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第一章 “咔咔……” 并盛中学,国二级走廊尽头女厕,最后一个隔间。 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抬起手将门拉环松开,又往外推了推,厕所门就像焊死一样纹丝不动,她松手时,掌心留着的墨水痕迹沾上门把手。 女厕极其安静。 除了门顶传来的声音。 她没抬头,但隔间就这么小,就算猜到自己会遭遇什么,也只能像呆鹅一样站在原地,任由脏水连盆一起落下来—— 灰色水花四溅。 头皮冰凉,水顺着发尾流进她脖子里,白色校服衬衫被染上灰黑色,湿答答黏着皮肤,连外面那件深蓝色毛衣背心也吸满了脏水。 她低着头,听见门外一阵放肆的笑声。 似乎不满意隔间里的寂静,外面的人笑完,其中一人礼貌地敲了敲门,语气堆满亲昵的关怀,“摩西摩西?” “近同学,没事吧?” “……” 门内仍是一片死寂,她们互相对视,确定刚才看见那个怪咖走进去。 迟疑片刻,她们还是选择将抵住门的拖把挪开,毕竟恶剧舞台已经搭好,如果看不到压轴小丑出场,哪算尽兴? 木门慢慢向外敞开。 露出里面披散长发,形状狼狈的女生。 始作俑者抬起手掌,脸上堪堪扯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哎呀哎呀,瞧瞧我们的好学生近朝颜,这是遇到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 里面的人一步迈出,伸长右手,越过她,握住被丢在角落的拖把。 犹如实验课一样步骤准确。 转身,将拖把塞入厕坑,旋转三百六十度,重新抽出后,趁新鲜怼向最吵闹的那张嘴—— 世界再度寂静。 短暂几秒后,两位旁观者从这冲击的一幕中回过神,一边护着脸往外跑一边尖叫,“疯子,疯子!别过来!你死定了!你等着!你真的死定了!” 傻子才等。 近朝颜犹如吕布在世,扬起拖把追了出去,只在踏上走廊时恍然一瞬。 …… 惊叫声此起彼伏,传遍教学楼某层走廊。 对楼天台。 枕着胳膊躺在水箱上的人影淡然掀开眼帘,与晴空相映的灰蓝眼眸微动,精准捕捉到噪音的来源。 隔着楼栋宽敞空间,也不妨碍他看清走廊上那场骚.动。 天空仍然晴朗无忧,少年眼底却逐渐凝聚阴霾。 直到他看见几个梳着飞机头的红袖标匆匆跑进目标走廊,没过多久,又从里面冲出来,各个扶着墙弯下腰。 少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副委员长,”独属并盛中学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的清冷声线,毫不客气地质问:“怎么回事?是谁在破坏风纪?” 他的副手,草壁哲矢,此刻也在教学楼外,面色复杂地又拉开一段和教学楼的距离。 “是一个转校女学生,不太擅长日语……”草壁哲矢组织着语言,脑海中却回忆起那个女生校服被淋湿,挽起袖子的手腕上还有很长的新鲜伤痕,一看到他们过来就立即放下了“武器”的配合模样。 换成并盛的任何一个男同学,现在已经被他锤进地里了,而且极有可能被震怒的云雀再咬杀一次。 他咬紧嘴里长长的青草根。 犹豫很久,最终道,“应该和同学有点误会,她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并且决定从现在开始承担校园卫生,作为检讨。” 不承担也不行,草壁想,她应该不会想让美好生命结束在今天。 毕竟整个并盛都知道,风纪委员长的禁忌之一,是校舍被破坏。 倘若不能让校舍恢复如初,她的下场……应该会比自己刚才看到的样子更惨吧?甚至连修饰了事情严重性的他都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 他听着一声不吭被挂断的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熟练地抬手开始捂自己开始幻痛的下巴,好像提前听见了响彻颅内的骨裂声。 - 近朝颜却没时间思考自己的死.刑变死缓。 教室外的走廊窗户像一幅幅相框,让碧蓝色天空一帧帧过渡成赤红色晚霞,此时教学楼内空无一人,只有操场上的棒球社成员迎着夕阳挥出一记全垒打。 而这一切景色都不被弓身擦地的她看见。 第十八遍—— 腰要断了。 鼻子里都是消毒.粉的味道,嗅觉完全失灵了。 小臂上被美工刀划到的伤也被泡得疼痛不已,肯定发炎了。 鞋子也因为被图钉扎过底,在反复进出洗手间水池区域之后渗进了水,又或者是被她本来打湿的衣服牵连…… 好累。 卫生却还没搞完。 虽然她有注意,但毕竟在追打中没法百分百保证自己拖把的落点,即便并盛走廊墙的瓷砖贴的很高,刚才也已经擦过,但如果白墙部分也沾了痕迹,还得用铲子、砂纸弄掉,再用石膏和油漆补色。 这不是十四岁女孩该学的事。 可如果近朝颜是个倒霉催的孤儿,莫名其妙穿越到异世界,因为没有护照又不会说日语,被送到大使馆却满地图找不到自己家……最后连被遣返回祖国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当作不明人士丢弃的混血孩子,送往当地的儿童养护机构,那么二度进孤儿院的她会这些技能也就很合理了。 只是不知道弄完所有卫生,回到并盛儿童福利院里,赶不赶得上给弟弟妹妹们做饭的时间。 往常她都得六点之前回到才行。 “呼……”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灼热的气,和身上快重新干透的冰冷黏腻校服形成对比。 提起水桶抬头去看锃亮如新,因为一路退着走所以连脚印都擦得干干净净的走廊时,近朝颜看见了从窗户外落下来的最后一缕金光。 夕阳里无人的并盛校舍,有种静谧宁和的美丽。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有人会这样爱护学校。 想到先前被人锁在厕所、泼下脏水的时候,转头从窗户上方瞥见的对面楼顶那一抹扬起的黑外套,近朝颜重新垂眸,很轻地用日语念出那个名字: “云雀恭弥。” Hibari Kyoya。 …… 她早就认识他,隔着一个世界。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来到这里,生活还和他对比得如此狼狈。 他站在并盛的顶端,而她是他规则和秩序中,不屑一顾的草食动物群体里的最底端,被普通的同学排挤、欺负、恶作剧,并且她的人生剧本里没有这世界主角命运里的逆袭。 她是如此普通平凡,甚至连唯一的剧情优势都发挥不出来,因为故事还没到刚上演的时间线。 一点也不像穿越者该有的待遇。 就像现在,校舍和走廊在金色的夕阳里闪闪发光,连厕所都变得干干净净,唯有拎着脏水桶、衬衫都变成灰色还散发出怪味的她,是这层楼里看上去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如同她偶然闯入这个难以相融的世界。 金光在眼底晃了晃。 像是会跃动,凝出的一团流动灿金色,像罗马故事里的许愿池。 近朝颜眼睛被晃到,莫名想起来自己举着拖把冲出厕所时忘记的念头。 她早就知道冲出去的后果,也早就做好了收拾这一切的准备,只是被泼下水的那一刻,对比天台那道悠闲如风的身影,难免会生出羡慕。 既然都穿越了。 就不能一步到位,让她穿个强点的人爽一爽吗? “叮。” 胸口的校牌掉进水桶里,发出奇怪声音。 她回过神来,赶紧提着水桶往水池那边走,并不想明早因为没戴校牌被校门口执勤的风纪委员们逮住,毕竟她今天已经给他们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然而小心翼翼倒完水,将水桶和水池冲了个底朝天—— 近朝颜也没找到校牌。 喘气声愈发深重。 她扶着瓷砖墙起身的时候,脑袋一阵头晕目眩,站着缓了会,直到身上透骨的冷意开始变成热时,她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在发烧。 感冒发烧,搞丢校牌,无法及时回到福利院,还有明天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譬如被风纪委员揪住,被今天脸接拖把的女生家长找上学校…… “哈。” 她很轻地出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用自己最熟悉的中文说道:“真累。” 真累呀。 如果明天不会到来就好了。 - 然而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晨光隐隐绰绰扫过眼皮时,近朝颜在困顿的睡意里咯噔:……闹钟怎么没响? 她猛地坐了起来! 意料中在上铺起猛时会撞到墙顶的疼痛并未出现,睡前席卷全身的疲惫、疼痛,都一扫而空,身体轻得像是羽毛一样能飘起来。 也就在这时。 近朝颜睁开眼睛,看清自己所处环境。 宽敞的和风房间,四面都由绘着不同光景的精致水墨屏风隔断,木结构的古朴天花板被规划出一格格空间,像绚丽藻井,看得人头晕。 ……这哪儿,寺庙? “已经死了吗?” 没想到她一个孤儿,死了还能被送到这种昂贵地方超度,并盛儿童福利院还怪令人感—— 不是,刚谁在说话? 近朝颜警觉地开始找出声的人,又在屋里上上下下看了一圈。 鬼影没找到一个。 但有件见鬼的事。 “砰!砰!砰!” 房间里绘着嶙峋山石景色的屏风被毫不怜惜地接连拉开,屋里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这四通八达的迷宫究竟哪里通向带镜子的浴室,索性迎着阳光冲到了庭院。 枯山水景观里,惊鹿水器的竹筒轻轻叩响在石板上。 其下一方清澈水池映出微熙的天空,修剪整齐的柏枝与枫叶……以及一张清俊、略带婴儿肥的少年面容。 细碎的黑色刘海稍长处落在冷白鼻尖。 愈发凸显那双灰蓝色凤眼神韵。 现在,这双一贯平静的眼睛先是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然后迅速闪过种种诸如惊愕、怀疑、恍惚的情绪,最后定格成一种古怪的微妙。 水池映着的少年抬起手,轻戳了下自己的脸颊。 仿佛在戳一颗肥皂泡。 然而泡泡没有因为他的力道而破灭。 半晌后。 “我靠。” 庭院里响起一句字正腔圆的中文。 清越嗓音带着中彩票大奖的不可置信,“……还真让我爽到了?” ------------ 2 第二章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云雀恭弥,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近朝颜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想到自己自从穿越过来就基本告别了形式丰富多样的中餐,每天在福利院领到的水果还是切块的寥寥几片,就连补充蔬菜都只能靠啃从前看不上的难吃草叶—— 总之。 年纪轻轻就被迫过可怜留子生活的她,现在就要吃、中、餐! 庭院里的少年毅然转身,想起刚才胡乱开门时隐约瞥见过穿着和服的中年妇人,一边组织点餐的语言,一边循记忆的方向走。 屋檐飞翘的长廊下一步一景,远处以低矮的黑瓦白墙相隔,近处繁茂的绿植更是遮挡视线。 近朝颜没走多久,就把自己绕晕了。 而视线范围内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顶着这张脸喊出丢人的求救话语时,优越的听力忽然捕捉到某个方向传来的人声。 少年眼睛一亮。 迅速朝着那边快步而去。 “刷” 沿途阻挡的木门都被毫不犹豫推开,挡住视线的矮墙也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仿佛触发身体的本能反应…… 骨节分明的手掌撑上墙沿,稍加用力,整个人就如飞鸟般轻盈落地。 ——不是,这哥到底翻过几次墙,怎么这么熟练啊? 黑发少年稳稳落地,灰蓝色眼睛里的情绪却十分恍惚。 也正在这时,人声离她所在愈发靠近,是一男一女,都非常耳熟。 男声来自她昨天听过的风纪委员会副委员长,草壁哲矢,声线厚且沉;至于女声……明明很纤细,却因为心情极差,无端有种不好惹的感觉。 她清楚地听见那道女声对草壁哲矢质问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近朝颜:“!” 噫,这什么瓜? …… 五秒钟后。 在对上那双阴沉的深棕色眼睛时,近朝颜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声音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同时也开始后悔刚才为了近距离吃瓜而翻上墙头。 因为墙那边的女生就是她自己啊啊啊啊—— 不对。 从那双眼睛看过来后,蕴含的怒火更甚、几乎能直直喷薄出来将她反复烧成灰烬的状态来看,现在在她原本身体里的人似乎、好像……是云雀恭弥。 这是什么“爽了但没完全爽”的离谱剧情! 眼前。 女生冷笑一声,再度阴声开口:“看来你就是这场恶作剧的主谋,很好,我正想去找你。” 近朝颜:“……” 她不是,她没有,她哪里敢啊! 说起来,自己那张脸平时看起来有这么恐怖吗? 穿着黑色睡衣坐在墙上的少年条件反射地将身体往后微微仰了下,灰蓝色凤眼微微睁大稍许,像是被下方女生的气势所摄。 同样还没换下福利院灰色睡衣的女生朝着墙头的人一步步走来。 明明那么瘦弱,右手手背上还缠着绷带,披散的头发也因为缺乏营养而呈现微浅的棕色,发梢还干枯毛躁,但这丝毫不妨碍其中承载的强悍灵魂释放出的勃然怒意。 连对着镜子照了十多年,从来平平无奇的那双棕色眼睛,也因灼然震怒而像火焰中燃烧着的剔透琉璃。 近朝颜后背发毛,被这野兽般的气势逼得只想掉头就跑。 就在她即将退到掉下墙头的前一刻—— 一只手拦住了那个气势汹汹的人。 草壁哲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私宅,近同学,在委员长本人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你不能闯入。” - 乱了。 全乱了。 近朝颜刚发现自己穿成并盛最强的云雀恭弥有多爽,现在看到顶着她本人脆弱壳子的云雀一眼不发要对草壁出手就有多惊恐。 即便他气势惊人,却因为身体过于柔弱、动作迟钝而一下都没能够着副委员长的衣角。 更糟糕的是。 草壁哲矢似乎对他的冒犯忍无可忍,想要出手制止。 近朝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那脆弱的身板可禁不住人高马大的草壁一下,更禁不住云雀那么大的气性! 着急地快要上火之时,灰蓝色凤眸清晰映出两人的动作轨迹,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在她面前慢慢上演…… 黑发少年一言不发从墙头跳下。 如轻盈黑猫,眨眼间介入这场争斗。 一手挡住草壁哲矢的动作,另一手精准地握住属于女生的纤细手腕,她看向云雀恭弥,用自己确定的日语词汇出声: “你,跟我来。” 云雀恭弥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大早上被几个闹腾的小孩围在床头叽叽喳喳地命令他起来做饭,没摸到浮萍拐让这世界强制静音也就算了,结果睁眼却看到逼仄又离谱的陌生地方,随后是浴室镜子里映出的一张陌生却毫无疑问属于女生的面孔…… 好不容易摆脱那莫名其妙的地方,回到自己家却被往日的忠诚副手不容置疑地拦在门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身体,里面似乎已经住进了新的不速之客,而草壁竟然眼拙到认不出真正的他…… 荒唐事接二连三出现。 他怒到极点,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就想知道今天这出恶作剧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于是,在近朝颜发觉他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之后,松开手,示意他往屋里走时,他冷哼了一声,转身往有门的方向去。 只是还没迈出半步。 陡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朝着前方栽去。 …… “要死了。” “我这昨晚才退下去的烧,我的哥,你怎么气性这么大啊,就冲你今天这活活气晕的样子,我身体少说被你折了二十年的寿——” 古色古香的精美和室里。 黑发少年边给榻榻米上安静躺着的女生脑袋上换毛巾,边在嘴里小声嘀咕着中文。 刚才看着她一路把人抱进来的草壁这会儿应该还在庭院外,不过近朝颜实在无暇顾及反过来吃瓜的副委员长震惊的表情,她快愁死了。 她要的是那种无后遗症的纯爽文穿越剧本,到底是哪路神仙做事做一半,简单粗暴把她和云雀的灵魂对换完就跑啊? 就云雀这暴脾气。 今天能气晕,明天就能气进icu。 近朝颜后悔了,她还不知道这穿越之后又跟人互穿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别到时候云雀把她身体折腾挂了,她变成一缕游荡在异世界的孤魂。 被自己想象到的画面吓得不轻。 于是当草壁帮忙叫来的家庭医生安排好输液,榻榻米上的人悠悠醒转的第一时间,她就双手合十,跪在榻边,摆出非常诚恳又虔诚的表情,将一句带敬语的请求熟练说出: “求求你了,冷静点。” 一觉醒来看见自己那张脸露出这种窝囊表情的云雀:“……” 他瞳孔一缩。 近朝颜不知哪里又惹到他了,一急就忘了日语怎么组织,好在想起来中文行不通,便开始挤出自己蹩脚的英语:“your body,ohno,my body——” 啊啊啊不要再生气了,算我求你了哥哥! 或许是因为发烧导致的虚弱,又或许是被接二连三的噩梦支配,云雀恭弥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地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近朝颜“呃”了声,小心翼翼地发问:“May i speak Chinese?” 躺在床上的人安静十数秒,心平气和地回答,“去让副委员长找个翻译器过来。” - 顶着云雀的身份命令草壁这件事进行地非常顺利。 近朝颜对副委员长欲言又止的八卦眼神视而不见,拿了翻译器就立刻回屋关门,十分配合云雀的审.讯,因为她现在也想立刻马上换回来。 然后她听见了第一问: “你用的什么巫术?” “……?” 近朝颜表情空白,反复按了三遍翻译,才茫然地抬手指着自己。 巫术,她? 要会这玩意她第一个就得把那些霸.凌人的同学给做了。 于是她拿起翻译器激情输出了一段中文,核心意思就是“不会,不知道,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反向把问题抛回给云雀,问他有什么头绪。 虽然她昨天确实许了个离谱的愿望,但她刚才也虔诚许愿换回来,可惜并没有实现——所以这肯定不关她的事。 云雀恭弥将她所有变化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片刻后,眉毛一扬,慢条斯理地问:“照你这么说,你很无辜?” 近朝颜被自己音色说出的流利日语晃了晃。 然后才坚定颔首。 云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扬起唇露出个笑容,“好,那你去找副委员长,再让他办一件事。” “什么?” “让他现在把关于‘近朝颜’这个人的所有资料送过来。” 近朝颜:“……” 行。 你爱怎么查怎么查。 她气鼓鼓地起来,再次当传话筒,只是这次说完之后,还惦记着自己先前的穿越大事,又对草壁缓慢而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饿了,要吃中餐。” “找,中国厨子。” 庭院里穿着黑色旧校服、梳着飞机头的男生愣了下,才应道,“好的,您有特别想要尝试的食谱吗?” …… 一小时后。 房间里的棕发女生神色平静地打着点滴,用完好的那只手翻着几张薄薄的资料,只觉这寥寥的几页纸上翻来覆去写满了两个字: 可疑。 而在女生的对面,依次摆开好几张长木桌,宅邸里穿着和服的中年妇人动作轻而慢地将一盘盘装在精致餐碟的菜肴呈给准备用餐的少年。 热炒的中餐选取了空运过来的最新鲜食材,经过厨师技巧纯熟的烹饪,色香味俱全,它们分别是: 油渣小白菜,清炒油麦菜,上汤娃娃菜,蒜蓉炒空心菜,白灼菜心,凉拌秋葵,蚝油生菜…… 几张桌子绿意盎然。 云雀恭弥从前一贯爱用“草食动物”这个词骂人,但从没想过有一天报应居然是被一只草食动物顶着他的身体表演吃草—— “你在吃什么东西?” 近朝颜表情特别自然地看着他,“中餐,热的,青菜。”知不知道能在你们这里吃上热腾腾的、丰富多样的蔬菜有多不容易啊? 云雀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自己的脸吃这些草,他脸都被映绿了。 “不准吃。” 刚端起米饭的近朝颜:“?” 她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看在哥老老实实打点滴的份上,只能忍痛去拿旁边切好的西瓜,先吃点天价水果也不是不行。 经由云雀宅的下人们精心挑选的西瓜清脆又甜,近朝颜一炫就是大半个。 等到心满意足吃完餐前水果,想趁着菜还没凉之前再动筷时,她的脸色一变。 连本来想再次阻止她、甚至干脆叫人过来把这桌菜都收走的云雀都被她凝重的神色惹得一顿。 近朝颜坐在桌后,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云雀恭弥不适应被自己的眼神盯着,转开了目光,“怎么了?”难道是西瓜有毒? 坐在餐桌后的黑发少年神色无措,灰蓝色眼睛左右飘了会儿,语气轻而飘地蹦出了两个词:“那个……厕所……” “出门左——” 冷淡的女声在回答到半途中也是一顿。 两人同时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 死寂。 和室里一片死寂。 近朝颜整个大崩溃,不知道纸片人凭什么也要上厕所,先前被刻意忽略的、与女生有别的身体结构现在莫名其妙因为人有三急这件事而变得愈发有存在感。 而有些冲动越忍就越显得急迫。 要疯了。 近朝颜以手成拳,抵在薄薄的唇边,似乎想凭借超凡的意志力强行对抗。 直到云雀恭弥铁青着脸看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话: “你,打,算,憋,死,我?” ------------ 3 第三章 脏了。 她脏了。 近朝颜游魂般飘回了餐桌前,无意识地再度拿起毛巾开始擦自己已经洗过三遍的手,然后就如同一幅褪色的线稿,魂不守舍地往嘴里塞青菜。 这次云雀没再阻止她,不知道是不是也同样被打击得够呛。 毕竟这种程度的“坦诚”对他们两个未成年异性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屋里特别安静,能听见风吹过木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声,树枝上还残留着前几天下雨后仅剩的晚樱花蕊。 近朝颜喝完餐后茶,重新开口,“我……” “我——” 两道声音重叠。 却是不同的自称词。 她看着用女生身份说出男性自称词“仆(ぼく)”的云雀,而云雀也看着她用他的脸说出那声“私(わたし)”,两人又一度陷入沉默。 还是近朝颜先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雀恭弥平静地回答,“我会找出这件事发生的原因。” 近朝颜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只是临了想起来什么,往屋里挂在墙上的时钟看了眼,同他道,“下午,数学课。” 虽然草壁先前看人晕倒时,问了她一声,帮忙请了假,但近朝颜本来听日语就够费劲,用日语学数学更难上加难,实在不想再错过知识点。 云雀本来还可有可无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中途却意识到什么,“你去?”她要用他的身体去教室群聚? 近朝颜:“我……” 等等,她捋捋。 现在这样的她和这样的云雀,究竟哪个去上课才算有效学习? 她头脑风暴了一会儿,到嘴边的回答莫名一拐,“你去。” 云雀:“?” 他眼中出现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在命令我?” 近朝颜噎了下,抬手去抓翻译器:“……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谁才是那个应该遵守学校风纪,乖乖上课的近朝颜?” 听着翻译器狗屁不通的日语,云雀恭弥冷笑:“少拿这些规矩束缚我,死也不可能群聚。” 近朝颜:“……” 她从善如流地咽下了自己除了上学之外,今晚还要去打工,并且需要回到儿童福利院给弟弟妹妹做饭等等的安排,想也知道,能让云雀恭弥乖乖听话的人在并盛根本不存在。 于是她心平气和地改口,“好,我去上课。”知识点她是绝不能错过的。 云雀恭弥看上去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抱着手臂,冷哼一声,眼不见为净地转开了头。 - 因为今天还是工作日,因为两人迟迟都没有换下身上的睡衣,所以宅邸的仆从很有眼力见地送来了两套新校服。 等云雀手背上的针拔了之后,他们都很自觉地拿起自己最眼熟的那一套—— 直到近朝颜找到浴室,将裙子往白色四角裤边缘紧贴的腰上提,才蓦然惊觉自己在给谁穿女装。 这腰细的……都能跟她穿一样的小码。 她把校服脱下来,提高了些声音,对着隔间外的人道,“拿错了,交换。” 里面的人安静了会儿,不知在做什么思想挣扎。 最终还是臭着脸打开门,将手里那套男生校服丢过来。 近朝颜随手接住,也猜到他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所以乖乖把自己手里那套叠好了送到跟前,才重新折返回来换装。 白色男款白衬衫纽扣一路系到领口,本该很合适,却因为恰好卡到凸起的喉结,而带来些许紧.窒感。 她抬手碰到那枚奇特的喉结,或许因为力道没轻没重,随后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只好解开最上面的那枚纽扣。 等穿上深蓝色的毛衣背心,研究完棕色皮带的结构之后,浴室镜子里,穿着并盛校服,黑发服帖垂落的少年如往常一样给人乖巧安静的错觉。 …… 近朝颜出门的时候,穿着校服短裙的那道身影恰好走出庭院,与重新折返过来的草壁擦肩而过。 或许是近朝颜盯着那道背影的时间太长,叼着草叶走到近前的草壁忽然出声问道,“要我跟上去吗?” “嗯?” “您看上去似乎很担心她。” 从昨天下午看到这女生肆无忌惮破坏校舍,今天一大早还理直气壮勇闯云雀宅的一幕,再看委员长不仅心平气和让人进去,甚至还在对方晕倒后着急忙慌接住找医生,草壁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现在正好抓住春天的尾巴嘛。 就是这未来的委员长对象……脾气实在太火爆了,不仅脾气像他,就连说话语气也像他,天知道先前草壁将人拦在门口被反过来质问是否不再听话的时候,他后背出了多少汗。 好恐怖。 不愧是委员长看上的女人。 近朝颜读不懂他眼神里的肃然起敬,听见他的话,面上浮现豫色,于是草壁补充道,“我可以带人远远跟着,尽量不打扰她,如果她遇到麻烦我再出现。” “!” 不愧是从幼儿园开始就跟着云雀的得力左右手!活该他十年后跟着云雀大富大贵!这眼力劲!这上道的表现! 近朝颜一句话都没说,就得到了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欣然颔首,“那就拜托你了。” 草壁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完就对近朝颜鞠了一躬,转身跟上,同时忍不住地喟叹:果然恋爱能改变人,虽然找了个脾气有点爆的对象,但委员长的性格却变好了啊! 今天简直让他如沐春风! - 目送两人离开后,近朝颜忧心忡忡地独自去上学。 她现在根本顾不上云雀用她身体缺课、旷临时工、并且还跟风纪委员会的人走近会传出的流言蜚语,回想早上他一言不合用自己弱鸡身体挑战草壁哲矢的恐怖画面—— 知识可以自学,兼职可以再找,风言风语大不了转学。 