一下。”荆太极径自站起身,走出门去。 朱医生面带忧虑地说道:“山人,寒生如此做法可是不符医者之道的啊。” “朱医生,天意如此,何必自责呢?侍寒生回来后我们问清楚再说。”山人安慰道。 荆太极出了房门朝厢房走去,一眼瞥见了灶间屋顶上的烟囱,瞧着四下里无人,便溜了进去。灶间大门一侧靠墙放置着一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 荆太极嘴角露出了笑容,环顾左右,口中轻声嘀咕了一句:“走错路了。”随即转身离去,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间,他已经将那包“祝由散”丢进了水缸内。 糯米纸迅速地溶解了,药粉散入清水中,片刻,踪迹皆无。 回到客厅内,荆太极遂向朱医生和吴楚山人告辞,说道:“荆某先行告辞,我回去医院查阅一下明年初的招工计划,今天晚些时候再来告知你们。” 荆太极坐上驾驶室,发动汽车,驶离了南山村。 今夜,夜深人静,村里的老表都已入睡后,我那时再来,静下心来,好好地盘问他们。 想着,荆太极嘴里哼起了家乡四川的青衣小调,唱着唱着竟然跑到了黄梅戏《天仙配》的调子上去了。 最先出问题的是笨笨的黑狗女友,兰儿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黑妹”,怀孕的黑妹经常会口渴,它饮用了兰儿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清水。 黑妹的眼睛中出现了幻觉,站在面前的笨笨突然身材变得高大无比,就像是一头大水牛一般,原来那英俊的面孔变得肥大和臃肿,黑妹原来熟悉的笨笨那双弯曲而忧郁的眼睛,如今竟然如铜铃般瞪着它,咧开的口中流着一条巨大的口涎,正伸出两片硕大的嘴唇来吻它……黑妹发慌了,惊恐地退缩着到了墙角,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步步逼近的笨笨,口中发出了恐惧的低鸣声。 兰儿听到黑妹的叫声有异,赶紧跑出来看。 “笨笨,你干什么?好好玩儿,别吓唬黑妹。”兰儿训斥了笨笨两句,将它赶到了一边去。 看看天色已经黄昏,应该要做饭了,于是她来到灶间,开始淘米煮饭,这回用的是水缸里的水,而中午吃的泡饭则用的是桶里剩余的那半桶水。 晚饭照常是米饭和青菜,荷香身子依旧还很虚弱,吃完饭后就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朱医生和山人则坐在客厅里面喝茶聊天。 “爹爹,你好像胖了,人也长高了。”兰儿揉了揉眼睛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说道:“傻孩子,爹爹这般年龄,怎么还可能长呢?” “兰儿倒真的是长大了呢,比前些日子又高又胖。”朱医生插嘴道。 “祝由散”的药性先从没有武功的人身上慢慢地发作起来。 “嘭膨嘭”,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兰儿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轻轻抽开门闩,拉开了大门。 “啊!”兰儿发出了一声惊呼,门前站着一个身子异常高大的人,头大如斗,眼似铜铃,手如蒲扇,自己甚至不及那人的腰高。 兰儿惊叫着后退数步,那高大的人嘿嘿笑着跨进门内,耳边响起那“巨人”脚步落地的“咚咚”声。 “爹爹!”兰儿惊恐万分地叫喊起来。 吴楚山人闻声而起,一个箭步已跃至庭前。 “哈哈,吴楚山人,我送招工表来了。兰儿怎么了,难道不认得荆某了吗?”荆太极哈哈笑道,心想,看来他们已经着道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幻象 “哦,原来是荆院长,你回去吧,招工我们不去。”吴楚山人断然回绝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不急嘛,我们医院也需要像朱医生这样的老中医,他在房间里面吗?” 说罢,竟然径自迈入客厅,吴楚山人没有理睬他,走到兰儿身边。 兰儿依旧是惊恐万分,步子向后退去,口中嗫嚅道:“爹爹,你怎么变得那么高大?” “高大?”吴楚山人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兰儿,你是不是病啦?” “啊!”兰儿瞥见笨笨巨大的身躯从狗窝里钻出,像一头黄色的大水牛似的,“爹爹,笨笨怎么变得同水牛一般大?” “你等等,我去喊朱医生。”吴楚山人也突然感觉到自己眼皮有些发紧,眼前兰儿的身影似乎也在扭曲变形。 “莫非是中毒?”山人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脚步已经迈进客厅。 朱医生站在墙角,正神情紧张地与荆太极对峙着。 吴楚山人疑惑不解地问道:“朱医生你们……” 朱医生神情恍惚的目光落在了吴楚山人的身上,怯生生地问道:“你们都是谁?怎的身材如此高大?” 至此,吴楚山人确认全家人已经全部中毒了。 “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荆太极的面色古怪至极。 吴楚山人虽然身负武功,但是也抵挡不住千古奇药“祝由散”的药性,在他的眼里,荆太极的身材在一寸寸地长高,最后似乎脑袋都已顶到了天棚之上,正在哈着腰同自己讲话,凑在眼前的那张诡异的脸足有木脚盆一般大…… “你是谁?”吴楚山人问道。 “我是寒生啊,您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啦?”荆太极说道,同时神情轻松地坐在了椅子上。 “寒生?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咦,孩子,你怎么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呢?”朱医生闻言冲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荆太极,心痛地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道,噢,寒生原来竟去了香港,看来朱家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老爹,我是去了香港,但是我忘了,我到香港去干什么了,您还记得吗?”荆太极引诱着说道。 朱医生有些不满意地说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够给忘记了呢?给患者看病要专心致志,你这样粗心大意可不好。” 荆太极想还是直切主题的好,免得兜圈子,于是他面色异常诚恳地说道:“老爹,我把治病的方子都给忘记了,这让我怎么给人家治嘛!您和师父两人再给我说说好不好?”他的眼光望向了吴楚山人。 山人心中恍惚地在琢磨着。师父?谁是他的师父,是我吗?不对呀…… “寒生,我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岳父。”吴楚山人板起了脸更正道。 “寒生,《青囊经》只有你一个人看见过,我们都不知道啊。”朱医生在一旁突然说道。 《青囊经》?早已失传的三国华佗的旷世医书?荆太极感到自己的胸膛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失传了一千七百年的《青囊经》重出江湖! 荆太极心中禁不住战栗起来,怪不得寒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多匪夷所思的治病法子。老天有眼啊,让我荆太极知道了这个秘密。 “可是《青囊经》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你们知道的话快点告诉我吧,我还等着赶去治病呢。”荆太极迫不及待地说道。 朱医生皱着眉头,疑惑地说道:“咦,你不是藏在狗窝里,连同草房一起烧掉了吗?” 似一盆冷水自头上浇到了脚下般,荆太极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烧了?举世无双之宝,中医旷世奇书,就这么烧了? “谁烧了?”荆太极自言自语道。 “房子是孟祝祺烧的。”吴楚山人说道,一面精神恍惚地思索着,自身的内功在抵抗着药性,感觉到头痛难忍……《青囊经》?寒生的医术是来自《青囊经》?寒生竟然是神医华佗的传人…… 荆太极心里大声咒骂起来,孟祝祺,这个愚蠢的王八蛋,你真是头蠢猪,和你儿子一样。 看来只有从寒生身上下手了,他冷静下来如是想。 “我不是寒生,你们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荆太极换了种声调,话语中夹杂着四川口音。 朱医生定睛细瞧,果真不是寒生,“你是谁呀?”他问。 “我是来瞧病的病人,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哩,硬是辛苦得很呦。”荆太极按住胸口,显示出那儿在疼痛的样子。 “真的是病人啊,可是寒生出门了,一下子回不来。”朱医生歉意地说道。 “他啥子时候转来?我等起在,要得嘛?”荆太极暗自发笑,这“祝由散”的确是神奇,简直是妙不可言啊! 朱医生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估计起码要一个月呢。” 坏了,一个月,时间太长了。荆太极沮丧地想,现在自己巴不得早一天得知《青囊经》上的所有秘密。 “他到香港啥子地方?啷个才能找到他嘛?”荆太极问道。 朱医生迷迷瞪瞪地望着他,没有下文。 “快说嘛,晚了我的病就不得行了。”荆太极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像是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朱医生想起来了。 “得嘛。”荆太极松了一口气,揩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看来必须亲自到香港走一趟了,《青囊经》乃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岂能让寒生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独占?自己带上“祝由散”,见机行事,哼,我荆太极定将《青囊经》搞到手,之后再杀了那小子灭口,世间可就唯我独尊了。想到此,荆太极不由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他拾起一小块石子,手指一弹,破空之声过后,“噗”的一声响,厨房里的水缸破裂了,掺有“祝由散”的一缸清水一下子四散着涌出来,流到了地上。 此间,不能留有一丝痕迹,他想。 荆太极连夜赶回到了宿舍里,将剩余的“蛤蟆菌”和“魔鬼果”配置好了“祝由散”,并小心翼翼地依旧用糯米纸裹好,放进一个信封里,同时将取自孟祝祺脖子上的那两根阴毛也撂了进去,然后熄灯上床睡觉。 在五十年代的时候,香港和广州的繁荣程度相差不大,五十年代之前,香港比广州还要落后,那时到香港去很容易,内地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的。三年的经济大萧条后,就有很多人申请去了。在六十年代初期申请去香港的手续极其简便,只需要单位领导批准,到派出所办手续就可以去了。自“*****”以后,正规渠道受阻,于是开始有大量的广东人偷渡前往香港。 荆太极也做好了偷渡的准备工作,地图、指南针、手电筒、食物,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最关键的还是钱,自己虽然身为院长,但仍属行政十九级,工资只有八十多元,全部积蓄拿出来,也不到一千块钱,他决定将这点家底全部都带上。 荆太极同院里其他领导打了招呼,说是要回趟四川老家,然后拎着旅行袋离开了婺源。他先乘坐长途车来到南昌,然后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三日后,他来到了宝安县南海边上的一个小渔村。 一户简陋的渔民家,荆太极以一千元钱的价码偷渡香港,先付一百元定金,到了香港下船时再付剩余的九百元。老渔民答应了,当时一个人的偷渡价格,有几百元就已经是不低了。 夜里,荆太极来到海边,登上了一条小舢板,老渔民摇着橹,晃晃悠悠地向大海中划去。 一轮明月倒悬,海面上风平浪静,咸涩味的海风徐徐吹来,令人十分惬意。 荆太极满脑子想的都是《青囊经》,据他所知,当年被囚禁在狱中的华佗凝自己毕生的心血写成一本《青囊经》,交给狱中的牢头,不料那牢头怕遭连累而不敢接,所以华佗愤然将其烧毁,第二天,一代名医就被曹操处死了,《青囊经》就此失传,成为千古憾事。 一千七百多年后的今天,寒生竟然得到了这本《青囊经》。这说明,许昌大牢里的那天夜里,牢头应是收下了这本书,而后珍藏了起来,因为此后的一千七百多年里,世间再未有《青囊经》出现过。 寒生啊寒生,你小子真是他妈的有福气。不过,我荆太极何尝不是吉星高照呢?自己是医科毕业的,理论上不知强过寒生多少倍,若是再得《青囊经》之助,天下舍我其谁呢? 想到这里,荆太极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舢板终于停靠在香港大屿山的一处僻静的海湾里。 荆太极掏出剩余的钱递了过去,老渔民在月光下数着钱。 “还差一百多块钱呢。”老渔民义数了一遍,说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道:“我在路上用了。” 老渔民说道:“我们可是讲好的。” 荆太极冷笑道:“不错,是讲好的,可是还有没讲好的呢。” “什么?”老渔民诧异地问道。 “就是要你的命!”荆太极说罢,早已一掌落下。 荆太极冷笑着拽过那把钞票,顺势一脚,将老渔民的尸身踢进了海里,自己拎起旅行袋飞身上岸。 寒生等着我,荆某来了。他心中说道。 ------------ 第一百五十八章 颠倒之术 寒生默默地注视着鬼婴小才华,别看他只有两三个月大,可是体形却出奇壮实,不晓得的人都会以为这孩子起码一岁多了,但是他还不会直立行走。 鬼婴是至阴体质,皱皮女婴是纯阳,如何阴阳交融、水火既济呢?当然,如果他俩已是成年人的话就好办了,可他们还只是婴儿,湘西老叟的方法用不上。 《青囊经》上固然有很多治病的方法,但世间事千奇百怪,书本是死的,无法一一囊括世上的所有病例。 灵活运用它的原理,起到举一反三,这才是治病之道。 寒生心中反复回忆着经中的记载,思考着如何让两个婴儿阴阳调和起来。 吴道明走上前来,悄悄将寒生拉到了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寒生,有件事我得私下告诉你。”吴道明小声说道。 “什么事?”寒生问。 “这几天,紧挨着这所房子有两户人家的宠物被杀死了。一只是非洲大猩猩,一条是爱尔兰猎狼犬,这两个可都是极凶猛的动物。”吴道明说道。 “唔?”寒生望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沈才华干的。”吴道明接着说道。 “哦,竟有这事儿?”寒生吃了一惊。 “沈才华半夜跑出去,吸食了那两只动物的血,都是咬断颈动脉,与咬死沈天虎家里的那些鸡一样,这两件事在香港引起了轰动,目前警方已经着手在调查了。”吴道明解释道。 寒生的目光瞥向沈才华,发现鬼婴正在贪婪地瞅着老祖怀里的孩子,小舌头在不住地舔着嘴唇。 “你是说老祖的孩子……”寒生一下子领悟过来,身上惊出了冷汗。 吴道明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不错,沈才华现在的那副模样就是在跃跃欲试,今夜就很危险。” 寒生没答话,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才华。 嗯,沈才华一定是感觉到了那皱皮女婴纯阳的体质,迫切地需要吸食阳性血气,以中和自己体内的纯阴气场,寒生心想。 “那鬼婴看来要开始吸食人类的血液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呢?”吴道明愁眉苦脸地说道。 “好啊,”寒生突然开口,见吴道明面露诧异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想到办法了。” 寒生决定使用《青囊经》上的医术,结合《尸衣经》上的辟邪术来冒险一试,他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阴阳,阴阳之道不外顺逆,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源,即颠倒之术也。世人皆知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知逆死,亦不知逆之有生也’。”这是《青囊经》里的话,不过不能向吴道明和盘托出。 “‘颠倒之术’?我年轻的时候,曾听我师父说过,自古以来,世间最神秘的、达到中医术之巅峰的就是‘颠倒之术’,不过早已失传,难道你竟然懂得?”吴道明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寒生点点头,轻声道:“我懂。”遂站起身来,眼睛瞟去,老祖怀中抱着皱皮女婴,询问的目光正紧张地注视着他。 寒生走上前摸了摸沈才华的大腿,不错,大腿前面的股四头肌和后面的股二头肌都结实有力,再按按腰部,腰间肌的韧性也很好,尤其是才华微微翘起的屁股,两块臀大肌弹性极佳。 “七天,需要七天时间。”寒生说道。 “什么?寒生,你的意思说,你能够医治我的女儿了?”老祖急切地问道。 “今天子夜交更之时,我会来你房间的。”寒生告诉她道。 寒生又走回到吴道明的身边,问他道:“香港可以搞到‘小蜂儿’吗?” “新界那边有专业养蜂的,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种蜂?”吴道明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是蜜蜂之类的,是蚕蛹,‘小蜂儿’是它的别称。蚕上蔟结茧后经过四天左右,会变成蛹,蚕刚化蛹时,体色是淡黄色的,蛹体嫩软,渐渐地就会变成黄色、黄褐色或褐色,蛹皮也硬起来了,半月后它就将变成蛾了。在我们家乡,有许多农户养蚕的。” “哦,有的,要多少?我去新界可以搞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吗?”吴道明问道。 寒生说道:“我以它为药引,作为阴阳调和之中介物质,记住要褐色的老蚕,有两斤足矣,顺便带两包缝衣针来。” “好,我中饭过后就去办。”吴道明应承道。 中午的饭菜极为丰盛,那些虾蟹、贝类的海鲜都是寒生从未见过的,口味清淡而鲜美,怪不得人说“食在广东”,真的是一点不假,多少天以来,终于饱餐了一顿。 下午,吴道明出去釆办,其余人坐在客厅里商议第二天去九龙城寨的事情。 黄昏时分,吴道明回来了,所需之物均已办妥。 就等子夜交更了,寒生想。 亥时,寒生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客厅,一看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坐着,大家知道寒生今晚将给两个婴儿治病,所以都在等着,只有沈菜花母子和老祖母女在房间里休息。 寒生放下手中的梅花针,那是吴道明下午买来的两包缝衣针再加上一支筷子做成的。寒生请吴道明斟来一杯烈性酒,开始炮制药引子。 寒生抓起一个蚕蛹,轻轻丢进酒杯中,高度的烈性酒瞬间侵入蚕蛹内,那蚕蛹经受不住酒精的刺激挣扎扭动了一下,即刻死亡,临死之前,它竭尽全力地向外一吐,喷出一股淡绿色的液体…… 寒生见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于是便简单解释道:“蚕蛹的体形像一个纺锤,分头、胸、腹三个体段。你们看,这头部很小,上面长有复眼和触角,胸部隐约看得到有胸足和翅,它鼓鼓的腹部共有九个体节,像斑马的条纹似的,雌雄主要靠腹部的线纹和褐色小斑点来判别,我们需要的是雌雄同体的。” “真的啊,我以前经常吃炒蚕蛹,还从来没有注意到它还长着头和眼睛呢。”朱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口中啧啧称奇道。 寒生用筷子夹出那只蚕蛹的尸体,丢在纸篓里,然后又重新放进去了一只,紧接着,又是一股淡绿色的汁液喷出。 “这是蚕蛹的生命之精,尽管是只小小的生命,但是天地合一、万物类象,其中的原理是相同的,譬如这淡绿色的蚕蛹精酒,人类饮之不但可以祛血脂和脂肪肝,而且还能调理血压、延年益寿。”寒生说道。 不一会儿,两斤蚕蛹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只都是单一性别的了。此刻,酒杯里面的烈酒已变成了翠绿色。 寒生抬眼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快到十一点了。 “亥子交更就要到了,也是阴盛极而阳初生的时候,大家别出声,把灯关掉,我们在这儿等着。”寒生吩咐道。 客厅里一片漆黑,众人坐在那儿默不作声,至于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墙上的钟声敲响了,正是亥子交更之时,众人的心一下子都随着钟声提起来了…… “吱嘎”,走廊里传来了轻轻开门的声音。 众人一下子屏住呼吸,听见了“咚……咚”的轻微落地的声音,但是又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 黑暗中,人们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一跃一跃地前行着,而且还不时地停下来,听着四周的动静,最后轻轻跃起,抓住了门把手拉下,悄悄地推开了老祖的房门,敏捷地闪身而入…… 寒生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一手推门一手猛地揿开房间内壁上的电灯开关,屋内顿时灯光齐开,亮如白昼。 光着身子的沈才华正扑在皱皮女婴的身上,张口咬向了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今墨早已闪身上前,一把将沈才华拽了下来,鬼婴眨着眼睛望着刘今墨,委屈地喊了声:“妈妈。” 此刻老祖也醒了过来,紧紧地抱起女婴,紧张的目光望着寒生。 “好啦,可以开始医治了。”寒生说道。 寒生吩咐老祖将女婴仰卧在床上,然后取来梅花针,一面解释说道:“梅花针是针灸术的一种,五根针的称‘梅花针’,七根的称‘七星针’,而‘罗汉针’则需要十八根针,我今天所用的就是自制的绑在竹筷子上的‘罗汉针’了,医家通称为‘梅花针’。” 寒生手持筷子柄,手腕轻抖,以“重刺”法叩击女婴的任脉诸穴,口中说道:“刺血疗法自古有之,当年三国华佗就是用此法治疗曹操的‘头风病’的,曹操头痛欲裂,华佗在其头顶百会穴和太阳穴针刺放淤血后即愈。唐代侍医张文仲也是用此法治好了唐太宗的头目眩晕症。” 寒生从女婴脐下的中极穴开始,叩击皮下出血,一路沿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向上行,再经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到巨阙,然后鸠尾、中庭,到达前胸正中央的膻中大穴,任脉二十四穴,已经放血了十四穴,在皱皮女婴的肚子上形成了一条淡红色的血线。 皱皮女婴倒也坚强,忍着痛一声不吭,眼請里面充满了怨毒之色。 “这小家伙还不错,蛮配合的。”寒生说道。 “呸”的一声,皱皮女婴鄙夷地啐出一口浓痰,吐在了朱彪的脚上…… 接下来是沈才华,这孩子可是不老实,小腿乱蹬,龇出来两排小牙发出恐吓,但还是寡不敌众,后背朝天地给按在了床上。 人后背上的督脉乃是奇经八脉之一,总督一身之阳经,六条阳经都与其交会于大椎,督脉起调节阳经气血的作用,故称之为“阳脉之海”,对应着“阴脉之海”任脉。 寒生抓紧时机,落下梅花针,自沈才华的腰阳关叩起,沈才华疼得大呼小叫起来。寒生未予理睬,继续沿着其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直至大椎穴。督脉二十八穴,刺血十二穴,小才华的后背上也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色。 吴道明递过来那杯翠绿色的蚕蛹精酒,寒生用棉球蘸着涂在了沈才华的背上,酒精刺激着破损的皮肤,痛得他哇哇怪叫。皱皮女婴则坚强得多,蚕蛹精酒抹在她的胸腹皱皮之上,她紧闭着小嘴儿一声不吭。 寒生涂抹完了之后,抓起皱皮女婴,将其任脉贴着下面沈才华的督脉,撂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接过吴道明手中的绷带,开始一圈圈地把两个婴儿缠绕了起来,最后打上了几道结。治疗终于结束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觉得好笑,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像只乌龟驮着另一只小乌龟,沈才华怒气冲冲地望着众人,而皱皮女婴则恼怒地接连啐出几口痰,竟然都吐在沈才华的后脑勺上了。 老祖心疼地望着女婴,忧心忡忡地说道:“要绑七天才行啊?” 寒生正色道:“我现在用的是阴阳‘颠倒之术’,纯阴的沈才华以其阴盛的‘阳脉之海’之督脉十二要穴,通过女婴十四个任脉要穴吸取其‘阴脉之海’里充盈的纯阳之气,而女婴正相反,将沈才华‘阳脉之海’里的纯阴之气过渡到自己的‘阴脉之海’中,任督相交而阴阳自长,七日后,各得所需。” “精彩!实在是妙不可言,原来中医之术竟有如此神奇,看来做任何事都要暗合阴阳变化之道方能成功。”吴道明拍手赞道。 寒生微微一笑:“世间事,莫不如此。” 突然间,电灯骤灭,漆黑一片,众人一愣,但觉一股阴风径直扑向寒生而去…… “不好,沈菜花!”黑暗中传出刘今墨惊恐的呼叫声。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菜花之死 沈才华愤怒的哭叫声惊动了沈菜花,她从屋里冲出,来到众人聚集的老祖房间外,发现寒生正在捆绑自己的孩子,顿时勃然大怒,伸手关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随即在黑暗中向寒生扑去。 众人措手不及,那沈菜花已至寒生身边,对着他的脖颈处张口咬下…… 就在她的利齿刚刚触及寒生皮肉的一刹那,黑暗中,寒生浑身上下突然闪动起白色的静电火花,发出一阵“噼噼啪啪”放电的声音,沈菜花感觉嘴巴上一麻,随即全身如触电般战栗,然后慢慢地缩下去,一生没吭地栽倒在地上。 荫尸沈菜花遇上了寒生身上的“尸衣”,人毫与绿毛所织成的小背心,那是世间至圣的辟邪之物,她又如何承受得住呢? 寒生贴身而穿的“尸衣”,乃是刘伯温六百年尸身在天蚕内所生就的白毛人毫,再加那上古堪孖之鱼身上的绿毛混合织成,绿毛可吸阴性物质,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人毫则以其天然罡气杀之。 此刻,众人从惊愕之中醒悟过来,不知是谁重新开启了墙壁电门开关,房间内骤然亮了起来,满屋子都充斥着一股臭氧离子的气味儿。 急视之,寒生安然无恙,沈菜花则躺在了脚下…… “妈妈。”沈才华轻轻叫了声,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下,扑到了沈菜花的身上,半空里,皱皮女婴扭头朝寒生“啐”了一口,那痰吐偏了,落在了吴道明的衬衣领口上。 朱彪拨开众人,忙跪倒在菜花的身边,“菜花,菜花”地呼唤着。 寒生开始也愣住了,最后想起了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薄薄的背心,看来这东西果然是辟邪之物,但奇怪的是,鬼婴以及妮卡他们接触怎么都没事呢? 吴道明看了看沈菜花,站起身来对寒生轻轻说道:“她死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俯下身探看,说道:“将她扶回房间。” 朱彪抱起沈菜花,刘今墨心疼地抱起小才华两个,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寒生回房取出阴阳尺随即也跟了进来。 阴阳尺插入沈菜花的口中,朱彪紧张地盯着上面的刻度。 尸变与正常人有所不同,常人有昏迷丧失意识之症状,而荫尸等则不存在,昏即是死,盖因肌体不同之故。 阴阳尺救过明月与师太,但愿救得了沈菜花。寒生想。 青色的阴阳尺上,自沈菜花的口中缓缓上升一道白气,飘忽不定,朱彪头脑中一片紊乱,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色尸气。 寒生叹道:“唉,这沈菜花的命运真是够可怜的了,临死一口怨气护住了胎儿,这才过胎得以孩子出世,自从见到了自己的骨肉,怨气渐消,本来想医好她,不料又阴差阳错地遭此一劫,都怪我安排不周,是我害了她。” 吴道明见寒生不住地自责,便安慰道:“世间生死谁都难以预料,你已经尽力了。沈菜花本是已死之人,又与小才华共同生活了这许多天,纵使撒手而去,也是无憾了。” “白气走到哪儿才能有救啊?”朱彪垂泪道。 寒生说道:“丁、旺、义、官、兴、财可以有救,害、苦、死、失则无望了。” “妈妈。”小才华背着皱皮女婴趴在妈妈的身上,轻轻地呼唤着。 师太和妮卡在一旁抹着眼泪。 白色的尸气停在了“苦”字上,然后渐渐消散了…… 沈菜花死了。 “菜花啊!”朱彪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叫,“都是我害了你,我为啥不敢到孟家去理论呢?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我胆小怕事,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对不起你呀……” “妈妈……”其间,听得见沈才华微弱的呼唤声。 “咝……”沈菜花的尸体上冒起了白色的雾气,原本丰满的肉体逐渐塌陷下去,不多时,白色的长衫里只剩下一副白色的骨架…… 朱彪发了疯似的一把甩掉阴阳尺,抱起沈菜花的骷髅头,在上面不停地亲吻着,小才华怔怔地望着妈妈的尸骨,呆愣在那里。 刘今墨俯下身,抱起小才华,行走江湖多年的他,此刻眼眶也湿润了。 师太和妮卡已经轻轻啜泣起来。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嫁过夫家方知丈夫是一个阉人,她不甘心守一世的活寡,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是勇敢地寻找自己的爱情。可惜她找错了人,她把全部的爱都毫无保留给了朱彪,可在关键时刻,她爱的这个男人却不敢为她出头,做了缩头乌龟。孟家父子百般折磨凌辱她,她在痛苦中盼望着爱人前来拯救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等啊等,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来……等来的只是夫家的一根绳索,勒死了她。 寒生此刻明白了,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事,并不是医者所能够医治的,纵使悬壶也未必可以济世。青囊在手,尸衣在身,又待如何? 寒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寒生望着刘今墨和吴道明,沮丧地说道:“尸衣一出世,想不到第一个伤害的却是最苦命的沈菜花,既然它不分敌我好坏,还是不要穿它了吧!” 吴道明说道:“不,尸衣是有灵性的,能够感受到危险,对企图伤害你的煞气才会反击,而对你没有危害的磁场则不会主动出手。你想想,它对沈才华身上的鬼气并没有做出反应,妮卡也是。你必须穿着它,香港这个地方,灵异蹊跷之事很多,不可不防的。” 刘今墨也说道:“沈菜花之死,与你无关,正像吴先生所说,是尸衣本身的罡气反制了她的攻击,因此才造成了这次误杀。你既立志悬壶济世,本身又不会什么武功,有件尸衣护身是必不可少的。” 寒生望着床上沈菜花的尸骨,心中酸楚至极,他拍了拍朱彪的肩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朱彪没有说话,依旧紧紧地搂着沈菜花的骷髅头发呆,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头骨深陷的两只眼窝中,就像两个人在流泪,他想起了第一次与菜花赤裸相拥在罗帐之内的情景,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有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神瞟着寒生,背上的皱皮女婴也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 寒生叹息着弯腰拾起阴阳尺,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见此情形,知道已无法相劝,便陆续走出了房间,心情沉重地坐在客厅里,轻声讲述着沈菜花的悲惨身世,一个个都唏嘘不已。 刘今墨轻轻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在朱彪身旁的双人大床的角落,希望朱彪能为了孩子而振作起来。 凌晨时分,人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朱彪依旧抱着菜花的尸骨一动不动。 寒生默默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心中恼恨不已,他怪自己粗心大意,无心之失却害了沈菜花。 这时,门开了,又轻轻地关上,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过来。 妮卡走到寒生跟前,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是我害了她。”寒生喃喃道。 妮卡不忍见寒生如此难过,伸出了玉手想要抚摸安慰寒生,但是又不敢,最后还是悄悄地缩了回来。 “这不能怪你,是尸衣为了保护你而做出的反应,若不是这样,沈菜花可能已经伤到你了。”妮卡安慰道,其音幽幽,似有无限哀怨惆怅。 寒生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心中想起了父亲、兰儿和山人,想起了南山村安静的生活,想起了系着骑马布的首领,想起了笨笨……唉,人生如斯,世事如斯啊! 妮卡望着寒生眉头紧蹙的侧脸,心如怀揣小兔般跳个不停,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的神,她愿意用一生来侍奉他,尽管他已经有了兰儿,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为了和寒生在一起,她心甘情愿连他们两个一起来侍奉。 苗疆的山神、树神和井神啊,请赐给我力量吧!妮卡心中祈祷着。 门突然打开了,刘今墨急匆匆说道:“沈才华不见了!” ------------ 第一百六十章 客家寮 下半夜寅时,山顶道911号别墅斜对面,一株粗大的芒果树暗影中,悄无声息地泊着一辆黑色的平治房车,车窗紧闭,里面拉着窗纱。 车内坐着两名身着深色唐装的男人,两人轻轻地打着哈欠,其中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说道:“凌晨了,那个风水师早就和那个老尼姑在温柔乡里打着呼噜了,我们可以撤了。” 旁边的是一个年轻人,附和着说道:“是啊,这里还有两瓶牛奶,我们喝完走人。” 说罢、启开一瓶递给老者,自己喝着另一瓶。 “我要去方便方便。”山羊胡子老者说着推开车门,走到墙角,“哗哗”地尿了起来。 “妈的,你这一尿,我也憋不住了。”年轻人也跟着跳下车,跑过去一起放起水来。 就在他们背对着的身后,马路斜对面的911号别墅长着爬藤的石墙上,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那是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的身影。 沈才华鼻子嗅了嗅,目光移向那辆平治车,月光下,他驮着女婴“嗖”的一声跃起,几个弹跳便来到了车前,迅速地从打开着的车门钻了进去,隐藏到了后排座位的阴暗处。 沈才华伸出小手,抓起山羊胡子放在变速手柄旁的那瓶牛奶,递给了皱皮女婴。那女婴用两只皱皮小手抱着瓶子“咕嘟咕嘟”喝起奶来。 墙角处,两人小便完走回来坐进了车里。 “走吧。”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年轻人发动了汽车,沿着山顶道驶下山去。 “咦,我的牛奶呢?”老者问。 “前面有警察。”青年人一面开着车、一面警示道。 自从山顶道接连发生两起血腥谋杀宠物大案之后,警方已经加强了中环至半山一带的巡逻,尤其是在深夜。 拐角处停着一辆警车,两名巡警站在那儿倚靠着车身吸烟,晚上值班既困乏又无聊。 见到有车从山上下来,巡警掐灭了烟头,举起一块发红光的圆牌晃动了两下。 青年人将平治车滑行到两名巡警的身旁停住,摇下车窗,问道:“什么事,阿sir?” “皇家警察,请出示一下驾驶证件。”一名巡警上前说道。 青年人递过证件,巡警一面检查,一面朝车内瞥了一眼。 “谢谢,注意安全。”巡警还回证件,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青年人笑笑,摇上了车窗,松开了制动,缓缓离去。 “怎么半夜三更的设起路卡来了?”青年人嘴里嘀咕着。 “还不就是非洲大猩猩和猎狼犬那两件事给搞的。”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真像传说中那样是外星人干的?”青年人怀疑地问道。 老者笑笑,说道:“怎么会?胡说八道。”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干的?”青年人说道。 “咕噜”一声响,皱皮女婴又喝进去一大口牛奶。 “咦,什么声音?”山羊胡子老者转过身来。 借着车窗外闪过的街灯亮光,他发现了两个婴儿。 “快停车!车里有一个双头怪婴!”老者惊呼起来。 “嘎……”平治车猛然间紧急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皱皮女婴把持不住,牛奶瓶脱手飞出,砸在了老者的鼻梁上,黏稠的牛奶喷洒了老者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青年人拉紧手刹车,忙回过脸来瞧个究竟。 “啐”的一声,皱皮女婴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的眉间,急切间他只瞥见一个秃头皱皮的小脑袋一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手猛推车门,滚下车来。 此刻,山羊胡子老者也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站到空荡荡的中环大街上。 青年人爬起身,掏出***枪,战战兢兢地瞄着车内,一只手抹去眉毛间的浓痰,颤抖着声音说道:“天哪,那是什么?” 老者也绕到了持枪的青年人身后,一面揩脸,一面支支吾吾地说道:“不知道,好像是泰国那边的吸血怪婴,双头的。” 车内没有动静,两人壮着胆子向车子靠近,从开启着的车门望进去,看到了一个白胖男婴光着身子趴在座椅上,正瑟瑟发抖地望着他们…… 最后他俩终于搞明白了,这是被绷带捆绑住的两个婴儿,一个相貌正常,是个男婴,另一个发育得有点畸形,皮肤上面都是皱褶。两个赤裸裸的婴儿似乎并不具备什么危险性。 青年人以手枪枪口触了触那婴儿,婴儿向后缩缩,似乎很害怕。 “我说,老纪呀,你整天摆摊测字算命的,就猜不出这两个小东西的来路吗?”青年人说着揣起了手枪。 “嗯,看起来不像是泰国血婴,可是为什么有人用绷带缠起他们呢?我估计他们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连体婴儿,但是奇怪,他们是什么时候上汽车的呢?”被称作老纪的山羊胡子老者疑惑地说道。 此人正是在九龙城寨入口摆地摊的测字相士。 那天,当吴道明写下“香江一枝花”几个字时,老纪着实吓了一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赶紧收拾摊子离开。离开是假象,他知道这两个不速之客肯定会尾随他的,所以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想引他俩来到客家寮,来个一网生擒。不料中途遇上皇家警察在盘问路人,吴道明和师太转身离去了,于是他立刻招来一个马仔,命其跟踪他俩,最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别墅,那可是香港顶级富豪居住的地方。 老纪不敢怠慢,立即向老阴婆报告,得到指令,开始监视那栋房子。 今晚收工,竟然在车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个怪婴,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不管怎样,先将这两个婴儿带回去,进贡给老阴婆。老阴婆喜食婴儿脑,这在香港是属于很难搞到的奢侈品,此次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借花献佛,表表自己的衷心。 想到此,老纪嘿嘿笑将起来,说道:“把他俩带回城寨。” 九龙城寨是由数百栋大大小小的破楼房和平房组成的如迷宮一般的贫民窟,里面巷道纵横,污水四溢,蚊蝇孳生,生人误入其中,小半天也走不出来。 城寨中心有一座高墙大院,平时总是紧闭着铁门,极少见到有人出入。院子里有正房和偏房十余间,还有几株高大的香樟树,枝叶茂密,几乎遮蔽了整个院落,即使站在附近的高层楼房顶上,也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这座院落就是九龙城寨客家寮。 黎明前,驶来一辆平治房车停在院门口,老纪跳下车,上前按响了门铃。 铁门上开了一个小孔,一双戒备的眼睛从中露出来,看见了老纪,遂“咣当”一声,打开铁门,平治车缓缓开了进去。 中间正房的木屏风后面有一道暗门,里面有楼梯直接通往地下室。地下不但有大厅,数间卧室、耳房,而且卫生设备、厨房等一应俱全,装修豪华,通风良好,冬暖夏凉。 大厅布置得灯火辉煌,靠墙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水粉画,上面一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花,虽然略显庸俗,但在这地底下反而显得颇有些生气。 一个老太婆盘腿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头上包着红色牡丹花头巾,一双小脚蹬绣花鞋,手持一根大烟袋,正是人称“香江一枝花”的老阴婆。 “让他们进来。”老阴婆说道。 “是,花姐。”一个素装老妈子应声道,揿动墙壁上的暗门开关。 门开了,老纪手里拎着两个婴儿走了进来,身后的门随即又关闭了。 “花姐,我回来了,路上抓了两个婴儿来孝敬您老人家。”老纪说罢,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扔在了地上。 “哦,我看看,还细皮嫩肉的呢,那一只怎么长了一身的老皮?”老阴婆端详着说道,然后摆摆手。 老妈子上前抄起婴儿,送至老阴婆面前。 “咦,宝贝啊。一个纯阴,一个纯阳,难得,难得啊!”老阴婆惊讶道。 老妈子问老阴婆道:“花姐,早餐您想吃哪一只?我这就给您拾掇去。” 老阴婆仔细地看看他俩,说道:“当然吃白胖的那只公的,可是他们怎么绑在了一起呢?” 老纪谄媚道:“花姐,我猜他俩是连体婴,父母不要给扔了出来。” 老阴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若是连体双生,不可能一阴一阳,而且这只长得如此丰满,那只却像个小老头子,令人作呕。” “啐”,皱皮女婴恼怒地张口向老阴婆射出一口浓痰,但力量有限,那痰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了老阴婆的绣花小鞋上。 老妈子吓慌了,忙说:“不起,花姐,这小东西不识抬举,我先去把她剁了用砂锅炖上。” “哈哈哈,”老阴婆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道,“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像阳公呢?” 老纪看老阴婆心情愉快,趁机说道:“花姐,我……” 老阴婆摆摆手:“阿纪,你事情办得不错,那个风水师吴道明有什么新动向?” “昨天早上,他家里来的那几个人一直没出来过。花姐放心,天一亮,另一组人就接上去了,我会随时向您报告的。”老纪赔着笑脸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会给记上你一笔的。”老阴婆说道。 “谢花姐。”老纪退到墙边,揿动开关走出了暗道。 “来,给我解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阴婆吩咐道。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逃 “师妹,什么小东西像我阳公啊?”一间耳房的房门推开了,阳公走了出来。 老阴婆手指地上趴着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说道:“喏,就是那个一身老皮的怪婴,她竟然也会和你一样地吐痰,恶心死了。” 阳公一眼望去大吃一惊,那皱皮女婴正是自己思念之中的女儿!心中顿时大喜过望,抢步上前,一把抱起他俩。 “哈哈,这是我阳公的女儿啊!”阳公大笑道,一面仔细地端详起皱皮女婴来。光秃秃的脑瓜顶,脸上皱纹满面,而且数日不见,还长起了短短的络腮胡须,小胳膊小腿上俱是一层层的皱皮,活像一只小沙皮狗。 阳公笑眯眯地望着女儿,女婴的喉咙突然一动,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吐痰的先兆,与自己如出一辙,这么小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真是天赋异禀啊! 阳公张嘴畅怀大笑,“啐”,一口痰准确地飞进了阳公的喉咙里…… 老阴婆乍听之下,先是惊愕万分,转而恼怒至极,正待发作,看见皱皮女婴将痰吐进阳公的嘴巴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声甫止,她只是感到滑稽,倒也不十分吃醋,毕竟自己已经和阳公师兄分手多年,而且自己这么大年纪也没个孩子,见到这么个小活宝,反而蛮开心的。 “阳公,我以前还真的小觑你了,那个女人是谁呀?”老阴婆揶揄道多少年了,她从来都不称呼他为师兄。 阳公嘿嘿道:“她叫老祖,我们也是无心之失。” “她人呢?怎么,是怕羞不敢露面,还是你舍不得她途中颠簸辛苦?”老阴婆说道。 “师妹,我说过是无心之失,若是你不嫌弃的话……”阳公说道。 “不嫌弃什么?”老阴婆反问道。 “你就是吃了她的脑子我都没意见,我还同你一起吃。”阳公诚恳地说道。 老阴婆愣愣地望着阳公,心道,这家伙太冷血,要不要现在下手除掉他? “寒生他们在哪儿呢?”阳公端详着捆绑住俩婴儿的一圈圈绷带自言自语说道。 “寒生是谁?”老阴婆诧异道。 “他是一个乡下郎中,医术神奇,你我都是学武之人,难道看不出这俩孩子一阴一阳,前胸贴后背,正在疗伤吗?果然厉害,阳公佩服的人很少,他是第四个。”阳公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一个是谁?”老阴婆颇感好奇地说道。 阳公微笑道:“当然是咱们的师父圣母白婆婆啦。” “第二个呢?”老阴婆接着问道。 “当然是师妹你了。”阳公嘻嘻笑道。 老阴婆嗔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第三个呢?” 阳公自知失言,望着老阴婆认真的眼神,无奈只得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京城里面的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老阴婆紧追不舍。 “这个,我只能说是政府里面的,你就不要多问了。”阳公竖起食指朝上,说道。 “我才懒得问呢。”老阴婆一扭屁股,转身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阳公欢喜地望着皱皮女婴,不料那女婴却连连打起了哈欠。 “哦,宝宝要睡觉喽,”阳公说着招呼老妈子过来,吩咐道,“让他俩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是。”老妈子接过俩婴儿,抱到一间耳房里去了。 阳公来到卧室里,老阴婆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手臂支着后脑勺,酥体侧卧,两只小脚微微分叉,摆成一副美人鱼的姿势,只是肌肤粗糙,臀薄无肉,胯骨尖翘。 阳公胃里一阵恶心,但是寄人篱下,也只能牺牲些色相了。他默默地脱光衣服,露出引以为豪的身体,结实的胸肌还有一些弹性,腹部还算平坦。 阳公雄赳赳地迈上了床…… 耳房内,老妈子给两个小家伙铺床,沈才华坐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妈子颈部凸起搏动的动脉,黑色的瞳孔不断地收缩,测量着距离,慢慢地张开了小口,露出那两排锋利的牙齿。 老妈子全神贯注在铺床,她根本想不到会遭到婴儿的袭击。 沈才华突然一跃而起,双手死死地揪住老妈子的头发,利齿瞬间切断了她的须动脉,她扭脸望见沈才华两只黑黑的大眼睛近在咫尺,那眼眶中除了瞳孔见不到一丁点的眼白儿。背上的那个皱皮女婴也丝毫没有了瞌睡的模样,两只小眼睛蔑视地望着她。 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景象,身子慢慢地软倒下去…… 沈才华并没有拼命喝血,见老妈子已毙命便立即松开手跃了下来。 他轻轻地爬到门口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于是便悄悄爬了出去,爬过大厅,纵身跃起,揿动墙壁上的开关。 暗道门开了,沈才华爬了出去。 一番云雨之后,阳公搂着老阴婆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公和老阴婆幽幽醒转来,均感到肚子已饿,遂起床洗漱后出门来到大厅里。 耳房门虚掩着,阳公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赶紧推开房门,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老妈子倒在血泊中,两只迷茫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阳公上前探了探,早已毙命多时。 老阴婆四下里找了找,已经不见了两个婴儿的影子。 “莫非有外人闯入了客家寮?”老阴婆阴沉着脸说道,一面揿动暗道开关,闪身出去了。 老阴婆上了楼梯,走过正房,来到了看守大铁门的阿叶住的小屋里。阿叶其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是著名形意拳的传人,武功高强,名字则是老阴婆给起的,自己是“香江一枝花”,红花也需绿叶衬,故名阿叶,死在屋里的那个老妈子名字叫阿枝,也都是相同的意思。 “阿叶,有外人来过吗?”老阴婆冷冷地问道。 “花姐,没有外人。”阿叶小心翼翼地回答。 “奇怪,阿枝被人割断了脖子死了,抓来的两个婴儿也跑了,又没有外人来过,那会是谁干的?”老阴婆疑惑道。 “阿枝死了?”阿叶惊讶道。 “嗯,你给我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有情况立即告诉我。”老阴婆命令道。 “是,花姐。”阿叶应道。 会不会是阳公杀了阿枝,放跑了婴儿?他好像没有下过床啊?况且那两个婴儿若无人接应,自己又如何逃得出这深宅大院呢? 老阴婆狐疑地返回地下大厅,见到餐桌中央的圆洞里卡着阿枝的脑袋,身子则在桌下,脑袋上的毛发已经被剪光了。 “师妹,发现孩子了吗?”阳公焦急地问道。 “你这是……”老阴婆指着餐桌上阿枝的尸身说道。 阳公嘿嘿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吃饱了再去找孩子。” 老阴婆望着阳公,心中越发疑惑重重。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监视 荆太极连夜赶到了九龙城寨。 即使是深夜,城寨里也是热闹非凡,广东人有吃夜宵的习惯,城寨里到处都是各种小吃摊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儿,荆太极坐到了一个卖四川抄手的摊子前,要了一碗红油抄手,味道怪怪的,不如自己峨眉老家的正宗。 “老板,您知道九龙城寨客家寮吗?”荆太极边吃边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荆太极无奈,掏出那一大摞人民币来结账。 “表叔,请付港纸。”老板乜着眼睛瞧着荆太极手上的那一沓钱阴阳怪气地说道。 坏了,自己兜里哪儿来的港币呢? “老板,我只有人民币,没有港币,这样,多给您点?”荆太极商量道。 老板还是直晃脑袋,这些大陆客,港人打心眼里瞧不起,穿着打扮不是蓝就是黄,满嘴的政治,俗不可耐,所以港人统一贬称他们为“表叔”。 “老板,对不起。”荆太极说着在桌子上扔下了二十元人民币,同时站起身准备离开。 那老板咳嗽了一声,蹲在墙角的一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大咧咧地走到面摊前,斜着眼睛瞄着荆太极。 “表叔,想吃霸王餐哦?”那家伙说道。 荆太极不想惹事,转身就走,走了不多远,耳边听到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走到一处较暗的巷子里时,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了,随即便听到背后的风声,荆太极身子猛然间侧移并转身,一把尖刀明晃晃地扑了个空。 荆太极微微冷笑,轻探手臂,手指在那人的胳膊上一弹,“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那地痞的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荆太极回手,拇食二指掐住了那人脖子两侧的颈动脉,轻轻一推,将左右两根动脉血管挤靠在了颈骨上,轻按之下,封闭了其50%的血流,那人顿时感到脑部缺氧,眼冒金星。 “表叔,饶命,我不敢了。”地痞哀求道。 荆太极冷冷一笑,道:“告诉我,客家寮在哪儿?” “我知道,在城寨中心,五六棵大樟树的那个院子就是,很好找的。”那地痞忙不迭地说。 荆太极手上轻微用力,两根颈动脉全部封闭,截断了脑部的供血,那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荆太极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城寨中心走去。 荆太极自幼生长在峨眉山脚下,从小便在各个寺庙里玩耍,耳濡目染之下,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之人又聪明伶俐,和尚尼姑们对他也都十分喜欢,便教他一些入门功夫。 峨眉山在宋代以前是佛道并存,此后道教日衰,自清乾隆年间,峨眉便成为清一色的佛教天下了。那年,在山上对月峰的黑水寺,唐代高僧慧通之妹慧续尼院峨眉祖堂“八音池”旁,荆太极遇见了自己日后的师父王婆婆。 八音池,荆太极经常来玩,池中集群蛙,路人拍掌,则一大蛙鸣,群蛙次第相和如八音之律,十分和谐,音将终时,则一蛙复大鸣,群蛙顿止。 这里也是祝由术练功极佳的场所。 “想学吗?”婆婆问。 “想学。”荆太极回答。 于是婆婆教了他一些入门的东西,三天后婆婆就离开了,所以当时并未正式拜师。荆太极后来念书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见到过婆婆。直到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江西婺源县医院,在一次进山釆药的过程中,鄱阳湖边的山谷里,他偶然重遇了婆婆,婆婆的模样没变,可是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从此,荆太极拜王婆婆为师,开始学习祝由术。 源于古代巫术的祝由术,本就包含了许多中原医术,荆太极出自医大本科,学习起来自是举一反三,突飞猛进。身体上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尤为明显的是对异性的不感兴趣,所以至今未婚,尽管医院里有很多女护士都在追求他,但他全然敬而远之,仍旧保持着童子之身。还有,就是特别喜爱指弹术,这是祝由科中的一种暗器,他可以做到以指弹石子击落飞鸟,如同弹弓一样。 方才,他就是以祝由指封闭那个地痞的颈动脉,力度恰到好处,使其昏迷,十分钟后便可醒来,但会忘记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前面已经来到城寨的中心,见到了那五六株巨大的香樟树,那就是客家寮了,他想。 高墙大院的东边毗邻一座五层楼房,荆太极走了过去,那是一家自助式旅馆。 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后面,乜起眼睛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问道:“表叔,要住宿吗?” 荆太极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这里一宿多少钱?” “五十蚊。”那胖女人道。 “多少?”荆太极没能听明白。 “港币五十块啦,表叔。”女人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荆太极又问:“收不收人民币?” “当然收了,经常有那边的人来嘛,不过一比二,一块人民币兑两块港币,当然啦,银行里可以兑到一比二点五。”胖女人说道。 荆太极掏出那沓人民币,堆到柜台上,说道:“预付一周的三百五十元,其余的全都换成港币。” “没问题。”女人熟练地数着钞票。 最后,荆太极付完了一周的房钱,还兑换到了一千五六百块港币,他揣了起来,说道:“我要面西的房间。” 最高一层的五楼有一间面西的房间,荆太极感到很满意,便要了下来。 胖女人关门走了以后,荆太极站到窗前,这里可以俯瞰到客家寮院内的情况。 天亮后,荆太极走出大楼,先在客家寮大门外及院墙四周转了转,然后随意沿着一条巷子走进去,熟悉一下地形。 空气中传来煮肉的香气,这是旁边一家加工熟食的作坊。再往前走就比较热闹了,小食摊比比皆是,热气腾腾。荆太极吃了一碗广州沙河炒粉,味道还不错,账算下来也只有五块港币,他递过去一个崭新的硬币,这是1975年首次面世的五元硬币,昨天胖女人问他要不要硬币,他见硬币比较厚重,便要了十余枚。这东西做暗器使都够分量,他当时想。 转了一大圈后,来到了一个小商品市场,里面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应有尽有,他走到一个小摊前,抓起一个旧的望远镜来。 “先生,这可是美军越战军用物资,红外望远镜,夜间能看出好几百米呢,价钱公道,要吧,给你打个折。”摊主巧舌如簧地推销着。 荆太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八十块港币的价格买了下来。 回到旅馆房间内,他又观察了大半天,尽管那些大樟树遮挡了部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个大概,院子里看来居住的人不多,除了那个守大门的汉子,没有见到其他人出入,寒生究竟在不在里面呢?他寻思着。 下午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他跑出去买了点熟食,回来坐在窗边,边吃边继续观察。 一直坚持到凌晨时分,客家寮里才终于有了情况。 一辆平治高档小汽车驶过客家寮门前,守门汉子打开大铁门,放车开了进来。 荆太极抓起红外望远镜,仔细地盯着那辆车。 这是一款被动式红外线望远镜,捕捉人体的红外热能,敏感度很高。妈的,美国鬼子的东西就是先进,咱们医院都没有类似的红外设备。 镜头中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人影,手中拎着小孩,好像是两个婴儿,因为有两个小小的热成影像,他们走进了房间内。 荆太极放下望远镜,天太黑了,肉眼看不清人的模样,红外线也分辨不了是谁,但看走路的姿势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此人不可能是寒生。 时间不太久,方才那人空着手出来了,然后坐进车里,平治车缓缓开走了,那两个婴儿看来是送进了屋里面。 荆太极继续观察着,要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就在这时,情况出现了,红外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那两个婴儿,运动的速度很快,几个跳跃,竟然跃上了高高的墙头…… 荆太极的红外望远镜紧紧地锁住了墙头上的婴儿,但见那婴儿跃下高墙,落在了墙外的巷子里,有些奇怪的是两个婴儿似乎是同时行动,配合得十分默契。 镜头里,两个婴儿久久都没有移动。 荆太极的镜头偏移过去,发现了另一个热成像目标,与婴儿对峙着,相距约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只狗,个头还比较大。 荆太极心道,这两个婴儿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镜头中,恶狗猛然间蹿起,扑向婴儿,不料那两个婴儿也跃了起来,移动的速度比那大狗还要快,两组红外热像重叠在了一起…… 荆太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而短暂的狗吠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镜头中的两个婴儿又移动了起来,向巷子里跃行,没有走多远,向左面一闪,便忽地不见了。 荆太极放下望远镜,肉眼望去,那儿正是加工熟食的作坊。 荆太极走下楼梯,来到了巷子口处,地上汪了一摊鲜血,一条德国黑背狼狗已经毙命。 太蹊跷了,两个婴儿赤手空拳地杀死了一条大型犬,而且只用了一个回合。这究竟是什么怪婴啊?荆太极朝那家熟食作坊望过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手中摸出两枚硬币,做好准备,然后悄悄地向那家作坊走去。 作坊的门半开着,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有的正端出热气腾腾的笼屉,还有的手持大锅铲在铁锅里煮着血旺。 “先生,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早上七点到摊子上去买。”一个工人拦住了荆太极。 “哦,我来早了。”荆太极的眼睛迅速地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婴儿的踪迹。 厨房的一侧有一小间二楼夹层,上面堆满了成麻袋的干货,上面灯光照不到,黑黢黢的。 荆太极退了出来,疑惑地走回旅馆房间内。 客家寮,这院子里面还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事呢?荆太极打了个哈欠,一翻身,爬到床上睡去了。 上午九点钟左右,他醒了,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出去吃早点,他站在窗户口向下望去,客家寮又有人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阴身 一直到了清晨时分,仍然没有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任何下落,大家心急如焚,早餐都没有胃口吃。 “我先去找一下九龙城寨客家寮吧。”吴道明起身说道。 寒生想了想,沉吟道:“阳公老僧应该已经到那儿了,现在我们把他女儿弄丢了,恐怕会有些麻烦,我必须当面向阳公解释清楚。” “我陪你去。”刘今墨说道。 寒生望了望刘今墨,对他说:“不,你留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其他人都没有多少江湖经验。” “我也要去。”残儿坚定地说道。 最后定下来,吴道明、寒生、残儿和妮卡前往客家寮,其余人等在家里。 吴道明在别墅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四个人随即乘车下山。 