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风雨前夕 夏日午后,阳光熔金般倾洒,热浪宛若琥珀,将幽深庭院与蝉鸣轻裹封存。 忽而地上叶片轻旋,随着轻启的角门,与一袭紫藤花裙相伴,掠过花影,悠然入内。 僻凉处,一位梳着双环髻的丫鬟,从浅眠中被唤醒,快步迎上前。 “小姐,你们可回来了。”说着接过两人手中的画轴与兜帽放好。 苏笙笙踱至石桌旁落座,轻揉手腕,“可是祖母遣人来问?” “没有,只是奴婢新做了冰酪,再放就不好吃了。” “多放置一些时间,味道不更醇么?”侍立一旁的柠语递上新荷。 “细微之差,口感迥异。”青柠不满接过,瞟她一眼,“今晚做荷叶粥,你明日再尝。” 苏笙笙望着这对拌嘴的小姐妹,摇头浅笑,“今日都做了什么?” 青柠一下来了精神,“奴婢这就去端来。” 说罢,她将桌上的凉扇塞给柠语,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下巴微扬,转身离去。 柠语并未在意,就势接过扇子,为苏笙笙轻摇。 而苏笙笙将一旁的卷轴静静展开,一同纳入这片刻的宁静与清凉之中。 不久,青柠端来托盘。 上面盛着西瓜酪、绿提软酪,还有一杯色泽沁人的酸梅饮。 苏笙笙用筷子夹起一块,在青柠期盼的目光中,却转而喂给了柠语。 青柠微露懊恼,轻跺足尖,“好小姐,奴婢再去取些就是了。” 苏笙笙清甜一笑,与柠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即收回。 她低叹一声,“你俩这性子,将来嫁人,如何是好?”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话落,青柠脚下一滞,随即扑通跪地。 “奴婢不愿嫁人,只想一辈子侍奉小姐。” 柠语也停下手中的扇子,随同跪下,“小姐可是嫌弃我们了?怎突然提起此事?” 苏笙笙未料到她们反应如此强烈,连忙让她们起身,但两人却固执地不肯。 “我与哥哥曾被赌鬼父亲卖去抵债,为了不被分开,不知挨了多少打。若非小姐相救,我们兄妹早已……奴婢此生只愿追随小姐。” 青柠说着,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咬住嘴唇。 柠语也急声道:“奴婢自幼便饱受欺凌,自从跟了小姐,才过上安稳日子,还学会了读书识字。奴婢此生,只想侍奉小姐。” 苏笙笙默默叹息,温声道:“罢了,你们不愿嫁便不嫁吧。” 她起身去扶二人,柠语与青柠却坚持不起。 “小姐嫁入季家,奴婢们也要跟随左右。” 苏笙笙无奈点头,佯装严肃道:“再不起来,我可真要替你们张罗婚事了。” 两人这才破涕为笑,相互搀扶着站起,脸上仍带着未散的惊惶。 看着比自己年幼的两人,苏笙笙无声一叹。 转眼间及笄之月已近,不待年关,她便将踏入季家之门。 季家虽以礼乐传家,人品性情亦经祖父考量,然而…… 她可以不在乎夫君是否平庸,是否前程似锦,唯有一事,她始终接受不了。 便是不问世事的老爹,都有妾室在侧,何况,此处男子三妻四妾,实属世俗常态。 看来,不论来这里多少年,她终究难以全然融入。 她回眸画卷,十里荷花盛放,墨绿荷叶漫开,漾出一片碧波,让人心中燥意渐消。 如此,也只能多为她们筹谋,争取更多的安稳与自由了。 静谧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兀闯入。 苏家老太爷曾授业于两位帝王,家中规矩之严,素来闻名。 苏笙笙眉心微蹙,抬眸望去。 只见祖母身边的絮晚姑姑,神色匆匆,额间细汗密布。 柠语与青柠立时收声,规矩地退到苏笙笙身后。 为方便外出,苏笙笙特择此僻远角落居住,絮晚姑姑疾步近前,气息混乱。 苏笙笙递上酸梅饮,语速放缓道:“姑姑可是有急事?不妨先定定神。” 絮晚姑姑喘息片刻,目光极为复杂,最终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一瓶鹤顶红。 空气瞬间凝固,青柠更是惊呼出声:“这是何意?” 院中突地嘈杂起来,苏笙笙神色骤凝:“听晚现在何处?” 絮晚姑姑脸色苍白,颤声答道:“回六小姐,听晚……去了三夫人那。” 苏家四房之中,三房的三夫人正是苏笙笙的生母。 不待絮晚说完,苏笙笙已倏地起身。 此时,一阵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笙儿,笙儿!” 三夫人与一行人匆匆赶来,神色焦灼。 苏笙笙惊色稍缓,快步上前,唤道:“娘。” 三夫人一把夺过絮晚手中的鹤顶红,又握住苏笙笙的手,才道:“走,随娘去前院。” 见听晚手持鹤顶红,张皇失措,苏笙笙心头渐沉。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娘亲一手湿冷,身子还在不断打颤,却强作镇定,“笙儿莫怕。” 她回握住娘亲的手,启步跟上,“笙儿不惧,娘亲安心。” 李氏目光颤动,眼底却是一片悲意。 苏笙笙缓缓吸了口气,边走边转回头,吩咐两个神色大变的丫头。 “青柠,你速去恒哥那里。柠语,你把七小姐带到恒哥身边。” 此刻娘亲心神大乱,只急着来阻止她,但是她也要顾全弟弟妹妹。 恒哥为幼弟,七小姐乃妾室所出。 鹤顶红似专为女眷准备,然恒哥年幼,亦需防范。 青柠欲再问,却被柠语一把拉住,“奴婢这就去。” 苏笙笙颔首,看向努力平复呼吸的娘亲,“娘,可是祖父出事了?” 听晚却截住二人去路,“老夫人有令,请各位夫人小姐留在房中,不得擅离。” 一句话,让纷乱的一众静默下来。 苏笙笙深吸了一口气,娘亲瘦弱的身子已毅然挡在她身前,对二人道:“让开。” 语气决绝,一改往日的与世无争。 絮晚听晚两人跪地,“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苏笙笙叹了一口气,转向已停下脚步的柠语青柠。 “我妆盒旁有三个上了锁的匣子,你二人连同画轴拿上,速去东郊寻人,把在青也叫上。” 苏笙笙从没这般郑重其事过,柠语当下领会,“不知小姐要奴婢寻何人?” “信在盒子里,到地再启。” 气氛不对,青柠按下疑惑,不敢添乱。 柠语应下,不再多问,拉走青柠。 ------------ 第二章 龙威之下 柠语与青柠离去,未受阻拦,留下絮晚与听晚,满目惊疑。 苏笙笙微仰起头,适才晴空万里,转瞬已聚拢一片阴云。 她敛回思绪,直视二人,“祖母赐下毒药,是欲令我等自择吗?” 二人目光闪躲,回避之意显而易见。 执起两位姑姑的手,苏笙笙叹道:“祖母年迈,你二人忍心留她一人独对风雨?” 老夫人年近古稀,此刻苏家风雨飘摇,絮晚与听晚面露动容,却仍犹豫不决。 苏笙笙深知她们对祖母的忠心,接过听晚手中的鹤顶红,“祖母深意,笙儿明白。但苏家遇险,应孝字当先,祖母尚需照料,二位应放手。” 絮晚面上一凛,与苏笙笙目光交汇后,毅然起身让开了路。 苏笙笙轻吐一口气,转身扶住娘亲颤抖的手,“娘,我们走吧。” 李氏强忍泪水,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快步向前院行去。 …… 厅中,祖母、父亲与四叔对坐,气氛沉重。 大伯父未归,二伯父早逝,父亲虽为国子监学正,实则不过是朝廷权谋的棋子。 四叔苏德庸是庶出,平日游手好闲,今日却难得在家。 “你们怎的来了?”目光对上,父亲率先开口,“母亲不是让你们留在房中吗?” 父亲外表随和,实则缺乏主见,苏家危难之际,竟只是干坐。 苏笙笙一扫而过,与娘亲行礼后,直言不讳。 “祖母,可有明旨降下?” 祖母浑浊的眼,微起波澜,终归于平静:“尚未。” 那就还有余地…… 苏笙笙心中稍定:“笙儿明白祖母意在保全苏家声誉,但此法并非上策。” “哦?“ 祖母眼中沉静如古潭,内里却深意暗涌,低沉的声音中,微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父亲正欲插话,苏笙笙快速道:“南陵律法,罪不及出嫁女。四姐与裴家的婚事,何不今日操办?七妹提前数月过门亦无不妥。”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四叔本还虚浮的两眼立时聚焦,父亲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然一众皆知,这或许是唯一出路。 祖母未语沉吟,似在权衡利弊。 四叔却畏缩起来,“多人同时出嫁,恐引朝廷注意……” “正因如此,才需明确真相,以便应对。”苏笙笙恭敬行礼,“还请祖母告知详情。” 祖母胸膛起伏间,沉闷氛围愈浓,令人窒息难当。 “你祖父的学生冒死传信,言你祖父触犯龙威,已被下了死牢。” 苏笙笙心头一颤,看来,局势比她想的更为严峻。 祖父身为帝师,未有圣旨昭告,竟入死狱,此中缘由,最有可能的便是触犯了皇权。 依祖父忠直之性,只怕是危及到新帝之政。 娘亲更是无法支撑,瘫软在椅。 “局势不明,需当机立断。”苏笙笙拜道:“请祖母早做打算!” 堂上寂静无声,唯有院中女眷低泣,声盖蝉鸣。 老夫人在絮晚二人的搀扶下,缓慢站起身。 “听晚,去四小姐处。絮晚,去七小姐处,秘密行事。”祖母终是开了口,苏笙笙神色稍缓。 二人领命而去,堂中众人神色各异。 李氏崩溃,掩面而泣。 苏笙笙明白,娘亲是为她。 季家丁忧未归,她虽有解法,却难自救。 这里皇权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女子命运多舛,更甚者,要入那幽暗之地。 这也是祖母未待圣旨,先赐毒药的原因。 苏笙笙握紧瓷瓶,不愿深想。 她抬眸看向祖母:“大嫂有孕,不宜受牵连,不如放她归家。” 祖母目光微动,叹道:“取笔墨来。” 此刻祖母身边的仆妇都派了出去,苏笙笙上前,挽袖磨墨。 从容淡定的举止,让老夫人微愣,半晌惋惜道:“难为你了。” “苏家多出一人,恒哥便多一份照料。”苏笙笙没有隐瞒。 祖母摇头一叹,未在言语,手上快速书写。 待祖母写完,苏笙笙再拜:“祖母,家中仆从跟随多年,不如一并遣散。” 四叔却跳了起来,“不可,这般动静,惹怒当今可怎么好?” 苏笙笙接过休书,递给云香,示意其速去。 “仆从不过是换家为仆,并无不同。”待云香离开后,她才回道:“多走出一人,就多一份保障。” 直犯天颜,那是祸连家族的重罪,便是四岁小儿也恐牵累。 家中女子,谁能走出去,犹未可知。 “母亲,不可啊,再说这样一来,不是将送信之人无端卷入。” 说不动祖母,又恐被牵连的苏德庸,声音渐显尖锐。 院中嘈杂已远,祖母眼中挣扎翻涌不断,父亲仍一脸茫然,娘亲不知何时停了哭泣。 苏笙笙深知,新帝立威,祖父出头,必受其累。 此刻,每一决定都关乎苏家存亡。 且不说,近有数名重臣大将遭斩,女眷皆没入乐坊营妓。 远有被抵做赔金的太后公主,那可是南陵国洗刷不掉的耻辱,更遑论尚有被敌虏获的二圣。 哪一个不比这府中的下人尊贵万分,而她却在此危急关头,还去关心下人安危。 便是祖母亦用看不透的目光射来,“笙丫头,你怎不为自己某一条出路?” 苏笙笙面色平静,“若有可能,我更祈愿祖母与母亲平安。” 祖父因旧皇之怒贬至此地,方幸免于旧都沦陷之灾,这一次直接下狱,终是伴君如伴虎。 堂内一时沉寂,外院突然传来纷踏的脚步声。 “内侍省奉旨查抄,苏老夫人及苏家子孙接旨!” 声音高昂,穿透而来,府中霎时一静。 几人肃容相视,皆竭力保持镇定。 后苏笙笙与娘亲分列祖母左右,父亲与四叔跟上,一同前往迎旨。 甲胄鲜明的士兵们围列院中,内侍官手持圣旨,面无表情地立于中央。 初始慌乱后,一众很快在老夫人安排好的仆从引导下,有序走至院落。 内侍官环顾一圈,露出些许赞许之意。 就在内侍官即将宣读圣旨之际,李氏突然失控般冲向内侍官。 “娘……” 这一幕令人措手不及,苏笙笙心中惊震,忙上前想要拉住娘亲,却被娘亲猛然推开。 “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苏家人。”语中决绝之色尽显。 ------------ 第三章 流放南疆 内侍官赞许之色刚露,转瞬不悦溢于满目。 苏笙笙怔愣当场,就见娘亲侧过脸庞,避开她的视线。 “还请内侍大人明鉴,此女实乃我娘家亲妹之女,并非苏家血脉。”李氏声音微颤。 轰隆一声,天际的阴云中炸响了第一个闷雷,剪照出李氏苍白的面容。 “夫人……”父亲欲去扶的手,立时僵住。 往日不善言辞的老爹,此刻眼中却燃起了强韧的光芒,“我夫人所言非虚,恳请大人明察。” 苏笙笙双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觉得,父亲母亲会这关节说谎,唯一解释……是她真的不是苏家女…… 身后传来祖母跪地的声音,“老身可以作证,此女确非苏家女。” 值此危难之际,苏家却护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内侍眼中闪过不解。 “各位放心,奴婢自会查明,不会牵累无辜。” 内侍声音落地,李氏眼眶泛红,连连磕头,“李氏叩谢大人大恩。” 因事太过突然,苏笙笙脑中一片空白,只去握娘亲细弱的手腕。 “娘……” 李氏吸气回头。 “苇姨娘才是你生母,当年她家计艰难,才将你寄养在这,你也从未上过苏家族谱。” 苇姨娘…… 苏笙笙脑海中浮现出苇姨娘尖酸刻薄的面孔,一些碎片在脑中汇集起来。 她被觊觎家主之位的族叔谋害身亡,胎穿至此时,周遭一片混乱,很多事未曾留意。 这一刻方明,苇姨娘每每来家里打秋风,娘亲明明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的原因。 原来竟是这般…… 怪不得,兄长幼弟都未曾请过乳母,只独她有。 原来,她并非娘亲亲生…… 娘亲紧紧抱住她,“好孩子,听娘……姨娘最后一次话,什么都不要说,回你外祖母家。” 