但命没了,就是真没了。 习惯性走进国二A班的时候,她都还在惦记那位不知所踪的哥。 直到上课铃响了三声,教室里的气氛都仍如上坟般沉重。 她回过神来,看见在讲台上抱着教案不知所措的数学老师,还有在后排因为跟她离太近,被她余光扫过就开始绷直后背、连带着后脑勺上的头发丝都开始颤抖的学生们。 她看了眼自己原本的座位。 搞卫生忘记带回去的课本又被人泼了水,椅子内侧一颗不太明显的螺丝被人拧松了,还不知道桌肚里今天又藏了什么惊喜。 于是她只堂而皇之地站在教室后方的空白地带,双手环胸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不上课吗?” 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瞬间立正,朝她深深鞠躬,“是!现在就开始!” “请、请同学们把课本翻到……” 狐假虎威的近朝颜闲庭散步地走到自己的空桌边,在前座人瞬间抱着头从椅子上滑跪大哭着喊“别打我”的声音里,伸出干净指尖,一本本剥开被水渍黏在一起的课本,从里面分离出数学书。 被她的动作和男同学求饶的声音打断教学的数学老师,也在这时战战兢兢地发问,“云、云雀同学,要不用我这本吧?” 近朝颜转过头。 灰蓝色眼睛将今日对她态度全然改变的所有人收入眼底。 过了会儿,面色平静地走向讲台,接过了数学老师的教学课本。 被中断的课堂再次磕磕绊绊地进行下去。 …… 不出两节课。 整个并盛中学都知道他们的风纪委员长今天跑去国二旁听了一下午课程,把那个班学生和老师都吓得够呛的故事。 虽然云雀恭弥一贯随心所欲,爱待哪个年级就待哪个年级,但从来没见他上课时候踏进过教室。 究竟是谁惹到了他? 同学们交头接耳地纷纷打听。 此时已经是社团活动时间,近朝颜没有报任何社团,也不打算用此刻的形象去给打工的便利店提供惊吓,只好暂时找了个能安静学习的地方待着。 学得入神,时间一晃而过—— 窗外天幕颜色慢慢变成深沉的蓝调,几颗碎星像钻石一样闪烁时,接待室的大门被人推开又合上。 “你在这里待得倒是很悠闲啊。” 略显讥讽的声音响起。 近朝颜背单词的思绪一断,抬眼去看倚着门抱着手臂看过来的人。 “我怕,你找不到我。”她缓慢地开口,眼神认真地看向云雀,“你不喜欢,我换?” 云雀恭弥:“……” 他冷哼一声。 却又不再开口。 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找遍东京都那些所谓得道高僧,结果照面之后大半部分都没看出他异常,剩下的一两个还说着不知所谓的谜语,云雀恭弥现在就很想念他的浮萍拐。 近朝颜抱着书从奢华的皮椅上站起来,等啊等,也没等来委员长大人的下一句指示,眼神就不自觉再往课本上瞟—— 她今天背单词的速度异常快,堪称过目不忘。 就连数学题也是推了公式就一通百通。 天才的脑子就是好使,她学得十分上头,恨不得立即跳进学海里游它百十个来回。 云雀把她说着说着话就开始做题的模样看在眼里。 他自然也听说了这个人顶着他的名号一下午,就只是跑去教室跟那些草食动物一起上课,见她此刻在看那本《标准日本语》,安静良久,想到那些高僧的谜语话,难得拿出耐心,出声问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沉迷学习的近朝颜想也不想:“想考北大清华。” “……什么?” “想——” 近朝颜这次回过神来,从书本里抬头,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仔细过了过自己刚才的话,也没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想到这位哥阴晴不定的脾气和身体状况,她声音压低了些,小心翼翼地问: “想考,北大清华,行吗?” ------------ 4 第四章 结果还是把人气到了。 看着前面那道身影快步朝走廊远处走,连课本都来不及收好的近朝颜只能匆匆抓起翻译器去追。 明明穿着她眼熟的过膝校服长裙,偏偏云雀就是能用她那副四体不勤的柔弱身体走出带风的气势—— “等、等等。” 仗着此时的身高优势,她三两步赶上,抓住对方校服下摆,迫使人不得不停下回头。 不远处还开着门的接待室成为走廊上唯一的光线来源,在那双线条柔和的深棕色眼睛里描出稍许泓光,像冷月的弯钩一样尖锐。 当他回头的时候,近朝颜不由松开了手。 从不知自己这张脸居然这么有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 “……我,想起一件事,也许是帮助我们恢复的线索。”愣了好久,她才想起来要说什么,赶紧拿起翻译器。 云雀恭弥没吭声,只是闭上了眼睛,表明他耐心有限。 近朝颜看着面前这条和国二年级没区别的暗色走廊,说起自己看到的那丛会跳跃的光芒,并且大概估量了时间。 然后她耐心等了会儿。 直到云雀重又掀开眼皮,朝着走廊深黑处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然后回头打量她,过了会儿,欲要再次离开。 近朝颜还想抬手,这回却被他看得缩了缩指尖,“你又要去哪里?” “放学之后,禁止在学校逗留——”云雀条件反射地说出赶人的话,直到看见她那双形状锐利的凤眼里透出非常不符的清澈茫然。 她反手指了下自己,顺理成章地问道,“那,我应该去哪里?” …… 两小时后。 云雀家。 近朝颜欲言又止地看着顶着她身份,却完全没有回孤儿院打算的人,甚至这会儿他还悠然喝着茶,隔着山水屏风熟练指挥下人去收拾新房间。 也、也行吧,反正她也不敢吭声。 现在只能祈祷今晚体验卡就到期,这样她明天还能来得及跟打工的老板和福利院的管理者解释。 近朝颜虔诚地又许了一个愿,然后就开始饱含意念地盯着自己原本的身体,默念:换回去换回去换回去—— 云雀恭弥被她极具存在感的目光看得不悦,冷冷地瞥过来。 深棕色长发披散在女生肩头,不知何时换上的灰色女款浴衣领口交叠,露出若有若无的锁骨线条,明明五官并不多么出众,却因笔直的坐姿显出一股清冷出尘。 近朝颜被他瞪得胡乱转移目光,恰好看到墙上时钟,脱口一句,“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洗……洗……” 剩下的话被她自己吞了。 目光重新挪回去对上,连窗外穿堂吹进来的风都跟着停止。 数十秒后,近朝颜抬手按着脸,少年略长的刘海从指缝里漏出,她用那悦耳的音色迟疑发问,“洗……吗?” 云雀恭弥阖上眼眸:“你话太多了。” 近朝颜:“?” 她不满地睁大眼睛,明明就是在充分尊重双方意见,这家伙是什么态度? “反正,我洗,所以你也去。”说完干脆起身,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拉开屏风就往外走。 女生声音从身后再度传来,“浴室在右边。” 正转到相反方向的近朝颜:“……” - 水汽升腾。 天花板的花纹和旁边浴缸的帘子褶数量都被她数得清清楚楚。 近朝颜从没觉得洗澡是这么惊心动魄且煎熬的一件事。 只要稍微抬手,或是调整花洒位置,或是拿东西,余光里就会闯入少年冷白色胳膊上的肌肉弧度,还有就算闭上眼睛,涂抹沐浴露的时候,掌心碰到的陌生躯体…… 死到普!死到普!她真的不是变态——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短短十五分钟,她背完了自己记忆里学过的所有古诗和文言文。 走出浴室的时候,恰好路过镜子。 里面映出一张不知是被水汽熏的、还是被她过于隐忍的情绪憋到微红的脸颊,微微打湿的额前碎发沾在洁白额头上,丹凤眼眼皮周围肌肤因为太薄,也像涂了晚霞色眼影,衬托得其中灰蓝色熠熠生辉。 刚准备背单词的近朝颜:“……” 想了半天脑袋里还是空空,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决定下次全校匿名投票风云人物的时候,把校花那票投给云雀恭弥。 总之。 这澡她洗得身心俱疲。 再度褪色成惨白背景的近朝颜如游魂般飘进奢华和室,此刻屋里只剩她一个,灯也被关了,柔软的榻榻米床被铺好,于是她像只小猫钻了进去,默默在黑夜里自闭。 …… 少年体质强健,即便心事重重,也不受失眠困扰。 窗外晨光又亮时,近朝颜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摸喉咙—— “咳。” 凸起的敏感喉结又被她没轻没重的力道按出痒感。 她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呈大字型看着天花板,熟练地升起“不想上学”的念头,但很快想到云雀不知道用她的身体会碰上什么事,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 洗漱、换衣之后,她一眼看到坐在木方窗前的人,窗外枫树独特的叶片形状交错掩映,细碎的晨光透过缝隙落在那人脸上。 等近朝颜走过去的时候,一人食的红漆桌上已经摆好了她这份早餐。 是日式的。 海带味增汤、新鲜小番茄、一段烤秋刀鱼、一碗米饭和煎蛋,还带几块握寿司。 乍看丰盛,其实完全没有她想吃的。 她拿起筷子,听见旁边已经用完餐的人开口,“今天待在接待室,下午三点我去找你。” “……那你呢?” 近朝颜用筷子懒懒戳向小番茄,将它送到嘴里,被这鲜甜的味道激活味蕾,才去看云雀,结果发现他脸色比自己更臭。 她眨了下眼睛,叹气道:“好,不问了。”真难沟通啊哥。 云雀恭弥却不是因为她的询问而面色难看。 事实上,从早上起来,他就觉得腹部有股若有似无的痛感,起初他以为是饿到了胃导致的不舒服,结果吃完早餐,那股痛感却变得更强烈。 还有一种奇怪的坠胀。 虽然完全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但毕竟疼痛来源令他陌生—— 于是他忍着这股阵痛带来的烦躁,出声问道:“你有什么病?” 近朝颜:“……?” 她表情茫然里带着点不确定,缓缓组织语言向他求证,“你刚问的,这句话,在日语里,有骂人的意思吗?” 听着她结巴的话,云雀最后一点耐心被掐灭。 他直接起身往外走,打算忽略这股疼痛,等到严重的时候,再顺路去并盛医院看看,毕竟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 才刚起来—— 忽然一股奇怪的热流,顺着腿往下淌。 - 穿着并盛深色过膝裙的女生站在屋子里,表情空白地看着暗红血色从膝弯皮肤往下,慢慢浸染雪白色长袜。 直到放大的瞳孔,对上屋子里仍然保持握着筷子的姿势、却没怎么动早餐的另一人。 近朝颜:“!” 啊啊啊啊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啊! ------------ 5 第五章 “你……没事吧?” 去往学校的路上,近朝颜隔了点距离,忍了几次,终究没忍住,对那张唇瓣已失去血色的面庞小声询问。 云雀恭弥烦躁不已。 他很少有这种心情糟糕、却找不到罪魁祸首发泄的憋闷时刻。 腹痛愈发严重,偏偏旁边的人还顶着他的脸在那里聒噪——虽然这是近朝颜犹豫了很久才开的口,但她之前极具存在感的眼神也很吵。 他抿了抿唇。 结果刚问完话的近朝颜骤然停住脚步,往路边的便利店里拐。 不一会儿,从便利店出来的人轻松追上了云雀的步伐,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喝一点,舒服。” 云雀恭弥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热矿泉水,顿了顿,拧开瓶盖。 近朝颜见他喝了热水,又开始撕手里买的暖宝宝贴包装,发现他身上没有口袋,只好拿起一张对他挥了挥,“到学校,给你。” “……嗯。” 他应了声,拿着那瓶水,继续往前走。 近朝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旁边用手语比划着教他如果不想喝,将那瓶热水贴在腹部效果也还行。同时,不忘左右张望,试图回忆这一路有没有药妆店或者药房能够购买止痛药。 两道校服身影并肩走过并盛晚春的街道。 几片残留在树枝上的樱花被风吹下来,粉色零星吹过他们面颊。 …… 七点五十分。 近朝颜拐过修建整齐的一户建街道,猜测这会儿校门口应该站着两排穿黑色旧校服、梳着飞机头的风纪委员们。 结果视线一转—— 街道上的许多学生都背着书包默默发抖,挤挤挨挨凑成一团,像鹌鹑一样抱着脑袋原地蹲下,在他们前方,校门口的位置停了辆老旧面包车。 里面不断冲出拿着锯子、长木棍、斧头还有长木刀的社会人士。 近朝颜在并盛读书时间不长,但却恰好见过这种场面,不用想也知道,能惹来这一车面包人寻仇的,大概率是他们的风纪委员长。 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看。 对上一双恹恹的深棕色眼睛。 ……不对。 现在风纪委员长竟是她自己啊啊啊啊! 近朝颜猛地回过神,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抬手拉着云雀退回了刚才的那条街的拐角后。 “你在做什么?”女声不耐烦地响起。 她探出脑袋,额前刘海在鼻尖上左右晃了晃,小心探看远处情况时,分神回答,“当然是……”避避风头这个词用日语怎么说来着? 她卡了壳,缩回脑袋真诚地同云雀建议,“我们……报警吧?” 这情况和她经受的校园霸.凌不同,光天化日,这些人就拿着非.法武器闯入校园,警察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云雀恭弥冷笑,“松手,让开。”他不可能坐视这群家伙破坏他的风纪。 近朝颜看向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取下绷带后,小臂上的细长伤口堪堪结痂,附近还泛着微粉,被少年人攥住之后连挣脱的力道都没有。 她少见地没回答。 也没有松开自己的力道。 旋即。 眼中忽然捕捉到一线危险银光。 锐利杀意激起这具身躯的应对,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松开了手,连带着后仰,少年人黑色刘海悠扬飘起,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再站直身体的时候,她看见了对方掌心熟悉的银色浮萍拐。 ——难怪她找了两天没找到应该带在身上的武器,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拿走的啊? 近朝颜瞳孔震惊。 却不妨碍她依然挡在云雀恭弥的去路前。 “你在激怒我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直视他现在没什么血色的面颊,“你,不痛了?” “别把我和那些脆弱的草食动物混为一谈。” 近朝颜:“……” 好中二的台词。 但能不能不要用她的脸硬撑着耍这种帅! 一想到云雀恭弥要用这幅持续流血,带着生理期debuff,从来没受过系统战斗训练的身体去打那几十个手持武器的壮汉,近朝颜整个就是汗流浃背.jpg 她才不要死在今天。 “反正,不行。”她看着他只是握住浮萍拐就略显吃力、青筋尽显的手臂,垂下眼眸,语气坚定地回道。 - 并盛校园门口。 领着人打上门来的社会团伙头领张狂地将手中随意抓来问询的学生丢到旁边,笑出声,“哈哈,那群狗今天都得出门去收保护费,云雀恭弥现在是一个人,肯定是怕了我们才不敢出来!大家努努力,今天把他找出来狠狠教训一顿,让他知道这并盛到底谁说了算!” “是!大哥!” “还是大哥聪明,趁着那些黑皮狗不在,我们直接端了他的老巢!以后就轮到风纪委员会给我们交保护费,嘿嘿!” 染着五颜六色头发、还有不好惹纹身的小弟们举着武器附和。 他们嗓门洪亮,把本来就在校门口迟迟不敢靠近的学生们吓得更加面无人色。 唯有一位颀长身影穿过人群,不紧不慢地出现在校门口。 他穿着春季男生校服,深蓝色毛衣背心套着纯白衬衫,此刻眼神都没往那群人的方向看,正从兜里拿出一张崭新的“风纪”袖标,往衬衫手臂上别。 “你们——” 少年好听的声音响起,恰好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放下手时,他唇角浮现恰到好处的笑容弧度,笑意到了眼底,被狭长的凤眼勾成凛冽杀意,“知道在我面前群聚,是什么下场吗?” …… “云雀学长!” “是云雀学长!他来了!太好了,这群流氓一定会被打出去的!” “是啊是啊!我们有救了!” 瑟瑟发抖的学生们犹如看到了救世主,控制不住地互相抱在一起,仿佛已经看到了云雀恭弥的胜利。 这些声音也传入少年和那群社会人士的耳中。 在他们被他气势震慑住的时刻,同样被聚焦了目光的少年却只能听见自己胸膛里砰砰直响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 战栗与微微的颤抖混合。 战栗兴奋源于这具即将浴血而战的身躯。 颤抖……则是因为其中装载的陌生灵魂。 近朝颜低头看着掌中握住的锃亮浮萍拐,黑色防滑胶布缠得恰到好处,更长的银色那段严丝合缝贴着小臂弧度延伸出一截,仿佛是这副躯体生长出的血肉。 前方,被她的出现激起强烈好胜心的混混们举起了武器。 猩红色斧头在日光下发出寒光。 血色照到她眼底。 她不自觉攥紧浮萍拐,忍住后退的冲动,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情急之下阻拦云雀时说过的话: “现在。” “我才是风纪委员长。” ------------ 6 第六章 斧头带着寒光无限迫近—— 占据灰蓝色凤眼的全部视野。 “不想死的话,就别闭上眼。”这是她独自过来对付这群社会混混之前,云雀最后说的话。 近朝颜用力地睁着眼睛,看见斧头劈砍轨迹像慢动作落下。同时,左侧有木刀悄无声息偷袭,右侧也有即将开启的电锯接踵封死她的闪避路线。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的零点几秒间。 等她反应过来时,不光身体已经毫发无损地躲过这些攻击,甚至因为受到杀意刺激,条件反射地握住浮萍拐给予狠戾反击。 “怦!怦!怦!”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皮肉里发出。 围拢过来、一道道阴影将她覆盖的这几人,像被驱逐出去的鬣犬,倒飞出包围圈,躺在地上起也起不来。 剩下的人都被她瞬间解决三人的动静所摄,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同样被这具身体本能吓到的近朝颜:“……!” 双方都犹如被人按下暂停键。 静止的画面里,只有种在远处墙边成排的樱花树被吹得摇晃,星星一样的碎光从树叶间隙里流出,落在一道倚着墙,用热矿泉水瓶隔着校服慢吞吞滚过腹部的身影上。 女生深棕色的眼睛始终看向这边,连这场诡异的静态对峙也没错过。 …… 半分钟后。 近朝颜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些既不甘心退却、也没有胆量第一个凑过来送死的家伙,微妙地挑了下眉尖。 但这动作不知传递出什么错误信息,竟让那些跟她视线对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还有人“当啷”一声松开木棍,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就在她好奇自己此刻神情究竟多凶狠时。 “你们不一起上吗?”冷淡的女声从包围圈外传来。 那群呆滞的社会人士意外被点醒,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像是被启动了什么开关,嗷嗷叫着就朝她再度冲了过去。 近朝颜只来得及透过人群的缝隙,朝云雀丢去一个“?”的眼神。 - 八点。 校门口躺了一地连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尸体”,学校的上课铃准时响起,缓慢拉长的声调如同给他们敲的丧钟:“当——当——” “委员长!” 草壁哲矢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在往回赶,没想到自己只赶得上给这群家伙叫救护车,在发现屹立于“尸体”中央的黑发少年毫发无损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赶过去。 近朝颜听见他声音,回过神,看着自己握着浮萍拐的指缝里沾上从拐身滑落的淋漓鲜血,忍不住瞳孔放大。 精钢武器从掌心脱落,“当啷”两声掉在地上。 “您没事吧?”草壁被她陡然丢掉武器的动作所惊,本来落回去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我有事我有事我当然有事!! 近朝颜很担心地上这些人哪个不小心被自己本能反击给打死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找云雀,却只看见那道孱弱身影淹没在走向教学楼的学生人群中。 她略显空白的眼神只能和草壁对上。 草壁哲矢在少年人平静的沉默里,表情从关怀慢慢变成僵硬,最终略微汗颜,开始紧张,“是、是我多嘴了!以您的实力,这些家伙当然不可能碰到您的一片衣角,接下来的事情请交给我,我会负责善后的。” 想了想,他又看着掉在地上占满鲜血的浮萍拐说道,“至于被弄脏的武器,我稍后也会擦干净给您送过去。” 近朝颜:……我是这个意思吗? 她看着草壁哲矢额角慢慢沁出来的汗,半晌后,无奈闭上眼睛,“嗯”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开这片血腥的地界,往教学楼那边去。 …… 出外收保护费的风纪委员也有跟着草壁回来的,就在近朝颜刚踏入教学楼,有个同样梳着飞机头的少年被她余光扫到,立刻紧张地将一个铁皮盒子双手捧起递过来: “委、委员长!海滩一带的保护费都在这里!剩下的部分我们也会在副委员长的带领下今天全部征收完毕!” 近朝颜只能停下脚步,伸手接过那个铁皮盒,打算等会顺手放到接待室。 结果这一接,她的整个上午都被风纪委员会的事情拖住。 桌上堆满了学校里许多社团的新场地使用申请,校董事会和家长委员会也有要召开的会议,包括六月的球类大会举办在即,相关的活动流程全部堆到了她这里。 以为帮云雀打架就已经是极限的近朝颜:“……” 她在接待室硬撑着翻完文件,记住了内容之后开始满学校地找云雀,结果天台、操场哪里都不见人影,要不是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她都想去校外看看这人是不是偷翻出校园出去巡视领地了。 下午一点四十五。 国二A班的教室后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拉开。 戴着风纪袖长的黑发少年如昨日那般神色自然地踏入教室,打算用学习忘记互穿烦恼的近朝颜今天甚至还自己带了笔和本子。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教室最后排那副昨天还空空如也的桌椅,今天已经迎来了新的主人。 对方单手支着脑袋,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课本,听见她的动静,对她扬了扬下巴,无声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近朝颜:“……” 近朝颜:“???” 她请问呢。 这个顶着她身份在教室里乖乖上课的云雀恭弥,该不会又被什么其他人给穿了吧? ------------ 7 第七章 整节数学课,近朝颜处于没有低头捡笔、也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的程度。 知识左耳进右耳出,她只在意余光里云雀恭弥的一举一动。 昨天被人泼过水的课本,拧松了螺丝的椅子,散发出诡异动静的桌子今天全部焕然一新—— 而安静坐在这副课桌椅里低头翻着课本的少女,也像这间教室里寻常的其他学生,拿着笔偶尔在纸上划过寥寥几笔。 只有近朝颜知道,这具躯体里承载着多么不得了的灵魂。 “当、当……” 下课铃一声声敲响。 老师适时地止住声音,专门冲着最后排的她鞠躬,语气恭敬地好像专门被请来的一对一家教,“那么,这节课就先上到这里。” 全班学生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一排发出轻微响动声,留着深色长发的女生往教室黑板上看了眼,视若无睹地拉开椅子,径自朝教室外面走,只在与黑发少年擦身而过的刹那,状似随意地提了句: “委员会的事务应该很忙。” 近朝颜视线情不自禁地追向他。 这人还好意思说?明知道风纪委员会最近事多,他不去接待室亲自处理,主动跑来群聚浓度这么高的教室做什么? 想到那些火烧眉毛等着签字的文件,近朝颜在原地呆了会,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毅然转身跟了过去。 …… 结果差点跟到女洗手间。 近朝颜好险想起来他上午腹痛的状态,对那道背影丢下一句“等我一下”,赶紧回接待室—— 之前有风纪委员收保护费受了伤,草壁蹑手蹑脚地来翻药箱,她瞥见过里面有止痛药。 等到她接了温水、拿了药再折返,云雀恰倚在走廊边,身上的校服换成了短袖加长裤的运动装。 将药递过去时,她忍不住关怀:“是……校服,弄脏了吗?” 云雀恭弥垂眸看着那板止痛药。 想到上午因为状态不佳无法亲自咬杀那群违反风纪的混混,还有走入教室时那些草食动物的眼神,最终伸手接过。 顿了顿:“下节是体育课。” “哦……诶?”近朝颜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课没上过瘾?还打算再试试体育课? 她唇瓣动了动,努力组织语言,“可、可是,风纪委员会,有很多事情……” 刚喝完温水的人,勾着唇角冲她笑,慢条斯理地重复一句话:“现在,你才是风纪委员长。” 近朝颜:“?” 什么意思,记仇啊? 她还想追问,云雀已经捏着纸杯随手丢进洗手间门里的垃圾篓,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 国二A班这节体育课有球类运动。 不想乱签文件的近朝颜站在天台水箱上,遥遥从体育馆窗户看见今天打的不是网球、不是篮球,只是排球托球练习的时候,狠狠松了一口气——排球好,排球不会死人。 才怪。 “咚!” 体育馆室内。 白色排球重重落在木地板上,反弹时擦过女生脸侧的碎发,带着凌厉的风声,砸向她身后的墙壁。 “啊呀,抱歉。”同样一身运动服的短发女生隔着网笑眯眯地说道,“近同学,因为你个子太高又太瘦,我差点把你当成练习用的标杆扣下去了,真不好意思啊,不过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在她说完之后,附近一对一练习的其他人发出了阵阵轻笑声。 “长那么高做什么?是想长成东京塔吗?” “我们的好学生昨天可是翘课了呢,是在用这种方式吸引那位风纪委员长的注意力吗?好可惜,怎么没看到他来帮你?” “好惨啊鹤酱,怎么被分到和近同学一组了?要是因为这个运动白痴导致你的体育课成绩不好,你岂不是被她连累了?” “连托球都不会的家伙,乖乖给全班捡球就好了。” …… 刚才被打到墙上的那颗排球,咕噜噜地滚回到瘦弱女生鞋边。 云雀恭弥听着四面八方恰到好处让他听清楚的窃窃私语声,看着拦网那边的练习对象笑着使唤他把球捡起来递过去。 他垂下眼帘,看着那颗排球。 却只是从运动裤的兜里摸出一根黑色头绳。 “越是弱小,越喜欢成群结队。”说完,他抬起头,将那根黑色头绳咬住,十指顺着脸侧散落的长发拢去,一手将长发攥成马尾,另一手撑开头绳皮筋。 “你说什么?”他对面的长泽鹤出声问。 云雀恭弥没有理她,俯身捡起那颗排球,在掌心颠了颠。 虽然他对这些运动项目不感兴趣,但平时咬杀过的草食动物里,来自各类运动社团的不少,加上风纪委员会组织过诸多体育活动—— 排球的打法,他很清楚。 他并不介意和草食动物玩一场新的打靶游戏,反正这球跟他冬天捏的雪球也差不多,就当是他顺手还近朝颜早上维护并盛风纪的人情。 只不过,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也不知道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云雀恭弥拿起球,深棕色眼睛透过网格,看向对面的人。 长泽鹤莫名其妙被他的眼神看得后退半步,鞋底与地板摩擦出短促噪音。 