吴道明注意观察着,后视镜中又出现了一辆尾随的车,这次不是日本大发车,而是一辆白色的福特,一直到了中环,那辆车仍旧死死地咬在后面。 吴道明叫出租车司机停靠到马路边上的一个电话亭前,自己单独下车给周警司挂了个电话。 “周警司,怎么说话不算数?你的手下还开车盯在我的屁股后面。”吴道明不满意地说道。 “根本不可能啊,我早已经叫何探长撤了呀?你说说,是个什么样子的车?”周警司委屈地说道。 “白色福特,我的车是辆红色出租车。”吴道明将自己乘坐的这辆的士车牌号码告诉周警司,白色福特停在数十米开外,看不清车号。 “我立刻处理,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儿考虑好了吗?”周警司关切地问道。 “你安排见面吧。”吴道明挂断了电话。 吴道明上了出租车,向九龙城方向而去,白色福特车又尾随在了后面。 此刻,正在九龙旺角一带查案的何天豪探长接到了总台的呼叫,他抓起车上的无线话筒,里面传来周警司的声音。 “不是我们警方的人。”何天豪肯定地说道。 “截下来,搞清楚是哪路人马。”周警司命令道。 “是,长官。”何天豪转换频道,召集巡逻警车拦截那辆白色的福特车。 红磡海底隧道北段红磡出口收费站处,白色的福特车被拦截下来。 车内坐着两个年轻人,不满意地摇下车窗,说道:“干什么,阿sir?” 何天豪探长打量着两个烂仔,不耐烦地对巡警吩咐说道:“带回七号差馆。” 两个家伙被押上了警车,隧道口的一辆清障车拖起白色福特车一起返回了位于港岛西营盘的西区警署。 吴道明从后视镜中看见白色福特车被警察拦下,嘿嘿冷笑了两声。 吴道明一行走进了九龙城寨,他注意看了下,那个测字相士依旧没有出摊。他拦住几位路人打听客家寮,最后终于有人指点了路径,没费多大事儿,他们就找到了生长着几株粗大香樟树的院落。 吴道明上前按响了门铃。 “找谁?”铁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浑厚死板的声音。 “请问,这是客家寮吗?”吴道明客气地问道。 “找谁?”里面的人还是那句话。 “是阳公老僧约我们来的。”寒生听着着急,索性直接道破的好。 “什么阳公阴公的,没听说,你们是谁?”那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铁门上的小窗口里盯着他们。 “我叫寒生,从江西来的。”寒生说道。 “等着,我问问别人有没有知道的。”小铁窗“砰”的一声关了。 过了片刻,大铁门从里面“咣当”一声打开了,阳公似笑非笑地站在面前…… “寒生,请进来吧。咦,刘今墨没有来吗?”阳公最后看到了妮卡,心中不禁一愣,那湘西老叟不知道是否也来了? 阳公带着他们直接走入正房,沿着楼梯下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大厅里灯火辉煌,正中央的太师椅里盘腿坐着老阴婆,手中一根大烟枪,阴鸷的目光冷冰冰地投射过来。 身后的暗道门关上了,吴道明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如此隐秘的地下暗道,轻而易举就让四个人随便进来了,恐怕就不容易出得去了。 “你们用过早餐了吗,那边还剩了些美味的人脑,要不要尝尝?”阳公手指着墙边餐桌上阿枝打开的头颅,客气地说道。 众人一阵恶心欲呕、不敢再看,这阳公和老阴婆简直就是个冷血变态狂。 寒生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他面向阳公老僧,坦然说道:“阳公老僧,你的女儿我采用了阴阳颠倒之术治疗,将其任脉与沈才华的督脉绑在了一起,需要七天便可痊愈,但是昨天晚上,男婴沈才华的母亲突然去世,对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刺激,那孩子背着你的女儿一起不见了,我们正在寻找,估计还在半山上,走不远的。另外,我们发现了一清的尸体,请你们告诉我明月的下落。”寒生瞟了老阴婆一眼。 阳公嘿嘿干笑数声,说道:“我女儿还在半山上?开什么玩笑?凌晨的时候他们还在我这儿呢。睡了一觉就跑了,难道不是你们里应外合布的局吗?” 吴道明不解问道:“你说什么?你女儿凌晨时在你这儿?这怎么可能?半山到这里,隔着一条维多利亚海湾,过了大半个香港了。” “别装蒜了,那婴儿一点点大,没有知情人的帮助和接应,如何能够从这地下逃出去?阿枝是会武功的,没有高手进来,她脖子上的血管怎会轻易被掐断?难道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干的吗?”阳公反问道。 吴道明急切说道:“当然是婴儿自己干的,你们有没有看这几天的新闻?港岛半山大猩猩杰弗和警务处长家的猎狼犬‘巨人’相继被杀,伤口都在脖子上,咬断了颈动脉,案发地点距我家咫尺之遥,都是沈才华来了之后发生的。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你们在半山别墅附近掳走婴儿,带到了客家寮,不料凌晨婴儿咬死了那个叫做阿枝的女人,逃出了这个地方。阳公,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必须同心协力,尽快找到他们,否则,他们是会出危险的。”他想,必须设法尽快离开这地下室,本以为女婴在手可以安全些,看来还是太大意了。 “别在那儿自作聪明了,也不动动脑子,进来了还想出去吗?这样蠢的脑子,估计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坐在太师椅中的老阴婆突然发话道,声音古里古怪。 吴道明脸色苍白:“你们想怎样?” 阳公瞥了一眼妮卡,看其视若无物的表情,心里疑惑不定,湘西老叟若是也来了,事情恐怕不容易搞定。 寒生毫不畏惧,目光直视老阴婆,平静地说道:“你就是‘香江一枝花’老阴婆吧?我问你,你把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烟袋锅一指侧面的一个房门,阴声桀笑道:“我那个美貌徒儿吗?喏,就在那边的耳房里躺着呢,你们去道个别吧。” 寒生顺着老阴婆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此刻,残儿早已冲向并拉开那扇木门,一头钻了进去…… 寒生等人随即也跟了进去。 绿荧荧的光线照射在屋子中央的一个木台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穿老式的灰色对襟上衣,黑裤布鞋,寒生等人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明月,身上穿的是一清师傅最后离开时的装束。 简朴的衣服遮掩不住明月优美的曲线,高耸的乳峰、平坦的腹部和那修长的双腿,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披在眼睑上,肌肤如凝脂,纯洁似莲花。 残儿痴痴地望着她,泪水汩汩流下。 “她死了吗?”残儿呜咽着声音问道。 寒生上前伸出手指,切按在明月的手腕三关上,浮中沉三取其脉而不得。“没有脉象。”他说道,随后又面现欣慰之色。 吴道明似有不解道:“寒生,因何面露喜色?” 寒生解释道:“明月既能脱离一清肉体,不再依赖宿主,说明老阴婆已经给她使用了‘阉人蕈’,令她返回了中阴身。而据说‘阴阳蕈’中的阳蕈可以催醒中阴身,所以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你懂得还不少嘛,连祝由术也知道。”客厅里传来老阴婆阴阳怪气的声音。 寒生从怀中掏出阴阳尺,轻轻拨开明月的嘴唇,将尺子放下去,然后吩咐道:“你们注意看着刻度。”说罢走出房间,来到大厅里。 “老阴婆,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明月的中阴身,为何不索性治愈她?”寒生站在老阴婆面前平静地说道。 老阴婆眼睛直视着寒生,口中阴笑道:“单靠‘阴阳蕈’是不行的。” “那还需要什么?”寒生问道。 “需要什么?施行唤醒中阴身的祝由术,还需要一个肯为她献身的真童子,我已经寻找了数日而不得。”老阴婆说道。 “童子,年轻的男孩子不是有很多吗?”寒生有些不理解。 老阴婆发出了一阵淫笑,道:“哪里还能再找到真童子?告诉你吧,在香港要想找到一个已发育成熟的处男,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难如登天呢。奶奶瞧你的模样,眉紧而不散,手臂肉骨未分家,倒还真的是个童子哩。”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难道也要用阴阳媾和的方法吗?” 老阴婆越发笑了:“阴阳媾和,哪有这等的美事?阳蕈的药力需童子纯阳精血为引方可使用,然后这位献身的童子就会精绝身亡,发生尸变,成为僵尸或是血尸什么的。” “如何取纯阳精血?”寒生接着问道,这大概已经是极高深的祝由科巫术了。 “当然是用锋利的快刀了。”老阴婆回答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世上医术流派甚多,一定有不伤人而催醒中阴身的另类疗法,天门山鬼谷洞的湘西老叟就曾以阴阳媾和之术治愈过肉尸。” “哼,”老阴婆嗤之以鼻,然后说道,“你说的方法,那肉尸非得处子之身不可,可是明月已经不是了。” 寒生心道,原来那黄家公子早已经玷污了明月,可怜的明月最后还是为黄家所害。 “那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来救明月一命呢?”老阴婆阴鸷的目光直视着寒生。 ------------ 第一百六十四章 痴情男儿 寒生闻言愣了一下,说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已经订婚了,江西老家还有一个女孩在等着我,我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人。” “我愿意。”身后传来残儿痛苦的声音。 老阴婆惊奇地望着他,世间真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注定要做别人老婆的女人的命吗? “你过来,让我看看。”老阴婆招手唤残儿上前。 残儿义无反顾地大踏步走到太师椅前面。 老阴婆伸手摸摸残儿的眉毛,之后又让他挽起袖子,探出干枯的手指,抓了抓他小臂上的肌肉,嘴里说道:“嗯,不错,眉齐顺而不散,臂肉包骨丝毫不离鹘,确实是真童子,这样的人在香港早已绝种了。嗯,你和明月是什么关系?” 残儿正色道:“我与明月并无任何关系。” 老阴婆疑惑道:“既无关系,因何为她而舍命呢?” 残儿怔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上了明月,”老阴婆嘿嘿笑将起来,又道,“眼光倒是不错,可是你救了她,她还是会嫁给别人,每夜钻进那个男人的被窝里,一起做那生儿育女之事,你还愿意吗?” “只要明月自己感到快乐,我就愿意。”残儿坚定地说道。 “好,奶奶今天就成全你这痴男子。”老阴婆满意地说道。 寒生忙制止道:“残儿,你还有老母亲在日夜思念,盼着你平安回家呢!” 残儿转身对寒生呜咽道:“残儿救完明月后就会尸变,无论是变成了哪一种,我都会日夜兼程赶回湘西,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此永不再分离……”说到这儿,两行泪水止不住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 这又是何苦呢?明月心中只有黄建国那个坏蛋,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所换来的未必就是明月日后的幸福,寒生思索着,心中叹息不已。 此刻,妮卡倚在门旁,心灵被震撼了,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跟我来吧。”老阴婆一把抓住残儿,走进一间耳房内。 寒生刚要跟过去,阳公闪身挡住了去路。 “慢!祝由取精术非本派之人不得观看,况且是残儿自愿的。你们不是很希望明月那丫头活过来吗?”阳公嘿嘿笑道。 寒生扭头望了一眼吴道明,吴道明头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最后还是对寒生摇了摇头,自己的阴阳锥还没长够长度,目前实力悬殊太大,绝非阳公的对手。 耳房内,老阴婆对残儿说道:“脱下全身的衣服,躺在床上。” 残儿略一迟疑,然后毅然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红着脸赤条条地站在了老阴婆的面前。 残儿光着身子仰面躺在床上,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赤裸身体,实在是羞愧难当,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天晚上,月光下明月惊为天仙的容貌,还有那血腥的天门客栈,自己临昏厥过去的最后一眼,他瞥见了明月洁白如玉的身子……明月,今日离别后,我将永远不会再与你相见了。 残儿毕竟还是童子,脑海中想着明月,胯下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在一点点地**…… 残儿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没有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这一切却落入了老阴婆的视线中。 唉,老阴婆长叹一声,取出一卷医用白胶布,扯下了一条,“啪”的一声,用胶布将残儿直挺挺的**粘在他的大腿上,不能让那东西妨碍自己的工作。 随即,老阴婆抽出烟袋锅,拔掉铜锅,只剩下那根铜杆,再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气球,套在了铜杆头端的白玉嘴儿上,然后定睛细看残儿。 残儿依旧沉浸在对明月的回忆和坚决为其牺牲的悲壮联想之中,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阴婆看着摇了摇头,“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烟袋杆对准残儿小腹的丹田气海处用力扎了下去…… “啊!”残儿大叫一声,疼得浑身乱颤。 老阴婆丝毫不敢怠慢,双手紧紧抓住烟袋杆,那气球在一丝丝地膨胀,不一会儿就已经有足球般大小了。老阴婆揪住气球拧了几个圈,松了一口气,拔下了铜烟杆。 这里面装的就是残儿气化的全部先天童子精血。 残儿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呼,震惊了厅内的寒生等人,正欲上前,门却开了,老阴婆脸上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个鼓囊囊的气球…… 寒生冲进屋里,见状大吃一惊…… 残儿赤身裸体地躺在那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腹部脐下一寸半的地方露出一个洞,皮肉向外翻着,粘满了血渍。 那是气海,寒生心中惊道。 气海,道家称之为丹田,任脉水气在此吸热后气化胀散而化为充盈的先天混沌之气,如同气之海洋,故名气海。任脉气血中膏脂之物、肺金之性的凉性水气在此亦随水气的胀散而输往人体各部,循任脉上传阴交穴。 残儿丹田内的童子先天精血已经被取走了,可怜的他将要发生尸变,究竟会是哪一种,寒生也不知道,阵阵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妮卡默默地走到残儿的身旁,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残儿的唇上,将自己体内的大自然花香之气源源不断地吹入他的口中…… 残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家看见那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残儿变成了一具醒尸,与妮卡是同类。 此刻,满屋子里充满了鲜花的香气,沁人肺腑,恍若来到了乡间田野,宁静而清新,令人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寒生和吴道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妮卡轻轻为残儿穿上衣服,眼光流露出无限的哀怨与爱怜。 她转身望着寒生,美丽的大眼睛如横波似秋水。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寒生,自你第一天来到苗寨,我就下定决心跟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心中是否已另有所爱。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另一个更值得我照顾的好男人。寒生,我……要走了。残儿以后就是我的同类了,毕竟人鬼殊途,我和他永远不会分离,也不会像人那样生老病死。记得看我们去,等残儿的娘亲故去后,我俩就会搬到鬼谷洞里居住,共同研习鬼谷神功,再也不问世间之事。从今以后,苗家落花洞女就再也不存在了……”两滴晶莹的泪水在她眼眶中转了很久,终于落了下来。 残儿刚刚尸变,神志尚未恢复,妮卡搀扶着他默默地从寒生身边走过,残儿茫然的目光中隐约流露出一种永难磨灭的伤痕。 阳公闪开身子,揿动墙壁上的开关,暗道门打开了。他不想拦住湘西老叟的人,走了更好,两具醒尸而已。 寒生默默地望着妮卡和残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鼻子里那股天然的香气还未散去,一股难言的惆怅又涌上心头。 那边耳房里,老阴婆正紧张地忙活着。她先剥光了明月的衣服,然后取出一小坛珍藏了多年的阳蕈水,将气球嘴儿塞入那液体之中,小心翼翼地将气球里面的童子先天精血缓缓注入,待全部注入以后,盖好坛盖轻轻摇晃起来。 寒生推开门,迈步跨进耳房。 “出去,大姑娘光着腚躺在这儿,你们臭男人进来做啥?”老阴婆古怪地淫笑道。 寒生一眼瞥见光着身子的明月,脸一红,忙低头回身退回大厅内,并轻轻带上了房门。尽管自己是医生,又极想知道催醒中阴身的祝由之术,但是看人家女孩儿的身子还是不应当做的。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郭公葬尺 耳房内,老阴婆摇匀了坛内的阳蕈血精水,打开坛盖,第一步先在明月赤裸的肉体上的仁督冲三脉同出之会阴穴处倒了些透明的液体,然后用手按照仁、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的顺序飞快地涂抹了起来。之后,再倒再涂抹,片刻之间,已经将明月的奇经八脉涂抹了一遍。 任督两脉为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媾之乡,上通泥丸,下达涌泉。阳蕈血精被老阴婆的内力逼入,渗进奇经八脉之中,随真气而集散,周流一身,气合自然,消阴长阳,待到水中火发,雪里开花,黄芽可得,祝由可成。 老阴婆不经意地伸手抽出明月口中的阴阳尺。“咦,”她轻声惊呼着。那尺子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颜色呈青黑色,此物绝非一般的木尺,老阴婆将阴阳尺暂且放在一边,先着手将坛内剩余的液体全部倒进明月的口中。 老阴婆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嗯,想不到奶奶我晚年还能找到这么一个美貌的衣钵传人。” 她拿起了那把阴阳尺,翻过来掉过去地琢磨起来,这是一把阴沉木古尺,从上面的字迹来看,当是秦小篆无疑,这是秦始皇统一中原后通行的文字。尺尾端刻有一小篆字,不注意看不出来,老阴婆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璞”字。 老阴婆记起来,她师父白婆婆曾讲过,三国后的西晋,有位著名学者、道学风水术数大师,名字叫做郭璞,实际上是中原最有名的祝由大师。他的祝由幻术极高明,连正史《晋书·郭璞传》中都有记载。当年郭璞南渡途经庐江时,看中了庐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难以启齿索要,就暗地使用祝由术,夜里在胡宅周围撒上赤小豆。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发现有数千个红衣人包围了住宅,走近再看,这些红衣人就消失了。如此往复,胡孟康觉得很蹊跷,就对郭璞说了此事,郭璞听后,对胡孟康说道:“这是让你家的那个婢女闹的,把她送到东南二十里外卖了吧。卖时别砍价,这样你家中的妖孽才能除掉。”胡太守依言从之,将婢女送至东南二十里外,郭璞则指使家人到那里,以低廉的价格把婢女买了下来。 西晋末年,战乱四起,郭璞躲避于江南,时任参军,后为驻守荆州的将军王敦所杀,年仅49岁,后晋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郭公墩”。 而其之所以被杀,据说是因为争夺-把尺子…… 老阴婆转身从壁橱中取出一套阿枝的蓝印花布衣褂和一双黑色布鞋,放在了明月的身旁,然后手拿着那把青黑色的阴阳尺走出房门。 寒生见状忙问道:“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嘿嘿一笑,道:“祝由秘术再神奇,也需要个把时辰。寒生,我问你,你这把阴阳尺从何而来?” 寒生一愣,遂答道:“祖辈所传。” “你家袓辈与郭璞是什么关系?”老阴婆接着问道。 “郭璞?我不知道。”寒生老实地回答。 吴道明在一旁插话道:“郭璞,山西闻喜人,晋初建平太守郭璞之子,曾著《葬书》,洞悉阴阳、天文、五行、卜筮之事,是历史上第一个给风水下定义的人。他在《葬书》中云,‘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后人都视郭璞为风水史上的鼻祖。” 老阴婆惊奇地望着吴道明,心道,此人甚是精通风水啊。她微笑道:“你就是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 “不错,在下正是吴道明。”吴道明颔首答道。 “嗯,果然潇洒倜傥,不愧是古仙的传人。”老阴婆赞许地说道。 吴道明诧异道:“你知道我师父?” 老阴婆阴笑着说道:“他是我师父的情人,我怎会不知道。” “你……你师父是白素贞!”吴道明惊道。 老阴婆点点头:“她老人家本名不叫白素贞,因为恋上了你师父,二人戏称你师父古仙为许仙,我师父才改名叫白素贞,取自《白蛇传》里的故事,最终结局果真也同戏文里一样,未能相伴白头。” 吴道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至死不忘的情人白女士竟然就是老阴婆的师父白婆婆…… “他俩既然如此相爱,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呢?”吴道明不解地问道。 老阴婆看了他一眼,说道:“古仙没有对你说过吗?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向来忌讳提到白女士,所以自己所知甚少,也不敢多问。 “白素贞现在在哪儿?”吴道明说道。明月已经由老阴婆医治了,沈菜花已死,他明白,找到白女士也无甚必要了,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声。 老阴婆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脸对寒生说道:“你不知道郭璞的事情,说明这把尺子为你祖先偶然所得,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不明白。”寒生疑惑不解。 “这尺乃是郭璞之物,祝由之宝,已经失传一千四百年了。”老阴婆说道。 “郭公葬尺!”吴道明闻言大惊失色。 “什么郭公葬尺?”寒生不解地问道。对历史方面的知识,他实在是所知有限,盖因当时中学读的历史课本里只有几次农民大起义,民间旧书也都被焚毁了,人们的历史知识普遍贫乏。 吴道明解释道:“郭璞有一把阴阳尺,据说十分诡异,与《葬经》合用,不但可量度阴阳,而且还能解鬼气,破祝由,后人称之为‘郭公葬尺’。西晋末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无成’,王敦又问若起事的话,自己能够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告诉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问道,‘卿寿几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说道,‘命尽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当天就把他杀了。” 寒生听得津津有味,忙问道:“后来呢?” 吴道明接着道:“郭璞死后,王敦起事后不到两个月就因战败而郁郁而终,都被郭璞说中了。” “易术真的是神奇啊!”寒生感慨不已道。 吴道明笑笑,道:“后人怀疑的也不少,如明朝的大画家沈周就在其《咏风水》一诗中写道,‘气散风冲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犹信《葬书》。’郭璞死后埋骨何处,至今仍是个谜。自此,那把世人觊觎的‘郭公葬尺’也一同下落不明了。” 直到此时,寒生方才醒悟过来,灵古洞前千年古墓的主人,那具长满白毛的尸体绝非泛泛之辈,有可能就是郭璞本人!西晋在三国之后,郭璞得到了华佗的那本《青囊经》,并未流传于世,而是与“郭公葬尺”同穴陪葬在了一起。 “好了,寒生,你已经知道了这把阴阳尺的来历,我就收下了。作为报答,今天奶奶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吃你们的脑子了,你们可以走了。”老阴婆大方地说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看着老阴婆,平静地说道:“不,阴阳尺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我不能给你。还有,明月是否留下,我们还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老阴婆一听,顿时发出一连串怪笑:“凭什么?就凭你们两个?一个武功低微,一个根本就不识武功,奶奶是心情好,才放你们一马,不要不识抬举。” 吴道明一看要坏事,连忙拽了一下寒生,并对老阴婆说道:“前辈,看在你师父和我师父的分上,我们也不与你计较了,阴阳尺暂且寄存在你这儿,但是明月的事情,香港是个法制社会,她已经超过十八岁,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所以,我们应该尊重她本人的意愿才是。”他想先来个不卑不亢的折中之法,待出去脱离危险之后再设法讨回阴阳尺。 “你们去吧,明月是不会跟你们走的。”老阴婆不耐烦地说道。 “我要跟他们走。”耳房门开了,一身蓝印花布衣衫的明月走了出来…… ------------ 第一百六十六章 鬼婴大闹九龙城 荆太极站在五楼房间的窗口前,认出了进入客家寮的一行人中的寒生。终于等到了,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寒生他们同先前那两个婴儿有什么关系吗?荆太极努力地回忆着,他记起前不久与孟祝祺前往南山村寒生家送红头文件,经过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一个满脸暗疮的丑男怀中抱着一个皱皮婴儿,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呢?若是,自己抢先一步捉到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接近寒生,也好创造下祝由散的机会。 想好他便立刻行动起来,下楼来到客家寮门外,昨晚那狼狗的尸体早已不见了,大概是被什么人拖回去吃了,地下隐约留有一摊血渍。 荆太极快步走进了那家熟食作坊,早上的活干完了,工人们都已离去,只剩下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在做清洁。 “你怎么又来了?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出去!”那工头认出来荆太极早上已经来过一次了。 荆太极伸出手指抬至唇边“嘘”了一声,然后落下手指一弹,一枚五元硬币“嗖”的一下疾射而出。那工头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膻中穴已中镖,随即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荆太极拾起硬币,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二楼的夹层。夹层内黑咕隆咚的,弥散着一股菌类的霉味儿,他自裤袋里轻轻摸出手电筒。 猛然间,他“刷”地揿亮手电,明亮的光柱射到了一摞香菇大纸箱上,纸箱盖敞开着,干香菇堆里睡着两个婴儿,他们腰背间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其中一个小点的婴儿皱皮皱脸,秃而无毛,他认出来了,那正是寒生家丑男怀中抱着的皱皮婴儿。 好机会,事不宜迟,荆太极上前,探出手臂,就是一抓…… 突然,沈才华睁开了眼睛,瞳孔闪动,瞬间闪电般跃起,张嘴就是一口。荆太极根本未料到婴儿会骤然间醒转,而且还会迅雷不及掩耳地进行反击,顿时大吃一惊,好在反应敏捷,及时将手电筒递到了前面。 耳边听得“咔嚓”一声响,但觉手中一震,手电光一下于灭掉了,黑暗中白影一闪,墙上的一扇木板窗已被撞开,明亮的阳光由外面射了进来,窗台上站着那两个婴儿的身影…… 荆太极想都没想,手指一弹,那枚五元硬币裹挟着破空之声朝婴儿的腰间飞去…… 婴儿的身影不见了,打中了吗?荆太极不知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电筒,前端头部已经被咬扁了,灯泡也破碎了,铁皮上洞穿着几个牙印。太可怕了,难怪那条大狼狗会一招毙命呢。 荆太极甩掉手中的破手电筒,跃到窗台上向外看去,远远地望见那两个婴儿已经越过了几个房顶,撅着小屁股朝正南方向逃窜。 荆太极回身跳下二楼夹层,快步走出熟食作坊,追踪而去。 跑过了两三条横巷,他终于发现了正在平房顶上跳跃如飞的婴儿,前面已经到了九龙城寨最热闹的小广场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肌在一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喘气的婴儿。 人们“呼”的一下子聚拢起来,仰望着广告灯箱的上面,惊奇地看到了两个婴儿,一个驮着一个,中间缠绕着绷带,游客们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一些外国人。 “Why?”一个西方游客不解地问道。 荆太极挤过人群,万分恼火,这下子麻烦了,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婴儿呢? “瞧,那两个婴儿身上还有血迹呢!”有人尖声喊叫起来。 “赶快报警!”有人镇定地说道。 沈才华眼睛朝下面望着,瞳孔不停地在收缩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已经吓慌了。 有一个热心的年轻人,顺着一根灯柱向上爬去,试图接近婴儿。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们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那人徐徐攀上的身影。 终于,那人攀到了灯柱的顶部,轻轻地将手伸向了沈才华,准备抓住绷带,救他俩下来。 人们紧张地望着,眼睛都不敢眨,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沈才华身子往后缩着。 此刻,出现了令人们大吃一惊的一幕。皱皮女婴突然发难,“啪”地啐出一口浓痰击在年轻人的面门上…… 那年轻人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双手把持不住,竟然从柱顶掉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远处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有人高呼:“好了,消防队来了。” 人们平静下来,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十余名雄赳赳的香港消防队员,身背绳索,扛着云梯,带着气囊跑步来到了现场,然后迅速地拉起了一道警戒线,沿着灯箱广告铺起了气囊,充足空气,以防婴儿不慎跌落。 几名医护人员将受伤的年轻人抬上担架,送到救护车上。 一名消防队的头头举起了话筒:“小朋友,不要怕,我们是香港皇家消防队,请你们侍在那儿不要动,我们马上救你们下来,我再说一遍……” 消防队员们的动作十分敏捷,梯子一架好,马上就有一位队员爬了上去,迅速地接近了婴儿。 沈才华黑黑的眼睛盯住了爬上来的消防员,回手一掌,击碎了灯箱的玻璃,小手抓起了一块尖尖的玻璃片,对着消防员,口中发出“嗤嗤”的恐吓声。 碎玻璃划破了他那细嫩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流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叫喊声:“不要逼他!” 一伙扛着摄像器材的人冲了进来,原来是香港丽的电视台的一组摄制人员,正在附近街上拍摄并实况转播当日新闻,发现这边出事,立刻赶了过来,匆匆架设好摄像机并连线转播车,镜头对准了灯箱广告牌上的两名婴儿。 那位中年男主持人手持话筒立即开始突发事件的实况转播:“今天上午,九龙城寨发生一起罕见的事故,两名婴儿不知何故出现在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香港丽的电视台现在为您实况转播,我是主持人……” 荆太极躲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切,心中暗道,不好,这样是要出事的。 环顾左右,人们都在聚精会神地仰望着上面,他悄悄地取出一枚硬币,手指一弹,硬币疾射而出,破空声被掩盖在人群的嘈杂声中,正击中了消防队员的大腿外侧足阳明胃经的伏兔穴,消防员大腿一麻,身子晃了两晃,从梯子上一头摔了下来,落在气垫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以为这消防员是失足掉下来的。 消防队的头头也感到很没面子,于是又抄起了话筒:“小朋友,请你放下手中的武器,无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也要珍惜爱护自己的生命。请问小朋友,你的妈妈在哪里?” “妈妈。”沈才华趴在灯箱上,孤独无助的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与此同时,香港岛半山别墅内,刘今墨和师太及老祖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电视。那年代,香港只有丽的和无线台,他们正在看的是丽的台的新闻节目。电视画面一转,出现了九龙城寨那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镜头逐渐拉近,屏幕上出现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画面…… “啊,我的女儿!”老祖大叫了一声。 刘今墨也看到了沈才华,猛地站立起来,他多少能够听懂一点广东白话。 “九龙城寨发现了他们,我们赶紧去!”刘今墨拉着老祖匆匆忙忙跑出门去,留下师太看家。 二人在山顶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香港西区警署问讯室内,周警司亲自审问的那两个烂仔也招架不住,如实招供了。 他们供认,是九龙城寨测字相士老纪派他们跟踪山顶道911号的主人的,老纪平时落脚在城寨内的客家寮,至于客家寮内的情况,他们只知道住有一个小脚老太婆,听老纪说叫“香江一枝花”。 周警司闻言喜出望外,“香江一枝花”隐匿江湖几十年了,想不到,今天会栽在我周某人的手里。 事不宜迟,周警司立刻命令何天豪探长带上十几名警员,带好武器,马上出发前往九龙城寨客家寮,拘捕“香江一枝花”及其同伙。 七八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出了西区警署,一路鸣着警笛,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复活 明月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蓝印花布褂、土布裤,脚蹬一双黑布鞋,明眸皓齿,清纯可人,俏丽至极,大家不由看得呆了。 “我要同他们一起走。”她说。 老阴婆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她一声不响地盘腿坐回到太师椅上,点燃了烟袋锅。 吴道明骤感气氛不对,说了声:“大家有话慢慢说,总有商量余地的。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大厅角落的洗手间里,吴道明一面假装小便,一面迅速地扒拉着寻找稍长一点的阴毛,最后好容易发现了四根,一狠心将它们全拽了下来,疼得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落下。 他将阴毛握在手掌心里,心想,看来一场恶斗是躲不过了。 回到大厅,听到明月正含泪对老阴婆说话:“我感谢婆婆救了我,但我的心早已有所属,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去找他,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身边。婆婆,求您成全明月吧!” 老阴婆冷笑道:“那个黄公子就是夺了你贞操的那个人吧?你中毒不也是吃了黄家的月饼吗?你怎么知道他们黄家不会始乱终弃呢?自古以来,天下男人大都见异思迁,个个都是负心汉,不如跟了奶奶,学好上乘武功,便不怕那些臭男人了。”老阴婆的目光瞥向阳公,阳公自是佯作不见。 “黄公子不是那种人,他答应过要娶我的。”明月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明月,你对黄建国了解多少?此人极富心机,黄家居心叵测,甚至还毒杀你的师父无名师太和吴先生,你要三思啊!”寒生诚心实意地说道。 “不错,黄乾穗在饮食中下鹤顶红暗算我和你师父,若不是寒生兄弟搭救,我们早就埋尸荒野了。”吴道明点头证实道。 老阴婆颇感意外地看着寒生和吴道明。 “怎么样?黄家如此阴险毒辣,你还是执意要去送死吗?”老阴婆说道。 “这一切是黄乾穗所为,建国肯定是毫不知情的,我要去向他问个明白,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学生,若是知道的话,决不会同意他父亲这样做的。”明月坚持说道。 “老阴婆,只有事实才能够转变明月的想法,所以我还是决意将她带走,天道循环,一切顺其自然吧!”寒生对老阴婆说道,语气坚定。 老阴婆心中恼怒至极,突然一转念,面色一变,说道:“明月,奶奶退一步,以寒生所说为准,他说你走,奶奶我不拦;他说你留下,你不得有异议。如何?” 明月清澈的眼睛微笑着望着寒生,点点头,说道:“好。” 老阴婆手按太师椅扶手下面的电门开关,霎时整个房间的电灯全部熄灭,漆黑一片,紧接着老阴婆的嘴嘬起一嘘,一缕关东萨满蛤蟆迷烟如一条黑线,在黑暗中笔直地冲着寒生而去…… 满屋的灯光突然间熄灭,立时一片漆黑静寂,吴道明知道不好,老阴婆要下手了,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手一张,一口真气吹出,四根阴锥分成两组,每组两根,在黑暗的掩护下分别向老阴婆和阳公疾射而去…… 阳公闻得细细的破空之声将近,“啪”地啐出一大口浓痰,在空中与那两根阴锥相遇,痰中的内力抵消了阴锥的力道,其黏性裹住那两根失去力度的阴毛,翻滚着摔落在地上。 老阴婆更是不慌不忙,轻轻一吹,烟袋铜锅里骤然飞出两块小火团,挡住了射向她的那两根阴锥。火苗瞬间引燃了阴毛,发出一股毛发的焦煳味儿,灰烬散落在了空中。 那股黑烟转眼已至寒生身前,迅速散开,包裹住毫不知情的他。烟气一部分被吸入体内,其余的穿透衣服朝皮肤毛孔钻去。 黑暗中一阵微弱的白光闪烁,静电“噼啪”炸响,尸衣护住了寒生的身体,转瞬将蛤蟆迷烟消弭得干干净净。而进入寒生肺部的迷烟也没对他起丝毫作用,盖因寒生体内的白陀须乃是辟毒圣物,小小的关东黑巫术又怎能奈何得了? 老阴婆于阴笑声中按亮了大厅内的灯光,寒生站立在原地表情依旧,吴道明偷袭不成,甚感羞愧。他心道己任督二脉已通,怎么还这么不济?看来是童贞已失,武功已大不如前了。 “寒生,现在听你说一句话,明月是走还是留?”老阴婆想,他既已中了自己的独门迷烟,定会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学舌了,于是心中不停地发出“留”的意念。 不料寒生朗声道:“当然是跟我们走了。” “你再说一遍?”老阴婆怀疑自己听错了。 “走。”寒生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老阴婆一听大跌眼镜,怎么回事?自己的迷烟竟然没起作用! 明月上前给老阴婆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明月再次谢过婆婆救命之恩,明月就此辞别。” “慢!寒生说你走,你可以走,但奶奶我并没有说寒生可以走,他的脑子与众不同,奶奶早就想尝一尝了。”老阴婆耍起赖来。 阳公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寒生还是童子呢,其脑鲜甜,绝无老爷们儿的臊臭气,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寒生怒道:“老阴婆,你竟然出尔反尔,简直是禽兽不如!” 老阴婆把脸一板,喝道:“废话少说!阳公,还不动手?” 阳公闻言,即刻张口“啪”地啐出一口浓痰,破空直奔寒生人中穴飞来。由于寒生不会武功,而且人脑活吃的滋味要好很多,所以这一口只用了一半的功力。 “危险!”吴道明大吼一声,挺身上前,挡在了寒生的前面,伸手朝浓痰抓去。 没想到自己身形甫动,阳公便已察觉,“啪”的一声,第二口浓痰又紧接着啐出,这次用足了十成功力。 吴道明真气贯臂,一把抓住了已飞至寒生面门的那口痰,顿感手中一麻,忽听破空声又至,急忙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脸一侧,第二口痰打在了他的右边脸上,顿觉眼冒金星,半边脸都已麻木,一股恶臭直往鼻孔里钻,挥之不去。 老阴婆哈哈大笑,从太师椅上飘然跃起,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响,暗道门被撞开了。 “不许动!香港皇家警察!我们怀疑这所房子里涉嫌窝藏走私人口,请配合检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员持枪冲了进来,走在后面的正是周警司。 房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一名警员发现了阿枝的尸体,大声喊叫起来“长官,快来看!” 周警司走到餐桌旁,见到了阿枝的尸首。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以谋杀罪逮捕你们!来,把他们全部都铐上。” 阳公见事不妙,擒贼擒王,身形骤然间跃起,凭空抓向周警司,若有人质在手,就有逃命的机会。 周警司哪里见过动作如此之快的人,一时间呆愣住了。 吴道明见状硬挺着纵身一跃,横在了周警司的前面,被阳公一抓,后心受到重创,痛苦地抬起脸来…… “老吴!”周警司面对着吴道明的脸,大吃了一惊。 “砰!”一名警员刻不容缓地开了一枪,击中了阳公的手臂,撕裂了肌肉,打断了桡骨。 阳公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气势立刻蔫了,被警员用枪逼住,顺势给他戴上了手铐。 在枪口的逼迫下,老阴婆也不敢造次,她默默地点起了烟袋锅,将烟雾喷向空中。 “这老太婆就是你要找的‘香江一枝花’吧?”周警司问吴道明。 吴道明忍着剧痛,艰难地说道:“老阴婆的烟有毒……” 周警司大惊,立刻命令道:“赶快灭掉老太婆的烟袋锅!” 一名警员上前拽下了老阴婆手中的烟袋,突然间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其余的警员见状,赶紧用手捂住口鼻,枪口依旧指着老阴婆。 “快将老太婆铐起来!”周警司急道。 警员们手捂着鼻子,面面相觑,均不敢贴近这个古怪的老太婆。 寒生走上前,接过手铐,对老阴婆说道:“老阴婆,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报应。”然后伸手抓过老阴婆的手臂,将手铐铐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名警员犹豫地望着明月,考虑要不要将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也铐起来。 吴道明告诉周警司,寒生和明月都是他的人。 周警司命令道:“只须逮捕这两个老东西,其他的三人是我的线人,大家先撤到外面空气流通处。” 警察们押着老阴婆和阳公,抬着那个昏迷的警员出了暗道,院子里面的清新空气令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内的大树下铐着阿叶,他是最先被抓的。 周警司吩咐留下几名警察等下面毒气散去后进行搜查,其余的人押着三名嫌疑犯返回七号差馆。 “老吴,你怎么会在这里?”周警司将吴道明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吧。”吴道明喘着气道。 “你这脸肿成这副模样,又受了伤,真不凑巧,今天晚上见面的事都已经约好了……” 周警司皱起了眉头。 “我去。”吴道明强忍着疼痛说道。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师徒 “妈妈……”沈才华绝望地喃喃细语道。 九龙城寨口处的人们越聚越多,丽的电视台仍在实况转播着,激动的主持人颤抖着声音说道:“现在灯箱上的婴儿仍在与救援的消防队员们对峙着,我们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和亲属在哪里,但是可以明显地看到,两名婴儿的体力似乎已经有所不支。婴儿的嘴唇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让我们把话筒递上去,听听他说什么……啊,听到了,他在说‘妈妈’!天哪,他在呼唤他的妈妈!他的妈妈,究竟在哪里?”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到了九龙城寨。 刘今墨和老祖跳下车冲进人群里,挤到了警戒线旁。 “退后,退后。”消防队员叫嚷着阻止前拥的人们。 老祖抬头望见了灯箱上的皱皮女婴,泪水如开闸般涌出,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却被刘今墨一把拽住。 “我去。”刘今墨含泪道。 沈才华突然鼻子嗅嗅,脑袋转向了刘今墨所在的方向,瞳孔急剧地收缩调焦,口中疑惑地轻声叫着:“妈妈。” 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进了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内。 “出去!”消防队头头急忙上前拦阻。 刘今墨恍若不闻,一手在那头头的肩膀上一按,身子腾空跃起约有四五米高,一只手搭在了灯柱的顶端,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中…… “才华。”他热泪盈眶地轻轻呼唤着,向婴儿缓缓伸出了手…… 人群开始愣了一下,随即嘈杂的喧闹声停止了,每个人都屏息静气,紧张地盯住那个飞身救婴儿的身影。 丽的电视台的主持人兴奋地大声播报着:“这里是丽的电视台在九龙城寨的现场直播。看啊,一个瘦高的男人上去了!天哪,四五米高,他竟然是直接跃上去的,根本就没用梯子!难道说,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轻功?市民们,我们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到了现实版的轻功,他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不可思议……” 沈才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片,黑黑的眼睛望着刘今墨,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咧开嘴巴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刘今墨一只手轻柔地将两个婴儿揽进了怀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声经久不息…… 荆太极悄悄地溜出人群,朝客家寮走去,婴儿到了刘今墨这个高手之手,他自忖难以夺回。算了,还是去监视寒生吧,再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 客家寮的大铁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奇怪,这可是反常的现象。通过这两天来的观察,那两扇大门从来都是紧闭着的,即使有人进出,也是随即紧锁。 他悄悄贴近大门,自门缝中望进去,看见了一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人,手里拎着一支手枪在院子里溜达。 坏了,出事了。荆太极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寒生他们偷渡来的事情暴露了?还是客家寮本身出了问题?这栋房子神神秘秘的,一定有猫腻。不行,无论如何寒生不能出事,他若有事,《青囊经》就得不到了。 荆太极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回头望望,见四下里没人,便用手轻轻将铁门推开,同时手指一弹,硬币疾射而出,直奔那名皇家警察的太阳穴而去…… “噗”,那名皇家警察应声倒下。 荆太极闪身进了院子,随手关上铁门,蹑手蹑脚走入正房内,手中重新握住两枚硬币,以备不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眼睛一扫,来到了屏风后,发现了暗道,于是悄无声息地沿着暗道楼梯而下,最下面一阶的墙壁上有一个按钮,他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闪身贴在了墙上。 一个小门开启了,里面透出灯光,听得有人说道:“咦,门怎么开了?我去看看。”随即传来脚步声,一名警员从门内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着。 荆太极单掌劈下,斩在那人的后颈上,随着轻微的骨裂声,警员一声没吭地倒下、横卧在门槛上。 荆太极迈步进了地下室。 “什么人?”餐桌旁进行照相取证的警员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他。 荆太极手指一弹,一枚硬币飞出,那名警员甚是机灵,忙举起手中的蔡司相机一挡,“啪”的一声响,相机的镜头被击得粉碎,举起相机的同时,警员颤抖的手指触动了快门,闪光灯“刷”的一亮。紧接着,荆太极的第二枚硬币已经飞出,正打在那人的眉中,警员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滚落在餐桌底下。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颗子弹紧贴着荆太极的左脸颊擦了过去,火辣辣地疼,荆太极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许动!”两名警员各握着柯尔特****站在几米远的墙边瞄着他。 荆太极慢慢转身,他知道完了,手中已经没有硬币作为暗器,相距一丈开外,也无法近身格斗。望着两个乌黑的枪口,他无奈地慢慢举起了双手。 “转身靠墙,双手交叉脑后,岔开双腿!”警员命令道。 一名警员上前,冰凉的柯尔特***枪口紧抵住他的后颈,另一名警员上前铐住了他的双手。 大意失荆州啊!荆太极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太大意,哪知道这下面还有这么多的警察呢? 一名警员倒转枪口,枪把照着荆太极腰间猛地一戳,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弯下了腰,一阵痉挛。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伤了咱们弟兄。”那警员说道。 “是‘大圈仔’来的吧。”另一名警员说道。 “赶紧呼叫总部,派人增援,有伤员。”警员道。 “6748呼叫总部,九龙城寨客家寮,紧急支援,派救护车,对,有伤员,再重复一遍……”一名警员通过肩上的无线通话器与总部取得了联系。 “增援马上就到。”他说,松了一口气。 “不,他们来不及了。”警员的身后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 两名警员突闻身后有人说话,大吃一惊,急忙回身。面前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瘦老太婆,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是谁?”警员忙不迭地问道,一面转过枪口。 老太婆冷冷笑道:“你们没必要知道。”说罢,手掌一晃,两名警员不明就里,身子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瞬间失去知觉。 老太婆解下警员腰间的钥匙,打开了荆太极的手铐,荆太极诧异地缓缓转过身来。 “师父!怎么是你?”荆太极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老太婆正是鄱阳湖畔山谷中的王婆婆,荆太极的师父,中原祝由科的传人。 “太极,你怎么也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一般沖动?我在人群中发现了你,就一直跟在你的后面。”王婆婆嗔道。 “您的两个徒儿?难道我不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徒弟吗?”荆太极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嗯,就是客家寮里的阴婆阳公师兄妹。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婆婆说道。 两人走出暗道和客家寮,沿着一条小巷子,转了几个弯儿,来到一间破旧的平房前。王婆婆掏出钥匙开了门,让荆太极进了屋。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斗室,一个小小的厕所,连厨房都没有,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租的房子,简陋点,反正已经习惯了,你就坐床上吧。太极,你怎么到香港来了?”王婆婆问道。 荆太极把有关寒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青囊经》?嗯,寒生这孩子颇有些奇遇,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与众不同。”王婆婆回忆道。 “师父,您老人家认得他?”荆太极吃惊地问道。 “自然认得,这孩子根性不错,倒是个可造之材啊!”王婆婆若有所悟道。 “师父,我配置了一包祝由散,准备找机会下手,从他嘴里掏出《青囊经》的秘密。”荆太极充满信心地说道。 王婆婆瞥了他一眼,半晌都未言语。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香港了呢?我去谷中找过你。”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幽幽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师父每隔十年都会来香港看看他,过两天就是他的忌日了,扫完墓我们就回江西去吧。” “师父,那寒生的事怎么办?”荆太极急着问道。 王婆婆看着他,缓缓道:“人有奇遇都是上天注定的,你怎么可以妄动脑筋设计盗取呢?即使一时侥幸得逞,也未必是件好事,师父已经活了逾百年,看到的因果报应实在是太多了。记住,一切顺其自然。” “是,师父。那阴婆阳公,我的同门师姐师兄,他们可能已经被香港警察抓走了,我们要救他们出来吗?”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多少年了,竟然还在食人脑,伤天害理,随他们自生自灭吧。” 荆太极心中寻思道,师父你还能活多少年?《青囊经》你是无所谓了,可我荆太极却在乎得很呢,不管怎么说,《青囊经》我是要定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精神分裂 入夜,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夜已经深了,单身宿舍内,孟红兵仍在灯下,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孜孜不倦地苦读有关种猪配种方面的书籍,时而抓耳挠腮,兴奋莫名,时而掩卷长叹,唏嘘不已。他为老母猪们鸣不平,它们一年生育三次,每次十几头小猪,一年后这些小猪长大后便被宰杀,送上人类的餐桌,平均每头老母猪每年要损失三十多名子女,而且毫无怨言,依旧吃得香睡得着。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思想觉悟,他想。 孟红兵满意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袭来,遂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愉悦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来到了猪舍,公猪们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不再是凶巴巴的了,而是充满了一种敬佩、羡慕的神色。老母猪们围着他欢呼跳跃,他谦虚地对它们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醒来,肚子里饥肠辘辘,早餐吃点什么呢?他突然感到猪舍食槽里的饲料应该不太难吃…… 南山镇***办公室。 “你说什么!小兵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放下电话,匆匆坐上吉普车,赶去县养猪场。 猪舍前,围着一大群工人,议论纷纷,见到孟祝祺来了,都闭上了嘴,自动让开一条通路。孟祝祺疑惑地看了看大家,然后走进了猪舍内。 孟红兵坐在猪舍里面的水泥地面上,四周围着一圈聚精会神的母猪,有趴着的,也有坐着的,后排的几头都直挺挺地站立着。 “母猪同胞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们子女身上的肉都被外面的那些人吃掉了,皮被那些人做成了皮鞋穿在脚上,而你们,一旦过了生育年龄后,也会被杀了吃掉,落得同样的下场,难道你们就不寒心吗?你们愿意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吗?”孟红兵一面语重心长地启发着,一面伸手进了猪槽,抓了一小团饲料塞入口中,并接着说道,“再看看给你们吃的这些食物,掺进了多少糠啊……我们要吃米饭!” 那些母猪附和着不住点头。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孟祝祺惊愕万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疯癫到这般地步?他跨过栏杆,进入猪舍,来到儿子的面前。 “爸爸,你来了,我正在给妇女们上课。”孟红兵认出是父亲,欢快地说道。 孟祝祺一听,热泪夺眶而出,上前拉往儿子的胳膊将他拖起来,说道:“走,我们去医院。” “再见,广大的妇女同胞,你们再好好琢磨体会一下我说的话。”孟红兵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猪舍,坐上了吉普车,车内顿时充满了一股酸臊气。 他们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荆院长回四川老家探亲去了。”院办的秘书告诉孟祝祺道。 孟祝祺父子随即又上了吉普车,直奔南山村而来。 吉普车停在村东庄园门前,孟祝祺父子下了车,走进大门。 正在院子里晾晒中草药的朱医生诧异地望着他们,心道,这孟家父子来这儿干什么? “朱医生,寒生在家吗?”孟祝祺急匆匆问道。 “寒生去外地出诊还没有回来,出了什么事?”朱医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道。 孟祝祺面色沉重地说道:“我们进屋去说。” 朱医生与孟祝祺在客厅里坐下。 “小兵突然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愁眉苦脸地说道。 “是吗?什么症状?”朱医生问道。 “他喜欢上了猪……”孟祝祺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院子里,孟红兵一眼瞥见狗窝旁边围起了一个小猪圈,里面关着一头小花猪仔,他面露喜色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圈门处仔细打量着那头胖胖的猪宝宝。 “唔,还是个女的。”他自言自语地叨咕着。 儿从厨房里出来,昨天清晨起身做饭时,发现水缸破碎了,今天一早爹爹就去县里赶集买大水缸了。 她听到猪圈边有人说话,便走了过去,望着那人的背影说道:“猪宝宝很可爱,是吗?”鼻子里钻进一股酸臭味,她不知道,面前的人一个月没洗澡,身上涂抹的狗屎都已经发酵了。 那人回过脸来一笑,竟然是孟红兵…… “兰儿,你好瘦啊。”孟红兵蹲在地上,目光打量着兰儿的胸部和臀部说道。 兰儿涨红了脸,一扭头躲开了,身后传来孟红兵由衷的赞叹声:“多美的小母猪啊!” 客厅内,孟祝祺对朱医生反复说着:“寒生一回来,请他赶紧来给小兵治疗。”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匆匆告辞,带上孟红兵乘车离去。 朱医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午时分,吴楚山人赶集回来,买了一口新水缸。 吴楚山人走进客厅内,见到朱医生问道:“听说孟祝祺父子来过了,可有什么事吗?” 朱医生叹道:“这个寒生看来是真的给孟红兵移植了猪睾丸,现在那小子已经精神分裂,变态了,整天对着养猪场里的母猪发情。唉,实在是有违医者之道啊!” 吴楚山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事情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前天那个县医院的荆院长来过咱们家吗?” 朱医生想想说道:“是来过的,可是后来的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山人点点头:“这事情蹊跷得很,前天吃完晚饭以后的所有事情,在记忆之中都是个空白,不单单你我,连荷香和兰儿也都没有一丝印象。” “集体失忆?”朱医生疑惑道。 “我怀疑是有人在晚饭中下了毒。”山人说道。 “谁?”朱医生惊讶至极。 “荆太极。”山人沉思着,接着又道,“那天下午,他热情地来送所谓兰儿的招工表,晚上我们四个人全部都失忆了。第二天清晨,兰儿早起做饭发现水缸破了,里面的水全部流掉了。我想,一定是荆太极以送招工表的名义来到家里,趁机在水缸里下了毒,我们四口人吃了用水缸里的水做的晚饭,所以丧失了记忆。