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 一:安陵安 ------------ 第一章 初遇安陵王 昭宁十六年,深秋。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的阴雨终于在这一天中途歇场了。天空依旧满是乌云,像一幅被打湿了的水墨画,似乎下一秒就要烂裂开了。 而秋风骤起,带着淡淡的桂花残香,又无端地为陵城添了几分苍凉。 城郊的大路上,一位身背竹篓的清瘦女娃仰头看天,自言自语道:“爹说今年年陈不好,果然是的!这雨啊,仿佛又要下了……”末了还老气横秋的深深叹了口气。 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麻布的衣衫,都已经深秋了,脚上却还是草鞋。扭头看了看身后竹篓,又把竹篓往肩上掂了掂,像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嘴边浮现一抹笑容,明亮的出奇。 甩掉鞋上泥巴,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姑娘,问一声,此去前方可是陵城?” 她转身一看,是一辆大大的马车,车帘子在风的吹动下半飘着,车内铺着兽皮毯子,座上还歪歪斜斜靠着位锦衣少年。她微微弓着身子凑近了些,哎呦,看他那面色像是病的不轻耶! 车夫跳下来,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问你话呢!” “哦,”她咧嘴笑了笑,“前方正是陵城!” “嘻,小丫头,我家小公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面色差了点。”她收回了几乎掉落在地的眼珠子,若无其事拍了拍手,“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惯,风吹吹就能倒下,可怜啊!” “小梁子,怎么还不走?”车内的少年轻微微问了一句。 那叫小梁子的车夫一边掩着车帘,一边道:“公子莫急,前面就是陵城了!” 车内的少年便没再说话。 女娃见那马车缓缓前行,忙从竹篓里抽出一把植物从车窗塞了进去。 “回去熬水喝,能祛风寒!”她扯着嗓子喊道。 岂料,眨眼间,那把植物便被又被塞了出来,少年的声音随之传来,“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女娃跳脚:“好心当做驴肝肺,有没有良心啊!” 正说着,葡萄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而来,女娃狠狠抹了把脸,又叫道:“狗咬吕洞宾,让你马车坏在路上,天黑也到不了陵城……” 说时迟那时快,“咔嚓!”一声响…… 女娃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再次望了望天,惊愕道:“不会这么巧吧!” 不是打雷,也不是闪电。 而是那马车车轴断了,生生断了。 车轴已断,左右两个轱辘也随之倾斜,七零八落的,连带着车舆也翻落在地…… “咚!”又一声重重的响声,好似是那位少年撞在了车壁上。 “公子!公子!”小梁子似乎是吓破了胆般尖叫着。 天呐!女娃合掌对天拜了拜,随后做贼心虚又不失机警地看了看,那架势像是想抄小路而逃。 那厢小梁子已经将少年从车里拖了出来,那少年顾不上站稳,只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正欲落荒而逃的女娃,咬牙切齿恨道:“别管我,去把那丫头给我追回来!” “喏!” 喏完了,小梁子怯怯看向少年,怯怯道:“殿下,她已经跑了!” “笨蛋,你认识路么?”少年顿了顿,又闷声道,“勿要再叫殿下了!” “喏!”小梁子上前扶住少年,“还是暂且去车中避避雨吧!” 少年倔强的立在雨中,任由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不用了,让我在雨中站一会!”停了一歇歇,他又变脸道:“小梁子,你前去陵城王府,通知他们前来迎接安陵王!” …… “爹,我回来了!” 女娃吆喝着,在大雨中狂冲进一户农舍。 那农舍虽简陋,却不失干净清爽,就连锄犁耙等农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篱笆院角是一小间低矮的鸡棚,里面零散卧着几只被漏雨打湿羽毛的鸡。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屋里走出个同样清瘦的男子,皱着眉头埋怨道,随后拉过女娃卸下她肩上的竹篓,又用袖子胡乱地擦着她的头发。 “爹,咯咯下蛋了么?” 男子散了她的发辫,忍不住发笑着问道,“你急急回来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个?” 女娃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鱼,爹有个事要和你商量。”男子理了理女娃依旧半湿的散发,轻道,“以后不要再去集市上卖鱼了!” “爹,”女娃拖长了声音不满道,“许家哥哥说不久后会寻些事情给我做,等事儿一定下来,小鱼儿我,”她拍拍胸膛,豪气干云道,“再也不卖鱼了!” “小鱼,”男子平静道,“你可知道爹爹为何给你取名沈鱼?” “哎呀,爹,自我记事时起你就一直问这个问题。爹爹姓沈,我是个卖鱼娃,所以叫沈鱼呀!” 男子气笑着伸手去拎她的耳朵,她忙求饶道,“好么好么,‘沈’同‘沉’,沈鱼就是沉鱼,是爹爹希望小鱼儿能长成个漂亮美人……” “爹爹从未有过家,因着就希望小鱼儿以后能寻个好夫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沈鱼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爹,你说许家哥哥会是好夫婿么?” “额,”男子愣了愣,不答反问,“爹爹认为姑娘家谈及这种事,是不是该脸红一下?” 沈鱼使劲揉了揉脸蛋,然后涎着被搓得微微泛红的脸,催促道:“爹,你快说呀!” “哎!”男子叹了口气,“许家那小黑皮配不上我家小鱼!” 沈鱼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道,“爹,哎呦,不行了,我笑抽筋了……”继而嬉笑着凑上去道:“爹,你嫌许家哥哥面皮黑,许家大伯还嫌我脸上有雀斑呢!爹,我没能生得一张能让鱼沉下去的容颜,你可失望?” “许家老头果真这么说了?那爹爹琢磨着得多向他索要些聘礼才是!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赶紧过来喝点热茶驱驱寒!” 一听到‘驱寒’二字,沈鱼立马收了笑,一屁股拍在长凳上,忿忿不平道:“爹,今儿我遇见了见怪事!” “什么怪事?”男子看了她一眼,略微好奇的问道。 于是沈鱼絮絮叨叨说着那拒绝了她草药的少年如何如何不识好歹,天上神仙的眼睛如何如何亮堂云云。 “小鱼,天要变了!” 沈鱼抽了抽嘴角,哎呀,爹爹语气中莫名而起的担忧和怅然,好生骇人啊! 她岔开话题,问道:“爹,今日大雨,你可是还要去见那老先生?” “爹最近觉得好多了,今儿再去瞧一次,若是大好了,以后便不用再去了!” 沈鱼乐呵道:“那我去做饭!爹好早去早回!” 男子点点头让她去了,待沈鱼离去后,他才喃喃自语道:“小鱼儿,你随着我这没用的爹,真是委屈了!” 谁知沈鱼扒拉着门,探出个脑壳,挑眉道:“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的!” 男子又失笑。 用了简单的午饭后,沈家爹爹披上蓑衣出了门。 他一出门,沈鱼就忙不迭地从床底掏出那半篮子鸡蛋往隔壁许大伯家跑。跑到院中她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从篮子中数了十来颗蛋放在桌上,嘴里咕囊着:“这一半呢留给爹补补,剩下的呢,就用来孵小鸡!” 又仔细审视了几遍后,这才兴冲冲地出去了。 不多会,隔壁小院中传来她的声音,“许大伯,一篮子鸡蛋,换四条鱼来!” “不行不行,四条鱼太多了!两条,两条!” “这蛋还热乎着呢,刚下的,换三条,怎么样?” “两条!” 沈鱼不乐意了:“哼,许大伯!” “好好好,三条就三条,好好给你爹熬鱼汤喝……”顿了顿,被称作许大伯的人急急唤道,“鱼丫头,回来,大伯不要你的鸡蛋,快拎回去……” 沈鱼笑声不断:“留给许哥哥吃吧,吃了就不是小黑皮喽!” ------------ 第二章 下马威 小梁子绝对是个忠心的侍从。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他冒着雨奔了二十几里路,筋疲力尽跌趴在陵城王府前时,仍然不忘对着守门的兵将吼道:“快去迎接,安,安陵王,还在城郊,马车坏了……” 王府管家得到传报时哆嗦着嘴唇,吓慌了神。 这陵城在晋国所有的封地中虽不是最富庶强大的,但一向是以另外一点而著称的,那就是陵城的王向来更换的很快,比翻书可快多了。 约莫是两个月前,皇上的堂兄宣陵王刘涣因涉嫌谋反被诛后,王府一直空着。几日前又有消息传来,说八岁的二皇子刘睿被立为了太子,而原太子,十五岁的刘哲则被贬为安陵王,且在下旨当日便要启程去陵城封地。 可不,这就来了,果真很快。 虽说刘哲不再是太子殿下了,但他还是安陵王,皇上亲封的。 安,确实是个好封号。 管家慌神之下脑中还留了些清明,忙亲自备了车往城郊驶去。 …… 雨一直在下。 远远看过去,迷蒙的雨雾中,一个细条条的银白身影负手立在雨中,脑后的长发已经湿透,紧贴在后背上。 ‘吁!’虽说管家已经是不惑之龄的人了,身子骨却还是很强健的。勒马、跳车、跪倒在地……一连串的动作在他做来比士兵操练还标准。 跪在刘哲面前,管家万分惶恐道:“见过安陵王!” “你是何人?” “回安陵王,小人是王府的管家王伯。” 刘哲淡淡地问:“是哪个字?” 王伯反应了片刻后才明白对方是问他名字是哪一个字,于是恭恭敬敬答道:“回安陵王,是伯仲的伯!” 刘哲依旧淡淡的吩咐:“改个名字吧!” “啊?” 刘哲浑身滴着水,然而威严丝毫不减,冷哼道:“你莫不是想本王天天唤你王伯?”那声音落在王伯耳中,寒凉之意比起秋雨有过之而不及。 “小人不敢,小人这便改名。” 迟疑了下,王伯又伏地诚恳道:“小人求请安陵王赐名!” “就叫王仲吧!”说完,刘哲丢下他昂首上了马车。 被改了名字的管家哭笑不得,老爹老娘生了他兄弟二人,大的叫王伯,老儿叫王仲。这下好了,安陵王一发话,两个都叫王仲了。 回王府的路上,王仲想着,这安陵王真不愧是做过太子的,小小年纪就如此难伺候,以后的日子可难熬喽! 天近乎黑透时二人才抵达王府。 王府里灯火通明,侍女小厮都候在院中,个个都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地儿。安陵王淋了雨,做下人的还敢干爽着? 刘哲扫了众人一眼,漫不经心道:“先候着吧,本王要先沐浴!” 王仲一听,忙吩咐两个小厮抬热水去了。 于是,刘哲一洗就是半个时辰,期间秋雨打晕了三个娇娇弱弱的侍女。 第二天陵城的老少妇孺都在奔走相告,说安陵王容颜绝世身材超棒,伺候他沐浴的侍女被惊晕了三个。 又过了几日,安陵王府前贴了招人的告示。 职位:府吏、随从、护院要求:限男子、机灵、懂文墨且会功夫的优先录用俸禄:每月五斗米、一斤肉、一篮子鸡蛋…… 当许逍遥揣着王府招人的消息找到沈鱼时,沈鱼正和许大伯在集市上卖鱼。 许逍遥,沈家爹爹口中的小黑皮是也。 他那张脸果然是黑,黑的如同被墨涂过一般。夜晚出来往人面前一站,若是不笑的话铁定会被当做夜色,可若是笑了,银牙闪闪的也挺吓人。 “小鱼,我俩一同去应征吧!”许逍遥兴致勃勃道,“若是都被收了,那一个月就是十斗米、两斤肉、两篮子鸡蛋。”再一笑,又道:“你家咯咯再会生蛋,一个月也生不出两篮子……怎么样?去不去?” 沈鱼白了许逍遥一眼,“你不是说他们只招男子么?” 许逍遥嘿嘿一笑,讪讪地挠挠头,胆肥道:“小鱼你整日混在集市上,哪里像个女娃?” “是啊,”沈鱼咬着食指含糊附和了句,随即脑中灵光一现,狡黠道,“帮我看着摊儿,我去去就来!” ------------ 第三章 小鱼儿的右勾拳 陵城的街道有些杂乱无章,而沈鱼就在杂乱中熟门熟路的穿行。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过了集市的尽头,她无意间瞥见路西侧的宅子旁站着个银衣少年,那银衣在几丛翠竹的映衬下相当地晃眼。 不由得顿住了脚,还有一瞬间的失神。 让她失神的不是那片亮银,而是少年身上隐然的落寞。 少年被她看得不耐,踱步走了过来。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沈鱼的心像似即将要出炉的爆米花,鼓鼓涨涨地,着急着要蹦跳出来。 要不要离开?她脑中还在衡量着落荒而逃是不是有些丢人,脚已经迈了开来。 “站住!” 少年一声高喝下,沈鱼半抬着右脚,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略略平静了下,她双手艰难地把右腿按在了地上,若无其事道:“唤我何事?” 听得她说话少年不由一怔,随即恍悟道:“你就是那乌鸦嘴?” “你才是乌鸦嘴!”沈鱼先是条件反射地回了句,可下一刻她就想起了那句‘诅咒’,难道那天他们果然是天黑也没到陵城么?完了完了,还真是冤家路窄呐。 “我识得你的声音,那**有胆子咒我,现在怎么就没胆子承认了?”说话间少年靠近了两步,抬手撩起她颈畔的一束头发放在鼻尖轻嗅,见沈鱼不做声,又低低地挑衅道,“嗯?不敢说话了?” 沈鱼咽了口吐沫,这才发现他的袖口是一圈银紫…… 虽说许逍遥说她不像个女娃,但是也不能被人这般随意轻薄,姑且就算作轻薄吧,这,这还是她第一次吃瘪唻! 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想摆脱那恼人的压迫感,鬼使神差地,她握紧拳头一记右勾而出…… “啊!”少年捂着左眼痛叫了起来,哼哼了好大一会才抬起头,眼上顶着片紫罗兰不敢置信道:“你竟敢打我?” 沈鱼后退了两步,“打你怎么了?谁让你,轻,轻薄我来着!” 轻薄?若是换做宫里的宫女被他这么风情无限‘挑逗’的话,对方怕是早已娇羞不已了,娇羞之后还要欣喜个十天半月吧!可眼前的这位一身鱼腥味不说,那鼻翼处的小芝麻还星星点点的四散着,粒粒都清楚的很。少年心下懊恼,作孽作孽啊,刘哲,你是初到陵城水土不服么? 本想着唬一唬她,谁知她竟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动了手!初见被诅咒,再见被画上眼影,倘若不打击惩治下她,安陵王的面子何在? 于是,他嗤笑:“就你这副丑模样?” 许是被刘哲语气中的嘲笑意味刺激到了,沈鱼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迅捷地饿虎扑食过去。刘哲本也是个瘦弱少年,被她一扑一撞下竟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一次震惊过后,大怒的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仪表风范,只冲上去与沈鱼扭打死缠在一起。 揪、撕、抓、踢、抠全用上了,至于有没有互咬,外人终是不得知了。 接着就是小梁子一路寻了过来,将沈鱼强行拽开时,她还不忘对着刘哲的肚子踹了一脚。 刘哲怒指着沈鱼,气急败坏吼道:“把这个野丫头带回去,好好伺候!” “喏!”得令的小梁子138看书网地抓住沈鱼就往王府方向拖。 “逍遥哥哥!”沈鱼突然虚张声势地叫了一声。 小梁子以为她来了帮手,忙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就在他分神的间隙沈鱼挣脱了,眨眼间便鱼入大海,没了影。 灰头土脸的刘哲狠狠地叱责了小梁子一通,随即近乎于疯狂道:“臭丫头,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小梁子从未见过刘哲如此癫狂,大气儿也不敢出,只任由他发泄。 一身狼狈的沈鱼在许家大婶的帮忙下换上了许逍遥的旧衣服,洗了脸又稍微梳了梳头,这才壮着胆子回家。好在沈家爹爹很晚才回至家中,倒也没发现她脸上的青紫。而沈鱼脸皮也不是那么娇嫩,一夜过后却也好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她便在许家的篱笆外呼唤许逍遥,说是要去做大事。没过多一会,许逍遥略显腼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那身不知是哪一年添置的‘新’衣衫穿在他身上,倒也不难看。 二人都有些兴奋,一路嘀嘀咕咕的,直到了安陵王府前才消停下来。 乖乖滴,前来应征的人也太多了,足足有上百人。 许逍遥自觉地站在长龙队伍的末端,再扭头寻找沈鱼时,她已经插队了,正在前方对着他挤眼呢。 ------------ 第四章 应征 据那些没被录用的人说,安陵王的眼睛很金贵,见不得丑人。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所以外形上有佝偻、豁牙、秃顶、青春痘等症状的都很快就被‘剔’掉了。 沈鱼生生抖了抖,心里有十二分的担忧。她不仅担忧自己,还担忧许逍遥。 他二人,一个太斑斓,另一个则太纯色。 这厢沈鱼还在神游,就听得有人高声喊道:“下一个!” 她这才发觉轮着自己了,而排在她前头的那位大哥正喜滋滋地进了王府,应该是过了初试。 王仲斜着眼看了沈鱼一眼,“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都会些什么?” 沈鱼给他作了个揖,答道:“沈鱼。年方十五。上天入地,无所不惧,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王仲摸着胡子道:“说大话会遭雷劈的,这天刚晴起来,你勿要将雷引来了!”瞥了沈鱼一眼,又问:“这身衣服是你的?” 沈鱼挺直了腰杆,极力想使自己看上去高一些威武一些,她道:“为了今天的应征,特意借的!” “你觉得你适合做府吏,随从,还是护院啊?” 沈鱼厚着脸皮嘿嘿一笑:“都行,呵呵,都行!” 王仲大概是已经见了不少‘油条’的人,故而对沈鱼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五个手指挨个敲着桌子,问道:“拳脚如何?” 想着昨日里和少年打架的场景,少年个子高她那么大一大截却丝毫没占到便宜,沈鱼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地脱口答道:“很是不错!” “哦,前来应征护院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旁人拳脚功夫比你好呢?” 沈鱼忙上前给王仲捶肩,马屁道:“怎么着大人也得助我把他们挤走呀!” 王仲对她轻重有度的力道很是满意,半眯着眼道:“你小子倒是激灵,进去吧!能不能被录用还要看王爷是不是赏识你……” “多谢大人!”说完后沈鱼一溜烟窜进了王府。 许逍遥见沈鱼进去了,笑得十分开心。米肉在望,欣喜下也是正常的嘛! 安陵王府的殿宇都是建在高高的台基上,看上去既巍峨又壮观,然而装饰并不是特别的华丽细致。 沈鱼顺着侍女手指的方向来到一处空地,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精悍的,有看上去力大如牛的,还有骨瘦如柴的,就是她了。 再往前看,是一方矮榻,矮榻上铺着兽皮毯子,而毯子上则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脸上卡着本书册,像似看书倦了睡过去的。 “王爷,人已经不少了!”榻旁立着的贴身侍从轻声道。 “嗯!” 嗯了一声后,少年取下书册自榻上坐了起来,露出了左眼上的一片青紫。 起初沈鱼只是觉得那侍从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没把它当回事儿。直到那片青紫落入她眼中,她才傻了几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倒霉,而且是从没有如此倒霉过。 那少年负手踱步挨个打量着他们,行至沈鱼面前时略略惊讶了下,继而对侍从喊道:“小梁子,去取本王的藤条来!” “喏!” 本王?他就是安陵王?自己打得竟然是安陵王? 沈鱼猛揪了下大腿,哎呦妈呀,真疼! 刘哲将她那滑稽的神情看在眼里,面上阴测测一笑,“是不是觉得本王很面熟?” 她怂到家了,嗫嚅着道:“似乎、大概、有一点!” “有一点?”刘哲重重哼了一声,又道,“那你如此紧张作甚?本王还没动手打你呢,你就喊起疼来了?” “……” “本王正四处寻你呢,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来了!”刘哲接过小梁子递上来的藤条,笑道:“如此,倒是省了事!” “……” 刘哲手中藤条重重落在沈鱼的屁股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忙用手去揉。顾后顾不了前,屁股上的火辣辣还未散去,藤条又打在她胸前,是胸前耶! 沈鱼两眼几欲冒火了。 “也只有你这样的瘪平板才能冒充男子,”刘哲凑上去威吓道,“你好大的胆子!” 沈鱼见刘哲一张脸近在咫尺,心想反正已落入他手中,索性就将他得罪个够。于是她猛地用头对着刘哲撞了过去……‘咚’一声,两个脑袋硬碰硬,只看谁的更结实! 刘哲两眼泪汪汪,气焰也猛窜至脑门,他道,“你对本王有偏见!” 沈鱼撸着袖子道:“偏见?我敢么?” 瞧着沈鱼油盐不进的样儿,刘哲挥动手中藤条又要开打,却被小梁子慌忙拦住了。 小梁子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几句后,刘哲就将手中藤条一扔,指着沈鱼道:“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听本王的差遣!” “我不愿意!” “不愿意?那你为何前来应征?”刘哲坏笑着道,“本王瞧着你脸上小芝麻挺好看的,给个机会嘛,让本王慢慢抠了它们……” 沈鱼想着,既然落在了他手中,以后他定会想方设法将她一张脸整得惨不忍睹。心里还在恨着刘哲的狠辣报复,手已经不自觉地掐上了他的脖子,“啊啊啊,看我不弄死你……” ------------ 第五章 怂出鼻涕泡了 刘哲不是一般地记仇。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他以‘尚未入府就职就殴打了雇主’为由,不仅赏了沈鱼二十个藤条,且还命她拖着血肉模糊的双腿在殿中贴身伺候。 所谓的贴身伺候就是无论刘哲干什么,沈鱼都得在一旁守着。 他看书时,沈鱼端茶送水。 他睡觉时,沈鱼立在帐外听他的呼吸。 他沐浴时,沈鱼就在汤池旁伸着双臂做会移动的衣架子。 只能站着,只能醒着,是刘哲给她的两条规定。 不能坐,不能睡,再加上十二个时辰忙下来,沈鱼眼前全是转着圈跳舞的星星。 终于在入府后的第三日中午,刘哲午睡时,许逍遥偷偷找到了沈鱼。 许逍遥也被安陵王府录用了,做了护院。虽说初见他的黑脸时刘哲被吓得不轻,但是念在他憨直的份上就留了他。 “小鱼,”许逍遥在廊柱后探头探脑的唤她,“过来下!” “逍遥哥哥,”沈鱼摇摇晃晃过去,“我都三天未合眼了……” 许逍遥拉着她的手心疼道:“王爷好狠心啊!” “你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么?”沈鱼抓住许逍遥的肩膀站稳了,道:“就因为他有仇不能当时就报了,所以只能十年不晚……” “我们逃跑吧?” 沈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必须的!不过,我要睡上一觉,睡好了才有精神跑……” 别了许逍遥后,她又一路晃进了殿。 前方有张床榻,宽大的足够打滚了,再摸一摸,真软啊,跟云彩一样。咦,怎么有人睡在上面了?麻烦你挪一挪,我不会占很大地方的,一个床角就够了,谢啦!她推开那碍事的腿,‘咕咚’一头栽了下去,终于能睡觉了…… 缺德的安陵王,且待我醒来再与你斗! 沈鱼呼呼大睡鼻息如雷,深沉香甜中又有几丝不安,想来是白天高度集中的意识作祟,她觉得自己抽搐了。 不对,不是自己抽筋了,是另有其人。那动静是旁人发出来的。 那人猛地又一下踢腿,惊得沈鱼也随着他抽了一下,这一抽不要紧,她极力睁开紧紧拥抱着的上下眼皮一看,苍天啊,蜷着身子抽搐的却是安陵王。 刘哲不光抽搐,嘴里还不停歇地呢喃着:“母后,母后,我没有害睿弟,我没有……” 哦,原来是做噩梦抽筋了!沈鱼略微想了想,然后猛地翻过刘哲让他平躺着,然后拼命抓住他的脚,慢慢将脚掌向前方向拉动。 疼痛难忍的刘哲大叫了声,惊骇之下抬腿对着沈鱼蹬了过去…… 这一脚力道颇大,沈鱼一个后滚翻跌下了床,后脑勺着地时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踏脚的台子上,痛得她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哲还在低叫着,“我没有害睿弟……” 沈鱼龇牙咧嘴,半清明半迷糊的想着,安陵王这副踢了人却不自知的模样莫非是被鬼怪勾魂了?呀,这可不得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个贴身随伺的丫头还不得给他陪葬! 为了保命,她重新爬上塌扳过刘哲的脸,左右开弓轻拍着叫道:“天灵灵,地灵灵,王爷快醒来!王爷,王爷,快醒来!” …… “你在干什么?” 被拍醒了的刘哲睁着眼怒吼,他直觉双颊火辣辣的。 沈鱼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做噩梦了,若不是我叫醒你,你魂就被勾走了!” “混账!再胡乱言语,本王就下令诛了你!” 刘哲怒骂了几句,随后就发现了沈鱼正半跪在他身边,发型凌乱眼圈深重,显然是没睡醒的形容。 “你竟然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不怕受罚么?”继而他揪住沈鱼的耳朵,笑道:“终于熬不住了?求本王一声,本王就让你睡觉……” 沈鱼吸了下清水鼻涕,苦着脸道:“王爷,先让我睡会吧,睡醒之后随你怎么罚!” 刘哲一听她这么说就满意地笑了,他本也是想令沈鱼在他面前服软,于是道:“本王就当你求了我哦!” 说完像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他又问道:“本王可说了什么梦话?” “有,”沈鱼用被子捂住脸,闷道:“王爷说什么没害睿弟……好像是的……” 刘哲一把掀开被子,在她耳边吼道:“记住,管好你的嘴,滚去地上睡!” 沈鱼抱着一团被子挪到地上,“只要让我睡觉,在哪都行!” 刘哲拽住被角,“谁许你盖被子的?” “啊……” ------------ 第六章 逃跑无限好 自从被沈鱼‘偷’听了梦话之后,刘哲对隐私的保护度蹭蹭地上升了许多个台阶。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可是他既命令沈鱼要在听不见他说梦话的地方随时候命,又矛盾的要求沈鱼不得脱离他的视线一步。 沈鱼抓耳挠腮地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到底要怎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才能恰到好处的满足他的意愿,于是困惑不解地道:“王爷您不觉得,能想出这样折磨人的法子的人,脑子都有些不好么?” 刘哲反问:“你觉得你脑子比我的脑子好么?” 沈鱼连忙耷拉着眼皮无限顺从的模样,心下却骂了他一千遍变态一万遍无聊。若不是和许逍遥商量好了决意逃跑,纵然你是这陵城的天,我小鱼儿也不会逆来顺受! 因考虑到二人一旦逃跑之后安陵王必定要迁怒他们的家人,所以沈鱼让许逍遥给许沈两家都报了信,只待他二人安然出了安陵王府后便与众人汇合,然后逃往上阳郡的襄城。 刘哲对沈鱼的温顺大感疑惑,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丫头怎可能在短短几天里转了性子?不对,她定有图谋! 是以,那一晚刘哲沐浴之后,沈鱼照例张开双臂自觉地挪到池边,背对着刘哲,等着他来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寝衣。 在所有的活中,沈鱼最厌恶地就是做衣架子,因为她要背对着刘哲。城里的人都说安陵王身材超棒,可她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从未欣赏过,有点遗憾耶。 所以,她听着动静,估摸着刘哲就要伸手过来取衣服时突然转过身来…… 刘哲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懒懒地取过衣袍披在身上,笑道:“忍了许久了吧?” 什么情况?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可什么都没看见啊,转过身的时候他身上已经穿了衣裳,虽然松松垮垮,但该遮的部位全都遮了。 “没,没忍多久……”磕磕巴巴答完,沈鱼又耷拉着眼皮不去看他。 刘哲的声音冷冷的:“你这几日太安稳了,安稳地令我心惊肉跳,说吧,你想我掉以轻心,为的是什么?不会是想看本王出浴这么简单吧?难道是想私逃出府,或是绞尽脑汁想法子害我?” “陵城是王爷你的地盘,我们小老百姓能往哪里逃呢?”沈鱼极力掩饰着,小心肝却砰砰跳得厉害,莫非和许逍遥密谋的时候被他听见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于害你,那是掉脑袋的事,就更不敢了!” “那好,赶快伺候本王更衣,本王要出府!” 沈鱼一听心中大喜,忙三下五除二扒下刘哲身上半湿的衣衫,对那传说中的绝妙身材视而不见不说,替刘哲整理好衣袍后还殷勤地道了句:“王爷小心!” 刘哲意味深长的笑着离去了。 分秒都没耽误,沈鱼忙不迭地就去后院找许逍遥。她学着布谷鸟的声音叫唤了几声后,许逍遥便从房中探出了脑袋。 “布谷,布谷……” “嘘!”许逍遥对沈鱼嘘了一声后,轻轻关上房门,这才拉着沈鱼绕过花园,直往后门而去。 蹑手蹑脚地行至王府后门,却见黑暗中亮着一只灯笼,二人顿觉不妙。 随即王仲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兔崽子,果然想逃跑!” 果然?沈鱼凑上去装傻道,“大人这话好生奇怪,许家大婶病了,我俩琢磨着回去看看,怎能说是逃跑?不妥不妥啊!” 王仲将手中铃铛摇了几下,霎时黑暗中就立了几条壮硕的身影。 接着王仲又哈欠着道:“王爷交代了,他外出这几日里,府中任何人都不得出府,违令者五十藤条!要想回家看爹娘,得告知王爷才行!” 沈鱼顿时有些腿软,忙拉住许逍遥才算勉强立住脚。她心里揣摩了一番,最后下了定义,这条交代是刘哲单独针对她的。 逃跑无限好,只是挂的早。 安陵王,算你狠! ------------ 第七章 摩云山遇险 因着各封地的王都是刘姓家族的,但关系网纵横交错的令人头疼。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他们不仅仅会时时刻刻盯着京城皇宫中的动向,且各个封地之间向来也是明争暗斗最多的地方。 今日联手,明日撕破脸,期间也不过是一觉醒来的功夫。 明争暗斗一多,冤家对头就会找上门来,明的来不了就来阴的,因此培养贴心的暗卫就尤为重要了。 但暗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的,刘哲心里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先去摩云山。 摩云山上的垂钓老人满腹经纶无所不精,只因曾经立下终身不事王侯的誓言,故而居住在摩云山上以耕种垂钓为生。 陵城的原主子,宣陵王刘涣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给我一个垂钓老人,我可以舍弃王府里的所有谋士!’。虽然这样一句无心的话后来为他惹来了杀身之祸,但不难从中发现垂钓老人的超级价值! 刘哲没有大张旗鼓,只出发前才临时决定带沈鱼和许逍遥前去。 不知是为何,他无法相信王府中的旧人,他始终觉得在哪些人中,有他母后的眼线。 他的母后,是偏爱刘睿的。 所以才会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母后,你为何要如此呢? 瑰丽的秋日中,满山的枫叶织成了一张红橙橙的毯子,将摩云山 ------------ 第八章 女子里面你能称雄 许逍遥把刘哲抱到茅屋里安置在草塌上后,才边擦着汗边去屋后寻茅屋的主人,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叟。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老人家,我这位朋友被毒蛇咬了,劳烦您去瞧上一瞧吧!” 那老叟微眯着眼,一张老脸如同松树的皱树皮,他挤挤眼问道:“黑娃子,鱼丫头不是去寻草药了吗,你还要我这老骨头瞧什么呢?” 许逍遥有些着急,道:“可是他,他都昏迷了近两个时辰了!” “放心,死不了!” 老叟边说边哆嗦着回到茅屋里,摸出两把小刀递给许逍遥,让他将刀放在灶火上烧红。许逍遥依言做了。 刘哲口干舌燥的躺在草塌上,浑身像被火烤一般。 “多忍着点,”老叟将他扶着半靠在墙上,不紧不慢地道,“一歇歇就好!”说完接过许逍遥手中热刀对着刘哲脚腕划了下去…… 剜心的疼痛传来,刘哲额上立马冒出了汗珠子,剧痛之下他想把脚抽回。 许逍遥忙得要去摁住,却被老叟拦住了,“接着挤毒血,不然腿就废了!” “哦!”许逍遥应了声后,就撸着袖子准备挤压刘哲的伤处。 刘哲白着脸盯住许逍遥的手,身体轻颤。 这时老叟开口了,“安陵王,前来这摩云山,所为何事啊?” 刘哲一惊,心知面前的老叟已然晓得自己的身份了。 “先生便是垂钓老人?” “老叟不事权贵,安陵王勿要多讲了!”垂钓老人直摆着手,继而对许逍遥道,“黑娃子,怎么还不动手?” “王爷,得罪了!” 许逍遥双手一用力,刘哲忍不住倒抽了冷气,之后却始终未吭一声。 垂钓老人面上有微微赞许,却很快就被恰到好处的笑容掩盖了。 “刘哲素闻老先生性喜丘山,故此番慕名前来并非是想请先生下山,而是想请先生解心中之惑!”说完刘哲从袖隆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画轴,抖开后,却是一个七八岁孩童的小像。 “安陵王天庭饱满,鼻直而长,是上上之相!” 垂钓老人说完便执起鱼竿往外走,刘哲急急唤住他,“老先生尚未谈及这画中人!” “亦是凤麟之相!” 刘哲垂眸细细品味着‘上上’和‘凤麟’的意思,再抬头看向门口时,垂钓老人已经走远了。 “逍遥哥哥,逍遥哥哥……” 沈鱼的声音响起,许逍遥和刘哲齐齐看向屋外,只见她手持几株形态罕见的草儿奔了过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咀嚼着。瞥见刘哲脚腕处的伤口,她也不惊讶,只把口中草药吐在手中,随着‘啪嗒’一声响,那团烂碎的草药就被堵在伤口处。 刘哲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再抬头一看,沈鱼嘴角还沾着不少。 于是他嫌恶地不能言语。 沈鱼感受到了刘哲心底的嫌弃,她眨巴着眼睛,坏笑着道:“王爷,这可是上上好的红豆草,宝贝着呢!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恕我不能隔衣敷药,得罪了!” 男女授受不亲?想着她先前和自己扭打的情景,刘哲哭笑不得,她沈鱼脑中竟也有这这样的概念? “好好好!”刘哲抑制住腹中上涌的酸水,神色复杂道:“红豆不生南国,沾着你的口水敷本王腿上了,真的,好相思……” 许逍遥咧嘴爆笑:“哎呦,我憋不住了……王爷,你太……”见刘哲瞪着自己,忙收敛了些,却依然带着憋不住的笑意道,“太会说话了!” 沈鱼探头寻了寻,不见垂钓老人,遂问许逍遥:“老先生呢?莫不是又去钓鱼了?” “等等!”刘哲忽得一挥手叫道,“小鱼,你刚才说了什么?” 沈鱼惊骇地拍着心口:“王爷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刘哲复又催促问道:“给本王敷药后,你说了什么话?” 沈鱼被他急切的神态骇住了,磕磕巴巴道:“恕我不能,不能,隔衣敷药!” 隔衣啊隔衣,她刚才可是触碰了他的腿呢,他该不会是想借机揪住自己的小辫子吧! “再前面一句!” 沈鱼想了想,一拍巴掌,念道:“红豆草,上上好的红豆草!” 这红豆草是我沈鱼冒着生命危险攀岩采来的,是能解蛇毒的,哼,就看在我是王爷你救命恩人的份上,你也不能给我使坏呐!她窃想。 “小鱼你说,”刘哲对她的小九九丝毫不觉,只殷切盼望道,“上上二字,是何意?” “就是顶顶好的意思呀!” 默了一默,沈鱼似乎又觉得‘顶顶好’还不足以来形容‘上上好’,遂补了句,“就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再好了……” 刘哲喜不自禁,连连道:“本王晓得了,本王晓得了!” 说着说着他又对沈鱼招手,道:“小鱼,快些背我去寻那老先生!” 沈鱼木桩样站着不动,嘴上却刀锋凌厉:“无奈啊,王爷,就说为你找寻这草药吧,攀着岩壁已经让我费尽了力气,加上上山时的路程,双腿都走细了,您能否体恤下可怜的我?” 刘哲瞪着双眼,却愣是没挤出一个字儿来,只好把目光转向许逍遥。 “王爷,你今夜想留宿在摩云山上,还是回王府?” 刘哲四下瞟了瞟,垂钓老人这茅屋还真是清爽,清爽到无门无窗的地步,而且还可以畅通无阻的观月望星踏风享雨,真是和它的主人一样清白淡泊。 “本王要回王府安歇!”他不由地嚷嚷着。 “上山容易下山难,你不让逍遥哥哥养精蓄锐,谁背你下山?”沈鱼手指着自己,看门见山道,“小鱼儿我的腿已经快断了,铁定是指望不上了呢!” 刘哲皱着眉看她,不言不语。 沈鱼遂弯腰捶着双腿,以示倦怠。 岂料她弯腰的一刹那,忽地有布帛撕裂的声响传来,而沈鱼也顿觉身上某处肌肤被风吹得凉飕飕的…… 是裤子裂了! 许逍遥眼风胡乱瞥了一下,便尴尬地窜到了屋外。而刘哲因腿上有伤动弹不得,只得干干地笑着,心下大感不妙。 因着是外出,且要掩人耳目,刘哲出门前换了窄袖的长袍,但是依旧保持了王公贵族贯有的‘三重衣’风格。三重衣很有特色,即从内到外穿了三件衣服,交叠的额领口很低,每层领子必露在外,旁人一见必知。 果然沈鱼怔了怔,又扫了刘哲一眼后,猛地大步跨向他,去剥他的衣服。 刘哲用手揪住衣襟,紧绷着嘴角道:“你这粗蛮的女子……” “王爷,你这左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繁冗,借我一件吧!” 她用力去拽,刘哲拼力相护,奈何牵动了伤口,疼地他额上冷汗直冒。 眼看着半个袖管已被沈鱼褪下,刘哲忍不住唤道:“许护院,许护院,快把这女人拖出去,拖出去……” 许逍遥的声音从茅屋外传来,“非礼勿视……属下不敢入内,请王爷恕罪!” 沈鱼听了更加羞赧,倔强的咬着嘴唇,手上动作却更加迅速起来。 堂堂皇子,却被一个随侍丫头剥了外衣,刘哲心里真是挫败又挫败…… 看着沈鱼把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衣摆因为过长而聚成一团垂在地面上,衣领处也耷拉着,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他颓然叹道:“小鱼,本王觉得在女子里面你能称雄!” 沈鱼红着脸,转身便往门口疾奔,嘴里咕囔着什么赶明儿洗好了便还给你云云。 “许护院,”刘哲唤道,“这下你可以进来了!” 许逍遥拐进屋中,见他面色灰白,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活脱脱一副被轻薄了的模样,不由地憋着笑道:“王爷,请示下!” 刘哲忿然道:“回府!” ------------ 第九章 属黄瓜的(一) 回到安陵王府时已是深夜,王仲正领着一帮人在府门前焦急地张望着,见到刘哲一行三人出现,他忙不迭地上前道:“哎呦我的王爷啊,您怎么才回来,宫里来人了,都候着您好几个时辰了……” “王仲,你眼瞎了,没见本王受伤了么?” 王仲的惶恐顿时又加重了几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刘哲骂了几句后,便着了许逍遥将他送回了寝殿。王仲的眼力劲也很好使,忙遣了豌豆和芸豆两个丫头跟了上去伺候,自己则往偏殿而去,皇宫里来宣旨的公公可是在偏殿等得不耐了呢。 沈鱼本想着能喘口气了,殊不知刚在厢房里坐下,板凳还没有捂热,豌豆就急匆匆跑来说王爷大怒,摔杯砸碟的,害得宫里的公公铁青着一张老脸,连王管家也应付不过来,无奈之下才过来请她前去。 这豌豆丫头原名婉儿,芸豆原名芸儿,还有晴儿和红儿,这些名字统统都遭到了刘哲的嫌弃,他分别取了前一个字的谐音,加了个豆字,创造了豆子大家族:豌豆、芸豆、青豆和赤豆。好不容易一个叫雪儿的丫头,名字和豆完全扯不上关系,刘哲索性就叫她豆荚。 虽说有‘每天吃豆三钱,何需服药连年?’的说法,但给丫环改名却不是因为刘哲喜欢吃豆,而是他被贬之后闲在安陵王府中,闲得骨头都要散了。 沈鱼心下只觉蹊跷,为毛在摩云山上还好好的,怎地回了王府就闹腾起来了呢,还是当着宫里公公的面?哎,管他呢!自己好不容易从折腾中脱身,哪还有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语气恹恹道:“豌豆啊,姐姐我很倦了,王爷他爱摔就让他摔吧,说不定过会子就好了!” 豌豆年方十六,大沈鱼两岁,但平日里沈鱼脑袋灵光,豆氏姐妹中大多也都乐意虚称她一声姐姐,时间一长,她也就厚脸皮受了。 “可王爷他点名,点名让你过去伺候!” 豌豆这么一说,沈鱼无奈只得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道:“遥听王爷怒吼,豌豆来寻了,使我不得开心颜!” 豌豆掩嘴轻笑,打趣道:“你倒是越发有文人的雅兴了!” “哎!”沈鱼甩头,撩了下额前刘海,道,“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心每一天?我爹说的……” 离刘哲的寝殿还有数十步之遥,沈鱼就听见刘哲高声吼道:“父皇寿辰,母后为何不让我回去,没天良啊没天良,你说,母后到底是何意?” 沈鱼听的心惊,王爷你这是疯魔了么,就算心里委屈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谩骂皇后娘娘,她可是你娘耶! “回安陵王,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告知王爷一声!” “哦?”刘哲睨了那老太监一眼,“你倒是会推诿!既然你这么说,那现下本王已经知晓了,你便滚回去吧!” “喏!” 那老太监微微躬身,倒退出了殿后,一个转身竟和前来的沈鱼撞了个准儿。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公公,没撞到您吧?” 沈鱼笑脸上去给那老太监赔不是,那老太监却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直冲府门而去。 “本王要沐浴!”目送着老太监远去,刘哲忽然开口道。 王仲忙给沈鱼使了个眼色,小梁子、许逍遥和芸豆随即便退了出去。 温汤池边,刘哲看着磨磨蹭蹭的沈鱼,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要本王自己宽衣啊?” 沈鱼打着哈欠道:“王爷,您脚上有伤,不宜沐浴!” “无妨,那你就为本王擦身!” 说完,刘哲张开双臂等着沈鱼前来为他宽衣。 ------------ 第十章 属黄瓜的(二) 擦身?沈鱼蓦地一怔,瞌睡虫顿时跑得无影无踪。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她讪讪一笑,随即仰着头捏着鼻子道:“王爷,小鱼突然流鼻血了,你稍待片刻,我去唤了豌豆前来伺候你!” “在摩云山上,你不惜为我吸蛇毒,眼下这么又这般不待见我?”刘哲垂下双臂,闷道:“算了,去给本王取酒来!” 一会‘我’一会‘本王’,惹得沈鱼小心肝惶惶然不能淡定,她趁着递酒杯的间隙偷偷瞄向刘哲,只见他心绪低落,完全不似刚才在殿中那么愤慨。沈鱼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忽然间就有些同情刘哲了,“王爷,我爹爹常说,人道荣华富贵好,殊不知荣华背后是算计,富贵身后藏心酸;我爹还说,没有皇宫的召见,封了王的皇子是不能私自离开封地的,你可千万不要想着私自回京城。” “哦!你爹爹懂得还真不少!”刘哲苦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天良说,母后向父皇提议要纳骠骑大将军的长女为睿弟的太子妃,母后啊,睿弟才八岁,您竟想的如此周到了,您真是处处为睿儿着想呢!” 沈鱼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只是又将他的酒杯斟满了。 “小鱼,你不陪我喝两杯么?” “没天良是谁?”她猛地明白过来,刘哲口中的没天良应该是个人名。 许是酒饮得太快,酒气有些上了头,刘哲道:“梅天良就是梅公公,我做太子时,他是东宫里的管事太监,现在是我母后宫里的人。” “可是将才来传讯的那位?” 刘哲点点头,而后又摆摆手,道:“自从有了睿弟,母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得父皇垂怜,赐了我‘安’这个封号,他是让我安陵城这一方土地,也是让我长乐安康。可是小鱼你知道么,我真的没有害睿弟!母后她冤枉了我……” “晓得晓得!”沈鱼忙应付道,心想刘哲先前睡梦中都不忘澄清,且神经紧张惶恐,想来真是受了冤枉。 “算啦,什么上上之相,凤麟之相,统统见鬼去吧,小鱼,你能不能让我开心一些,要不我们来对诗斗酒,可好?” 沈鱼眨了眨眼道:“行,赢的人喝酒一杯!” “好!” round1:刘哲手持酒壶坐在汤池边上,面上一副遇见知己的表情,道:“借问酒家何处有?” 沈鱼盘膝而坐,傻乐道:“姑苏城外寒山寺!” 刘哲仰头喝了一杯。 小样儿,你早些醉过去,小鱼儿我也能安稳的去见周公了。 round2:轮着沈鱼了,她随便捡了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刘哲却也反应极快,接口胡诌道:“何必耗神费工夫?” 沈鱼遂自觉地仰头饮了一杯,那酒入口顺着咽喉而下,火辣辣的灼热立刻传遍了周身,额,好烈! round3:刘哲道:“一朝被蛇咬?” 沈鱼道:“王爷没救了!” 刘哲对她的暗讽也不计较,只笑着又饮了一杯。 round4:沈鱼联想到太子刘睿即将要娶的是手握重兵的骠骑大将军之女,而刘哲也做了不少年的太子,但他的婚事却似乎一直被皇后忽略着。男子都喜欢美人,而此时的刘哲却无美相伴,哎,悲催啊悲催!于是,酒劲之下她不禁脱口而出:“美人如花隔云端!” 酒醉的刘哲一愣,少顷之后遂迷离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慢慢向沈鱼凑了过去,酒气喷地她满脸,坏坏道:“长相思,摧心肝……” 道完也不喝酒,竟扣住沈鱼的肩膀,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沈鱼在残存的几丝清明下还能记得抬手去推刘哲,只是刘哲看着她蒸腾着红润的脸颊和唇,却是更加心驰荡漾。额,就是她脸上那星星点点,在他看来,也是那么的好看! …… 次日太阳高悬时,当值的青豆端着铜盆静悄悄地入了刘哲的寝殿,想伺候他起身。 “王爷,”青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可醒了?” 纱帐里,刘哲轻哼了声。青豆遂上前拨开纱帐,岂料映入她眼帘的却是沈鱼和刘哲面对面抱着,腿也互相翘在对方身上,像两只拥抱着的八爪鱼。 “鱼儿姐姐,”她轻轻推了推沈鱼,“醒醒,快醒醒……” “今儿我不当值,再睡会!” 青豆急了,“鱼儿姐姐,你怎么睡在了王爷的床榻上了?” 晴天里一道霹雳! 沈鱼立马鲤鱼打挺弹跳起来,定睛一看,自己果真是睡在了刘哲的床榻上。她又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周身上下,好在衣衫一件不少。 额,昨日饮酒饮得多了,竟然和他同榻交颈而卧了!!!!! 扭头看了刘哲一眼,还在睡着,沈鱼脑袋转的很快,不管了,决定先溜再说。 谁知,腿还没沾地,半边纱帐还挡在面前,一只修长的手就伸过来抓住了她,只听刘哲低声问:“这是要去哪里?” “松手!” “慌什么?大不了本王纳你为妃便是!” 沈鱼挣脱不得,回头嘶吼道:“你属黄瓜的么?” 刘哲睡眼惺忪,“属黄瓜?何意?” 沈鱼恨恨道:“欠拍,欠咬,欠切,欠腌……” 阉?刘哲忙用丝被盖住某处…… ------------ 第十一章 三人行,必有我妻 若要问起什么东西散播的速度最快,那么沈鱼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流言,而并非是瘟疫。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因为就在她仓惶逃出刘哲寝殿准备回自己房里猫上两天时,许逍遥在半道上拦住了她。 半人高的矮树丛后,许逍遥警惕地四下张望后,问道:“小鱼,青豆她们都在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鱼捶着脑门道:“昨儿,喝多了!” “唉!”许逍遥叹了口气,自责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拉你前来应征。每个月是多了十斗米、两斤肉、两篮子鸡蛋,可,媳妇儿却没了……” “媳妇儿?”沈鱼随口一问后,立即想到许逍遥说的正是自己,脸又不由地红到耳根。 见沈鱼尴尬地站着,许逍遥手心微微冒汗,他问道:“小鱼,你不是真想嫁给王爷吧?” 沈鱼一听嗓门立马大了起来,澄清道:“我怎么会想嫁给他呢?” “哦?”刘哲的声音像似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那你说说嫁给本王有何不好的?” 见沈鱼不语,刘哲笑了,他道:“既然你说不出,那就让本王来给你讲讲娶了你有何好处,如何?” 不待许逍遥和沈鱼吭声,他径自朗朗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可自从摩云山一行后,本王就觉得这话得改,改成‘三人行,必有我妻焉;择其靓者而娶之,其不靓者而变之。择其悍者而娶之,其不悍者而使其悍之。’” “虽说丑妻放在家里让人放心,但太丑了多少会失了我安陵王的面子。” “况且本王现下闲得很,有大把大把地时间打造你……” “再者你性格彪悍豪迈,颇能激发本王的斗志!” “你身形瘦弱,打架却很有一套,加上你又懂草药,”刘哲扳着手指如数家珍道:“有你在身边,家丁侍女太医统统都不用请了。不过本王忘了问,小鱼你可会把脉?” 他说的抑扬顿挫,却久久无人应答,转过身一看,只许逍遥立在树丛旁,而沈鱼早没影了。 “额,她人呢?” 许逍遥垂头道:“跑了!” 刘哲负手,昂首道:“那么许护院便随本王到书房来吧!” …… 转眼到了腊月中,府里的豆子姑娘们已经在王仲的指挥下早早开始筹备过年的事宜了。可就在众人或扫洒或掸尘或备桃汤或酿椒酒时,沈鱼却始终提不起劲,仿佛过年这么个大事都可有可无了。 就在那天她遁了之后,许逍遥随刘哲去了书房,接着便好似从王府中蒸发了一样,连王仲都不晓得他到底去哪里了。沈鱼在刘哲处讨不到话音,便奔上许家问许大伯,谁知许大伯告诉她当日许逍遥回来也只是轻描淡写说要去替王爷办一件事情,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必能回来。 她觉得这事必定是刘哲安排的,她甚至想着是刘哲故意遣开许逍遥好将她骗到手,然而在许逍遥离开王府后,刘哲再也没在她面前提及要娶她一事,只是她敏感地觉察到她在王府中的身份越来越特别。 先前是和豌豆、芸豆、豆荚四人同住一屋的,现下王仲不仅单独拨了个小院给她,还遣了豌豆陪她。 每每刘哲外出,跟随的必定是她。甚至于那次景阳王刘斐化装成寻常百姓造访安陵王府,书房里也只她一人随侍在侧。 ------------ 第十二章 点背的景阳王 景阳王刘斐是当今皇上的长子,其生母是当今皇上做太子时的姜良娣。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原本姜良娣的位分已是不低,加上她又先太子妃而诞下孩儿,当时是很得太子宠爱的,风头曾一度盖过了太子妃。只是姜良娣性子软弱,不及太子妃城府,故而不久后莫名受了风寒,就一病不起了。 后来太子登基承袭了皇位,本有意立刘斐为太子,可满朝的文武大臣竟无一赞成。这已经是很蹊跷的事情,可是还有更蹊跷的,那就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太子妃舒氏只被册封为了贵妃,而并非是皇后。 宫里有人传言说姜良娣是喝了被动了手脚的药之后薄命的,而当时舒贵妃正因为未被封为皇后而耿耿于怀,盛怒之下便将但凡与传言有些干系的宫女太监都整治了。约莫是半年之后,年仅八岁的刘斐被封了景阳王,在舅舅姜平初的陪同下去了封地。 …… 其实这回刘斐携了美姬化装成寻常百姓家的夫妇寻上安陵王府是一个很烂的主意。 一来他身上纨绔气太重,二来是那美姬太过于貌美,以至于王仲这样的人丝毫未作耽搁便去禀报了刘哲。 接着,那美姬被领到了后花园赏花,沈鱼则被叫去书房奉茶。 沈鱼还记得,她奉上茶水之后想要离去来着,可刘哲却让她去磨墨,说一会就要用。 沈鱼也记得,当时刘斐的脸色真是惊讶到了极点。 他不掩好奇,直问道:“二弟,这丫头是……?” 刘哲将他面前的茶盏又往前推了推,不答反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下里到我这来?” “二弟,瞧你这话说的,哥哥我不私下来,还能命五百人开道让世人皆知景阳王到安陵王府做客来了?” “可你这般,宫里未必就不知晓,到时候治你个……” 刘斐笑了,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倒是,皇后娘娘不是凡人,手眼通天的很呐!” 沈鱼磨墨的手一顿,忙抬眸看向刘哲,却见刘哲不动声色的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片刻后方道:“说吧,你冒险前来,所谓何事?” 刘斐起身,对着紧闭的房门,道:“皇后娘娘可许你回宫给父皇贺寿?” 刘哲摇摇头,没有做声。 “二弟,哥哥我怀疑,父皇不大康健了!” 刘哲心一沉,接口道:“那你想怎么做?” “哥哥我原本想着,我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而你不同,你是皇后所出。按理说,这等场合你应该是能回宫的,可是……真没想到,皇后娘娘是这样厉害,一旦有意外发生,诸皇子和诸王爷都不在京城,唯有太子刘睿陪伴在侧,未来的国丈大人手里还握着重兵……” “其实,母后是多心了,睿弟已被封为太子,父皇一旦驾崩,他承袭皇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刘斐猛地转身,有些不可思议地唤了声:“二弟……” “父皇赐你封号为‘景’,赐我封号为‘安’,你莫不是不明白其中之意?” 景,兴旺。 安,安定。 刘斐突然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哽咽道:“父皇,斐儿想念你啊!父皇,父皇……” 刘哲微微蹙了蹙眉头,沈鱼忙搁下墨砚,疾步上前将刘斐扶了起来。 “小鱼,景阳王不宜在府中久留,你说该如何是好?” 沈鱼有些犯愁道:“这个,这个……” “别装了,本王知道你已经有主意了!” 我滴个乖乖,你当我是机器猫啊,在肚袋里摸两下就有点子? 沈鱼挠挠头思索了会,不确定地看向刘哲,刘哲回她一笑。 “好!”她豪气地答应了,继而有些不忍地看向刘斐。 就在刘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后,沈鱼一脚踹向他,骂道:“哪里来的贱民,竟敢糊弄王爷,活得不耐烦了么?来人啊,赏他三十藤条,轰出府去……” 她下脚颇重,刘斐痛得龇牙咧嘴,却偏得说不出话来,只隐隐觉得刘哲的肩膀在微微颤动。刘斐哑巴吃黄连,刚刚站起来抖着右手指向沈鱼,就又被沈鱼踹出了书房…… “臭丫头,我会记着今日的……” 看着小梁子带人架走了刘斐,沈鱼叉腰嘿嘿傻笑着,刘哲忍不住给她一个爆栗。 ------------ 第十三章 入幕为宾(一) 刘斐很不经打,几个藤条下去就破口大骂起来。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虽说为了掩人耳目,刘哲和那粗蛮的丫头故意演了一出戏好把他光明正大的撵出府去,那般他便能和美姬回自己的封地去,可是刘斐很憋屈,在景阳王府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怎地到了陵城,自己就成了挨藤条的? “刘哲小儿,我好心好意来寻你,却要吃你的藤条,天下不要脸的王爷都是你这样的吗?你左看像傻子,右看像白痴,缺心眼,脑袋进水了……” 说完,刘斐又恨恨地补充了句,“说你脑袋进水了,前提是你得有脑子才行啊……” 回廊里,沈鱼拽了拽疾步而行的刘哲,悄声问道:“王爷,我觉得景阳王他骂的相当有水平,你怎么看?” 刘哲气笑,“小鱼,本王认为他是在做自我介绍!” 额,沈鱼干笑了两声,“王爷,你回骂的本事很高明啊!” 就这么边走边说,二人已经出了王府大门,上了王仲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小梁子在车帘外问:“王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先去悦来客栈!” 沈鱼有些疑惑地看向刘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瞧着刘哲一脸严肃的样子,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问出声。 悦来客栈前冷冷清清的,丝毫没有往日往来人群络绎不绝的气 ------------ 第十四章 入幕为宾(二) 沈谊用袖口将沈鱼嘴角的呕渍擦拭干净后,携了他的手便往家走去,似乎没有留意身旁那华丽的大马车。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爹爹……”沈鱼欲言又止。 “怎么了?” 这时,刘哲撩起车帘自马凳子上走了下来,沈鱼遂对沈谊道,“爹爹,这位便是安陵王!” 沈谊轻轻‘哦’了一声,虚虚行了个揖礼,“见过王爷!” “毋庸多礼!”继而刘哲对沈鱼道,“小鱼,你既巧遇了令尊,便随其回去吧,待本王见过了沈先生,遣小梁子去寻你一道回府便是!” 沈鱼难能可贵的给刘哲福了福,“王爷,我爹爹姓沈,名谊!” 刘哲一听,很是大喜,两步踱到沈谊面前,举手加额,给他鞠了一躬,道:“刘哲久闻‘陵城之英沈谊’的才名,早前便想着前来拜访,不想今日竟是如此之巧。刘哲不识,还望莫怪!” 沈谊冷冷长叹,“安陵王过誉了,我沈谊若是有才名,又岂会为刘涣所弃?” 刘哲定定看向沈谊,只见他不过三十多岁却颇为沧桑,很是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情怀在心。且从沈谊破旧的衣衫上不难看出,他过的很是清贫落魄。想着这么一个处世精明善于谋划的人才却不得志,刘哲十分惋惜。 “先生可是上虞人?” 沈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淡定下来,道:“确是!这一点,安陵王府的旧人都是知晓的。” “我母后也是上虞人,与先生是同乡呢!” 沈谊紧皱着眉头,冷清道:“安陵王这话真是让沈谊惶恐,沈谊一介草民,万不敢和皇后娘娘沾亲带友。” “爹爹,你可是不舒服?我这便扶你回去歇息,”沈鱼上前扶住沈谊,又对刘哲道,“王爷,请随我来吧!” …… 回到沈家农舍后,小梁子和沈鱼就被撵到隔壁许家帮忙去了,只留得沈谊和刘哲在屋内,不知聊些什么,很是神秘的样子。 炊烟升起的时候,沈谊才将刘哲送出院外。 临别之际,刘哲笑道:“那就依先生所言,十日后小梁子会前来接先生入府!” “多谢王爷!” “如此,本王便带小鱼先回府了,待先生办完私事入了王府,便能和她朝夕相见了。” “再次谢过王爷!” 在看望了许大伯一家后,刘哲决定弃车和沈鱼步行回王府,小梁子不情不愿的独自赶着马车跟在两人身后,四下静谧的很,唯有马蹄声格外的清脆响亮。 “小鱼,你可知你爹爹为何最后答应成为本王的谋士么?” “无非是‘学而优则仕’之类的呗!” 刘哲笑道:“你错了,本王并没有言及这些,这些也根本打动不了你爹爹。本王只是稍稍提到了你……” “我?”沈鱼冷哼着问道,有些不可思议。 “本王不过是问了你爹爹一句,先生莫非不想小鱼嫁地风光又体面么?他便犹豫了。”刘哲别过脸看着沈鱼,带着黯然道:“小鱼,你有一个十分疼爱你,且愿意为你着想的爹爹,本王很羡慕你!” 沈鱼很动容,她知道自己是沈谊捡来的孩子,十几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是沈谊却对她无微不至,不是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沈谊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爹爹从未有过家,但是希望小鱼儿以后能寻个好夫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每每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都是深深的遗憾,那遗憾就好似他年少时也曾有过心爱的女子,却最终无缘在一起一样。 一瞬间,沈鱼觉得很幸福很满足,纵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但有这样一个爹爹,比起那些没有人疼爱的人来说,要好很多。 比如刘哲。 “王爷,你不想皇上么?”她忽的问道。 “何意?” 沈鱼抿了抿嘴唇,“小鱼觉得,景阳王私下里前来是有打算的……” “本王明白,他是在试探我是否会秘密进京。” “儿子回京看望父亲,是理所应当的。纵然王爷你私自回京会受到惩罚,但虎毒不食子,皇上和皇后娘娘定也狠不下心来……” 刘哲和沈鱼近在咫尺,只手一伸就把她揽在了怀中,喃喃道:“小鱼,小鱼……” 他又急又重地心跳声响在沈鱼耳边,震得她脑袋一阵阵眩晕;他鼻间的气息也一下一下喷在她头顶,蓦地一瞬间,沈鱼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抱他,去抱他…… ------------ 第十五章 秘密进宫(一) 深冬夜晚的寒凉中透露着几丝舒爽,刘哲也不着急回王府,小梁子遂从马车里取来银狐斗篷给他披上,刘哲一扬手又用斗篷将沈鱼罩住,一起仰望着夜空。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小鱼,你可知道我许久不曾这样看过星星了,上一次还是几年前皇祖母大丧,刘斐受命回京,那晚我和他一起在御花园里,抱着酒壶泪流满面……” 沈鱼对着手心呵了口气,随口道:“景阳王很是爱哭呢!” “那时候,他一方面是悲痛皇祖母的离世,另一方面是,他看上了傅昭仪宫里的一个宫女,想带回封地,可那宫女梗着脖子不愿意……” “哦!”沈鱼先是嘴巴张成了圆形,而后就恍然道:“是失恋了!” 刘哲轻笑出声,“正是!” 沉默了一小会,他问道:“倘若父皇真的不康健了,此番秘密进宫我还能见上一面,可刘斐他……” “王爷,倘若景阳王与你一道进宫,难免会落人口实。况且,你是皇后娘娘所出,而景阳王却不是,一旦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便是害了他。此番进宫,倘若皇上康健,回到陵城后,王爷给景阳王送个平安讯便可。” “只能如此了!”之后刘哲便沉默了很久。 “王爷?” “嗯。” “你刚才说景阳王泪流满面是因为失恋和皇太后的离世,那你为何痛哭?” 刘哲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敷衍道:“我自是为了皇祖母的离世而悲痛。” 沈鱼追问道:“只是因为这个么?” “你这女人,真是难缠!” “说嘛说嘛!” “还有就是,就是,”刘哲别扭道,“本王仰头仰的久了,扭伤了脖子……” 沈鱼‘噗’笑出声来,那银狐皮毛搭在她肩上,随着她止不住的前俯后仰,像极了钻进雪堆里的山鸡。刘哲尴尬地一甩斗篷,忿然往马车走去。失了斗篷的保暖,沈鱼冻得直打哆嗦,见刘哲离去,她忙抬脚随在他身后,手脚并用钻进车内。 还未坐稳,就听见刘哲狠道:“过来!” 啊?沈鱼瞧他脸色不妙,不由的抖了抖身子,往后缩了缩。 刘哲猛然将她拉进怀中,吻便压了下来,相当的熟练,十分的强硬。 小梁子偷偷乐着喊道:“王爷,您坐稳了哦!” 颠簸中,刘哲放开本已含在口中的唇瓣,怒道:“小梁子,本王好些天不治你了,你越来越放肆哈!” 小梁子胆肥道:“王爷,这话用在小鱼身上,怕是更合适吧!” “小梁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沈鱼涨红了脸,直欲冲出去。 刘哲用力环住沈鱼,笑道:“他说的也没错啊……” 摸着有些泛麻的嘴唇,沈鱼不冷不热道:“吻得很是娴熟啊,想必有不少小宫女遭你毒口了吧!” 刘哲隐笑不语,只吩咐小梁子道:“小梁子,本王晚上想吃,醋溜白菜……” 沈鱼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回到王府的时候,王仲便命芸豆速速摆上已经准备好的晚膳。 净了手之后,刘哲瞟了眼站在旁侧的沈鱼,心下一动口中却对王仲道:“明儿本王要携小鱼外出游玩,约莫过几日后,沈谊沈先生会入府来,王仲你张罗着安排便是。这不是年关嘛,也该给宫里送礼了,着紧去办吧!” “哎呦,王爷,你看这都快过年了,又天寒地冻的,外出多不安全啊!” “王仲,这你就不懂了吧,冰天雪地里自有不同于春暖花开的绝美之处……”刘哲指了指芸豆,“芸豆,你也随同前去吧!另外再挑两个护卫带上,本王会赶在年前回来……” 第二天将近正午时,芸豆和护卫将两个大大的箱子抬上了马车,又过了好大一会,刘哲才慢吞吞的踱出府门。在王仲的送别下,一车五人缓缓向北行去。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小鱼掀开车帘对驾车的两个护卫道:“王爷说了,快马加鞭,直往京城而去!” 那两个护卫面露微怔,但下一秒却扬起手中鞭子。 “驾!” 伴着一声响亮的鞭声,那两匹马并行的马车飞驰在官道上。 ------------ 第十六章 秘密进宫(二) 三天后,腊月十八,京城大雪。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不停不休,似乎要将整个京城覆盖。 撩开车窗的帘子,沈鱼见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人影,她颇有些意外。风卷着雪花飞进车内,落在刘哲脸上,转瞬便融化了。 刘哲心里窜起一阵凉意。 “小鱼,”他唤道,“本王未得召见而私自回京,母后十之八九会动怒,你和芸豆在此下车吧,寻客栈先住下,不出两日定会有我的消息从宫里传出来。” “好!” 沈鱼应了,起身往车外走去,殊不知刘哲像似害怕一般突然拉住她的手。她扭头,见刘哲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应该叫做不舍吧。 她的心紧跟着也紧紧揪了起来,像是又找到了当日在陵城街道的宅子旁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心里鼓鼓涨涨的,很不舒坦。 半晌后,她轻道:“我和芸豆在客栈候着王爷,一同回陵城。” 刘哲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对护卫道:“走吧!” 风刮得更大了,雪花仿佛失了根一样,到处乱撞。就在那一片迷茫又凌乱的雪色中,沈鱼看着远去的马车,失神着,只觉得心里长出了一颗大树,而那马车连同马车里坐着的人像极了即将要脱离树杆的树叶,额,是风雪太大了么?亦或是其他? …… 皇宫的章华门前,刘哲负手站着,黑发上沾着厚厚的浮雪。 没有圣旨或懿旨,封地的王爷皆是不能擅自进入皇城的,宫里害怕的是封王和京中官员有往来。看守宫门的将领不敢放刘哲入宫,但还是飞快地入宫禀报去了。 刘哲的视线被风雪迷蒙了,他觉得皇城好陌生,陌生地好像从未出现在生命里一样。 好久好久之后,宫门打开了,尖细的声音响在空气中:“皇上口谕,安陵王入宫觐见,其他人等皆留在宫外!” 刘哲杵在宫门前,愣是没动。 “哲哥哥,哲哥哥……”一个无比欣喜的声音由远而近。 紧跟着而来的是宫人的叫声:“公主,您慢些,慢些!”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娃,一身粉衣,不过十多岁的模样,她毫无顾忌地上前抱住刘哲,亲切道:“哲哥哥,娘亲和我在歧阳宫陪父皇说话,有宫人来报说你回来了,我心里急切,就过来迎你了。”见刘哲浑身上下全是雪,女娃对身后的宫人怒道:“你们眼睛瞎了么,任由哲哥哥在雪地里站着!”转身又拉着刘哲道,“哲哥哥,咱们快进去吧,别着凉了,快啊!” 这女娃便是卫公主刘施。 “施儿?”刘哲万分艰难地开口唤道。 “哲哥哥,怎么了?” “父皇他……?” 刘施小脸上的笑容倏地敛了起来,“这几日总是咳嗽,越发厉害了!太医开了方子,却也不见好转,娘亲暗自垂了好几回泪呢!” 刘施口中的娘亲指的是她的生母傅昭仪。皇上和皇后亲近不足疏离有余,故而皇上病重期间傅昭仪照料的多些。据卫公主所说,皇上病重期间,皇后每去探望都惹其不悦,重则斥责,轻则让她速速离去,力求眼不见为净。 刘哲焦急道:“我这就去看父皇!” “父皇也念着你呢……” 歧阳宫里。 傅昭仪将皇上扶起来半坐在龙榻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汤药,边搅动边温声道:“皇上,该喝药了!” 轻轻推开傅昭仪的手臂,皇上道:“朕不想喝,朕要等哲儿。” “施儿已经前去迎接安陵王了,这会儿想必就快到了。” 傅昭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想起了刘哲的声音:“安陵王刘哲未得宣召,擅自进宫,请父皇恕罪!” 殿内,皇上对着傅昭仪示意了下,傅昭仪遂亲自行至殿外,蔼声道:“安陵王,皇上正念着你呢,快些进来吧!” “谢昭仪娘娘!” 刘哲撩起袍摆大步迈进殿中,‘噗通’跪倒在龙榻前,揪心道:“父皇!” 面容枯槁神色恹恹的皇上对着他伸出了手,和善道:“哲儿,父皇无碍!过来,和父皇说说,陵城一切可好?” 刘哲压下心中酸楚,起身握住皇上的手,跪坐在榻前的软垫上,道:“父皇,儿臣一切都好,父皇曾提及的那个隐居在陵城的垂钓老人,儿臣去拜访了他,果真和父皇说的一样,他老人家性情超脱淡泊……”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傅昭仪一听,忙拉着卫公主迎了过去,对着舒皇后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卫公主刘施也给舒皇后行了礼。 太子刘睿却急急看向内殿,问道:“哲哥哥呢?” ------------ 第十七章 秘密进宫(三) 松开皇上的手,刘哲起身行至舒皇后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跪礼后,正色道:“拜见母后!” 舒皇后并不言语,只静静由着身旁宫女上前替她解下沾了雪花的裘皮披风,露出里面绛红色流彩暗花宽袖袍,那颜色刺得刘哲眼睛微微发痛。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殿中暖暖的,香气自赤金高脚鼎炉里袅袅升起,他埋首默默地伏在地上,皇上则重重咳了一声。 舒皇后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扶起刘哲,笑着问道:“哲儿,母后觉得梅公公年纪大了,传个话也传不清楚了,许是到了让他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的时候了,你说呢?” 刘哲心下酸涩,一路上他不间断地想着这次进宫他的母后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他,疏离、冷淡、震怒、厌恶都有可能,只是像这样一见面就要拿梅天良开刀的方式,他始料未及。他只觉得面对着他的母后,心比深冬还冷上几倍。 “回母后的话,哲儿未经传召私自回京实属抗旨,只是和梅公公却是没什么干系的。” 舒皇后淡淡地道:“你既心知是抗旨,那探望过你父皇后,便速速离去吧!” “啪”一声,皇上颤抖着将药碗扔了出去,随即苦涩的药味便在大殿中溢散了开来,那碗也碎在舒皇后的脚下。 “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若不加以制止,一旦开了头,封王私自回京的坏风气便会滋长……” 宫女蹲身要去捡药碗的碎片,却被舒皇后阻止了,她直直走向龙榻,却不避开碎片,硬是踩着碎片而过,一步又一步。 刘哲看得心惊,他的母亲,一直都不是个轻易会低头的人,他忍不住道:“父皇不仅仅是天子,还是个父亲!” 舒皇后回眸看他,“哲儿,你是在训斥母后不像个母亲,是吗?” “回母后的话,哲儿并无此意!”他对着皇上三跪拜,而后对着舒皇后冷冷道:“安陵王刘哲告退!” “哲哥哥……”太子刘睿和卫公主刘施同时叫了起来。 “皇后,”皇上开口了,“朕还没有死!”接着又郑重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安陵王刘哲私自回京,征收广陵郡一年税赋以示惩处。” 晋国的封地王都是有土地的,军队也是封王自己掌管,官员任免更是由封王自己说了算,封国内的税收也都是归封王所有,除却岁末的时候给京城上贡之外,其他都是自己的。 现下皇上征收了刘哲所辖广陵郡的一年税赋,无疑是相当重的处罚了。 “乐蓉,安排小宴,朕要和哲儿一同用膳!” 乐蓉是傅昭仪的闺名,她一听,忙亲自携宫女往御膳房去了。 舒皇后在皇上身侧端坐了下来,掖了掖被角,面上还挂着一丝不苟的微笑,她轻声道:“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皇上就如此厌恶臣妾么?” 听得‘青芜’二字,皇上面色略有动容,却终是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她。 “那臣妾告退了!” 临出殿门的时候,舒皇后转过身来,和煦地对刘睿招了招手道,“睿儿,到母后这儿来,勿要打扰了你父皇!” …… 席间皇上和刘哲并不多话,只是眼神中饱含疼爱,“哲儿,告诉父皇,你心中可是有了心爱的女子?” 额?刘哲面色泛红,否认道:“儿臣心中并无钟情的女子。” 皇上哈哈大笑,“随你进京的两位女子中,那个叫做沈鱼的……”见刘哲大惊,皇上笑咳了一阵子后,用一种旁人听不出意味的语气道:“哲儿的眼光很是独特啊!” “父皇,是如何晓得的?” “父皇老了,但是却不糊涂,从你一抵达京城地界时,便有消息传到宫里来了。” 此时,有宫女给刘哲奉上精致的礼盒,他打开礼盒一看,是一根嵌珠白玉簪。 “这白玉簪本是一对,是你满月的时候北国送来的贺礼,当时北国特使说其中一只是恭贺舒贵妃喜获麟儿后荣登后位的,另一只则是为小皇子未来的皇妃准备的……” “如此,父皇是愿意下旨赐婚么?” “哲儿,”皇上意味深长道,“很多时候,爱一个女子,最好的方式是将她护在暗处,而并非是给她荣宠和尊贵的份位。” 刘哲将那白玉簪放回盒中,好似有些懂了,又好似没有明白,正琢磨间,他就听见皇上的话飘在耳边:“荀氏一族的长孙女是个美人……” ------------ 第十八章 面圣 晋国有荀、傅、姬和哥舒四大望族,荀氏居于首位。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当初晋太祖攻打天下时,被其称为‘左膀右臂’的便是帐下首席谋士旬若和女将哥舒月。四大望族中,哥舒一族以出武将而闻名,姬姓大多是文臣,而傅氏则是出皇后和妃嫔的世家,唯有旬若在晋太祖登基后退隐于市井,做起了生意来,加上荀氏子孙将其优良的基因一代代传了下来,现如今荀氏一族几乎个个多财善贾。 荀氏的长孙女名唤旬茉,因出生在芍药盛开的五月,是出了名的白芍美人。既是有钱人家的美人,难免性情上骄纵了些,眼光上挑剔了些,吃穿用度上奢侈了些,故而十五岁了,上门提亲的人倒也没几个,唉,一般人家养不起啊。 若说旬茉是如何被留意到的,却是要追溯到不久前。那天旬茉随其母入宫拜见傅昭仪,而皇上也因和舒皇后起了争执,盛怒之下遂去了傅昭仪的紫华宫。他刚刚走到宫门口便听见殿里笑声不断,随口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旬茉在演手偶戏。 那一瞬间,旬茉的美丽,荀氏的富有,让皇上想起了远在陵城的刘哲。 …… 陪皇上用完膳,刘哲便提出要离京回陵城,可皇上却硬是拉着他的手说是要去御花园消消食。 “父皇,太医不是说,冰雪寒凉之气易引发咳嗽么,还是在殿中歇息吧!” 皇上叹息道,“虽然太医说是虚火喉痹之症,但是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这样的冬天,朕怕是盼不到下一个了。哲儿,陪朕走走吧……” “父皇是天子,仁德抵达上天,上天自会庇佑父皇的。” 皇上笑了笑,指着前方道:“去依芙馆!” 依芙馆是御花园中一处依湖而建的楼阁,因着夏日湖中盛开芙蕖,便得了依芙这个名字。别小看这小小楼阁,它不以华贵取胜,却贵在轻灵素雅,且端坐在阁上,能将湖中冰雪之境一收眼底。 刘哲于雪光的明亮中瞥见了沈鱼的身影,她立在依芙馆的檐柱旁,眉宇间隐有不安,显然对莫名被带到皇宫而心下忐忑。 皇上推开了刘哲,径自走进馆中。 刘哲忍不住要跟上去,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卫公主给拖住了。 “哲哥哥,父皇要见那小鱼姑娘,故而才命我私下将她带进宫来,你莫要怪我啊!” 卫公主见刘哲没有生气,遂大着胆子道:“你可知我在客栈里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小鱼姑娘在拜佛,”随后卫公主学着沈鱼的腔调,“天灵灵,地灵灵,让王爷快些回来吧,再不回来,我这心就碎成饺子馅了。” 刘哲强忍着笑,能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她沈鱼,绝无旁人。 而依芙馆内,沈鱼正歪头打量着停在她面前的人,片刻后她眨着眼凑上去问道:“我家王爷呢?” 皇上板着脸道:“你家王爷擅自回京,被关押了!” 沈鱼惊住了,手指着皇上不可思议道:“你这老头,连自己亲儿子都舍得关,真是凉薄!” “放肆!既然知道是朕,竟还敢指责!!!!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头?” 一通呵斥过后,沈鱼的眼泪竟汹涌而来,她猛扑过去抱住皇上,声泪俱下道:“皇上,民女是乡野之人,不懂规矩,您就放过我吧!民女如果刚得以见天子容颜就被砍了头,传出去岂不是有损皇上圣明?再说啦,我爹常说,圣明的皇帝是不会为了一点点的小事而乱杀人的,不问青红皂白乱杀人的事情都是坏皇帝干的。虽说民女刚才失了礼,但是不都说宰相肚里能乘船么,更何况您还是皇上……” 皇上对她的话中之意如何能不明白,只不过面上依旧严厉,喝道:“好一张巧嘴,你就是这般引诱了安陵王的么?” 沈鱼心里‘咯噔’一声,敢情把她拎了来是问这事,乖乖的,这该如何是好?平心而论,她沈鱼每次都是被刘哲强行吃豆腐的,怎么能说是她引诱了刘哲呢?果然,皇家之人都是不讲理的,她心道。 “回皇上,”沈鱼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那一夜,我家王爷因太过思念于皇上而多饮了酒,酒醉时抱着民女,想来是把民女当成了卫公主……后来,我们只是对诗来着……” “你们都对的什么诗啊?” “回皇上,民女不能说,怕污了皇上的耳朵。” “朕恕你无罪,说吧!” 沈鱼遂战战兢兢地将那晚她和刘哲斗酒时胡诌出来的话都倒了出来,末了颓然地垂着头,不自然的绞着手指,不敢看向皇上。 皇上终是没有憋住笑,转身对门外的刘哲道:“哲儿,赶快带着这丫头滚回陵城去。” 说完,他又猛咳起来,骇得刘哲和卫公主忙去替他抚背。 “皇上,您这是久咳未愈么?” 几人不由得都看向了她。 ------------ 第十九章 江湖翅客(一) “勿要这般看着我嘛,我只是听皇上的咳嗽声短而无力,面颊红热,且精气神不大佳……” 刘哲两步过去拉过沈鱼,“小鱼你熟悉草药,你快细细说来!” “我曾摩云山上的老先生说过,对于久咳之症,除却服用麦冬、珠贝、沙参和款冬花之外,尚需加上夏角霜。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夏角霜多生长在北国,茎叶是祛热的好东西,只不过……” 卫公主扶着皇上走了过来,道:“只不过什么?” “公主,这夏角霜全株有毒,且根部毒性较大,一旦掌握不好分寸,服用的人就会产生幻觉,严重的还会陷入昏迷。” 听罢,卫公主和刘哲都霎时变了脸色。 沈鱼跪在皇上面前,恳求道:“事关皇上龙体安康,沈鱼不敢草率,恳请皇上下旨召集太医商讨此事,并允许民女赶回陵城向老先生求助。” “准!” 刘哲和沈鱼离去之后,卫公主问道:“父皇,她不过是哲哥哥府中的一个丫头,您就如此相信她吗?” “那丫头虽然出身乡野,但道理却懂得不少,且她性情直率,心地纯良,小脑瓜也机灵的很,这些倒是和施儿你比较相像。” “可是父皇,您真要让她留在哲哥哥身边吗?” “皇家之人会有很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能有钟情的女子陪伴,也是一件幸事,父皇不忍把他仅有的快乐都剥夺了。” “施儿懂父皇的苦心了!” 皇上摸了摸卫公主的头,神情瑟然。 ……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马车行走地很是缓慢,出了京畿之后,刘哲便命护卫留下一匹马驾车,而他和沈鱼则一同骑着另一匹往陵城飞奔而去。 雪花白蝶似的跌落下来,或是在风中打着旋儿,晃晃悠悠地落在沈鱼的身上,还来不及融化便又被冻结成薄薄的小冰碴。沈鱼觉得自己的牙齿在不停地打架,整个人也像是要缩起来一般,忙尝试着深呼吸舒展自己,忽然间刘哲把她拥地更紧了些,随着他胸膛的温度传来,她的后背被烘地暖暖的。 她微微扭头去看刘哲,他却抛给了她一个眼神,那眼神好像被镀上了光环,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采,落在沈鱼眼中,美妙极了。 他怎能如此占尽风流而让人看得上瘾呢? 抵达邬县的时候,刘哲见那黑马鼻息急促,遂稍稍放慢了速度以免它因疲惫而累死。 沈鱼问道:“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邬县。”刘哲将沈鱼揽在怀中,鼻尖在她后颈处蹭了蹭,道:“再忍耐几个时辰,待到了驿站,便能歇息了!” 沈鱼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惹得面颊滚烫,一不经意间却想起件事来,“王爷,你说宫里御医那么多,怎么皇上的咳症就不见起色呢?” ‘吁!’