与此同时,棕发女生将球往高处抛起,膝盖微弯、也跟着朝高处跳起,当排球下落,无限迫近眼瞳时,她伸长的掌心也恰好碰到球。 “等等,她想干嘛啊?” “她不是不擅长运动吗,怎么突然会发球了?” “看着挺有气势的,就是不知道……” “咚!” 排球擦过长泽鹤的面颊,以相差无几的速度砸向她身后的地面,也将周围的声音通通砸碎。 云雀恭弥按住右侧肩膀,略微活动手臂,又甩了甩只一个动作就完全发麻的掌心。 “啊,打歪了。” 他勾起唇,朝长泽鹤看去,“下一球,我应该不会再失手了。” 长泽鹤一时犹如被猛兽给盯住,后背发凉,却坚持问道:“……你什么意思?” 云雀恭弥微笑着看过去,“你是排球部的吧?那可要好好接住球。” “因为,我对弱者不感兴趣。” ------------ 8 第八章【补完】 近朝颜打开体育馆大门的时候,场地里跌坐着好几个形容狼狈的女生,有的捂住鼻子,有的侧脸带着擦伤。 而最让她担心的那位,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排球,听见体育馆大门打开的声音也只是随意瞥来,然后继续对那些女生露出核善微笑: “还有谁想当我的练习对手?” 近朝颜:“……” 她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不用来了。 但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会儿,还是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短袖蓝色长裤的女生因为过量运动,脖颈上有层浅浅的汗,鬓角发丝也有细细几缕粘在面颊上,深棕色眼睛里有熠熠神采。 发觉她神色有异,云雀顿了顿,反手将球轻巧抛向身后,“找我?” 近朝颜抿了抿唇,点头。 当她看向体育老师那边时,对方正因为不想给这个突然勇猛且不要命的转校生分配练习对手而发愁,忙不迭地对她说道,“这节课的一对一联系就到这里,接下来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云雀同学既然找近同学有事,你们先去处理也行。” 他说完之后,云雀恭弥率先往外走。 近朝颜慢了半步,自然地跟上他,并不知这幅“风纪委员长跟在一个女生后面走”的景象落在其他同学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奇观。 …… 两道身影走出体育馆后。 云雀恭弥略微停下,斜眼睨她:“这次好像不是委员会的事务?” 近朝颜从刚才开始目光就停在他的手腕上。女生营养不良、疏于锻炼的手腕附近没什么肉,薄薄肌肤上平时就能看出青色血管。 但今天这些都被大片红肿的痕迹替代—— 甚至手腕内侧已经开始透出密密麻麻的紫色血点。 就在云雀以为她要因为他弄伤她身体而发作时,她却忽然说道,“有家长来,因为,之前的事情。” 事实上,近朝颜也是因为这个被拖慢了去体育馆的速度。 先前她从天台离开,正好草壁过来找她,跟她说家长委员会有代表过来,要求并盛学习国际先进经验,对校园暴.力零容忍,成立反对校园暴.力委员会,抓一些典型进行严惩。 草壁复述得满头大汗。 近朝颜起初也以为有人活腻了,在这里点并盛最暴力的人,结果听说那个代表来自国二A班,于是脑海里自动浮现某段有味道的记忆。 “什么事?” 眼下。 云雀扬了扬眉头,难得顺着往下问。 少年视线左右游移片刻,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鼻尖,想要委婉地解释一下,憋了半天发现自己连复述事实都说不利索,只好沮丧地开口: “就是……” “又给我留了麻烦?”云雀恭弥一看自己那张脸上透出的奇异不和谐感,就猜到她有多心虚。 近朝颜条件反射接,“对不起……” 云雀抬眸看了眼天色,离下午阳光直映校舍走廊还早,倒是也不差这件事。 “走吧。”他说。 “嗯、嗯??” 黑发少年呆在原地。 她本来只是想要和他商量一下该由谁出面,毕竟这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算要狐假虎威也应该征得本人同意—— 可是看云雀的样子,怎么他好像想直接替她解决? - 这场由校领导和家长委员会共同召开的问询会,风纪委员会有旁听见证的资格,但近朝颜仍然有些不安。 她盯着前面那道陌生又熟悉的挺拔背影看。 曾经在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太矮被欺负,于是每天在福利院积极领牛奶、吃钙片,终于慢慢在早操列队时排得越来越后面的女生,阴差阳错穿越时空之后,却因为这份努力,在不同文化差异的国度再次被身高因素霸.凌。 才一米六而已,就让她们这么有威胁感吗? 近朝颜不懂。 也懒得懂这种歧.视混血和非白皮外国人、个子高成绩好、不擅长运动者的文化。 “你。” 或许是她目光盯得太久,没入教学楼阴影里,正打算上楼的云雀忽而侧过身来叫住她。 近朝颜立即回神,额前碎发抖了抖,紧张地应了声,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吩咐。 云雀懒洋洋地提醒:“记住,我很讨厌群聚。” 近朝颜:“?” 因为这句话,她的思路全断。甚至之后跟着进入校会议室之后,都在注意自己待在哪,才能在地理位置上形成不群聚的效果。 …… “委员长。” 草壁怀里抱着个文件夹,进来和站在窗边的黑发少年远远打了声招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也跟着去看运动服都没换下来,单独坐在拼合的长桌一侧、阖着眼眸面色平静的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他们俩待多了,草壁哲矢觉得委员长这个女朋友跟他实在很像……比如现在,明明是个无权无势、身份不明才被并盛儿童福利院勉强收下的孤儿,面对来势汹汹的家长和领导,居然毫无惧色。 更甚至。 草壁莫名觉得,该害怕的是站在她对面的人。 “人到齐了?”就在这时,云雀恭弥掀开眼皮,看向最后进来的班主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恍惚。 好像他并不是被问询谈话的学生,而是这场会议的主导者。 连A班班主任都愣了会儿,下意识地接,“是……” 唯有化着精致裸.妆,挎了个精致鳄鱼皮包包的贵妇人立即出声道,“就是你吧?那个欺负我女儿的人。”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丢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拍摄的是一套沾染了脏污的校服,“这是前两天我家惠美做值日回家之后的衣服,要不是佣人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居然受了这样的欺负——”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眼角也冒出了泪光。校领导见到,立刻开始安慰,班主任也拿出手帕擦着额角的汗,“这件事我们会马上调查清楚,夫人,请您放心……” “光是调查清楚怎么可以,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把那个眼里没有校规校纪,胡作非为的坏孩子开除!最好当成典型,召开反校园暴.力委员会,让她当众道歉,然后开除,将结果公示全校!” 在满屋子的嘈杂声音里。 云雀恭弥双手环胸,靠着椅背,对远处窗边的少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仿佛在问她:这是你做的好事? 近朝颜瞪圆了眼睛,立即摇头:才没有这么过分!这照片里又是血色又是污渍的,这哪里是她能做到的程度?明明是被加工过的。 就在她即将启唇时。 云雀却转开了视线,“副委员长,你应该有话要说吧?” 他了解自己定下的规矩。 不论并盛中学召开什么会议,每方都只允许派出一名代表。草壁跟了他这么久,今天已经看到近朝颜进来,他却依然出现在这间会议室里,想来应该是有其他打算。 草壁被他点到,讶异了瞬间,又恍然—— 也是。 以这人和委员长现在的关系,风纪委员会是肯定不能对她的麻烦置之不理,所以她知道他的打算也很正常。 于是他将这短短时间里收集来的资料文件夹,也一并放到了桌上。 “据我所知,事实情况与这位夫人所说的有些出入,平日在学校里受到欺负的人不是伊藤惠美,相反,她才是霸.凌其他同学的带头者。” “我这边也已经征得国二A班的几个同学的同意,如果诸位不介意,现在可以让他们进来作证。” - 近朝颜完全呆了。 她像个误入高端局的路人,看着平常那些对她落井下石、或者冷眼旁观的同学们,被风纪委员会梳着夸张飞机头的成员们“请”进来时,各个露出痛哭流涕的神情,跪在地上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欺负同学。 同时。 他们口径一致地说出那天的真相。 “都是伊藤做得太过分了,她平时就喜欢欺负这些转校生,之前她还因为暗恋剑道社的学长,就把和学长走得近的人堵在放学路上,叫外面的混混来欺负。” “是啊是啊,那天也是因为近同学被她关在厕所泼了一身脏水,为了自保才还了手,不过也根本没弄伤她,哪有照片里这么夸张?” “对,我可以作证,这都是伊藤同学的错。” 学生的证词让刚还对伊藤夫人保证会给她真相和公道的领导们愣住。 班主任的表情最僵硬—— 果不其然。 校领导最先责难他,“在你的班上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情,这就是你平常管理学生的能力吗?” 吵嚷的声音让云雀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他没兴趣看狗咬狗。 干脆转头去看窗边的人,“你想怎么处理?” 因为他的话,满屋的人纷纷如梦初醒,陡然间噤若寒蝉地跟着去看这屋里最可怕的那位风纪委员长。 …… 近朝颜心情很复杂。 她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公道”,这些从来不听她结巴话语、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人,今天都以如此卑微的态度等着她的处置。 她觉得荒唐又好笑。 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符合云雀身份的回答。 于是干脆不管这些视线,在众人眼光里,走到屋角柜子边,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果然如自己猜想,有一台小冰箱。 里面除了冰水,意外地不知被谁放了几根冰棒。 她拿出两根冰棒,走到云雀的身边,俯身分别将这它们贴在了手腕内侧越发肿胀、看着十分可怕的接球伤痕上。 这种伤二十四小时内最好冷敷。 如此想着,她抬头近距离对上他深棕色的眼睛,说道,“随你。” ——因为此刻你的答案,就是属于近朝颜的答案。 云雀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闻言勾了勾唇。 按照他的心意,当然是把这群聒噪的,在他眼皮底下群聚的草食动物全部咬杀,因为他从不在意什么真相。 他看着面前这个为了更方便敷伤口,所以在椅子边半蹲下来,用他的身体做出这种“低人一等”姿态的人。 即使披着狼皮,偶尔学点唬人的姿态,内核也依然是只温和无害的小动物。 - 不过。 小动物终归也有小动物的生存方式。 他这样想着,重又掀起眼皮,看向先前那个叫嚣着要惩治霸.凌者、现在却只是一味地跟校领导苍白解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孩子们只不过是闹着玩”的女人。 “刚才你所说的‘反对校园暴力委员会’,我同意了。” 他有条不紊地依次重复,“公开道歉,开除,公示结果——” 在伊藤夫人逐渐苍白的神色里,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去瞥草壁哲矢的方向: “如果有不明朗的,需要律师介入的环节,副委员长,你来处理。” ------------ 9 第九章【微修】 “所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近朝颜正在头脑风暴一道解不出的数学大题,顺便抽空在草稿纸上模仿云雀的签名。 因为有人嫌弃她堆积的事务太多、加上过度运动之后手腕伤痛,所以把那些看过之后需要签字的推给她。 她停下自己正在无意识卷额前那撮刘海的动作,转头看过去:“啊?” 什么未了的心愿? 她是什么地缚灵吗?完成心愿就立即原地飞升天国的那种? 云雀恭弥抿着唇和她对视。 过度运动之后牵扯的肌肉疼痛和止痛药药效过后叠加的生理期状态,让他感觉浑身上下万分不爽—— 而这种不爽在和近朝颜从太阳照进学校走廊那一刻开始,直到两人傻站着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也没能交换回来时,达到顶峰。 完全意识到他耐心殆尽的近朝颜:“……” 她眨了下眼睛,开始思考怎样先从这位眼前暂时消失,少触他霉头。 “你确定没有漏下任何关于交换前一天的生活细节?”云雀又问。 近朝颜再次:“……” 主要是,她认为爱校的风纪委员长,应该不是很想知道那段玷污学校走廊的细节。 她面露纠结:“你,真的想听吗?” 云雀恭弥对她冷笑一声,作为回答。 黑发少年鼓起勇气,缓慢且小声地叭叭,“听了故事,就不许咬杀我了哦?” …… 即便重点强调了擦过的十八次走廊,并且用坚毅眼神笃定这件事和互穿没有关系,但云雀还是被她给气走了。 近朝颜目送他离开和室,苦中作乐地想,她好像达成了“史上气云雀次数最多却毫发无损”的成就。 当然,按照这位记仇的性子,等到换回来的那天—— 她打了个寒颤。 然后重新低头看数学题。 甚至破罐子破摔地将那撮在做作业时格外碍事的刘海,用一根小皮筋高高扎成个小揪揪,露出光洁额头之后,神清气爽地接着签文件的功夫,继续想解题思路。 事已至此。 明天放假早餐就吃包子吧,当也要当个饱死鬼。 就算云雀家里的日本料理做得非常正宗美味,但她还是想念中餐的味道。 - 周六早上天刚亮,近朝颜就出了门。 她惦记的是一家流动的包子摊,说来也只吃过一次。 起初她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在上学路上随便买的,谁知一口咬下去被多汁的肉馅香到惊为天人,想要回头去问老板要联系方式,却因为时间太紧怕迟到而作罢。 后来她再也没在上学路上遇到这个包子摊。 现在用着云雀的身体,体力很好,今天近朝颜决定哪怕把整个并盛转一遍,她也要找到那家包子摊。 八点。 并盛商业街。 路过的人习以为常地看着佩戴“风纪”肩章,在假日也穿着校服的俊秀少年巡视街道,下意识地离他远一些。 却见他步伐一顿,而后加快了速度,往路边一个用中文写着“点心”的摊位而去。木制摊位像个小鸟居,后面站着穿紫色长袖唐装、戴着大幅黑色墨镜的摊主。 “我要一份。” 简短地将自己打了一路腹稿的话流畅说完,近朝颜一手给钱,另一手接过那个用纸袋折好的,热腾腾递过来的香喷喷大包子。 然后既没当场吃,也没从摊位前离开。 摊主墨镜微微闪过光,看向这个买完食物却没离开的客人。 “抱歉……”近朝颜换成了中文,重又开口道,“我能说中文吗?” 墨镜上下动了动。 “太好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每天大概都在哪里摆摊,因为之前偶然尝过你做的包子,后来想去却没找到。” 就算以后不能亲自来,让风纪委员会的成员来买总行吧? 近朝颜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 墨镜后的摊主沉默很久。 在近朝颜以为他要开始打手语、或者是拿出能写字的板子进行沟通的时候,墨镜下衣领遮住半张脸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出了声。 “我较常摆摊就是在这条商业街。” 他的声音温和如玉,和那幅伪饰过度的可疑外表全然不同:“之前去其他地方,是因为最近我的徒弟来这边修行,我想带她熟悉周围环境。” 近朝颜恍然。 又觉得他的音色有些耳熟。 “怎么了?”摊主又问。 “没,我以为你是那种不爱说话的类型。” “本来没有交流的打算,不过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段过往,加上你说的是中文,让我觉得很亲切,所以话就稍微多了些——总之,谢谢你的喜欢,欢迎下次再来。” …… 短暂地和老乡交流过后,近朝颜带着还热乎的包子离开。 回去路上,她忍不住想,是不是摊主认识云雀本人,所以才有什么想起的过往?那岂不是知道她ooc了? “啊。” 很轻的柔软声音从前方传来。 黑发少年停下脚步,视线左右看了看,最后往下挪,定格在前方一道穿着唐装的小女孩身影。 高高的额头、脑后扎成一束的辫子,还有一身红色的干练唐装倏然唤醒了近朝颜的记忆—— 她福至心灵。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已经没过街角、看不到的那个包子摊。 她好像知道卖包子的老板是谁了! 他就是原著里那个和云雀长得很像的彩虹之子风!他所说的徒弟原来是一平! 就在她得出答案的期间,停在她前方的小女孩一平也忘了让开,呆呆地站在路中央仰头看着她,眼中冒出两颗粉色的心心。 怪可爱的。 想到云雀对小朋友和小动物的宽容,本来也喜欢一平的她忍不住屈膝半蹲下去,朝着小孩的方向伸出手。 想要认识的话语刚到嘴边。 小孩却猛地扭头就跑。 随后径自抱住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埋头不动,很有一副要长在电线杆上的架势。 按说她该放弃打算,直接离开,但近朝颜眼尖地看到小孩红彤彤的侧脸和脖颈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再次靠近。 “你没事吧?”少年放轻的声音变得温和,跟一平听过的来自师父的声线奇异重合。 小孩脸红得更厉害,汗也流得更甚。 她不断地摇头,想要让人赶紧走。 结果身后的气息迟迟没离开,甚至在一平小心睁开眼睛的刹那,发现那张有着漂亮凤眼的清俊面容,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 一平:“!!!” 也就是在这时。 近朝颜看清了她刚才脸红流汗的原因—— 小孩高高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排列整体的麻将九筒图案。 在她们视线近距离对上的刹那,那道图案在她灰蓝色的凤眼里,瞬间跳成了一筒。 “怦————!!!” - 剧烈的爆.炸动静就在眼前发生。 近朝颜意识逐渐回归时,以为自己要带着云雀的身体交代在这了。 恍惚着睁开眼睛。 面前却没有一平圆圆的脸,也没有那条商业街和街边电线杆,取而代之的,只有逐渐熟悉的奢华和室格局。 视野中,腕处贴着长胶布的右手还握着一个茶杯,其中幽幽茶香随水汽弥散。 她低下头。 诧异地看着身上这套女生校服…… 换、换回来了?! ------------ 10 第十章 “那个云雀……这两天是心情不好吗?” “谁知道,还好我闹钟昨天修好了,否则我就死定了。” “肯定是我在天国的奶奶保佑了我,真幸运啊,我迟到的那天是在上周四,他刚好没出现,躲过一劫!” 周二早上,八点零一分。 国二A班教室里,已经抵达的同学凑在窗边,眺望着校门口那边被打飞出去的又一道身影,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纷纷庆幸自己今天来得早。 而全班来得最早的那位—— 正立着课本坐在最后一排,竖起耳朵边听他们聊天当作练听力,顺便在心中嘀咕。 什么心情不好? 那是高端玩家账号被人异地登陆,只能用没有装备的1级小号待在新手村,发现出门遇到的菜鸡野怪各个打不过,憋屈到终于找回装备满级的大号,开始扬眉吐气,虐菜消遣。 近朝颜跟着伸长脖子,也往窗外瞄了眼。 恰好看到校门口那道披着黑色旧款外套的侧影,在漫不经心甩掉浮萍拐上沾染的丁点血痕,唇角弯起的愉悦弧度,比锃亮武器折射的日光还耀眼。 看吧!他心情明明好得很! 被她看着的人似乎意识到教学楼这边的视线,指尖随意挽了个拐花,回头欲往这边看。 近朝颜瞬间缩回了窗边墙后。 老天保佑。 千万别让这个记仇的家伙想起来还要找她算帐的事! …… 距离换回来已经过去了几天。 近朝颜也已经偷感很重地上了两天学。 具体表现在视野里远远出现黑头发的人就会条件反射转身,对风纪委员会那些穿着旧制服外套的更是退避三舍。 她也不想这么心虚,毕竟互穿又不是她的错! 但是。 想到用云雀的身体靠近一平,导致让对方吃了一记恐怖的筒子炸.弹……虽然她在爆.炸的前一秒本能闪避,并且这爆.炸还让他们阴差阳错成功交换回来,然而她使用对方身体期间惹到云雀的事多得数不过来。 总之,她换回来之后立刻从云雀家里溜了。 儿童福利院那边对她这几天的不归反应特别自然,甚至院长还关怀她这次的交换活动感想怎么样——好像是草壁帮她提交了一份短期的外校交换学习证明。 打工的便利店店长也因为她从前风雨无阻、从不缺席的良好记录,根本没有怀疑过她是故意旷工,看见她的第一时间,还松了一口气,问她最近身体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总之。 生活不可思议地回到了正轨。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 “近同学,下午体育课的分组练习加入我们这边吧?你上次的发球还挺漂亮的诶!” “对哦,过几天的球类大会,你要不要直接报名我们排球组啊?女生组让你首发怎么样?” 几个平常并不怎么搭理她的女生,友好地凑到她桌边,对她热情相邀。 近朝颜:“……” 什么排球,什么首发,你们不要过来啊! 她捏着课本,眼神空白,虽然不知道云雀用她的身体超常发挥了什么,但残留到今天都还没全消的筋肉酸痛,时刻提醒她本质仍是菜鸡的这件事。 “抱歉。”她目光从课本上转开,将内心演习过好多次的礼貌体话语,从善如流地说出:“那节体育课过后,我对排球已经失去了兴趣。” 嘶…… 周围响起了一阵感慨“强者竟恐怖如斯”的吸气声。 而装完逼之后重新看课本的女生则是在心中默默流泪—— 不管了,今天下午的体育课先用生理期这个理由把假请了再说! - 在近朝颜能躲则躲的苟命原则之下,并盛的夏天不知不觉悄悄来临。 反应过来时,学校里的樱花树枝头早就只剩葱葱郁郁的宽阔绿叶,每天放学之后,没有社团活动的她在回去路上都要叼一根冰棍才能消去下午金色灿阳的暑意。 六月的她很幸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装载过天才的大脑,学日语的速度比原本快了很多,对功课也越发上手。 最重要的是。 她整整一个月,没有和云雀打过一次照面! 放在并盛中学的任何学生身上,这都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于是她快乐地用攒下的零用钱奖励自己坐地铁,去池袋那边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中餐,回来路上还看见一位眼熟的棕发少年突然失去意识躺在大马路上,下一瞬,他额头中央冒出了火花,重新睁开了眼睛—— “蓝色?” 近朝颜小声嘀咕。 外衣全部撕裂、原地跳起来的少年,喊着什么“复活”“拼死”之类的就冲了出去,然而穿着一条四角裤颜色却是红色。 啊,猜错了。 女生摇摇头,将这个插曲忘掉,继续朝着儿童福利院的方向走,并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一棵大树树干从中间打开,站在里面的小婴儿朝她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 …… 也许是六月顺利过头—— 凡事乐极生悲。 七月的第一天,近朝颜就得知今年体育课的期末结业考核内容是游泳,男生的及格要求是用蛙泳游至少十五米,女生不限泳姿但长度相同。 从小学体育课起就至少掌握一种以上泳姿的学生们听见考核内容时都在跟体育老师笑着打趣,“什么嘛今年怎么这么简单啊?” “国小五年级的体育课都要游一百米了!” “要不改成五十米吧老师,这样更让人有动力诶。” “就是就是!” 因为负责教游泳的老师榎本的性格很好,所以学生们都跟他开玩笑让他提高点要求。 只有站在室外泳池边,第一次上游泳课的近朝颜瞳孔地震。 偏偏之前邀请她组队不成功,球类大会上也遗憾没有见到只坐在替补席上的她发挥的同学还要在这时候凑过来问,“近同学,对排球失去兴趣的话,游泳怎么样?” “是哦,我们并盛的游泳部也还可以诶,而且游泳部男生身材超好的,去那边当经理也不错哦?” 近朝颜:“……” 她跟着站在泳池边,用脚踢了踢溢出池边的、被日光晒到温热的池水,配合着接了一句,“真的吗?” 聊到帅哥们立即来劲的女生们纷纷都凑了过来。 “真的真的!” “众所周知练游泳的肌肉最好看,尤其是蝶泳的。不过我还是比较看脸,剑道社的持田倒是还可以。” “他人品不怎么样啦,看看我们棒球社的一个小学弟,好像叫山本,很多一年级的打算今年的校草投票投给他诶。” “你们说的都不行,近同学的要求肯定很高——” 本来参与聊天的女生们在这句话之后,莫名顿了顿,纷纷附和道,“是哦,也对。” 唯有近朝颜缓缓冒出一个“?” 她谨慎地重复,“我,眼光高?”是不是她听错了什么词汇? 同学们都好奇地看向她,紧跟着道,“对啊,拜托,你可是甩了那个家伙的人诶。” “就是啊!今年情人节的时候,不光我们国中部,高中部那边都很多学姐给他送巧克力,当时连我都被学姐堵住想问问他的鞋柜位置在哪里,他自从进入并中之后还没有交过女朋友,你可是第一个。” “更牛的是你甩了他之后还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你就是我们并盛行走的传奇啊,今年校花投票我选你。” 近朝颜:“……” 近朝颜:“???” 她越听越迷茫,怀疑自己又听不懂日语了,终于没忍住打断,先问最重要的细节:“等等,抱歉,你们刚才说的‘他’,到底是在说谁?” - 日光下的泳池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女生们面面相觑,直到人群里有人小小声冒出答案,“就是那个云雀啊。” 近朝颜:?! 见她惊诧,有人立即发问,“被开除的伊藤现在都还贴在学校公告栏上呢,你还不承认?” “那、那是因为——” “之前他为了你,特意来班里上了两天课,这是真的吧?” 不是啊!上课的是她啊! “后来长泽针对你,你把她解决之后,他还不是立刻紧张兮兮地来体育馆找你?” 诶?她当时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你们俩一起从校领导的会议室出来时,你手上带着伤,他一路拿着冰棒替你冷敷,当时路过的同学都看到了!” 那会儿走廊上不是没人吗! “还有最近,有人说看到你跟他走一条路,你远远看到他掉头就走,都不看第二眼,这难道不是你们感情出现了裂缝吗?” 那是因为她不敢看第二眼!你们有如此想象力怎么不去写小说! “你这表情——难不成是他甩的你?” …… 被连番的质问下来,近朝颜哑口无言。 到了这时候,刚才轮流八卦她的同学们倒是又变得乐于倾听起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真相想要解释。 近朝颜的脸色从震惊、无语最后定格成凝重: “嗯,我确实,发现了一个真相——” 那就是。 她马上就死定了,哈哈。 ------------ 11 第十一章 然而被云雀找上门算账的日子是未知的,但期末体育课结业的游泳考试却近在眼前。 不想挂科的近朝颜跟着班上女同学一起下水之后,扒着泳池边缘,感受水中浮力的同时,用余光去观察那些像飞鱼一样尽情在水中畅游的人。 这节课榎本让他们自由练习,学生们便不拘于那四种考核的泳姿,在泳池里整活,男生们有学狗刨的,也有仰躺着在水面上飘来飘去晒太阳的…… 总之。 看起来没几个能学的。 “要不要来比赛憋气?” “好啊,我们围个圆阵,互相拉着手一起,怎么样?” “近同学要来吗?” 看隔壁的男生们玩得开心,女生这边也有建议进行一点小游戏的。 从来只接受过“野泳危险”、“暑期游泳安全十大条例”等等教育讲座内容,非常惜命并且远离各种入水危险活动的近朝颜听得眼皮直抽,礼貌婉拒。 