苏笙笙泪珠滚落,回抱住娘亲,“死过一次的人,早就不怕了。” 即便要入那幽暗之地,也并非绝路,她留了一线生机的。 李氏用力的抱了一下,随后冷然推开她,“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苏笙笙心痛难抑,上一世她就无双亲之缘,这世也要如此么? “娘,他们已经弃了笙儿一次,如今连爹娘也要弃了笙儿么?” 她在娘亲膝下被庇佑了半生,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娘亲。 李氏再也压不住,呜咽一声,埋首于苏景山怀中。 被抱来的恒哥,挣脱出来,跑到苏笙笙身边,抱住她的腿,“娘亲不要赶姐姐走,恒哥会挣钱养姐姐的。” 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不知苏家已经走到末路。 四周被官兵赶来的一众,尽皆凄惶落泪,满院悲意。 “行了,又不是了不得的生死事”,内侍脸上没了耐烦,“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听宣吧。” 院中霎时噤声,跪了一地。 苏笙笙抱着恒哥跪下,心中却多少生出荒诞之感。 前世不信神明,这辈子投胎就没给她喝孟婆汤,十六年来不敢显露,没想到依旧受制命运。 “苏之渊身为帝师,本应谨言慎行,以辅国政。 然其越职言事,阻碍新政推行,实乃大不敬之举。 即日起,将苏之渊及其一族贬谪至南疆,流放终身,非经朕赦,永不得返。 其家族财产充公,以作惩戒,望朝中诸臣,以此为鉴……钦此!” 处于魂游中的苏笙笙,直到听到这,才猛然回神。 这个苟皇帝,竟然没有斩尽杀绝? 老夫人及一众,也是错愕抬头,不敢置信。 “苏老夫人,皇上念及师生之情,格外开恩,苏家要感念皇恩啊!”内侍提醒道。 老夫人神色一震,以头怆地,“谢皇上不杀之恩,苏家铭记皇恩浩荡。” 苏家一众其后才反应过来,跟着叩拜,“谢皇上不杀之恩。” 莫说府中人料想不到,便是苏笙笙都倍感意外。 只因当今新帝,可是踩着诸多重臣大将的尸骨登上皇位,可谓一条血路。 没想到,竟然会对无实权的祖父手下留情。 苏笙笙只觉讽刺。 看来,苟皇帝还是怕有违尊师重道之礼,失去天下学子的敬仰之心。 内侍将圣旨一合,“苏老夫人接旨吧。” 院中重归于平静,老夫人神色渐渐恢复,“苏家领旨谢恩。” 苏笙笙带恒哥,将祖母搀起,又转身去扶母亲。 “娘,只是流放,笙儿不怕吃苦,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 李氏目光震动,半晌才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族谱已被取来,内侍与手中名册一一核对着。 一众刚安顿好思绪,就听到内侍说,“这苏家少了不少人啊!” 大伯随祖父下狱不在,父亲支支吾吾的站了出来,而四叔一脸惊恐。 最后还是祖母镇定的接过话。 “圣旨来的突然,女眷们赴宴未归,家中几位子弟在外求学。” 话音未落,大夫人蕉氏带着几位女眷匆匆归来,一脸颓色。 苏德庸脸上涌出侥幸之色,生怕露馅,抢先开口,“大嫂,圣上开恩,仅下旨流放。” 四小姐苏元菱和七小姐苏念薇及苏家长孙媳岑氏,得知只是流放,瞬间瘫坐在地。 苏笙笙只闻她们哭的悲凉,便知先前之策,定是让她们受了不小打击。 知有三位苏家男丁在外求学,内侍正命人去寻,外院一阵乱声,有人冲将进来。 “祖母,娘……” “母亲……” 进来的,正是在外求学的苏家子孙。 苏家长孙大房长子苏元正,二房苏文轩,还有苏笙笙的兄长苏恒稷。 应是接到讯息,匆匆赶回,衣裳发冠凌乱。 得知家中发生此事,一众抱住痛哭。 独子十年寒窗苦读,眼看秋闱,却科举路断。 守寡多年的二夫人钟氏悲痛欲绝,竟至昏厥,院中又是一阵混乱。 与此同时,内侍一一核对名册,命士兵在各院查抄财物。 良久后,内侍才合上名册,“苏老已押往南疆,各位除去钗饰,一并启程吧。” 经过施救,二夫人幽幽醒来,却是双目呆滞,苏文轩片刻不敢离。 而大夫人抱着一双儿女和挺着孕肚的长儿媳,哭得泣不成声,往日的凌厉飒爽荡然无存。 四房遇事只会明哲保身,娘亲也哭的没了力气,父亲兄长皆是不理俗务的,眼见都停了摆。 在内侍官藏锋的目光下,苏笙笙只能自己顶着锐芒,求了一间小屋更衣。 ------------ 第四章 风云变幻 整个过程,只有絮晚、听晚、云意、云香四个贴身丫鬟跑来伺候。 其他人则因为仆人视同主家财产,要随之充公,所以都如鹌鹑般缩着。 苏笙笙带人寻来布衣,携祖母入了里间。 祖母一向朴素,唯有头上玉钗打眼,苏笙笙便让云香取来一把竹筷。 进了屋中的女眷,每人分了一双,她没有及笄,便只简单束了几缕额发,其余部分披散着。 此时越落魄越好…… 絮晚伺候老夫人换下宽大外衣,听晚则打理一头银发,用竹筷轻柔地束起。 屋内一片死寂,唯有她们细微的动作声,然而,这份沉寂很快被打破。 从进入屋中,就一动不动的苏元菱,忽而怨怼起来,“都怪六妹出的主意,害我丢此大丑。” 苏笙笙为娘亲理衣的手不由一顿,看向一脸愤懑却不直视她的苏元菱,“四姐这话何意?” 一室彻底静了下来,空气转至凝固。 苏元菱精致的玉颜上,泛起一片红意,却并没有回她。 就在这时,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怨怪你祖父惹怒圣上,我这就去求见皇上,与你断了亲缘,也省的连累了你!” 这一声怒喝,吓得屋内的所有女眷都是一震,眼中的泪水也生生被憋了回去。 气氛一时凝结,大夫人脸色苍白地慌乱解释,“母亲莫怪,元菱不是这个意思,实……实是那裴家欺人太甚,听说苏家出事,想要婚事提前,竟命人将我与元菱赶了出来……” 苏元菱脸上血色褪尽,因姿容才气过人,而备受祖母及苏家宠爱的她,难堪的落下泪来。 云香在一旁冷哼一声,“那也不该怨怪到我家小姐头上,你若不愿意,也没人逼你去丢脸。” 苏元菱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尤其是从一个丫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脸色顿变,冲了上去。 苏笙笙一见,立时挡到云香身前,向祖母跪了下去。 “是笙儿考虑不周,还请祖母勿要动气,让外面的人瞧了苏家子孙笑话。” 前路莫测,祖母年事已高,若在大悲大怒,瘀堵于心,只怕不好。 而这一句话,犹如点穴般,将苏元菱镇在原地。 祖母闭了闭目,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亲手将苏笙笙拉了起来。 “好孩子,临危不乱,有我苏家风骨。” 在这关节,苏家子孙与仆从撕扯起来,传扬出去,只会被说德行有亏。 无论谁在理,都会戳老太爷的脊梁骨,盖上他教子无方的污名。 苏元菱理智回归,一脸惨白,跟着跪下,“是元菱口不择言,请祖母不要生气。” 一屋子女眷,也纷纷跪下请罪。 “你我虽为女眷,但也要知礼守节。”老夫人目中沉浮几息,道:“好了,都随我出去。” “是。”女眷们应下,肃容止声,起身让开了路。 待一行来到外面,苏家男子已用发带束发,衣衫皆换。 内侍官身前,也摆放了数只大箱子。 院中士兵来往匆匆,忙碌着搬运财物,而丫鬟仆从都被驱赶到另一侧,看押起来。 絮晚四人,对着老夫人和她们重重磕了一个头,才流着泪走向另一边。 内侍官核查一遍人数,待彻底清查完毕后,命人将他们押送出去,最后关上府门贴上封条。 此时已过去一个时辰,一众情绪低落谷底,天边则彻底阴下来。 祖母满面萧索,目光缓缓从封条上移开,背转过身与一众同样落寞的苏家人默立无言。 被娘亲拉到怀中的苏笙笙,转过身来,才注意到门口聚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女眷久居深宅,一向不抛头露面,更何况其中还有尚未出阁的姑娘们。 因而对这样的打量,皆是窘迫异常。 就在这时,两道不和谐的声音闯入进来。 “小姐……” 苏笙笙应声抬眸,就见到被她支走的柠语和青柠,正拼命地在人群后面往里挤着。 她急忙挥手,想让她们回去,谁知她们竟像误会了似的,越发大声。 这番骚动,很快引起内侍官的注意,皱着眉头拿起名册。 随后就命人将柠语两人提了进去。 苏笙笙心中一紧,让小弟跟好娘亲,赶紧走了过去。 不等内侍官问话,她直接开口,“禀内侍大人,此二人已脱奴籍,有户籍为凭。” 说着,就示意二人将匣中户籍呈上去。 青柠仍回不过神地哭道:“小姐为何诓骗我们,是不要我们了么?” 苏笙笙头疼的看着她,好在柠语反应快,立下圆了过去。 “大人,户籍官凭皆有。”说完将文书一并呈上。 那是苏笙笙早就为她二人置办好的,在男尊女卑的朝代,她本想为她们多做打算…… 苏笙笙紧张的看着,上首仔细检验户籍变更文书的内侍官。 好在诸事繁杂,内侍官似想尽快回宫复命,虽有存疑,但验看过文书后,就挥手放过了。 苏笙笙心下一松,感激一拜。 内侍官差事一了,不再耽搁,当即命人速将箱笼装车。 苏笙笙被兄长苏恒稷拉回娘亲身后,刚才他被官兵押着动弹不得,此刻才得了空隙。 “小妹,你这胆子何时这般大了?” 苏恒稷未听到前面的事,并不知苏笙笙非苏家血脉,但爱妹心切。 反倒是李氏,误以为苏笙笙是要离开,而未加阻拦。 当下是紧紧抱住苏笙笙,重重地捶了她一把。 苏笙笙呼痛,“娘,轻点。” 小萝卜丁也加入进来,攀着腿就往上爬,“恒儿要姐姐抱。” 前后被围,腿上还挂了一个小挂件的苏笙笙,再不敢去出头。 但到底没忘记正事,对柠语悄悄低语两句。 青柠言其兄正变卖苏笙笙给他们三人置办的屋舍田宅,誓追随至南疆,苏家人才面色齐缓。 不是他们惧怕吃苦,而是这一行多是老弱妇孺,要流放到三千里外,境况实在堪虞。 苏老太爷从不结党营私,天子之怒,人人自危,哪还有人敢援济他们? 柠语青柠的出现,就像天空洒落的及时雨,一扫沉闷,也驱散了围观人群。 苏笙笙任雨水打湿脸颊,眉心微展。 还好,这一次她没有看错人…… ------------ 第五章 命运交织 雷电交加,冒雨而行的队伍,被迫滞留官道旁的四角亭。 可在苏家人心里,却是天公作美,两拨人竟在这亭中意外汇合。 男丁手脚上戴着镣铐,原本还坚强的祖母,在见到年近七旬的祖父那一刻,眼泪就没止过。 而女眷见到男丁们,就像找到了依靠,眼泪比雨水还急。 祖父始终一言不发,最终,是大伯父苏瑞麟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叹息道:“北戎索要百万金锭才肯放二圣和其他女眷回南陵国,朝廷放弃赎人。” 这一句话,如同天外闪电,划开了苏家上下心中迷雾。 苏笙笙虽不得外出,但从上学的哥哥那也听闻了不少消息。 关于南陵与北戎的战事,一直在民间和学子中广为争议。 有人指责南陵一味求和,是上面战略失误,助长了敌人野心,才导致北戎兴兵南下。 哀叹半壁江山沦陷,旧都二圣及至后宫、朝廷大员官眷皆被明码标价抵作赔偿金。 而新帝,这位并非顺位继承的君主,在太上皇和旧皇连同太子均被北戎生擒的情况下,耗时一年才平定剩下的半壁江山,登上帝位。 对于北戎的态度,主战还是主和,自太上皇时起就争论不休,至今仍未有定论。 祖父如今被流放,显然新帝心中已有了决断…… 苏笙笙无声叹息。 祖父虽为文臣,但一直主张对抗北戎。 曾为了力保战事失利的武将,他甚至不惜被旧皇贬谪。 而今新帝即位,心中怕只有坐稳江山这一件事吧! 随后,苏瑞麟的话如同天际翻滚的雷声,让人心惊肉跳。 苏笙笙起身,望着雨幕下的山峦,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她原以为,这些皇权更迭都与她无关,却不知自己已身处其中…… 柠语紧跟着站起身,将雨伞撑在苏笙笙外围,挡住亭外倒灌而入的雨水。 暴雨狂雷中,一队甲兵如怒潮般奔涌而来,让亭中低沉的气氛瞬间结冻。 亭中众人已是惊弓之鸟,说话声戛然而止,纷纷抬头望向那队还看不清的甲兵。 苏笙笙的心也随之擂鼓般震颤,握紧袖中偷藏的瓷瓶,怕命运推他们入未知深渊。 押解的兵差迅速起身迎接,生怕又有新的圣谕降下。 随着黑甲兵队的靠近,一股死亡的气息凌面而来。 那些马匹似长途跋涉多时,怒喷着鼻息,重若惊雷,无形中凝成一层厚重威压。 黑甲兵士奔至,栓马拾阶而上。 待辨出甲胄纹饰,苏笙笙才心神一松——这些人并非皇都兵士。 然而,在她转开视线时,为首的朱红鳞甲男子正冷冷地扫视过来。 他的双目深邃而冰冷,似是直击灵魂最深处,穿达死亡之海,不带任何温度。 迎上去的兵卒,在接触到那道目光时,笑容一瞬凝滞,竟是完全忘记了要说什么。 就像是与死亡之神擦肩而过,亭中的兵差无不面露惊惧,纷纷向后急退。 雷声忽而大作,照亮男子修罗鬼煞般的面庞。 震慑住的头领,这才被头顶雷闪炸醒,“还不快给贵人们让出地方。” 亭中一众瞬时慌乱一团,纷纷起身。 是了,现在他们是犯人,任何一个人的身份都比他们尊贵。 苏笙笙正欲与一众离开亭子时,就听到男子冰寒的声音:“不必。” 随后,本就不宽敞的凉亭,在一队甲兵进驻后变得更加拥挤。 苏笙笙被挤在外围,身子差一点掉出去,幸好青柠手疾眼快的把她拉了回来。 那边,一名圆脸小将在男子身后,悄悄捅了捅身旁的雄壮男将。 “哎,你看到没,咱们将军看了那女子两眼呢!!” 被捅的男将,猛的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瞎。” “我刚才问了,这些人是被押往南疆的,那不就是咱们将军的封地么?” 圆脸小将没在乎他的态度,乐呵呵地摸着脸。 “这都到了皇都,你还不改称呼,是想皇帝削藩?” 圆脸小将面色一凛,“这不是叫习惯了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男将懒得多言。 “我是想说,等咱们回去了,不如我们……” 圆脸小将话还未说完,就被男将怼了回去,“瞎子点灯。” 小将不乐意起来,嘴上嘀咕。 “哪会白费功夫呢?我不也是替王爷着急么?谁知这皇帝为了兵权,会不会联姻。” “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 圆脸小将一怔,“不能够吧,那人屁股都还没坐热,还胆敢扣咱王爷?” “有什么不可能?帝师不也说流放就流放了。”男将说完这句话便不欲再辩,闭目养神。 苏笙笙半个身子被雨水淋湿,青柠有些恼火地瞪了那边一眼。 但来的都是凶神恶煞的兵将,她也不敢抱怨。 倒是圆脸小将注意到了这一幕,啧啧两声,“有趣。” 而后声音提高,“王爷,那边有人瞪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亭中一众皆被吓了一跳,苏笙笙情急之下将伞罩在了青柠头上。 青柠小脸吓的煞白,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小姐……” 苏笙笙与青柠一同躲在伞下,用手指示意她止声。 外面电闪雷鸣,亭中却像被割裂般冰封,唯那男将冷翻着白眼。 根本没想过遇到的竟是王爷之尊的解差们,吓的面无人色。 久不闻追究声,大气不敢喘的一众,才稍稍放下提紧的心。 在这度日如年的气氛中,直到过去一个时辰,急雨重雷才逐渐消弭。 待这队甲兵离开,亭子里的人才敢活动站得发麻的身子。 栓着马匹的上空,不知何时,架起一座巨虹彩桥。 而那刚翻身上马的圆脸小将,错愕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王爷刚说什么?” 男将冷眼:“王爷命你带人护送那些人过赤焰城。” 为首男子已策马远去,其余骑兵随即跟上,抛下一脸不敢置信的圆脸小将。 “当年苏老带太学生保下张老将军,王爷应是想还报这份人情,你可莫要会错了意。” 说完,男将也打马追了上去。 巨虹桥下,在青赶着马车,与兵队交错而过。 马车上不但坐着絮晚云意四人,还有早年被祖父安置养老的管家,苏家人眼眶瞬间湿润。 青柠更是激动的抓紧苏笙笙,“小姐,哥哥竟然真的把她们赎出来了。” 苏笙笙轻舒了口气。 看来,那幅画,在青卖已交付出去了。 否则,这一群老弱妇孺,还有三千里要走,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马车辘辘,伴随西沉的红日,守着一缕橙晖。 ------------ 第六章 初到南疆 两个月后,苏家一行才穿过赤焰城,抵达流放地——天堑关。 夜幕悄临,错落的院舍间,只余零丁星火。 而分派给他们的院落,家徒四壁都称不上。 院中,东西两边的厢房破败不堪,只剩下主屋勉强支撑着。 即便做足心理准备的苏家人,见到这幅景象,也不由得透心凉。 “苏老。天色已晚,我等不便打扰。还请各位珍重,早些休息。” 立足院中的牧泽抱拳道。 这一路来,即便有苏笙笙的银钱供应,但若无这位小将的护送,他们绝对无法如此顺利抵达。 苏老太爷虽还未从心灰意冷中恢复过来,但对这位雪中送炭的小将,甚为感激。 有心想引进屋喝杯热茶,当下却也窘迫。 “多谢牧护军一路照护,玄冥王的大恩大德,苏某敏记于心。” 知此恩难再报,苏老太爷也未多客道。 那位牧泽将军,一路来都没端过什么架子,闻言大咧咧一笑。 他退向院外时,略停脚步,对队尾的青柠笑说:“青柠姑娘,有缘再见了!” 因为凉亭中的过节,这二人一路上没少针锋相对。 起初青柠是绝不敢叫板的,但谁叫这位圆脸小将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苏家多是老弱妇孺,男子们遭逢家变,情绪低落,女儿家又开不得玩笑。 他便把苗头对准了青柠,几番挑衅,总算把堪称炸药包的青柠给惹毛了。 苏笙笙看得出,牧泽将军无意为难,便由得他们去了。 此刻分别,他特意来打招呼。 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倒是让青柠不敢再放肆,气恼地扭过头。 牧将军这才呵呵一笑,大步离开。 青柠恼火的跺了跺脚,抱住苏笙笙的胳膊,“小姐,这人还是将军呢,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苏笙笙无奈摇头,一旁的李氏不想多生是非,招呼她俩。 “好了,这还下着雪呢。咱们赶紧进屋打扫下,好让你祖父祖母烤烤火。” 苏笙笙忙应下,正要带着青柠两个进屋,就见祖母站了出来。 “这一路上,你们忙前忙后的也累了,大家一起打扫吧,还快些。” 祖母发话,苏家女眷虽已累得不行,还是赶紧应下进屋。 待在青打着火折子,看清屋内情况,众人是心凉到底。 里面别说桌椅板凳,就连床榻都没有,两室一堂,整个都是空的。 这一路上,有苏笙笙的银钱打点解差,又有牧将军作保,他们都是自费住的客栈。 当下不过八月,气候也算宜人,倒也没觉出什么苦来。 可这边境,天气极端变化,一天竟像过完四季。 午后途经赤焰城,还是暑后喜雨,这会儿却是冰天雪地。 木窗上的桐油纸,都被吹出数个洞,刺骨的寒风,不断拍打着碎裂的窗扇。 聚到屋内的一众,一时无人开口,显见始料未及。 人困马乏,苏笙笙也不再耽搁,找出一些银钱,让哥哥苏恒稷去街上买些吃食。 然后如常的安排起来。 “在青,你去车上把做菜的盆子都拿来,再把这木窗拆了,生盆火。” 在青一概应下,把火折子递给苏老太爷身边的老管家,匆匆出去。 “云香云意,你们去车上卸下被褥家什,我跟青柠她们先打扫一下。” 一路上,众人满怀失落,无心理事,所以一直都是苏笙笙在料理。 此刻到了地方,见她还是如此张罗,倒是让几房生出些别样心思。 但一路上的吃用,都是出自她之手,所以也不好这时说些什么。 大夫人蕉氏唤过苏元菱,“明日你祖父他们就要去矿上做事,咱们也搭把手,好让你祖父早些歇息。” 苏元菱看着挂满蜘蛛网的乌黑角落,害怕的躲去后面,“娘,你不知道我怕蜘蛛的。” 青柠以往就没被苏笙笙约束过,加上以前大家都不住一院,所以还能装下。 可这一路来,都在听苏元菱说这个不行,那个怕的。 也是冒火的不行,她嘀咕出声,“说的好像别人就不怕。” 这话放在平时也没什么,但自从用了三人的银钱,苏元菱就总觉她说话带着冷茬。 听祖父不时咳嗽着,她本还想隐忍些,可母亲却只点了她名。 就算此刻听了母亲的话,也莫名觉得被一丫鬟摆了一道,因而就没动。 外头寒风咧咧,更衬得屋内冷寂,所以青柠声音虽小,可全都听得分明。 蕉氏怕惹得众人心头不悦,又连忙换了差事,“那你就去帮忙拿被褥进来。” 如今情况早已不同。 青柠在青和柠语是苏笙笙的人,云香云意又是她母亲屋的,连絮晚听晚都是他们赎出来的。 这会儿连老太太都不说什么,便是她这个苏家前任掌家娘子,也都靠后了,那还能腆着脸使唤人。 焦氏有些不满地拽着自家女儿,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这一路上,都是苏笙笙几人在做事,苏元菱也没觉出什么。 可他们的冬衣都是在路上匆忙置办的,一点不御寒,外面雪中还夹着雨,苏元菱冷得不行。 娘亲却要下她面子,让她心中有些不悦,可又不好回头再换打扫的活,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岑氏无措的站了出来,“那我去打些水来。” 走走停停两个月,岑氏的孕肚却不怎么看长,可见辛苦。 只是她家教极好,即便再累也不会说出口。 女子都久住深宅,出入有马车,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 岑氏自知能平安走到这,皆因苏笙笙一直细心照顾,只元菱老是跟人不对付,心中有些不安的她,只好自己主动找些事做。 不等苏笙笙开口,柠语就揽过了话,“少夫人歇息就好,这活我们来做就是。” 柠语虽然说是她们做,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其他几房女眷,都纷纷出来搭手。 扫房的扫房,扫地的扫地,男儿们也都忙活开。 在青很快取回盆来,待把零碎的木窗拆下,用棉絮点燃。 屋内打扫的也差不多了,苏笙笙便取来两床被褥,在窗棱上方敲上两个钉子,然后把被子挂上。 两室暗了下来,好在油灯无风侵扰,总算点上了。 待菜备好,炭也烧出来了。 ------------ 第七章 炭火之智 在青找来铁盆,苏笙笙把炭火装好后,用灰烬盖住,送去祖父他们住的东室。 另一个装好后,给祖母她们住的右室送去暖手。 还有一个,她切了些葱姜,架到在青支好的木架上,准备熬煮姜汤。 人都冻木了,若就这么歇下,只怕会生病。 院中的井早塞住了,柠语最终没有取来水,好在苏元正敲开邻舍的门,借了一些水来。 那水还带着冰碴,青柠加大了火力,才把水烧滚。 赶巧苏恒稷回来了,“六妹,哥都把这一条街转遍了,根本没开店的,什么都买不着。” 苏笙笙有些意外,因为隐隐还能听到一些丝竹之声,“不应有宵禁呀?” 苏元正正好过来给祖父取热水,闻言想起来,“刚才邻舍的猎户跟我说,这条街是封着的,想要去另一条街买东西,需付街费。” 苏笙笙一听,奇怪起来,“怎么还按街收费?” 话落,就见哥哥苏恒稷一脸窘态,连脖子都红了一些。 苏笙笙有些醒悟过来,不再多问,“不当事,我做一锅羊肉汤就是了。” 恒哥在右屋正有些犯困,一听说要做羊肉汤,立马从李氏怀里挣下,跑到中堂。 “姐,我要吃羊汤饼!” “小祖宗,这会哪做得了饼,连个锅都没有。” 苏笙笙一口拒绝,可是看到恒哥吸着有些不通气的鼻子,委屈巴巴的,只能改口。 “让云香姐姐给你做羊汤面鱼可行?” 恒哥这才乖顺下来,兴高采烈地守到火盆旁。 主屋两侧只是寝房,中堂是待客的,眼下空空,根本没有能施展的地。 好在云香做这个一绝,现又有她们一帮人打手,做这个倒也不难。 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汤面鱼就做好了。 里面的羊肉,也是路上采买的,这会人都到了地,苏笙笙索性就让都放上了。 最后撒上些胡荽,就分量十足的端上了桌。 当然,只不过是用三辆马车上的脚凳,临时搭的饭桌。 可惜实在太小,只祖父祖母几个长辈用着,其余人都只能抱着碗去木板床上坐着。 地上寒凉侵骨,找不到替代物的苏元正,无奈把马车板搬进了屋,勉强搭了三个床。 因为人生地不熟,加之沿途打点耗费颇多,也不能老去客栈住,更不知客栈是否接纳 在说解差看在玄冥王的面子上,把镣铐什么的都提前取了,他们也不好随意挪动地点。 不过,窗子皆用被子封挡,又有炭盆烘手,室内很快就暖和起来。 又则人一个不少的平安抵达,还能有这热腾腾的饭菜,是以一众心中凄惶暂且放下。 静听窗外寒风呼啸,慢饮碗中热汤,驱散寒意。 祖母见祖父食的很少,有些担心,“人在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于众人眼中,一向风清气正的祖父,自被流放后,日渐消减。 连长眉银发都失去往昔光泽,再油灯下尤显枯竭。 不说苏笙笙看得有些心惊,就是其他人亦都提着心。 生怕到了地方,苏老太爷提着的一口气放下,人反而会不好了。 最后,祖父只是拍了拍祖母的手,仍然是没说什么。 气氛一时低迷,一众心事重重地吃着饭,再无人出声。 待用完饭后,各自沉默地回了屋。 苏笙笙撑至此时,已是累极,但仍坚持至众人就寝,炭火添足,才回屋歇息。 马车板狭窄,仅能容两人。 祖母年迈,自然不能卧于冰地,大嫂有孕,女眷们皆未与她相争。 苏笙笙进屋时,青柠即刻让开位置,“小姐睡这,奴婢已为你暖好了。” 苏笙笙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紧挨着青柠躺下,不忘把封窗的被角,都敞开一块。 临靠窗的苏元菱,被外边灌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战,不满的看向苏笙笙。 “六妹这是做什么,是想把我们都冻病了?” 苏笙笙没法跟她解释什么是一氧化碳中毒,也没精神多说,只低声道:“明日在跟四姐解释。” 哪知苏元菱一路上都憋着火气,被丫鬟顶撞就算了,如今连苏笙笙都不屑理她。 深觉受辱的她,声音尖锐起来,“开窗烧炭,哪有此等道理?” 连续赶了三千里路的女眷们,早已疲惫不堪,人都是半梦半醒的。 苏元菱这一声,把所有人都吵醒过来。 苏笙笙有些头疼,合上眼睛,“四姐可知,为何火烧起来,人会有窒息感?” 苏元菱不解其意,但不耐回她,便没有开口。 苏笙笙也没介意,继续往下说。 “将两根长短不一的蜡烛,用空罐盖住,燃烧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烧得最多的是下面短的那根蜡烛。” 恒哥听到这屋苏笙笙的说话声,很快从东屋溜了过来。 不等苏笙笙反应,就吭哧吭哧的钻进她的被窝里,“恒哥也要听故事。” 一双小凉手,倒是把苏笙笙给冰精神了些。 想着这些都是常识,也应普及给大家,她便整了整精神。 “同样,将两根对等的蜡烛放到外边,却能一直燃烧到底。而罐中的蜡烛因空气有限,只能烧一小截便会熄灭。” 恒哥不愧被苏笙笙训练过,很快转过弯来,“我明白了,所以我们就是那蜡烛。” “对,恒哥真聪明!”苏笙笙怜爱的摸了摸他冻红的小脸,“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像很多根蜡烛盖在罐子里,会更快熄灭。” 强打精神听着的众女眷,都是似懂非懂,可听一个孩子都明白了,倒不好再问了。 苏元菱一直被夸赞是家里姑娘里才华最出众的,此刻却觉有些下不来台。 “六妹是从哪听来的?真是危言耸听!” 