刘哲勒住了马,温柔中含着肃容,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沈鱼还没开口,刘哲就皱着眉头自己猜测了下去,“难道是有人不想父皇好起来?” “我,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听沈鱼这么说,刘哲这厢才微微压下心头疑虑,重新驱马前行起来。 路两侧的树上有散雪跌落下来,沈鱼瞥了一眼,只想着是积雪太重,压得枝桠承受不住了。岂料那黑马刚刚奔跑起来便被凭空出现的一道绊马绳绊倒在地,马蹄儿翘地老高,马背上的两人也一同摔了下去,震落了星星洒洒的浮雪。 重重落地之后,沈鱼有片刻的眩晕,眩晕中她听见‘咯吱’两声响,想来是有人从枯树干上跃了下来。 “王爷?”她挣扎着朝刘哲爬去,却有一片寒凉蓦地挡在了脖子前。 是剑!在剑身的逼迫下,沈鱼缓缓站了起来,持剑的人就用手臂箍住了她的脖子,却依旧没有撤剑,显然并不想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你们是什么人?”刘哲看着沈鱼被挟持,厉声喝道,只欲猛冲过去。 却听得另一人冷飕飕道:“王爷再往前一步,那丫头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呢!” 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是个令刘哲感到颇为熟悉的声音。 “勿要伤她性命!” 那女人又道:“这个,自然是由王爷说了算!” 刘哲语气中妥协的味道渐露:“你们想让本王做什么?” “我要王爷此生永不进京,王爷会答应吧!” ------------ 第二十章 江湖翅客(二) 蒙着面的女人说话语气很是清傲,一副有人质在手不怕刘哲不答应的样子。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看着沈鱼冻得乌紫的嘴唇,刘哲心里咆哮了。 他明白‘此生永不进京’意味着什么,脑中几番翻江倒海之后,心底的那根弦绷得紧紧地。他的母后,住在长乐宫的那个女人,满心护着小儿子刘睿,心里对他怕是早已经没有了冷热心疼味。他一个落魄的废太子,回京城的举动都被她视作对小儿子的莫大威胁,比之为洪水猛兽。想到自己亲生母亲做事绝情到这个份上,刘哲就觉得被一只大手无形中扼住了喉咙,憋闷地难以言语。 他曾无意中听见沈鱼对芸豆传授打架的心经,那便是‘如果有人抓住了你的喉咙,那你就要去挠他的胳肢窝’,而现在,他却是被命运抓住了喉咙。 他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 他的母后视他为障碍,心里护着他的父皇却在很多事情上拗不过长乐宫的主人,而眼前这个被刺客挟持的女子所带给他的快乐,正好填补了他心里的那份悲伤。 可是,此刻,他却有些踌躇,如何救她? 依照长乐宫那位的性格,倘若不应允,这两个受命与她的蒙面人会不会真会动手杀了小鱼?沈鱼面上虽极力镇定,但内心一定很恐惧很恐惧吧!! 只能这样了…… 僵持了许久,他终于冷冷开口了:“真是笑话!”。 蒙面女人身子一震,分明安陵王他刚才已经近乎于妥协应允了,为何在这关头却变卦了?莫非是主人推测错了?亦或是在机会和美人之间,有雄心的男子大多选择前者吧?想想也是,天子宝座那么吸引人,这个安陵王又怎能安分守己地呆在封地,直至终老? 挟持沈鱼的那个蒙面人出了声:“这么说王爷是不肯答应了?” 刘哲负在背后的手用力握着,手指冰凉,他凉薄道:“为了区区一个丫头而用这么大的代价,本王觉得不值得!” 沈鱼本能地看向他,殊不知即便是微微侧了头,脖子便被剑刃割破了。虽然入肉不深,血却止不住冒了出来。 刘哲偏过头去,似是不愿看到血飞四溅的场面。 “王爷?”她不可置信地唤了声。 “小鱼,”刘哲狠心背过身去,“本王要对不住你了,你千万莫要怪本王!本王会命人多多给你烧些财帛,你在那边会过得很好,不会有人难为你的……” 沈鱼心下失望,腿亦有些发软,刘哲的话硬生生击碎了她燃起的希望,她原以为他会救她,她原以为他是欢喜她的,她原以为她是被他在乎着的。 “王爷,其实人和西瓜一样,不多敲几下,不剖开往深里看,是不知道好坏的!” 蒙面女人冷哼了声,“丫头,男子的薄情是不会写在脸上的,你很不幸,摊上了安陵王,这就是你的命!” 天色渐暗,雪光却依旧耀眼,气氛一时间陷入了难以回旋的境地。 两只鸟儿扑棱着飞过枝桠,带起一阵雪落。沈鱼忽得睁大了眼睛,身上窜过一阵寒栗。这样冷的天气怎会有鸟儿在飞,莫非有人前来惊动了它们么?会是芸豆他们么? 挟持了她的那个蒙面人感受到了她的颤抖,阴险地问道:“我只要稍稍用力,你的喉管就会被割开,血喷如注。你看着雪地莹白,那血溅在上面,像不像一幅红梅图……”眼睛瞟向刘哲,复又对沈鱼道:“你不停地抖,是怕了么?快出声去哀求你的王爷,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真的狠硬!” ------------ 第二十一章 江湖翅客(三) 揣摩着蒙面人话中的撺掇威逼意味,沈鱼快速地明白了过来,他那样说约莫是弄不清刘哲的真实态度,至少短时间内是拿刘哲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沈鱼不确定这两个蒙面人是谁派来的,但是秘密进京的事只有宫里人知晓,退一万步讲,不管长乐宫那个女人有多偏心,但是也不至于让安陵王在离京回封地的路上就挂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明眼人都会把视线投向舒皇后,她也是引火烧身得不偿失呢。 既然拿捏到了蒙面人的七寸,沈鱼便道:“王爷,沈鱼和你相遇了一场,到头来却是长了眼,却没长眼珠子,错看你了!”说着就闭上了双眼,“你既然话都说绝了,那沈鱼也不求你。剑在脖上,横竖就是一下,过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她昂首用力往剑刃上凑了过去。 “你!”那蒙面人咬牙恨道,像是害怕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左手猛地用力扣住她脖子就往后扳,扳地离开了剑刃一指之余。 这么一来沈鱼便明白了,蒙面人无计可施之下,唯恐失了她这个筹码。 “这位大哥,一个没有了用处的人,你还留着我做什么?”沈鱼悲戚戚地说着,眼神晦暗,“倘若你回去交不了差,怕也逃不过责罚,这并不能怪你们,要怪只能怪你们的主人高看了我在安陵王心中的地位……” “哼,丫头,你勿要想着扰我心神,闭上你的嘴!” 二人正斗着心眼,刘哲手心一片湿润,心里也愈加急切起来,纵使是冻路难行,按照时间算,亦南亦北和芸豆三人也该到了。 先前那个蒙面的女人撂下刘哲往沈鱼走了过去,笑着对蒙面男子道:“师兄,若依我的意思,了结了这丫头吧!安陵王都舍得,我们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蒙面男子干脆地否决了,“把她带回去!” “是!” 刘哲的心里防线一步步溃散,他正盘算着沈鱼一旦被带走,那他就真的陷入了受制于人的境况,这丫头刚才竟然要自刎,蠢蛋啊,蠢蛋! “嗖……” 一枚弹丸急袭而来,蒙面男子忙抬剑去挡。 见状,沈鱼忙手肘对着他胸膛撞过去,蒙面男子吃痛,左手的钳制便松动了几分。 “王爷,快走!” 亦南亦北,也就是和芸豆同行的那两名护卫,高声叫道。 敏捷又灵巧地踩着树干跃向蒙面的两人后,四人便厮杀了起来。 刘哲拉过黑马迅速跃了上去,他把手伸向沈鱼,“来!” 那一瞬,沈鱼不知是不是该伸出手去。 “快!”刘哲不禁催促道,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沈鱼终于伸出了手,刘哲用力一带,她便上了马。眼见两人就要离去,蒙面女人着急着要去拦截,却苦于被亦南亦北缠住,脱不了身。 “师妹,”蒙面男子开口道:“擒住那丫头,这里交给我!” 蒙面女子心有不舍:“师兄!” “你是不是想我俩一同受罚,还不快去!” “是!”蒙面女子应了声后,奋力挡开亦北的剑,恨道:“伤了你的马,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说着自怀中掏出并排三只燕形弯镖,对着黑马甩了过去。亦北也是使暗器的,蒙面女子甩出弯镖的同时,三枚弹丸也从他的手中弹出。 “铿!”一枚弯镖被击落在地。 “铿!”又是一枚落地。 可是,紧接着而来的是刘哲的闷吭声,第三枚弹丸击中了弯镖的末端,力道之下那弯镖却旋转着扎进了刘哲的后背。 亦北忙飞身过去,剑指蒙面女子,声音里有失误之后的明显的惶恐:“王爷!” 刘哲声音冰冷:“擒不住这蒙面女子,你便不用回安陵王府了!” ------------ 第二十二章 江湖翅客(四) 亦北知道刘哲既说出了这话,那就是最后的通牒,而且要的是活口。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虽然府中一干护卫都是原来宣陵王刘涣的人,但是自从刘哲接手了王府,他们便晓得效忠的对象已经改变,况且刘哲也不像刘涣那样残暴,所以当亦北看那蒙面女子伤了刘哲,眼睛里也是冒起了火。 树上的雪簌簌落下,亦北反手持剑,左手又甩出几枚弹丸。 眼见那弹丸凌厉而来,一旦被击中便是命不久矣。情急之下那蒙面女子光顾着去躲避弹丸,却没料到从亦北手中被甩出的剑也紧随着弹丸袭向了她,她甚至来不及判断剑的速度,便被穿肩而过钉在了树干上,像一只被高悬晾晒着的奄奄一息的鸟儿。 刺客,成了翅客! “师妹!” 蒙面男子低叫了声,就要飞身来救,却被亦南手中铁索逼得无法上前。 那女子脸上蒙面的布已经掉了,露出张美貌绝伦的脸来,亦北不禁多瞧了一眼,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眼下她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亦北遂拔了剑,飞身上前和亦南一同对付起了蒙面男子。久战之下,蒙面男子不敌身后中了一剑,仓皇之下逮住了空儿抽身撤退了。 亦北在那女子的伤处抖了些药粉,打横抱起她往刘哲离去的方向走去。 “喂,”亦南叫道:“你抱她作甚,逼问一番问出幕后主使,丢在这里便是!”说着往那女子看过去,一看之下便笑道:“是个漂亮姑娘,难怪你抱得起劲!” “那你来抱好了!” 亦北说着便将怀中女子扔向亦南,亦南却没有伸手去接,一时间那女子便直愣愣被摔在了地上,口中又溢出血来。 “既然你想抱,为何又不接住?王爷要的是活口,摔死了算谁的错?” 亦南将那女子重新抱起来,对亦北道:“你还真扔啊,这么个美人,心疼死我了!” …… 天色黑透的时候,刘哲和沈鱼择了处避风的树林歇了下来。好在树林边有农家囤积的矮矮草垛,沈鱼便去扯了干草准备生火。 火还没有生好,刘哲便一头栽在了草垛上,沈鱼这才发现他后背上插着的弯镖。 “王爷,王爷……”她抖着手将他揽住,却是一手的血,原来斗篷早已被血浸透。 “小鱼,”刘哲眼皮沉重,却不忘拽着沈鱼的袖子道:“本王说的那些话,都,都不是真的,我舍不得你死……但是,若不那样,我们定然不能,不能等到亦南和亦北前来……” “行了,别说了,我要先将刀拔出来,给你止血!” “情况不明,不要,不要生火!” 沈鱼嘴上应着,却见那镖成弯曲状,心想着若是强行拔定会带起大块皮肉引起再流血,那样他是否能受得住呢?可是不将镖拔出来就无法包扎止血,该如何是好呢? “王爷,这镖有倒钩,拔的时候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 刘哲强颜笑着,打趣道:“比毒蛇咬还疼么?” 他越是笑,沈鱼心中越是难过,若不是为了救她,两人就不会同骑一匹马,那样他也不会受伤。若不是他挡在身后,那中飞镖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就这样想着,沈鱼又开始自责了,在那紧要关头她却是那么的腌臜,竟然还以为他是要弃自己而不顾了呢。 “王爷,你懂音律么?”她低声问道。 刘哲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愣在哪里,他弄不明白疼痛和音律怎么又关联上了? “你不懂么?”他反问道。 沈鱼接口道:“是啊,要是懂音律,小鱼做事就不会不靠谱不着调了!” 刘哲明白过来后忍不住失笑,笑着笑着又咧嘴抽着冷气,娘的,真疼啊! “回王府后,你教我弹琴吧,行么?” “你?不行,你没有习琴的天赋,还是算了吧!” 沈鱼撅着嘴,换做平时她怕是早已对着刘哲胡乱踢过去了,可此时她只能趁着他分神的间隙迅速地将那镖拔出来。 刘哲没有吭声,因为她的动作很快。 “很疼么?” “能受得住!你这……”刘哲本想说‘蹩脚的庸医’,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你这半吊子的神医……” “哎,我就是平时杀鱼刮鳞挖鱼鳃的活做多了,熟练了呗!”沈鱼边说边从他的袖兜里掏出帕子叠盖在伤口处,又用裙摆上撕下来的宽而长的镶边系好固定住,而后才将刘哲的中衣外衣一层层拉起来理好。 一抬头对上了刘哲微微含笑的目光,想着刚才看了他外露的胸膛和后背,沈鱼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低着头,不自然地道:“雪还在下,马蹄印已经被盖住了,亦南亦北一时半会恐是找不到我们了。” 含羞带怯本不是她的风格,但这会儿刘哲觉得她异常的可人,同样的话也就被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于是,沈鱼听见他说道:“找不到我们也好……” ------------ 第二十三章 草垛里、多情处 “好什么好啊,这么冷的天,不出两天我俩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说话间,沈鱼嘴里呵出的白气瞬间就散了,她把刘哲的手焐在怀中试图让他暖和一些。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刘哲似乎一点儿也不焦心,他微微动了动,想寻个舒适的姿势躺着,可后背的伤口却让他无法靠在草垛上,那伤口一碰就锥心的疼。 “别动,我有法子了!” 沈鱼试探性的从草垛的中间抽出些干草,在确保那草垛不会倒塌之后,她竟然像挖洞一样掏出了个大大的凹陷来。她扶着刘哲往凹陷里挪了挪,笑问道:“怎么样?” 刘哲赞赏的答道:“不错!” 她将刘哲的裘袍裹紧了些,又解下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四下掖了掖后方满意地歪在一旁。 “小鱼,”刘哲抽着嘴角道,“你笨的时候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啊?”沈鱼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他不是刚才还夸自己的么,一晃功夫又变脸了? 刘哲恨铁不成钢道:“还没明白?” 沈鱼继续无辜,还理直气壮:“木有!”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你该抱着我给我取暖么?”刘哲皱了眉,“我一个人,焐不热的!” 沈鱼挠挠头,想想也是,在王府的时候每晚就寝前都是芸豆她们用暖焐子先将被褥烤热后他才能入睡的。好吧,冰天雪地里的荒郊野外,除了她这个人焐子之外,还真是没有其他办法…… 按理说她应该心无旁骛的掀开斗篷就钻进去的,可是,可是,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耶,怪异的像是夏日夜晚里‘天香楼’门前站着的姑娘们,一个个穿得清清凉凉的,小扇儿扇地胸口白花花的,还娇娇地对着来往的男子们挥手道‘大哥,来玩玩呗’。沈鱼仔细品了品,对,就是这种发了情的味道。 刚回过味来时,她骇一跳。 偏偏刘哲又用那调调儿问她,“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沈鱼眼前花了花,她好似看见刘哲变成了天香楼的头牌,正躺在香榻上对她搔首弄姿,风情呐,万般风情呐。 “沈鱼!”刘哲见她神游,忍不住连名带姓喝道,“你溜神溜上天了么?” “哦!来了来了!”一声猛喝之下,她忙不迭地应了,红着脸在心里念叨,我呸,他都伤成那样了,那还有闲情逸致啊,感情是沈鱼你自己春心荡漾了,不然又怎么会把他幻象成天香楼的头牌! 她别扭地掀开斗篷一角,扭捏着和刘哲挤到了一块,刘哲也就伸出左胳膊揽住了她。 两人并排挤着,刘哲气息平稳,沈鱼的呼吸却声如锣响。 好大一会后,她被挤得憋闷,遂嘟着嘴唇道:“我难受!” 刘哲眼中隐隐有笑意,顺势道:“我也难受!” “那怎么办啊?就这么大点地方呢!” “小鱼,你靠近些……转过脸来……” 刘哲的唇盖在她唇上的时候,沈鱼明白了,她的直觉是对的,只不过是刘哲那丫装的太好了。瞧他此刻这又吸又咬的,哪里像是亲吻啊,分明是一副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吃下去的虎狼形容。 “小鱼……” “嗯?” “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么?” “嗯!”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娶别人呢?” 沈鱼一怔,圆睁着眼,警惕地像是护食的动物:“你要娶谁?” 刘哲被她那气势震住了,忙道:“我是说如果……” “哼,那我就把她挤走,挤得远远的。” “小鱼,你想不想要?” “要什么?” 刘哲却不再答话,只欲俯身倾压过去。 “啊,大雪天的,这草垛要是倒了,躲雪的地儿都没有了呢!”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马儿的嘶叫声,沈鱼不由地紧张起来…… ------------ 第二十四章 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关系 那是一匹纯白的骏马,马背上没有人,可马身后却跟着两排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在白雪的映衬下,是那么的肃然。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一、二、三……十,他们有十个人呢,怎么办?”沈鱼低声问道。 “马背上无人,显然这些黑衣人是靠它领路寻人的,如果没料错的话,应该不是和途中拦截我们的人是一伙的。你再仔细瞧瞧,左首第一个人的身影是不是很有些眼熟?” 沈鱼揉揉眼睛,雪地里呆的久了,看的便不太真切,依稀间觉得那人有几分像许逍遥。 “逍遥哥哥!”她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忙对刘哲道:“是逍遥哥哥!” 岂料刘哲睨了她一眼,黑着脸不悦道:“见到许护卫,你就如此开心么?”说完,也不等沈鱼答话,他就将拇指和食指放进口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听见他的口哨,那白马立即朝着他二人所在的方向奔了过来。 “王爷在那边!”是许逍遥的声音,于是诸人纷纷朝着草垛而来。 在距离刘哲一丈远的地方,许逍遥单膝跪了下来,恭敬地唤道:“王爷!” 刘哲在沈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许逍遥淡淡道:“辛苦了!” 白马亲昵地用嘴去蹭刘哲的脸,刘哲遂拉过缰绳欲跃上马背。 “王爷,你的伤……?” “无妨!”刘哲看了许逍遥一眼,依旧淡淡地道。 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后,他扭头对沈鱼道:“上马!” “我另骑一匹好了!” 刘哲不悦地扫了诸人一眼,嗤笑道:“本王不知,你还会骑马?” 沈鱼臊得脸都红了。除了许逍遥之外,安陵王府无人晓得这件事,这厮是如何晓得的? “你迟迟不上马,是想同旁人共乘一匹么?可惜的是,他们一干人等与我们不同路!” “为什么?”沈鱼问道。 她与许逍遥素来亲厚,这次相见她本还想着絮叨几句,许大娘不久前得了眼疾瞧不见人,整日里坐在篱笆外,听到脚步声就以为是许逍遥回来了。可说出许逍遥和他二人不同路时,沈鱼便不乐意了。 刘哲也不理会她,只吩咐道:“来人,抱她上马!” 许逍遥身形未动,另一人蹲身抱起沈鱼干净利落地往刘哲面前一甩,于是她趴在马背上头脚不沾地,很是狼狈。 “驾!” 刘哲像是心里有气,狠狠挥动马鞭,马儿吃痛之下撒蹄奔跑起来,沈鱼只觉得五脏肺腑都掉了个,三天前吃的饭都要被颠出来了。 “刘哲,你个小人,你不是人,不是人……” “我咒你屁股上长粉刺疙瘩骑不了马!” “你这个坏心眼的,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一点关系……” 沈鱼就这样叫嚣着,路旁树林间暗暗随行的护卫们都强忍着笑,唯有许逍遥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时辰前亦北前去陵西坪报讯说王爷受了伤不知所踪,暗卫统领当即遣了他们十人前去搜寻。 陵西坪是广陵郡和上阳郡交界处的一处秘密山谷,不久前刘哲挑选了二十余人送往那里接受训练,他便是其中一个。陵西坪的人不准擅自离谷外出,不准探亲访友,不准与家中书信来往,更不准泄露训练的情况和分配的任务,说白了就是与世隔绝。 训练的方式很残酷,他不敢去回想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想念爹娘,想念沈鱼,可他不能出谷。训练的间隙他常常会回想起那一日刘哲将他唤到书房后说的话,刘哲说,人只有出息了,出人头地了,干出一番事来了,而后才能有资格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 他觉得刘哲的话很对。 他不想他爹爹一辈子卖鱼,他想他娘亲能有两件像样的衣裳,他还想体面的去沈家提亲,他想风风光光的迎娶沈鱼。 只是,这一次,他在雪地里看见沈鱼时,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他很清楚真正的刘哲并不是府里人平时所见到的那样,而刘哲喜欢上沈鱼,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悬念。 是啊,小鱼那样的,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 第二十五章 音书很倾城(一) 到达陵西坪的时候,候在那里的亦南和亦北换下了许逍遥一行人,继续护送刘哲回陵城。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离开的时候许逍遥没有回头,倒是沈鱼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多了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存在着,让她觉得有微微的陌生。 而此时刘哲却顾不了旁的,只简洁明了的问道:“擒住了么?” “回王爷,那女子受了重伤,暂时被关在王府,只待王爷回府后亲自审问。” “在她身上可有发现线索?” “末将不敢妄言!” 刘哲饱含深意地看着亦北,心中揣测着事情定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 回到陵城时已经过了子时,但沈谊和王仲都候在府门前。 “见过王爷!”在刘哲下马的时候,沈谊躬身道。 “先生免礼,快快进府商谈!” 沈谊看着被横放在马背上的沈鱼,忙上前将她抱了下来,想着贸然询问也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遂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刘哲吩咐王仲将沈鱼送到他的寝殿休息,完了也不管沈谊诧异的眼光,便急冲冲往书房而去,沈谊便跟在了他身后。 一路颠簸下来,沈鱼眼前早已天地旋转了,进了刘哲的寝殿她倒头就睡,似乎是没过多久天便大亮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却听见帷帐外豌豆的声音:“王爷,派去摩云山的人已经回来了,这便是那老先生所写的具体治疗咳症的方子。” “嗯!”刘哲貌似很赞赏,又对着帷帐看了过来,“小鱼很是疲倦,尽管让她睡,勿要扰了她。” “喏!”豌豆说着便退了下去。 接着沈鱼就听见刘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似乎是去书房了。她将脸埋在锦被中,想着昨夜身旁并无人,看来刘哲并未回殿中安歇。 正悠悠然想着,书房方向传来很重的声响,期间还夹着亦南亦北的怒喝声。沈鱼一个激灵,莫不是那女翅客顽固不化?她赤着双脚下了榻,奔到殿门方觉未曾穿鞋,便又奔回去套上鞋,这才往书房跑去。 亦南守在书房外,手臂一伸拦住了她:“小鱼姑娘,你不能进去!” “为何?” “那女翅客醒转过来后,贼心不死的对亦北下手,王爷此番审问,难保她不会借机伤人!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沈鱼嘿嘿笑着,讨好道:“那我就在外面听一会!” 亦南犹豫了,挠着头道:“这……” “让她进来吧!” 既然刘哲在书房里发了话,沈鱼立马泥鳅似的推门而入。 当她见到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刘哲案前的女翅客时,那震撼力度真是一个巨大啊,那感觉就好像突然有一天她在睡梦中醒来,豆荚突然跑过来对她说亦南喜欢亦北一样,会当场令她懵在原地的。 那个女翅客竟然是当日随刘斐入府的那名美姬,名唤音书。 音书看了她一眼,冷笑着道:“那日在树林里我却是看错了你二人,那般紧要关头却还能沉得住气,安陵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刘哲看了音书一眼,又在宣纸上画几笔,半晌后才问道:“恐怕你家王爷才是做大事的人吧,不然怎么连你都不惜动用上了?” 音书一愣,这安陵王很是精明啊,一句话就捏住了她的七寸。她确是刘斐的姬妾,且还是个会功夫的姬妾。然而她追随刘斐好些年了却依旧没有名分,刘斐也舍得她一次又一次的去冒险拼命。 见她神色闪烁,刘哲像是追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他道:“同你一道的那个黑衣人,你的师兄,为何要将小鱼带回去?莫非这也是你家王爷的意思?可是他要小鱼作甚?” 音书面色突然间难看起来,却紧咬着牙关不肯出声。 沈鱼隐约觉得不妙,难道事情另有隐情,且这隐情还和自己有关? “无妨,你不想在书房这干净地儿说,那本王就给你换个地方。”刘哲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腔调,手中毫笔已经将音书画了个大差不离。 音书依旧倔强的昂着头,依旧不言不语。 刘哲搁下手中紫毫,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亦南怀抱着剑刚迈过门槛,就听见刘哲说:“亦南,废去她的武功,扔到天香楼去!” ------------ 第二十六章 音书很倾城(二) 天香楼?亦南惊愕地看向刘哲,又看了看音书。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这么个倾城的美人被丢到那里,太可惜了。天香楼可是个虎狼之地,虎狼的不止是那些个嫖客,还有专门教训不听话雏儿的嬷嬷们。亦南曾听说有个丫头被卖到了天香楼里,因为抵死不从,嬷嬷们就把猫儿放进她的裤裆里,且还用棍子敲打那猫。可怜那姑娘的**生生被抓的稀烂,自那以后就半疯癫半痴傻了。疯了之后也没能逃脱堕落的命,天香楼的老鸨就将她留给了那些无钱消受头牌姑娘却又忍不住偷腥的腌臜泼皮,几文钱便能睡一晚上。 音书本是江湖中人,又随在刘斐身边多年,对青楼折磨人的手段自是不陌生。若是安好之下被扔到天香楼倒也可以自保,可是刘哲的命令是先废去她的武功。她是右手持剑,挑断右手手筋便是废了。 “怎么还不动手?”刘哲冷冷的问亦南。 “王爷,还是换亦北来动手吧!” 音书听罢瑟瑟抖了起来,亦北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她肩上的伤便是拜他所赐,若是他前来的话结局会是怎样,她不用多想就能知晓。 然而,她一旦说了,上阳郡景阳王府的路就是断了。不仅仅是断了,刘斐也不会让她留在世上。 一时间,音书无从抉择。 亦北散了她手腕上的绳子,执起她的右手便要动刀子,音书惊慌之下绝望了,哆嗦着嘴唇,话也说不完整了。 刘哲将那画好的画卷了起来,递给了亦南,道,“将这画儿送到景阳王府,亲自交给景阳王,权当是本王给他的回礼!” “是,王爷!”亦南领命出去了。 “说吧,”刘哲踱步走到音书面前,“说了本王就不会为难你了!” 音书耳上的红翡翠小滴珠耳环不停地晃动着,亦北手上一松她就跌坐在地,几欲奔溃之下她开口了。 缘由却果真是源于沈鱼。 那日在安陵王府被沈鱼踹了一脚之后,刘斐在音书的搀扶下先是回了悦来客栈,上了药后才启程回景阳王府。回府后的刘斐莫名其妙对一干姬妾厌恶起来,就连音书这样的绝色,他也淡漠了下来。 直到那一天晚上景阳王府的暗线来报说安陵王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一行五人,其中就有当日对他大不敬的沈鱼。听完,刘斐忽得愤怒地将面前一张画儿揉地成了团。 随后,音书和她的师兄便被授了任务,那便是在刘哲回程的路上进行拦截。而让刘哲答应永不进京只不过是个幌子,因为刘斐知道,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刘哲的心机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他嘴上答应了,也未必会兑现。 刘斐还知道,能丝毫不受约束而出现在书房奉茶的女子,对于刘哲来说肯定是极其重要的。所以掳走沈鱼,藏身于景阳王府,才是遏制刘哲的长久之道。 接了任务的音书当时就离开了,可没多久她又重新返回了书房,打开那被揉成了团的画一看,画上之人却是沈鱼。那时音书便明白,早已尝遍世间万种风情且还在不断扩大姬妾团队的刘斐,是对沈鱼这样的新鲜品种动了心思。 音书说的很是悲凉,“不愧是同根而生的兄弟,对女人的喜好都是一样的。王爷,你为音书作画,是为了让我家王爷晓得我已被你所擒。可我家王爷暗自惦念着你的姬妾,这一点,你不会想到吧?可笑啊,我伺候了他那么多年,为他效命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要去替他挟持他看上的女人……” 刘哲冷不丁说话了,“他一向是见异思迁的,这点,本王并不觉得惊讶!” “你们心底一定觉得我音书是个可怜人吧,哈哈哈哈……” 沈鱼一直默默地听着,对于刘斐因为那一脚而看上了自己,她多少有些吃惊,是不是老天怜悯她过了头,让她的桃花统统都赶在年前开了么?看了刘哲一眼后,她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不休。 刘哲皱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沈鱼一本正经,有模有样,道:“念佛,撵走烂桃花!” 刘哲失笑,亦北那样严肃的人脸上肌肉也抖了抖。 然而说出真相后已经镇定下来的音书却疾步奔向搁剑的架台,猛地拔出了宝剑对着沈鱼横刺了过去。 ------------ 第二十七章 王爷的乖乖大蚕豆 她的速度很快,刘哲和亦北只听见‘嗤’一声,那剑便刺进了沈鱼的心口。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小鱼!”刘哲的声音都变调了。 他手死死握住剑身以防止剑身深入,加之又害怕音书拔剑再刺,手上不由更加用力,被割裂的手掌立刻涌出鲜血来,顺着剑刃淌了下去。 亦北一个凌厉掌风而下劈在音书后颈处,音书晕倒在地,这才‘解放’了刘哲的手。 刘哲抖着手摸上沈鱼的脸颊,将她的头往怀里摁了摁紧贴着他的胸膛,倏然间反应过来后对着门外喊道:“太医,太医,快来人啊!人呢,你们都死哪去了?” 沈鱼张了张嘴,“王爷……” “小鱼,小鱼,你要说什么?” “别这样,门槛,门槛,过去了便是门,过不去就成了槛!” “你个乌鸦嘴,乌鸦嘴!”刘哲焦躁地恨道,陡增的嗓门震得沈鱼微微蹙起了眉头。 亦北掏出怀中小瓷瓶,抖了些粉在伤口四周,不多会太医一路小跑着前来,看到刘哲抱着沈鱼,老太医又惊又惧道:“王爷,你这样抱着沈姑娘,她会更难受的。” “那要如何?” “平放,然后拔剑缝合伤口。” 刘哲小心翼翼放下沈鱼后,对着太医肩膀踢了过去,吼道:“那你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准备!” 顷刻间王府中乱了起来,沈谊赶到的时候正碰上刘哲咆哮道:“治不好小鱼,本王把你剁碎了扔进山谷喂狼!” 老太医皱着苦瓜脸打开针袋,见沈谊进门,他像似见了救星一样,觉得自己的老骨头或许能保得住了。 沈谊轻步走到刘哲身侧,温和又冷静,“王爷,关心则乱,你瞧瞧小鱼她天仓开阔耳珠垂,是易聚福禄荫泽的面相,怎会挺不过去呢?”像是感叹,又像是给刘哲一个信号,沈谊又道:“到了大年初一那天,她就满十五岁了。” 刘哲听了忙问道:“小鱼是正月初一生辰么?” “正是!” 面上似有不易察觉的喜悦闪过,转瞬又被焦虑替代,不过刘哲好歹是略略平和了些。这时老太医怯怯道:“王爷,您还是安坐候着吧!” “是啊,”沈谊接口道,“就由我来给太医打下手吧!” 既是安陵王府的谋士,又是沈鱼的养父,在刘哲看来沈谊的爱女之心和他的担忧之心是一样的,因此他多少还是将沈谊的话听进去了。 音书还倒在地上,他嫌恶的看了一眼,对亦北道:“拖出去,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突然有了生杀的权利,亦北有点手足无措,是要杀了,还是废了,亦或是送到天香楼?唉,你这女人真是风魔了,先是伤了王爷,后又伤了小鱼姑娘,找死啊!明摆着是景阳王风流性不改,你怎么能迁怒到小鱼姑娘身上呢,她可是王爷的心,是王爷的肉,是王爷的乖乖大蚕豆!亦北无奈叹息着将音138看书网房。 …… “沈姑娘,你忍着点!” “小鱼,勿要害怕,爹爹在这里,王爷也在这里……” 沈鱼嘴唇泛白,强笑着道:“爹爹,初一那天,你和我,一起撒桃酒,可好?” “好,小鱼想做什么,爹爹都陪着!来,咬住帕子,听话……” “唔!” 随着沈鱼极力压抑的痛哼声,老太医拔了剑后开始清洗上药。伤口很深,沈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清晰可见,如此的剧痛对于男子来说也是很难忍受的,而她一个小丫头却是以极其坚韧的毅力忍耐着。 刘哲心急如焚,端起茶杯喝水,却是烫得出奇,心中怒气立刻升到了头顶。 他忍不住问道:“太医,可是快好了?” “回王爷,快了,快了!” “爹爹,王爷……”沈鱼低低地叫了两声后,疼晕了过去。 听到沈谊忧心的喊着‘小鱼小鱼’,刘哲脸色突变两步跨过幕帘冲到简榻边,握住沈鱼的手道:“小鱼,你醒醒啊,醒醒!” 老太医万分头疼道:“王爷,你轻些,沈姑娘失了血,加上剧痛,晕过去了。” “何时能醒来?” “老朽估料,约莫明日这个时候便能醒转过来,老朽这就去配药。” 刘哲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下去了,随后便将沈鱼的手背贴放在他脸颊上来来回回蹭着,“你不是常说‘遇事险恶,不行就撤’,怎的这次就没撤成功呢?”蹭了一会,他又道:“今儿我才知道你也是正月初一生辰,你快些醒来,到时候我俩一起办。小鱼,同年同月同日生是多么难得啊,我心里很是欢喜,你欢喜么?” 沈谊默默退了出去,站在书房前的冬青数旁,茫茫人海中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人相遇了,难道是上天注定小鱼要嫁给安陵王吗?看得出安陵王对小鱼是颇有几分真意的,倘若他甘心做个封王倒也罢了……许家那小黑皮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眼下这情形,安陵王怕是不会放手了。 ------------ 第二十八章 鱼,我所欲也(一) 老太医预料的很精准,第二天将近正午的时候沈鱼醒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她动了动左手,却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偏头看过去却是刘哲的脑袋。他歪在榻沿上睡的很香,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却浑然不知,盛炭火的盆子里已经没有了火星子,难道他是整夜都守在这里么? 沈鱼稍稍往榻沿挪了挪,奋力想将他身上毯子重新盖上,却是始终都差那么一点儿。就在她着急的时候,青豆正好进来了,笑着帮了她的忙。 “小鱼姐姐,你可是要喝水?” “嘘!”沈鱼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刘哲,问道:“一直守在这里?” 青豆点点头,轻轻道:“王爷执意如此,连沈先生也劝不动。” “他的伤口换药了么?” “换过了!” 沈鱼这才舒了口气,说她还是觉得倦,还想再睡一会。于是青豆遂悄悄退了出去。 茫然想了会,沈鱼伸手将毯子的两个角聚拢攥在手中,确保它不会再次滑落后才重新阖上眼睡了过去。 …… 午膳时分刘哲隐隐有了几分要醒来的迹象,惺忪间他觉得有东西套在脖子上,很是不舒坦。他使劲挣了挣,却是挣不脱,定睛一看却是毯子的两个角被沈鱼死死拽住,想来她是醒了之后帮自己盖了毯子,随后又继续睡下的。刘哲觉得很甜蜜,情不自禁握住沈鱼的手吻了几下后才轻轻地将她的手从毯子上掰开,重新放进了被褥中。 稍微活动了筋骨后,他想起了今日是腊月二十四。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岁末了,除夕过后就是自己的生辰。先前在宫里每逢过年都是酒筵、赏赐、歌舞,从无新意。而这次不一样,即将到来的大年初一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他定要给小鱼个大大的惊喜。 走在回廊中,他看见王仲正指挥着下人在打扫,殿宇楼阁的每一个角落都要掸扫,即所谓的扫尘。府中的青砖路早已被扫地干干净净,树上的积雪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好一副清朗的景象。嗬,在陵城的第一个春节,可真是让人期待啊。 “王仲,”他开口唤道,“府中可还有时下流行的料子?” 王仲提着袍角向他跑了过来,“回王爷,上好的料子府中不缺,可那些都不是时下流行的。” “哦?”刘哲挑起了眉。 “民间都在流传,说最新的衣料是从宫里流行出来的,还是卫公主开头的呢。” “怎么说?” “据说是卫公主在御花园一舞,惊动了梅花仙子,原本宽袍上绣的粉梅都纷纷变成了红梅,是以现下的巨贾商家都以给娇妻美妾买红梅绣纹的料子为荣呢。” 刘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心想那定是卫公主为了讨父皇欢喜而弄出来的段子,不过既然能风靡各地,到也不错。只是满大街的女子不论高矮胖瘦都穿红梅绣纹的料子,那又有何新意呢? 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要也罢!” 王仲一头雾水,很是参不透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在偏殿用了午饭后,豆荚来报说沈鱼还未醒,聊赖之下刘哲让小梁子把矮榻抬到了廊檐下,他要边晒太阳边看书消遣。 “王爷想看什么书?” “《诗经》吧!” 小梁子识字不多,却对诗经里的爱情句子颇为熟悉,就在他暗自感叹刘哲越来越有情调时,刘哲又道:“《论语》和《孟子》也一起拿过来。” “喏!” 和煦的日头下,刘哲翻了翻《诗经》就撂在了一旁,随手拿过《孟子》,看到其中告子篇的时候忽然来了劲头,连忙回屋用笔做了标记,脸上神色真是喜滋滋又乐淘淘啊! 他欣喜畅快的吩咐道:“小梁子,给本王取个漂亮的锦盒来,快去!” 小梁子拔腿便往库房奔去,没跑多远就又被刘哲叫住了,“顺便再给本王弄一匹大红色的绸缎来,另外,让芸豆豌豆她们都过来,去吧!” 说完,他无比惬意地往榻上一躺,用那本《孟子》盖住了脸庞,又无比惬意地笑个不停。 ------------ 第二十九章 鱼,我所欲也(二) 许是午饭吃多了,加上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躺了一会后刘哲竟然做了梦。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虽然身在梦中,但是他觉得很真实。 梦里,小鱼受了很严重的伤,和他共骑一匹马到了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有被冰雪覆盖的湖面,湖中有角亭,角亭四周都系着大红的绸缎,湖边积雪堆积的树枝上也都绽放了大朵大朵的红花。仔细看看,却是绸缎做的栩栩如生的布花。他抱着沈鱼踩着冰面往湖中亭走去,刚刚将她放在亭中安顿下来,沈鱼的伤口就奇迹般的愈合了。就在他觉得神奇的时候,沈鱼甩开一张大大的毯子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他还在疑惑冰天雪地中她如何弄来毯子的,沈鱼的唇就落在了他脸颊上。 原本应该是香软的吻,可是刘哲却觉得冰凉的很,他握住沈鱼的手道:“看你,嘴唇都冻僵了!” 沈鱼的手往后缩了缩,万分别扭道:“王爷,别这样,我不冷!” 他执着的握住不放,软糯的嗓音中含着十二万分的柔情:“怕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让本王给你暖一暖!”说完就把她的手揣进了怀中。 可沈鱼不仅一点儿也不高兴,反而带着哭腔,只嚷着:“王爷,王爷,你放过我吧!” “小鱼你别害怕,本王只是心疼你,绝无它意!” 沈鱼突然间浅笑起来,额,这笑声好生奇怪,不仅是一声紧接着一声的,而且仿佛还有男子的声音!!!刘哲满腔的热意顷刻间被浇个透彻,他骂道:“你这悍女,本王给你暖手你还讥笑我?” “王爷,你做梦了,我是小梁子,不是小鱼姑娘!” 刘哲反应了片刻,蓦地睁开眼一瞧,被他塞在怀中的正是小梁子的手,而周围站着豌豆芸豆青豆和赤豆,以及双手拢在袖中探头细瞧的王仲。 “滚,滚,滚……”某人猛地坐起身来,《孟子》啪得掉在地上,书页立即被风吹得呼啦啦翻了起来,敢情刚才那不是小鱼的吻,而是冰凉的书册。 “都杵在这作甚,都滚开!”他恼羞成怒了。 小梁子跪在地上苦着脸道:“本是给王爷盖毯子来着,可是王爷突然拉着梁壮的手不放,还要给梁壮暖手……” “你话这么多,是要本王缝了你的嘴么?” 小梁子忙惊悚地捂住了嘴,王仲见状忙撵鸭子似的道:“都散了吧,散了!” 豌豆给刘哲福了福,道:“禀王爷,小鱼已经醒了!” “哦?”他眼神亮堂,头顶小火苗也霎时小了很多,紧接着又故意装作不在意道:“本王知道了,你们都忙去吧!” 一干人等相继散去后,他三步变作两步往书房奔去。 小梁子扭头在他身后喊道:“王爷,锦盒和绸缎都按照您的吩咐备好了!” 刘哲刹住脚步,转过身绷着脸道:“罚你三日不许说话,违令就逐出府去!” 一言既出,豆子们便都如受惊的鸟儿般纷纷逃开了。 …… 因为是紧急救治,沈鱼受伤后就一直躺在书房的简榻上,刘哲也未下令将她挪窝。到了书房后,他果然见到了并未安分守己躺着养伤的沈鱼。 “可好些了?”他边问着,边强行将她按进被中,裹得只露个头在外面。 沈鱼可怜兮兮,不答反问:“身子躺地僵直,想换个姿势,行么?” 他一口拒绝:“不行!” 沈鱼咕囔着:“那一会喝药还是要坐起来的呢?” “本王自有法子,你安心躺着便是!” 沈鱼见哀求无效,便失望的看着屏风发呆。不一会豆荚送来了煎好的汤药,小丫头倒也自觉,放下药碗后便径直出去了,还将房门关了个严实。 一只受伤的人被裹成了蚕茧,滋味已经很难受了,若是再不说话,就是活死人一个。于是沈鱼随口找了个话题:“豆荚被王总管训了么?” 刘哲并不答话,只是用汤匙不停地搅动着乌起码黑的药。 “问你话呢!”沈鱼催促道。 面色不善的瞟了她一眼,某男命令道:“张开嘴!” 沈鱼警惕又吃惊:“作甚?” 耐住了性子,某男忙又换了副口吻,“来,听话,张开嘴!” 在飞快地理顺了揪成疙瘩的神经后,沈鱼明白刘哲是要亲自给她喂药了。虽然怕喝药,但是想着早喝完刘哲便能早些离去,他早些离去自己便能从蚕茧做回人,到不如一口气吞下药,省的麻烦。 可刘哲却并不是用汤匙往她口中喂药的,他做了个惊人的举动,那举动竟然将沈鱼骇地圆睁着双眼,心里感叹着同是十五岁的人,怎滴他就这么老道,而自己却是个生瓜蛋子呢? 刘哲舀了半匙汤药存在口中,接着俯下头对准了沈鱼的嘴。 汤药味和他身上因为熏香而余留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沈鱼紧张的抿住了嘴。 药很苦,刘哲含在口中很是不悦,加上他借机一亲芳泽的想法又驱使着他,他不耐地伸手捏住沈鱼的小下巴逼迫她张开嘴,汤药便灌进了进去。 可恨的是,他就那样小口小口的喂着,喂一口亲一次,小半碗的汤药竟磨蹭了好大一会。最后一口的时候,刘哲趁着她咽药的间隙含住了她的唇瓣,双手稳住她的头,用轻允的方式温柔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 第三十章 鱼,我所欲也(三) 此后的两三天里刘哲自告奋勇的将给沈鱼喂药的活揽了下来,于是一帮豆子姑娘们很是清闲。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所谓事情有两面性,这一点在刘哲身上得到了极具说服力的印证,因为他在甜蜜之余也的确苦地够呛。 当然这里的‘苦’并不是指喂药这举手举口之劳的活儿把他给累着了,而是说他自己身上也挂着伤,在一日几遍的给沈鱼喂药后,还得把他自己的那份汤药也喝了。是以后来每每有豆子姑娘端药送过来时,刘哲心里便条件反射的打嗝,打出的饱嗝中皆是汤药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被府中的丫头们戏称为‘汤药王爷’!刘哲晓得后也不气恼,只对打小报告的小梁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所幸他二人恢复地都很快,到了大年二十九这天,沈鱼已经能为了躲避刘哲的喂药而在房里小跑了,仓皇中还打翻了药碗。 小梁子耷拉着肩膀站在屋外,压低了声音唤道:“王爷,王爷!” 刘哲正为逮不住沈鱼而着急,听到小梁子的叫声,没好气的问道:“何事?” “景阳王遣人送礼来了!” 他不耐道:“让王仲收下便是!滚吧!” “王总管让问问王爷,如何回礼?” 这么一来倒是让刘哲想起了音书,他略略思索了下遂吩咐道:“小梁子,你去通知亦南亦北,让他二人安全护送音书回景阳王府,不得有误!” “喏!” 小梁子领命离去后,刘哲笑道:“瞧你这利索劲儿,应是好了七八分了。加上你这几天也睡够了,今夜便和我一起守岁吧!” 沈鱼没有拒绝,却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音书若是留在安陵王府里或许还能有活路,回到上阳郡可就不一定了,你何必为了打景阳王的脸而葬送她的性命呢?”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你不觉得么?”刘哲拉住她的手,“她无故害你受伤,不能轻饶,但是我不能背负着滥杀兄长姬妾的名声……所以,还是让刘斐亲自动手吧!” 沈鱼长叹了口气道:“若是景阳王能念及旧情留她性命就好了!” “她若能活下来,必定是刘斐给了她戴罪立功的机会,那样我们就麻烦了。与其好心怜悯她,”刘哲凑过去咬住了沈鱼的耳垂,“你倒不如怜悯怜悯一片伤心的我吧!” “你有何伤心事啊?” 刘哲佯装悲愤:“想我堂堂安陵王,凤表龙姿,至今尚未娶妻不说,连姬妾也不曾纳一个,好不容易真心欢喜上个丫头,可人家偏偏执拗的很,至今也不肯从了我!” 沈鱼白了他一眼,道:“王爷是未娶妻,也没有姬妾,可宫里小宫女的豆腐你肯定吃了不少吧?” “哎呀呀,小鱼你这可是吃醋了?宫里的嬷嬷都说女人吃醋看似生气,实则是厚爱,醋劲越大,爱之越切……” 沈鱼阴森森笑着,手却不自觉掐上他的脖子,却被刘哲打落摁住了。 “从你醋劲十足这点上能看出来,你爱我是如此之深啊,不过,不要迷恋我,我会上火的哦!” “……” 这一年没有大年三十,团年饭便安排在二十九晚上了。 刘哲并无家室,在陵城亦无亲朋,于是他便要求王仲说团年饭不要太过铺张lang费了,只当做是家宴便可。虽说是小宴的规格,且被邀请入宴的也不过是沈谊父女二人,可那满桌子的菜肴却是花样繁多丰盛极了。肥鸡肥鸭猪肘子自是不必说了,光是桌中央那条代表着富裕和年年有余的木雕大鱼,就和新鲜的一模一样。 小宴开始前王仲就开始安排府中下人就开始燃放鞭炮,席间沈谊将一串红玛瑙珠串送给了沈鱼,她很是欢喜,当下就套在了手腕上,皓白肌肤衬得那玛瑙愈发的色泽鲜艳。 “谢过爹爹,惟愿爹爹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沈谊呵呵笑着:“小鱼儿有心了!” 刘哲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递给了她,她打开一看却是个好看的红底黑福字,旁边裱着素雅的花纹,大有永远保留住福气的意味。 “多谢王爷了!” “你就没什么吉祥语要说么?” 额?沈鱼稍微有些犯愁,她觉得这个除夕虽然是在王府里过的,但是却没有繁文缛节,而且年味也十分的浓重。可现在刘哲要讨个吉利话,她要说什么才好呢? “爆竹除旧,桃符迎春,小鱼祝王爷来年得万方之欢乐,拥绵延无疆之福泽……” 听罢沈鱼的话,刘哲喜得眉眼都看不见了,沈谊心里却咯噔一沉,这话能是对一个封地王爷说的么,若是传到宫里还不是掉脑袋的大罪?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夹了块猪蹄膀放进她碗中。 沈鱼有些错愕,却也未再做声,刘哲也就当做没看见,自斟自饮了一杯。 ------------ 第三十一章 鱼,我所欲也(四)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歌舞姬前来助兴,三人便都多饮了几杯。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沈鱼见刘哲一仰头便将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心里便知他是海量。而沈谊是个浅尝即醉的人,很快便称不胜酒力要提前离席。 刘哲对沈谊相当照顾:“来人啊,送先生回房休息,奉上醒酒汤!”说完,扭头问沈鱼:“可是吃撑了?随我去花园消消食吧!” 沈鱼摇着手中的肥鸭腿:“过一会吧,这还未啃完呢!” “好大一只吃货!”刘哲饮尽杯中酒后撩袍起身,埋怨道,走到她面前夺下那冒油的鸭腿,“我数了,你都吃了六只鸭腿了!” “一年到头的,你就不能让我吃顿十二分饱的么?”沈鱼伸手想要抢回,却被刘哲一把拽起了身。 他好心提点道:“饱暖思yin欲,别忘了!” 一只鸭腿而已,和yin欲有毛关系啊?不给吃就算了呗,还这么多道道儿!沈鱼气鼓鼓的背过身不去看他。 刘哲遣退了歌姬,从身后抱住沈鱼,轻道:“不是说好要一同守岁的么,吃的太饱容易犯困,你若睡过去了,我的惊喜给谁啊?” 惊喜?沈鱼抬了抬发沉的眼皮,莫非还有重赏在后头? “走,去外头醒醒酒去!” 苍天啊,怎么头重脚轻呢?酒劲上来了么?那厮的脸怎么重叠着乱晃啊! 临往后花园去的时候,刘哲把未动过的食肴赏给了豆子丫头们,然后就拉着沈鱼前去了。后花园有个别致的名字,叫虞园,据说是宣陵王刘涣的一个爱妾十分喜爱虞美人,刘涣便命人在园中植遍了虞美人,花园也因此而得了名。 民间都说晋朝自太祖皇帝开始便多出情种,当年的太祖皇帝因女将哥舒月另嫁他人一事而生生吐血;元宗皇帝独爱明仁皇后而未立一嫔一妃;而刘哲的爹当初因为看上了民间女子舒青芜而执意要立她为太子妃,并不惜违背明仁皇后的旨意。 到了刘哲这一代,姬妾成群的刘斐,已经有了太子妃和良娣的刘睿,相较之下,倒是显得刘哲逊色了些。 不过咱们的安陵王为了俘获鱼心,今夜倒是大费周章啊! 虞园中一片清朗,寒凉之气让沈鱼觉着舒爽了不少。被刘哲拉着经过映月湖时,她忽然顿住了脚,惊奇地指着前方簇拥着的红花,道:“寒冬腊月怎会有那么大朵的花儿?” “这有何奇怪的?”刘哲淡淡道。 沈鱼撇开他奔了过去,凑近了闻了闻,又摸了摸,这才回头道:“竟是绸缎做的布花?” “不然!” 听刘哲那样说,她开始一朵朵挨个检查起来。待她寻到了花丛中那朵白中带粉点的真牡丹花时,她愣住了,牡丹?开在腊月里的牡丹? “小鱼,你瞧,这牡丹也带着点点儿……” 也?沈鱼正琢磨着这个‘也’是从何而来时,刘哲却悠然道:“你就是那带着点点儿的牡丹,注定盛开在我的心田里,与众不同,让我欲罢不能!” 额,弄了半天是拿那粉点点和自己脸上的小雀斑们做比较呢。那个女子不爱美?你不提雀斑会死么?这厮真是让人恨到牙痒痒了。 “来!” 沈鱼又被刘哲拖着往湖边走去,只见微亮中,湖边一块岩石上放着个锦盒。 “给我的?”她疑惑的问道。 “打开看看!” 沈鱼依言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本《孟子》和一只嵌珠白玉簪。 “这根白玉簪是我满月时北国的使者赠送的,说是给未来的王妃准备的,现在我将它给了你,你可明白我的心意?”说着刘哲将那簪子插进了沈鱼的发间,“你且要应允我,不管在哪儿都要戴着它,它就是替我守护着你的……” 苍天啊,这簪子通体洁白,且那镶嵌的珠子比龙眼还大,若是张扬的戴着外出,小偷强盗土匪不接踵而来才怪呢?亏你能想得出来!!!沈鱼心里念叨着。 “想什么呢?” “额,啊,我在想,这簪子太贵重了,会惹来小贼和盗匪的!” 刘哲笑笑:“我命人在簪身上刻了字,即便是失窃了,旁人是万万不敢用的,当铺也铁定不敢收!” “刻的是什么字会如此神奇呢?” “御赐!” 沈鱼的腿瞬间软了,刘哲接住了她,问道:“你这般欣喜么?” 她嘿嘿笑了两声,苦着脸道:“真是惊喜,惊喜啊!” “还有这个!”刘哲将那本《孟子》取了出来递给她。 这厮还真会玩花样,先是来个重磅的礼,现下又是圣贤典籍,小心肝儿一时间还真是吃不消啊,吃不消啊!那感觉就好似刘哲用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屁股上烫了六个大字‘安陵王的女人’一样,旁人看不见,自己却一摸就摸得到,唉,无奈啊,攻势太猛了。 “咦?这里还用笔画出来了,”沈鱼轻轻读出了声,“鱼,我所欲也……” 刘哲猛地合上书册,道:“行了,你只要记住这一句就好了!” “鱼,我所欲也?你竟然借典籍示爱?肉麻啊肉麻,笤帚呢,赶紧扫一扫掉落在地上的鸡皮疙瘩,你这人搞起这一套来,还真是……还真是对圣**不敬耶!!!!” 拥住沈鱼,刘哲笑道:“不敬就不敬呗,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这时,洪亮的钟声穿过沉沉夜色,传到了安陵王府。这是摩云山上的‘分夜钟’,除夕夜闻钟声以分岁是陵城人万古不变的习俗,嗬,从这一刻起,就是大年初一了,十五年前的这一天我们出生了,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让我们一起度过,好么? ------------ 第三十二章 赐婚 沈鱼不得不承认,面对着刘哲,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还真是美妙。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在陵城生活了十多年,还没有哪家的男娃这么青睐她呢!咦?不对啊,他说的那句话有漏洞,嗬,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一起度过,那除了大年初一之外的三百五十九天呢?哎,想来他是光顾着惦记这最重要的一天了,而把其他时间都忽略了。咦?又不对了,怎么自己心里竟然存了这个盼头,盼着能天天和他在一起呢? 果真是到了深陷其中而无可救药了么?沈鱼有些拎不清爽了。 既然钟声都响了,岁也守了,也该回房安歇了。 她打了个抑扬顿挫的哈欠道:“好困啊!” “那我们歇息去吧!” 听着刘哲的话,沈鱼忽的觉着那是一种夫君和娘子之间再自然不过的口吻。今夜是怎么回事啊,怎滴脑中净是这些‘腌臜’的念头呢? 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打岔道:“好怀念我房里的那张硬床啊!” 她本是想让刘哲明白她要回自己的小房里去睡这个事实,可刘哲不知是真没明白还是故意的,竟然接口道:“那便去你房里好了!”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同榻而睡!”沈鱼说的很顺溜,“你伤在后背,只能趴着睡。而我伤在前胸,只能仰着睡。还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比较好……” 刘哲笑着反问道:“我趴着,你仰着,不是正合适么?” “啊……”沈鱼张着嘴,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被呛得猛咳起来。 说笑归说笑,刘哲却丝毫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回到前殿后二人说好了天亮之后一起去摩云寺,然后就各自回房了。沈鱼小心翼翼地拔下白玉簪放进那锦盒中,将锦盒塞在被褥下,又在上面拍了几下后才安心的睡了。 正月第一天,万事皆抢早。 睡到天刚蒙蒙亮,沈鱼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想到许逍遥人在外地,许大伯和许大婶这个年定是过的很不热堂,如果赶去拜个早年,或许能让他们开心些。 一路上见到不少街坊邻居,她就不停地打着招呼,到了许逍遥家正好赶上许大伯在煮汤圆,嘿嘿一笑后自己搬了个板凳坐下吃了一碗。和许大婶絮叨了近半个时辰后,她又到村上疯了一圈,早起的娃娃们见了她都乐呵地涌上去,她也就分别散了些从王府带出来的糕点饼子。 如此闹腾嬉戏了一通,回到安陵王府已是辰时。甩甩小辫儿正要进府,她发现一匹快马朝着王府而来,马上之人利落地跃下马直往府里而去,手里还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 “圣旨到!安陵王刘哲接旨!” 沈鱼猫腰顺着冬青树悄悄跟到正殿,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蓦地安静下来,她从冬青树的桠缝中看见王仲和豌豆她们跪了一地,而跪在最前面的正是刘哲。 来人拉开圣旨,声音异常洪亮的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荀氏女荀茉娴淑大方、品貌出众,朕甚悦。今安陵王年已十五,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荀茉待自闺中,与安陵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安陵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元宵节完婚。” 刘哲脸色一片漠然,凤眸中更是不见喜悦,他僵直着身子,连谢恩都忘记了。 传旨的人疑惑道:“安陵王?” 经他提醒刘哲这才以头磕地,艰涩道:“谢皇上隆恩!” 那人将圣旨合拢后递给了他,微笑着道:“恭喜安陵王了!” 刘哲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父皇厚意,倒是让刘哲受宠若惊了!” “皇上疼惜安陵王,这荀氏一族可是出了名的富足,而未来的安陵王妃也是个大美人,且她的娘亲还是傅昭仪的嫡亲妹妹……” 言下之意,你安陵王不得亲生母亲的待见,靠着妻族的裙带支持,倒也不失是个极好的出路。可这话落在刘哲耳中,却是莫名的讽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父皇的想法,但是以后他怕是很难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况了。 那人笑眯了眼,仿佛是自己受了赏赐一样,看那样子,八成是得了傅昭仪照拂的宫人。 刘哲保持着那得体的笑,便让王仲领着那人歇息去了。 随即他扫了一眼身后的丫头们,问道:“小鱼呢?” 芸豆答道:“一大早便回许庄了,这会差不多也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都下去吧!”他恹恹地挥手道。 ------------ 第三十三章 我不是魏王 沈鱼窝在冬青树后,呆傻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荀氏一族?富足?大美人?这些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他领了圣旨后便问到自己,定是怕自己知道吧? 一颗鸡蛋被放在滚水中煮了一整天,突然间被扔到雪堆里,是什么样的滋味?眼下,她不就是那颗鸡蛋么?甜蜜了大年二十九一天,正月初一被踢出了局。白玉簪子,腊月牡丹,还有那句关于鱼的表白,有毛用啊?圣旨一下,他就要娶旁人了!沈家没权没势只有草民两只,还都是领着安陵王府钱粮的下人,自己长得既不沉鱼也不落雁,一旦安陵王妃进了府,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么?此时此刻恐怕整个王府的人都在心底怜悯她了吧! 极力让那颗揪着的心松弛了下,她扒开冬青树回了房。 途中遇见豌豆,她佯装乐呵地挤了挤眼,殊不知果然看见豌豆摇头惋惜的神情。 “小鱼,你这是……刚回来?王爷他没唤你前去吗?” “没有啊!” 她打着哈哈,心里却想着,唤我前去干什么?告诉我他要娶妻了么? “小鱼?”低低的声音响在身后,她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我们去摩云寺!” 沈鱼胸口憋闷难忍。她混迹于市井,不是那些在深宅大院里悲春叹秋的富家小姐,对于要嫁怎样的男子,她从未认真地考虑过,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能和爹爹过的稍微好一些。 然而此时,刘哲在身后唤她,竟然让她很无措。 “好嘞!”她未作多想,只是猛地转过身去,带着惯有的狡黠和贼兮兮的可爱。 那一瞬间,刘哲几乎就要认为她真的还不知情,但是下一刻他就瞥见她紧握着的拳头,那晚在树林里被蒙面人挟持,她也是这样,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忐忑。 沈鱼越是这样装作满不在乎,刘哲越是难受。 …… 前往摩云寺的途中,沈鱼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王爷,今儿你开心么?” 刘哲对上沈鱼清泉般澄澈无垢的眼眸,道:“自是开心的。” 沈鱼神色一僵,旋即又恢复如常,是啊,今儿赐婚的圣旨下了,你自是开心的。 “离摩云寺还有段路,不如让小鱼给王爷讲个故事吧!” 刘哲点头说好。 随即沈鱼便吐沫横飞的说了起来,“据说有一天魏王带龙阳君去钓鱼,龙阳君举着鱼竿忽然泪流满面。魏王忙问他,你哭啥?龙阳君答道,为我钓上来的鱼啊。魏王又问,为何呀?龙阳君抹泪回答说,我钓到大鱼的时候就想把小鱼扔了,就好比现在大王喜欢我,可是一旦有了旁的美人,我就会像那条小鱼一样被大王扔了,如何能不伤心呢?。魏王一听就火冒三丈了,当即就说,以后谁敢向孤进献美人,孤诛他九族!自那以后,龙阳君的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哈哈哈哈……” 刘哲脸色难看极了,他停下脚步,问道:“你知道了,是么?” 沈鱼本是个装不住事的人,现下听他那么一问,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她跳脚吼道:“我都听见了,你要娶那个什么茉的!” 刘哲见她暴怒,心里倒是稍稍好受了些,遂道:“是旬茉。” “哼!你倒是记得清楚!” “小鱼,”刘哲扳过她的肩膀,“我不是魏王,你也不是龙阳君……” 沈鱼见他半天才表了这么个态,再一次跳脚,威胁道:“你要是娶了那什么茉的,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一句‘我不是魏王,你也不是龙阳君。’在沈鱼看来,刘哲是想表明他不会像魏王那样照拂龙阳君的。 可刘哲却是另一番意思,他不是魏王,因为他不能诛了那塞了美人给他的人,那人是天子,是他的父皇。而沈鱼是女子,当然也不是龙阳君。 未到摩云寺就发生了这样的口角,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这一别扭就是好几天。 沈鱼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也是沈谊悉心爱护的宝贝。加上她不认为在这件事上她有什么错,因而只是懒懒的躲在屋里,心里盘算着若是刘哲能炒了她鱿鱼,倒也是不错的,至少以后都不用再面对着他了。 而刘哲却是苦不堪言。他不能抗旨,也就不能给沈鱼承诺,他只寄希望过些时日,待她气消了,和她好好谈一谈,再上个折子恳请皇上下旨立她为安陵王侧妃。 他以为,有了他的爱便是足够了的! 只是他没料到,事情却大幅度偏离了他所期望的,直朝着那山间沟壑里滑落,让他心惊胆颤。 ------------ 第三十四章 美人夕瑶 沈鱼悄无声息地离府出走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她本是个不容易服输退让的性子,在二人别扭的那些天里,她看到王仲自大殿里进进出出,每每出来都带着刘哲的命令。今儿说婚期紧张,安陵王府就不用重新修建了;明儿就有专人来给刘哲量体裁做喜服;再后来荀氏的人来了一趟,像是送陪嫁礼单来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也都显示着安陵王的大婚之礼是既定事实,不会有更改了。 正月十四晚上,她无意间听闻豆荚说漏了嘴,说王爷不亲自去迎亲,荀氏的送嫁队伍到达陵城地界时,刘哲的堂兄江越王前往代迎。当时她心下便打定了主意要走,趁着豌豆忙活不在房里的时候偷偷收拾了个小包裹,从后门溜了。 小包裹里不过些许钱财,虽然她暗暗发誓安陵王府的一只苍蝇都不会带走,但这是她辛苦干活赚来的,更何况,冬天的安陵王府里也没有苍蝇。 就这样,她开始了新年里的出逃。姑且就算是出逃吧,他忙着大婚,怕是连派人找寻的心思都没有吧。 她一路向北而行,行至大半夜时就熬不住了。天寒地冻的,她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无奈只能找了户农家的草垛将就了半夜。天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被装在马车里缓缓前行着,大骇之下她浑身汗毛都一根根站起来了。 扒开身上的干草,她看到了落日余辉中长长的运着粮草的车队,至于自己是怎么混进来的她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难道是昨晚迷瞪那会被连人带草搬到了马车上?天,这也太神奇了!显然这会儿她已经不是在陵城境内了,因为驾着马车的人偶尔说上两句,口音和陵城方言差的太多了,她心里有些发憷,她睡了多久?这到底又是哪儿? 车队一直前行着,直到天黑透的时候才宿营。 那一帮子人拾柴的拾柴,搭锅的搭锅,似乎并没有人知晓干草里还有个大活人。沈鱼弓着身子钻出马车,不管这伙人是干什么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牵扯上的好。 夜色浓黑,加上她动作轻巧,逃离竟然出奇的顺利。 …… 经过了一整夜的折腾,第二天天亮时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街市上。好久没吃东西,加上后半夜还下了雪,她冻饿之下有些发晕。肩上的小包袱还在,钱袋却不翼而飞了。走在街上,她眼神不停地四下搜寻,迎面走来个lang荡子,见她一脸清秀,头发上全是漂亮的雪霜,忍不住伸手勾起了她的下颔,“哟,小丫头,你哪儿来的……” 沈鱼狠恶恶打掉他的手,“小心我弄死你!” 那人猥亵地笑,“真有个性,饿了吧?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就去拉她的手,沈鱼一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脚踢向那人的下身,那人嗷叫起来,她见状脚底抹了油般撒腿便溜! 直到远远的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她才停下喘气,又一阵眩晕后,啐道:“呸!真该踢死你,让你断子绝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想想,心又酸了起来,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洞房了吧!那薄情的人不想也罢,先要解决温饱才行。猛地瞧见不远处的包子铺,她叹道:“要是有包子吃就好了!” 沈谊曾教导她不吃嗟来之食,可现下,她脑中再也想不起半丁点儿圣人之道,敢情那人正在王府中身着裘皮拥着娇妻享着美食,她却要饿死街头么? 她挪到那铺子前,伸出那只白净的小手,朝老板大嚷,“我要一个肉包子!” “肉包子一个!” 老板的包子递过来,她欣喜若狂的去接,结果却被另一只大手夺去。 看着即将到手的包子留着眼泪向她挥手告别,她怒了,怒睁着一双大眼睛,手指着那只手的主人,怒道:“那包子是我的!” 男子皱着眉转身,疑惑地:“我付了钱的。” 沈鱼一下子蔫了,手也缩回来,完了,没钱…… “给她吧!” 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传来,她蓦地抬头,额,是个美人。沈鱼觉得对方美,不仅仅是因为那女子要给自己包子,而是因为她的确美。 爹爹常念叨的那句诗,怎么说来着?额,好似是‘玉容寂寞梨花朵,胭脂浅淡樱桃颗。’对!就是这样!她有着一张绝美的脸,白皙纯净,像满树的梨花般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因为寒冷而微红的双颊像是给雪白的梨花缀上了一层粉霞,真真是个美人! 虽然一身素雅的衣着,但美人周身散发的却是尊贵的气息。她发间并无过多的装饰,耳畔微微晃动着的东珠耳环却让沈鱼暗自惊了下,那东珠比起白玉簪上镶嵌的那颗略小了些,却也极其圆润光泽的。 那美人对她微微一笑,‘抢’了她包子的男子像是很顺着美人,直接将包子给了她。几口将那包子消灭后,她见那美人就要离去,于是立马跟了上去,还颇为用力的推开美人身边的男子。 她紧紧抱住美人的手臂,眼神也因着一个包子下肚而明亮了起来,“你好你好,我叫沈鱼,你可以叫我小鱼儿!” “你想……做什么?”美人儿倒是有几分警惕,她瞧出来了。 沈鱼咬了咬唇,“我是从晋朝来的,钱袋丢了,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 “收留你?”美人倒是聪明,直接问了出来。 “不行。”那男子抢先回绝道。 虽然他语气淡淡的,但沈鱼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千次‘坏人’了。 “为什么不行?我给你干活还不行么!” 美人“哧”地一声笑出来,又转眸去看那男子,略微敛起笑意,“这样吧,先带她到客栈住下,反正你的马队还没回来。” 沈鱼一听,星星眼了。她觉得美人不仅人长得好,身材好,心地也好,啥都好! “好!只要有地儿住就行!”她转念一想,吃了人家的包子,又寻到了落脚地儿,连人家名儿还不知道呢,于是又凑上去,“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呀?” “安夕瑶。” “夕瑶……那我叫你夕瑶姐姐好不好呀?” “好。” 见美人委实亲切,沈鱼心里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她拉着夕瑶的手异常有兴致地挑着街旁的好客栈,而那男子则被抛在了后头…… ------------ 第三十五章 那只坏货追来了?(一) 路过广聚轩的时候,沈鱼摇摇夕瑶的手臂:“夕瑶姐姐,你看你看,这家酒楼多气派,咱就在这用饭吧?” 夕瑶点头答道:“既然小鱼说好,那就这里吧!” 沈鱼这才发觉那男子一直紧随在后头,忙低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儿?” “赫连城!” 她哦了一声后就大步跨进酒楼,嚷着鸡鸭鱼肉都各来一份,赫连城见夕瑶和她很是亲近,又加了几样甜点,于是沈鱼就很满意的托着腮,只待饭菜上桌。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广聚轩不愧是平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上菜速度特迅速。饭桌上,夕瑶和赫连城都规矩地执筷,只沈鱼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左手鸡腿右手鸭脖,偶尔瞧瞧坐在她对面的两人,边吞咽边稚声问:“你们、是一对儿么?” 夕瑶看了赫连城一眼,放下碗筷,道:“我去给小鱼买件新衣衫。”说罢便推椅走开了。 沈鱼嘴里咬着筷子,眼珠子好奇地在赫连城身上转了一圈,狡黠地问道:“赫哥哥,你喜欢夕瑶姐姐,而她不喜欢你?” 赫连城干咳几声,纠正道:“是赫连哥哥!” “哦哦,复姓,复姓更显威武!” 夹起一块鸡腿放到她碗里,赫连城闷闷道:“小丫头那么瘦,多吃点肉。” “我觉得你跟夕瑶姐姐特般配,你们将来肯定能在一起!嘻嘻。”沈鱼抓起那块鸡腿咬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抹嘴巴,“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美言美言!” 此时在沈鱼心里头只有要撮合这对小情侣的想法,似乎已将自己的不快之处通通抛之脑后。她刚跄着小步子走出酒楼,迎面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吓得她心儿肝儿都快跳出来,急急忙忙躲进一旁的小摊后,小脸皱得像个核桃,嘴唇哆嗦着,“完了完了,他他、他怎么到这来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是刘哲。刘哲身后那几个便装护卫里就有亦南亦北,还有两个是她叫不上名来的,上次见过略略有些面熟而已。他们这是来抓人的,还是另有要事?照时间来算,新婚的他不要带着他的王妃进京见圣么? 正寻思着要怎么办,肩头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下,沈鱼弹簧样一下子跳了起来,见是夕瑶,忙扑进她怀里,颤抖着声音,“夕瑶姐姐,后、后面有人要抓我回去!” 夕瑶凝着眉侧头往身后看了眼…… 熙攘人群中,倒是有个颇具贵族气质的俊朗少年,他剑眉星目,面带急色,目光在集市上四处穿梭,显然是在找人。再看看躲在身前的沈鱼,夕瑶突然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拉起她的手绕过摊位迅疾地走进一家做衣裳的店里。 沈鱼蹿到门槛前顾盼了番,看着那少年渐渐走远了,她才抚着胸口叹一声,“幸好幸好……” 夕瑶挑了一件月青色的棉衫递给她,难得调皮的微眨着眼眸,“他是谁呀?” 接过衣衫,沈鱼闷哼了一声,赌气道:“一只我不认识的坏货!” “我见他穿着不凡,想来小鱼你的身份也是不一般。你跟他闹别扭啦?”夕瑶微笑着,眼神扫过前排的衣裳。 某人抽了抽鼻子,死硬道:“那个,我才没跟他闹别扭呢……”话虽这么说着,眼圈儿却红了。 夕瑶觉得小鱼可爱,又忍不住问,“他对你不好?” “分明是他娶了别人!”沈鱼咬牙切齿,“这个没良心的,以后就算毒蛇毒死他了我也不管!” “你说你是晋朝来的,倘若他不在意你,怎会千里迢迢来寻你?或者……他见你跑了,不娶别人了呢?”夕瑶安慰她。 见她糊里糊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夕瑶笑着指了指她手里攥着的衣服,“你先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回酒楼里再说。” ------------ 第三十六章 那只坏货追来了?(二) 平城是北国的都城,服饰上和晋朝还是有不小的区别,就说夕瑶给她买的这件,漂亮是漂亮,但腰部那根宽帛带却是系在身后的。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沈鱼掀起了帘子正要唤夕瑶帮忙,却见一个陌生男子拉着夕瑶的手正要走,这男子看上和赫连城年纪相仿,长得还行,但是身上透露着的那股子傲气和冷酷劲儿,就无端的让沈鱼觉得他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 见夕瑶不太情愿跟他走,沈鱼探出头去想打个圆场,“嘿,你好!” 那男子立即冷漠道:“滚!” 沈鱼一听来气了,刘哲都没用这样的口吻凶过我,这男子是那根蒜苗啊?仗着自己长得俊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这平城是你家的啊?待我唤来了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赫连哥哥,揍你个鼻青脸肿外眼眯缝,看你还横不横! 于是她头一抬,不甘示弱道:“我夕瑶姐姐已经有男人了,你哪来的,就滚哪里去!” 岂料那男子很不客气地伸臂推开了她,她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怀里抱着的小包袱掉落在地,“咣当”一声脆响,似有首饰掉出来。 她连忙去翻那小包袱,看到那只白玉簪时,她眼睛一亮,随即又疑惑了,明明没有带出来呢?这么想着,她伸手就要去捡,殊不知那冷酷男子却抢先了一步。 包子可以被赫连哥哥抢去,可这簪子绝对不能被这人抢去!!!她起身便去抢,可是那男子身量高,手也举得高高的,可怜她小矮个够不着。 “那是我的簪子!快还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那人打量了下簪子,又打量了下她,皱眉反问道:“这是你的?” “自然是我的!不然你以为呢!哼,坏货!”说罢她又踮脚去够。 那人态度似乎好了点,手一伸:“你的东西,还你!”说完就强行拉着夕瑶的手走出店铺。 远远地,风将他俩的话音吹了过来: “放手……小鱼刚来平城,我要把她安顿好!” “你似乎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关心过头了。” …… 杵在店里,沈鱼紧紧握着白玉簪,忿然道:“这男人怎么这样?” “那男人怎么对你了?” 猛一回头,天哪,刘哲正竖着凤眸盯着她,样子很可怕,像是要吃人了。 ps:亲们,有木有觉得这两章的感觉不太一样呢?嘿嘿!是系列文情节交叉的需要,也是为了不让人物和情节带来太大的差异,水水先动了笔,小牧哥哥只是在此基础上安了头和尾哦....捂面遁走.... ------------ 第三十七章 共浴 刘哲其实并未发火,俊脸上也瞧不出丝毫盛怒的征兆,但是沈鱼平白就心虚了,就好像是她暗地里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只听他淡淡问:“那男人欺负你了么?嗯?说话!!!” 沈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是我新交的姐姐的朋友……” “哦?新交的,姐姐的,朋友?”刘哲挑眉,若有所思,额,你还有心思交朋友,不知道爷急的眼睛都充血了么? 某人见他喃喃自语,忙捣蒜似的直点头。 话锋急转而下,“你很能跑啊?” 咦?怎么听这话的语气不太对劲儿?沈鱼这才明白过来,他脸上的平静是假象。恰巧在这个时候又瞥见亦南不停地对她使眼色,亦北却不动声色的用手肘抵了抵亦南。 “其实,也没跑多远……” 她话刚出口,刘哲的小火山一下子就从深水之下喷涌而出了,“没跑多远?多远才叫远?你知道这是哪儿么?平城啊,平城是哪儿你知道么?是北国的都城啊,你腿没跑到断掉么?你脑子被门板夹了么?还是哪根筋搭错了?你知不知道本王……本王这一队护卫都很忙的……” 说完抬起沈鱼的脚脱下鞋子看了看,见鞋子底儿并没破,立即就扔到了一丈之外。 咆哮之下沈鱼不得不捂住耳朵,加上是单脚站着,活像一只打盹的白鹭,她怯怯地提醒:“那是我的鞋……” “没了鞋,你还跑么?” 亦南双手抱胸,道:“属下觉得,扔鞋不如,剁脚!” 沈鱼和刘哲的目光同时射向亦南,亦南遂很识趣的闭嘴了。 “你是乖乖跟我回去,还是,等我用强?” “我不回去!” 此刻的刘哲觉得他还能和沈鱼lang费唇舌,真是十二分的宽容,宽容到家了,可这女人偏还死硬! “亦北,带走!”刘哲声音果断,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亦北冷漠地上前对沈鱼拱了拱手,“小鱼姑娘,对不住了!”说完也不待她反应直接一掌劈下,紧接着,她翻翻眼就晕了。 刘哲一怔,“本王让你劈了么?” 亦北理直气壮:“回王爷,没有!”而后就挠了挠头,问:“王爷,是现在就出发么?” 开玩笑!这是平城!纵使他是晋国的封王,当街掳人也是容易引来麻烦的。看着软面条般人儿,刘哲冷着脸道:“先找家客栈住下!” “是!”亦南声音响亮的答道,为了找寻这条鱼,几人都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歇了呢。 “等等,马鞭拿来!!!” 一听刘哲要马鞭,亦南眼前立马浮现了沈鱼被抽得血肉模糊的情景,啧啧惋惜了两声后,他将马鞭递了过去。 …… 清醒之后,沈鱼边揉脖子边环视着房间,心想,这又是哪里啊? “睡得可还好?” 刘哲冷不丁一出声,她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正把玩着一条带着倒刺的马鞭,情况不妙啊! 她脑中灵光一闪,道:“那个,我,我要洗澡!” “为了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今晚本王决定和你共处一室!”说完,刘哲手中马鞭敲了敲桌子,高声喊道:“你们把热水拎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开了,小二和几个护卫人手一木桶鱼贯而入,顷刻间那大大的浴桶就满了,热气也很快氤氲起来。 待人尽数离去后,刘哲努努嘴:“洗吧!” 沈鱼扭捏着往浴桶而去,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任凭他在边上看着么?想了想,她耍赖了,“天太冷,我突然间又不想洗了!” “无妨,”刘哲自顾自脱了外袍,“本王陪你一起洗。” 他说了什么?陪你一起洗?有木有搞错?可沈鱼还没来得及说‘不’,就被刘哲横抱起来扔进了桶中…… ------------ 第三十八章 到底是谁吃定了谁?