等到有人因为不擅长憋气、被左右两边的人拽着又在水中闷了会儿,出水之后只能呛咳的时候,榎本老师不想他们再胡闹,让男生那边进行一些游泳训练,女生这边进行打水练习。 但是大家才刚懒懒散散地在池边站好之后,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接下去是社团活动的时间。 临近全国大赛时间,并盛不少在东京都出线的社团最近都忙着进行各种特训与合宿,所以学生们都格外积极地上岸。 有女生回头看着近朝颜,想到她没有加入任何社团,但刚才好像表达过对游泳部意动的样子,对她道: “近同学,要不女生区域的泳池大门钥匙留给你吧?” “游泳部最近出去特训,正好今晚回来,你要是想加入的话,可以跟她们说一下?然后如果想去男子游泳部应征经理的话,也可以让她们带你去看看。” 本来也想跟着上岸的近朝颜闻言,重又一步步顺着扶梯退回水中,这次真诚地露出了感谢的笑容,“好的。” …… “咚!咚!咚!” 下午五点。 泳池方向传出了炮.弹般的坠入声响。 背对着窗户方向、坐在接待室里处理风纪委员会事务的少年略微侧了下脑袋,目光不经意往外面扫去。 下一刻,他掌心按了下即将被风吹起来的文件,起身走到窗旁。 在看清了泳池里的人并不是被谁霸.凌丢进去,而是单纯的在打水练习发出这种巨大动静之后,少年眉梢挑了挑,唇角不自觉弯起些弧度。 “哇哦。” 他很久没见到这么不会游泳的人了。 估计从市民游泳馆里抓个幼稚园的小孩都比她动作更标准。 穿着白衬衫、肩上披着黑色制服的少年倚着窗看了会儿,直到接待室的门被人敲响,“委员长。” 他应了声,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 “这是之后烟火大会的商户摊位申请表。”草壁哲矢将手里的一叠表格递给他。 云雀恭弥却没有接,灰蓝色凤眼随意瞥去,因为被泳池里的人再度提醒着想起来一些不爽的事,视线便在他已经撕掉胶布的下巴附近顿了顿。 就在草壁开始条件反射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又莫名其妙惹到他,并且提前绷紧了身体、后背一点点渗出汗的时候,少年终于转开了目光。 “放着吧。”他说。 “是。” 草壁赶忙躬身退出房间,根本不敢问他在看什么,生怕自己再晚一秒又要听见下颌骨裂开的恐怖声响。 - 泳池里。 近朝颜试图凭借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独自学会游泳。 有人从泳池区域外路过的时候,她就双手扒着池壁蹲入水中,自己数着时间练习憋气,锻炼肺活量;等到没人时,她就按照老师之前教的打水姿势,放松肩膀,让身体和水面平行,用双脚交替拍打水面。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等到再度从水中起身,看见天边紫色晚霞时—— 近朝颜心中咯噔了下。 这一个月来,她担心之前的互穿事件再次莫名其妙发生,每天一下课就赶紧离开校园,今天还是她逗留得最久的一天。 不过。 她现在不在教学楼里,应该,没事的吧? 近朝颜自我安慰着,在逐渐变冷的水中转过身,感觉自己练习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试试蛙泳或者自由泳的练习。 几分钟后。 根本不会换气的她喝了满嘴消毒.粉味道的池水,“呸呸呸!” 她扒拉着扶梯,弓着腰吸气。 “不错嘛,水位都下降了不少。”附近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声音,语气里的笑意仿佛还带着赞许的意味。 近朝颜:“?” 她茫然地抬头,在看清究竟是谁站在池边之后,本来打算踩着扶梯上岸的脚瞬间一滑,整个人往后坠入水中。 “咚!” 水花在黑发少年眼帘中四溅,却没有一滴能碰到他,他懒懒垂下视线,忽然看见这里的水位线标着“1m6”。 …… 近朝颜在水中恍恍惚惚,眼前又被金光笼罩。 当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咔哒。” 耳边响起奇怪的机括声。 她下意识顺着声响去看,却见自己骨节分明的右手中握着浮萍拐——此刻竖起的末端拐身里,正掉落下长串的锁链。 “咕噜噜。”面前的池水里冒出小小的泡泡。 她倏然回过神来,在看见水中那具属于自己身躯不断下沉,本能地丢掉手中的浮萍拐,从岸上跳入池中! 半分钟后。 两道身影攀上暮色四合的泳池池岸。 衬衫和长裤都被打湿的少年坐在地上,神色恍惚,额前碎发也被沾湿稍许,时不时往鼻梁上落下一滴。 而旁边咳得惊天动地、生理眼泪都在往下掉的女生,还执着地用近乎痉挛地指尖攥住她的衣袖,等到好不容易从这具脆弱身体的呛水反应里缓过来,喑哑的嗓音咬牙切齿地开口: “近、朝、颜。” “!” 黑发少年被这声音叫,陡然回过神来。 转头就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张脸,此刻不知是因为呼吸困难还是什么,全是憋闷的绯红,眼尾还有泪痕混合着水痕往下落,深棕色眼睛里一片通红。 她条件反射地抬手想去擦这张脸上的水痕。 等到指腹触到面颊,诡异的互相使用对方身体接触的感觉传来—— 两人都是一顿。 近朝颜触电般的伸回手,无措地望天望地,最后视线理直气壮地重新朝着对方看去,“都怪你,吓我。” 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互穿是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发生。 但如果不是云雀刚才突然出现在水池边嘲笑她,害她被吓到以为他上门算账,导致摔进临近深水区的地方,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 这一切都是云雀恭弥的错! ------------ 12 第十二章 云雀差点被她的话气笑了。 然而眼眸中锐意杀意还未露出,就听见很响的一声“啪”,泳池边的路灯被人打开,白光笼罩整片区域—— 也把池岸边两道湿漉漉的身影照得无比清晰。 紧接着,特训归来的游泳部成员们从大门踏入,有说有笑的声音在看见有人的时候一顿,等发现其中一位还是学校里最不能招惹的风纪委员长,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的目光匆匆在这两人身上扫过,然后触电般地开始看天看地,甚至有人口不择言地冒出了一声:“很抱歉!打扰了!” 仿佛在和云雀做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的近朝颜:“……” 她决定先发制人。 “这个时间点,学生不允许在校园里逗留。”少年因为神色平静,哪怕语速缓慢,也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对、对不起!我们这就走!”游泳部的部长下意识地忘记他们今天本来就有申请特训之后的返校,被那双灰蓝色眼睛盯着,下意识伸手拢着部员们就转身离开。 才刚踏出门,他们就犹如得知了巨大秘密、马上要被灭口的幸存者,不一会儿就齐齐跑没影了。 近朝颜莫名松了一口气,再度转头去看旁边人。 白炽路灯明亮的光里,只穿着连体泳装在水池里泡了一个下午的女生上岸后,留在体表的水珠被夜风吹过,迅速带走不少热量,唇瓣全然失去了血色。 湿润的、沾在额角的发映衬着苍白的脸。 于是她条件反射地四下张望,果然见到跳下水之前,随着浮萍拐一起落在岸边的黑色制服外套。 …… 被自己的外套拢上肩膀的时候,云雀恭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正占据着他身躯的人。 “你很了解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之前她在校门口对付那群混混的时候,说话的口吻就很像他,加上刚才赶走那群游泳部成员的话语……他不觉得自己简单到随便哪个在并盛读书的学生都能轻松读懂。 近朝颜警惕地看着他,“所以,你又觉得,这次互换,是我的错?” “——你当然难辞其咎。” 云雀恭弥不假思索地应答。 之前换回来的时候,他在庭院里看见一道金光,随后就站在了疑似发生过爆.炸的商业街中央。 若非这道金光,应证了她说的学校走廊那段事实,他会立刻去抓人重问一次真相。 还有某只草食动物从此战战兢兢上学,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云雀发觉一切回归正轨,又有风纪委员会堆积的许多事务,本来打算就此作罢。 谁知道这种荒唐事竟然能发生第二次。 这让他不得不认真琢磨这只可疑的小动物。 刚才互换之前,云雀恭弥在岸边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从她惊慌失措在泳池里摔倒,后仰着跌入水中,呛出连串泡沫的挣扎动作—— 一切都历历在目。 再然后,他就成为了淹没在水中的那一方。 目前已知,他在交换去到她身体时,是看不到那道光的,只有换回来之前,用她的双眼才能看见。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这里,云雀再度开口,“之前在商业街,你做了什么?” 然后他安静地等着。 却半天没听见对方的回答。 - 近朝颜有点小情绪。 虽然她也知道,云雀恭弥这接连的无妄之灾都和自己有关,他会怀疑自己也很合理,但是她更清楚,这一切变故都不以她主观意志为转移,所以被这样质问,她难免委屈。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游泳场。 却听见前面的一道惊讶声音,“委、委员长?您、您这是——” 她余光撇见黑外套,条件反射就要后退转身离开,好险被身边人的眼神提醒,便勉强抬眸看向来人:“……哀川?” 她记得这个人,之前在楼道里给她双手递保护费的。 然而被念出名字的风纪委员却显得十分诧异,身躯一震的同时,眼睛里莫名渗出泪花,“是!请问有什么吩咐!” 以为他有事的近朝颜:“……” 还没等她找到借口打发人,又见哀川用特别炙热感动的眼神看看她,再去看旁边明显披着属于委员长衣服的女生,然后不知道脑筋转到了哪儿,脸上的表情变成欣喜加感动,出声继续问,“是要我重新找两套校服过来吗?” 被提醒着想起来身上衣服湿哒哒的近朝颜:“嗯。” 梳着飞机头发型的男生迅速转身。 临了又想起什么,转头小心翼翼地问她,“请问这件大喜事,要告诉副委员长吗?” 近朝颜略微茫然:“嗯?” 哀川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对她大声保证,“明白了,我会誓死为二位保守秘密的!” 说完,他小声补充了一句,“祝两位长长久久,别再分手了。”然后转身就跑。 近朝颜:“……” 近朝颜:“???” 她慢半拍地对着空气“啊?”了一声,表情莫名地转头想问问云雀怎么回事,却见到女生抱着手臂,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 被奇怪的话语提醒着想起最近学校里广为流传的谣言,近朝颜赶紧对他澄清:“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很无聊,莫名其妙。” 云雀恭弥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没有这个胆量。 之所以在互换的时候低声下气地来哄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他,譬如刚才给他这件外套——全部都是因为她在意她自己的身体,生怕他折腾出一点伤。 一旦交换回去,就只会像兔子一样躲到他千里开外。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作为对那些无聊谣言和她多余解释的回答。 然后头也不回地干脆往接待室方向走去。 “……”这是刚把自己哄好,准备不计前嫌、跟他说起商业街事情的近朝颜。 看着那道很拽的身影,她磨了磨后槽牙,决定今晚回去就要用他的嗓音在浴室高歌十遍《樱花成.瘾》作为报复! ------------ 13 第十三章 可惜还没有再次踏入那片豪华的宅院,近朝颜就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是她要去便利店打工的日子。 在接待室的门被重新换过校服的女生推开时,她手中拿着一条干净的新毛巾走过去,似乎对他不擦湿头发的习惯在意料之中。 云雀瞥了眼她的动作,闭了闭眼睛,对她伸出了手。 近朝颜将毛巾递过去,眼神却没从他身上挪开。 云雀掀起眼皮掠过她:“……还有什么事?” “呃。”近朝颜想到他之前乖乖上课、甚至还顺手帮她在体育馆解决掉几个霸.凌者的场景,突发奇想、但是不抱希望地小心问道: “你最近会不会,想要体验一下,打工的感觉?” 刚把毛巾盖上脑袋的女生这次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对着她。 然后他冷笑了一声。 在这张嘴说出难听话之前,近朝颜匆匆截断话题,“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自己解决的!” …… 十多分钟后。 霓虹灯亮起的现代商业街里。 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年站在蓝白色招牌的罗森便利店前面,镜子映出他平静到甚至有些凝重的神情,而旁边正好因为回家要走这条路的女生看不过她那张脸上露出纠结,不耐烦地询问: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近朝颜:“……” 她幽幽转头凝视这个顶着她躯壳,不光不帮忙,甚至还在这里嫌弃她做事拖拉的人。 是她磨蹭吗!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用云雀的身份,在不吓到老板、不引起别人误会的情况下帮自己合理地请假! 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便利店里长得像黄金矿工的胖老板看着外头在十字路口就开始绕路避开这里的几个眼熟客人,心痛不已、却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眼神颤抖地问:“请、请问,云雀先生,我这个月的保护费,是、是没交够吗?” 看好脾气的胖老板被吓成这样,她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心理建设白做了。 “不是。” 她尽量简短地开口,因为老板看起来快要吓晕过去了,“她今天请假。” 胖老板听也不听地点头哈腰:“是是是,没有问题,这当然——诶?什么?谁?” 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站在少年身边的人。大概是女学生往常脸上总挂着和善笑容,所以今天这样冷漠平静的样子才叫他半天没认出来。 胖老板视线在他们之间不可自控地游移了一下,嘴却很快地应,“好、好的,近同学要请假当然没问题,正好今天店里招到了新的临时工,您有事去忙就好了。” 怎么连对着她都开始说敬语了啊! 近朝颜无语片刻,却被提醒着想起来老板先前说过要多招个人,到时候让她帮忙教新人收银的事情。 ……新人已经招到了吗? - “喂,让开。” “你们俩堵在店门口,是想干嘛?” 很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声音的出现,还飘过来一阵非常明显的烟味。 因为这个国度大部分地方禁烟,除了在近铁附近的露天区域偶尔能看到挤在网格区域里抽烟的西装上班族们,她很久没闻到烟味了。 甚至慢了半拍才扭过头去。 同时,老板惊恐又讶异声音响起,“没、没关系的!狱寺!你怎么现在来了?” 胖老板使劲在圆润的脸上挤着眼睛,努力对刚巧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少年传达暗示,想让这个新来的外国小孩别惹并盛不该惹的人。 出现的少年梳着中分银发,叠穿的衬衫和T恤搭配时尚,手腕上、腰上都有潮流的装饰品,将他那张极具欧洲特色的白净面孔衬得非常俊秀。 然而时尚少年却因为嘴角叼着的烟显得非常不好惹。 “哈?”他双手插兜,往店里的时钟看了眼,“怎么了,我才晚到半小时吧?” 胖老板被他迟到得理直气壮的模样惹得一噎。 就在这时—— 仍旧挡在狱寺面前,根本没有让路意思的女生骤然启唇。 “你。” “把烟给我灭了。” 近朝颜和胖老板俱是一怔。 唯有狱寺隼人不悦地挑了下眉梢,咬着烟头,碧绿色的眼睛里弥漫着不好惹的凶光,上下打量着这个臭脸女生:“你谁啊?少管闲事。” 本来就因为再次交换而感到很不爽的云雀,发现这个一脸不良相的男生居然还敢让他闻二手烟,登时冷笑了一声。 他手腕转了转,朝着狱寺迈出半步。 但在有更多的动作之前。 一道银光忽如流星般在他们俩之间掠过,恰好将燃着星火的烟头从中央截断。 狱寺隼人慢半拍地向后跳,落地时犹如一只炸毛的波斯猫那般掏出炸.弹。 而云雀看着忽然出现在他前面的身影,神色里有稍许讶异。 …… 站在两人中间的近朝颜垂下握着浮萍拐的手,心跳堪堪平静。 她就知道只要一眼没看着,这位哥就要给她找事! 不过。 这并不是她毅然决定挑衅狱寺的主要原因。 少年垂下眼帘,灰蓝色眼睛盯着他十指指间夹着的小型炸.弹,想到上次在商业街里,就是因为用云雀的身体吃了一记爆.炸才换回来的事情。 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一平。 ……要不赌一把? 就在狱寺隼人问出“你这家伙又是谁”的时候,近朝颜平静且缓慢地扬起精钢浮萍拐,示意他看已经熄灭掉落的烟头。 “你好像听不懂——”在‘他’和‘她’两个都不合适的代词之间,她的微笑顿了顿,选择落下另一个词:“人话。” 所以她只好选另一种方式帮他灭烟。 说完。 近朝颜舔了舔下唇,绞尽脑汁地思考属于云雀恭弥特色的挑衅话语,是应该说“草食动物”还是别的什么,这会不会太过份了? 在她思考期间,银发少年在原地犹如被人按下静止键。 即便被彩色霓虹灯反复闪过,他额发下也依然蒙着一层黑色阴鹜。 “你、这、混、蛋——” 伴着他话音响起,少年双手扬起,一道道嗤响自高空上方传来。 近朝颜抬眸看去,见到天女散花般的炸.弹,神色有些呆滞: 诶诶诶这就已经成功了吗?! ------------ 14 第十四章 被点燃的炸.弹带着风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黑发少年抬起浮萍拐的右手本能动了下,却又被有意识地压了下去,就这样直面迫近的危险。 “……你在等什么?” 不悦的女声自旁处冷冷响起。 就在听见这声音的刹那,本来打算就这样闭着眼睛等炸.弹落下、迎接互换结束的近朝颜一时压不住本能,手中浮萍拐挥出,弧光闪过,将即将引.爆的炸.弹引线全部在空中截断。 而她本人身形已经轻易掠过炸.弹包围的区域,出现在了狱寺的面前,在银发少年反应不及、睁大眼睛的神色里—— “咚!” 浮萍拐击中他的面颊,力道之重瞬间让他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 近朝颜:“!” 不是!等等!啊啊啊发生了什么?! 狱寺君你怎么就晕过去了!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呆滞地看着不省人事的银发猫猫,脑袋变得空白一片,直到走出战斗范围、靠在便利店门边的女生再度出声: “刚才你该不会是打算输给他吧?” 近朝颜肩膀一垮,转头看着他,却对上一双半眯起的、莫名充满威胁的眼睛。 仿佛只要她敢说一声是,他绝对要她好看。 “……不是。”她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却又很快接上解释,“我、我只是——” “哼。” 云雀本来还以为这只小动物变了性子,但看她打个小混混也拖泥带水,现在更是露出那种混合着内疚的难看神色,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 被留在原地的近朝颜看着他的背影,又去看地上还没醒的狱寺,最后对上在旁边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小存在感的胖老板。 老板那双丹凤眼看得一抖,却莫名其妙从里面读出了丁点无助。 鬼使神差地。 他接了句,“那、那我帮狱寺君叫个救护车?” 近朝颜立即松了一口气,对他一点头,然后去追已经走远的云雀,并未注意到附近高处一闪而过的望远镜镜片光芒。 …… 夏日夜晚的并盛商业街十分繁荣。远离一户建娴静的居民区,热闹的居酒屋飘出混合着烧鸟与酒精的味道,摆着精致花盆的狭小门面橱窗里展示着闪亮的珍珠项链,挂着猫咪图案门帘的餐馆门口传出阵阵风铃响。 下班应酬的工作党一手拎着公文包,去扯松领口的领带,另一手拿着电话,敬语横飞地应答着什么。而他们的身边人群里,则随机刷新出穿着国小、国中以及高中校服的学生们。 但无论是什么人,都会自动触发“一看见并盛黑色旧校服和风纪袖标就离远点”的被动效果。 所以哪怕近朝颜用云雀的身体,结巴且断断续续地跟前面那个人解释之前商业街爆.炸引起的互换,也没有任何人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直到云雀恭弥终于停下步伐。 “你是说这里?” 他示意对方去看一道仍旧伫立在街边,写着“中华点心”的奇怪红绿配色鸟居形摊位。 近朝颜这才发现他们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找到了风的摊位。 她愣了下,点了点头,率先朝那边走过去。 - 仍旧用墨镜和宽大唐装伪装的风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但他并没有出声,因为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还记得之前这个少年用中文跟他友好交流的模样,结果在转角被一平的筒子炸.弹险些误伤之后,他过去代替徒弟道歉,却只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以及一句日文警告:“在并盛携带易燃易炸危险品上街,是违反风纪的行为。” 随后,少年扬长而去。 明明夸过他的包子美味,却再也没有光顾过他的生意。 风后来也见过好几次他带人巡视街道的身影,而今看见这人再度向自己而来,不免有些好奇,这次他又会以什么态度过来。 而近朝颜并不知他所想。 她回到自己身体之后,也来过几次风的摊位,不过都因为有其他事情导致没有交流闲谈的机会,所以对风而言,更熟悉的应该是使用云雀身份的她。 “又见面了。”她对风露出友好的微笑,用中文熟稔地开口:“上次我好像见到了你的徒弟,今天她不在吗?” 风在墨镜后面用探究的目光反复打量她。 片刻后,还是礼貌地开口回答,“因为上次的事情,我认为她的修行还不到家,所以给她安排了新的修行内容,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回来。” 近朝颜:“?”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上次的事情?” 随后意识到什么,后知后觉对自己用云雀的身体靠近一平的行为进行道歉,“对不起,当时是我不小心吓到她,跟她没有关系。” “无妨。”风看着眼前少年有别于这些天意气风发的模样,略微思索,对不自觉露出几分焦虑的她出声问道:“不过,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近朝颜下意识地在他极其温柔的嗓音里点头。 然后目光逐渐定格在他身上。 一平的筒子炸.弹多半是他传授的,徒弟不在,或许师父可以—— 嘶等等,不行,风是这世上最强的七人之一,虽然现在是被诅咒的形态,但现阶段的云雀也没有后面那么强,万一被他打死了怎么办? 少年眼神又开始放空。 最后,她语气虚弱地告辞,“没、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谢谢你。对了,请给我两个肉包。” …… “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在附近耐心等了半天,却只等来手中被塞的一个肉包,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头,不甚满意地看过去。 近朝颜坐在路边花圃用漆过木条围起的长椅上,吃掉手里喷香的肉包,然后开始盯着花圃里灿烂盛开,品种为无尽夏的紫阳花专注地看。 从浅蓝过渡成深蓝,又渐变成紫色的绣球团团簇簇,在巨大的绿叶烘托下,像绚烂燃烧的火焰。 “你在无视我?”没等到她回答的女生再次不爽出声。 确实有点烦他,但已经感受到他杀气的近朝颜:“……我在许愿。” 她目不转睛看着这丛花,“许愿,马上变成这朵花。” 本来以为恢复平静的生活再次被互穿扰乱,而且上次的解决办法又无法复刻,甚至还无端端主动当了一次暴.力狂打晕了别人,毫无头绪还要当受气包的她真的感觉自己要碎了。 哈哈。 爱谁谁,不伺候了—— 现在她就只想当这丛花,嫌弃太阳晒的时候就生气乱开,开到路边地砖上都掉满花瓣,张牙舞爪占据整片花圃,把周围的向日葵都挤到角落,不高兴的时候就不开,不管园艺工人怎么照顾,都只吝啬地伸展绿叶。 - 少年凝视花圃的视野忽然被包着纸袋的肉包隔绝。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对上女生强势无比的眼神,“不准。” “什么?” “我说,不准许这种愿望,否则咬杀你。” 目前还没能搞懂互换机制的云雀对她拥有的神秘能力仍然不清楚,但很确定,跟这只草食动物互换身体就已经足够麻烦了,倘若再跟一株不会说话的植物交换—— 云雀恭弥拒绝想象这种离谱画面。 被他霸道勒令禁止想象的近朝颜,本来应该受不了他的臭脾气,却莫名被他此刻隐忍怒火的模样给逗笑。 他好像真的相信了她刚才胡扯的许愿。 糟糕。 有点可爱。 搞什么反差萌嘛。 她忽然破功,低头笑出声,然后在云雀即将升起的怒意里,率先甩锅,“你为什么逗我笑啊?我刚才在生气诶。” 云雀:“?” 他开始觉得这只草食动物莫名其妙。 “算了,别的办法,我再想想。对了,这个肉包很美味,你要不要趁热尝尝?”近朝颜面露期待地看着他。 …… 天真又清澈的眼神。 云雀恭弥不管看多少次,都无法适应自己的脸上露出这种愚蠢神色。 然而因为再度成为一只孱弱草食动物而升起的烦躁,却奇异地在这种眼神里被风吹散。 他看着这只脾气似乎也不大好,总会生闷气,但又总是能很快哄好自己、再耐心无比地来哄他的草食动物—— 片刻后。 挪开视线。 低头随意拨开纸袋,将仍旧散发着余温的包子送到唇边,咬下一口。 带着汁水、味道丰富的馅料,与薄而松软的包子外皮混合,味道层层在舌尖漫开。 本来凛冽平和的嗓音,此刻却只光听就能让人猜出对方的探究和期待:“怎么样?” 他抬起眼眸,对上那双迫切等着答案的眼睛,过了会儿,漫应了声,“还行。” ------------ 15 第十五章 踏着夜色,再次进入占地面积极广的云雀家门扉时,近朝颜依然不可避免地被这庭院里错落参差的精致山水景观震撼到。 即便她没有去过拥有最多古典庭院景观的京都,却也能从这里的一隅隐约猜到,京都那些盛名在外的庭院应该也就这种程度了。 譬如面前几株经过专人细心照顾,主干粗壮、枝桠生长美如水墨画的罗汉松。并盛儿童福利院里也有一株,比它要矮小许多,也没有这般壮观,平常由院长亲自照顾,从不假手别人,因为据说那是财阀捐的价值五千万日元的罗汉松。 她试图估量这座庭院的造价—— 然后脑袋后面逐渐出现了一团宇宙星云。 她就这样维持着“信息量加载中”的表情,无意识地跟着身边人穿过夜色里的原木长廊,直到对方拉开一扇极具意境的残荷屏风门,面无表情地回头: “打算跟到什么时候?你房间不在这里。” 近朝颜回过神。 看了眼周围隐在晦暗夜色里的景,又去看远处好几条曲折相似、却通往不同黑暗的长廊,最后表情诚恳地问,“我房间,在哪来着?” 云雀:“……” 近朝颜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心虚。 他家这么大,她几天没来忘了路怎么走岂不是很正常!当然是他这种轻轻松松就拥有别人从元谋人开始打工都赚不到的财富的资本家更有错! 