那天晚上,他一定又来过的,走的时候打破水缸,销毁证据。现在的问题是,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既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下毒用意何在呢?” “朱医生,你想到有什么药物可以使人暂时性失忆吗?”山人问道。 “一下子想不起来。”朱医生摇摇头道。 “难道是想从我们口中探听到什么秘密吗?”吴楚山人喃喃道。 “秘密?我们能有什么秘密呢……哎呀,我知道了,荆太极是个医生,他想探听……”朱医生突然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道。 “是什么?”吴楚山人问道。 “《青囊经》。”朱医生答道。 “华佗的《青囊经》?”吴楚山人着实吃了一惊。 朱医生点点头,说道:“寒生在他曾祖的坟墓下发现了一座千年古墓,里面有一本华佗亲手所书的《青囊经》,他的那些离奇古怪的偏方都是那本书里的。” “哦,怪不得呢,他医治荷香的‘渐冻人症’和兰儿的‘泣血症’的方子匪夷所思,原来是三国神医华佗传下来的呀。据史书记载,青囊医书已经焚毁于许昌大牢内,看来不实,可能是那牢头当时收下了医书,一千七百年后竟然到了寒生的手里,天意啊!”吴楚山人感叹不已。 “可惜,《青囊经》已经连同草房一起被烧掉了。”朱医生惋惜地说。 “烧掉了?”山人愕然道。 朱医生叹了口气,说道:“寒生藏在狗窝里,没能幸免,烧光了。” “可惜,太可惜了。一千七百年后还是未能逃掉那一把火,天数使然。”吴山人感慨道。 “荆太极怎么会知道《青囊经》呢?寒生连你都没告诉啊。”朱医生疑惑道。 山人沉吟道:“荆太极原本不知道有《青囊经》,只是觉得寒生的医术匪夷所思,以极古怪的方子治好了孟红兵,因此引起了他的怀疑,可能会认为家中有什么祖传医书之类的吧,所以前来打探,不料寒生却不在家,因此才对我们下手。” “嗯,他不会知道青囊医书的。”朱医生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知道了。”山人说道。 “山人,你的意思是……”朱医生望着吴楚山人。 “寒生怕是有危险了。”山人道。 吴楚山人望着迷惑不解的朱医生,解释道:“荆太极下毒迷幻了我们,可能套出了有关《青囊经》的秘密,也可能知道经书已被烧毁,而青囊医书的方子都记在寒生的脑袋里,他会如法炮制,再对寒生下毒,套他说出《青囊经》的内容。” “然后呢……”朱医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以此人心机之深,肯定会对寒生下毒手灭口,达到独吞《青囊经》的目的。”吴楚山人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会不会是我们的推断往太坏的方面去想了?”朱医生怀疑道。 “这样吧,我去证实一下就知道了。”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即刻出发,赶往婺源县城。 来到县医院,一打听,得知荆太极院长已经于昨日返四川探亲去了。 吴楚山人长叹一声:“寒生危险矣!” ------------ 第一百七十章 童尿青痰 香港丽的电视台于当天的晚间新闻播发了两条消息,一是当天上午发生在九龙城寨的市民救婴的壮举,尤其是那位五十多岁不知名的男人,施展了民间传说中的轻功,救下了两名遇难的婴儿,然后竟然抱着孩子蹿房越脊地走了,此人大概是不愿意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市民中若有知情者请拨打丽的电视台的新闻热线电话…… 第二条是香港皇家警察西警署破获了一起杀人食脑案,逮捕了犯罪嫌疑人数名,其中一位是几十年前香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香江一枝花”老阴婆,目前警方正在侦讯当中,西区法院已经证实媒体消息说,本案的嫌疑人将不会被保释。 客厅里,刘今墨和老祖等人正在观看丽的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不禁露出会意的笑容。他在九龙城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没有像人们期待的那样跳下来接受媒体的釆访,而是在热烈的掌声中悄然遁去,回到了半山别墅。 寒生与吴道明见到两名婴儿,听了老祖的描述也都捏了一把汗。互通情况之后,寒生开始为吴道明治伤。 阳公在吴道明背上的一抓,留下了五道黑色的指印,所幸只是伤及了皮肉,第四胸椎棘突下的足太阳膀胱经致命死穴——厥阴俞穴并未遭重创,只是气血受到阻滞,若是冲击心、肺,破气机,就十分危险了。 师太双掌紧贴他足太阳膀胱经受阻的厥阴俞穴上面的肺俞穴和下面的心俞二穴,真气上进下吸,疏通着他的经脉。 寒生检查了吴道明肿胀的右边脸颊,阳公的至阳毒痰甚是厉害,中痰的颜面表皮呈烧灼状,可见痰内阳火之盛。 “怎么样?”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片刻,思索道:“本应以土泄火气,方为对症,但是一会儿吴先生还要出去有事,所以只能直接以阴克阳,不过就是过于猛烈了些。” “不怕,寒生,你尽管施治,我今晚一定要出去。”吴道明说道。 “那好,刘先生,你设法让沈才华撒出一些童子尿,他的尿液乃是至阴之物。”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好,我这就去把尿。”刘今墨应道,走进朱彪的房内。 朱彪正在默默地收拾沈菜花的遗骨,用床单包好,放入一只旅行袋内,检查着手中的狗牌橹子枪,枪中还剩下三粒子弹。 “你这是要干什么?”刘今墨诧异地问道。 “我要回去与孟家父子同归于尽,一人一教子弹,不多不少。”朱彪面无表情地说道。 刘今墨从床上抄起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下一只小碗在地上,然后抱着婴儿,让才华的小鸡鸡对准瓷碗,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 “哗……”却是皱皮女婴撒尿了,流了沈才华一屁股蛋。 刘今墨哭笑不得,赶紧擦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接着“嘘”了半晌,沈才华才终于来尿,小鸡一挺,“哗啦啦”一阵响,瞬间便尿了满满一碗。 寒生坐在沙发上,盯着摆在茶几上面的那把阴阳尺发愣。 差点被老阴婆抢走的这把青黑色的尺子,竟然就是“郭公葬尺”,失传了千年的中原祝由科圣物,真是不可思议。 “传说中,郭公葬尺可量度阴阳,解鬼气,破祝由,只是不知如何用法。”吴道明说道。 寒生想了想,问道:“吴先生,我寻思阳公的毒痰恐怕也是祝由巫术演变而来,这把阴阳尺既然可破祝由,或许对清除痰毒也有所帮助。” 吴道明点点头:“是啊,但是如何破解却不得而知。” 刘今墨端着满满的一碗童子尿走过来,撂在茶几上,由于太满,不但溢到了手上,而且还溅落了几滴洒在阴阳尺的上面。 一丝轻烟自郭公葬尺上袅袅升起…… 寒生惊奇地盯着,口中喃喃道:“至阴至阳之物均为毒,盖因破坏人体之阴阳平衡,解毒也就是重新调和阴阳的过程。沈才华因鬼胎之故,其体液至阴,所以阴阳尺对其亦有所反应,产生了化学变化,真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吴道明心道,这寒生果然是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善于化繁为简,找出事物的本质。 寒生笑了笑,对吴道明说:“至阴童子尿克制至阳浓痰,可以调和阴阳,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吴道明心想,寒生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 “你现在就尽可能地将你自己喉咙和支气管里面的痰都咳出来,吐到这碗尿液里去。”寒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太恶心了吧?”师太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笑道。 吴道明照办了,连连吐出几块浅青色的浓痰,漂浮在黄色透明的尿液中。 寒生拿着一双筷子开始搅拌,看了看,说道:“再来两口。” 吴道明又猛烈地咳出两块来,上面已见数条血丝。 寒生笑眯眯地说道,够了,把它涂抹到脸上,多余的喝下去。 “哇”的一声,老祖在一边已经吐了。 吴道明恢复得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右脸颊的肿胀就已经基本消退了。 “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痰做药引子呢?”吴道明问道。 “其实人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是有用的,无论是人中黄、尿白溺等排泄物,还是眼屎、耳屎以及痰、口涎等分泌物,里面都包含了生物个体的免疫信息,我以至阴童尿中和了阳公的阳痰,最终还是需要你自身的免疫系统发挥作用。你的痰里有你自己独特的免疫因子,让你自身的免疫系统迅速地识别和投入工作。总的说来,人体免疫系统就是一个调节阴阳平衡的系统,阴阳五行平和了,身体自然没有毛病。”寒生解释道,其实这已经是他自《尸衣经》中感悟出来的东西了。 吴道明简单地梳洗打扮了一下,换上一套深色西装,系上一条猩红色领带。 寒生掏出那块自大鄣山溶洞内第一次撬下来的绿色小萤石,递给吴道明道:“吴先生,想麻烦你找人看看,这石头可不可以卖点钱?” 吴道明说道:“寒生,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百万港币,若不够,我那儿还有。” 寒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还是请你帮我找懂行的问一问吧。” 吴道明接过那块小石头,放进衣袋里,然后告辞出了别墅,乘上一辆出租车,前往半岛酒店。 香港半岛酒店位于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面对着维多利亚海湾,是香港乃至全球最豪华、最著名的酒店之一。 吴道明来到酒店大厅,一眼便望见了等待着的周警司,今晚他换上便服,西装革履,更显英气逼人。 “他们已经到了,我们上去吧。”周警司匆匆说道。 半岛酒店二楼中餐厅的一间豪华包间内,吴道明见到了太极阴晕的买家,他的邻居,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平绅士卢太官JP。 这是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严又随和的感觉。 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保镖,身材矫健,不苟言笑,目不斜视,身旁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位干瘦如虾的红脸老头。 周警司上前替老者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香港著名的‘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转过身来接着说道:“这位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先生。” “幸会。”卢太官伸出手来。 吴道明也伸手一握,感到对方的力度不小。 卢太官呵呵一笑,手指着身旁的红脸老头说道:“卢某的朋友,台湾国宝级地理堪舆大师何五行,你们是同行,认识一下。” 吴道明与红脸老头也礼节性地握了下手,感到那人的手皮滑肉嫩,柔若无骨。 “大家见了面,都是自己人,坐下饮茶。”周警司满面春风地说道。 突然间,吴道明脑海中念头一闪,这个卢太官仿佛很久以前曾在哪里见过……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半岛酒店 卢太官手指头一撇,四名保镖不声不响地走出房间,站在了门外。 “我们边吃边谈,如何?”卢太官不待别人答话,便招手命服务员上菜。 每人面前的盘子里都有一只硕大的鲍鱼,吴道明心中暗暗吃惊,这是“单头”日本鲍鱼。所谓“单头鲍”,意指一斤只有一只,极为罕见,每只市价绝不低于两万五千元港币,卢太官出手太阔绰了。 “我们是邻居。”卢太官持刀切下一片鲍鱼,放入口中咀嚼着说道。 “是的,就住在您的对门,敢问卢先生是从事哪一行业?”吴道明大大地切下一块鲍鱼肉,插在了叉子上。 “珠宝业。”卢太官笑道。 哦,原来如此,听他口音像是湖南人,那么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吴道明绞尽脑汁地回忆着。 “吴先生,昆仑山三条干龙下中原,江西恰是中龙一脉,结穴赣北婺源境内而成太极阴阳二晕,吴先生可否亲眼所见太极晕?”那位台湾国宝级地理堪舆大师何五行沙哑着声音问道。 吴道明转过脸,目光如炬,何五行如此问话实在有欠礼貌。卢太官饶有兴致地聆听着,周警司则有些紧张。 “只见阴晕,阳晕未曾得见。”吴道明回答道。 “吴先生可否说出来听听,五行也好一饱耳福,毕竟那太极阴晕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何五行音如破锣。 吴道明知道这是他们在试探虚实,于是也不隐讳,侃侃道来:“太极阴晕结穴奇特,与以往古书记载有所不同,安徽黄山集千万年天地之精气而孕育结成太极阴阳二穴。其阳穴已于六百多年前为朱元璋的母亲所用,阴穴则一直埋没在荒山野岭之中,明清两代,多少风水术士踏破铁鞋无觅处,否则也等不到我们来发现了。” “太极阴晕一丈方圆,寸草不生,内有五色土晕,极好辨认,土内生五色土卵,吴某曾经把玩过那土卵,如拳头般大小,内里各孕育有一只活的蚕儿,甚是神奇。” “太极阴晕竟有如此奇妙,真是大开眼界。”卢太官赞道。 何五行嘿嘿一笑:“如此神奇之土卵,吴先生不会把玩过后又埋进土里去了吧?” 吴道明心中暗道,这个何五行实在是令人讨厌。 “不错,吴某是带回来一只金黄色的土卵。”吴道明说道。 沈菜花私藏的那只太极土卵正在吴道明的手里,那是沈菜花被寒生身上的尸衣误杀那天,尸身逐渐消融之时,吴道明俯身探看,发现她的白色长衫下有异物,于是趁众人惊愕不备之际,偷偷藏起。 吴道明深知太极晕买家卢太官不见兔子是不会撒鹰的,一亿美金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也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太极阴晕所生之太极土卵。”吴道明自怀中取出一个土蛋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盯在了那枚不起眼的土蛋蛋上面。 土蛋蛋呈明亮的土黄色,似土非土,似石非石,比鹅蛋略大,椭圆如卵。 “这就是五行太极卵中的土卵吗……”何五行瞪大了金鱼眼,呆呆地瞅着那枚太极土卵,沙哑的声音打着颤。 周警司松了一口气,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叉起一大片多汁的鲍鱼塞进了嘴里。 卢太官以疑惑的口吻说道:“这里面真的会有一只活蚕?” 吴道明点头道:“千真万确。” “可以打开看看吗?”卢太官说道。 吴道明的目光移向周警司,他明白,要想交易成功,这枚土卵是非要打开不可了。对面周警司忙不迭地点头示意。 “好吧,就请卢先生敲破卵壳,验证里面的土蚕。”吴道明表示无所谓。 卢太官抓起土卵,侧下身来,在花岗岩的地面上轻轻一磕,土卵裂开,然后在桌面上轻轻地掰开那卵壳,里面露出一只寸许长、胖嘟嘟的仍在冬眠着的金黄色蚕虫…… 蚕虫接触到空气,慢慢苏醒,摇晃着小脑袋爬了起来。 “不错,也只有太极晕方能孕育出这样神奇的生物。恭喜卢先生,太极阴晕肯定是存在的。”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说道。 卢太官微笑着望了望吴道明,说道:“吴先生果然道行高深,找到了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真是数百年来的风水第一人啊!不知道这小小的蚕儿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呢?” 吴道明回答道:“大凡阴宅,要想找到一块阴阳五行平和之所是很不容易的,往往五行缺失,若是缺土,这黄色土蚕丢进去,则补土,可使五行平衡。” “能治病吗?人生还是先考虑这一世的好,后人如何,凭命由天去吧。”卢太官呵呵笑将起来。 吴道明皱了皱眉头,说道:“既如此,卢先生因何还要出巨资买下太极阴晕呢?” 卢太官止住笑声,看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买太极阴晕的另有其人,卢某不过是代为操办而已。” 原来这还不是真正的买家,吴道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卢太官看出吴道明心里不快,于是说道:“不过卢某拍板就算数,成交之前,还需要了解几个细节,请不要见怪哦。” 吴道明答道:“请明言。” 卢太官目光瞥向何五行,何五行清了清喉咙,声音仍旧沙哑如斯:“吴先生,太极阴晕周边可有其他墓葬?” “原来是有些当地老表的祖坟,不过距太极阴晕都在二十余丈开外,没有影响,现在都已经迁走了。”吴道明说道。 “嗯,那么当地还有什么人知道这块风水宝地吗?”何五行接着问道。 “没有。”吴道明回答得十分干脆。 何五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也要问几个问题。”吴道明说道。 “请。”何五行客气地说道。 “你们是葬尸体还是骨殖呢,或是活体葬?”吴道明问道。 “活体葬?你说什么,人没死就葬岂不是活埋了吗?”卢太官惊讶地说道。 “活体葬发得最快,尸体次之,骨殖最慢,骨灰则不发,若是尸体,运进大陆比较麻烦。”吴道明解释道。 何五行看了一眼卢太官,然后说道:“是骨殖。” “需要五百天才得发,十多年之后,也就是1990年前后才……”吴道明说道。 “这些不必要谈了,直接说说具体的程序,”卢太官打断了吴道明的话,接着说道,“吴先生,我们这一方具体工作由何五行先生负责,你俩可就骨殖如何秘密取出和下葬的安全问题等细节进行磋商,我同周警司谈一亿美金的支付方式。” 晚宴结束的时候,吴道明与何五行已经就具体环节商量妥了,周警司也和卢太官说好了钱的问题。 “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卢太官举起了酒杯。 大家一饮而尽。 卢太官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两半的太极土卵壳合起来,金黄色的土蚕依旧关在了里面,然后将土卵交给何五行。 “吴先生,我已经与周警司谈妥,先预付一千万美金到周警司的海外账户上,这枚神奇的太极土卵带给我的委托人。既然买下了整个太极阴晕,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属于我的委托人,有意见吗?”卢太官讲话十分干脆利落,像是行伍出身。 “没意见。”吴道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绿色的萤石,递给卢太官,并说道,“卢先生,您是搞珠宝的,请看看这是什么石头,价值几许。” 卢太官将萤石托在掌心里,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式放大镜,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好像是绿柱石的一种,你可否暂且放在我这里,我让我公司的宝石专家为你鉴定一下。” “好,没问题。”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和周警司告辞离开,在半岛酒店停车场坐进了周警司的房车。 “嘿,老吴,这下我们发达了,明天一千万美金到账,你给我个账号,钱到立刻划五百万美金给你。”周警司的心情亢奋不已。 吴道明没有搭腔,感到心绪不宁,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自己有半山别墅,还有两千多万港币的存款,足够和师妹后半生之用了,再弄个五千万美金是否有必要?岂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到此,不由得忧心忡忡。 半岛酒店房间内,卢太官面色平静地对何五行说道:“完事后除掉他们,以策安全。” “放心吧。”何五行沙哑地回答。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祖母绿 吴道明回到半山别墅,寒生等人还未睡,正坐在客厅里说话。 “道兄,身体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师太迎上前,关切地问道。 “哦,我没事。”吴道明敷衍道。 寒生走过来道:“朱彪要回去,我们劝他再等一周,等两个孩子完全好了一起走,可是他执意不肯,饭也不吃。” 吴道明跟着寒生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屋里漆黑一片,吴道明伸手将灯打开,看见朱彪痴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旅行袋,里面装着沈菜花的遗骨。 “朱彪,你要走?”吴道明关切地问道。 朱彪未搭腔,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墙壁。 吴道明见状摇了摇头,轻轻地退出房间。 “沈菜花一死,他像是三魂去了两魄。这样吧,明天我雇一个蛇头,送他回江西。”吴道明无奈道。 寒生也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去了。 吴道明回到房间,心想太极阴晕一事如何向师妹开口,以她的正直刚烈秉性,决不会同意自己做这件蒙骗人的事的,所以必须要做点善意的欺骗。 “师妹,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尊重你的意见。”吴道明诚恳地说道。 师太笑了,嗔道:“道兄,什么事这么严肃啊?” “你知道我今晚到哪儿去了吗?”吴道明郑重地说道。 “你不是去会客了吗?”师太道。 吴道明点点头,叹气道:“我去见了七号差馆的周警司,为了你的永久居留权,很难办啊。” 师太笑了,说道:“办不到就算了,我藏在家里不就行了,道兄别太为难。” 吴道明故作感激状,轻轻揽师太入怀,真诚地说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周游列国,没有身份就办不了护照,哪儿也去不成。” “道兄作何打算呢?”师太听出吴道明有事要谈。 吴道明说道:“师妹,你我都知道,黄乾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儿子当皇帝,敢去活埋他老子。” “必遭天谴。”师太愤愤说道。 “好在我与吴楚山人合谋将其老爷子阴阳反转,黄建国这小子当不成皇帝了,所以终是一场空。”吴道明轻轻一笑。 “活该。”师太心中万分佩服道兄的才智。 “现在又有一个坏人想要太极阴晕,通过周警司找到了我,要我帮那人的祖先骨殖葬入太极晕,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龙穴风水已经被黄老爷子用掉了,所以葬也是白葬。如果这事我帮忙了,周警司就会设法给你弄一个身份。”吴道明说道。 “但太极晕风水已经没有了,还让人下葬使用,这等于是欺骗人家,尽管他也是坏人。”师太犹豫道。 吴道明扳过师太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同样欺骗了黄乾穗吗?对坏人诚实就是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你说是不是?” 师太点了点头,说道:“道兄,你说的是,小妹听你的便是。” 吴道明满意地笑了,按倒师太,翻身压了上去。 次日清晨,众人正在吃早饭,电话铃声响了。 吴道明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太平绅士卢太官爽朗的笑声:“吴先生,你昨天带来的那块石头已经鉴定出来了,是一块八十克拉重的祖母绿宝石晶体,价值四百万港币,要我帮你把它卖掉吗?” “你等等……”吴道明感觉舌头有些发干,他放下话筒,转过身来对寒生说道:“寒生,那块绿色的萤石是祖母绿宝石,价值四百万港币,按现在的汇率,大概有一百多万人民币,卖掉吗?” 寒生吃了一惊,说道:“真有那么值钱?我这儿还有三块大的,一起帮我卖了吧。” 吴道明抓起话筒,说道:“还有三块大的,能够一起出手吗?” “当然可以,佣金百分之十,我现在在家中,你拿过来吧。”卢太官说道。 十分钟后,吴道明带着寒生走进了山顶道900号豪华别墅内,涉及金钱方面的事情,吴道明认为直接由寒生参与比较好。 卢太官和蔼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难以想象,这位年轻人随随便便就能从衣袋里掏出三块大如鹅蛋的祖母绿宝石来。 “如果寒生小老弟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这些祖母绿宝石从何而来?”卢太官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迁坟时,从我曾祖父的棺材里找到的。” 卢太官一听便知寒生是在敷衍,不愿说出宝石的真正来历,于是也不便勉强,笑了笑,说道:“全部都卖掉吗?不加工一个祖母绿宝石戒指,送给女朋友?” 寒生想到了兰儿,自己是应该送她一件结婚信物的,于是点头说道:“好吧,请麻烦打一只结婚戒指。” “好,你们随我一起去公司吧。”卢太官爽快地答应。 寒生和吴道明乘坐卢太官的豪华加长平治房车来到了九龙,在弥敦道北端的旺角商业街上,有一家卢太官开设的著名珠宝行。 当几块祖母绿晶体摆在玻璃板上时,店里的掌柜和宝石工艺师差点昏了过去。 “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祖母绿六方柱晶体,而且裂纹很少,颜色呈翠绿色,质量不亚于哥伦比亚祖母绿,太罕见了。”那位宝石老工艺师颤抖着嗓音说道。 掌柜解释说道:“祖母绿的英文名称为Emerald,起源于古波斯语,原意为绿色之石,又叫‘吕宋绿’、‘绿宝石’,古希腊人称之为‘发光的宝石’。西方人视其为爱和生命的象征,代表着充满盎然生机的春天。传说中它也是爱神维纳斯所喜爱的宝石,所以,祖母绿又有成功和保障爱情的内涵,它能够给予佩带者诚实、美好的回忆。” 卢太官笑着说道:“好啦,别总是满口的商业宣传口气了,算算价值多少钱,我们收下来,另外再加工一枚大的祖母绿婚戒。” 寒生和吴道明到店里随便转转看看,掌柜等人在里面房间鉴定及估价。 望着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寒生淡淡一笑,心道,可怜家乡那些江西老表连饭都吃不饱。 “总共三千克拉,价值一亿五千万港币,刨去10%的佣金,一百克拉祖母绿戒指原料和加工费,总共付给你一亿两千万港币,可以吗?”卢太官走出来问寒生道。 寒生点点头,由于数目太大,头脑中已经没有可比的概念了。 “婚戒什么时候能够做出来?”寒生问道。 “最快也要七天,用18K白金包镶。”卢太官说道。 “请在上面刻上‘兰儿’。”寒生叮嘱道。 卢太官说道:“放心,一定保你满意,我们将通过香港的中国银行给你出具一张自带汇票,你可以在大陆中国银行兑换成人民币使用,大约折合四千万人民币左右。” 寒生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手里没钱,能不能先给换点人民币呢?” “当然可以,十万还是二十万?”卢太官笑着说。 “二十万。”寒生随口说道。 “好,今晚连同汇票一起送到吴先生府中。”卢太官说道。 出门后,寒生问吴道明:“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 吴道明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的有钱。” “可未必是好事。”寒生若有所思道。 吴道明闻之沉默不语。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婆婆 吴道明在旺角的街边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一个专门从事走私和偷渡的蛇头,要他准备好立刻赶往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带一个人去大陆的江西,价钱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三万五千元港币成交。 吴道明同寒生随即赶回半山别墅,老远便望见一个中年人正靠在一辆破旧的轿车旁吸着烟。 吴道明笑笑,说道:“老万,来得蛮快的嘛。” “有生意做,当然要辛苦点啦。”姓万的蛇头笑嘻嘻地说道。 “你先等在外面,我去安排一下。”吴道明说着与寒生走进了别墅。 刚进屋,师太就急匆匆迎上来说道:“香港坟场刚刚打来电话,白女士扫墓来了。” 吴道明一听转身对寒生道:“是我师父当年的那位情人白女士,也是中原祝由科的传人,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吧,可能对你医术方面有所帮助。另外,朱彪可否现在动身?” 房门开了,朱彪面无表情地拎着装有沈菜花遗骨的旅行袋走了出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房间内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还在熟睡着。 吴道明回到房间取出五万港币,点出一万五递给了朱彪,说道:“留着路上用吧,我让老万给你换成人民币。”朱彪默默地收下了。 寒生众人向朱彪道别,朱彪没吭气,一扭头径直走出别墅。 寒生明白,朱彪对于他误伤沈菜花一事,心中仍旧是难以释怀。 吴道明来到老万跟前,将三万五千元港币交给他,并嘱咐了几句。老万发动汽车,拉着朱彪远去了。 吴道明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与寒生和师太直接奔黄泥涌道跑马地香港坟场而去。 半山别墅距香港坟场不是很远,没有多久,就已经瞧见坟场的大门了。 看门人看见了吴道明,低声说道:“人进去快一个小时了,现在还在里面。”吴道明又递给他一张红色的百元港币,然后匆匆朝坟场深处走去。 古仙的墓前,一位老婆婆默默地站立着,手握一块手帕在轻轻地揩拭着墓碑,墓前面摆放着两大束鲜花,一束是洁白的雏菊花,另一束则是鲜艳的红玫瑰。 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烧纸,墓旁的香烛也已经点燃。 吴道明默默地走上前去,说道:“请问老人家可是白素贞?老婆婆慢慢地转过身来,满脸的皱纹,眼睛有些红肿……” “王婆婆!”寒生惊讶地叫了起来。 王婆婆笑眯眯地望了寒生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老妪本姓王,早年与古郎戏称白素贞,”她目光转向吴道明,和蔼地说道,“你就是古郎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吴道明心中一热,含泪道:“师娘,我就是你们的徒儿吴道明。” 王婆婆看看他,说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才,古郎物色徒弟挑剔得紧,宁缺毋滥,不像老妪,这也是我们的分歧之一。来、太极,见过你师兄。” 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慢慢站起身,扭过脸来。 “荆院长!”寒生见之更是大吃一惊。 荆太极,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对寒生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尊卑有序地对着吴道明恭敬道:“太极见过师兄。” 王婆婆对吴道明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徒弟荆太极。” 寒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怔怔地望着他们。 荆太极满面笑容地说道:“寒生,没想到我们在香港见面了。” 寒生感觉这个荆院长的笑容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师娘,您认识我的朋友寒生?”吴道明诧异地说道。 “嗯,在鄱阳湖边见过一面。”王婆婆道。 吴道明先恭恭敬敬地拜祭了师父,然后诚恳地对王婆婆说道:“师娘,徒儿有很多话想同您老说,不如请师娘移步舍下,道明一尽地主之谊,大家好好叙谈叙谈。” 荆太极一听正中下怀,忙道:“师父,太极也想多向师兄请教呢!” 王婆婆望了他一眼,一语双关地说道:“也好,但是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 “放心吧,师父。”荆太极满口应承道。 吴道明招呼师太上前,说道:“师妹,快来见过师娘。” 无名师太上前打了个稽首,口中道:“无名见过师娘。” 王婆婆打量着师太,不解道:“这是……” 吴道明赶紧解释道:“师娘,师妹是我的未婚妻。” “哦,”王婆婆微微一笑,心中不无酸楚地说道,“道明啊,你可比你师父强多了。” 众人一路出了坟场,乘车来到半山别墅。 站在山顶道911号别墅的门前,王婆婆抚摸着铁门旁的石头柱,不由得心生伤感,怅然若失般地幽幽说道:“此门中曾经留下过多少往事啊,房屋依旧,可早已是人去楼空……” 寒生望着婆婆如此伤感,触景生情,一种人生苦短的苍凉感竟也袭上心头。 王婆婆一路走进别墅,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睹物思人,不免黯然。 老祖抱着两个婴儿上前,吴道明一一介绍见面。 王婆婆的目光扫过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寒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已深谙中原医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医。” 荆太极看着别墅内的豪华装修,心中暗自感叹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吴道明向师娘讲述了这些年的情况,王婆婆自是一阵长吁短叹。 “师娘,您老人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内地吗?”吴道明关心地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我住在鄱阳湖边的一条山谷中,清风明月相伴,倒也惬意,早年你师父也曾到过我那里,不过他还是放不下都市的繁华。” “师娘,我这位寒生兄弟嗜医成痴,还望师娘点拨一二。”吴道明替寒生求情道。 王婆婆坦然道:“寒生家居婺源南山村,祖传杏林世家,已是正宗,循序渐进,自得硕果,过一生平静的日子岂不甚好?祝由之术较之正统中医,虽出同门,但仍算是旁门左道,且须按照道家法门修炼,自古善祝由之人大都偏好邪灵之术,稍不慎便堕入歧途,害人害己,贻误终生。” 寒生对祝由科不甚了了,于是问道:“王婆婆,祝由科较之中医,究竟有何不同?” 王婆婆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祝由实为‘移精变气’之术,医道同于仙道,祝由三宝:精、气、神。用以配合人之三知,即本神、识神、元神。本神者,以精为用,是指人身与生俱来的自然机能;识神者,以气为用,受思想精神支配的后天认知;元神者,以神为用,小儿初生,元神未闭,识神所用甚少,故经常呈现特异功能。祝由科就是通过修炼,进而复通元神,达到治疗某些疾病的目的;而中医,则是以自然界所赐的中草药物来调和人体的阴阳五行,阴阳五行平衡了,其病自去。” 寒生想了想,说道:“小时候,村里大树上经常贴着一张黄纸,上书有‘天苍苍,地皇皇……’等字样,这就是祝由之术吗?” 王婆婆赞许地说道:“嗯,正是。小儿夜啼不止,民间老人家经常写下这样的词句,贴在道路旁,其实,这就是一种祝由符咒。‘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来往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名称便叫做‘夜啼咒’。” “可是当真有效呢。”寒生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小儿夜啼,即是元神受到了惊吓,所以祝由以‘收惊神咒’起到安抚元神的作用。你可记着,日后验证。‘天苍苍,地皇皇,小儿夜啼惊不详,吾师今日来收捉,小儿即夕立安康。天惊地惊,年惊月惊,日惊时惊,水惊火惊,前檐公吊惊,后檐公吊惊,六六三十六惊,吾师奉法来收捉,要受铁枷铁锁形,诸神速速远离去,小儿稳睡永安宁。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寒生嘴里跟着叨咕着,随后点点头,说道:“记下了,祝由符咒,不用给药,倒是穷人百姓之福呢。” 王婆婆笑眯眯地说道:“寒生,你若是喜欢,我就再教你两符。” 寒生高兴道:“请婆婆快说。” 王婆婆道:“我先给你说个祛除噩梦的符咒,叫做‘祝由厌梦咒’你且听好了。‘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释噩梦,拔除不祥,急急如律令’,此咒须于清晨日出之时,心至诚书符,面向东方,以清水掸之,执符而咒,一连念七遍,噩梦可除。” 寒生记下,眼望婆婆。 王婆婆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再说一个‘催生神咒’,产妇临产不下的时候用的。‘监生之神,卫生之灵,脱骨成胎,化骨成形。骨速开,骨速开,勿伤母命,勿损子胎,敬请九老仙子君,日月光明普照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要记住,此咒须虔诚默诵三遍,昼对太阳,夜对灯光,衣冠整齐;另用黄纸一条,持朱砂新笔,于纸中间写一‘吽’字,顶上写‘马’字,挨次顺写,圆圈合缝,切勿潦草。写好后交给产妇亲人,用温水一盏,持符于烛上焚化,入水中,令产妇服下即产,兼能保胎,并下死胎,且写符时,便知生男生女,以写‘马’字合缝,数双生女,数单生男,以无心写之最为灵验。” 寒生一一记下,甚感有趣。 荆太极眼瞧着师父与寒生相聊甚欢,心下不快,对吴道明说想参观一下别墅,吴道明欣然带着他楼上楼下各处转转。 厨房间很大,也未见有水缸,荆太极心想,师父在场,暂时还不能下药,万一被师父发觉可是有麻烦的。 楼上露台,海风习习,真是舒服至极,将来我荆太极也要来这么一栋。 “师兄,这栋别墅人民币要多少钱?”荆太极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道:“大约要几千万吧。” 荆太极心中一凉,几千万!想想自己一个月工资才八十几块钱,十辈子也住不上啊! 晚饭时,王妈端上来满桌子的海鲜,每盘都是极鲜美可口,荆太极扎扎实实地塞满了一肚子。 饭后,大家一面坐在沙发上饮茶,一面看着电视,新闻中说,香港岛半山别墅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案件至今仍没有新的进展,港府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指责,港督麦理浩表示将敦促皇家警察部门尽早破案…… 门铃响了,吴道明开了门,卢太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红脸庞干痩如虾的何五行,手里拎着一只小皮箱,几名保镖留在了院子里。 “好热闹啊,有客人?”卢太官笑呵呵地说道。 “不碍事,没外人。”吴道明说道。 卢太官示意何五行打开皮箱,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纸币上面摆着一个信封。 “这是二十万元人民币,信封里是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一亿两千万港元银行本票。寒生小老弟,请查收,带回到内地的中国银行,就可以兑换成四千来万人币使用了。”卢太官说道。 寒生合起皮箱,说道:“谢谢。” 荆太极眼睛瞪得圆圆的,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天哪,寒生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一定是他又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了哪个香港大富豪的病。 荆太极痛下决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从寒生嘴里搞到《青囊经》的秘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下毒 正当卢太官准备离去的时候,楼下一个房间的门开了,明月走了出来。 自昨日脱离了九龙城寨客家寮,跟随寒生回到了半山别墅后,她就一直睡下未醒过,寒生说她这是还阳后的恢复期,让大家不要打扰。 明月身穿阿枝的那身乡村老式的蓝印花布褂子,土布裤,黑布鞋,尤显清丽脱俗,卢太官眼睛为之一亮。 “吴先生,这位小姐好漂亮,令人耳目一新,要是参加香港小姐选美比赛,肯定艳压群芳,一举夺冠。”卢太官嘴里赞叹不已。 “卢先生是每年一度的香港小姐选美大赛的评委。”何五行插话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明月过两天就要回内地去了。” “噢,可惜,香港净是一些庸脂俗粉,我们家乡那里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去过啦。”卢太官不无感伤地说道。 吴道明心里一动,于是问道:“卢先生家乡是……” 卢太官谈到了家乡,顿时兴致盎然起来:“卢某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三十年代有首《桃花江是美人窝》不知吴先生听过没有?桃花江的女孩生得皮肤白晳细腻,色若桃花,清秀娉婷,清新而脱俗。当年攻打太平天国起家的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吴家榜就是我老家益阳羞山人,他在离开家乡时对乡亲们说,‘我不讨八个老婆决不回来’。当吴提督一身战伤,衣锦还乡之日,他在羞山下搭了个台子,自己坐中间,自江淮带回的八个大美人分坐两边,让乡亲们大饱眼福。据说,与他一同闯天下的桃花江弟兄们亦带回上百名太平天国的宫女,从此,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女基因也在桃花江两岸传了下来。” “明月,饿了吧?你都一天多没吃饭了,想吃点什么?”师太心态地拉着明月的手说道。 “啊,卢某正好也没有用晚餐,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你们大家一起消夜,吃燕窝粥如何?”卢太官趁机说道。 吴道明,寒生等人纷纷婉言谢绝,表示刚刚吃过。 卢太官面露尴尬之色。 此刻,王婆婆突然说道:“也好,老妪也正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叫明月随我一起去吧。” 吴道明一愣,说道:“师娘既然想要出去散散步,徒儿愿陪您一道。” “不必了,我与明月一见如故,难得单独亲近一回。”王婆婆边说边站起身来,走到明月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 “太好了,何先生,你去备车。”卢太官吩咐道。 寒生微笑着没有再做声,王婆婆如此说必有深意,他想。 几分钟后,王婆婆与明月二人随同卢太官出了别墅,坐上平治车去了。 客厅内,荆太极环顾左右,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荆太极思忖,别墅内的人,除寒生不会武功以外,其他人如吴道明、白发师太和那个丑女人老祖都是身怀武功的,尤其是那个身材瘦高嗓音刺耳的青田刘今墨,武功深不可测,单凭他十指戴有精钢指甲,就可看出其暗器了得。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况且自己的目标是《青囊经》,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到时候会脱不了身的,荆太极思索着下手的机会。 “荆院长,你怎么会到香港來?”寒生颇为不解地问道。 荆太极笑笑,说道:“我去了鄱阳湖找师父,想让她辨认一件重要证物,但不巧的是,师父不在谷中,萍儿说她老人家来了香港,因为这事县里面压得较紧,无奈只得前来香港寻找师父。” “什么证物这么着急?”寒生诧异道。 “哦,是两根阴毛。”荆太极随随便便,不经意地说道。 吴道明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阴毛?” 荆太极说道:“两根阴毛,取自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颈部,据公安部门分析,这是起入室盗窃杀人案。” 吴道明一听,心道,真是怪了,两根阴毛竟然也会被发现,看来再去婺源可要加倍小心了。 “喏,就是这两根阴毛。”荆太极小心翼翼地展开一个小纸包,里面并排摆着两根尾部打着卷儿的阴毛。 师太的目光瞄向吴道明,吴道明看到了,脸色微微一红,这些都没能逃过荆太极的眼睛。 寒生心下已经明了,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不过是普通的两根毛发,能有什么说道呢?”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这可不同于一般的毛发,它是被人以极高深的内力硬生生地射入孟主任颈后的左右风池穴,闭手少阳、阳维之会,导致其昏厥。大家细观此毛,拈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然而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性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阴毛。” 师太又瞟了吴道明一眼,面带羞涩,吴道明瞥见心中为之一荡。 荆太极接着又道:“以阴毛为暗器,称为‘阴锥’,加上胡须之‘阳锥’,其源于祝由巫术,名为‘祝由阴阳锥’,所以,我想找到师父问清楚,当今世上还有什么人会使用此种暗器,凶手是谁也就水落石出了。” 寒生与吴道明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吴道明的“阴阳锥”术是师父古仙传授的,并未告诉他此术的来历,今天听荆太极一说,才明白原来是祝由巫术的一种,如此说来,肯定是白素贞教给师父的。唉,亲密如斯,最后却没有结果,相较之下,自己和师妹则幸福得多了。 吴道明的一声叹息,吓了寒生一跳。 “荆院长,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寒生将话岔开。 “请说。”荆太极道。 “孟红兵的情况怎么样了?”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是不是给他移植了两个猪蛋蛋?”荆太极面色郑重地说道。 寒生一愣,未置可否。 “他出事了,我们可以单独聊聊这事吗?”荆太极说道。 “当然可以,到我房间里去谈吧。刘先生,请你先收起皮箱。”寒生站起身来,想让荆太极尽快离开吴道明。 荆太极正中下怀,故意将那两根阴毛留在茶几上,两只手端着他和寒生的茶水杯,跟随寒生进了房间。 “孟红兵出了什么事?”寒生问道。 “他已经精神分裂,老幻想自己是一头公猪。”荆太极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需要抓紧时间。 他一口喝干自己杯中的茶水,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你再给倒上一杯,今晚吃得太丰盛了。” 寒生点点头,拿着他的茶杯走出门去。 荆太极以极快的手法自怀中掏出信封,拽出糯米纸包裹着的祝由散,撕破糯米纸,往寒生的茶杯里倒了小半包药粉,然后迅速收起信封。 药粉很快溶解到褐色的红茶水中,这时门口传来了寒生的脚步声。 “谢谢。”荆太极起身相迎,接过茶杯,顺手带上房门。 荆太极坐下来,慢慢讲述孟红兵自移植睾丸以后发生的诸多变化。 “他现在实际上空有人的躯壳,内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公猪,公种猪。”荆太极缓缓说道。 寒生沉默不语,感到口干舌燥。身为医者,这么做是绝对不应该的,当时只是出于种本能的报复心理,那家伙不但谋杀了沈菜花,而且还百般调戏兰儿,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想着,想着,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将那杯茶喝干了……荆太极心中一阵狂喜,心想,寒生终于着道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数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钢笔和小本子,寒生不识武功,药性马上就会发作,然后套出《青囊经》上所有的秘方,以后再找机会干掉他,当今世上,我荆太极就是唯一的神医了。 荆太极就像一个狡猾的猎手,望着自己的猎物正一步步地走进自己设置的全套之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吴道明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望着茶几上的那两根阴毛,心中反复寻思着,过几天,自己将同何五行等人带着下葬的骨殖前往婺源,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来自大陆公安的威胁已经变为现实,孟祝祺和黄乾穗完全知道阴阳锥是自己的独门暗器,所以此次北上凶险极大,不可不加倍小心谨慎,万一有事发生,自己也需要先安顿好师妹。 师太脸上挂着两片红晕,嗔笑着用手指拈起那两根阴毛,说道:“道兄,这种东西怎可随便乱丢呢?” 吴道明“唉”了一声,却笑不出来,反而长叹一口气,默默地接过阴毛仍旧放在茶几上,轻轻说道:“我们进屋去说吧。” 两人回到了房间内,吴道明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道兄,什么事让你如此不开心?”师太问道。 吴道明说道:“过几天,我要和那位卢先生的手下前去南山村一趟,运骨殖下葬太极晕,你就在别墅里等着我回来,由王妈照顾你。我明天将银行账号和房契给你,并一同去下律师事务所,在律师的见证下,我要写一份遗嘱,万一有什么意外,这所房子和财产由你来继承,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 师太闻言,脸色骤变,正色道:“道兄,你是不是感到有什么危险?” 吴道明摇摇头,笑道:“哪里,我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并没有可能的,只是这样做了心里面感觉踏实些。” “道兄,干吗想那么多,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师太微微一笑,接着道,“因为小妹会随你一同去的。” “不,你要留下。”吴道明争辩道。 “道兄,你若有危险,小妹在香港岂能如行尸走肉一般独活?既如此,有小妹在你身边,反而会替你减少一分危险。月湖边上我们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我决不会离开你。”师太万般柔情之中现出刚毅之色。 吴道明怅然道:“我吴道明有幸结识了师妹,今生无憾矣。” 客厅里,刘今墨冷笑着抓起那两根阴毛,划着根火柴,凑在上面点着了,发出一股焦味儿。 “如此婆婆妈妈,哪里还像个江湖中人?”他说着张嘴一吹,阴毛灰飘散在空中消失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何五行 位于香港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酒店向来被誉为“中环地标”,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夜景,从大堂的装修、油画甚至扒房的炭火福烧烤炉等,都可以看出这是一家英国传统式的酒店。 卢太官与王婆婆和明月坐在了二十四楼临窗的那张古色古香的桌旁,此刻他们不会知道,二十八年之后,也就是这扇窗中,香港著名歌手影星张国荣会从这里一跃而下。 那个台湾来的国宝级地理堪舆大师何五行坐在他们身后另外一张桌子上,自己点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饮起来。四名保镖则站在大堂入口处警戒着。 夜宵是泰国姜汁金丝白燕窝粥,里面可见鲍参翅肚,香气扑鼻。 “这种燕窝在古代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到,金丝白燕窝就像一位高贵、典雅的贵族少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与明月小妹妹有得一比。”卢太官振振有词地说道,一双眼睛始终瞟在明月的身子上。 王婆婆以小羹匙舀了一勺抿入口中,果然鲜美至极,回味绵长,她点了点头,说道:“古书中记载,‘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进汐砂泥有石处,啄蚕螺食。有询海商,闻之土番云,蚕螺背上肉有两肋如枫蚕丝,坚洁而白,食之可补虛损,已劳痢。故此燕食之,肉化而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可大养肺阴,化痰止咳,补而能清,为调理虚损痨瘵之圣药。” 卢太官啧啧称赞道:“大姐深谙药理,知识渊博,佩服佩服。” 明月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默默地盯着碗中的燕窝看,口中幽幽道:“窝已食,燕儿何处可居?” 卢太官闻言一愣,缓缓说道:“小妹妹如此多愁善感,令人心生爱怜,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卢某一定鼎力相助。” 王婆婆瞧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卢先生果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听你说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畔的羞山?” 卢太官目光移向王婆婆,说道:“正是,大姐知道羞山吗?” 王婆婆嫣然一笑,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卢太官疑惑地问道。 王婆婆说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 卢太闻言脸色骤然一变,面红耳赤,默不作声。 王婆婆冷笑道:“卢先生在外漂泊几十年,功成名就,难不成就忘了故人所托吗?” 就在此刻,何五行如泥鳅般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一双筷子闪电般地刺向王婆婆脑瓜顶上的百会死穴…… “噗噗”两声脆响,何五行眼瞅着自己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老太婆的天灵盖中,脑浆四溅…… “哼,如此肤浅的功夫,伤得了老妪吗?”王婆婆的声音竟然从桌子的对面传来,何五行定睛细看,自己手中的那双筷子却扎在了王婆婆的那碗燕窝粥中,汁水飞溅了一桌子。 “祝由幻术……”何五行口里喃喃叨咕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眼望着王婆婆定了定神,说道,“果然是祝由幻术,想不到大陆竟然还有人懂此奇术。” 卢太官看着何五行皱皱眉头,转脸对王婆婆颔首道:“大姐原谅,何先生只是想试探您一下,绝无任何加害之意。何五行,还不快点向大姐赔不是?” “大姐,请恕在下鲁莽。”何五行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女士,您有麻烦吗?”眼观六路的大堂男领班走了过来,轻轻地问王婆婆。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没有,谢谢。” 领班毕恭毕敬地接着说道:“女士,需要为您更换新的桌布吗?” 王婆婆摆摆手道:“不必了。” “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男领班礼貌地说着离去了。 “坐下。”王婆婆和颜悦色地对何五行说道,话语中不怒自威。 何五行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面现尴尬之色。 王婆婆缓缓说道:“你叫何五行?既然识得祝由幻术,想必是有些来历,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何五行怔了怔,随即腰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台湾大名鼎鼎的国宝级祝由祖师,西北苗栗南庄,人称‘客家嬷嬷’的便是五行的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王婆婆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何五行手腕上的内关,五指如钩,何五行顿感半身麻痹,动弹不得,惊出一身冷汗。 “嗯,任脉火、督脉寒,阴阳倒转,走火入魔,果然是祝由一脉。”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大姐,您这是……”卢太官惊讶道。 王婆婆没答腔,对何五行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大姐是谁?”何五行战战兢兢地问道。 “哼,回去问你师父,‘客家圣母’是哪一个?祝由科的后辈传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争气的,滚吧!”王婆婆撒开了手,愠怒道。 何五行尴尬万分地站立起来,眼睛望着卢太官。 卢太转脸对王婆婆说道:“大姐,我同五行说两句话好吗?” “请便。”王婆婆随意道。 卢太官拉着何五行走到大堂外。 “卢先生,我……”何五行嗫嚅道。 “不用说了,你先回去山顶道911号,替我盯着吴道明他们的一举一动。”卢太官吩咐道。 “是,卢先生。”何五行应道,低着头匆匆离去。 王婆婆笑眯眯地看着明月,和蔼地说道:“明月,拜我为师吧,你会成为真正的中原祝由科传人。” 明月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王婆婆,半晌,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一定要见他。” “见谁?”王婆婆不解地问道。 “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个男人。”明月叹道。 “可以告诉婆婆吗?或许可以帮到你。”王婆婆说道。 “他说过,来年毕业后就会回来娶我的。”明月声如蚊蝇般。 王婆婆望着明月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于心不忍,她缓缓说道:“好孩子,有什么冤屈告诉婆婆,婆婆替你做主。” “他是一个好人,他爷爷也是一个好人,他们是不会下毒害死我的,我要向他问清楚。”明月低下头喃喃细语着。 王婆婆早已看出明月是刚刚由中阴身恢复过来的,这孩子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那个男人在哪儿?”王婆婆问。 “京城。”明月抬起了眼睛。 唉,世人终究是看不破“情”关,当年自己与古仙亦是为情所困,到后来竟阴阳两隔,曾经同枕之人早已化作累累白骨,而自己却年年独守空房,睹月夜而思人,闻清风而断肠,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同病相怜之感。 卢太官走回餐桌旁,轻轻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死了有多少年了?”王婆婆突然问道。 卢太官一愣,脸色一红,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1942年6月,缅甸野人山,算下来已经有三十三年了。” 明月在一旁闻言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卢太官。 “你是中国远征军?”王婆婆说道。 “是。”卢太官说着身上打了个寒战。 王婆婆点头道:“嗯,我听说那次战死了不少人。” 卢太官道:“中国远征军将士三万余人命丧野人山。” “你又是如何见到秃头老妇的?”王婆婆问道。 卢太官眼圈红了,顿了顿,慢慢地叙述了一段悲怆的往事……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中国远征军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入侵缅甸,企图切断滇缅公路通道,阻止援华战略物资的输送。为了保卫滇缅公路,1942年3月,国民政府抽调了十万精兵组成远征军奔赴缅甸,和英美盟军携手抗日。但后来因为盟军配合不力,战斗失利,远征军不得不向国内撤退。日军切断了远征军的归国通道,杜聿明长官选择了一条无比凶险的回归之路——穿越一片叫做野人山的原始森林进入国境。当时只有孙立人将军率领的新38师拒绝执行这一荒唐的命令,自行率部向印度方向突围,将中国远征军的一部保存了下来。而上校卢太官被将军派往杜聿明司令部解释新38师的意图,不料被杜聿明扣下,一同走进了野人山。 缅甸北部是热带原始雨林,经常有野人出没,故被称为野人山,此一区域绵延千里,纵深二百多公里,山上乔木遮天,终年不见天日,猛兽成群,蚂蝗遍地。1942年5月底,中国远征军拋弃了所有的辎重,退却到密支那以北。6月,数万名疲惫不堪的远征军战士走进了这片原始森林,开始了他们的“死亡之旅”。 数万将士在茫茫的大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不久,他们吃光了带来的粮食,陷入长久的饥饿之中。原始森林里潮湿窒闷,蚊蚋以及千奇百怪的小虫成团飞来,尤如云瘴,虐疾、回归热、破伤风等肆虐流行。有的士兵发高烧,一旦昏厥,倒地即为蚂蝗吸血,蚂蚁啃啮,加上大雨冲刷,数小时即化为白骨。密林中随处可见中国远征军因病困或饥饿而死的将士白骨。 正当最后走投无路之际,一架美军巡逻机发现了原始森林中的这支绝望的中国军队,于是派了很多架次的C-47运输机投下大量的药品、食品、服装等,甚至还有刮胡刀和木梳、最关键的是空投了几名勇敢的联络官。最终,就是这几名联络官带着这些活下来的中国远征军战士走出野人山,渡过怒江,回到云南,剩下的只有三千多人。 有首祭歌,如此唱道: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这就是中国远征军的悲怆经历,可是今天还有谁记得他们呢?将士里面大都是湖南人,我的家乡羞山就有不少。”讲到这里,卢太官已经呜咽抽泣起来。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明月重复着那两句话,晶莹的泪珠扑簌扑簌地滴了下来。 王婆婆默默无语了。 “我死于6月间一个漆黑的夜晚,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了潮湿的丛林里,蚂蟥和蚂蚁噬咬着我,破烂不堪的军服遮蔽不住我裸露的身体,我将成为一具默默无闻的白骨,临死之前,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杀戮,只记得家乡清澈的桃花江水和美丽的江畔槌衣姑娘……”卢太官喃喃道。 “后来呢?”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卢太官继续叙述道:“在那莽莽的原始密林中,走来了一个与战争毫不相干的人,从遥远的湖南羞山来到野人山只是来釆药,她就是桃花江边的秃头老妇。