(一) 热水没了头顶,沈鱼手忙脚乱的扒着桶壁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在水中,溅起四散的水花。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而外衣湿漉漉的沾在身上,很是粘腻。 “泡的不舒服么?”刘哲的声音在她耳畔突然响起,她条件反射的往水里缩了缩,再抬起头时,却见刘哲负着手,正趾高气扬的盯着自己。 沈鱼有些紧张,低着头道:“你出去!” “如果我不呢?”刘哲说着,一步步走向浴桶。 待他在浴桶边站定了,沈鱼猛地去推他的胸膛,殊不知那力道不仅没有推开刘哲,反倒被他迅速握住左右手腕,搭起了丝瓜架。 “放开我!” 刘哲哼了哼,将她双手手腕同握在左手中,右手却去解她的裙带,“本王从未见过穿着衣服沐浴的,你是第一个呢!” 当身上只剩里衣时,沈鱼却再也顶不住了,她使劲挣脱刘哲的钳制,逃命似的爬出浴桶奔到床榻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刘哲追了过去,半跪在榻沿上,失笑道,“哈,你也有怕的时候?这倒好,让本王找到了治你的法子!”说完伸手去拽她身上的被子。 岂料沈鱼裹着被子,像背着厚厚壳的乌龟,任凭刘哲怎么拽都拽不开。 她羞怒道:“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哦?本王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你却知道?” “不许你……”她瞟了瞟刘哲的小腹部,下面的话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只留了几个含含糊糊的音节。 因之前找寻她时刘哲有些压抑,故而这个吻显得有些激烈,一点儿也不温柔,以至于沈鱼觉得下唇猛的一痛后,竟是被刘哲咬破了。 她用力的去推他,却觉得他那不太宽阔的胸膛坚固的如城墙一般,相较之下她那小手到像是在挠他。果然,刘哲腾出一只手摁住她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却扯了被子,推推搡搡间两人像是捆绑在一起的麦捆,连带着倒了。 他倾身覆过去挑逗她敏感的耳垂,让她轻轻发颤,逐渐燥热起来,不由自主地抬起了下颌,好似希望他一路吻下去…… 感觉到了沈鱼的寒颤,刘哲松了口,吻了吻她的脸颊,“把湿衣脱了……” 沈鱼扭捏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动,刘哲心里晓得她是害羞,但是自从她这一次落跑之后,他就下决心找到她之后就用某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留住她。 因而,他因势利导,“放松,别怕,我会顾着你的。” “你背过身去!”她闷道。 “好!” “还要把灯吹了!” 刘哲又失笑,“好!” 吹灭了油灯,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 第三十九章 到底是谁吃定了谁?(二) 借助着客栈廊檐下灯笼的微光,刘哲瞧见沈鱼猫在床角,细巧可爱的下巴抵在被褥上,怯生生的,越发羞涩。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凑上去将她揽进怀中,闻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清甜香,刘哲渐渐急切起来。 他侧着身子拉开被子,坐了过去。 皇子在成年之前大多临幸过小宫女,可是刘哲却没有。他对于欢好的了解仅仅局限于皇太后大丧那年,刘斐对他的教授。 可这会儿,他却并不那么急迫了,他抬起手从沈鱼的湿发上抚摸下去,贴着她纤细的脖颈,到肩膀,后背…… 沈鱼发育的并不好,掠过她脊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根根肋骨有些硌手。 “小鱼……”他喊了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沈鱼只觉得本来冰凉的皮肤,在他的手游弋过后,就像是吃了朝天椒一样,‘轰’地脸庞和身体就火了起来。 当刘哲握住了她并不算丰满的胸前时,她开始了小小的呢喃,先前的抵抗和推却都完全隐蔽在头脑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吃了迷魂药似的,躺着不动了。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战栗。 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刘哲慢慢的将她放在软枕上,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紧绷的身体犹如被放倒的,一株鲜嫩而挺拔的小树苗。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后,温热传来,是刘哲那像火炉一般的体温,在冬夜里又显得弥足珍贵的体温,是她极其盼望着的。 他还在探索,对于女子的身体,他觉得很奇妙。微挺的小峰,绵软的腹部,还有那瘦长的双腿和双腿中间的最终目标,他已经从头到脚抚遍了…… “小鱼?” “嗯?” 暗夜里,沈鱼的那声软糯的如青团子一般的低吟,吓了他一跳,也骇了她自己一跳。那声音仿佛并不是出自于她的喉咙,而是喉管里有另一个人在替她嗯了出来。随着那甜腻的嗯声,刘哲就又一次寻到她的嘴唇,只是恨不得将那温软咬下来细细品尝,甚至连换气都是紧紧含住的。 沈鱼的手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他的后背上,顺滑而下的同时,她觉得被什么硬物抵着,那硬物滚烫火热,刚才似乎还没有出现! 她左手便寻了过去。 刘哲松开了口,双臂撑起了些,好让她的手顺利前行。 沈鱼试探的在那物事的末端捏了两下,又移到顶端捏了两下,惊奇道:“咦?怎么这么硬?” “……” 她的话像似惹怒了刘哲,他绷着脸拽回她的手,发了狂的吻她的眼睛,脸蛋,耳垂,胸脯,左右右左,不厌其烦。沈鱼急促的喘息起来,身子也止不住的或挺起,或瘫软。就在刘哲忍不住在最后目标处探到黏黏的润泽时,他抵进了小草丛中…… “啊!”沈鱼叫了起来,那硬物刺得她生疼,她忍不住双手撑着床板往上窜,试图逃避那冲锋而来的侵入者,却被刘哲紧紧抱住。 “疼啊!”她用手敲打着他的肩,逃脱不能,她就要抓狂了。 他暂停了下来,抚摸着她的脸庞,安慰着,“乖,一会就好了!”随即,沉重的呼吸中,发疯似的摇曳又开始了,他感到前方有个薄薄的障碍,让他只想着去冲破它,他只觉,跨越了它,就是另一番天地。 而沈鱼却不依了,雄起越是深入,她就痛得越厉害,那是一种对即将被撑裂的恐惧,她试图用脚去踢刘哲,岂料丝毫派不上用场,于是她伸手去揪他的胸前,可是,这一下子不仅没有让刘哲隐伏,反而在那一瞬间激烈穿过了…… “唔……”沈鱼松了手,刺痛让她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疼,疼……” “小鱼,乖,抱我!” 闷哼着,沈鱼双手忍不住抓住了身旁的被褥,疼痛之下她几乎要弓起了身子。刘哲单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却去托她的腰际,当他手中的温度传递到沈鱼身上时,那疼痛像是渐渐淡去了,另一种酥酥麻麻的舒痒自脚底蔓延上来,蔓延的那么快,沈鱼始料不及,只是不由自主的抬高身体去寻找最舒适的角度。 她找的很准,准到不多分毫,也不差分毫,对她,也对刘哲。 刘哲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便更加勇猛起来,进出于幽深之处。 她的低呼声和他的低吼声在同时响起,那舒痒感再次出现,比上一次更曼妙,而后,刘哲趴伏在她身上,汹涌而出…… ------------ 第四十章 把月钱结给我 事后沈鱼缩在被褥中,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完了完了’。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什么完了?第一次、原则……什么都完了! 房中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客栈外路人的踩雪声,雪似乎已经很厚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由远及近,很快又由近及远。 “小鱼,明儿我们便回陵城!” 沈鱼心中不由一痛,她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抬起眼眸看向刘哲,他只是微笑,眼神中有释然和放松。 沈鱼突然记起来,从白日里见到他,到被亦北劈晕,再到晚上一通折腾,她都忘记了去问,譬如,他是何时知道自己出逃的?他又是如何一路追到平城来的?还有,他,成亲了么? 可没等她询问,刘哲就自各将经过倒了出来。 原来那晚她跑了之后,半夜里刘哲睡不着,踱到她的小院后却发现不见她人影,正好遇上回房歇息的豌豆,这么一问,又全府寻找之后,刘哲气急败坏了。在去许庄寻人的下人回来复命说依旧不见沈鱼人影时,刘哲迫不及待地让王仲备马,要亲自去追。 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气沈鱼不辞而别,气自己没有预料到她会跑这个事实,气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以为大婚之礼比沈鱼重要。后来还是沈谊温吞地劝慰道:“自古有兄代弟迎亲娶亲的风俗,若是王爷定要亲自找寻小鱼,不妨央江越王代王爷行大婚之礼,这对安陵王妃以及整个荀氏,都是留了颜面的。” 于是,刘哲将大婚之礼的各项事宜交给了江越王,而他带着亦南亦北就出发了。往西南是刘斐的地盘,刘哲不认为她会往襄城而去,遂向北追了过去。奈何几人骑马,速度远远快过了沈鱼的双腿,这追人的比逃跑的还快,委实奇怪的很! 约莫是两日后,陵西坪的两名暗卫查到了运送粮草的马队,顺藤下去又寻到了沈鱼丢失的钱袋。两个暗卫和刘哲三人在平城汇合的时候,估计也是沈鱼恶惩地痞的时候。 沈鱼听得咋舌,这陵西坪的暗卫果真神通广大么,那逍遥哥哥怎么没有来寻她? 脑中还在为许逍遥而泛着困惑,嘴上却问了出来:“那么,你终究还是成亲了!” “是!”刘哲没有回避。 沈鱼一骨碌从被中窜坐了起来,光溜溜的身子顿时一阵凉意,而后她重新缩了回去,瞪着眼质问道:“那你来寻我,是准备带我回府,和那女人一起伺候你?” 她很想听他说些什么,至少会说些什么吧,不是么?他刚刚可是和她干柴烈火了呢! 可是微光中刘哲只是唇角微微颤抖了下,什么话都没说。 沈鱼用手直直戳向他的胸膛,“没什么要说的么?嗯?说话!”语气像极了在平城见到她时,刘哲的愠怒。 “现在,你还气恼么?” 刘哲那么弱弱的一问,若不是她浑身光溜溜的,怕是早就跳脚站起来了。混蛋!混蛋之极!就那么小小的干柴了一下,怎地说话就硬不起来了呢?难道,她不该气恼么?难道,因为他千里迢迢追了来,她就不该气恼么? “我要回陵城,”沈鱼的脸埋在被中,闷声道,“不过,不是回安陵王府,而是回许庄!我要出府,麻烦你把我月钱结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不行!”刘哲斩钉截铁,“先前你打碎了我的玉碗,还清了之后才能出府。” 娘的,那明明是你自己失手掉在地上的,好么?胡乱扣黑锅,活脱脱一衣冠禽兽!哦,不对,他现在不着寸缕,不是衣冠禽兽!不对,就算他没穿衣服,还是禽兽! 刘哲见她气呼呼的,不由靠近了些想去安抚她,岂料她气愤之下屁股一拱,没来由的二人像摞在一起的小汤勺,竟靠得更紧了。 “小鱼,乖小鱼……” “骗子,走开,走开!别摸我!讨厌!” 忽得,守在门外的某位护卫很不识趣的笑了声,随后一只鞋子从房内直直飞出去砸在了门框上…… ------------ 第四十一章 安陵王妃旬茉 回到陵城已是三日后,刘哲终是没有拗过沈鱼,她回许庄去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而心情不太好的刘哲在府门外发现王府的院墙倒塌了一长段,像是被人为推到的,他唤来王仲一问,才知道缘由。 原来新娘子的嫁妆中有一只巨精致巨宽阔庞大的屏风,横竖不能从正门抬进去,头上还盖着红盖头的旬茉随口一说:“既然府门太小,那便拆了墙吧!”安陵王妃发话了,王仲不能违抗,遂遣人将墙拆了。 “王爷,王妃新嫁过来,至今还未见上您一面呢!” 想这旬茉人尚未入府就端出了王妃的架子,且还嫌府门太小,话语中所流露出的轻傲便让刘哲不太爽快了,他淡淡道:“本王累了,明日再说吧!” 说完他就往正殿走去,迎面走来一个娇俏的女子,数尺之外微微给他福了福,“旬茉见过王爷!” 刘哲依旧淡淡道:“免礼吧!荀氏的富足人尽所知,而安陵王府却如此简陋,你此番嫁过来确是委屈了!若是聊赖,便让豌豆她们陪你去街市上逛一逛。”随后,他又扬声对王仲吩咐,“没有本王的命令,这墙不准修葺!” 王仲翘着两撇小胡子,不知所措的看向旬茉,只见她脸上表情相当的奇特,惊讶,羞辱,愤怒接踵而来,终究没能忍住,甩甩袖子气鼓鼓回房去了。 旬茉的寝殿中,陪嫁丫头寒儿愤愤不平道:“倘若大婚之日王爷是当真儿有急事,那也就罢了,可是府中上下谁不知道他是为了寻那个叫小鱼的丫头,王爷欢喜她纳了她就是,可小姐你是皇上下了旨许配给王爷的,是安陵王妃,却受到这般冷落,算哪门子事啊!” “寒儿,看得出在他心中,那个叫小鱼的丫头很是重要,比我这个王妃要重要的多。”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想,”寒儿喋喋不休,“你是王妃,而她连妾侍都算不上,你可不能轻易就输给她。” 旬茉迟疑了下,微红的眼圈出卖了她,她抖着声音问道:“寒儿,你觉得,我要去会一会那个小鱼么?” 寒儿撇嘴道,抱着旬茉的手臂,恨道:“小姐,要见也是那个小鱼来见你,哪有堂堂王妃屈尊去见一个下等女子的?” 旬茉想了想觉得寒儿所说很有道理,荀氏的宝贝明珠,安陵王妃,却要屈尊降贵去见一个自己夫君心心念念的女子,真是掉价的很。 她蛮横道:“那好,本王妃就耐住性子候着她,她若想进府,终归是要先经过我这里,哼,她若不识趣,便有她好看和好受的!” “可是小姐,夫人交代了,你要尽可能的让王爷倾心于你,得了王爷的心,才是长久之道!夫人还说了,若是进宫定要拜见咱们的昭仪娘娘,让娘娘教授你如何拢住男子的心!”这寒儿年纪比旬茉小一岁,是旬夫人亲自挑选的随嫁丫头,心思伶俐又忠心护主,可就是一张嘴不饶人。 要知道,嘴不遛弯往往会惹来大祸的。 这时的寒儿,却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 第四十二章 人贵在言而有信(一) 偌大的寝殿里,刘哲正歪在榻上看书,榻旁的火盆里炭火正旺,烤的房中暖融融的。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半躺着看书,看困了就睡,这是他的嗜好。可这会子他的心思显然没在看书上,因为那被他卷在手心里的书压根没动过。 脑中两小人在互掐,一人拿矛,问:“自在不?” 另一个手里拿着盾,答道:“不自在!” “为啥不自在呢?” “不自在就是不自在,要你管?” 拿矛小人又说:“不就是那条鱼没回来么?” 拿盾的小人被戳中了痛处,瞬间悲泣了。 “瞧你那怂样儿?她不回来,你就没招儿了?” 拿盾的小人立刻打了鸡血一样,抽了两下,盾牌一扔,“爷这就去许庄,在小鱼家的茅舍旁搭个茅棚,住着不走了!” “庸俗!” 脑中正播放着情景剧,房外却响起了王仲的声音,“王爷?” “放吧!” 对于自己说话被当成了放屁,王仲只能苦着脸道:“古有礼,三、六、七、九、十,新嫁娘归宁探望父母,王爷大婚已经七日了,王妃的‘归宁礼’要如何安排是好?” “她若想回去,便派一队护卫送她回去!” 王仲傻眼了,“这……” 而此时的沈鱼正双手插在袖中,靠在门框上斜眼看天。 “鱼丫头,你这几日都不当值啊?”隔壁许大伯爆竹般炸开了嗓门。 “嗯啊,”沈鱼收回了被晃的有些花的眼睛,“许大伯,我决定回来和你卖鱼了!” 许家老爹还未搭腔,沈鱼就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决定了?” 一扭头,不是沈谊,又是何人? 她忙迎了上去,唤道:“爹爹!” 沈谊将两斤猪肉放在许家的篱笆上,说是中午在许家用饭,说完就将沈鱼拉回了屋里。 “爹爹很是赞同你离开安陵王府!”沈谊开门见山一句后,随即温和的看着她,又问道,“在小鱼你问爹爹理由之前,爹爹先问你,你觉得王爷是那种甘愿平庸一生的人吗?” 沈鱼一怔。刘哲先是上摩云山,后又将沈谊笼络入府,还有那个雪夜里出现的黑衣暗卫,她隐隐知晓他是在秘密进行着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想,毕竟当今圣上还健在! 像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沈谊续道:“当今皇上仁德,却不够英武果敢,且垂钓老人说他咳症已重,服药所为延时而已。在三个皇子之中,太子登基名正言顺,且有舒皇后和骠骑大将军为后盾。而景阳王幼时便随其舅父扎根上阳郡,已积蓄力量多年。唯有他先是失势被贬为安陵王,来到封地后又人单势弱,生的一腔鸿鹄之志,却可惜了。本以为有了荀氏的长孙女为妻,他便能得到荀氏的支持,可爹爹看来,他似乎并不稀罕。如此,他便颓势已定了。”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沈鱼,沈谊又道:“十多年来我父女俩相依为命,一来爹爹不愿你为人妾室,二来,皇子间争斗,死伤难免,你难道想过着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 被沈谊考究的目光盯着,沈鱼有想仓皇而逃的念头。 她不肯回安陵王府是因为,本来只是一不小心被爱情撞了下腰,可还没反应过来又失足成了‘大瘸子’,他说以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和她一起过的,是的,他确实说了,可他还娶了个人和他们一起过。她一想起这个就憋屈。 可现在吧,她知道沈谊是为她着想,心里也知道沈谊说的十分精准,但为什么心里就不太舒坦呢? ------------ 第四十三章 人贵在言而有信(二) 她揉了揉鼻子挪到沈谊身后,趴在他后背上,咕囔着道:“爹爹你不觉得,被你这么一说,再细细一想,他,他也挺可怜的么?” “可怜么?爹爹怎滴不觉得?” 沈鱼义愤了,“都是一个豆壳里的豆子,怎滴他就要这么受罪,娘不疼,爹不爱的?若是换做我,我定然一辈子都不会理皇上和皇后娘娘!” 沈谊笑了笑,接口道:“小鱼你如此激动,爹爹可以认为你是在维护王爷吗?” “呃,我哪有啊!!!我干嘛要维护他?”沈鱼脸一红,不肯承认。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不经意间,沈谊问道:“那你也是这般恨你的亲生爹娘了?” 沈鱼哼了声,“我才懒得恨他们呢,我只要和爹爹在一起就好了!除非爹爹给我找个娘亲,不然,小鱼就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那,王爷该如何是好?” “……” 将她的神情尽数看在眼里,沈谊心里便十二分的明白,于是直截了当道:“是王爷恳请爹爹来当说客的!”说着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沈鱼,“你自己看看吧!爹爹闻到肉香了,先去小黑皮家看看!” 抑制住心慌,沈鱼抖着手拆开信封,原以为刘哲会说些或酸或肉麻的话,可展开一看,就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酉时,小树林。 …… 在许逍遥家用了午饭后,沈鱼斜跨个小布袋去村上瞎逛去了。村西杨二家的小毛头凑过来找她玩,被她两脚踢走了,她心烦着呢。午饭时许大婶若有若无的提及说她都十五了,若是许了婆家的就能行及笄之礼了。那会儿许大伯不易察觉的抵了抵许大婶,那意思是说沈鱼不再是以前那个在集市上卖鱼的女娃了,人沈家还愿不愿和许家结亲都要另说了。 沈鱼心里明白,整个村里的人都以为她会嫁给许逍遥,两家比邻而居,一对儿也是青梅竹马嘛!可自从她入了王府,紧接着沈谊也入了王府,村民看他们的眼光都不太一样了呢。想着想着,越发不悦起来,脚一抬将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路旁有一丛枯萎的狗尾巴草,她伸手拔了一根叼在嘴里,游侠儿似的晃悠着,直到天色将暮时分炊烟升了起来,她恍然间已经不自觉的来到了小树林。 是刘哲和她看星星的那个小树林。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一直神游着,耳旁突然冒出了个声音,沈鱼不由地弹跳起来,惊叫道:“啊!” “小鱼,”刘哲冲上去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间,“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 神啊,你是搞错了么?这厮是在说她狠心,说她狠心?虽说不可思议,但是她的心在那耳鬓厮磨间还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放开,放开,你这脚踏两船的,负心汉!”说话间,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她也不嫌碍事的慌。 “小鱼,随我回去,可好?” 沈鱼猛地推开刘哲,挥拳对他腹部捣了过去,“人贵在言而有信,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这一拳是告诉你,你就是个欠捶的……” 众所周知,这条鱼是善于打架的,这一拳下去,措不及防的刘哲疼得倒抽了凉气,他哀道:“我是欠捶!” 沈鱼用手比划着龙椅的样子,胆肥地问:“我问你,你对那个位子,眼馋么?” 刘哲惊悚地看着她,点头道:“馋,很馋!” 对于刘哲的直言不讳,沈鱼倒是一愣,她不确定的补了一句:“你确定?” “确定!” 沈鱼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小手在刘哲肩上重重一拍,“够坦诚!我爹都和我说了……打了你之后,我心里忽然爽快了,其实要我回去也不是不行……” 刘哲凤眼一弯,乐呵了。 “要是哪一天你坐上那椅子了,能让后院儿的女人都归我管么?” 刘哲的凤眼愈加弯的厉害:“都归你管,都归你管!” 狗尾巴草仍旧晃动着,“空口无凭,这世道上红口白牙说话不算话的人多了去了,我要你签字画押,行么?” “……”呃,怎么都行! 就在刘哲拉着沈鱼的手往安陵王府方向走去的时候,沈鱼扭头嘀咕了声。 谁说人贵在言而有信的,偶尔无信一会,也无妨,啊喂! ------------ 第四十四章 小鱼的斗志 话说沈鱼回到了王府后先是对王仲一阵溜须,后又对豆子姑娘们几番调侃,熟络的没话说。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倒是寒儿听出了几分头绪后,惊恐万状的跑去禀报了。 “王妃,王妃,那个叫小鱼的女子入府了!” 荀茉自从嫁到安陵王府就被刘哲冷落,不仅从不踏入她的房间,而且甚少和她正面搭过腔。现下她一听沈鱼又回到了王府,不由怒火中烧。 “你可打听到了消息?王爷可有说要纳她为侧妃?” 寒儿摇摇头。荀茉冷笑了声,“这便好办了,我倒要瞧瞧她是何妨神圣,寒儿,备豆子!” 荀氏的家法里针对僭越规矩的妾侍有一个惩治方法,那就是将砂石和绿豆掺和在一起,让被罚之人挑拣绿豆。规定时间内不能完成的,就要被拔掉指甲。想那些娇滴滴的女子还未来得及和荀氏老爷亲近几回,便在老爷外出的时候失了青葱般的指甲,真是令人可谓可惜可叹啊。 翌日一早,沈鱼伸着懒腰打开房门,就见一大堆沙子码在了外面,而沙堆旁立着一个面生的丫头,满脸傲气。 想着安陵王府中能看她不顺眼的,莫过于安陵王妃的人了。 “小鱼姑娘,我们王妃说了,你若是想长久呆在府里,就把这沙堆中的绿豆挑拣出来,煮成绿豆汤给她消消火,这事儿就齐了!” 沈鱼动了动手腕,嘿嘿一笑:“这位姐姐,我没打算长久呆在府里,能不拣么?” 寒儿一愣,随即笑道:“你若是当着王爷的面把这话重复一遍,我就信!” “哦?”沈鱼嘴一咧,“可是,你信不信,碍我什么事儿!!!” “你!!!!”寒儿纤指指向她,怒不能言。 沈鱼捡起跟枯树枝,一掰两截,紧接着一把握住寒儿的食指就要动手。 “哎呦,小鱼啊,你怎能对王妃屋里的人动手呢?”王仲颠颠儿的跑过来,解救了寒儿的手指,“听叔一句话,王妃让你拣,你就拣呗!” 叔?我呸!沈鱼一把拽住王仲的小胡子,“叔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王仲一个劲儿的挤眼,奈何沈鱼在气头上却将他无视了。 “那如果是本王让你拣呢?”刘哲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啼笑皆非道。 娘的!感情昨儿都是假象,这才过了一晚上就伙着荀茉欺负她。她撸撸袖子就要上前,却被王仲拦住了,“豌豆,搬两个小缸来给小鱼盛豆子!” “哎!不!你们是墙头草么,不待这样的……” 寒儿幸灾乐祸道:“拣吧!” 我拣,我拣,我拣拣拣…… 辰时刚过,青豆给她送来了两个窝窝头,好让她吃饱了继续干活。从青豆口中她得知刘哲早膳有浓情紫米粥,山盟汤粉,海誓水晶饺,鸳鸯戏水羹……据说全是荀茉命人做的。她恨恨地咬了口窝窝头,嚼了嚼,我呸,竟然有小字条? 字条上写着:拣了就能长久呆在府里。旁边还画了条小鱼正优哉游哉在水里游着。 刘哲,你欺人太甚!!!! …… 午饭后,沈鱼探头探脑的在荀茉殿外张望,碰巧寒儿端着茶水进去,她便涎着脸央求道:“这位姐姐,绿豆汤煮好了,且我还给王妃备了薄礼,劳烦姐姐通报一声。” “哼!”寒儿扭着屁股进去了。 不过会,里面传来荀茉的声音,“进来吧!” 沈鱼小心翼翼地进去了,递上绿豆汤。荀茉嫌恶的瞟了一眼,寒儿遂道:“大冬天的,又不是夏天,谁要喝绿豆汤?” “就是就是,看我这脑袋笨的,王妃莫气!小鱼我准备的小小礼物,还请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荀茉偏过头不看她,寒儿却伸手将那小盒接下又递了过去。 “啊!” 眨眼间尖叫声从殿里传了出去,是荀茉扯着嗓子在鬼嚎,掉了魂一般。 刘哲赶到的时候,荀茉半歪在床榻上,面上血色全无,而沈鱼的右手正一下下戳着荀茉的丰满之处,左手里还赫然捏着一条小蛇。 “王妃,大冬天里看见条蛇不容易的很,小鱼我觉得不拿来献给王妃真是太可惜了,你瞧它,滑溜溜的,冰凉凉的,要不要摸一下?它可是饿了一个冬天了,来,摸一下嘛……” ------------ 第四十五章 谁动了先皇的汤药? 一脸隐笑的刘哲看不过去了,开口制止了沈鱼。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而荀茉则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软着双腿跌跌撞撞往他奔去,刘哲顺势虚虚一扶,她便哭诉起来。 哎!原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吓!沈鱼摇头叹着气径直出去了。刘哲勾着嘴角看着她的背影,继而转头对荀茉说:“她是属刺猬的,无事不要去招惹她!今儿是蛇,难保明儿不会是蚯蚓蛤蟆之类的,可明白了?” 荀茉大睁着眼睛点头应了,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本王会求父皇赐封小鱼为安陵王侧妃,今儿就算是知会你一声了!” 先是受了大惊,闻此又是惊上加惊,荀茉脑中已是一锅浆糊,等她明白过来时,刘哲已离去了。 耳边只有寒儿愤愤的声音:“王爷这分明是偏心,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好了,竟让王爷护的这么紧?” …… 可是刘哲的上书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整个二月都已经过去了,宫中还是没有动静。三月初六那天宫里来人了,带来的却是皇上驾崩的消息。 正可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突然驾崩给朝中的文臣武将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惊。且按照晋朝的礼法,大行皇帝的葬礼要在新皇继位后举行,于是,太子刘睿登基已然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又于是,皇宫内外,宫人重臣们都忙开了。 几乎是一夜之后,整个京城就变的白茫茫了。大街小巷中皆不见人影,大丧期间,城门紧闭,百姓谁敢乱跑? 可偏不然,此时的城门却发出干巴巴的‘嘎吱’声,守门的两个将士看着马上轻撸缰绳的人,双双跪地。 那个穿着白衣的人赫然是安陵王。 城门大开后,另一匹快马紧接着而来,却是景阳王。 皇上驾崩,按规矩皇子都要在明成宫守灵,直到三日后灵柩入皇陵。所以不管怎么样,刘哲和刘斐都是要赶到京城的。 当然,新皇登基,封王亦是要前来觐见的。 尤其是对于舒太后来说,安陵王和景阳王亲贺新皇登基,是足以维护刘睿继位的正统性的。可这节骨眼上各个封王都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歧阳宫里闹翻了天。 出事的不是新皇刘睿,而是即将要被封为皇后的,骠骑大将军之女哥舒博容。不知为何,回宫更衣的时候,刘睿和哥舒博容拌起了嘴。痛失父皇的刘睿不愿与哥舒博容多做纠缠,一失手将未来的皇后推倒在地,额角不偏不倚撞在了案几上,顿时血流如注。 闻讯而来的舒太后下令封锁了消息,命太医立即救治,紧接着便拉着惊魂未定的刘睿往朝殿走去。 时间仓促,刘睿的继位并未能及时举行登基大典,而是由众臣在大殿上参拜,之后就统统都到明成宫为先皇守灵去了。入夜之后,年幼的刘睿便有些熬不住了,吩咐了由刘斐和刘哲代为守灵后,他去了偏殿安歇了。 殿中只他二人双双跪在灵前,刘哲面露悲哀,而刘斐则泪流满面,兄友弟恭的形容直叫人看不出有丝毫异样,谁也不能将此时的刘斐和指使翅客雪地里挟持沈鱼的人联系在一起。 许久之后,刘斐红肿着双眼,哀道:“听闻二弟之前寻了垂钓老人的方子以治疗父皇的咳症,普天之下谁不知晓垂钓老人医术高明,岂料父皇却这么早就……” 刘哲挺直了后背,“你是何意?” 面上带着那种即便被针戳了也不会喊疼的表情,刘斐道:“哥哥怀疑有人动了方子!” 刘哲没有接口,被袖口遮盖住的双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那药方是直接呈到宫里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仔细斟酌过分量,如果是有人存了那份心,也只能在熬药的时候才有机可乘,可病重的先皇一直是由傅昭仪精心侍候着,按理儿,她是先皇的嫔妃,也不存在加害的动机!那么,会是谁呢? ------------ 第四十六章 河畔青芜(一) 正仔细梳理着思绪,有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捧着两套裘袍进了殿,随后又将裘袍抖开,分别给刘斐刘哲披上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施儿?”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后,刘哲惊异的叫出了声。 刘施未着脂粉,也卸了满头珠翠,倒是显得清减了不少,她轻道:“母后说入夜寒凉,让施儿给哥哥们送来裘袍。” 刘斐不自在的哼了声,“太后仁德心善,儿臣谢过了!” 他的话语中讥讽味很是浓重,再则他刚哭过,一双眼睛跟红眼猫似的,刘施不忍直视他,遂微微偏了偏头,不经意间却对上了刘哲的眸子。 她脸突然红了。 刘哲叮嘱道:“施儿,一会见了母后,就说景阳王和安陵王谢太后关心,事毕之后定会去长乐宫请安拜谢!” “哥哥……”刘施靠近刘哲,伏在他胸膛,哽咽了。 刘哲揽着她,“你素来与父皇亲厚,哥哥知晓你心下悲伤,哥哥何尝不是?” “嗯哼,”刘斐吊儿郎当的装作清了清嗓子,“我的公主妹妹啊,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位哥哥啊,我在这里,你当我是空气啊!瞧你这形容,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二弟新纳的姬妾呢!” 刘施羞怒了,狠狠跺了跺脚,却是敢怒不敢言,因着她和刘斐本也不甚亲近。 痞笑着撩起刘施的一缕头发,刘斐坏坏的在她耳畔道:“怎地?被我说中了?你莫非真的有恋兄癖?” 刘施面皮上挂不住了,狠狠踩向他的脚,“大哥姬妾成群,怎么就无人能整治的了你呢?” “好了好了,都莫要闹了,成何体统!”刘哲面色沉了下来,挥挥手道,“施儿你且说说,后面的那些人可都还好?” 刘施摇摇头,直道在她来的时候经过云岘馆,里面婴孩的啼哭声不止,前去询问之后才知道是许美人自缢了。那许美人未进宫之前曾有个心上人,入宫后不久向先皇请旨回家探望父母,再回宫后便有了身孕。宫中盛传孩子不是先皇的,然而先皇却并未听信流言,也不曾亏待她一分,孩子出生时还亲自取名为刘璩。璩,美玉也。此番先皇驾崩,她念及先皇的信任之恩,自缢随其而去了。 刘斐啧啧了两声,叹道:“真是个重情义的……” 瞥了他一眼,刘哲问道:“许美人薨了,那宁公主可是交予傅昭仪抚养?” “太后命人将小璩儿带到长乐宫,说是要亲自抚养。” 话一说出来,刘哲心下一紧。刘斐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已经升为太后的舒皇后本来在宫中便是以铁腕手段而出名,当初刘哲还是太子时,一条谋害皇弟的罪名便将他贬为了安陵王,亲儿子都未见一份心软,现下这温情的一面,倒是罕见。 “还有别的么?”刘哲喉头发涩,哑着声音问道。 当刘施说出了新皇后哥舒博容受伤和东部津梁小国发生叛乱时,刘哲自动的忽略了前一桩,脑中思索了起来。 津梁是隶属于晋国的东部岛国,自从大长公主珺宜嫁至津梁且被封为雪樱王后,津梁从未有过叛乱。加上后来骠骑大将军又派心腹侍卫宋子卿带兵驻扎在津梁国对岸的沿海郡县,津梁与晋国之间的贸易日益蓬勃发展了起来,两地百姓都安乐的很。 现下先皇刚刚驾崩,新皇刚登基,这津梁便叛乱了,莫非真是巧合? 刘哲想的有些头痛。 他忽然想去见见他的娘亲,是牵挂?还是焦虑?亦或是那份好奇,好奇在此内忧外患之际,太后会是怎样的状态? 一时间他也没弄清楚。 ------------ 第四十七章 河畔青芜(二) 明成宫外超度先皇亡灵的法事还在继续,刘哲只身来到了长乐宫,宫女矮身给他行了礼后便禀报去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走进殿中,刘哲见舒太后身穿淡白色素袍,宽大的裙幅逶迤在案几四侧,发间也只是插着几只圆润的珍珠发簪,不远不近的距离间,那淡雅出尘的身影里竟隐隐露出莫大的哀伤和憔悴来。 刘哲的印象里,舒太后外表温柔娴静,但凡开口必是话锋逼人,给人一种必须仰望的感觉,正是因为如此,眼前这个看上去无比脆弱的女人,还是原先那个不喜向别人低头的母后么? “儿臣参见母后!” 舒太后见他伏地磕头,淡淡问道:“不在明成宫守灵,到长乐宫里来,为何?” “儿臣挂念母后!” “寄奴,”舒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刘哲面前亲自扶起了他,“你有心了!” 刘哲听舒太后叫了他的小名,心里本是一阵悸动,可那阵悸动却在后一句话中被浇个湿透透的。他忽得明白过来,不管面对沟壑万重,还是刀山火海,他的母后都是那个保持着岿然不动心性的人。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寄奴,你父皇临终前拉着傅昭仪的手念着这句话,他终是将傅昭仪错认成了哀家。他不喜我的性子,却始终没有忘却,我们之间也是有过情浓的时候。那一年的三月,他将哀家带回了宫……再后来,哀家怀了你,那是哀家入宫后多年未孕后的惊喜……”舒太后像是陷入了回忆,“姜良娣先诞下了刘斐,后又被封为婕妤,与哀家同时有了身孕,哀家那会日子并不好过……” “姜婕妤已有一子,若是再诞下男孩,终究是哀家的劲敌。不得已之下,哀家除了她腹中的孩子,为此,你父皇与我生了嫌隙。所幸哀家当时诞下了你,才得以保全住份位……他恨我强硬,不满我城府,后来又有了傅昭仪,许美人……可他突然撒手而去了,睿儿年幼,东部津梁叛乱,”舒太后手一拂,案几上另一封密函掉落在地,“西部夷族也蠢蠢欲动,偌大个皇宫,朝堂后院只哀家一人苦苦支撑,哀家之酸辛又有何人知晓?舒青芜啊,舒青芜,你所求为何?” “母后,”刘哲忙扶住了舒太后,将她安坐在软垫上,“您倦了,儿臣扶您安歇去吧!” 舒太后手抚着额角:“寄奴,你可愿替哀家分忧?” 今夜的舒太后让刘哲很是捉摸不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刘哲定睛一看,果真是西部传送过来的紧急密函。如此事关晋国存亡的紧要时分,刘哲无法顾及很多,只道:“母后有何吩咐,但说便是!” “寄奴,众多封王之中,唯你和刘斐是先皇嫡子,旁人终是不可深信。骠骑大将军镇守北疆,兵力不可擅动;京城的御林军尚要守卫皇城;哀家想命你的广陵郡和刘斐的上阳郡贡献兵力抵抗西部夷族,如何?” “谨遵太后谕旨!” …… 又过了两日,先皇灵柩已入了皇陵。东部津梁叛乱的缘由也清晰了,却是守在沿海郡县的宋子卿生了外心,与津梁的大皇子相互勾结,欲使津梁脱离晋国的管辖而自治。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唏嘘,对于新皇年幼皇权不稳,骠骑大将军贵为国丈,位高权重却治军不严的事实颇为担忧。 离京之前,刘斐歪在马车里,隔着车窗对刘哲道:“借津梁之事让舆论遏制骠骑大将军,以攻打西部为由令我等出兵,抗敌削藩一举两得,太后果真是好谋略,刘斐佩服!” “话不能这么说,国家危急,身为刘姓子孙,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也罢!”刘斐又恢复了纨绔相,“三日之后,哥哥我定派出五千兵士与你,至于领兵打仗我就不参与了,哥哥所求的只是在太后那里说得过去而已!” 刘哲听罢,眉心揪成了疙瘩。五千兵士?他刘斐口中的话就像是浸了水的海绵,挤一挤,还是有很多水分的。 ------------ 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礼物 回到陵城之后,刘哲顾不上休息便将沈谊宣到了书房。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二人在书房里彻夜商讨,直到天明时分,灯还亮着。沈鱼做了稀粥和包子端进去的时候,刘哲正饥肠辘辘,忙抓了个包子吃了起来。 “小鱼,本王一会和先生去校场,你替我把铠甲收拾收拾!” “这回进京,可是出了大事?”沈鱼说着又递过去一个包子,顺手又将稀粥搅了搅,端给了沈谊。 沈谊嗔怪:“女娃娃家,这些事就不要操心了!” 刘哲抬眸看了沈鱼一眼,笑道:“先生说的是,带兵打仗是男儿的事情,女人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 “哦,”沈鱼毫无形象的往椅子上一歪,把玩着小辫儿道:“你不怕我把你孩儿带坏?” 孩儿?又惊又疑间一口包子没咽下去,刘哲被噎的满面通红,他将征询的目光投向沈谊。谁料沈谊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稀粥含在嘴里半天,猛地一吞咽,那动静实在是响的很。 沈鱼情景再现道:“前几日胃里翻江倒海,一心只想吃山楂糕和酸梅干。后来豌豆说只有怀了娃娃的人才能一口气吃一斤酸梅干,我便有些惶恐,偷偷找了太医把脉才知道……” 刘哲没想到在平城的那次竟然一击即中了,欣喜之下忙扔了包子两步过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本王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先生,你也要做外祖父了!哈哈哈哈……”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一干丫头下人们在王仲的带领下,异口同声的在书房外喊了起来。 突然间刘哲想起了自己即将前往西部攻打夷族的事,他满面愧疚道:“小鱼,实在对不住,本王要出征,且先生也会同去。” 沈鱼踢着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也要去!” 荒唐!刘哲忍不住斥责了声,继而板着脸让芸豆去唤旬茉前来。客套了几句后,刘哲便直奔主题让旬茉安排好府中事宜,尤其是沈鱼怀有身孕一事,被提上了安陵王府头等大事的位置,令旬茉郁闷气结地像是吞了半只苍蝇。寒儿也忿然盯着沈鱼的肚子,如果目光能射出子弹,恐怕她那平坦的小腹早已被戳了不少窟窿了。 撒娇、痴缠、撒泼统统都用上了,沈鱼是咬定了青山不放松。而刘哲却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任尔东西南北风,就是不答应带她前去。 …… 两日后刘哲带着八千精兵驻扎在了上阳郡襄城的城郊,与刘斐的五千兵士汇合了。见到那五千老弱残兵时,刘哲连活剐了刘斐的心都有了。他刘斐在上阳郡养精蓄锐了那么多年,此番却用老弱残兵来滥竽充数,委实太不地道,太缺德了。 而那缺德之人此刻正歪在八人所抬的宽大卧榻上,懒懒的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樽,遥遥对着刘哲举杯,道:“薄酒一杯,哥哥祝你早日凯旋归来!” 刘哲冷笑了声,手臂一伸,身后的武官就将弓箭递了过去,他弯弓搭箭对着刘斐手中酒樽射去。‘嗖’一声,羽箭疾驰而去,又‘当’一声,酒樽掉落在地,骇得刘斐忙大呼着回府回府。走远了些之后,刘斐才又回头喊道:“多年不曾领略你骑射的功夫,哥哥很是钦佩啊!暂且不和你叙旧了。待你得胜归来,哥哥再为你接风洗尘!” 刘哲抽了抽嘴角,将弓箭还给了身后的武官,刚要吩咐启程,忽瞧见士兵中有一小脑袋正东张西望,很是蹊跷。 他扬手一指,耸着眼尾:“带上来!” 闻言,两个武官冲进人群将那脑袋的主人拎了出来,刘哲仔细一看,俊脸又紫了几分。 他愤怒道:“立即将她送回安陵王府!” 那人跳脚道:“你不让我跟着,回府之后我就不吃不喝,饿死你儿子,让你愧对先皇,愧对刘氏祖先,愧对……” “闭嘴!”刘哲喝道,缓了片刻后态度又软了几分,对武官说:“给她找一匹乖顺的马儿!” 沈鱼咧嘴欢快的笑了,刘哲见她忘形,皱着眉头道:“你给我安稳点,若是我孩儿长的不壮实,定不轻饶你!” 你能拿我怎滴?沈鱼对他挤眼。 多生几个便是!刘哲回她一笑。 于是,众士兵皆哄笑起来。 ------------ 第四十九章 百步穿杨(一) 眉下城是晋国的西大门,站在城楼上远远望去,一片戈壁中矗立着的就是白那国的王宫,土黄的墙壁,白的顶。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昨日刘哲携队伍进了城之后,眉下城的太守淳于弘立即将太守府腾了出来,见到随在刘哲身旁的沈鱼时,淳于弘又极有眼力劲的拨了个伶俐的丫头专门照料她。沈谊私下里说这个淳于弘还算是奉行诏书遵守典制,只是略显懦弱,故而才让白那国屡屡占了便宜。这一任的白那国王生性暴虐,先是疯狂的杀害眉下城的百姓,令边界死伤遍野。后又强夺几千晋国女子入王宫和兵营,不论年龄长幼,统统遭到肆意变态的凌辱。 许多女子不堪受辱跳下宫墙,尸首便被饥饿的野兽拖走,撕咬殆尽,只剩白骨。而那些被分配到军营里的,便被脱光了衣服集中在某个营帐之中,逃脱不得便只有苟延存活着。 沈鱼听得毛骨悚然,面色及其难看,刘哲便遣了丫头服侍她下去休息。临近厢房时,听闻几个侍卫抱怨眉下城天气比陵城还冷,她遂扭头问那个叫宝砂的丫头,“府中可有酒,拿一些给侍卫们暖暖身子!” 宝砂摇摇头,回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西部本就缺水,白那国的奸人还在河里下毒,害的百姓们都不敢去河里取水,现下整个城里就只剩下一品居的水井里还冒着水。至于酒,约莫也就一品居里有了!” “那百姓们不是要渴死了么?淳于太守为何不下令让一品居将水分给大家喝?” “太守已经下令了!” 沈鱼嗯了声,拉着宝砂便要出府,吓得宝砂赶紧往后退,摆着手直道城里不太平。 “没事啦,你陪着我去买些酒,侍卫们暖和了,有他们守护着,眉下城就是安全的!” 宝砂遂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早春的眉下城是很漂亮的,虽然依旧很寒冷,但是走在大街上,映入眼帘的就是明晃晃的黄,金黄的日头和金黄的沙滩所反射出来的色彩。 沈鱼猛一回头,就瞧见偶尔擦肩而过的男人们诧异的眼光。 那眼光里的质疑便是,这么个乱世道,还公然上街? “宝砂,眉下城的男子都这么盯着人看的么?” “那是姑娘长得漂亮,又胆大敢出门,而他们的妻女大多已经不测了,姑娘这样多少会勾起他们的伤心吧……” 正说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呵斥声传来。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宝砂拉着沈鱼往路边暗处躲了躲,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后跟着数十个晋军装扮的士兵,显然是被追捕的。 “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兵荒马乱的,万一……” “瞧你这胆小样,眉下城不是在咱手里了么,现在王爷带着兵前来,定会打得白那国的人屁滚尿流。”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其中一个男子还是边跑边扭头瞥了她一眼。那男子鼻梁高挺,脸庞轮廓清晰,配着奔跑时的矫健愈发显得彪悍豪迈,只是看着沈鱼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凌厉。 “姑娘,”宝砂拽了拽沈鱼的袖子,“别看了,白那国的男子大多生的好看,性子却野蛮鄙俗,听说若是厌恶哪家姑娘,便能生生挖了眼睛的。” 沈鱼恨道:“呃,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宝砂低头,“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沈鱼听出了宝砂语气中的痛恨,心下猜测着她的家人是不是也惨遭白那人的毒手了,却见宝砂一抬头,脸上尽是泪痕。 ------------ 第五十章 百步穿杨(二) 再细细看过去,这宝砂浓眉大眼睫毛卷翘,脸蛋红红的,也是个美人。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可美人的脖子上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沈鱼知道那是刀伤过后愈合的产物,莫非她也被白那人侮辱伤害过? 沈鱼猛拉起她的手:“宝砂,咱们多弄些酒回去,晋国的男儿都不是孬种,他们不会任由夷族欺负的。” 宝砂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仿佛多了些坚定的光泽。 一品居的里间,店家正清数着地上一排盖着红纸的酒坛子,冷不丁见两个姑娘闯进来,面上很是吃惊。 “店家,这些酒我们都要了!” 胖墩老板忙拒绝,“这是要给太守府送去的,不能卖给你们!” “那倒是巧了,我们就是太守府的,要是清点好了,就赶紧……”宝砂话没说完就瞅见了一把弯刀闪在眼前,本能的回过头去,因为惊吓而圆睁着的双眼中倒映着的是被勒住了脖子的沈鱼。 “宝砂,别怕!”沈鱼想要去抓宝砂的手,却被身后那男子紧紧扣住。 男子低声吩咐:“带我们去后院!快!不然所有人都没命!” 沈鱼被他勒的几欲窒息,“你,要勒死我了……” “藏曲略!”男子骂了句,沈鱼没有听懂。那是白那语中的‘闭嘴’。 男子用臂弯扣着沈鱼退到了后院,与他一起的那个男子则挥动着短弯刀将宝砂和店家都逼着往后退。屋外的脚步声紧接着密集起来,想来是晋国的士兵已经将一品居堵了个严实。 “你们是白那国的人?”宝砂亮着一双眼眸,声音有些颤抖。 挟持沈鱼的那个男子瞥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岂料宝砂质疑间已经明白过来,蓦地就多了股玉石俱焚的气概来,恐惧下声音也尖利起来,“来人啊,白那贼人在这里!” 短刀一闪,一股温热溅在了沈鱼的胸前,还有几滴落在了她面颊上。 “贼人!” 宝砂叫了声后,软软倒在了地上,拳头紧紧握着,眼睛依旧大睁着,死不瞑目。 “唔唔唔!”沈鱼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喉咙里发出了些奇怪的声音。她双手扒着那男子的手臂,忘了挣扎,忘了反抗。虽然自沈谊哪里听了不少关于白那人的残暴,但亲眼看见宝砂倒在眼前,是那样的清晰,对,清晰无比。 接着,沈鱼像是打定了主意,努力抑制浑身的冰冷,奋力挺直了脊梁,狠狠咬向那男子的手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那样她就能让宝砂阖上眼睛。她无法不去看宝砂圆睁着的眼,也没有办法不去想。 “呃!!!”那男子吃痛的闷哼着,条件反射的想缩回手臂,却又担心沈鱼逃脱,一时间竟只能由着她叮咬着。 当数十个晋军士兵冲进一品居时,却也是驻足观望着,不敢上前,因为他们知道被挟持的是谁,她若被伤了分毫,事情会有多么的严重。 而那男子也拿捏到怀中这个小女子身份定是特殊的,于是干脆利落道:“冲出去!”接着他继续勒着沈鱼,和手持弯刀的男子背对背往一品居大门而去。 刚刚挪到正门,一只羽箭犹如俯冲的小小鸟儿迎面而来,手持弯刀的男子大吼了声,硬是用身体撞向了沈鱼二人。只沈鱼和挟持她的那个男子倒地的一刹那,那羽箭侧穿他颈项而过。 “木石!”沈鱼身后的男子高呼着他的名字。 原来手持弯刀的男子叫木石。 短短的时间里,宝砂死了,木石也死了。接二连三的死人让沈鱼小腹隐隐作痛起来,她顾不得其他,只想趁着身后人的分神奔向刘哲。街道的另一侧刘哲和淳于弘一人一骑,而那精准的箭法出自谁的手,沈鱼很清楚。 “小鱼!”刘哲惊呼间只欲跃下马迎过去,只欲用怀抱融化她的惊吓。 可是,他不能过去。 因为,那男子距离沈鱼更近,只一个起身就将沈鱼的头发拽在了手中。 “乌勒!”淳于弘喝道,“你三番两次乔装到眉下城来,你当真以为这是白那国,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乌勒毫不示弱,头一昂,对刘哲道:“安陵王,乌勒想要一匹快马!” ------------ 第五十一章 百步穿杨(三) 白那国的人擅长骑马,况且这乌勒还是白那国的大王子,给了他一匹快马,那就意味着放虎归山后患无穷。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淳于弘紧张地看了刘哲,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鱼被乌勒揪着头发拽了回去,她嘶声力竭的喊道:“王爷,你放箭啊,他们杀了宝砂,他们杀了宝砂啊,宝砂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刘哲紧抿着嘴唇,又一次搭起了弓。小鱼啊小鱼,你不畏惧,是么?这样的情形,你是如何能喊出那一句‘放箭’的?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是万分惶恐啊! 心里默念着,手上一松,羽箭脱弦而出。 乌勒着实没有料到眼前这位依稀还是少年模样的王爷行事是如此果断,分神虽是在分秒间,但那箭却冲破一切而来,紧擦着沈鱼耳畔而过,冷飕飕的扎进了乌勒的左手臂膀中。 “乌勒,放了她,本王便不会为难你!”刘哲冷言冷语,乌黑的头发衬托出肤色的白皙,而沈鱼突然觉得他的声音蕴含着无比坚韧的力量,让她心安。“你如若不依,那下一箭便射你的右臂。双箭连发射你双腿,对本王来说,也不是难事!” 乌勒抑扬顿挫的笑了一阵子,脸上是笑容,眼神却尽是狠意:“这一箭之仇,他日我定会讨回来!你的女人,我带走了!”说完抽出插在靴帮里的匕首,砍断了箭身,随即那匕首在众目睽睽之下抵上了沈鱼的心口。 刘哲眼中有什么东西忽闪而逝,片刻后,面色苍白道:“淳于太守,给他马!” 乌勒阴测测的笑了,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后,他用受伤的左手抱着沈鱼一跃上了马,却是倒坐着的。刘哲的箭术他已经领略过了,让这个女子挡在身前,他赌刘哲不会出手。 …… 估算着已经出了羽箭的射程范围,乌勒抱着沈鱼在马背上调转了方向,直奔白那国方向而去。 惊吓,颠簸,还有乌勒的气焰逼迫,沈鱼头上泛起了汗珠,她央道:“那个,我肚子疼,好疼!” 乌勒轻蔑的看了看她,“别试图耍花样,晋国士兵就在后头,性命攸关,我可不想落入麻烦之中!” “求你,让马儿慢一些……”沈鱼一手揪着马鬃,一手捂着肚子。 见她很是护着小腹,乌勒疑惑的问:“你,怀着娃娃?” 沈鱼一个劲的摇头。 她越是掩饰,乌勒越是肯定。 “好极了!安陵王的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太完美的筹码了!”他喝住了马儿,抱着沈鱼寻了个矮破的墙根蹲了,又端详了沈鱼好大一会,才猛地捏住她下巴道:“我差点栽在你男人手里!” 沈鱼偏过脸挣脱了他的紧捏,骂道:“你活该!” 乌勒冷笑着扣住她的喉咙:“那么你落入我手中,也是活该!”接着又问道:“我若是将你留在白那,至少在孩子出生前的这几个月里,你男人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你不会得逞的!”沈鱼继续骂道。 乌勒眼中凌厉又现,“你男人若是来救你,我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在白那国的黄沙下扎根!”又变了脸似的笑道:“你现在这样子,倒是有几分我们白那人的气概,弄死你真是可惜了。”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来来回回的蹭着,“你们中原的女子太易碎了,经不起折腾……” 折腾?有了平城客栈那次的经历,沈鱼自是知道乌勒说的‘折腾’是什么意思。我呸!她恨恨唾了下,宝砂的眼睛在看着你呢! 乌勒手顿了顿,随即一巴掌扇了过去。 ------------ 第五十二章 乌勒王子的纠结(一) 脸颊上火辣辣的,沈鱼没有反抗。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她深知自己不是乌勒的对手,硬碰硬是不行的。在被乌勒再一次拎上马之后她始终没有吭声,反倒是过了晋国地界后乌勒便不再驱马狂奔,而是由着马儿在那浩渺的沙漠上走着。 沙漠一直铺到天的尽头,沙lang一波推着一波,像金黄色的沉睡的海。 浑圆的落日下,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背上两个紧靠着的身影映在沙滩上,乍看上去,还真像是一对璧人在漫步。 乌勒突地开口:“白那的大漠很美,不是么?” 沈鱼没好气的答道:“景很美,人却很丑陋!” 对沈鱼的暗讽,乌勒也不往心里去,只伸开双臂用白那语对天吼了几句。沈鱼趁机一个翻身扑向沙地,顺势一滚,竟顺着沙丘滑了下去。可是等她在沙丘底部爬起来时,却发现双脚陷在沙堆里,越是动,陷的越快。 被余辉笼罩着的沙漠色彩好看极了,但美丽之下竟是凶险,凶险的人,凶险的境地。 乌勒不慌不忙跳下马,蜷着身子跟着滚了下去,在沈鱼身旁停下来时,他也不伸手,却是看好戏的模样,“跑啊,看你往哪里跑?” 几乎被埋了半身的沈鱼理直气壮:“反正都是死,这样倒是死的干净!” 乌勒顿时来气了,长臂一伸揪住她的手臂,随后使劲拖了起来。他的力气极大,沈鱼只觉得两只手臂就要和身体分家了。 “以西可,以西可……”不远处有声声呼唤,是白那语。 沈鱼想要缩回手,岂料乌勒握的更加用力,“你是我的筹码,你死了,本王子岂不很亏?”接着他大声用白那语喊着,不远处的呼唤声很快便对上了。 …… 来的约莫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个穿着橙红色露肩袍子的少年,长相和乌勒有几分相似。他眼神在她和乌勒身上扫来扫去还不够,竟然还蹲下了身,掏出随身的酒壶含了口酒对着沈鱼的脸喷了过去。 辛辣味刺得沈鱼呛了起来,那人扳起她的脸,用袖口擦了擦鼻翼两侧的雀斑,回头对乌勒调笑着说了几句,那十几人便大笑起来。 乌勒的脸色不太好看,态度十分恶劣地拎起沈鱼,一步步往沙丘上走去。那橙红色袍子的少年竟跟在后面去撩沈鱼的裙子,气的沈鱼只能用脚去踢沙子试图阻止他,殊不知这举动更是激起少年的征服欲。 乌勒转身一脚踢过去,那调戏未遂的少年便歪倒在地,咋咋呼呼的嚷个不停。 一路向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就进了白那国的王宫。 而沈鱼则被乌勒带回了他所住的殿中,遣退了服侍的婢女之后,他取下壁画拧了拧一个陀螺样的东西,而后一扇门就打开了,竟是一间密室。 乌勒把她扔进密室后就匆匆离去了,沈鱼便窝在墙角,一筹莫展。这密室铜墙铁壁的,想要出去恐是十分的艰难,即便出去了,没有水和干粮,她也要饿死渴死在沙漠之中。 刘哲若是找不到这隐秘之所,又该如何是好? 她越想越头疼。 这时,密室的石门缓缓的开了。就着昏黄的灯光,她认出了来人正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撩她裙子的少年。 “美丽的姑娘,乌勒竟将你关在这里了!”他满脸**,一步步朝着沈鱼走来,酒味扑鼻,想着白日里他公然掀自己的裙子,沈鱼竟发憷了,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奈何密室虽大,却空得很,除了虎皮毯上的座椅外,只有一张桌案。 “你别过来!”她抖着手摸到案桌上某个类似砚台的东西,虚张声势的对那少年道。 少年阴测测笑着,一把拽过她揉进怀中,低头就埋进她颈项亲吻起来,沈鱼拼命躲避却抵不过他的粗蛮。少年对晋国的服饰似乎很了解,探出手在沈鱼腰间狠狠一拉,腰带竟然就散开了。再扬手一扯,裙子随即被他撕裂了。当他那已然站立的硬挺抵在沈鱼腿间的时候,沈鱼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将手中硬物砸向了他的头。 ------------ 第五十三章 乌勒王子的纠结(二) 沈鱼这一下子是卯足了劲砸下去的,那少年的额角立即涌出血来。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他反手扇了沈鱼一个耳光子,沈鱼眼前一片眩晕,踉跄着跌撞在案角,唇边溢出了血腥。 少年胡乱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迹,凶恶地扼住沈鱼的喉咙将她抵在案桌上,自她松动的衣领看过去,是雪白的肌肤和因急促呼吸而隐约可见的曲线。 少年看的有些急切,涨得紫红的脸庞泄露了他急于宣泄的想法,他不想多做纠缠,只揪过沈鱼的肩膀让她背对着他,好方便他从后面侵入。 沈鱼左肘抵住他,颤抖着右手去摸索着桌上物品,少年唯恐再被砸,便上前欲扣住她的手。岂料在二人各自的防备和反防备中,‘啪’一声,沈鱼的手掴在了少年脸上。 迟迟不能得逞的事实让少年狂躁起来,暴怒之下拉着沈鱼的头发一甩将她甩到了虎皮毯子上,倾身压了上去。 “乌勒说你肚子里有娃娃,可本王子就爱搞肚里有娃的女人。听说它还是眉下城那晋国王爷的种,本王子就更乐意弄掉它。美丽的姑娘,你不知道本王子就喜欢听女子的惨叫,叫的越惨厉,本王子越有兴致,持续的时间就越长……你叫啊,叫啊……” 面对这个狰狞变态的少年,沈鱼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她只逼迫着自己并拢了双腿,脑中也迷蒙起来,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了乌勒暴怒的脸。 随后,她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重量也突然间消失了,周围只剩下她听不懂的白那语萦绕在密室里,还有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再后来,似乎是乌勒将她抱了起来,她便坠入了一片温暖和柔软之中。 乌勒的声音像是响在一个与她不相干的空间里,“没有本王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沈鱼不由自主的蜷着身子,这人又想干什么?王爷,你在哪里?小鱼儿好冷好冷! “冷?”乌勒在她耳畔轻轻问道。 沈鱼抽搐了下,声音低弱,口气却厉害:“滚开!” “巴托已经被我赶走了!” 乌勒缓缓说着,沈鱼觉得那好似带着一丝歉然,但立刻就否认了。错觉,肯定是错觉! 她又一次撵人:“走开!” “这是我的住处,你让我去哪里?”乌勒起身去倒水,一个转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碗,碗里有奶腥味,“来,把这奶喝下去!” “你不要假惺惺的了!” 乌勒端着碗喝了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白白养着你的,你在白那国吃的喝的,我都会算在你男人头上!”接着扶起沈鱼,问道,“你说,我用你换整个眉下城,如何?”奶膻味让沈鱼忍不住干呕起来,她觉得乌勒说的很可笑,好像是用牛羊去集市上换粮米一样。 看着乌勒的漫不经心和玩味,沈鱼却后怕起来。她猛然悟过来乌勒当然不会蠢到用一个女人来换一座城,一品居前的那两箭足够让他明白刘哲是什么样的人。他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拖’字,刘哲一天不同意,他就拖上一天,他拖上一天,晋军的粮草也就少一天,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乌勒看着她,琥珀瞳仁中有微微笑意,“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男人会不会答应?” “奸诈!” 沈鱼边骂边踢了他一脚,却被乌勒握住脚踝,“其实,本王子倒是想看看你男人是不是真的爱护你……” 沈鱼挣了两下没挣开,一着急就又骂道:“他若答应用眉下城来换我,他就是蠢猪!” 乌勒皱了皱眉头,有些没缓过味来,于是他将沈鱼的脚塞进毯子下,垂眸问道:“什么意思?” “我若是他的宝贝,那就是无价的。无价的宝贝怎么能用城池这样的俗物来衡量呢?” 乌勒嗤笑了声,幼稚! 嘲笑归嘲笑,他说完后径直歪倒在地上,手支着脑袋,脸色竟也逐渐严肃起来。 ------------ 第五十四章 乌勒王子的纠结(三) 因着夜晚的沙漠会失了白日里的温度,入夜后便十分的寒凉。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好在乌勒的住处架着火盆,里面有炭火炸裂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乌勒凝神听了一会,在确定宫院中无人走动后,才挪到火盆旁撩起宽袖露出了伤处。沈鱼投过去淡淡的一瞥,见那小半支断箭埋在皮肉中,搅得伤处血肉外翻,恶心到她胃中酸水直往上泛。这乌勒贵为白那国的大王子,为什么不让人及时给他包扎伤口,反倒是要挨到夜深人静时刻自己秘密处理? “你很好奇,是不是?”乌勒平静的问她。 沈鱼一怔,对乌勒的敏锐很是佩服,于是也不掩饰,重重地点了点头。 乌勒继续问道:“你知道巴托为何会盯上你吗?” 沈鱼鄙夷加恨道:“我早晚会弄死他!” 见她义愤填膺,乌勒却笑了,笑的很是开怀畅快。笑过之后他情绪似乎激昂起来,从软毯下翻出布帛,又从靴子里掏出那把匕首放在炭火上烧着,偏头对着沈鱼唤道:“过来,帮个忙!” “你不怕我趁机害了你?” “不怕!”乌勒把匕首翻了个身,“有我在,你才能暂时的安然无恙!如果我死了,巴托会对你怎样,你心里明白,不是?” 虽然乌勒挟持了她,还扇过她耳光,虽然乌勒在她心里也算不上好人,但是沈鱼知道,他至少不会侮辱自己,至少比那个变态少年要强。这么想着,她挪下床榻走到乌勒身边准备帮他处理伤口。处理伤口的事她做过,之前刘哲在摩云山被蛇咬,也是这般生生划开了皮肉,挤出了污血然后包扎的。想到了刘哲,又想到了许逍遥,沈鱼罕见的伤神黯然起来。 说是让她帮忙,乌勒却几乎没让她动手,沈鱼只是在他拔箭头的时候138看书网的用布帛按住了伤口。饱含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乌勒抬手抚上她脸颊,神色哀伤中有狠戾。 “阿拉朵她长地和你一样漂亮,脸上也有可爱的雀斑,一笑起来那些小雀斑都好像在跳舞。她等着我娶她为妻,但是该死的巴托趁我不在的时候侮辱了她,为的只是毁掉我所喜欢的一切。”乌勒眸色泛红,一拳砸在了案桌上。 沈鱼浑身一震,难怪下午在沙漠中巴托对着她的脸喷酒,后来还惹怒了乌勒,感情就是在拿雀斑说事,拿乌勒的伤疤说事。 从乌勒的痛苦回忆中,沈鱼得知那变态的巴托是白那国的二王子,是乌勒同父异母的第第。巴托的母亲是白那国柔兰部落族长的女儿,柔兰部落善下毒,尤其是毒辣之极的欢好之毒。巴托在他母亲的教导下自然也成了邪恶纵欲的歹人,处处打压乌勒,以乌勒的痛苦为乐,凡是乌勒喜欢的他都要摧毁,委实扭曲阴险。 沈鱼忍不住问道:“那阿拉朵姑娘呢?” “死了!” 说完,乌勒忽得举起匕首在左臂的伤处又划了一刀,吓得沈鱼捂嘴失声叫了起来,小腹也剧烈疼痛起来。 “可是吓到你了?”乌勒唱变脸戏一般,无限柔情的拉住她,语气也异常温和,“是我失态了,你勿要害怕!” 沈鱼壮着胆子道,“既然你在这王宫里如履薄冰,为何不离开呢?” “我会带你走的,一定会的……” “我不是阿拉朵,不是!” 乌勒仿佛没听见一样双手捧住沈鱼的脸,仔细的端详着,而后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一整夜,二人相安无事。 翌日清早沈鱼醒来的时候看见乌勒手里正捏着两绺头发,每一绺上都系着红色丝带。她理了理耳畔的头发,发觉有被剪过的痕迹,她失声道:“你为何剪我的头发?” “当然是送给安陵王,让他知道你安好如初!” 乌勒,沈鱼厉声道,我以为你是个铁骨柔情的汉子,可是,我看错了你! “好了,你不必费力用言语来激我!我势必要攻下眉下城,我势必要做白那国的王!!!!”乌勒俯身看她,“安陵王若败了,你便跟我吧!” ------------ 第五十五章 两全之策(一) 乌勒说的是‘安陵王’,而不再是‘你的男人’,这多少让沈鱼有些愕然,却偏偏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正巧房外有人高声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随后乌勒也高声回了两句,紧接着用中原话告诉沈鱼是淳于太守派兵攻打白那的军营,但是晋军丢兵弃甲,狼狈的大败而归。 又过了一日,刘哲收到了乌勒派人送过去的,沈鱼的头发。而淳于弘带着怒气冲进房,将头盔往桌角重重一放,开始骂娘了。 “淳于太守,鸽子可回来了?”他将那一绺头发塞进衣襟贴胸处,低头看着桌上的羊皮地图,问道。 “还没有!” 刘哲微微抬头,掷地有声,“明日继续攻打白那的军营!” 虽说淳于弘性格不够阳刚,但一听刘哲让他继续领着上阳郡刘斐‘赠送’的那五千老弱去攻打白那,他也忍不住跳脚了,“本太守不去,坚决不去,谁爱去谁去!!” 刘哲皱眉,吊着凤目,“军令如山,违令者当斩于阵前。”说着踱到淳于弘身旁,将头盔往他怀中一塞,“休整之后,入夜时分出发!” 淳于弘遂苦闷的带着副将夺门而出,没走几步,就听得刘哲的声音,“战场险恶,不行就撤!” 淳于弘不掩鄙薄,冷哼道:“王爷,你大老远的领兵前来,莫非就是来吃败仗的吗?枉你做太子时哥舒将军授你兵法谋略!!!!” “哦?”刘哲扬眉,“军前妄言扰乱军心,按罪同样当斩!”随即脸色一沉,“再多做耽搁,军法伺候!” 于是,不得已的淳于弘愤愤的摇着头离去了。 第三日辰时刚过,刘哲又收到了乌勒派人送来的一只绣鞋,鞋帮处有丝线绣着的一条吐着泡泡的小鱼。他的心砰砰跳的厉害,做太子的那些年里哥舒将军受圣命教导他兵法,每每论兵后都会夸赞他冷静果敢且头脑灵活,且注重方略不拒古法。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是没底的。 若是弃眉下城不顾而前去救沈鱼,是因小仁而失了大仁。 若是坚守眉下城而弃沈鱼而不顾,则为失了心的无情无义。 权衡许久,为了得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刘哲很是耗神。既然是人质筹码,那性命自是能保全的,可令他忧心的是沈鱼怀有身孕,且还是最容易出岔子的月份,如何能不受苦受罪? 正午之前有侍女送来午饭,半个时辰后那膳食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而午后时分淳于弘归来时,却是被两个士兵架着的。快步上前查看过后刘哲就明白是乌勒借机还击,因为淳于弘左右手臂都中了箭,位置和几天前乌勒箭伤的位置一样。 “王爷,两日来我军已经数战连败,我淳于弘不堪受辱,愿一死以谢眉下城的百姓!”淳于弘耷拉着双臂,像极了被剪了翅膀的病鹰。 “宣军医速速给淳于太守治伤!都下去吧!”刘哲抚着额角,紧皱的眉头都能夹住黄豆了。 “王爷,王爷……鸽子,鸽子来了……”一个小兵忙不迭的自太守府大门狂奔而来,手里抱了只‘咕咕’叫的白鸽。 刘哲顿时精神大振,忙迎上去解下信鸽脚上的铁环。铁环里塞着张字条,他打开看完后,面上喜色突现,忙高声唤道:“来人!传令下去!所有士兵从现在起都给我吃饱睡好养精蓄锐待命!” …… 白那王宫,乌勒一路豪迈的笑着进了寝殿。掀帘而入的时候看见沈鱼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他敛了笑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喂!晋军吃了好几场败仗,淳于那老家伙也受伤了,本王子很是快活!你今日感觉如何?嗯?” 沈鱼面色不善,瞅着乌勒,“我不叫‘喂’!” 乌勒凑过去,“那你叫什么?”见沈鱼一脸漠然不愿理睬他的样子,乌勒褪了半边衣袖,央道:“帮个忙,换药!” 沈鱼哼哼唧唧,“你每天都躲在自己的住处换药,是怕巴托他们下毒吧!” “聪明!”心情大好的乌勒直挺挺躺在床上,“你给我换药,我先睡一会!说不定晋军是在玩什么花招,我不能掉以轻心!等到一举歼灭了眉下城的守军,本王子就……”话还没有说完,就叫了起来:“哎呦,一个女人,怎么下手这么重!” 却是沈鱼狠狠地揭了他左臂伤口处的布帛,那布帛上的血渍已经半干,猛地被硬扯开后竟撕裂了伤口处的皮肉。 埋怨之后,乌勒似笑非笑,右手用力揽住沈鱼的腰,道:“你是故意的,你不爱听到晋军战败的消息,但这是事实!” “放开!不然我喊了,让整个白那王宫的人都知道你受了伤,让巴托伺机害你,让你提心吊胆防不胜防!” 乌勒果真松了手,倒也不生气,只微笑着道,你和她真像…… ------------ 第五十六章 两全之策(二) 白那国三月的天气犹如白那王的脾气一样,早晨还沐浴在明媚里,一眨眼功夫就乌云压境,借着西风,乌云翻滚着聚拢,又分离。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大风四起,如脱缰发狂的野马,横冲直撞间肆意的卷起沙石,恶劣至极。 就在这尘土弥漫里,刘哲领着一万精兵偷偷潜入了白那国的腹地。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子就灌进了嘴里。他唤来了武官关宁,两人凑在一起高声说了几句,关宁便领着一半精兵从另一个方向向白那王宫前行。 这一万精兵里有眉下城的两千人马,个个都是善骑射的。而另外八千则是陵城四卫,每卫二千人,善于偷袭攻坚灵巧作战,战斗力极强。 沙子打在刘哲的盔甲上,沙沙作响,他吐了口带沙子的吐沫,干燥的面庞上尽是对刀光剑影角鼓争鸣的期盼和急切。风沙之中他好像听到了沈鱼的呼唤,那被沙石磨砺的疼痛中也似乎有陵城三月的花香。 这个时候淳于太守的老弱之兵正静候待命,只等着关宁的五千人马在距离白那王宫十里处的地方挖坑设伏,便可又一次的对乌勒的军营展开攻击。 刘哲深知,对于深入敌腹的非本土作战,必须要胜在速度和奇巧。以老弱之兵诱乌勒的主力,而他所领的五千精兵攻克白那王宫救人,一旦乌勒发觉中了圈套则会掉头折回,而设伏的关宁之兵则会途中拦截。即使是常年征战的哥舒大将军此时恐怕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妥善缜密的谋略了。 “有号角声!是淳于太守出动了!”刘哲凝眉道,“他怕是支撑不了几个时辰,传令下去,加速前进!风沙停歇前务必要到达白那王宫后西方向!” “是,王爷!” …… 与此同时,陵西坪的十个暗卫也全副武装的疾行在白那王宫的宫墙之下,为首的那人虎背熊腰面色黝黑,不是许逍遥又是谁?他解下腰间缠绕着的绳索和肩上的小巧弓弩,按动机关,那系着箭头的绳索瞬间喷射出去,‘哒’一声轻响,竟稳稳扎在了宫墙之中。用力拽了拽确保那箭头能承受得了重量后,他攀着绳索脚踏宫墙而上。而其余几人也或攀爬或借助同伴肩膀纷纷翻上高墙。 白那王宫的格局分布和晋国的完全不同,暗卫们无法确定沈鱼的所在,许逍遥双手手臂成十字方向,示意分头行动,先寻到沈鱼的人燃烟示警。 乌勒在前方迎战淳于弘,而白那王宫就二王子巴托守卫。刚愎自用的巴托自是不知道刘哲的用计,而乌勒的死活他也不多做关心,只是虎视眈眈徘徊在乌勒住处前,对着那两排守卫寻衅。 见他上前,乌勒的守卫粗臂一伸,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沈鱼在房内听见争吵声,顺着毡帘往外一瞧,见是巴托,她忙靠窗而站,心跳如擂鼓。 听不懂白那语,心下又想知道屋外情况,她忍不住再一次看了过去。这次巴托的身旁却多了个中年妇人,面上尽是嚣张凌然之色,像是在交涉要人。 要谁?自然是沈鱼。 几个守卫不肯低头,那中年妇人抬手就是几个耳光子,随即巴托的人就蜂拥而入,手中弯刀寒锋四射。 双方僵持了,乌勒的守卫人数虽少,但却是坚守不动,丝毫不肯退让。 “马提达……” 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僵持的气氛瞬间散落一地,中年妇人和巴托匆匆撤离了。 有大事要发生,沈鱼陡然间明白过来了,是有人前来救她了,会是刘哲么? 恍惚间听得震天慑地的战吼声,忐忑中沈鱼睁大了双眼,宫墙上弯腰踏行的身影虽然一闪而逝,但依旧落入了她的眼帘。 是安陵王府的暗卫来了,她认得那装束打扮!!!! 可巴托虽然离开了,但门口守卫还在,乌勒显然是不会放她走的,如何才能让暗卫们发觉自己的位置?如何是好呢?她心急如焚。 ------------ 第五十七章 两全之策(三) 黑云散尽,天地间明净如水。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白那王宫外,晋军已经开始了热血沸腾的冲锋,呼喊声在整个戈壁上回荡着,五千精兵像被闷在布袋里很久很久终于得以见天颜的猛兽,在迎面而来的箭雨中飞奔。 刘哲端坐在马背上,举起弓箭,凤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酷和决绝:“放箭!干掉城楼上的夷族箭手,一个不留!” 于是两排手持宽大盾牌的士兵半蹲着上前,光亮的盾牌反射着强烈耀眼的光,令城楼上的白那士兵眼花,抓住了这个闪影间就会消逝的机会,盾牌后的弓箭手敏捷地起身,密如蝗虫的羽箭自弓弦间疾驰而出…… “攻进去,速战速决!割了白那王头颅者,千金重赏!” 得到命令的士兵蜂拥而上,刘哲昂首,见一个穿着颇为华贵的中年男人在城楼上叫嚣,他扭头问身侧的武官:“那蛮夷人在说什么?” 武官答道,“他在骂娘,说刚才狂风大作,晋军难道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么?” 刘哲嘴角不由扬起一抹轻蔑的笑,阳光直射在银白色的盔甲上,他举弓,软甲护腕的搭盖遮住了手背,而搭盖下的手指竟同时夹着三只羽箭…… “王爷!” 身旁的武官惊叫了起来,这武官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勇猛之人不在少数,可令他惊叹的不是刘哲能三箭齐发,而是三箭齐发时速度却不一致。 果然,白那王挥动弯刀击落了第一只羽箭,却再也来不及挡后面接连而来的两只,他怒睁着双眼,手指着城下刘哲所在的方向不敢置信,想说话却再也无法开口了,因为那两箭皆是穿喉而过。白那王至死也没料到,他这个年轻时就以骑射而闻名戈壁的王却被百步之外的中原少年射死! 时光像是凝滞了,阳光的直射下,刘哲觉得沈鱼仿佛就端坐在他胸前,那三箭也好像是他握着她的手一同射出去的…… “小鱼你看,我射死了白那王……” 声音卡在喉咙间,刘哲发觉怀中空空如也,只有冰凉的铠甲,没有她的温度和体香。 “杀!!!!” 反应过来的他血红着双眼厉声嘶喊着,于是淡淡的温热中,英俊的少年王爷热血沸腾的冲向了宫门。那回音在沙漠中静静远去,听上去有种让人心肺都要窜出来的悲愤,和深情缱绻,为沈鱼,为他心中所有的凄凉落寞…… 王宫内的白那士兵无路可退,唯有拼命向前,可纵然士兵再勇猛,失了王的指挥也只能如一盘散沙。刘哲挥剑在白那士兵身边呼啸而过,有莫名的血溅落在他俊美的面庞上,朦胧氤氲成颗颗惨红。 …… 王宫外,血肉飞溅。 乌勒的寝殿里,沈鱼将桌上的奶壶和碗奋力扔出了房,那银质奶壶落在院中,清脆的响声立刻吸引了陵西坪的暗卫。条条黑影自宫墙跃下时,寝殿前留守的白那侍卫立刻强悍的迎了上去。不知是那个暗卫挥指一弹,一股浓烟直直而上,只须臾功夫后许逍遥几人便赶了过来。 他高声唤道:“小鱼!!!” 一听是许逍遥的声音,沈鱼立刻叫道:“逍遥哥哥!” 她说着就飞奔冲了出去,却在门口被乌勒的侍卫挥刀截住,她不由怒道:“乌勒并非真心想杀我,你们这群蠢蛋!” 奈何白那侍卫听不懂她的话,沈鱼明白过来,好你个乌勒,唯恐侍卫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净挑了些不懂中原话的看着她。 生死搏斗正激烈,‘啪啪’两声掌声传来,声响虽不大,但刀剑声却戛然而止。 循声看去,却是巴托一步步走了过来,邪笑着对沈鱼道:“美丽的姑娘,乌勒不想杀你,那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阿拉朵的影子,可本王子不是乌勒,你不要妄想逃出去!安陵王射杀了我父王,我就用你来祭奠!” ------------ 第五十八章 两全之策(四) 沈鱼活了十六年,从未真正恨过一个人,但巴托除外。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当日在一品居乌勒的随从木石杀了宝砂,沈鱼是痛恨,但随着木石为了护住乌勒而死,她就恨不起来了。 可眼前这个喜穿红衣的巴托,让她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逍遥哥哥,杀了他!”沈鱼语气冷漠的说,清澈黑眸丝毫看不见惯有的灵动和狡黠。 许逍遥紧紧握住手中弓弩,他入陵西坪比较晚,武功上短时间很难有飞跃,暗卫统领便专授他了特制的袖箭。此时,他只要扳动袖箭机关,即便巴托不死也会重伤。 然而,他没有贸然出手。 因为巴托的右手捏着个小小瓷瓶,脸上竟是无所畏惧的表情,他转着小瓶道:“这瓶里装的是柔兰部落的青花毒,我只要旋开瓶盖,毒粉便随风四散,谁也活不成!” 陵西坪的暗卫们早已是将生命交了出去,既然是为救沈鱼而来自是不会退缩,而乌勒的侍卫们却是奉命留下沈鱼,故而一干人等虽暗自心惊,却并不是害怕。 沈鱼推开侍卫的刀,“巴托,你疯了,乌勒的这些侍卫好歹都是白那人,你竟然连同族之人也不放过!” 巴托tian了tian唇道:“他们是听命于乌勒的白那人,留着也没用!” “小鱼,不要过去!”见沈鱼缓步向巴托走去,许逍遥一把拽助她,“不要过去!” “逍遥哥哥,不要拦我,既然谁都活不成,那巴托他也逃不了,我死了不要紧,但他这等祸害绝不能留在世上!” “沈鱼!”一声连名带姓的怒喝声传来,沈鱼生生止住了脚步,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跳,是他,是他,是他来了! 刘哲暴怒着继续道:“你这个蠢笨至极的女人!谁说你死了不要紧的?” 他跃下马,盔甲上全是血,他骂她蠢笨之极!沈鱼笑了,眉眼间光彩乍现,他是在乎她的,是在乎的。笑着笑着,她猛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许逍遥心一缩,惊觉,他和沈鱼分别不过数月,却已经恍然如隔世了,十多年的相处时光刹那间苍白如纸,原来他的小鱼心里早已有了王爷,而自己,却是不可能了。 …… “巴托,”刘哲挥手示意武官将人带上来,“你好好看看这是谁!” 沈鱼原以为被带上来的会是巴托的母亲或者姬妾,岂料却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儿,正哇哇大哭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着巴托伸着小手,小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显然试图用哭声来寻求巴托的拥抱。看着情形,沈鱼就晓得这小儿是巴托的孩子,她很是吃惊,巴托这样变态的人也有儿子? 巴托耷拉着眼皮,像是瞬间就萎靡了。 见他纹风不动,刘哲再一次挥挥手,那武官遂走到巴托身旁欲夺下他手中瓷瓶。殊不知就在武官靠近他的时候,他猛地拔了瓷瓶的盖子,淡淡的青烟立刻冒了出来。 乌勒的那几个侍卫似是知道青花毒的厉害,纷纷用衣袖捂住了嘴。见状,刘哲138看书网的一把捂住沈鱼的口鼻,拖着她就往院外跑。 奔出了数十步后,刘哲扭头吩咐暗卫们:“杀了巴托,找出白那王妃,孩子带回眉下城!” 巴托闻言,一阵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刘哲只觉巴托笑的诡异,冷不丁一呼吸,却发觉五脏六腑都像是不通畅一样。远离青花毒的时候诸人都是屏住气息的,唯有他,捂了沈鱼的口鼻,而忘了自己的。 “报!!!!!!”一小兵飞奔而来,不自然的喘息着道,“王爷,那乌勒王子从关宁的埋伏下突围了出来,现在正朝着王宫而来……” 强忍住不适,刘哲将沈鱼往许逍遥怀中一推,“带她走,快!” 许逍遥惊愕道:“王爷!!” “纵然乌勒破了关宁的埋伏,但所剩人马必定不多,王宫前方有事先设好的陷阱,他只要回来,本王必定要生擒了他!” 听他这么说,沈鱼立刻斩钉截铁道:“那我也留下来!” “你一有身孕的人,留下只是累赘!”刘哲虽骂着,眼神却瞟向她小腹,微笑道,“你忍心他和你一起颠簸么?还是你不信我可以擒了乌勒?” 沈鱼不住的摇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我信!我信!” “那就回眉下城,等我!”说完,刘哲看向许逍遥,“若不能将她安然带回眉下城,你便自断左臂吧!” 许逍遥颤抖着半跪下去,低头道:“属下誓死保护小鱼!” ------------ 第五十九章 两全之策(五) 茫茫沙漠广,渐远赫连城。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苍寥的天际下,许逍遥带着沈鱼和三个暗卫一路向东,奔向眉下城。