一路上,苏元菱没少发她的大小姐脾气,那时大家都在忙着赶路,也没人跟她去较真。 但恒哥最是护着苏笙笙,一听就要往被子外窜,但被苏笙笙早有预知的扣住了。 可恒哥的嘴就没机会被堵住了,立下嚷嚷起来。 “夫子说不知为不知,四姐读书少,不知道很正常,但应要谦逊有礼,多读书才是。” 现在连一个四岁孩童都敢说教她,苏元菱再也忍不下去。 尤其听到被苏笙笙摁着不让说话的青柠,吃吃笑出声,更觉颜面无存。 “苏恒稷读书倒是多,可那有什么用?苏家男子都不能考科举了!” 无疑,苏元菱的话,精准狠地戳到了所有人心中的隐痛。 苏家祖辈都是读书人,可到这一脉就彻底断了仕途,纵使学富五车也难再有用武之地。 是以苏元菱话落,一室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二夫人钟氏,狠狠瞪了苏元菱一眼,一把蒙上了被子。 “姐,读书无用,是不是恒儿以后就不用去上学了?” 苏笙笙轻拍了拍他的背,“恒哥,烹羔宰牛……的上一句是什么?” 恒哥有苏笙笙启蒙,早就熟记于心,“天生我材……复……” 稚嫩的声音,穿过中堂传入左室。 “姐姐说过,当官虽显,但更要忠于自我。就像作诗的人,虽遭流放,但不以失意丧志,嗯……嗯,被冤枉也不要怕,因为天地自有公道存焉,只要我们……” “人无执,天地自宽,还君清白,终有时!” 苏笙笙续上,苏元菱转过身去。 一室沉寂下来…… ------------ 第八章 边关书坊 翌日 一大早,苏笙笙就截住了父亲。 “父亲,这些银钱,留着矿上打点用。祖父年纪大了,该打点的,都要打点一下。” 苏景山打开荷包一看,就瞪大了眼,“怎么还有这么多?” 不是他小看她,实在是这一路上花用太多,他以为女儿的小金库早已见底了呢。 可这些,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 “路上爹也没顾上问你,笙儿,你买田宅的那些钱是哪来的?” 苏家没有分家,各房收支都是走官中,丫鬟就更别说了,就是攒十年都不够赎身的。 “日常做些绣品,拿去街上卖的银钱。”苏笙笙没打算现在交底。 “你这话也就骗骗你娘,你的手艺,爹还能不知道?” 苏景山丝毫不信。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早上她给娘亲银子时,娘亲还真就信了。 知道父亲不好糊弄,苏笙笙抱住他的胳膊,“爹,我是不会绣,可柠语会呀!” 谁叫她前世生活富裕,衣裳根本没有穿破的机会,又哪里需要用针。 柠语倒是会做衣裳,女儿的衣服除了夫人给她做,也就剩下柠语了,但他可没觉得能卖出这价钱。 苏景山仍是满腹狐疑。 苏笙笙把他思绪拉回,“爹只管用,日后不够了,女儿再赚就是。” 苏景山一听就急眼了,“女儿家家的,哪能去抛头露面。” 说着,脑中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笙儿,你要那处院子,不会是一直在偷偷出府吧?” 苏笙笙本想循循渐进的提做生意的事,可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想到了关窍。 “祖父该起了,父亲快些去准备吧,等晚上回来您在盘问我。” 准备什么,自然是这钱的管用。 苏景山人虽好,可也就坏在太好了。 那矿上的都是服苦役的流放罪犯,这么多年,早都拉帮结派地结伙。 他们新人进驻,势必会有一番暗地较量。 如此一来,只能打通看守。 可这里的门道,以父亲的为人是绝对看不出的,所以这事未必会落在他头上。 苏景山才明白女儿的用意,“真是人小鬼大。” 半是生气,半是欣慰的一叹,拿着钱袋进屋了。 如今也算尘埃落定,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 苏笙笙待字闺中,若银钱都经由她手,久了男子们也得面上无光。 苏景山知道,女儿是想让权,还要让得体面。 钱从他这里给出,男儿们用着也能方便。 …… 苏笙笙只从书上知晓边关苦寒,但却绝对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途经的赤焰城,浅朱红色的土地上,万物难生,她以为已够荒凉。 没想到,赤焰城外的天堑关,就像是彻底被上天遗弃。 一面是空旷有万里之势的黄沙,另一面是千山渺茫的皑皑雪峦。 而天堑关,就坐落二者之间,一片荒芜。 待祖父他们离开,苏笙笙便带着青柠两人来到长街上。 昨晚抵达时,天色很暗,她看得不甚清楚。 现在极目远眺,只觉唯有苍茫与寒冷相伴。 “小姐,这里可真是够冷清的。”青柠也看得叹气。 要是放在皇都,街上的积雪早打扫干净了,别说无人扫雪,就连个人影都没有。 初阳渐升,温度重回春时。 苏笙笙呼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去逛逛。” 如此凋敝,看来得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逛了一会,几人终于明白,为何早上连卖菜的都没有。 这紧挨关隘的赤焰城,地质特殊,有地却无人耕。 只因这一日走完四个季节,根本无法耕作。 来到一处布告旁,苏笙笙仔细地看了一遍,也没找到有用的信息。 连柠语都有些灰心丧气,“小姐擅画,可奴婢瞧着,这里人连读书的都很少。” 是呀,走了快一个时辰,也就看到一家书坊,赌坊酒肆倒是看到不少。 苏笙笙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转了转手腕,“走,我们去书坊。” 书坊 苏笙笙走进里面,只看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拂去书本上的尘土。 屋子不大,很多书都是堆叠的,挤满书架。 老者见到她们进来,也没招呼,就又转过头去整理书籍了。 看样子,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苏笙笙随手翻了几本,大多数是经史子集,闲情逸致的很少。 等了一会,也没见她们走人,老者转过头来,“抄书的活没有,去别家看吧。” 苏笙笙倒不意外老者一眼看出她们的窘迫。 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有银钗布裙,可她们头上盘发的还是筷子。 “先生,我是有一笔生意跟您谈。” 老者拧紧眉,“生意?我一个卖书的,有什么生意可谈?” 苏笙笙笑意盈盈,“不知可否借用下笔墨?” 苏家年轻男子里,这一辈只小弟正处于启蒙。 连小弟都说读书无用,那她就以知识兴家! 老者满目困惑,但也没多做为难,“你想用就用吧,但抄书的活真没有。” 明显是觉得,苏笙笙是想写一手漂亮的好字,好让他给机会。 苏笙笙也没多解释,拿起柜上毛笔,大笔一挥,写下一字,拿上人就走出书坊了。 这倒是真把老者弄了个愣着,若非柜里没钱,他都要怀疑被偷了。 苏笙笙来到门外,却并没有走开,而是转手将那张纸贴在书坊旁的一角门框上。 老者离得有点远,也看不清楚,见她们没走,就回去继续扫书了。 青柠狠狠擦了几次眼睛,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姐,你写的这是赌字吧?” 要不是她那个赌鬼爹老去赌馆,她对此字记忆深刻,还真就怀疑自己看错了。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将赌字,跟小姐或是这书坊联系起来。 柠语也是一脸不解,但并未多问,只因信任苏笙笙。 就算把她们卖了数钱,也会深信不疑的信任。 苏笙笙理了理衣服,“往日都是在青去售卖,你们两个一会可要沉住气,不许说话。” 二人跟在苏笙笙身边已久,自然知道她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哪敢不应。 “奴婢省得了。” 苏笙笙目光转向街上渐渐多起来的人群,可惜并没有几个读书人,大多数是采买的。 “赌,有意思。”一个身着绯色长衫的男子,扇着扇子,带着家丁走近前。 ------------ 第九章 出手相救 青柠见男子的眼睛在苏笙笙身上打转,很是不满,可是想到先前的叮嘱,只能按捺住。 “怎么个赌法,小姐说来与我听听。”男子扇子一合,故作姿态的抬手示意。 苏笙笙语气平缓,“公子可进屋任选一本书,一炷香后,我会复述书中内容,若错一字,赌金翻倍返还。” “还真是有趣!”男子眉上挑,后转目道:“那小姐的意思,赌金是可以任意押的了?” 苏笙笙目光淡然,“当然。” 话落,男子就笑出声的从袖子里掏出银锭,故作体贴道:“我也不为难小姐,五两。” 五两,苏景山一月的俸禄,也就这个数。 放在平日也没什么,可这要翻倍…… 青柠和柠语有些担心的互望一眼,看着苏笙笙收下赌金。 男子勾唇一笑,去书坊选书去了。 世人无事可做,听到有人在书坊设赌,颇有些好奇的围了过来。 苏笙笙虽然没着华服,但也难掩出尘之姿,因而一众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青柠柠语虽然跟苏笙笙胡闹惯了,可那也就是小打小闹,根本没见过这阵势。 两人紧紧的围着苏笙笙,有些慌乱。 反倒是苏笙笙,始终眉色浅淡,从容自若。 男子很快选了一本书出来,脸上带着一抹不可忽视的异样笑,“小姐,我选好了。” 苏笙笙接过扫了一眼,眸中就划过一道冷光,不过她垂着眸,所以并不为人察觉。 “小姐若是觉得为难,不背也行,这赎金嘛……” 男子嘴角噙笑,目光来回在那纤柔的身上打量。 苏笙笙声色转冷,“还未开始,公子就认为你会赢?” 不等男子在调笑,苏笙笙让青柠去点上香。 因书在苏笙笙身前,青柠两个也看不到内容,听人群忽然哄笑,还以为是笑那男子。 “樊公子这是输不起么?选了这种书,这不是有意为难这小娘子么?” 人群中,不泛有起哄的。 交头接耳中,不一会就聚了一圈人。 当中也有学子,看清苏笙笙举着的书后,不由叹谈世风日下。 青柠两个听出不对劲,回到苏笙笙身边再看,脸色大变。 “小姐,我们不看了,赔他钱就是。” 那书不是别的,正是极少数的杂俗之物。 南陵国女子做营生的极少,一般都跟风月有关。 青柠不想苏笙笙被人这般调笑,当下就要拽着苏笙笙走。 苏笙笙神色不动,低声道:“别吵,忘了刚才答应我什么了?” 青柠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柠语也红了眼眶,“小姐,这钱我们不挣了。” 苏笙笙轻轻叹了口气。 这才见识一点,她们就这般反应了。 若是就此打住,以后也别想说服爹娘了。 苏笙笙并未回答,一目十行,轻翻着书。 书坊对面的茶楼内,牧泽声音一下子拔高起来,“什么,皇上竟让将军减兵?” 立于谢玄身后的褚召翻了个白眼,“很意外?” 茶楼里的,正是刚从皇都返回的玄冥王。 他们行兵极快,往返不过两月,与苏笙笙一行不过差一日抵达。 那牧泽气的直粗喘气,“北戎兵尚未退,南面还有白上国虎视眈眈,皇帝不加强防御,竟然还要减兵?” 褚召冷声,“与北戎一战,南陵元气大伤,当下皇帝还需各地藩王震慑外邦,又不能削藩,也只能行此伎俩。” 谢玄转着手中茶盏,声如冷刃,“有其父必有其子。” 牧泽褚召一听,声音停滞,彻底冷静下来。 “北戎虽侵吞了北境十六州,但此刻根基未稳,正是该集中兵力反击的时候。 皇帝却担心得位不正,忌惮各地藩王,不惜以失去产粮地的借口,减少驻军粮草供应。 这不就是在变相削藩遏将么?无勇无谋,就不怕白上国也挑软柿子捏?” 过了一会,牧泽才彻底明白过来,愤怒道。 褚召一脸冷光,“帝师流放,诸多老臣都不敢再言,朝中奸臣当道,忙着清除异己还来不及,那管战士死活。” 牧泽彻底说不出话来,一脸怒容的走到窗口,想喘口气。 窗下人流攒动,牧泽目力极好,一眼看到被围在里面的青柠三人。 “那不是苏家小姐么?怎么被人围着?” 说着,把窗户都敞开,脑袋往下探出去。 外头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苏笙笙合上书,目光从书中抬起。 人前的樊文昌,语气轻佻,“小姐可是要口述的。” 此时围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小姐……”青柠两人又气又急,可又拿苏笙笙没办法,手上把衣角都快扯坏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盖过周遭议论。 “这位小姐的赔金,我付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众,立刻调转目光看去。 心想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这樊家的二世祖玩性正起,此刻扫他兴致,无异于找死。 转头一看,可不就是个生面孔。 一猜就知道是外地的,不知樊公子的厉害。 于是就有人劝诫他,少惹是非,赶紧离开吧。 苏笙笙也抬眸看去。 只见人群中,一位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向她点头。 那男子三庭五眼分界清明,每一处都长的恰到好处,多偏一分都会显得比例失调。 樊文昌神色不耐,“哪来的货?敢管小爷的事。” 男子眉间笔墨丹青般舒阔,并未因对方恶言相向,就动怒。 “即是赌约,付清赔金就是,公子何必为难?” 樊文昌没看他手里的银锭一眼,“这是我跟这小娘子的事,关你何事?” “小姐不必担心,付给这位公子的赔金,是我自愿给的,不必返还。”男子声音朗玉,转过身对苏笙笙说。 “多谢公子。”苏笙笙施了一礼,“但不必了。” 