她发现了我还未冷却的尸体,认出了我,说了句‘吴家的子孙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然后为我灌下一种草药。从此,中国远征军上校团长吴太官就变成了一具血尸。” “血尸?”明月惊奇地打量着卢太官。 “你是羞山吴家的?”王婆婆问道,“嗯,怪不得禿头老妇要救你呢。算下来,你们还是亲戚吧?” “她是我的婶娘。”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道:“原来如此,秃头老妇是我的师妹,我们同门三个师姐妹,她是老二,最小的老三嫁给了国民党的一个军官,去了台湾,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客家嬷嬷’了。” “对不起,我应当称呼您婶娘才对,方才多有失礼。”卢太官恭敬地说道。 王婆婆缓缓说道:“老妪对世间的繁文缛节早已忘记,1949年,秃头老妇预感到将不久于人世,便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信中讲道,数年前曾在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以祝由术尸变过一个吴姓本家人,自己死后,将嘱托那人带其尸骨来鄱阳湖谷,葬在师父的坟墓旁,那人就是你了。” 卢太官脸色一红,显得尴尬至极,支吾道:“我尸变为血尸后,在老家隐居到1949年,婶娘去世前找到我,要我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是我为了躲避那场全国镇压反革命运动,连夜便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 卢太官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告诉王婆婆,自家乡出逃后,他便来到香港,更名卢太官,从事着缅甸出产的翡翠玉石贸易,几十年下来,已经事业有成,但是一直没有敢再返回家乡。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血尸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无法娶妻和生育子女,每月还有一次九窍大出血,之后便要补充新鲜血液,你是如何搞到新鲜人血的?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卢某不敢,卢某一直呆在香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在医院里买到成品脱的新鲜血液,回到内地恐怕就办不到了。”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人有七窍,婆婆怎么说是九窍呢?”明月在一旁疑惑道。 卢太官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两眼、两耳、两鼻孔和一张嘴为七窍。”然后又指指身下说:“肛门和尿道是为两窍,合起来共九窍,而女人则多一窍,为十窍。” 明月闻言脸一红,不再做声。 王婆婆白了卢太官一眼,说道:“你先去过一边,我与明月单独说话。” “是,婶娘。”卢太官恭敬地退下。 王婆婆望着明月,诚恳地说道:“明月,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婆婆愿意与你一同去见那个让你生死不宁的男人,了结这段情缘好不好?” 明月沉思半晌,最后仿佛终下决心,抬头道:“我已经是无名师太的徒弟,若是改投婆婆为师,须得师父同意。” “这好办,她是吴道明的媳妇,我来跟她说去。”王婆婆心情愉悦地说道。 “我想要回去婺源,春节前的腊月里他会回来的。”明月低着头,轻声说。 “好,我明天就带你走。”王婆婆笑眯眯地说道。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算 半山别墅的房间内,荆太极面色古怪地望着寒生。 应该差不多了,他想。 “你看我有什么变化吗?”荆太极小心翼翼地问道。 寒生疑惑地看着荆太极,道:“你的变化?没有啊,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嗯,药力还没有完全发作,再等等,荆太极岔开话头说道:“寒生,你我都是医生,你对孟红兵移植猪睾丸的手术没有产生异体排斥反应,有什么看法?” 寒生顿了顿,随口敷衍道:“孟红兵是主任的公子,生活条件好,每天有猪肉吃,免疫系统自然对猪不排斥了。” “你现在看我有什么变化呢?”荆太极又试探道。 寒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荆太极接着说道:“我感觉到你使用的那瓶子里面的液体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它成为两个不同的物种器官间的一种中介,抑制了排斥反应,你说是吗?” “是的。”寒生感觉索然,于是承认道。 “那是一种什么液体呢?”荆太一边询问,一边留意着寒生精神上的变化。 寒生没有回答,说心里话,他不喜欢这个人。 “现在我有变化了吗?”荆太极接着又发出先前的问话。 寒生见其莫名其妙地老是重复着问同一句话,心里发恼,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是的,有变化。” 荆太极闻言一阵窃喜,忙抑制住兴奋的表情,说道:“那神秘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鼻涕虫。”寒生打了个哈欠,告诉他算了,别再来纠缠了。 “你说的是蛞蝓吗?类似蜗牛的一种软体动物?”荆太极内心紧张得发颤,寒生终于口吐真言了,看来是祝由散的药力开始发作了。 “当然是了,它的体液是中性物质,自然界类似的动植物还有很多。”寒生又打了个哈欠。 荆太极感到时候到了,应该单刀直入,于是再一次问道:“你现在看我高大吗?” 寒生随口答道:“你简直是太高大了。”心中却是嗤之以鼻,哼,小人一个。 荆太极一阵狂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在千年古墓里发现了《青囊经》?”他得抓紧时间,发抖的手伸进了衣袋,摸索出小本子,旋开钢笔帽,准备开始记录。 寒生闻言立即警觉起来,心中疑窦丛生,荆太极怎么会知道《青囊经》的?自己只告诉过父亲一人,难道是父亲说出去的?这绝不可能! “你听谁说的?”寒生反问道。 荆太极哈哈一笑,道:“当然是你的父亲朱医生告诉我的了。” 坏了,父亲出事了,寒生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头脑中立刻意识到了。可是老爹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啊,是不可能说的,除非……是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再联想到荆太极刚才那一连串重复的问话,莫非……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间内,老祖将孩子撂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虚掩着门,来到客厅里。刘今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等荆太极从寒生那儿出来。总之,这个姓荆的院长显得鬼鬼祟祟的,还是多留意些好。 “老刘啊,我们还是饮酒吧,这吴道明酒柜里倒是珍藏了不少外国酒呢!”老祖说着伸手从柜中拽出两瓶Macallan威士忌。 这是两瓶二十五年的陈酿苏格兰纯麦芽威士忌,具有白兰地般的水果芬芳,酒精含量高达五十七度,是英国蒸馏酒中度数最高的一种。 “嗯,瓶子挺漂亮,怎么喝起来像是果酒?”老祖一口气干进去多半瓶。 “洋酒后劲儿很大,别喝太猛了。”刘今墨劝慰道,自己则抿了一小口。 老祖满不在乎地笑笑,“咕嘟”又是一大口。 房间内,沈才华从被子下面拱出来,口中轻轻地叫了声:“妈妈。”然后悄悄地跃下了床,皱皮女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 鬼婴跃到了门前,朝外看了看,然后溜出门去,沿着走廊朝着朱彪住过的房间爬过去。 老祖一面喝着,眼睛又瞄向了酒柜顶上一层,那里摆着一些扁平的水晶瓶酒,琥珀般的颜色,十分诱人。他一口喝干了手中的威士忌,起身上前拉出一只大肚子水晶瓶,扭开了盖子,“咕嘟”又是一大口,这是一瓶路易十三法国白兰地,价值数万元。 “唉,什么外国酒,就是不及白酒好喝。”老祖一面喝着,一面嘟嘟囔嚷地叨咕着。 沈才华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爬了进去。“妈妈。”他那黑黑的瞳孔不住地收缩着,无助地搜寻着,甚至跃上了宽大的窗台,向外张望着。 最后,他推开了窗户,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跳进了花园里。 客厅里的老祖仍在絮絮叨叨地喝着白兰地,一面对刘今墨发着牢骚:“唉,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浑身长满白毛的老妖怪,小影竟去和他一起生活了,想不通。”他唠叨着,没有发现婴儿们已经不见了。 “因为湘西老叟是个男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安排的,你有什么办法呢?”刘今墨小口喝着酒,耐心地劝慰着。 老祖手中的路易十三也已经喝光了,连连打着哈欠,眼皮更是抬不起来,洋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刘今墨望着老祖的模样,苦笑着,仍旧慢慢地啜着。 “荆院长,你在我的茶水里做了手脚。”寒生目光直视着荆太极,平静地说道。 荆太极大吃一惊,寒生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浑浊之色。他看出来了,祝由散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你……”荆太极的头脑飞快地旋转着,他猜不透自己下的药哪里出了问题。 “你对我父亲也是下了同样的药,你伤害了他,是吗?”寒生接着问道。 荆太极干笑了两声:“我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他们在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们?你竟然连兰儿一家人也下了毒?”寒生惊道。 荆太极耸耸肩,说道:“没办法,他们都住在一起。”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寒生怒不可遏地吼道。 “嘘……小声点。”荆太极迅速出手,身子一闪,手臂一弯,回手一指点在寒生的颈后第一颈椎棘突下的哑门穴上。 哑门穴为人体督脉上最重要的俞穴之一,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哑、发不出声;门,出入的门户。意指督脉阳气的散热收引太过则使人不能发声,故名哑门穴。该穴被点中后,冲击延髓中枢,轻者失哑,重者可瞬间倒地,不省人事。 寒生根本不会武功,自是无法躲避荆太极这样一位高手的突然袭击,登时头晕目眩,失语说不出话来。 荆太极抱歉地笑笑,说道:“寒生,实在对不起,你先稍微委屈一下,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说罢,荆太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沉甸甸的五元硬币,放在手心里,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刘今墨双手搀扶着醉醺醺的老祖,一步步地往老祖的房间里走去,正好遇到荆太极跨出房门。 刘今墨眼角的余光迅速地瞥了一眼房间内,看见寒生正坐在桌子旁边,遂放下心来。 “刘先生,这是寒生给你的,”荆太极伸手至刘今墨的胸前,并回头朝屋内喊道,“寒生,硬币交给刘先生了。” 刘今墨点点头,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硬币,他不知寒生给他一枚硬币的缘由,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寒生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而是荆太极代劳?寒生坐在那里,似乎哪儿有些不妥……不好!他猛然间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荆太极手指一弹,硬币本身距刘今墨不到二尺远,转瞬之间,就已击中了刘今墨前胸的膻中穴,刘今墨身子一软,扑地倒下。 荆太极随即手指变掌,斩向老祖的膻中穴。 不料此刻老祖受到刘今墨身子一软的拖累,胸部一歪,荆太极那一掌竟然划过了膻中穴,斜着插入了老祖的衣襟内…… 荆太极感觉手掌触之甚软,而且温热光滑,心中竟为之一荡,顿时手臂一软,五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挟持 荆太极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红,定睛细看老祖,老祖仍旧是醉醺醺浑然不觉。 荆太极伸手抱起老祖到其房间,将其撂在床上,又回到走廊抄起刘今墨放到床上与老祖并排躺在一起,拉过来一条被子盖在他俩的身上,想了想,抓住刘今墨的手轻轻插进老祖的衣襟里,按在乳房上,然后会意地一笑,轻轻带好了房门。 “寒生,我们走吧。”荆太极拽起寒生的手臂,五指如钳。 寒生无奈,哑门受制,喊不出声来,只得被其胁迫着走出别墅,来到院子里。荆太极细听着没动静,轻轻抽开铁门闩,来到了山顶道上。 院子前面长着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树,树杈上坐着一个人,躲在月光婆娑的阴影里,默默地望着他们两个走出别墅。这时,他惊奇地发现,清凉的月光下,一个婴儿驭着一个婴儿正悄悄地爬出院子…… 一辆出租车从太平山上驶下来,荆太极招招手,将车拦停,打开车门,推寒生进后座上,然后自己也钻入车内,与寒生并排坐在一起,“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就在关上车门的这一瞬间,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起,轻轻地落在了车棚顶上,趴在那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抠住了车顶的行李架横杆。 车子开走了,蹲坐在树杈上的那个人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跃下来,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正是台湾风水大师何五行。 何五行走出铁门,径直走进马路对面900号卢太官的府邸,给中环的香港文华酒店挂了个电话。 “我是卢太官。”听筒里传来了卢太官的声音。 何五行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作了汇报,卢太官听着沉吟半晌未言语。 “你继续监视着,离远点,别被发现,我们马上会回来。”最后卢太官吩咐道。 挂断了电话,卢太官回到餐桌前,对王婆婆说道:“婶娘,吴道明先生家里出了点事情。” 王婆婆问道:“什么事?” “您的徒弟与寒生两人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还有那两个婴儿。”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心下明了,暗道,荆太极趁自己不在对寒生下手了,为了《青囊经》,竟然不顾为师的好言劝慰,祝由传人怎么没一个成器的呢? 她转过脸来看着明月,将来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传人就是她了。 卢太官的平治房车风驰电掣般回到了半山别墅。 二楼主卧室里,吴道明正和师太看着电视,丽的电视台正在邀请动物学专家、港府警务资深警官以及时事评论员座谈,就有关半山别墅杰弗和“巨人”遇害一案进行深入的分析报道。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吴道明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见王婆婆和卢太官等人下车走进院子里。 “他们回来了。”吴道明同师太下楼来到客厅里。 王婆婆阴沉着脸,对吴道明吩咐道:“查看一下,屋子里都少了哪些人。” 吴道明吃了一惊,赶紧挨个房间查看,最后来到了老祖的房间,发现刘今墨侧身与老祖盖着被子睡在一起,感到好生奇怪。 师太走进来,与吴道明面面相觑。 吴道明大声地咳嗽了两下,老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有一只手正贴肉按在自己的乳房上,顿时大惊失色,酒醒大半,忙掀开被子细看,竟然是刘今墨在吃自己的豆腐。 此刻,王婆婆、明月和卢太官都已经站到了床前。 老祖羞得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越发显得鲜艳,她轻轻拉开了刘今墨的那只咸猪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王婆婆“哼”了一声,说道:“道明,解开刘今墨的膻中穴道。” 吴道明定睛细看,果然其已经被点了膻中穴道,膻中乃是任脉要穴,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气会膻中心包募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于是他在刘今墨任脉的玉堂和中庭两穴推宫过血,片刻后,刘今墨幽幽醒转。 “中了荆太极的暗算。”刘今墨醒来后尴尬万分地说道。 众人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婆婆的身上。 王婆婆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逆徒。” “寒生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吴道明紧张地说道。 “他们都已经被荆太极挟持上一辆出租车走了。”卢太官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刘今墨从床上跳下来,阴沉的目光直视卢太官。 卢太官解释道:“我们还在文华酒店吃饭,接到属下何五行的电话,他回山顶道别墅时无意之中遇见的,所以我们尽快赶了回来。” “荆太极抓走寒生还有孩子,目的何在?”师太疑惑地问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她知道荆太极是奔《青囊经》而来,但是却难以说出口,自己的徒弟阴谋窃取医经,师父事先知道苗头而丝毫不提出警告,这事越描越黑。现在的问题是,这小子能往哪儿去落脚呢? “我们来客厅商议一下,顺便请何五行把他看到的情形再说一遍。”吴道明建议道。 “好,我去叫他过来。”卢太官说着出去召唤何五行。 老祖见众人走出了房间,慢慢系上前衣襟的扣子,心里乱乱的,隐约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出租车上,司机问道:“先生,去什么地方?” 荆太极说道:“不瞒您说,我是偷渡来港的,这边工作也是难找,现在我们想要回去了,但是又不能走关口,您看哪儿有出海的渔船,方便我们再偷渡回去?” 司机笑了,说道:“想偷渡回去的话,最方便和名气最大的地方就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了,不过远了点,五百港币拉你去。”他起码多加了一倍的价钱。 “没问题,走吧。”荆太极满口答应。 出租车下了太平山经由香港仔和寿臣山,过浅水湾来到了赤柱半岛的春坎角,停在了海边的公路上,公路下面就是海湾,停泊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渔船。 “就是这里了,凡是从水路返回大陆的都是从这里下海,香港没有人不晓得这个地方。”司机说道。 “好。”荆太极点了五百港币付了车费,拽着寒生下了车。 车顶上的沈才华被风吹得都快麻木了,见车停下,便急急忙忙一跃而下,然后爬进了公路下面的草丛里。 汽车远去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月色如水,丝丝带有咸涩味儿的海风吹来,感觉有些潮乎乎的。 荆太极上前解开了寒生的哑穴,抱歉说道:“寒生,委屈你了,太极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寒生望了望寂寥的夜空,清了清喉咙,平静地说道:“荆太极,你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就是为了《青囊经》吗?” 荆太极嘿嘿阴笑道:“当年华佗在狱中传下《青囊经》,不就是希望他的医术能够流传下去,造福百姓吗?太极本身是大学中医科班出身,理论基础扎实,你把经书内容传授给我,太极定能将其发扬光大,这才符合华佗的本意呀。” 寒生淡淡地说道:“当年华佗虽然医术已臻化境,但是他的医德更加高尚。世间的医者,医术与医德相较,医德更为重要。一个人纵使医术再高,若无慈悲之心、济世之怀,对穷苦百姓未必是福。” 荆太极说道:“这点你放心,我荆太极学会了青囊医术,定会走遍民间,扶危救困,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 寒生冷笑道:“以你手段如此之鄙,心地如此之龌龊,无德无义之人,我岂能将先师华佗的青囊医术传授与你?你别妄想了。” 荆太极闻言脸色一变,面部肌肉扭曲着,狞笑道:“寒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 “请便。”寒生面不改色地说道。 “嘿嘿,听说你快要结婚了。那好,想不想知道我要怎么收拾你?先透露给你也无妨,孟红兵不是没有蛋蛋吗,你也可以尝尝新婚之夜没蛋蛋的滋味儿,我的手抓住你的两个睾丸这么一捏,一会儿它们就化掉了,于是你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太监了。哈哈,好玩吧?”荆太极伸出手来比划着,嘴里不住地淫笑着,甚至口涎都滴了下来。 “卑鄙!”寒生怒道,扭头四顾,希望有逃生的可能。 “放心吧,这里夜深人静,没有人来救你的,我先撒泡尿,尿完就动手。”荆太极扯开裤子,拽出那话儿“哗哗”地撒起尿来,一股骚臭且冒着热气的黄色水柱射向了草丛里。 草丛里的沈才华勃然大怒……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愤怒的鬼婴 荆太极万没有想到草丛竟然会潜伏着危机,他一面肆意地排泄着,一面扭过脸对寒生饥笑着说道:“哈,手里托着一对蛋蛋好舒服啊,可惜你一会儿就要跟它们说再见啦。” 荆太极话未落音,忽听草丛中一声稚嫩的暴喝,紧接着茅草“刷”地向两边分开,鬼婴浑身湿淋淋地如同鬼魅般突然间蹿起。月光下,两排白森森的小牙怒不可遏地咬向了正在喷射着水柱的那条**…… 荆太极突觉异常,本能地往回一收腹,但纵使反应速度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一麻,然后刺骨的疼痛传遍了整个胯部,他“噔噔噔”一连后退好几步…… “啊!”荆太极大叫一声,冷汗自额头上迸出,定睛一看,面前竟是那两个婴儿,其中下面的那个男婴满口鲜血。 “呸”的一声,背上的女婴望着他,鄙夷地啐出一口浓痰。 荆太极顾不得疼痛,出指连点耻骨一线的中极、曲骨、横骨三大穴,止住流血,麻痹**,暂缓痛楚。 “沈才华!”寒生眼看得分明,惊讶至极,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而且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袭荆太极…… “哈哈哈哈……”荆太极突然发出一阵战栗的狂笑,“可悲啊,荆太极,你今天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儿的手上!” 说罢,身形一晃,轻舒长臂,一把抓向了沈才华。 沈才华调转屁股急急忙忙往草丛里钻,又怎能躲得过荆太极这样的高手呢?刚刚爬进去没几步,就已经被按住了。 荆太极单臂拎起两个婴儿,不住地狞笑着。 “住手!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还只是婴儿!”寒生见状大叫道,并准备纵身扑上,宁可自己一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孩子。 “好,寒生,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若不马上告诉我《青囊经》,我就一掌毙了他俩。”荆太极面向寒生,缓缓举起右手臂,对准了婴儿的脑袋…… 寒生怔住了。 “大胆!什么人竟敢要伤我女儿?”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啪”一声,一口浓痰裹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疾射而至…… 月光下,一小坨晶莹闪光的暗器呼啸着扑面而来,随之鼻子中嗅到一股腥风,荆太极大惊,不及多想,忙使出独门祝由弹指,认得分明,用力照准暗器弹去。不料那暗器竟然是软绵绵的,不但未能震开,反倒是黏糊糊地粘了一手指。 树后走出两个人,正是阳公和老阴婆。 荆太极一看,暂时放下心来,此二人乃是自己的师兄师姐,断不会与自己为难的。 “寒生,别来无恙乎。”阳公嘿嘿笑道。 “阳公、老阴婆,你们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吗?”寒生惊讶地说道。 “哼,区区一个警察署,岂能关得住我阳公?”阳公嗤之以鼻。 “寒生,我的郭公葬尺呢?”老阴婆阴阳怪气地尖声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没有理睬她。 “狗东西,还我的女儿来。”阳公闪身上前,劈手夺去婴儿,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瞧着皱皮女婴。 他突然发觉皱皮女婴的喉咙动了动,忙探出手指按在女婴的嘴唇上,和蔼地说道:“不要再吐了,我是你老爸啊。” “太极见过阳师兄、阴师姐。”荆太极毕恭毕敬地说道。 阳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谁是你师兄师姐?” 荆太极口齿伶俐地解释道:“在下荆太极,是中原祝由科传人鄱阳湖谷王婆婆的关门弟子,师父她老人家在香港自称白素贞,就在你们被警察带走后不久,师父和我就赶到了客家寮,可惜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救你们,太极深表遗憾。” 老阴婆尖声道:“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荆太极恭敬地回答:“太极也是到了客家寮才蒙师父吿知,原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关东‘痰王’阳公就是我的师兄,威震岭南的‘香江一枝花’阴婆就是太极的师姐。今日一见,师兄果然是威仪宝相,师姐也风韵犹存,俨然都已是一派大宗师风范了。” 荆太极这番话捧得阳公十分受用,不由得敌意顿消。 “他说得不错。”老阴婆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称是。 “简直是肉麻至极。”寒生听得想吐。 “哈哈,既然是师弟嘛,那就是一家人了。”阳公亲切地说道。 荆太极怨毒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沈才华,并咬牙切齿地对阳公说道:“师兄,这个小东西毁了我的生殖器官,我荆太极今天若是不宰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您的女儿我不动,但我要先掐死这个小坏蛋。” “不能伤害他!阳公,沈才华若是死了,你的女儿也就没救了。”寒生大声说道。 阳公闻言点点头,道:“寒生说得没错,现在他俩正在治病期间,一损俱损,你不能动他,明白吗?” “可是我……”荆太极知道自己绝不是阳公的对手,心中恨得痒痒的。 阳公看出荆太极的心思,于是说道:“等我女儿痊愈后,这小子由你随意处置,如何?” 荆太极无可奈何,转身指着寒生说道:“师兄,这个人我要把他带走,我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要清算。” 阳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荆太极忍着下身的不适,走到寒生身边说道:“寒生,我们走吧。” “你想怎样?”寒生平静地说道。 荆太极嘿嘿冷笑道:“跟我上船回大陆去。” “他不能走,奶奶我还没发话呢。”老阴婆突然尖声尖气地开腔道。 “为什么?”荆太极扭过头,不满地问道。 老阴婆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郭公葬尺还在他的手里,岂能白白让他溜了?” “这……”荆太极心中骂道,奶奶的,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老阴婆走到寒生身旁,伸手在其怀中拍拍,没有发现藏有阴阳尺,望着他说道:“郭公葬尺呢?” “在半山别墅,你们的师父王婆婆也在那儿,要不要我们一起回去见她?”寒生回答道。王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能够返回别墅,自己就可以脱困了。 阳公和老阴婆面面相觑,踌躇不语。 “师弟,你作何打算?”阳公望着荆太极道。 荆太极心想,我若是回去见到师父,师父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我给废了,断不可以回去的。心中这般想,口里却是说道:“唉,你看我现在形同废人一般,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给师父丢脸吗?罢了,太极先回大陆了,日后伤好再去面见师父。师兄师姐,太极就此告辞。” 荆太极一瘸一拐地蹒跚着向停泊在海湾里的渔船走去。 “阳公,我们怎么办呢?”老阴婆也拿不定主意。 “越狱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大批的警察会来封锁海岸搜捕我们,看来香港是呆不下去了,我们也只有回大陆了。”阳公沉吟道。 “那他怎么办?”老阴婆望着寒生说道。 “带上一起走。”阳公答道。 ------------ 第一百八十章 返乡 朱彪一连辗转颠簸了数日,黄昏时分,终于回到了南山村。香港的老万送他到了江西境内后,已于昨日匆匆折返了。 村北自家池塘里面的水如死寂一般,波纹不兴,上面漂浮着枯黄的落叶。 朱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乱乱的,杂物散落了一地,水缸中的水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满目凄凉之色。朱彪默默地放下旅行袋,拉开了拉链,望着里面菜花的尸骨,柔声说:“到家了,菜花。” 望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腹中感到十分饥饿。 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到寒生家里去,不管怎么说,菜花都是因寒生而死,可是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总还需要人善后才行。他从腰间抽出那把狗牌橹子枪,退出弹夹,拉开枪栓,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剩下三发子弹,一粒是孟红兵的,一粒是孟祝祺的,还有一粒留给自己。 朱彪对着沈菜花的尸骨发誓道:“菜花,我们的孩子,寒生会给治好的,我这就去恳求朱医生照顾他成长。我先替你报了仇,然后就回来与你葬在一起,你耐心地等着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朱彪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然后重新压上子弹,将枪掖进了腰间,拎着那只装着尸骨的旅行袋,出了家门,朝村东走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正准备吃晚饭,见到朱彪都吃了一惊,忙招呼他进来,询问寒生的情况。 朱彪站在院子里,没有要进屋子的意思,他对朱医生说道:“寒生他们都很好,再有几天就会回来了。朱医生,我求您一件事情,请您帮忙。” “什么事?说吧。”朱医生诧异地问道。 “扑通”一声,朱彪给朱医生跪下了。 “朱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朱医生大惊,忙伸手搀扶,他却执意不肯起来。 朱彪跪在地上说道:“菜花死了,这袋子里面装的就是她的尸骨,先寄放在您这里。我要去孟家讲道理,万一我也死了,务必请您把我与菜花葬在一起,我朱彪生不能和她一起,死了无论如何也要埋在一块儿。还有,小才华就麻烦您多照顾了,要是沈天虎来要,您可以给他,但他们绝不能亏待了他,我这里有几千块钱,都是留下来给孩子的。朱医生,朱彪求您了。”说罢掏出一沓人民币,递到了朱医生的手中。 朱医生说道:“你快起来,我都答应你。” 朱彪站起身来,一脸的悲壮之色,说了句:“我走了。”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光下,朱彪沿着山间小路,义无反顾地向南山镇走去。 南山镇***大院四周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孟主任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朱彪沿着围墙绕了两圈,抬头望望两三米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栽着些碎玻璃碴儿,他摇了摇头,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翻上去的。 他蹲在大门对面的人家门洞阴影里,慢慢地等待着,腹中饥渴难忍,他有些后悔当时没在朱医生那儿用晚餐。 漫长的等待中,朱彪瞌睡上来了,眼皮一紧,便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这时,听得“嘎吱”一声响,他睁开了眼睛,发现孟主任家的铁门打开了。 门内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朱彪认得,那人是一名脱产的基干民兵,孟家的亲戚,平时在孟家做警卫和勤务工作。 “关门吧,我明天早上要晚点来,反正主任和小兵都在县里,一时半晌也回不来了。”他边说边朝门内挥着手。 门内露出值夜班的一个民兵的头,告诫他道:“小心点啊,上次你在南山村被人给点了穴道,我们费了半天劲儿才从树丛里找到你。孟主任说了,近段时期内,阶级斗争非常复杂。” 那人应声远去,铁门又重新关上了。 这么说,孟家父子都住在县城里,这样子最好了,可以一起干掉,省得费劲地一个个去找。 朱彪站起身来,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然后走出阴暗的门洞,挺直了胸膛,朝县城方向而去。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又累又饿的朱彪已经远远望见了婺源县城。 县城长途汽车站前,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一个老头正在收拾馄饨摊于,朱彪闻到了香气,赶紧快走两步来到了跟前。 “老表,还有吃的吗?”朱彪急忙问道。 “打烊了。”老头说道。 朱彪吞咽着唾沫,央求道:“老表,我实在是饿坏了。” 老头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说道:“好吧,我给你煮,你先坐下等着。” 半夜时分,朱彪住进了婺源县一家小旅馆。 这是一间上好的双人房间,开了灯,其中一张床上已经睡了人。 朱彪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另一张床上的客人惊醒了,翻过身睁开惺忪的睡眼。 “朱少侠!”那人惊讶地叫道。 朱彪急视之,那人约有六十岁的样子,白皙富态,正和蔼可亲地对着他微笑。 “乾老大!”朱彪认出了他。 乾老大笑嘻嘻地坐了起来。 “你们关东客不是死在鬼谷洞里了吗?”朱彪疑惑地问道。 乾老大神色一时间变得忧郁起来,长叹道:“是啊,除了我和阳公师父,其他的兄弟全部都丧生在鬼谷洞里了。” “那你……”朱彪问道。 “我和师父出来以后,他老人家就去了香港,命我在婺源等他,已经好多天了。你呢,怎么住进了这小旅店里?”乾老大说道。 朱彪支支吾吾说道:“我在县城这儿有点事儿要办。” 乾老大嘿嘿一笑,他才不相信朱彪说的话呢,一个本地人,舍得花钱住旅店? 黄昏时,朱彪在黄家那所深宅大院附近溜达好久,没有发现孟家父子的踪影,他决定今晚夜闯黄府,准备大开杀戒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复仇 朱彪在街上以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买了些熟食和两瓶高档烧酒回到了旅馆。 房间内,乾老大惊讶地望着他。 “来,今天我请客。”朱彪爽气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撂,说道。 乾老大盯着朱彪,感觉这小子有点奇怪,自牯岭镇往湘西天门客栈去的一路,自己早看出朱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猥琐小人,今天身上竟然平添一股洒脱之气。看来有事情要发生,他想。 每人握着一瓶烧酒,就着卤菜,两人就这么喝了起来。 “朱少侠,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乾老大仰脖一口,咂咂嘴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江湖恩怨,还是由朱某来自行解决,喝完酒,朱彪就此别过。”朱彪大义凛然地说道,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之色。 乾老大心道,这小子果然有事,看来还得再探探口风。 “朱少侠,你既然这么看得起老夫,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你今晚要去做什么事,对吧?但凡干大事,光凭勇气是不够的,一定要计划周密,这样方可成功一半,若是事先没有充分的计划,成功的希望便等于零。”乾老大循循善诱道。 “那成功的另一半是什么?”朱彪不解地问道。 “运气,做任何事都有一半要靠运气。”乾老大明确地指出。 朱彪闻言沉默不语,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说道:“如果拼得一死呢,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乾老大吃了口卤牛鞭,说道:“不考虑全身而退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提高到百分之八十。” “足够了,乾大哥,谢谢你了。来,我们干了它。”朱彪涨红了脸,将瓶中所剩之酒统统灌下了肚。 这家伙实在鲁莽,干不成什么大事,乾老大心中轻蔑地想。 朱彪又吃了两口菜,站起身来,也学着江湖人士般拱了拱手,说道;“乾大哥,朱彪告辞。”说罢撕下一只烧鸡腿,竟然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乾老大轻轻地摇了摇头,迅速包了剩余的猪头肉,抓在手里,悄悄地尾随而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朱彪在一座徽派深宅大院前停了下来,四下里望了望,昏暗的路灯下,行人稀少。 那座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朱彪想了想,垂下头蹲坐在台阶侧面的墙脚下,看上去像是一个流浪汉。 乾老大远远地躲在一棵树的后面观察着,一面往嘴里塞着猪头肉。 不久,驶来了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大门前,司机鸣了两声喇叭,通知院子里面的人。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人,五十岁左右,一身藏蓝色中山装,器宇轩昂地迈步上了台阶。那人扭头瞥见了蹲坐在墙脚边上的流浪汉。 “把这个人给我撵走。”他吩咐司机道。 大门从里面开了,那人走了进去,门仍旧是开着的,大概是在等候那个司机。 “走开,走开,不许呆在这儿。”司机用脚驱赶着流浪汉。 朱彪低着头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突然间出手,一拳击在那司机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弯下了腰,朱彪双手抱拳“呼”的一下砸了下去,眼瞅着那司机昏厥了过去。 朱彪将昏迷不醒的司机拽到了车上,然后将车门关好,环顾左右,悄悄地跃上台阶,闪进了门内。 乾老大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这小子动作还蛮像样子的嘛。他将最后两块猪头肉塞进了嘴巴里,搓了搓手,然后迅速地跟了上去,途中弯腰捡了块小石子放在手里。 朱彪闪身进来时,迎面撞上了那个中年看门人。 “你是谁?”看门人警惕地问道。 朱彪更不答话,抢步上前,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打了过去。朱彪本身会点武功套路,但只能算是个二三流的角色,对付一般人马马虎虎,但遇上会家子就不行了。 那看门人见拳已到胸前,急忙一个侧身闪避,然后右手搭在朱彪伸直的右手臂上借力一带,脚下一个扫堂腿,朱彪身子收不住,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看门人一脚踏在了朱彪的后背上,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乾老大在门后看得直摇头,才一个回合不到,就被人打翻了,也太不济了吧?还是我来助朱彪一臂之力,念头到处,力贯于臂,手中的石子儿疾射而出…… 看门人只觉后背一麻,眼前一黑,身子立时便软了下来。朱彪此刻猛然用力顶起,竟将看门人掀翻,顿时心中大喜,翻身补上一拳,正打在那人的心口上。 哼,想跟我打?朱彪拍拍身上的尘土,大踏步地向后院走去。 后院餐厅里,晚餐刚刚开始,黄乾穗脱下外套,坐在了主位上,望了一眼孟祝祺和孟红兵,眉头紧蹙。 孟红兵坐在那儿眼皮都没抬,目光死死地盯着餐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碗中盛着清蒸猪臀肉和一大盘黄焖母猪哼哼,也就是母猪乳头,这是他吵闹威逼着,孟祝祺才特意买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这儿照顾儿子,班都没有上。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黄乾穗心中不快地说道。 孟祝祺摇摇头,直是唉声叹气。 “祝祺呀,那个寒生还没有回来吗?或许他有办法医治小兵。”黄乾穗问道。 “还没有回来。”孟祝祺沮丧地回答。 “荆院长办公室和宿舍那儿也都已经留了条子,他探亲一回到婺源,就要他即刻赶过来。”黄乾穗拿起了饭碗。 “小兵,吃饭吧。”孟祝祺无奈地说道。 话未落音,孟红兵早已一把抓起连皮的母猪哼哼,顾不得烫嘴,直接往嘴里塞,汁水溅了一桌子。 黄乾穗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哈哈,报应啊,真是报应啊……”身后忽然传来了嘲讽的声音,朱彪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手中握着一把橹子枪。 “朱彪!”黄乾穗和孟祝祺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有孟红兵仍在埋头吞食。 “你还没有死?”孟祝祺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怎么会死呢?菜花的仇还没报。”朱彪愤愤地说道。 “朱彪同志,我们政府与你之间肯定是产生了一些误会,但这都是人民内部之间的矛盾嘛。请你把枪放下,否则矛盾就会转化了。”黄乾穗严厉地说道。 朱彪晃动着枪口,瞄瞄这个,指指那个,简直是开心至极。 “呸!你们孟家父子两个禽兽害死了菜花,还有你,黄乾穗,竟让人杀我灭口,老天有眼,今天该是偿命的时候了。”朱彪咬牙切齿地说道。 “慢,孟五他俩呢?”黄乾穗急忙问道。 “死了,被那些神龟吃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你们统统给我把裤子脱下来。”朱彪枪口点着他们说道。 “你要干什么?”黄乾穗的声音打着颤。 朱彪扭曲着脸,精神亢奋地狞笑着说道:“我要先把你们都阉了。” 冷汗开始从黄乾穗的额头上一滴滴地滴落,双腿也打起了颤,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朱彪,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会答应你。” 朱彪没有搭理他,转向孟祝祺冷笑道:“孟主任,麻烦你来解开你姐夫的裤子,如果不想,我马上毙了你儿子。”说罢枪口瞄向了孟红兵的脑袋。 “我解,我解。”孟祝祺哆嗦着手伸向了黄乾穗的腰带。 黄乾穗身子往后躲,却被自己的小舅子一把拽住,硬是被解下了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露出多肉的下体。 “还有他!”朱彪枪口指了指孟红兵道。 孟红兵抬眼望望朱彪,嘻嘻一笑,道:“我自己脱。”随即麻利地褪去下身裤子,竟然连裤衩都没穿,“我还要脱。”说罢又三下五除二地将上身的所有衣物除去,赤裸裸地站在了朱彪的面前。 朱彪厌恶地瞥了一眼之后,对孟祝祺道:“该你了。” 孟祝琪此刻什么也不敢多想,迅速地脱光了下身。 “靠墙站成一排。”朱彪命令道。 三个人老老实实地靠着墙壁站直了,只有孟红兵左右扭头,嘻嘻直笑。 窗户外面的乾老大看着直摇头,简直是胡闹,看来这里是用不着我了,待我索性去顺手牵羊找点钱出来,自己荷包里早已空空如也了。想到此,便朝正房卧室那边摸去。 朱彪拽过一把椅子,大模大样坐在上面,晃动着手枪,看着自己的仇人浑身打着哆嗦,惊恐万状的样子,心里是无比畅快。 菜花,若是你能够亲眼看见他们的衰样,那该多解恨啊! “说,你们是怎么勒死菜花的?”朱彪厉声质问道。 孟祝祺急忙摇头道:“是沈菜花自己感到没面子偷偷上吊的。” “胡说!”朱彪怒道,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血红的颜色。 “是我爸爸抓紧她的手,我拿麻绳把那个小**勒死的……”孟红兵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并且伸出了舌头,翻出眼白,身子抖动着,模仿沈菜花临死前痛苦的样子。 朱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扑上前去,手枪抵住其下身,“砰”的就是一枪…… 孟红兵惨叫一声,下身鲜血四溅,躺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我要你们断子绝孙!”朱彪血贯瞳仁,面目扭曲,疯狂地将枪口按在孟祝祺的下体开了一枪。 孟祝祺也倒下了,下体血肉模糊。 黄乾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两股战战,“哗”的一声,小便失禁了…… 朱彪杀红了眼,已经忘记了自己总共只有三发子弹。又一枪,子弹将黄乾穗的下体击得鲜血淋淋…… “住手!”餐厅门口有人暴喝一声。 朱彪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枪。 “喀吧”,一声空响,已经没有子弹了。 朱彪回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前胸口一麻,身子一软便向前扑倒,随即后颈又挨了重重的一掌,最后他依稀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眼睛一黑,重重地倒下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手术室 一枚硬币骨碌碌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黄乾穗抬起头来望着来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荆院长,你终于回来啦。”然后身子慢慢缩下去,歪倒在地。 那晚,荆太极从香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登上了一条正要出港的小渔船,价钱讲好为两千元港币,船上是一对公婆,看见荆太极下身裤子上满是血污,非常同情,拿出准备自己食用的夜宵和一暖瓶热水以及船上常备的消炎药给了他。 南海边上的捕鱼小船一般是在近海湾里作业,而且都是晚上趁着涨潮和平潮出海,因为海里的鱼类都是夜间觅食的,所以清早,无论捕到多少鱼都会返回码头,白天休息。 小船趁着潮水送荆太极到大陆很快,上岸的时候,天色还未到黎明。 令两公婆意料不到的是,这位浓眉大眼的偷渡客不但没有付钱,还剥下渔公的裤子给自己换上了。那两公婆摇了摇头,只得由他去了,这些“大圈仔”是惹不起的。 荆太极一路换乘火车和汽车,昼夜兼程,终于于次日黄昏后赶回婺源。他首先回到自己的宿舍,发现了塞在门缝下面的纸条,知道黄乾穗肯定是有急事找他。 荆太极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匆匆赶往黄乾穗家的那所深宅大院。大门外停着黄主任的那辆吉普车,他向里望了望,发现了歪倒在后座椅上的司机,已经昏迷过去。 出事了,荆太极想道,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台阶,刚一进门,又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看门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冲到后院,这时,餐厅里传出了三声枪响。荆太极来不及多想,跃至餐厅门口,一眼瞧见了凶手,他一面高声喝止,一面弹出硬币,击中了那人的前胸膻中穴,随即一掌重手斩在其颈骨上、凶手一声未吭就倒下了。 屋里的情形令荆太极大吃一惊,黄主任、孟家父子赤裸的下体都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枪声响起,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刚刚找到点钱和全国粮票的乾老大着实吃惊不小。不好,这朱彪把事情搞大发了,于是他赶紧退出卧室,朝餐厅这边赶来,一眼瞥见有人刚刚击倒了朱彪,从手法上看,此人是个高手无疑,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乾老大在地上抓起一只小花盆,运足气力抛向了卧室那边,“哗啦”,传出一声闷。 荆太极闻声而动,健步如飞地朝那边去了。 乾老大闪身进了餐厅,抄起朱彪,跳起一步登上花坛,随即越墙而去。 荆太极冲到卧室里一看,里面已经翻了个乱七八糟,并未发现有人。不好,中计了!想到此,赶紧返回餐厅一看,那个凶手已经不见了…… 乾老大背着朱彪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将朱彪轻轻放在了草地上,然后仔细探视伤情,发现他脖子折断,已经不行了,唯心口处尚留一丝余温。乾老大掌心按住朱彪后心的灵台穴,将真气缓缓输入。灵台穴为督脉第十穴,乃续命之穴,祝由科中歌曰:且记后心灵台穴,下有三宫紧相连。丹田之下海底月,血府周经依涌泉。此穴本是圣人留,隐匿武林少人传。周循百脉气精神,祝由通道理深诠。 随着真气的灌入,朱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乾老大知道,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朱彪的嘴角渗出鲜血,脸上显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只听他艰难地说道:“我把他们都给阉了。” 乾老大苦笑道:“朱少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朱彪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他最后说道:“乾大哥,求你把我送回南山村朱医生的家里,那儿有菜花的尸骨,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永世不分离,是我对不起她的……” 朱彪咽气了,脸上依然现出满足的微笑。 乾老大叹了口气,虽然这朱彪是一个猥琐的小人,但临死前的所作所为还有点男子汉的骨气,颇有些像关东家里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乾老大就遂了你的愿吧。 乾老大伸出手掌,合上了朱彪的眼皮,将其背在身后,踏着月光,一路直奔南山村而去。 子时时分,乾老大来到了南山村,东头的朱医生家已经大门紧闭,四下里静寂无声,人们都已经睡了。 乾老大深含一口真气,纵身跃上围墙,然后跳到了院子里。 “汪汪……”笨笨和黑妹夫妻俩一同从狗窝里冲出,围着乾老大狂吠起来。 厢房的门开了,吴楚山人走了出来,低声喝问:“什么人?” 月光下,乾老大轻轻地放下朱彪的尸身,朗声说道:“关东乾老大受朱彪委托,将其尸身送回。” 吴楚山人吃了一惊,忙上前一看,地上的尸体果然是朱彪。 这时,朱医生也披衣由房内出来,见状更为惊讶,忙上前搭脉,朱彪已死多时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颤抖着声音问道。 乾老大说道:“朱彪这小子潜入了县城一个大院里,将那里的三个人都给阉了,自己也赔上了性命。”随即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县城深宅大院是黄乾穗的家,其他两人肯定是孟家父子,原来他是为沈菜花报仇去了。”朱医生恍然大悟道。 吴楚山人点头叹道:“他昨天将沈菜花的尸骨留在这里,就已有必死之念,没想到朱彪这么有骨气,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就劝他留下了。” 乾老大说道:“朱彪临死之前,要我送他至此,他是想要与沈菜花合葬在一起。” 朱医生黯然道:“朱彪伤了国家干部,这事情黄乾穗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要尽快把他俩埋了,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我连夜找个地方将他俩合葬在一起。” 乾老大拱了拱手,说道:“乾某受托之事已毕,就此告辞。” “今晚夜已深,何不就此住下,明日再走?”吴楚山人说道。 乾老大笑笑:“后会有期。”转身一个助跑,跃过了围墙而去。 “江湖人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倒也豪气。”吴楚山人叹息道。 朱医生问山人道:“可我们把他俩葬在什么去处呢?” “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答道。 荆太极查看了黄乾穗和孟家父子的伤势,他们全部都伤在了下体,真见鬼,怎么和自己一样? 他走到客厅里,往医院急救中心打了电话,叫他们迅速派出所有的救护车前来,并且严厉告诫注意保密,不得声张,重申这是组织原则。 县医院总共也只有两辆救护车,时间不长,站在黄府门前的荆太极就已瞧见那两辆救护车悄然开过来了,果然,他们连警报器也没有拉。 “快!”荆太极指挥着救护人员跑到后面餐厅里,将黄乾穗三人分别抬上担架,裸露的下体盖上了白床单,匆匆抬上救护车。那已经休克的看门人和吉普车司机也一并塞进了救护车里,由于空间狭窄,那看门人只能斜靠在车厢里。 荆太极把大门暗锁撞上,目前先抢救领导要紧,至于是否报警,要看黄主任醒来后的意思了,知情面太广的话,会影响领导形象,万一黄主任醒来怪罪自己也不好。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老祖 月光下,闻得老阴婆奸笑一声,道:“不,寒生不能走。” 阳公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老阴婆说道:“寒生必须回去半山别墅,两个婴儿我们带走,寒生取到郭公葬尺后,以尺交换这个男婴。给你一周的时间,若是拿不来尺子,这个男婴我就把他交给荆太极处置。寒生,你应该猜得到那姓荆的会怎么对付他吧?” 寒生愤愤道:“老阴婆,你若是伤害了沈才华,你就永远得不到郭公葬尺。” “这个自然,这个男婴的死活对于我来说无所谓,只要能换到葬尺就行。但是七天之后,你要是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阳公,我们走。”老阴婆阴笑道。 阳公抄起两个婴儿与老阴婆奔海边的渔船而去。 寒生无奈,此刻倒记起了湘西老叟的话来。唉,自己若是会鬼谷神功的话,也就不至于落到如此束手无策的境地了,人世间只会给人治病还是不行,一旦遇见邪恶势力,必须也要一并铲除才是,悬壶济世配上神功除恶才是乱世医者之道呢。 寒生疲惫地回到半山别墅,发现里面的人都还没有睡觉,聚集在客厅里。 “寒生回来了!”大家惊喜交加地将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吴道明倒了一杯白兰地,端给寒生,要他喝下去,坐下来慢慢说。 寒生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家默默地听着。 “这几个逆徒!”王婆婆愤然道。 老祖惊讶地拽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刘今墨,小声问道:“阳公阴婆也是王婆婆的徒弟?” 刘今墨摇摇脑袋,回头答道:“我也正纳闷呢。” 老祖前胸衣襟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刘今墨的眼睛一垂,恰巧瞥见其半露的酥胸,顿时脸一红。 老祖嘴唇湿润着,眼神火辣辣的,勇敢地向上望着刘今墨…… 师太在侧面瞧在了眼里,心里偷偷一乐。 寒生喝下了杯中的白兰地,说道:“婆婆,您这三个徒弟做了很多坏事啊。” 王婆婆叹道:“中原祝由一派择徒向来只重悟性,不问人品,盖因本身巫术的关系吧,但我对他们所传祝由术均有所保留。这次我想收明月为徒,则完全是看重她的人品,决定倾囊相授,还要请无名师太成全。” 师太闻言,眼睛望向了明月,说道:“明月自幼入我无名庵,为师一直叫她潜心念佛,武功传之有限,若她自己愿意,为师也高兴她能够拜师娘婆婆学习祝由术。我相信,以明月的人品和聪颖,日后一定会有所成的。” 明月说道:“师父,我愿意跟婆婆学习祝由,但您永远还是我的恩师。” 师太上前搂紧了明月,眼圈发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寒生,你有郭公葬尺?”王婆婆突然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就是一把阴阳尺。” “拿来给我看看。”王婆婆说道。 寒生闺房从旅行袋里取出那把阴阳尺,交给王婆婆观看。 望着这把青黑色古老的尺子,王婆婆眼眶湿润了。 “是的,这就是‘郭公葬尺’,自郭璞死后,它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已经一千四百多年了,历代多少人想要找到郭璞的坟墓而不可得,没想到我行将就木之人,竟能在有生之年一睹这祝由圣物。”王婆婆轻轻地摩挲着郭公葬尺,发出长长的叹息。 “师娘,郭璞的坟墓不是在镇江金山的江中吗?”吴道明问道。 “那只不过是个衣冠冢而已,明朝时,有一位扶桑来的使臣中心叟,曾特意到金山凭吊郭璞墓,想找到葬尺而不得。这个中心叟作诗云,‘遗音寂寞锁龙门,此日青囊竟不闻。水底有天行日月,墓前无地拜儿孙。’”王婆婆说道。 “怎么连日本人也知道郭公葬尺?”吴道明惊异道。 “那中心叟就是日本江户幕府时代的祝由科首领,是再早些时候传去扶桑的。”王婆婆解释道。 寒生见王婆婆对郭公葬尺爱不释手,便索性大方地说道:“婆婆,既然郭公葬尺是你们祝由科圣物,我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是还给您吧。只是烦请婆婆要将沈才华从您徒弟阳公和阴婆手中要回来。” 王婆婆吃了一惊,望着寒生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唉,我的那些徒儿要是有你半点善良之心也就好了。好,婆婆暂且收下尺子,婴儿的事情你就放心吧,婆婆自会去清理门户的,天亮我就和明月动身返回大陆。” 老祖此刻插话道:“我也要一起回去,找回我的女儿。”老祖一面说着,一面眼睛偷偷瞟地向刘今墨。 刘今墨安慰她说道:“女婴在阳公手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想让我留下来吗?”老祖腼腆地低下了头,口中嘤嘤说道。 王婆婆对寒生道:“孩子我会送去你家,是在婺源县南山镇南山村吧?” 寒生点点头:“南山村东头,打听朱医生家都知道的。” “好,明月,去和你师父聊一聊吧,天亮我们就要启程。”王婆婆说道。 明月跟随无名师太进房叙话,吴道明和寒生陪王婆婆坐在客厅里喝茶。卢太官也先行告辞回去了。 “你过来一下。”老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向刘今墨招招手。 刘今墨走进了老祖房间,老祖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什么事?”刘今墨问道。 “那阵儿在床上时,你为什么用手摸我的胸脯呢?”老祖扭扭捏捏地憨声问道。 刘今墨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脸一红,忙道:“啊,我被点中了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不知道,怎么看你摸我的那只右手呢?”老祖意味深长地盈盈笑道。 刘今墨大窘,抬起的手不知往哪儿放才好。 “其实我并不在意……”老祖低头幽幽道。 “笃笃”,传来了敲门声。 刘今墨如释重负,连忙拉开房门,寒生手里托着一枚黑色的太极土卵走了进来。 “老祖,我来复查一下你的脉象。”寒生说道。 寒生三关切下,发觉老祖的三部脉举按虽然皆如往常一般无力,兼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精血虚涩,但在其无力症之下,隐隐蠕动于指下的却有一新生的脉动、尽管还很柔弱,但却极其顽强和倔强。 人的正常脉象称为“平脉”和“常脉”,每分钟跳动约70—80次左右,节律规则,脉型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随季节、年龄、性别、体质等会有一定的差异。如春、夏、秋季的脉大多偏浮,而且搏动有力,冬季的脉则多沉伏于里;年龄越小脉搏越快,青壮年脉多强而有力,老年人的脉较弱;身材高大的人脉多长,矮小的人脉较短;痩人脉多浮,胖人脉多沉;饱食后及情绪激动时脉多快而力,饥饿时脉多弱而软。 老祖乃耆老之龄,脉动应更弱才是,但是由于其**已失,脉象异常,因而不能以常规而论。但是,此刻寒生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老祖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寒生自言自语道:“奇怪啊,老祖的体内出现了某种异常,昨天切脉还未曾出现。” “是好是坏?”