沈鱼扭头回望白那王宫的时候,刘哲正站在王宫的城楼上远眺着他们,她在风中回过头来,闭上了眼,面容一片湿润,在记忆中留下了大漠孤烟下的一抹银白身影。 许逍遥对沈鱼的喜爱并不比他少,也正因为了解这一点,刘哲才放心将沈鱼交给他带回眉下城,他相信许逍遥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好她。 逶迤的沙山像是翻滚着的海lang,波澜起伏,然而此时刘哲觉得再奇妙的景致也抚不平心中想拥住沈鱼的渴望。 往相反的方向看去,一队骑兵正朝着王宫而来,为首的正是乌勒。刘哲神态自若,只静静观望着乌勒离陷阱越来越近,那是掩在流沙下插满了尖刀的深坑。 乌勒的人马损失惨重,纵然突了围,但前有陷阱后有关宁的追兵,已然是无力对抗。但这位白那国的王子却也是个生猛之人,束手就擒不是他所能容忍的,因而明知道晋军已经攻占了宫城,还是折了回来。他要见他已经死去的父王,要再会一会刘哲,还有,那个雀斑姑娘也隐隐牵动着他的心。 因着奔的迅疾,乌勒的坐骑毫无悬念的掉进了深坑之中,身后紧随的两个随从的马也被尖刀戳穿了肚皮,甚为惨烈。可乌勒不愧是沙漠上混迹久了的,他在马前蹄坠落的同时借助惯性纵身跃向前方,蜷缩着翻滚在沙堆上,溅起一片沙烟。 站定之后,挫败又恼怒的他用手中弯刀指着城楼,“刘哲,我父王死于你手,我与你不共戴天!” 刘哲微微一笑,笑中却有冰冷的愤怒:“是乌勒王子先掳了本王的女人!” 一时间乌勒哑口无言了,这个少年王爷的话中争锋相对的味儿很浓,但却是事实,的确是自己为了自保而先掳了那姑娘。虽然深知战争中的很多事情无法用道义来衡量,但是乌勒依旧下意识的澄清道:“我并未伤及那姑娘的性命,而我父王死于你手,此仇我乌勒非报不可。不仅如此,你还几乎杀光了我白那族人!” 城楼上的人依旧淡笑着,让乌勒心头有些发虚。 “白那国可以在你手里重建,”刘哲踉跄了下,手不由地抓住了城楼的柱子,稳住身形后,他继续道:“如果,乌勒王子愿意的话……” “……” 乌勒懵了。 他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来的,他委实没有料到刘哲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意味着刘哲会将刚刚攻下不久的白那拱手回赠给他? 刘哲的喉咙和心肺犹如被火灼烧,这青花毒果然厉害,发作的时间竟是如此迅速,呃,没有多少时间再拖延了…… “如果本王放你一条生路,乌勒王子会如何?”刘哲强撑着,依旧不忘提醒着乌勒眼下的境遇。 乌勒看出了刘哲的睿智和远略,这人先是太子,可后来偏偏被贬为封王,虽然可惜,但对于白那国来说,却是幸事。试想,他若登基为王,实在是白那国的劲敌!再又一想,其实有这样的对手也是一种鞭策,不是? 想到这里,乌勒爽朗大笑,“我乌勒愿意与王爷结盟,白那和晋国免战十年!” 听罢,刘哲一颗心放了下来,倘若这乌勒顽固不化,而他中了毒,晋军失了主将的指挥,这又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伸手欲扶着城墙而下,可尚未走上两步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 再醒来时,映入刘哲眼帘的是面带焦虑之色的关宁。 “关宁!”他喊道,“盟约可是由乌勒拟好了?” 关宁递上羊皮卷,“请王爷过目!” 几眼扫过,刘哲面露欣慰,吩咐道:“立刻开拔,回眉下城!” “王爷,是乌勒王子揪出了巴托的老娘,解了您身上的青花毒,他说这不属于盟约内容,算是私人情分!” 刘哲也不惊讶,只挑眉问道,“他想要本王如何还这个人情?” 关宁窃笑着在他耳畔悄悄嘀咕了句,刘哲一听就急了,忙揪住关宁的小胡子,抽着嘴角问道,“你告诉他了?” “末将认为,用沈姑娘的名字还人情真是赚大发了,一个顺溜,就说出去了……” 刘哲气笑,一脚就踢在了关宁的屁股上,“本王的女人,闺名岂能让旁人知道,回去领二十军棍!” 众人皆哄笑起来…… ------------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盟约既已缔结,晋军遂启程回眉下城。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已经成了白那王的乌勒一身华服立在军队前,亲自给刘哲送行。 “王爷,”他欲言又止,顿了顿后才弯腰从靴筒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了过去,“请将这匕首转交给沈姑娘,顺便捎句话!” 刘哲正要上马,闻言,没有接那匕首,却问道:“什么话?” “乌勒当日用这匕首掳了沈姑娘,今日便以这匕首为礼祈求她的谅解!请王爷带话,就说,十年太遥远,乌勒只争朝夕!” 刘哲漫不经心的接过那匕首,拔开外鞘看了看,半真半假道:“本王琢磨着,你这话怎么有股子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味道?” 乌勒也不争辩,只是左手抚胸给他行了个白那的礼,“王爷一路安好!” “这匕首本王收下了,至于你那句只争朝夕的话,就免了吧!”刘哲猛一拉缰绳,扭头对乌勒道:“本王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乌勒一怔,随后就笑了,“如王爷能善待沈姑娘,一切好说!” …… 估算着大军的行迹出了乌勒的视线后,刘哲唤来关宁,“传令下去,急行军回眉下城!” 关宁挠头,“王爷,用的着这么拼命么?”见刘哲眼神不善的看向自己,关宁恍然,一拍大腿,抖着眉毛道:“是啦,美人怕是都已经望穿秋水了,咱是要抓紧些,朝夕的功夫都不能让给乌勒,王爷实在英明!” “关宁,如果你能回答本王一个问题,那记在账上的二十军棍就可以免了。” “哦?那王爷只管问便是!” 刘哲压低了声音,“本王比起那乌勒,如何?” 关宁愣了愣,随即爆笑起来,“自是……自是……王爷更胜一筹……” “好!”刘哲笑逐颜开,“到了眉下城,本王请你喝酒!” …… 回到了眉下城后,刘哲寻遍了太守府也没有看见沈鱼,包括沈谊和淳于弘在内的所有人都说并未看见有人护送沈鱼回来。 难道是许逍遥几人顾及沈鱼怀有身孕而放慢速度?亦或是自己急行军回眉下城,先他们一步到达?刘哲将种种可能都想过了,心依旧无法平静下来。 日落的时候,浑身是血的许逍遥奔进太守府直冲着刘哲卧房而去,见到刘哲后只说了几个字后便晕死过去。 他说的是,莫名的黑衣人,小鱼被劫。 刘哲紧握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直觉上不会是乌勒所为,与许逍遥一起的那三个护卫都不是普通人,却没能回眉下城,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到底是谁能如此灵通又掐好时间将沈鱼劫走呢? 将事情前前后后理了几遍,刘哲脑中突然冒出个人来,是的,只有他会这么做!想到这里,他唤来淳于弘,“淳于太守,战事已了,本王需要回陵城!眼下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让你去做,让士兵放出话去,就说本王要掘了姜氏一族的祖坟!!!” 淳于弘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王爷,不可,不可!” 沈谊遣人将许逍遥安顿好后,神色凝重,劝道:“淳于太守所言极是,王爷,事情未明之前,不能落下话柄。” 刘哲手一挥,压住了沈谊的话头:“先生勿要说了,我意已决!” ------------ 第六十一章 王爷的情敌真不少(一) 襄城的初春如脂如染,而景阳王府的满园春色则更是让人欲罢不能。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远远看去,府中湖面上一片氤氲的气泽夹着荡漾的香气,层层叠叠如云朵轻浮,而树密花稠间,花瓣幽幽飘荡,似极了一幅清淡恬雅的淡墨画。 而湖畔青草初冒的斜坡上,歪着一个身着墨绿裙子的女子,腰上搭着软毯子。她半眯着眼捏了葡萄放进口中,一颗又一颗,不多会手中就聚了一小堆葡萄皮。 “王爷,劳驾,把手伸过来!” 正懒懒的说着,旁边一只大手就伸到了她面前,她顺势将手中的葡萄皮往那手掌中一扣,吩咐道:“拿去,扔了!” “我说,你这般使唤我,也是存心的吧?”说话的是个男子,一身暗红的袍子,也是半歪在草地上。 “我就是存心的,王爷你不乐意了么?” 男子的口气立马软了下来,“怎么会呢,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乐意!”接着凑近了些,好声好气道:“你就看在我亲自供你使唤的份上,应了我吧,嗯?” 女子俏脸一板,一口回绝道:“不行!” “为毛啊?”这下轮到男子不悦了,“你说想撕绸缎,我就送上数十匹上好贡缎让你过瘾。你说想砸瓷器,我房里那些都是官窑出来的珍稀货啊,我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啊。我对你百依百顺,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嘛!” “你的那些姬妾让我头晕,你将她们全都送走吧!” 男子可怜兮兮,拽着她的衣袖央求道:“何必送走呢,留下她们给你洗脚也是好的……” 女子抽了抽鼻子,悲戚戚道:“我有那么多只脚么?再说了,就你那一屋子姬妾,轮流给我洗脚,洗完了,半个月也过去了!” “那他不是也娶了个在安陵王府里,你为何就能忍住?” 女子被针戳了一样,‘蹭’的扯了毯子站了起来,抬脚就往男子身上踹去,边踹边骂道:“刘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是吧,碍你什么事了,你们这些个王爷都是一个德性,恨不得将天下美人都纳了……” “小鱼,”刘斐一把抱住她的脚,“自从上次被你踹了之后我就欢喜上你了,真心实意的,你踢我我也开心,不过,别踢脸就是了!” 沈鱼拿他没辙,索性真的抬脚往他脸上踩去,骇得刘斐忙翻了个身,跌跌撞撞爬起来抱了颗树挡着,面上却是一副闲到骨头生蛆后终于有人能和他逗乐子的泼皮乐呵相。 “他让人放出了话,说是要掘姜氏的祖坟,我早就知道,他看上去斯斯文文,内里狠着呢,什么都做的出来……” 沈鱼叹了口气,掏心掏肺道:“刘斐,你还是让我回陵城吧,为了‘请’我来做客,你手上沾了三条人命呢。这事儿闹大了,可不太好收场!” 刘斐拈了枚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饶有兴致道,“陵城那个穷地方,什么都没有,若是本王赠他三万精兵,换你在景阳王府小住两月,如何?” 沈鱼几欲抓狂了。 自几天前莫名其妙被带到襄城,刘斐就千般殷勤加万般讨好,丝毫没亏待她,美其名曰款待。这丫虽风流成性,但很是追求你情我愿的境界,碰上了心根本不在他这里的沈鱼,他那不得美人誓不罢休的赖毛缠性子倒是被激发的十成十。原本沈鱼只是想刁难他让他知难而退,可几番折腾下来刘斐却越来越起劲。沈鱼蓦地就大彻大悟了,刘哲和刘斐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故而在锲而不舍这点上二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无奈,她只得拿出杀手锏,“虽说我没有名分,但好歹也是你弟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你弟弟的孩子,你把我留在府中成何体统?” “小鱼,”刘斐立刻来了精神,几步奔到她面前,两眼冒光道,“我向来不爱这些繁冗的规矩,这娃娃既是刘家的血脉,我自是会好好待他。” 沈鱼气的捶胸顿足,抖着手指着刘斐,却是说不出话来。 所谓好汉怕赖汉,就是这样的情形。 ------------ 第六十二章 王爷的情敌真不少(二) 从眉下城回陵城,上阳郡是必经之路。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刘哲的军队在距姜氏陵墓五里处的地方扎营时,景阳王府的管家慌慌张张禀报了刘斐。刘斐双手按着沈鱼的肩膀,嬉皮笑脸道:“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晚了他真能掘坟,你说,本是同根生,他怎么会如此缺德呢?” 沈鱼唾了他一口,“缺德的是你!” “我要是缺德的话,早把你占有了,还用的着这么麻烦?”刘斐打横抱起她,深情荡漾:“我送你回房躺着!” 相处下来,沈鱼心知刘斐就是个你让他朝东他偏要朝西你让他打狗他偏要放鸡的叛逆性子,于是也不吱声,只任由他抱着。果然,走了几步后,刘斐见她也不挣扎,遂很是觉得扫兴的放下她,宽袖一甩径自昂首走了。 “唉?”沈鱼拖长了音调,“这就走了?不送啊!当心脚下有坑……” 刘斐回头,眯着勾魂眼,一本正经道:“小鱼,有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就能洞悉我的想法呢?” 沈鱼干笑着,“过奖,过奖!” “按理说,我娘死的早,并没给我留下一弟半妹的,可咱俩这么灵犀,只能说是情爱的缘分了!” 说完,刘斐挑逗的对她眨眨眼,对自己的分析很是钦佩。可是他刚转身就踩空了,摔在一个新挖的树坑里。 “是哪个混账东西挖的坑啊,”刘斐龇牙咧嘴,“拉下去打三十板子!” “不听小鱼言,吃亏在眼前!”沈鱼也对他眨眼,“狗屁情爱的缘分,胡乱说话上天会惩罚你的,我回房躺着了!”大摇大摆走了几步,回头问道:“你没什么大碍吧?” 刘斐抽着面庞,死撑着爬出树坑,一瘸一拐跟在她身后回前殿了。 …… 襄城的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目视着他们王爷懒散又不失倜傥的歪在那八人抬的招牌软榻上,而后面两排侍女从花篮中抓着红色花瓣漫天撒去。 区区十来里的路程,刘斐磨叽了两个时辰才到。 见到刘哲一身银袍立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前,刘斐满脸堆笑,“二弟凯旋归来,哥哥本应该提前在此迎接,可刚才不小心崴了左脚,来迟了,莫怪莫怪啊!” “你我兄弟情深,说到怪罪岂不生分了?” “二弟越发大度了!”刘斐笑道,接着对抬着软榻的八人喝道:“还不放下?放下,赶紧放下来!” “正是因为我大度你才两次三番的劫人,不是么?”刘哲拿过侍女手中的篮子,将花瓣兜头朝刘斐倒了过去,而后问道:“人呢?” “二弟,不要恼怒嘛!要不这样,哥哥赠你三万精兵,换小鱼在景阳王府住上两月,如何?你也知道,哥哥是缺什么也不能缺美人的。” 刘哲从容一笑,抬高了价码:“五万!” 刘斐竖着眼梢,惊呼道,“你打劫啊?”随后就仰天长叹,“好吧,五万就五万!那你赶紧让这些人撤了,掘人家祖坟是要遭天谴的!” “说的有理,”刘哲点头,隐隐笑着唤来关宁,“留下两千精兵,你便先回陵城吧!” 关宁又诧异了,“王爷,您不一道回去?” “景阳王府景色绝佳,不前去欣赏下,岂不可惜?” “唉,”关宁了悟,“这情敌多还真是个麻烦!” 刘哲拍了拍关宁的肩,“这不正说明本王的眼光好么?再说了,本**解决了一个,眼下这个,也不难搞定!!!” 刘斐一听傻眼了,敢情刘哲早就打定主意赖在景阳王府了?倘若自己食言了,他就顺理成章带走小鱼。退一步讲即便自己真的傻逼到把五万精兵白送给了他,他有重兵在手,照样带走小鱼。可若是任由他在王府常住,那随行的两千精兵岂不是要自己白养着?唉,怎么看都是刘哲的帐算的更英明,刘斐很想哭天抢地,可是刘哲军队还在姜氏祖陵旁候着,明摆着是威慑,威胁。 这一刻刘斐才觉得自己是真真的着了刘哲的道儿了。 ------------ 第六十三章 入宫侍疾(一) 安陵王大张旗鼓在景阳王府住下来的消息像柳絮一样纷飞飘荡在襄城,继而又传遍了大半个晋国到达了京城,掀起了一场酣然大波。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先皇的两个皇子公然在封地会晤,其中一个还是在西部打了胜仗回来的,这不得不让朝中上下议论纷纷。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舒太后表面上是集上阳郡和广陵郡的兵力攻打白那国,实际上是抗敌削藩一举两得。可刘哲大胜归来,不仅一扫先前从太子被贬为封王的颓势,而且威望大增,大有直逼新皇刘睿的趋势。 这一点令舒太后很是忧心。 四月初,乍暖还寒。 阳光透过窗棱斑驳的洒在长乐宫的地面上,午睡醒来后,舒太后顿觉眼皮沉重浑身酸痛,贴身侍女碧落听见动静就上前准备伺候她梳洗。 “碧落,上阳郡那边……” “太后,刚接到信儿,说起因是景阳王瞧上了安陵王府的一个女子,私下里派人掳了去,可那女子腹中正怀着安陵王的子嗣……”碧落将帕子的水拧干,递了过去,“这景阳王也太风流成性,太不像话了,难怪安陵王要前去要人!” 舒太后轻咳了两声,“寻常男子皆有爱好,或美色,或财帛,或名利,刘斐向来喜好美人,哀家倒是不觉奇怪。” “太后是认为,安陵王这一次很是反常?” “正是,”舒太后阖目养神,“先前做太子时,虽和小宫女偶有亲近之举,但他从不多做流连。现在他身后有整个荀氏的支持,可他并未因此宠爱旬茉。这次竟弄出个没名没分却怀有他子嗣的女子出来,哀家委实没有料到。” 碧落轻笑,“奴婢倒是认为,在不近女色这点上,咱们的皇上和安陵王都像极了先皇。” 舒太后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挥了挥手道:“宣太医!” “喏!” “另外,传哀家旨意,让那个女子进宫侍疾!” “是,太后!” …… 懿旨是传到了景阳王府,接旨的人却是刘哲。 刘斐气的眼梢都红了,不停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太后也真是的,皇后就在宫里,偏让小鱼去侍疾,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刘哲紧绷着俊脸也不搭腔,只怔怔的看向沈鱼。 见状,刘斐冲过去挡在他二人中间,硬是隔断了那交汇的视线,“小鱼,咱不去!” “刘斐,”沈鱼背过身去不看他,撅嘴道:“都是你,闹大发了吧!” 刘斐上蹿下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疯了,只见他发泄了一通后,抹泪悲情道,“小鱼,本王舍不得你!” 刘哲蓦地开口了,“消停一会吧,进宫侍疾只不过是个名头,母后真正的目的远不止召见小鱼这么简单。”顿了顿,又对沈鱼道,“你只管随梅公公去便是,万事小心,事毕之后我会接你回陵城的。” 沈鱼点点头,却瞅见刘斐将纸和笔塞进刘哲的手里,催促道:“小心有个屁用,你不招惹人,还能保证别人不来招惹你?别磨蹭了,赶紧的,给那有恋兄癖的刘施写封书信,让她多罩着点儿小鱼……” 他这主意倒是很合刘哲的心,而沈鱼见刘斐那焦急样儿也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心下莫名的就冒出了几丝感动来。 马车就停在王府外,两个小太监垂头立在马车旁,刘哲握住沈鱼的手将她扶上了车,交代道:“母后抱恙,尽心侍奉便是,我自有安排!”说完,转身对梅天良道,“劳烦公公多照应了!” “老奴会放在心上的!” 刘斐斜靠在马车壁上,示意下人奉上礼盒,“梅公公远道而来,这是本王的心意,和两位小公公喝喝茶!” 梅公公接口道:“恭敬不如从命,还是那句话,老奴会放在心上的!” …… 几人启程时,刘哲也率兵护送着前去,直到陵城才恋恋不舍目送沈鱼离去。 而刘斐却在府中疾书一封,唤来心腹侍卫,吩咐道:“加急,送进宫!有消息,立刻来报!” ------------ 第六十四章 入宫侍疾(二) 农历四月初六这天,沈鱼第二次进了宫。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在去长乐宫的路上,她透过皇宫那高高的宫墙,看到碧蓝如玉的天空里有成群的鸟儿飞过。春暖花开,明日高照,应该是个不错的预兆吧。 “沈姑娘,勿要东张西望了,太后那还等着你呢!” 沈鱼急忙说,“知道了,公公,只是这皇宫这么大,走了老半天,绕迷宫一样!” “前面是东宫,过了东宫前的那条大路,正对面就是傅太妃的紫华殿,再往前,最雄伟的那座就是长乐宫了!” “多谢公公了,那太后有什么喜好么,平日的饮食都是……?” “沈姑娘,太后是上虞人,喜甜食,尤其喜爱水磨年糕。若说到太后的喜好,自是下棋了。”见沈鱼似是很为难,梅天良叹了口气,“皇上是太后的心头肉,你记住这点便是了!老奴先前在东宫当差,得了王爷不少照拂,此番侍疾,姑娘多看看老奴的眼色在行事,切勿莽撞。” 听他这么说,沈鱼便不再说话,只略略气喘着跟在梅天良身后,往长乐宫而去。 终于在日暮时分,在新奇中,沈鱼被梅天良领着进了舒太后的寝殿。看着黄色纱幔后半坐着的中年女子,沈鱼有一瞬间的愣神。 梅天良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让她行礼,可沈鱼却看的发呆,丝毫没有留意道。 碧落要上前,却被舒太后抬手止住,她对沈鱼道:“你如此放肆的盯着哀家,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来?” 沈鱼噗通一声跪下,“民女一路上都在想着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猛一下见着了,竟忘了行礼,求太后勿要怪罪!” 舒太后的眉毛微微蹙起,“罢了,你有孕在身,侍疾期间都无需再跪了!” “谢太后!” “你可知哀家命你入京侍疾的原因?” 沈鱼心一沉,梅天良一骇。 “太后是想瞧瞧到底是何方女子能让景阳王和安陵王起了冲突,太后也不想偏袒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故而才将民女宣到了宫中,以堵悠悠众口。” 忽然间,舒太后就笑了,“你倒是看得透彻!过来,扶哀家起身……” “是,太后!” 沈鱼上了脚踏,给舒太后披上了外袍,又扶着她下了榻。 舒太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的面庞,这让沈鱼很是忐忑,不由地问道:“太后,为何一直盯着民女看?” 梅公公忍不住喝叱了句:“放肆!” “无妨,”舒太后温颜道,“她不是宫中之人,难免粗蛮不懂礼数,勿用计较啦!”说完又看了看沈鱼,“哀家似乎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因而多看了几眼!” 沈鱼一听,笑道,“王爷曾说过太后是上虞人,而民女的爹爹也是上虞人,民女也就多少带了些上虞的口音,太后可是因此而想起了家乡?” 舒太后不答反问,“听闻,你姓沈?” “回太后,民女沈鱼!” 话锋一转,舒太后的语气突然间颇为凌厉,“陵城之英沈谊是你什么人?” “正是民女的爹爹!” “那你的母亲是……?” 背后的冷汗冒起,沈鱼心下揣测这位太后行事说话着实让人难以捉摸,于是略带些惶恐,答道:“爹爹终身未娶,故而民女自小就没有母亲!” 没有母亲?终身未娶?舒太后脸色大变,似是被沈鱼的话所触动,目光凝视了前方‘丹凤朝阳’屏风,而沈鱼发现了异样上前扶她时,却听见舒太后说道:“哀家想静一静,你们都退下吧!” 出了寝殿,梅天良默默地把沈鱼领到了西北角的偏殿里,安排了一个宫女一个小太监伺候着,随即抬脚就要走。 “梅公公,”沈鱼唤住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太后她似乎很是不悦啊!” 梅天良苦着脸,“沈姑娘,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言多必失,你让老奴怎么说你是好啊!”说着摇着头离去了。 ------------ 第六十五章 哥舒皇后的嫉妒(一) 翌日一大早,沈鱼正给舒太后喂药,忽得闻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她忙用帕子拭去舒太后嘴角的药渍,又掖好被角,正准备退下去时却见几人迎面而来,为首的那个一身明黄,脸上还带着稚气,正是小皇帝刘睿。而刘睿身旁那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子,英气逼人,却是皇后哥舒博容。 沈鱼略略给刘睿福了福,想就此离去,谁知刘睿见她面生,不由问道:“你就是哲哥哥的那个姬妾?” “回陛下,民女沈鱼,奉太后懿旨入宫侍疾!” 刘睿小手一挥,“平身吧!” 哥舒博容冷哼了声,正红的袍摆一闪,人已经到了舒太后跟前,“母后今日可好些了?” 舒太后微微点点头,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刘睿已经笑嘻嘻的和沈鱼聊上了。 他故作老成的负着手,问道:“他们都说哲哥哥三箭连发射杀了白那王,你可亲眼瞧见了?” “回陛下,那时候民女正为人所掳,怂包的很,因而就没能看见。” 刘睿哈哈大笑,“你倒是直爽,难怪斐哥哥和哲哥哥都喜欢你!” “陛下,”沈鱼弯腰轻声道,“您就别提这事儿了,行么?” “就依你,朕不提了!朕先给母后请安,晚些寻你去!” 哥舒博容脸色越来越难看,拉住舒太后的手,嗔道:“母后,儿臣就在宫中,您不让儿臣侍疾,却将这个红颜祸水宣进了宫……” 舒太后绵里藏针:“皇后,你这话可是埋怨哀家没有认清她的真面目?” 哥舒博容面色一僵,忙跪在舒太后面前,“母后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皇后,你可知为何皇上与你一直不太融洽,反倒是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如此熟络?”不待哥舒博容开口,舒太后又道:“那是因为你从未把自己当成皇后,而是任由你将门之女的脾性蔓延在后宫之中,要知道,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要以德服人的,而并非是单单靠强势压人!” 舒太后一席话说的十分厉害,失了颜面的哥舒博容小脸涨得通红,双手绞着镶着金边的袖口,止不住的颤动着,而刘睿却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径直在舒太后身旁坐了下来,一副占了上风的表情。 “哀家想去御花园走走,”舒太后对哥舒博容伸出了手,哥舒博容忙扶了上去,余光扫到沈鱼,舒太后遂道:“沈鱼,你怀着安陵王的骨肉,多走动走动也好,随哀家一道吧!” “是,太后!” 于是一行四人外加各自侍候的宫人浩浩荡荡往御花园走去。 若是在寻常,沈鱼早已经眉飞色舞得意忘形了,可眼下赏个美景还这么多的规矩,委实憋闷。路过九龙池的时候,一个满头珠翠的少女迎面走来,沈鱼满头黑线顿时又重了几分,这宫里的女子真像是胭脂铺里的胭脂,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沈鱼认识这个满头珠翠的少女,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公主刘施。 “施儿见过太后!见过皇上,皇后!” 哥舒博容抢先道:“卫公主可是在习舞?” 刘施袅婷的给她行了个毫无破绽的礼,答道:“本公主不像皇后那般擅武,便只能努力善舞了!” “公主说的是,此舞非彼武,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刘施因练舞练得久了,脸蛋越发红润娇俏,她对哥舒博容的讥讽也不气恼,只抖了抖双臂上的红绫,道:“本公主也想习射箭呀,只是哲哥哥不在,实在无趣的很,不知皇后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 ------------ 第六十六章 哥舒皇后的嫉妒(二) 沈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纵然刘施有恋兄癖,那多半也是基于兄妹之间的深情。可听刘施那口气,似乎哥舒博容对刘哲也有压抑着的思慕。 沈鱼不知道刘哲的箭术本是哥舒将军所授,而哥舒家代代习武,哥舒博容自小也就被当做男儿教养,兵法、骑射、剑术无一不精。当时哥舒将军每每例行检查刘哲的课业时都会带着哥舒博容与其比试,而刘哲悟性极高,虽剑术不如哥舒博容,但骑射和兵法却都是远远甩了她一大截,也正是因为如此,钦佩之下哥舒博容才暗暗对刘哲生了那份心思。 哥舒博容曾说过,要嫁就嫁天下最出色的男儿,而那时候的刘哲是太子,未来的君王。可世事弄人,随着刘哲被贬为安陵王,她却成了刘睿的皇后。 她本年长刘睿好几岁,自是无法在刘睿身上找到令她心潮澎湃的感觉,加上她性格强硬不够温婉,也不招刘睿喜欢,故而不论在歧阳宫里还是鸾鸣宫里,两人都是五日一大吵三日一小吵。 虽说新皇和皇后不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刘施公然影射哥舒博容身为皇后却对旁的男子心生爱慕,却是一记重磅炸弹,炸的哥舒博容心里酸涩的同时,也勾起了她爱而不得的不甘。 她不甘心刘施一口一个‘哲哥哥’的叫着,也不甘心沈鱼这个在她看来很不起眼的乡野女子却能伴在刘哲身边,更不甘心旬茉那个绣花枕头能成为安陵王妃。 “卫公主与安陵王兄妹情深自是好的,可公主终归是要有驸马的,岂能一辈子依赖兄长?再说,安陵王得胜归来,京城的老少妇孺皆津津乐道,而本宫向来钦佩沙场勇士,倘若有机会,本宫也定会请他讲述白那国的奇遇,卫公主,难道你不好奇吗?” 刘施眸色中有厌恶,却依旧笑颜如花,答道:“皇后洞察,本公主好奇的很呐!”最后的音调拖得老长老长…… “好啦!”舒太后面露厌倦,“皇后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施儿,你母妃也和哀家提过要为你选婿之事,端午将至,哀家会召集王公贵族子弟和朝中才俊赴宴,届时……”舒太后正要讲下去,有公公匆匆来报,说御史大夫求见,于是只能搁置话题,欲携刘睿回宫。 走了几步,舒太后又觉得天高云淡的日子,让众人散去也很是扫兴,遂开口道:“你们都不必近身伺候了!” 沈鱼和众人便都应了。 舒太后离开后,刘施也不管哥舒博容,笑着上前拉住沈鱼的手走到亭台里,让宫女上了茶水糕点后,她问道:“此次征战,哲哥哥可有受伤?” 哥舒博容心下牵挂刘哲,遂也在亭中坐了下来,径自喝着茶,面上淡淡的无甚表情。 沈鱼接过宫女手中的果盘,答道:“王爷并未受伤,公主尽可放心!”说完,见哥舒博容杯中茶水已经见底,她抬手便去斟茶,不经意间却踩上了哥舒博容那宽大的袍摆。 只听有宫女呵斥:“大胆!竟敢践踏皇后娘娘的凤摆!” 沈鱼一惊,忙低头去看,就在她垂首的瞬间,手中茶壶却倾斜了,滚烫的茶水尽数倒在了哥舒博容的衣襟上。 哥舒博容条件反射的站起了身,袍摆也随着她的动作而硬生生从沈鱼脚底抽离,拉力之下,沈鱼双脚一滑,身子也失了平衡,直直倒向了亭下的台阶。 刘施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腔调尖细而高亢,“来人啊,来人,快禀报太后,快宣太医!” 见宫女忙乱,哥舒博容僵在亭中,脑中似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 沈鱼倒地的时候脑袋磕在了台阶边缘上,紧接着就有些昏迷,但耳边刘施的尖叫她又听得一清二楚,少顷之后,她逐渐从那短暂的昏迷中恢复过来,探手抚上小腹,感觉并无异样之后,才放下心来。 她拽住刘施的手:“公主,公主,不要惊慌……” “吓死本公主了,若你有个什么事,哲哥哥定会怪我的!”刘施扶起沈鱼,“这里离凌烟阁比较近,你还是先去我那歇息吧!” 刘施既然这么说了,沈鱼知道她已经收到了刘哲的书信。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身子却不大爽快,于是对着刘施点了点头。 看着沈鱼远去的身影,哥舒博容心中有后怕,她心里乱糟糟的,甚至记不清之前匆忙起身的时候自己是不是顺带拽了一把袍摆……是的,她似乎是极其用力的拽了…… ------------ 第六十七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一) 卫公主的凌烟阁是整个皇宫里最烟波飘渺的殿宇。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先皇的子嗣不多,三子两女中刘施是很得宠爱的,一来她是公主,不涉及皇位之争,二来她的生母,紫华殿的那位,性子温和,似乎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样子,所以先皇愈加爱惜她们母女。刘施周岁时获封号‘卫’,十岁那年,圣谕又说帝与傅昭仪之皇长女,昭宁三年出生,赐居凌烟阁。 不仅仅先皇喜爱刘施,甚至于舒太后也很是疼惜她,故而御花园里她才敢当着众人之面与哥舒博容顶撞起来。 凌烟阁里,刘施坐在她那华美之极的公主榻上,对沈鱼道:“你此番并无大碍,本公主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小鱼,你果然不像宫里的女子那样娇气,依我看,你腹中的定是个男娃。” 沈鱼淡淡笑了笑,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安神茶,道:“想来是一场意外,让公主受惊了!” “意外?你真以为刚才那一跤是意外?”刘施愤愤道,“刚才有宫女来报,说好似见到皇后起身的时候用手拽着裙摆,只可惜这番说辞到了太后那也成不了事,不然,这等阴险之举肯定会让皇上更厌恶她。” “可皇后她为何要害我?” 刘施悄悄靠近沈鱼,“虽然你还没有被册封,但是哲哥哥既然喜欢你,你就是本公主的嫂嫂,本公主可不想和你藏着掖着。皇后她暗恋哲哥哥已经很久了……” 沈鱼大吃一惊,“公主如何得知?” “哲哥哥大婚前几日,我去母妃宫里商量贺礼之事,路过东宫时见到哥舒博容在假山旁失神呆站着,身上沾着雪花,应该是站了很久了。她一向冷硬,故而那般脆弱的神情就十分少见,我正纳闷着,一阵冷风竟将她手中帕子吹走了……” 刘施讲述的很生动,很有些情景再现的味道,沈鱼不由地越发好奇起来,“那后来怎么样了?” 喝了口热茶,刘施又说:“我踩着积雪在悠云台拾到了那帕子,只见那帕角上歪歪扭扭绣着‘哲’字。而急匆匆前来的哥舒博容一看见那帕子在我手中,竟掉头就走,慌张的神色真是好笑!” 原来如此!沈鱼弄明白之后,心里暗自骂着刘哲到处惹桃花,惹了旬茉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皇后娘娘。虽然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但还是让沈鱼在醋海里小翻腾了一下。 “公主,沈鱼有一事相求!” 刘施大包大揽道:“你说就是了,只要本公主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的!” “皇后心仪王爷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行么?” 刘施一副了然的样子,笑道:“你是不想让哲哥哥知道,好把这苗头掐断,是吧?” 沈鱼脸一红,低头去喝茶。 刘施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是个见惯了宫女侍卫或偷腥或相思的八卦大王,不知道抓了多少人的小辫子在手中,再者她也是想压上哥舒博容一筹,并非真心相害。沈鱼这么一央她,她倒也十二分乐意的应允了。 倘若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倒也罢了,可沈鱼自凌烟阁回到长乐宫后就看见碧落在寻她,说是太后有话问她。 情急之下她便往正殿而去,可是站在舒太后面前没答上几句话就腹痛难忍,紧接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滑落下来,抖着手摸向襦裙,却是一片湿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太后……”她面色煞白的唤了句后便软软地歪倒在地,裙摆下有鲜红的血淌了出来。 随着舒太后冷静的命碧落去宣太医,剜心之痛潮涌而来,沈鱼鬓发湿透,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重复着,“怎么会?怎么会?” 从陵城到眉下城的一路颠簸,从被乌勒挟持到被刘哲救出,再被掳到景阳王府,这么多天里这个孩子一直很顽强,可在这皇宫里,它却没有了。 半昏半醒间,有宫人将她安置在卧榻上。 随即她朦朦胧胧听见舒太后问道,“如何?” 紧接着便是太医那苍老的声音,“回禀太后,先前微臣在凌烟阁给这位姑娘诊了脉,虽然有重摔在前,但脉象并无异处……可现下看,却是服了天花粉所致!” ------------ 第六十八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二) 天花粉用于肺热燥咳内热消渴,先皇有咳症,当时的傅昭仪别出心裁的将天花粉放在糕点中,太医院的主事还甚为赞许。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但天花粉对怀有身孕的人来说,却是需要避忌的。舒太后黑着一张脸唤来碧落和听雪,万分严肃道:“即刻去查!” 碧落和听雪都是长乐宫的老人了,办事的效率自是不用说了。不到半个时辰,听雪便回来禀报说,近几日只有昭阳殿的妙凝去少府领过天花粉。 “命掖庭丞立即提审妙凝!” “是,太后!”听雪遂领了命离去了。 掖庭掌管着皇宫宫女和供御用的杂务,还兼管宫中的诏狱,审问人的法子是花样百出又层出不穷,很少有犯了罪和过的宫女到了掖庭狱还不开口的。 这妙凝也没能例外,即使她是哥舒博容的陪嫁侍女。 用沾了盐水的软鞭狠抽了一番,妙凝便招认了,说是受了皇后的命前去领了天花粉,后又私下里寻到了在凌烟阁当值的同乡红笺,趁其不备将天花粉抖落在茶水中。刘施喝了加了天花粉的茶水自是没什么大碍,可沈鱼却是没能避及。 听完碧落的回话,舒太后冷冷道:“在悠云台公开杖毙妙凝,让所有的宫女前去观刑!” 口谕传出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哥舒博容便急急闯进了长乐宫。 她发髻有些松散,额角微微濡湿,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见到舒太后她直直跪地,“母后,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并未让妙凝去领天花粉,也无意害沈姑娘落胎,求母后明察!” 舒太后不为所动,只道,“传哀家旨意,皇后禁足三月!” “儿臣,”哥舒博容凛然抬头,“叩谢母后恩典!”说罢,直直起身,拂袖而去。 …… 妙凝凄厉的叫喊声响在整个宫城里,远远看去自大腿到腰部已经血肉模糊,一旁观刑的宫女没有经受得住那惨烈的场面,呕的呕,瘫软的瘫软。 而刘施在凌烟阁的高亭上遥望着悠云台乌压压的人头,嫌恶的用帕子掩住嘴角,对跪在她面前的瑟瑟发抖的红笺道:“皇后不自量力,现在终是尝到了苦楚。这宫里的水深着呐,这一次只是禁足,太后算是给她留足了颜面。红笺,以后你给本公主打起十二分的机警,否则你的好同乡妙凝便是你的榜样!” 舒太后没有迁怒,红笺得以留下性命,本已是惶恐万分,听见刘施这么说,遂忙不迭的对她磕头。 “本公主要去探望小鱼,你去知会我母妃一声,就说今儿不得空去紫华殿了。” …… 刘哲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立在书房的窗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窗外是丛丛新木,如绿晶翠玉一般折射出盎然的生机,而如此绚烂的春日里,他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他和沈鱼的孩子。 皇宫里,应该是容不下他刘哲的孩子的。 沈谊来了几趟,温言劝了,却始终无法疏导他心中的悲愤。舒太后以有益于沈鱼将养为名,将她继续留在长乐宫,说是端午宫宴之际亲自将沈鱼交到他手中。 杖毙了宫女,禁足了皇后,还要养好沈鱼的身子……刘哲不得不承认,舒太后给了他一个很好的交待。他的母后,做事一贯是缜密又周全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想再‘领情’了。 那一日他对沈鱼说,你只管去便是,事毕之后我接你回陵城。话犹在,却不再有任何意义,无法兑现的承诺,苍白如纸。 无力感噬咬着他,正倍感忧心的时候,他听见了旬茉和寒儿的说话声。 旬茉问道:“王爷可是在书房呆了整日?” “可不是嘛,小鱼失了孩子,王爷又万般心疼她,如何能有笑颜?可话又说回来了,命里注定她小鱼保不住这个孩子,恐是天意让王爷的长子诞在正室房里……” 旬茉脸红,不由嗔道:“寒儿,不得胡说!” “天意?”刘哲寒着脸重复了句,生生将手中紫毫捏断,“混账至极!” 当晚,任凭旬茉跪在书房哀求了很久,刘哲依旧是怒气无法消散。寒儿终是被割去了舌头遣回了荀氏。于是,安陵王府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出声。 ------------ 第六十九章 和公主打成一片 空气中夹杂着雨后的冷潮,连呼吸都觉得闷闷的,不舒畅得很。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加上宫婢总在她跟前绕来绕去,沈鱼不免烦躁起来,于是将那些人儿都摒开了。可殿里只剩了她一人,心中却又空落得心慌。 半躺在软榻上,听着外面殿檐滴落的雨水,黯黯地低下眼眸,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平坦的小腹,缓缓抚摸着…… 当初在白那王宫她不愿意先行离去,刘哲是怎么说来着……他说他不忍心孩子和她一起颠簸。他那么在乎自己怀的这个孩子,然而,她何尝不在乎? 低着的睫毛颤了下,泪珠滴落在抚着小腹的手背上,微微冰凉,她感到了慌措……好想此刻他在身边,即便是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也好,她也只是想靠在那个男人怀里哭一番……爹爹总说她乐观开朗,可是失去的是她的孩子! 眼皮缓缓地扬了起来,迷朦的眸中透着丝丝倔气,她不甘心,她与刘哲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一定是有人打她孩子的主意…… 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望着窗的那边,心坚定起来:一定要揪出那个人,将他挫骨扬灰! …… 沈鱼在长乐宫将养期间,刘施几乎是每日都要去瞧上一瞧,不是给沈鱼带去巧手宫女剪制的小像,就是拎着会说话的五彩鹦哥给她逗闷子,总之是不会空手的。沈鱼见她贵为公主,却对自己嘘寒问暖还想法设法让自己开怀起来,心里只想着刘施真是皇宫中的一朵白莲。 这日,和刘施一同前来的还有傅太妃。 傅太妃个子娇小体态轻盈,看上去比舒太后年轻许多,与刘施站在一起,说她是长姐,也是有人相信的。 沈鱼要起身行礼,却被傅太妃急急止住,“勿用多礼,躺着便好!” “太妃亲自来探望,沈鱼真是失礼!” 看着沈鱼憔悴的面容,傅太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怜惜道:“这事儿是最伤身子的,须得好生调养才是!改**大好了,去本宫的紫华殿,挑个好看的花样子,本宫亲自为你绣个祈福香囊。”说完,看了看宫女手中捧着的锦盒,“这是本宫带来的上等血燕,你多用些,身子也好的快些!” “多谢太妃了!” 傅太妃握住沈鱼的手拍了拍,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眼,遂起身离去了。 不多会,小皇帝也命人送了上好的补品过来,沈鱼受宠若惊,一一收下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抬眼却看见刘施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公主可是有话要说?” 刘施默了好大一会,才道:“小鱼,你可知道颖川郡的丞相陈明翰?” 沈鱼摇了摇头,“颍川郡不是江越王的封地么?只是什么陈明翰的,我却是不晓得的。” “十多年前陈明翰被抄了家,府中上下皆被流放到了岭南,只因陈明翰的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故而亲族并未受到牵连。不久前皇上刚刚御封的丞相长史陈墨林,便是那陈明翰的儿子。” 沈鱼暗自揣测刘施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讲这些政事,不禁轻声问道:“莫非公主和这个陈墨林认识……?” 刘施不屑道,“本公主才不会认识他呢,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向皇上和太后上书求娶公主!” “这么看公主是不愿意嫁给她喽?” “姑且不说他是罪臣之后,就说年纪,他已经二十有六了……” 沈鱼歪着脑袋想了想,计上心来:“公主可是在想如何拒绝他?” 刘施立刻来了精神,忙握住她的手,急切的问:“小鱼,哲哥哥说你机灵,你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 沈鱼挪了挪身子,慢条斯理道:“陈墨林上书只是求娶公主,可他却并未指明说要求娶卫公主,这是他的疏漏之处,我们不妨在这一点上下功夫。” “小鱼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咳咳,”沈鱼清了清嗓子,“事关公主一生归宿的大问题,太后一定会当面问及公主您自己的意思,届时公主就说皇上年幼尚无子嗣,也就是说没有小公主可以许配给陈墨林。而皇上登基后,公主您已经是长公主了……太后听了之后心里就会明白公主你的意思……” 刘施细细一梳理,顿时喜笑颜开,赞道:“小鱼,你真聪明!本公主越发喜爱你了!” “可是,公主有没有想过,若是这陈墨林长相俊美,有德有才,你这么一说,可就错过了一位好夫婿呢!” 刘施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他若有哲哥哥一半好,本公主就嫁他!” 沈鱼哼了一声,愤愤的说回陵城之后就送一棵桃树给刘哲。刘施听了之后又是一怔,随后就明白她是拐着弯骂刘哲桃花多,呵了口气,手指便挠向沈鱼腋窝,“弄了半天,小鱼你就是个小醋坛子,竟连本公主的醋都吃,看我不好好惩治惩治你……” 沈鱼急忙躲闪,“哎呦,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 第七十章 明哲 朝堂上两个老臣几乎吵翻了天,弄得刘睿焦头烂额,无奈之下他撂下了句要和太后商量的话后就宣布退朝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一肚子火的他怏怏不乐的向长乐宫走去,未及正殿就听见刘施的声音,依旧孩童心性的他忙折向偏殿。 “嗯哼!”刘睿重重咳嗽了声,惊得正在打闹的二人顿时停了下来。 刘施跳了过去:“皇上,你怎会来?” 下朝之后的刘睿就是散了缰绳的小马驹,他笑眯眯问:“皇姐,什么事如此开心啊?” “哦,小鱼嫌我和哲哥哥亲近,醋了!” “这好办!朕下两道圣旨,一是册封小鱼为安陵王侧妃,二是勒令安陵王不得再纳其他女子,皇姐以为如何?” 刘施乐悠悠的亲自给他斟了杯茶,“你是天子,自然是想下什么样的旨意便下什么样的旨意,既然你金口都开了,皇姐就求你再下一道旨意,如何?” 接过清茶,刘睿倒是没有一口答应,“皇姐不妨说来听听!” “求皇上下旨,让皇姐自己选驸马!” 刘睿脸上有为难之色,却也没有拒绝,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容朕思量一番吧!” 紧接着,刘睿偏头看向沈鱼,调皮一笑,“小鱼,你如何谢朕?” “回皇上,沈鱼不能谢皇上!” “为什么?”刘睿脸上笑意一凝,语气冷了几分。 “皇上,您若是下了那两道旨意会得罪两个人,怕是沈鱼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刘施接过话题,“我料想,其中一个是安陵王妃,但另一个,却是猜不到。” 沈鱼缩进丝被中,闷闷道:“另一个就是安陵王了!” “啊?”刘睿和刘施纷纷惊讶了。 闷闷的声音顺着丝被的缝隙传了出来,“皇上,公主,安陵王他就是个容易惹些莺莺燕燕的人,若是哪一天他瞧上了旁人,却碍于皇上的圣旨而不能将那女子纳进王府,他岂不是要恨死我?到时候他们夫妻俩凝成一股麻绳,天天勒的我喘不过气来,想着到时候我抱着您那圣旨泪牛满面,那才叫一个悲伤欲绝啊!” 刘睿一口茶喷了出来,捂着肚子笑道:“你,你竟然怕这个,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皇上,别笑啦,再笑我就要钻地缝了!” “好好好,朕不笑了,不过端午宫宴那天朕一定要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学给哲哥哥听。” 刘睿正乐着,就有宫人在帘子外禀报说太后让他即刻前去正殿,他搁下茶杯,“你们耍吧,朕真羡慕你们!” “恭送皇上!” …… 正殿里,舒太后已经备了好几样精致的糕点候着刘睿,见刘睿走了进来,她就笑着道:“来,到母后这里来,和母后说说偏殿里何事那么欢啊?” 刘睿尚未说话就又笑翻了,把沈鱼的话重复了一遍。 舒太后敛了笑容,语重心长,“皇上,那沈鱼并非是真的担心安陵王和王妃联合挤兑她,你想啊,眼下她深受安陵王喜爱,有必要如此担心吗?” 刘睿倒也机敏,舒太后一点,他就通透了,“她这是明哲保身!保她自己,也保了哲哥哥!” “正是!她刚失了孩子,却未见大悲大痛。不是她冷清冷性,而是她有大智慧,她想弄清楚到底是谁针对她!皇上若是在这个时候下了圣旨,无疑会再一次将她推到风口lang尖,而有心人也会以她来遏制安陵王。她如此明见,要的不过是能安然回到陵城,能回到安陵王的护翼之下,那样,她和他才都是安稳如磐石的。”舒太后揉揉额角,“皇后还是很有些才能的,如果她能像沈鱼一样将心放在夫君身上,哀家何尝会担心皇上的江山不稳?” 刘睿急忙丢了糕点,跪在舒太后面前,“儿臣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 第七十一章 端午宫宴(一) 刘睿登基的时候定年号为‘长观’,故而长观元年的端午宫宴是他继位后的第一次重大宴会,操办的也就愈加隆重排场。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不仅各地的封王都被招回了京,而且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也都接到入宫赴宴的邀请。白日里,刘睿携众人前往茂林苑狩猎,而宫中女眷则在悠云台看变脸戏,看杂耍,看喷火。到了黄昏时分,宫中伶人抚琴击乐舞姬闻声起舞,乐器之声悠扬不绝,众人畅饮,不胜酒力的女眷们便纷纷前往偏殿更衣。 沈鱼穿着一身素雅的袍服立在舒太后身旁,刘哲早已看见了她,却碍于场合和礼仪无法和她说话。 长沙王眼尖,端着酒樽给舒太后敬酒之后,硬着舌根问:“太后,您身旁这位素袍的美人瞧着面生,是何许人也?” 舒太后搁下酒樽,浅笑不语。 半醉的刘斐抓起案几果盘里的一颗荔枝朝长沙王砸去,“你个竖子,是想被掘祖坟吗?” 长沙王一向是和刘斐穿同一条裤子的,他踉跄着奔向刘斐,嚷嚷道,“是谁这么胆肥,活得不耐了吗?” 刘哲自己斟了杯酒,对着长沙王举了举,云淡风轻道:“景阳王指的是本王!” “哦?”长沙王虽然醉的不轻,但还不糊涂,“难怪斐弟有所顾忌,原来是哲弟的人!” 江越王素来和刘哲亲近,眼瞅着几人就要杠了起来,他忙打着圆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儿哥哥我便从颍川郡挑几个貌美贤淑的送到上阳郡,保管斐弟满意。” “那敢情好,”刘斐歪歪扭扭站了起来,拍着江越王的肩膀,“记得要挑脸上有雀斑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长沙王跺脚笑着损道,“我说你的品位真是越发奇特了,有趣有趣!” 沈鱼手拢在袖中,面上淡淡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揪住长沙王猛掴他一百个耳光子,当然不是用手,而是用鞋底。 刘哲将沈鱼的隐怒看在眼里,他不急不躁,继续自斟自饮。 少顷,沈鱼从宫女手里拿过酒壶,轻提裙摆走到长沙王面前,给他斟满酒樽,道,“长沙王,请满饮此杯!” 众人见状都扭过头来,长沙王受宠若惊,“美人儿亲自斟酒,本王自当饮尽!”说完一仰头,然后倒置酒樽,果然滴酒不剩。 沈鱼见他情绪高昂,娇俏一笑后就要回到太后身边,急得长沙王连声喊着:“美人儿莫走!” “长沙王,太后要罚你了!” 长沙王忙道:“你胡扯,太后不会罚我的!” 沈鱼眨眨眼,“如果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景阳王品位奇特,可太后面上亦有雀斑,虽然不掩绝世容颜,但也是清晰可见的,依长沙王之见,莫非先皇的品位也是奇特有趣的么?” 长沙王心一惊,自知食言了,忙转怒道:“你个臭丫头,信口雌黄!” “王爷勿恼!民女不过随口一说,切勿当真才好!” “你哪是随口一说,你分明是下了套让本王往里钻的!” 沈鱼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这话可是王爷自己说的,可不赖我,对么?” 长沙王一张脸紫如猪肝,却拿她没有办法,众目睽睽之下只能饮了酒,愤愤回到座上,再也咋呼不起来了。 “小鱼,”刘斐对她招了招手,“本王樽里没酒了,过来斟上一杯!” 沈鱼忽然觉得刘斐就是那甩不掉的黄浓鼻涕,她向刘斐走了两步,却在座前拐了个弯。刘哲的案几本就和刘斐的紧挨着,沈鱼先是给刘哲的酒樽里斟满了,而后轻轻晃了晃酒壶,讪讪一笑对刘斐道,“景阳王,真对不住,壶里也没酒了!” 众人瞬间都哄笑起来,刘哲笑的凤眸里全是满意自得,他在沈鱼手上用力一捏,窃窃私语道:“本王想你了!” 这一调情的举动落入刘斐眼中,却令他嚎啕大哭起来,“太后啊,皇上啊,不公啊,同是先皇亲子,为何本王没有酒喝啊,苍天呐,大地啊……” 沈鱼皱着小脸,只觉头顶上一只乌鸦飞过,留下一排无奈的黑点点。她想着,若是能落下一泡鸟屎在刘斐的杯中就好了,让你喝,喝死你!!! ------------ 第七十二章 端午宫宴(二) 刘斐的眼泪像决堤的江水绵延不绝,加上他那捶心顿足的悲伤样儿,倒是把在场的王公大臣们给骇住了。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舒太后挥手示意听雪上前给他斟酒,岂料刘斐泪眼婆娑的望着听雪,手却一指沈鱼,不依不饶道:“让她来斟!” 沈鱼唯恐他再继续闹下去,只得跪坐在他面前斟了一杯酒,阴笑着道:“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刘斐也阴笑着答道,“本王就要缠着你,死死的缠住你不放!” “小鱼,几位王爷中就数本王最年幼,你就给诸位哥哥们都各斟一杯吧!”刘哲手支着额角,不紧不慢道,“一视同仁才好,景阳王,你说呢?” 刘斐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讨厌!” 正说着,一个长相和打扮都不起眼的小宫女借着更换果盘的机会,顺着帷幔悄悄来到刘哲身后,机警的左右看了几看后,将一只小小锦盒放在他衣摆旁,而后便不着痕迹的退下了。 随即,一队舞姬鱼贯而入,绿油油的犹如麦苗一般,而藏在一片油绿之中的那个穿着五彩霓裳,裙摆上镶嵌着亮晶晶的各色宝石,头上也插着孔雀翎所制的羽饰,正是刘施。 这舞,叫做舞鸾歌凤。 夺人眼球的一舞,把众人的视线都拉了过去,而刘哲却摸索着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将那字条掩在袖中打开一看,聊聊几个字:不是我所为。而字条下方画着一只小小的羽箭。 是的,一定是哥舒博容私下命人送过来的。她尚在禁足期间,但她知道自己会来赴宴,因此才铤而走险送来信息,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澄清,一个信任。 如果沈鱼滑胎不是皇后所为,那么,会是何人呢?刘哲将那字条握在手中,脑中有些凌乱。而就在此时,舞鸾歌凤也到了极其精彩的部分,只见刘施单足而立,左腿弯曲后伸,身体前倾,两只水袖被疾抛凌空而出,宛如游龙,分别驶向刘哲和另一位年轻的男子。刘哲凛然间回过神来,偏头躲过那水袖,刘施见了,遂凝眸嫣然一笑收回了水袖。而那位年轻的男子却惊叹于公主的舞技,酒樽一歪,酒洒了一地。 长沙王率先喝起了彩,刘斐也用筷箸敲着酒樽,那年轻男子面上一红,遥遥对着皇上和太后做了一揖,就起身离席,像是出去醒酒了。 刘哲也撩袍起身出了大殿,丝竹乐声里,他踱步来到了殿前的回廊中。清凉的晚风拂过脸庞,他顿时觉得头脑的沉重减了不少。如果那位‘有心人’看见他单独站在这里,一定会前来相见的吧! 果不其然,他负手站了一小会,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便转过身去朝来人看去。 小宫女低着头,将茶盘高高举起,“王爷,这是雪梅茶,醒脑安神的……” 刘哲取过茶盏,捏着转了几圈,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后才重新放回茶盘中,“这茶很好,不仅有醒脑的功效,还能让人明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苍天在上,山高水长!” “王爷明见,奴婢钦佩!” 小宫女搁下茶盘,感激的给他行了个大礼后,急急离去。 沈鱼隐在回廊的廊柱后,见刘哲和那小宫女的对话很是蹊跷,心下正思量着是否要上前时,却听见刘哲道:“出来吧!” 理了理衣裳,正想迈开步子,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丞相长史陈墨林见过王爷!” 刘哲虚虚一扶,“长史客气了!” 陈墨林?就是上书求娶公主的那个陈墨林?沈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正殿里灯火辉煌,映照出陈墨林的侧脸轮廓,额,高鼻宽额,还真是个英挺面相的俊人呢! ------------ 第七十三章 玉容寂寞 陈墨林随在刘哲身后两步之遥,缓缓沿着回廊漫步。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那回廊本是蜿蜒在殿前,二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假山旁,刘哲终是停下脚步,直言道:“有话不妨直说!” “陈墨林有事相求!” “长史严重了!”刘哲道,“你能从岭南回到京城,足见母后和皇上是多么器重你!” 陈墨林温文尔雅道,“当日受太后召见而进宫,于御花园中见到她的窈窕身影,绰约风姿,还有眉宇间的娇俏气息,那一瞬间心里就惊为前世的梦幻,于是便再不能忘!每日进宫上朝,总期盼着能偶然见到她,回到府中满胸腔皆是想念她的心绪,天空清朗的春日,却是茶饭不思,像似病了!陈墨林知晓王爷与卫公主亲厚,特来相求!若王爷能圆臣下心中之梦……” 刘哲打断他的话,“卫公主性子骄纵,长史未必能降得住她!” “陈墨林倾心与她,无碍于身份,即便她不是公主,臣下的这颗心也是依旧甘愿为了她而陨落最美的生命年华。”陈墨林殷切的看着刘哲,“王爷心系沈姑娘,不也是如此么?” 刘哲微笑道,“长史果真厉害!本王被你说服了,会尽力去和卫公主一说,至于卫公主会不会改变心意,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墨林长身一揖,“陈墨林感激不尽!” …… 再回到宴上,太后和皇上都已经离去,诸位王爷和王公大臣们也都醉意熏熏的纷纷告别。刘哲也不想别的,回京的王爷只能住在宫外的驿馆里,他只想在回驿馆之前带走沈鱼。 刚到长乐宫的宫门口,只见听雪和身穿披风的沈鱼并肩而站,显然是在等他。 听雪给他行了礼,道:“奉太后之命在此等候王爷,将沈姑娘完好交给王爷!” 一听到‘完好’二字,刘哲心中怒火又隐隐有上窜的趋势,他昂首道:“真是太完好了!”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过沈鱼转身就走。 听雪忙疾行了两步,拦在刘哲面前,“王爷且慢,太后有旨,赐封沈姑娘为安陵王侧妃!” “替本王谢过母后,并传句话,就说除却安陵王正妃的名分,其他的,沈鱼都不会要!” 沈鱼拽拽他的衣袖,“王爷……” 刘哲一挑眉,反问道:“怎么?” “嘿嘿,不要就不要,反正……” “反正什么?” 沈鱼用手做出蛇游的样子,“反正旬茉欺负不到我,咱不怕!” 刘哲大笑着将她打横抱起,“回驿馆喽!” …… 一路抱着沈鱼过了悠云台,又过了东宫,沈鱼挣扎着要下来,刘哲遂放下了她。可是不等她站定刘哲就一把揽住她双腿扛在肩上,吓得沈鱼直尖叫着敲打他的后背。直到出建章宫的时候看见黑暗中隐隐立着个人影,刘哲才敛容把沈鱼放了下来。 “哲哥哥……”刘施张开双臂,似要要建章宫的宫门拦住,“你如愿抱得美人归,可你真的想施儿嫁给陈墨林吗?” “施儿,陈墨林是真心爱慕你!你的身份已经尊贵之极,寻常男子已然无法匹及,俗话说得好,对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不过是难得有情郎,哥哥觉得陈墨林是个人才,长相也好,他承诺哥哥定会爱护你,疼惜你的……” “你胡说,全是胡说!”刘施的面容莫名寂寞起来,眼里噙着泪花,“明明是你不再像以前那样疼爱施儿,你眼里心里都是小鱼,所以才要把我推给陈墨林!” “施儿,哥哥可以在陵城给你建公主别苑,不管你嫁不嫁陈墨林,你随时都可以去小住。你不是很喜欢小鱼么,那样还可以时常见上一面……” 夜风吹得刘施的裙摆翻飞如蝶,她泣不成声,“哲哥哥,你明白吗,那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沈鱼踮起脚尖在刘哲耳畔嘀咕了两句,刘哲遂沉着脸,叱道:“荒唐!荒唐!” “荒唐个毛啊!还不都是怪你?” 刘哲叹了口气,走到刘施面前,用拇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你是公主,怎么能轻易就哭?倘若父皇还在,他定也会同意将你许配给陈墨林的。倘若他陈墨林敢委屈你,哥哥就亲自剥了他的皮做成鼓让你敲……” “哲哥哥……” “好啦,宫门就要落下了!”刘哲和她拉了勾,“公主别苑就挨在安陵王府旁边,如何?” 刘施闭上了双眼,任由眼泪哗哗流淌。 而刘哲拉着沈鱼出了宫门,再回头时,建章宫的宫门缓缓合上,刘施落寞的身影越来越细,直到被完全关在了里面。 ------------ 第七十四章 断臂和影子(一) 驿馆里亦南亦北早已等候多时了,而除了王府里的人之外,沈鱼隐隐还觉得有人遁在暗处。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她将这感觉告诉了刘哲,刘哲安慰她说,“现下不是在皇宫里,你无须太过谨慎!” “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刘哲舒了口气,拍了拍巴掌,两条黑色身影霎时冒了出来,却是陵西坪的暗卫。 沈鱼端详了片刻,就朝着其中一人走去,“逍遥哥哥,上次一别之后,也不知道你好不好,今天终于是见着了!” 她手一伸抱住他的左臂,却发觉那袖管之下是空无一物。像是不敢相信,她又上下摸索了几个来回后,而后泪水就泛了起来。 “你的手臂呢?”沈鱼晃动着许逍遥的空袖管,咆哮道:“你说啊,你的手臂为什么没有了?” 见沈鱼痛心,许逍遥心下既欣慰又酸楚,然而他早已是暗卫这个事实却让他无法流露出太多的悲伤来。每当他在陵西坪被思念噬咬的时候他就会告诉自己,小鱼已经是王爷的了,既然不能和她长相厮守,那就护她一生平安吧。可当日在白那的王宫里,刘哲是那么信任他,将沈鱼交给了他,可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护住她,导致她被景阳王的人掳了去。 刘哲曾说过,若不能将她安然带回眉下城,你便自断左臂吧! 他始终记得那句话。 后来,刘哲和沈谊忙着商量如何去上阳郡要人,便无人顾及到他内心的歉疚和自责。 他终是选择挥刀自断了左臂。 他亲眼看着鲜血喷溅在墙壁上,慢慢的向下滑淌,留下的条条血痕触目惊心。肢体的痛苦撕心裂肺,可心上的痛却是难以言语。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渐行渐远,却给予不了任何东西,甚至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那一刻,他咬舌暗骂自己,许逍遥,你不是个男人!! …… 是以,此时此刻许逍遥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只能宽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好在我也不是习武之人,一只右手倒也不妨碍使用暗器。” 沈鱼泪如雨下,“若是许大娘看到了,该多痛心啊!” “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哭过,今天这一哭,倒是吓到我了!”许逍遥用右手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小黑皮不会娶不到媳妇的。” 刘哲始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亦北却示意亦南去把两人拉开。 亦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对沈鱼说,“小鱼姑娘,驿馆里人多眼杂……” 沈鱼眼风一扫,冷冷回了个两字,“走开!” “够了!”刘哲怒喝了声,“你这是恨本王当日那句狠话吧!” “是又如何?难道不应该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子贵胄的命是命,暗卫的命便不是命吗?”沈鱼倔强道,“当日刘斐派出的黑衣人那么多,而逍遥哥哥一行只有四人,他们如何能以少胜多护我周全?” 刘哲气的眼梢竖起,捏着她的下巴,“那么本王问你,如果换做是刘斐的黑衣人丧了命,或者断了臂,你会如此伤心欲绝么?” “……” 亦南亦北都悄悄退到了门外,许逍遥和另一个暗卫也重新隐了起来,屋里只留得他二人僵持着。 “许护卫断了只手臂,你就如此牵肠的模样。” “乌勒用解毒让本王欠他的人情,所想知道的不过是你的名字。” “刘斐将你掳到景阳王府,却心甘情愿供你差遣,不惜用五万精兵换你小住两月。” “沈鱼,你是觉得本王为你做的不够,你是嫌本王的情敌不够多,是么?” 沈鱼也彻底怒了,“我巴巴的一心对你,而你呢,奉旨娶了旬茉不说,宫里的那位也对你恋恋不忘,可她一个长情却害我失去了孩子。就连卫公主,你的亲妹妹,对你的心都超过了兄妹之情!” 刘哲抖着手指向她,“你,你,放肆!” “怎么?你是想以王爷的身份压人么?”沈鱼背过身去,“好一个苍天在上,山高水长!真是好的很啊!” ------------ 第七十五章 断臂和影子(二) 刘哲摔门离去后,沈鱼发了疯一样将驿馆里的每个房间都找遍了,还是不见许逍遥的身影。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她瘫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掩面大哭,“逍遥哥哥,你出来,出来啊!我们回许庄一起卖鱼,一起等咯咯下蛋……我知道你能看见我,那你出来,好不好?” “逍遥哥哥,你出来,我求你,出来吧!” “……” 驿馆院中的参天大树上,两条黑影蜷在枝干上。 与许逍遥一道的那个暗卫问道:“她哭的挺瘆人的,你不下去?” 许逍遥摇摇头,“下去又能如何?” “那就忘了吧!” 许逍遥还是摇头,“如何能忘的掉?” 接着便是两声叹息。 沈鱼依旧在台阶上枯坐,快到子时了,还是没有回房的意思。亦南怀抱着剑来过一趟,将披风递给了她,问道,“王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木然的说,“给我针线,布帛,棉絮,剪刀!” 亦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传给了刘哲。刘哲二话没说就让驿馆的人去准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沈鱼要的东西一件不差的全备齐了。于是,就着朦胧的灯光,沈鱼一针一线缝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要缝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缝的东西肯定和许逍遥有关。 ……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沈鱼累得歪靠在廊檐的柱子上睡着了。 与许逍遥一道的那个暗卫不带任何动静的跃下树,将沈鱼怀里抱着的东西抽了出来,而后双足一踮又重新回到树上,将东西递给了许逍遥。 许逍遥一寸一寸的摸着那东西,心中五味翻腾,紧握的拳头猛砸在枝干上,粗糙的树皮碎末扎进了皮肉里,被震落的树叶飘飘悠悠在半空中打着转儿,久久落不到地上。 那是一只缝制的假左臂,长度和粗细都很合适许逍遥,不知道沈鱼在棉絮中垫了什么,甚至连肘关节都几乎和真的一样,可以弯曲自如。 “啪啪!”刘哲房里传来了声响。 两人眨眼间就下了树,半跪在刘哲的门外。 屋里传来刘哲略带粗哑的声音,“许护卫,进来吧!” 许逍遥推门而入,“王爷?” “许护卫,倘若你想脱离陵西坪,本王可以行个特例!” “陵西坪有陵西坪的规矩,属下不希望王爷为属下破例,”许逍遥直视刘哲,“属下失了左臂,自知配不上小鱼了,心里也就不再抱着期许,恳请王爷不要因为此事而恼了小鱼。” “本王只是恼她太过讨人喜欢!本王不惧怕乌勒,因为他和小鱼终究隔着万里黄沙。本王也不惧怕刘斐,因为本王知道他爱小鱼并不及我深。可昨夜一事,却是本王嫉妒了。你和小鱼青梅竹马,多年的深情厚谊却是本王所没有的,本王是那么害怕,怕她再一次不辞而别……” 刘哲难得的坦言,却令许逍遥如鲠在喉,心又一次痛了起来。痛涩中他窃想,爱上一个人,真的是和认识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的。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本王的暗卫!”刘哲定定的看着许逍遥,“从此以后,你只听命于她!” 刘哲的决定多少让许逍遥震惊,“属下遵命!” “那你知道现在当务之急要做的是什么么?” 许逍遥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带她回房安歇!” …… “小鱼?小鱼?” 听见有人轻唤,沈鱼蓦地睁开眼,见是许逍遥,立刻欣喜的又哭又笑起来。 许逍遥举着那条假臂,“为了谢小鱼的心意,逍遥哥哥想抱你回房休息,行吗?”见沈鱼面带不忍之色,他半蹲着,咧嘴笑道,“一只手照样能行,来吧!” 沈鱼往许逍遥怀里一扑,许逍遥顺势抱住她疾步朝刘哲的卧房而去,边走边道:“从今往后,我就是小鱼的影子了……” 沈鱼愕然了。 一脚踢开卧房的门,许逍遥也不顾刘哲的惊讶,把沈鱼往榻上一扔,单腿跪地问道,“主人,从今日起我只听命与你一人!这会儿你若不想见到王爷,属下就毫不留情的将他赶出去!” 沈鱼双脚将床板跺地哐哐响,“把他给我直接从窗口扔出去!” 许逍遥嘿嘿笑着走向刘哲,“王爷,得罪了!” 事已至此,刘哲才恍然大悟,有妇如此,实在是不能小觑啊。 ------------ 第七十六章 玉娘墓 刘哲原以为在他将许逍遥指派给沈鱼做贴身暗卫之后沈鱼的气很快就会消了,可自从离了驿馆之后,沈鱼就丝毫没有要搭理刘哲的意思。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京城到陵城,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光景,可刘哲偏得要从颍川郡绕道而走。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行人都看得出这是王爷在变相的携美春游,只不过,那只鱼不太吃这一套。 颍川郡的女子大多能歌善舞,一路上诸人不断地听到清脆嘹亮的小调在山间萦绕,听着就让人舒心。 亦南是颍川郡人,他津津乐道,“王爷,这些山歌小调都摆不上台面的,要是说到唱歌最有名的,那肯定是‘清歌雅舞小丹玉’了!十几年前小丹玉是颍川郡丞相家的歌舞姬,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丞相家赴宴,只为了一饱眼福和耳福!” 沈鱼白了他一眼,“吹牛,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娃娃,如何知道这些?” “说了你还真不信,那时候我在镖局里打杂,镖局后面就对着丞相家的院子,那小丹玉时不时会唱上一段……有一回我和师兄爬墙头偷看,师兄只看到她的一片衣角就害了相思病……还有一回,我师兄看见丞相的大公子趁她休憩的时候偷亲了她……” 刘哲哈哈大笑,对着沈鱼道,“你别说亦南吹牛,卫公主的教习舞师也说过,颍川郡的小丹玉歌声好比林籁泉韵,舞姿婀娜令人神迷,反腰贴地便能衔得席上玉簪,只可惜,香消玉损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她,想来也是个奇女子!”沈鱼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亦南,“你可知道她葬在了什么地方?” 刘哲忙问道,“你想去祭拜么?” “如此令人神迷的女子,王爷不想去拜一拜么?”沈鱼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呛得刘哲讪讪的看向别处,不自然的咳了声。 “等等,”沈鱼忽然想起了件事,她一把抓过亦南的衣袖,“你刚才说的颍川郡丞相,是哪个丞相?” 亦南瞥了一眼刘哲,涉及到政事,他一个封王府的护卫,是不敢乱说话的。 倒是刘哲,没有什么顾忌的,淡淡道:“还能有哪一个?陈墨林的爹爹,陈明翰呗!” “那时候,小丹玉有多大?” 亦南接口道,“十六七岁吧!” 沈鱼陷入了年龄计算和因果分析之中,“陈墨林今年二十六了,十多年前他不过十来岁,小毛孩子一个,就知道偷亲比自己年长的女子,不得了,不得了!”随即又感慨道:“卫公主还是不嫁他比较好!” 刘哲忍住笑,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却偷偷打量着她,觉得她的神态真是有趣极了。 不多会,沈鱼拍了拍刘哲的肩膀,“小丹玉善舞,卫公主也善舞,是不是这个陈墨林爱极了会跳舞的女子?” 刘哲慵懒的嗯了声,答道,“极有可能是他小时候倾心与小丹玉,最后却无缘相伴,多年后在宫里看见了芳华善舞的施儿,便爱上了!” 沈鱼猛然间想起了自己还在生刘哲的气,于是就猛地缩回了手,故作掩饰的撩起车帘子看向窗外。 刘哲伸手打落车帘,嘴里却吩咐车夫,“去玉娘墓!” …… 玉娘墓前,沈鱼看到了一块十分奇特的墓碑。那墓碑的顶端被雕成了莲花状,而莲花之中有个女子挥袖回旋,眼眸顾盼和凌云之态真是逼真的很。沈鱼心里暗自想着,得要有多深的爱,才能将丹玉这舞中仙者的姿态雕刻出来啊! 刘哲站在她身边,冷不丁的开口道:“这墓碑是颍川郡的富贾萧逸源立的,传闻说萧逸源爱极了丹玉,可怜他却是个惧内的人,始终不敢将丹玉娶回家,如此才害得佳人郁郁而终!” “红颜薄命,刹那芳华,说的就是丹玉这种女子吧!”沈鱼的心仿佛一瞬间就通透了,她落寞的转身,不愿再看。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余光瞟到墓旁的矮树丛中有晃动着的身影,对丹玉的惋惜之情立刻被一阵寒意代替,她脱口而出,喝道:“是谁?出来!” ------------ 第七十七章 奇怪的哑妇 被沈鱼一声猛喝所惊吓,那身影瞬间就窜的很远,只可惜再快也快不过亦北的剑。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留活口!”刘哲叫道。 当亦北将那身影拖着来到刘哲面前的时候,刘哲皱着眉头,冷声命令着,“抬起头来!” 趴跪在他面前的人惊恐的抬起了头,却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脏衣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而满脸的污垢下只一双眼睛能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活物。 “为何鬼鬼祟祟?”刘哲突然觉得自己很有些小题大做了。 中年妇人不停的给刘哲磕头,却不说话。 亦北‘嚓’的拔出了剑搭在妇人肩颈处,那妇人惊吓之余,眼睛里竟涌出了泪水,嘴里咿咿呀呀发着胡乱的音节。 “王爷?”亦北征询的看向刘哲,“竟然是个哑巴!” 刘哲看了那妇人一眼,嫌弃的皱着眉头,挥手道:“拖走!” 亦北撤了剑,猿臂一伸拖住那妇人就往远处走去,可那妇人却疯癫了一样,双手抱住头,拼命的抓着头发狠揪,自虐完了就对着亦北吐口水,抬手去拧亦北的脸。 亦南风凉道,“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疯婆子!” 妇人虽不会说话,耳朵却极好,她一听亦南说她是疯婆子,竟伸长了脖子怪叫,犹如月夜下的狼嚎一样,听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亦北抬掌想要将她劈晕,却听见沈鱼叫道:“住手,住手,不要伤害她!” 刘哲一把拽住她,“你也疯了么?情况不明,就要上前!” “她一个哑妇,手无缚鸡之力,能兴什么风作什么lang啊?”沈鱼反问道,“你没见她的眼神,多么殷切么?” “小鱼,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刻,你三番两次被挟持,忘了么?” 沈鱼感受到刘哲话里浓浓的担忧,心里一紧,就央求道,“且让我问问她为何在这玉娘墓旁,或许她是丹玉的亲人也说不定,嗯?” “好吧,就随你!” 说完,刘哲复又让亦北将那妇人带了回来,继而将沈鱼揽在胸前,“你只管问话就是了!” 那妇人见刘哲很是护着沈鱼,又忙着对沈鱼磕头,随即目光就落在刘哲的右手手腕上,再也挪不开来了。 “这位大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玉娘墓旁的?” 那妇人也不理睬沈鱼,只是泪水越来越多,花的一张脸很是恶心。顿了顿,她却猛睁着眼睛跪爬向刘哲,抱住他的小腿痛哭起来。 妇人的这一出刘哲完全没有料到,他俊脸上尽是嫌恶,骤然抽出被妇人紧抱着的腿踹向她的肩膀,紧接着就拉着沈鱼就往马车上跑,也不去管其中一只鞋履被妇人硬扒了下来。 见刘哲要走,那妇人八爪鱼一样又要冲上前去追,却被亦南和亦北拦了下去,她张着全是泥巴的五指,像是要抓住刘哲一样,莫名的就让亦南觉得是不是他们的王爷某一天真的害了这妇人的家人,从而带给了她无尽的冤屈和悲愤…… 可是沈鱼却不这么看,她被刘哲拉进马车坐定后,看着他的仓促和狼狈,她心疼的问道:“王爷,你怎么了,是担心她会伤到我么?” 刘哲额头上晶晶亮全是汗,他莫名的烦躁起来,“也不全是!小鱼,本王心里很堵,不知怎么的,这哑妇让本王心里很堵,堵到喉咙口了……水,本王要喝水……” 沈鱼将水囊递给了他,他仰头猛灌了几口后,高声吩咐道:“启程,快启程!” “王爷,你看!” 顺着沈鱼手指的方向,刘哲看见那妇人被亦北拉着,却依旧挣扎着,面对着他,双手还捧着小腹做出大腹便便的样子,刘哲骂道:“疯妇,真是个疯妇!竟敢对本王做出如此无礼的动作,疯妇,疯妇!” 沈鱼拉过他的手放在脸颊上试图让他淡定下来,“王爷,你怎么了?不过是一个疯癫的妇人,或许是你的面容和她的家人比较相像,又或许她头脑不太利索,将你误认了……” “本王不想再看见她,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说完,刘哲就半歪在车里,阖着眼睑,话也不想说了。 待刘哲略略平静了些后,沈鱼唤来亦南让他下车给那妇人留了足够的银两后,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些。再从车帘子看过去,那妇人还在原地,却不再撒泼,只是紧紧抱着刘哲的那只鞋履,像是抱着极其珍贵的宝贝…… ------------ 第七十八章 吻出心底的委屈 马车不疾不徐的前进着,而经过那哑妇一闹腾,刘哲就再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致,他枕在沈鱼的腿上,一遍遍呢喃着,“小鱼,小鱼……” 而沈鱼早已忘记了和刘哲的别扭,轻轻刮着他高挺的鼻梁,“怎么?心里有事?” 刘哲的声音里有脆弱,“离宫有两天了,一直想问问你在宫里的情形,却……” 沈鱼抢过话,“却唯恐提及伤心事,对么?” “那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如何能不痛心?有很多事情,本王都觉得蹊跷,明明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了,却往往都在最后关头差上一截。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小鱼,你侍疾期间,母后待你如何?” “太后倒是没有为难我,”沈鱼答道,“长乐宫里那么多宫婢,倒也没什么事情是要我动手的,只不过太后初见我时说了一句话,我至今也没有想透彻。” “什么话?” “太后说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后来太后竟一口报出了爹爹的名讳,还问及我娘是谁……” 刘哲若有所思,脱口而出,“难道母后说的故人,就是你爹爹?” 沈鱼的嘴巴顿时张成圆形,“佛祖啊,这也太有渊源了!太后和爹爹同是上虞人,而且太后谈到爹爹的时候神情是那么冷清,莫非他们年轻时就认识……?”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事情却是更加复杂了!”刘哲见沈鱼愈加迷惑,心里盘算着这事关联到哥舒博容,要小心翼翼才能不惹她吃醋,“端午宫宴上,皇后冒险送信,说不是她所为!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施儿,她有理由要去害你么?” “爱屋及乌,想来,是不会的……就连傅太妃也送了血燕呢!” 刘哲猛一激灵,“傅太妃?” “是啊!”沈鱼见他吃惊,不禁怔在哪里,心乱了起来。 刘哲拉住她的手,“父皇在世时,傅昭仪上头有母后压制着,下面有清傲如兰的许美人,你以为,她凭什么能稳坐昭仪之位?” “……” “后宫之人各有自保之道,各有各的手腕。但是小鱼你似乎忘了,傅太妃是旬茉的亲姨娘!”刘哲凤眼微眯,眸中有寒光迸射,“一切,本王都会调查清楚的!” 沈鱼的手越来越凉,耳畔摇曳的血瑙珊瑚坠映衬着她清雅灵秀的面容愈发苍白,眼睛黑葡萄一样,却仿佛有层层水雾遮绕,隐然有哀伤之色,看的刘哲异常心疼。 “小鱼,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会有的……倘若我们再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王爷,我们带上爹爹,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不再管这些纷争纠葛,只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沈鱼的话刚说了一半,就感觉刘哲的脸缓缓靠近了她,发烫的嘴唇覆上了她的。