想到这里,她表情更加理直气壮。 ……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大晚上在家里到处开门,迷路闯到佣人们住的区域去,云雀拿出所剩无几的耐心,带她去到她上次住的地方。 房中依旧十分开阔,连那张铺着柔软被子、不管她晚上怎么肆意伸展四肢都不会翻出去的榻榻米,在这宽阔屋子里都显得袖珍。 窗外吹进来的娴静清风带着青草的芳香。 正因为回到儿童福利院,感受过那张一米一上下床的逼仄,每天都会被屋子里其他小孩的磨牙声或者呼噜声吵到,所以再来到这样奢华的地方,就会对生活境地的差距体会更加深刻—— 然后。 洗漱过后的近朝颜在那张柔软得恰到好处、被子面料过于亲肤的榻榻米上失眠了。 清冷月色从木格构架出优雅图案的圆窗外照进来。 黑发少年从深夜中起来,抬手从墙边取下那件别着“风纪”袖标的旧制服外套,拉开屏风木门,往外面走去。 - 在战斗方面近乎全能的身躯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 近朝颜也得以借此在夜里独自欣赏那些绽放在庭院里的花,靡靡盛放的紫杜鹃,池塘中陷入沉眠的睡莲,还有些形态又圆又可爱,让她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生活在这个岛国上的人从幼稚园就有园艺技能培训,每个小孩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那盆花,仔细地照顾,所以这里总是会有很多漂亮的花草。 她每次都很喜欢路过停下来看路边的花卉。 但她从没参与过福利院的花草领养活动。 因为她始终认定自己是要回去的,哪怕回的只是异时空的那片陆地。 直到现在,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这场莫名其妙的互穿,如果一直持续发生,到他们成年以后,她该怎么办? 成为黑.手党这件事,不在她的人生规划里啊!她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彭格列的第十代云之守护者会是她自己!同人小说也没这样设定过啊! 于是她一边想着未来规划,一边陷入焦虑。 然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厨房附近。 …… 云雀恭弥是被这身体奇怪的生物钟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时,外面天都还没亮,不过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便起来洗漱。开门之后遇到一位穿着浴衣和服的妇人,随口吩咐: “准备一份早餐。” “……是,但可能今天您要稍微等一会儿,小姐。”妇人露出为难神色,眼神不自觉地往厨房方向飘去,不知想到什么,表情非常恍惚,下意识地解释,“因为,现在厨房正在被……占用。” 云雀恭弥本来没打算理会。 但他宅邸里的人做事都有分寸,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于是难得多问了句,“被谁占用?” “……” 对方欲言又止,最终想到他是那位亲自带回来的人,还是很小声地答了,“是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 他反应了两秒,意识到这个“云雀先生”指的是谁,顿了顿,毫不犹豫地往厨房方向去。 远远的,他就听见里面一阵规律的、连绵不绝的切菜声,心中无端涌上不妙的预感。 直到站在厨房门口,看清里面的场景之后,那股不妙达到了巅峰—— 圆形雪白大瓷盘里一圈牡丹花形、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整篮里细如发丝的胡萝卜和白萝卜丝,被雕出年画的冬瓜,还有现在随着菜刀落下速度正跨越了半个厨房整整齐齐飞向另一边碟子里的青菜叶…… “你、在、做、什、么?”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质问。 - 前所未有的恐怖杀意袭来,将近朝颜从忘我的切菜活动里唤醒。 她倏然停下动作,看了眼自己因为半夜正好碰上新鲜食材运过来、临时起意想吃火锅的成果。 糟糕。 因为这身体太好用了,她一下就代入中华小当家的剧场了!搞不好再努努力都能把升龙饺子复刻出来! 她放下菜刀,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询问:“咦,你这么早就醒啦?” “我问你在干什么。” “……在,探究,未来的职业发展,可能性?”比如当厨师? 云雀冷笑了一声,“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解释。” 近朝颜不明所以:“?” “三。” “……?” “二。”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中国孩子都害怕“老子数到三”故事? 近朝颜睁圆了眼睛,“是、是真的啊!我我我这不是想着万一以后都换不回来——”求生欲之下,她磕磕绊绊地复述自己昨晚的心路历程,以证明她真的不是故意在厨房做出这么毁他形象的事情。 只不过,说到“想当厨师”这里,她看着云雀的脸色,清了清嗓子,改口说到另一个方向,“明、明星,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她昨晚试过了,高音好像不太好上去。 歌手方向看来是行不通。 但有这样伟大的脸,靠脸吃饭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心平气和、十分标准的点名。 “近朝颜。” 她升起希望:“嗯?” “你想死吗?” “……” 原来不是心平气和,是快要气炸了。 近朝颜姗姗想起他之前被气晕过去的模样,认怂认得从善如流,甚至说话都不结巴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因为您的声音唱校歌好听,导致唱校歌把嗓子唱哑了,甚至擅自安排您的未来,我真的错了,您原谅我吧。” 她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打算把并盛校歌当作云雀出道曲这件事道歉。 道歉里能用上敬语的地方都加上了。 最后头皮发麻地思考,如果一会儿他要用她的身体,拎着浮萍拐揍上来,她到底是躲,还是不躲? 厨房门口的空气寂静了很久,静得她能听见这具身体有力的心跳声。 直到紧张等待的审判终于落下。 “从厨房里滚出来。” “哦。” 她垂头丧气、心如死灰地将手洗干净走出去。 跨过厨房门槛的时候,还顺手拽了下肩上那件半滑落的黑色外套。 然后老实且规矩地站了会儿,却没感受到任何带有杀意的攻击,小心地掀起眼皮往前看去—— 前方空无一人。 云雀恭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露出茫然的神情:咦、咦?被放过了? …… 甚至还如愿地在大早上吃上了火锅。 只不过近朝颜难免会在涮肉的空隙里,往对面那张小几后的女生打量而去。很奇怪,明明是用的她自己的脸,却因为装着不同的灵魂,导致她连自己的表情和此刻心情都看不懂。 “哒。” 是筷子被人放下时,因为不悦而在著托上刻意压出的声音。 她赶紧出声表明,自己不是没礼貌地故意盯着人看,“那个,你有没有觉得,被谁在盯着……我是说除了我,就是,外面有很奇怪的感觉……” 她话说得很不清楚,目光也在院落外的景观里乱飘,没有固定点。 不过云雀恭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了会儿,却出声回答:“你说有,就肯定有。” 只不过他现在用的身躯太不敏锐,所以完全察觉不到。 “诶?是什么,仇人吗?”近朝颜露出警惕眼神。 “不知道。” 他拿起茶杯,还很悠闲地吹了吹面上的茶汤,似乎觉得有人胆敢窥探他这件事很有意思,唇角弯了弯,“不过,等到始作俑者找上门,你就有答案了。” 很难对这种事表示出期待的近朝颜:“……” 她紧急在脑海中搜索这个阶段可能威胁到云雀的敌人。 几秒钟后。 小心翼翼地出声,“我能不能,问个问题,你别生气。” “嗯?” “就是,你的接待室,有没有,被炸过啊?” 云雀沉默。 云雀感到被冒犯并且目露凶光,“你觉得呢?” 好的。 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 接下来要在接待室迎接彭格列和他的左右手,并且用脑袋接受拖鞋开光的人,该不会……是她吧? ------------ 16 第十六章 近朝颜的表情从呆滞慢慢变成震惊。 然后顿时觉得嘴里的火锅不香了。连忙放下筷子去找纸笔,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几十遍《家庭教师》时间线。 无论是根据tv还是漫画的剧情捋,风纪委员会的接待室被主角团队闯入,并且嚣张扬言要将那里发展成彭格列秘密基地的剧情,都应该是在……九月? 现在明明才七月。 可是能让云雀只能模糊察觉到这种被窥探感觉的人,应该只有主角杀手家庭教师reborn……他从这么早就开始为学生观察可用的家族成员吗? “嘶——这什么啊?” 捋思路时,她无意识地抓了杯手边的饮料喝,结果味蕾立即被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味道给占据。 近朝颜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那杯淡粉色果汁。 水果的清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好像是,西柚? 她表情更加震撼地去看对面的人,“你家,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果汁?” 云雀刚刚才亲眼见证她让佣人留下这批被淘汰的乡下水果,以“不要浪费”的理由让人榨成果汁,听见她的话,本来不想搭理她,却见她皱着脸又继续喝了一口。 “好苦。” “好酸。” “好涩。” 犹如在复习日语词汇,她喝一口就要冒出个新的形容词。 因为不知道她都在往他那具身体的胃里倒什么奇怪东西,云雀恭弥忍无可忍地警告她,“不准喝了,给我放下。” “其实也还行——” “放下。” “好叭。” …… 大概是因为在清早的短短时间里,接连惹了他好多次,近朝颜很快就尝到了苦果。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因为临近烟火大会,并盛冒出许多亟待处理的相关事务。 譬如神社摆摊的区域划分、烟火秀的燃放和规划,协助当地警署解决往年总是在这个季节集中出现的流窜抢劫作案团伙问题。 再加上临近期末,并盛期末考试撞上马上开始的全国大赛,一堆社团怎么看都及格不了的学生申请安排出的五花八门补考时间申请统统堆到了风纪委员会的办公室—— 近朝颜大崩溃。 原著里这位哥一天天不是只需要打架和收保护费就好了吗!怎么校学生会的活归他,地方安保秩序归他,就连政务问题他也管啊?! 最让她破防的,是她在期末考试的补考名单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在那张写着“国二体育期末考核,教习老师榎本”提供的考核不及格名单上,见到“近朝颜(缺考)”这一行字样时,她的天都塌了。 “委员长?” 发现她说着话,突然就盯着面前的纸张,并且沉默着开始冒黑气,还在等下文的草壁哲矢在心中默数了半分钟之后,小心地出声提醒。 “他……她人呢?”近朝颜幽幽出声。 草壁反应了半秒钟。 立即回答,“之前您交代过不用再跟着,所以……” 坐在柔软真皮椅子里的黑发少年被如此提醒,隐约想起来这两天云雀确实没去上课,但她想着反正自己能给批假条,而且也不奢望他能在群聚浓度那么高的课堂里老实学习,所以就随他去。 结果她自己也因为沉迷在这个安静的接待室里学习,导致忘了游泳考试这件事! “现在,立刻,马上——” 她看着纸张上写着最后补考时间,恰好就是在今天下午,而且距离补考只剩一个小时:“把她找回来。” - 风纪委员会的所有成员都被一声令下,大张旗鼓地出动,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又是委员长和女朋友玩的什么捉迷藏新play,明明是用手机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一边任劳任怨地分头行动,去并盛各条街区找人。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 穿着校服的女生悠悠出现在接待室门口,半倚着门,往外面难得空无一人的走廊看去,“听说你派人到处找我,什么事?” “游泳考试补考!” 焦虑地不断看时钟的少年风一般掠到她跟前,“还差五分钟!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看着那双灰蓝色凤眼里透出的焦急,云雀定定地站了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出答案:“不去。” 近朝颜:“?” 她呆了一秒,本能询问,“为什么?” 云雀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向别人解释决定。 但过了几秒,还是启唇,“那群喜欢在烟火大会流动作案的小混混,我找到踪迹了,今天就去解决他们。” 这是几天前就被草壁送过来的消息,然而这只用着他身份的草食动物却习惯地回避这种会发生肢体冲突的事务,囫囵着将事情往后推,更喜欢处理那些书面的文件—— 好在他从不没有寄希望于别人的习惯。 虽然这副身体很弱,但怎么也是青春成长期的年轻身体,凭借一些巧力和战斗策略,将那群草食动物各个击破倒也不难。 云雀甚至还为此专门改装了一副更为轻便的浮萍拐。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计划就没必要交代了。 他于是很平静地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 在他两段话之间的短暂空白里,近朝颜脑海中飘过无数思绪。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困扰自己的,倘若他们俩之间的互换一直持续,以后究竟怎么协调生活的问题,现在她依然没有找到方向,可是云雀却给出了他的回答—— 他会继续用他的方式生活。 哪怕是用她的身体。 那么,她呢? 眼见女生问完就想转身,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不容置疑地捉住了对方的纤细手腕,力气之大,仿佛想用力抓回自己脱出计划的人生。 “嗯?” 云雀恭弥顺着她的动作,扬了下眉头。 还没等他将“松开”的词汇道出,附近却传来一道极为乐观的嗓音,“咦,接待室就在这个方向吗?我还从来没来过呢。” 紧接着是熟悉的,好像永远都在被人招惹,所以总是充斥不爽情绪的反驳声音,“嘁,还不知道陈设和布局怎么样呢,我们彭格列家族要选基地,肯定得经过我这个左右手严格仔细筛选……” 然后声音的主人画风一百八十度转变,调转向另一侧,带着恭敬和十足的期许,柔和地询问道: “对吧,十代目?” 应答的少年声音发虚,恍恍惚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跟着两人来到了这边:“啊、啊?” - 本就在门边的两人同时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 出现在空荡走廊上的三人极为明显,左边的银发少年是前几天在便利店遇到的狱寺隼人,中间有着茂盛棕发的,近朝颜也曾见识过他当街爆衫的模样,倒是最右边的本届并盛论坛校草热门候选人,棒球部主力健将山本武,严格来说是第一次见到。 就在近朝颜打量他们的时候,三人也看到了门口的人。 泽田纲吉:“云、云雀学长?!” 狱寺隼人:“又是你们俩……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山本武:“糟糕,怎么会遇到那个云雀——等等,狱寺,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他们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到了近朝颜身上。 而近朝颜则是很快将注意力挪回了身边的人这里,因为云雀往说话难听的狱寺那边看了眼,随后瞥向她,语气里带着不满:“你那天用的力道太轻了。” 对于狱寺这么快又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挑事这件事,委员长表示很不满意。 近朝颜:“……” 她只好去看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来到接待室的几人,尤其是盯着中间的泽田纲吉,礼貌地出声询问: “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你们可以改天再来找茬吗?” 泽田纲吉下意识地疯狂点头后退。 然而狱寺隼人扬了扬下巴,却对他们道,“不想打也行,识相的赶紧让开,别占着我们彭格列看上的地盘,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给我换个其他地方谈恋爱。” 于是,身边的女生轻笑了一声。 只要他一笑,近朝颜就知道有人要生死难料了。 果然。 云雀恭弥淡然开口:“正好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轻易离开。” ……结果说那么帅的话还不是要她代打! 近朝颜余光瞥见他有动作,含泪迅速先他一步冲了上去,寄希望于能赶紧打完狱寺和山本,挨完泽田纲吉的打,争取能赶上体育考试的补考时间。 然而—— 一拐挥出。 却没有意料之中击中对方的声音。 视野之中,咬着烟卷型自动打火器的银发少年唇角一弯,“哼,以为我还像上次一样不堪一击吗?尝尝我的新招。” 顺着矮下身形的惯性,狱寺成功与她而过。 留在原地的,是天女散花般将黑发少年包围的无数炸.弹,炸.弹在空中停留着,恰好在她抬头睁大眼睛的刹那燃烧完引线。 爆.炸声怦然响起。 随着恐怖烟尘雾霭漫开,走廊两面玻璃一同被震碎。 …… 不远处。 仍靠在接待室门口的长发女生阖上眼帘,静静等了会儿,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金光,莫名扬了下眉头。 “我还以为你会很期待他被打中。” 横里忽然出现一道极其稚嫩的,带着笑意的笃定声音。与之一同飘过来的,还有十分浓郁咖啡芬芳。 云雀恭弥侧过头,见到接待室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名西装革履的婴儿,对方面前还摆着一套袖珍的咖啡机,里面熬煮的咖啡正在因为沸腾而冒出咕噜噜的声响。 想到近朝颜之前提到的窥探感,云雀眯起眼睛:“你就是这次恶作剧的策划者?” “算是吧。”小婴儿翘起唇角,对他笑着自我介绍,“我是阿纲的家庭教师reborn,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让他们来这里的,不过你们俩的关系之间实在让我有些好奇,就忍不住想要提前进行这场测试了。” “你的语气真让人不爽——” 女生从门边站直身体,深棕色眼睛锁向他,“既然是事件策划者,从你开始咬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Reborn轻松从咖啡机旁跳开,站在沙发靠背上,笑吟吟地回答,“虽然杀气很强烈,但怎么看你这副身躯也不像是适合战斗的,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等等那边的结果如何?”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那边最多三分钟,这个时间内,一定咬杀你。” 他已经听见狱寺隼人被打倒的声响。 还有一个运动社团的成员,身上还带着伤,就算近朝颜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他们,至于最后一个凑数的,不提也罢。 “我和你的判断结果不同哦~” Reborn再度轻松闪过他的拐,同时抬手碰到礼帽帽沿,攀在上面的绿色变色龙顺应他的心意,变成了一把捷克C.Z75的手.枪。 就在山本武倒下的刹那,他的枪.口对准那边陷入混乱里、唯一神色惊恐又无助的少年,在怦然扣动扳机的清脆声里,他的下一句话也接了上来: “不论是那边,还是我们这里。” - 在云雀所说的三分钟里,近朝颜度过了泽田纲吉死气模式五分钟里最漫长的一生。 她一边要应付犹如小强般拥有旺盛生命力、怎么打也不会倒下并且非常缠人的泽田纲吉,一边余光瞥见云雀竟然用她的身体去挑战reborn,不得不心惊胆战地注意那边动静—— 更过分的是! 在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列恩变成的拖鞋在半空中打飞到远处之后,明明应该赤手空拳揍人的泽田纲吉却因为她所有的动作都下意识用来保护脸之后,开始本能地想拽住她,以至于手刀掠掉她的几缕发丝。 近朝颜回想起一些关于剑道部流氓被正义学弟空手拔光头发的故事。 于是她打着打着变成了对云雀这张脸和柔软头发的保护战。 她恨彭格列打人专打脸的传统! “锵!” 是云雀的浮萍拐和reborn随手拿出的精钢武器撞在一起的声音。 “怦。” 这是泽田纲吉终于被她一拐子打中,失去意识倒下,并且额头火焰熄灭的声音。 由于过分心力交瘁,近朝颜甚至都把云雀这身体折腾得有些呼吸不匀,在确定面前这人终于不会再弹起来一次之后,过了将近半分钟,她才往接待室里去看。 “好像到此为止了呢,连这种程度也打不过,看来他们的修行还是不足。” Reborn单手架住女生进攻角度刁钻、却力道欠缺的攻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窗台边,恰好往外看见了泳池方向被体育老师放到嘴边的口哨。 “你们真的很有意思——” “作为在关键时刻打扰你们重要事情的赔礼,”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了一颗巨大的圆形炸.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生,又去看远处不由自主睁大眼睛的黑发少年,微笑着说道,“就把这个送给你们吧。” 说着。 他把炸.弹轻轻一抛,丢到了女生的面前。 …… 好熟悉的爆.炸声。 近朝颜在恍惚中想,她的耳膜、不对,云雀这身体的耳膜真的还好吗?虽然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他跟前,但是好像在浮萍拐试图击飞炸.弹的瞬间,冲击力就已经产生了。 后背和脊椎都很疼,手腕好像也被什么压到,浑身上下都疼。 ……该不会被reborn炸死了吧? 念头刚起。 “哔——” 窗外应和着蝉声,象征着考试结束的哨声悠长地吹响。 还好没聋。 她如此想着,才终于鼓起勇气动了动眼皮,准备接受眼前被炸成焦黑色的接待室。 然而眼前确实是黑色一片,却不是火.药燃烧殆尽的颜色,而是让她格外眼熟的黑色旧校服,上面的纽扣花纹样式也特别熟悉。只不过,再往上却是敞开的衬衫领口,以及从这个角度看到的锁骨…… “别动。” 清冽的少年音自上方落下,带着和她说话时截然不同的意味,是一种灵魂和身躯本能契合的自然感,也因为如此,在这样近的距离落进耳畔,有种耳机细碎电流滋啦滑过的微痒感。 近朝颜:“……” 近朝颜:“!” 她倏然反应过来,也意识到耳畔响起的哨声意味着什么,于是立即想要推开人赶紧去参加自己的补考,却因为先前用对方身躯扑过来的姿势过于不讲究,导致现在被压在下面的她动作扭曲—— “啊!” 在少年轻松地单手撑着,挪到旁边的动作里,她一把捂住自己的手腕,在原地蜷成一团,眼睛里冒出泪花,“好痛好痛好痛!” 云雀恭弥坐在狼藉的、落满碎玻璃渣的地毯上,支起一条腿,胳膊肘抵着膝盖,掌心托着下巴,灰蓝色凤眼微敛,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身体,眼尾不自觉带上笑意: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动?” ------------ 17 第十七章 少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窗外那道悠长的哨声,也戛然而止。 只有临近傍晚,依然燥热的风吹进来。 近朝颜用没扭到的那只手,撑着地面,仍然不死心地扒到窗户边往外探出脑袋,试图从修剪成三角形的松柏树冠遮掩下,看清室外泳池那边的情况。 可无论她怎么自欺欺人,原本就在泳池里的那些学生确实都在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没有任何人还留在水波摇曳的池水中。 连补考也缺席了。 她的人生。 完了。 近朝颜脑袋里冒出自己因为课程缺考而留级,加上不擅长体育运动没有运动社团的成绩加分,以后根本考不上东京偏差值好的高中,接受不了好的教育资源,根本考不回国内好大学的未来—— “啪嗒……” 她下巴压在窗台上,被天边金灿灿的晚霞晃到眼睛,里面溢出的泪水一滴滴落下。 “委员长!” 接踵而至的两场爆.炸动静让赶回来的风纪委员们惊慌失措,草壁哲矢快步从外面走廊进来,在看见云雀安然无恙的时候,即将跳出来的心脏安然落回。 然后转向另一侧,饱受折磨的心脏再度提起。 草壁:“!” 因为角度问题,他正好能看清楚趴在窗边的人侧脸神情。 他瞳孔地震。 想到这位先前还气势汹汹对他动手的样子,草壁很难想象这样钢铁般的雌鹰落泪的画面。 于是他一格格将脑袋转向了方才在房间里的另一人。 该说真不愧是委员长吗?他想。 彼时云雀已经走回到桌后,看着那堆被爆.炸燃烧弄到看不清字迹的文件,正想吩咐副委员长找人来把这里重新打扫干净,抬眼却见到他古怪的神色,不由动了动眉梢: “嗯?” 草壁表情僵硬,同手同脚地从近朝颜余光中挪开,在寂静的房间里,指了指她的方向,又张嘴用口型无声重复:“她在哭。” 没看懂他意思的清秀少年皱了皱眉头。 然后面无表情警告他,“你再在这里——” 话没说完。 窗边的方向传来很轻的抽气声,是近朝颜哭得气息不畅,鼻子有些堵的动静。 …… 接待室里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 草壁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这片余着灰烬的地毯花纹上,试图降低存在感。 直到少年清冽的命令传来,“副委员长,通知教务处,因为文件缺失,今天提交的相关申请不予通过,让各科老师重交一份。” “是。” 在草壁应声之后,云雀往窗边看了眼。 了无生气的颓唐背影好像恨不能将自己挂在屋外的树枝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边。 想到之前近朝颜在池子里只会喝水的动静,再看手里那份游泳部申请的活动经费表,上面写着为了适应东京体育馆的环境,游泳部决定在全国大赛期间住在体育馆附近的旅馆。 云雀随手拿起公章盖了“通过”,又不疾不徐地说道: “游泳部离开的一周内,泳池区域不对外开放。” “各年级的体育考核涉及相关部分的,通知往后延期一周。” “在此期间——” 他顿了顿。 看见有只小动物本来耷拉下去的脑袋支棱了下,头顶偏浅的发丝也被风吹着抖了抖。 云雀恭弥漫不经心地,目光却重新看回草壁这里,“泳池区域的备用钥匙,一般交给谁看管?” 草壁心中当然有答案。 不过他感受到了附近那道若有似无,暗暗释放期待的眼神,想到自己之前竟然猜测过这两人是不是分手了,再看近朝颜现在轻易被惹哭又即将被哄好的样子。 他在心中暗叹“磕到了”,面上很配合地说,“最近快到暑假,负责看备用钥匙的人也放假了,我今天会找委员会的其他人过来交接……” “那个。” 近朝颜超级小声地叭叭。 已经在脑海里完成了“今天教务处的申请不通过=体育补考成绩作废”、“相关考核往后延期=一周后她还有机会补考”、“泳池钥匙没人看=如果她得到了可以偷偷练习游泳技巧”等一系列换算。 