刘今墨急切地问道。 寒生沉吟道:“我摸到有一股刚刚孕育的、极其渴望生命的迹象,正在逐步地萌发出来,本来阳公已经釆去了她全部的**,老祖面临着一步步枯萎死亡,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她的肌体和器官自行产生出求生的欲望,这样我才好因势利导地下药。” 老祖一面听着,一面不时地红着脸乜着刘今墨。 “阳盛极而阴生,老祖,从今天的脉象来看,你体内阴窍已开启,玉液开始滋生,部分器官复苏得很快。”寒生说道。 “哪些器官?是管气血的肝脾吗?”刘今墨推测道。 “不,是乳腺和生殖方面的器官。”寒生纠正道。 刘今墨顿时语塞,目光瞟去,发现老祖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 “嗯,这是天道五行自然发生的变化,也是好的开端,我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现在,老祖终于可以服用水卵了。”寒生面露喜色道,并未注意到二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寒生抓起黑色的太极土卵,朝地上用力一磕,土卵裂开了,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只冬眠着的黑色蚕虫,遇见空气,那蚕虫打了个哈欠,苏醒过来。 “此黑色蚕虫五行属坎水,性寒至阴,可补老祖所缺之**,药引子可用泪水或乳汁,你自己看着哪种方便,挤到土卵壳里喂食蚕虫,然后将蚕虫囫囵吞服,记着不要咬破它,我先出去了,你们随后收拾一下,我们也要回大陆了。”寒生说完,出门回客厅去了。 客厅里,寒生对吴道明说道:“明月有了归宿,残儿和妮卡回去了湘西,朱彪带着沈菜花的尸骨也先行返回了南山村,目前老祖的身体已经好转,所以,我们也准备离开香港了。” “也好,我们就一路同行吧。”王婆婆说道。 天亮了,王妈已经开始准备早点了。 寒生随即同刘今墨一起收拾了一下,关键是那只皮箱,里面有二十万元人民币现金和那张一亿两千万港元的银行本票。 寒生取出一万元现金交给刘今墨,这是预备路上用的。 这回有钱了,路上吃住应当搞得像样一些了,还可以喝点好酒,刘今墨愉快地想着。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吴道明抓起听筒,里面传出周警司的急促声音:“老吴,那个‘香江一枝花’老阴婆和阳公越狱了,还伤亡了好几名狱警,你可要多加小心。还有,五百万美元定金已经打到了你的账户上,你自己查收一下吧。” “哦,我知道了,另外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我大陆的那几个朋友要回去,你看怎么安排一下。”吴道明说道。 “好吧,什么时间?”周警司问道。 “今天。”吴道明答道。 “人在哪儿?” “在我家里。” “好吧,八点三十分,会有警车去你家接。”周警司爽快地答应了。 果然,八点半左右,一辆有香港皇家警察字样的道奇面包车来到了911号别墅门口。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髯翁道长 寒生等人向吴道明和师太告辞,登上了那辆道奇警车,老祖坚持同刘今墨紧挨着坐在了一起。 师太恋恋不舍地站在车门口和明月话别,明月眼眶红红的,望师父多保重。 卢太官也来送行,送给王婆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里面装了数万美金。 “师娘,这是留给您路上用的。”卢太官恭敬地说着,然后转身对寒生道:“寒生,你订购的婚戒已经加班赶制出来了。”说罢递过来一只红色金丝绒的小盒子。 寒生直接揣进了贴身内衣口袋。 “你不看一看是否满意吗?”卢太官惊奇地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我要和兰儿一起打开它。” 道奇警车开走了,他们将由警方通过秘密渠道送过边境关口。师太挥舞着手,直到不见了车的影子,才默默地放下胳膊。香港固然很繁华,物质很丰富,但是她还是怀念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婺源,那里的山水和那里熟悉的人,这种浓浓的乡情始终在头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师太叹了口气,郁郁寡欢地回到了屋子里。 卢太官咳嗽了一声,转身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定金已经到账,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吴道明沉吟着说道:“嗯,后天可以出发,今明两天做些准备,你们那方有几个人一起去?” 卢太官答道:“何五行带上两名助手。” 吴道明点点头,道:“我夫人也与我同行。” 卢太官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难得,难得,真羡慕你们双宿双飞,白首偕老啊。有关具体的行程安排,何五行会来和你接洽。”说罢告辞,走回马路对面的900号别墅。 何五行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卢太官摆摆手,两人来到了客厅里。 “先生,髯翁道长及助手乘国泰夜班飞机将于今晚十点到达启德机场。”何五行报告道。 “好,接完机直接送去半岛酒店,我明天早上与道长在酒店房间会面。”卢太官吩咐道。 “是,先生。”何五行应道。 “吴道明准备后天出发,带他那个师太一同去,你们最后除掉他俩的时候,下手有什么问题吗?他俩武功可都不弱。”卢太官提醒道。 “先生放心,髯翁道长的功力深不可测,在台湾无人可及,他的助手来自CIA,格斗和枪法一流。”何五行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道:“这就好,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不可泄露,绝不能让台湾方面探知到一点消息。” “是,先生。另外,那个‘客家圣母’王婆婆的祝由术极高,您得多加防范点。”何五行诚恳地提醒道。 卢太官没有回答他的话,踱到落地窗前,长久地思索着。 晚上十点钟,香港启德机场出港厅。 出港的人流中,走着一位五短身材的老者,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领口扣得紧紧的,颌下一把黑色如墨的长须,眯眯眼,朝天鼻,数根鼻毛自鼻孔中参差不齐地探了出来,手中还拄着一根国槐木杖。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体态匀称,矫健轻盈,拎着一个黄色的小帆布箱,双目炯炯有神。 “髯翁道长,您来了。”何五行上前对老者热情地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并未开腔。 “请随我来。”何五行带着他俩坐上了卢太官的平治房车,向半岛酒店驶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与他们同下一架飞机的一对青年情侣,始终在人流中暗暗跟随在他们身后,然后坐上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跟上那辆平治车。”男青年说道。 的士车随即驶入车流尾随而去。 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半岛酒店的门前,髯翁道长一行来到了前台,领到了2688豪华海景套房的钥匙,乘电梯来到了二十六楼的房间。 不一会儿,相邻的2686号客房住进了那一对青年男女。 “髯翁道长,一路辛苦,卢先生请你们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他过来和你们一起共进早餐。”何五行说道,然后告辞出来。 隔壁的房间内,女青年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隔墙有耳”窃听器,将麦克风贴在了墙壁上,开始监听2688房间内的动静。 “科长,他们睡下了。”女青年放下听筒说道。 “嗯,我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监听。”那青年脱去外套说道。 女青年警惕地望了望科长,没有动地方。 科长笑了笑,说道:“你睡到里间去吧,我在外面。”然后他迅速地洗了个澡,关灯自顾自地睡去了。 次日清晨,卢太官西装革履地带着何五行来到了半岛酒店,通过内线电话约好了髯翁道长,然后来到了位于二十八楼的Felix太平洋沿岸美食餐厅。过了一会儿,髯翁道长及其助手到了,双方相互寒暄几句后,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餐桌旁,2686房的那对青年情侣坐在那里卿卿我我,甚是亲热。那科长手里玩弄着一支粗大的黑色钢笔,笔帽始终对着卢太官他们的方向,这是一个西德PK公司产的十五米距离定向麦克风,灵敏度极高,接收耳塞就藏在科长的右耳朵孔里。 “清楚吗?”女青年低声问道。 “非常清晰。”科长点头说道。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饮茶,髯翁道长身旁的中年助手摆弄着一个小收音机,似乎在调台,面色凝重。 髯翁道长喝了口茶,问卢太官道:“卢先生,贫道什么时候出发?” 卢太官回答道:“明天,‘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具体的日程安排,何五行已经计划好了。” “‘岭南第一风水师’?呵,口气不小啊,贫道真想早一点与他会会呢。卢先生,您现在可以告诉贫道,目的地究竟是大陆什么地方了吧?”髯翁道长说道。 “当然可以,你们要去……”卢太官说着突然停住了口,眼睛盯在了桌面上。 髯翁道长的助手拿一根筷子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有人在窃听。 髯翁道长看在眼里,岔开了话题说道:“东晋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讲道,‘若欲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善其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还阴丹以朱肠,釆玉液于金池,引三五于华梁,令人老有美色,终其所禀之天年。’卢先生,对此可有所感悟?” 卢太官笑了笑,说道:“道长可否明示?” 髯翁道长嘿嘿说道:“道家之术运用到极致,男人即使日夜纵情于**,虽走精却可以补脑,釆阴亦能够补阳,年龄不是问题,尽管年岁已高,照样可驾驭美色,关键是方法问题。” 此时,髯翁的助手开大了收音机的音量,摆在了桌子上,里面播放的是香港商业电台的广告,既有粤语又有音乐,煞是热闹。 “你们可以谈了,只要声音别高过广播就行了。”助手说道。 “这样就窃听不去了吗?”卢太官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助手解释道:“广播中的音频信号覆盖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声音,以目前的技术还无法把它检波分离出来,即使是在CIA的实验室里也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窃听我们?”卢太官疑惑地问道。 助手微笑道:“我这个收音机实际上具有非线性探测功能,可以发现数十米以内的窃听装置,在这个楼内肯定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卢太官点点头,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 “好,我接着说下去,我们的目标在安徽庐江县大别山区,寻找一座墓葬,墓主人姓×,光绪甲午科举人,找到后将其骨殖带至江西婺源的一处地方葬下去,任务就算完成了,你们的酬劳我会按时汇到你们的账户上,此事需要极端保密,一旦泄露出去,我们个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卢太官面色凝重地说道。 “安徽庐江,那座坟墓的具体位置知道吗?”髯翁道长问道。 “金牛镇。”卢太官回答道。 旁边桌子上的那对青年男女站起身来,缠绵相拥着走出餐厅,髯翁助手警惕的目光尾随着他俩,直到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若有所思地重新拨动探测仪的开关,已经探测不到那个窃听器的非线性反馈信号了,他明白了。 “我出去一下。”助手说道,说罢兀自起身离去。 “科长,我们怎么走了?”半岛酒店大厅里,女青年急着问道。 “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科长面色凝重地说道。 “不会吧,我俩已经很谨慎了,能有什么地方令他们怀疑呢?”那女青年接着问道。 “无线定向麦克风可能被探测到了,他们用收音机干扰了我们的窃听。”科长皱眉头道; 大厅内人来人往,俱是衣冠楚楚之人,其中不乏商界和演艺界名流,经过时引起身后人们的窃窃议论。 “我挂个电话。”科长沉思片刻后说道。 大厅的角落有公用投币电话,科长走了过去,抓起话筒,塞入一港元硬币,拨了本地的一个电话号码,那女青年则在一旁警惕地守望着。 大厅一侧的镜子面前,站着髯翁的助手,通过镜面的反射,可以观察到他俩的一举一动。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讲粤语的沙哑男声:“你好,谁呀?” 科长说道:“是表弟吗?我是山竹表哥。” “是舅妈家的小表哥吗?”那沙哑的声音问道。 “不,是舅父家的大表哥。”科长回答。 “你在哪儿?”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半岛饭店2686号客房。”科长道。 “半小时后到你房间见面。”对方放下了电话。 科长和属下女青年挽着手乘上电梯上楼去了。 髯翁助手闪身出来,走到方才那部电话机前,抓起话筒,手插进口袋里假装在摸硬币,目光扫过显示屏,已然记下了方才拨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最终,他似乎没有找到硬币,于是露出无奈的表情走开了。 回到二十八楼餐厅,早餐已经上来了,有鲍鱼粥及一笼笼的各色茶点,是典型的广东早茶。 “危险解除了。”助手坐下来说道。 卢太官赞许地点点头,说道:“道长,你的助手很精明能干嘛。” 髯翁道长点点头,说道:“阿雄原来服务于CIA中央情报局,是我把他挖过来的。” 阿雄微微颔首示意,看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窃听 “叮咚”,门铃响了。 科长上前开了门,门外走廊站着一个梳着分头一脸痘痕的矮胖中年男子,“是山竹表哥吗?”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 “是,请进来吧。”科长侧身请他进了客房内。 那人见到女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 “鄙人是军情局香港站站长,代号‘大金牙’。”那人自我介绍道。 科长伸出手来:“我是山竹营区四处四科少校科长黄汉辉,这位是李中尉。”他指了指女青年介绍道。 台湾军情局全称“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前身为“军统”,后改为“保密局”,总部设在台北阳明山下的芝山,军方内部称之为山竹营区。 “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配合的吗?”大金牙恭敬地问道,总部来的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黄科长说道:“我们从台北乘国泰航班昨晚到港,目标是一个称作‘髯翁道长’的人,此人带有一名助手,今天早上在酒店会见了香港的一位卢先生,还有一个叫做何五行的人,准备明日潜往大陆。总部想要知道,他们要去大陆什么地方?干什么去?我俩有可能已经暴露,现在需要你们香港站协助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掌控他们在港的所有活动情况,必要时派两个人同我们一起跟踪前往大陆。” “他俩住在哪个房间?”大金牙问道。 黄科长指着隔壁道:“2688号。” “好,我立刻安排,这座酒店有我们的人。”大金牙说道。 “你知道香港有一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吗?”黄科长突然问道。 “知道,此人在风水界极为有名,挺有钱的,据说住在香港半山富人区。”大金牙随即说道。 “我们就在房间里随时听候消息。”黄科长点点头说道。 大金牙走了,黄科长在地上一面踱着步,一面思索着。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对李中尉吩咐道:“再检查一下我们的证件,大陆那边的警惕性很高。” 李中尉取出伪造的香港居民身份证和进出大陆的通行证件等统统查验了一遍,说:“科长,没有问题,人民币也足够用的。” “好。”黄科长点头道,大陆还从来没有去过呢,从地图上看真的是幅员辽阔。但愿这次能够平平安安,别出什么事儿,他想。 黄科长同李中尉两人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李中尉始终用“隔墙有耳”监听着2688号客房,连中午饭都是打电话到餐厅要上来吃的。 “隔墙有耳”其实是一个灵敏度极高的有线拾音器探头,像听诊器一样贴在墙上,将隔壁房间里人们的说话声音,通过墙体的微弱震动调制,然后经放大还原成音频后,再以耳机来收听。 中午刚过,李中尉的耳机中便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响,有人走进了房间,动作似乎十分轻微,过了一会儿,听得那人又出去了,并轻轻地关好了门。 奇怪,听声音也不像是服务员,更不是髯翁道长他们。 黄科长沉吟道:“会不会是大金牙的人?继续监听。” “是,科长。”李中尉凝神贯注地监听着。 一直等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隔壁又传来了开门声,这次是髯翁道长两人回来了。 “阿雄,购置的东西收拾好,明早准时启程。”髯翁道长吩咐道。 李中尉打了个手势,表示目标回来了。 隔壁,阿雄“嘘”了一声,然后掏出收音机,拨到探测一挡,开始在房间内搜索可疑的信号,果然,一个很强的无线发射信号被检测到了。阿雄调整着方向,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下面抠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窃听器,塑胶的外壳,两厘米长的天线。 阿雄笑了笑,走人卫生间,将窃听器丢进了抽水马桶里,一揿开关,冲掉了。 再测,一切都正常了。 “好了,处理掉了,这个无线窃听器是今天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装上的,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李中尉扭头小声对黄科长说道:“他们发现了一个窃听器,已经销毁了,好在我们这‘隔墙有耳’是有线的,不然即使隔着一堵墙也会被探测出来。” “嗯,注意监听。”黄科长摆摆手。 听得髯翁道长说道:“哪条道上的人,跟我们这么紧?” 阿雄说道:“应该是从台北一直跟踪过来香港的,我想不是安全局就是军情局的人。” “我们与政府部门并没有什么过节啊。”髯翁道长说道。 “自今年4月5日蒋公去世以后,政府情报部门加强了监控,我想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一边,也许……”阿雄说道。 “也许什么?有想法就说嘛,这方面你在行。”髯翁道长催促道。 “一定是与我们这次去大陆寻找的东西有关。”阿雄说道。 “你是说那座坟墓?一具几十年前的尸骨?呵呵,政府情报部门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管这盗墓的事呢?”髯翁道长笑将起来。 阿雄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这座坟墓一定不简单。” 李中尉取下了耳机,说道:“科长,他们出去了,方才他们谈到了要去大陆寻找一座几十年前的坟墓。”随即将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坟墓?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黄科长自言自语道。 门铃响了,黄科长开了门,大金牙走了进来。 “你们安装的窃听器被发现了。”黄科长冷冷地说道。 大金牙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人今天跟踪了一整天,香港的一位名流、太平绅士卢太官和一个叫何五行的台湾风水师陪同目标在尖沙咀弥敦道和红磡一带的商业区逛街,买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如高能量手电筒、瑞士军刀以及口罩、消毒液等。另外偷听到他们准备明天早上九点钟从罗湖口岸出关。现在他们正在酒店吉地士法国餐厅,是卢太官先生在设宴招待他们。” “太平绅士卢太官?此人的背景清楚吗?”黄科长问道。 “具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香港有名的珠宝商,身家有数亿美元之巨,也是一位慈善家,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深居简出,极少在媒体曝光。”大金牙介绍道。 “此人的背景情况需要进一步调查,还有那个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也要深入了解,调查情况直接报到总部,明白吗?”黄科长说道。 “好吧,我们马上开始布置。”大金牙对各业务处直接指派香港站的工作,一直颇有微词,自己的军衔还是一名上校呢,面对总部来的年轻人指手画脚的,虽然表面上尊敬,心里却是十分不屑。 黄科长皱了皱眉头,道:“一定要想尽办法,搞清楚他们要去大陆的什么地方。” “安徽,他们要去安徽。”大金牙突然说道。 “安徽?你是怎么知道的?”黄科长警觉起来了。 大金牙解释道:“我们的人发现目标在书店中寻找并购买安徽省地图,并拿笔在地图上标了圈圈。” “有没有看到圈住的具体地点?”黄科长急切地问道。 “卢太官有些保镖站在那儿,贴不上去,”大金牙说道,眼里瞧见黄科长失望的样子,心中获得了些许平衡,最后还是告诉了他,毕竟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嘛,他说,“目标离开后,我们的人也买了一张同样的地图,并让店员在地图上圈了相同的地点,地图我带来了。”说罢,大金牙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 黄科长迫不及待地摊开了地图。 这是一张大陆安徽省的行政区划地图,有一道墨迹沿桐城、舒城、巢湖到无为县勾勒出一个不大的圆圈,而圆圈的中心点便是——庐江县。 黄科长心中疑惑不解,庐江——坟墓——几十年前的尸骨?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因为他知道,那具尸骨是谁的。 但是他不知道,髯翁道长千里迢迢找寻那具尸骨来做什么。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下葬 吴楚山人背着朱彪的尸体,朱医生拎着装有沈菜花骨骸的旅行袋,扛上了一把铁锄。两人出了家门,月夜下朝南山脚下灵谷洞方向走去。 微弱的手电光在毛竹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嘎嘎”两声,那是栖息在毛竹梢上面的乌鸦被惊醒了,怒目圆瞪着这两个夜行的不速之客。 走出竹林,前面就是灵谷洞口了,那片浓密的灌木丛中,就是太极阴晕之所在。 清冷的月光,无尽的凄凉,微风拂过竹梢,沙沙作响。 朱医生叹道:“古人留下来的千年吉穴,却是被那婺源黄家占了去,世事果真是难料啊!” 吴楚山人也苦笑了下,说道:“好在那黄老爷子是颠倒了来埋葬的,破了龙气,或许也算是天下苍生之福吧。今天再把朱彪、沈菜花葬下,收尽余气。可叹刘伯温算计了六百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今天的结局。” 两人钻进灌木丛里,来到太极阴晕的旁边,放下了朱彪的尸身。月光下,可以清晰地望见那五色的晕圈,面积一丈多方圆。 “奇怪,黄老爷子下葬的时候,明明已经混合了五色晕土,现在竟又一圈圈泾渭分明,仿佛此穴未曾用过似的。”吴楚山人惊讶道。 “会不会黄家老爷子没有与太极阴晕合气呢?”朱医生疑惑地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太极阴晕不认人的,无论是什么人,甚至猪牛羊,只要是哺乳动物,它都会发的。” 朱医生道:“管它呢,先把朱彪葬下吧。”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黄老爷子是被活葬在阴晕正中间的,再怎么说,他人已死,咱们也别去惊扰他了,就靠边一点葬下吧。” “靠哪一边呢?”朱医生问道。 “西边吧,人世间不都是说上西天吗?但愿他们两个有情人早登西方极乐。我来挖。”吴楚山人说着,举起了铁锄。 清冷的月光下,吴楚山人奋力地刨着土,他本是有武功之人,因而显得毫不费力,不一会儿,就已经挖出一方长条形的土坑来,近两米长,两尺来宽,深约一米多。 “朱彪,今天山人将你葬于这千古奇穴之内,但愿你和沈菜花沾点龙气,保佑你们的孩子早日成材。”吴楚山人口中叨咕着,轻轻地抱起朱彪的尸身,放入了土坑之中,然后将旅行袋拉开,捡出沈菜花的尸骨,放在了朱彪的胸前,最后把那只骷髅头紧挨着安放在朱彪的头侧。 “这样,你俩就可以相拥在一起了。”山人最后看了一眼,开始往坑内填土。 “也没必要堆坟头立碑了,那样容易被黄孟两家觉察,朱彪就不会安宁了。”吴楚山人叹道。 朱医生上前将土逐一踩实,最后将空旅行袋子拋得远远的,看看未留下什么痕迹,可以回去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短暂的。”吴楚山人喃喃道。 与此同时,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特护病房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儿。黄乾穗和孟祝祺已经陆续苏醒过来,只有孟红兵仍处在昏迷之中。 “黄主任,您醒啦,我已经为您做了手术。”荆太极俯在床前说道。 黄乾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此事不宜扩散,现在知情面有多大?” 荆太极回答道:“只限参与抢救的夜班医护人员,我已经告诫他们严加保密,作为一条组织纪律,公安部门那边也还没有通报,需要请示过您以后再作处理。” “好,做得不错。首先,公安局那边就不要通知了,至于县***,明天替我告知一下,就说我身体微恙,休息两天再过去上班。”黄乾穗吩咐道。 “好,黄主任放心,天亮以后我就去办,另外真的不需要通知公安局缉捕凶手吗?”荆太极问道。 “凶手就是朱彪,等我好了,我会处理他的。”黄乾穗语气坚定。 荆太极心中道,朱彪受到自己的重击,肯定是活不久了,但他起码还有一名同伙,否则,他决计是逃不脱的,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干得不错,我早看出你是个人才,咱们革命队伍中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黄乾穗赞许道。 荆太极笑笑,心想,我才不稀罕呢。 “黄主任,若是想报复并除去朱寒生的话,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荆太极献计道。 “什么机会?”黄乾穗疑惑地问道。 “黄主任,您知道我这次去哪儿了吗?”荆太极微微笑道。 黄乾穗的目光直视着他。 “我去了香港。”荆太极一副神秘的样子。 黄乾穗仍旧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以回四川老家探亲为名,悄悄跟踪朱寒生偷渡到了香港。”荆太极说道。 “偷渡?那是叛国投敌罪啊!”孟祝祺惊讶地说道。 荆太极笑笑,继续说:“寒生不知道出卖了什么,得到了一大笔钱,足足有一亿两千万港币!” “换成人民币有多少?”孟祝祺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四千万元人民币。”荆太极回答。 “……”黄乾穗和孟祝祺倒吸一口凉气,四千万元人民币,等于整个婺源县若干年的财政收入啊。 “这么说,朱寒生已经在勾结海外敌对势力了,看到了吧,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他什么时候潜伏回来,我们要将人和钱一网打尽。”黄乾穗斩钉截铁地说道。 荆太极说道:“可能就在这几天。” “朱寒生还有其他同党一起回来婺源吗?”黄乾穗问道。 “有一个姓王的老太婆,武功极为高强。”荆太极阴笑着说道。 哼,师父,只能怪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反正你的年龄已经够长寿了,早死两年也没什么。 “武功高强算什么,还能强得过枪吗?”黄乾穗握紧了拳头,嘿嘿冷笑道。 之后的两天里,黄乾穗已经安排了人手监视南山村寒生家,他和孟祝祺的伤势在荆太极院长精心的照料下,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 唯有孟红兵却始终是时而昏迷,时而苏醒,令荆太极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哪出了问题呢? 荆太极冷笑了两声,管他呢,孟红兵那小子也不是块好料,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混不下去了,无论黄乾穗他们制服得了师父与否,自己的目标是寒生的《青囊经》,趁着把水搅浑之际,掳走寒生才是自己的目标。 荆太极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嗯,有关孟红兵的事情什么也不能说,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运气了。另外,估计师父和寒生他们也快要回到婺源了,自己必须要提前计划好下一步的棋,论机智和计谋,这些人有谁能比得上我荆太极呢。 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小男婴,竟然咬残了自己的命根。妈的,绝对饶不了他。 门开了,黄乾穗蹒跚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孟祝祺。 “寒生和那个老太婆回来了。”黄乾穗严肃地说道。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重返南山村 寒生一行五人由香港西区警察署的警车直接送到了新界的沙头角中英街。中英街很窄小,以马路中央分界,两边的房子都是古老样式的平房。 他们坐在香港一侧的一家店铺内等着,街上人流不多,可以看见有两个大陆军人在来回巡视着。不一会儿,有位向导走进铺内带他们沿中英街东行,大约走了一百多米远,就来到了沙头角边防及海关检查站。 一名海关官员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带路人领着寒生他们过来,点了下头,摆摆手就放行了。 那带路人直接领他们坐上破旧的公交汽车,翻过梧桐山,来到了宝安县城,这里有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一直看到他们安全地坐上汽车,驶离了车站,那向导才转身离去。 “香港人过来这边手续简便,边境主要是防范内地人往香港跑,抓到是要判刑的。”刘今墨小声地解释给寒生听。 到了广州以后换乘火车,第二天至南昌,然后再坐长途汽车颠簸了近一天,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回南山村。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喜出望外,一面重新生火做饭,一面安排客人住下。笨笨更是欢喜异常,叼着寒生的裤腿往狗窝那儿拽,寒生低头朝窝里看去,黑妹挺着大肚子,四仰八叉地正在睡觉。 “哈,笨笨想让我给黑妹接生啊?猫三狗四,还早着呢。”寒生对它认真地说道。 兰儿在厨房里哼着陕北信天游小调,高高兴兴地准备着晚饭。 “兰儿。”寒生走进厨房,手中托着一个大红金丝绒小盒子。 兰兴奋地轻轻打开盒盖,里面一只硕大晶莹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呈现在眼前。 “哇……真漂亮……”兰儿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泪光。 “看看合适不?”寒生小心翼翼地替兰儿戴在了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寒生拉着兰儿来到自己的房间内,说道:“明天,我陪你去县城买新衣裳,现在咱们有钱了。” 寒生打开皮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九万人民币。 兰儿吓了一跳,疑惑的眼睛望着寒生:“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寒生笑笑,说道:“我把那几块绿石头卖了。” “寒生,”父亲和吴楚山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说道,“我们商量好了,选个日子替你们把婚事办了。” 朱医生望见箱子里面的钞票,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寒生,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寒生说道:“老爹,还有呢,这回咱们可以把这房子的钱还给镇上了。”他拿起那张香港中国银行的港币本票,递给了父亲。 “一亿两千万元!”朱医生叫道。 “合四千万元人民币。”寒生自豪地说道。 “寒生,告诉老爹,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疑惑地说道。 “我不是有几块绿色的石头吗?原来是宝石,很值钱的,就在香港卖掉了。”寒生回答说。 朱医生有点不敢相信,四千万,这可是天文数字啊。 吴楚山人默默地看了看本票,神情显得十分忧郁。 “这数额太大了,未必是好事啊。”他沉吟道。 晚饭后,王婆婆和明月回到了房间。 “明月,婆婆年岁大了,时日无多,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教你祝由科,你将来是中原祝由科唯一的传人。”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那阳公、阴婆还有荆太极呢?他们不是祝由科的传人吗?”明月问道。 “阴婆本姓花,是我早年于岭南收的第一个徒弟,后来她跑到关东,与阳公成了亲,我便一起传授了些祝由巫术给他们,但所传仅限于皮毛。荆太极也是同样只教了很少一点,这是因为到后来,我发现他们几个都心术不正,将所学到的东西用于害人,玷污败坏了中原祝由科的名声。所以这次,为师我要清理门户了,不然以后他们会找你的麻烦。”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明月道。 王婆婆开始讲述祝由科的来历。 五千年前,轩辕黄帝写下了人类第一部中医中药著作——《祝由科》,后世人在这部医药著作的基础上不断增补删改,逐渐形成了后来的《黄帝内经》和《黄帝外经》,并由祝由科将医药分离出来,形成了后来的中医。东汉时,巫师张鲁创设“鬼道教”,专门事鬼,也是祝由巫师的流变。该教传至北魏时,寇谦之倡立“道教”,删去“鬼”字,表示他们是事神而不事鬼,又釆用了老子哲学,于是成为一门新的宗教——道教。道教兴盛以后,与朝廷合力打击排斥祝由科,认为其属邪门歪道,其实他们暗地里还在偷偷地使用祝由符咒。 祝由科,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心理暗示和催眠术。 禁法是以咒语产生的能量、次声波来限制疾病的发生发展,抑制病灶,使病灶逐渐缩小,直至消失。如同现代医学的抗菌素,不是直接杀死细菌,而是抑制病菌生长,久而久之病菌就会死亡。 咒法就是诅咒,是祝由术中最神秘的部分,用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 咒语不是一般人念念就有效果,而是要练功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一种特定声音,是一种次声波,常人的耳朵根本听不见,它能够对人体器官发生共振,产生能量。祝法则相反,净说一些好听的,哄骗病魔离开人体。 “师父,祝由科原来可以这么有趣儿啊。”明月听得兴致盎然。 “嗯,”王婆婆慈祥地望着天真无邪的明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人为什么会生病?人食天地之气以生,内伤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外伤于‘风寒暑湿燥火’六淫,所以生病。当年黄帝创祝由科曾曰,‘其无所遇邪气,又无怵惕之所志,卒然而病者,其何致?’说的是,除了七情、六淫之外,更主要的则是心理因素所导致的疾病。‘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故病由心生,心理不健全,故七情、六淫相乘而袭之。明月,你可明白吗?” “我懂了,医病医心,心无病,则体无病。”明月沉思道。 “嗯,习祝由需使内心平静,心无杂念,意念专一,以达到祝由场纯正,没有邪念浊气干扰,方能事半功倍,你现在心中牵挂黄公子,如何可以做到心静如水,波澜不兴呢?”王婆婆循循善诱道。 “师父,我知道了。”明月低头轻轻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好,我现在传授你祝由入门功法,你记好了,功法如下:坐站均可,两掌心相对,上下隔开寸许,指尖相反,二目垂帘,内视掌中,仔细体察双掌的感应。然后双掌轻松缓慢地做像磨盘一样的对称转动,掌心将会产生气场,气的感觉因人而异,快则数个时辰,慢则数月之久,还有不成材的,可能终生都不会来气。能否达到速效,关键在心态平和、全身放松,并将意念集中于掌上仔细体会,有气感时,进一步体会有无排斥力或吸引力,每天反复练此动作一百零八次。当练到一定程度时,好像自己全身任督二脉也在开合,直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合呼吸和交换代谢时,把大自然的清气收入体内,排出体内的废气。假以时日,不但能够调整自身的生物场,也可调动天地灵气进入人体,使气贯注于指端,裨益之处,日后自知。” 明月在王婆婆的指导下开始了祝由功法的习练。 “师父,有气!好大的气场啊,转到上面相吸,转到下面相斥。”明月惊讶地叫了起来。 王婆婆长叹一声道,这丫头果真是天生练祝由术的材料,当年阴婆练了十天才来气,那阳公就更差了,足足挺了一个来月,荆太极算是最快的,也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想不到明月竟然只需分钟而已。 王婆婆如释重负,中原祝由科终于有了最佳的传人。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祸从天降 次日,清晨过后,寒生和兰儿前往婺源县城釆办结婚用品,顺便为兰儿订购几件新衣服,刘今墨放心不下,也随行前往。 朱医生从皮箱内取出八万块钱,准备交还南山镇政府,作为新房的建造费。 “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回答道:“整栋院子的建筑开销最多四五万元,加上其他的费用,应该是足够了。” 吴楚山人点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感觉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福兮祸所伏啊。”望着兰儿欢快幸福的模样,他不由得感叹道。 寒生与兰儿高高兴兴地上路了,刘今墨走在他俩身后二十来步处,望着年轻人无忧无虑的神态,自己却想起了沈才华,不免有些黯然。 “是在想我吗?”身后传来老祖甜甜的声音。 刘今墨回头一看,老祖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跟在他的后面款款而行。 “你这是……”刘今墨诧异道。 “我也要去县城买一些女性用品。”老祖认认真真地说道。 婺源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街上,有一家中国银行,寒生等人推门走了进去。 柜台的窗口上,寒生递过去那张一亿两千万元港币的汇兑本票。 接过本票,柜台后面的出纳员先是望了寒生一眼,心想这个本地农村小伙子打扮的人怎么会持有银行汇票呢,而且还是境外开具的,再低头细看金额,顿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等等。”然后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里间的主任室。 一会儿,一位年长些的男性和刚刚进去的那个出纳一起走了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样大金额的银行汇兑本票?”那主任严肃地问道。 寒生平静地说道:“我是南山村的,叫寒生,这是从香港中国银行带回来的票子。” 主任继续问道:“你?你是怎么得来的?是继承遗产吗?”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是。”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主任警惕的目光望了望站在寒生身后的刘今墨和老祖。 寒生想,还不能说是卖宝石所得,那样子卧龙谷将永无宁日,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也会有危险的。 “我是个医生,这些钱是我在香港替人治病所得。”寒生说道。 “治病?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折算下来有四千多万人民币呢?”主任显然不相信。 “都是一些疑难绝症,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容易患上绝症。”寒生笑笑说。 主任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说道:“你就是咱们婺源那个年轻的神医吧?” 寒生谦虚地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以前光是听到传说有这么一位神医,没想到今天在此相遇,真是幸运啊!我的腰总是酸软无力,吃过很多的补药,海马啊狗鞭之类的东西,还是不行,您有什么好法子吗?”主任急急忙忙诉苦道。 老祖在旁边捂着嘴巴“咯咯”笑出声来:“房事太勤快点了吧?” 主任脸一红,只把祈望的眼神投向寒生。 寒生说道:“这个好办,可用活师内服,童溺为引。” 主任闻言大喜,忙取出纸笔,虔诚地问道:“什么是活师?什么是童溺?” 寒生解释道:“取一大碗,令小童晨起小便入内,再放入生猛活师数只,即刻吞服即可。活师也称玄鱼、水仙子,说白了,也就是蝌蚪。” “蝌蚪?蛤蟆的幼虫?”主任惊讶道。 “正是,要捕捉活的,死的药力已失,不能再用。”寒生补充道。 主任想了想,忽地一拍脑门,茅塞顿开道:“绝了,那蝌蚪的样子不就像是精子吗?唉,以前净吃些牛鞭狗鞭,也只是徒具外表,无精又有何用?真是太感谢神医了,一语点破梦中人啊!”那主任欢天喜地地不住道谢。 “我的汇票可以办手续了吧?”寒生问道。 “当然,不过我们这营业部还从来没有办过这么巨额的款项,需要马上向省里面请示。你们可以先去街上转转,一个小时后再回来,那时省行就会有指示下来了。”主任客气地说道。 “好吧,我们先去商店买东西,过一会儿再来。”寒生答应道,拉着兰儿出了银行。 门外有两个年轻人默默地盯着寒生等人,其中一人尾随着他们,另一人急匆匆地赶往县人民医院。 病房内,黄乾穗听完了那人的汇报,兀自冷笑不已,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可以收网了。 寒生为兰儿挑选了好几身漂亮的衣服,并商议着其他的结婚床上用品。 兰儿订购了一台上海产的小蜜蜂牌缝纫机,以后缝缝补补可方便多了,寒生则相中了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两人高高兴兴地去付了款。 老祖徘徊在化妆品柜台前,一定要刘今墨帮着挑选雪花膏,另外还买了小镜子、梳子和一把小镊子,她决心要将脸上的汗毛和胡须统统拔掉,以还回其女儿身的本来面目。最后,老祖还买了一身藕荷色的碎花夹袄,刘今墨看着直摇头,的确是太俗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十字街口的银行。 寒生推门走到柜台前问主任道:“可以办手续了吗?” “省行来话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办,但是……”主任朝一边努努嘴。 墙角椅子上坐着几个人,穿着上白下蓝的警服,全都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你是朱寒生同志吗?”为首的中年民警面无表情地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是朱寒生。” “那张香港的汇票是你的吗?”那警察接着说道。 “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寒生诧异地问道。 “请你和你的朋友来局里一趟,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民警道。 寒生瞟向柜台内的主任,那主任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公安局也在这条街上,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而已。寒生一行坐在一间屋子的长凳子上,兰儿害怕地抓紧了寒生的手臂,老祖望见了,也故作很紧张的样子拽着刘今墨的胳膊。 “谁是朱寒生?”门口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穿便服的发福男人,身后跟着一名夹着审讯笔录簿的青年民警。 “我是。”寒生回答。 “年龄?”那人问道,坐在一旁的青年民警在飞快地做着笔录。 “21岁。” “性别?” “当然是男的了,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当民警呢。”老祖在一旁不满意地叨咕着。 “闭嘴,还没到问你的时候。”青年警察厉声喝止道。 “家庭住址?”那人又问道。 “南山镇南山村。”寒生答道。 “知道政府的政策吗?”那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寒生。 “政策?”寒生茫然地摇摇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人吐字铿锵有力,清楚至极,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寒生不解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的巨额汇票哪儿来的?”那人缓和了一下口气道。 “我在香港给人治病挣来的。”寒生说道。 “你去了香港多久?”那人又问。 “十来天。”寒生隐约感觉到麻烦来了。 “十来天就挣了四千多万人民币?朱寒生,看你人长得蛮老实的,却没有一句真话。”那人脸色异常严肃。 “香港有钱的人多。”寒生解释道。 那人鼻子“哼”了一下,说道:“你是怎么去的香港?办了正规手续吗?” 寒生脸一红,说道:“没有。” “这么说就是偷渡了?香港是什么地方,那是罪恶的资本主义天堂。你可知道,你这是叛国投敌的行为?”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寒生把头一抬,清澈的眼睛看着那人,平静地说道:“我是一个医生,不管哪里有人生病,我都会出诊的。” “哈哈,朱寒生,你到现在还在百般抵赖,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人冷笑道。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这笔钱我不要了,这总可以了吧?我和兰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筹备呢!”说罢,他站起身来,拉着兰儿的手说:“兰儿,没有钱也一样生活,我们走吧。” “坐下!想走?你以为这是哪儿?你要老实交代,这笔钱是不是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给你的活动经费?你潜伏回大陆究竟有何目的?”那人咆哮道。 寒生仿佛听不明白,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今墨在一旁尖声笑道:“寒生,这不是明摆着嘛,他们是想要栽你的脏,不过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 “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干扰公安部门办案。来人,给我把他铐起来。”那人勃然大怒道。 门口站着的两名民警应声过来,掏出手铐准备将刘今墨锁上,老祖脸涨得通红,抬手一阴掌就欲拍出去。 “慢,别给寒生添麻烦。”刘今墨连忙阻止了老祖的冲动,伸出手腕,让亮晶晶的不锈钢手铐把自己的双手铐住。老祖满脸委屈地望着刘今墨。 “朱寒生,据我们掌握的事实,你偷渡香港,勾结在香港活动的台湾特务吴道明,领取了巨额活动经费,偷偷潜伏回来,企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政权。我宣布,现将台湾国民党特务朱寒生逮捕,没收其巨额汇票,上缴国库,你来签字吧。”那人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逮捕令,让寒生签字。 “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兰儿挣脱了寒生的手,奋不顾身地站起来说道。 穿便服的男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寒生说道:“朱寒生,你不签字也同样逮捕。来人,将他们先收监,然后再审。”然后命令民警道:“让这女娃儿带路,直接去南山村朱寒生的家中搜查。” 寒生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这背后一定有蹊跷。 刘今墨不住地冷笑,一双手铐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不过如果闹起来的话,对寒生一家人将更加不利,索性往下走着瞧。 老祖怒气冲天,被刘今墨以眼色制止住了,兀自愤愤不平。 民警们将寒生、刘今墨及老祖押往后院的拘留所,兰儿被押上了一辆警车,直接奔南山村而去。 那便服男子则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黄主任,遵照您的指示,已经将蒋特嫌疑朱寒生及其同伙逮捕归案,羁押在县局拘留所内,汇票也已经没收了,目前正在前往南山村他家中进行搜查。”那人恭恭敬敬地汇报道。 “张局长,干得不错,这是我县第一起国民党特务案件,由于涉及海外,所以一切必须要严格遵照县委及县***的指示精神办理。告诉政保科的同志们,务必谨慎保密,不得外传,这是严格的组织纪律。”黄乾穗握紧拳头,一脸刚毅地说道。 “是,请组织上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县委县革委对我们的期望。”张局长保证道。 “朱寒生的同伙里面是否有一个老太婆?”站在一旁的荆太极院长突然问道。 “没有,除了朱寒生的未婚妻外,另两个都是男的。”张局长说道。 荆太极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巴人魂 明月在无名庵时跟从无名师太学过纯阴柔一路的内功,原本就有一些底子,因此,习练也是阴柔一路的祝由功法来,更是一点就透。对此王婆婆非常高兴,师徒俩不知不觉就一下子打坐到了天亮。 “师父,在香港那家大酒店里,何五行突然袭击您,那一瞬间,您却坐到了桌子对面,那是本门的一种巫术吗?”明月问道。 “嗯、祝由幻术,这是本门的一种极高深的移形换位障眼法,不过师父也只能做到一位幻影,据说当年祝由祖师爷郭璞可以做到一次由乾位至未济位共六十四个幻影,甚至于撒豆成兵。但是自他以后,本门就再也无人能及,尽管历朝历代不乏能人俊士、聪明绝顶之人。”王婆婆说道。 “为什么呢?难道郭璞祖师爷还有保留吗?”明月不解地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不,因为缺了一样器物,因此后人再怎么努力,如何聪颖,均不得其妙。” “是阴阳尺吗?”明月问道。 “明月,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不错,正是郭公葬尺。当年祖师爷为西晋荆州将军王敦所杀,尸体下落不明,后人一致认为其葬于镇江金山,长江枯水季露出,汛期淹没,本门历代高手前去金山打探,都想取得郭公葬尺,但是无人敢动祖师爷的坟墓。只等别派人士下手盗取葬尺,然后再出手抢夺回来,这就是为何本门人士多世代长居镇江的原因。”王婆婆解释道。 明月很喜欢听这些掌故,原先在无名庵为尼时,师太管教极为严厉,除了每日念佛诵经之外,很少有和颜悦色聊天的时候。所以那时候,明月感到异常的苦闷,一旦遇到年龄相仿且又善谈的黄建国,便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他,甚至当黄建国要她的身子的时候,明月也不谙世事地甘心予以奉献。 “金山郭公墓只是一座衣冠冢,真正的墓葬自古以来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会被寒生发现并找到这把葬尺,真乃天意使然啊!”王婆婆感叹道。 明月想了想,接着问道:“师父,祖师爷的葬尺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王婆婆说道:“这把葬尺是阴沉木所制,你知道阴沉木吗?” 明月摇摇头,说道:“明月不知。” 王婆婆微笑着解释道:“山之北,水之南皆曰阴,一般将生于山北或秋冬生者称为阴木。阴木为生于地上之木,阴沉木则是因地震山洪的缘故而久埋于地下之木,也称为‘植物木乃伊’。古人说,‘阴间不损铮铮骨,一入阳世便现灵’。指的就是它了。在古代,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皆把其视为传家、镇宅之宝,辟邪圣物,入夜后常常发出奇特幽香,弥漫许久不散,沁人心脾。民国时的袁世凯,曾倾举国之力,终觅得数块为其拼成了一副阴沉棺木,后来发现也不过是赝品而已。在中原,仅有长江三峡地区有发现阴沉木的记载,也仅仅只是在奉节县、云阳县和巫山县一带约二百公里长的区域内,大概远古时期,三峡这里曾发生过山体巨变。” “清朝学者袁枚在《子不语》中说阴沉木为开天地之树,沉沙浪中,过天地翻覆劫数,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万年不坏。其色深绿,纹如织锦。置一片于地,百步以外,蝇蚋不飞。” “阴沉木这么神奇呀!”明月惊叹道。 “嗯,阴沉木有的通体乌黑,有的灰褐如云,有的红似花岗,有的灿若黄金,外黑内黄是金丝楠木,外黑内红是坡垒,外黑内绿是桢楠等,当然最好的就是紫檀阴沉木,发青黑色,密度极大,质坚体重,置水则沉。一般木头烧出的是白灰,而阴沉木烧出的是黄灰,用电锯切割常能锯出火花来,以其泡酒或烧灰泡水喝,能治邪症。”王婆婆耐心地解释道。 “郭公葬尺就是最好的阴沉木了?”明月问道。 “当然,郭公葬尺与众不同的是,它是由尸体煨出来的。”王婆婆说道。 “尸体?”明月吓了一跳。 王婆婆讲述道:“多年前,听我师父说起过,郭公葬尺取自于奉节夔门阴沉木剑,亦称‘巴人魂’。春秋时期,长江三峡属于巴国,后发生内乱,巴蔓子将军请求楚国派兵支援,允诺平乱后以三座城池相赠。结果平乱后,楚国派使臣前来索要城池,巴蔓子将军十分为难,割城恐日后巴人百姓遭难,不割城又失信于人,于是巴蔓子拔出短剑自刎,‘以头授楚使’,楚使深受感动,带着头颅回楚国复命,楚王感其义举,遂放弃了这三座城池,后来巴国人世代都流传着‘刎首高风传日月’的悲壮事迹。那巴蔓子将军用于自刎的宝剑并非是当时普遍使用的青铜剑,而是一把阴沉木剑。” “那后来呢?”明月被巴蔓子将军的故事深深感动了。 “后来,将军的尸首连同那把阴沉木剑一同葬在了夔门。公元前316年,巴国为秦国所灭,秦国大将军白起攻占巴国后,听闻了此事,便掘开巴蔓子的墓穴,不料两百年过去了,巴蔓子的无头尸竟丝毫没有腐烂,而当白起拿走了阴沉木剑之后,那尸体便迅速萎缩成为一具干尸。六百多年后,此剑为西晋郭璞所得,制成了阴阳尺,后人称之为‘郭公葬尺’。”王婆婆叙述道。 明月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幽幽叹道:“一把尺子竟然有如此凄美的故事。” 王婆婆面色郑重地说道:“郭公葬尺内不但浸含着巴蔓子将军的忠直之魂,而且贮存了祖师爷郭璞毕生的祝由磁场,堪称我派至宝圣物。” “那郭公葬尺有什么神奇用途呢?”明月问道。 王婆婆望着明月说道:“有了郭公葬尺,便可以练成至高无上的祝由巫术,这是千百年来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如今为师年事已髙,中原祝由科将来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明月吃了一惊,说道:“师父,我能行吗?” “当然可以,为师将全力以赴地传授祝由术与你。不久后,你就会远远超过阴婆、阳公、荆太极他们。关键的是,你有一颗善良和纯洁的心灵,这是他们和为师都缺少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明月知道您的心地就非常的善良。”明月诚恳地说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明月,你还不知道,师父当年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有许多江湖中人枉死在为师手下,这也是古仙至死也未能娶我的缘故。” “嘭嘭嘭”,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明月拉开房门,门口站着吴楚山人。 “时间不早了,你们不吃早饭吗?寒生他们几个都已经早早去县城赶集了。”山人询问道。 王婆婆笑道:“昨晚我们相谈甚欢,都忘记时间了。” 灶间,吴楚山人已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山人叔叔,我听师太师父说,你们在灵谷洞前曾遇到过黄建国是吗?”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哦,你说的是黄乾穗那个混蛋儿子吧?是见过的。”吴楚山人愣了愣,回答道。 明月红着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山人叔叔可以告诉明月当时的情况吗?” 吴楚山人于是将那天夜里埋葬黄老爷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气愤地说道:“黄建国这小子薄情寡义,为了自己的前途事业,竟然活葬最疼爱他的祖父,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 明月面色苍白,身子站立不稳,王婆婆赶紧将她扶住,对吴楚山人说道:“我先扶明月回房休息一下。”说罢,搀扶着明月径自回了房间。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中午时分,朱医生从镇上回来了。 “怎么样?房钱付了吗?”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不在镇里,我找到了镇***的财务室,他们给我算了一下,房屋的总价用了七万多,我已经结清了,拿回来一张收条,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欠债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嗯,我们可以着手布置新房了。”吴楚山人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这时,大门口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兰儿被一伙穿着制服的民警押下了车。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奉命前来搜查台湾特务朱寒生的家,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首的中年警察满脸横肉,语气蛮横。 朱医生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赔着笑脸道:“民警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寒生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是特务呢?” “你是谁?”那民警喝问道。 朱医生说道:“我是朱寒生的父亲,这位是我的亲家。” “爹爹……”兰儿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声来,扑到了吴楚山人的怀里。 “你们几个,原地别动。”那民警一挥手,吩咐其他警察道:“你们开始挨个房间进行搜查,注意搜集文字方面的证据,做好登记。” “是,雷股长。”“呼啦”一下,民警们应声开始工作。 一脸横肉的雷股长上下打量着朱医生,嘿嘿说道:“你们如果是地道的老表,怎么能盖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你看看这个村庄,其他人家都还是土坯房,你们哪儿来的钱?” 朱医生坦然道:“几个月以前,我们家也是三间土坯房,南山镇孟主任把我的房子烧了。这是补偿给我们的,您去问问孟主任好了。” 雷股长笑将起来,说道:“三间土坯房,能赔给你这么好的房子和院子?你当我白痴?”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猛地推开了王婆婆和明月住的房门。 ------------ 第一百九十章 祝由十八式 明月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她无法理解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地对黄老爷子下手,并将其活活地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里。那黄老爷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般呵护自己。 王婆婆拉着明月的手,轻声地安慰着她。 “起来,起来,统统都站到外面去,我们要搜查这个房间。”民警大声命令道。 “出去。”王婆婆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说道。 “你说什么?”那警察没听清楚。 “我说,你给我出去!”王婆婆的脸色沉了下来。 “什么!你这老太婆,一定是有毛病了。”警察火了,大踏步地走上前来。 王婆婆对明月说道:“明月,你且看好了,祝由神功共有一十八式,现在是第一式‘鬼打墙’。”