男子有些意外,而后端详了一下她们的衣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 “小姐定是遇到了难处,相逢即是缘,这五两银子,且先拿出应急。” 苏笙笙并没有去接,而是转眸看向樊文昌,“开始吧。” 有人救都不走,樊文昌更起劲了,“小娘子随时可以开始。” “缘良……”苏笙笙刚起头,就被樊文昌打断。 “错了,这两个字都错了。” “我并未规定过,是正述还是倒述。” ------------ 第十章 灭你威风 樊文昌闻言愣住,手指迅速翻动到书页的末尾,“倒背?这怎么可能?” 莫说他质疑,围观的一众也是不信。 就算眼前女子以前看过这本书,但想要倒背如流,且一字不差,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年轻公子,也难以掩惊诧之色。 樊文昌目光落在书页末尾处,眼珠一转,“该不会这位小姐只来得及记住后面的吧?” “结缔……”苏笙笙并不回答,直接往下背去。 她的声音柔美,不疾不徐,如远山之巅一抹轻云,沉静中蕴含着引人超脱尘世喧嚣的恬淡与虚无。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在她的背诵声中逐渐安静下来。 牧泽探着脑袋,一脸茫然,“苏小姐在念什么呀?怎么听不懂?” 谢玄指尖轻轻搭在茶盏细润的瓷面上,他只是静静地、缓缓地转动着那茶杯。 樊文昌越翻越惊,周遭的人也都不再说闲言碎语,彻底静默下来。 “好了,小姐高才,在下佩服,就背到这里吧。”樊文昌合上了书本,不想再丢人现眼。 毕竟是他想戏耍人,如今却反被戏耍了。 乱纷纷的环境中,苏笙笙始终气定神闲,青柠柠语满眼冒小星星。 不过,苏笙笙却并未就此打住,“说好了复述一遍,公子若不想听,可自行离开。” “哎嘿!”樊文昌愕然了,“哪里来的小娘子,小爷我都高抬贵手,你还倒不领情了?” 苏笙笙语气淡淡:“还请公子不要妨碍我做生意,无事请离开。” 做生意?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个大大的“赌”字,一时间鸦雀无声。 苏笙笙给柠语递了个眼色,柠语立刻领会,“还有想挑战的么?”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难道她真的无所畏惧吗? 还是因为无知? 苏笙笙等待的是识货之人,她一气呵成地背完书后,才看向围观的一众。 “诸位可有背不会的经史子集,皆可拿来一看。” 众人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刚合上书本的樊文昌,见他不发一言,便知结果如何。 先前几名看不惯樊文昌的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 “不知五十钱可能赌?”其中一名书生问道。 苏笙笙手一引,“请这位公子进屋选书。” 那书生将赌金交给青柠,便迈步进入书坊。 樊文昌立于人前,并未离开,似乎还不死心。 而那位出手相助的公子也停步在旁,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担忧。 若非识得樊文昌秉性,知道他绝无可能给人做托,一众或许也要怀疑其中是否有诈了。 因此,一时之间无人离开,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不信。 书生很快从书坊走出,“小姐背这几篇就好。” 他拿的是一卷国策论,虽然仅是几篇,但也相当拗口。 苏笙笙点头接下,并未让青柠点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次,众人可都收了小觑之心,只因那书的难度,即便是夫子也会感到头疼。 然而,苏笙笙却仿佛毫无停顿地一扫而过,让众人都相顾茫然。 苏笙笙的照相机记忆,也非天生。 不过身处信息时代,这种能力还是要锻炼的。 而她带书的核心竞争力,就是超级记忆。 所谓一通百通,就是能处理超级复杂系统的能力。 她相信,有眼光之人自会识货。 并未让众人久等,苏笙笙很快合上书卷,不过这次是正背出来。 那书生自苏笙笙手中接过书卷后,眼睛就没离开过书页,边翻边摇头。 要不是也有人背过,都要怀疑是背错了。 但这最难啃的书可是科举必考的内容,所以很多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为他们发现,苏笙笙背诵的地方竟是一字未错。 全场静寂下来,众人无声地交流着赞叹。 苏笙笙一书背完,那书生已经完全信服,躬身一拜,“在下领教了。” 苏笙笙还以一礼,“此技并非难通,只需三月便可学成,公子若想学,我可教你。” 那书生一脸吃惊,“我也能学得此技?” 苏笙笙自信一笑,“当然,有志者事竟成。” 书生闻言狂喜,只因他虽读书刻苦,但却资质愚钝,若有此能,当是锐器。 可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不知需要多少……酬劳?” 这镇上的教书先生不过是启蒙之资,大多想摆脱困境的,要么选择从武,要么就是自学。 尊女子为师前所未有,因而书生没有说出束脩二字,只当是学技给付酬劳。 苏笙笙毫不介意,“酬劳不定,看公子赏。” 众人听到这,心中不由一热。 他们可跟这位纨绔子不同,前程都得靠自己挣。 如今秋闱结束,考过乡试的本就不多,更何况春闱可是要去皇都会试的大考。 届时风云际会,他们这些苦读书的,也不过是垫底的存在。 可若习得此技,那进步还不得一日千里? 是以,几位举子听完苏笙笙的话后都心动不已。 可为难的是,此刻他们应该专心备考,若是分心,也不知是否会耽误大考。 毕竟他们身处边境,要想赶往皇都赴试,还得提前两月动身。 苏笙笙见众人迟疑不决,心知不是薪酬的事,又开口道:“每日习半个时辰即可。” 此话一出,其中几位举人心中疑虑皆消,当下欣喜地拱手,说明日来此听课。 当然,还有没通过会试的学子,也纷纷表态准备好酬谢后再来。 而那位书生十载寒窗,也才考中举人,正为春闱彷徨不已。 当下再无迟疑地拜了一拜,兴冲冲地回去准备听课事宜了。 被人拿来做了垫脚板的樊文昌,一脸嘲讽,“竟然还跟女子学艺,真是病急乱投医!” 说完后,甩了甩袖子,悻悻离开了。 青柠鼻子一哼,“人渣。”她从刚才站的位置走回来,一脸得意地退到苏笙笙身后。 苏笙笙一看她那奸计得逞的小表情,心中便有些不妙的感觉。 她低声问她,“你刚才站他那么近,别是做了什么手脚了吧?” 青柠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柠语吃过的亏可是不少。 青柠一脸神秘,“给他一个教训,谁叫那人敢欺负小姐。” 苏笙笙头痛地叹气。 但眼下有人在,也不好深问。 等人散开,那位青衫男子走上前一礼,“在下初到贵地,想向小姐打听一下……” 还没说完,就被苏笙笙截断了话头,“我对此地不熟,公子还是去问刚才那些人吧。” 说完,她行了一礼,转身进了书坊。 男子哑然,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书坊 青柠跟随其后踏入,忍不住问,“小姐,那公子好歹帮了咱们,你怎么不理人家?” “我哪里没帮他?不是让他去问别人了么?”苏笙笙的回答,让青柠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来到柜前,苏笙笙直接开门见山,“老人家,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吧?” 那老者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位小姐倒是有些气人的本事!” ------------ 第十一章 命运使然 从书坊谈妥出来,苏笙笙又买了些钗环首饰,等回到宅院,已是午时。 一进院门,就见到苏元菱领着几个小辈在那扫雪。 眼看恒哥的鼻头都擦红了,苏笙笙很是心疼,拉过他摸了摸他的额头。 “都到饭点了,怎么不进屋吃饭?” 恒哥带着浓重的鼻音,“雪被踩瓷实了,就晒不化了,等晚上冻冰,恒儿怕家人滑倒。” 恒哥怕姐姐不让他做事,主动说是自己要做的。 苏笙笙捏了一把他的小脸,“等一会再做,咱们先进屋吃饭吧。” 忙了好一会,她现在还真饿了。 哪知苏元菱夹枪带棒地说了起来,“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这一屋子的活计,都全甩给我们了。” 青柠一听冒火了,早上小姐被人那般羞辱,就是为了挣点家用。 累了半晌,连口水都没顾上喝,问都不问就给甩脸子。 苏笙笙伸手把青柠拦住,“是我不好,本是想买些吃食,没想到挑首饰挑得忘了时辰。” 说着,她拿出包好的首饰,递给苏元菱和苏念薇,苏元菱却冷着脸根本没接。 苏笙笙看了一眼谨小慎微的苏念薇,把首饰放到她手上,“下次带大家一起去选。” 苏念薇忙道谢收好,苏元菱冷哼一声,扔了扫把。 “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真是小家子气。” 往日苏元菱虽有些傲娇,可也没这般模样。 苏笙笙心虽有疑惑,但也不想多问,拉着恒哥往里走。 不知道在哪躲懒的苏文倩,突然冒了出来。 “六妹,有我的首饰么?” 苏文倩是四房苏德庸的女儿,平日里学得跟她父亲一样偷奸耍滑,堪称脸皮厚。 苏笙笙倒是一视同仁,拿出了给她买的那包。 苏文倩欢喜地道了声谢,却还望着她手里的,“想必六妹这些也用不上了,不如都给了我?” 要说苏家谁最不待见她,那还是青柠。 自家小姐性子好,以往虽然苏元菱霸道,衣裳首饰都紧着她挑,但倒也还好。 可这位五小姐,有那不中用的父亲,连门亲事都没说中。 眼睛日日盯在三房,只要小姐买了首饰,必定要来讨要。 就算是府里给各房小姐添置的物件,就瞧着吧,转眼就划拉到她屋里去。 小姐见庶小姐不是这短了,就是那短了的,一问下才知道都被五小姐搜刮走了。 青柠一听这又要到小姐头上,哪能惯着,就要呛回去。 却听苏文倩笑呵呵地往下说,“五姐先在这里给六妹道喜了,回头有好东西,可别忘了接济五姐一下。” 道喜? 苏笙笙被她脸上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何来的喜?” 苏文倩捂嘴娇笑,“看我,都忘记你才刚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苏笙笙往院里走。 “季家公子来了,祖父他们中午不能回来,祖母在中堂招待呢!” 季晏礼?! 苏笙笙有些意外。 一个是因为他们也才刚到,没成想这位公子后脚就跟来了。 她心中微微一紧,“说了是什么事么?” 苏文倩娴熟地把发钗插在头上,“六妹放心,我偷听了半天,没听到提退亲的事。” 放心? 苏笙笙是没法放心的。 “四姐是嫉妒六妹未来的夫婿千里迢迢,巴巴地赶到这破地,这不是把她那位给比下去了么!”待离远一点,苏文倩就嘴碎起来。 不过也不难听出,她也有些嫉妒苏笙笙好命,情绪并不太高。 房上积雪消融,汇成雨幕往下滴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是清越。 在青手脚快,主屋两个窗户已经换修好,日头正盛,温度适宜,屋门敞开着,衬得中堂更加明亮。 “祖母,六妹回来了。” 伴随苏文倩的一声娇笑,正堂端坐的季晏礼,既震惊又惊喜地慢慢站起身。 而踏进屋的苏笙笙,可是格外意外。 两人相对不语,倒是让周遭的人忍俊不禁。 祖母却很是高兴,连日来的愁容,都散去不少。 苏家遭劫,苏笙笙竟一手撑起来,家中人都觉得以前看走眼,埋没了一颗明珠。 苏老夫人本还觉得遗憾,苏笙笙就此搁浅在这污糟地方。 没想到,老太爷选的这位孙女婿,却是实打实的没得挑。 样貌气度都是顶顶的好,最重要是人品端方,与冰雪聪明的孙女正相配。 苏老夫人见季家公子看着孙女不说话,正好笑,就被后一步进来的青柠给打断了。 “怎么是公子?” 季晏礼这才回过神来。 苏老夫人闻言,看向脸上露出异常情绪的两人,疑问道:“你们是见过了?” 季晏礼见苏笙笙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这才想起先前的尴尬场面,忙回身解释,“只是刚才向小姐问过路。” 可一说完,他就微僵住了。 只因明明问对人,却又没告知地方。 苏笙笙也不知他这话是不是故意揭她短,但怕他继续解释反而让情况更复杂,就接过话。 “孙女也是初来,刚……迷了路,因而回来晚了。” 苏老夫人虽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招呼苏笙笙过去坐。 中堂多出来的桌椅,还是在青去邻舍借来的,上面只放着两杯白开水。 本来女眷见外男是有些不便的,但眼下境况不允许,也就万事随意了。 “我让在青去寻你,估计也迷了路。” 苏老夫人和蔼地把苏笙笙拉坐到身旁,“先喝点水,祖母让管家再去找找在青。” 其实那管家,早就被苏老夫人打发去买酒菜了,她哪里是去找人,不过是为了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苏笙笙很是诧异,祖母竟就这么把她撇在这里。 她忙跟着起身,“那孙女和青柠也去找下。” 苏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祖母年纪大了,坐不住了,正好走走,你帮我招待一下苏家哥。” 苏笙笙有些发懵,而那季晏礼也略显局促,等到苏老夫人走出去,都还没反应过来。 