心更加酸痛起来,酸痛之中还有柔软疼惜,刘哲像是要吻出她心底的委屈一样,原本轻环在她腰上的手狠狠用力,收拢着她的后背,让她和自己紧贴着。 被他箍的无措,沈鱼想推开他,却被刘哲一手托住后脑,吮吸却更加肆意。沈鱼脑中忽然混乱起来,明明是央求他离开,为什么在如暴风雨般的猛烈下,那对天高云淡的渴望却丝丝缕缕的散去了? 刘哲这一吻,似乎不仅仅是吻,还是决心要击退一切的决绝和疯狂。 “呜……刘哲……你……放开……” “小鱼,”刘哲终于停了下来,身体却依旧贴着她,“如果没有遇见我,那么你的日子一定很安平康乐温软甜绵,可上天将你送到了我身边,那我就要你看着,看着我如何为你挡住一切风雨和剑峰利刃,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俯瞰脚下,心里承载着万里江川……”用脸颊蹭着沈鱼的,刘哲继续道,“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到那个时候,谁都不能伤害到你,谁都不能……” 沈鱼闭上眼,蓄了很久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 第七十九章 你我两心知 听到刘哲如此饱含深情和雄心的话语,沈鱼忽然就觉得她十六年的生命,仿佛就是为这样一个男人而存在的。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她觉得她就是一把伞,而刘哲就是雨,等待雨,就是她一生的宿命。 不仅是如此,命运的轮盘上也早已刻好了她们相遇的记号,既然遇见了,就再也不能放手!因为,只看上一眼,心上便再也忘不掉。 “小鱼,”刘哲吻着她脸上的湿润,像似感应到了她心绪的转变,百转柔肠问道,“道路阻且长,你可害怕?” 沈鱼摇摇头,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几片花瓣飘进马车内,“你我两心知,何惧阻且长?” 刘哲微微一笑,眸色软云一样,将沈鱼的坚定悄然揉了进去。 …… 颍川郡的蒙城虽不似陵城大气,也不及襄城奢华,唯独一样却是后两者都没有的,那便是水乡的柔润和灵逸。 蒙城的大街小巷都是被河水连着的,弃了马车,只一条小船便可游遍全城。 已经换了一身月白宽袖袍的刘哲立在船头,河畔妩媚风情的姐儿们瞅着他长得俊,气质又尊贵,只蜂拥着扯下了手中花瓣朝他扔去,只为惹他回顾。本来安安稳稳歪靠在船肚中的沈鱼,立刻弹跳起来,震得那小船左右猛的晃动了几番。 “哎呦!这位小爷真俊啊,比白衣那位还要俊上几分!” “公子,光游河多没劲儿,上岸来,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你,保管你不想回了!” 沈鱼掏出折扇,‘啪’的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在心口,万般风流道,“我家公子欢喜的是俊俏男儿郎,你们就都消停了吧!”接着对着亦南亦北坐着的小船努努嘴,“那条船上的两位哥哥,也都不差,你们只管去,若拉得他们上岸,小爷我赏一锭金子!” 那群姐儿们听罢,遂弃了刘哲转向后面的小船,胆大的还撩了裙子踏进了浅水处,对亦南亦北抛着媚眼儿。亦北照例保持着万年不化的冰山样,亦南推了他一下,“真是不解风情!” 亦北回道:“你解风情,你敢下船吗?” “嘿嘿,”亦南厚脸皮道,“你来划船,我就下去!” 亦北果真接过船桨,岂料亦南猛地一个侧踢,亦北措不及防下竟倾身翻下河去,那群姐儿们便饿狼扑食上去了。 “亦南,你个畜生,竟然毁我!”亦北怒骂道,惹得刘哲和沈鱼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刘哲就失神不对劲了,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沈鱼笑的很是开怀,他身体某个部位竟隐隐鼓涨起来,且还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干吞了口吐沫,他有点别扭却又强势的拽过沈鱼,冷不丁的就挑起她下巴亲了上去。谁知这一招不仅没解渴,倒是让炽热越烧越旺,实在让他难受。 两个男子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河两岸男女老少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只片刻功夫,蒙城就炸开了。 “真是开了眼了,我这辈子竟还能看到一对断袖,新奇啊!太灵了!” “这两人真是各有各的风流态,若他俩真能生下孩儿,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唻!” 偶尔有一两个后来的人被挤在了人堆里,错过了刘哲和沈鱼的那一吻,于是就拎不太清事态,傻乎乎问道:“发生啥个事体了?城东头也有大事,可偶还没来得及看上两眼,就奔过来了……” 城东头也有大事?风夹杂着话语飘进沈鱼耳朵里,她用扇子瞧在刘哲的肩头,“公子,你也太心急了,大白日的让奴家如何做人啊!” 刘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嗔怪道:“你这磨人精,竟然还有心情想着做人?”接着又一把夺了扇子扔进河中,箍着她的腰,“暂且放过你,看公子我晚上如何整治你!” 晚上?岸上一胖大婶惊呼着,面上浮上两朵红云,问身旁的人,“可有人晓得他二人晚上歇在何处?” 众人都摇头,无语,扼腕,叹息! 他二人卿卿我我的调着浓郁春情,可怜亦北被一群环肥燕瘦拦着,寸步难行不说,面颊上还沾着或浅或浓的胭脂。可惜了他一身好武功对着一群女人却施展不得,憋屈的眼里几乎要冒火了。 亦南那个罪魁祸首翘着二郎腿,轻轻滑动船桨,“唉,真是没情调,看你那生硬的样子就知道你欠女人调教,改日求公子赏个美人给你,记得请兄弟我喝酒哈!” “亦南,你个贱人!” “咦?你练的也是剑,那我俩都是贱人,双贱呗!” 亦北气极,推开狂蜂lang蝶潜入水中,再浮出水面时却是在船边上,怔的亦南面色一凛。 刘哲回头瞧了一眼,无所谓道,“公子我倦了,要先寻家客栈住下来……”说完拎着沈鱼一个纵身,竟跃上了岸。 “城东头有大事啊,你不要去瞧瞧么?”某鱼叫道。 刘哲睨了她一眼,不怀好意答道:“和公子我的事比起来,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 第八十章 温存 同福驿馆里刘哲正准备好好一亲芳泽,却被街道上响彻云霄的锣鼓声扰的意兴阑珊。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他推开雕花小窗往街道上看去,两列官兵护着一身深青色朝服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那男子神色清傲凛然,惹得路两侧的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不说,还交头接耳议论的热火朝天。 “是他?” 沈鱼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探头问道,“是谁?” “陈墨林!” “哦?”沈鱼挤到窗边,“他这是衣锦还乡?” 刘哲点头,“陈墨林不久前刚被封为丞相长史,现下就回到蒙城,似乎是在向人宣告着什么!”随手关上轩窗,“不过也难怪,原先陈家是那么显赫,后来却轰然间倒塌了,作为长子,他难免要为重振陈家做出点事来!” 沈鱼攀上刘哲的手臂,语气中有央求,“我们也去看看?” “此处是颍川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去了!”刘哲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末了将食指放进口中轻咬,“留在驿馆陪我吧!” “我不!”沈鱼道,“留下来你就会整治我!” “可若是去看热闹,被整治的就是我,你看我都情不自禁成这样了,你还忍心走么?” 刘哲说的委婉又直接,沈鱼忍不住朝他那里看去,果真是倔强的昂起了头。面上一红,她捂脸嗔道,“登徒子!登徒子!” “胡说!一来我不矫情自高,二来也不像刘斐那样见到美貌女子就会爱上,再说我俩是发乎情止乎礼,怎能说我是登徒子?”刘哲靠近她,邪魅的笑着辩驳,满嘴道道儿竟驳地沈鱼词穷了,词穷之余她只感觉到一个悬空,人已经被扛了起来。 榻上,刘哲半跪着,直接撕裂了沈鱼穿着的男式袍子。 “你!”沈鱼吓了一跳,红着脸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头却开始一阵阵晕眩。 刘哲深吸了一口气,言简意赅道,“我不想那么麻烦了!”接着又笑着瞟了她一眼,挑逗道,“怎么?你想要把平城的那一出再来上一遍?” “你你……厚脸……”沈鱼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因为刘哲已经低头朝她胸前吻去,含住,轻咬……偏偏身子酥软的使不上半点劲,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不然岂容他这样修理? 她突地一想,随即不甘示弱的拉住刘哲的脖子,挣扎着用一种极其豪放的姿势跨过他的身体,贼兮兮的又邪恶恶笑着,打算来个咸鱼翻身…… “你要做什么?”刘哲眼中有异常的期待,手上也不停,语气却轻蔑,似乎料及了她会,额,骑虎难下! “你说呢?当然是翻身做主人啦!”说完,沈鱼哼哼唧唧的扒开刘哲的衣襟,低下身抱着他的头吻他的耳根,她要抢占主动,要他输在她的侵占之下。 刘哲对她的反客为主很渴望,又很急切,煎熬的直喘着气,下面也憋涨的难受。 终于,似乎是嫌沈鱼激化了他身体的难受程度,已然等不及了的他推了沈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小鱼,我要你……” 沈鱼再想反攻,已然失了机会,因着双臂被摁在软枕上,她只能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深入。虽然已经湿润,但坚硬如铁的急速进入还是让她感觉到微微的胀痛,她低呼着呻吟了声,“唔!” “嗯?还痛么?”刘哲一边满足的嗯着动着,一边两不误的低头去吻她的小山峰。 攻势生猛,酥酥麻麻的噬咬就来的特别快,刹那间就从脚底窜延到了全身,沈鱼娇吟着颤抖着,不自觉的就有些窒息,脑子里云雾缭绕,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着,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只他二人,就好。 这一夜,沈鱼被修理的很惨,因为首次的激烈后刘哲又成功的挑起了她的炙热,她也觉得即便被那炙热烧成了灰烬,也要和他的揉在一起,于是也很倾情的回应着,直到夜已深,华灯尽灭,万籁俱静。 ------------ 第八十一章 不忍回首的往事(一) 第二日两人睡到酉时才起身。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两人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亦南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唤声吵醒的。沈鱼打开房门,亦南正搓着手聊赖的候在门外,见到开门的是她,亦南眼风不禁瞟向屋内,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样儿。 刘哲微微咳了声,问道:“说吧,何事?” “禀王爷,陈长史去了玉娘墓!” “哦?”刘哲一怔,看了看天色后随即披衣下床,对沈鱼道,“走,我们去陈府!” 若说沈鱼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 按照刘哲的性子,在玉娘墓遇见那疯妇后,又碰巧陈墨林也衣锦还乡,衣锦还乡也就罢了,还偏偏在抵达蒙城的第二日就去了玉娘墓,这不能不让他觉得蹊跷。 可是,若想弄清楚究竟,不该尾随着去玉娘墓么?为何要去陈府?沈鱼揣着一肚子疑惑和猜想,却没有答案。 刘哲摸了摸她的头,一声轻叹,“别暗自揣摩了,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鱼见他一口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嘿嘿一笑,“你是我肚里的虫子么?” “我自然不是你肚里的虫子!”刘哲眼神很不寻常的注视着她,“再说,你肚子里的怎么可能是虫?” 不是虫?那是什么?沈鱼挠挠头,又不通透了。 刘哲在她耳边低声道,“是……龙……” 沈鱼心头巨震,苍天耶,难道他的想法已经长远到如此程度了么? …… 三人行了一阵子,马车就来到了一处破旧却不失气势的府邸前,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斑驳的很了,上方悬着的匾额也早已掉落,只大门旁得两只石狮子依旧威风凛凛。 天已经近黑,暖意减退,推开那沉重的门猛然间踏进府时,沈鱼没来由的泛起了寒意。府内回廊柱子上的漆皮都脱落了,像掉了毛濒临死亡的动物的毛皮。院中全是破碎歪斜的石凳和奇形怪状的杂草,角落里的井已经半干涸,井口却布满厚厚的青苔。因天色暗光线受了阻碍,加上经年的潮湿,正个府中散发着不太好闻的霉馊味,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红到发紫的颍川郡丞相的府邸。 十多年前,身为京城指派到颍川郡的封国丞相,陈明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加上丞相夫人病去之后舒皇后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了他,一时间,他的气焰如日中天,就连**越王都要忌惮他三分。 可好景不长,几年后陈明翰卷入了盐铁案,**越王翻手一博铁证在手,竟逼得先皇不得不下旨将陈明翰撤职抄家,上到陈明翰的老母亲下到三岁童孩都被发配到岭南了,无一例外。十几年的闲置封存便导致了眼下这人去楼空破败残旧的景象,如何还能找到半分昔日楼阁高耸遮天蔽日的盛景? 不知什么时候,天竟飘起了蒙蒙细雨来,更添得阴森古怪的气氛浓重了几分。 视线迷糊间,沈鱼只觉一提着灯笼的佝偻老者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骤然间就出现在面前,她不禁‘啊’的尖叫出了声,蓦地骇得刘哲一跳。 那老者温声道,“这府里许久没有人来了,不想老朽一现身竟吓到姑娘了,莫怪啊!” 刘哲笑着对她道,“平日里你不是以胆大著称的么?怎么,现在竟害怕了?” “王爷,”沈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觉得这个地方很是熟悉,好像曾经来过一样!” 刘哲一怔,颇为不解的问道,“你和先生久居陵城,如何会到蒙城来?”略略皱了皱眉头,忽的反应过来,紧追着问道,“你刚才可是说,你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沈鱼松开了他,埋怨道,“你耳背么,我不是刚刚说过嘛!” “你再好好想想,”刘哲复又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先生是你的养父,这么多年了你也未曾找寻过自己的亲身爹娘,现下你竟然觉得这陈府熟悉,我有一个念头突然而至,莫非你真的来过,或者不仅是来过,还曾经住过……?” 刘哲的一句‘来过住过’让沈鱼心惊肉跳,亦南和老者都飞快朝着她看了过去,特别是那老者,神色竟十分的殷切。 沈鱼身子也颤了两颤,压低了声音,蹙眉轻道,“你想哪儿去了?” “也是,倒是我太过机敏了。”顿了良久,刘哲才道,“颍川郡的阔府豪宅那么多,而且格局相像的多了去了……” ------------ 第八十二章 不忍回首的往事(二) 五月的风雨和浓黑的夜压迫着整个府院,聚拢的雨水跌落在地面上滴答作响,发出令人躁动的节拍,连老者手中的纸灯笼也似乎晦暗了许多。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老者颤巍巍的在前面引着路,絮叨着,“这大公子昨日刚回来,今儿就有贵客来了……这世道啊就是得势的时候谁都在对你笑,瞧着也很殷勤。一旦失势啊就人走茶凉,谁都恨不得生吞了你……”风吹动了他手里的灯笼,晃得火光闪了闪,他冷不丁回头瞅了沈鱼一眼,“恕老奴多嘴,若是舒夫人的幺小姐还活着,也该有姑娘你这么大年纪了!” 沈鱼又是一怔,一骇。 刘哲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话确是对老者说的,“老人家,据我所知陈家的三子一女中,除了陈长史之外其他的都……” “这位公子你说错了,先夫人确是给老爷留了三子一女,可舒夫人还留有一位小姐,名叫陈长歌,只是落难时幺小姐年纪尚幼,无人记得清罢了!”老者将三人领到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点了灯,不失礼节的道,“老奴这就去备茶,怠慢几位贵客了!”说着就退了出去。 刘哲嘴里念了几遍‘长歌’,转向沈鱼道,“这陈长歌的名字倒是别致,你说呢?”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看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心里还是有排遣不掉的孤独,表面上看名字确是别致的很,深意就不尽然了!” “小鱼,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不舒服?”刘哲关切道,“不如,我们先行离去吧!” 沈鱼指尖冰凉,心绪烦乱的答道,“也好!” 说话间,老者端着茶水进了来,“府邸败落,是老奴招待不周了……” 亦南见他眼神不佳腿脚也不便,遂上前接下了茶壶。 刘哲忙道,“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只因内人略感不适,我等才想着先行离去的。” “大公子去拜祭故人,估计这会已经快回来了,三位不妨等上一等。老奴平素里也不常见人,只一日日守着这院子,也是守着舒夫人临行岭南前的嘱托!” 什么嘱托?刘哲不由惊觉,那舒夫人是他的亲姨娘,一夜之间被抄了家,失势如此,她对着远在京城皇宫中的皇后姐姐能不留下只字片语么? 沈鱼也觉得颇为不寻常,扑闪着双目凝望着老者,心中隐隐有期盼却又略带不安,生怕老者说出了什么关于那幺小姐的的惊天秘密来。 “舒夫人对老奴说,守住这里,总有一日,陈家人会东山再起的!” 听老者说了这话,刘哲和沈鱼都不能从话语中发现什么,只能面面相觑的感慨,舒夫人的话还果然一语成真了。时隔十多年,陈家长子果然位居朝廷重位,而赐他名位的人名义上是小皇上,背后却是舒太后,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和偶然。 昏黄的烛光下,老者恍然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想,零零散散的,支离破碎的说着十多年前抄家当日的悲惨情景…… 昭宁三年,五月末,春将尽。 颍川郡丞相府外来人了,哐哐的锣声中有人举着明黄卷轴,高声道,“颍川郡陈明翰结党营私,谋害忠良,扰乱朝纲,皇上圣明,着令革去陈明翰颍川郡丞相之职,我等奉命抄其家产,陈家老少均发配至岭南,不得有误!” 那人说是皇宫内侍,说白了也就是监管陈家发配之事的颍川王府的人。 “陈丞相,请吧!” 陈家上下早已哭成一片,陈明翰褪下朝服,对着舒青荇道,“夫人,你至偏殿稍候,为夫有话和内侍大人说。” “是!”舒青荇面色惨淡的拉着几个孩子悄悄退下了,只陈墨林依旧立在殿中。 陈明翰见状,不由斥责道,“墨林,你也退下!” “爹爹,我是陈家长子,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的吗?孩儿就留在这里了!” “放肆!速速退下!” 那内侍阴腔阳调道,“陈丞相,都这个时候就勿要如此雷厉了,此番去岭南路途遥远,恐有不测,有什么未了的心思你还是和奴家说了吧,说了奴家也好转告皇上,皇上念在舒夫人是皇后亲妹妹的情分上为你办了也说不定!” “我陈明翰有子有女,未了的心思就不劳内侍大人操心了。” 那内侍咧咧嘴,无动于衷的看向前方,漠然的很,“那奴家就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了!” ------------ 第八十三章 不忍回首的往事(三) 陈明翰官场滚爬了多年,怎会不知道这一次是难扭乾坤?他和内侍拖延着时间,为的不过是舒青荇那边能利用特殊的身份私带些细软。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见他久不言语,那内侍讥讽着依旧称呼他为丞相,口气却是万般的不耐烦,“我说陈丞相,时辰差不多了,奴家还要回去交差呢!” “……”陈明翰想要起身,不料却跌坐在椅中,惊得陈墨林大叫,“爹爹!” 陈明翰对着陈墨林摆摆手,道:“无碍!” 说完他便只穿着里衣行至院中,漠然的看着十来个兵士正手持长戟押着垂头耷脑的下人们,而另一拨兵士将搜刮到的珍宝钱财细软帛物统统装进箱子。而陈墨林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舒青荇,她一身素服怀抱陈长歌,头上珠翠早已撤下,神情死灰一般。 那内侍细着嗓子喊道:“听着,既然是抄家,不论府中男女老少统统要搜身!” “谁敢!”一声厉斥传来,却是舒青荇,“虽不再是丞相夫人,但我依旧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你们若敢不敬,后果倒要仔细想想了!” 那内侍抬头望天,“舒夫人,你这是吓唬谁呢?皇后娘娘要是保得住你们,你们至于如此么?” 舒青荇冷笑了声,“做官的,谁还没个沉浮?这事儿,是自各的命,皇后娘娘身在后宫,自是不会干预朝堂之事。但是,你这内侍若是不识抬举,皇后娘娘却是‘保’得住你的,不是?” 那内侍被噎的无语,气焰也软了下去,恨恨的吩咐道,“其他人,统统搜身!” 得了令的士兵野蛮又粗鲁的蜂拥而至,男丁们倒是无妨,只可怜了那些丫头们,稍有姿色的便被拉到了一边…… “官爷,官爷,你行行好,不要啊……” “官爷,官爷,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随着我们家老爷和夫人……” 丫头们哭喊着,她们知道此时此刻,她们的老爷和夫人已经拯救不了她们的命运了,她们也知道只要被拉到一边的,就是要卖为官奴,或者充入军营为军*妓的。哀求已无济于事,对于抱着兵士腿求饶不放的丫头,鞭笞便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那内侍走到舒青荇面前,扯了扯她怀里的陈长歌,狞笑道,“三岁看一生,这丫头长大定是个美人,对不住夫人了,奴家要带走她!” “放开,你的脏手!这孩子岂是你能带走的?” “夫人,别给脸不要脸了!”那内侍骂了句后唤来两个兵士,指着陈长歌,“带走!” 舒青荇依旧喝道,“谁敢上前一步?” 那两个兵士面目肃整的上前,伸手就掐住了陈长歌的胳肢窝,另一人则用力掰开舒青荇的手。 “娘!!!”陈长歌惊吓过度,大眼睛里全是呆滞,且已然忘了哭泣,只伸着肥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喊着,“娘!!!” “长歌!!!!” 舒青荇大叫了一声,风一样冲上前去,‘嗖’的拔出其中一个兵士腰间的剑,抬手就指向陈长歌,“放下孩子,我宁可砍死她也不会让她任由你们糟蹋的!”顿了顿,又将剑搁在自己脖间,双眼血红道,“放下孩子,否则,我就自尽,看你们谁担得起!!” 那两个兵士惶然了,犹犹豫豫的放下了陈长歌,对于舒青荇的玉石俱焚,他们是胆怯的,落了毛的凤凰比鸡大,连前来宣旨的内侍都不敢对舒青荇怎样,他们如何能不顾及自己的小命? “墨林,抱上长歌,我们走!” 说完,陈明翰径直向府门走去,舒青荇也就拉着老二老三老四跟随在他身后。除却被扣押下来的丫头和家奴,被遣往岭南的陈家人一共三十四口,而搀扶着陈明翰老母亲的人,正是眼下看守陈府的这位老者。 沈鱼的心跳声犹如擂鼓,她不知道那个年仅三岁的陈长歌后来如何了,想追问下去,却发觉喉咙如哑了一般,嗫嚅着嘴唇,良久也发不出半点话音来。 而刘哲也显然是首次听到这等隐情,震撼自是不用说了,然而令他忧心的是,那三岁的陈长歌是不是死了,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 “老人家,那后来的事呢,舒夫人如何了?陈长歌又如何了?” 老者老泪纵横,正欲开口,却听得廊檐下有人悲怒道,“文伯,不要再说了!” “大公子,是老奴多嘴了!” ------------ 第八十四章 不忍回首的往事(四) 微弱的光线中,沈鱼觉得陈墨林的身形格外挺拔,脑中突地就出现一个场景,落英缤纷的海棠树下,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儿跟在个十多岁的少年身后颠颠儿跑着笑着,格外欢畅。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她不知道是陈家的遭遇感染了她,还是脑中本就隐伏着这个场景,只是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蹦了出来,她喃喃问道,“长史大人,这府中可是曾种遍了海棠?” 问这话的时候,陈墨林正对着刘哲长身一揖,“见过王爷!”闻言,他俊容上全是震撼,“沈姑娘怎会晓得?” 沈鱼却哑口了,巨大的震惊之下,她已然无法去思考世间是否真有这样奇特的事情,如果她和陈府没有牵连的话…… 对于沈鱼是否是陈墨林的幺妹刘哲无从考究,他想着唯一能给出答案的人,是沈谊。于是他拉着沈鱼的手对陈墨林道,“本王在颍川郡小游,得知长史回乡,特来一观!文伯的忠心很是令本王动容,陈府如今在长史手中重振,本王深感欣慰!如若长史有心,本王愿助长史一臂之力!” 陈墨林急忙伏地给他行礼,哽咽道,“王爷先是在卫公主面前为陈墨林美言,现下又愿意相助,陈墨林无以回报,只凭王爷差遣便是!” “长史请起,”刘哲亲自扶起他,发自肺腑道,“本王想知道,你的幺妹陈长歌,后来可是活了下来?”俄顷,又道,“不瞒长史,本王很是好奇!” 陈墨林撩袍起身,略略平静了些后,道,“王爷,沈姑娘,请安坐,容陈墨林细细说来……” 被抄家之后,陈家一行被押解着往岭南而去。 路途遥远,加上老少妇孺居多,行程实在是快不起来。出了颍川郡没多久,陈明翰的老母亲就一命呜呼了,陈明翰低声下气软言相求,衙役方许了他两个时辰,于是陈家众人只能用手生生挖了个坑将老太太草草葬了。 行至颍川郡和平南郡交界的时候,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沿途追杀,所幸衙役当时正鞭抽着驱赶他们上船,让他们躲过了一劫,可怜没来得及上船的下人几乎全被诛杀,鲜血流进河中向下游蔓延,直到陈墨林的二弟感觉口渴伸手想去掬水时,猛然发现下人们的尸体也顺流而下…… 陈墨林的四妹年仅六岁,小女娃因惊吓过度而高热惊厥,未出平南郡就抽搐而死。后来舒青荇也染上高热,症状和小女娃相似,事已至此,陈明翰才明白过来,平南郡气候湿热多瘴气,她们怕是染上了瘟疫。 当夜宿在野外,见衙役和陈明翰都睡下了,舒青荇推了推身旁的陈嫂…… 这陈嫂的男人当初也是在丞相府当差的,后来犯了事被砍了头,她就成了寡妇。娘家不能回,婆家容不下,幸好舒青荇收留了她做了丞相府的厨娘。抄家当日兵士见她身材粗壮相貌也不佳,就撂下了她,她感念舒青荇的好,遂一路跟随着。 “陈嫂,”舒青荇死死抓住她的手,低沉道,“我快不行了,有一件事情,求你,你一定要办到!” “夫人,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这条贱命是夫人救的,夫人有事只管说……” 怕吵醒衙役,舒青荇用手捂住嘴拼力忍住咳嗽,陈嫂忙去给她抚背,好大一阵子后才平息下来,“我是熬不到岭南了……幺小姐年幼……我不忍她受罪……” 陈嫂浑身发抖,羊癫疯一样,忍声道,“夫人……” 舒青荇从内侧贴腰的地方取出两颗东珠塞到她手里,“去上虞,找一位叫沈谊的,就说,这孩子托付给他了,让他无论如何要护这孩子的周全,就当他,还了欠我的……” 见陈嫂惊吓无措,舒青荇猛推了她一把,“休要犹豫,这两颗珠子,你收下,寻个好去处吧!”说完,将熟睡的陈长歌抱着往陈嫂怀中一送,催促道,“走,快走......” ------------ 第八十五章 不忍回首的往事(五) 在陈墨林苦涩如同汤药的记忆中,那时的陈长歌还那么小,舒青荇嘱托陈嫂送走她并无不妥,可他至始至终不能释怀的是,舒青荇私藏的那两颗东珠如果早一些拿出来,哪怕只一颗也好,便足以贿赂了衙役让他们一行人歇息半日,或者寻个乡医瞧上一瞧,那样,他的四妹或许就能活下来。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生死关头,亲疏可见。 亲眼目睹了陈嫂抱着陈长歌仓惶离去,他哀恸的连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同为陈府的后代,四妹死了,而幺妹却被送了出去,远离了瘟疫,瘴气,抽打,有了故人的重托,沈谊定是不会委屈了她。 是的,一定是那样! 次日,衙役发觉人少了,又对着众人抽打了一番,被抽得奄奄一息的陈墨林,突然就有点儿不明白了,他到底应该为陈长歌能侥幸存活下来而高兴呢,还是憎恨? …… 按照陈墨林的说法,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 沈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中浑浑噩噩的,却又在一个极快的灵犀间,她想起了沈谊说过的话: “你可知道爹爹为何给你取名沈鱼?” “‘沈’同‘沉’,沈鱼就是沉鱼,是爹爹希望小鱼儿能长成个漂亮美人……” “爹爹从未有过家,因着就希望小鱼儿以后能寻个好夫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小鱼儿,你随着我这没用的爹,真是委屈了!” 难怪十几年来沈谊对她疼爱有加却从不曾喝叱过一句,即使她闯了祸,即使她没个女娃的样子,即使是选夫君也由着她的心意。沈谊,她的好爹爹,得了故人的托付,只希望她过的自在快活,无关富贵。 对于陈墨林这个突如其来的兄长,她是百感交集的。她想伸手去摸一摸他那年轻的刚毅的脸,试了很久却发觉手臂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劲。 她心中有欣慰,欣慰在她生命里的第十六个年头,终于得知了自己的生世,虽然她本人对寻找亲生父母一直不怎么上心。 她悲,悲切整个陈家仅存了她和陈墨林二人。 迷茫中,她觉得有人在揉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接着就听见刘哲问她,“小鱼,你是不是想对陈长史说些什么?” 沈鱼看向他,点点头,蓄在眼中的泪立刻断了线一般溢了出来。 “你是想对他说,以后你们兄妹俩会拧成一股绳?” 沈鱼又点头,失声痛哭,泪水淌的愈加凶了。而陈墨林却有些诧异,他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深得安陵王喜爱的女子就是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幺妹,可,她的脸庞,却是和舒姨娘那般的相像啊! 刘哲捏了捏沈鱼的脸颊,“兄妹再聚是喜事,你如此嚎啕倒是让长史手足无措了!我问你,拧绳也算我一份,可好?” 沈鱼觉得刘哲的每一句话都问到了她心坎上,于是哭中带着笑,笑着看他,笑着看陈墨林。陈墨林也愣愣地望着她,许久之后,终于,怔怔地,半带犹豫对着她张开了双臂,轻唤道:“长歌!” “哥哥!”沈鱼梨花带雨,扑了过去。 她扑过去的时候撞了刘哲一下,刘哲踉跄的往旁边闪了闪,站定之后掩嘴重重咳了声,“那个,本王想喝上两杯,你二人可有兴致?” 兄妹俩都未吭声,刘哲不自然的又补了句,“舒夫人是本王的姨娘,小鱼你便是本王的表妹,同是哥哥,切不可厚此薄彼啊!” 陈墨林一怔,脸上有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就被掩饰了,他理了理沈鱼的额发,道,“王爷说的是!只是,王爷是不是该改口了呢?” 刘哲瞥了沈鱼一眼,“你说,本王要不要改口?长歌?嗯?” 拉过刘哲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随后擤了把鼻涕,沈鱼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罢了,不必改了,免得引起爹爹的感怀!再说你二人一个是封地的王爷,一个是朝中的丞相长史,此事若是张扬出去难免会惹来话柄,长歌太长,我暂且就做一条小鱼吧……” ------------ 第八十六章 坠马而伤(一) 两年后。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身劲装打扮的刘哲在安陵王府门前跃下马,将马鞭朝着小梁子怀里一扔后就准备进府,眼瞅着小梁子被晒得通红的脸,他终是放慢了脚步,继而转身停了下来。 心里有迫不及待,但仍然做出一副沉稳派头,对小梁子招手道,“过来!”待小梁子靠近了些,他低声问道,“今儿小鱼可有胡来?” 小梁子蔫白菜一样,“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哦?”刘哲眼尾含笑,“说来听听!” “自打王爷一早离了王府,小鱼就闹腾不停,她先是嚷着要跟王妃学演手偶戏,可是没到半个时辰王妃就惊慌失措的跑出来说小鱼用刀切了自己的小手指,弄得案桌上鲜血淋漓的……” 刘哲暗自心惊,切了自己的小手指?被撩拨的很是不耐,他急道,“后来呢?” “王总管赶过去一看,却见小鱼正在用力的割着大拇指,一边割一边对着旁人笑,怪瘆人的……” 刘哲颌首,略微思索了下,问道:“那割了之后呢,她是不是还将那手指吃了?” 小梁子目瞪口呆,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她吃了五根手指,还打着饱嗝,嘴角还有血迹,王妃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见王妃晕了,小鱼乐得不行,就将真的手从袖中伸了出来,那被吃掉的手指竟是她用面捏出来的……王爷,她真是太瘆人了,太欠捶了……你就不能管教管教她吗?” 刘哲也不答话,只哈哈笑着问小梁子,“你告诉本王,怎么捶她?” 小梁子顿感无趣,想来对刘哲袒护小鱼已经习以为常,只摇着头闷闷的拿了马鞭进府去了。 …… 自从两年前和陈墨林相认后,有爹爹和兄长做‘后盾’的沈鱼越发将安陵王府弄得人心惶惶,若是某一天王府里突然安静下来,诸人倒是会觉得太阳打阴沟里出来了。 陈墨林的官做的越发风生水起,而刘哲用木材从白那国乌勒那里换了不少好马,谋划着用这些马和广陵郡的骏马孕育出好的品种来,对于这种新鲜事儿,沈鱼自是好奇的不得了,只不过刘哲严令她不得出府半步,她只能是干着急却插不上手。 刘哲不让她出府半步是有原因的,从在皇宫里滑胎,将近两年的光景里,她始终没再有身孕。每每有医者前来诊断,皆说沈鱼身体无碍,委实蹊跷的很。 刘哲很是着急,除了日益勤奋之外只能安排府中人继续调理着她的膳食,日复一日的进补让她的身形飞速横向起来。她耐不住整日修理花草和刺绣女工的枯燥寂寥,吵着要出府,刘哲不应,她便将安陵王府折腾个人仰马翻,以此‘胁迫’刘哲。 被折腾最惨的是旬茉,她好几次进宫向舒太后和傅太妃哭诉刘哲对她的冷落和沈鱼的种种逾越,奈何小皇上和哥舒博容这对夫妻间不和睦的事儿已经让舒太后很是闹心了。而傅太妃虽有心,却也是爱莫能助,只温言劝慰她投刘哲之所好,和沈鱼好好相处云云。 多方‘纵容’之下,沈鱼俨然就是个欺压正室的无名恶主子,在安陵王府中人见人怕,唯恐避之不及。 “小肥?肥鱼?”离沈鱼所住的偏殿还有段距离,刘哲就乐呵着喊道,“本王回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殿里没有声响。 “小肥鱼?”刘哲又唤了一声,带着些许狐疑,驻足不前,生怕挨近了之后会有一只鞋子从殿里飞进来。 “鱼儿,本王知道你憋闷,所以决定明日带你去马场,让你畅汗淋漓的骑上一回,嗯?”轻手轻脚的进入殿内,刘哲发现殿中空无一人,撩开纱幔,却见一截白绫悬在梁上,上面正晃悠悠的吊着个人。他两步奔过去抱住那个素服裙袍的人,却发觉那人轻飘飘软绵绵的,分明是个棉花做的假人。 大惊之后刘哲心里怒火顿生,他咆哮道,“小鱼,你给我出来!” 屏风后有闷闷不乐的声音,“我不出去,让我在府里闷死算了!” “好吧!”刘哲冷笑着,“那本王亲自去寻些典籍来,给你解闷!”说完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唉?”一道身影闪过,沈鱼已经挡在了他面前,“你刚才说的,带我去马场,可是真的?” “嗯哼!原本是真心实意想让你放风舒坦下,可是小鱼,纵然你在府里天翻地覆个闹发,本王都不与你计较,可是你弄出个假人上吊这出,本王实在是难以原谅你,去马场的事就此作罢了!” “这个……”沈鱼跺脚,“去不去都由你说了算,你讲不讲道理?” 刘哲面上表情纹丝不动,只抬手戳了戳她脸颊上的肉肉,厚脸皮道,“你这个问题真是多此一举!这么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还需要问出来么?” 见沈鱼愕然,正要开口表扬他的实诚,刘哲却抢先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不是本王不讲道理,而是,本王就是这安陵王府的道理!” 你!你!你!沈鱼抖着手指向他,晃得刘哲眼花,猛一个瞬间,她放下手,理理衣角,大摇大摆踱出殿门,右脚跨过门槛时,她回过头来,道,“道理?什么玩意?能买几个包子?” 刘哲自然又气的不轻。 赶巧这时候小梁子从廊檐那端飞奔着而来,手里捏着一封信笺,从沈鱼身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沈鱼火眼金睛的发现是京城来的信,是陈墨林的字迹。 “小梁子?”她一个转身抓住了梁壮,“把信给我!” 小梁子把那书信在她面前晃了晃,“送到安陵王府的信函,统统得呈给王爷,小鱼,对不住了!” 沈鱼摁住小梁子的头,让他的鼻尖几乎抵在了信封上,“你没看见信封上写着‘沈鱼亲启’的字样么?给我的信函,为毛要呈给他看?” 刘哲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接口道:“这也很简单,因为本王是你的男人,可以过问你的一切!”手一挥,小梁子就退了下去,刘哲看着目瞪口呆的沈鱼,捏住信笺,猛的一拉,那信就到了他手中…… 两年来,陈墨林时不时的会写家书给沈鱼,然而信中总会若有若无的提及京城的事情,看似是闲聊的话语,深究下去却往往会有大的发现。 这一次也如同往常一样,见刘哲面色不太对劲,沈鱼凑过去瞄了几眼,却在扫完内容之后就惊骇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到了这副田地。 信上是这样写的:长歌吾妹,甚久不见,为兄颇为想念。本欲亲自挑选些奇巧玩意以供你解闷,却奈何九五坠马抱恙,哀痛之下无心喜乐,望谅! 九五?除了帝王,偌大个京城还有谁能被称为九五?且还是到了哀痛之下无心喜乐的程度!难怪刘哲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指节已经泛起青白。 ------------ 第八十七章 坠马而伤(二) 沈鱼看着那纸的一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发起了怔。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她知道这封信的分量,但是她没有想到,贵为天子,刘睿身边侍奉的宫奴是多如林中之木,他怎么会坠马?天子坠马这么大的事,安陵王府竟然连一丝儿风声也没听到,除了宫中封锁了消息外,没有别的可能。 照这个方向再推测下去,能让舒太后下令封锁了消息的,定是刘睿伤的不轻,否则,天子久不临朝,朝堂必然会大乱。 猜测归猜测,毕竟不能代表事实,况且陈墨林信上也是寥寥几句,细致的消息恐怕还是要费些功夫去打探的。 “小鱼,去唤先生前来!”刘哲低沉道。 沈鱼蓦地一震。 两年来刘哲和她在府中纵情打闹厮混,也任由着旬茉一趟趟进宫哭诉,所求为何?这个节骨眼上,动动脚指头也能想象的出来。 不多会,得到消息的沈谊就急匆匆往书房赶去。看着沈谊消失在廊角的背影,沈鱼觉得她的爹爹今日格外的意气风发,好似一个热血少年。往深了里想,作为王府的幕僚,最大的成就莫过于辅佐他们所效忠的王爷在纷争中求胜吧! 当晚,沈谊在书房里呆到很晚。 夜过子时,沈鱼还歪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两只看上去更像是四不像的鸳鸯,眼皮早已发重,却依旧强撑着。可越是绣越是困,她索性扔了针线,撑着腮,望着窗棱外清冷的月光,自言自语道:“商量这么久啊……” 再回过神来,她自己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傻,想来这种争夺之事男子们都是无限热衷的,而那句话被她这么一笑,慢悠悠的就散在了夜色中。 困意袭来,她就着榻上的软毯昏沉着睡了过去,半迷糊半清醒之间,她似乎听到了很有章法的脚步声…… 翌日清晨醒来,她一睁眼就对上了刘哲的眼眸,深邃的,泛着波澜的,凤眸。 刘哲直截了当道,“五天了,太医们用尽了法子想疏通睿弟浑身的经络,想刺激肢体和关节来恢复他的神识,却是不能。他怕是醒不过来了,母后悲伤欲绝,连连砍了三个太医……” 因着睡得晚醒得早,沈鱼的脑袋就有些迷糊有些迟钝,听刘哲这么说,她有些木然的看着他,“就没有能妙手回春的?” 刘哲颇有深意的打量了她几眼,“春搜中骑马箭射,需得弓不虚发箭不妄中。而睿弟箭中幼兽腿部欲擒活物,却激发母兽兽性,反过来攻击他导致他马儿受惊发狂,坠马时伤了后颅……” 沈鱼听的心惊,唇色都愈发淡了,她感叹一夜光景刘哲就得知了一切,他的线报还真不是一般的迅捷呢!想着想着,一不留神就问了出来:“你如何得知这些的?” 刘哲眸色有些朦胧,“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睿弟出事后,母后派人封查了围场和弓箭马匹,却在马鞍下发现了扎在马背中的三寸银针,究竟是何人所为,却不得而知了。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奴投井自尽了,他二人都是不久前才挑选进宫的,而且都是上阳郡人……” 沈鱼光着脚滑下榻,“这能说明什么呢?刘斐所为?亦或是旁人所为嫁祸与他?” “这些都不是首要的问题,”刘哲负手望着殿外,“照母后的性子,当务之急应该是焦虑着如何对朝堂上的大臣们交代。” 沈鱼的心肝都揪成了团,一国之君遭此大劫,很大程度上会殃及国之根本。 她忧心道,“可惜皇上年纪尚幼就遭此厄运……” 刘哲却道,“也可怜了母后长久以来的苦心经营……” 接下来的日子,消息源源不断的送进安陵王府,却说舒太后颁了口谕,说圣上休养期间但凡有事禀奏的,可经宫奴通报后直接至歧阳宫觐见。此举虽然暂时的让朝臣们的心定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钦天监关于西南方向紫气覆星的奏报却让舒太后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西南方向? 晋国的版图呈伞形,而西南部的正是上阳郡和广陵郡。如此,便是意味着刘斐和刘哲二人中必有一人要取代刘睿么? 皇上坠马和钦天监的说辞都隐隐与上阳郡有牵连,刘斐自是难以摆脱散布流言的嫌疑,因而沈谊便主张安陵王府以静制动,刘哲倒也赞成。于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陵城却出奇的平静。 三月二十六是旬茉的生辰。 生辰当天,荀氏遣人送来了生辰贺礼,送礼的人很是低调,然而贺礼却彰显了高调。 是满满二十箱黄澄澄的金锭子。 王府中的人个个都呆若木鸡,无一不在心底感慨,只道这荀氏富甲天下很有钱,却总归是在亲眼看到之后才明白荀氏一族到底是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既是娘家一族打着生辰贺礼的名头,旬茉遂点头收了,虽然此前十几年的生辰,她的祖父和父兄从来不曾俗到直接送钱财做贺礼的地步。这寿星既然都受纳了,刘哲倒是不能横加阻拦,又于是,那黄金就统统被搬入了安陵王府的府库。 接下来的生辰家宴上,旬茉破天荒的第一次坐在了刘哲身侧,明眸流盼,语笑嫣然。 豌豆端着一小碟糕点放在沈鱼的案桌上,轻道:“小鱼,先生说你爱吃绿豆糕,让把他那份也送过来!” 沈鱼朝着对面看了过去,却见沈谊正和荀氏的来宾谈笑风生,明明刚才一个眼风扫到他面上的担忧,却在下一刻就恍然不见了,沈鱼不由的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爹爹他定是怕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吃味才这样做的,可是,这一次他真是小瞧了自己! 她想,或许府中所有的人都会艳羡荀氏一族对旬茉的疼爱和重视,但是我沈鱼不会,绝对不会!因为这二十箱黄金代表的不仅仅是荀氏的财富,还有对荀氏女婿的支持。 这是一种态度。 这种态度不言而喻。 虽然荀氏不再涉足政事,但他们的生意遍布晋国的每一个角落,再庞大的生意网络也是离不开官家庇佑的,然则最强大稳固的庇佑则莫过于皇室。 沈鱼在心里默道,这一个强强联合形成之后,莫非真像爹爹当初所说的那样,天,果然是要变的了? ------------ 第八十八章 无法消融的隔阂(一) 昭宁十六年,深秋。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的阴雨终于在这一天中途歇场了。天空依旧满是乌云,像一幅被打湿了的水墨画,似乎下一秒就要烂裂开了。 而秋风骤起,带着淡淡的桂花残香,又无端地为陵城添了几分苍凉。 城郊的大路上,一位身背竹篓的清瘦女娃仰头看天,自言自语道:“爹说今年年陈不好,果然是的!这雨啊,仿佛又要下了……”末了还老气横秋的深深叹了口气。 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麻布的衣衫,都已经深秋了,脚上却还是草鞋。扭头看了看身后竹篓,又把竹篓往肩上掂了掂,像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嘴边浮现一抹笑容,明亮的出奇。 甩掉鞋上泥巴,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姑娘,问一声,此去前方可是陵城?” 她转身一看,是一辆大大的马车,车帘子在风的吹动下半飘着,车内铺着兽皮毯子,座上还歪歪斜斜靠着位锦衣少年。她微微弓着身子凑近了些,哎呦,看他那面色像是病的不轻耶! 车夫跳下来,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问你话呢!” “哦,”她咧嘴笑了笑,“前方正是陵城!” “嘻,小丫头,我家小公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面色差了点。”她收回了几乎掉落在地的眼珠子,若无其事拍了拍手,“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惯,风吹吹就能倒下,可怜啊!” “小梁子,怎么还不走?”车内的少年轻微微问了一句。 那叫小梁子的车夫一边掩着车帘,一边道:“公子莫急,前面就是陵城了!” 车内的少年便没再说话。 女娃见那马车缓缓前行,忙从竹篓里抽出一把植物从车窗塞了进去。 “回去熬水喝,能祛风寒!”她扯着嗓子喊道。 岂料,眨眼间,那把植物便被又被塞了出来,少年的声音随之传来,“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女娃跳脚:“好心当做驴肝肺,有没有良心啊!” 正说着,葡萄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而来,女娃狠狠抹了把脸,又叫道:“狗咬吕洞宾,让你马车坏在路上,天黑也到不了陵城……” 说时迟那时快,“咔嚓!”一声响…… 女娃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再次望了望天,惊愕道:“不会这么巧吧!” 不是打雷,也不是闪电。 而是那马车车轴断了,生生断了。 车轴已断,左右两个轱辘也随之倾斜,七零八落的,连带着车舆也翻落在地…… “咚!”又一声重重的响声,好似是那位少年撞在了车壁上。 “公子!公子!”小梁子似乎是吓破了胆般尖叫着。 天呐!女娃合掌对天拜了拜,随后做贼心虚又不失机警地看了看,那架势像是想抄小路而逃。 那厢小梁子已经将少年从车里拖了出来,那少年顾不上站稳,只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正欲落荒而逃的女娃,咬牙切齿恨道:“别管我,去把那丫头给我追回来!” “喏!” 喏完了,小梁子怯怯看向少年,怯怯道:“殿下,她已经跑了!” “笨蛋,你认识路么?”少年顿了顿,又闷声道,“勿要再叫殿下了!” “喏!”小梁子上前扶住少年,“还是暂且去车中避避雨吧!” 少年倔强的立在雨中,任由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不用了,让我在雨中站一会!”停了一歇歇,他又变脸道:“小梁子,你前去陵城王府,通知他们前来迎接安陵王!” …… “爹,我回来了!” 女娃吆喝着,在大雨中狂冲进一户农舍。 那农舍虽简陋,却不失干净清爽,就连锄犁耙等农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篱笆院角是一小间低矮的鸡棚,里面零散卧着几只被漏雨打湿羽毛的鸡。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屋里走出个同样清瘦的男子,皱着眉头埋怨道,随后拉过女娃卸下她肩上的竹篓,又用袖子胡乱地擦着她的头发。 “爹,咯咯下蛋了么?” 男子散了她的发辫,忍不住发笑着问道,“你急急回来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个?” 女娃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鱼,爹有个事要和你商量。”男子理了理女娃依旧半湿的散发,轻道,“以后不要再去集市上卖鱼了!” “爹,”女娃拖长了声音不满道,“许家哥哥说不久后会寻些事情给我做,等事儿一定下来,小鱼儿我,”她拍拍胸膛,豪气干云道,“再也不卖鱼了!” “小鱼,”男子平静道,“你可知道爹爹为何给你取名沈鱼?” “哎呀,爹,自我记事时起你就一直问这个问题。爹爹姓沈,我是个卖鱼娃,所以叫沈鱼呀!” 男子气笑着伸手去拎她的耳朵,她忙求饶道,“好么好么,‘沈’同‘沉’,沈鱼就是沉鱼,是爹爹希望小鱼儿能长成个漂亮美人……” “爹爹从未有过家,因着就希望小鱼儿以后能寻个好夫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沈鱼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爹,你说许家哥哥会是好夫婿么?” “额,”男子愣了愣,不答反问,“爹爹认为姑娘家谈及这种事,是不是该脸红一下?” 沈鱼使劲揉了揉脸蛋,然后涎着被搓得微微泛红的脸,催促道:“爹,你快说呀!” “哎!”男子叹了口气,“许家那小黑皮配不上我家小鱼!” 沈鱼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道,“爹,哎呦,不行了,我笑抽筋了……”继而嬉笑着凑上去道:“爹,你嫌许家哥哥面皮黑,许家大伯还嫌我脸上有雀斑呢!爹,我没能生得一张能让鱼沉下去的容颜,你可失望?” “许家老头果真这么说了?那爹爹琢磨着得多向他索要些聘礼才是!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赶紧过来喝点热茶驱驱寒!” 一听到‘驱寒’二字,沈鱼立马收了笑,一屁股拍在长凳上,忿忿不平道:“爹,今儿我遇见了见怪事!” “什么怪事?”男子看了她一眼,略微好奇的问道。 于是沈鱼絮絮叨叨说着那拒绝了她草药的少年如何如何不识好歹,天上神仙的眼睛如何如何亮堂云云。 “小鱼,天要变了!” 沈鱼抽了抽嘴角,哎呀,爹爹语气中莫名而起的担忧和怅然,好生骇人啊! 她岔开话题,问道:“爹,今日大雨,你可是还要去见那老先生?” “爹最近觉得好多了,今儿再去瞧一次,若是大好了,以后便不用再去了!” 沈鱼乐呵道:“那我去做饭!爹好早去早回!” 男子点点头让她去了,待沈鱼离去后,他才喃喃自语道:“小鱼儿,你随着我这没用的爹,真是委屈了!” 谁知沈鱼扒拉着门,探出个脑壳,挑眉道:“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的!” 男子又失笑。 用了简单的午饭后,沈家爹爹披上蓑衣出了门。 他一出门,沈鱼就忙不迭地从床底掏出那半篮子鸡蛋往隔壁许大伯家跑。跑到院中她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从篮子中数了十来颗蛋放在桌上,嘴里咕囊着:“这一半呢留给爹补补,剩下的呢,就用来孵小鸡!” 又仔细审视了几遍后,这才兴冲冲地出去了。 不多会,隔壁小院中传来她的声音,“许大伯,一篮子鸡蛋,换四条鱼来!” “不行不行,四条鱼太多了!两条,两条!” “这蛋还热乎着呢,刚下的,换三条,怎么样?” “两条!” 沈鱼不乐意了:“哼,许大伯!” “好好好,三条就三条,好好给你爹熬鱼汤喝……”顿了顿,被称作许大伯的人急急唤道,“鱼丫头,回来,大伯不要你的鸡蛋,快拎回去……” 沈鱼笑声不断:“留给许哥哥吃吧,吃了就不是小黑皮喽!” ------------ 第八十九章 无法消融的隔阂(二) 刘斐知道两年来沈鱼一直没有怀上刘哲的孩子。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当初她在宫中滑胎,他是知晓的,但无法送上安慰,因为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觊觎,不是他不顾伦理掳了沈鱼,刘哲也不会兴师动众去要人,也就不会给了舒太后让她入宫侍疾的机会。 他自小便失了娘亲,父皇远在京城,舅舅姜平初怜爱他,就愈发纵容着,这就养成了他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同时偏又执拗的很。俗话说的好,襄城的美人陵城的汉,襄城美人多,他就钻入了花丛里流恋,一流恋就是多年,也练就了善哄女人的本领。 他善哄女人,女人也大多都爱他,除了那个丫头。 那丫头爱的,是他的弟弟。 就好像一个神箭手容不得别人说他箭术不佳一样,一个风流情圣是以攻克不下女人的芳心为耻的。而且对于他这个自小缺爱的人来说,他比一般人更渴望爱。 于是,多种情感的交织之下,他第一次体会嫉妒的滋味,那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她到底爱刘哲什么?到底什么东西是刘哲身上具备的,偏偏是他没有的? 刘斐很是想不通。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不想再去想。 负手立在湖边等着线报,他需要了解宫中事态,也要了解刘哲的动向。不多会,有小奴飞奔而来,悄声在他耳边禀报着什么。听罢,他拍拍那小奴的肩膀以示鼓励,那小奴又飞奔着离去了。 被风吹皱了的湖面折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刘哲,哥哥年长你好几岁,这一次若败在你手里,那不是白白比你多吃了几年粮米?他心里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也勿要怪哥哥无无情,要怪只能怪,大家都生在皇家,皇家,没有兄弟之情可言。 …… 京城,黄昏。 骠骑大将军哥舒汗一身铁甲立在马上远远看着高高的城墙,饱经风吹的红黑脸庞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沙场战气,身后跟着的数十个兵士也个个全副武装神态肃重。接到太后懿旨,哥舒汗轻装简出,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从北疆回到了京城。 “将军,可是先回府?”领头的兵士开口问道。 哥舒汗望了望天,答道,“不必了,老夫直接进宫!”过了一歇歇,他又道,“你回府转告夫人,让她收拾收拾,立刻进宫见皇后娘娘,速去,不得耽搁!” “是,将军!” 随后哥舒汗便挥鞭驾马往宫城而去。 舒太后的晚膳一向比较迟,而今天,这会子,天尚未黑透,她已经安排听雪在御花园里摆了宴席。太后赐宴,听上去很是诱人,可看过去却只是一壶上好的清酒配上几样别致的小菜。也是,一个是厉害的当朝太后,一个是沉稳的镇北将军兼国丈大人,都是罕见的聪明绝顶之人。聪明人之间交谈是不需要费很多事的,简单到用不着那么多的客套,单刀直入便可。 “国丈大人到!” 宫奴通报的时候说的是国丈大人,而不是骠骑大将军,哥舒汗微微放慢了脚步,看向亭中端坐的舒太后,心里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将军归来,哀家略备小宴为将军接风,赐坐!” 在凳上放了软垫之后,舒太后挥挥手,听雪便退到了数尺之外。 哥舒汗也不客气,笔直坐在她的对面,问道,“太后可是为城中沸沸扬扬的另立新君之事而烦恼?” 舒太后叹道,“知哀家者,将军也!”她双手拢在袖中,握紧拳头,“哀家聪明一世,却查不出害皇上坠马的人……皇上久不醒转,有心之人却急不可耐,事情已然无回旋的余地了……哀家是太后,但也是母亲,同理,将军也是父亲……对于博容,哀家心中……” “太后不必说了,”哥舒汗出声打断了舒太后的话,“事情已出,却并非太后之过!” 舒太后亲自给哥舒汗斟了一杯酒,看似随意,却十二分的有深度,她问道:“景阳王和安陵王二人,将军觉得……?” 哥舒汗恭敬的接过酒杯,心中早已有答案,却奈何开口很艰难。他曾是刘哲的老师,对于刘哲,他心中很是欣赏。可是他也记得将军夫人曾隐隐约约的提及过哥舒博容似乎是中意刘哲的,若立刘哲为帝,二人同在宫中却隔着万重沟壑,那样哥舒博容岂不是要万分悲怆?再者舒太后偏爱小儿子刘睿,对刘哲却是亲近不足疏离有余,这事儿是宫中人尽皆知的。 “太后,哥舒汗是沙场征战之人,若是从治军谋略上来看,安陵王是更合适的君王之选…… 舒太后一听这话,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太后若有意立安陵王,那就要当机立断去除景阳王的势力,否则就极其引起封王之争,事情就会陷入乱局,那时,太后便会无计可施!” 如果说长沙王和陈墨林都是年轻人,考虑的不够周全妥当,那朝廷老将哥舒汗的话无疑让舒太后冷不防的惊了几惊。 稳了稳心神,她审视着哥舒汗。时间过了很久,她依旧那样凝神的望着他,目光中有显见的顾虑。 “太后?太后?” 舒太后这才吐露了心中所想,“将军,倘若安陵王继位,那就意味着当初将他从太子贬为安陵王,是先帝的昏庸,是哀家的不理清白!哀家尚在,无惧于流言蛮语,可先帝已薨逝,哀家却不得不顾及……” 哥舒汗继续保持着谦和的神色,音调平稳,“皇家威严不容亵渎,可这件事……罢了,既然太后能这么说,想必心中已经衡量过,若是景阳王袭了位,他的生母,逝去的姜婕妤必将会被追封为太后,与先皇合葬……” “哀家觉得,姜婕妤生前也是颇受先皇宠爱的,合葬也不是不可行……”虽然舒太后极力做出豁达的表情,但还是难掩语气中的厌恶,入鬓的黛眉蹙起,显然是强制性压制了内心的情感。 哥舒汗微微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终是道,“太后,还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夜的风带着各异的花香徐徐而来,亭角上悬挂着的灯笼也摆动着,舒太后阔大的衣袖被风吹的乍然飘起,复又落在了袍摆上。 芳菲满园,却不敌夜色冰凉。 “太后,入夜了,臣不便久留,这便告退了!” 舒太后蔼声道,“将军不去看看博容么?” 黑暗中,有树枝折断的‘咔吧’声,哥舒汗向来耳聪目明,此番却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也不做警觉状,只给舒太后行了礼,转身离去。 ------------ 第九十章 江山,亦我所欲也(一) 折断手中树枝的人是哥舒博容。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将军夫人进宫后,她就知道了父亲被太后召见的事,故而将母亲留在了殿中,急匆匆去了御花园。 碍于听雪在亭外不远处候着,她只得隐在海棠树后,赶来的有些迟,她只听见舒太后说的那句,“将军,倘若安陵王继位,那就意味着当初将他从太子贬为安陵王,是先帝的昏庸,是哀家的不理清白!哀家尚在,无惧于流言蛮语,可先帝已薨逝,哀家却不得不顾及……” 如此,是要立刘斐了吗?暗惊之下她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将手里无意间掐到的枝条折断了。 她明白,不管是谁成了新君,她都会变成太后,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后。可是,若是刘哲袭了位,至少还可以在宫里多几次看见他,总比现在这样隔着千里之遥要好上千百倍,哥舒博容,不是么?她窃问自己。 听舒太后那口气不像是翌日就要下懿旨的样子,那么还是有机会的。可情况紧急,她身为皇后是不能轻易出宫的,万一来不及将消息传给他,一切就都迟了。 如何是好呢?如何是好呢?她急得手心冒汗。 就在哥舒博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她想起了母亲还在殿中,对,就这样! …… 第二天的傍晚,刘哲和沈谊同坐在王府的鱼池旁垂杆钓鱼。 钓鱼,考验的是人的耐心,鱼竿颤动的那一刹那,便是成功降临之时。 沈谊如是说。 谁知池中鱼儿没上钩,一颗小石子却‘噗通’落入鱼池,惊散了鱼群。 “放肆!”刘哲怒斥着,回头望去,却是那个叫小鱼的人儿,怒气瞬间消散了,他和煦一笑,道,“过来!说吧,何事?” 本来,沈鱼收到来自陈墨林处的信鸽,精神头是很足的。可是看过字条后,陡然而生的变故惊得她腿脚都软了。默默递上了从鸽脚上取来的小纸条,她一边仔细打量着刘哲,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一边讷讷道,“京城传来的消息,太后要立刘斐为帝!” 晴天炸开了雷,也不过就这副程度吧! 闻言,刘哲负手而立,微阖双目,心顿时沉到底谷,母后啊母后,我是你亲生儿子,为何你宁可选刘斐也不选我? 为什么?少顷之后他睁开了眼,眼尾泛红,有些失措的拉住沈鱼,“小鱼,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何如此嫌弃我?我不明白,我也是他亲儿子啊,为什么?” “王爷……”沈鱼心中酸涩,只能温言安慰,“太后一定有隐情的,眼下我们能将这个暂且放一放么,正事要紧啊!” 沈谊严肃的立在一旁,不容分说的拉过刘哲和神鱼,直往书房而去。推开房门,沈谊直冲书桌而去,挥笔在纸上写了几句后就将那字条交给沈鱼,交代道,“听爹爹说,立即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找到禁军内廷卫尉王庆之,就说陵城之英沈谊有事相求。快去,容不得分秒耽误!对了,多带上几个人,让逍遥随行一道去。” 他这么一安排,刘哲已然明白过来,果断道:“亦南,通知陵西坪。亦北,集合兵马,立即出发!” 怔了一瞬,他拔脚奔了出去,喊道:“小鱼,且慢!” 沈鱼刹住了脚,皱着漂亮的眉头,看着面前的他,有点儿茫然。 “怎么这样看着我?”刘哲一把搂住她,面上笑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马术不佳,路上万不可过急!” 沈鱼眨眨眼,没想到他急急追来竟是交代这个,气道:“你脑子被驴踢了么?走开!!!!”猛地推开他,转眼就消失在廊中,而一道黑影自然而然的随在她身后,一闪而过。 吃的那么胖,怎么还能像兔子一样迅捷?刘哲眼中有极其微弱的笑意,很快又散的无影无踪。 晋国的军队中,如果说驻守北疆由骠骑大将军哥舒汗统领的近百万玄甲军是雄狮,那守卫京畿的二十万禁军天一营则犹如猛虎,是整个晋国最最精锐的军队。 天一营分为两部分,外廷负责京城和宫城的安全,而内廷则负责皇宫内的安全,各自由各自的卫尉统领。内外廷的卫尉官品相同,互不隶属。 因是肩负着保卫皇帝皇后太后太子以及后宫嫔妃的重任,内廷的兵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每年一换,绝无例外。 内廷的卫尉王庆之是上虞人。先皇登基的时候出了点乱子,当时多亏了毫不起眼的王庆之赶去报了信,才化险为夷。先皇感念他忠诚,遂一步步提拔。刘睿继位后,舒太后更是极力笼络他,封他做了卫尉。 关键之处,这王庆之是沈谊的表亲。 历经了两天的疾奔,路上不曾做任何歇息,几乎瘫软的沈鱼跌趴在章华门外的青砖路上,高举着手,沙哑着嗓子喊道,“我要见王卫尉……” 宫门的守卫粗声粗气,“王卫尉是你这等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许逍遥单手将沈鱼抱在怀中,抬头对那守卫道,“她是王卫尉的内侄女,有要事求见,劳烦速去通报,晚了就来不及了!耽搁了事情,责任可不是你一个宫门守卫能担待的起的!” …… 就在广陵郡的军队出了陵城的时候,刘斐在上阳郡也得到了消息,始料未及之下,他当即下令命军队开拔了。 而行至邬县时,刘哲下令将军队一分为二,五万大军随他进发京城,而另外五万则设伏以便中途拦截刘斐的军队。 他笑着对沈谊道,“刘斐的军队养精蓄锐了那么多年,打仗的能力不知如何?” 沈谊恍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不由几分担忧,“王爷,五万大军是足以支撑两日了……只是,王妃一行尚在王府之中……” 刘哲胸有成竹道,“本王已经遣人护送她回荀氏去了!” 话音刚落,沈谊遂了然一笑。 事情发展的很有些戏剧性,也颇具有讽刺意味。 两年多前,刘哲携沈鱼从京城返回,音书便是受了刘斐之命设伏在邬县。 两年后的这天,刘哲在此布下埋伏,准备以牙还牙。 只是,倘若内廷卫尉那边不为沈鱼所动,那广陵郡的军队前有天一营的阻碍,后有刘斐军队的逼近,那将是地地道道的,十足的,进退两难。 ------------ 第九十一章 江山,亦我所欲也(二) 邬县虽小,但却是咽喉之地。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而且刘斐迅猛追来,出动的是上阳郡的精锐。 于是,天刚泛起微微亮的时候,邬县外的密林山地,打了一场罕见的恶仗。 刘哲的五万大军,对刘斐的十五万,战况相当惨烈。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映照了天空,让人觉得清晨的天色不是鱼肚白,而是殷红。密林中尽是累累尸体,剩下的玄色衣甲的人数也远远少于红色衣甲。 玄色衣甲是刘哲军队的兵服,他曾说过,玄色,代表浓重和深厚。 刘哲的副将关宁已经受伤,然而玄衣兵士们却依然愤怒的望着对手,随时准备再次厮杀。天色渐明,在双方死死的对峙中,关宁想着,自隐伏在密林中到现在,一整夜已经过去了,按照速度计算,王爷一行已然甩开了刘斐。 他踢了踢脚旁死去了的红色衣甲兵,挥手抹了把额头的血汗,扭头对身后的人喊道,“兄弟们,杀过去!” 不远处的刘斐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朝霞,皱着眉,若想权倾天下,必定是要踏着无数人的尸骨和鲜血的,面对着那些不肯低下的头颅,他丝毫不再顾及,只森然吩咐道,“速速处理掉他们!” 玄衣兵士的吼声,越发显得零散。 血红,似乎都凝成了冰冷。 刘斐面上全是狠戾,眼中泛起的幽森足以让每个侍候过他的女人再也阖不上眼,此时,那个嬉皮笑脸的,丰神冶丽的,翩然于花丛的他,哪里去了? 这就是兄弟之争,为了能在那个位子上,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臣民。 刘斐拉着缰绳,忽觉有刀锋的光亮一闪而逝,眼前又有人倒下了,倒下的那一刻,那人凝望着朝霞的眼睛,没有闭上。 他苦笑着,有些麻木,刘哲,你设下这个埋伏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没有回头路了,这怨不得我,只能怪你足够狠心。 在最后一个玄衣小兵被砍飞了头颅后,刘斐有些想呕,但还是挥挥手示意大军前行。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耽搁。 …… 沈鱼在章华门外等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到王庆之。 这个时候,王爷的军队恐已经临近京城了,若是遭到了外廷禁军的拦截,怕是没等到内廷的应和,他就会被外廷卫尉以封王擅自携兵进京的理由剿灭。想到这里,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起身的时候拔出了许逍遥腰间的匕首,一步步朝着宫门的守卫走去。 在守卫面前站定,她猛一动手,‘叱’一声,那匕首插进胸膛,厉声道:“再去通报你们的卫尉,再去!” 许是被她脸上不怕死的气势震住了,其中一个守卫丢了长枪,腿一软跪在了她脚下,口中干净利落的答道:“是!” 剜心之痛随之翻滚着而来,越来越汹涌,她硬撑着,没动,也没表现出丁点儿难受之色。许逍遥愣了,呆呆的,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小鱼?”他喉咙像是被塞满了干土,堵涨的出奇,“你竟然,自伤?” 说完他忽得就动容了,动容沈鱼对刘哲的情意,手伸到她面前,却不再敢触碰她一般,呆呆地停在那里,艰涩道,“这样,你会没命的!” “逍遥哥哥,”沈鱼右手还按在刀柄上,左手却止住他,“我,不能,白来……”扬眉看着许逍遥,脸上有决绝,眼中却尽是痛苦,“可是,真的,好疼……好疼啊……” “小鱼,我们走!”许逍遥猛然上前强硬的抱住她,却见她果断的摇了摇头,指着朱红色的宫门,虚弱的喘息着,眼神却回光返照样格外的明亮,她嗫嚅着,“你听,马蹄声……” 据后来王庆之所言,宫门打开的时候,他立在马上,入眼的是一个侧首凝望的圆润身影,再近些则是一双充盈着死不罢休之色的眼眸,他没有办法去忽视那种直击到心底深处的决然,真的没有办法,于是,他考究的看着她从衣襟里掏出被血浸湿了大半的字条递了过去。 衡量了片刻,王庆之公事公办道,“如若安陵王能过了外廷的禁军,那本卫尉这里,便是畅通的!” ‘哇!’沈鱼一口血吐了出来。 “丫头,急火攻心了吗?”王庆之哈哈大笑起来,跃下马走到她面前,低声道,“那外廷的凌卫尉是安陵王做太子时的伴读,你说,情况会如何?” 晃着身形,勉力对王庆之咧嘴一笑后,沈鱼眼一黑,晕了过去。 …… 虽是铤而走险之举,但刘哲的好运无往不利。 带着沈谊和一干随从踏进长乐宫的时候,舒太后并没有很吃惊,反倒是异常淡定的手执空白明黄卷轴扔向刘哲,道,“诏书,哀家是不会下的,兵符,也不会给你!”继而冷笑着盯着沈谊,“这么多年了,偶一相见,竟是这种情形,哀家委实没料到。” 沈谊面上不太好看,却也恭敬的给她行了个大礼,“参见太后!” “除了先生,你们都退下吧!”刘哲吩咐道。 舒太后沉默的看着宫人关上了殿门,此刻,她知道,自己的权利已经被架空了。 “母后,”刘哲一步步朝她走去,“儿臣心中有一惑,想请母后解答一二。”不容舒太后反应,他抑郁道,“自幼时起母后便对我严厉有余亲近不足,我曾一度以为那是母后在我身上寄予了厚望,可后来,您认为是我谋害睿弟,将我贬到了陵城。遇见了小鱼,我也想过在陵城终老一生,可父皇驾崩,你让广陵郡出兵攻打白那,攻打白那只是其一,削弱我的力量才是真,现在想来,若是我死在了白那国,母后定是舒心的吧!” “刘斐掳了小鱼,这么一件明摆着的事,你却让小鱼入宫候疾,让心怀叵测之人害她失去了孩子。杖毙了宫女,禁足了哥舒皇后,你以为给了我很好的解释,可母后,你不知道那是我第一个孩子么,你有过失去孩子的体会么,你有么?” “睿弟坠马经久不醒,另立新君刻不容缓,我以为你会选择我,可到最后,你宁可选择刘斐也要弃我,我想问母后,我是你亲生的孩儿么?还是,我是你抱来的野种,让你无心疼爱,看着就碍眼,恨不得我从此消失在你眼前,眼不见为净?” 殿中的气氛沉静到了极点,刘哲的声音愈加显得悲怆,看着舒太后,很熟悉,可更多的却是陌生,仿佛他母子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血浓于水的交集。 ------------ 第九十二章 封后风波 舒太后抬起头,僵滞的面容上有冷清而苍白的色泽,让刘哲顿觉那陌生又浓烈了几分。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说完了?”她不以为然的缓缓开口,但又似乎觉得站立起来就能摆脱刘哲带给她的恼人的压迫感,于是半撑着案几道,“你,不适合君临天下!” 刘哲嘴里寡淡的没有任何味道,如同此刻他和舒太后之间的母子感情,“好吧,母后尽可以这么说,只不过,若一个时辰后母后还不愿意下诏的话,皇上他还能否在宫中安养,儿臣就不敢保证了!” “安陵王!”舒太后脱口而出,震惊却在极短暂的一瞬转变成震怒,“你谋逆篡位!!” 刘哲却看都不看她,径直转身欲离去,行至门口时,他一定扭头道,“儿臣相信母后会下诏的,睿弟一直都是母后的心头肉,让他离开宫城,母后,你于心何忍啊!” 舒太后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挺直的身子慢慢的松塌了下去,随后跌坐在椅中。刘哲兵行险招直入皇城,她已经无力招架了。 沈谊面露不忍,慌忙上前想扶住舒太后,却在临近她身边时,蓦地停了下来。 见状,舒太后不由一阵苦笑。 “儿臣要去看望睿弟,请母后三思!儿臣候着母后的答复便是!” “慢着!”舒太后疾呼,妥协了,“哀家,下诏……” 刘哲跨过门槛的左脚又退回了殿中,背对着她,温和的语调仿佛是六月的河水,潺潺淌过,“母后果然在乎睿弟,真是好的很……儿臣忽然想起件事来,母后下诏的时候,勿要忘了将兵符和玺印一同交出来……” 寒意,倏地涌上了舒太后的脊背,她感觉从未如此无力过! …… 翌日,太后下诏,安陵王刘哲继位。 那诏书是沈谊起草撰写的,舒太后只不过是在诏书上盖了太后印玺。于朝堂上宣读之后,诏书就会被颁发天下,很快也就会贴满了大街小巷。 而刘哲一早就在宫人的侍候下换上了玄色上衣绛红下裳的冕服,静静的立在宫殿中,一寸寸的打量着殿中的装饰,冕冠上的珠串随着他身体微不可擦的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他乌黑明亮的眸子中满是坚定。 梅天良立在一旁,躬身提醒道,“皇上,时辰到了!” “知道了!”因为穿了冕服,更加显得他出奇的尊贵而威严,“小鱼如何了?” “回皇上,沈姑娘那一刀刺的颇深,小梁子来报说昨夜醒转过一回,后来又晕了过去。太医就候在那里,老奴也遣了伶俐稳当的宫女去伺候,您就放心吧!” 听罢,刘哲这才步伐稳健的往律政殿而去,一步步踏上御阶时,阶下官员的视线和注目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沉着,所有人都似乎忘却了,他不过十八岁而已。 …… 登基之后,哥舒博容晋为了太后,移居到了锦晨宫的永安殿,而太后舒青芜也自然而然的晋为太皇太后,依旧住在长乐宫。 然而细心的朝臣们发现,虽然对于皇后的人选刘哲迟迟没有发话,但宫里却多了一处因为修葺而焕然一新的殿宇,名为凤寰宫。 半月后,舒青芜命人将刘哲请到了长乐宫。刘哲到了长乐宫后发现哥舒博容也在场。 “登基已半月,哀家想知道,对于立后一事,皇上是如何考虑的?” 刘哲不答反问,“依太皇太后和太后之见,朕该立谁是好?” 哥舒博容手支着额角,语气恹恹,“皇上喜欢谁就立谁呗!” “立后是大事,荀茉出生于名门望族,且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理应为后!” 刘哲‘哦’了一声,面上有嘲讽,“太皇太后也是来自于民间,且还是我晋国第一位平民皇后,先皇都能果敢的抛却陈旧,朕也能效仿,不是么?” “皇上能荣登大宝,荀氏是出了力的。” “太皇太后忘了,沈家父女也是功不可没的!”刘哲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看了哥舒博容一眼,“沈鱼的母亲,原先的颍川郡丞相夫人舒青荇,还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立您的亲侄女儿为后,难道不好么?” 舒青芜愣住了,三魂七魄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一般,木讷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明翰一家被流放岭南的时候,舒夫人害怕幺女死于途中,遂托下人将幺女送到了上虞,交给了沈先生……太皇太后若是不信,朕可以宣丞相长史陈墨林前来……” 震惊,巨大的震惊。 ‘啪’的一声,舒青芜手中茶盏掉落在地,碎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哥舒博容忙唤道,“母后,您没事吧?” 舒青芜有些恍惚,口气是从未有过的温软,“皇上,既是陈家仅存的女丁,便让她安平康乐吧,当年陈家遭难,先皇是迫不得已,哀家也就无法保全他们。如今,皇上若能护那丫头免于后宫争斗,哀家愿意退居长乐宫,绝不再过问朝中政事。” “母后,”刘哲改了口,却依旧冷冷道,“朕心中只有小鱼一人,这皇后尊荣,定是非她莫属。虽然先皇许你干政,但如今,朝中大小事宜,都无须母后再操心过问了!” “如此说,皇上是不肯舍哀家一份薄面了!” 刘哲起身,给她行了个礼,“儿臣言尽于此,望母后见谅!” “那好!” 舒青芜叹着气离了案桌,出乎意料的疾步朝着殿中梁柱奔过去,速度之快连哥舒博容这样的英武之人都没有拦住,伸手间只扯住了她一小片衣角,却还在最后关头从手中滑掉了。 ‘砰’一声,舒青芜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 刘哲飞快的奔了过去,托她在怀,神色黯然又愧疚,“母后,何必如此呢?” 额角的血顺着鬓角淌了下来,舒青芜冷然道,“从今日起,不许你再唤我母后!沈鱼,不得为后,否则,哀家会自尽,自尽前会留诏书于后人,是新皇忤逆不听劝告,失了皇家礼法,逼死了太皇太后……” “……” 哥舒博容看向刘哲,目光发直,有掩饰不住的惶恐和担忧。 而刘哲,则倒抽了口冷气。 宣了太医,又高声唤来宫人伺候着,刘哲遂准备离去,舒青芜的以死相迫让他一刻都不想在长乐宫多呆下去。 哥舒博容将他送出了殿门,转身便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一声叫唤,“博容……其实,朕可以让你出宫……” “身为太后,如何能出的宫去?皇上能说出这句话,当真是有心了,博容曾以为,一朝为皇,便顾及不到往日的情分,倒是我错了!”面上一笑,“太皇太后性子刚硬,皇上又是初承大统,依我之见此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也许,沈姑娘未必会在乎……” ------------ 第九十三章 宠极 却说沈鱼当日在章华门外刺了自己一刀,因着于理不合,王庆之未能擅自让她进宫。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于是情急之下许逍遥就将她送到了陈墨林的长史府。昏迷了好多天之后她终于醒了过来,从陈墨林口中得知,刘哲已经登基了,而虽然荀氏已经将荀茉送进了宫,但皇上有意立她为后。 沈鱼拉着陈墨林的手,笑道,“兄长,你不晓得,先前他娶了荀茉,我很是闹腾了一番。后来他为了哄我,说会将后院的女人全归我管。现在他有意立我为后,是不想失信于我罢了!说到底,我在意的并非是皇后的尊荣,而是,他心里是否有我……” 陈墨林眉眼一弯,很是温和道,“不愧是陈家的人,胸襟很是大度。兄长虽很想重塑陈家荣耀,但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沈先生已经被封为右相,兄长一旦迎娶了卫公主便是驸马侯爷,你若再荣登后位,难免会树大招风容易引来是非。”瞟了沈鱼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太皇太后力挺荀茉为后,为此还撞了柱,可皇上却不为所迫,下了旨让宫人时刻不停的看着她,若是太皇太后自尽,整个长乐宫的人都要随着陪葬……” 啊!沈鱼心一缩,手上力道不由加重,问道,“他二人之间,嫌隙如此之深么?” 陈墨林点点头,“已然水火不容了!” …… 恰逢又一年的端午,一道圣旨降到了右相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沈谊之女沈鱼,人品贵重,性资敏慧,内怀美质,脱俗不凡,乃朕心之所向。仰承先皇遗命,特册立为后,赐居凤寰宫同心殿。 一句‘朕心之所向’,道尽了一切。 凤寰,同心,一座宫殿,蕴含了所有情谊。 立后大典当天,夜半时分便有宫人前来为沈鱼装扮,天微微亮时,她拜别了沈谊。在府门口看着自皇宫而来的八百名宫人举着华幔和孔雀翎宝盖逶迤着而来,沈谊还是感慨他小看了刘哲,这阵势和排场也忒强悍了!! 上了鸾轿的沈鱼只觉整个人如同被层层包裹的粽子,浑身燥热,又丝毫动弹不得。豌豆和芸豆分别伴在鸾轿两旁,唠唠叨叨完了又开始叨叨唠唠,沈鱼见她二人耍快自在的很,心里恨不得跳下轿去,徒步奔向皇宫。 辰时,仪仗长龙一般过了章华门,直往律政殿而去。 律政殿里,刘哲已经端坐在御座中,而他身旁,多备了一张华美的座椅。 典礼官看向刘哲征询他的意思,刘哲微微点头,典礼官便高声宣道,“奏乐,行册后大典!” 礼乐齐鸣,二十四名宫女簇拥着沈鱼缓缓前来,见到刘哲,沈鱼缓缓跪下,唤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典礼官捧着诏书行至沈鱼面前,跪地呈了上去,而旁边的宫人也将漆盘呈了过来,沈鱼看了一眼,是凤冠和玺印,于是一一接了,继而望向刘哲,咧嘴一笑。 刘哲对上她的视线,隐在冕冠后的凤眸,满含笑意。 那赤金镂空的凤冠镶满了珠玉,加上凤嘴里衔着的长串宝石,无限闪耀的同时分量也就不是一般的重,压得沈鱼有些抬不起头来。 越是这样,她越想昂起头颅,猛一抬头之下,步摇前后摆动起来,骇地她又微微低下头去。一切都落在刘哲眼里,于是笑意愈加浓烈。 “朝拜皇后!”典礼官高亢又庄严的声音在律政殿里回荡,而在众官异口同声的朝拜中,沈鱼手握玺印,一步步迈在玉阶上,向着刘哲走去。 