说罢嘴唇不停地翕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并未发出声音来,双手成掌,沿水平方向在胸前来回地运动着。 那警察走近距离木床两三米的地方,突然感觉到面前似乎挡着一面无形的墙,竟然走不过去…… 那民警大惊失色,用力想朝前突破,但是根本无从着力,仍然走不过去。霎时间,身上的冷汗立马流了下来。 “见鬼,这老太婆会使妖法!”他惊讶至极,嘴里叨咕着。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妖法?”另外那名警察嘲笑着,随即走了过来。不过,话还未落音,马上就感觉到不对,面前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层阻隔,软绵绵的,迈出去的腿又被弹了回来,再用力,结果弹力更大。 两人面面相觑,“刷”的一声,同时掏出了五一式手枪。 “祝由十八式第二式,‘移花接木’。”王婆婆双掌交叉于胸前,嘴里仍旧默默地念着祝由巫咒。 两名警察手枪的枪口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对方“你在干什么?”前面的警察愠道。 “你又在干什么?干吗枪口对着我?”后面的警察怒道。 “我也不知道哇!”先头的那位惊恐地叫喊了起来。 声音传到了院子里,雷股长觉察到这屋子里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于是走过来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紧接着,他惊愕地望见自己的两名属下正握着手枪,表情十分的诡异,乌黑的枪口一起瞄向了他…… 房间内,王婆婆双臂平伸,向空中画了两个半圆圈,口中说道:“看好了,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随即转过身来,嘴里依旧咏诵着祝由巫咒,左右手无名指探出,指向了门口的警察们。” 明月此刻惊奇地发现,那两名警察竟然用枪逼着他们的头儿向院子大门口方向走去。 “喂,你们干什么呢?收工啦?”正在朱医生房间里折腾的另两名民警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问道。 持枪的警察面目呆板,恍若不闻,押着雷股长退到了大门外。 出事了,房内的两名警察意识到了有问题,急忙跑出来想看个究竟,门外的一人蓦地将枪口转过来,将他俩也逼住了,押着他们鱼贯坐上了汽车。 马达轰鸣着,汽车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城里面驶去。 “师傅,这简直太神奇了!”明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王婆婆。 王婆婆微笑道:“明月,祝由巫术在民间流传的都是些不上路子的东西,中原祝由术最高深的就是祝由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它是将祝由巫咒加载在施术者的强大生物磁场上传播出去,在一定的时间和距离内影响和控制人的思维像第一式的‘鬼打墙’,主要是影响对方的小脑运动神经,使其手脚无法前进一步,仿佛前面有堵墙一般;第二式‘移花接木’,是控制对方的方向感,他两人的枪口互相指着,但感觉上却不是这个方向,还以为是对准着我们;第三式‘行尸走肉’,可以暂时性阻断大脑中的逻辑思维,使其丧失分辨能力,按照施术者的意念做事。” “哦,所以师父就让他们回去了。”明月道。 “也只能这样做,否则将来会给朱医生惹来麻烦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阴婆、阳公、荆太极他们也会‘郭公十八式’吗?”明月问道。 王婆婆爱怜地看着明月,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郭公十八式’的存在,为师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 明月心下感动,紧紧地拉住了师父王婆婆的手。 王婆婆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月,这高深的十八式,师父也只会得五式,历代祝由门人均没有超过这五式的,师父希望你能成为一千四百多年以来的郭公第一。” “是因为有了‘郭公葬尺’吗?”明月问道。 “嗯,师父行将就木之前遇见了你,同时葬尺重出江湖,这都是天意啊。为师会尽快带你返回鄱阳湖山谷练功,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年八年,你当可练成全部的‘郭公十八式’了。”王婆婆说道。 “师父,即使练成了这祝由神功,可是用它来做什么呢?”明月迷茫地问道。 “这……师父倒是没想过。纵观人世间多有不平,恶人当道,苍生受苦,想那寒生能够以医治人,悬壶济世,你就可以抑恶扬善,惩治坏人。”王婆婆想了想回答道。 明月仍旧是一脸的迷茫,幽幽道:“世间有法院和公安局,还有那么多政府官员,我又能做什么呢?” 王婆婆慈爱地说道:“你还小,过些年就会明白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和兰儿惊异地走进了屋里。 “王婆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些警察好像起了内讧?”朱医生问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谁让他们自讨苦吃来着。” 吴楚山人沉思着,试探着问王婆婆道:“莫不是中了祝由术?” 王婆婆微笑不答。 朱医生望望山人,又看看王婆婆,疑惑地道:“祝由术?那可是失传已久的中医偏门,婆婆会此道门吗?” 王婆婆点点头,表示默认了,然后说道:“这些警察来搜查什么?” 吴楚山人叹道:“寒生出事了,政府说他是台湾国民党特务,已经抓起来关在了拘留所,这些警察是押着兰儿来抄家的。” “他们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朱医生愤怒地道。 王婆婆沉思着:“此事儿颇有蹊跷。” 吴楚山人点头说道:“寒生目前已被拘押,我们得设法营救,我猜测这事儿可能与孟家有关。另外,寒生他们带回的那张巨额汇票是条导火线。” 王婆婆问道:“孟家是什么人?” 吴楚山人解释道:“孟祝祺是南山镇的***主任,他的儿子自幼失去了两个蛋蛋,叫孟红兵,这父子可不是善良之辈,他们曾经谋杀了一个叫沈菜花的女人,甚至还纵火烧了朱医生家的房子。朱彪回来后替沈菜花报仇,县太爷黄乾穗,也就是黄建国的父亲,还有孟家父子,他们三个男人的那点东西都被打残了,朱彪也伤重身亡。我想,他们肯定是在报复寒生,动用了政府专政机器,进行栽赃陷害。我看这次他们不把寒生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以我们的武功救出寒生容易,可是以后又如何在婺源境内安居呢?总不能让寒生和兰儿一生都逃亡在外吧?” 王婆婆点头称是,缓缓道:“祝由术虽然可以影响一时,却难以保证一世,看来唯有彻底铲除那几个恶人了。” 吴楚山人眉头紧蹙,最后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找出一条万全之策,我先去城里打探一番,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作定夺。” 王婆婆道:“知己知彼,也好。你放心去吧,兰儿这边有我照顾,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就拜托婆婆了。”吴楚山人说道,然后叮嘱了朱医生几句,返回房间准备。 房间里,荷香担心地望着丈夫。 吴楚山人拉着荷香的手,面色郑重地说道:“荷香,你和兰儿的命都是寒生救的,这孩子于咱家有恩。现在他有难了,我一定要竭尽全力地保护好他,这也是为了兰儿。” “我知道。”荷香默默地抓起丈夫的手,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两行热泪缓缓涌出。 吴楚山人走了,翻过了山头回首向南山村望去,荷香和兰儿仍旧默默地相偎着站立在家门口…… 吴楚山人长吸了一口气,这世道,恶人不除,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庐江 庐江县位于安徽省中部,北临巢湖,南近长江,背靠大别山余脉,自古就是皖中“鱼米之乡”。 金牛镇地处庐江县西北,乃是一座千年古镇,又名安城,始建于三国时代,原系东吴境地,属西汝南郡。 集镇东南,平地起峰,孤岭耸翠,钟灵毓秀,林木葱郁,四季常青,相传曾有“金牛”裂土面世,因而得名曰“金牛山”。金牛山西南坡,树木森森,明初曾在此处建有南阳寺,兴隆于清朝,香火旺盛,晨钟暮鼓,梵音袅袅,可惜民国年间毁于兵燹,现仅存残垣断壁。每当夕阳西下,落霞岚影,烟云绕树,登山西眺,云蒸霞蔚,落日熔金,铺撒长野,蔚成庐江八景之“金牛晚眺”。 这一日黄昏,暮色中的县城横街朝墓巷走来一对青年男女,站立在清冷的风中参谒周瑜墓,四周行人稀少。 周瑜墓建于东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至今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了。墓地有封无表,平地起坟,以小车纹汉代太砖砌成,墓门向东,历经千年,冢塌亭倒,石栏毁灭无存。原来墓正面竖立有“吴名将周公瑾之墓”的石碑,碑面两侧刻有一副对联,文曰“君臣骨肉江东水,儿女英雄皖北坟”,“**”期间,碑碎墓毁,仅留下衰草荒丘。 “科长,×将军的祖籍就是这庐江啊?”李中尉感慨道。 黄科长面色凝重地说道:“卢太官他们寻找的墓葬主人×举人,就是×将军的父亲。” “那卢太官与×将军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台北也不曾发现髯翁道长与×将军有过任何接触,科长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这次来庐江,就一定是与×将军有关呢?”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自从二十年前×将军被软禁之后,他的一些部下始终心存不满。最近有部分将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上峰要我们加强监控。在这个敏感时期,髯翁道长竟然受雇潜回大陆庐江来找一座几十年前的旧坟墓,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将军有关了。” “嗯,科长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他们估计今晚就该到了吧?”李中尉以钦佩的目光望着黄科长说道。 “我们去邮局再给广州站打个电话,看他们已经到哪儿了。”黄科长说道,他瞄着年轻丰满、充满女性魅力的下属,想挽起她的胳膊,但是不行,在大陆这样做会引起路人注意的。 吴道明一行当天傍晚来到了庐江,下榻在县政府招待所。在他们乘坐的长途汽车里,一同下车的人中还有两个讲广东口音,并不起眼儿的中年男子,他俩是军情局香港站大金牙在广州的下属,一路上跟踪过来的。县政府招待所大门对面街上有家名叫“卫东”的小旅社,那两个人以采购员的身份住下来,旅社房间窗户正好面对招待所大门,便于监视。 晚饭后,黄科长和李中尉在卫东旅社的房间里与那两个人见了面,这是广州方面电话里告知的,那个年代通讯十分落后,还没有程控电话,长途电话都需要邮电局的总机接线员人工接驳。 那两个人一个姓罗,一个姓林,他们报告了途中的情况并等待着接受黄科长的命令,同时根据大金牙的指示,给黄科长带来了一支比利时勃朗宁7.65毫米手枪,此枪又称为“枪牌”手枪,小巧玲珑。 “只有一只弹夹,七发子弹。”姓罗的那人说道。 “同志们,你们做得不错,在敌后工作是十分辛苦和危险的,党国一定会牢记你们并嘉奖的。你俩目前的任务是继续监视他们五个人的动向,有情况立刻用电话通知我,记得使用暗语。”黄科长吩咐着,并告诉了自己与李中尉住宿的旅馆房间的电话号码,要求他俩用脑子记下来,不得笔录。 明天他们一定会去金牛镇了,黄科长想。 回到自己住的那家旅馆,房间内,黄科长仔细检查了一遍那支勃朗宁手枪,他对李中尉说道:“你也检查一下武器,接下来的工作会越来越危险。” 李中尉取下插在蓝色上衣口袋里的钢笔,轻轻地旋开外套管,里面出现一条拉机柄,笔挂是阻铁按钮,这是1940年德国生产制造、装备于台湾情报机关特工使用的钢笔毛瑟枪,主要特点是携带方便、不易被人注意,是一种防身,特别是用于暗杀的特型手枪,口径7.9毫米,杀伤距离为十米。 “我们会有生命危脸吗?”李中尉不无担心地问道。 “嗯,随时都有可能为党国捐躯。”黄科长说道。 李中尉轻轻叹了一口气,脱去外衣躺在床铺上,拉上了被子,腊月里的皖北夜晚很冷。 黄科长熄了灯,脱下衣裤躺进被子里。 黑暗中,听得李中尉幽幽说道:“可惜我今生还没有交过男友……” 黄科长思想斗争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轻轻地走到李中尉的床前,战战兢兢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李中尉犹豫而无力地推搡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县政府招待所。 吴道明和师太回房休息去了,髯翁道长和助手阿雄来到了何五行的房间内。 髯翁道长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何五行,面色郑重地问道:“何大师,卢太官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如今我们从台湾不辞辛苦,冒着风险来到庐江,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该透露我们此行要找的这个墓主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说罢锐利的目光射在了何五行脸上。 “卢先生指示我到了庐江以后,在特定的场合下再告诉你,现在吴道明夫妇不在场,我可以说了,墓主是×将军的父亲。”何五行慢吞吞地说道。 “哦……”髯翁道长喉咙里咕噜一声,静听下文。 髯翁道长长叹一声,道:“×将军没有错,他反对在军中建立政工制度,反对特务统治,反对蒋公反攻大陆等不切实际的主张,并要求政府应当‘先将台湾搞好再说’。” “所以,我们要以我们的力量让将军东山再起。”何五行眼中闪动着泪花道。 髯翁道长不解道:“我们?怎么可能呢?” “可以,我们可以做到。”何五行握紧了拳头说道。 髯翁道长疑惑的目光紧盯着何五行。 “道长可曾听闻‘太极阴晕’吗?”何五行问道。 “当然,那是万年龙穴,风水圣地,不可望更不可及之所,贫道有生之年想是难以见到了。”髯翁道长叹息道。 何五行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 髯翁道长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何五行。 “元末朱元璋屯兵鄱阳湖,准备与陈友谅决战之际,军师刘伯温找到了太极阳晕,活葬朱元璋生母,破了陈友谅祖坟‘双凤朝阳’的风水,所以朱元璋大败陈友谅,终成就一代开国皇帝,建立大明皇朝。太极晕秉天地精气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对,所以,还有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太极阴晕’在世。”何五行神秘地说道。 “哦,原来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啊。”髯翁道长恍然大悟道。 “不错,就在江西婺源的某个地方。”何五行说道。 “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儿的山川形势如何?是否系黄山一脉?”髯翁道长迫不及待地连连发问道。 何五行耸耸肩,说道:“这个只有吴道明才知道了。” “这么说,这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髯翁道长沉吟道。 “道长,卢太官特意交代我们,此事关系到×将军的生死安危,我们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何五行叮咛道。 “这个自然,贫道绝不会做出危害到将军的事情来的。顺便问一句,×将军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吗?”髯翁道长说道。 “不,将军一点也不知情,这是几个同仁私下里策划的,将军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不愿意因自己个人之事而让更多的人流血。”何五行摇头道。 “将军果然是大仁大义,我等为了将军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髯翁道长正色道。 “卢太官指示我们,将军生父的遗骨葬入太极阴晕以后,那个吴道明夫妇必须就地除去,以防后患。”何五行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事交给贫道出手便是。”髯翁道长不无轻蔑地努努嘴道,“大陆的情况我们都不熟悉,我看还是问一问吴道明的想法,看看此人有什么高见。” 何五行点头称是,道:“我去找他过来。” 不一会儿,吴道明跟着何五行走进了房间。 “吴先生,你对大陆情况比较了解,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尽快找到×举人的墓葬。据说‘**’中墓葬已经被毁掉了,你看该如何着手进行呢?”何五行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以风水理论推演出墓葬的大致所在,根据山形地貌水口气场方位,对照×将军的一生命运,算出墓葬的具体位置,此法比较隐秘。” “哈哈,这主意很好,我们有‘岭南第一风水师’,有台湾国宝级地理堪舆大师,还有区区贫道,大家可以一较高低,看看究竟谁更技高一筹,找到×举人的墓葬。”髯翁道长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明日我们启程前往金牛镇。”何五行说道。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牛山 金牛山下走来一行人,走走停停。尽管这个季节游客很少来此间,但是也无人在意,这几名游客模样的人正是髯翁道长他们。 髯翁道长向西北方远眺,但见极目之处峰峦叠翠,浩浩荡荡,丘陵起伏,连绵不绝,不由赞叹道:“好个大别山,纵贯三省,两分江淮,气势真是不同凡响啊!” 吴道明点点头并介绍道:“大别山属秦岭一脉,处鄂豫皖三省交界,是长江与淮河水系的分水岭,基本偏南北走向。这里已是大别山余脉,为低山丘陵地带,很难找到好一些的穴位。” “吴先生,你感觉×举人的坟墓可能在哪个方向呢?”髯翁道长发问道。 “愿闻道长高见。”吴道明说道。 髯翁道长一指西北方,口中言道:“你们看,前方松林背后有一山坳,后靠老祖少祖以及祖山皆有形,前面一条小河自左向右环抱有情,水口紧,平阳开阔,以此金牛山为照山,应是上上之选,必藏有佳穴。” 何五行观察了一下,赞许道:“道长果然目光独到,但观那后靠祖山,百仞蛸壁,峥嵘毕现,当是出武将之风水处。” 髯翁道长满意地对何五行点点头,手指不住地捋着黑色山羊胡须,不无自豪地说道:“风水嘛,寻龙点穴者,谓能藏风纳气之穴场最为可贵。但风性飘摇,气若乘风,则气即随而游散;水性收敛,气若遇水,则能凝结聚止。因此《葬书》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风阳水阴,贵在藏风聚气。” 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补充道:“凡流水来到穴前必须绕抱左右而去方为有情,但此处流水刚至山坳前便转弯离去未有回头,乃‘反跳水’是也,《水龙语类》中记载,‘反背水,形如反弓,一名反跳水,此水漏泄堂气,无情之水也’。×将军晚年受这反跳水之拖累,故有此劫难。” 髯翁道长自得地望着吴道明开腔道:“吴先生,贫道的推断,你认为如何呀?” 吴道明此刻正盯着金牛山思索,眉头紧蹙,师太轻轻地拽了他一下。 吴道明醒悟过来,摇头说道:“吴某认为不然,《雪心赋》曾道,‘水缠过穴而反跳,一文不值。’那里风水乃为不吉,×将军先人的墓葬决然不会在那儿。想那×举人非同一般人物,文商皆通,择穴定会寻找后人富贵之所,而厌兵杀,所以我不认为墓葬会是在那山坳之中。” 髯翁道长受到如此抢白,登时面色十分难看,愠道:“那依吴先生高见,应该是在哪儿呢?” 吴道明说道:“一坟二宅三八字四积阴德五读书,相阴宅讲究灵活变通,人一生的命运变化,阴宅只是一个方面,阳宅对其身体的影响、生辰八字的造化、祖上行善积德和个人知书豁达均是构成命运起伏的重要因素。” 何五行笑笑,说道:“吴先生,道理就不用多讲了,你只需说出将军先人的墓葬所在。” 髯翁道长则在一旁以蔑视的目光瞄着吴道明。 “举人的坟墓就在我们脚下。”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环顾左右,面上俱是疑惑不解的神态。 “你们看,此金牛山平地突起如伏牛状,山腹内收,左右护砂环抱,穴山左侧青龙并非休眠之状,而是高昂起头,桀骜不驯,形踞不肯降服,回头斜视,呈分庭抗礼之态,是为嫉主之象。《葬经》云,‘故虎蹲之谓衔尸,龙踞之谓嫉主’。况拔地而起,无平缓山麓,无支脉扶持,称为‘苍龙无足’,子孙有灭族之虞。×将军乃为不世豪杰,桀骜不驯,皆因此青龙昂首之故,然而苍龙无足则导致祸起萧墙。”吴道明侃侃道来。 “既如此,便请你指出穴在何处。”何五行说道。 “跟我来。”吴道明抢先朝金牛山上而行。山不高,大约一百余米,众人皆是身怀武功之人,须臾便已登上了山顶。 吴道明手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此地支龙潜于地下,像波浪一般,亦如奔跑的骏马,来时如奔驰状,势不可挡;停止时则像伏尸般,了无生气。这说明墓主的后人必如驿马不停运动方能大贵大吉,一旦停滞下来便主凶解。×将军驰骋沙场为吉,在台湾偏安一隅则为凶。”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还有,面向东南的那块地,穴形如锄,前后三分,中间突兀,预示着墓主三个男丁后人,以老二为尊,其寿最长。”吴道明解释道。 “吴先生说得没错,将军的哥哥早年死于日本,弟弟‘**’期间受迫害而亡。请问先生可还有什么佐证吗?”何五行不由得肃然起敬了。 吴道明眼瞅着师太,师太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与温存。 “这很简单,看见青龙砂背部嵌着的那块硕大的青黑色片石了吧?将军的后背紧靠脊椎左侧有一块弹片应该还在。”吴道明说道,其面对着师太的眼里满是自得之色。 “将军未能取出的第十三块弹片正是在背部,从左侧斜着插入了脊椎里,因此无法手术取出。”何五行惊愕地说道。 “炸掉那块片石,将军便可手术了。”吴道明微笑着说道。 师太突然道:“有人来了。” 山背后的树林里传来了“咔咔”的砍柴声,众人屏息静听,林中斧斫声里,夹杂着丝低沉悲壮的歌吟: 吾军欲发扬,精诚团结无欺罔, 失志救国亡,猛士力能守四方, 不怕刀和枪,誓把敌人降, 亲上死长,效命疆场,才算好儿郎。 第一体要壮,筋骨锻如百炼钢, 暑雨无怨伤,寒冬不畏冰雪霜, 劳苦是顾常,饥咽芘与糠, 卧薪何妨,胆亦能尝,齐学勾践王。 道德要提倡,礼义廉耻四维张, 谁给我们饷,百姓脂膏公家粮, 步步自提防,骄纵与贪赃, 长官榜样,军国规章,时刻不可忘。 大任一身当,当仁于师亦不让, 七尺何昂昂,常将天职记心上, 爱国国必强,爱民民自康, 为民保障,为国栋梁,即为本军先。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孙大牛 “奇怪,这是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军歌,也是新38师的师歌,囚禁家中的将军经常小声吟唱,我遇见过好几次,想不到今天竟然会在大陆听到。”何五行惊异至极。 “我们去看看。”髯翁道长说着,率先朝那片松树林而行,大家也都紧跟了上去。 远处的河岸堤坝上坐着一对情侣游客,女的依偎在对方怀里,那男青年手里握着一个袖珍高倍望远镜,正在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科长,那座坟墓就在此处吗?”李中尉嗲声问道,经了昨晚上的事儿之后,两人已经如胶似漆了,尽管她知道黄科长是有妻室之人。 “嗯,从他们指指点点上来看,那座坟墓应该就在这座金牛山上,他们现在朝山后走去了。”黄科长一面从望远镜中盯着他们的身影,一面说道。 “我们要跟上去吗?”李中尉问道。 “不行,那样就暴露了。”黄科长说道。 “那我们……”李中尉眼光蒙眬起来,丰满的胸部起伏不定。 “我们可以等……”黄科长放下望远镜,双手搂紧了李中尉,嘴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山后的树林里,砍柴人疑惑地望着这几位外乡人。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本地装束的老汉,手里握着一把柴刀,面色黝黑,衣襟上油光铮亮。 “老乡,你的歌唱得很好听嘛,是支什么曲子啊?”何五行问道。 “你们是谁?”老汉警觉地问道。 “我们是游客,正在金牛山上游览,循着歌声走下来的。”何五行笑笑。 “哦,没什么,桐城小调而已。”老汉说道,弯下身开始用绳索捆柴。 髯翁道长突然说道:“老乡,新38师师歌可不是什么地方小调啊。” 老汉大惊失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面现惊恐之色。 “老乡别怕,我们不是政府方面的人。”吴道明深知百姓内心的恐惧之源,忙安慰道。 “那你们是……”老汉疑惑道,紧张的神情略微舒缓了点。 “我们是×将军的朋友。”何五行缓缓说道。 老汉愣住了,痴痴看着他们,半晌没有搭腔。 “老乡,你是中国远征军的吧?”吴道明试探着问道。 许久,老汉终于点了下头。 何五行趁机问道:“新38师的?” 老汉慢吞吞地说:“新38师112团2营步兵连士兵孙大牛。” “听说你们曾经消灭了日本九州久留米师团?可以给我们讲讲吗?”何五行以钦佩的口吻说道,他是十分精明之人,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套近乎。 孙大牛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微笑,接过阿雄递过来的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喷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儿。 “你们也知道‘久留米师团’?那可是小日本最精锐的部队了,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也严明。‘七七卢沟桥事变’就是这个师团发动的,南京大屠杀他们也没少造孽。1942年,在新加坡,久留米师团三万日军俘获八万英军,震动世界,那真叫不可一世。不过遇到我们他们就算是彻底玩儿完了,我们新38师是咱中国人的复仇之师,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我们步兵也全都是汤姆逊***,手指一勾,子弹像撒豆子似的,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哪儿行?但是,小日本也聪明着呢,在我们重走野人山的时候,他们在加拉苏高地包围了我们先遣部队2营,仗着人多,他们等我们炮弹、子弹都打完,粮食也没了,才他妈的全线大举进攻。”孙大牛生动地讲述着,到了得意之处,唾沫星子四溅。 “那岂不很危险?”师太急切地说道。 孙大牛摆摆手道:“不打紧,美国人给我们空投了弹药、罐头、药品和水,还有刮脸刀、睡袋、衬裤、香槟、手摇留声机和唱片,都是英文的,咱也听不懂,最可笑的是,美军飞行员还幽默地投下来一麻袋光屁股的女人照片,搞得大家都没心思打仗了。”说到这儿,他的脸上竟流露出如孩子般天真腼腆的笑容。 “阿弥陀佛……战争太残酷了。”师太在一旁喃喃道。 这时,老汉孙大牛突然警觉起来,疑惑地说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何五行坦诚相告道:“孙先生,不瞒你说,我们是从台湾来的。” “啊!”孙大牛禁不住惊呼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台湾特务?不,我是说,你们是……” 何五行笑笑,道:“不要紧,我们就是来自台湾,前些日子,我在台中还见到了×将军,他一直惦念着庐江老家呢。” “还有他父亲×举人的墓地。”髯翁道长补充说道。 “哦,”老汉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缓缓说道,“将军的弟弟前些年死了,他家的百多间房子早都分给了村民,还剩下十来间做中学,老爷子的坟被铲平了,尸骨还在,我一直偷偷看着呢,你们回去可以要将军放心好了,有我孙大牛在,我一定保护好他家的祖坟。” “老爷子的坟在哪儿?你带我们去看一看,拍张照片带回给将军。”何五行劝诱道。 孙大牛想了想,最后说道:“那好吧,你们跟我来。” 老汉背起柴,沿着山路绕到了金牛山前。 “喏,就是在这儿,原来有很大的石碑,但都被老百姓砸掉了。”孙大牛手指着山坳处的一块平地说道。 那里正是吴道明先前推测的坟墓所在之地。 事实证明了“岭南第一风水师”,其道行确实要高出髯翁道长与何五行许多,此刻的髯翁道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师太自豪地微笑着。 何五行掏出一架蔡司单镜头反光相机,对好了光圈速度和焦距,一连拍了好几张。 “孙先生,我们准备将老爷子的遗骨带回去台湾,四十三年了,将军想将父亲的遗骨安葬在他的身边,以便设祀祭奠,早晚奉香,你可以帮我们吗?”何五行放下相机,试探着问道。 “这个……”孙大牛犹豫了,面对这样一帮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放心不下,于是嗫嚅道,“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们,除非是将军本人……” 髯翁道长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自己……” 何五行伸手阻止了道长继续说下去,他和颜悦色地对孙大牛说道:“孙先生,你是将军的同族,又是中国远征军的士兵,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既然已经来到了金牛镇,不妨到你家里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 孙大牛见如此说,忙道:“方便,我是一个人过,有两间破草房。” 何五行使了个眼色,髯翁道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再说什么,大家跟着孙大牛直奔金牛山南面的小村庄走去。 河坝上,黄科长看见这一行人走向不远的村庄,也没有动地方,只是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 这是两间破草房,孤零零地坐落在小村庄的北头,屋里面空空荡荡,一贫如洗,何五行眼光瞥见了立在土墙脚上的锄头和铁锨。 “你的家人呢?”师太问孙大牛。 “我光棍一条,娶不上老婆,成分不好。”孙大牛叹息道。 “我烧点茶给你们喝。”孙大牛准备生火烧水。 “不必了,孙先生,你是新38师的抗日军人,我代表×将军发给你点慰问金。喏,你拿去吧。”何五行手里拿着一沓人民币,约有两三千块钱,说道,“不过你一定要同意我们开棺,取出×举人的遗骨带回台湾去交给将军,你看这样如何?” 髯翁道长已经站在了孙大牛的身后。 孙大牛看了看那一沓钞票,在七十年代中期的中国大陆,那可是一笔巨款,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将军亲自下令,谁也不能碰祖坟。” “真的不行?”何五行晃动着手里的钞票问道。 “不行。”孙大牛语气坚决,没有余地。 何五行眼睛抬起,望着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明白,手起掌落,轻轻按在了孙大牛的天灵盖上,发出“噗”的一声响。 吴道明和师太大吃一惊,想出手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孙大牛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情,双耳、双眼以及鼻孔和嘴角都缓缓渗出血来…… 髯翁道长轻轻抽回手掌,孙大牛的尸身扑倒在灶坑前,仍然睁着茫然的眼睛,呆望着众人。 “你这是干什么!”师太怒瞪双目,直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道:“他妨碍了我们的计划。” 吴道明不满地说道:“那也没必要杀死他啊,点了穴道也就可以了嘛。” 何五行嘿嘿道:“好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既然出了命案,我们需要马上动手起坟开棺,今天必须得离开庐江。” 吴道明摇摇头,伸手合上孙大牛的双眼,走到师太的身旁,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胳膊,安慰着师妹。 何五行抓起孙大牛的尸体放在了屋内的床上,然后拉过满是油腻,破旧得露出棉絮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髯翁道长和阿雄拿起锄头铁锨,带头前行,何五行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也快步出门。 “师妹,走吧。”吴道明叹道。 “道兄,这帮人心术不正,而且手段歹毒,我们还是离开吧。”师太忧心忡忡地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嗯,到了江西见机行事。” “他们回来了,还带着家伙,看来是要挖墓了。”黄科长坐在河坝上轻声说道。 李中尉俯躺在科长的膝盖上,顿时紧张起来,说道:“我们怎么办?” “不要起来,继续监视他们。”黄科长大义凛然地说道。 他调着望远镜焦距,疑惑地说道:“有点奇怪,刚才同他们一起回去村里的那个老乡呢?” 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髯翁道长及其助手正在奋力地刨着土,何五行则警惕地四处张望着,只有那个老年尼姑和香港来的吴道明远远地站在一株松树下,似乎有些不太协调的样子。 “道兄,他们找到骨殖还要葬到太极阴晕里,我们明后天就可以返回婺源了吧?”师太一想到马上就要返回家乡,心里面不由得热血涌动,过去的几个月,走了不少地方,她感觉还是婺源好。 吴道明点点头,安慰道:“你想念无名庵了?我们这次可以偷偷去看看。” 师太叹息道:“还有明月,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明后天将骨殖葬下去以后,我陪你先去无名庵,再去鄱阳湖山谷,去看明月。”吴道明柔声道。 “有了!”那边,髯翁道长发出一声低呼。 吴道明和师太赶忙走上前去观看,但见一米多深的土坑中现出了暗褐色的棺材板子,四周还有凝固成块状的白石灰。 “刨开它。”何五行吩咐道。 阿雄用力一锄下去,棺材的盖板碎裂开来…… “小心尸气!”何五行喊了一声,随即从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洒在土坑里。那是他特意配置的化尸粉,可以中和有毒的浅灰色甚至是黑色的尸气,这也是祝由巫术中的一种。 待尸气散尽,阿雄撬开了上面的大部分棺材盖板,里面躺着一具呈暗黄色的骨架,半掩在细细的土粉之中。 何五行仰头看了一下天空,说道:“趁着现在薄云遮日,赶紧取出袋子敛骨,注意找找有什么陪葬物品。” 阿雄戴上一双白手套,纵身进棺材里,接过髯翁道长递过来的一只旅行背囊,开始向背囊里面敛骨。 吴道明看着说道:“观土细而坚硬,没有丝毫潮湿渗水,龙腹脉气集聚,是为大吉,只可惜吉地而凶葬,来龙入首弱,应作突穴,脉沉而穴阴,宜深埋,此穴太浅,风涸燥刚,则力小图大了,最后于将军不利。” “吴先生说得不错,也不知道当初请的什么半吊子阴阳先生,害得将军后半生落难。”何五行愤愤道。 “都已经敛好了,没有发现有什么随葬物品。”阿雄跳上坑来说道。 “好,我们即刻离开庐江,县招待所也不必回去了,直接赶往江西。”何五行满意地说道。 髯翁道长将铁锨朝坑中一拋,拍去身上的尘土,嘿嘿一笑道:“吴先生,下一步就看你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金牛山,一路向镇上走去。 黄科长和李中尉来到了土坑旁。 “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寻找的那座老墓,敛走了骨殖,究竟是要拿来做什么呢?”黄科长沉思着说道。 “是啊,几十年前的骨头又会有什么用处?”李中尉更是百思不解。 “总之,这里面肯定有阴谋。”黄科长断然道。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饥饿的沈才华 寒生和刘今墨及老祖被警察从婺源县中国银行带出押往县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侧的铺子前面站着一个人,却是乾老大,远远地望见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于是赶紧买好东西,匆匆返回到巷子里的一家小旅社。 进了房间后,乾老大轻轻把门带上,说道:“师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了寒生和刘今墨,还有……” “说嘛,怎么吞吞吐吐的。”阳公不满意地嘟囔着。 “还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盘腿坐在床上的老阴婆,小声说道。 老阴婆听罢眼睛一翻,阴阳怪气地尖声对阳公说道:“老祖?是你那个老相好吗?” 阳公面露尴尬之色,对老大说道:“他们在干吗?” “公安局的人把他们从银行里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当时见到的情况。 “不行,七天时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还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来。”老阴婆双腿一伸,从床上下了地。 “师妹,此事颇有些蹊跷,先别忙,你俩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虚实。”阳公心事重重地说道。 两个婴儿身上缚住的绷带已于昨晚解开了,乾老大还为他俩洗了澡,至于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改善。那皱皮女婴倒还能喝些牛奶,只有沈才华躺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也不动,身体明显地消痩了下去,两只黑黑的瞳孔里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阳公心中也是想要尽快见到寒生,他对葬尺并无兴趣,只想问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应该怎样调治。 他走到大街上,回头望了望,然后闪身走进了邮电局。 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京城里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简要而迅速地汇报了情况。 “你是说今天刘今墨被抓进了婺源县的公安局?”那人说道。 “是的,我考虑在今天夜里潜入公安局,杀死刘今墨。”阳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婺源县的***主任黄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马上去找他,并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暂时你要听从他的命令,明白了吗?至于刘今墨,既然已经进了公安局,就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我会安排的。” 电话“喀嚓”一声挂断,听筒里响起了忙音。 阳公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后,便径直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病房内,黄乾穗正与孟祝祺交谈着什么,见到阳公推门进来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认出此人便是一个月前,自己去小旅店送信时见到的那个收信人,于是附在姐夫耳边说了几句。 黄乾穗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阳公的手,说道:“我是黄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们见过面的,刚刚接到京城的电话,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阳公点点头,说道:“我们一共三个人。” 黄乾穗说道:“我们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荆院长来。” 孟祝祺应声出去了。 “我在此地听从您的吩咐,负责保护您的安全。”阳公说道。 “具体的事情回家以后再说。”黄乾穗点头道。 门开了,荆太极走了进来,见到阳公大吃一惊道:“阳公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阳公微微一笑,说道:“我和黄主任是旧相识,特意前来拜访。” 黄乾穗惊讶道:“你们认识?” 荆太极口中道:“他是我的师兄。”心中却想,旧相识?我才不信呢。 黄荆太极说道:“荆院长,我们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还继续留院治疗。” “好吧,手续我来办。”荆太极答应道。 阳公跟随黄乾穗和孟祝祺来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心中暗暗道好,住在这里既隐秘又舒适。 “黄主任,据说刘今墨与寒生他们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这回事吗?”阳公问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门怀疑他们在香港与台湾特务机关有接触,正在审查之中。”黄乾穗眨眨眼睛说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阳公心里想。 阳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阴婆通报了情况,然后自己抱着皱皮女婴,乾老大抄起沈才华,大家一起来到了黄宅。 乾老大心道,这下好,进了虎穴了,前几天自己和朱彪曾经夜探这所豪宅,自己偷到些钱和粮票,而朱彪却在这里丧了命。既然来了,也只好装聋作哑了。 黄乾穗惊讶地看着两个婴儿,阳公介绍说皱皮女婴是他的女儿,黄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阳公,又瞅瞅满脸皱纹的女婴,更加合不拢嘴了。 “这个男婴是南山村朱彪的儿子。”乾老大试探着说道,观察着黄主任的反应。 “朱彪?”黄乾穗与孟祝祺面面相觑,疑惑道,“朱彪没有结过婚啊。” 其实孟祝祺曾经在朱医生家里见过小才华,不过记不清楚了,大凡婴儿长得都差不多,何况鬼婴生长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婴儿,现在看上去似乎都有两岁大了。 “千真万确,而且我们还见过他的老婆。”乾老大笑着进一步说道。 “啊,他老婆?”黄乾穗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断然摇了摇头。 “叫沈菜花。”乾老大说道。 孟祝祺闻言脸色骤变,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说沈菜花?” 乾老大虽然并非善良之辈,但关东人的豪爽劲儿还是有的,他觉得那朱彪尽管人不怎么样,但临死之际表现得还像个爷们儿,心中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也好解解气。 “不错,那沈菜花皮肤白白净净,模样俊俏,和朱彪两个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地描绘道。 孟祝祺紧张地望着黄乾穗,脸上涨成了紫红色。 黄乾穗目光警觉地盯着乾老大,缓缓说道:“你怎么会认识朱彪的?” 阳公此时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认识,沈菜花也见过的,不过她是一具荫尸。” “荫尸?”黄乾穗疑惑道。 阳公解释说道:“荫尸就是心怀怨气,含冤而死,发生了尸变,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听到“含冤而死”这几个字,再联想到那天夜里两个民兵在朱彪家外面被咬断颈部的血腥场面时,身上不由得哆嗦起来。 “好了,这些迷信的东西就不要讲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现在何处?”黄乾穗目光炯炯地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师父还是在一个月以前在湘西天门客栈里见到过他们。” 阳公点头道:“嗯,他当时和寒生他们在一起,这个朱彪和黄主任有什么过节吗?” “啊,没什么,我们先用晚饭吧,时候已经不早了。”黄乾穗岔开话头说道。 众人来到餐厅,已有人摆上了桌子。饭菜很是丰盛,还有一坛本地米酒。 “黄主任,师兄师姐,小弟特意带酒来为你们接风。”荆太极这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手里拎着两瓶贵州茅台。 阳公与老阴婆自香港偷渡回来,带着两个婴儿一连数日风餐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饱餐了一顿,他还不时地给皱皮女婴喂了些肉汁。 沈才华则被撂在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瘪瘪的,望着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怨气在逐渐积聚起来。 荆太极瞧见了沈才华,感到胯下异常不自在,遂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心里面咬牙切齿地思忖着,一定要亲手宰了这小魔头。 “师姐,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交给师弟来处置?”荆太极恨恨道。 “别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阴婆尖声说道。 黄乾穗深沉地望着荆太极道:“荆院长是要……” 荆太极简单讲述了沈才华毁坏自己命根之事,黄乾穗听罢点了点头,原来荆太极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尽快处理掉,以绝后患。”他夹了块五花肉丢进嘴里说道。 沈才华两只布满血丝的瞳孔在静悄悄地收缩着,一股无形的戾气笼罩了他的全身。 “妈妈。”他口中在轻轻地呼唤着……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人探路 县公安局的大屁股吉普车一路朝着县城方向疾驶,十多分钟后,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上。 那两名民警惊讶地低头望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枪,诧异道:“咦,出了什么事情?干吗掏枪出来呢?” 雷股长此刻惊魂稍定,与另一名警察迅速将枪缴了下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竟然持枪威胁我?从现在起,你们被停职了,准备接受组织上的审查。”雷股长怒气冲天地说道。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地说道:“我们怎么了?” “继续开车,回到县局再说。”雷股长命令道。 回到县局,雷股长气呼呼地带着那两名被缴械的警察来到了分管政保的张局长办公室。 张局长仔细地听完了雷股长的汇报,抬起头来问那两名垂头丧气的民警道:“你们对这件事作何解释?” “我们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那房子里邪门得很,闹鬼,而且还有鬼打墙……”两个人语无伦次地说道。 “哼,亏你们还是共产党员,竟然迷信到了如此地步。从现在开始,你俩停职反省,并向局党委写出正式的书面报告,枪支暂扣,去吧!”张局长呵斥道。 “局长,要不要再重新派人去搜查?”雷股长请示道。 张局长晦涩地笑了笑,说道:“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朱寒生只不过是个普通农民,你看他那个傻头傻脑的样子,会是蒋特?台湾情报机关又不是猪脑,发展他一个赤脚医生,能接触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况且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说是情报经费,谁相信就一定是他妈的脑子进水了。” 雷股长没有说话,上头的事儿由上头去搞定,自己才不操那份儿心呢,于是静静地听候领导的下一步指示。 张局长说道:“唯一可疑的是朱寒生哪儿来的这样一笔巨款,把这一点搞清楚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别急,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情还是等等县委的指示,他们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是。”雷股长转身出去了。 嗯,这黄主任咬住朱寒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管他呢,那几个人就在里面扔着吧,我也要早点回去了。今晚县政府礼堂放映内部片子,老婆孩子早都等好了一起去看呢,张局长悠悠想着。 夜幕时分,县公安局后院看守所里的民警将晚饭撂在了铁门内,便陆续下班回家,大家都拿到了内部放映的电影票,兴高采烈地走了,只剩下传达室值班的两名警察和后院走廊里那微弱的灯光。 老祖看了看撂在铁栅外面的晚饭,每人无非一碗稀饭锅巴糊糊和一条腌辣椒。 “唉,没有酒,想想天门山上的日子多好过啊!”老祖不住地叹息着。 “寒生,吃点稀饭吧。”刘今墨将碗端过来说道,关进号子里,手铐就已经解除了,寒生若有所思地说道:“刘先生,这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看来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会是谁呢?” “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只有黄乾穗。”刘今墨沉思道。 “为什么?”寒生自言自语说。 “这样,我出去打听一下,这个破铁笼子奈何不了我刘今墨的。嘘,有人翻墙进来了。”刘今墨正说着,突然警觉地竖起了手指。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物体落地的声音,须臾,有脚步声悄悄来到了铁栅前。 “寒生。”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吴楚山人的身影。 “山人叔叔!”寒生小声惊呼道。 “你们还好吧?今天公安局来南山村抄家了,我们才知道出事了,我想这一定是黄乾穗和孟祝祺干的。”吴楚山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寒生不解地问道。 “嗯,我猜测还是因为给孟红兵移植猪蛋蛋的事情引发的吧。”吴楚山人道。 “那个猪睾丸……”寒生脸一红,面色尴尬,但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而是不放心地的问道,“兰儿还好吗?” “兰儿还好,有王婆婆照顾着,你尽可放心。寒生啊,此事还不能和政府硬着对抗,你们今晚暂且先坚持一宿,我这就去打探一下情况。记住,以后做事,千万不要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小人了,你和兰儿,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吴楚山人的心情似乎格外沉重。 寒生点点头,说道:“山人叔叔,我明白,你回去照顾兰儿吧,这里有刘先生和老祖相陪,你告诉爹爹和兰儿放心,不会有事的。另外,阳公阴婆他俩今日有没有回南山村?” 山人摇摇头,说道:“还不曾,怎么?” 寒生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老阴婆以沈才华要挟,要换郭公葬尺,王婆婆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好解救那俩孩子。那鬼婴与老祖的女儿任督二脉相对互吸,交而阴阳互长,阴阳之海调和。但是任督之路乃人生死之途,七日后解开两个婴儿的绷带时,需以内力加以引导过三关才行。” “哪三关?”老祖在身后急问道。 “人之三关,可生可死,上玉枕、中肾脊、下尾闾,气过三关,方可骨藏髓、脉藏血、髓藏气、脑藏精,气血精髓,尽升泥丸。”寒生解释道。 “哎呀,那万一没人给孩子过这三关,会有危险吗?”老祖更加着急了。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二经阴阳壅塞,倍增其力,沈才华可能会更加嗜血成性,女婴性情也可能相随。” 老祖急得在地上直打转转,口中说道:“这天杀的阳公阴婆怎么还没回来呢?” 寒生安慰道:“老祖,别急,还是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解决的。” 吴楚山人叮嘱了寒生几句,然后说道:“寒生,我去了,相信我,事情一定会很快解决的。” 吴楚山人悄悄退出,纵身跃上墙头,一路奔黄家深宅而去。 皱皮女婴吸食了不少牛奶,小腹逐渐鼓胀了起来。阳公年逾古稀,竟然有了后代,自是对其爱不释手,无奈七日已过,女婴身上的皱皮仍不见好转减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老阴婆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说道:“这丫头像只小猕猴、长大了绝对嫁不出去的。” “啪”的一声,皱皮女婴朝老阴婆啐出一小口浓痰,落在老阴婆面前的汤碗里,那痰颜色青绿,飘浮在黄色的鸡蛋甩袖汤上格外扎眼。 老阴婆大怒,口中骂道:“这个恶心的小怪物,竟然如此没大没小。” 皱皮女婴目含讥讽,冷冷地看着老阴婆,突然“哇”的一声,喝到腹中的牛奶全部吐了出来,溅了一桌子。 阳公顿显尴尬,一阵手忙脚乱。 黄乾穗瞧在眼里,立时一阵反胃,食欲全无,于是对孟祝祺摆手说道:“祝祺,我看两个婴儿都困了,你先送他们回房休息。” 孟祝祺应声接过皱皮女婴,抱在怀里,然后一手从凳子上抄起沈才华,夹着出了餐厅,朝后院西厢客房走去,阳公被安排在那儿住,紧靠正房,以便保护黄乾穗。 进得房间,沈才华被狠狠地拋在了床上。 “好你个朱彪的儿子,看我如何来收拾你!”孟祝祺骂骂咧咧地不住口。 这时,一道黑影翻过院墙落在了后院里,听到孟祝祺的叫骂声音,便悄悄地摸了过来。 沈才华怒目直视着孟祝祺,黑黑的瞳孔在极速收缩并调着焦距,嘴里伸出小舌头不住地舔着干涸的嘴唇。 就在孟祝祺弯腰放下皱皮女婴的时候,饥饿难忍的沈才华骤然发难,“呼”的一下子从床上蹿起,闪电般地咬住了孟祝祺的脖颈。利齿切入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吱吱”地吸进了沈才华的口中。 孟祝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 夜行的吴楚山人道声不好,一个箭步闪身进了屋内,眼前的血腥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孟祝祺站在地上,面孔茫然地微笑着,沈才华伏在他的身体左侧肩头,牙齿咬住了他的脖子,正不顾一切地吸食孟祝祺的动脉鲜血,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一滴滴流下。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山人蒙难 孟祝祺突如其来的惨呼声传到了餐厅内。 “不好!”阳公大喝一声,双手一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飞过餐桌,出门直扑向后院。 西厢房内亮着灯,两个婴儿正恶狠狠地趴在孟祝祺身上吸血,迎面便是沈才华,扭动着白白的小屁股,竭尽全力地在拉扯噬咬着孟祝祺的脖子。 阳公不及多想,张口“嗡”的一声,凌空啐出一口浓痰,带着呼啸声直奔沈才华的后心…… 阳公奉命保护黄乾穗,甫到便陡生差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所以一出手便使足了十成功力。 不好!吴楚山人暗道一声,单听这暗器锐利的破空之声便已知其力道非同小可,沈才华若是被击中必死无疑。为救婴儿,此刻已不容他多想,刹那间纵身跃起,挡在了沈才华的面前,同时一把向暗器抓去…… 不料阳公的独门痰功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吴楚山人竟然一手抓了个空,那口浓痰已然击中了山人的心口。 “啊……”吴楚山人但觉喉头一甜,一股热血喷出,在灯光下画出一道红色的血雾。 山人此刻顾不得多想,忙伸手拽下沈才华,另一只手抱住皱皮女婴,双脚蹬地,身子飞起,“哗啦”声响,已然倒撞着飞岀窗户…… “嗖嗖”声响,两道银光射出,直奔吴楚山人,那是荆太极弹出的两枚硬币。 山人身子在半空之中无法闪避,只能搂紧两个婴孩儿,用自己的后背生生地接下了那两枚金钱镖,顿时半边身子酥麻。好个吴楚山人,胸中硬是憋住一股真气,一个翻身、滚落到了墙角,然后竭尽全力飞身纵过墙头,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落荒而去。 院墙里,黄乾穗急切地冲进厢房内,小舅子孟祝祺浑身已如同血葫芦般,身子摇晃了几下,随即轰然倒下,摔在水泥地面上。 荆太极赶紧以手探去,已然气绝。 “孟主任死了。”他说道。 黄乾穗惊吓之中,身子颤抖不已,口中嗫嚅着说道:“是,是谁?那个凶手……” “是吴楚山人。”荆太极刚才一眼就已经认出了。 阳公让老阴婆保护好黄乾穗,然后自己飞身上墙,辨明吴楚山人逃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吴楚山人怀抱着两个婴儿,凭着胸腔里憋着的一口真气,一路疾奔。 他受的伤的确不轻,阳公那一口痰打在了他的鸠尾死穴上,此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属任脉之死穴,击中后冲击腹壁动、静脉以及肝胆,震动心脏,极易血滞而亡。而荆太极的两枚金钱镖则射中后背腰的厥阴俞和命门两大要穴,第四胸椎棘突下旁的厥阴俞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心、肺,破气机,而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的命门,更是督脉死穴。吴楚山人先是鸠尾受到重创,然后厥阴俞和命门复又中招,若不是一口真气提着,恐怕早已昏厥当场了。 吴楚山人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已经太迟了,他完全料不到黄乾穗家里竟然会埋伏着阳公这样的绝顶高手,那个荆太极充其量与自己不相上下,但自己已经受伤在先,那两镖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唉,一心为救沈才华,看来此番竟会丢了自己的命,若是有时间即刻打坐运气调理,或许还不至于丧命,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山人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 身后面追来的脚步声越加迫近了,而此刻自己的双腿却越来越沉重迟缓了,脑中阵阵眩晕袭来,他咬牙坚持着蹒跚前行,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马路上,眼中影影绰绰看见前方走来一帮人。 他挣扎着将两个婴儿护在怀里,双眼蒙眬地望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似曾相识的人,紧跟在那人身后的是一位白发老尼…… “吴楚山人?”吴道明俯下身来轻轻说道。 吴楚山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艰难地说道:“老吴,把孩子交给寒生……” 师太伸出手来,将两个婴儿抱在了自己怀里。 脚步声停在了两丈开外的地方,阳公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哼,原来是吴道明啊,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把两个孩子交给我,今天老衲便不与你为难。” 吴道明平静地说道:“阳公,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咄咄逼人呢?” “笑话,我来要回我的女儿,你难道还要横加阻拦吗?”阳公嘿嘿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是啊,这个皱皮女婴是阳公的孩子,我没有理由不给他…… “交给老祖……她的妈妈和寒生在一起……”吴楚山人真气已开始涣散,沿着嘴角流出血沬来。 师太朗声说道:“对,孩子要送到她妈妈手里,绝不能给你。” 阳公勃然大怒,长长地阴笑了一声,喉咙里运动着一块巨大的浓痰,突然间张开巨口,“嗡”的一声射出口腔,如闪电般直奔吴道明面门而去…… 吴道明大骇,未曾想那阳公说来就来,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念上一辈白素贞与古仙之间的渊源,急切之下忙摆头闪避,鼻孔中已然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头脑中的反应立刻迟缓半拍,眼瞅着脸颊就会挨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光下,髯翁道长早已挺身而出,抢步到了吴道明身旁,伸“阳”手抓向那一块水汪汪的暗器。 髯翁道长深知太极阴晕还未找到,此刻吴道明岂容有失?于是早已戒备,并在关键时刻毅然出手。他有一种极怪异的武功,名唤“日月手”,左“日”手,右“月”手,一阳一阴,阳热阴寒,且任督二脉分驭左右,深不可测,在台湾及东南亚等地未逢敌手,那些年大陆闭塞,故中原江湖上并不知世上有此武功。 “咝”的一声响,髯翁道长的阳手已然将高速飞行的暗器牢牢地抓在了手里,随即掌心里冒出一股水蒸气,恶臭扑鼻而至。 “阿嚏……”髯翁道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脑中竟然有些眩晕。“有毒!”他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助手阿雄悄无声息地从阳公身侧扑了上来,手持一个袖珍黑色塑胶手电筒,阳公瞥见其身形动作,轻蔑地白了他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阳公这一瞄当中,阿雄已经揿下了开关,“噼”的一声响,手电筒突然闪现出一道炫目灼眼的亮光,这是C1A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筒。 