恒哥刚走进来,就被祖母给拉走了,也是一脸茫然。 “祖母,那个季家公子是谁啊?” 苏老夫人眉目宽和,“季小哥中举了,你笙姐姐就要风光出嫁了!” 正要进屋的苏元菱僵立一边,看着昔日疼爱她的祖母,径直从她身前走过…… ------------ 第十二章 自掌命运 中堂 苏老夫人带着絮晚两人走后,苏念薇和苏文倩也都退避开。 青柠对立在苏笙笙身后的柠语飞了一眼,但被后者直接无视了。 她万般无奈,只好也跟着站到了一旁。 苏笙笙扫了一眼厅堂中摆放整齐的礼盒,并未坐下,“季公子可否随我去外边走走?” 家中男儿都去了矿上,女眷在西室没有出来,想必也憋坏了。 趁祖母不在,倒不如去外面把事情说清楚。 待季晏礼点头同意,苏笙笙独自领着去了外边。 寻得一处僻静角落,苏笙笙才开口,“不知季公子此行目的。” 季晏礼未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一顿,“祖父忧心苏老安危,命我赶来,以便途中照应,不想一路走来,却并未遇上。” 这话苏笙笙是信的。 季家祖籍处于皇都与边疆中间,他们流放消息传到之时,季晏礼应该正在秋考。 今年略有不同,往年都是八月会考,现朝廷缺人,因而提前了。 算算时间,是半路想汇合的。 苏笙笙神色淡淡,季晏礼稍显踌躇,“在下先前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小姐不要误会。” 苏笙笙轻轻挑眉,反问:“何来误会?” 季晏礼轻声解释:“小姐乃知书达理之人,先前在下问路,小姐却打断了我的话。” 苏笙笙闻言,目光自院外古树上收回,转而凝视着他那张清隽的面容 “我那时,只是不想听你后面要说的话。” 季晏礼一怔,有些不解其意,“我要说的话?” 苏笙笙目光直视着他,“家中情况,季公子如今也看到了,我欲经商,不想被人左右。” 季晏礼神色微变,似未料到,苏笙笙是这般性情。 可很快他就回过神,“小姐不必忧心,祖父与苏老乃是生死之交,此次祖父特地嘱咐我,务必妥善安顿苏老一家。” “况且……”朗玉的面庞,一片澄定,“你我成亲后,我理当照顾小姐家人,小姐无需为生计烦忧。” 苏笙笙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回了绝他的好意,“易地而处,若季公子是我,当下要如何解困?” 这一问,当真让季晏礼陷入了沉思。 “士农工商,公子若为女子,无法入仕为官,眼下家中又无田地可耕,苦力活计又不招女子,谋生之路唯余经商一途。” 苏笙笙并未继续追问,而是直击要害,“你我所求不同,已无法携手同行,此婚约便就此作罢吧。” 季晏礼面色一震,“小姐是否担心我季家会因此而对小姐有所轻慢?我此行绝无退婚之意,小姐切莫误会。” 苏笙笙轻轻呼出一口气,直言相告,“我所求的,公子无法给予,因为……我不想再将自己的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 季晏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久久未能言语。 苏笙笙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此事我定会亲自向祖父祖母禀明,公子无需再多言。” 言罢,她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季晏礼轻身挡在了前面。 他恭敬地弯下腰,还了一礼,语气缓和而诚挚。 “是我唐突,万不该轻视女子之才。小姐心怀敬孝,欲侍奉家人于膝下,且智勇双全,丝毫不逊于男儿。我理应尊重小姐之意,不应强加个人愿望,更不应擅自要求小姐轻易将终身相许。” 苏笙笙微露惊讶,只听季晏礼的话语更加坚定有力,“待小姐心中了无挂碍之时,晏礼再行迎娶之礼,定不负小姐。” 她正要再说,却瞥见祖母与管家正往回走,只好暂时收住了话。 “笙丫头,怎么不请客人屋里坐,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苏笙笙轻笑一声,解释道:“季公子说家中多是女眷,有些不便,欲晚上再来拜会。” 此话一出,苏老夫人和季晏礼皆感意外。 不过话是苏笙笙说的,二人倒不好说些什么。 祖母停住步,“那老身就送送季公子。” 苏笙笙轻快地回应:“季公子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孙女去送就好。” 苏老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欣慰,“好,好,那你就帮我送送季公子。” 苏笙笙福了一礼,引季晏礼往外走。 季晏礼微微一顿,向老夫人恭敬地告辞道:“那晚辈稍晚些时候再来拜会。” 祖母慈祥地点点头,连声道:“好,好。” 苏笙笙引季晏礼至院外,步履一顿,“我确非公子之佳偶,还望公子能另觅良缘,就不多送了。” 说完,她并未给季晏礼回应的机会,转身返回。 独留下季晏礼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心神难定,久久不能回神。 当苏笙笙回到屋中时,女眷们已经围坐在桌旁,议论纷纷。 “老夫人,这季家公子真是人品出众,老太爷好眼光。” 大夫人满脸羡慕,赞不绝口。 “苏家经历了这番波折,季家却并未有丝毫轻慢,这门亲事确实难得。”二夫人真心赞许。 李氏也颇为满意,点头称赞,“年纪虽轻,但有君子之德,实属难得。” 说完,众人都看向苏笙笙,想听听她的看法。 苏笙笙心知此时不能提及退亲之事,于是随口应付道:“确实很好。” 祖母畅然一笑,“中意就好,人至低谷,才能看透很多。于咱们女子而言,良人可遇不可求。 大夫人如今重新掌管家中大局,对苏笙笙也刮目相看,立刻附声。 “季公子温润如玉,心地良善,确是良配,笙丫头真是好福气。” 苏老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未见的开怀笑容,“好,好,咱们先用饭吧。” 午饭后,众女眷心情愉悦地回到屋中,兴奋地试戴着苏笙笙为她们挑选的首饰。 新姑爷即将登门,她们自然也要打扮得体面些,好帮苏笙笙撑撑场面。 毕竟这一路来,都是苏笙笙在帮衬,大家心中充满了感激。 更何况,这以后的日子,说不定就真的需要依靠这位新姑爷扶持了。 “什么,小姐要退亲?” 当苏笙笙吐露出退亲之意时,青柠柠语两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 第十三章 买房并院 院中 青柠柠语原打算求苏笙笙出嫁时,带她们去季家,却万万没想到小姐竟然要退亲。 “可是,老太爷会应允此事吗?”青柠的声音中夹杂着焦急与不解。 苏笙笙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赢来的银两,“当然不是我主动去提,而是祖父自己提。” 青柠一脸费解,透露着浓浓的困惑,“这般好的婚事,老太爷怎么会想要退掉?” 苏笙笙浅笑:“季家公子确属人中龙凤,但若祖父自觉我配不上他,或担忧此婚事会给季家带来不利影响,退亲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柠语一下明白了苏笙笙的用意,“小姐是想借经商之事,来推掉这门亲事?” 青柠也随即明白过来,一脸惋惜:“小姐,您是否再考虑一下?奴婢瞧这季家公子真的很好。” “我知晓他优秀。”苏笙笙将银钱收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嫁给他。” 青柠听得是一头雾水:“那万一晚上季家公子告知老太爷,小姐退亲的原因,老太爷再阻挠小姐经商,那该如何是好?” 苏笙笙神色笃定,“季家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在背后搬弄是非。即便他疑惑我为何言退,却又不跟老太爷提及退亲之事,但也会守口如瓶。我只需在他启程前递上一封退亲书信,时间一长,祖父祖母便会放下心思,到那时再告知他们退亲也不迟。” 青柠深深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一桩糊涂官司?” 苏笙笙摇头一笑:“正是要制造些许糊涂,才能让两家都能保留些颜面。” 青柠知道小姐一旦下定决心,便难以改变,无奈地连连叹气。 …… 下午,苏家人很忙,不可开交的那种忙,但并非为了迎接季晏礼。 “笙丫头如今主意大了,不声不响地就买了房子,连个招呼都不打。” 苏家一行挤在一起,苏笙笙出手置办下房舍,原本大夫人是应高兴的。 虽然李氏转交给了她很多家用,但男丁们要终身服苦役,家计重担便落在了女眷们肩上。 眼看家中即将入不敷出,苏笙笙有了银钱,却未经商量便直接买下隔壁宅院。 这让蕉氏着实是不知说什么好。 四夫人也颇有微词,“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为了招待季家哥,老夫人让我去街上买些菜回来。你可知那青菜价都快要赶上肉贵了!” 四夫人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连连摇头,跟割了她肉似的。 老夫人刚夸了苏笙笙乖巧懂事,转眼孙女就一声不响地置办了一处房子,是话也说不出了。 李氏不由一脸尴尬,“这不是在青上午换好了窗子,就找人顺便看了下水井,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看咱们新来乍到,开了好高的价。笙儿也是想买了隔壁宅院后打通院墙,吃水就方便些么?也能省下一笔打井的费用。” 二夫人直了直腰,倒没埋怨苏笙笙买房之事,“笙丫头是好心,但也得等男子们回来看一下再决定,省得被人给诓骗了。” 苏笙笙似浑然不知众人责怪,笑着给各位夫人递上水,“这不是晚上有宵禁么?想着早点买下,等祖父他们回来就能直接入住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不知如何解释的娘亲捶着肩。 “这隔壁的猎户是个实心眼的人,咱们刚来时,还借了咱们不少东西。如今让人家搬得急,即便多要了些钱,也是应该的。” 一众口伐之下,苏笙笙却始终面带微笑,应对自如。 苏老夫人也看出来了,这个孙女,她又看走眼了。 分明就是一把通天锤,要么不响,响了就得惊天动地震一震。 “好了,慌什么。” 最终老夫人不得不出来护着这个气人的孙女,“季家送来了一根百年老参,若是短了你们的吃用,自拿去卖了便是。” 此话一出,众女眷就知道老太太嘴硬心软,还没责罚就又自个护上了。 这时在青把两院中间的围墙开出一处院门,苏笙笙看了一眼后,才笑语盈盈回话。 “祖母这话不是折煞孙女么?哪里就要动祖母的东西了?” 她一边说,一边帮忙运被褥。 “孙女也是看有人帮衬,这才把银钱拿来买了院宅,祖父还一直咳嗽,若是等东西厢房盖好,只怕会休息不好,这才先买了宅院。” “哼。” 苏元菱这次倒是没呛苏笙笙,因为话都被别人说了,她只是鼻子哼哼着表示不满。 祖母都发话了,众人刚又得了苏笙笙给的首饰,现在房子都买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能宽敞一些。”四夫人转着眼珠,打起圆场。 苏笙笙听音识曲,自顾自地安排起来。 “祖父祖母自然要单一间,大嫂有五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就要生了,也得有一间。” 说着话音一转,“恒哥太小,就也跟大嫂一间吧,只是恒哥顽皮,倒不好劳动大嫂照顾。那就娘亲和云香云意去照顾些。” 话到此处,一众叹气声起。 虽然他们住的宅院,窗户都修缮好了,但长久没人住,寒气逼人。 而且这买床榻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就有人嘀咕出来,“这么多人住进去,能住得下吗?” 苏笙笙一听,认真地掰了掰手指。 “大嫂一个床,娘亲和恒哥一个床,云香云意一个床。”她微微一笑,“哎,这还能再挤一个床呢。那我跟青柠和柠语,挤一挤就是了。” 说得好像,她一开始都没算好一样。 青柠忍着笑,偷偷看刚才搭话的四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地拍了一下头。 苏笙笙佯装不知,又把余下人数了一遍,最后一拍手。 “在我们两个床之间搭个板子,七妹也住过来吧,这样还能再省下一张床。” 苏文倩不干了,“这不好吧?你们人出去那么多,也太挤了些。”实际上她是想偷懒。 大夫人当惯了家,苏元菱又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二夫人寡居多年,性子也不大好相处。 一下走这么多人,那活计都得落她头上了。 她眼睛忽然一亮,“哎,猎户家不也有两间厢房么,那里还能住人的。” 苏笙笙拍了拍身上的棉絮,“这么多人,没个厨房可不行。剩下那间我打算做书房了,就让絮晚听晚守着住吧。” 感情都做好安排了,苏文倩彻底说不出话来。 不过转念一想,苏笙笙很快就会嫁出去,到时再把青柠两个丫头带走,不就宽裕了吗? ------------ 第十四章 君子小人 晚间 还没等苏景山盘问苏笙笙,就被女儿给的两个惊喜震懵了。 男丁服役之地,乃是一座皇家铜矿,守卫森严,外人难以进入。 所以苏家人都是在下工回来的路上,听前来接他们的在青说的。 当他们目睹焕然一新的院落,以及端坐在正堂、品貌非凡的季晏礼时,仍然是倍感惊喜。 尽管一天的劳作让他们略显疲惫,但眼前的巨变却让他们都是精神一振。 