小动物将心中将算盘打得啪啪响,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充满期待地转过头去,眼睛亮晶晶地:“如果暂时找不到人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草壁意思意思看向能做主的人。 云雀恭弥恰好低下头去,继续翻桌上那些文件。 于是他心领神会,从善如流地接,“那就麻烦您了,近同学。” 近朝颜使劲摇头,高高兴兴地打算和他去拿泳池的钥匙,只在走出接待室之前,才听见屋里那位慢悠悠又丢来一句: “淹死在学校里违反风纪。” “……” 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再说了,她要是像上次那样溺水,被淹死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想到这里,近朝颜离开的步子踏得更响了。 - 经过一周的努力练习。 近朝颜终于在重新开始的体育补考中,艰难扑腾过了十五米,老师吹响的嘹亮口哨声落下后,再响起的却是“怦”的一声巨响。 原本打算上岸的她条件反射地扒着泳池边缘,缩回了水池中,却在抬头时发现上方响起的并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爆.炸,只是正好放在并盛中学附近的烟花。 天色还未晚,烟火只有在最高处才能让人稍稍窥见绚烂光彩。 她从泳池里走出来,抬头看了会儿,想起来马上就要开始夏日祭和烟火大会。因为她将时间都安排得很满,加上福利院那边还有一些活动,所以根本没料到自己还能有时间看烟火。 “啾——怦!” 一簇簇灿烂的焰火在逐渐低垂的夜幕里绽开。 她仰头看了很久,低头的时候,余光瞥见附近教学楼里的一间窗户旁有稍纵即逝的黑色闪过。 那是接待室的方向。 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除了游泳补考的学生,全校都放假了。 除了极个别爱校的人,暑假应该没有其他人还会留在学校。 近朝颜转回头,光着脚沿泳池走向室内体育馆的步伐,变得更轻快了许多。 她也要去迎接她的暑假了。 …… 一天后。 “欢迎光临。” 在电子音唱着歌儿响起的欢迎声里,有人双手插兜,长腿跨过隔板去到员工区,手本来都伸向了墙上挂着的围裙,却在看清楚柜台下的某道人影时,倏然跳开半米远,“怎么又是你!” 刚在地上捡起来掉落硬币的近朝颜神色无辜,“因为我本来就在这里打工?” 狱寺已经掏出炸.弹,自动开始搜寻附近会出现的另一人:“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说吧那家伙藏在哪里了?这次休想我再输给你们!” 近朝颜:“……” 她眼神微妙地从炸毛猫猫身上挪开,刚好这时候有客人过来结账,她便低头开始忙。 过了会儿,“结账,反结账,点库存,你都会了?” “废话,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看一眼就会——你别转移话题,你让那个谁给我出来。” “他不在。” 再说了,她也使唤不动云雀啊。 近朝颜说完,想起来什么,从下面放私人物品的格子里拿出一本被包好的、连封线都没拆过的书,双手递过去,“对了,之前我态度很差,对不起,这是我的歉礼。” 狱寺隼人冷哼了一声,“谁稀罕你……等等,这是最新一期的《月刊世界之谜与不可思议》?不对这封皮我怎么没见过,你哪里来的?” “因为是样书,还没定刊?” “你是怎么搞到的?” “……”因为,她有投稿? 近朝颜眼神往旁边飘了下,想到自己因为福利院每个月打的生活费太少,不得不琢磨各种副业,在路过书店的时候顺手翻到这本期刊,发现上面还有小说版块,并且主编接受外文来稿的时候,便动了心思。 不就是编恐怖故事吗,这种《故事会》她也是看过的呀。 虽然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投的中文稿被翻译出来的日文效果怎么样,不过稿费发得挺诱人的。 想到这里。 她再度去看旁边的狱寺,“收了我的书,就收了我的道歉哦?” “想都别想,”狱寺将书页翻得哗哗响,试图凭借自己优秀的记忆力将这些内容都记住,提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那个云雀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马上揭穿你的糖衣炮.弹——” 近朝颜:“……” 她使劲回忆自己之前用浮萍拐打中狱寺隼人的声音,以此抵消此刻他带来的人身攻击。 过了会儿。 她拿出了一本竞赛题,“哦,我确实不怀好意。” 没了云雀好用的脑子,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做题的速度变慢了很多,于是平静地盯向下一个聪明脑瓜,发出了馋别人智商的声音:“以后,每个月的月刊,换你教我做题,怎么样?” 狱寺隼人先是扬起下巴,露出了“你果然被我抓住狐狸尾巴”的神色。 然后才听清楚了她的要求。 在他再度发出嘲讽之前,近朝颜面色冷静地伸出手,捏住了他剩下没看完的《月刊》。 狱寺隼人:“……” 她试图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不教算了,这书,我拿去倒卖。” 书在对方手中纹丝不动。 无声对峙刹那。 猫猫高傲的声音再度响起,“嘁,这么简单的题也要问?算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帮你看一眼。” 近朝颜嗯嗯嗯地应,十足捧场。 很好。 她美好的暑假就应该从找到优秀的补课老师开始! 如此心满意足地想着,然后就看到学霸除了把她勾出来的几题写出解题思路之外,顺便还多翻了两页,随手点了点:“这几道题型考得不都一样吗?” 近朝颜:“……!” 第一次感受辅导的她对狱寺隼人表达了钦慕的敬佩。 “你这是什么眼神?”猫猫戒备地再次开始后退。 “狱寺君。” “干嘛?” “你想过考北大清华吗?” ------------ 18 第十八章 狱寺坚定不移地表达了他对十代目的追随,将手里的题册丢回给她,然后毫不犹豫拿过那本月刊,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写题去,别再拿无聊的问题来烦他。 近朝颜也很干脆地沉迷题海。 直到大脑对她轮换不同学科的知识摄入提出抗议,发出疲惫的讯息,她才抱有遗憾地决定在便利店的排休日,出门逛街放松身心。 并盛町适合假期放松的地方有临海的海滨浴场,远郊的神社,还有动物园和健身公园,然而近朝颜从福利院离开时,在大厅电子屏看了眼室外此刻的温度:35摄氏度。 玻璃门外面的阳光把柏油路晒焦的味道隐隐传来。 她最终抖了抖自己的二手小破伞,决定就在居民区随便逛逛得了,累了还能打道回府。 即便现在是夏日祭期间,学生们也都放了暑假,但居民区的道路上仍旧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扉,但却在门庭前的小片空地上,都有花花绿绿的植株。 近朝颜怡然自得地赏着路旁免费的花景,等累的时候一抬头,又发现些有趣的建筑。譬如夹杂在几栋现代一户建之中,用砖瓦砌出的棕黑色居酒屋,还有一些配色像雪域蛋糕、或者是巧克力森林的高楼—— 说到蛋糕。 之前好像看到接待室的文件里,看到有国际甜品交流会申请在并盛举办,地点就在商业街的中心商场。 因想到甜食,鼻尖便自动浮现经过甜品店时闻到的焦糖和烘烤面包的香味,本来只是在城市漫步的她毅然变换目的地,往热闹的商业街区走。 …… 抵达商业街的时候,近朝颜看见原本空白的喷泉区域周围被专门圈了出来,她好奇地问了下路过的人,才发现这附近似乎打算试行一条美食夜市街。 “夜市……吗?” 脑子里浮现先前看到夏日祭活动策划的时候,因为不敢随便签字,又做题做得脑子太累,就顺手在空白的纸上乱画着写些天马行空方案的画面。 因为看多了并盛的各种建设规划,她闲着也是闲着,想到并盛的商业都集中在这条街,结合岛国较为著名的几个城市发展经验来看,将其他资源都集中,把并盛商业街做成大阪的道顿堀或者黑门市场那样的综合一体区域,确实是不错的学习方向。 于是就在草稿纸上画了些幼稚的图,写了几个点子,而且还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在后面都打满了问号。 夜市就是其中一个想法。 但想出这个点子纯粹是因为她懒得去夏日的烟火大会上跑去神社摊位人挤人地品尝美食,想要在日常生活里也能在一个地方尝到各种各样的路边摊—— 而这里真的出现夜市是为什么啊? 她表情微妙而纠结地绕着那片被暂时围起来的区域看了眼,最终很恍惚地走进了旁边的商超大楼。 - 强劲猛烈的冷气一吹,近朝颜大脑清醒了很多。 做人,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情。 看了眼名为“ASSEMBLAGES KAKIMOTO”交流区前面的排队人数,她自动站到了最后面,然后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套习题,低头借题海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然后她就真的被难到了。 嘶。 这题的解题思路是什么来着? 辅助线是这样画的吗? 她拿铅笔在图上试着标了几次,都觉得不对,又拿橡皮擦掉了,最后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和面前的数学题大眼瞪小眼—— “那个……” 旁边试着冒出一句,“要不要试试标在这边?” 近朝颜随手画了过去,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唔!真的诶,这样就可以根据公式推到……”说到这里,她转头往旁边看去。 正对上一张元气满满、格外友好的面庞。 “哈伊?不好意思擅自出声打扰你了,”对方笑眯眯地对她道,“因为这道题正好在我爸爸给我的练习里,我看到觉得眼熟就下意识地出声了,希望没有影响你的思路。” 近朝颜怔了下,然后也对她笑了下,“没有,很感谢你。” “真的吗?太好了,哈咦?你身上穿的是并盛的校服吗?我也认识那里的学生哦,泽田纲吉君,你听过吗?”女生得到她的回答之后,更加来劲,让近朝颜想到以前吃过的那种跳跳糖。 只要尝到一点,就会在舌尖味蕾上活蹦乱跳地绽开。 她眼中不自觉出现了笑意。 耐心地听完之后,才接道,“我和泽田不在一个年级,不过我知道他。你是他的朋友吗?” “我是立志要成为阿纲妻子的三浦春!” “那我是立志要考北大清华的近朝颜?” 在她配合着用相同句式进行完自我介绍之后,两人同时笑出声来,然后又一起低头讨论题目,直到发现本来排在她们队伍后面的人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又半步。 余光里仿佛被对方散发出的社恐气息充斥,近朝颜本来想抬头和人道歉,结果在看清了那人模样之后,到嘴边的话倏然一拐:“这道题真的要用到三条辅助线吗——” “这位同学,你觉得呢?” 忽然被点到名的社恐:“……!诶?诶诶?问我吗?” 近朝颜看着他红棕色的短发,鼻梁上厚厚的眼镜,坚定地点头,“抱歉打扰了,主要是,你看起来真的很像学霸。” 明明只是被姐姐使唤着从旁边镇上过来帮忙买甜品的入江正一:……这也是能看出来的吗?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在两人过于热切的目光里,条件反射地游移视线:“这是高中的题目,我也不确定,不过根据定理来看,这三条辅助线是最好理解的解法……吧?” 近朝颜眼睛放光:“你还有不同解法?” 三浦春格外捧场:“真的假的,我看过的参考答案上只有这一种?” …… 结果入江正一莫名其妙地就接过了笔,在这里和她们俩做起了题。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前面队伍早就和他们空出一大截,好在后面等待的人虽然不解但表示了尊重,甚至没有催促,就默默等着他们往前挪。 小春在这过程里凭借E人的外向,不仅和近朝颜熟络到互相称名字的地步,甚至一边倒家底一边知道了入江正一的跳级故事。 她摸向自己的包:“入江学长和我都在不同的私立中学,朝颜你在并盛的话,我们要不交换一个联系方式,下学期肯定会在竞赛上碰面的,到时候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学习啊!” 入江推了推眼镜。 刚想说他们不光不在一个学校,甚至都不是一个年级。 却听见小春惊呼一声,“哈咦?我的手机呢?” 近朝颜隐约想起来刚才他们做题的时候,好像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于是也跟着摸向自己的包。 顿了顿,她的目光看向入江,“我钱包,也没了。你要不看看你呢?” 几秒钟后。 入江正一发出了“怎么每次来你们并盛都会遇到倒霉事”的惨叫声。 三个倒霉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队伍。 “呜呜,这家店的店长平常只待在京都,只有这次参加国际交流会才难得来东京的,而且交流会期间卖完也不补货我刚才看到那个柠檬挞只剩几个了……”小春咬着嘴唇,露出了极其遗憾的眼神。 “我耳边好像听到了老姐的吼声了。”入江正一感到压力并条件反射地捂了下肚子。 近朝颜攥着自己刚收起来的题册,神色歉疚地试图回忆刚才那个撞他们的人是什么模样,顺便思考怎么样补偿他们俩的损失。 直到身后响起很沉稳的一声: “近桑?” 她转过身。 看见了叼着草叶站在她身后的草壁哲矢,以及他手中的几个钱包。 - 几分钟后。 甜品交流区排队的人被涌入的风纪委员会成员清场。穿着黑色旧制服,肩上戴着“风纪”袖标,长得凶神恶煞的飞机头壮汉们在甜品店前隔出宽阔的无人区域,齐刷刷地对那道穿着女生校服的身影弯腰: “请!” 近朝颜:“……” 她条件反射地转了转脑袋,看见在左边扒拉着自己、面色发白的小春,以及在右边腿肚子都开始颤抖,仿佛随时能跌坐在地上的入江。 小春:“朝、朝颜你你你是不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大小姐——” 入江:“刚才讨论的时候如果我声音有太大的地方我先道歉。” 近朝颜:“……” 她也很社死啊!她也很无助啊!云雀恭弥到底之前用她身体干嘛了! 她张了张唇,又很无力地合上,最后左手拉着小春,右手拽着入江正一,毅然拖着这两位新认识的朋友一起踏入社死大世界,走进店里对店员从左指到右,“每样,一种,照这样打包三份。” 小春弱弱地发出声音,“柠檬挞,我只想吃这个。” 入江也用蚊子般的动静附和,“我家就三个人,只选几种就好了,多了吃不完。” 近朝颜盯着琳琅满目的甜品柜:“我请客。” “好、好的朝颜桑!” “是!” “……拜托你们俩正常点。” 结果在结账之后,近朝颜拿过钱包,才发现即便自己请了入江和小春的那一份,这里面剩余的金额厚度也跟她预计的完全不同。 正好两人都畏惧风纪委员会的气势,拎着甜品和她辞别,她就拿着钱包去找草壁。 “——您有什么吩咐?” 在她纠结于称呼对方是“副委员长”还是“草壁学长”的时候,沉稳的高大男生已经再度毕恭毕敬地开口。 近朝颜表情纠结:“不,我就是想说,我这钱包……不对劲。” “拿错了吗?” “不是。”确实是这个花纹,是她用来应付福利院手工活动自己随便缝的。 “那是钱少了吗?” “不。”最终,她忍着心痛,用拾金不昧的眼神坚毅道:“是多了。” 草壁哲矢虽然不信她钱包里就那几个硬币,顺手就把其他混在一起的钱都放里面了,反正都是风纪委员会没收的财物: “抓到小偷的时候,这个钱包里就是这个数。只要没拿错,钱也没少就行,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近朝颜:“……没了。” 眼见草壁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她想到刚才那阵仗,又将人叫住,“等等,刚才能买到甜品,谢谢你们,不过下次就不用劳烦了——你们要吃冰淇淋吗,哈根达斯怎么样?” 草壁本来想拒绝。 但旁边看了很久的哀川立刻凑过来应和,“好的大姐!谢谢大姐!” 近朝颜平静转身:“你那份没了。”什么奇怪称呼。 “啊?” …… 把捡到的钱通过请冰淇淋的方式花出去之后,今日达到收支平衡的近朝颜心满意足地拎着蛋糕袋子回福利院。 结果刚出商场,却听见旁边一道略显慵懒的声音,“我那份呢?” “嗯?” 她下意识地转头。 建筑阴影里,因为天气太热、没有穿那件制服外套,只穿着白色短衬衫的俊秀少年转过头,平静叙述自己看到的画面:“你刚才请他们吃冰淇淋。” 虽然云雀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不妨碍他感觉自己被特殊对待了。 他还记得上次交换回来之后,这只小动物远远瞧到风纪委员会就掉头走的画面。 刚想起夜市这件事的近朝颜大为震撼,没想到自己才刚找回钱包就要被并盛最大的混混头子勒.索,不太确定地重复道:“你也要?” 云雀抱着手臂,灰蓝色凤眸往下,看到她手里的甜品袋子。 他记得这个甜品师,之前有人请到家里来过。 袋子里装着的甜点,有圆溜溜的栗子蛋糕,新鲜半切的红色树莓标致点缀的抹茶蛋糕,黑巧克力碎撒满的提拉米苏……以及一块椭圆形,被做成柠檬形状的可口柠檬挞。 回想起上次有人在他家抱怨一杯西柚汁又酸又涩的话语,再想到这块柠檬挞的强烈酸度,他淡然伸手,“这块,给我。” 近朝颜:“?!” 这可是招牌!小春说了超好吃的! 云雀扬了下眉头,唇角也勾了勾,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给?” 给给给! 近朝颜闭上眼睛,将甜品袋子递过去。 什么夜市果然是她自作多情! ------------ 19 第十九章 近朝颜带着少了个柠檬挞的甜点回到福利院,和弟弟妹妹们一同拿小勺子分尝完毕之后,听到院长说今年新增了一部分资助金额,所以要安排一趟稍远些的集体旅行,这次定在仙台。 小朋友们都非常开心,你一言我一语地和最晚来的、也是目前福利院岁数最大的近朝颜分享旅游事项: “之前最远也只去过神奈川呢。” “好想吃毛豆年糕啊!我一定要用零花钱买到!” “这次一定是坐新干线对吧对吧对吧?!” “现在仙台的气候比东京好多啦,在这里我都不想出门,我要带我最漂亮的裙子去仙台穿,朝颜姐姐呢?” 近朝颜单手托腮,看了眼身上已经换成夏季短袖衬衫搭配的校服。 “我穿并盛校服。”她说。 问她的妹妹发出了感慨的声音,“姐姐真的好喜欢这套校服啊!” 不。 有的人天天穿并盛校服是因为爱,而她只是因为穷罢了。 并没有对眼睛亮闪闪、仍旧对旅行和未来充满期待的弟弟妹妹们说起残酷的贫富差距现实,她在桌边很捧场地听完了他们的聊天,然后又带着他们一起去收拾行李。 因为新的资助者非常大方,所以这趟旅行为期有半个月,足够他们把仙台和周边的城市都游玩一遍。 想到院长的忙碌,近朝颜主动请缨帮忙制定旅行计划,预定酒店和餐厅,也肩负起了旅行过程中看好每个小孩的责任。 …… 也因此,她成了最没旅行体验的那个。 加上最近似乎有什么国外的流感病毒传入,总之,回到并盛的前一天她就感觉起床后喉咙有些不大舒服,等到新学期开学的那天,她是戴着口罩去学校的。 甚至还因为脑海昏沉,左脚刚踏入校园,就响起了上课铃。 “复活!拼死也不能迟到——” 身后传来朝气勃发的怒吼声。 在近朝颜因此转头的刹那,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她,冲进了学校里,只留下滚滚的烟尘。 她闭眼等拍到面上的风沙都停下,再睁眼的时候,铃声已经停下。 同时,她对上了近在咫尺的灰蓝色凤眼,以及一支和眼眸同样浮着光的锃亮金属拐。 “!” 近朝颜呼吸骤止。 她浑身紧绷着,试图说点什么,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惨叫声。 顺手将附近一个迟到了、还试图在他眼皮子底下贴墙溜进去的身影打飞之后,云雀恭弥抬手打了个哈欠,平静地看着她,“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这就走。”她攥着书包低头从他旁边小跑着离开。 女生沙哑的、带着鼻音的闷声顺着空气飘入少年耳中。 因为并未回头,所以没注意站在原地的风纪委员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 “咳、咳咳咳咳……” 国二A班后排时不时响起咳嗽声,从学期开始就成为同学们进入教室的背景音,因为谁也不敢提出异议,所以不知不觉就习惯了这声响持续的半个月。 直到她的咳嗽动静慢慢变成偶尔响起的闷响。 喉咙的异样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的微微紧闷。又一次谢过了同学的好意之后,近朝颜戴着口罩趴在桌上想要短暂地进行午休,过了会儿却又重新坐直。 虽然咳嗽变轻了,但是最近脑袋总是晕沉沉,像生了一团雾在里面,要不出去晒晒太阳,补充点钙强健体质好了? 她想到就做,立即起身往楼梯那边去。 已经入秋的校园正午阳光依然火热,依稀能听见操场棒球场区域球杆的清脆击打声,女生看了眼近处高高的围网,才放心地去找日光下的长椅。 低头看路的期间,有扬起的黑色长袖飘入她眼帘,伴着对方清冽的声音,“你——” 她往看见的长木椅方向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嗯?你刚刚有叫我吗?” 正好巡视校园的云雀停下脚步,回身来看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她迷蒙的眼神,以及黑色口罩遮住了的大半张脸之外,露出的肌肤。 他一时不再开口。 近朝颜却错误理解他的神色,抬手去勾耳朵后面因为佩戴时间太长,勒得耳背有些疼的口罩绳子,“对不起啊,我刚才可能是幻听,以为你和我说话。” 云雀抿了抿唇,在她的目光中,正想说什么。 “磅——!” 一记强有力的击打下,棒球朝着两人附近的绿色铁丝网而来。 云雀恭弥被这近在咫尺的声响转移了注意,余光看去,随后却微微睁大眼睛,外套长袖下的指尖动了动。 近朝颜被他神色吸引,好奇地也跟着要扭头。 脑袋刚动。 将防护网往外撞出一片,去势仍未止的棒球带着恐怖旋转力,磨穿铁网之后,就这样在少年的视野里,直直朝她脑袋飞来! …… 格外长的黑暗过后。 漫开一片金色的光。 近朝颜心中若有所觉,在视线里慢慢出现其他景色的时候,第一时间想低头确认自己状态—— 却见到怀中正被双手接住的,已然偏头昏迷过去的纤弱女生。 她错愕地瞪圆了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抱歉抱歉,”远处有人朝着这边快步跑来,健朗的声音里满是歉意,“我刚才以为今天太阳这么大,操场这边不会有人,所以用力稍微大了点真的……云、云雀?” 穿着竖纹运动衫,戴着棒球帽的山本武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有些笑不出来了,尤其是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人之后,扫了眼,眉头一皱,“糟糕了,我来叫救护车吧。” 他立即拿出手机,同时对她保证,“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等会儿跟你一起去医院。” 近朝颜还出于又一度突然交换、并且这次云雀竟然在她身体里晕倒的懵逼里,无意识地点头,根本想不起来追究他刚才的那一球。 直到救护车滴度滴度地开入校园。 冲下来的医生们看到她的时候下意识地鞠躬。 “先看看他……她的情况。”近朝颜平静地出声。 山本武在旁边补充,“刚才我的棒球不小心打中了她的脑袋,是脑震荡引起的晕厥吗?” “血压很低,脉搏也很微弱——”医生戴上听诊器,看到女生面上的口罩,“脑震荡得做核磁共振才能确定。之前有感冒的症状吗?她的肺音很浑浊,心率也很高,需要马上送到医院,时刻监护她的状况。” 判断出病人情况之后,他转过头吩咐其他人:“担架,你们过来,小心移动。” - 一小时后。 近朝颜表情空白地站在急诊隔离区的重症监护室门口,被上面刺目的光晃得久久没有眨一次眼睛。 期间,草壁收到消息过来帮忙,拿着缴费单和检验单,看着上面各项不是升高就是降低、总之没几样好的指标,小心翼翼地说着诸如“贫血好像很严重”、“肺炎和感染状况很糟糕”、“可能会有呼吸衰竭情况产生”之类的话语。 山本武则是在旁边表情看似冷静地打着电话:“老爸,我打棒球好像不小心杀了同学,怎么办?” 总之。 近朝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对草壁反应的状况做出应对的。 甚至也不记得是怎么把山本武给打发走的。 只是在里面的医生终于出来汇报最新进展的时候,她才好像一只被解除了僵硬咒.术的木偶,把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有些艰涩地开口,试图辩白: “……我不知道,那么严重。” 如果早知道感冒根本不会自己好起来,她一定会咬牙拿出存款来医院,而不是想着都吃了药就可以为没记住的单词熬夜学习,更不会在今天偏要荒唐地以为晒太阳就能加速病症治愈。 然后被棒球打中,和刚好路过的云雀再次交换—— 原来她许的是一个那么糟糕的愿望。 她可能会让一个那么强悍的灵魂在她孱弱的身躯里死去。 “怎么样,才能救他?” 她再次出声,目光直直地看着几层隔离玻璃的半张病床,身边的医生听见她用错的代词,却是满头大汗,朝她疯狂鞠躬:“云雀先生!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请您放心!” 近朝颜点了点头,又补充,“如果有我能做的,什么都可以,拜托了,请治好他。” …… 因为得的是流感,暂时没有最新的应对药物,医院只能根据传统的治疗方案进行诊疗,期间还不断有东京权威的医生被请过来进行会诊。 反正只要这层楼的会议室有动静,近朝颜就会认真地过来旁听,然后在人昏迷不醒的期间,每天认真地吃饭、准时睡觉,甚至也会抽空去楼下散步,再规规矩矩地戴好口罩。 她已经连累他一回了,绝不能让他的身体也被传染了流感。 好在其他时候,她在隔离区的门外,看见上面仪器监护显示的血压、心跳和血氧饱和度等数值,都在一天天地变好。 就好像一头不甘被重重茧层包裹的野兽,蛰伏着时刻准备苏醒。 她在楼下准确地望向vip楼层的监护室方向,想着护士早上来汇报说病人可能在今天苏醒,便想着今天赶紧锻炼完赶紧回去。 然而一直到她晚餐过后,站在隔离区门口,跟着里面的仪器嘟嘟声一同数心跳,在充满消毒水的走廊上站到十点—— 病床上的人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愿用少年身体熬夜的人眼中希冀一点点降下,转过身,往自己暂时住的单人间走去。 才准备关上门洗漱休息,良好的听力却捕捉到外面的动静,她第一时间拉开门,对上年长护士端着消毒托盘的声音: “云雀先生,病人已经苏醒了。” “不过为了您的身体健康,家属还不能进入探视,请您谅解。” 她朝着十三步以外的隔离区冲去。 - 透过探视玻璃看见的景色,不再是一动不动的白色被单和床铺。近朝颜看着穿上防护服、戴着医用口罩的人为床上苏醒的病患进行一些问询。 躺在病床上的脸有些苍白,但是深棕色眼睛却格外熠熠。 好像能透过它看见里面依然生机勃勃的灵魂。 女生戴着氧气面罩,开口说了几句话,就精准地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然后皱了皱眉头。 近朝颜以为他是在责怪她又和他换了身体这件事,便使劲想要对他露出歉疚的笑意。 然后躺在病床上的人顿了顿。 又侧过头去,和护士说了什么。 过了会儿,套上了隔离袋的手机被递到病患跟前,女生从床铺里伸出手,接过手机时,能见到青色血管的手背上还贴着黄色的留置针管。 他半阖着眼眸,在手机上慢吞吞地按着按键。 直到一阵男声合唱的并盛校歌在走廊上响起。 “绿荫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正好~” 门外已经习惯了帮他接电话的人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虽然目光还在隔离区里,却已经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里面传出的。 