阳公顿觉眼睛一花,视网膜瞬间受到强大的刺激而短暂失明。这下子阳公当真是唬了一跳,心道不好,今天可是遇上强敌了,起先那个山羊胡子老者竟然赤手空拳地一把将自己的一大块痰抓了去,这个青年更是使用了匪夷所思的暗器,自己两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想到此,阳公双腿用力,一连几个后跃,跳出了圈外,然后二话不说,顺着记忆中的来路往回跑了。 阻断视神经的眩光只能起片刻作用,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以阳公的武功,髯翁道长和阿雄确实没有把握能赢,况且出手的目的是保护吴道明,没有了他,×举人的遗骨将无法葬入太极阴晕,至于阳公这人,本身也不搭界,所以二人均没有去追击。 “多谢两位援手。”吴道明拱手道。 师太方才怀抱两个婴儿,根本来不及出手相助,此刻也对髯翁道长及其助手阿雄平添了几分好感。 “吴楚山人,你怎么样了?”吴道明低下头来瞧躺在地上的山人,却发现其真气换散,已经失去了知觉。 “道兄,他伤得很重,得马上找到寒生救治才行。”师太探视后说道。 “嗯。”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师妹,你抱着孩子,我背起山人,一路去南山村找寒。” 何五行走过来咳嗽了一声,说道:“吴先生,我们时间不多……” 吴道明回答道:“我知道,那太极阴晕就在南山村,正是一路,吴楚山人又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 说罢,吴道明背起吴楚山人,师太一手抱着一个婴儿,迈开大步朝南山村走去,何五行等人匆匆跟在了后面。 远处,黄科长、李中尉和那两个广州潜伏特工悄悄地一路尾随着。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木僵人 清冷的月光下,远远地望见髯翁道长一行人在山间小路上疾行。 黄科长一面手持望远镜观察,一面告诫大家小心跟踪,前面那伙人都是身怀武功之人,耳目机警,看他们如此匆忙夜行,今晚看来是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这架袖珍望远镜是普通和红外两用的,夜间拨动开关,便成为一架被动式夜视仪,通过读取目标身上散发出来的红外热能而还原成图像,镜头里绿荧荧的,勉强可以看得清目标的大体动作。 “科长,方才在县城里的打斗,对方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李中尉说道。 黄科长思索着说道:“也许是个人恩怨吧,那个岭南吴道明背起了那个受伤的人,还有那两个婴儿一路同行,眼下还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今晚或许有可能陡生变数,把武器检查一下,子弹上膛,有备无患。” 广州站的林、罗两名潜伏特工各自掏出手枪,将子弹推上了膛。 “科长,你在担心吗?”李中尉目光柔和,轻语问道。 “是有一点不祥的预感。”黄科长忧心忡忡地说道。他想起来了,髯翁道长的助手使用的是CIA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上次就是他摆弄那个收音机而发现了窃听装置,此人反侦察能力高超,很不容易对付。 “什么预感?”李中尉担心道。 黄科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亥时末,吴道明等人已经来到了南山村寒生家的那所庄园门口。 “何先生,你们到那边山坡处等我,吴某安顿好山人和两个婴儿后,即刻前去与你们会和,此去太极阴晕只需半个小时的路程了。”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点点头同髯翁道长及阿雄朝山坡那边走去,隐匿在了黑暗中。 “咚咚咚”,吴道明用力敲起了大门。 “汪汪”,院子里传来了笨笨警觉的叫声。 大门打开了,朱医生和兰儿都还没睡,心中惦记着吴楚山人和寒生,正在客厅里说话。 “吴道明!山人怎么了?”朱医生惊愕道。 “爹爹!”兰儿尖声惊叫了起来。 吴道明满头大汗地背着吴楚山人,师太怀抱着两个婴儿匆匆走进了院子里。 “山人受了重伤,快叫寒生出来。”吴道明嘶哑着声音说道。 “寒生不在家呀,被县里公安抓去了,你把山人先背到屋里,让我看看。”朱医生叹息道。 吴楚山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荷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饱经沧桑的面庞,泪水扑簌簌地流下。 “山人伤得实在是太重了,脉促而无力,气虚将脱之象,脉结而缓,代脉间歇,脏气衰微,已是木僵之人矣。”朱医生轻轻道,面现痛苦之色。 “‘木僵之人’是什么?”吴道明不解道。 “‘木僵人’就是西医说的植物人,中原医学也称之为‘活死人’。”门口有人回答道,王婆婆和明月走了进来。 “师娘。”吴道明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让我看看,山人的头部有受伤吗?”王婆婆说着俯下身来检查山人的伤势。 吴楚山人的头部并未发现受创,反而在前胸衣襟上发现了一块破洞,解开后遂见膻中穴之下,肚脐眼儿上面七寸处有一大块淤血,并且隐约散发着一股臭咸鱼的味道。 “咦,鸠尾乃任脉之死穴,直接撼肝胆、动心脏,极易破气机血滞而亡,但此刻却影响到脑部而成木僵,婆婆却不知为何?这一定是我那逆徒阳公干的。”王婆婆皱着眉头说道。 “婆婆,你怎么知道是阳公做的?”朱医生疑问道。 “阳公自己练就了一种邪门‘痰功’,其痰剧毒无比,恶心至极,一闻这臭味儿就知道了,普天下再无第二个人懂得这等下三滥武功。”王婆婆说道。 “是阳公一直在追杀着山人,被我们路遇而救下来的,他的后背也受了伤。”吴道明解释说道。 朱医生将吴楚山人翻过身来,果然在后背和腰间发现了两块瘀斑。 “嗯,厥阴俞和命门穴,足太阳膀胱经,这是中了金钱镖的痕迹,力道不小,观其旋转方位像是祝由弹指,莫非是荆太极?”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你是说荆院长?”朱医生恍然大悟,随即说道,“前半个多月,荆院长来到我家打听寒生下落,后来可能给我们下了毒,我们家所有人都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王婆婆心中骂道,祝由散,荆太极这个逆徒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婆婆,求你救救我爹爹。”兰儿满脸泪痕地央求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木僵之人,婆婆怕是无能为力,这天下恐怕是只有寒生《青囊经》上的医术能够救他了。” 屋内一隅,明月和师太一人怀抱着一个婴儿交谈甚欢,她向师父述说了自己准备跟随婆婆前往鄱阳湖山谷居住,潜心修习祝由十八式的事情。 “明月,人生如梦,转瞬即逝,你一定要静下心来,拋开儿女私情,好好地跟随婆婆学艺,师父以后会去看你的。”师太说道。 “师父,你们怎么也从香港回来了?”明月问道。 师太望了望吴道明,道:“说来话长了。” 吴道明此刻正对朱医生说着话:“朱医生,我和师妹马上就得走,吴楚山人临昏迷之前交代我,要我把沈才华和阳公的女儿带给寒生,尤其嘱咐皱皮女婴要交还给老祖,两个孩子我们就放在这里了,请你们代为转交吧。” “这么急?深更半夜就走?”朱医生诧异地问道。 吴道明心下犹豫,自己似乎有着一种预感,近几天恐怕会出事儿,仿佛危险已经越来越近了。 “朱医生,我想让师妹留在这里休息,天明我就会赶回来的。”吴道明拉过师太的手,诚恳地对朱医生说道。 师太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道兄,小妹绝不会离开你的。” 朱医生听他俩话中有话,于是问道:“吴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摇摇头,道:“吴某答应过人家,所以请原谅我实在不便坦言。” 朱医生点点头,说道:“好吧,师太若愿意,在舍下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吴道明突然想起来问道:“朱彪现在怎样了?” “唉,死了。”朱医生叹道,遂将朱彪回来报仇伤重不治,自己与吴楚山人将朱彪和沈菜花一同葬入了太极阴晕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太极阴晕?”吴道明愣了一下,心道,这下可热闹了,太极阴晕拥挤不堪呢,随即问道:“朱彪夫妇葬在哪一侧,有无碰到黄老爷子?” “葬在西侧,山人说让他们下辈子去西天团聚。”朱医生苦笑道。 吴道明点点头,拱手说道:“吴某事急,这就先告辞了。” 师太一往情深地拉着吴道明的手,然后也向王婆婆、明月和朱医生等人告别,执意跟着道兄而去。 朱医生等人送至大门口,眼看着他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明月轻声说道:“师父,这么晚他们还上山去?” 王婆婆淡淡叹息道:“你师太师父两人一定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外人也不好多问。” 朱医生关上大门,说道:“以吴先生的江湖阅历和他两人的上乘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回到房间里,兰儿紧握着父亲的手,轻声啜泣,那荷香则轻抚着吴楚山人的脸颊,呆呆地望着他,泪痕犹在。 “我天亮以后就去县里找寒生。”朱医生安慰她娘俩道。 “不,朱医生,你在家里照顾他们吧,这事都怪婆婆晚了一步,若是早一点清理门户,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唉,我天明便往县里走一趟,明月你也随师父一同去吧。”王婆婆叹道。 “我带你们去。”兰儿站起身来,擦着眼泪坚决地说道。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血染太极晕 赣北冬天的夜晚凉气袭人,月亮仿佛也披上了薄纱,月色淡淡的,有点凄凉伤感的味儿,远处黝黑寂静的深山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猫科动物孤独的嚎叫,毛竹林里的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望了眼深夜穿行在林中的这几名不速之客,又索然无味地缩回了头。 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默默地走在前面,领着何五行等人步出竹林,来到了灵古洞口。 “师妹,还记得吗?你我在这山洞地下深处……”吴道明柔声说着,脸上微微发热,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师太的手。 “当然记得,道兄,你让小妹做回了真正的女人,自此小妹将与你共度此生,偕老江湖。”师太一往情深的目光望着道兄款款而语,她本自幼入庵数十年,长伴青灯古佛,俗世间的人情事理所知甚少,因此说起话来随心所欲,毫无禁忌隐晦之处。 髯翁道长走在他俩的身后,师太的楚楚软语飞进了耳朵里,不由得脸皮一阵发烧,心里面暗自骂道:这对离经叛道的狗男女,简直肉麻至极,等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一定亲手结果了他们,以正出家之人清誉。 “到了,这就是六百年来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吴道明站在灌木丛中,手指着地下说道。 月色下,那五色土环清晰可辨,从内到外依次为白青黑红黄五个圆圆的色圈,微微反射着淡淡的光晕,神秘而诡异。 吴道明心中暗道,太极阴晕果然非同寻常,挖散掉的土晕竟然会自动弥合,磁力重组五色土环,仿佛从未有人破土动过似的,可见地气之盛。 何五行呆呆地望着,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土晕,热泪盈眶,口中不住地喃喃说道:“实乃天地自然之灵气,阴阳五行之造化啊。” “这就是太极阴晕?”髯翁道长亦是激动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错,这就是六百年前刘伯温发现的太极阴晕,原想以此来推翻朱元璋的暴政,但后来怜悯天下苍生,不愿再起兵戈而作罢。”吴道明感慨道。 “嗯,吴先生,你是‘岭南第一风水师’,你认为×将军父亲的骨殖如何葬下才能求得速发呢?”何五行站起身来,虚心请教道。自从庐江一行,他对吴道明的风水之术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道明沉吟道:“骨殖不同于肉体葬,更与活葬发的时间相去甚远,当年朱元璋生葬其母,所发也需时十年,×将军的年龄业已不小,恐怕……” 何五行正色道:“吴先生,务求将军在世期间得此太极阴晕的庇佑,早日得伸冤案,重新官复原职,并非一定要黄袍加身。” “嗯,既如此,倒也是不难,”吴道明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主意已经有了,他说道,“请告诉我将军目前被软禁的具体位置。” “台中市。”何五行回答道。 “你知道方位经纬度大约是多少?”吴道明问道。 何五行想了想,说道:“东经120度左右,北纬24度上下。” “好,婺源是东经117度多,北纬大约在29度左右,此太极阴晕可以比照县城的经纬位置,那么×将军位于此间东南方向的巽位,为求得尽早速发,当可葬入太极阴晕圈内巽方。喏,就是这里了。”吴道明大致计算了一下方位,手指着阴晕东南方紧靠五色内圈的位置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道:“吴先生所说丝毫不差,《易经》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别小看这一丈方圆的太极阴晕,其中蕴含了整个大千世界的信息量呢,葬于东南巽方,就等于指示给了一个太极阴晕集中发送能量的方向,从时间上来讲,对身在东南方向的台湾的将军最为有利。” 何五行阴笑着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一定会重重地感谢你的。” 吴道明此刻突然感觉到何五行的身上流露出一丝杀气。 惨淡的月光散落在灵古洞前面,洞内漆黑的阴影处,黄科长手持着那支远距离笔形定向麦克风,对着灌木丛的方向,尽管超出了探测的理论有效距离,但是由于山里夜深人静,何五行等人的交谈声仍旧可以从耳机中清晰听到。 “哦,原来他们是阴谋要×将军东山再起呀……”黄科长惊讶得说出声来。 “如何东山再起?”李中尉不解地问道。 黄科长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一处什么太极龙穴,先人的骨殖葬下去可以借助风水之力改变后人的运势。” “不过,这种风水上的东西恐怕当不得真吧?”李中尉小声地推测道。 “那是自然,髯翁道长离开台北到香港,秘密会晤了卢太官,然后冒着风险潜进大陆,此事我们回去总要面对上峰有所交代才是。”黄科长沉吟道。 “那我们怎么办?”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等他们埋好骨殖走了以后,我们再去把它起出来就是了。” “好哇,我们将那骨头拎回台北,撂到局长的办公桌上,我想看看老板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李中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笑了出来。 “不好!好像出事了……”黄科长突然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做声。 何五行嘿嘿笑着,从阿雄的背囊中取出一把军用小战锹,这是在庐江县城里顺便买的。他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在吴道明指定的东南方向巽位挖掘起来。 “若是只求官复原职,浅埋即可。”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也是身怀武功之人,小战锹挥舞如风,片刻之间,已然挖好一道半米来深的沟槽。 “吴先生,你看如何?”何五行站起身来问道。 “可以了,请按颅骨、胸腔,最后四肢的顺序在坑内面朝东南向。”吴道明吩咐道。 “可否请吴先生出手,这方面你是行家。”何五行诚恳地说道,同时喘着粗气,疲惫地递过旅行袋。 “好吧,吴某愿意亲自动手。”吴道明拉了一下师太的手,使了个眼色,要她注意戒备提防,然后自己蹲在坑里,从袋子中逐一将颅骨和其他骨殖熟练地排列起来。 阿雄暗自掏出眩光手电握在手里,站在师太的身旁,而髯翁道长则立于吴道明的一侧,准备随时出手。 世间有诸多事情,往往都是恶人得势,好人吃亏,盖因善良之人不懂得算计别人,而坏人却时刻处心积虑地伺机下手,令人防不胜防。 吴道明江湖经验本是不弱,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五行竟会在将军先人的骨殖上动了手脚…… 一些无色无味的“祝由噬经散”沾到了他的手上,沿着拇指的少商、食指的商阳、中指的中冲、无名指的关冲和小指的少冲穴侵入,待到吴道明全部排好了骨殖,欲起身时,却竟然站不起身来!而且手三阳和手三阴六条经络则已经完全闭塞阻断了……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已经遭到了暗算。 髯翁道长此刻突然间发难,右月手闪电般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吴道明头顶督脉百会穴上,同时五指分别扣住了他头窍阴、天冲、脑户与四神聪诸要穴。 师太亦是毫无城府之人,原本对髯翁道长一行并无好感,但是见道长出手拦截阳公暗器,相助吴道明,平生出些许好感,于是也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她发现髯翁道长的手掌按在道兄的头上时,她竟没有瞬间意识到那是一记杀手…… 吴道明原也一直处处加以提防,但总有侥幸,认为自己与周警司联手当可无虞,故有此次松懈大意,然而只消一次疏忽便足以致命了。 鲜血自吴道明的双目、耳朵眼儿、鼻孔和嘴巴里渗出来…… 那髯翁道长本是台湾内家顶尖高手,再加上何五行的“祝由噬经散”毁去了吴道明的六条经脉,自己这一掌月手按下满以为吴道明定会一招毙命,但却没有料到,这吴道明虽然并非江湖成名高手,但其任督二脉曾被寒生误打误撞之下打通,只是从未合理加以吐纳练功过。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他那任督二脉先天真气被挤压融合在了一起,阴阳贯通,水火既济,但见他在月手的重压之下,虽然已经七窍流血,但并未立时毙命。髯翁道长大吃一惊,随即将左日手拍下,重重按在月手背上,此番阴阳日月重手可是非同小可,他认为江湖上罕有人能够顶得住。 吴道明在如此重手扣穴压顶下,竟然仍缓缓地站起身来。 起初瞬间惊愕呆住的师太,随即反应过来,悲愤地怒叱一声,身形甫动便扑向了道兄,同时凝聚全费功力的阴掌也拍向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大吃一惊,侧面飘来的掌风挤压着空气令其窒息。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师太才是真正的高手,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且自己的左右日月手都压在了吴道明的头顶上,想要撤回抵挡都已经来不及了。 何五行此刻更是紧张万分,起先根本没把师太当回事儿,认为其即使有武功也不过平平,但此时一见师太跃起出手的架势,方知道今天是遇上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 阿雄本是C1A的徒手格斗专家,自忖身手敏捷,反应速度极快,曾平了中情局0.11秒的纪录,仅次于华裔截拳道拳师李小龙的0.1秒,但此刻却反应不及了,当他揿亮眩光手电时,师太的一记阴掌已经结结实实地击在了髯翁道长的后心。 “哇”的一声,髯翁道长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与此同时,强烈的高压白色眩光直接射在了师太双眼的视网膜上,师太闭眼不及,顿觉眼前俱是耀眼的金色斑点,瞬间暂时失明了。 阿雄一招得手,转瞬即自高拗皮鞋处拔出了一把锋利的乌钢小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斜着朝师太心脏刺了过去。 吴道明感觉头顶上力道一松,渗血的眼睛余光里瞥见那把匕首黑影一闪,知道不好,竭尽全力一声暴喝,震开了百会穴上的阴阳日月手,身子自坑下一跃蹿起,凌空迎向师太,横挡在她的胸前。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阿雄手持的乌钢匕首刚巧刺入了吴道明的后心皮肉处,随即揿动匕首把上的弹簧机关,“哧”的一下,匕首突然间暴涨,竟然长出了一尺,穿透了吴道明的左心室…… 吴道明睁着流血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师太,在空中紧紧地抱住了她,“师妹,我害了你……”口中喃喃说出最后一句话。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师太怀中拥抱着吴道明,她虽然眼睛已不能视物,但感觉到了她的道兄已然气绝身亡,师太头上所有的银发根根竖起,在真气的催动下颤抖着,发出了咝咝的啸声。 何五行两股战战,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他见事不妙,索性身子一软顺势躺倒在地上。阿雄也知道此刻乃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半点迟疑,于是手臂一挺,身子扑上,那锋利的匕首穿过吴道明的胸膛,又刺入了师太的心脏…… “嘭”的一声脆响,师太的银发丝齐根而断,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阿雄怪叫一声,登时毙命。 髯翁道长也未能幸免,发丝如雨,洞穿其脑壳,月光下,就像长满了白毫的刺猬,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土坑的边上。 师太此刻怀抱着吴道明,双腿一软,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口中轻轻叹道:“道兄,小妹从未后悔过……”然后气息渐弱,最终停止了呼吸。 月色惨淡,许久,何五行才悄悄地从地上爬起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山雨欲来 “哈哈哈……”何五行头发散乱着仰天长笑。 月色苍白,夜空中飘浮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他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结局不错,统统都闭上了嘴巴,将军的秘密保住了。” 何五行开始动手掩埋将军父亲的遗骨,一锹锹的五色土盖在了骨殖上,须臾,土坑就已填平了。 何五行站上去用脚踩了踩,然后刮平了地上的痕迹,满意地自言自语道:“这些尸体要处理掉,否则引起当地老表和政府的注意就麻烦了。”他抬头四处望了望,一眼瞥见了近在咫尺的灵古洞。 洞内的阴影里,黄科长方才自耳机中听到了一场时间很短暂的打斗,之后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刚刚发生了一场火拼,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活着的人。”黄科长一面听着一面轻声说道。 “谁?”李中尉紧张地问。 “何五行,只有他还活着,现在朝这边过来了。”黄科长做了个手势,悄悄地向后退入了洞内更黑暗的深处。 月光下,何五行抱着髯翁道长的尸体一步步地朝灵古洞走来,并轻轻地将尸首丢在了洞口内的阴影里,然后走回去继续搬运。 最后抱进来的是师太的尸体,他将其与吴道明的尸身放在一起,想了想,又俯下身来,拽过吴道明的双手抱紧师太,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唉,还是让你们生死相拥在一起吧,你们也别怪我何五行,将军重新出山之日,我一定给你们上炷香。” “还妄想×将军复出吗?别做梦了!”黑暗的石洞深处传来了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何五行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口中哆哆嗦嗦地嗫嚅道:“是……谁?” 洞内的石头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声,几个黑影渐渐地走近了,惨淡的月光下,何五行看清了来人,他们手里都握着枪。 “你们是什么人?”何五行惊恐地说道。 “山竹营区。”黄科长微笑着说道。 “啊,你们是军情局的人!”何五行惊愕之极。 “军情局四处少校科长黄汉辉。”黄科长得意地说道。 “原来在香港一直监视我们的是军情局?”何五行知道这次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 黄科长说道:“何五行,髯翁道长从台北一起飞,我们就盯上了。” “你们想怎么样?”何五行自知难逃厄运,反而平静了下来。 “带上遗骨,我们局座想跟你聊聊。”黄科长不无得意地说道。 “唉,杀死了人,还想着走吗?”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山林间清晰地回荡着。 众人吃了一惊,抬眼寻去,灵古洞外,惨淡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老婆婆…… “你是什么人?”黄科长警惕地开口问道。 老婆婆叹息道:“唉,来晚了一步,古仙的徒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将来黄泉之下得遇故人,老妪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客家圣母?”何五行认出了王婆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大声叫道,“圣母婆婆,你是我的师姑啊,快救救你的师侄儿吧。” 黄科长吃了一惊,夜半三更,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个老太婆,而且与何五行相识,有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之人,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王婆婆抬头望了望夜空,月色苍白而暗红,天边涌出大片乌云,黑压压地飘移过来,要变天了。 “你想怎样?”黄科长摇晃着手枪说道。 “你们自裁了吧。”玉婆婆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道,话语冰冷彻骨。 “你说什么?”黄科长“嘿嘿”笑了起来。这老太婆口气也忒大了些吧,他正笑着突然间面部表情变得呆滞了,轻轻回转身子,诧异地望着广州站的这两名特工,自己的后腰间顶着两个枪。 “你俩在干什么!”李中尉奇怪地大声呵斥道。 那两名特工目光散乱,瞳孔似乎已经无法凝聚在一个焦点上,茫然而面无表情。 “放下枪!”黄科长高声命令道。 那两人无动于衷,依旧用枪口紧紧地顶在黄科长的腰间。 “祝由神功!”何五行疑惑地小声惊呼起来。 黄科长抬眼望去,看到了那个老太婆嘴巴在不停地翕动着,立刻意识到毛病出在这儿了。她老太婆定然是个巫婆,他慢慢地举起手枪瞄向了她…… 王婆婆看着黄科长的举动,摇了摇头,胸前交叉着的双手猛地朝下一摆。 “砰砰”,两下沉闷的枪声骤然间响起,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燃烧的味道,黄科长瞪着不敢相信的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腰间,然后膝盖一软,栽倒在了地上,腰间有两个弹洞,鲜血汩汩地向外流淌出来。 “科长!”李中尉大叫一声,扑到黄科长的尸身上,失声恸哭起来。 何五行此刻越发吃惊了,因为那两个人已经各自将手枪对准了对方的胸膛,他还没瞅明白,手枪的扳机已经扣动,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那两名特工也瞪着迷茫的眼睛,稀里糊涂地倒了下去。 “圣母师姑,太好了,您使出的是‘祝由十八式’吧?”何五行兴奋地叫道。 “吴道明和无名老尼是你杀的?”王婆婆冷冷的目光逼视着何五行道。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俩!”何五行面红耳赤地申辩道。 “那是谁干的?”王婆婆鹰隼似的目光冰冷地望着他,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是,是他们杀的!”何五行用手指着地上黄科长的尸体说道。 “不,我们根本没过去,是他们内部火拼杀死的。”李中尉突然大声说道。 “你胡说!”何五行大怒,飞起一脚踢在了李中尉的胸前膻中穴上。 李中尉“噗”一口喷出鲜血,急促地喘息着,惨然说道:“×将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底下却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中尉轻轻自上衣口袋里拔出那支钢笔…… 王婆婆冷笑着走上前来,俯身探视着吴道明与师太两人的伤口。 “哦,原来是你下‘祝由噬经散’,怪不得呢,吴道明怎么会轻易着了道。唉,祝由门下怎么都是些阴险狡诈的小人?何五行,今天就由老妪替你师父清理一下门户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婆婆转身望着何五行说道。 “圣母师姑,请听我说,五行有做得不对之处,五行自会向我师父请罪,是杀是剐绝无怨言,请师姑看在祝由同门的分上,网开一面。”何五行昂起脑袋一副傲然的模样。 王婆婆淡然一笑,说道:“老妪岂能相信你这卑鄙小人?你自行了断吧,哼!”她转过身望着吴道明和师太的尸身,叹道:“古仙啊,白素贞老啦,连你的爱徒都没照顾好。”说罢,竟潸然泪下。 何五行“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口中说道:“五行谨遵圣母师姑之命,自我了断。”随即悄悄地拾起地上的手枪,迅速地瞄向王婆婆的背影并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啪”的又是一声,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何五行翻着惊愕的眼睛,向上望着自己额头上流下至眼帘的热血,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挨了枪子儿……“祝由幻术。”他临死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中尉看着手中冒着烟的钢笔手枪,松了一口气。 “不错,是‘祝由幻术’,你可以去了。”王婆婆出现在何五行的身后,嘴里说着轻轻一推,何五行轰然倒下了。 “嗯,小姑娘,还有两下子,你回去吧,婆婆不会为难你。”王婆婆对李中尉微微一笑道。 李中尉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望了黄科长最后一眼,轻轻取下他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头也不回地蹒跚着脚步离开了,须臾,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婆婆长叹不已,走到太极阴晕旁边,拾起小军用铁锹在太极阴晕外侧的地上挖了两个大坑,一个坑内葬下了吴道明和师太,依旧让他俩相拥在一起。另一个坑中则将余下的五具尸体埋在了一起。 起风了,空气中含着一股雨腥味,山雨欲来。 ------------ 第二百章 偷袭南山村 凌晨时分,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濛濛雨雾之中。 黄乾穗召集荆太极、阳公和老阴婆在客厅里商议对策。 “吴楚山人潜入这里,掳走了两个婴儿,杀死了我的小舅子,这件事你们怎么看?”黄乾穗眼睛浮肿着,昨晚的事情对他刺激不小,荆太极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一直睡到一刻钟之前才醒转。 “嗯,准确说,孟主任是被两个嗜血的婴儿咬死的。”荆太极纠正道。 阳公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是沈才华干的,我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也说不定,有其父必有其女。”老阴婆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揶揄道。 “行了,不要吵了,”黄乾穗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孟祝祺是在任的南山镇***主任,这事瞒不住的,天一亮,就要请公安部门的同志来到这里,我们该如何进行解释?需要事先做哪些准备工作?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首先,通过尸检,孟主任颈部的伤口,可以验出这是人类咬过的痕迹,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干的……”荆太极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个婴儿干的。”阳公纠正道。 “好,就算如师兄所说,但是左右颈的齿痕在显微镜下则是完全有区别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孟主任死于什么?情杀、仇杀、抢劫杀人还是自杀,如果证实死因是婴儿吸血所致,那么可能要轰动全国,甚至连京城公安部都会下来人,届时事情就闹大了。”荆太极分析道。 黄乾穗的眼睛瞟向了阳公。 “阳公,你有什么看法?”黄乾穗问道,也许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我认为还是不要报官的好,否则牵扯面太广,私下掩埋算了。”阳公说道。 黄乾穗皱了皱眉头,目光又投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嘿嘿”桀笑了两声,尖声尖气道:“姐夫偷埋小舅子的尸体,早晚都是个事儿,那时候可是百口莫辩啊!何况一个主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官府怎可能不一直追查下去?追到吴楚山人那儿,又会凭空生出许多事端来。” “那你的意思是……”黄穗问道。 “把尸体扔出去,扔得远远的,一问三不知,野狗啃烂了伤口才好呢!”老阴婆冷酷地说道。 黄乾穗点点头,口中称赞道:“好主意,先撇清了这件事再说。然后你们要立即去把吴楚山人灭口,还有那两个孩子。” “一个。”阳公纠正道。 “一个也罢,现在你们就去处理尸体和清理现场,这里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明白了吗?”黄乾穗吩咐道。 众人答应了,起身出去做事。 黄乾穗走到庭院之中,濛濛细雨洒落在他的脸上,人也仿佛清醒了许多。 前几天打电话去了京城,建国告诉他党校已经开始放假了,他在等着未婚妻,那位首长的女儿一道返回婺源来过年。 唉,十年,毕竟还是太漫长了啊。 天亮了,灰蒙蒙的天空,冻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 黄乾穗孤零零地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沉思着。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来了,他颤抖着手抓起了听筒。 “我是黄乾穗。”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黄主任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张局长,打搅您休息了,有重要况向您汇报。”听筒里传来张局长紧张急切的声音。 “哦,什么事?”黄乾穗强打起精神,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今晨有群众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我们出现场后出是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尸体,情况紧急,所以立刻向您汇报。”张局长说道。 “啊,怎么会呢?你们有没有认错人?”黄乾穗故作惊讶状。 “没错,我认识孟主任的。”张局长肯定道。 “他是怎么死的?”黄乾穗沙哑着声音问道。 “初步判定是他杀,进一步的结论还需要等法医验尸后才能确定。”张局长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黄乾穗撂下了电话。 自从老爷子葬入了太极阴晕以后,怎么事事都不顺呢?莫非这就是入主京城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黄乾穗怅然若失般地想着。 凌晨时分,阳公伙同老阴婆和乾老大一起出去处理孟祝祺的尸体,他们将尸首背到城南,丢弃在护城河里,然后动身直接前往南山村,准备找吴楚山人灭口。 清晨,天空中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三个人各自撑着油纸伞,默默无语地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 “喂,这个黄主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值得这么帮他吗?香港反正是回不去了,干脆早点拿到郭公葬尺返回关东老家算了。”老阴婆尖声尖气地开腔说话了。 阳公望了眼老阴婆,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先找回我的女儿才行。”京城里的那个人可不能泄露给老阴婆子知道,他想。 “哼,那个从小就会吐痰的小东西,看见了就让人恶心。”老阴婆鄙夷地说道。 阳公脑袋里想着皱皮女婴,嘴角露出了微笑,那孩子真他妈的有意思,这么一丁点大就会吐痰,将来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前面就是南山村了,远远望去,错落相间的农舍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阳公摆了下手,在一株大樟树下止住了脚步,眺望着烟雨朦胧中的村庄,缓缓说道:“昨夜,吴楚山人路上遇到了吴道明一伙人,其中有两个身手不错,尤其是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竟然能一把抓去我的浓痰,此人不可小觑。还有一个年轻人,动作敏捷得很,出手的暗器像是手电筒,但是贼亮,眼前一晃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我们不能明着上,需要在暗处伏击他们。乾老大……” “师父。”乾老大应声道。 “等一下,你负责救出我的女儿,千万别有闪失,明白吗?”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点点头道:“徒儿明白。” 凌晨时分,王婆婆悄然离开庄园厢房的时候,明月正在熟睡。 明月两天来练功进步神速,原本一年方能成功的入门基本功“祝由心法”,得郭公葬尺之助,竟然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就基本完成了。婆婆高兴至极,大赞葬尺之神奇,并告诉明月,如此下来,“祝由十八式”神功每式五天,当可于九十天后大功告成。 明月练功时的姿势是盘坐于床榻之上,将葬尺一端合于双掌心的劳宫穴,另端则合于双脚板的涌泉穴,合力吸取当年郭璞注入尺身之内的能量,存储于奇经八脉之中。昨晚亥时末功毕,发现那把青黑色葬尺的一端约有一厘米左右的长度竟然变成了灰白色,明月大惑不解,遂询问师父,王婆婆说可能是那一部分的能量被明月吸收走了的缘故,若是神功练成之日,整个葬尺应该都会变为灰白色、郭公葬尺也就功德圆满,失去作用了。咨今世上从未有人见过郭公葬尺,所以她也只是一种推测。 明月睡觉时仍然爱不释手地握着那把神奇的葬尺。 没有人注意到,明月练功时使用葬尺的情形被坐在床角的两个婴孩看在了眼里。 夜深之时,王婆婆离开了房间,越墙而去,明月已然熟睡,庄园里一片静寂。 沈才华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匍匐到明月的身旁,轻轻地从她手里拽出那把郭公葬尺,坐在床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把尺子与众不同的魔力,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伸进嘴里用力吮吸起来…… 一股强大的磁场充斥着沈才华的口腔,甚至比新鲜的血液还要刺激,他浑身颤抖着,奇经八脉都亢奋得抽搐起来,此刻想扔都扔不了了。一滴、两滴,鲜血自沈才华的鼻孔中落下,洒在床单上…… 皱皮女婴眯着小眼睛也瞅到了,赶紧爬过来,抢过葬尺的另一端,照葫芦画瓢地也吮吸起来。 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颤抖着,先是一阵苍白,仿佛没有了血色,一会儿通体发青,十分唬人,须臾又呈现出墨黑色。过了一阵儿,两人身子变成了红彤彤的,连眼睛都是赤红的,如残阳噬血般,然后两人皮肤开始出现蜡黄色,就像是无锡的小泥人,最后慢慢地淡了下去,许久,终于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郭公葬尺青黑的颜色逐渐变淡了,一个时辰之后,通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一千四百年前,阴阳尺中由一代祝由奇人郭璞大师注入的毕生功力竟然被两个婴儿吮吸光了…… 沈才华悄悄将郭公葬尺塞回到明月的手中,与皱皮女婴悄悄地爬回床角,相视一笑,然后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安然地睡去了…… ------------ 第二百零一章 血色清晨 黎明时分,王婆婆掩埋好那些尸体和枪支等物品,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村东庄园,长叹一声,飞身越过了院墙,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内。 明月听到房门声响,悠悠醒转。 “师父。”明月坐起身来。 王婆婆坐到床边,轻轻叹道:“明月,你师太师父死了,还有吴先生。” 明月闻言大吃一惊:“师父……” 王婆婆当即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不无懊悔地说道:“唉,我预感到吴道明他俩可能有事,可还是去晚了一步,天数使然啊!” 明月此刻已经扑进了王婆婆的怀里失声啜泣起来。 王婆婆摩挲着她的肩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郭公葬尺上…… “咦,葬尺怎么完全变色了?”王婆婆惊诧道。 明月止住了抽泣,拿起郭公葬尺,果然那尺子已经从上到下通体变成了灰白色。她呆呆地看着,然后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 王婆婆伸手接过葬尺,心中惊讶不已,郭公葬尺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能量了。 “奇怪,也许是在墓穴里埋藏得太久,磁场被大地吸收了。”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嘭嘭”,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王婆婆开门,朱医生走进来说道:“山人的情况不太好。” “我去看看。”王婆婆说着随同朱医生来到了荷香的房间。 荷香同兰儿一宿未睡,两人的眼睛俱是红肿着。 吴楚山人气若游丝,仍旧是昏迷不醒,王婆婆手按其额,触之冰凉,可见其血脉依然不通。 “我这就去把寒生救出来。”王婆婆面色郑重地说道。 王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间,明月这时已经起来穿戴整齐了,两人辞别朱医生活,出门赶往婺源县城。 远处山坡上的大樟树下,阳公“嘘”了一声,忙和老阴婆及乾老大躲藏在树后,偷偷窥视着山下庄园的大门口处。 “是师父!”老阴婆轻声惊呼道。 “别做声。”阳公说道,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王婆婆和明月二人匆匆走出院门,沿着那条砂石路出村,然后奔县城方向而去。 “师父怎么会出现在朱家?”老阴婆望着远去的王婆婆和明月的背影小声说道。 “不知道,看来我们要谨慎从事,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不知道还潜伏着什么高手。我看这样,乾老大先去刺探一番,探探虚实。”阳公沉吟道。 “是,师父,上次是我把朱彪的尸首背回来的,朱医生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的,进去了以后再随机应变。”乾老大蛮有把握地说道。 “好,我和你师娘在这里等你的消息。”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晃晃悠悠地下了山坡,朝着朱家大门走去。 朱医生惊讶地望见乾老大走进了大门。 “朱医生,你好啊,怎么,不认识乾老大了吗?”乾老大呵呵笑道。 “你,你和阳公一道来的?”朱医生警惕地说道。心想坏了,莫不是阳公追杀吴楚山人来到了南山村?王婆婆已经走了,这便如何是好。 “阳公?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师父了,不是去香港了吗?”乾老大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朱医生疑惑地望着他,缓缓说道:“你来有什么事儿?” “我是路过南山村,顺便前来拜访一下朱医生和吴楚山人。”乾老大随意说着,同时眼睛朝四下里望去。 朱医生瞧在眼里,知其不怀好意,很可能阳公就在外面,定是来追杀山人的。心中想着,额头上已沁出冷汗来。 “朱医生,你出汗了。”乾老大说道,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已经看出朱医生内心的不安。 “哦,方才在厨房间忙活着。”朱医生支吾道。 这时,兰儿房里走出来,一手抱着沈才华,一手抱着皱皮女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婆婆和明月走了,她来照顾两个婴儿。 “那不是阳公和老祖的女儿吗?怎么在你们这里呢?”乾老大一眼瞥见,口中说着同时迎上前去拦住了兰儿。 朱医生一见心中着急,忙道:“兰儿,外面冷,快带孩子进屋里去。” 乾老大心想,此刻抢过女婴易如反掌,但是还未探明这所院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先不急于一时,于是侧身让开通道,眼瞅着兰儿走进了房间。 “孩子长得好快啊,我再仔细看看。”说罢脚下一个箭步,紧跟着兰儿闪身进门。 吴楚山人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 “咦,这不是吴楚山人吗?生病了吗?”乾老大嘿嘿笑着来到了床边上。 朱医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跟着进了屋。 吴楚山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乾老大乃习武之人,一看便知山人伤势极重,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哎呀,吴楚山人伤势好重啊,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不赶紧送医院呢?”乾老大一面试探着问道,一面察言观色。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搭茬儿。 乾老大明白了,这座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的伤势你应该很清楚,再不送去医院就没救了,我去喊两个人来帮忙。”乾老大说着走出房门,站在庄园的大门外朝着对面山坡的大樟树挥手。 朱医生赶紧跟了出来,看见对面山坡上走下来两个人,挨到近前,他的心算是彻底凉了,为首那人正是阳公。 “哈哈,朱医生,别来无恙乎?老衲今日特来拜访吴楚山人。”阳公阴笑着一脚跨进大门。 朱医生仰天叹道:“阳公,山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已伤他不轻,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嘿嘿,他抢走了我的女儿,还不允我来看看吗?”阳公鼓起眼睛说道。 “你的女儿可以抱回,但是请你不要再伤害吴楚山人了。”朱医生央求道。 乾老大附耳上去,将吴楚山人和朱家的情况说给了师父听,阳公不住地点头。 “呵呵,好极了,我先去看看吴楚山人和我的女儿再说。”阳公桀笑着走进了院子里。 朱医生望见头包大红牡丹花巾,一双玲珑小脚的老阴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起来,这就是寒生他们说的那个“香江一枝花”了,喜食人脑的女魔头。 乾老大轻车熟地将阳公阴婆直接领进厢房,兰儿与荷香面带惊恐之色地盯着他们。 阳公一眼瞥见了坐在床上角落里的两个孩子和无声无息躺于床上的吴楚山人。 皱皮女婴依旧是满面皱褶,脑瓜顶上光秃秃的,亮如镜面,看来这个寒生医治得根本就不得法,或者从来就没打算给好好治,阳公愤愤地想着。 虽说只有一夜未见,但阳公还是感觉到了皱皮女婴的身上起了某种变化。到底哪里有所不同呢? 这时,沈才华伸出手搂住了女婴,两个孩子均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阳公此刻终于看清了不同之处,是指甲。女婴长出了指甲,那是一种紫红色的指甲,虽然还不很长,但昨天晚上还没有……男婴沈才华也长了指甲,不过那颜色是青黑色的。真他妈的奇怪,阳公心里犯着嘀咕。 再看吴楚山人,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已经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了。 阳公盯着吴楚山人,心想我与你倒是无甚仇怨,但是黄乾穗想要你永远闭嘴,这可怨不得老衲了。他含气于臂,准备下手。 “阳公,这吴楚山人反正也是死人一个,婆婆我奔波了一夜,肚子早就饿了,索性废物利用,先把他的脑子弄出来填饱肚子再说,这副脑子阅历丰富,说不定还挺有滋味儿的。”老阴婆咂咂嘴,眼睛里射出凶光,一伸手,掌中已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阳公微笑着说道:“老男人的脑子臊味儿太重,我还是喜欢这位兰儿小姑娘的,保管是鲜甜至极,看她样子好像还是处子纯阴之身。你给我过来瞧瞧。”说罢,邪恶地对着兰儿笑了笑,劈空伸手向她抓去。 朱医生见状怒不可遏,高声呵斥道:“禽兽!”同时挺身横在了兰儿的面前。 阳公杀性大开,力贯手臂,变指为爪,“噗”的一声,食指居然插进了朱医生喉咙中间的天突穴…… 天突穴又称天瞿、**,乃阴维任脉之会,内里皮下有颈静脉弓、甲状腺下动脉分支以及无名静脉及主动脉弓,血管密布,这一指竟然刺穿了主动脉弓等,随着手指的拔出,一股红色的血雾喷射而出。 鲜血溅在了阳公的脸上、床上和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上。 朱医生圆瞪双目,愤怒地倒下了,为了维护家人的安危,他义无反顾地死了…… 兰儿大叫一声,扑倒在朱医生的身上,顿时昏厥过去。 荷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一直默默无闻地尽着一个善良的母亲和妻子的本分,甚至从未大声地说过话。此刻,她面对这两个嗜血魔头,身体内一股保护女儿和丈夫的本能骤然间迸发出来,她近乎疯狂般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猛地扑到了阳公的身上,张开嘴巴咬下…… 阳公根本没提防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痩弱女人,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右手臂竟然被荷香的牙齿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 阳公大怒,举起左掌恶狠狠地拍在了荷香的后脑之上,一声闷响,荷香也倒下了。 这一瞬间,乾老大看得是惊心动魄,他禁不住朝后倒退了几步。太惨烈了,江湖顶尖高手竟然会杀戮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老百姓,他的心在这一瞬间被震撼了。 阳公仰天长笑:“哈哈哈……” 就在这时,沈才华两只眼珠赤红,光着身子“嗖”一声腾空跃起,挥舞着青黑色指甲,身后皱皮女婴也“呸”地啐出一口浓痰,紧跟着赤裸身子凌空弹起,伸出紫红色的指甲双双扑向阳公…… ------------ 第二百零二章 散功 阳公眼角瞥见两个婴儿光着身子向他扑来,根本不屑一顾,而此刻老阴婆嘿嘿冷笑一声,趁机拍出双掌,恶狠狠地击向了皱皮女婴,作势要毙了这女婴的命,那可是阳公与老祖的野种。 阳公闻状大惊,不待多想,“啪”地啐出一口浓痰,直奔老阴婆面门而去,先逼其自救。 此刻,凌空之中的沈才华猛地一个折转身,瞪着血红的双瞳,凶狠地抓向了老阴婆,有人要伤害皱皮女婴,他是绝对不答应的。 老阴婆见浓痰破空而至,慌忙之下急撤双掌,挡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距离近在咫尺,闪避已是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呼啸而来的浓痰击在了老阴婆的掌心上,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的双掌几乎回抽在自己的脸上,一股烂咸鱼般的恶臭顺着老阴婆的鼻孔钻了进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竟敢对我下手!”老阴婆勃然大怒道。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沈才华青黑色的指甲已经抓在了老阴婆的右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颜色青黑。老阴婆吃了一惊,正欲转而对付沈才华,不料那皱皮女婴与沈才华心有灵犀,早已转而攻击她了,在老阴婆的左脸颊上也抓出了几个浅道道,颜色却是紫红。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落在了地上,乾老大飞起一脚,脚面轻点着沈才华的屁股,将其送出了房门外。乾老大知道这孩子是朱彪的儿子,感其死得壮烈,所以才有上次背负朱彪的尸体返回南山村之举。唉,此刻实不忍再见其子也惨死,故飞脚踢出,实为救孩子一命。 皱皮女婴见沈才华飞出门外,于是也连续在地上弹跳着跟出门去。 老阴婆摸摸两面脸颊,气得哇哇直叫,身子一纵便要追出,却又被阳公拦住,随即两人又厮打在了一起。 沈才华翻滚着到了院子里,毫发无损地爬了起来,这也是乾老大那一脚的力度恰到好处。皱皮女婴此刻也像蛤蟆般地跳了过来,两个婴儿手拉着手几个起跃,一路冲出了庄园的大门。 “停手!”阳公急喝老阴婆住手,但是她却如同疯了一般猛扑,连抓带咬,口中发出“咝咝”的怪异叫声。 阳公惊奇地望着老阴婆那张扭曲的脸,发现她半边脸青黑,另半边脸却呈紫红色,如猪肝一般,顿时疑惑不解,这是练的什么邪门功夫? 师父师娘打起架来,乾老大落得个清闲,索性走出门去看看那俩孩子,可是院子里早已不见了婴儿们的踪迹。 阳公且战且退,出门来到了院子里,老阴婆紧跟着追杀出来,大红的牡丹花头巾已经脱落,披头散发,双目发直,右眼青黑左眼紫红,与半边脸的颜色一致,甚是怪异。 阳公一弯腰,顺手将身后猪圈里兰儿养的一头一百多斤的母猪抓起,迎面拋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此刻舞动的手臂已经全无章法,双手紧紧地抱住母猪,就势一口咬在了猪的鼻子上,那母猪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也一口啃在了老阴婆的下巴上…… 郭公葬尺乃是西晋郭璞所遗留下来的祝由圣物,可促进修炼祝由神功,亦可克解祝由巫术。鬼婴天生纯阴,皱皮女婴则是纯阳,两人任督经脉虽然被寒生使用了“阴阳颠倒术”来互融,但关键时刻未及导引,反而倍增其力,然后又误打误撞误将年年郭璞注入郭公葬尺内的祝由阴阳磁场分而吸之。此时,沈才华体内充盈着祝由阴功,皱皮女婴体内则是祝由阳功,两人阴阳合力在一起,便如同郭撲再世,端的是非同小可。 老阴婆右脸被祝由阳功抓伤,呈青黑色,左脸则被祝由阴功所破,为紫红,阴阳夹击,就像是一千四百年前的郭璞祖师亲自出手一般,顷刻间破了老阴婆多年练就的祝由功。 此刻,老阴婆正处于散功时的疯狂痛苦状态中。 阳公默默看着老阴婆痛苦地抱着母猪在地上翻滚着,根本不屑上前帮手。 “师父,师母怎么办?”乾老大焦急地问道。 阳公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让她自生自灭好了,走,看看我的女儿跑到哪儿去了。” 乾老大顺从地跟在了师父的身后,临走出庄园大门时,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然后叹息着跨出门去。 两人在庄园附近找了找,不见两个婴儿的踪迹。 乾老大说道:“小孩子天生有辨别母亲所在方位的能力,现在老祖关在城里,孩子会不会往县城方向去了?” “嗯,我女儿天生异禀,有这可能。那我们就一路奔婺源寻找,应该走不太远,但我们须得隐蔽前行,别在公路上行走,我们杀了朱医生和那个女人,吴楚山人也与死人无二,万一碰上圣母师父,就麻烦了。”阳公说道。 “是,师父。”乾老大应道。 两人在山道旁的树林里一面留意道路上的动静,一面向县城方向前行。 灵古洞前,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穿行在那片碗口粗的毛竹林中。 “嘎嘎”,头顶上有几只硕大的黑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瞪着奇怪的眼神望着这两个赤条条的小人。 沈才华抬头望见了那树枝做成的窝和那几只黑兮兮的乌鸦,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看皱皮女婴,她也在舔着小嘴唇,两人都饿了。 “呼”的一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分别弹起,各自抓住一株竹子,一跃一跃地向顶上爬去。 乌鸦们大声聒噪起来,击打着翅膀,愤怒地发出恐吓。 沈才华一马当先攀上了竹梢,乌鸦们飞起并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一面“嘎嘎”大声吼叫着,更有两只调转尾巴,屙出两坨白屎,恶狠狠地砸在了沈才华的头上。 窝里面有十余枚花皮鸟蛋,那是乌鸦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沈才华探出一只小手,抓起一枚鸟蛋嗅了嗅,似乎感觉到没什么味道,遂将其击打在另一枚鸟蛋上。卵壳破碎了,里面流出些液体,他以手指挖了些送到口边舔了舔,顿时大喜,抓起一枚凑到口边便吮吸起来。 皱皮女婴也如法炮制,在另一株竹子上大啖起乌鸦卵来了,愤怒的乌鸦们恐吓威胁都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窝里的卵一枚枚地敲破吮食掉了。 “汪汪……”灵古洞口传来了急促的犬吠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从毛竹上溜下来,牵着手直奔犬吠声而去。 灵古洞口一片低矮的草丛中,大黄狗笨笨和怀孕的女友黑妹正在围剿一只獾子,那土獾左突右突仍旧冲不出两条狗的合围,但笨笨和黑妹也不敢贸然进攻,双方不知已经僵持了多久。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又存猎物上门了。 “嗖嗖”,两条白色的身影从笨笨和黑妹的头顶上掠过,跳进了圈内。 两条狗吃惊地望着这两个赤裸的婴儿,面面相觑。 那土獾面对着这两个小人,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沈才华与皱皮女婴根本不为所动,骤然发难,左右夹击,闪电般出手,刹那间就揪住了獾子的耳朵和颈上的皮毛,未等它反应过来,两个婴儿尖利的牙齿就已经深深地切入了那土獾的脖子…… 笨笨和黑妹呆呆地望着小人们在“吱吱”地吮吸着土獾颈动脉里的热血,两个孩子的小腹在慢慢地鼓胀起来。 婴儿们吸光了土獾的血,心满意足地打起了饱嗝,伸出小手揉了揉肚子,然后手拉着手,朝灵古洞内走去。 笨笨和黑妹缓过神儿来,“呼”地扑到了土獾的尸体上,大肆撕扯起来,黑妹怀孕两个多月,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尤其是肉食。 吃饱后,笨笨用力地叼着余下的獾肉,往山下庄园方向拖去。 ------------ 第二百零三章 陌路 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濛濛细雨之中,粉墙黛瓦,小桥流水,翠竹青青,如同一幅淡墨山水画般,幽静而平和。 王婆婆和明月撑着油纸花伞,走在碎石子路上,旁边就是长途汽车站了。 正行走间,明月下意识地侧脸望了望车站,突然间站住了,脸色煞白、紧张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车站出口处……王婆婆诧异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车站里走出来对青年男女,男的高挑身材,皮肤白皙,容貌俊朗,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气宇轩昂,面带微笑。女青年则是五短身材,皮黑肉糙,大饼子脸上长满了紫红色的青春痘,肥厚的嘴唇,吊眼梢,容貌平平。男青年拎着棕色的牛皮旅行箱,两人共撑着一把花布雨伞,女孩的左手紧紧地搂着那青年的腰,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 王婆婆猜到了,于是轻轻说道:“是黄建国?” 明月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 明月此刻已经迈不动脚步了,泪眼模糊,默默地望着黄建国和那个女子慢慢走近。 王婆婆索性站在一边,也不催促明月,静观事态的发展。 黄建国左手拎箱,右手搂着女青年的肩膀,江南的冬雨还是蛮寒冷的。 不经意间,他瞥了一眼明月,突然又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顿时一脸煞白,没有了血色。 他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停在距明月一丈开外的地方。 “小国,你怎么了?”女青年发觉黄建国的异样,又抬眼望了望明月和王婆婆,讲的是一口流利的京腔官话。 黄建国仿佛没有听到女青年的问话,只是痴呆呆地望着明月。 “我问你怎么啦?她是谁?”