听晚絮晚两人早已备好热水,众人清洗一番,备酒上菜,便围坐一堂。 而苏笙笙一早就躲去了书房,绘制明日讲课所需的课纲。 不久,哥哥苏恒稷从宴席中抽身,寻至书房。 他满脸酡红,显然是饮了不少酒,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妹妹,季家公子文采出众,又已中举,将你托付给他,哥哥也就放心了。” 苏恒稷平日甚少饮酒,此番情态,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苏笙笙起身为他斟了一杯水,目中关切,“矿上的活计辛苦吗?看守没有为难吧?” 苏恒稷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笑道:“妹妹放心,大伯父都已打点妥当。只是这里的天气变化无常,实在让人难以适应。” 闻言,苏笙笙心中担忧稍减。 苏恒稷突然将俊脸凑近苏笙笙,打趣道:“我怎么瞧着,妹妹不上心,可是不满意那季家公子?” 苏笙笙被他的酒气熏得连连后退,嗔道:“哥,你少喝点,明天还要上工呢。” 苏恒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哥哥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他话锋一转,又畅快地笑了起来。 “本来季家还说,妹妹无法去外地,季家哥便来这定居。得知妹妹是领养的,正好无此忧虑了!” 苏笙笙想起季晏礼曾言,会妥善照顾她的家人,心知季家确有过此等打算。 只是……这季家中…… 苏恒稷说到这里,神色又变得有些伤感。 “季家三年丁忧期满,待季老去柳州述职,安顿好之后,便会让季公子迎娶妹妹过门。此一去山高水远,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他满目不舍,轻轻拍着苏笙笙的肩膀。 然而,他很快又振作起来,转眼看了看苏笙笙整理的井井有条的书房,笑道:“妹妹如此贴心聪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这时,二房的苏文轩走了进来,说道:“六妹,二哥想借笔墨一用。” 苏笙笙让开位置,“二哥自便。” 苏文轩目光中带着一丝怅然,坐下后,执笔写了一封书信。 苏恒稷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说道:“退了也好,总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说完,他等苏文轩写完,自己也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苏笙笙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苏家遭逢突变,两位哥哥刚赶回家中,便被流放,根本来不及去退亲。 苏家原本有五桩喜事,三嫁两娶,秋闱后便要五喜临门,没想到却遭遇了这样的变故。 两人写完信,待宴毕,本打算让即将前往皇都赴考的季晏礼捎给两家人,却没想到季晏礼竟决定不走了。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尤其是苏笙笙。 季晏礼原本是打算稍后在说明,没想到苏家两位公子让他捎信,只能提前说了打算。 “也是,季公子赶回柳州,再转去皇都,一来一回,也要多费一个月的功夫。还不如温书直奔皇都,也少了路途周折。” 苏瑞麟说完,看了一眼循规蹈矩的苏景山,无奈继续问,“那季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季晏礼目光微微向苏笙笙这边偏了偏,女眷们的目光也随之投向了她。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季晏礼很快收回目光,“晚辈暂居客栈,待诸事稳定后,再另寻下榻之处。” 苏家人连忙表示赞同,认为读书重要,得好好找一处清净之地。 然而,苏笙笙却无法高兴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买了院子,足以证明她有谋生的能力,可以让季晏礼放心离开。 没想到,他这人责任心还挺重…… 早知道,她还不如不跟他说实话。 得知季晏礼不走,众人也就未再多寒暄,体恤他舟车劳顿,让他回去早些安顿。 待季晏礼离开,苏笙笙就躲回书房。 可母亲还是未放过她,很快来到书房,怕她错过这段好姻缘,好一阵输出。 李氏又怕苏笙笙放不下他们,“朝中有人好做事,以后你过的好了,才能对苏家有助益。” 母亲处处点她穴上,是让苏笙笙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翌日清晨 苏笙笙连早饭都没吃,就躲去书坊,未想还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到。 “好呀你们,还真敢来。”樊文昌一脸怒容,“竟敢对小爷下暗手,是不想活了吧。” 苏笙笙一滞,暗暗扫了一眼满脸心虚的青柠。 心中暗自叹息,这回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 然而,她面上却丝毫未露怯意,问道:“这位公子何出此言?什么下暗手? 樊文昌一听就更气了。 “你还敢不承认,若不是大夫看到我身上的山药粉末,我还真就找不到你了。” 说着一指苏笙笙身后的青柠,怒道:“当时就你离得我近,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苏笙笙揽过话:“公子是说,有人往你身上撒了山药粉,引你不适,请了大夫?” “你承认了吧,我就知道是你们干的。”樊文昌怒气冲冲地说道。 苏笙笙语气冷淡地回他,“公子是在说笑吗?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知道公子不能碰山药粉?再说,谁会提前预知带着那种东西?” 樊文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身上又痒起来了,“你还不承认?” 苏笙笙面色不改,“不是我们做的,公子让我们承认什么?再说了,依照公子的个性,得罪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断定是我们?” 樊文昌气得连连挠胳膊,“你们都给我等着,敢惹小爷,有你们好看的。”说完急匆匆回去泡药水。 青柠一看,害怕起来,“小姐,他不会是去喊人了吧?” 苏笙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认账就是,他又拿不出证据。” 青柠与柠语无言对望一眼,然后像拜神一样看着苏笙笙:“小姐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咱们还真没见过。”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苏笙笙被这番话逗乐了,她环顾四周,轻声吩咐道:“快把那些都处理了,别留下痕迹。” 好在这人花花肠子虽多,脑袋却是个不打弯的。 青柠一听,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仿佛做贼被捉了一般,急忙四处寻找可以销毁证据的地方。 ------------ 第十五章 再遭变故 第一课未上难度。 苏笙笙对几位前来的举人学子进行了综合测验,随后依据他们的基础水平,针对性地做出规划。 然后再微露一手,让他们心悦诚服,就结束了愉快的开班仪式。 不过,她们等待了近一上午,却始终未见那位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踪影。 青柠心中忐忑不安的石头终于落地,随同领取卖书分成的苏笙笙,欢喜地前往成衣铺选衣裳。 谁料,半途突遇在青满头大汗的赶来,“小姐快回去吧,苏老太爷晕倒了!” 几人大惊,苏笙笙连忙问及原因,“不是打点好了么?怎么还晕倒了?” 在青脸色苍白,犹豫片刻后,将实情和盘托出。 “小姐是否得罪了樊家公子?他乃是管铜矿监官的小舅子,不知今日怎会寻上门来。他不但加重了老太爷他们的劳务,还扬言若苏家不携女登门赔罪,日后便别想再过安稳日子。” 苏笙笙暗暗吸气,还真是冤家路窄。 青柠一听就急哭了,“小姐,都是我不好,不该戏弄那人。” 在青一听不对劲,细问之下才知是妹妹闯的祸,心中又惊又怒。 “好了,这事不怪青柠。”苏笙笙拉住青柠的手,“事已至此,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 她让在青把矿上的情况讲详细,三人急步往回赶。 一迈进院门,苏元菱就兜头砸来话茬。 “六妹如今可是本事大了!我当哪里来的银子,原来是瞒着家里人出去做生意。这才几日,就闯下祸事,连累祖父病倒,当真是孝顺!” 苏笙笙这次理都没理她,直奔屋中。 一屋子人皆愁云满面,一看到她回来,神情都显得颇为不悦。 “祖父怎么样了?” 然,她刚开口询问,就被苏德庸一顿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你还有脸问!如今得罪了矿上监官,以后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李氏拉过女儿,“你祖父只是中暑,刚才已经看过郎中,喝了药睡下了,你莫太过担心。” 但屋内众人的脸色并未因此缓和,只因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那监官便是掌握他们命脉的阎王。 现下得罪了直管上司,众人都害怕不已。 苏文倩也没了好语气,“我们不像六妹,还有出嫁这条后路可走。六妹也应给姐妹们留条活路啊!” 一屋子人闹哄哄起来,苏老夫人不悦地从里间走出,倒不是对着苏笙笙。 “怎么?有了好处,你们就揣着捧着,一遇上考验,就把笙丫头推出去?” 苏笙笙本来被说得心中发寒,听到祖母并未怪她,才缓过一口气。 “这一路上若非笙丫头,我们都未必能活着走到这里,才遇上点事,开始诋毁家人了?” 苏老夫人重重说完,不去看一众难看的脸色,将苏笙笙拉进了里间。 见祖父在榻上睡得还算安稳,苏笙笙悬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祖母脸色好转了一些,“笙丫头,祖母问你,你实话实说,可真是你捉弄的那人?” 苏笙笙虽然胆子大了些,但苏老夫人并不相信,她是个不知分寸的孩子。 “回祖母,”苏笙笙一脸羞愧,“是那人言语无状,我才……累及祖父,是笙儿不孝。” “不是祖母说你,怎么还胆子大的出去与人争执。”苏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又怕责怪太深,让苏笙笙过意不去,转而声音放缓。 “你祖父也并非是因为这个病的……”她浑浊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你祖父是气他自己,留下一屋子老弱重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说着话头一转,摸着孙女姣好的容颜,“如今季家公子在这,你不可再去抛头露面,安安稳稳地等着待嫁,其他事都放下吧。” 苏笙笙不得不打破了祖母美好的愿望,“那天,季公子也在场……” 苏老夫人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异样情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转眼看向这个被众人刚看好的孙女,还一脸不当事的样子,直觉得心口疼。 南陵国有律,为免官商勾结,出身商贾不准科举。 她缓了口气,半晌才道:“你祖父的脾气,是决计不会无错低头的。这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好在季家公子还没走,回头祖母让他想想办法。” 若真让季晏礼出手了,她可不就仅是打脸了,以后也别想再出去经商了。 苏笙笙心中一乱。 看过祖父,苏笙笙从里间走出。 其他人一看她出来,都止住了话。 等听到祖母说会让季晏礼托关系后,众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想着应该是小打小闹的事,也许摆个宴席就能过去了,于是都未再苛责苏笙笙,各自回去了。 但苏笙笙依旧逃不开被娘亲耳提面命的一番训诫。 说到最后,见女儿并不反驳,李氏也心酸起来:“娘亲今日也算看清他们那帮人的嘴脸。” 说着,紧紧拉住苏笙笙的手,“笙儿,就听娘这一次,万不可错过季家公子。” 这会,大家心神未定,没计较女儿去经商的事,而她只想把女儿送出这个虎狼窝。 苏景山是个不善言辞的,但也没责怪女儿出去做营生,只是叮嘱她再不可去出头。 因为祖父年纪大了,一家人放心不下,就都轮流守着,也无暇顾及其他。 苏笙笙想了一夜,但因投鼠忌器,一直未能拿定主意。 可她心里明白,她绝不能嫁给季晏礼,因为那是恩将仇报。 如果她不教会这些人自力更生,以后季晏礼即便仕途顺遂,也不够被这一家人吸血。 到了后半夜,正当她有些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院中嘈杂起来 苏笙笙猛地惊醒,赶紧起身。