却是她耳熟又陌生的音色。 沙哑得正是她重感冒时的声音,但含着让她陌生的、被隔离过的情绪,“近朝颜。” 她怔了怔。 隔离病房里的人已经重新抬头,只不过将手机轻轻放到了耳边,唇瓣开合,说出和她听筒里重合的话语—— “你在哭什么?” 什么? 她怔然,愣愣地盯着他。 良久,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低头去看面前的玻璃,见到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滴落的一道水痕。 随她低头,更多泪水簌簌落下,一滴滴都坠在贴着隔离区的胶带线上,她吸了一口气,本来想要忍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里面那道目光的注视下,眼泪却惊慌失措、汹涌得更厉害。 ------------ 20 第二十章 “对不起、对不起……”近朝颜努力忍耐着眼泪说出道歉,声音都因此变了调,以至于云雀在听见她这样的声音之后,选择先放下手机,转头让护士把病历递过来。 等确定这具身体的情况是在好转、而不是马上等着咽气推到火葬场之后,他才重新拿起电话,简短出声:“别哭了。” 也许是身体还特别虚弱的缘故,他没再说更多话,将手机递还给护士之后,就重新合上眼帘,像是亟需睡眠进行精力恢复。 近朝颜使劲点头。 她从玻璃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用对方面庞哭泣的狼狈模样,知道风纪委员长也有偶像包袱,于是赶紧低头想要止住泪意,免得又因为破坏对方形象惹得身体还不好的人生气。 直到护士出来,低着头、跟她战战兢兢地汇报完病人状况,确定他苏醒后有所好转,她才磨磨蹭蹭地从走廊离开,回到自己住的病房。 接下来的几天,近朝颜每天代吃完山本武因为愧疚坚持要送过来、但病人确实吃不了的病号便当之后,就都要去那条隔离区的走廊看看。 后来也不知道被隔离的云雀从哪里得到了一部新手机。 在她路过的时候,口袋里就发出了消息提示声。 “每天都在乱晃什么?风纪委员会的事情处理完了?” 站在空走廊上的黑发少年拿出黑色手机,看完之后,认认真真地按键回复,“最近治安方面的问题已经交给警署解决了,学校里这个月最忙的运动会我也交给副委员长安排了!” 等了会儿,她也没收到回复。 近朝颜放下手机,往病房里方向看去,穿着黑色病号服的女生不知何时神色悠然地靠在摇起来的病床上阖眸假寐。 她灰蓝色眼睛里出现笑意,转身离开时的步伐轻快了许多。 …… 自从云雀醒过来之后,近朝颜要求每天的病房会诊去跟他本人汇报情况,甚至治疗方案都交给他决策,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看云雀这几天精神好点了,才想起去问问现在的治疗进度。 她估摸着午休时间,往医生办公区走去。 才刚刚走近,没关拢的门缝里就轻轻飘出一句话:“你见过魔王落泪吗?” 少年抬手敲门的动作停在半空。 然后又听里面语气幽幽的自问自答:“我见过。” 对方语速飞快地往下叙述,“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那天——之前老师在我博士毕业的时候说过,只要不是我本人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任何电话都不准打到他那里,不管什么烂摊子,去找其他功成名就的师兄师姐们就行,但是那天我真的半夜吓醒给老师打了电话求他救救我。” “好恐怖真的好恐怖,你知道护士长当时已经在偷偷问我,医院停尸间有没有空位放本院工作人员尸体这件事吗?” “不对,其实从之前开始就很恐怖了,在他女朋友被送过来、他站在急救室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拜托请治好她’的时候,我分明听到的是‘治不好她你们就等着死吧’。” “我记得海那边的大国古代有个习俗,关于皇帝心爱的人如果死掉了,那就需要很多人也跟着死的说法,叫什么来着?” 近朝颜表情复杂地在门口接了句:“陪葬?” “对对对,如果他的女朋友治不好这次的流感,我们整个并盛医院都要给她陪葬!” 医生语气夸张地背对着她,一口气连续跟电话那头的朋友又吐槽了半分钟,才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时间,“不说了,我要去给暴君柔弱不能自理的女朋友写病案了,下午查房的时候还要给她汇报的。” 他说着忽然就转过了身,想要去找自己的笔。 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近·落泪魔王·会让人给女朋友陪葬的暴君·朝颜:“……” 医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 近朝颜内心尴尬地差点在医生办公室抠出一栋新并盛综合医院。 看似平静、不发一言地转身之后,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流传着奇怪传说的医院。 无意识地顺着电梯,随机进入普通住院区之后,她余光忽然瞥见一只爆炸头奶牛踩着餐车撞向墙壁,伴随着一道耳熟的崩溃制止声—— “啊啊啊啊不要啊蓝波你给我停下!” 近朝颜侧过头去。 然后露出恍然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之前从风那里听说的关于一平的新修行是在哪里展开的,迅速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一直替我待在隔离病房里很无聊吧,要不要换回来?” 很快。 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女朋友……呃,委员长……不对是云雀……啊啊啊都怪那个医生!她现在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个奇怪的词! 总之,云雀给她回了个“?” 于是,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和这些离奇谣.言隔绝的近朝颜心满意足地拿出了浮萍拐,脚步轻快地出现在了闹剧中央的棕发少年身后。 并且从后面轻轻戳了戳他。 正在因为蓝波把整层楼病人的病号餐都搞洒而感到崩溃的泽田纲吉茫然地回过头去。 近朝颜堪称愉悦地朝他露出笑容,“嗨。” 泽田纲吉:“?!” …… 十分钟后。 并盛医院病房区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近朝颜重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白色的床和白色的天花板,耳边响起监护仪器日夜不歇的平稳滴滴声。 回忆起刚才泽田纲吉被她的友善笑容吓得仓皇逃跑,最终撞上走廊拐角处站着不动的一平,举着已经开始筒子倒计时的女孩想丢到窗边,却被她浮萍拐横着拦住的场面—— 近朝颜抬手在床头翻了会儿,找到了之前被送进来的手机。 很轻松地就找到了短信记录,于是编辑了一条新的:“你没事吧?”虽然她有注意护住脸,但还是不确定云雀身体的抗性。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你在问谁?” 近朝颜:?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返回去确认记录。 几秒钟后,忽然明白过来的女生默默换了一句话发送,“他们没事吧?我是说泽田纲吉他们。” 这次回复也很快:“胆敢在医院制造出这么吵闹的动静,当然是全部咬杀了。” 近朝颜:“……” 她在内心双手合十。 对不起了,十代目。 不过他上次想用拖鞋打她的头,还差点扯到她的头发,虽然都是云雀的身体,但反正被她这次悄悄坑一下就算扯平了! 单方面开解了自己的罪恶感之后,近朝颜才继续发消息,“这个手机,是你落下的吧,要不要让护士转交给你?” “暂时在你那放着。” ——是担心下次如果再互换,可能一时间联系不上的问题吗? 从这三次的交换里隐约找到规律,虽然近朝颜并不打算让自己再身陷险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也还是默默地将这部手机留着,打算在紧急情况的时候使用。 - 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近朝颜在近乎占据整个楼层的隔离单间病房里静养,每天晚上九点准时睡觉,早上六点查房之前就起来,每顿病号餐都认真吃完,连看书也会和护士说一声,在不影响身体的情况下量力学习。 直到护士跟她说,她体内的病毒量已经降低了很多,为了身体健康,她可以每天在楼下公园散散步,增强免疫力,帮助恢复。 她戴好口罩踏出隔离区,想去按电梯。 却见到走廊另一头,恰好从里面出来的黑发少年。 对方身上难得不是那几套并盛校服,而是医院vip特护区的真丝睡衣,看见她的时候,扬了下眉头,“已经能出来了?” 近朝颜下意识地压了下鼻梁上的口罩,错愕地问道,“你怎么……还在医院?”她以为他早就回到学校了! 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喜欢待在哪里都行,需要和你汇报吗?” 那倒不用。 近朝颜哑然,讪讪地转过头去,感到尴尬地盯着电梯的按键看,等数字半天才舍得往上跳一层的时候,才听见附近那道清越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 “最近有点感冒的症状,院长担心我也被传染流感,所以请我留下来多观察两天。” 话音落下。 女生立刻捂着口罩离他几米远,生怕传染了他,回到隔离区的玻璃后面跟他比划,“那你先走,我等会儿,再出去。” 云雀神色淡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又转身回了病房。 只留下近朝颜在隔离区里疑惑: 不去电梯的话,他出来是做什么? …… 怀揣着疑惑,近朝颜在秋意凉快的公园里接连看过了一周绚丽壮美的晚霞,没忍住在最后一天带了那部手机出门,拍了张照片,发给云雀。 “并盛今天的天空太好看了吧!” 不过这次没有收到回复。 近朝颜等了等,平静地决定以后还是在交换期间再用手机互相联络。 回到病房后,她听见医生拿着她下午拍过的胸片跟她说,肺部里的感染已经好转,炎症指标也已经降了下去,病毒的检测也已经是阴性,之后只需要再吃几天药,再在一个月后复查就行。 她下意识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才向这位先前在办公室给她造过谣医生确认,“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从指标上来看是可以的——” 医生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放空了一会儿,最后和她对上目光,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说道,“总之,如果您想要出院的话,我会负责传达您的诉求。” 近朝颜一时没听懂,以为是医生需要跟上级说她的病情。 谨慎地确认过自己现在时不时的轻咳不会再影响身体健康,之后再出现什么症状也可以随时来找他咨询复查,她便点头: “那我想出院。” 医生面色沉重,同手同脚地从她病房里出去了。 近朝颜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见护士长和几个年轻护士过来,恭敬地问她如果有需要帮忙收拾的衣物和个人用品,她们可以帮忙。 除了药物,连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靠医院提供的她:“没有,不用了,谢谢。” 她拉开被子,认真地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是的。” 护士长再度跟她鞠躬,“预祝您早日康复,请跟我来。” 近朝颜立即从床上下去,高高兴兴地换好了来时的并盛校服,戴好口罩跟着护士往电梯里走,起初以为她们是看在云雀的面子上想要亲自送她出门,直到发现护士长按的是更上一层的顶楼。 本该晾晒着病房床单的天台被熔金般的落日照成闪亮的颜色。 璨金的平台上,停着一架黑色的直升机。 开启的舱门旁,同样换回了校服、抱着手臂闭目养神的黑发少年听见动静,掀开眼皮,灰蓝色凤眸朝她的方向看来。 近朝颜被晃得闭了闭眼睛。 落日里的少年剪影却依然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即便眼睛暂时合上,他的声音也不容拒绝地顺着风送过来,“走了。” - ……走了? 近朝颜条件反射地往他那里走了两步,直到站在直升机阴影下,才疑惑地看着他,脑袋宕机中。 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头,“不是你闹着要出院?” 什么闹啊,她什么时候闹了? 还没等她心平气和地解释,少年已经对她侧了侧头,示意她赶紧进去,或许是他做什么都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让人下意识听从。 总之反应过来的时候—— 近朝颜已经坐在了人生里从未想过的富豪交通工具,甚至还在紧跟着上来的男生动作示范中,笨拙地自己扣完了安全带。 直升机飞行的噪音大,不容她开口提及什么,加上坐在对面的人又闭着眼睛假寐,她只好转头去看风景。 一望无垠的天际线下,直升机在无限接近天空的高度,没了高楼大厦、电线杆和植株树干的遮挡,窗外落日像孵化的半颗蛋黄,尽情跳跃进她的眼中,犹如她独赏的盛景。 直升机窗户前的女生瞳孔也被映成金色。 她拿出手机,又换着角度拍了几张。 等到觉得这次的直升机体验已经足够留下回忆,才发现机身高度下降的区域特别眼熟……这绿植茂盛、规划优美的庭院不是云雀家又是哪里? 也对。 能让她蹭一次高端交通工具就不错了,她也不能指望云雀绕路送她回福利院,反正这段路她已经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 假装忘记从医院回到福利院的距离,和从云雀家回去的距离差不多这件事,近朝颜解开安全带跟着下了直升机,对少年礼貌地道谢: “谢谢你——” 告辞之前的好人卡还没发出来,云雀就懒洋洋地打断她:“准备去哪?” 近朝颜不明所以,“回……福利院?” 然后她就听见了一声冷笑。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答道:“想都别想。” 如果说前两次的穿越,他还只是有所猜测,那么这一次他几乎能肯定,当这只小动物遇到足够威胁生命的危机时,他们的灵魂就会进行调换。偏偏这只小动物孱弱不堪,发烧、溺水、棒球,什么都能要她的命。 听着面前人下意识的轻咳声。 他走到她身边,伸出掌心按上她的脑袋,让本来面向门扉出口的女生不由自主随着他动作,转过身随他一同朝向那栋树荫之下的奢华和院: “不愿意住在医院的话,那就待在这里——” “康复之前,哪里也不准去。” …… 近朝颜余光瞥见刚从直升机驾驶区打开门,又默默把门给合上的半拉飞机头。 感觉到旁边少年人近在咫尺的气息。 她目光跟着往前面的豪华宅院看去,莫名又想起了那个魔王传说。 片刻后,不太确定地出声,“你说的,真的吗?” 真的要让她住进这方大的像迷宫,有佣人能随时使唤,每天还有数不尽的新鲜食材送进来任由她点八国菜系,有好几个花园能逛,甚至还能换着不同风格房间住到腻的大庭院吗? 这和把老鼠关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 21 第二十一章 ——生活突然充满荣华富贵,该不会折寿吧? 近朝颜看着面前这间比福利院大厅宽阔数倍的、佣人特意为她收拾出来方便她安排自习时间的书房,漆木桌角漂亮瓷瓶里插.着新鲜花卉,旁边还有时令果盘和甜点,抱着资料站在门口时,倏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请问您对这间书房还有其他要求吗?” 近朝颜连忙摇头,生怕自己慢进一步都给她造成误会。才刚在桌前放下课本资料,又听对方问,“云雀先生吩咐过,您对餐食菜系似乎有偏好,今天新请来了几位做中华料理的厨师,稍后将他们擅长的菜单整理过来呈给您选择,可以吗?” “!!!” 站在书房里的女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神思不属地点头,头一次在最安静、最适合学习的空间里,对着面前的习题册,发了足足十五分钟的呆。 晚上睡觉时,脑海里也跟着反复飘过一行弹幕:众所周知,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就是—— “失礼了,您学习的时间有些长了,是否考虑出去走走呢?”佣人敲响房间之后说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的。” 近朝颜毫不犹豫地放下笔,相当配合地起来,没想到这里的人还会提醒她劳逸结合! 谁知却被佣人领到了门口处,“您好像对庭院的布局还不太熟悉,我领您认一遍如何?” 近朝颜眨了下眼睛:“……那就麻烦你了?” 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足足跟着她走了一个半小时。 女生的神情从开始的认真倾听,到后面见到一间间大同小异和室的麻木,甚至频频开始踮起脚朝远处眺望,试图看到这段路的尽头。 “目前主院的房间已经带您看完了,前面就是我们佣人居住的区域了。”穿着木屐给她领路、甚至给她一路讲解的妇人语气依然平稳,抬手示意她去看远处隐没在树林后,只露出黑瓦白墙、檐牙高啄的独栋房屋区。 犹如逛了个超大景点的近朝颜十动然拒,“下次、下次一定——” “好的。” 妇人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想必刚才的路您都记住了,那么就请您单独从正门入口处开始,将行走路线再重复五次,可以吗?” 近朝颜:“……啊?” “这是云雀先生的命令。” 近朝颜:“?” “以及,如果您在晚餐之前走不完的话,他会让人取消您原本的安排。” 近朝颜:“???” …… 结果她差点累死在晚餐前的厅堂门口。 近朝颜膝盖以下没有不痛的,心中满怀怨念,却发现云雀根本没有回来用餐,留她独享今天点的川菜火锅。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没在屋子里看到云雀人影,倒是碰到了回来帮他办事的草壁。 这位贴心的副委员长跟她打完招呼之后,特意停下来跟她解释,让她不必担心学校里的事情,平时分不会因为她的缺席受到影响,期末考试的学科卷子到时候也会送过来让她在宅邸里单独考一次并记录成绩。 最后,他补充说明:“最近有些新的团伙很猖狂,委员长独自出门去找线索了,如果您觉得无聊,想要出去逛一逛的话,我也会安排人陪同。” 近朝颜被他过于恭敬的态度吓得又咳了咳。 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明明生活品质提高了,平常也被佣人监督着劳逸结合,但是这咳嗽就像是顽疾,一直也没有消失,总会无端端喉咙发痒着冒出来。 她勉强平复,摇头笑了笑,“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 “这是委员长交代的事情,请您务必别推辞。”草壁如此答完,又问她是想要去哪里,他好提前安排司机和车辆。 近朝颜凝噎片刻,只好说自己打算明天去商业街那边逛逛。 因为距离不远,她走路过去就行。 - 第二天,近朝颜早早就起来出门。 她本意是不想麻烦佣人和风纪委员会的成员,结果在出门的时候,却见到穿着和服的年轻女人已经拎着手包微笑着跟上了她—— 倒是更显得她大早上折腾人了。 她内心还在尴尬中,却听见附近一声试探的招呼:“近学姐?” 女生转过头。 看到穿了套蓝色运动装的健朗黑发青年,对方与她招了招手,明明是带着笑容的友好模样,眉间却因为含着歉疚之意而让他目光变得很沉:“你身体怎么样了?” “山本武……”她念出对方名字,随后回答,“我好多了。” 山本长舒了一口气,“真的吗?那就好。之前听说学姐你在icu好几天没醒,我晚上都睡不着,我本来想给你每天做病号餐送过去,但是听云雀说你都吃不了……” 真不好意思啊。 那个说她吃不了的云雀也是她本人呢。 近朝颜耐心听完他的心路历程,还想说点什么,却又被那突如其来的咳嗽给打断。 “你还没有康复吗?”山本再度询问。 “偶尔会这样,”她随口解释,“所以我今天打算出门问问,看有没有好一点的解决办法。” 山本点了点头。 然后毅然道,“好的,不管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吧,正好当作今天晨练过后的拉伸。” 近朝颜:“?” …… 二十分钟后。 商业街的中华点心摊位前。 风看着浩浩荡荡过来的一堆客人,听见阳光体育生不吝赞赏的夸奖他家包子美味,墨镜下的视线落在领头的女生身上。 将近半分钟后,他忽然用中文说了句,“今天怎么给我送了这么多生意?” “不好意思啊,我本来只打算自己来——”近朝颜下意识地回答大半,才发现他竟然主动和自己开口说话。 她愕然地看过去时,又听对方用那温和的声音道,“看来你上次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我……” 她捏着包子,开口之后,又止住,“应该……咳咳咳!应该吧?您看起来好像对这种奇怪的事一点不惊讶。” 难不成是在成为彩虹之子之前见多识广? 就在她以为能从猜到她和云雀互换过的风这里得到解决办法之前,又听对方用那种含着稍许无奈的语气接道,“不管再强大,世上也总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他又说,“最近流感盛行,多注意身体,我这里倒是有几个老中医给的养生方子,你需要吗?” 本来就是为这个而来的近朝颜立即举手,“要!” 她眼眸亮晶晶地问,“不过我是已经得过流感,正在恢复期,有没有那种能增强我体质的拳法之类的?” “拳法刚猛,不适合现在的你,从站桩开始循序渐进会比较好。” 两人不知不觉地聊了很久。 近朝颜临走的时候,手中多了好几张把过脉之后专门改的药方,以及能帮助她增强体质的外功功法示意图。 她想起什么,又突然回头去问:“您刚才说的,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对这样不由自己控制的事情,您是怎么想的?” 是讨厌吧? 讨厌那种失控的感觉?连带着也厌恶让这种变化出现的人。 风的眼睛被挡在黑色墨镜下,没人能看到这个被宽松唐装伪装的婴儿神色。 过了很久,他一如既往温润的嗓音再度响起,“你想听到的,应该不是我的答案。” - 她想听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呢? 凌晨四点。 先前回来将风的方子交给了云雀家的佣人后,她们开始愈发丧心病狂地提早监督她起来锻炼身体,说这是她本人要求的方案,然而也没放弃在她学习时的散步计划。 近朝颜一边在心中吐槽着“这些有着黑头发M型刘海还有丹凤眼的漂亮男人全是魔鬼”,一边不自觉地来到云雀住的房间前,经过每天下午的强迫散步,她现在将整个庭院的规划都记得清清楚楚。 已经是深秋近冬的季节。 庭院里的盆栽花卉却仍有金色秋菊绽开得摇曳多姿,张牙舞爪的大朵花卉有零星整朵掉在石子路边的,应和着那些细碎的花瓣。 想到有的人夸张到花瓣落地的声音都能醒,近朝颜捡起那朵掉下来的金丝菊,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水墨屏风前—— 揪下一瓣,丢。 再揪,再丢。 接连丢了十多片细长花瓣之后,近朝颜坐在长廊木阶下,神色唏嘘:果然,什么花瓣掉落都能吵醒的睡眠,只不过是有人吓唬兔子的理由罢了! “大清早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略带困乏的少年喑哑声音。 近朝颜吓了一跳,举着手里那朵残留的金丝菊,愕然回转过身,“真醒了?” 穿着睡衣的云雀恭弥居高临下看着她,危险地眯起了凤眼,冷笑着勾起唇,带着起床气询问道:“你知道没事吵醒我的下场吗?” 意思是有事就可以吗? 近朝颜举起那朵花,好像这衰败的花朵能挡住她的脸,“我本来要晨练,但是看你门前的花漂亮,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按照云雀的脾气。 一般惹到他的人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会很惨,这种时候应该会冷笑一声并且说“我现在就让你这辈子都赏不了花。” 她甚至都因此绷紧了后背,开始疯狂瞄自己的逃跑路线。 结果站在长廊里的男生却因为她的话,跟着看了眼庭院的方向,片刻后,闭了闭眼睛,重新转身:“让人等会搬去你院子里。” …… 云雀本来打算转身回去补觉。 但衣角却被一道力道给拉住。 他耐心即将告磬,本来想要问她还有什么事,结果拉住他的人又莫名喉咙发痒,弓着身子撑着木阶开始咳嗽。 他蹙着眉头。 因此而半蹲下来,看着这只不管难得耐心去养、却依然孱弱不堪,久久没有恢复康健的小动物。 “好弱。” 他看着对方咳红的脸,和因此抬起的眼眸,平静地问道,“你这样,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已经按照医生说的,循序渐进地让她锻炼了,都没让她从跑步或者是其他的训练开始—— 怎么还没好? - 近朝颜这次完全地听出了他的不耐烦。 本来抓住他衣角的手像是触电般的收回,如同棋盘上走错了步、想要撤回的棋子。 眼中希冀的光,也像是被惊扰着缩回的蜗牛触角。 她勉强平息了咳嗽:“对不起。” 那朵本来就凋零的金丝菊因为她刚才猛烈咳嗽时摇晃的动作晃落了杆上所有的花瓣,现在孤零零地只剩独杆。 她没再去看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庞。 低着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会早点恢复,也会坚持好好锻炼身体的。” 她会争取再也不会给他带去麻烦,不再让他的人生意外失控。 ------------ 22 第二十二章 近朝颜按照风给的方子,每天坚持喝中药调养,早早起来锻炼身体,等到圣诞和新年假期将近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好久没咳嗽了。 在云雀某天从外面回来时,她正好吃完每日甜点,是牛奶香味的热饮,里面每天配的水果都不同,还有透明丝状的咬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总之很好喝! 她已经习惯在云雀家的餐桌上吃到很多叫不出名字、却很美味的食材,如果每一样都询问总有种在给佣人添麻烦的感觉,所以对美食一概捧场照单全收。 “找我?” 少年从日光下走入雕刻着图案的木长廊阴影中,注意到她的目光,远远地率先问道。 穿着校服的女生点头。 她身上的校服比从前更熨帖,颜色也更柔和,虽然看起来和学校制式相同,但面料却是佣人精心挑选过的,看起来材质相同实际却格外亲肤柔软,细节处的剪裁更是贴合她的身形——如同云雀身上那件制服外套,表面纯黑,内衬却有独特的丝绣图案。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气色看着比从前好很多,面庞轮廓也更为柔和。 “我恢复健康了,”近朝颜紧张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马上就要过年,福利院里有新年活动,这里好像不流行新年打扰别人,我想着这两天就回去了?” 云雀忽然发现,她连话都说得比从前流利,不再会在该用介词承接的地方奇怪地停顿。 然后他蓦地意识到。 