女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大声追问道。 黄建国一愣,忙说道:“哦,东东,我不认识这个人,她们挡住了我的路。” 那个叫做东东的女青年掐了黄建国一把,撅着嘴嗲声道:“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啦?小心我告诉爸爸。”说罢,挺起硕大的胸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蔑视的目光瞟了明月一眼。 黄建国赶紧跟上,与明月擦身而过,却再也没有回头,依稀听到他在对那女青年说着:“这些村姑真是没知识,少见识,哪儿有站在路中间挡着人家道的?” 两人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 许久,王婆婆轻轻地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柔声说道:“明月,此人徒具外表,无情义,绝非善类,待师父结果了他,替你出口恶气。” 明月摇摇头,望向师父垂泪道:“师父,不要伤害建国,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王婆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徒儿太痴情了。世上遍地无情郎,受伤的总是女人。 黄建国嘴里哄着东东,这首长的小千金可是得罪不起的,看着她那丑妇样却故作娇滴滴状,搔首弄姿,简直就是一个东施,但是自己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对爱情矢志不移的忠厚样来。十年,无非也就是忍耐个十年而已,一旦入主京城,想要明月回来岂不如囊中取物般? 明月明显瘦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怎么会突然间失踪了呢?他感觉得出来,这件事一定与父亲黄乾穗有关,但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若是父亲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以后还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任何人,包括父亲,都不能做任何有悖于他黄建国意志的事。 “小国,你在想什么?不是想刚才那个女孩吧?”东东疑问的目光直视着黄建国说道。 “哪里,我在想前面就要到家了,我们该如何给他老人家来个惊喜呢?”黄建国说道。 “我不就是个惊喜吗?第一次到乡下来见你爸爸,他肯定会喜出望外的。”东东说道。 “到了。”黄建国说道,心中却在想:“乡下”?你老子参加革命前住的那偏僻山沟子才叫做乡下呢。 “是东东同志吧,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啦。”黄乾穗笑容满面地迎出客厅来。 乍一见,黄乾穗的心里“咯噔”一下,首长的女儿如此其貌不扬,真是苦了儿子建国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模样漂亮,咱家也就高攀不上了。唉,无所谓,反正十年之后,建国黄袍加身,到时再普天之下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处女做国母就行了,至于这个儿媳嘛,任她自生自灭就是了。 “爸爸,舅舅他们呢?”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脸色为之一变,难过地说道:“建国啊,你舅舅昨晚上英勇牺牲了。” “什么!舅舅死了?”黄建国大吃一惊。 “今天早上,他的尸体在护城河里被发现。祝祺是一个革命意志坚定的好干部,阶级敌人杀害了他,公安机关正在破案,县委和县革委已经决定追认他为革命烈士了。”黄乾穗沉重地说道。 “小兵呢?”黄建国悲伤地问道。 “他病得很重,还在县医院住院。”黄乾穗告诉他。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黄建国说。他自幼就与小兵感情很好,得知其重病,心中确实有些难过。 黄建国来到县人民医院,东东本想一起跟了来,但黄乾穗说南方天气与京城不同,冬天阴冷潮湿,坚持要她与自己守着炭火盆边烤火边聊天,东东只得作罢。 “荆院长,我想见见我的堂弟孟红兵,麻烦你带我去好吗?”黄建国来到院长室说道。 “当然,请跟我来。”荆太极前面带路,黄建国跟在后面来到了住院部二楼病房。 病床上,孟红兵面色如土,仍旧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黄建国焦急地问道。 “这个,黄主任没同你说吗?”荆太极小心翼翼地问。 黄建国摇摇头,回答道:“他没说。” 荆太极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南山村的朱彪潜入你家,开枪击伤了你父亲、孟主任和小兵三人。” “啊,竟有这事?都伤在哪里?重不重?”黄建国接连问道。 荆太极看了看黄建国,最后说道:“都伤在了男性生殖器上,你父亲和孟主任伤好出院,可小兵的免疫系统失效了,所以只能一直用药物来维持生命。” 黄建国默默地抓着孟红兵的手,眼眶湿润着喃喃说道:“小兵,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舅舅英勇牺牲了,他被阶级敌人暗害了,政府已经决定追认他为革命烈士。唉,小兵啊,你的命真是够苦的!” 牺牲?荆太极心中暗自好笑,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两个婴儿咬死了,还可算做革命烈士? “小兵的病,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黄建国问道。 荆太极想了想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黄建国追问道。 荆太极盘算道,寒生眼下被关在县公安局看守所,自己想搞他出来不容易,若是让他出来给孟红兵治病,自己就有机会下手掳走他。 “除非放寒生出来给小兵治病,才有可能救他一命。”荆太极说道。 “寒生在哪儿?”黄建国问道。 “在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荆太极说道。 “你即刻做好安排吧,我马上就去把他搞出来。”黄建国说道。 “好,越快越好,成功的机会也大些。”荆太极鼓动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这里?”黄建国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荆太极警觉地问道。 “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工作?”黄建国说道。 荆太极沉思片刻,说道:“求之不得。” ------------ 第二百零四章 相认 “放了寒生。”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眼睛紧盯着儿子,缓缓道:“你说什么?” “放了寒生,要他救活小兵。”黄建国郑重地重复说道。 “唔,你知道吗?小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寒生给害的。”黄乾穗说道,然后向儿子讲述了寒生如何偷偷将猪的睾丸移植到了孟红兵的身上,导致其性情大变。 黄建国听罢沉思片刻,冷静地说道:“此人桀骜不驯,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坚决除掉,但目前尚有可利用之处,待其治好小兵再下手除去不迟。” 黄乾穗满意地望着儿子,建国果然头脑清晰,机谋过人,有着政治家必需的心狠手辣和决断力。 “好,我打个电话,你去找公安局分管政保的张局长,他会为你安排的。”黄乾穗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告诉正在房间小憩的东东,他要出去办点事。 “不是去会以前的老相好吧?”东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是我的初恋,我是去为堂弟的事情跑一趟,请你相信我。”黄建国解释道。 “好,你可要早去早回啊。”东东撅着嘴说道。 黄建国答应着走出房间,出大门朝十字街方向而去,县公安局就坐落在这条街上。 张局长热情地接待了黄建国,带他来到后院的看守所,一位民警将朱寒生单独放了出来。 “我们也要出去!”老祖在号子里喊道。 “朱寒生是要去看一个病人,你们暂时还必须留下。”张局长对老祖解释道。 刘今墨没有做声,竖起耳朵倾听着院内寒生与那个年轻人的谈话。 “寒生,你给小兵移植了猪蛋蛋,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我知道小兵做事鲁莽,得罪了你们家,但你是一名医生,怎么能够在治病的过程当中掺杂个人恩怨呢?如此对病人不负责任,这可是有损医德的呀!”黄建国语气平和地说道。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未置可否。 “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县人民医院,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他的生命,好吗?”黄建国问道。 “我跟你去。”寒生点头道,然后走回到铁栅前。 “刘先生,我跟黄建国去一下县医院,看完那个孟红兵就回来。”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好,你要小心点,若是太阳落山还没回来,我和老祖就要闯出去了。” 寒生点点头,要他放心,然后跟着黄建国离开了看守所。 十字街上的一家小店门口,站着王婆婆和明月,她们正在观察着县公安局的地形位置,寒生等人就关在这座大院里面,望着进进出出的警察,王婆婆认为,还是晚上下手比较方便些。 “我们先去找那几个逆徒,天黑以后再来劫狱。”王婆婆回头对明月说道。 “师父。”明月突然紧紧地抓住了王婆婆的手臂。 公安局大门口走出来三个人,一名着制服的中年警察,其余两人是寒生和黄建国,三人步行向南而去。 “走,我们跟在后面。”王婆婆说道,两人悄悄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三个人直接走进了婺源县人民医院。 病房内,荆太极正在等着他们,迎面看见了寒生,脸微微一红,颇显尴尬。 寒生没有理睬他,径直来到病床前,看了看昏迷之中的孟红兵,然后掀开被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阴囊。 就在这时,有一个护士走进来说:“荆院长,外面有人找,客人在院长室里等候着。”那护士说道。 荆太极直接上楼推开了院长室的门,却马上呆立在了那儿…… 师父王婆婆正端坐在沙发上,目光严厉地盯着他。 “师父……”荆太极轻轻叫了声,心中一阵慌乱。 王婆婆冷峻的脸色如冰霜一般,冷笑道:“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吗?竟敢在寒生茶中下祝由散,骗取《青囊经》,还公然劫持寒生,犯我门规,枉我收了你这个逆徒,真是看走了眼。” “师父,请恕徒儿一时糊涂,今后太极再也不敢了。”荆太极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 王婆婆冷笑道:“你还想着有下次吗?今天我先废了你,免得你日后为祸。”说罢缓缓抬起手臂来。 “师父,太极知错,甘愿受罚。但是请师父准我将一台手术做完,半小时后自会前来领命。”荆太极诚恳地央求道,竟然落下两滴眼泪来。 王婆婆犹豫片刻,放下手臂,对身后的明月说道:“明月,你跟他去把寒生叫到这里来。” “是,师父。”明月应声道,随即跟随着荆太极下楼来到了住院部。 走廊里,听到脚步声,正在踱着步的黄建国缓缓转过身来。 “明月,是你……”黄建国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忙上前两步便欲拉明月的手。 明月脑中一阵迷乱,后退两步,喃喃说道:“你不是不认得我了吗?” 黄建国热泪滴落,激动地说道:“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我又怎会不认得呢?今天在路上,那只不过是给东东做做样子的。自从你失踪了以后,我茶饭不思,到处打听寻找你的下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明月长久以来的思念煎熬,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来,泪水喷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向一边倒了下去。 黄建国忙抢上前扶住。 荆太极推开了旁边一间空着的病房,让黄建国搀扶着明月进去,说道:“建国,你们先在这儿聊会儿。”然后退出并悄悄地带上了房门。 他迅速地返回到了孟红兵的病房。寒生见其回来,便说道:“那就开始准备手术吧。” “不必了。”荆太极阴笑道,出手一指,点在了寒生的膻中穴上,寒生自觉胸前一麻,即刻丧失了知觉。 “荆院长,你这是……”站在窗口处的张局长转过身来,惊讶地问道。 荆太极更不答话,伸手拽出钢笔,祝由指一弹,那笔疾射如电,正中其耳后高骨,张局长张开了嘴巴,未等叫喊出声,便眼一黑扑倒在了床上。 荆太极扶住寒生,搂住他的腰,用力提起离地,仿佛搀扶着一般,开了门朝走廊另一侧而去,然后出后门来到车库。他将寒生撂在那辆破旧的救护车里躺倒,然后跳上驾驶座位,打着引擎,将车驶出医院,朝东南方向落荒而去。 ------------ 第二百零五章 痴心不改 黄建国坐在病床上,怀里面紧紧地搂着明月,怜爱的目光温情脉脉地望着她,人世间的所有事儿在此刻都已不复存在。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许久许久。 “八月十五,我吃了你家里送来的月饼中毒了。建国,你一定不知道吧?”明月幽幽道。 “你中毒了?我当然不知道!谁干的?”黄建国吃了一惊,但脑袋一转,马上意识到了,想要除掉明月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自己的父亲黄乾穗。 “我被人丢在景德镇的荒野里,差点被火化了……”明月说着又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妈的!我决计饶不了他,总有一天……”黄建国咬牙切齿道。 “你在说谁?”明月疑惑问道。 黄建国霎时间冷静下来,柔声说道:“我是在说那个凶手,不论是谁,我都饶不了他的。” 明月慢慢坐起身来,幽怨地望着黄建国,小声说道:“那个叫东东的女人是谁?” 黄建国一愣,说道:“她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千金,我在京城落脚发展,目前还离不开她父亲的帮助,但请你相信,我爱的人永远是你。” “那你会同她结婚吗?”明月不安地低头道。 “明月,我向你发誓,不出十年,我一定娶你过门。”黄建国信誓旦旦地说道。 明月身子一哆嗦,喃喃道:“十年,为什么要十年?不是说好了,你毕业了就会回来娶我的吗?” “明月,有些事我不方便对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黄建国诚恳地握着明月的手。 明月轻轻地抽出双手,清澈的目光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听说你和你父亲将黄爷爷活埋在太极阴晕里,这是真的吗?” 黄建国心一沉,心想,这事她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吴道明和她师父那个老贼尼说出来的。 “明月,这怎么可能呢?你是知道的,爷爷那么疼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他老人家的,哪怕是一根头发。”黄建国柔声细语说道。 明月茫然地望着他,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对了,明月,同你在一起的那个老太婆是谁?”黄建国趁机岔开话题。 “哎呀,我忘记师父要我做的事情了。”明月突然间醒悟,匆忙挣脱站起身来。 他俩来到孟红兵的病房,荆太极同寒生都不见了,唯见昏睡着的孟红兵躺在床上,张局长斜着扑在他身上,手脚在不停地抽搐着。 “什么?寒生和荆太极两人都不见了?带我去看看!”王婆婆说道,犀利的目光盯住了站在明月身后的黄建国。 “婆婆,你好。”黄建国有礼貌地问候着。 “哼!”王婆婆站起身来,厉声道,“明月,这个衰人正好让婆婆废了他吧。” 明月抓住师父的手,央求道:“师父,不要,建国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王婆婆叹道:“徒具其表,一副皮囊。明月,我们走。”说罢拉着明月的手臂,硬拽着她走了出去。 “明月,记得等我……”身后传来黄建国诚恳的喊声。 来到了病房,王婆婆走上前一指点在张局长的人中穴上,张局长手脚立即停止了抽搐,悠悠醒转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寒生呢?”王婆婆望着张局长说道。 张局长拍拍脑袋,一面揉着耳后,一面说道:“荆院长用手指戳昏了寒生,又飞过来个什么暗器打昏了我,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也是稀里糊涂的。 “这个逆徒,我一定杀了他!”王婆婆圆瞪双眼,愠怒至极。 走出了医院,明月仍在不住地回头,但黄建国始终都未再露面。 “师父,我们去啷儿?”明月胆怯地问道。 “待我先去废了阳公阴婆这两个逆徒。”王婆婆气呼呼地说道。 师徒二人打听着前往黄乾穗主任家,不多时来到了那所徽式深宅大院前。大门前端坐着一对威武的雄狮,斜倚在朱漆大门旁有两个持枪的民兵在警戒,这是黄乾穗刚刚调来的基干民兵。 王婆婆带着明月绕着大院走了一圈,虽然院墙较高,自己进去绝不费力,明月却是一下子上不去的,尽管她祝由心法已经学成,但是还未及学习轻功技法。 “明月,你在这里等我,待师父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口。 “师父,请您老人家对建国和他父亲手下留情。”明月楚楚可怜地说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腰向下一矬,早已飞身入了院内,落地细看,原来这是正房后院。她蹑手蹑脚地贴近一扇后窗户,悄悄向内望去,原来这是一间客厅,背对着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看不见前脸,身形倒是微胖发福的样子。 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阳公。 王婆婆屏息静听,两个人正在谈论着南山村。 “吴楚山人已经成了植物人,那也就不足为患了。可是你杀了朱医生和吴楚山人的老婆,这可是有点儿麻烦。怎么样,你的胳膊不要紧吧?”中年人说道。 阳公笑了笑,说道:“黄主任,我的胳膊不碍事。南山村的事儿放心好了,那老阴婆子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散了功,现在肯定也已经死在寒生家里了,即使公安部门去查,也会认为是老阴婆与朱医生他们同归于尽而已,至于老阴婆的身份,只要除掉了寒生他们,没有人会认得的,更猜不到她的来历,这就变成了一桩无头案。” “嗯,我儿子建国带寒生去了人民医院给小兵治病,晚上便会回到看守所的,你有把握除掉寒生、刘今墨和老祖他们三个人吗?而且你还和那个叫做老祖的女人有了孩子。”黄乾穗说道。 “哈哈,那个丑八怪老祖,不男不女的,我早就甩掉她了。黄主任自当宽心,今晚我就下手。”阳公嘿嘿说道。 王婆婆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连连叫道不好,自己离开才大半天,朱医生和山人的老婆竟然遭了阳公阴婆的毒手,而这两个又是自己的徒弟,简直是无地自容啊!老阴婆已经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动手,阳公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必须尽快铲除,但若是此刻出手,必定要将黄乾穗一起杀掉,可这样恐怕会伤明月的心。 王婆婆正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客厅里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定睛望去,却是那个负心汉黄建国。 黄建国望见了客厅里坐着的阳公,欲言又止。 “阳公,这位便是我的儿子建国。”黄乾穗引荐道,“建国,来,见过爸爸关东来的好友阳公。有什么话就说吧,都不是外人。” 黄建国对阳公微微一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父亲说道:“爸爸,荆院长挟持寒生跑了,另外,还打晕了张局长。” “你说荆太极?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并无恩怨呀?张局长现在哪儿?”黄乾穗疑惑道。 “正在县医院做身体检查。”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荆太极能挟持寒生去哪儿呢?他在本地并无亲属和关系太近的人,我曾听说他在鄱阳湖谷那一带有一个师父,会不会去了那儿呢?”黄乾穗说道。 “不会。”阳公断然道,接着解释说,“荆太极是我的师弟,他与我一样,想躲开师父都唯恐不及,绝不会去自投罗网的。” 就在此时,茶几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黄乾穗抓起电话,一下子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是我,好,好,一定按您的意思办。”黄乾穗唯唯诺诺道,然后放下电话,走到阳公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首长要你火速返京。” 阳公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我这就准备动身。” ------------ 第二百零六章 乾老大 王婆婆心中暗道,这样也好,等阳公出了黄家宅子,自己再动手。于是悄悄按原路翻墙而回,会同了明月,绕到前面,在街角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监视着大门。 阳公和乾老大走出了黄家大门,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乾老大,我有事进京,你留在此地继续寻找我的女儿,找到后带她直接回关东老家去。我事情一了,也赶回去,明白吗?”阳公叮嘱道。 “是,师父,你放心吧。”乾老大应允道。 前面来到了县长途汽车站,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王婆婆一直未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只是和明月远远地盯在后面。 婺源正好有一班开往省城南昌的长途客车快要出发,旅客们正在陆续上车。阳公迅速买了张车票,但似乎因为尿急,便与乾老大走进了灌木丛后面小解。 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王婆婆要明月留在原地等着,自己潜身进了灌木丛。 “哗……”阳公的水量特别大,王婆婆耐心地等他方便完。 “乾老大,万一碰上我师父,你得躲得远远的,那老太婆蛮横无理至极,她那岁数也没几天蹦跶了。”阳公一面系着裤子,一面说道。 “但清理门户的时间还是有的。”王婆婆如鬼魅一般自树后转出。 阳公大惊失色,慌道:“师父,你……” 王婆婆“哼”了一声,呵斥道:“阳公,你滥杀无辜,恶贯满盈,今天为师就要清理门户,受死吧。”说罢抢步上前,一把抓向阳公的秃脑瓜顶。 阳公感觉到一股吸力笼罩在自己身体的四周,知道今天是九死一生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方有一线生机,遂“啪”的一声,口中啐出一口硕大的青绿色浓痰,裹挟着一股腥臭呼啸着射向王婆婆。 王婆婆大怒,收回手臂交叉于胸前,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咒。阳公已经啐出毒痰,突然间胸腔内陷,真气猛地回抽,竟然将已经快要飞至王婆婆面前的那口大浓痰硬生生地拉了回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嘴里,震得口腔酸麻不已。 他知道生路已绝,便一把抓过乾老大,推向了师父,自己借机向后倒纵。 乾老大猝不及防,被阳公推在了王婆婆面前,此人关东血性甚浓,愚忠不二,索性一把抱住了王婆婆双腿,涕泪俱下,口中大叫道:“师祖婆婆,饶了师父吧。” “让开!”王婆婆厉声喝道。 乾老大本身武功已是不弱,此刻拼尽了全力抱住不放,为师父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王婆婆身为乾老大的师祖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便对徒孙辈下手,就在这一犹豫间,阳公已经消失了踪影。 最后,乾老大慢慢地松开双手,泪流满面,六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痛哭流涕如孩意般。 王婆婆摇了摇头,迈开了双腿前去追阳公。 “师祖婆婆,乾老大为救师父忤逆了您老人家,罪该万死,当以自裁谢罪。”说罢一掌拍向自己的面门。 “噗”的一声闷响,乾老大早已跪倒自尽…… 王婆婆站住了,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徒儿如此不争气,可是这个叫做乾老大的徒孙却是一条响当当的血性汉子。 王婆婆沮丧地走出了灌木丛,那辆开往省城的班车早已不见踪影,天色已黑,绵绵细雨中,只剩下明月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儿。 县公安局看守所。 刘今墨抬头望了望,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叹道:“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只见他双手扭住铁栅栏,双臂一使力,那手指头粗细的钢条便随即拉弯了。他和老祖钻出栅栏,飞身越墙而去。 两人来到了县医院,从侧门上了楼梯,在二楼的住院部里,挨个病房摸过去,最后找到了孟红兵的房间。 孟红兵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可是寒生并不在场。 刘今墨沉吟道:“寒生的许多磨难都是这小子给带来的,冤有头债有主,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说罢一掌击下,孟红兵登时颅骨碎裂,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寒生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老祖肯定地说道。 “走,我们再去打听打听。”刘今墨说道,与老祖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大门口,张局长做完了全面体检,抬头望了望细雨濛濛的天空,正在犹豫着是否冒雨回家。 突然间,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如钢钳般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啊,”他发出疼痛的轻呼,倒抽一口冷气,扭头一看,却是刘今墨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张局长疑惑不解地问道。 “寒生呢?”刘今墨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在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张局长镇定下来,打起了官腔。 刘今墨冷笑着手上加了力道。 “哎呀!”张局长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忙道,“是荆院长打昏了我劫持寒生跑掉了。” “跑到哪儿去了?”刘今墨追问道。 “我昏倒在病房里,不知道他们跑去了哪里。”张局长眼泪都流了下来。 “看来是真的。”老祖分析道。 刘今墨想了想,抓着他重又上了二楼,找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将张局长拽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张局长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目光。 “你应该睡上一觉了。”刘今墨说着,出手点倒了他,将其放在病床上躺着,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走吧,今晚他不会来打搅我们了。”刘今墨尖声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老祖问。 “那个黄乾穗家里。”刘今墨冷冷笑道。 两人走出医院,黑沉沉的天空,仍旧飘着毛毛细雨。 “你看,那是谁?”老祖手指着前面说道。 刘今墨早已看在眼里,那是王婆婆和明月的身影。 “你们怎么也来了?”老祖跑上前问王婆婆道。 “哦,是老祖和刘先生,寒生家里出事了。”王婆婆把在黄乾穗家中听到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寒生下落不明,一时间还没有线索,我们赶紧先回南山村看看。”刘今墨焦急道。 四个人急匆匆一路夜行,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南山村。 村东庄园内一片漆黑,夜雨潇潇,空气之中隐约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厢房内传来自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哀鸣声。刘今墨一个箭步蹿进了屋内,“刷”地划了根火柴点燃了油灯。 屋内地上,躺着朱医生同荷香,兰儿一动不动地趴在朱医生身上……地面上凝结着大片的血渍。笨笨和黑妹红肿着眼睛趴在朱医生的身旁,低头默默望着已无声息的主人,口中发出微弱的悲鸣声。 刘今墨伸手探去,朱医生、荷香早已气绝多时,而兰儿却只是昏厥,于是忙叫老祖将其抱到了床上。 刘今墨已从王婆婆处得知吴楚山人身负重伤,已经变成了“木僵人”,现在看去,的确是没有任何知觉。 “可惜没能逮住阳公,这个逆徒!”王婆婆愤然道。 “师父,老阴婆!”院子里传来明月的叫声。 老阴婆脸上半边青黑半边紫红,肌肉扭曲着,双手紧紧地搂着一头死去的母猪互咬着,脚上的那双绣花小布鞋也甩脱在一旁,看上去也已经死去多时。 王婆婆替兰儿推宫过血,不消片刻,兰儿悠悠醒转来,看见母亲和朱医生的尸体,立即放声恸哭起来。老祖轻轻地摩挲着兰儿的肩头,众人心情都是异常沉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兰儿止住了哭声,望着大家问道:“寒生呢?” 刘今墨缓缓说道:“他被荆太极抓走了,我们正在找。” “为什么会这样……”兰儿抽泣着问,可是没有人回答。 “孩子呢?我的女儿呢?”老祖定过神儿来,忙问道。 王婆婆说道:“是啊,那两个小家伙怎么不见了?” 大家赶紧四下里寻找,可是根本找不见孩子的踪影。 “会不会被阳公带走了?”刘今墨怀疑道。 王婆婆摇摇头,说道:“阳公手里没有孩子。” “那就奇怪了。”刘今墨沉思着,难道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又像在香港时一样,趁着混乱溜跑了?他的内心深处隐约涌现出一丝感觉,他知道那是母亲对孩子的一份牵挂,而且似乎距离并不是十分遥远。在哪儿呢? 刘今墨转动着身体,发觉面向东南方向时感觉强烈,热血涌动,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抬头望向了东南夜空,那里正是灵古洞的方向。 “我似乎感觉到了孩子在哪儿。”刘今墨喃喃说道。 “在哪儿?”老祖万分焦急地问道。 刘今墨转过身来对王婆婆说道:“婆婆,麻烦你照顾兰儿和吴楚山人,我去找孩子,天亮我会回来,然后我们再去寻找寒生的下落。” “我也去!”老祖坚决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找出一个手电筒,与老祖一道匆匆走出庄园,朝着灵古洞方向而去。 ------------ 第二百零七章 劫持 沈才华牵着皱皮女婴的手,两人一蹦一蹦地跃进了灵古洞内。漆黑的石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婴孩的瞳孔急剧地扩大,最后布满了整个眼眶,吸收并放大着任何极微弱的光线。渐渐的,他们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洞内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石壁上几只壁虎受到惊吓四处奔爬,还有些蚊蝇在空中飞舞,但都不敢在他俩赤裸的身上降落。 两个婴儿吸食了一代祝由宗师注入的毕生功力,具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由于他们太小了,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只是凭着本能做出些反应。 沈才华曾经来过一次洞内,所以记住了这里面十分暖和,对于赤裸的他俩,温度十分舒适,所以才拉着皱皮女婴跑了进来。 两人信步一直朝着里面走去,在这里,他们感到十分安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前行。石壁上,一对硕大如铜铃般的红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俩,然后“嗖”地裹挟着风声扑了下来,在俩孩子的头顶上盘旋了数圈,紧接着它的身后面又飞来了十几只小型的怪物,翻上俯下地冲刺着,婴儿好奇地望着这些会飞翔的怪物,“咯咯”地笑了起来。 红眼阴蝠首领带着它的孩子们诧异地望着这两个小人,奇怪他俩怎么无毛可拔…… 小阴蝠们好奇地落在了他俩的脚下,还有两只胆大些,直接站在了婴儿的肩膀上,皱皮女婴伸出小手试探着摸了摸阴蝠毛茸茸的肢体,兴奋不已。 小阴蝠们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阴蝠生活的那个大石室内,石台子上,阴蝠妈妈正在给一群新出生的小阴蝠宝宝喂奶,两个小家伙望见那些肉乎乎可爰的阴蝠宝宝,目光一时都移不开了。 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不知从哪儿衔来几串野果,送给小人们吃,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野果上嗅了嗅,感到无甚兴趣。 沈才华又去摸了摸那肉乎乎的阴蝠宝宝,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但似乎土獾的血液还未消化完,肚皮仍是有些发胀,因此咽了口唾沬,缩回了手,他现在还没有进食的欲望。 不多时,两个婴儿感觉累了,于是爬到石台子上“呼呼”地睡去了。 荆太极驾驶着救护车风驰电掣般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师父的鄱阳湖山谷是在西北方向,他就下意识地反着朝东南方开去。 江南冬雨又湿又冷,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热汗。出了县城的路十分颠簸,约莫已经驶离了县城几十里路,突然,发动机“噗噗”两声,熄火了。他赶紧连续打了几下马达,仍旧发动不起来,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油箱空了。 妈的!真是太不顺了。荆太极跳下车来,四下里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前方大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起码还有五里地。他想了想,拉开后车门,在寒生肋下一点,解开了他的穴道。 “下车吧,寒生。”荆太极说道。 寒生揉着自己发麻的腰和下肢,慢吞吞地爬下了车。 “荆太极,没有用的,我绝不会告诉你《青囊经》上的任何东西。”寒生平静地说道。 “你先别口气硬,等我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再同你慢慢讨论。”荆太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寒生没再理他,放眼四处望去,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似曾相识。 “走吧,我们到前面山脚下的那个村庄去。”荆太极推了一把寒生,逼迫他前行。 寒生与荆太极冒着毛毛细雨一路向山脚下的村庄走去,道路崎岖泥泞,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了那村庄的口上。 村庄里的小路上空荡荡的,见不到半个人影。 “喂,哪儿来的老表,有什么事吗?”屋檐下站着一个白须老头,正以疑惑的目光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寒生一见,心中乐了,此人自己却是认得的,正是集市上卖狗皮膏药的白一膏。 荆太极上前走了两步,客气地对老头说道:“老乡,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空房子出租?” 白一膏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眼睛看看荆太极,又瞟了眼寒生,似乎一愣,随即又抬起眼睛望着寒生,眼神儿一亮。 寒生知道白一膏认出了自己,忙在荆太极身后直摆手。 白一膏多年在集市上卖狗皮膏药,江湖经验丰富,一见寒生摆手,立即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跷,立刻收回目光,问荆太极道:“你们租房做什么呢?” “我们是地质队的,调查这一带山体构造方面的有关资料。”荆太极胡诌道。 寒生突然之间开口说道:“有山洞也行。”随即挤了下眼睛,点了下头。 白一膏立刻明白了寒生的意思,假装望了望天空,然后对荆太极说道:“大鄣山有很多山洞,落脚避雨倒是不错,也无需花钱,行吗?” 荆太极心道,山洞当然再好不过了,在那里慢慢拷问寒生,不怕你不说,而且又无外人干扰,最后又方便毁尸灭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寒生呀寒生,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荆太极了。 “当然可以,麻烦您带我们去吧。”荆太极爽快地说道。 “你们等一下,我回家去换双鞋子。”白一膏说道。 不一会儿,白一膏换上了一双雨靴,手上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什么?”荆太极不解地问道。 白一膏解开包袱皮,露出了里面的大白蚕丝,手摸着茧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寒生说道:“这是以前有位朋友不慎忘记在我这里的,能够防潮,我想你们可能用得着,所以就顺手带来了。” 寒生笑了笑,接过包裹,心道,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 “啊,老乡想得真是周到,太感谢了。”荆太极赞许地说道。 白一膏在前面领路,约莫半个多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前,拨开齐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来一个石洞。 “这就是‘仙人洞’,据老人家说,大约六百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后来大概修成正果飞升了,所以,此石洞就被村里的老表们叫做‘仙人洞’了。”白一膏解释道。 寒生微笑不语,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仙人洞”了。 好兆头,我荆太极今天也将在这洞里修成正果飞升,他美滋滋地想着,然后对这个白须老头说道:“老乡,请回吧,这点是小意思。”遂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他。 白一膏推辞不受。 寒生在一旁说道:“白给的钱还不要吗?” 白一膏一听这话,嘿嘿一笑,爽快地接了过去。 “这就对了,老乡,请回吧。” 荆太极对老头说道。 寒生拽了一把荆太极,说道:“荆院长,要不要请这位老表替咱们看着点坏在路上的那辆救护车,别让人给偷去了。”说罢一弯腰,钻进了山洞内。 “同志,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白一膏认真地说道,手中晃着那两张十元大钞。 荆太极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需要的了,别听我这位同事胡说,他最喜欢开玩笑了。” “那好,真的不需要了?”白一膏低头看着手中的钞票,惋惜地说道。 “真的不需要,请回吧。”荆太极淡淡地说道。 “那好,我走了,有事来村里找我。”白一膏说着恋恋不舍地走了。 这些老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哼,寒生还想玩我一把,看我如何来收拾你,荆太极心中愤愤道。随即也弯腰钻进了仙人洞内,洞里面漆黑一片,寒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 第二百零八章 人性的面具 荆太极没想到这个山洞竟然如此之深邃,无奈自己只有在黑暗中一面摸索着前行,一面注意聆听捕捉寒生发出的动静。待心静下来时,终于听到了寒生跌跌撞撞的声音,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寒生,别跑了,何苦呢?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荆太极喊道,山洞里发出一连串的回音。 “荆太极,善恶终有报,你的报应就快到了。”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似乎就在前面。 荆太极提起了真气,想要加快脚步,但是不行,黑暗里的石壁凹凸不齐,一不留神儿就会撞得头破血流。两人其实相隔也就是十余丈而已,荆太极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洞内甬道越来越窄,荆太极仅凭寒生“呼哧”的喘息声辨明追踪的方向。那寒生不会武功,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了,而荆太极身负上乘内功,调息轻松,不累也不喘。 “荆太极,王婆婆为人正直慈祥,为什么收的这三个徒弟却如此心术不正?”前面传来寒生的说话声,夹杂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荆太极知道寒生已经跑不动了,于是一面敷衍回答着,一面悄悄地向前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 “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什么心术正不正之说,那全是人们杜撰的,”他一面前进着,一面相应将声音放轻点,仿佛距离并未改变,“所谓心善之人,往往都是那些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人。人类社会要前进,岂能靠心善的人去推动?所谓心恶之人,却是那些发挥人类能量极限,刻苦奋斗、奋勇拼搏并脱颖而出的小部分人,自然会被那些安于现状的蠢人说成是心术不正了。对任何人的评价,总有不同的说法,历史上这类情况比比皆是。你还在听吗?”他止住话语,竖起耳朵静听。 “我在听着呢。”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 荆太极感觉与寒生的距离又拉近了数丈,于是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寒生,你说我师父王婆婆是正直慈祥之人,可是你知道吗?她年轻时也曾经是江洋大盗,滥杀无辜。” “你在胡说,婆婆绝不是那样的人,你能具体说出她滥杀了哪些无辜的人?”寒生反驳道。 “湘西凤凰古城的梅员外夫妇就是被我师父所杀……”荆太极说着。 “梅员外夫妇!”寒生大吃一惊,那不是梅小影的父母吗?湘西凤凰古城,大户人家梅员外,不错,正是小影婆婆和刘今墨师父梅一影的家,天门山野拂宝藏的看守人之一…… “你在胡说……”寒生嘶哑着嗓音说道。 “我没有胡说,”荆太极反驳道,“那梅员外夫妇武功了得,深不可测,我师父自忖未必能赢,所以在他家的佛堂里动了手脚,结果梅员外夫妇中了祝由迷香,被师父轻易地用蘸水的绵纸封住了口鼻,窒息而死,这是我年轻时,师父亲口告诉我的。” 寒生听罢心中一片茫然,荆太极说得没错,关东黑巫一直觊觎着野拂宝藏,阳公老阴婆的师父正是人称“客家圣母”的王婆婆。梅员外夫妇惨死后,家中那个紫檀木匣便不翼而飞了,原来是王婆婆交给了徒弟阳公。那阳公隐匿天门山寺十年,按图索骥寻找野拂宝藏,最后在鬼谷洞与最后一个看守人湘西老叟恶战,几乎全军覆没。 王婆婆……难道竟然是这的一个人?人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吗?寒生迷茫了,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想着想着,寒生不寒而栗。 “你怎么不说话了?”荆太极问道。 黑暗中听不到寒生的回答,但荆太极却感觉到寒生紊乱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寒生突然之间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不想跑了,人世间又有多少人在面具的后面生活?自己不过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青囊经》,数月之中,他与父亲两人原来平静的生活完全被打破了,看到人世间竟然是那样的龌龊,那样的血腥。他累了,他多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平凡生活中去啊…… 兰儿,此刻他突然想到了兰儿,他回忆起当日在集市上初次见到她的情形,那张丑陋的脸和兰儿卖身救母的义举……嗯,兰儿是真实的,她绝没有戴着面具生活。寒生微笑了,世上终归还有真情在,他的体内感觉到有一股热血在奔流。 这时,一只强硬的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 “哈哈,寒生,终于抓到你了!”荆太极大笑道。 寒生淡淡地说道:“抓到抓不到又怎样?《青囊经》我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荆太极阴笑起来,然后又接着说道,“寒生啊,虽然我的祝由散没有了,但我还有更加直接的办法让你说出来,让我先将这个办法的操作程序说给你听,咱俩都是医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 “你说吧,我听着呢。”寒生平静地说道。 “人体解剖学太深奥,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总归会找到你大脑中贮存《青囊经》的那部分记忆沟回的。怎么样?简单至极吧?”荆太极哈哈笑将起来,冷酷得令人毛骨悚然。 “卑鄙!简直禽兽不如!”寒生大叫起来。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禽兽不如,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荆太极手上加了些力道,寒生手臂一阵麻木。 “我寒生不过是一个乡下土郎中,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惜了当年华佗舍命遗留下来的《青囊经》,竟然落入你这种恶人之手。可悲啊!”寒生喃喃道。 荆太极闻言暗喜,有门儿,遂进一步循循善诱道:“寒生,你告诉了我,然后我俩可以共同使用《青囊经》上面的医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于天下,岂不快哉?只要能医好病人,病人又何必在乎医生的善恶呢?话说回来,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医生的人品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它们怎么还不来呢?”寒生嘴里叨咕着。 “谁?谁还没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指望有人来了。”荆太极说道,他怀疑寒生脑子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黑暗中,由远而近出现了一群红色的眼睛,为首的那对鲜红如血的眼睛硕大如铜铃,寒生知道,那是阴蝠首领…… ------------ 第二百零九章 恶有恶报 “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发出了有针对性的个别攻击的命令,那些年轻的阴蝠铺天盖地般一股脑儿地冲向了荆太极。 荆太极猝不及防,惊愕之中,脑瓜顶上的头发、眉毛相继被一缕缕地拔掉。他疼得大喊大叫,跳将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 “飕飕飕”的风声四起,他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抵挡那些阴蝠的轮番攻击。须臾,胡须也统统被拔光了,疼得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随着毛发被拔光,阴蝠们也对他失去了兴趣,纷纷退下。 荆太极眼睛余光盯准了那对铜铃般的血红眼睛,身子纵身一跃,竟然一把抓在了阴蝠首领的脖子下面,入手绵软,仿佛棉布制品,那是首领的圣物——骑马布。 阴蝠首领拼命回挣,荆太极举起另一只手掌,猛力砍向了首领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白影滚地而来,“呼”地跃起,咬向了荆太极的颈部。 荆太极突然感到自己脖颈两侧一凉,然后一种强烈的痛楚感传递上大脑。“沈才华!”他立刻意识到了,可是已经晚了,左右颈动脉早已被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利齿切断了…… 随着动脉鲜血的迅速流失,他的腿渐渐发软,站立不住而跪倒在地上,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大脑的思维慢慢减缓,约束大小便的括约肌松弛了,粪便涌出…… “仙人洞”外,白一膏在回村的路上始终思索着那位小神医寒生话里的意思。荆院长?救护车?他决定要弄个明白,于是撑着雨伞,沿着泥泞的乡村公路跋涉了五里路,看见了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印着“婺源县人民医院”的字样。 白一膏向本地镇政府汇报了这件事,当然,那二十块钱他没有提起。 镇上向婺源县***挂了电话,办公室人员经与县医院核实,遂向黄乾穗主任做了汇报。黄乾穗没有通知县公安局,而是派了黄建国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基干民兵连夜前往大鄣山,务必将寒生和荆太极当场击毙。 数小时后,手持武器,打着手电筒和火把的民兵们终于在“仙人洞”内深处找到了荆太极惨不忍睹的尸体,寒生则踪迹全无。他们将荆太极的尸首抬出了“仙人洞”,洞口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老表们议论纷纷,说这“仙人洞”自古就是进去不得的,看吧,又出了一桩人命。 赶回家中,黄建国将情况告诉了父亲。 黄乾穗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在客厅里不住地踱着步,许久才开口说道:“朱医生死了,吴楚山人夫妇死了,祝祺和小兵也死了,刚才医院里来了电话,小兵七窍流血,是被人以重手击碎了脑売。阳公下午回京,可是他的那个徒弟乾老大却被发现陈尸于汽车站旁的树林里,脑袋都开瓢了,这肯定也是江湖上的人干的。还有,就是那个刘今墨和老祖竟然越狱了,加上寒生失踪,现在荆太极又惨死在荒郊山洞,莫非这就是太极阴晕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黄建国没有做声,只是平静地望着父亲。 “傍晚京城来了电话,多事之秋,政局多变,首长让你和东东立刻回京,并且要我也一路同行。”黄乾穗说道。 “东东爸爸具体说什么了没?”黄建国开口问道。 “没有。”黄乾穗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收拾收拾,明早起程吧,说不定那个越狱的刘今墨会来捣乱的。” 黄建国点点头,真正的舞台在京城,那里才是我施展抱负的地方。 “小国,你回来啦。”东东眉飞色舞地冲了进来。 黄建国露出粲然的笑容。 “爸爸要我们回去呢,这里阴雨连绵,又湿又冷,心儿都是凉的。”东东撅着厚厚的嘴唇,手指着胸口说道。 “我们明天早上就走。”黄建国淡淡说道。 县人民医院,荆院长突然遇害的事情迅速在夜班医护人员中传开了,大家都感到恐怖和不可思议。住院部一名夜班护士查房时,无意中发现了昏睡在一间空置的病房床上的张局长,遂送进急诊室抢救,抽血化验各项指标均属正常,做了心电图透视和B超,只是发现了脂肪肝和前列腺肥大,其余也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就是苏醒不过来。最后釆用了心脏电击除颤,张局长才悠悠醒转。 “张局长,你怎么会昏倒在病房的床上,而且还蒙着棉被?”值班的副院长问道。 张局长茫然想了半天,最后才回忆起自己被刘今墨点了穴道。“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你们马上给我联系黄乾穗黄主任,我要马上向他汇报。”他匆匆说道。 黄主任的吉普车来到了医院门口,张局长虚弱地爬上了后座,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深宅大院前。 “我先是被荆院长打昏,傍晚出医院时又被刘今墨再次打昏,我现在头还是昏的。”张局长语无伦次地说道。 黄乾穗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张局长,你做得很好,先回家去休息,这件事组织上自会处理的。” 回家的路上,张局长还在犯着嘀咕,我哪儿做得好呢? 夜深了,建国和东东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黄乾穗丝毫没有睡意,他仍旧一个人在客厅里呆坐着,苦思冥想,院子里不时传来持民兵巡逻的脚步声。鸡叫三遍,东方现出黎明的曙光,他推门出来、深深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不就是十年嘛,弹指一挥间而已。 ------------ 第二百一十章 背井离乡 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里,耳边默默倾听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厮杀,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闻到了荆太极临死前屎尿俱下散发出来的臭味儿。 “吱吱”,两声亲切的呼唤,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里的是那条骑马布,寒生笑了。 “妈妈。”一个轻微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鼓。 两个赤裸着身子,胖嘟嘟的婴儿爬到了他的身上。“沈才华!”寒生惊喜交加,不用说,黑暗中摸着的那个皮肤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皱皮女婴了,看来是这两个小家伙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经与父亲一道为沈才华接过生,又替他和皱皮女婴治病,他俩当然认得寒生,孩子们顿时觉得有了安全感。 “吱吱”,红眼阴蝠首领发出了邀请,带着寒生和两个婴儿回到了阴蝠们居住的石厅内,原来它是想让寒生见识一下它那些刚出世不久的阴蝠宝宝。 “送你们一件礼物吧。”寒生解开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茧,平铺在石台上,让阴蝠妈妈和宝宝们睡在上面,既温暖还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华又轻轻喊了声:“妈妈。” 黑暗的石洞远处出现了手电筒光,有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吱吱”,首领昂首发出了警报,全体小阴蝠立刻升空盘旋着,随时准备出击。 “我已经感觉到了小才华就在附近。”洞内清晰地传来了远处的说话声音,熟悉的声音。 “刘今墨!”寒生大叫起来。 “啊,是寒生!”刘今墨惊住了,随即几个纵跃,转瞬间便来到了寒生的面前。 “真的是你,寒生。”刘今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沈才华义叫了一声,刘今墨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妈妈。”皱皮女婴也生涩地叫了一声。 老祖喜出望外,热泪滚滚,抄起女婴,在她的皱皮上亲吻个不停:“我的女儿,会喊‘妈妈’了,你可想死我了。” “寒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今墨平静下来问道。 寒生讲述了被劫持以及阴蝠和鬼婴杀死荆太极的经过。 “寒生,我必须告诉你……”刘今墨心情悲痛得说不下去了。 “什么?”寒生问道。 “你父亲死了。”刘今墨终于脱口而出。 “什么?”寒生脑袋里“嗡”的一声。 “朱医生同荷香一道被阳公杀死了,吴楚山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兰儿悲痛欲绝。”刘今墨接着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四下里一片静寂。 寒生没有哭,只是将眼泪噙在了眼眶里,他霍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灵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南山村东庄园的大门敞开着,寒生冲进了院子里。厢房里亮着灯,床上躺着父亲的尸体,另一张床上躺着荷香和吴楚山人,兰儿跪在地上,上身伏在母亲的遗体上抽泣着。 寒生恍惚地走到父亲身边,默默地端详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耳边响起老爹以前经常在清晨喊他起床的声音:“寒生,该起来了,这样下去会没出息的。” 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脸埋进了父亲的胸前。 这一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从前,你给人瞧病,我为你捣药配伍,虽然那时很穷,但我们父子过得很快活……”泪水模糊了寒生的双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声恸哭起来。 笨笨睁着红肿的眼睛,轻轻来到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趴在他的身旁。 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村里的公鸡打鸣了,东方现出鱼肚白,雨也终于停了。 寒生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兰儿身旁,轻轻地搀扶起她,并将她搂在怀里。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兰儿,抓住吴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关。此刻,寒生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与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疗伤。”寒生平静地开口说道。 “到我的鄱阳湖山谷去吧,那里安全隐秘,无人知晓。”王婆婆说道。 寒生目光异样地望着王婆婆,最后点了点头。 王婆婆望见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寒,虽有所诧异,但一想,这寒生恐怕是过度伤心的缘故。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南山村,张局长醒来后就会派警察来这儿的。”刘今墨说道,大家都点头称是,于是开始分头准备。 刘今墨先来到一户熟悉的村民家里,花钱买下一辆牛车,赶着回到了庄园大门前。寒生抱着父亲的遗体安放在牛车上,老祖也抱来了荷香的尸体,准备安葬在鄱阳湖山谷里。最后刘今墨将吴楚山人也搬上了牛车,并在他们的身上都蒙上了棉被。除此之外,刘今墨还将兰儿埋在院子树下的那袋太极土卵也扒了出来,放在车上,将来寒生肯定会用上的。 寒生搂着兰儿的肩膀坐在牛车上,老祖也抱着俩婴儿上来坐在旁边。 “婆婆,你赶着牛车先行一步,我还要做一些江湖上的善后处理,包括老阴婆的尸体。完事后,我自会前往鄱阳湖山谷找你们。”刘今墨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了。”王婆婆扬起鞭子、明月坐在右边,牛车慢吞吞地离开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怀孕的黑妹也跟在牛车的后面一步三回头,留恋地望着故土。 寒生眺望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童年记忆,那时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充满了欢声笑语,而这一切,都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车行去很远很远,遥见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浓烟,刘今墨按照江湖规矩处理了那所庄园。 “寒生,我怕。”兰儿依偎在寒生的怀里,身上直打着哆嗦。 寒生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兰儿单薄的身子,几滴冰凉的泪珠挂在他的眼角上,他的脸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起雾了,南山村渐渐隐匿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天地间混沌一片。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