还有最后两个台阶的时候,刘哲起身,对她伸出了手。 沈鱼愈发娇羞,忙也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 刘哲拉着她并肩立着,接受众人的再次朝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典完毕后,沈鱼在宫人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凤寰宫,细细打量了一番后不由暗自心惊,我滴个乖乖啊,天上王母娘娘的瑶池也莫过于此吧!宽阔到十个人打滚也绰绰有余的床榻,榻侧的青铜长腿鹤鼎香炉正冒着徐徐清香,鹅黄冰纱帷帐没有被金钩挽起,只是逶迤在地,层层叠叠…… 而由于赏赐太多,案几上摆放不下,便都统统搁置在铺着软毯的地面上,从偏殿一直蔓延到寝殿。 玉炉烟袅,椒房悄悄。 纱帐里,软语云端,红烛下,细看俱好! 红色,喜庆的红色,沈鱼满眼都是,她恍悟,这不光光是立后大典,还是婚礼,是刘哲补给她的,大婚之礼。 “要是哪一天你坐上那椅子了,能让后院儿的女人都归我管么?” “都归你管,都归你管!” “空口无凭,这世道上红口白牙说话不算话的人多了去了,我要你签字画押,行么?” “呃,怎么都行……” 想着在小树林里二人的对话,沈鱼神思飘忽,没名没分的跟了他三年,一朝终于得以被承认,他果真做到了。 “给皇后娘娘贺喜了!”豌豆和芸豆矮身拜在她面前,嘻嘻笑着。 沈鱼的思绪被打断了,急忙转身,宽大的裙摆在身后的地面上旋出了好看的幅度,她忙道,“不要多礼,快起来吧!” 芸豆咋舌道,“凤寰宫,同心殿,咱们王爷,哦不,是皇上,就是不一样!” 沈鱼笑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出了这同心殿,皇上便是天下人的皇上。可在这凤寰宫里,皇上只是皇后一个人的皇上!” 豌豆忍不住打趣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话呢?” “额,我,我……”芸豆支支吾吾,豌豆遂掩嘴偷笑。 这时,殿外宫人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沈鱼立在原地,不知道是上前还是保持不动,她从未想过,见到刘哲需要如此战战兢兢,为种种礼仪所包围着。 走神的当儿,玄朱身影已然到了她面前,定定看着华服的她,笑问道,“小鱼,折腾了这么久,可是觉得倦了?” 沈鱼见他没有摆出皇帝的威严,依旧和在安陵王府里一样,总能心细如尘的发现她的细微情绪,于是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答道:“这皇后朝服,勒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眼下,能脱下来了么?” 刘哲哈哈大笑,转而问芸豆,“芸豆,你告诉她,能脱么?” 芸豆想了想,伶俐道,“这后宫里的大小事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 沈鱼顿觉窘迫,随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扯着领口招呼豌豆道,“快来,帮我褪了这外袍……” “还是朕亲自来吧!”刘哲两步上前,调侃道,“不然万一哪天皇后不高兴了,弃了朝服逃回相府,那朕岂不还要去追寻?” “……” ------------ 第九十四章 皇上的名声毁了 褪去了皇后朝服,从纱幔后缓缓走出的沈鱼身穿轻便的绛红曲裾,瀑布般的长发在将近发尾处用帛带系住了,东珠白玉发簪插于发间,更显得秀发柔亮润泽。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皇后的华贵之气虽淡了下去,却多出了几分亲和与出尘来。站在刘哲对面,她眸中华彩流溢,唇畔漾着娇羞的笑容,问道,“好看么?” “朕的小鱼,自然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刘哲上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沈鱼含笑应了。 刚出了正殿的门,豌豆芸豆以及梅公公一干人等就跟了上来。 “皇上……”梅公公轻声唤道,却又将话掩了下去。 刘哲微微偏头,“朕知道一会有宴席,不过,和皇后漫步的功夫还是有的。” 梅公公遂笑着附和了句,垂下了头。 月影湖是位于御花园西南角的一处湖泊,正值黄昏时分,天边晚霞堆积,湖面微波荡漾,而暖风轻拂间,天光霞影下一双身影齐步徘徊在湖边,甚是迷人。 “小鱼,”刘哲拉着沈鱼,十指相扣,“朕说过,你是我想要的,江山也是我想要的,可是如果有人问朕,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朕宁可,要你,要你永远陪在身边……”他凤眸弯弯,低语着,却句句深情。 “平白无故说这些干什么,”沈鱼假意埋怨道,心里却十足的美乐,她迎向刘哲的目光,坚定道,“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说完,脸瞬间红至耳根,“此一生都会和你携手相伴,永不相离!” 身后人群里不知是谁不应景的轻笑了声,刘哲顿时板了脸,梅公公眼风凌厉的扫向后方,见是芸豆神色慌张,就重重的咳了声。 虽说是宫娥,但好歹是安陵王府里出来的旧人,梅公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倒是沈鱼,头一昂将芸豆唤了出来,“芸豆丫头,你笑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芸豆是想到了在王府时的趣事,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求皇上和皇后恕罪!” “罢了,”想着自己在王府里的种种闹腾都和皇后的风范丝毫挂不上钩,沈鱼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于是瞪了芸豆一眼,狠狠道,“再不懂礼数,就让梅公公给你找个安静的地儿,好好想想王府里的趣事!” 芸豆有些委屈,嘟囔着应了。 刘哲绷住笑,举步往前走去,一阵晚风吹过,月影湖畔鹅卵石铺就的石径上厚厚的花瓣被卷了起来,带起了一串花柱,他本能的抬手挡在眼前,脚步也紧接着停了下来。 “皇上?”梅公公忙上前去,问道。 “这里平日里无人打扫么?朕,似乎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梅公公有些慌,“老奴这便去寻太医起来!” “算了,让皇后给朕看看就是!” 沈鱼急忙靠过去,左手托住刘哲的脸,右手拇指和食指撑开上下眼睑,却见刘哲乌黑的眼珠子转个不停,而自己的脸孔就在他瞳仁里晃动,却又哪里来的沙石让他迷了眼睛? “皇上眼中并没有什么异物……” “朕觉得不是很舒坦,皇后你再仔细瞧瞧,”刘哲的面庞又凑近了些,“仔细瞧瞧!” 沈鱼遂踮着脚,唯恐自己看的不够细致,还心疼的吹了两下。 刘哲本想戏弄戏弄她,可谁知竟被她如兰的气息扰的难受,手一揽就钳住她的腰,低头压上了她的唇瓣。 沈鱼急忙要挣脱,“皇上,他们都在……”她含糊着张了张口,却被那人探舌而入,大睁着的眼睛左右顾盼,却看见宫人们早已识趣的背过身去。 刘哲吻得十分豪气,片刻之后沈鱼便觉得唇微微麻木起来,女子的羞怯和充盈在脑中的皇后风范倏地占了上风,但她却并没有推开刘哲。 她觉得,她快要被吻得酥了,使不上力气。 眼前这人不已经是君临天下的皇者了么,怎滴还和先前在王府一样,毫无顾忌呢?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像是好心的让她喘口气,刘哲放开了她,道,“朕和朕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还需要顾及什么么?” “……” “你不信?嗯?”刘哲挑眉,拦腰将她抱起,在她耳边悄道,“那朕就证明给你看!” 抱着沈鱼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他开始稳健的往回走。 而梅公公一边高声叫着,“起驾,回凤寰宫!”一边给随侍的宫女使眼色,让其早些回同心殿打点着。 一路上的宫人见皇上亲自抱着皇后,纷纷侧身避让行李,是以那一对掉进了蜜缸里的人还未到凤寰宫,消息已经在熏风中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皇后的得宠,太皇太后很漠然,哥舒太后似乎很淡定,而练完舞后从宫人口中知悉此事的卫公主,来不及擦汗换衣,就急匆匆的赶往同心殿,想一瞧究竟。 距离同心殿还有段距离,刘施就娇声唤道,“皇兄,皇兄,你在殿中么?” 梅公公慌了神,忙小跑着上前欲阻止,岂料刘施不仅不听劝,音量反倒高了几个阶,“皇兄,你应我一声啊!” “梅公公,让卫公主进来吧!”刘哲含笑的声音刚传了出来,刘施就提着裙摆跳了进去,定睛一看,随后小嘴就撅了起来,“皇兄,你竟然亲自给小鱼画眉梳妆???” “怎么?施儿这么说是感叹身边没有如意郎君为你画眉么?陈长史苦苦等你,都两年过去了,你硬是没松口,难不成你希望皇兄将你嫁到千里迢迢外的北国?” “哼!”刘施胡乱扯着舞裙,“就知道皇兄会这么说,现下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上眼里只有皇后,纵使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也入不了您眼眸的。” 沈鱼起身拉着刘施的手,坏坏的调侃道,“据我所知,那北皇又冷又狠……” “本公主不与你二人斗嘴,凤寰宫距凌烟阁甚远,皇后嫂嫂肯不肯赏赐件漂亮衣裳,也免得本公主再奔波回去更衣呢!” 刘哲一口回绝道,“不可!” “皇兄,皇后嫂嫂都未发话,你到是偏心起来!” 沈鱼一听,忙唤来豌豆去未刘施挑选衣裳,“公主是皇上嫡亲的妹妹,这有何不可?” 此时有宫女奉上了茶,刘哲顺手接过一杯,不咸不淡的道,“施儿你清瘦窈窕,没见皇后最近福态了不少么?” 刘施笑嘻嘻的伸手摸上沈鱼的小腹,“果真?” 沈鱼略显尴尬的退开了两步,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刘哲,仿佛沈鱼真的怀了孩子,而且不久就要降生一样,直截了当道,“快了!施儿不如赶紧回去想着送什么礼比较妥当吧,顺道,为晚上的宴席隆重打扮下……” “皇兄,你真讨厌!”刘施跺了跺脚,嗔道,“和小鱼在一起久了,你越发没个正经,还是皇上呢,名声都被你自个儿毁了,毁啦!” ------------ 第九十五章 胎记 宴席设在望春阁,颇为隆重,群臣尽欢。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然而,刘斐没有进京朝见,和刘斐同一个鼻孔出气的长沙王和临昌王同样没有进京。 宴上,江越王呈了一株绝品紫粉白相见的三色牡丹,说是天降祥瑞,此花象征了中宫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并立的鼎盛,刘哲大悦。 晚风吹进殿中,风中,笑声轻荡。 身穿五彩羽衣的舞姬翩翩起舞,伶乐玄妙优美,可沈鱼却在刘哲的眸色中捕捉到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的愁思。在这个瞬间,她明白,刘斐没来赴宴,就是无声的宣战。 不管怎样,她都会在他身边,纵使他的前方是沟壑万重。 案几上的酒樽里被斟满了酒,她笑着把刘哲的酒道了一半在自己的樽里,悄道,“让小鱼来尝尝皇上的美酒……” 刘哲的视线转向她,明明知道她是有心而为之,但是是什么缘由,却不得知。 “诸位,皇上大宴群臣,却只顾着和皇后目光缠绵,”江越王因坐得近,看得真切,遂调侃道,“我等被无视的,是不是要敬上几杯?” 他此语一出,同为刘哲堂兄的留成王等人不顾年纪稍长也不顾君臣之礼,纷纷抚掌赞成起来。 沈谊等老臣们虽稳坐不动,但也是存了静观之态的,于是杯光酒影间,气氛就十分的活跃起来。虽说刘哲酒量甚好,但大腹便便犹如怀胎七月的留成王素有‘酒缸’之称,所以,迅猛攻势之下,刘哲就抵挡不住了。 他笑握着沈鱼的手,“朕酒意上了头……” 沈鱼忙吩咐梅公公将身后宫人奉着的醒酒茶呈了上去,刘哲摆摆手,招呼了陈墨林上前,“长史,朕不胜酒力,要提前离席。转告江越王,让他们尽兴些……” 说完,手支着额角,一副很快就要不省人事的形容。 “来人!”沈鱼见状,“扶皇上回宫歇息!”说完,端庄有礼的起身离席,跟在扶着刘哲的宫人身后,遁了。 一片恭送声中,陈墨林发觉,他们的年轻皇上,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样醉得厉害,至少没有腿脚酸软,倒是稳健的很。 出了望春阁的正殿,沈鱼依稀觉得宴席的热度还在继续升高,丝毫没有因为皇上的离席而冷了下来。 也是,酒尚未过三巡。 可耳边却传来梅公公忧心嘱托随侍宫人的声音,“手脚都轻着些……”紧接着又低声唤了身后的宫女,手指着凤寰宫的方向,“还不快去同心殿准备着……” 夜色中,沈鱼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那个酒醉之人的隐笑声,只是脸上却没来由的发起烫来。 同心殿中,刘哲在宫人的伺候下褪了外袍,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鱼。 “你没醉?”她问道。 刘哲轻轻拥她入怀,“今夜,怎能醉?不过,很快就要醉了……” 酒气迎面而来,气泽也痒痒的拂在脖间,殿中被烛火照得亮堂如昼,不知为何,沈鱼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想想,几年来,每每和刘哲欢好,仿佛都是在黑暗中。 她习惯吹灭了灯。 “走,去来仪殿!”刘哲牵了她的手,却发现她手有些微微的凉,“怎么?有些冷?” “不是……心底欢喜,脑中却茫然……” “我晓得,这皇宫规矩繁冗,多少束了你的性子。不过,小鱼,你只要记得,我同你之间,与往昔没有分别……” 凤寰宫的来仪殿南侧有一处天然温泉池,水温冬暖夏凉,但一年四季看上去水面都是热气缭绕,是个极其奇妙的沐浴的好地方。而温泉紧挨着明苑,苑内种遍了百花,四季常开红粉相映,花色映着池水光辉,如万紫千红摇曳于流光之中,素静又雅致,娇媚又绝妙。 探足入水,池水温热适宜。 刘哲对她伸出了手,二人就在水中静静的拥着。 温泉外围着的纱幔轻薄如蝉翼,被夜风吹得飞扬飘逸,氤氲的热气让沈鱼觉得是置身在一个云雾飘渺的山间。身上的轻衣已经比池水浸湿,刘哲抬手就要替她褪去,沈鱼配合着微微转身,甜蜜犹如滚水一样,刹那间就翻腾起来。 “咦?”刘哲惊讶了声,“这是胎记么,以前倒是没见过!” “什么胎记?” 刘哲抚上她左后肩,手指所过之处,炙热便生,沈鱼这才渐渐有了回过神来的感觉,扭头看过去。 她看得并不是很真切,却听刘哲道,“这胎记倒像是一枚脱落的花瓣,虽颜色朱红,却像是离了花朵的,一会用胭脂绘上,便奇特了。” 一时间,沈鱼又恍然坠入了那个云朵飘浮的山间。 她自顾自想着,又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无意间一抬头,就发觉刘哲的鼻息喷在她面颊上…… 刘哲凤眸含笑,身体有意无意的往沈鱼身上靠近,带起的鲜红花瓣微微荡漾在水面上,几片调皮的还沾在了沈鱼的脖颈上。 “小鱼,你想在这里,还是榻上?嗯?” 沈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刘哲又吻向她耳后,“问你呢,这里还是榻上?” 她几乎被问住了. “你不答话,那便在这里了……”刘哲口上虽是征询的语调,手上却紧紧握住了那尖翘翘的酥挺,沈鱼只觉身子滚烫烫的,脸颊也被蒸的红彤彤的,连鼻翼两侧的小芝麻都隐约不见了。 她靠在刘哲肩头,咬唇忍了一会,终于娇声嘤咛了,“唔……” “难受?” 沈鱼被刘哲存心戏谑的话惹恼了,无奈那厮的手已经撩拨的她浑身战栗,她挣扎着逃出刘哲的怀抱,还顺手捞起池边的湿衣。 刘哲见状,一把拉住她,往水里一仰,却也不跌进水底,只是倒在了倾斜的池壁上。 轻抱起沈鱼,推到自己小腹处,硬挺便滑溜的进入了。 娇嫩处一阵紧缩,他便觉得四周尽是温热的包裹,蚀骨美妙的滋味顿时就泛了起来,他托着沈鱼,让她轻轻动了起来,那蚀骨就纷至沓来,直令他无法自制,便低头去含沈鱼胸前的两颗朱砂。 沈鱼轻颤不已,眸色在池水的映照下愈加朦胧,一头秀发坠落下来,在水中荡漾,和它的主人一样甜美欢畅。刘哲又往上用了力,一下下将自己送到幽深的底处,而沈鱼微睁着美目,凝望着面前这个男人,爱意渐浓,任由着战栗一阵阵汹涌而来,只紧紧的搂住他,嘴里忍不住娇道,“皇上,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幽深处被填充的满满的,她两只雪白的脚不由地紧紧绷直,低吟了一声。那低吟响在夜的浓郁里,格外的腻人。 ------------ 第九十六章 心系如结 次日,沈鱼醒来时发觉身旁空空如也,豌豆听见动静就过来准备伺候她梳洗。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殿外的阳光明亮的刺眼,她不禁微微侧过头去,凝眉问道,“皇上什么时候离去的?” 豌豆想了想,答道,“天微亮的时候。” 沈鱼揉揉额头,苦思冥想了番,却始终想不起来昨夜是怎么回到殿中的,满脑子充盈的都是来仪殿的种种。想着想着忽得就记起那个胎记,她对着铜镜褪下一角衣衫,露出左肩来。 “好美啊!”豌豆瞥了一眼,忍不住赞叹道。 铜镜里,依稀显出一朵红梅,朱红朱红的,连花蕊似乎都根根分明,想来是她昨夜太过陶醉,连刘哲何时将那胎记绘成了红梅都不晓得了。 身上又是一阵燥热,沈鱼顿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两口冷茶后,她听见庭院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却是长乐宫的宫人。 “启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抱恙,却不肯服药,奴婢们无能,劝说不动……若是病情加重,皇上定会怪罪下来……” 沈鱼心一沉,“本宫已经晓得了,你先退下吧!”稳稳的将东珠白玉簪插入发间,她对豌豆说,“去长乐宫!” “是!” …… “皇后娘娘到!” 舒青芜长发披散着半卧在榻上,听到宫人的声音,她从思绪中抽回神来,一抬头便看见沈鱼跨门而入,几步就到了她面前,给她福了福,温言道,“见过母后!” “无须多礼,”舒青芜唇角轻轻扬起,脸色也霭了下来,她对沈鱼招手,“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听宫人来报,说母后抱恙,却不肯用药,为何?” 舒青芜岔开话题,关心道:“你刚被册封为后不久,后宫里每天都有大小事儿等着你去操持,可有倦怠?” “母后居在这长乐宫,却还心系儿臣,”沈鱼握住她的手,劝道:“让儿臣亲自来给母后喂药,好么?” “你既是青荇的女儿,哀家便是你的姨母,以后,在这长乐宫里,就不要母后儿臣的叫了,哀家想听你唤一声姨母!” 沈鱼接过宫人煎好了药,轻轻吹了几吹,笑道:“姨母,来,喝药吧!” 舒青芜微微一滞,目光却灼灼,直视着沈鱼,面上漂着百感交集的神色。 “长歌,是叫长歌,对么?”她眼中有殷切,颤抖的手也抚上了沈鱼的脸颊。 “是,姨母,”沈鱼垂下眼眸,“陈长歌!” 舒青芜连声道,“好,好,哀家就知道,就知道是如此,”说着就将沈鱼揽在怀中,“长歌,可怜的孩子,姨母可怜的孩子啊……” 被舒青芜紧紧抱着,沈鱼觉得十分的踏实。娘亲的容貌在她的记忆力已经模糊不堪了,此刻被搂着,她脑中倏地就冒出了个脸孔来,那人长着一张和舒青芜极其相似的脸,她觉得那人就应该是她的娘亲。 舒青芜抚着沈鱼垂在脑后的的黑发,发间的白玉簪倏地就映入她眼帘,“这白玉簪,是皇上赐给你的?” 沈鱼脸色微红,却也没掩饰,心下甜蜜道,“是的,姨母,这还是两年前在王府守岁时的事情了,皇上当时说这白玉簪是他满月时北国的使者赠送的……” 舒青芜‘哦’了一声,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在意料之中,“皇上他果然把这只簪子送给了你!”接着,她又道,“看着皇上心里满满的全是你,姨母很欣慰,但是,长歌你可知道,几日前旬昭仪来找哀家,言语间流露出来的皆是皇上对她的冷落。她本是先皇赐婚的安陵王正妃,皇上登基之后却立了你为后,封了她为昭仪,让她矮了你一头……荀氏的先祖是和太祖一起打江山的元勋,虽说现在荀氏一族退隐市井不谋仕途,却也不代表他们能容忍别人的轻视,更何况,在宫中,傅乐蓉还是旬昭仪的亲姨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鱼反应了会,方明白舒青荇口中的傅乐蓉就是傅太妃,现在的老太妃。 其实对于旬茉,沈鱼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旬茉爱不爱刘哲,沈鱼不知道。但肯定的是刘哲并不爱旬茉,而且至今也从未和她同房,对于一个被捧在手心里呵护惯了的富庶氏族的长孙女,旬茉无疑是悲哀的,憋屈的。而且更有甚者,在安陵王府里,没有名分的沈鱼自尊心作祟,愈加不肯对她低头,更使得她只空有一副王妃的头衔了。 “姨母,”沈鱼傻傻一笑想宽慰舒青芜,“旬昭仪身后有老太妃,可长歌也有太皇太后,有爹爹,有兄长,定然不会吃了亏的!还有,皇上呢……” “长歌,记住姨母的话,男子的心犹如他们所热衷的政事一样,是瞬息万变的。今儿宠爱你,明儿就会有其他女子。如今你深得眷顾,可几年后容颜不再,人世间的万紫千红都会被送进宫来,届时,不管曾经多么荣耀,都有黯淡的一天。更何况,有些事情,总有一天,都会浮出水面的……到那时,姨母怕是护不住你了,不仅护不住,反倒会害了你……” 舒青芜的眼眸里微不可见地聚集了几缕怒气,语气也寒森森的,让沈鱼不由得一阵发颤。舒青芜将她搂紧了些,“宫里之人,个个都心怀叵测,姨母先前反对皇上立你为后,就是想保你平安,你勿要怪姨母就是。” “姨母是为了我好,我怎会怪您呢?”沈鱼脸颊发烫,“只是,我深爱着皇上,也知道他心里的苦楚,所以,即使前方凶险万分,我也会陪在他身旁,永远不会离开。姨母,皇上他不仅需要我,也需要您,您是他的母亲啊!” 舒青芜深深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倒是沈鱼,忽然想起舒青芜说过的话,冷不丁问道,“姨母,您刚才说,有些事情,总有一天都会浮出水面的,指的是什么?” “哦!”舒青芜凛了凛神,“都是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了,姨母不太想提了!” 沈鱼又机敏的问,“可是和爹爹有关?我的意思是,娘临终前将我托付给陈嫂,让陈嫂去上虞找爹爹,是不是娘亲年轻时和爹爹有什么纠葛?” “长歌,在陵城这么多年,沈谊对你可好?” 从舒青芜怀里挣脱出来,沈鱼对上了她热切的目光,答道,“爹爹待我很好,很好很好!小时候,村上好心的婶子们见爹爹独自带着我,家里没个女人操持,都想给爹爹找个人,可爹爹总是婉言谢绝,说心中有人不能忘怀,就是娶了旁的女子,对其对己都不公平,时间长了,那些婶子们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舒青芜面上动容,死死握住沈鱼的手,殷切的问道,“他果真是这么说的?”见沈鱼点头,她美眸中蓄着的泪水终是淌了下来。 ------------ 第九十七章 妒意难平 在长乐宫呆到正午,沈鱼发觉舒青芜有些乏了,遂扶着她躺下歇了,自己领着宫人悄悄离去了。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与此同时,旬茉也刚刚从紫华殿里出来,她心里空落落的,又纠结的很。 傅老太妃说得对,她与刘哲成婚几年了却不曾同房,就像是个摆设,放在哪里,有或者没有,都无关紧要。 “茉儿,你要做一辈子的处子吗?” “你打算就这样苦等皇上哪一天能回心转意?” “听姨母的话,留皇上在你宫里用膳,就寝,千方百计的……这宫里的女人啊,没有哪一个不想要皇上的宠爱,没有哪一个不是用尽了心思的……” 一路上,她闷闷不乐,回到了昭阳殿之后,昏昏沉沉的就躺下了。晚膳时分,她悠悠醒转过来,却觉得头异常沉重,却又想不起是何时受了风寒。 闭着眼叫来宫人,宫人骇地立刻要去请太医,却被旬茉止住,她颤声道,“去禀报皇上!” 宫人喏了一声,将一块安神的香料添进鼎炉之后,退了下去。 旬茉懒懒的半卧在榻上,眼睛空空地望向窗外浓黑的夜色,默默无语了良久,又长叹了一声。 “娘娘,奴婢去打水来侍候娘娘梳洗吧!” “女为悦已者容……”她连头也懒得转过去,只道,“你下去吧,不用侍候了,有事会唤你的!”那宫人瞧瞧她,微微行了礼,转身退出了。 见刘哲久久不来,旬茉心里堵得厉害,又躺了会,却愈加难过,忽的从榻上爬起,披了件外袍出了殿门。闷了一整天,此刻遥望着天空,一轮饱满的圆月正透过树梢的枝桠撒着沁人的清辉。 而对月思人,唯她而已。 这会儿,皇上怕是已经在凤寰宫了吧,下了朝,他不就是皇后专属的么? “皇上驾到!” 静夜里冷不丁传来宫人的宣报声,旬茉生生一颤,忙看向宫门,却见刘哲带着梅公公一行人,稳步而来。 许是病中的脆弱,又或是长久以来情感的积蓄陡然决堤,她颤巍巍的奔向刘哲,连外袍掉落在地也顾及不上。 刘哲只觉软软一团撞进怀中,条件反射的伸臂环住了她,心下不由升起怜惜。这个女人,他不爱,偏偏断不了,他愧疚,又给予不了丝毫的感情。 “皇上!”旬茉娇娇的唤了他一声。 刘哲手一伸,就有宫人递上外袍,他抖开给旬茉披上,“昭仪怎么一个人在院中?” “臣妾想着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如何会移驾到昭阳殿来?又见孤月高悬,长夜漫漫,什么天长地久,地老天荒,都是虚幻的,与臣妾没有丝毫干系……” 旬茉的声音轻柔,不仅是眼中迷蒙,就是声音都仿佛喊着泪,似乎一挤就能挤出滂沱来。刘哲心头便是又一阵惭愧。自他登基以来,并没有纳了众多嫔妃,后宫之中,也就沈鱼和旬茉二人。可这个女人,却是被自己搁置了几年,一切都是错吧! “这几年,委屈你了!”他撂下句话,抬脚迈上了台阶。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刘哲忽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皇上!”旬茉见他主动进了殿,跌跌撞撞追了过去,从身后揽住刘哲的腰,撞得刘哲不禁踉跄了两步。 转过身来,他见旬茉梨花带雨的脸庞既娇又媚,而且眉间凝聚着凄楚有委屈的神情,心头猛地一颤,遂捧住旬茉的脸凝望了会,随后柔情蜜意的噙了一下。 旬茉仰面看着刘哲俊美非常的脸,脑中只觉今日的一切都是凌乱的一塌糊涂,不像是真实的。但她又是那么贪恋他的亲吻,遂不管事情的突然,只用双臂圈了刘哲的脖子,踮起了脚去回应他。即使这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自己也要拼命留住,或许,自己这一生,能如此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想到这里,她更加主动,手也摸索在刘哲腰部。 刘哲心里也烦着迷糊,低头吻着旬茉的朱唇,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之前每每都是发生在他和小鱼之间,而此刻,这个女人也是令自己迷醉的么? 香气自鼎炉里袅袅升起,夜风吹进殿中,直让那香气扑进鼻中。刘哲觉得拥旬茉在怀,听着她的娇喘,真是迷人犹胜天籁。 “皇上,皇上,”旬茉抬高脖子,低吟着,而刘哲也顺着颈项而下,引得她轻颤不已,伸手就去解刘哲的腰带。 梅公公等人早已识趣的退到了殿外,轻轻的关门声似乎惊动了刘哲,他挑起旬茉的下巴,面色微红,“昭仪这是在引诱朕么?” “是,皇上,臣妾想要皇上留下来,臣妾思慕皇上多年,今夜上天眷顾,皇上亲临,臣妾知道这是梦,梦一醒,皇上便会离去……”她用炙热封存了刘哲的嘴,含糊道,“让臣妾侍候皇上,那样,臣妾才是皇上真正的女人,好吗?” 刘哲没有说话,却抱起她大步流星往床榻走去,刚刚将旬茉置于榻上,尚未褪去中衣就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随后梅公公的声音响在殿外,低低的,“皇上,皇上,不好啦,皇后梦魇了,宫人来报,说皇后赤足欲迈进鲤池……” 帷帐中,刘哲本是兴意正浓的看着身下的旬茉,焦渴难耐,却偏得被梅公公的话搅得心烦意乱,未多做考虑,他猛地跳下塌,直奔殿门而去。 “再说一遍?皇后梦魇?” 梅公公弓着身体,“是的,皇上!” 凉风吹过,刘哲深深呼吸了一口,顿觉清朗了不少,“去凤寰宫!” “皇上……”旬茉鬓发轻斜,追了出来,扶着门框唤道,“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的离去吗?” “朕会再来的……”说完,刘哲转头吩咐道,“去凤寰宫!” “皇上,先皇赐婚之后,我就想着,假如我爱上了你,我要把我的所有快乐和悲伤都告诉你,可是,我愿意说,你却是不愿意听的……”旬茉软软的跌坐在门槛上,已然哽咽无声了。 跟在刘哲身后,梅公公不自然的咳了咳,刘哲冷不丁就说话了,“有话就说!” “老奴瞧着,旬昭仪处的熏香,不太对劲!” 刘哲突地停下了脚步,扭头,面容上全是寒意,“你是说……?”顿了顿,怒道,“还不快去查!” …… 到了凤寰宫,刘哲没有让宫人通报就径直进去了,额,他看见的那个据说是梦魇中要迈入鲤池的人儿正悠悠然喝着茶,茗香的清浮中,那人儿的眼风勾魂夺魄,小嘴轻启,软糯的问道:“皇上,在旬昭仪处销魂么?” 刘哲满头黑线,想着刚才差点儿和旬茉成就好事,却在紧要关头被搅了,且旬茉还极有可能是试图用熏香来催情,眼下到了凤寰宫,却又说不得,委实难受。 他咳了咳,“昭阳殿的宫人来报,说昭仪抱恙……” “哼!”沈鱼一下子从案几旁站了起来,“以后,不许你去昭阳殿!” 刘哲本就不悦,加上此刻皇帝的尊严突地冒起,不由喝道:“朕是皇上,不得如此无礼!” “好你个刘哲,我说不过你,那我卷铺盖回陵城,你就在这宫里陪美人儿销魂去吧!” ------------ 第九十八章 骤变(一) 沈鱼说完就要去收拾包袱,刘哲却大跨步堵在了她面前,沈鱼伸手去推他,却见他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恶狠狠道,“皇上,请你让开!”冷哼了声,“拿皇上的身份压我,我还不稀罕了!” 刘哲皱着眉看了她半天,开口道,“你这是和朕赌气,还是动真格的了?朕说了,昭仪病了,朕前去探望,并无,并无其他……即便是朕幸了昭仪,也是有原因的。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沈鱼不听还好,一听之下立马火冒三丈,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胸腔里搭着粗粗的柴木,怒火正烧的柴木噼啪作响,这个无耻的男人,他竟然说即便是临幸旬茉也是有原因的?是的,是有原因的,他喜欢她才会临幸她的嘛!!! 她被气得晕了头,端过茶杯灌了几口,喊道:“是你太蠢了,还是我太蠢了?你是皇上,临幸宫中的女子,还需要原因么?我要出宫,要出宫!” 沈鱼觉得要出宫这一句真是喊出了她的心声,在这皇宫里她得时刻记着自己是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整日里都要头顶着满头珠翠,吃完饭漱个口也要优雅大方的对着那个精致的盅盂,轻轻的吐出去,完了还要用帕子轻轻的擦拭…… “沈鱼,”刘哲也暴怒了,“你敢出宫试试!”喊完了随手把桌上茶壶拂落在地,这个女人竟然要出宫,他始料未及,心绪需要缓一缓。 “这里是凤寰宫,你竟然砸我凤寰宫的东西?我只是要出宫,你就来威胁我?我告诉你,小鱼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惹恼了我,不要说出宫了,我还要去上阳郡,找刘斐,去白那国,找乌勒,不在这里受你气了!!!!” 话一出口,她觉得心里那口气终于宣泄出来了,她也觉得自己很有些大丈夫的英雄豪气,什么皇后娘娘,不要也罢!试问,哪朝哪代的皇后敢在皇上面前说做皇后受气的? 可她沈鱼说了,很荣幸,也很不幸。 因为她知道说了这话之后,面前的这个人,天子,是受不了这种气的。她应该是触了龙鳞了吧!她瞪着眼睛看着刘哲,很从容,有些引颈就戮的味道。 岂料刘哲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气,反倒是云淡风轻的道,“朕会从刘氏宗亲里挑选聪颖美貌的翁主,和白那国的乌勒王联姻。至于刘斐,朕也决定多送几个美人与他,且还要以皇后的名义,如此最好,不是么?” 虽说沈鱼气昏了头,但在心里思忖几个来回后,还是明白了刘哲的每句话都是在堵她。她认为,他那么一说,越发显得自己是赔尽了一身风度。在长乐宫的时候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对太皇太后说会陪在他身边,可刚到了夜里,自己就嚷着要出宫。于是乎,眼下赔尽了风度不说,还愈加显得言而无信! 僵在原地,她噎了许久,也没蹦出只字片语来,她卡了。 “怎么?皇后没话说了么?”刘哲将沈鱼看的很透,却偏偏明知故问道。 “……” 这时,刘哲脸上露出了如果沈鱼不是女子他一定将她打到血肉横飞牙齿脱落的愤怒表情,咬牙切齿道,“来人!传朕口谕,皇后失仪,禁足半月!”说完,拂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宫里是没有秘密的。 没过几日,皇后被禁足的事已经是人人皆知。还未等到宫人们嚼舌根嚼到尽兴,又传出了津梁岛国的雪樱王后薨了,大皇子木次郎袭了王位,没了顾忌和约束的木次郎故技重施,欲脱离晋国的管辖。只不过,这一次木次郎的‘合作’伙伴不再是宋子卿,而是临昌王刘旷。 刘旷一向是追随刘斐行动的。 所以,刘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实在是很难说。 沈鱼顶着圣谕不能出凤寰宫,也无法向沈谊打听更准确的消息,一筹莫展的时候却从前来探望她的卫公主口中得知,刘哲决意御驾亲征,大军已经开拔了。 沈鱼心中突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 光阴在指缝间流淌,转眼就到了六月末。 斜卧在殿中的凉榻上,熏风中,沈鱼整个人懒散的犹如白日里打盹的猫。刘哲不在宫中,后宫里有太皇太后和太后照拂着,她闲得没事干,就托陈墨林为她找些民间的话本子解闷。陈墨林这个兄长当得很是不错,没几天就送来厚厚一摞。里面无非就是些郎才女貌的有情人历尽磨难后相伴看月或者是佳人消逝却不忘阳世的情郎偷偷化了清风前来相会的版本,沈鱼每每看的动情,就将那本子摔得啪啪响,心中对刘哲的思念便会浓上几分。 “豌豆?豌豆?” 她唤了两声,却没有人答话,正要挪下榻亲自去倒水,却不经意间看见庭院中的雨菱花开得正旺,红艳艳的花瓣尽数绽开,一簇簇丛生着,呵,像极了如火的爱情。 “娘娘,”豌豆的声音传来,人却在数尺之外,“娘娘,捷报,皇上打了胜仗,就要回京了!” 沈鱼猛地一转身,手中话本子掉落在地,她只觉头晕晕的,看着豌豆托着的盘中放着蜜汁嫩藕粥,腹中酸水止不住直往上泛。 “娘娘,你怎么了?”豌豆慌了神,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吓破了胆般尖着嗓门唤道,“芸豆,小梁子,快寻太医,快!” “豌豆,我心中始终不能平静,”沈鱼额上渗出了颗颗汗珠,抓住豌豆的手,“快去找哥舒太后,就说,皇上回京必定会经过河间郡,那是长沙王的地盘!!!!!!” 刘哲打了胜仗,声威自是再次大振,可大战之后折损的兵力也是惨重的,况且得胜归来,朝廷的军队难免松懈,倘若这个时候有人在途中设伏拦截,结果会怎样,沈鱼想都不敢想。 纵然刘哲和刘斐之间不可避免的会有交锋,但沈鱼绝对不希望会是这一次。可自刘哲登基以来,刘斐一直沉默着,就好像一只隐在暗处的恶虎,你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冲出来对你撕咬一般,却是最可怕的。 豌豆迟疑着,“奴婢这就去找哥舒太后,可娘娘你……?” “快去,哥舒太后知道怎么做,放心,太医即刻就会来,我,死不了!” “是!” 见豌豆远去的身影一转眼就不见了,沈鱼手撑着榻沿,眼前一阵目眩,就好像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心中也止不住作起呕来。 ------------ 第九十九章 骤变(二) 豌豆离去之后太医就匆匆赶了来,细细诊断之后跪在沈鱼面前道,“贺喜娘娘,是喜脉,两个月了。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沈鱼有些不敢相信的大睁着眼睛,心突突跳的厉害,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呢。这个孩子,会是送给得胜归来的他最好的礼物吧,是的,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芸豆,”她问道,“皇上的大军行到何处了?” “听梅公公说是快到河间郡了,不出十日便能抵达京城!” “好,好,”她喜不自禁,“到时候我亲自前去迎接!” 芸豆嗔道,“娘娘,你就好好歇着吧,若是皇上得知你有了身孕,还在宫门外恭候,我等又要被责罚了!” 沈鱼甜甜一笑,可笑容却很快消散,“不知皇上在途中可有遇险?”喃喃道,“上天保佑,保佑皇上能安然回京!” …… 果然如沈鱼所担心的,刘哲的大军在路过河间郡的时候遭到了身份不明之人的袭击,那一行人的行动和刀法都不像是晋国之人,倒像是津梁国的人。想着或许是津梁国不足为惧的余党,刘哲遂命人尽数铲除了。可又行了大半日后,大军便被前后包抄,腹背受敌之下,刘哲险些中了冷箭,所幸危急时刻哥舒汗派来的一万精兵恰巧赶到了,圣驾才得以保全。 得知是皇后心思灵敏预料到了这次意外,又及时的通知了哥舒博容,才让事情转危为安,刘哲欣慰又震怒,将木次郎刘旷勾结之事和在河间郡遇袭之事细细分析了之后,一道圣谕发到上阳郡,命景阳王刘斐速速进京面圣。他认为,长沙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远想不出如此计策,而刘斐却是有这个智谋和心思的。 与此同时刘斐也深知,进京,极有可能会被囚禁,或是关押。 然而,倘若不进京,则刘哲必定会对其发难。 正为此事苦思冥想之时,他得知了沈鱼怀了身孕的消息,心里忽得就敞亮了。他打定主意要进宫,即便被刘哲扣留在京城,他也愿意。 按常理来说,从上阳郡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天,可刘斐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的时候,刘哲和大军却还在回京的路上。 于是,刘斐淡然的要求见皇后娘娘。 …… 直到好几年后,刘斐都没能忘记那天他在御花园中见到沈鱼的情景。 那天,他刚入了御花园,就看见沈鱼悠悠然的站在一株芍药旁,一身绛红的衣袍比那芍药还要明亮几分,那是皇后才能穿的颜色。 他一改常态,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个礼,开口道,“好久不见,是否一切都好?” 没有任何称谓。 皇后二字,他始终没有办法叫出口。 “刘斐,”沈鱼大度地笑了笑,“较之你现在这样规矩板正,我还是习惯你没个正经的样子,亦如先前你在王府里的那般……” “……” “皇上尚未抵京,途中遭遇了些事情耽搁了,你晓得么?” 刘斐微微抬眼,眼中升起了一抹想要解释的急切之色,“你以为是我做的么?”紧盯着沈鱼的脸,他又道,“当日邬县一战,已经失了先机,后来太后下了诏书,就木已成舟了。曾想,他做他的皇上,我做我的景阳王,只要他不先动手……并不是我大度,而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有幸赢了他,却依旧得不到我想要的……人……” 一时间,御花园里寂静无声。 沈鱼愣了愣,她以为刘斐会口若悬河的澄清,殊不知,到头来,他的理由竟是这样。 “只不过,此次进京,还能否全身而退,终是不得知了!”刘斐遥望着前方,叹道。 “倘若,我劝你交出上阳郡的兵力……” 刘斐苦笑着打断沈鱼的话,“看来在你心里,我终归是没有半点位置的……交出上阳郡的兵力,我便是刀俎下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沈鱼略带疑惑,问道:“那你为何不拥兵自重,安守上阳郡一隅,反倒入京来呢?” “听闻你有了身孕,我便想来看一看……那个孩子的事情,一直让我很愧疚,我不该……”刘斐忽得咽下话头,柔情道,“雪姬也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她和你长得很像……” 刘斐的话句句都饱含着温情,却犹如重拳一样击在沈鱼心上,她没有办法去回避,却也不能回应,只能暗暗思量着,道:“你虽然姬妾众多,但这雪姬怀的,也是你第一个孩子吧?好好照顾着,你若有意立她为王妃……” “不必麻烦了,”刘斐一口回绝道,“徒增烦恼而已!”紧接着,他似乎不愿再谈下去,对着远远站着的随从招了招手,“呈上来!”随后,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到沈鱼手中,“这个,给你!”说完,他转身抬腿便走。 沈鱼打开锦盒一看,却是一只极其小巧的红鱼风筝,和当年在景阳王府她所扎的那只一模一样…… “景阳王!”她急急唤道,不远处刘斐蓦地顿住了脚步,“你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么?” “多谢皇后的提醒,只是在这宫里,本王没有其他想见的人……” 回到落脚的驿馆,刘斐尚未坐下,就发觉房间的角落里立着个娇小的紫色身影,他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娇小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你去见了皇后?今日一见,可有一解相思之苦?” 刘斐没有答话,但面上表情愈加不耐烦起来,“你管得太宽了!” “王爷此番进京实在是冒险之举,长沙王那个蠢货捅出了篓子,却要你来擦屁股,若是皇上发难,你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别忘了,你我当初可是达成共识的,我助你夺权,王爷你庇佑我们母女二人,现如今,王爷怕是已经忘了吧!所以我前来提醒王爷,不要因为皇后而坏了我们的大事,筹谋了这么多年,个中艰辛王爷可不比我少体会呢!” “够了!”刘斐低吼着,“本王自有分寸!” 那人掩上面纱,行至门口,忽然扭头问道,“那皇后腹中的?” 刘斐说的极其艰涩,“不要再动她腹中的孩子!” “王爷!”那人相当不满的叫了声,却被刘斐狠狠瞪了一眼,终是按捺住火气低头出了门。 小鱼,小鱼,刘斐低吟着,身体僵直的立在房中,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我们怕是再也不能像原先在景阳王府那样了,可我们原先又是怎样的呢,一切不过镜中花,是我自欺欺人把它当做一段过去罢了。 ------------ 第一百章 骤变(三) 三日后,京城的街道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像是刚出炉的爆米花一样。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天一营的将士们骑着马来回在街道上吆喝,用长戟拦着,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挤着看热闹的人们分到了两旁。而各大酒家茶坊的楼上也都挤满了人,大多探着半个身子露出窗外,期待地看着郊外。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看他们凯旋归来的皇上,年轻的少年帝王。 随着响亮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激起的尘土也漫延着飘到了半空中,百姓们看到的是巨大的黑边旗,旗上有大大的‘刘’字,而长长的步兵卫后面,两个表情肃穆的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左一右簇拥着气势磅礴的刘哲,缓缓前行。 “咱们的皇上长得可真是俊呐!” “你们这些娘儿们看人就知道丑俊,咱们的皇上不仅长的俊,还很会打仗呢!听说,津梁国的那什么郎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可不是么,津梁还呈了美女求和呢!” “万岁……万岁……” 百姓们议论纷纷,街道上的喧闹气氛犹如滚开的水一样,顶的锅盖哐当哐当响。 刘斐立在驿馆的楼上,眸色中透露着冷冷的神色,他远远的看着马背上银甲光芒闪耀的刘哲,心里想着五六年前他二人也能偶尔见上一面,聊着一些京城纨绔子弟们都爱聊的话题,诸如宫里哪个娘娘的侍女好看,又是哪个妻管严的重臣因为喝了花酒被夫人关在了门外,虽然那时候每每都是刘斐唱书说快板一样吧啦个不停,而刘哲则是默默听着的那个。 那个时候,刘哲是太子,而他是回京的封王。 现在,刘哲是皇上,而他还是回京的封王。 忽的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悠悠回忆,再放眼看过去,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妇人正试图突破将士们的防卫从而靠近刘哲。 “放肆!皇上御驾,你也敢侵扰!”马上的将士厉声喝道,“来人啊,带下去!” 阳光正盛,银戟光亮的让人眼花,百姓们沸腾的声音似乎弱了下去,这就更显得那妇人的突兀,突兀的声音,突兀的装扮。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不算是完整的话语,而是咿咿呀呀的乱语。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也不算是像样的衣裳,而是破破烂烂的布条拼凑而成的仅能起到遮丑作用的布块。 那妇人被前后两根长戟的铁柄夹着,几乎不能动弹,但瘦长的手却遥遥伸向刘哲,眼神哀怨又急切,似乎刘哲的一个微弱眼风扫过来就能将她从万念俱灰里拉出来…… 妇人的眼很漂亮,虽然面色已经被污垢完全盖住,但那漂亮的眼珠却让人觉得,这个女人,也是有过明媚的。 恍惚中,刘哲似乎真的朝她看了过去,妇人愈加激动起来,疯癫了一般去推拦着她的两个小兵。 动静还是惊动了刘哲,他看见了那妇人。 他的心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就鼓鼓涨涨的,似乎再也不能容纳旁的东西,当日在颍川郡的玉娘墓旁,也是这个女人,生生扒了他的鞋子,抹泪对他做着奇怪的举动。 “放开她!”刘哲的口气有些沉,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得了令的将士松开了那妇人,惊慌失措又喜不自禁的妇人立刻冲向人群,因为急切,她狠狠的推开挡了她道儿的人,可是在离刘哲数尺远的时候,她又被拦了下来。 这一次,拦她的是刘哲身边的将领,长长的矛直指她的脖子,她稍有不慎,便会被矛头穿颈而过。 妇人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缓缓抬起右手,靠近嘴边,而后对着右手手腕用力的咬了下去。刘哲一震,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大胆刁妇,竟敢阻拦圣驾,脑袋在脖子上呆的腻歪了?”那将领冷冷的道。 未料,刘哲挥挥手,略显烦躁道,“先把她带回去,朕会亲自审问!” 将领遂不再强硬,大军也就再次缓缓而动。 而那妇人听到刘哲的话后,倒也十分的配合,任由着两个小兵押着她随着大军同行。 驿馆那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斐随后也抬手关上了窗…… 太阳徐徐落下,天边翻出了绚烂彩霞,刘哲在章华门外勒住了马。 他看见了满地跪着的人群中,那一抹绛红色的色彩。 两月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些。 跃下马,抛开了还在等着他说平身的一众臣子,刘哲快步向沈鱼走去,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宫门里走去。 一个是身着银白铠甲的皇上,一个是绛红曲裾的皇后,就这么执手并肩,入了宫门之后,刘哲才回过头来,吩咐道,“都起来吧!” 沈鱼不由咧嘴一笑,满嘴的酸甜味。 刘哲的鼻子动了动,问道:“你喝了酸梅汤?” “是的!”沈鱼笑的很诡异。 刘哲微蹙着眉头,“你向来不爱酸梅汤的,说吧,怎么回事?” 沈鱼抬头看天,佯装正经道,“没办法,最近的口味真是不能用奇特二字来形容!” 刘哲若有所思,忽然明白过来,眼中泻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问道:“你是说,是说,你有了朕的孩子?” 沈鱼眼波流转,羞怯又欢快的摸着小腹,和腹中的孩子说话,“你说,你的父王爹爹为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刘哲先是笑得没心没肺,随后就脱口而出,“刘陵!ru名忆儿!” 沈鱼听罢,边走边絮絮叨叨,“不能换一个么?刘陵,怎么听着都像是你的兄弟,而不是儿子,不好不好,我要请爹爹斟酌斟酌,另想一个才好!” 刘哲眼梢一挑,恶狠狠道:“朕觉得这个名字甚好,就叫刘陵,不用改了!” “可是,如果是位公主呢?”沈鱼嘟囔着,不依不饶。 刘哲捏住她因为丰腴而更加弹性的脸颊,“那就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个!” 沈鱼眼一翻,身子似一片被秋风吹落的叶子,眼看着摇晃几下就要倒地,却被刘哲一个箭步上前搂在怀里,慌道:“朕说笑而已,你怎的吓成这样?” 沈鱼依旧翻着白眼,死不吭声。 刘哲叹气道,“好了,你若不喜欢刘陵这名儿,就说个别的来,若是配得上我儿子,朕也能将就接受。” 沈鱼瞬间醒转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刘陵这名儿,很好!” 刘哲气结…… 一路到了凤寰宫,沈鱼刚为刘哲褪去盔甲换上了袍服,就听闻刘哲问道,“小鱼,你还记得在玉娘墓遇见的哪个哑妇么?” 沈鱼正在为他整理袍服,手顿了顿,答道:“记得!” “她今日拦了圣驾!” “哦?”沈鱼眼珠转了转,“莫非她有什么冤屈?” 刘哲摇摇头,“当年在颍川郡,朕还只是个王爷,她若是有冤屈,为何不去找江越王,反倒退而求其次找上我呢?” “这倒也好办!”沈鱼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亲自问一问她便知!” 刘哲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隐约有不安。 ------------ 第一百零一章 骤变(四) 这时,梅公公在殿门外轻唤道,皇上,娘娘,该用膳了。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刘哲遂带着些许倦意起身,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事一样,他吩咐梅公公,“传令下去,严密看守木次郎,若是让他被劫,或者死在狱中……” “是,皇上!” 转身看向沈鱼,略带歉意地一笑,坐下后,小梁子便开始布菜。 席间,刘哲窃问道,“太医可有说,这期间,能否温柔欢好……?” 看着刘哲的神情,沈鱼倏地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斩钉截铁道:“不可!” 刘哲失望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恼道:“罢了!朕一会回歧阳宫,免得有你躺在一侧,不能安歇!” “不可!”沈鱼又叫道,见刘哲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她扭捏道,“你若是宣旬昭仪到歧阳宫侍寝……” 刘哲嗤笑道,“十足的妒妇!绝对的悍妇!”紧接着又坏坏的调侃道,“津梁国呈了一名美人名唤作里亚美,冰肌雪肤的,据说年纪已经二十有二了,却依旧如同豆蔻少女一般,且还天具异秉,皇后要不要随朕前去看一看?” “不必了!”沈鱼回绝道,“皇上将她赐给我吧,凤寰宫里正好缺人手!” 刘哲四下看了看,见随侍的宫人或伶俐或乖巧或端庄或喜感,应有尽有,他实在不觉得凤寰宫里还会缺人手。 “你这凤寰宫里的人比朕歧阳宫的人都多呢!” “可就是缺一个天具异秉的……” 刘哲爆笑,应道:“好!待朕先瞧上一瞧,梅天良,记着一会提醒朕将那女子送到皇后宫里来!” …… 晚膳后,刘哲携了梅公公回了歧阳宫。 夏夜的微凉中,两个侍卫推着一个双手被反剪着的女子朝殿中走去。那女子身穿月白色大领子相交的轻纱衣,虽一身素雅的颜色,却丝毫不掩她玲珑的曲线,都说‘要想俏,一身皂’,还真是不假。 她胸前的饱满虽然还不到呼之欲出的程度,但随着侍卫稍显粗蛮的推搡,那挺起就微微晃动,连带着沟壑也若隐若现,倒也十分的诱惑。若不是一路上有禁令,她这样的,恐怕早被军中经久饥渴的将士们上了。 当日津梁大败,木次郎欲私逃,却被擒,而王宫里的人几乎都自尽了,唯独这个里亚美安安静静的卧在樱花树下,赤裸着小腿,浅浅拜倒在刘哲面前。 “进去!”随着侍卫的用力,里亚美跌坐在殿中,一路上的颠簸早已让她的发髻松散,此刻,她低垂着头,弱声道,“见过天朝陛下!” “给她松绑!”刘哲抬了抬眼皮,“你们都下去吧!” “是!” 里亚美恍然抬起头,伏在地上,“谢天朝陛下!” “朕听说,你要见朕!” 里亚美膝行到刘哲跟前,再一次伏在地上,“求陛下要我!” 刘哲轻笑了声,用手中书册挑起了她的下巴,“朕的宫中不缺美人!” “陛下,是觉得里亚美不够迷人吗?”她抬起头,“津梁王夜夜所求无度,里亚美不堪忍受,陛下是天朝之主,里亚美心存仰慕,愿意侍候在侧,求陛下成全!”紧接着,她嘤声道,“陛下,请看!” 刘哲收回书册,只见里亚美缓缓起身,轻扯腰间环带,那轻衣就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在地。 她裸身立在刘哲面前。 刘哲纹丝不动的看着她,夜色中,她的肌肤犹如凝脂,双颊如火,眼波似醉,娇艳不可方物。胸前的挺起倔强的立着,肚脐上嵌着一颗珠子,却也不掉,最要命的是小腹下的小草从竟然是五彩色的,很是新奇。 她缓步上前,也不害羞,“不知陛下觉得里亚美可有资本讨陛下欢心?” 刘哲伸手摸上她的胸前,所触皆是一片滚烫。 里亚美敏感异常,刘哲只不过是轻抚而已,她已然娇喘出声,似有几分心醉神迷之态。 “果然是个可人儿,朕所嗅全是馨香……只是不知香气从何而来?” 里亚美将炙热靠上刘哲,拉着刘哲的手缓缓爱抚着小腹,摩挲着草丛,随即用他的中指直插入花蕾之中,一入幽深,刘哲顿觉一片湿润,滑腻腻的。 “馨香,来自这里……如此,陛下你,还不要了里亚美吗?”她惶然又急切,“陛下可是嫌弃里亚美不是处子,陛下有所不知,里亚美不同常人,寻常女子破了身,则不会再痛,而里亚美则次次如处子,即便陛下今夜初尝,明日夜里,依旧是那般……” 刘哲有些难耐,遂低头拱向她酥胸里,身下硬物隔着衣袍抵在她小腹上。里亚美眼中渴求如同欲滴的浆液,却也忍耐着默不作声的任由刘哲轻薄。 “陛下,亲我,求你了!” “唔……陛下……” 里亚美素来情动的快,此时刘哲的挑逗却是真要了她的命,她只觉的腹股间酥麻骤然而来,“陛下……”她颤抖着叫了声,就轻轻推开刘哲,矮身下去,褪松了外袍,张开了朱唇就要去含刘哲的硬物。 刘哲止不住呻吟了声,里亚美一怔,随即不易察觉的轻笑,又一次低下头去。 “你倒是熟稔……”刘哲看着她做的如此自然,虽浑身战栗难以抗拒,却又在心里微微琢磨起来。 “陛下不喜欢吗?” 刘哲终是推开她的手,合上衣襟,克制道,“你这般贴心,朕要了你相当容易,只是,朕的皇后善妒彪悍,要了你她定然不高兴。而朕一向爱迁就她,她想要的,不想要的,朕都会满足。你说,朕是应该要了你而得罪皇后呢,还是让你委屈下呢?” 里亚美蓦地睁大了138看书网,震惊便为柔弱替代,“可是,陛下也受委屈了……” 刘哲笑了笑,“朕说过了,朕的宫中不缺美人……” 里亚美泪眼婆娑,想来是大受折辱后万分委屈,偏偏自己是被俘虏来的,也没有和对方讨价的资格,只隐忍着低下身子去取外衣。 “美人儿,勿要羞怒,”刘哲在她身后说道,“刚才一番,美人儿很是讨朕的欢心,朕会和皇后商议,留你在宫中册封为美人,赐居绿熏殿,封号就定为‘樱’,樱美人……” ------------ 第一百零二章 疏离渐生(一) 里亚美谢了恩离开了歧阳宫,刘哲瞥了一眼她的背影,神情很是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此时的他身量已经长了开来,一件华丽的玄面金底云纹袍配上深绯色的宽领,黑亮的头发尽数拢起,他本就白皙,在歧阳宫如白昼般通明的映照下,越发显得面色赛玉。加上剑眉高耸,眸如暗夜,英挺的鼻梁上微微闪着柔和的光晕,看的梅天良都暗自兴叹,他这副容貌,比起先帝还还要轩昂几分,雷厉几分。 “梅天良,”他唤道,“告诉朕,樱美人比起皇后,比起旬昭仪,如何?” 梅天良缓缓道,“回皇上,樱美人不及皇后,也不及昭仪!” 刘哲脸上泛起笑波,显然对梅天良的话有一两分的不赞同,他道,“皇后性情,娇蛮聪颖,昭仪端庄姣美,但她二人却有一点不及樱美人。” “老奴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刘哲嗓音低沉,“樱美人妩媚入骨,很是能拿捏住男子的喜好,是个以柔化刚的性子。如果是我晋国的女子到也罢了,只可惜却是个津梁人。”转身看向梅天良,“朕封她为美人,皇后定要不悦,你知道怎么做的,嗯?” 梅天良苦着脸就要下跪,“皇上难为老奴了!” “罢了,你自各琢磨着吧,”刘哲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将拦驾的哑妇带到密室去!” 梅天良猛地抬头,瞬间又低下头,应道,“是,皇上。” …… 沈鱼自小受沈谊教养,而沈谊就是一个对感情之事极其洁癖的人,她难免深受其影响。 做了皇后之后,虽然和旬茉同处深宫,她却是从不曾和旬茉有过多的交集。 她心知,旬茉是先皇钦定的人选,刘哲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了旬茉,再者他已经是皇上,行事已经不能简单的从只身考虑,所以,她不想令他为难。 虽说对于刘哲纳嫔妃心里有准备,但真的发生了,她却是落寞极了。 端坐在案几前,她挺直了后背,心情复杂的听着梅公公说着册封里亚美为美人的这个消息,她极力的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弹跳起来对着梅天良破口大骂。 而梅天良看着她已经怒不可遏的样子,忙弓着身子退下了,在宫里混迹了多年,梅天良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沈鱼后背上的汗浸湿了衣衫,她想去找刘哲,但是,她又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元宗皇帝独爱明仁皇后而未立一嫔一妃,可那只不过是千古一例,而已。 她只有刘哲一人,而他,却终归无法像她一样,只守着她一人。他有旬茉,有里亚美,随着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流转,他身旁的女子会越来越多吧。 她觉得刘哲的这个举动明显是在怜惜里亚美,昨夜他还说要将里亚美送到凤寰宫做宫女,可是一夜工夫,宫女晋为了樱美人。 他,却连事先知会她一声这样最起码的对妻子的尊重,都没有。 跪坐在软毯上,时间久了些腿就麻木起来,她努力撑着案几站了起来,却无奈腿部血脉不通,没踱上两步就又歪在了案几上。 “娘娘,”豌豆奔了过来,“苏嬷嬷说怀了身孕的头几个月里,尤其要格外注意着,依奴婢看,您还是去榻上歇会吧!” 沈鱼本来打算去御花园里转上一转的,可现下却是没了半点心情,听豌豆这么说,就往内殿走去。 这时,宫人通报说卫公主来了。 沈鱼顿住了脚步,她突地就明白刘施为何这么早就来凤寰宫,她也明白刘施会说些什么,可现下,她和谁都不想说起樱美人的事。 心上的一根小刺,殃及不了性命,却时时刻刻让人不能舒坦。 里亚美就是沈鱼心上的那根小刺。 “皇后嫂嫂,”刘施一进门就拉住沈鱼的手,担忧又愤愤道,“皇兄他怎么能这样,尚未侍寝就立一个俘虏来的女人为美人,还赐了封号!”片刻后又继续道,“本公主问了歧阳宫的侍卫得知,那里亚美就是津梁王宫里出了名的狐媚子,yin/荡蹄子……” 刘施这么说,沈鱼牵强一笑,声音里满是低沉,“说到底,世间能有几人如明仁皇后那样,得尽了宠爱,也是得尽了真爱?” “皇后嫂嫂,皇兄心中最爱之人还是你,现在你怀有身孕,皇兄怕累及你……待你诞下皇子就会好的……” “……” 见沈鱼神色恹恹,刘施命人将新鲜的菱角交给豌豆,安慰了几句,就离去了。沈鱼扶着殿门立了一会,宫里就是这样,一大群女人住在一起,整日关注着叽歪着谁得了恩宠,谁惹恼了龙颜,想着自己前些日子受宠到了极致,可没过多久就有人来与她分享心爱的男人,心中酸涩,眼泪终是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廊檐下,忽得有黑影闪过。 沈鱼一贯机警,此时失神之下却是丝毫没有察觉,而那黑影偷偷摸摸隐匿在海棠树后,满怀忧心的看着她,因为过于忧心,那人的右手死死抠住树杆,树皮上的碎末扎入指甲,他却也恍然不知。看着沈鱼在殿门外呆呆的站了会,转身进殿去了,那人一拳砸在树干上。海棠花已凋谢,树上无花可落,可四周已经盛放到了极致的雨菱花却被震的簌簌落下花瓣来。 眼下你得尽皇后尊荣,又如何? 这就是你一心爱着的良人么? 如果,是我,定不会让你心伤难过,一分都不会! 掏出腰间小巧弓弩,将一个小布袋挂在小箭上,扣动机关,那小箭携着小布袋‘哒’一声钉在沈鱼身旁的廊柱上。 “谁?”沈鱼又惊又慌,颤着声音问道。 见没人回答,她抬手拔下小箭,取下小布袋打开一看,是一包腌渍的青梅干。倏地转头看向小箭驶过来的方向,她握着小布袋一步步走了过去,眼见那黑影就要闪离,她急急道,“逍遥哥哥,我知道是你!” “听宫女们私下议论,说你最近爱吃酸梅,就寻了一些,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许逍遥陡然换了话题,“从小到大,都是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可如今做了皇后,统管着后宫里的女人,你怎地还受了气呢?”见沈鱼某不吭声,他又道,“你不是喜欢皇上么,霸着他就是,一个番邦女子,让你怕了?” “逍遥哥哥,不是的……”沈鱼急急辩解,却又觉得许逍遥说的句句在理,偏偏接不上话头。 “小鱼?”许逍遥试探性的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了下文。 沈鱼随意应了句,“嗯?” “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了,我们就走的远远的……” 手中小布袋啪一声掉落在地,沈鱼刚刚停歇的泪水又漫上眼眶,迷蒙之间,她看见黑影轻轻一跃,转眼就不见了,可风中还留着他的话,天下这么大,总归有属于我们的地方。 ------------ 第一百零三章 疏离渐生(二) 躺在榻上沈鱼怎么也不能安睡,许逍遥话里的期待和不忍让她很是凌乱,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是的,她害他失了一条胳膊,害他有家不能回,害他像影子一样遁在暗处,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让沈鱼撕心裂肺的是,许逍遥心中还记挂着她,一刻也没有忘。他甚至想着,有一天沈鱼倦了,想离开了,他还能伴在她身边,一如幼年时候那样。 许逍遥的心意深沉如此,可沈鱼心中却哀痛,逍遥哥哥,你让我情何以堪呐! 呆呆的望着被熏风吹得微微摇摆的纱幔,沈鱼枯坐到夜色降临。 芸豆来报,说梅公公派人传了话来,皇上今晚会宿在昭阳殿。 原本以为里亚美是新进宫的,刘哲觉得新奇,定会流连在绿熏殿,可他却转向了旬茉,沈鱼心中的沉重又涨了几分。 她觉得心中憋闷极了。 “来人!去相府!” 芸豆慌忙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娘娘,天已经黑了,宫门都落下了,改日再去吧!”见沈鱼面色不善,芸豆忙改口道,“娘娘,容奴婢去取斗篷来!” “快去!” “是!” 芸豆说完三步并两步朝昭阳殿奔去,她要禀报皇上。 昭阳殿里,刘哲黑着脸坐在案几旁,而旬茉大气儿不敢出,只一杯杯的默默给他斟酒。 “昭仪怎么不说话?上一次朕来的时候,昭仪不是很舍不得朕走么?”刘哲冷冷的问道,泛红的凤眸盯着旬茉,“上次你试图用催情香来引诱朕,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骗?” 旬茉大惊,慌忙搁下酒壶伏在地上,颤声道,“皆因臣妾恋慕皇上,才会一时迷了心窍,忘皇上恕罪!” “坐到朕身边来!” 刘哲的火气似乎瞬间又消了大半,“过来,不要害怕!” 旬茉心惊肉跳的靠近了些,想着他当年就因为寒儿的一句话而割了她的舌头遣回荀氏,又想着他今晚突然降临在昭阳殿时脸上挂着的凉薄之气,满心蹊跷却不敢直言相问。 过了良久,她见刘哲似乎并不是那么厌恶自己,才小声问道,“是朝堂上出了难以处理的事情么?” 接过旬茉递过去的酒杯,刘哲挑眉问道,“昭仪这是心疼朕,还是关心朝廷大事?” 旬茉小心肝砰砰直跳,就要哭出来了,“皇上,是臣妾冒昧,是臣妾失言,臣妾只是见皇上心绪不佳,才问出口的……” “罢了!”刘哲搁下酒杯,“替朕更衣!” 旬茉又喜又忐忑,一边解了刘哲的腰带,一边问道,“皇后那里,可要遣人去知会一声?” 刘哲皱着眉,“昭仪的意思是,朕要先向皇后请示?” 旬茉急忙摆手,“臣妾并非此意,只是,臣妾没有料及皇上会在臣妾这里过夜……”低下头,声如蚊蝇,“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刘哲见她如弱柳娇花,心下对几年来冷落她也生了几丝愧疚出来,加上在密室里审问哑妇后心绪波动异常,故而手上一用劲就将旬茉钳住,他的强硬让旬茉一阵战栗,手却忍不住环上他的腰,多年委屈倾泻而来,不由嘤咛着,“皇上……” “皇上?” “皇上?” 刘哲正搂着旬茉的细腰,梅公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皇后欲前往丞相府,凤寰宫的宫人前来禀报,请皇上示下!” 旬茉一怔,神情有些冷掷,上一次催情香的后劲让她难受的好久,如今再不能让皇上离去,想到这里,她手上不禁箍紧了刘哲,娇娇的唤道,“夜深了,皇后怀有身孕,皇上还是让她明日再去吧!” 刘哲轻笑一声,接口道,“如此,朕也大可不必因为挂念皇后而分心,便可留在这昭阳殿里,不是么?” “皇上,”旬茉红着脸,却不再顾及,“臣妾不敢与皇后争皇上的心,只是,同为后宫女子,皇上也该雨露均沾,不是吗?” 刘哲又一笑,偏头对着殿门,吩咐道,“去告诉皇后,改天白日里再去吧!”接着,他低头对着旬茉的樱唇一吻,“昭仪,似乎比以前温淑了不少……” “多谢皇上夸奖!” 随后二人倒入榻中,随着旬茉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那华丽的床幔也一阵剧烈的抖动,只听帐中突地传来旬茉的尖叫声,而后又是刘哲安抚的声音,“过一会就好了!” “皇上,唔,好痛啊!” 床幔的抖动依旧不停,刘哲闷声道,“一会儿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旬茉就不再喊痛,而娇吟却一声紧接着一声,旖旎满室。 昭阳殿外,沈鱼呆呆的立着,而想要给她请安的梅公公等人却被她挥手止住了。 “皇上,茉儿很是欢喜,如此,你便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不会了,朕不会再弃了你……” “那此刻皇上是喜欢茉儿的,对吗?” “自然是喜欢的!” 殿里一句句情话沈鱼都听得真切,她忽得就觉得不认识刘哲了。而刘哲宠幸旬茉这事,像是一面瞬间盖起来的高墙一样,堵在了她和刘哲之间。她呆不下去了,可脚却像是绑了千斤鼎,半步也迈不开来。 “豌豆,”她直直伸出了手,唤道,“我们走!” 梅公公皱着松树老脸,悄悄凑上去,叹息着,“恭送皇后娘娘!” 沈鱼缓缓转过身,强抑住心里的难受,“梅公公,本宫今晚没有来过昭阳殿,你也没见到过本宫,明白么?” 梅公公苦瓜脸道,“皇后娘娘,这又是何苦呢?” 沈鱼不再搭腔,只吩咐小梁子道,“本宫要去右相府!告诉旬昭仪,明早她不用去凤寰宫给本宫请安了!” 小梁子挠挠头,央求道,“皇后娘娘,为何一定要今晚去呢?” “本宫多日不见右相了,想前去看一看!” 小梁子:“……” 出昭阳殿的时候,沈鱼浑噩的自嘲道,原以为只要他有情,自己有意,就能一起携手到老,可到头来,却并非如此,这世间女子百种娇媚万种风情,莫不是归他所有尽他所享,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披着斗篷走在夜晚的宫道上,她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几丝乌云遮着,说不出的冷清。 亦如她心底的寂寥。 ------------ 第一百零四章 右相的情事 一行人轻车简出到了右相府的时候,沈谊还没有歇息,正卧床翻着书。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管家来报说皇后已进了府邸时,沈谊忙披衣下床,出了卧房。 “小鱼可有扰了爹爹安歇?”刚一见面,沈鱼就问道。 沈谊摇了摇头,“怎会深夜前来,可是与皇上闹了别扭?” 沈鱼笑了笑,“爹爹平素里忙碌在朝堂上,小鱼想请爹爹一叙的功夫都没有,趁着晚上前来,也就免了旁人的闲话。” “小鱼,来,”沈谊拉着她在书房里坐下,命丫头去备了夜宵后,方问道,“可是因为皇上立了樱美人一事而心里不甚舒坦?” 看着沈谊关切的神色,沈鱼咬唇,和盘托出道,“不仅如此,他还宠幸了旬昭仪!” 沈谊叹了口气,在沈鱼的手背上拍了拍,“小鱼,是爹爹不好,当初在陵城,若不是承了皇上的请求,爹爹也不会劝你回安陵王府,若是那时候就断了,你今日也不会为情所扰。爹爹一生专情,你定也在心里如此要求皇上,可小鱼你忘了,自古以来的天子,莫不是风流成性,天子的爱如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可叹,你又重蹈了她的覆辙!” “谁?重蹈了谁的覆辙?” 烛光的跳动下,沈鱼的脸被照的通红,而沈谊则一副追悔的神情。 良久,他开口道,“你可知,当年你娘亲为何将你托付给我?” 沈鱼思维急速运转,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袖,“莫非我是爹爹的亲生孩子?” “这倒不是!”沈谊黯然了,叹了叹,神伤道,“多年前爹爹曾和你娘亲有过一夜荒唐,你娘亲还因此怀了孩子,可那时候爹爹心里装的却不是你娘亲,而是另有其人。荒唐过后,你娘亲并未赖着我,因为爹爹说了不该说的混账话,她负气离开了。两个月后她又找到了我,说她身子不爽,借我的厨房煎一副药……爹爹万万没想到,那竟是极其伤身的虎狼之药……你娘亲想必是恨我恨到了极点,剧痛之下,她也只道,沈谊,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这是你欠我的……” 十几年来沈鱼从未听沈谊提及过他的感情之事,冷不丁一提,却是和自己的娘亲有关。震惊万分之下,她心疼她娘亲,不由揪着心白着脸问沈谊,“爹爹,能不能告诉小鱼,你心中装的那人到底是谁?” 沈谊深邃的眼眸忽得有几分躲闪,他并未作答。 “爹爹,你就如此维护她么?” “小鱼,”沈谊见她义愤,无奈道,“爹爹心里的那个人,是当今的太皇太后。” 沈鱼噌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不可思议道,“竟然是姨母?” 沈谊清瘦的脸颊上满是愧疚和遗憾,“若不是你和太皇太后当年的境遇一样,爹爹至死都不会将这段旧事说出来……” 二十多年前,元宗皇帝出巡江南,命太子随行。 行至上虞的时候,元宗偶感风寒,遂下令多停留了几天。太子在元宗身边不分昼夜的照料着,眼圈深重,形容苍白,元宗疼惜,就遣了旁人侍候着,换下了他。 年轻的太子和随从在上虞的集市上闲逛,想买一些奇巧的玩意儿,而上虞的主簿小吏舒元兴家的一对姐妹花也上街采买东西,于是,和很多话本子里写的老套故事一样,潇洒倜傥的太子殿下对容颜绝美的舒青芜一见倾心,当下就赠了坠有宝石的扇子,并且还很是殷勤的邀约次日在河堤上相见。 那时,舒青芜已经定下了婚约,而她要嫁的人就是沈谊。 舒青荇小姐姐几岁,但是却也对沈谊心存爱慕,见姐姐与陌生男子幽会,心里翻江倒海的不能消停,当夜悄悄的寻到沈谊将事情告诉了他。 沈谊震怒,找到舒青芜,却发觉对方已然对他人生了情愫,再者小门小户人家如何能敌得过当朝的太子殿下,郡守找到沈家‘旁敲侧击’,沈家憋屈的解了婚约。 舒青芜这边倒是顺畅了,可她随着太子进了宫后,太子的生母明仁皇后却偏不同意她这个出生市井的民间女子为太子正妃。可太子吃了称砣铁了心,和明仁皇后整整耗了一年,终于在舒青芜入宫的第二年,二人好事终成。 再后来,元宗薨逝,太子登基,舒青芜被封为了舒昭仪,姜良娣被封为姜婕妤。性子清傲的舒青芜在宫中一无家世二无靠山,依仗的不过是皇上的疼爱,日子久了,对于皇上宠幸旁人难免生出隔阂来,皇上厌恶她强势,她恨皇上不专情,如此,原本深爱的两个人犹如两只刺猬,再也不能相拥,因为,拥抱会痛。 沈谊曾托王庆之打听舒青芜的消息,每每得知她的境遇,沈谊都爱恨交加心痛的难以言语,心绪也消沉万分,纵然上虞的媒婆说破了嘴,他也无法从深爱的泥泽中拔脚,无法去看上别的姑娘一眼。 偶有一天,舒青荇在酒馆里发现了已经微有醉意的沈谊,心中隐藏的爱意骤然喷发,她恨姐姐无情,她恨沈谊恋旧,一个激愤下她摆了碗很是豪气的陪着他喝了半坛子。二人离了酒馆后天已近黑,正逢春暖花开的季节,看着那张酷似青芜的脸,沈谊按捺不住一直以来心中的憋屈和思念,借着酒意抱着青荇倒在了一片缤纷的野花地里…… 青荇躺在花地里,没有挣扎,对于沈谊,她很渴望,她不想拒绝,即使那是他酒后之举,即使是他把她当做了她姐姐。 …… 沈谊一口气说了很久,末了他叹了口气,神色却淡然了不少,他问道,“小鱼,爹爹说了这么多,你可有悟出什么来?” 沈鱼撑住额角,疲倦之极,“爹爹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就算我能看得开,却如论如何也是放不下的。女子恋上一个人,无不希望他心里只有自己,无不希望他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身边,不容旁人染指……只一会不见,便觉得他要消失一般,牵肠挂肚……” “可他,并非寻常的夫君!他是天子,伴君如伴虎啊!” 烛火映照在沈鱼的眼眸中,跳动了几下,沈谊话中的不明意味她是听得出来的。 “爹爹满腹经纶,一心走仕途,为的不过是一己之念,只想着心爱的女子为人所夺,自己就要扬名于世,让她后悔当初的决定……”沈谊负手而立,“小鱼,爹爹终究是狭隘了!” “不是的,爹爹,你千万别这么说!” “小鱼,眼下正是皇上固权稳政之际,爹爹尚能获得七八分的青睐,一旦政事皆稳了,便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沈鱼着实没有料到沈谊会如此感慨,隐约觉察到他话中有话,却有辨不出所指的到底是什么?莫非朝堂上出了事,亦或是其他?她忽得想,如果有一天刘哲不再如以前那样爱自己,那么沈谊,会怎样呢?还有陈墨林,又会如何呢? ------------ 第一百零五章 刺青 第二天清晨沈谊就命人留话催促着沈鱼速速回宫,而他则早早上朝去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沈鱼的轿辇驶入章华门的时候,正是辰时刚过。小梁子候在凤寰宫的宫门前,一见到沈鱼下了鸾轿就奔了过去,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旬昭仪和樱美人都在宫里等着,说是一定要给皇后请安。” 沈鱼冷哼了声,“是皇上下的令吧?” 小梁子挠挠头,所答非所问道,“娘娘,梅公公让给您带个话儿,说皇上这是向您示好呐,您可千万要兜着点火啊!” “皇上人呢?” “下了朝之后,皇上将陈长史留在了律政殿,说有事相商。” 沈鱼睨了小梁子一眼,“滚一边候着去吧!” “是!”小梁子如释重负的退到了一边。 …… 离同心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旬茉就远远的迎了上来,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 沈鱼伸手虚扶了扶道,免礼吧!接着她转向小梁子,“本宫不是让你给昭仪留了话,说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么?” 旬茉谦逊一笑,“昨夜皇上也留了话,说是每日给太皇太后,太后,以及皇后的请安不可少!皇后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旬茉不敢失了礼!” 沈鱼见她因受了滋润而面色红润,语带娇羞,却隐隐藏着不善,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不敢?敢情是惧于刘哲的旨意,不得不来的吧! “如此也好!”沈鱼尽力保持着得体的笑,用和旬茉旗鼓相当的语调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从今日起,晨中昏三省,昭仪便按点儿前来凤寰宫请安吧!” 旬茉脸色一怔,杵在那里,紧抿着嘴唇,像是衡量着什么,俄顷后终是矮身福了福,温声答道:“是!” 接着就有昭阳殿的宫人轻轻上前,站在了旬茉身旁将手中锦盒呈了上去。 沈鱼不禁问道,“昭仪,这是何意?” “这是荀氏的商队途经大月潭时而采买的玉川莲,说是安胎的圣品。如今皇后怀有子嗣,特呈上来聊表心意,望皇后收下才好!” “昭仪有心了!”沈鱼示意豌豆上前收下后,对着旬茉微微笑道。 这时,旬茉身旁的一个白衣女子上前几步,拜在沈鱼面前,“里亚美见过皇后娘娘!” 沈鱼目光转向里亚美,只见她一身异域的月白轻便袍子,并未着晋国的服饰,低眉垂目的,发髻也并不像宫中女子的束法,只是笼统的挽在脑后,用木簪松松别着。而发间一朵重瓣棣棠花还带着露珠,在她轻盈袅娜的上前行礼时,那露珠就滴落在地,格外的超然又别有一股悠然温柔之态。 “樱美人真是一株空谷幽兰!” 听沈鱼这么说,里亚美抬眸,谦逊道,“皇后过誉了!今日虽是初见皇后,但觉皇后意趣聪敏,犹如津梁无比娇艳华贵的樱花,在晨光中初绽,猛一见,就成了永恒无上的美!” 对于她语中的盛赞,沈鱼没有在意,但忽得就明白她爱极了樱花,又想到刘哲赐给她的封号正是‘樱’,心里一阵酸涩,却不愿再多想,遂道,“美人的晋国话说的很好,可是自津梁雪樱王后处所学?” 里亚美微一点头,算是答了。 “本宫今日有些倦了,昭仪和美人都先行退下吧!改日本宫在御花园设小宴,届时再邀你二人赏花!”语毕,沈鱼蓦地被自己的平静吓了一跳,为何自己突然间就能如此淡定的邀请这两个与自己分享夫君的人一同赏花? 是已经对无力改变的既定事实妥协了么?她心一颤,觉得自己的转变很危险。 这一颤之下,心神就一凛。 心一凛,腹部就一阵剧痛。 剧痛让她条件反射的捂住腹部。 “皇后娘娘,你可还好?”里亚美因离沈鱼近些,忙伸手去扶她,嘴里关切的问道。 “额,本宫无碍,”沈鱼缓了缓,“想来是身子越发重了……”眼风一瞟,见里亚美纱袖下裸露的欺霜赛雪的手臂上,绘着一朵黄灿灿的菊花。 可还未来得及相问,芸豆就已经递上茶盏,嗔怪道,“娘娘,你身子不便,还是早些入殿里歇息吧!” 闻言,旬茉和里亚美便行了礼,双双退下了。 因绿熏殿和昭阳殿同处在一个方向,出了凤寰宫,里亚美便邀了旬茉同行。 “据宫里人说,昭仪原是先皇赐婚的,皇上的正妻?”里亚美漫不经心的走在旬茉身侧,像似随口一问,“里亚美瞧着,昭仪的美貌并不输给皇后,且还是出生名门,为何就……?” 一个‘原’字,轻易的勾起了旬茉的懊恼,这是令她和整个荀氏丢失颜面的事情,就这么被里亚美三言两语的拎了起来,她顿时不满起来,“美人刚进宫,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昭仪不要恼怒,里亚美并无嘲笑之意,只是为昭仪惋惜!”里亚美顺手折断一朵雨菱花,别在旬茉衣襟上,“后宫之中,皇后独享恩宠,昭仪尚且有亲族顾着,可里亚美孤零零一人,境遇却是糟糕透了……如果昭仪不嫌里亚美是番邦之人的话,里亚美愿意与昭仪姐妹相称,携手共进退……” “樱美人如此可人,为何不花心思去讨皇上的欢心,反倒找上了一个不得宠的昭仪?” “皇后善妒,日子久了定会惹恼皇上,而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昭仪了。况且,如今皇后有着身孕不能侍寝,你我二人若能平分朝露,岂不更好?”里亚美拉着旬茉的手,“里亚美愿意助昭仪得宠,只盼着,昭仪得宠之后能提携着里亚美……” 旬茉见她语态真诚,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不由心里一动,但还是矜持着问道,“樱美人可以助我得宠,这倒是奇闻?” 里亚美知道她已经动了心,就掩嘴凑在她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旬茉听罢立刻就圆睁着眼睛,脸上表情是又羞又惊又叹。 “昭仪不妨试试,若是皇上喜欢,昭仪再来找我就好了!” 说完,不待旬茉回神,里亚美就恭敬的给她行了礼,轻盈离去。 …… 同心殿里,沈鱼歪在榻上想着里亚美,明明是一个青云般的人,却总觉得有哪里是不对劲的。不爱脂粉珠翠,却用一朵重瓣棣棠花做装饰,就连腕上也绘着**。 棣棠花?**? 沈鱼满脑子飘着的都是这两种花,头也微微发起昏来。 她撑着脑袋,唤来了小梁子,“小梁子,你在宫中时间久,你告诉我,大长公主珺宜嫁至津梁后孕育了几个子女?” “据说是两子一女,先头叛乱的木次郎就是她的长孙。” 语气沉沉的,她又问,“那大长公主可有回来过?” “印象里不曾回来过!只是偶而会遣人给先皇送东西来,记得有一年先皇寿辰,大长公主送了一枚奇巧的黄玉印章,样子就像是一朵多瓣菊花,先皇喜欢的很呢!” 沈鱼脑中灵光一现,掀了被子就要下榻,嘴里还急吼吼道,“去律政殿!” ------------ 第一百零六章 破裂之兆 在芸豆的搀扶下,沈鱼很快就到了律政殿。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殿中刘哲和陈墨林恰好刚议完了事,见她急匆匆而来,不由都略带紧张的注视着她。 陈墨林弯腰就要给她行礼,她连忙扶住,“不必客套了!” 刘哲拉住她的手,笑问道,“皇后如此急切,可是有要紧事要与朕商量?不过,朕倒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就是,朕已下旨,陈长史尚卫公主,婚期就在两月之后!” 沈鱼大喜,眼带盈盈笑意,连连道,“如此最好了,终于得偿所愿!” 陈墨林一袭青色朝服,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更加显得意气风发,风姿卓越。 “臣叩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 “平身吧!” 因在皇宫里,且沈鱼和陈墨林并未公开相认,沈鱼更没有入了陈氏族谱,故而人面前二人并无兄妹亲近之举,依旧是本着朝臣和后宫女眷的规矩,略微寒暄了几句后,陈墨林便躬身告退了。 随后,沈鱼急忙说出来意,“皇上,今晨樱美人到凤寰宫请安,无意中露出腕上刺青,那刺青的**图案,正是津梁王室的象征。记得之前右相说过津梁王室对血统的要求十分严格,若不是嫡亲后代,必不会有刺青的殊荣。所以,我认为,樱美人并不是木次郎的姬妾,而是津梁王族的纯正血脉……” 刘哲并不吃惊,“成王败寇,即便她是津梁的王族,又如何,难道入我晋国皇宫,辱没了她?” 沈鱼一个劲的摇头,直道,“皇上在河间郡遭人伏击,十有八/九是津梁的残余之部。我猜想着木次郎被囚在京城一天,他们就不会放弃,而里亚美,未尝不是津梁用的美人计,不得不防啊!” 哈哈笑了一阵子后,刘哲将沈鱼揽在怀中,拍拍她的肩膀,“你怀着朕的孩子,期间就不要操这些心了,她一个弱质女流,在宫里是泛不起任何波澜来的。” 沈鱼挣开他的怀抱,微微摇头,审视着刘哲,“你是喜欢上了她,对么?” “小鱼,”刘哲眼神一恍,片刻后自嘲一笑,声音中带着戏谑,“你又醋了!我说过,后院的女人全归你管,你还不放心么?” 看着刘哲,沈鱼脑中纷乱起来,她忽然间就辨不出他的态度来。 而刘哲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忽得绽开一个颠倒众生的魅惑笑容,只是那笑容却让她不太自在。她觉得别扭,心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薄,似乎不用费劲,便能碎裂开来。 “我们这是怎么了?”沈鱼喃喃自语,“你真以为我在乎的是拥有管着宫里所有女人的至上权利么?还是,你觉得,给了我这个权利,就是在履行你当初的诺言,就能抚平我的失落?” “失落?”刘哲满面高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我何曾冷落过你?” 沈鱼打落他的手,转过身去,讥讽道,“皇上说的对,你待我极好,心中并无二意,心中也并无他人,琴瑟相合鸾凤和鸣。” “小鱼!”刘哲似乎是受不了她话语中的埋汰,口吻依旧,“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贵为皇后,是后宫之主,更应是天下的表率,倘若上到王宫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为人妻的都如你一般,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沈鱼重复了一遍,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只觉,她在极力地掩饰心中的悲伤,可那无孔不入的伤感却愈加让她无处遁形。她对于将来,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对一直存在心底的信念突然不再肯定的时候而衍生出来的惊惧。 刘哲只爱她一人,这就是她心底一直以来的信念。 她想抓住,却不能。 而刘哲面上有隐忍,想要解释什么,却又默默受了。良久之后,他伸手按住沈鱼的双臂,语气也揉了几分复杂,“朕心里有你,你不信么?” 沈鱼用力甩了甩肩膀,想要摆脱他的手,殊不知刘哲像是偏要得到她的答复一样,不肯撒手。 “皇上应当知道,我本不是大度之人,如果不是满堂堂的占了你的心,一隅一角的,我宁可不要!” 刘哲心里有痛,但‘一隅一角’四个字竟让他无法反驳,毕竟他是的的确确宠幸了旬茉,纳了里亚美。他眉头动了动,面无表情,默在那里,气氛一时间很是僵硬尴尬。只是,在她心里,竟然是这样认为的,他要如何解释才好? 刘哲的沉默,令沈鱼错觉了。他默认了,他的默认更加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当初的安陵王,现在的皇上,光景早已轮换了,人都是会变的啊!人一旦变了,那原先看起来弥足珍贵的情爱,破裂的也就越快吧!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大殿中的空气似乎都冷滞凝结了。 “启禀皇上,旬昭仪在殿外求见!” 冷凝被打破,沈鱼迈了迈脚,微仰下巴,似要生生把眼泪逼回去,“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 “小鱼!”刘哲叫住了她,“我们不要再闹了!” 闹?是我在闹么?刘哲话说的好轻巧,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来抢她心爱的人,他却是那么不以为然。难不成他是连她深爱着他不能容忍别人觊觎这点都忘了么? 苦笑了下,沈鱼转身,看见荀茉正缓步而来,湖蓝色的宽袍是那么刺眼,刺得她眼睛火辣辣的。纵然如此,她仍然倔强的立在石阶上,看着荀茉微微矮下身给她行礼…… 荀茉应该是恨她的吧!三个人的局,她才是多余的那个,不是么? 风轻轻吹过,将殿中两人的绵绵话语吹了出来。 “皇上,臣妾在樱美人那里新学了津梁的扇子舞,想跳给皇上看……” “好!” 荀茉瞟了一眼沈鱼的背影,问道,“那皇上可有空移驾到昭阳殿呢?” “好!” “茉儿跳的不好,皇上可不许取笑!” “好!” 强自听罢,沈鱼的眼泪又涌上眼眶,她抬脚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及其的艰难。出了律政殿,她紧绷的神经倏地就瘫软了,芸豆一把抱住她,还未来得及询问,就有一个宫人打扮的人从墙角冒了出来,垂着脑袋唤道,“皇后娘娘!” 沈鱼后背已经汗湿,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恳请皇后娘娘借一步说话。” 那人语气急切,似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沈鱼不由的用手轻轻护住胀痛的小腹,缓缓的向聆曲榭走去。 “什么?”听着那人三言两语说完,沈鱼不可思议道,“太皇太后的意思?你确定是皇上将景阳王囚禁在了京城,并下了旨意命他不得回上阳郡?” 那人不卑不亢答道,“在下确定!” 沈鱼一怔,难掩焦虑,“那刘斐有何反应呢?” “在下并非是景阳王的人,在下只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请皇后娘娘相助,务必要保住景阳王的性命!”说着那人将一枚小小印章双手递给了沈鱼,却是舒青芜的小印。原来,刘哲从津梁得胜归来后便召见了刘斐,以纵容长沙王和临昌王恶逆冒犯帝室尊严为由,将他拘在了京城。 沈鱼想着,即便太皇太后有意保先皇血脉,大可将自己宣到长乐宫,为何要私下派人前来秘密相告呢?她疑惑了! ------------ 第一百零七章 一波未平(一) 虽然沈鱼不晓得刘哲是不是真的会要了刘斐的性命,还是想以拘禁的方式逼迫他交出上阳郡的兵权,继而让他做一个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的闲散王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眼下刘斐人在京城,纵使手下的人想要救他出京,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上一次在御花园里,刘斐每说一句话都让人肉紧的很,想到这个,沈鱼就有些头疼。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把刘斐厌恶到骨子里去,即使刘斐时不时的会讨人嫌,但往往都是事情过去了,她也就忘记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更有甚者,她觉得刘斐的性子里有一种和她相像的特质,那就是他习惯的用或轻浮或不着调或无赖或放荡的外在去掩盖内里最真实的东西,就好像她至始至终都是在用一种霸道的方式占着刘哲的爱,霸道之下却是极度的不安全一样。 可相像归相像,到底要不要帮他呢?又如何帮助他呢? 歪在榻上看着豌豆忙前忙后,沈鱼有些犯愁。 天色还早,可昭阳殿方向里已经隐隐传来伶乐声,哦,那曲调独特又舒缓,应该是津梁的乐曲,想必荀茉已经跳起了扇子舞吧? 沈鱼抑制住心中的不舒坦,懒声吩咐道,“豌豆,让宫人们都下去吧!” 豌豆惊讶,“娘娘,还未用晚膳呢!” 她摆摆手,阖上眼假寐,豌豆见状,知她情绪不佳,遂默默放了纱幔,退到了殿外。 于是,凤寰宫一片静谧。 …… 而昭阳殿里明烛闪耀,荀茉用一柄扇子半掩着粉面从帷幔小碎步后走了进来,她一身青花窄腰裙子,光着的莲足上是一双浅色的木屐,踏在玉石地面上,清脆作响。 刘哲对她一笑,拍手道:“昭仪这身装扮,倒是别有一般风姿!” 他突然发话,荀茉一时间欣喜,竟忘了继续舞蹈,只娇羞的立在殿中,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嘴上娇嗔着,“皇上可是觉得,这津梁的舞裙穿在茉儿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 “不然,朕觉得甚为赏心悦目!” 荀茉眸色被点燃了,复又用扇子挡住了脸颊,翘起了左脚,华丽的衣袖自抬高的手臂上滑落,如流云飞霞般坠落在肘部,婉约中看上去竟是十足的妩媚。 刘哲饮了口酒,似笑非笑的看着荀茉,看的荀茉气息猛然一滞,她练扇子舞本就仓促,此番心神不定,一落了节拍,就再也赶不上旋律了。 她弃了扇子,羞恼之下跪坐在刘哲身旁,“皇上,都怪你,用那种眼光看人家!” “罢了!你练得生涩,却要来怪朕,好一个不讲道理的昭仪!” 荀茉抱住他的胳膊,“那臣妾再勤加练习就是,”又将脸颊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只要皇上愿意看,愿意到昭阳殿来,让臣妾做什么都行……” 刘哲身形未动,口中却问道,“昭仪你和樱美人如此亲近,可知她在宫中住得可习惯?” “怕是多有不惯吧!”荀茉伏在刘哲腿上,神色若有所思,“皇上,今夜,会留在臣妾这里吗?” “……” 荀茉微微晃动着他的胳膊,央道:“皇上!” “朕一会去绿熏殿……” 荀茉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两片薄薄的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可在昭阳殿用了晚膳后,刘哲没有去绿熏殿,却一路往凤寰宫而去。 在凤寰宫摇曳的烛火中站定,扑面而来的沉寂让他颇为诧异,梅公公将小梁子拎到面前踢了一脚,小梁子慌忙在刘哲面前跪了下来,哭道,“皇后娘娘说她倦了,未用晚膳就早早歇息了……” 刘哲听罢,箭步迈入殿中,撩开床幔,唤道:“小鱼?” 映入眼帘的是皱成一团的被褥,刘哲探手而入,没有丝毫温度,他顿时转向小梁子,铁青着脸,勃然大怒道,“皇后人呢?” 小梁子拼命磕头,“皇上恕罪,奴等在殿外候着,并未听见皇后娘娘有何动静……” “蠢货!”刘哲气骂道。 大晚上的不在殿中歇息,怀着身孕还悄无声息的出了宫,除了许逍遥之外,刘哲想不出还有谁能如此大胆敢听她的。 “来人呐!”刘哲高声厉道,“立刻带人兵分三路前往右相府,长史府,若见到皇后,立刻带回宫!反了天了,动不动就擅自出宫!” “除了右相府和长史府,那第三处,还请皇上示下!” 刘哲皱着眉,只觉得怒到了极致,愤然道,“京西的景阳王驿馆!” 御前统领领了命雄赳赳离去后,刘哲也拂袖而去。 两日前有京畿的官吏上奏,说景阳王刘斐在驿馆里装疯卖傻寻死觅活,不论男女逮谁亲谁,骇地驿馆里的下人纷纷如鸟兽散,而那官吏无计可施,只差哭天抢地横着脖子帮刘斐寻小倌儿了。 刘哲心知,刘斐闹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向世人宣告他这个皇上是如何‘善’待兄长的,而那条鱼说不定心一软就前去探望了,如此也就正中刘斐下怀,那风流厮说不定为了能让那条鱼前去探望早就开始密谋了呢! 此时此刻,那条鱼会在景阳王驿馆么,他紧握着拳头砸在案几上。 …… 当沈鱼在刘斐面前掀开斗笠上的轻纱时,刘斐正歪在席上,嘴里一口酒没咽下去尽数喷在了衣襟上。他顾不上嘴角的酒渍,忙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惶然大惊道:“你,怎么来了?” 见沈鱼用手扇了扇浓重的酒气,刘斐胡子拉碴的,咧嘴一笑,“近日里都是天天饮酒,没熏到你吧!” 沈鱼理了理衣袖,半笑道,“听说你最近闹得挺不像样子的?” “他就这么将我拘着,不像样子的是他!” 天气有些热,沈鱼额上微微冒了汗,刘斐私下张望了一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来,殷勤的给她扇着风。 沈鱼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回上阳郡去……” 刘斐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带着期许,结结巴巴问道,“你担心我?” 沈鱼懒懒起身,看着窗外如练的月白,许久后,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恨死了我母妃,怎会好心让我回去?再说了,她让我回去,老二就能松口?笑话!” 沈鱼苦笑了下,从袖中摸出那枚小印,举在刘斐面前,“你瞧清楚了!” 刘斐一见那小印上的篆刻,面上神色千山万水的,像似是懵了。 沈鱼长叹了一口气,终是敛容道,“持着小印,快些走吧!省得在京城里闹得人尽皆知,丢人的很。” “这印不会是你偷来的吧?”刘斐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了,他恨得只想咬舌。 “我说刘斐,你还真是欠抽!” 沈鱼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刘斐依稀是见过的,他上前夺下小印,火烧火燎的拉住她的手,干脆道,“不如你和我一块走吧!” 沈鱼心知他想岔了,身上一阵鸡皮疙瘩,猛地缩回了手,“我说你嘴里怎么就说不出句正经的话来呢?” 刘斐眼中闪过一道失望的光泽,岂料下一刻他却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般,又像是耗尽了周身力气,挣扎道,“小鱼,我对不起你!妙凝是我收买的,天花粉也是我让她放的!你失了那个孩子,罪魁祸首是我!” 沈鱼有些迷茫,妙凝?天花粉?那个孩子?随即,前尘往事如流水淌过她脑海,那是一个被封尘了很久的记忆了,可听刘斐那么说了,一切都突然涌了出来,清晰如刀。 她眼中带悲,悲中夹着愤恨,“竟然是你!!!!” 刘斐脸色难堪起来,“小鱼,你听我说……” “啪!”沈鱼扬手掴上刘斐脸颊,声音萧瑟惘然,“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 第一百零八章 一波未平(二) 刘斐的眼眸像是即将炸裂开来的的冰面,见沈鱼失魂,他眸中也生出绝望之色,“小鱼……我不是人,当初是我嫉妒,我嫉妒刘哲他能得到你的心……害了那个孩子,我有罪,小鱼……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见沈鱼无动于衷,刘斐面如死灰,那冰面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迟了!” “滚!”沈鱼恨道,“滚回上阳郡,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刘斐脸颊上的肉抽搐着,他左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印,抬起的右手想去摸一摸沈鱼的头,他想,哪怕就一下也好,他心里也能觉得好受些。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可沈鱼的眼神生生止住了他,他缩回了手,略微停顿了片刻后,转身便往后院而去。 刚迈过门槛,就见黑暗中一个身影举着小弓弩对着他,刘斐明白过来了,是沈鱼的影卫。 “逍遥哥哥,不要难为他,让他走!”沈鱼漠然道。 黑暗中,刘斐的眸色闪了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后,终于撩起袍摆掉头而去。 许逍遥走到沈鱼身边,低声问她,“为什么要放他走?” “不知为何,我狠不下心来!如今我怀有身孕,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那个孩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逍遥哥哥,你说,他是不是舍不得我,又回来找我了?” 许逍遥劝慰道:“小鱼,别多想了,我护你回宫吧!这么晚了,若是皇上知道你私自出宫,一定会动怒的!” 动怒?沈鱼自嘲的笑笑,他在昭阳殿里有美相伴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会发现她私自出宫的事?看着沉沉的夜色,第一次,她有了不想回宫的念头。 许逍遥拉着她缓缓出了驿馆,刚要上马车,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那手持着熊熊火把的两排侍卫眨眼间就在驿馆门口摆了开来。 “皇后娘娘,臣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接您回宫!”那人跃下马,恭敬道,眼风却往另一个方向飘去。 “那便回吧!” 说完,沈鱼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一队人就掉头往皇宫方向行进。 回到凤寰宫的时候,沈鱼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酸软无力,只想着即便刘哲的震怒冲破了云层,她也要先歇息一番,或许,睡过去了就能什么都不想了。 可事与愿违,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她知道,刘哲候着她多时了。 将将绕过帷幔,刘哲就开口了:“皇后想见刘斐,命人宣他进宫便是,何必辛苦深夜前往景阳王驿馆呢?”见沈鱼皱着眉低下头去,他又讥讽道,“他盼你盼了这么久,见了你,可有欣喜若狂?” 沈鱼听的恍惚,摇晃着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下,“臣妾持太皇太后的小印,遣了他回上阳郡去了!” “你!”刘哲愕然了,片刻后就再不能克制愤怒,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接着他无奈的连连点头,连拖带拽拉住沈鱼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同心殿,“你们之间倒是亲厚,当朕不存在,是么?皇后仁孝,那便去长乐宫侍奉太皇太后吧!这凤寰宫,便不用住了!” 梅公公一看慌了神,忙上前求情道,“皇上息怒,何不让皇后娘娘言明缘由?” 刘哲不由分说就勾起了沈鱼的下颌,目光炯炯,沈鱼从他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 “告诉朕,太皇太后为何要放走景阳王?” “皇上是先帝的血脉,景阳王也是。太皇太后不忍你们手足相残,故而欲保他性命!” 刘哲冷笑,叱道:“荒谬!”紧接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朕觉得,不忍心的人应该是皇后吧!朕从不曾想到,朕一直信赖的皇后能做出背叛朕的事情来?他刘斐三番两次欲除了朕,他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他,真是好极了,朕的好皇后,你果然让朕刮目相看呐!” 沈鱼心绪凌乱,只闭目道:“如皇上所言,是臣妾忤逆了圣意,臣妾愿受责罚!” 刘哲生硬的松开了手,对梅公公道,“传朕旨意,皇后恃宠而骄,贬为昭仪,责其在凤寰宫思过!” 沈鱼恍恍惚惚的跪在刘哲面前,“臣妾谢皇上,隆恩!” “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来找朕!” 沉滞的空气中还回荡着他的话,可当沈鱼抬起头来,刘哲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了。沈鱼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木然的走进寝殿,挨个灭了殿中的烛火,待到一片漆黑时,她才察觉面上早已尽是水气。 在凤寰宫思过,就是禁足,又一次禁足,只是这一次怕是遥遥无期了。 夜,也越来越漫长了! 整整一夜,她没有回到榻上去,而是歪坐在踏脚上,靠着床沿,任思维在游荡。她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和刘哲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天亮的时候,芸豆入了殿,见她那副模样,尖叫了声,“皇后娘娘!” 她脸色苍白的笑着,“该改口了!” 芸豆扶她起身的时候,她已无法站立,口中低沉道,“去宣太医!” 前来诊断的是太医院的主事郭誉,诊脉后说因受了寒邪,直犯经络,致使经脉痹阻不通气血不畅,若不及早扎针,恐经脉失养之下挛急抽搐,殃及胎儿。 沈鱼的神思有一瞬的惊诧,很快就被坚韧所取代,“如此,那便请郭主事尽早安排吧!” 郭誉开了方子交予芸豆,而后收了药箱说是要先回太医院准备,待服药后的第三日开始扎针。 沈鱼遂让他下去了。 芸豆要去禀报刘哲,却被沈鱼阻止了,“这次的事情他一定是恨极了我,他刚刚降了我的份位,我这厢身子就出了问题,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说我借此邀宠。更何况,在这凤寰宫里思过也好,免去了那些乱心的事情,想着若能安安静静的生下孩子,也就称心如意了!” “哀家是不会让人伤及你和你腹中孩儿的!” 一句饱含着劲道的话传入殿中,沈鱼循声望去,只见舒青荇带着碧落跨门而入,她诧异道,“太皇太后?” 舒青荇挥了挥手,芸豆一干人等就都退了下去,只留得碧落立在她身旁。 “长歌,我的孩子,是姨母害了你!”舒青荇忍泪将沈鱼紧搂在怀中,心疼道,“姨母是万般无奈才这么做的,先皇子嗣本就不多,且睿儿已经那样了,姨母若不能保全景阳王,死后定无颜去见先皇。皇上性子执拗,和景阳王的积怨又深,指不定哪天就再次争战起来……” “姨母,明面上看皇上降我的份位是因为此事,可谁又能知道,昭阳殿里夜夜笙歌,他对我的情已经冷了下来!” 舒青荇脸色泛起寒霜,“长歌,事情恐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皇上自幼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了解他,他性子虽深冷了些,但不至于是非不分。至于荀茉那丫头怎么会突然得了他的欢心,哀家也感觉蹊跷,还有那个樱美人,未曾侍寝就得了份位,得了份位后依旧未承恩宠,哀家看着,皇上和她倒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 第一百零九章 一波未平(三) 昭宁十六年,深秋。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的阴雨终于在这一天中途歇场了。天空依旧满是乌云,像一幅被打湿了的水墨画,似乎下一秒就要烂裂开了。 而秋风骤起,带着淡淡的桂花残香,又无端地为陵城添了几分苍凉。 城郊的大路上,一位身背竹篓的清瘦女娃仰头看天,自言自语道:“爹说今年年陈不好,果然是的!这雨啊,仿佛又要下了……”末了还老气横秋的深深叹了口气。 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麻布的衣衫,都已经深秋了,脚上却还是草鞋。扭头看了看身后竹篓,又把竹篓往肩上掂了掂,像似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嘴边浮现一抹笑容,明亮的出奇。 甩掉鞋上泥巴,她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姑娘,问一声,此去前方可是陵城?” 她转身一看,是一辆大大的马车,车帘子在风的吹动下半飘着,车内铺着兽皮毯子,座上还歪歪斜斜靠着位锦衣少年。她微微弓着身子凑近了些,哎呦,看他那面色像是病的不轻耶! 车夫跳下来,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问你话呢!” “哦,”她咧嘴笑了笑,“前方正是陵城!” “嘻,小丫头,我家小公子长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面色差了点。”她收回了几乎掉落在地的眼珠子,若无其事拍了拍手,“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惯,风吹吹就能倒下,可怜啊!” “小梁子,怎么还不走?”车内的少年轻微微问了一句。 那叫小梁子的车夫一边掩着车帘,一边道:“公子莫急,前面就是陵城了!” 车内的少年便没再说话。 女娃见那马车缓缓前行,忙从竹篓里抽出一把植物从车窗塞了进去。 “回去熬水喝,能祛风寒!”她扯着嗓子喊道。 岂料,眨眼间,那把植物便被又被塞了出来,少年的声音随之传来,“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女娃跳脚:“好心当做驴肝肺,有没有良心啊!” 正说着,葡萄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而来,女娃狠狠抹了把脸,又叫道:“狗咬吕洞宾,让你马车坏在路上,天黑也到不了陵城……” 说时迟那时快,“咔嚓!”一声响…… 女娃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再次望了望天,惊愕道:“不会这么巧吧!” 不是打雷,也不是闪电。 而是那马车车轴断了,生生断了。 车轴已断,左右两个轱辘也随之倾斜,七零八落的,连带着车舆也翻落在地…… “咚!”又一声重重的响声,好似是那位少年撞在了车壁上。 “公子!公子!”小梁子似乎是吓破了胆般尖叫着。 天呐!女娃合掌对天拜了拜,随后做贼心虚又不失机警地看了看,那架势像是想抄小路而逃。 那厢小梁子已经将少年从车里拖了出来,那少年顾不上站稳,只颤抖着手指着不远处正欲落荒而逃的女娃,咬牙切齿恨道:“别管我,去把那丫头给我追回来!” “喏!” 喏完了,小梁子怯怯看向少年,怯怯道:“殿下,她已经跑了!” “笨蛋,你认识路么?”少年顿了顿,又闷声道,“勿要再叫殿下了!” “喏!”小梁子上前扶住少年,“还是暂且去车中避避雨吧!” 少年倔强的立在雨中,任由雨点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不用了,让我在雨中站一会!”停了一歇歇,他又变脸道:“小梁子,你前去陵城王府,通知他们前来迎接安陵王!” …… “爹,我回来了!” 女娃吆喝着,在大雨中狂冲进一户农舍。 那农舍虽简陋,却不失干净清爽,就连锄犁耙等农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篱笆院角是一小间低矮的鸡棚,里面零散卧着几只被漏雨打湿羽毛的鸡。 “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屋里走出个同样清瘦的男子,皱着眉头埋怨道,随后拉过女娃卸下她肩上的竹篓,又用袖子胡乱地擦着她的头发。 “爹,咯咯下蛋了么?” 男子散了她的发辫,忍不住发笑着问道,“你急急回来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个?” 女娃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鱼,爹有个事要和你商量。”男子理了理女娃依旧半湿的散发,轻道,“以后不要再去集市上卖鱼了!” “爹,”女娃拖长了声音不满道,“许家哥哥说不久后会寻些事情给我做,等事儿一定下来,小鱼儿我,”她拍拍胸膛,豪气干云道,“再也不卖鱼了!” “小鱼,”男子平静道,“你可知道爹爹为何给你取名沈鱼?” “哎呀,爹,自我记事时起你就一直问这个问题。爹爹姓沈,我是个卖鱼娃,所以叫沈鱼呀!” 男子气笑着伸手去拎她的耳朵,她忙求饶道,“好么好么,‘沈’同‘沉’,沈鱼就是沉鱼,是爹爹希望小鱼儿能长成个漂亮美人……” “爹爹从未有过家,因着就希望小鱼儿以后能寻个好夫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沈鱼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问道:“爹,你说许家哥哥会是好夫婿么?” “额,”男子愣了愣,不答反问,“爹爹认为姑娘家谈及这种事,是不是该脸红一下?” 沈鱼使劲揉了揉脸蛋,然后涎着被搓得微微泛红的脸,催促道:“爹,你快说呀!” “哎!”男子叹了口气,“许家那小黑皮配不上我家小鱼!” 沈鱼笑得前俯后仰,捂着肚子道,“爹,哎呦,不行了,我笑抽筋了……”继而嬉笑着凑上去道:“爹,你嫌许家哥哥面皮黑,许家大伯还嫌我脸上有雀斑呢!爹,我没能生得一张能让鱼沉下去的容颜,你可失望?” “许家老头果真这么说了?那爹爹琢磨着得多向他索要些聘礼才是!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赶紧过来喝点热茶驱驱寒!” 一听到‘驱寒’二字,沈鱼立马收了笑,一屁股拍在长凳上,忿忿不平道:“爹,今儿我遇见了见怪事!” “什么怪事?”男子看了她一眼,略微好奇的问道。 于是沈鱼絮絮叨叨说着那拒绝了她草药的少年如何如何不识好歹,天上神仙的眼睛如何如何亮堂云云。 “小鱼,天要变了!” 沈鱼抽了抽嘴角,哎呀,爹爹语气中莫名而起的担忧和怅然,好生骇人啊! 她岔开话题,问道:“爹,今日大雨,你可是还要去见那老先生?” “爹最近觉得好多了,今儿再去瞧一次,若是大好了,以后便不用再去了!” 沈鱼乐呵道:“那我去做饭!爹好早去早回!” 男子点点头让她去了,待沈鱼离去后,他才喃喃自语道:“小鱼儿,你随着我这没用的爹,真是委屈了!” 谁知沈鱼扒拉着门,探出个脑壳,挑眉道:“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的!” 男子又失笑。 用了简单的午饭后,沈家爹爹披上蓑衣出了门。 他一出门,沈鱼就忙不迭地从床底掏出那半篮子鸡蛋往隔壁许大伯家跑。跑到院中她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从篮子中数了十来颗蛋放在桌上,嘴里咕囊着:“这一半呢留给爹补补,剩下的呢,就用来孵小鸡!” 又仔细审视了几遍后,这才兴冲冲地出去了。 不多会,隔壁小院中传来她的声音,“许大伯,一篮子鸡蛋,换四条鱼来!” “不行不行,四条鱼太多了!两条,两条!” “这蛋还热乎着呢,刚下的,换三条,怎么样?” “两条!” 沈鱼不乐意了:“哼,许大伯!” “好好好,三条就三条,好好给你爹熬鱼汤喝……”顿了顿,被称作许大伯的人急急唤道,“鱼丫头,回来,大伯不要你的鸡蛋,快拎回去……” 沈鱼笑声不断:“留给许哥哥吃吧,吃了就不是小黑皮喽!” ------------ 第一百一十章 淡出 自春晖殿出来,穿过了清音回廊,沈鱼看见了荀茉和里亚美迎面走来. 只听里亚美问道,“听说皇上不日便会去岱山避暑,想必荀昭仪是少不了要陪伴在皇上身边的。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荀茉轻笑不语。 里亚美慢悠悠道,“若是此次避暑昭仪能得一个皇子,就再好不过了!” “美人千万别这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了,”荀茉遥遥一指沈鱼的肚子,略带轻蔑道,“沈昭仪腹中的,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呢!” 在众宫人的注视之下,荀茉公然说出这种羡慕嫉妒恨的话来,立刻让气氛有些紧张起来。碧落上前给荀茉行了个礼,笑道,“荀昭仪说的对,沈昭仪腹中的,是皇上的长子,且还会是嫡长子!” 荀茉轻摇着团扇,“碧落姑姑,长子就是长子,何来的‘嫡’字呢?本宫不太明白了!” 碧落谦逊的笑道,“沈昭仪虽是被降了份位的,但一旦诞下皇子,为皇上开枝散叶了,便是晋国的喜事。想必太皇太后会让皇上恢复她的后位,这就是奴婢所说的‘嫡’字!” 荀茉冷哼了声,“那荀茉就在此事先恭喜沈昭仪了!不过,这生男生女,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呢!”接着她转过头看沈鱼,精致的脸庞光洁如玉,似笑非笑道,“沈昭仪,你说你就一定能诞下个皇子吗?” 沈鱼觉得荀茉今日的挑衅太过明显,又想着在安陵王府里没名没分的时候也从未任由荀茉骑到自己头上拉屎,现下又怎么可能败给她。 霎时,她的自尊心和斗志仿佛又回来了,对着日头看了两眼,而后揉了揉眼,道,“哦,听荀昭仪这口气,倒是希望我生出个公主来,不是么?那你说,皇上是更喜欢皇子呢,还是公主?” 荀茉顿时哑口,这话若是传到刘哲耳中,她难免会落下个心胸狭隘的印象。这沈鱼倒是厉害,一下子就挑中了她话中的漏处。 沈鱼抖了抖已经半干的衣袖,“当初在安陵王府,寒儿是因为何事而被割了舌头遣回荀氏的,荀昭仪莫不是忘了?”随即扭头看了里亚美一眼,“樱美人初来乍到,想必并不知情,不如请荀昭仪慢慢说来,如何?” 荀茉脸色煞白,却偏得无言相对,只恨恨的瞪了沈鱼一眼,“沈昭仪说话越来越见功夫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在沈鱼面前吃了瘪就去找刘哲诉苦,她在隐忍着,目光扫过沈鱼的小腹,神色复杂纠结。 里亚美虽然不知道寒儿是谁,但光从沈鱼口中听到的割舌一事便猜料出了之前发生在二人之间的定非小事,她考究的看着沈鱼,不由得生出几丝重视来,皇家无不重视子嗣,而荀茉却傻到拿生男生女来说事,真是个银样蜡枪头,好看不中用,尽会lang费功夫在表面的言语字眼上,丝毫不及沈鱼说话犀利,难怪生生被压了一头。 想到她微微抬头,打着圆场道,“沈昭仪有身孕在身,这衣衫湿了便容易着凉,还是早些回宫换了吧!里亚美这就告退了。”说完她谦卑的给沈鱼行了个礼,轻扯着荀茉的衣袖离去了。她份位在沈鱼之下理应行礼,而荀茉和沈鱼现下是平起平坐,如此倒也落不下话柄。 …… 春晖殿的事过后,沈鱼便守着刘哲的禁令整日避在凤寰宫里不出,除了太皇太后和卫公主偶尔会前去小坐一番,郭誉每隔两日便会前去为她扎针之外,再也没有人踏足。 她不知道刘哲在忙些什么。 偶尔她也会无意识的想去问小梁子,但往往话到嘴边,就下意识的被吞回了肚中。 于是渐渐地她学会和碧落芸豆一起养花喂鱼打发时光,学着给腹中的孩子做小衣服,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刘哲,日子过得倒也迅捷,如流水般哗哗趟过。 七月末的时候刘哲携荀茉去了岱山避暑,直到中秋前才回宫,宫人们争相传道说岱山上多了一片浩瀚的茉莉花田。 中秋的时候,刘哲大宴群臣,宴上荀昭仪盛装雍容,仪态宛如一国之母,而樱美人一派清幽,美丽如画。席上唯独不见沈昭仪。 九月暑气褪去,卫公主的婚礼已经被操办的如火如荼,而刘哲对刘施这个皇妹极其的疼爱和重视,不仅早已下旨赐了块地给陈默林好让他的长史府得以扩建,还封他为宁国候。一时间陈默林风头无限。 十月初一,宁国候尚卫公主,京城欢庆。陈默林前往章华门迎亲的时候,碧落手持锦盒出现在宫门旁,说是受沈昭仪之托送上贺礼,贺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花好月圆。宫中的送亲宴和宁国候的婚宴上,朝臣命妇们依旧没有发现沈昭仪的身影。 是夜,沈鱼坐在雨菱花藤旁,凝眸看初秋的风中片片花瓣零落,花无百日红,时光如梭,炫目的繁华也转眼就消逝了。十月的初凉透过单薄的纱袍侵入肌肤,她觉得冰凉沉寂,入骨的哀伤。身子已然笨重起来,行动已经不便,她张口唤了碧落要加衣,忽的身上一暖,一件厚袍就盖在了身上。 她以为是碧落,也不回头,只轻轻道,“平日里也不觉得这同心殿有多清寂,可今儿卫公主大婚,我却是从未有过的迷离,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又慌乱……” 身旁的人没有接口,似乎在静静的等着,等着去听她倾诉。 沈鱼恍然不觉,继续道,“就这么淡出他的视线,也未尝不好,至少不会有越来越多的难以面对的尴尬和羞辱……” 几片残黄的花瓣被风吹得打贴在她的脸颊上,身旁那人伸手拈下花瓣,轻触肌肤的感受让她猛回过头去,一阵奇怪的感觉自脚底而生,被人偷窥了心事后难免羞恼,她嗔道:“逍遥哥哥,你怎么不吭声,吓我一跳!” “小鱼,你这些话,让我心疼!”许逍遥将她袍领紧了紧,声音温柔又带着深深地期许,瞬间就让沈鱼在夜色中烫起了脸,只是,许逍遥看不见。 自从和刘哲有了牵扯之后,几年来沈鱼一直回避着许逍遥的深情,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就不如断了希望,让他离开。可许逍遥却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一日既往的藏在暗处,不曾离去,这就让沈鱼的心无法不柔软。 她心叹,还好,她还有逍遥哥哥,她的小黑皮。 “逍遥哥哥,我听说,京兆尹的庶出小女是个温和的美人,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求太皇太后赐婚。” 许逍遥脸色和润,语气却一派悲悯,“你可曾听说哪个影卫是有家室的?再说,我本出生低下,纵使人家姑娘是庶出,也是高攀不上的。”少顷后,他自嘲道,“我没有别的聘礼,若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将这条手臂也给断了,权当聘礼吧!” 沈鱼明白他的意思,被骇的赶紧噤了口,手也不由自主的按上了许逍遥的。许逍遥心上像是有暖流淌过,也反手握住她的。于是乎秋夜里,隐有蟋蟀躲在石缝里枯唱,唱着笑着叙旧却依然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逍遥哥哥,还记得有一年,也是十月里,村西的小芳华开玩笑说要给你做媳妇,你吓得半月不敢在村里晃悠……” “还不都怨你,女娃娃家拉帮结派,乱点鸳鸯谱,害人不浅。” “其实我知道,小芳华心里真的中意你……” “可我心里中意的不是她!”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同床异梦 十月初八那天,卫公主和陈墨林依例回宫请安。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二人的婚事虽折腾了好几年,可一朝完婚了,表面看上去还算是和谐,还算过得去。 见过了太皇太后,又去了紫华殿拜见傅老太妃,待到刘哲退了朝,二人又去岐阳宫拜见。刘哲见他们并肩站立宛如天上仙子仙倌,龙颜大悦,于是又赏了不少珍宝。 刘施玩笑道,“皇兄赐了这么多赏赐,施儿估摸着几个月之后,小鱼诞下孩儿,公主府和长史府要双倍的贡出来,皇兄可是赚了呢!” 刘哲伸手去敲刘施的额头,却被她躲过,“皇兄,小鱼身子最近如何,郭誉的针灸是整个太医院里最佳的,调理了这么久,可有见效?” 刘哲没有答话。 陈墨林淡淡一笑,“皇上想必许久不去凤寰宫了吧!” “朕最近不便前往,”刘哲脸上有浅浅笑容,很快就换了话题,“宁国候倒是说说,大婚之后卫公主可有仗势欺人?” 陈墨林醇厚一笑,“公主甚好!” 刘施笑的很得体,嘴里假意嗔怪:“皇兄好不偏心!” “施儿,人都说公主不愁嫁,可皇兄直到今日才松了一口气,你一日不嫁,皇兄一日不安呐!” 本是说笑的话,可偏得刘施就不高兴了,她看着刘哲,沉沉叹息道,“皇兄这么说,可是在很早之前就盼望着施儿能早日离宫呢?”说完她便侧过脸去,看着殿外,不让对方看见她的神情。 刘哲悄然上前两步,拍了拍陈墨林的肩膀,“请了安便早些回去吧!卫公主刁蛮,多忍让些就好!” “是,遵旨!” 陈墨林这厢还在行礼,那厢刘施已然迈出了殿门。十月的天气,她却闷热异常,觉得几乎就要窒息了。 疾步追上她,陈墨林拉住她的手,“公主,你怎么了?” 刘施被陈墨林灼灼的目光注视着,心里有些局促和慌乱,回了一句:“没什么!” “陈墨林仰慕公主,但也心知公主中意的并非是我,”他话锋一转,“不管如何,陈墨林会等着公主,等着哪一天公主能接受我……”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陈墨林敛定心神,声音微微发颤,“皇上赐婚,公主并未拒绝,可大婚之夜至今日,整整七日了,公主总有理由不让我近身,却是为何?” 刘施茫然,被陈墨林追问的很是失态,蓦地,手上一紧,她的手被陈墨林握住。 “放开!”她有些恼怒,有些羞囧。 陈墨林悠然含笑道,“公主,莫不是有非分的心思?” “你,放肆!竟敢妄言!” 陈墨林依旧一片和煦,“公主为何如此大动肝火?难道,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即便刘施身份再尊贵,可陈墨林终究是她的驸马,圆房这种夫妻间最正常不过的事儿,她再不愿意,也是亏了理在先。 有理行遍天下,失理寸步难行。 刘施静静抬眸看他,似乎是想把陈墨林看透,“驸马又是为何要一等三年,非迎娶本公主不可呢?” “我以为公主永远都不会问这个问题呢?” 刘施目光里有灼人的光亮,“说吧,你想要什么?倘若不过分,本公主便会允了你!” 随即,四目相对。 片刻,陈墨林笑了,“公主多想了,陈墨林虽是小小的丞相长史,但陈家虽没落,却远非一般平头百姓。作为曾经显赫一时的陈家的长子,定要娶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刘施蹙眉,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神情暴露无遗,“皇兄已经很重视你了,你无须依靠我,我有的不过是一个公主的身份罢了……” “无妨!”陈墨林深深看她,“在宁国候府里,公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倘若回宫,还请公主多做顾及!” 他这么一说,刘施已然明白,她和他不过是挂名夫妻而已。 她虽然不爱陈墨林,但得知对方娶她也并非是单纯的爱慕,心里竟也酸涩,只觉得公主的骄傲在陈墨林面前已经无法支撑起来了。 她忍不住问道:“你已经二十八了,在颍川郡和岭南那么多年,心里就不曾有人么?” “有!陈墨林曾爱慕一个人,可惜的是,她红颜薄命早已去世,我曾以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人能再与她的风姿比肩,直到,我遇见了公主……” “罢了!驸马的这些情事就不必说了!”刘施懒懒的挥了挥手手,“本公主希望和驸马各自相安无事,便好!”接着,不等陈墨林接口,“本公主要去凤寰宫,驸马请自便吧!” 说完,手中一只刚打了花骨朵的秋檀花就‘咔啪’被折断了。 陈墨林的目光久久流连在刘施脸上,直到刘施悄然远去,他才敛容折回,欲及早回府。 殊不知,秋檀花花丛后施施然冒出个清丽的身影来,他定睛一看,却是樱美人。 后退了两步,与里亚美隔开了些距离,他微微行礼道,“见过樱美人!” 里亚美仰头轻笑,“宁国候真是长情……” “想必樱美人全都听见了吧!” “真是对不住宁国候,里亚美本无意偷听,只不过这秋檀花隔不住声音,方才我听见侯爷说什么……” “住嘴!”陈墨林不由猛喝道。 “侯爷不要惊慌,这事情本不算什么,里亚美就是嘴快说了出去,皇上也不见得会迁怒与你,只是,侯爷和卫公主的名声就不大好听了……” 陈墨林面上微微镇定下来,心却依旧乱跳,问她,“樱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英俊多情,深得里亚美的欢喜,里亚美孤身一人身处深宫,愿以侯爷为密友,如何?” 陈墨林低头想着她的话,一时有些恍惚,怔怔地,“便只是如此?” “不然,侯爷以为还会有什么呢?”紧接着里亚美靠近了他,又道,“后日夜半,瀛和驿馆,侯爷你,会来吧?” 里亚美笃定的语气,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还有那美如娇花凝露的脸庞,无不让陈墨林觉得一切都很明显了,他明白的很透彻,眼前这个女子在暗诱自己,也是在威胁自己。 心中泛起了多个疑问,却又被强行压了下去,陈墨林权衡了一番,最后做了妥协,“但凭美人吩咐!” “好!”里亚美应了一声。既然是达成了一致,陈墨林转身就想离开,但‘哐当’一声脆响,他不禁回头,细看之下,是自里亚美腰带上掉落在地的花型玉佩。 “樱美人且留步!”陈墨林低声唤道,“您的玉佩掉了!” 里亚美面露诧异之色,“这不是侯爷的玉佩吗?应当好生收好才是!” 脑中细细思量了下,陈墨林却也精明,他将玉佩握在手中,想着这玉佩也许是进入瀛和驿馆的令牌,于是绵里藏针道,“美人行事真真是谨慎的很……”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局中局(一) 自七月夏日到十月仲秋,在郭誉的施针下沈鱼的经脉失养之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这日,郭誉照例前往凤寰宫,给沈鱼行了礼之后,碧落将一个小小锦盒递给他,温颜道:“郭主事,几个月来您辛苦了,沈昭仪略备了薄礼,以表谢意!” 郭誉忙又跪下,“行医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昭仪娘娘的礼,臣下断然不能收。” 沈鱼笑道,“这盒中是一只老参,却并不是给你享用的。听闻你住在京郊的老母亲病了,这参却是送给她补身的。” 郭誉听她这么说,遂伏地言谢,久久不起。 “本宫这些日子觉得舒畅了不少,想来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郭誉抬头道,“昭仪的经脉失养之症确是已经根治,自十月起臣下扎的针却是为昭仪舒经导气的,怀有身孕者越临近生产月份,越容易引发经脉旧患,故而臣下主张连续施针直至临产前,才是稳妥之策。” 沈鱼将用了一半的安补汤药搁在桌上,点头道,“也好,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是!”郭誉谨慎的答道,刚要退下,却有好像记起什么事一样,用话家常的语气说道,“臣下昨日给昭阳殿的荀昭仪请脉,脉象虽无异,但面色却不佳,隐有体虚之兆,臣下询问了一番,却得知荀昭仪常有服用玉川莲……” “有何不妥么?”沈鱼问郭誉,眼风却瞟向碧落。 “回昭仪娘娘,玉川莲是补养珍品,对有孕的妇人来说是极其好的东西,但却不宜常人服用,没有身孕的人若是多服用了,必有害处!” “原来如此!”沈鱼恍然叹道。 碧落将郭誉送出了殿门后回到殿中,悄声在沈鱼耳边道,“听郭誉这么说,莫非是荀昭仪也有了身孕?” “我也是这么想的,荀氏经营香料生意多年,荀茉耳熏目染也必定会了解一些,如果玉川莲对常人不宜,她岂会服用?” “可为何郭誉说她脉象无异呢?” 沈鱼微笑道,“想必她是对外压住了消息,头几月里最为惊险,她这么做是防着有心之人吧!”见碧落看着她,她自嘲一笑,“荀昭仪防着的有心之人,莫不是指我吧?” “娘娘尽会瞎说,咱们这会子防人还来不及呢,怎会顾及到她?” 听碧落快言快语,沈鱼问道,“皇上最近都宿在绿熏殿么?” “奴婢得了娘娘的令,不曾打听这些!” 沈鱼‘哦’了一声,心知碧落是有意瞒她,也不点破,只暗自叹气,这男子一旦寡情起来,真是凉薄的很。 脑中想着,一不留神嘴上就说了出来,碧落听闻,劝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太皇太后常道在后宫之中,最容易消逝的就是恩宠,而最稳固的则是子嗣,娘娘现下最要紧的是平安诞下小皇子……” “刘陵!忆儿!”沈鱼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轻笑道,“娘亲的小乖乖,不要折腾娘了,早些出来吧!” 碧落摇着头,哑然失笑。 …… 岐阳宫。 用晚膳的时候,正在试菜的梅公公将一道黄橙橙的菜放到了刘哲面前,道,“皇上,这是御膳房新弄的菜式。” 刘哲看了一眼,皱眉道,“怎么一股子生姜的味道?” “樱美人今儿找到御膳房的总管,说昨夜皇上略微受了风寒,说今日要加些姜料,还说皇上若不爱,就看看菜式的形状,定会大悦!” 刘哲又往盘中看去,只见那生姜铺垫在盘底,看上去是连绵的青山,而‘山脚’下却是一只萝卜雕刻的桶。 梅公公凑上去道,“樱美人说皇上定能猜的出来!” 刘哲轻笑了声,“桶,统也!姜,江也!不就是个‘一统江山’么!她倒是会想……” “皇上,那今晚上……” “去绿熏殿!不去岂不是拂了樱美人的心意?” 梅公公欲言又止,被刘哲一瞪,忙利索道,“皇上,您很久不去凤寰宫了!” 刘哲搁下筷子,睨了他一眼,问道,“是沈昭仪托你来提醒朕的么?” “哎呦,皇上,沈昭仪那性子,天生少一根服软的骨头,自是不会来托老奴了。只是,老奴看着怪闹心的……” 刘哲面上阴晴不定,站起了身,吩咐道,“撤了吧!”顿了顿,又道,“去绿熏殿!” 一出了岐阳宫的殿门,刘哲心中猛地一抽,他忙抚住心口,带那心悸平缓过后,方对梅公公挥了挥手,直往绿熏殿而去。 秋风刮进殿中,里亚美光着后背慵懒的俯卧在寝殿的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软毯子,而她的后背上一只浑身雪白的肥猫来回走动,似乎很眷恋她肌肤的细滑和芳香,那肥猫调转身形的时候还伸舌添上她脖颈,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刘哲直觉得满室香艳的很。 里亚美见刘哲走了进来,也不起身,懒懒道,“皇上安坐片刻,臣妾一会就好!” “朕觉得这只猫已经将美人的秉性学了个十成,目无尊者,该逐出宫去!” 里亚美咯咯笑着,“身为皇上,却和一只猫计较,真是小气!”随即道,“这猫儿乖巧,在臣妾的后背上走来走去,力道轻微,是天然的按摩!一日里喂上两条鱼就好,可比宫女们的月份钱少多了,臣妾这可是在给皇上省钱呢!” 刘哲俯身拎起那只猫,丢在一旁,手慢悠悠抚上她后背,口中却半真半假道,“来人,将这猫带出去阉了!” 里亚美一翻身,笑着抱住刘哲翻滚在地,“皇上,瞧你!” 刘哲顺势压住她,暧昧着坏笑道,“朕今儿可是冲着你昨日说的新鲜花样来的,赶紧准备去吧,小妖精!” “皇上,抱我去偏殿!” “朕今日累了一天了,你竟然使唤还朕……” 里亚美靠在他耳边悄声道,“一会,皇上就不会累了……” 刘哲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往偏殿走去。 偏殿的隔房里,四盏高脚烛台上燃着红烛,屏风上绣着的樱花被映照的更加绚烂,里亚美吐气如兰,在一张离地只有一尺高的案几上躺了下来,魅惑道,“皇上,请到屏风外稍候片刻!” 刘哲轻笑着,依言踱到了屏风外。 只见四五个宫女手捧着木盘鱼贯而入,很快又都退了出来,领头那个蹲身禀道,“美人在里面恭候皇上!” 刘哲负手迈入屏风后,看着案几上的里亚美,陡然一震。 眼前的一道风景,哦,不仅仅是一道简单的风景,还是十足的诱惑。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局中局(二) 隔房里透露着的暖意中,里亚美白皙饱满的身体呈现在刘哲眼前。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 然而,她却不是赤*裸着的。 她的长发披散在地,浑身未着寸缕,胸前的丰满上各摆放着一小份精致的糕点,糕点下垫着香兰树的叶子,虽只有巴掌大小,却也足够盖住了两点朱砂。 而自shuangfeng到小腹,一连串摆着三份被削成片的鱼肉,薄如蝉翼。 最夺人眼球的是小草丛处也盖着一小片香兰树的叶子,叶子上是一小碟酱汁。 “这就是美人承诺给朕的惊喜?” 里亚美笑道,“皇上不满意吗?” “食色,性也!”刘哲在软垫上坐好,举着筷子道,“这津梁人能将‘食’和‘色’结合的如此巧妙,倒也是绝妙的享受。美人不妨猜测一下,此时此刻,让朕动心的,是这美食的滋味,还是这承载着美食的身体?” 想着第一次在岐阳宫里面见刘哲时褪衣求欢被拒的情景,里亚美暗暗咬住嘴唇,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有着足够强的定力,并非昏庸之主。每每他来绿熏殿,都会让她觉得是两个人之间的角逐,而不是帝王对后宫美人的恩宠。亦如现在这个关于美食和身体的问题,也让她微微犯愁。 想了想,里亚美声如暖阳,轻飘飘道,“皇上自然是更爱美食了!” “美人就如此妄自菲薄么?”说完,刘哲夹了一块鱼肉,卷了卷,轻轻蘸了少许酱汁后放进口中。 因着那盛放酱汁的小碟是搁放在**上方的,刘哲举筷每蘸一下,里亚美便轻微的发起颤来。她心里暗恨刘哲沉得住气,也为自己的难耐觉得挫败。 她觉得挫败,是因为刘哲是一个很难应付的男人,兼对手。 即便在床榻上的攻城略地,也带着谋略。 她想不透彻,津梁男子几乎没有不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为什么他是个例外? “美人在想什么?” 刘哲一声问话将她拉出了思绪,里亚美眼角溢出泪珠,用了柔情攻势,“里亚美在想,皇上既不是真正喜欢我,何不顺手将我赐给他人,还有人情可得?” “美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朕自然是喜欢你的,你柔媚不失奔放……”话音未落,就有宫人跪在殿外,仓惶着禀道,“启禀皇上,昭阳殿的荀昭仪出了事!” 里亚美浑身一僵。 刘哲手一顿,扭头问道,“细细说来!” 那宫人似乎被冰雹砸过一样,抖着舌头直道荀昭仪性情大变,似乎是魔怔了,只嚷着要服用玉川莲。 刘哲倏地站起了身,扯下屏风后的衣袍抖开盖在里亚美身上,摸了摸她的脸,“朕对你不住……”言罢,快步出了绿熏殿。 里亚美披上了外袍,原本放在身上的糕点鱼片纷纷跌落在地,她恨恨的踩上糕点,碾的粉碎,冷声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随即她从屏风的底座里抽出一枚小小的倭刀,随手甩飞了出去…… 那飞刀‘哒’的钉在了门框上,吓得那白猫‘嗷呜’一声,跳着远远走开了。 那厢刘哲刚走到昭阳殿,就看见荀茉疯一样从殿中奔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婢女,她看见刘哲,像是见到了救星,紧紧搂着,“皇上,臣妾想服用玉川莲,臣妾受不住了,皇上,你下旨,让他们都走开,臣妾好想服用玉川莲……” 荀茉发髻松散珠钗松动的样子和平素里大相径庭,刘哲不仅泛起疑惑来,“来人!宣郭誉!另,将昭仪服用的玉川莲送到太医院,彻查……” “皇上,不要收了茉儿的玉川莲,求你了!” 刘哲一只手握着荀茉的两只手腕,那手腕纤细如竹,似乎他稍微用力便能折断它。他猛一用力,将荀茉推向宫人,“看住荀昭仪,若有闪失,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于是宫人们一片惶恐,七手八脚的驾着荀茉进殿休憩。 郭誉半夜里被侍卫从被窝里提了起来,鞋袜也来不及套就上了马,赶到昭阳殿的时候一看刘哲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他踉跄着手脚并用上前去给荀茉诊脉。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将拔出的通体变黑的银针放在木盘中呈在了刘哲面前,伏地磕头,面如死灰道,“荀昭仪中了毒,是臣下失职,臣罪该万死!” 刘哲只觉惊悚,不禁握紧拳头问道,“是何毒?” “回皇上,是赤霞粉!” “那荀昭仪如何会中毒?” 郭誉听着刘哲的话中寒意森森,已然吓破了胆,心想着这赤霞毒隐在荀茉体内已经有段日子了,毒性恐已经蔓延至周身,皇上龙颜大怒,迟早会赐死了自己,心一横,开口道,“这赤霞粉,粉如其名,艳如天边之霞,味香如花,若是溶在水中定会将水染成红色,极其被人发觉。臣下猜料,定是有人将赤霞粉撒入了荀昭仪平时服用的玉川莲中,由玉川莲煎炖出的汁液本身就极其香郁,且还是红褐色的,如此就掩盖了赤霞粉的味和色……” “推诿搪塞之词!” 刘哲大怒着在郭誉面前站定,“太医院里一直是你在给荀昭仪诊脉,你就从未发觉?” 郭誉的额头已经渗出血来,“皇上明见,荀昭仪已有身孕,故而一直在服用玉川莲,臣本发觉荀昭仪面色不佳,也曾婉言提醒过……” “那赤霞粉……” 郭誉后背上冷汗直冒,“赤霞粉的毒性奇特,炼制之时需要加入丽粟的果实,而这丽粟花性刁怪,寻常人都不知晓,我大晋国只有一处盛产……” 刘哲冷声问道,“你且说来,是何地?” “回皇上,是上虞!” 刘哲猛的一拍案几,“大胆郭誉,满口胡言!” “皇上饶命啊,臣所说句句属实!” “带下去,严加看守!”刘哲抚着额角,异常疲惫的挥手道。 上虞,竟然是上虞! 当日他携荀茉前往岱山避暑,途经上虞时遇到一群身穿蓝花土布衫的采花女,臂上都挽着花篮,篮中一簇簇花朵洁白,却是从未见过的。荀茉潜了人去询问后方知,那是丽粟花,侍女想要上一簇,采花女们却说那花儿只能远看,不能多嗅,纵使她们是采花之人,每人每月也只是采摘一次。 此时此刻刘哲心知郭誉所言非假,他看着荀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沈鱼和当初失去的那个孩子,先是天花粉,这次是赤霞粉,这宫中果真是有人容不下他刘哲的孩子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 “搜宫!”他定定抬头,眼眸如血,脸上一片凶狠的沉寂。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局中局(三) 搜宫的结果就是御前侍卫们在凤寰宫找到了玉川莲,先前荀茉送给沈鱼的那份。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消息传到刘哲处,他忽的就不明白起来,难道几个月来的冷落就能让人心变化的如此迅速么?难道沈鱼自己怀了孩子,就不能容忍别的女人也怀上他的孩子么? 不会的,不会的,瞬间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依照沈鱼的性子,是不会有害人之心的。那会是谁呢?太皇太后?右相?还是里亚美? 太皇太后是沈鱼的姨母,右相是沈鱼的养父,这二人皆是上虞人,且还是有着足够的动机的,那就是让沈鱼复皇后之位。 里亚美的身份不明,虽是俘虏而来的,却始终带给他一种危险感,况且几个月来荀茉日渐得宠风头很盛,而沈鱼则避在凤寰宫不出,只求安稳,相较之下,她若是别有居心,要动手的话,定也会从容易的着手。 刘哲绞尽脑汁的思索了几个时辰,却只是得出了种种推测。 他决定去看望沈鱼。 凤寰宫里,沈鱼安闲的躺在软椅上,看着碧落正专心缝制婴孩的坎肩。她神色安稳,似乎搜宫和在凤寰宫里发现玉川莲并未带给她很大的影响。 她的脸看上去有些丰腴,面色也带着蜡黄,唯独那双眼睛还闪着灵动的光泽。 “碧落,你瞧我最近又胖了,这镯子在手腕上都挪不动了呢!” 只听碧落笑道,“娘娘,你那是虚胖浮肿,几个月来你食不安寝,奴婢可是都看在眼里了呢!” 沈鱼佯装惊讶,“这你都发现了?我以为我掩藏的很好呢!” “娘娘,这殿里的人谁不知道你和皇上正怄气呢,可你这儿怄的厉害,皇上那却也铆着劲呢!听雪说,国相大人前几日还为了娘娘的事进宫见了太皇太后……” “哦?爹爹进宫了?”沈鱼忽的严肃起来,“他几时进的宫,几时出的宫?” 碧落咬断手中线头,“国相约莫在长乐宫呆了近一个时辰吧!” 不好!沈鱼心一沉,几日前沈谊才进宫见了太皇太后,今儿就传出了荀茉中毒的事。而先前自己和荀茉在清音回廊里斗气,碧落也说皇后之位不会是旁人的……心又一沉,刘哲他心思一向缜密深沉,莫不会有所怀疑吧! 这么一想,她立刻唤碧落扶起她,说要去岐阳宫见刘哲。 碧落为难道,“娘娘,不若让奴婢去请皇上吧!” 恰巧刘哲行至宫门口,朗声道,“不用请了,朕前来就是想听听对于荀昭仪受害一事,沈昭仪是如何看的?” 沈鱼听出了他话语中浓浓的质疑,不由的跌跌撞撞走向他,“荀昭仪中毒一事事态并不明朗,皇上并不能仅凭在凤寰宫里搜出了玉川莲这一点就认定是臣妾所为。” “小鱼,朕这般疑你,你就不恨朕么?”刘哲突然问道,墨般沉静的眼眸里却有着波涛汹涌的隐忍。 沈鱼黯然一笑,直言不讳:“臣妾不恨皇上!” 刘哲面上动容,抬起的手还未抚上她面颊,就听沈鱼继续道,“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荀茉,臣妾自知有些事情已然无法改变,憎恨只是徒增烦恼。与其哀怨,不如看淡,不是么?” “如此也好,”刘哲缩回手,怔了片刻,又重复道,“如此也好……” 紧接着,二人就陷入了相对无语的尴尬气氛中。 良久,刘哲吩咐碧落道,“好生伺候着沈昭仪!”随即对梅公公道,“沈昭仪怀有朕的子嗣,委实辛苦,协理后宫的事便交予樱美人吧!” “臣妾多谢皇上体谅!”沈鱼右手按住腰肢,款款施礼道,继而在碧落的搀扶在转身进了同心殿。 刘哲转身看她,直觉她那笨重的蹒跚的背影,有些寂寥。 他心里有不忍,想叫住她,却哽在喉中。 十月将末的深宫,霁光浮空,碧瓦晶莹,蟹菊低垂,寒意越来越重了。 昭阳殿里的宫人侍婢们个个都仓惶着忙碌。 荀茉的孩子没有了,是个没有成形的,太医早已断定存活不了。而经过太医院用药抑制住赤霞粉的毒性后,荀茉容色依然不佳,但精神头看上去却好了很多。 明眼人都晓得,那是生命终了前的回光。 整个大殿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而荀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唤来侍女说想要演手偶戏,侍女忙应声去柜中取来。 她漫无目的的抖动手中掌控者偶人的棉线,低着眉,面上没有悲喜。这京城地处北方,而荀氏所在的地方遥遥离开京城七八百里,一个恍惚间,她想起了远在荀氏的祖父,爹爹和娘亲。 她从未如此思念过他们。 “思弦,你说,我是何时认识皇上的?”她讷讷问道。 那个名唤做思弦的小丫头茫然看着她,无法作答。 荀茉嘴角漾起一个落寞的笑,“那一年我进宫探望姨母,先皇无意中说起了他,那个时候他还是安陵王,我从未见过他,但先皇的话语让我第一次对大晋朝的皇子生了好奇之心。回到荀氏之后我托人偷偷去画了他的画像……一等大半月,待我收到画像时,看着画中那身形那相貌,我却没有办法安置自己的心绪。自那以后,我就日盼夜盼,盼着姨母能说动先皇,将我许配给他……” 思弦听得入神,接口道,“皇上定是知晓娘娘这番心意的。” 荀茉一个劲摇头,面上有焦灼涌动,咳了几声后,道:“他不知晓,他心里只有旁人,大婚之日他就抛下了我,那时候我才明白,我似乎是爱错了人……” “可奴婢瞧着,皇上很是钟爱娘娘的!” 荀茉静静含笑,面色清和,“钟爱是谈不上的,就算是有爱,大概也是怜悯吧!”她叹了口气,拂了拂鬓角落下的发丝,低声道,“去凤寰宫,请沈昭仪,就说我想见她!” “是,娘娘!” 荀茉又咳嗽了两声,脸颊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倘若沈昭仪不愿意前来,你就说我命不久矣,望她看在自安陵王府时便二女共侍一夫的份上,前来一叙。” 思弦一愣,同为昭仪,她家娘娘何以这么说话? “奴婢这边去,娘娘安侯!” 凤寰宫里,沈鱼听了思弦的话,面上淡淡笑着,脑中却飞快的转着。这节骨眼上,荀茉估计是料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可要紧的是荀茉油尽灯枯的时候却有话要对她讲,这显然很重要。然而要命的是荀茉油尽灯枯的时候却是她这个平素里和荀茉最不对味的人出现在昭阳殿里,怎么想都不会是妙事。 思索了一会,沈鱼终于打定主意道,“回去告诉荀昭仪,就说我随后就到!” “是!”思弦便立刻退了出去,回昭阳殿回话去了。 碧落给沈鱼披上斗篷,迟疑的问道,“娘娘,你果真要去吗?” 沈鱼一手不自觉的抚着斗篷下的肚子,一下又一下,仿佛前方就是危险,她不能控制的要去护住腹中的孩子,嘴上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荀茉再傻,也不会傻到让我在昭阳殿里出了事。” “只是娘娘,您似乎忘了,这宫中还有另外一种情形,那就是玉石俱焚!” 沈鱼默然的伸出手,碧落一见,知道她主意已定,便也伸出手让她搭着,伴着她缓步朝昭阳殿走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局中局(四) 刚迈出殿门,就有黑影闪至她面前. 碧落吓了一跳,忙张着双臂挡在沈鱼面前,沈鱼则温声安抚她道,“碧落,无妨!”而后立刻对着那黑影道,“逍遥哥哥,如此急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许逍遥看了碧落一眼,又对上了沈鱼的眼睛,见她并没有遣开碧落的意思,就放下心来道:“宫里有诡异的刺客!” 刺客?沈鱼陡然一惊,忙翻看他的衣衫,“你和刺客交手了?可有受伤?” “没有!那人身形灵巧行动敏健,我并未追上他。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稍微顿了一会,许逍遥又道,“我隐在暗处,发觉那人显身在昭阳殿外,可当我射出小箭时,却未曾听见他出声,我猜料他并未受伤,可能是逃脱了。” 沈鱼焦灼了,“可有看清他的相貌?” 许逍遥黯然摇了摇头,见沈鱼忧心,他扶住了她,话语里有明显的劝慰,“是影卫也说不定,或许是我多虑了!” “逍遥哥哥,我与皇上生了嫌隙,实在不便去告诉他刺客一事,你替我去一趟吧,宫中势力众多,也好让他警惕着些!”临走了沈鱼还不忘交代一句,“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许逍遥站着没动,柔和的腔调里有微微的责备,“皇上有禁令不容你出凤寰宫,你这是要去哪里?” 沈鱼转头去看他,“荀昭仪遣了人来,邀我过去一叙,你不必担忧,赶紧找皇上去吧!” 不行!许逍遥一口回绝。 沈鱼知道许逍遥不放心她,就笑着道,“明枪易躲!荀昭仪不会公然对我如何的,你就放心吧!且还有碧落伴在我身边呢。”说完不待许逍遥吭声,便携着碧落的手拐了弯,渐渐远去,消失在宫墙后。 昭阳殿里静悄悄的,侍候荀茉的两个小丫头歪在廊檐的台阶旁打着盹儿,像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模样。沈鱼和碧落也就未惊动她们,径直进了内殿。 殿里的熏香并不浓烈,荀茉听见声响,微微偏头看向沈鱼,右手却从被褥中伸了出来,喘息着叫道,“你,不要过来!” 沈鱼以为她是心绪不宁忌讳碧落这个做奴婢的在一旁听着,就吩咐碧落退到偏殿等候。 可随着她一步步朝前走去,离床榻越来越近时,荀茉情绪也愈加激烈起来,嘴里依旧喊着那句话,“你,不要,过来!” 沈鱼心里犯疑,只觉情况有异,可心里却已经按捺不住,几步上前立在荀茉的榻前。 荀茉唇色发青,苦笑着,神色绝望又悲伤,犹如踏入猎人铁笼后骤然明白过来的弱兽。 “荀昭仪?”沈鱼见她左手放在被褥中,右手手臂却暴露在外,就想替她盖好被褥,岂料掀开被角时,却发现被褥下湿润一片,血红。 再猛地拉开被褥,发觉荀茉的左手紧紧握着一枚小箭,那小箭扎在心口处,有半尺长露在肉外,血渍已然晕染开来。 沈鱼大惊,随即心慌和茫然无助席卷着而来。她曾在心中思量过,却不曾料及会看见这惨烈的一幕,她也不知道荀茉是受何人所害,只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让她心惊肉跳。可眼下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残存的意识驱使着她麻木的转身奔向殿门,想要喊人。 “小鱼!”荀茉开口唤她,“别走!” 沈鱼蓦地停住了脚,回过身来,看着荀茉脸上乞求的神色,她勉强镇定下来,问道,“为何?”接着,另一句话也滑溜的脱口而出,“为何要陷害我?” 觉察到了沈鱼话中的愤怒漫天漫地而来,荀茉心知她敏感了,惊觉了。 可是荀茉无法澄清,事情到这个地步并非偶然,她刚约了沈鱼,那刺客就出现了,如果不是有人一直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又如何能掐着时间过来,昭阳殿中的宫人又怎会全部悄无声息毫无察觉?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解释,“你,你听我说,我,无意,害你……殿里无人,那人,忽的就闪了进来……” 沈鱼脚下蓦地一软,一个踉跄后整个人不由的跌伏在地,她知道荀茉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许逍遥看见的刺客。她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她几乎没有片刻的思量,就奋力爬了起来,抓住荀茉的手,问道,“那人是谁?” “他,蒙着面,逆光,我没有看清……” 荀茉的手冰凉,苍白的面容因为费力说话而显得极其痛苦,眸色中却一片清澈柔和,沈鱼清晰的看着她,嘴里却高声喊着,“碧落,碧落!” 听见殿内的呼喊声,碧落小跑着而来,顿时也傻了眼,连话也忘了回。 “去请皇上!宣太医!快!” 六神无主的碧落听沈鱼吩咐,这才飞奔了出去。 “来不及了……”荀茉的声音犹如暖阳,似乎并没有很深的痛楚,她握住沈鱼的袖口,“有几句话,憋在我心中许久了……你知道吗,至始至终,我都羡慕你,嫉妒你!我不在乎和你一起拥有皇上,可你,却从来都不这么想……” “如果没有你,皇上他定会一心爱我,可,你却早我出现在他身边,就如你无法释怀我的存在一样,我也是恨你之极……” “我知道你是真的爱皇上,我也爱他,只是他看不见……” “到了那边,我会求阎王爷,来世,投生,再也不要认识你沈鱼,你会霸占我喜欢的……” “我,想见皇上,”荀茉死死拽紧沈鱼的袖口,“皇上来了吗?” 沈鱼眼中有热泪夺眶而出,温热了脸颊,因为心中莫名的复杂而哽咽,她反手握住荀茉的手,“皇上就快到了,你撑住……” 荀茉一句句嗫嚅着,“皇上,若是能回到大婚那天,你可不能再丢下我去找小鱼了……” “你不是小鱼一个人的,你也是我的……” “每每我看着你的画像,都会在想,画师偷画你的那一天,你目光遥望着远处,眼角弯弯唇边含笑,你是在看着谁……那神态,直让人觉得,就那么被你看着,也是一种甜蜜……” 看着荀茉把自己当成了刘哲,沈鱼不觉间泪如雨下,啪嗒啪嗒滴落在衣襟上,须臾间就渗透开来,她哑声强笑道,“你不知道么,那时候他不是在看谁,而是在想,是不是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等着他……” 荀茉的神思在一瞬间被她的话所吸引,眸色如盛开的云霞,慢慢晕散开来,“那样,真好……”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计中计(一) 这一天皇城所有的宫门都没有可疑人出入,每份出入的记录也没有异常。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刺客显然还藏在宫中。 但宫城的侍卫却迟迟不能将他揪出来,这令刘哲勃然大怒。 荀氏得知荀昭仪薨了,派人进宫请求将荀茉的灵柩运回荀氏,刘哲没有应允。傅老太妃找到歧阳宫,要求刘哲追封荀茉为元敏皇后,刘哲当即就下了旨,三日后元敏皇后的灵柩入了皇陵。 对于沈鱼为何会出现在昭阳殿里?为何只有她一人出现在昭阳殿里?刘哲没有态度,他从始至终没有询问过一句,沈鱼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昭阳殿里的宫人侍女全部被斩首了,而郭誉被关在牢中受审,吃不住严刑咬舌自尽了。临死之前留了血书说是收了荀茉的好处,在给沈昭仪扎针的最后半月里,手法有变,随着腹中胎儿的日渐长大,不到瓜熟蒂落之时,沈昭仪便会旧疾复发。而一旦旧患冒出了头,麻痹之症就会愈加严重,生产之时,许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的。 狱卒将那血书呈了上去,刘哲自是气的不轻。 一来,他悲荀茉已逝,死无对证。二来,因着血书提及了沈鱼腹中的孩子,且险些又保不住,刘哲难免后怕心悸起来。气恼之下,一道口谕,便诛了郭誉九族。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霜降,气肃而凝,露结为霜,似乎一夜之间天就寒冷起来。 天一寒冷,沈鱼双腿在入夜之后就时不时抽起筋来,碧落只得和芸豆豌豆轮换着揉捏敲捶,方能使她安睡几个时辰。 傅老太妃生辰那天,卫公主进宫送礼请安。用了小宴后她绕道去了凤寰宫探望沈鱼。老远瞅见沈鱼穿着厚厚的裘袍,挺着个浑圆的大肚子,刘施瞪圆了眼睛叫道,“每次见你,你都是大变样!” 沈鱼也不恼怒,只是还击道,“每次见到公主,公主都一如既往的清减。” “别提了!”刘施解下斗篷,往软榻上一歪,“宁国候最近是吃了豹子胆了,越发频繁的出入京西的瀛和驿馆。本公主遣人暗自跟踪,竟然查出事情来了。” 沈鱼径自扶着榻沿在刘施身旁坐下,问道,“瀛和驿馆是津梁人在京城的落脚点,宁国候怎么会去那里呢?” 刘施抬手让宫人都退下了,半晌后才愤愤道,“他看上了一个津梁的女子,频频去幽会,却始终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更不敢带回宁国候府。想来是怕我命人私自了结了他那小心肝……” 沈鱼敛容道,“公主,你会么?” “说起这事本公主就气愤,他若是喜欢,带进府就是,偷偷摸摸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觉得他真是窝囊!” “如果那津梁女子真的进了宁国侯府,公主你能容得下?” 刘施一下子坐了起来,想了想,掩嘴笑道,“倒也是!虽说本公主和宁国候没有多深的情意,但公主和皇家的颜面还是要的。那女子若是进了府,多半命不久矣!” 沈鱼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走开了。 “唉!本公主许久不进宫了,你就这么招待我的,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公主想让我说什么呢?皇上自是不用说了,单论皇家的贵胄子弟多半身边美人如云,所以,世间女子往往为了荣耀想方设法进宫,只为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做凤凰,却忘了皇子贵胄们很少能心无旁骛的去爱一个女子。反之,公主下嫁后却不能容忍驸马纳妾,苦了驸马一人却解救了众多女子,倒也是好的!” 刘施思索了片刻,知道她言下之意,却不愿再说下去,只得岔开话题道,“真是怀念三月里春暖花开时在悠云台起舞的日子……”她拉着沈鱼的手,狡黠的问道,“想不想看本公主跳舞?走,去悠云台!” …… 得知卫公主要舞,得到消息的宫中乐师早已在悠云台静待了。 刘施换上了宽广衣袖的舞衣,立在高阔的玉石台基上,冷风吹过,她宽大的袖子便铺洒开来,高耸的发髻上珠翠清脆作响。乐声响了起来,她也翩然动了起来。悠云台上无花,但她一身粉紫的舞衣在急速旋转中绽出了云霞般的纷扬,像极了漫天花雨。 不知是哪个乐师敲了下钟馨,整体旋律倏地一变,调子就已经高了上去,而刘施在调子转变的同时右腿后踢直至后脑,一个旋身一甩广袖,张臂后仰,反腰贴地,眼神飞向沈鱼,却是极其妩媚的。 裙裾摊在地上,如厚厚海棠花堆积,而堆积之中刘施呼了一口气,那白气在寒凉中蓦地就散了开来。与此同时,啪啪两声掌声传来,沈鱼转身,见刘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拾阶而上,身后还跟着陈墨林。 “见过皇上!”她矮身福了福,淡然道。 刘哲也淡淡道,“免了!”接着专注的看向刘施,道,“许久不见卫公主舞蹈,今日一见,足见舞技在公主府没有荒怠。” 琴音低缓直至若有若无,刘施听得刘哲的赞叹,雪臂一挥,身体如风中春柳再次舞了起来,腰间华佩和裙摆随着她的跃动而铺展开来…… 沈鱼看了陈墨林一眼,只见他和刘哲一样专心沉浸在舞蹈之中,可眸中神色却是飘渺的很,像是穿透了眼前这幅景象而到了极其遥远的过去。 娇媚的身影花一样绽放吐蕊,观舞的人在刘施眼中都成了拖长了的线条,而乐声悠扬近尾,她缓缓放慢了节奏,终是停在了刘哲面前,纱袖半遮面,眉眼如丝,娇喘连连。 刘哲扭头对陈墨林笑道,“宁国侯还不快快给卫公主披衣?” 陈墨林自宫人手中接过裘袍,展开披在刘施身上,系上丝带,温声问道:“累么?” 刘施盈盈看向刘哲,嫣然答道:“不累!” “我还有事要奏报皇上,公主舞了这么久,还是先行去凤寰宫歇息片刻,一会事情完了,我们一道回府。” 刘施只微微嗯了声,就去挽沈鱼的手,“小鱼,我们走吧!” 转身间,沈鱼浅笑着对陈墨林一点头,却也不与刘哲言语,径自离去。她身子臃肿笨重,走下悠云台后已经气喘吁吁,弯腰猛一阵咳嗽,似要呕出来了。 碧落忙上去替她抚背,刘施也取出帕子递了过去,殊不知就那么眼风一瞟,却看见悠云台的石柱后隐着一个人影。 刘施厉声喝道:“是谁在柱后鬼鬼祟祟,快快给本公主出来!” 刘哲和陈墨林被她的声音惊动,也都停下了脚步,侍卫们手按佩剑疾步冲到柱旁,将那人给拎了出来。 是个极其美貌的妇人。 刘哲略微有些愕然,但很快就被细微不可知的温和所替代。 沈鱼面色沉静,手捧着腹部,一言不发。 陈墨林却如遭雷劈一般,俊脸上全是难以想象的震惊。 刘施眼波在几人面上来回打着转,最后却是问刘哲,“皇兄,她是何人?怎么以前不曾见过?” 刘哲眼中有静寂开放,虽迷离,但炫彩夺目,他道,“她是朕的恩人!”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计中计(二) 既然是皇上的恩人,刘施和沈鱼就先后走到那妇人面前给她行礼,妇人不自然的后退了几步,狐疑的看着刘哲。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继而看见了陈墨林,目光闪着异样的光彩,其中又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但仅仅是一瞬间,妇人便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脚面,很安静。 刘施问道,“既然是皇兄的恩人,可有封赠?” “朕倒是疏忽了,经施儿这么一提醒,就封她为二品诰命夫人吧!”刘哲定定的看着妇人,似是不经意的问陈墨林,“宁国候以为如何?” “回皇上,依律,我大晋朝自开国以来,凡文武官员迁改职轶,追赠大臣时都可封赠其妻室,这位夫人是皇上的恩人,此番并无不妥。” “朕明白宁国候的意思!她的夫君并非我朝高官,且早在多年前已经逝去,但朕感念在颍川郡时她的恩德!” “是!”陈墨林点头道。 不知怎么的,沈鱼脸色惨然一变,原本就浅到极致的笑容僵住了,一时间心里竟乱糟糟的。刘哲神色古怪的看向她,上下打量着她,似要把她看透。 他知道,她心里有疑惑。 “这位夫人,不太爱说话?”刘施快言快语。 刘哲接口沉声道,“她不会说话!” 刘施蓦地一怔,皇兄,我并不知晓…… 你回去吧!刘哲似乎不再愿意和她说话,转身就往歧阳宫方向走去。 陈墨林未敢停留,立即跟在他身后。 刘施怔怔的问沈鱼,“小鱼,我说错话了吗?” 沈鱼的脚步朝她挪了一步,想起先前给哑妇洗脚的情形,无奈叹息道,“去我宫里坐坐吧!” …… 腊月十二那天夜里,京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沈鱼惺忪的睁开眼时已近正午,碧落和芸豆对手哈着热气跑了进来,让她去殿外看雪景。披上厚厚的裘袍,她站在殿门出向外望去,白茫茫一片映入眼帘。 “转138看书网过年了!”她自言自语,眼中立刻闪耀着光彩。 是的,除夕之后就是大年初一,他说过,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和她一起过。 今年,会照例么? 还是,他已经忘记了当初说过的话?而自己只不过是奢望罢了? “娘娘,瞧你这身形,正月里小皇子就会出生了!” 沈鱼哦了一声,惊愕道,“它也会出生在正月里么?”想着,她不禁露出了坦然安心的笑容。 见她安然,碧落突地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听长乐宫嘴碎的宫人们嚼舌根,说皇上今天在朝堂上当众斥责了右相大人。” 她不动声色,问道,“为何?” “据说几日前,有津梁人妄图潜入天牢救出木次郎,却是尽数被射杀在狱中。皇上震怒,下令处死木次郎以绝后患,右相大人力谏,说木次郎是珺宜大长公主的嫡孙,与晋国有亲族之情,况且木次郎若是死在晋国,必将引起津梁余虐的疯狂报复。而后皇上说木次郎民顽不灵,若不除之,必留祸患,因此欲从沿海一带迁居民入津梁……右相反驳,皇上便怒了,斥责右相怯懦,失了当初的锐气……” 沈鱼暗暗吃惊,碧落一个宫女,却什么都知道? 瞬间就恍然明白过来,碧落是太皇太后拨来侍候自己的人,自然是听从太皇太后的。而且朝堂上的事,似乎没有太皇太后不知晓的。 莫非,太皇太后暗地里在谋划着什么? 碧落说右相曾到长乐宫和太皇太后密谈,如果他二人达成了一致,那么一边是亲族,一边是夫君,自己要如何是好呢? 可如果是那样,在木次郎是生是死的事情上,爹爹就会顺从皇上的意思,而不应该如此忠心的劝阻啊!毕竟,刘哲欲从沿海迁民入津梁的举措,很大程度上激化了晋朝和津梁的矛盾。 白雪照的人晃眼,碧落看着她,抿了抿唇道,“皇上越来越不顾及右相了……” 沈鱼心中蓦地一片荡漾,一道光芒悄然划过心房,像是不可置信,“皇上他果真要处死木次郎么?” “是的!”碧落很肯定的答道。 沈鱼独自信步走进院中,嗅着雪后冰冷之气,淡淡的勾起了嘴角,心中一片明澄。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要去歧阳宫见皇上!” 将裘袍裹紧后,碧落搀扶着她出了宫门。 着梅公公通报过后,沈鱼走进殿中。不等她开口,刘哲就一声微薄的叹息,“你是为今天朕当众斥责右相一事来的吧!” 他的语气中有突如其来的温柔,沈鱼有些受宠若惊,又感觉那么熟悉。 她笨拙的跪在刘哲面前,刚要说话,就听到刘哲吩咐,“樱美人,将沈昭仪扶起来!” 沈鱼这才发觉里亚美立在自己身后,显然也是刚到。她心一沉,仿佛又坠入泥潭,曾几何时,里亚美能不用通报而在这歧阳宫里出入自由了? “皇上?”她唤道,有刹那的失神。 “皇上?”里亚美也唤道,语气中却是浓烈的炽热。 刘哲的声音毫无起伏,“木次郎的生死是朝廷之事!”言下之意是,后宫之人不得干政。 里亚美稍作犹豫,而后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臣妾是津梁人,但臣妾希望木次郎死!” 说话的时候,里亚美的目光异常复杂,忽得就有一个感觉涌上沈鱼心头,她只觉得,或许……里亚美此举是在放手一赌! 这么一想,她缓缓开口,“皇上,臣妾此番确是为爹爹而来,并非臣妾邀功,爹爹曾辅佐皇上得这大好河山,虽说比不上功勋卓著征战沙场的将军,但却是功不可没的。皇上当朝斥责爹爹怯懦失了当初的锐气,无疑会伤了众多老臣的心。自古君相不和,莫不是君不能以诚待相,相不能以忠侍君这两点……” “放肆!”刘哲脸上浮现出怒容,“你这些话是在指朕没有以诚待相么?你的好爹爹,因为你被贬为昭仪而在朝堂上处处针对于朕,他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紧接着,他眉头紧锁,嗤之以鼻道,“你以为,朕不知道右相和太皇太后的那点事儿?” 