这段时间他们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见面的时间却没有比学校更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近朝颜被他清泠泠的目光看得更为局促,他才姗姗开口:“过年回去,可以。” “但是,有没有恢复健康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近朝颜:“……啊?” 她讶异地张了张唇,见到云雀很平静地抬了抬右手,朝她亮出浮萍拐,“想从这里搬出去,得先通过我的考验。” 他不觉得这只仅仅感冒痊愈的小动物能和健康扯得上什么关系,即便今天放她离开,下次或许又会因为一些脆弱的事故触发互换—— 总之,她是否达到健康标准,由他来定。 …… 近朝颜犹如打游戏无意间走到最终boss面前的玩家,光速带着自己的小号掉头逃离,坚决拒绝触发挑战机制。 连年节后下雪在院子里和佣人们打着毽子和雪仗时,都要找个离云雀房间最远的地方,生怕让他想起来要练她这件事。 直到新学期伊始。 她照旧在院子里晨练完,听见外面的机车引擎轰鸣声远去,看了眼时间,才慢吞吞地回屋拿着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近学姐!早!” 距离学校还有几分钟路程时,她远远听到另一个方向的热情招呼声。 她转过头,看见冲她挥手的山本武,还有拎着包、神色很臭地站在他旁边的狱寺隼人。 狱寺恰好扬了扬下巴,露出嘲讽神色:“听说你差点被某个棒球笨蛋杀掉?” “山本同学早。”她先和山本点头,才回答狱寺的话,“不传谣不信谣。对了,便利店最近还缺人吗?”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 山本好奇地问:“学姐是想找短时工吗?我家的寿司店最近正好缺人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狱寺面无表情:“不建议你去,他家的黑店在暑假可是宰了十代目三十万日元——” “喂喂,狱寺!” 就在近朝颜听着他们俩的相声时,十字路口另一侧又传来新的动静:“狱寺君,山本……咦咦咦这位是近学姐?你们怎么会一起啊?” 她侧过头,见到正抱着包跑步经过一户拴着吉娃娃小狗家的棕发少年,对方澄澈的大眼睛对她露出诧异神色。 与此同时。 穿着绿中女子私立校服的小春从他身后侧过腰:“诶?朝颜也在吗?” - 结果莫名就变成一群人去上学了。 近朝颜和泽田纲吉在人群中对上目光,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然后棕发少年打了个寒颤,应该是想起先前几次照面,对她仍心有余悸,不由退后的两步。 “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哦。”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 泽田纲吉立即转过身,对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头,大踏步走在围墙上面的西装小婴儿大声吐槽,“你不要总是突然在背后吓我啊!” Reborn随手将列恩变成个1T绿色锤子,将他砸进地里,在狱寺努力摇晃着少年并大叫“十代目”的声音里,同她微笑着打招呼,“ciao~” 近朝颜和他道了声“早安”,然后若无其事地和小春交换电话号码,应下她下周聚会做甜品的邀约。 等小春走到另一条路,她便去和笑眯眯旁观狱寺强行摇醒阿纲的山本武搭话:“对了,你们运动社团,如果不是新学年的话,还招经理吗?” 他沉思:“其他社团我不太了解,但是我们棒球社一直没有决定,好像是今年开始就有很多女生提交了申请,学姐想来吗?” 近朝颜其实还没想好是报女生社团参与活动,还是去当个社团经理先找找兴趣爱好。 她刚想回答,泽田纲吉从旁边战战兢兢地冒出一句: “那、那个,学姐你……可以不去风纪委员会的吗?” 她为什么要去风纪委员会? 近朝颜表情疑惑地和泽田纲吉对视。 过了几秒,像是恍然想起来什么,开始解柔软毛衣外套下的衬衫袖扣,一圈圈地挽衣袖:“你提醒我了。” 泽田纲吉看她这架势又开始再度猫猫后退,“什、什么?” 近朝颜重新绑了发带,检查完鞋带:“云雀今天上学的时候骑的是摩托,现在肯定已经在学校了,距离他出来抓迟到还有一分半钟,我先跑了——” 她说着就冲了出去。 山本下意识地跟着提速:“诶,跑步游戏吗?我喜欢,哈哈,阿纲那我们也快点吧!总不能输给女生吧?” 狱寺额角跳着十字对他们俩背影骂:“你们两个家伙抢跑了!” 他对才刚拿出面包,准备边吃边走的泽田纲吉笑容满面地躬身,“十代目,请!放心,我等会儿就帮你炸飞这两个家伙,绝不会让他们得第一的!” 泽田纲吉:“?” 不是,他什么时候要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比赛了? 然而想到云雀的脸,少年只能含泪把面包衔着,抱着书包也跟着跑了出去,顺便含含糊糊地制止狱寺拿出炸.弹,他不想因为参与谋害云雀学长的女朋友这种事被咬杀啊! …… 好消息,近朝颜再度成功躲过了云雀。 坏消息,她差点没跑赢泽田纲吉。 忽然被激发了奇怪胜负欲的她单方面给自己增加了一项上学前的健身项目,试图在挑战最终boss之前增加经验,而山本也每次当最捧场的那个配合者——虽然每次跑第一的人也都是他。 残留在并盛的冬雪早已不知不觉消融,就连校园里的樱花树也抽出了嫩绿新枝。 但春天并非由还未开的樱花带来,而是学校家政课上的巧克力味道。 “讨厌学校把小测安排在这天TAT,我们明天再一起做巧克力怎么样?”小春在这天课后给她发来讯息。 “朝颜会想提前送吗?如果想提前送的话,我听碧洋琪姐姐说一平这两天都有在尝试,你可以和她一起?” 她又发了几个小太阳的表情包。 近朝颜拿出这部依然没有还给云雀的手机看了眼,思考着自己最近用手机的频率似乎增加了,里面多了陪小春周末买甜点时加到的京子和碧洋琪的联系方式,甚至还补上了之前入江正一的。 她边琢磨改天找云雀把手机买下来。 边打字回复,“不用,没关系。我没有什么非要送的人——”硬要说的话,给云雀送一份感谢借住的礼物,是不是得用买的才行? 义理巧克力用商店买的,才比较不容易引起误会吧? “好哦!” “那就明天放学后!我们在阿纲家门口见面!京子也会一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做巧克力!” 近朝颜回了个“好”。 但忍不住想,她们这样单方面把泽田纲吉家定成见面地点,真的没关系吗? - 等到了泽田纲吉家门口时,近朝颜这份顾虑就完全消失了。 因为有更需要担忧的事情出现了。 面前是不管第几次见都依然给她惊艳感觉的美女碧洋琪,对方抬手拨了拨耳后的粉色波浪长发,轮廓深邃的面庞展露笑容: “小春和我说了,你也想一起来学习制作巧克力,欢迎~我会认真把我的技术全部传授给你们的!” 近朝颜目光停在她左肩上蝎子尾巴的心形纹身图案上,眼神往旁边游移,见到围墙外捂着肚子勉强撑着不倒下的狱寺隼人对她颤抖着伸出手,伴随着幽灵般的念叨声: “拒绝她你赶紧拒绝她近朝颜你也不想被她毒死吧……” 碧洋琪明艳的面庞离她更近:“嗯?” 视野不由自主捕捉到美女笑容的近朝颜动了动唇:“那就,拜托你了?” 小春抬手比了个“耶”,推着她和京子一起进了厨房,“太好了!我从一周前就满怀期待地想要迎接今天!” 京子也对她笑眯眯地说,“欢迎加入我们的巧克力制作小分队。” 被美女环绕的近朝颜假装听不见狱寺沿围墙滑落、犹如坠入地狱前的怨念低语:“你这个叛徒——” 什么叛徒。 能和美女一起玩,谁要和你们这堆臭男生群聚啊。 …… 因为做巧克力是秘密行动,所以放学后赶过来、试图扒拉在厨房门口偷听碧洋琪又在研究什么有毒.料理的男生们喜获她穿透门板的刀叉威胁。 近朝颜听着小春和京子的提议,余光往那边瞥了眼,“好帅。” 她也想拥有这种抓到什么都能当武器使的实力! 被夸奖的碧洋琪转头对她温柔地笑,“所以你们讨论好,要做什么样的巧克力了吗?” 小春举手:“巧克力火锅怎么样,能够用手指饼干或者苏打饼蘸着吃的?我感觉这个形式很有意思?” 京子往旁边意有所指地看去:“可是这样一来,朝颜学姐那份就不方便带走了吧?” 陡然成为决策焦点的近朝颜:“唔?” 她指了指自己,“我吗?我没有要带走的啊,就做巧克力火锅好了,等会儿大家还能一起吃!我还没有尝过这种呢!” 总之她会帮忙注意碧洋琪碰过的材料! 而被她时刻关注着的毒蝎本人,则是在她的回答后,用涂着漂亮甲油的指尖点了点下巴,随后宣布: “听说你才来这边不久,之前应该也没有在情人节做过巧克力吧。” “不如把传统的巧克力做法也加上。” 也、也行吧? 近朝颜确实没吃过自己做的巧克力。 - 晚上六点半。 欣赏完泽田纲吉被碧洋琪热情地逼着吃下她单独做的苏打饼干配巧克力熔浆的画面后,在狱寺晕倒的背景板里,近朝颜和女生们愉快地品尝了成功的巧克力甜点,告辞离开。 身上的甜香被一路的风吹着,伴着夜色回到那间奢华宅院。 路过厅堂的时候,她见到草壁正指挥着人把那些系着漂亮彩带、有的还塞了同调香纸的巧克力盒子往屋里摆放。 虽然近朝颜根本没在今年学校论坛的校草校花评选里看到和云雀有关的提名,但显然并盛校园里暗恋这位身世背景不可说存在的人很多。 “晚上好,副委员长。” 她跟着往那座壮观的巧克力礼盒山上望了眼。 草壁看到她的神色,声音顿了下,“晚上好……要不,我还是让人把这些巧克力放到其他更远的房间里?”或者干脆他带走处理吧? 近朝颜歪了下头:“啊?” “反正这些委员长也不会吃的——”草壁自觉品出了她的态度,认真帮着解释。 “真的吗?” 近朝颜果然在他的回答里变了神色。 然后。 草壁眼睁睁看着她朝着那堆巧克力走过去,弯腰在一堆礼盒里找了半天,最后找出了一盒礼品袋都是品牌赠送的精美包装,对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巧克力,“既然他不吃,那我就自己带走了?你别告诉他啊。” 近朝颜买的时候就有点心痛,因为这是她自己根本不舍得吃的品牌。 没想到云雀不吃。 太好了,就当她已经送过了吧!心意送到,礼物她就收回了哦? 她在草壁莫名石化的惨白背景里,拎着那盒歌帝梵的礼盒离开。 才刚拐过这厅堂的转角,忽然听见一声清冽的嗓音自前方响起: “别告诉我什么?” …… 近朝颜吓了一大跳! 女生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藏,看向似乎是巡逻回来、但掌心里也依然拿了一个粉色礼盒的黑发少年,他看过来时,额发下的灰蓝色眼眸如屋檐外夜幕里的碎星。 云雀将她的小动作瞧得清清楚楚。 想到她这段时间单方面跟他开启的躲猫猫游戏,再看她现在因为心虚、陡然闯到自己跟前都忘了跑的样子,他挑了下眉头:“嗯?” “……” 近朝颜安静了会儿,示意他看手里的巧克力,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看你收到的巧克力挺多的,想着巧克力吃太多也上火,所以帮你分担点——当然我只能帮你吃我送的这份。” 云雀恭弥顺着她视线,将掌心那个粉色盒子又抛了抛。 那是一个穿唐装的小女孩送的,最早应该是在商业街见过。 背面贴着的纸条上用不怎么熟练的日语写着“对不起”,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近朝颜用他的身份屡次凑到小孩跟前求爆.炸,让那个小孩感到愧疚所以才特意送出的歉礼。 “让你帮我分担这件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近朝颜:“……” 如果不是打不过,有时候她是真的很想把他那张嘴缝上。 她垂头丧气地将身后的巧克力拎出来,递到他跟前。 云雀恭弥看着她的模样。 忽然觉得她像是一只被逮住时会不情不愿地吐出颊囊里储备粮的小仓鼠,而且是那种趁人不备,就会伺机把瓜子再重新吃进去藏起来的仓鼠。 让人很想戳一下她圆滚滚的腮帮子,看看能不能再恐.吓着倒出来更多。 - 风从长廊外吹进来,将一股莫名的甜香吹得到处都是。 黑发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垂眸看着被她双手拎着递过来的、除却原本包装之外,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巧克力礼品盒。 鼻间却捕捉到来自她身上的,更浓郁的巧克力香味。 “只有这盒?”他问。 近朝颜被他的话惊得抬头,不能理解他什么时候对巧克力有这么狂热的爱好。 明明公式书里也没有提过他特别爱巧克力——刚才草壁带回来那么多还不够他吃的吗? 她张了张唇,不知怎么回答。 云雀恭弥却语气笃定地开口,“你自己做的呢?” 他并不在意近朝颜送了他一盒义理巧克力的事。 但是,想到她有一份自己手工做的,并且还因此将头发和衣服都弄得全是巧克力味……下午风纪委接待室的桌上,还摆着一份由她签过名的棒球部经理申请表—— 云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分糟糕的画面。 是关于他哪天一不小心再和她互换、要面对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朋友的场景。 他的心情陡然降至冰点。 忽然感觉到一阵西伯利亚冷风过境的近朝颜:“?” 求生直觉迫使下,她本能地将自己从泽田家带回来、根本没来得及尝味道的另一个巧克力小袋子也递了出来。 “就只有这点?”云雀睨着袋子里的分量。 刚想问她是不是有送出去的,却听见女生用一种心痛的语气回道,“这是成功的部分,剩下大部分失败的在泽田家垃圾桶,你也要吗?” …… 被迫吐出存粮的小仓鼠生气了。 云雀心情却好了起来。 他甚至很认真地换了个想法,觉得这应该不是一只被迫吐出存粮会郁闷的仓鼠,而是脾气更暴躁的、会因为食物屡屡被偷而气到找树枝上吊的小松鼠。 他抬手将小袋子里的巧克力拿出来咬了一口,在近朝颜直直盯着他的怨念眼神里,全部吃完之后,给予正向反馈,“味道还不错。” 不过女生好像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高兴起来。 于是他看向庭院花园,隐藏在树枝间的一团团灯光,唤醒了在绿叶之间隐隐约约冒出花苞的樱花树。 东京的樱花季快到了。 想到近朝颜很喜欢看各种花,他再度出声,“周末要去公园赏花吗?” ------------ 23 第二十三章 ------------ 24 第二十四章 ------------ 25 第二十五章 ------------ 26 第二十六章 ------------ 27 第二十七章 ------------ 28 第二十八章 ------------ 29 第二十九章 ------------ 30 第三十章 ------------ 31 第三十一章 ------------ 32 第三十二章【补完】 ------------ 33 第三十三章 ------------ 34 第三十四章 ------------ 35 第三十五章 ------------ 36 第三十六章 ------------ 37 第三十七章 ------------ 38 第三十八章 ------------ 39 第三十九章 ------------ 40 第四十章 ------------ 41 第四十一章 ------------ 42 第四十二章 ------------ 43 第四十三章 ------------ 44 第四十四章 ------------ 45 第四十五章 ------------ 46 第四十六章 ------------ 47 第四十七章 ------------ 48 第四十八章 ------------ 49 第四十九章 ------------ 50 第五十章 ------------ 51 第五十一章 ------------ 52 第五十二章 ------------ 53 第五十三章 ------------ 54 第五十四章 ------------ 55 第五十五章 ------------ 56 第五十六章 ------------ 57 第五十七章 ------------ 58 第五十八章 ------------ 59 第五十九章 ------------ 60 第六十章 ------------ 61 第六十一章 ------------ 62 第六十二章 ------------ 63 第六十三章 ------------ 64 第六十四章 ------------ 65 第六十五章 ------------ 66 第六十六章 ------------ 67 第六十七章 ------------ 68 第六十八章 ------------ 69 第六十九章 ------------ 70 第七十章 ------------ 71 第七十一章 ------------ 72 第七十二章 ------------ 73 第七十三章 ------------ 74 第七十四章 ------------ 75 第七十五章 ------------ 76 第七十六章 ------------ 77 第七十七章 ------------ 78 第七十八章 ------------ 79 第七十九章 ------------ 80 第八十章 ------------ 81 第八十一章 ------------ 82 第八十二章 ------------ 83 第八十三章 ------------ 84 第八十四章 ------------ 85 后日谈1 ------------ 86 后日谈2 ------------ 87 后日谈3 ------------ 88 后日谈4 唐羽本可以直接进城,可他不想稀里糊涂的离去,留下这个隐患,那种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 随着天材地宝已经消耗光,李玄峰清晰感知到金之本源的提升速度已是降低大半。 “那还能怎么办?直接找人贩子把她给卖到更远的山里就是了!”这个时候,马老太太出现在了山洞外面,恶狠狠的冲着里面的人说。 一头比叶威高出一倍,身材堪比远古猛犸巨象的异兽出现在众人眼中。 让他跟着,看来这次老太君也不打算纵着钱瑞菡了。希望就这一会,钱瑞菡那边不要出什么事。不过有丫鬟在旁边服侍着,想来应该也没什么事的。 他们的座位比较靠前,按照预先的安排,先有主持人暖场,然后导演讲话介绍一些幕后故事,观看电影,部分演员见面,和现场观众互动,回答媒体提问。 晋皇点了点头,梁山的兵都是自己让李存信抽调的,自然都是曾经跟随过李鼎的将士。 雷帮,四座青山耸立,云气缭绕,飞瀑如练,从千尺高的山峰上垂落,拍击在山岩上,激荡起浓浓水云。 叶威的降魔大手印可谓是最匹配阳神世界的功法,纯粹的力量,破灭虚空一般的恐怖拳意。 段延庆见自己全力一击都没能将叶威的防御打破,一身拼命的狠气消失殆尽,就想撤拐逃跑。 “当然没有!”裴坚见她又掉泪,当即慌了神,“本侯答应月儿的事何时食言过?”说着,他不再看裴青,而是扫了一圈堂内,目光在裴瀚与裴秀秀身上停留片刻,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连正庵大怒,又想到儿子之死的真相至今没有查明,立即派人去追,却没有追到石慧两人。 狰狞的面部,巨嘴张开着,獠牙很尖,如同神兵利器一般,双眼极为锐利,粗壮的长尾,强健的四肢和五指利爪,足可以毁山灭城。 董天君脸色一缓,他被阐教抓去绑在草庐外几日,也听到些事情。比如这位破风吼阵和金光阵的道友来历神秘,不晓得出自何门何派,似是散修。若是散修,她要求见通天教主的原因就不难猜了。 这两人虽乍看性子南辕北辙,骨子里却都极倔,季杨两人劝不动,无奈只得暂时将此事先搁置。却不想这一搁,搁出了天人永别。 在叶秋和刘灵秀进到房间的时候,刘灵秀玩了一天,已经是非常疲惫了。在刘灵秀先过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真的很想直接躺在床上休息。 再过些年月,待那三目雷鹰的境界十分接近三境时,说不得就可以服用这天雷酒。只可惜它运道不佳,遭逢死劫,天雷酒也就便宜了叶殊和晏长澜两人。 这也是时代特征,在这里打仗非常考校将军的实力。攻城略地, 几乎都是先由先锋官挑战,然后将对将,极少一上来就是大规模的混战。正是这种默契给了石慧得到大量降兵和俘虏的机会。 电话和常笑准备上诉材料的章远听到智脑震动,尹伊帮忙拿过来。 龙昊冷漠的问道,此话一出,四周到处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个震惊的看着面前黑衣少年,见过嚣张的,却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 这次进入焚荒禁地,八十多宗门暗地里已经联手,准备屠杀天鼎宗百位弟子,包括周薛在内,从而彻底断了天鼎宗的根基。 先前的精血加强符咒的方式,就是进入天师级以后获得的新办法。 不过心中却又有一些的担忧,以李明泽的性格,就算是现在修为尽失,受到了分头的求援讯息,他会置之不顾么? 因为龙昊之前救过她,林瑛对龙昊有了本质上的改观,之前的事情,要是换做其他人,未必会出手相救。 然而,诸多天骄里面哪个有此魄力,敢追求他们心中的那个天骄战纪。 就在于明面露几分疑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坐标所指会是这个地方的时候,一道身影却从一旁绕了过来。 听完萨拉托加的叙述,暴脾气的俾斯麦直接起身准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托雷克。 计唐圣子和有光将军看诸君对湛长风的态度软化,眼中像是抹了层灰,晦暗不明。 这是两个都非常自信的同时也很信任对方的人,他们都相信专业的事情交给专家来解决最好;同时也知道有的时候在未知的领域,自己能做的最有效的行为就是不要盲目添乱。 听到这个解释,中野葵眼里仿佛猜恢复了一些神采,微微歪了歪脑袋,双眸幽幽的盯着早野星子。 这补品的原材料都是将近万米的喜马拉雅山上的鬼臼,八角莲,软紫草,以及长白山深处的千年野山参还有几十位草药提炼而成。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陪在师尊身边,俗话说,日久生情,他盼的就是这个。 总之人第一次遇到这种生死大事,除非真的冷血,真的很难能稳得住心神的。 这一次,阳氏真正的笑了:“你也想不到吧。他和我说,带灵儿出去玩耍的时候,我比你现在的反应要震惊。 而且这人格不仅仅有狠辣手段,他还有智有谋,简直就是个枭雄人设。 百里墨澄也不想逼得太紧,所以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坐下来优雅地剥着虾。 安泽良扭了扭因为过长时间没有转动而酸胀的脖颈,重新调整了下位置,准备开始模拟。 死灵斩的效果是敌人必死,死后进入地狱,在地狱里实力降低百分之五十,如果依然能战胜萧阳,那就可以复活,可复活后实力也会损失很多,萧阳不决斗,敌人被困一个月后就能出来。 ------------ 89 后日谈5 尤闵生日时,因为整个黄沙堡闲着的人都会过来,所以楚滟湫这天也不练武了,一大早就和尤婶忙活起来。 “怎么了,不认识了吗?”黄蓉俏皮的看着几人,然后抢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咒印只有人死时才能解除,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咒印可以封印白眼的部分能力。 其实两人之间早有迹象可循,是她太过自信了,理所当然地认为吕梦轩的心意定是与自己相通,很多事情也没有必要挑明,这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张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旁边的张济,脸色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呵呵,那又怎么样,你肯定看不到那一天,放心,在这之前,我会先杀掉你的,你们上,杀了他。”杨莲亭恶狠狠的说道。 硫磺蛋这东西就是祯沅一手研究出来,在对虫子使用后,对绝大部分的虫子都有奇效,于是这硫磺蛋便成了人族这边炼丹道士目前的主要炼制产物。 滟湫考虑的那么周全,自己当时却还误会她,甚至埋怨她太过自私,只想着明哲保身,实在是太不该了。无论如何,日后自己再也不会怀疑滟湫分毫,哪怕她的行为再反常,也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看到了己方的骑兵被拦在了外面,庞德就知道性命怕是危矣了,想到可能会死,反而一种豪气由心底而生,原本气势有所下降的他,也是狂喊了一声,尔后手中的截头大刀就向着正冲向自己的曹彰砸了过去。 所有的天才都被摆上了展览架,被各大俱乐部挑挑拣拣,最终全部选走。 陈立冷冷朝那武将看了一眼,曲指一弹,一股劲气飞射了出去,如同箭矢般将那武将铠甲连同身体全部洞穿,砰地一声,那武将直接摔下马去,没了气息。 听着二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众人哪会不知又有好戏看了,纷纷回到了座位之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之色。 “魂针”秘术既已传授完毕,圆满完成阿金对域外天魔的授受承诺,双方彼此均皆无限欢喜,接下来便商议起如何设计夺舍宗盟甚或法盟的窍修一事。 “我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这家伙嘴有多欠,他笑狗呢,他口中的狗是什么人?!”王所长仿佛正义凛然的鲁智深一般。 不知是有意无意,几名老怪物刚好挡在秘境的入口之前,就算一些秘境带队的元婴修士,此时不免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暗骂五人,其中寻龙宗的元婴长老“坤土”便是其中之一。 宴会开始了,各色精美佳肴美酒齐上,不少人眼中出现兴奋之色。 大家相互看了看,嘴唇动了动,似乎都想开口说话,但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就在林雨“玩”的不亦乐乎之时,旁边却传来一句略带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样的消息不及时处理,万一有人跟他一样认出照片上的人,夏长悦跟严承池的关系,就会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 岩浆溅在周围不知名的岩石上,顿时发出噗嗤一声,冒出滚烫至极的白汽。 白衣黑氅凛凛若流风之回雪,身姿颀长似青松攀皓月,眸若点漆暗藏着鬼蜮深渊,再配上一张俊美无俦的盛世美颜,囊尽了世间风华万千。 杨波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给秦斌发了一条信息后,倒在床上秒睡。 这是个精细活,叶尘从成为修真者至今,还从未如此使用过真元。 那么累做什么,只要职位相当军功够压身,以后在部队享福就成。 机随头转,当秦斌目光锁定夜鸦时,十字准星也自动牢牢套住了目标。 自有人善后,皇帝带着一行人出了山洞,翻身上马,策马回宴席这边。 但是,前世萧鸣屿可是明王的人,那么现在他是否已经投入明王的阵营? 关门声响起那刻,已经溜掉的吴阿婆脚步一顿,后退着走回来,瞧见巷道上推车不见了,恨得咬牙跺脚。 贺斩破门而入,目光一扫,迅速锁定了正坐在堂屋门前掩面哭泣的杨氏,她哭得浑身都在不停哆嗦,可在院外一点儿声气也没听到。 这番话说的句句都是在理,让人无从反驳,一时间,陈怀谦和冯氏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三个怪异的声音响起,竟是三个巨大的气泡自水下升了起来,一下子越出了水面。 要发动【心灵炸弹】,必须先压缩精神能量,再引爆,若要使之威力更大,范围更大,就得花费大量时间去压缩更多的精神能量,也唯有充足的时间,才能使精神能量压缩得更为彻底。 虽说作为敌人,这种不懂退避的远程攻击单位,绝对是最受欢迎的,可张昆还是习惯把对方当作智商正常的一般人看待。 不说在那个封建的时代,就连在如今科技发达的时代也还没有人能做到。 而就在这时候,叶城的右手边后面,隔着三四个白袍士兵,突然有一名白袍士兵迸发出了蓝色的神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