沈鱼听罢,心弦颓然一松,“与皇上相识四年,头一回听见皇上如此尖言利语,看来,皇上已经丝毫不眷恋臣妾了!不然也不会对臣妾的爹爹如此凉薄!” 刘哲冷道,“不必多言,回宫安歇吧!” 没有犹豫,沈鱼点头,苦笑道,“臣妾有事相求!” “说吧!” “臣妾自请离宫!” 刘哲凤眸挑起,看向沈鱼,“当真?” 里亚美侧首看向她,眼底尽是缕缕质疑。梅公公一脸惊骇,忙道,“沈昭仪,不可妄言呐!” 一阵沉默,彻底的沉默,事情被抵到了南墙,无法回旋了。 “准!”刘哲复又恢复毫无起伏的神色,“待你诞下孩子,不论皇子还是公主,都交予太皇太后抚养,准你离宫!” 沈鱼扯开一个笑容,笑容中不舍如梨花散落,簌簌飘落在大殿中。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计中计(三) 出岐阳宫的时候沈鱼回首看向殿中,刘哲正对着里亚美说着什么,不经意一挑眉,却和沈鱼的视线有了交汇,他目光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沈鱼的喉咙有些鼓胀,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出宫是她提出来的,而他是皇上,皇上是一言九鼎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在二人的气性对峙中。 虽有不舍得,但沈鱼并不畏惧分离,因为她心里知晓分离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她紧紧握在手心里已经发皱的袖口,却泄露了她的脆弱。 距离腹中孩子出生还有些日子,而这段日子里,应该是最难熬的。 事情将近未近,也将尽未尽。 回凤寰宫的路上,身边只有碧落陪伴,沈鱼终于忍不住眼眶一热,痛涩的感觉如大海的碧波卷上心头,不想被过往的宫人看见,她加快了步伐,想尽快回到同心殿。 “娘娘,你慢些!” “别管我!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她甩开了碧落的手。 真的要离开了,为什么刘哲目光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自己如此难过?胸口滞闷到几乎要揪做一团,脑中全是岐阳宫殿门外二人目光交汇的情景。 他目光里的东西,也是不舍么? 芸豆和小梁子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说太皇太后在她回来前刚刚离去。 沈鱼的目光略过他们,问道,“太皇太后可有说什么?” “太皇太后留了个锦盒,说是皇上小时候戴过的平安如意锁,现在送给即将出生的小皇子。” “快拿来我瞧瞧!” 芸豆忙奔进殿中将那锦盒递给了她,她打开一看,却是一块水头极好油润致密的白玉,只是,似乎哪里有些不妥,她一时想不出来。 “碧落,你亲去长乐宫替我谢过太皇太后,就说明日我去给她请安!” “是!” 沈鱼将那如意锁握在手心里,手心里有玉的凉,有被硌的微微的痛。 忽的她摊开手掌,问小梁子,“小梁子,你是自小便随侍皇上的,你可曾瞧过皇上儿时佩戴过这个?” 小梁子惊异地‘呀’了一声,“奴才记得皇上八岁那年,卫公主到东宫来玩,见到这块贴身的如意锁,欢喜的不得了,非要不可,还说这如意锁的样式是女娃儿戴着更好看!皇上不给,卫公主就去抢,二人争来争去竟被卫公主得了手,皇上要用别的宝贝换,卫公主一听恼了,就摔了那玉锁……” 沈鱼将那玉锁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嘴里却问,“宫里能工巧匠那么多,后来定是修好了吧!” “修是修好了,可皇上却再也不肯戴了。先皇曾笑着问他为何不戴了,皇上说这如意锁是女娃家戴的,他堂堂太子,要佩戴能让他看上去显得威武的东西……” 沈鱼轻笑了,继续对着日头看那玉,“皇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这个,小梁子忍不住发笑起来,被沈鱼一瞪忙敛了笑,正经道,“皇上小时候比女孩儿还好看呢,连卫公主都羡慕的很,有一次还在先皇怀里撒娇问是她好看还是哲哥哥好看。” “那先皇是怎么答的?” 小梁子抖着肩膀,垂首道,“先皇没有回答,却去问太皇太后和傅老太妃,岂料她二人一致打趣说皇上比卫公主好看,气的皇上铁青着小脸,卫公主也顾着腮帮子……” 沈鱼用余光扫了小梁子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嘴上却恐吓他,“皇上儿时的秘事都被你给抖落出来了,胆儿不小啊!” 小梁子‘噗通’跪在她面前,“娘娘,你怎能这般害奴才呢?” “想不想将功补过?” 小梁子垂头耷脑,“娘娘说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好!”沈鱼收回视线,顺着他的口气道,“你过来……”小梁子膝行过去,沈鱼微微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片刻后,小梁子呆呆的看着她,哭道,“娘娘,你饶了我吧!” “你可想好了,去还是不去?不去的话本宫就将这事告诉卫公主,你提及她幼时的丢人事儿,她可没皇上对你那么亲厚……” 小梁子深深叹了口气,不言不语的爬了起来,“奴才去就是了!”说完扭着头出了凤寰宫。 沈鱼见小梁子的身影远去,目光一沉,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太皇太后此举到底是何意呢? 小梁子去了很久,沈鱼等的有些不耐,就歪在榻上休憩,迷迷瞪瞪间竟觉得困意来袭,自己动手拢了拢被子,往深了里睡过去了。 睡梦里她似乎也在盼望着小梁子能快些回来,带着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可是当身旁有人轻轻推她的时候,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事却悄然而至。 推她的确是小梁子。 而且小梁子手中摊着的也是一块平安如意锁,和太皇太后所赠的是同一款式,只是这一块如意锁中央有一条微不可查以至于不细看绝对看不出异样的细纹,显然,这一块才是刘哲真正佩戴过的。 那么,太皇太后所赠的那块是从何而来呢?她又为何要说假话呢? 沈鱼将两块如意锁都翻了过来,只见刘哲戴过的那块反面刻着四个字:昭宁长歌。而另一块则刻着莲花图案。 沈鱼隐约觉得事有蹊跷,看了看殿外,已经入了夜,月光皑皑,冬日寒凉之气已然漫起。右肩膀突地一抽,疼痛自腹部蔓延开来。 须臾,双腿之间有热流淌了出来…… “碧落……”她唤道,脸色异常凝重,怡然的美眸里有恐惧和害怕,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突然间就要着急着出世。 碧落进殿后就发觉沈鱼的异样,再一看已经润湿的裙摆,忙扶了她躺下,口中高声叫道,“唤稳婆!” 殿中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扫过沈鱼的眼眸,“是要生了么?这么快?” 原来,老天这么快就想让她从他的身边离开! 原来,心中的恐惧也不是因为首次临产,而是,因为害怕离别。 面对离别的滋味,竟然和爱情一样,照样能把人的心填的满满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中计(四) 次日,日光包围着整个宫城,如碎金般绚烂,加上殿宇的四角还有未溶的积雪,远远看去,如瑟瑟江面,刺得人睁不开眼.凤寰宫墙角的红梅在冷凝的寒气中开的异常骄傲倔强,似乎连花蕊都被冻僵了,却依然傲立。使用138看书网阅读器看千万本小说,完全无广告! 就像殿中那个大汗淋漓却已经力竭的女子。 一整夜的功夫,凤寰宫里先后来了三位稳婆,起初同心殿里还时不时传来痛叫声和呻吟声,响在深夜的静寂之中,显得格外的凄惨。然而到了后半夜沈鱼的头发早已是湿了一遍又一遍,碧落和豌豆芸豆进进出出,不停地换下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稳婆们鼓劲催促的喊着,“娘娘使劲……娘娘,再使劲……” 可沈鱼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腹中的胎儿连脑门也没冒出来。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稳婆们都有些慌神了,照这样下去,沈昭仪羊水已经破了,又出血过多,而腹中胎儿极有可能滞闷而亡。 碧落着小梁子去禀报太皇太后,得到消息的太皇太后惊魂之下,匆匆赶到了同心殿,又遣了听雪去请了护国寺的高僧在宫中佛堂为沈鱼诵经,只求母子平安。 临近正午的时候,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间飘起漫天大雪来,被寒风卷起的密集雪花像千万只白蛾子扑向宫墙,天空,渐渐被暗色所吞噬。 刘哲立在岐阳宫的殿门口,怔怔地望着肆虐的飞雪,喃喃道,“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上天这是要暗示朕,晋国要有大事发生么?” “皇上?”梅公公皱着如同松树皮一样的老脸,“小梁子来报,说沈昭仪腹中的胎儿历经一整夜都无法出生……” “是上天在惩罚朕么?” “老奴觉得,皇上若是能亲自前去……” 刘哲的手微微的颤抖,神情隐忧,却在左脚迈出门槛后又生生顿在那里,“你去凤寰宫传话,就说,从今往后,她沈昭仪在朕心里什么都不是,朕求的,只是权倾天下的夺目荣耀……” “皇上,这?!!!”梅公公却想不通了,都说夫妻无隔夜仇,究竟是什么让皇上和沈昭仪如同仇人一样! “速去!” 梅公公顶着风雪来到凤寰宫,犹如即将要被砍头一样,立在院中扯着嗓子将刘哲的话喊了出来,“传皇上口谕,从今往后,沈昭仪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他求的,只是权倾天下的夺目荣耀……” 一遍,两遍,三遍…… 太皇太后陡然立了起来,寒凉的语气里透露着阴森,“传哀家旨意,将梅天良拉出去,粪便塞嘴!” 梅公公如临大赦,于大雪中跪地磕头,“老奴谢太皇太后恩典!” 沈鱼在殿中听见了,原本即将阖上的眼眸突然睁开了,嗫嚅着嘴唇,“刘哲,我恨你!” 身旁的稳婆忙抓住了她的手,语无伦次道,“娘娘,娘娘……” “都,走开!”沈鱼怒叱了声,心底越发清晰起来,她凉凉的笑了,随即像似带着毕生的愤怒一样,脖子上青筋冒起,嘶吼道,“刘哲,我恨你!” …… 极快的一个瞬间,碧落疑惑的由产婆中接下浑身是血的婴儿,俄顷,她才反应过来,沈鱼那一声嘶吼,竟顺畅的诞下了孩子。 真是不可置信。 碧落将孩子抱到太皇太后面前,欣喜道,“太皇太后,您看看!” “是皇子,还是公主?” 碧落一愣,随即抱着孩子给她行了个礼,“贺喜太皇太后,是位皇子!” 太皇太后跌坐在椅中,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似哭似笑道,“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小婴孩闭着眼睛,柔软的嘴唇轻轻地撇着,片刻后,许是被碧落颠晃的难受,他亮开嗓门哭了起来。 “让哀家来抱抱!” 碧落将婴孩递了过去,太皇太后小心翼翼的接过,俯看着他,那一刻,小婴孩竟然不哭了,安静的偏过头去,像是找到了极其舒服的姿势,睡了。 太皇太后走到内殿,在沈鱼身旁坐下,抖着手抚上她沉睡中的苍白脸颊,不由得泪眼婆娑。 “来人呐!去禀报皇上,沈昭仪平安诞下了皇子。” 消息传到了岐阳宫,刘哲出神的看着放晴了的天空,终是抬脚往凤寰宫走去。 沈鱼睡得昏昏沉沉,耳边忽的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忽的是婴孩的啼哭声,她想醒来,却疲惫的抗拒着。 “小鱼……”她似乎听见了刘哲的声音,他叫着她的名字。 她茫然的动了动脑袋,感觉到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有滚热的温度,声音里有满满的怜惜,“你太倦了!” “你出去,不要碰我……”她猛一抽搐,撵他走。 虽然神识并不清醒,但她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歉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刘哲一言不发,过了许久,颓然道,“好,朕这便离开!” “忆儿满月之时,就是我出宫之日!” 刘哲惊回首,心里隐隐刺痛,却终究是大步出了同心殿。 而沈鱼陡然惶恐,紧闭的双目泪水肆意汹涌。即使没有醒转,她也是心念着这件事。“……” 她说不出话来了,浑噩的意识中有想要醒来的急切,却力不从心。 看不到他离去的背影,她心里铺天盖地都是孤独。 三日后,皇子刘陵便被送到了长乐宫,由太皇太后抚养。而沈鱼昏睡了整整两日,醒来后仅仅只和刘陵呆了一天。 众臣们纷纷猜测,刘陵是皇长子,且还是皇上登基以来唯一的一位皇子,估计皇上是要昭告天下立他为太子了。 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刘哲在朝堂上只字不提立太子的事,只轻描淡写的说满月之时会在宫中设宴庆贺,众臣皆不知道他们的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谊和陈墨林都选择了缄默。 至此,没过多久,沈昭仪为皇上诞下皇子一事就溺在了偌大的宫城里了,直到二十多天后,十来个身穿西部服饰的异域之人来到了京城,大张旗鼓的放出风去,说是专程来给沈昭仪贺喜的。 那十来个人行事豪放,捡了京城里最好的客栈住下后,其中一个人就摇摆着出了门,七拐八拐的来到了章华们,从怀中抽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给宫门的守卫,信封上只四个大字:刘哲亲启。 ------------ 第一百二十章 满月酒宴 那守卫看着来人一脸胡子拉碴,衣服也是异域的露肩袍子,大冷天的还光着半个膀子,不禁打了十足的寒颤。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没敢耽误,直飞奔着入了宫门将信呈给了内廷卫尉王庆之。王庆之也未作耽搁,将信转交给了梅公公。 刘哲抖开信笺,瞟了两眼后就冷着脸,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散朝之后,梅公公跟着他在御花园里溜达,“皇上,可是有烦心事?” 刘哲负手立在一株红梅旁,声音极其无奈,“白那王听说沈昭仪诞下皇子,已经到京城了,说是来赴宴送礼的。” 梅公公讶然,“白那蛮夷就是不懂礼数,这样不请自来,真是……老奴该死,恕老奴多嘴问一句,那是不是要请他们进宫?” “请肯定是要请的,人都来了,拒而不见岂不是有失大度?你命人去安排好,再给朕想个法子……” 法子?什么法子?请皇上明示! 刘哲有些别扭的看着梅公公,“通知礼部,皇子的满月宴提前一日举行,届时以沈昭仪未出月子为由,不予入宴!” “皇上,这不太妥当吧?沈昭仪是皇子的生母……” “你照办就是!” 梅公公越发无语,只低头道,“老奴遵旨!” …… 因着刘陵的满月酒定在了正月十四,次日就是元宵节,且元宵一过,新年就算过完了,所以两件喜事相连着,办的就格外的隆重和热闹。 满月宴设在福熙阁。 天色刚刚变暗,应邀而来的众臣们已经先后在阁中坐下了。 福熙阁中灯火通明,正前方一扇硕大的屏风,隔住了冬夜的寒意,大殿四周皆挂着梅花串就的花条,花萼红艳,泛着幽然的香气。而左右相向摆放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琥珀酒和翡翠盘,两排案几后是巨大的纱幔,在殿中氤氲的暖气中美得虚幻,众臣都觉得这酒宴布置的,委实清雅妍丽。 阁中的琴曲声已然响起,殿外宫人高呼,“右相大人到!” 早到的众臣纷纷给沈谊行礼,恭贺他喜得外孙,沈谊也一一还了礼,神态谦和。 “御史大夫到!” “太常卿到!” “谏议大夫到!” “宁国侯、卫公主到!” “皇上驾到!樱美人到!” 众臣纷纷站起,行礼,随即便面面相觑,这皇子的满月酒上皇子的生母沈昭仪不出席,却由着樱美人随侍在皇上身边,着实奇怪。而樱美人一身绛红色裙袍似红罗玉带逶迤而过,显然僭越了宫中对各品阶妃嫔衣着颜色的规矩。 卫公主落座后,看着里亚美从面前经过,面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凝重,也不管他人,只径直抄起杯樽饮了一口酒。 良久之后,宫人宣报声又响了起来。 “太皇太后驾到!” “太后驾到!” 太皇太后在哥舒博容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殿来,听雪和碧落跟在身后,后面有奶娘嬷嬷抱着粉嫩安静的小皇子刘陵。 刘哲和里亚美率先迎了上去,“见过母后!” 太皇太后直截了当问道,“为何不见沈昭仪?” 众人都表情大变,屏息凝神竖起了耳朵。 “回母后,沈昭仪身子欠佳,朕命她在宫中安歇……” “荒唐!皇上这是准备让樱美人代沈昭仪成为今日酒宴的主角吗?” 刘哲极沉得住气,“朕并无此意,母后误会了!” 里亚美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太皇太后,臣妾并无僭越之意,只是小皇子满月,臣妾前来,送上一份心意而已!” 太皇太后冷哼了声,一抬手就撩起了里亚美的袖口,质问刘哲,“礼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典宴服饰的规矩都忘了么?” 风碎玉裂的声音,近在身旁,里亚美沉默的站着,看向殿门处地屏风。 “臣妾这便去换!” 哥舒博容的眼神变换不定,最终却疏离淡漠的悄声道,“换了,就呆在绿熏殿吧!” 这时,一阵爆裂般的笑声传来,“大晋皇帝,本王来晚了,失礼失礼!” 众人都略带惊异地朝来人看去,来人是个举止豪迈的男子,鼻梁高挺,脸庞轮廓清晰,他嘴上语气虽爽朗,眉间却微微锁着。 “白那王远道而来,真是有心了!”刘哲淡淡一笑,“请入上座!” 乌勒看向刘哲,手抚着左胸,微微一行礼,大方入了座。 宫女上前斟酒,舞姬入殿,乐声高扬,酒宴进行的如火如荼。 可乌勒却纹丝不动的坐着。 “乌勒?”刘哲唤了他一声,“为何怏怏不乐?可是酒不够烈,肉不够香?” “大晋皇帝细致入微,说到乌勒心上了,”乌勒沉思了下,“这一次到京城来,是为小皇子送上贺礼的,巧的是,本王下午命人新烤了一只羊,想请大晋皇帝尝一尝!” 刘哲立即笑起来,示意梅公公宣。 随即,两个白那的壮汉抬着一个巨大的盘子进来,盘子里是一只被烤的金黄且还冒着热气的全羊,盘角处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盒。 “打开!”乌勒吩咐道。 “遵命,我们的王!” 于是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中,木盒被打了开来,却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众人都抽了口冷气。 刘哲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白那以英勇为豪,沈姑娘为大晋皇帝诞下小皇子,乌勒以为,兵器定当要配苍鹰般的男儿,故命人仿着先前送出的那把匕首,重新打造了一枚,权当贺礼。”乌勒对刘哲快速的眨了眨眼,长睫抖动,“本王和大晋皇帝是老相识了,不知当日送出的那把匕首可还在?” 刘哲强笑着道,“自然在,因为朕时刻记着与你之间的盟约!” “大晋皇帝似乎弄错了,那匕首,并非是赠给你的……” 刘哲见他公然在宴上提及当日在白那国王宫前托自己将匕首送给沈鱼的事,心下十分不悦,白那国的男子一向是用贴身兵器向女子示爱的,故而当年那把匕首,一直被刘哲扣着,并未转交给沈鱼。 “怎么?”乌勒意味深长的笑着,“本王倒是想问问沈姑娘……”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嘴角露出疑惑的弧度,“怎么不见沈姑娘?”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知离别意 谏议大夫桑弘旸听乌勒一口一个沈姑娘,不由得冒起火来。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他本是个直肠子的人,面对着刘哲都能不要命的据理力争,是个一根筋通到脚底的人。 众人只见他笔直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拎着袍摆站了起来,遥遥对着刘哲一作揖以示恭敬,“沈昭仪是我皇的嫔妃,是小皇子的生母。白那王既然前来庆贺,那便是贵客,可贵客却不懂重主家之礼,一口一个沈姑娘的叫着,未免也太有失风范了吧!” 乌勒以肘支着案几,仰头喝下杯中酒,“本王与沈姑娘多年不见了,仅存的记忆便是当初她的模样,唤一声姑娘有何不可呢?晋国地处中原,是礼仪之帮,可在下是西域人,在西域,百姓以被冠上年轻的称呼为骄傲,不讲究身份地位等等。若是阁下有幸到了白那,约莫也会被称为少年儿郎的……” 桑弘旸已经是不惑的年纪了,被乌勒如此明着嘲笑,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变化的格外奇特。 当年乌勒先是掳了沈鱼,后来战事一了,乌勒对沈鱼隐约就含了那份情谊,对于这点沈谊自是明白的。他觉得乌勒虽是西部之人,但懂中原习俗,当年能遏制住心思是因为沈鱼和刘哲情浓,而这一次来,一定是知道了二人感情破裂的境况。 如此看,不夺人所爱,却能雪中送炭,到也是个君子。 “乌勒王,”沈谊举杯道,“本相敬你一杯!代沈昭仪和襁褓中的小皇子谢你的深情厚谊!”说完仰头饮尽,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乌勒也敬相爷!” 乌勒虽人在白那,但对于晋国京城之事了如指掌,前些日子线人来报说晋国皇后荣耀至极,没过多久荀昭仪又得宠了,而后津梁国的美人又占了风头,他曾一度怀疑,皇后的闺名是不是沈鱼,依照她那讨人喜欢的性子和几年前所看到的刘哲和她之间的深情,她怎可能失宠至此? 转念一想,人心易变,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失宠倒也有可能。 于是,他决定亲自前往京城一探虚实。 …… 沈鱼在同心殿里收拾行囊,所带的不过是一直保留着的进宫前的衣衫和一本《论语》。 那只白玉东珠簪子,静静的躺在妆台上。 “娘娘,今日是小皇子的满月宴,您不再去福熙阁看上一眼吗?” “不必了!有太皇太后的照料,他定会长得健康结实!” 沈鱼环视了一眼凤寰宫,似要要一切过往都融进眼底,心想着,她一走,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而他,约莫也不会再踏入这宫里一步了。 “走了!”她低声道。 豌豆和芸豆眼中有泪,她这样只身离开,不带任何宫人婢女,是想和皇上断的一干二净吧! 夜色中,她上了宫车,直往章华门而去。 三年前的这一天,她孑然一身离开了安陵王府,那是他大婚前夜。 三年后的今天,她也是孑然一身离开了皇宫,而今夜,是刘陵的满月宴。 她眼中悲痛之色愈加浓重,不忍再回头,硬下心肠,让车夫快些离去。 出了宫门的时候,梅公公已经得知了消息,看着宴席上的刘哲,硬着头皮上去轻声禀报道,“皇上,沈昭仪离宫了!” 刘哲手一抖,杯中酒洒了出来,他忽然就明白了,他不让她赴宴,她就立即抽身离去。正月十四,夜,她又一次离去。 为什么自己从来都倔不过她呢? 自三年前到达陵城的那个雨天开始,自己和沈鱼就一只斗嘴斗气斗性子,被她打青了眼,被她强剥了衣衫,她离府出走自己连夜去追,她要管后宫的女人就遂了她的愿,她偷偷尾随着他出征眉下城…… 她从来都是随性的,而他从未斗过她,亦如现在,他情不自禁的搁下酒杯,想追出去一样。 可是…… 可是,乌勒早了一步,他起身对刘哲道,“既然礼也送了,酒也吃了,本王就告辞了!” “来人,送白那王!”刘哲面上笑着,宽大的袖口盖住了因握地用力而泛起青白的拳头,他知道乌勒一定是去追沈鱼了。 马车行到京郊的时候,许逍遥将一袋银子交给了车夫,遣了车夫离去,而他驾着车缓缓而行,声音里有沉甸甸的温和,很能安抚人心,“小鱼,去哪里好呢?” 此刻许逍遥的话令沈鱼十二分的温暖慰藉,她撩起车帘子,柔缓道,“逍遥哥哥,咱们回陵城吧!” 咱们?她说的是‘咱们’!许逍遥绷住心弦没有回头去看她,但是心里却是极其高兴的。‘驾!’他甩了甩马鞭,宽阔的宫道上只有踢踏的马蹄声,而沈鱼靠着车壁,道,“许久不曾见到许大伯许大娘了!” 许逍遥知晓沈鱼是担心他爹娘见到自己断了一只胳膊而悲绝,于是淡淡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逍遥哥哥,我对你不住!” “你我之间自小就熟识,说这些不是生分了吗?你知道从小就嘴笨,也没有你一半机灵,村上孩子都嫌我呆,只有你愿和我玩耍。我也曾以为,你不会嫌我,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如今,我们回陵城了,事情像是兜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原先了……” 沈鱼心中骤然一痛,她呼吸急促着,渐渐沉重起来,许逍遥回头看到夜色里她朦胧的神情,心里也突突跳着,后悔像lang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冲上心头。 刚才的话肯定伤了她的心了,小鱼刚离宫,自己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呢?许逍遥悔的只想抽自己耳光子。 沈鱼没有说话,过了好久,许逍遥却又鼓起勇气,“小鱼,回到陵城后,我们就不再管过去的事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夜色浓稠如墨,森冷如冰,许逍遥的声音里有无尽的期盼,仿佛心里已经展开一幅新生活的画卷,画卷里欢欣甜蜜,沈鱼不忍去破坏。 但是,她和许逍遥已经站在了河的两端了,跨不过去了。她已经做了他人妇,却如何还能再去贴近他?若是能回到当初,她又会是怎么样的选择呢? 脑中正乱哄哄一团,忽的听见许逍遥道,“前方有客栈,虽然简陋了些,但夜黑人静的,还是将就一下,明日再赶路吧!” 沈鱼笑着道,“逍遥哥哥,你怕我住不惯么?软榻裘衾都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更何况小时候在草铺上都能睡……” 许逍遥听她这么说,心里蓬蓬的涨开了,只觉得轻松喜悦,近乎痴傻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雪地魂归(一) 后半夜的时候下起了盐粒子,敲得窗棱哒哒响,沈鱼本来就有心事,此番躺在客栈的床上更是无法入睡了。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记得昨晚许逍遥只向店家要了一间房,而她进房间之后就一直不见他的人影,也不知道他一个晚上是呆在了哪里。 好不容易挨到窗外有些亮色,她起身打开房门左右四顾,刚要出声,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重新拖进了房间。 她大睁着双眼,唇不住地打颤,她闻出了许逍遥身上的味道。 “嘘!”许逍遥示意她不要出声,悄悄的拉着她走到窗边,稍稍推开一条细细的缝儿。沈鱼顺着那间隙看了出去,只见清晨微白的亮光中,围簇着两排手持长剑的蒙面女子,清一色的齐耳短鬓发,清一色的月白劲衣,个个浑身都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那两排娘子军没有冲进客栈,只是在雪地里静候,静候她们想要解决的人。 许逍遥轻轻合上窗,紧盯着沈鱼,“莫不是冲我们来的?” 沈鱼忍不住一个激灵,危险逼近的气息让她脱口而出,“就我们两个人?” “别怕!”许逍遥右手将她护在身后,“这次,不会了……” 听着许逍遥话语里的坚定,沈鱼眼眶一润,蓦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虽是暗卫,却并不具备厉害的武功,面对着手持长剑的对手,力量悬殊之下是那么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狠狠心,话语尖刻起来,“逍遥哥哥,我不用你救,你也救不了我!” “别废话了,你以为激我两句我就会走?” 沈鱼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一些狠话的,却还是被咽到了肚中。许逍遥的呼吸有些粗重,她知道他有些紧张,不是紧张自身的安危,而是如何能护住她。 “走,往后门走!”许逍遥拉着她拐过廊角,艰涩的道。 呆在客栈中无疑是坐以待毙,而这客栈地处城郊,只要出了后门就是一片枯树林,便很容易脱身了。 岂料沈鱼刚推开客栈那扇窄窄的后门,就听见一声娇笑传来,“沈昭仪果然警觉,只是我等已经围住了这里,你恐怕是插翅难逃了!” 沈鱼见对方一口道出了她的身份,就知道是谁派来的人,于是心一凛,问道:“你是瀛和驿馆的人!” 那女子手中剑抵着地面,没有回答,却直截了当道,“我不知道大晋的狗皇帝是不是在使诈用计,但是你不死的话,终是会阻碍樱子小姐的好事,即便你出了宫,也不行!” “樱美人果然没安好心!” “说什么都迟了!” 说完那女子挥手,身后三个女子直逼沈鱼而来,沈鱼看到了,想躲开,一转身却见身后是客栈的墙。只听耳边连续几声轻响,那三名女子低唔着倒下,心口和腹部都中了小箭。却是许逍遥用小弓弩射出的。 他眸色冰凉,对着为首的那女子又举起了弓弩,可那女子左手放进口中,一声响亮的口哨后,原本围簇在前门的那两排女子纷然而来,足足有二十人。 “小鱼,闭上眼,别看!” 沈鱼的手摸上许逍遥的腰,在他的护腰上拔下了匕首,“逍遥哥哥,我陪你一起杀,就是会死在这里,我也定要揭穿里亚美的居心!” “口出狂言!两个将死的人,还能说话吗?” 许逍遥看了看那树林,在微亮地天色中似乎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他不管那女子的话,只悄声道,“小鱼,一会儿紧紧拉着我,咱们冲进树林!” 对方人多势重,且是有备而来,和她们一群人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逃进树林自然是当下唯一可行的法子。沈鱼明白过来后对许逍遥点点头。 许逍遥嗖嗖的又射出几只袖箭,眼前的杀手们已经不要命的攻了上来,他把左袖管塞进沈鱼手里,右手一按机关,腰间一枚尖头镖直直猛窜向为首的那个女子,攻势凌厉。尖镖所过之处,那些女子无不本能躲避,而许逍遥就趁势拉着沈鱼疾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沈鱼耳边只有凛冽的寒风声。她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一颗心在奔跑之中就要跃出胸膛一样,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停下来喘了口气,随即被许逍遥强拖着继续跑,她看着他奋力支撑的面容,想着一旦慢了下来,他定不会独行,于是又咬牙僵直的抬着脚步。 “小鱼,别停下!”许逍遥右手捏了捏她的手,鼓劲道。 “嗯!” “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沈鱼心里一片惘然,现今,还有谁能来救他们呢?可是,不想让许逍遥失望,她动了动唇,说道,“会的,会的……” 许逍遥边跑边看向她,她这样努力坚持的样子,真是好看的很啊。他对着她一笑,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不让她看出他心底的紧张和担忧。 身后追逐的声音似乎中断了,沈鱼回头去看,果然,为首的那个女子挥手阻止了身后人的行动,嘴角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像是猎人面对着即将闯入猎笼的困兽。 沈鱼觉得她和许逍遥一定是中了圈套,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来自身旁的许逍遥,他把她推了出去…… 沈鱼跌倒在一个枯草铺就的凹坑里,右脚脚腕处一阵火辣。而许逍遥却被高高的吊起,倒挂在树上。 是一张大网裹住了他。 沈鱼全身紧绷,看着那女子得意的笑着从同伴手里接过弓弩,搭上箭,对准了许逍遥。 “不!”她嘶声力竭的喊道。 “沈昭仪还是乖乖的出来吧!不然他就会变成刺猬了!” 许逍遥在大网兜中使劲的挣着,他越是使劲,那网就变得越紧,他嘶哑着嗓子,“小鱼,别出来!” 沈鱼泪水决堤了,她知道,不管她出不出来那群女人都不会放过许逍遥,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箭扎入他的身体,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既然要死,那就和他一起吧。 “小鱼,别管我!别出来!” 沈鱼迎向他的方向,泪笑着道,“逍遥哥哥,以后我都听你的,但是,这一次,让我陪着你……” “小鱼!!!!你别傻了!!!!!” 她也不管许逍遥的嘶吼,拼力爬出了草坑,坐在大网兜下,“逍遥哥哥,有你在,我不害怕!” 那津梁女子撇嘴冷冷一笑,“你们去死吧!” 说罢,箭嗖嗖而出…… 与此同时一把弯刀也飞驰过去,弯刀的刀刃在雪色的映照下闪着冰冷的寒光,那刀很是锋利,刚一触及吊绳,吊绳便断了,网中的许逍遥就跌落在地。 津梁女子的箭射空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的彪悍男子,吩咐其余女子攻了上去,而她自己不甘心的又搭上几只箭,对着沈鱼射了出去。 “小鱼!” 许逍遥声音怪异的尖叫了一声,猛然向沈鱼扑了过去。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地魂归(二) 被许逍遥一只手结结实实揉在怀中,强大的力道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她觉得他的胸膛像是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寒冷和光亮。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许逍遥的胸膛滚烫。 他揽着沈鱼,让她只露个脸,其实是想让自己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终于,有这么一次,能毫无顾忌的把她拥在怀中了,许逍遥想着,就这么抱着她也好,她再也不能乱跑,再也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跑到别人那里去了。 其实,他是多么希望,她是属于他的啊! 然而,他却再也给不了她什么了,也不能向她开口要什么了,只能抱着她,多一刻也是甜蜜。 “小鱼你说……”他咧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等了那么多年,我现在是不是如愿了?” 沈鱼的泪水聚集在眼眶中,“逍遥哥哥……” “能不能,不叫哥哥,也不要叫小黑皮,”许逍遥强笑着,见沈鱼已经泪流满面,又道,“叫一声逍遥……” “逍遥!” 他眼神空洞,笑容却满足,“再叫一声!” 沈鱼喉咙鼓涨,用变了腔调的声音连续叫道,“逍遥!逍遥!逍遥!” “下辈子,我不想那么早遇见你了,早了,会吃亏的……” 说着,右手手臂上的力量渐渐松了,许逍遥的头慢慢耷拉着靠在沈鱼肩上,沈鱼看见他身后的雪地被染成了一片血红。她颤抖着手摸向他的后背,所触碰到的,是多支冰冷的羽箭,密集的羽箭。 “啊!!!!”她止不住揪心的抱住许逍遥的肩膀,嘶吼起来,空绝的声音响在枯树林间,是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 “小鱼,我俩一同去应征吧!若是都被收了,那一个月就是十斗米、两斤肉、两篮子鸡蛋。你家咯咯再会生蛋,一个月也生不出两篮子……怎么样?去不去?” “小鱼你整日混在集市上,哪里像个女娃?” 逍遥哥哥,你可知道,我与他的再遇,却是你促成的啊!可你临终前说,你吃亏了! “我们逃跑吧?” 逍遥哥哥,若是那时候我们逃跑成功了,如何还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伤心事呢?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好在我也不是习武之人,一只右手倒也不妨碍使用暗器。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哭过,今天这一哭,倒是吓到我了!” 逍遥哥哥,我今天又哭了,你睁开眼看看,是不是又吓到你了? “你放心,小黑皮不会娶不到媳妇的。” “为了谢小鱼的心意,逍遥哥哥想抱你回房休息,行吗?” “一只手照样能行,来吧!” “从今往后,我就是小鱼的影子了……” 逍遥哥哥,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影子么,影子怎么会离开主人身边呢?沈鱼死死抱着许逍遥的身体,仰望着灰白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一张黑黝黝的脸,正微微笑着叫道,小鱼……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见不如怀念 蒙面的津梁女子虽狠辣,但在耐力上还是不如白那国的勇士们。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败下阵来了。乌勒本想擒了她们之后派人将她们押送回去听候刘哲发落,可那些女子却宁死也不愿做俘虏,个个都挥刀切腹而死了。尤其是为首的女子更是毒辣的很,她竟然在每一具尸体上都洒了粉末,粉末很快将人的皮肉吞噬,直到化为血水。 尸骨无存,毁尸灭迹,倒是和幕后主使撇清了关系。 看着为首的那个女子,乌勒嫌恶的皱着眉头,“留活口!” 他一声令下,白那国的汉子们便将那女子团团围住,欲生擒了她。 乌勒走向沈鱼,轻轻掰开了她死抠着许逍遥身体的手,塞进怀中暖着。 沈鱼怔怔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王是专程来给你儿子送礼的,看你过得不好,顺便想带你走。”乌勒目光灼灼,看着倒在地上的许逍遥,他忽得又低沉道,“他拼死护你,足见对你是一腔爱意,是个让人敬佩的人,不过你这样抱着他也无用,葬了吧!” “不!”沈鱼意识恍惚,但还是斩钉截铁,“他是我的影子,我不能让他离开我。我要把他火化,烧成灰,随身带着……” 说完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祈求的看着乌勒,乌勒无语的点点头,复又叹了口气道,“沈鱼,跟我走吧,皇宫是囚禁鸟儿的笼子,白那国的沙漠才是鸟儿的蓝天!”停顿了片刻,他语气里有暖暖的温柔,“我至今还没有女人……” 沈鱼不禁苦笑,果真是甲之垃圾乙之瑰宝,她没有料到当年的乌勒竟长情如此,只不过她一个从晋国皇宫里出来的女子却转而去了白那国,一朝晋国和白那交恶,难免为人唾骂。 乌勒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也不在乎,“你不想去我的白那国也行,那就在眉下城住下,等你想好了再说,我绝不会勉强我心爱的女人!” 不远处吵杂的声音传来,却是乌勒手下的白那勇士脚踩着那津梁女子,扬言要割了她一只耳朵,闹哄哄的让沈鱼很是不耐。她右脚崴了,爬起来后单脚跳了过去,从其中一人手中夺过弯刀,高举着狠狠砍向那津梁女子的脖子…… 血,四溅。 白那勇士却高声叫着,“乌西里!乌西里!” 接着,那群白那人对着乌勒吹着口哨,乌勒也不生气,反倒是很享受的样子。直到在去眉下城的路上,乌勒才笑着告诉沈鱼,说他的勇士们很欣赏她有仇必报的性格,说她是大漠桀骜的苍鹰。 沈鱼笑笑,没有接口,只心里酸楚,逍遥哥哥,我为你报仇了。 …… 一行人到了眉下城的时候,沈鱼拖着病弱的身子只剩下喘气的劲了。乌勒没有把她当做娇花嫩蕊来呵护,而是拔下腰间酒囊递给她,说每日饮上几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有效。沈鱼仰头喝了几口,随即就被那酒香吸引住了,她用袖口擦擦嘴角,问道: “这酒入口香甜,似有葡萄的味道,却又和宫中所用的九丹金液和紫红华英不一样,却是为何?” 乌勒双臂抱在胸前,睨笑着道,“你喜欢?” 沈鱼点点头,乌勒却趁其不备将她往胳肢窝一夹,轻轻一跃在马背上坐稳了,方道,“去白那王宫住上两个月,就知道了!”见沈鱼挣扎,他又解释道,“等你学会了酿酒,再送你回来!” “唉???” 不容沈鱼抗议,乌勒就驾马绝尘而去,留下一干随从在后面起着哄。 ……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眉下城新开了一家名叫‘忆陵楼’的酒庄,酒庄里只卖一种酒,西烟水绿。 凡是尝过西烟水绿的人,无不为其深紫如墨的颜色和令人神爽的口感而折服,于是酒庄新开没几天就名声大震,生意好的出奇。 这一天,‘忆陵楼’里来了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他独坐在靠窗的位子,叫了几壶西烟水绿,慢条斯理的啜饮着,像是喝茶。从正午时分坐到日落,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眉下城的春天风沙特别的大,出门前沈鱼都会无奈的围上遮面的纱巾,那纱巾的流苏上坠着晶晶闪闪的珠片,闪的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你的身形像极了在下的一个友人……”西烟水绿的后劲足,那男子有些醉醺醺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沈鱼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这位客官,本店只供酒,却不提供住宿。你出门右拐,行不过百步便是客栈。” 那男子笑笑,抬手一扯就扯了沈鱼的纱巾。 沈鱼长叹一口气,嗔怪道,“刘斐,别来无恙啊!” “小鱼,真的是你啊!”刘斐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住,“在襄城听人说起‘忆陵楼’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会是你开的,没想到,果真是的!” “那又如何呢?” 如何?刘斐长眉微拢,“你既离了那吃人的地方,那便随我走吧!也不用辛苦开这劳什子酒庄了!对了,外头都在说你这酒庄的所得是和白那王五五分成的,是真的吗?” “方子是人家的,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应该!”刘斐瞬间就像换了一个人,满脸堆笑道,“马车就在外头,收拾收拾,走吧!” 沈鱼推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跟你走了?” 刘斐一听,急了,“他伤透了你的心,你不愿见他,也没去白那王宫,我窃以为你是在等我。” 沈鱼在座位上坐下,自斟了一杯酒,叹道,“相见不如怀念!” 刘斐如同被泼了冷水,僵着后背在她身旁坐下,“原来如此!” “雪姬的孩子出生了么?” “生了,是个男孩!”刘斐瞟了沈鱼一眼,意有所指道,“很像雪姬!” 沈鱼忽然间就想起了刘陵,她的刘陵已经快过百日了,而她作为母亲却不知道孩子的模样,心里难免思念如狂,又有万千悲凉。 刘斐拉住她的手,“你既不愿跟我走,我无话可说。上次在京西的驿馆,你打了我一个耳光……其实很久以来我一直无法迈过心上那道坎,小鱼,你恨我也好,气我也罢,我都无怨,只是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行了,你赶紧回府吧!”沈鱼起身撵人。 刘斐在她身后叫道,“雪姬的孩子,你给取个名字吧!” 沈鱼听了,转过身道,“就叫刘襄吧!”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我之间没有亏欠 没过几天,刘斐又一路劳师动众的来到了‘忆陵楼’,手里还持着一个画轴,面上也是神采张扬跳脱。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店里伙计来报时,沈鱼正露着两只皓白的手臂在捏葡萄,她取过干净的帛布擦擦手,转身往前门而去。 刘斐在店门前下车,徐徐走向她,待走到她面前时,右手一抖,手中画轴散落开来。画中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微张着小嘴,墨黑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胖胖的小手高高举起,似要抢走心中想要的小玩意儿。 眉下城三月的阳光明亮刺眼,令沈鱼眼中酸涩,明晃晃的一片中,她心里不真切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她强压下心中的雀跃,抬眸问刘斐。 刘斐眼中莫名的情愫翻腾,撇嘴道,“我说小鱼,你瞧瞧他的眼睛,是不是和那人的一模一样?” 听刘斐这么说,万般酸楚在心中交织,她轻抿了唇,抬手摸向了画中的小人。刘陵,忆儿,娘亲的宝贝……凝望着画儿,她只觉小人儿的五官真是像极了刘哲,尤其是那刚毅漂亮的凤眸。 刘斐见她失神,忙的撤回画轴卷了起来,佯怒道,“我要喝酒!” 沈鱼气笑,眼睛闪动耀眼的光芒,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贵客,请里面坐!” 刘斐将画轴塞进袖中,昂着头踏入酒庄,“我要二十坛子西烟水绿!” “你打劫啊!”沈鱼跳脚怒指向他,“你喝的了那么多么?” 懒洋洋的托腮歪在桌上,刘斐晃了晃袖子,道,“喝不完的我决定带回襄城!”紧接着他又邀功道,“你不知道,刘陵被养在长乐宫,太皇太后看得紧,未经许可闲杂人等都不得擅自入内,违者直接杖毙!为了画这幅画,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再厚脸一笑,“以后我每半月来一次,每一幅画换二十坛子西烟水绿,如何?” 沈鱼满面微笑在他身侧坐下,“那我就让乌勒将雪姬和刘襄带到白那国去,让你把从我这里骗去的酒如数交回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趣啊?”刘斐不满道,“这是等价交换,不是骗!” “你说,你是托了谁才画了刘陵的画像的?” 刘斐漫不经心道,“傅老太妃!” 她?沈鱼猛地一怔。 刘斐解释道,“现在整个晋国,也只有四个人能踏入长乐宫。刘陵他爹,刘陵他外祖父,刘陵他皇姑姑,还有就是傅老太妃……” “我问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沈鱼肃容道,“当年我入宫侍疾而失了孩子,都说只有哥舒太后宫里的妙凝领了天花粉,其实,宫里还有一个人手中也有天花粉,不仅有,而且很多很多,是也不是?” 刘斐眸色一变,手颤颤抚上她的脸,手指冰凉,“你猜到了?” “你一直和傅老太妃暗中联系,暗中经营,是么?” 刘斐任凭她直勾勾的盯着,虽然被沈鱼看得透不过气来,但却也没有躲闪,只大方承认道,“不错!” 沈鱼怔怔起身,蓦地听见刘斐说道,“小鱼,不要走!” “我去给你拿酒!” 不多会,她抱着两坛子酒放在刘斐面前,刘斐一把握住她的手,极力辩白道,“小鱼,你心里向着他,只觉得我是错的!” “不!你们都没错,错的是你们都生在了皇家。” “你知道吗?他重用陈墨林,与沈相平起平坐,且还在朝堂上持剑直指沈相,差点误伤了沈相。前日他又下旨让刘睿迁往前往封地,与其说是‘迁’,不如说是‘赶’!说颍川郡山好水好,适合修养,遂命人去办了!” 沈鱼从不曾想到刘哲会如此,眼前刘斐徐徐道来,她竟觉得如此难以接受。 …… 京城,长乐宫。 太皇太后见刘陵已经午睡了,遂令听雪褪下她的外袍,也准备休憩片刻。多年不曾亲手抚养小儿了,她只觉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午间的日光暖暖的,大殿中静悄悄的,在静谧中,刘哲大步迈了进来。 “是皇上来了?”太皇太后阖着眼,温声道,“是来看望刘陵,还是让哀家求你?” 刘哲坐在她床榻旁弯腿凳子上,“朕来看看你!” “皇上有心了!”声音语气都是疏离的客套。 “太皇太后,你整日里亲力亲为照料刘陵,朕很是感激。朕只想问上一句,刘陵没有母亲在身边,太皇太后作何感想呐?而刘睿即将远赴颍川郡,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离开太皇太后的照拂,对于这一点,太皇太后又作何感想呐?”刘哲声音冰冷,脸上微笑却优雅,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太皇太后的神色,“还有沈鱼,朕听闻她现在居住在眉下城,一个人经营着酒庄,身边也没个丫头小厮,太皇太后,您不心疼么?” 奇异的是,太皇太后并未反驳,却倏地睁开眼,直直迫视刘哲。而刘哲意态从容,眼中恨色愈浓。二人之间的气氛已是僵硬,剑拔弩张。 “皇上如此恨哀家,不若让哀家随刘睿一同前往颍川郡吧,如此,也随了皇上的愿!” “不!”刘哲神色淡漠,“朕要留太皇太后在宫中,朕也要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让你孤独终老,时时刻刻受良心的折磨……”他静默了片刻,轻声而决绝道,“太皇太后要为曾经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而你和我之间没有亏欠,只有仇恨……”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但气息却不甚平稳起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朕想着,刘陵在长乐宫被照料的很好,试想,在这宫里,有谁比他的祖母和外祖母更贴心妥当的人呢?朕打算让他一直在长乐宫里和太皇太后作伴,等他长大了,太皇太后就将他母亲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届时,不要忘了让碧落姑姑去禀报朕一声,因为,朕也想听听,太皇太后是如何讲述那一段过往的……” 太皇太后嘴唇哆嗦,只挣扎着起身,唤来听雪,“送皇上出去!” 刘哲见目的达到,也不多做停留,转身负手而去,临出殿门时,他朗声吩咐道,“去春晖殿!”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太皇太后坐在床榻上,看殿外的阳光斑驳的洒在光洁的地面上,喉头处有咸腥涌了上来,顾不上其他,她从枕下摸出帕子捂在嘴上,闷声咳了几咳。看着帕子里的殷虹,她勉强笑笑,心底一片冰凉,喃喃唤道,“先帝啊,都是我犯下的罪孽啊……”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歌楚天碧(一) 太皇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刘哲离开大殿的那一刻起,除了死去,再其他无办法保全刘睿,除了死去,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给自己最后一分宁静。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 她起身理好衣袍,命碧落去锦晨宫里请哥舒博容。 不多会后,望着大殿那扇虚掩着的门,哥舒博容抬手推开,吱嘎一声重响,她看见原先时时刻刻都风韵高华的太皇太后,如今却像个挫败将死的老妪。 “母后?”她疑惑的唤了一声。 “坐到母后这里来!”太皇太后眼中有泪,“母后有话要对你说,母后有事要求你!” 哥舒博容只以为她是为了刘睿去颍川郡一事而悲伤,就劝慰道,“母后毋庸担心,儿臣会陪着他一起去颍川郡。” “不!”太皇太后唇角颤抖,“母后让你带着刘睿去眉下城,找到沈鱼,将刘睿托付给她!而后,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另嫁他人,谁都可以,哪怕是皇上!” 心思被窥探了,哥舒博容猛地站起了身,她颤声惊喊道,“母后!” “一直以来母后都知道你的心思,”太皇太后的笑容恍惚,“你坐下,听母后给你说个故事……” 殿中只剩下她二人,静谧的出奇,太皇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十年多前,有一个姓舒的姑娘做了太子妃,她和太子很恩爱,却始终没有身孕。太子的姜良娣已经为太子诞下了长子,那姓舒的姑娘唯恐太子不再爱她,遂想办法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颍川郡的丞相陈明翰,她觉得陈明翰是朝廷指派到颍川郡的人,自己的妹妹嫁他,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后来,太子登基了,太子良娣被封为了姜婕妤,那姓舒的姑娘则被封为了昭仪,也如愿以偿的怀上了孩子,可是,如果诞下了皇子,一切都皆大欢喜。可若是生了公主,身处深宫就失了子嗣依靠……” 哥舒博容大睁着眼睛,英气的面庞上全是震惊,她知道太皇太后是在讲自己的故事,一个让她听的心惊肉跳的故事。 “她一心想要霸占着丈夫的爱,哪怕是不择手段。她宣她的妹妹进宫,两人密谋着做两手打算,一方面私下找寻产期将近的人家,一旦她生下来的是个公主,便将孩子换过来,而真正的公主就由她的妹妹收养。” “十个月之后,她果然诞下了公主,小公主的脸红彤彤的,漂亮极了。她给女儿取名叫长歌,长歌楚天碧,她的家乡在上虞,是在楚地啊!她的妹妹抱着长歌公主出宫时,被姜婕妤的宫人看见,可姜婕妤并未禀报皇上,而是想以此为要挟让她处于下风……她心里惶恐,不得不先动手除了姜婕妤腹中的第二个孩子。她借着那个从别人家抱来的男婴,被封为了皇后,而姜婕妤深知自己必定不能被容忍,也唯恐已经成为后宫之主的她再次对皇长子下手,于是私下服用药物慢慢死去,用死亡保全了自己的孩子,也离间了她和皇上的关系。” “长歌公主在颍川郡的姨母家长到三岁,丞相陈明翰获罪被抄家,老少都被流放到了岭南,情急之下,舒夫人托心腹将长歌公主送至上虞交给故人沈谊,后来沈谊投奔宣陵王刘涣,迁居到了陵城。” 哥舒博容用手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浑身战栗,问道,“长歌公主就是沈昭仪?”她忙又拽住太皇太后的手,哑声道,“那皇上,皇上?” 太皇太后眼中尽是泪,涩然内疚道,“是哀家对不起他!是哀家对不起他的爹娘……” …… 二十多年前,颍川郡的老王爷,现任江越王的爹,府上养了个貌美的舞姬,名唤丹玉。那丹玉生得貌美,舞也跳的极好,一朝在宴会上被陈明翰看中了,**越王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她送到了丞相府。 那时候陈明翰官高位重,丞相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妹妹,无数人想巴结他成为丞相府的宾客。其中就有颍川郡的富贾商人萧逸源。 萧逸源家财万贯,是个极其俊朗温和的人,但在那个时候经商之人是最下等的人群,是不被王亲贵胄们看得起的。他在天北寻到了一尊血玉马,继而赠给了陈明翰,所求的只是经商之时能有朝廷之人庇护。 陈明翰对他的慷慨行事极其欣赏,之后每每丞相府有宴,萧逸源必会收到帖子。久而久之,他便成了丞相府的常客。 也就是在一次次的宴会中,他见到了舞姬丹玉,一个俊逸沉稳,一个倾国倾城,世间便再也没有人和事能阻挡他二人的相恋。 丹玉因有了爱慕的人,小女儿家的心思便每每宛转流露,而萧逸源一而再再而三的私下探望与其温存,也由丞相府大公子的嘴传到了陈明翰耳中。 大怒之下,陈明翰将丹玉逐出了相府,他原就很是喜爱丹玉,却碍于舒夫人,始终无法将其收为妾室。而一片萍叶似的丹玉,求的不过是一方安静的生存之地。 萧逸源自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丞相府中。 他在外另置办了处房产,安顿了已经有了身孕的丹玉,他有家室。 丹玉是个温顺的性子,即便是做小,她也想得到大夫人的首肯,于是一次次的追问,“逸源,你何时带我去见大夫人?” 而萧逸源次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有一次被问的急了,加上他又饮了酒,酒后吐了真言,只道家里的大夫人性子泼辣,死活不让丹玉进门。丹玉知晓后,便心绪不宁,日日不能欢颜。 在她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时候,萧逸源外出做买卖,而大夫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带着人找到了丹玉所住的院子,欲活活将她打死。 丹玉拼命哀求,“大夫人,我死不足惜,但求你看在你和逸源夫妻的情分上,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求你了!” 大夫人一听则是恨上加恨,气上加气,只差自己动手捶落了丹玉腹中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华美袍服的妇人也带着人前来,制止了萧逸源的大夫人,救下了丹玉。那妇人便是陈明翰的夫人,舒青荇。 纵然萧逸源的大夫人是个河东狮,却也不敢得罪舒青荇,愤然又不甘的离去了。 “夫人!”丹玉伏地,泣不成声。 舒青荇扶起她,“你怀有身子,快起来吧!萧夫人已经知道了你的藏身之处,这里就不便住下去了!我要去京城小住些日子,你不若随我一同去吧!”像似看穿了丹玉对萧逸源的流恋,她又说,“我会命人到萧府留讯,待他自外地回来,再去京城接你也未尝不可!” 丹玉遂点头应允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歌楚天碧(二) 和舒青荇一起在京城的别院里住了几个月,丹玉的心绪好了很多,她对舒青荇很是感激。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可腊月的时候却传来了噩耗,说萧逸源在途经大食国的时候染上了瘟疫离世了。丹玉悲痛欲绝,下身隐隐有出血症状,舒青荇就命医官和稳婆随时侯着,唯恐出了岔子。大年三十的晚上,丹玉腹痛难忍,痛叫声响在了别院中,似乎在咆哮着作为一个低下的舞姬身若浮萍的悲哀。 新旧交替之际,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舒夫人喜不自禁,匆匆将孩子交给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丹玉惊醒过来,气若游丝的道,“夫人,我想看看我的孩子,把孩子给我!” 舒青荇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孩子只是被抱去喂奶了!” 可丹玉见那宫女坐立不安又随时准备离去的模样,心里泛起了不安。 婴孩哭了一阵子后,像似被喂饱了,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没有声响,小手在被褥外挠啊挠,露出右手手腕上一点黑痣。 天微明的时候,宫里来人了,找到舒青荇低语了几句,舒青荇就急急的抱上男婴离去了。稳婆看着丹玉,若有若无的叹了句,真是个可怜人啊! 丹玉心悸起来。 稳婆和丫头们见她无恙,便都纷纷退出了房,可就在这个时候,丹玉腿间血流不止,她高声拼命喊了起来。她不想死,她要找她的孩子,可是稳婆再回来时,丹玉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染湿了,正滴着血,而地面上也是一道细细的血流。 稳婆探了探丹玉的鼻息,忙的缩回了手,吓得赶紧出去叫人。可别院中除了舒青荇,别人的话又岂能有用?而此时此刻,宫里也正为大事忙的不可开交,舒青荇又岂会有心思关心她一个舞姬的死活? …… 天刚亮的时候,有宫人到岐阳宫禀报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舒昭仪诞下了皇子,母子平安……” 皇上本是后半夜才回到岐阳宫安歇的,此刻一听大喜,忙从床榻上起身,“替朕更衣,朕要去看舒昭仪!” 一路疾行,皇上入殿后看见舒昭仪靠在软垫上,一旁的奶娘正抱着小皇子轻轻晃动。 “青芜,辛苦你了!” 舒昭仪浅浅一笑,“皇上,为他取个名字吧!”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会是个聪明智慧的人,就叫刘哲吧!” “多谢皇上!” 舒昭仪说完,余光不经意飘到殿门处,那里一个小儿正探头探脑,皇上笑着招手道,“斐儿,快进来,到父皇这里来……” 小儿磨磨蹭蹭进了殿,宫女忙奉上糕点,小儿垂首,却并不去拿。 舒昭仪微微一笑,“是我殿中的糕点不好吃么?” 小儿朗声道,“母妃不让我随便吃别的宫里的东西……” 皇上神色一滞,舒昭仪示意宫女递上糕点,自己取了一块放进嘴里,而后道,“回去告诉你的母妃,就说舒昭仪为你添了一个弟弟……” 那小儿往皇上怀里挤了挤,怯怯的问道,“父皇,你还会疼斐儿吗?” 皇上神色又一滞。 …… 舒青荇的别院里,丹玉意识迷离的醒了过来,她挣扎着爬下床,跌倒,又爬起来…… 好不容易爬到院外的路上,有好心的大婶将她背到了附近的医馆,让她捡回了条命。而舒青荇回别院后没有发觉丹玉的身影,便命人去追。丹玉便四处躲藏,一躲就是好几个月。 舒青荇带着长歌公主回到了颍川郡,对陈明翰只说是收养了丹玉生下的女儿,陈明翰亦就未作多言。四月的时候,萧逸源突然回到了颍川郡,听说丹玉不知所踪只以为她已经死了,就为她建了衣冠冢玉娘墓。此外他还找上了相府想要回自己的女儿,舒青荇嘴上应允,暗里却借陈明翰之手彻查颍川郡私营盐铁之事,将萧逸源绞杀。 丹玉失了孩子,又听闻了萧逸源的死讯,大悲之下心绪失常,加上日夜痛苦,嗓子就彻底坏了。她整日里疯疯癫癫,见到婴孩便奔上去抢夺,或者深夜里出现在玉娘墓旁哀嚎,弄得颍川郡人人都道萧逸源的冤魂没有散去。 …… 刘哲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就被立为了太子,他的童年很幸福,直到六岁那年,舒皇后又诞下了第二个孩子,皇子刘睿。 他便不再讨舒皇后的喜欢,舒皇后对他越来越严厉,她赋予太子太傅特权,只要刘哲稍有错误便会被重罚,便会被她斥责为失德。 他十四岁那年,刘睿跑到东宫里玩,两人在院中练习射箭,他箭术甚佳每每射入红心,好奇的刘睿就奔跑着过去亲自将箭从靶心拔下来。而他,只是揽弓搭箭,只待刘睿跑开后再度将箭射出去。 而这一幕落入了舒皇后的眼中,她冷冷的将刘睿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刘哲。 没过多久,太子太傅就递了呈辞,而刘哲涉嫌谋害皇弟,被贬为安陵王,且在下旨当日便要启程去陵城的封地。 …… 太皇太后说了很久,仿佛是不知疲倦一样,直欲把所有过往都一吐为快。末了,她拉住哥舒博容的手,叮嘱道,“送走刘睿后,你可以回宫找皇上,劝他放手。先前哀家有意让刘斐为帝,是你让你母亲私下带出消息通知了他,他能登上皇位,你是出了力的。他虽然对哀家如此,但哀家知道,他不是薄情的人……他只恨哀家一人……” “母后!”哥舒博容叫了一声。 “快走吧!所有的一切,都要看你的了!” 哥舒博容跪地给太皇太后行了礼,继而凛然转身离去。 “博容,替哀家关上殿门……” 太皇太后在哥舒博容身后低声道,随即她缓缓起身,在案几旁坐下,端起案几上的一杯红褐色的液体,仰头喝了下去…… 而长乐宫外的廊檐下,一个紫色身影迅疾离开。 翌日,宫里消息传了开来,太皇太后,薨逝。 梅公公将这事禀报给了刘哲,刘哲眼皮都未抬,只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奏折飞快批阅,淡淡道,“很快就是春晖殿那位的生辰,着你安排去吧!她喜跳舞,寿宴交予樱美人和卫公主共同操办!” 梅公公就垂首领命去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情未央(一) 宫里**多不知春晖殿的妇人到底是何身份,只知道顶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能在宫里常住下去,自然是不简单的。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 三月二十八这天,天气不冷不热,宴席便开在了依芙馆。 依芙馆正中摆放着一张朱红案几,面北朝南,坐着刘哲和哑妇二人。而下首东西相对分别放着多张小案几,配着软软的小垫。东首第一席是右相沈谊的位子,但座位上空着。太皇太后薨逝,刘哲不在宫中禁丝乐,反倒为诰命夫人办寿宴,沈谊自是无心参加。紧挨着的是陈墨林一人。而西首第一席是傅老太妃,其次是卫公主刘施,再次就是里亚美。 统共不过这几人,宴席看上去有些冷清,但哑妇却一直盈盈笑着,丝毫不介意。她的打扮很是简单,一身杏色的锦衣,发髻上一只如意簪子,手腕上碧玉镯子,默默而坐,更是显得素雅讨喜。而傅老太妃虽来的最迟,浑身却珍珠翠玉华丽夺目,比刘施还要光彩照人。 刘哲笑着对刘施道,“老太妃这一称呼当真不适合,生生将人叫的老了,施儿你说呢?” “皇兄所言极是,和母妃站在一起,怕是不知情的都以为母妃是我的姐姐呢!” 傅老太妃嗔怪道,“施儿,不得没规矩!今日是夫人的生辰,会让夫人笑话的!” 哑妇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会。 见哑妇欢喜,刘哲也就看向里亚美,里亚美忙下去准备了。 陈墨林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在刘施和哑妇身上来回打着转,似是在比较什么。 刘哲虽下旨说小宴由里亚美和刘施共同操办,但刘施却不屑与里亚美一起,故而看着里亚美离去后,她笑道,“皇兄,夫人生辰,寻常的歌舞虽然喜庆,只是未免太老套了些,即使家宴,在座的都是熟络之人,不如来一些随意的可好?” 刘哲笑道,“施儿是舞中圣者,不如亲自一舞,如何?” 刘施心里有些不悦了,哑妇虽是小宴的正主儿,但自己是公主,怎能为了个诰命夫人亲自去舞呢?她倒也机警,淡淡道,“皇兄你想啊,老是看我们大晋的舞蹈有何新意啊,樱美人来自津梁,倒不如让我们都看看津梁舞的动作体态吧,如何?” 话音刚落,几人就忽的听见一缕清越的古筝声响了起来,婉转荡漾,而乐声中里亚美领着十来个津梁打扮的女子入得殿来。 “如卫公主所愿,里亚美用津梁舞向夫人贺寿!” 刘哲抬眸看着哑妇,哑妇回他一笑,他便示意里亚美开始。 殿中气氛本就不高涨,加上津梁舞曲曲调缓慢,古筝音色又低沉,越发显得怪异。席上每人心里都有数,只是不尽说出来罢了。舞到一半的时候,那群津梁的舞姬忽的扔掉手中折扇,褪去脚上木屐,只穿着白色帛袜奔向刘哲,人手一把短刀,却不知是藏在何处的。 一阵疾风而过,刘哲138看书网的将哑妇推倒了一旁,随即他扬手掀翻了案几,挡住了舞女们手中砍下的刀。刘施和傅老太妃慌忙起身,拎着裙摆奔向殿门,高声喊道,“护驾护驾!” 里亚美迅速上前,揪住了刘施的后颈,刘施哪里是她的对手,转身就被里亚美勒在了肘臂间,她尖叫道,“皇兄,救我!” 陈墨林正奔向哑妇,闻言,目光涣散的望过来。他和卫公主是夫妻啊,紧要关头,他要救的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是哑妇;而她,求救的对象也不是他这个做夫君的,而是皇上。真是可笑啊!可笑! 就在陈墨林失神的一刹那,舞姬的刀划过他的手臂,而刘哲趁乱扶着哑妇躲过了明晃晃的利刃。那舞姬也真是狠,见一刀下去没有砍中刘哲,立刻举刀再砍,电光火石间,刘哲只能抱着哑妇,将她护在身下。 ‘嘶’一声,刘哲左肩中刀,他抬头看见了舞姬狰狞的面目,面粉涂面般的脸上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恨意。 他心里冷笑,果然来了! 疾行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舞姬们略有慌乱,只听里亚美高声尖叫道,“杀了他!” 一群舞姬便纷纷举刀往刘哲身上砍去。 刀光和杀气弥漫在整个依芙馆中。 御林侍卫们身穿着铁甲蜂拥而入,手中羽箭纷纷对准了里亚美,刘施也不住的尖叫着,“来人,来人啊!” 里亚美怒声道,“你给我闭嘴!再喊叫,我就割了你的喉咙。”接着她威胁刘哲道,“皇上,让他们都退出去!退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卫公主!” 那群舞姬因里亚美被侍卫们困住而失了方寸,人影闪动,一名侍卫跃身踢飞了离刘哲最近的那名舞姬手中的刀,那刀飞驰出去,恰好刺中了另一名舞姬,穿心而过,牢牢的将人钉在了案几上。 舞姬们惊魂,却依然保持着敌对状态。里亚美拔下头上木簪子甩向刘哲,刘哲挥袖去挡,那簪子‘啪’掉在地上,可仅仅一刹那间,另一名舞姬就刺向了他。刘哲身旁的哑妇双目无神,大口喘着气,陡然就扑向了舞姬手中的刀,用身体为刘哲挡了…… “放箭!”刘哲见哑妇血人一样回眸看自己,狂怒道,“放箭!” “皇兄!”刘施惊叫。 只是皇上一声令下,御林军手中的箭接踵而出,舞姬们纷纷中箭,唇边涌出鲜血,频频望向里亚美,“樱子小姐,属下无用!” 刺中了哑妇的那个舞姬因背对着大殿,后背上扎满了羽箭,恰巧也使得哑妇没有中箭。随着那舞姬的倒下,陈墨林接住了虚软的已近气绝的哑妇,失声道,“丹玉?丹玉?” 刘哲环视四下,勉励镇定下来,厉声道,“立刻唤太医!” 一名御林军飞快的领命前去了,而其余的人将舞姬们的尸体拖了出去,刘哲一步步走向里亚美,“朕应该叫你樱子小姐呢,亦或是樱子翁主?” 里亚美凄厉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一步步引我入瓮?” “当日在津梁王宫,你自愿请随,朕便留了心。入宫当晚你便试图蛊惑朕,紧接着你迎合荀昭仪,教她津梁舞讨朕欢心,自那时候起朕就知道你想借荀昭仪邀宠,排挤有身孕的沈昭仪。”刘哲继续道,“再后来荀昭仪服用玉川莲成瘾,朕便命太医去查,而这都是你收买了郭誉在荀昭仪的玉川莲中下能让人成瘾的药。郭誉临死前栽赃嫁祸给沈昭仪,你便顺势在沈昭仪探望荀昭仪之前,潜进昭阳殿杀了她……你原以为沈昭仪已经失宠,料想朕会惩罚她,可朕却准了她离宫,所以你派津梁驿馆的人半路截杀她……” 里亚美鬟髻松散,面色惨白,“既然你早知道了,为何还能忍到现在?” 傅老太妃蜷缩在宫女怀中,听的心惊,纵然宫人奉上了压惊的茶水,她也不能平静。 她觉得眼前的刘哲,真是深藏不露,又想着自己和刘斐结营了那么久,刘哲未必就不知晓!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刘哲,心里又担心着被挟持的刘施,一时间便不住颤抖起来。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情未央(二) “朕以为,樱子翁主这个问题很愚昧。www.13800100.com/top/ 小说排行榜”刘哲轻声道,“木次郎不死,津梁的余孽便不会死心,诸如翁主你这样的,不惜委曲求全在朕面前上演女盛体,欲以美人计瓦解朕……” 里亚美悲怆的笑了一阵子,她堂堂津梁国的翁主,木次郎的亲妹,却公然被轻视嘲讽如此,真是让津梁皇室的颜面尽失。她左手臂箍着刘施,右手却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指刘哲,“为了蒙蔽我的眼,你宠幸荀昭仪,冷落沈昭仪,尊贵的大晋国皇上,你以为你隐藏的好,可你的眼神却时时刻刻都流露出对沈昭仪的牵挂,你想瞒住所有人,却唯独没有瞒住你想要瞒住的我。可惜那个蠢女人,却真的当真了!” 刘哲眼神黯了黯。 “报!”不远处有御林军飞奔而来,“瀛和驿馆的津梁余孽妄图劫狱,现已全部伏诛,木次郎已被我等处死!” “好!”刘哲转头看向刘施,“施儿,你就当是为我朝捐躯了吧!” 听他这么说,傅老太妃和刘施同时叫了起来,“不!” 这时,御林军里有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兵往前迈出了一步,“夫人生死未卜,皇上怎么能任由津梁贼人在我大晋的皇宫里如此猖狂呢?” 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刘哲不禁朝那小兵看去,只见他手里举着一枚小小的弓弩,弓弩上小箭的箭头发黑,那小兵道,“里亚美,这是我大晋勇士的弓弩,对于血债,我大晋的子民向来是要敌人用鲜血来还的。京郊的暗杀,你未能除掉我,眼下是不是万分后悔呢?” 说完手中小箭一松,疾驰而去,正中里亚美的左手手腕。猛一阵吃痛,里亚美松了钳制,刘施跌跌撞撞奔向了刘哲。 “当日,逍遥哥哥浑身被羽箭所扎,今日,我便以牙还牙,让你也成为箭猪!” 御林军们用手中的剑指向里亚美,气势如虹的吼道,“斩杀津梁贼人!斩杀津梁贼人!” 里亚美气急,右手把软剑抖得犹如灵蛇一般,却奈何快不过沈鱼手中弓弩,嗖嗖几声,她胸腹部全中了箭。不可思议的捂住伤口,里亚美上气不接下气,“你!!!!” “忘了告诉你了,箭上被我抹了毒!” 不多会,里亚美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黑,圆睁着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暴尸三日!”刘哲轻描淡写的吩咐下去,御林军们便忙碌了起来。 大殿中的空气都冷凝了,刘哲看向沈鱼,欲走上前去,却在走了两步后生生顿住了脚步。 因为沈鱼手中弓弩正对准了他。 “小鱼?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声音低沉。 做什么?沈鱼冷笑,“当年你我被错抱,是太皇太后亏欠了你,可刘睿已经是半条命的人了,你却要将他赶出宫去。……我姨娘害了你爹娘,你就来杀我娘……我娘知道用鲜血和人命来保全秘密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她心中有愧疚,她也无意害你,她将你贬到陵城,想你安稳一身,她想保住刘氏江山,可到了最后却也被逼饮了毒酒。” 刘施一脸茫然,然而傅老太妃当日在长乐宫偷听了太皇太后和哥舒博容的话,心里却是极其明白的,她紧紧握住刘施冰凉的手,静静的听着。 “她无意害我?”刘哲冷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长歌公主爱上了我,我恐怕早已死在陵城了!想我儿时在皇宫里那么快活,却不知道幸福是建立在仇恨上的,从津梁征战回来的时候有人在城外拦驾,她告诉我她是我的母亲,我一方面暗中派人调查,另一方面还要用仇恨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每一步都是踩在了刀片上。” “我原以为立你为后,就和幸福近在咫尺,可不想一番调查之后却得知,自己深爱的人竟是仇人的女儿,你就是当年被抱出宫的长歌公主。我没有办法舍弃你,但你的存在又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屈辱的人生。”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是为了揪出里亚美才冷落伤害你的,我想着,总归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只是我心里,承载的太多太多了,放不下……” “舒夫人死了,陈明翰死了,我无法去报复,我只能恨那个用亲生女儿换自己前程的女人……她让我顶着一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活了将近二十年……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对付她,我宠幸了荀茉,也是存了任由你误会的心思,后来你自请离宫,我准了,因为,我想着,一切都会随着真相大白而随风散去的……你我终是错爱了一场……” “我不该姓刘,我应该姓萧……” “而你,叫刘长歌,不是么?” 刘哲走向她,握住她的手,笑道:“长歌公主,我是真的爱啊,爱那个白玉簪,那爱本孟子,爱沈鱼……” 手上一用力,机关弹起,沈鱼手中的箭穿他胸膛而过。 “你若恨我,就当从未认识过我,更没有和你恋过一场……我不如许逍遥,他能毫无计较的守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也不如乌勒,能千里迢迢前来只为带你走;我也不如刘斐,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着你……”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沈鱼心痛的无法言语,“不要这样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你能活着,怎么样都行……” “刘陵还在长乐宫里……岐阳宫里有诏书,刘斐才是名正言顺的……我死了,你不要悲伤,你不是常说‘遇事险恶,不行就撤’,我只是太累了,想撤了……” 刘施发疯似的冲上去抱住刘哲,却沾了满掌心的血,她推了沈鱼一把,嘴里叫道,“你走开,走开!你不是什么长歌公主,他就是我的皇兄,我的皇兄!” 沈鱼死不放手,却在地上摸索到小箭,猛地插入胸口,“我用我的命来洗清我娘的罪过,下辈子,咱们都不要再恨彼此了……” 刘施看着眼前的二人就那么阖上了双目,吓得懵住了,只看了佛老太妃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风吹进大殿,殿中良久良久的沉寂,只袅袅青烟从鼎中冒起,似乎在说,一切浮华都不长久,宫中的恩怨,世俗之人都超越不了,要么在尘世,要么在云端。 ------------ 卷 二:长歌长 ------------ 结局:五湖烟水独忘机 我们不写,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新#笔#下#文#学]景泰五年四海承平 四月天成宗皇帝刘斐以督察河务考察官员行政携太子南巡 途经上虞的时候成宗皇帝突然‘失踪’了一整日上虞的接驾官员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万分惶恐之下几欲惊骇至死 而上虞城郊的天青湖畔阳光透过薄雾照在一片高低不平的田垄上 湖东一处别致的院落里一个男子端着茶盏修长的手指轻叩青瓷杯面淡淡对身旁女子道“那厮风流性不改借南巡之名看美人來了” 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檐下一只花猫倏地睁开眼琉璃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敌意又像似安慰主人它微不察的挨到男子脚边用粗肥的腰肢轻蹭着 女子睨了他一眼撅着嘴问“他的风流性比起你如何” 院角一小儿正专心用刀刻着木剑听女子那么问立马附和了句“爹爹你说呀” 庭院中有缕缕暗香萦绕男子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呢”说完又像是觉得二对一很不公平他反问道“那我的风流性比起你如何” “娘你说呀”小儿依旧是漫不经心的附和似乎对二人这样互相针对早习以为常 女子手托腮对小儿眨眼道“刘陵娘亲一会去捉鱼你去不去” 小儿眼皮儿都沒抬“娘你又想诱惑我帮你是爹爹说要带我去湖西找小美我想和小美玩不想捉鱼了” “跟爹走啦”男子隐笑着伸出手颇为得意 “臭小子滚吧”叫小儿倒戈女子叉腰怒道却在风动花枝间看见刘斐踏了进來她立刻变脸悲戚戚道“儿子瞧你最近又瘦了小脸儿黄黄的你说娘的一干亲戚怎么都沒良心呢也不帮衬着点乖哈是娘对不起你” 刘斐刚进门就被人含沙射影的一顿抢白清晨的阳光里他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看一旁负手而立的男子乌黑的眉含笑的眼挺直的鼻倒是比以前更英俊了刘斐不由地摸了摸脸决定不去和他比 “娘是那个有钱的舅舅來了”小儿好心的提醒道弄的刘斐很不受他父母待见似的 而后刘斐和那男子四目相对目光似乎穿透了多年的悲欢离合叠印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过去还是当下的感觉 许久了刘斐低声道“能给口水喝么” 堂堂一国之君喝口水也要好言好语的相求男子啼笑皆非的道“随我來吧” 后院大片的蔷薇初冒出花苞花丛旁两张竹摇椅男子先坐了下來几缕丝懒懒的吹散了下來他抬手给刘斐斟了杯茶紧接着就让摇椅摇了起來 看着他白袍纤尘不染妍态十足的闭着眼刘斐忍不住用手沾了些茶水往他脸上弹去“我说你这日子比神仙还神仙呢” 男子笑吟吟睁开眼挑眉问道“你羡慕” “芳菲四月落英拂肩你二人逍遥于江湖烟水而忘机一切俗念怎能不让人羡慕” 男子有意刺激刘斐“你闲散了那么多年也该劳累劳累了” 刘斐一怔取过茶杯咕噜咕噜饮尽喝完只觉得茶香在口中清冽开來不由赞叹道“好茶” 男子轻笑“十两黄金一杯” 刘斐伸向茶壶的手一顿骇然笑道“你以为我喝不起么” “我一介闲人不比你金玉为阶明珠为烛自然是希望你喝的越多越好” 刘斐气结时隔几年西烟水绿已经成了朝廷的贡酒他隐在着天青湖畔享受着却丝毫不影响腰缠万贯富敌国的速度竟然还想着骗自己的金子 刘斐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默然 倒是男子兴致极好凑向他戏谑一笑“我有事求你” 刘斐自进了院就处处不爽此刻见他低声相求不由飘然有些得意忘形道“只要我能办到的” “再怎么说西烟水绿都是她的功劳堂堂男子岂能居于娘子之下” 刘斐点头称是 男子又道“听说你想训练强悍的骑兵我从西域弄了一批好马有沒有意向” 刘斐凝神垂眸语气里有哀怨“敢情你又想让我掏钱” “你说对了”男子眼底闪过一掠而过的狡黠 这时小儿一路跑了过來“舅舅舅舅和我一起去看小美么娘亲说你看姑娘的眼光奇好……” 刘斐硬生生被逼的火了“你娘再乱言我就让她进宫” “雪姬娘娘捎了信來让我看着你说若是你这次南巡再带佳人回宫她就砸了我西烟水绿贡酒的招牌……” “反了反了”刘斐拂袖在院中來回踱步冠玉般的面庞上罩上了微微的怒意“她恃宠而骄越离谱改日朕便命卫公主进宫治她一治” 男子用火上浇油的语气问他“敢问一声如今你后宫嫔妃有这个数了么”见刘斐看向他他将双手翻转了四次 刘斐怒气渐消倏地就笑了 他一笑男子就弹跳起來奔到女子身旁“你看看他再想想当年的我以后不准编派我了” 女子瞪着刘斐又笑着拉男子的手“所以你现在过的是佛的日子而他过的是魔的日子” 男子低声在女子耳边道“今晚我不想做佛” 小儿一听立刻跺脚通牒道“今晚我要睡爹娘中间”随即扯了扯刘斐的袖子道“舅舅我爹很不要脸的一到晚上就和我争娘亲” 刘斐爆笑见女子怒瞪他忙敛了笑憋得很是难受 “舅舅我们走吧” “好不能带佳人回宫看看小美人也是好的……你喜欢小美么舅舅把她赐给你好哦对了以后若是你爹欺负你娘你就告诉舅舅舅舅扒他的皮……” 男子横抱起女子高声叫道“你们晚些回來哈我们有要紧事要做” 小儿和刘斐齐回头骂道“不要脸……” 完结于23年4月日< 无弹窗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