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小姐,大夫人那屋不知怎么了,都动弹不了了,怎么也叫不醒。” 恰好这时祖母从里间走出来,让苏笙笙扶她一起过去,她才知不是祖父有事。 苏笙笙一口气还没放下,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进到密封严实的屋中,她就知问题出在哪里了。 “青柠,把窗户都打开。柠语,帮我把人都抬到外面去。在青,你去套马车。” 苏笙笙一连串地吩咐打断了屋内的慌乱。 ------------ 第十六章 先斩后奏 将人移至户外,苏笙笙检查她们的口鼻,确认没有呕吐物阻塞,呼吸还算顺畅,便让人分头解开她们的衣领。 苏恒稷与在青套迅速套好了马车,一众赶紧把人抬上去,送往医馆。 医馆内 郎中说,“幸而发现得及时,没有大碍。” 经过一番针灸急救后,总算转危为安。 外面大雪纷飞,也不好立时挪动,郎中便让众人留在医馆中。 青柠自责了一夜,双眼红肿如核桃,心疼地看着苏笙笙揉着眉心。 “都是奴婢不好,闯下大祸,连累了大家。” 苏笙笙却笑着摇头,“若非你闯祸,今天她们可就没命在了。” 还真是福祸轮转,自有平衡。 想当年祖父被贬,却意外躲过了北戎兵乱。 如今因为祖父生病需要轮班照顾,这才会半夜去唤人,竟无意中又避过一劫。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走那步险棋,毕竟藏了这些年,可此番遇险让她下定了决心。 既然今日不知明日,她何不放手一搏? 也许危机即是转机…… 苏笙笙守在一边,静静地想着心事。 不久,二夫人神智逐渐清醒,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这是哪啊?我这是怎么了?” 苏笙笙和青柠连忙走过去,扶她坐起,“这是医馆,二伯母可还有不适?” 二夫人捂着发闷的心口,摇了摇头,“医馆?” 苏笙笙递上一杯水,“幸亏发现得早,不然今日可就危险了,怎么窗子都挡住了呢?” 她们去时,发现窗子不仅紧闭,还用被褥挡住了。 二夫人喝下一口水,惊然回过神,“竟然真的出事了。” 青柠有些无语,“六小姐不是早提醒过了么?怎么还反着做呢?” 她是心疼药费,这么多人,可也是一笔不小开销。 即便小姐能赚,但也经不起这么糟蹋啊! 就在这时,苏元菱幽幽醒转过来。 听到对话,连忙合上眼,并没有起身。 被人送到医馆,都毫无所知,可见情况危急。 二夫人才感到一阵后怕,“是元菱说,这人都分开住,炭火也不够,怕后半夜冷,这才……” 不用问,定是把苏笙笙的话当耳旁风了。 闯祸后本想糊弄过去的苏元菱,这下可憋不住了。 “怎么就我说的了?”她一下坐起,却又因头晕跌了回去,难受地哼哼了两声。 这么一吵,其他人也陆续醒转。 苏笙笙也没去理她,“二伯母若是无大碍,咱们就先回家去。天也快亮了,郎中一会还要开门做生意。” 钟氏连连点头,“回去吧,省得老夫人她们在家中担心。” 苏笙笙扶着二夫人,让青柠她们扶其他人,唯独没有去管苏元菱。 苏元菱别扭的没动。 “四姐,一会等郎中来了,你结下药费。”苏笙笙语气冷淡。 这句话把怏怏不快的苏元菱激了起来,“我哪里有钱?再说了,我怎么回去啊!我都不认识路。” 苏笙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闯的祸事我了结,你闯的祸事,你自己看着办。” 苏元菱哪里还能躺得下去,扶着脑袋紧跟在苏笙笙身后,就是不肯留下。 青柠把人都送上马车,看到低着头往车上蹭的苏元菱,很是不耐地哼了一声。 等都扶上了马车,也不见苏笙笙给店家留下诊金。 苏元菱想问又不敢问,缩到蕉氏身后。 苏笙笙却并未上车,嘱咐云香云意照顾好大夫人她们。 青柠两人一见,也留了下来,看着马车走远。 天光微晓,半空中还飘着柳絮般的冰雪,苏笙笙望着朦胧的边镇,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 “哐哐!”紧锣密鼓的铜锣声,将睡梦中的人们敲醒。 “免费领鸡蛋啊!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清脆的吆喝声,在街头巷尾传响。 很快就有人狐疑地从院子里出来问,“啥是免费?不用给钱?给多少个鸡蛋?”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出无数个疑问。 青柠熟练地接话,“镇东出口告示前领取,排队一次五颗鸡蛋,不收您钱诶。” 说着,已经跟柠语哐哐敲着锣,往下走去了。 不少被惊动起的街坊邻里闻言,都匆忙穿衣,拿起菜篮子就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议论,一大清早的就有这好事? 但有便宜不占是傻瓜,没一会告示前就汇集起一股不小的人潮。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队伍尽头处站着一位清美的少女,正微笑着发放鸡蛋。 然而苏笙笙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就揪出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人。 “大娘,您刚才已经领过了,您忘记了?大娘刚还夸我人美心善呢!” 苏笙笙一字不差地把刚才她们对她的夸赞都复述了一遍。 那几位大娘讪讪一笑,“大娘老了,不比你们小姑娘记性好。” 苏笙笙笑如霁雪,“巳时整,这里还有抽奖活动,大娘可以用假铜币参与抽奖。” 那位穿得臃肿的大娘,一下子变了脸色,“什么假铜币?我哪有什么假铜币?” 苏笙笙微笑如常,“那就可惜了,我们一会的抽奖活动,最高奖赏可有三万钱呢!” 准备暴走的大娘团,一下子停住步,“三万钱?” 苏笙笙点点头,一指布告栏旁自己贴的宣纸,声音略有提高。 “一枚假铜币,抽奖一次,十枚抽奖十次。最高奖三万钱,一等奖一万钱,二等奖十个,奖品如下。” 苏笙笙画技了得,即便有人不识字,可看到那清晰的图示,也能认出钱目数。 可也有人弄不清苏笙笙的用意,一时间无人没说话。 队尾本还打着瞌睡的懒汉,却一下子都来了精神,“什么是抽奖?假铜币也可以?” 自从南陵跟北戎一战,失去半壁江山后,铜矿数量骤减。 朝廷为了应对这一情况,颁布了限铜令,连五品以下的官员俸禄,都改用交子。 一时间钱币流通混乱不堪,更有造假铜币,假交子的流通于市。 随着造假技艺娴熟起来,更是真假难辨,给百姓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 朝廷屡抓不到造假的,就转而贴了悬赏布告,凡是提供线索者,可得赏金十万钱。 若是协助朝廷抓获制假者,可再得二十万钱。 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免除服役。 但平头百姓自己分辨都难,哪里还能提供什么线索,所以只能任那高额悬赏吃灰。 众人虽然对苏笙笙说的高额抽奖感兴趣,但也不想摊上什么事,于是都观望着。 苏笙笙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看不到里面的大箱子,“各位请放心,这里只余一个小口投放铜币。” ------------ 第十七章 知法用法 一众闻言,目光纷纷投向那十个围得密密实实的大木箱子,顿时放下防备。 他们心想,到时候人多眼杂,参与的人多了,谁又能分辨出哪些铜币是他们放的? 很快有人脑筋一转,“那假交子行不行呢?” 铜币流通受限,他们平民百姓手里的数量也没多少,但假交子却不少,且额度大。 “对不住,暂时只有假铜币可以参与。”苏笙笙一脸歉意。 她一边说,一边仍有序地发放着鸡蛋。 众人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好处,一时间倒是心动起来。 无他,谁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假铜币。 以前官府也张贴过告示,可即便悬赏十万钱也收效甚微,无人揭榜。 可今日一瞧,怎么那张告示不翼而飞了? 众人心中惊讶,四下一看,却发现真的不见了踪影。 这时,也有人开始质疑苏笙笙能否兑现承诺,“看小姑娘穿得普通,真有那么多钱来兑现奖金吗?” 苏笙笙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位兄弟心有存疑,那我可以给大家立下字据。大家投进假铜币,若我违背承诺,需返还大家真铜币,或者大家可以把我送去官府。” 此话一出,可是让一众心中骚动起来。 就都想着,反正投进去的是假铜币,也损失不了什么,但一旦中奖,怎么着都是假币换真银啊! 再听当场公布获奖者,立下就有人回家取钱。 忙活到辰时,苏笙笙结束了鸡蛋发放,便把在书坊等候的几位举人学子请了来。 她拿出一早兑换好的铜钱集册,跟他们详细解说此次目的。 “照相机记忆,有关联法和记忆宫殿法。 这关联法,是需要将脑中记录的信息,与已知的各信息对齐,激活记忆链。 而这记忆宫殿,是在脑中建立一处宫殿,将其中地点与输入信息对应存储。 今日我们便活学活用,用图示和地点标记,形成思维导图式图像集图。” 举人学子们看到分年版的铜币集,本来还困惑为何不背书,却要来这里收假铜币。 但苏笙笙的解说,让他们很快打消疑虑。 加之地方上假铜币泛滥,夫子也出过类似课题,便也不再多问,都一心投入进来。 待他们部署妥当,围观的百姓也排起了长队。 本来百姓还对苏笙笙的话抱有怀疑,可见到连镇上的举人都过来帮忙,也就不再犹豫,甚至还从钱袋里取出了更多的假铜币。 “各位读书是为科举,那咱们就以南陵疆土城池为地点,先分年代,后分地方。” 她安排两人一组,分类收集后,再向她汇报。 时间差不多,便示意一旁候着的青柠开始了。 其实,有关假铜钱的问题,朝廷也出过一系列措施。 一开始是真铜币换假铜币,朝廷收上来后重铸,在流通出去。 可无奈造假者猖獗成灾,回收真币后,又制成假铜币。 一来二去,这项政策也就不了了之。 而后,为了遏制假币泛滥,使用假铜币之人也会遭到惩罚。 可这样一来,整个市场都不愿收铜币,商贸凋零,恢复铜币流通就成为难事。 百姓生存维艰,怨声载道,地方官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实施这项政策。 怕会因此引起民愤,进而影响官途。 到最后,不得不颁布谷物收换假铜币的政策,虽然小有成效,但却难以根治顽疾。 这对朝廷财政和民生都造成不小打击,所以对造假者深恶痛绝,因而重金悬赏。 但老百姓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他们多是谴责朝廷无能,并不怎么配合上交假币。 因此手中藏有假铜币的人还真不少。 与朝廷不同的是,苏笙笙利用的恰好是这种侥幸心理。 即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抱着中奖的心态,往里边多投假铜币。 又与朝廷划清界限,让百姓没有抵触心理。 所以,经过青柠柠语一个时辰的鸡蛋攻势,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百姓前来参与。 这般大的动静,本来苏家应该也察觉到的。 可惜男丁这个时辰正好去上工了,女眷们都病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 再加上苏笙笙让在青隐瞒,是以苏家还真一时无人得知此事。 再说那季晏礼,因为没告知苏家所住客栈地址,所以苏家虽有大事发生,但也只能等着他再次登门。 而季晏礼本以为苏家人晚间饮酒,早上还要去上工,所以没来打扰。 他因为有些担心苏笙笙,才会来此看看,但却未在书坊前看到人。 后来听人说,这边在做收假铜币抽奖的活动,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 哪知,竟然是苏笙笙发起的。 因而,他极为震惊。 只见苏笙笙身着藕荷色衣裙,立于一块绘制着地图的木板前,用七彩丝线缠绕标记。 那些举子听着青柠和柠语报的年份和铜钱数目,在纸上勾画着。 而苏笙笙一边在各地点上打着丝线,一边准确的报出收集到的各地铜钱数目。 她头都未回过,却能精准无误地与分组记载数据的举人学子对上数目。 别说负责记录的几位学子感到震惊了,就是季晏礼也感到极为震撼。 这般强大的计算能力,就是通晓男子六艺的他,也是望尘莫及。 而很快,图板上的线路,就出现了规律。 季晏礼无声地走近前,看着苏笙笙一级升一级的换着丝线。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红线,也一目了然地汇聚在几个地点上。 搭建好时空柱后,苏笙笙用世界树法进行了甄别,最后找出了那颗恶魔果实。 微风轻拂,穿梭于那柔若丝缎的发丝间,轻盈地从耳畔拂过肩头。 优美的唇瓣上,勾勒着一抹浅淡的清美笑容,与这周遭的浮华纷扰隔绝开来。 季晏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 在她转过身时,与之目光对上的他,刹那失神。 苏笙笙无意中看到季晏礼,仅是点头对他示意了下,就走到已放满铜币的木箱前。 “各位手上可有前年云州莆地,东州昌地和沧州乾地所产的铜币?可直接兑换奖品。” 官府虽然不再强行收缴恶币,但也不允许有大量恶币交易。 是以百姓收到恶币,也不敢明目张胆交易。 苏笙笙自然也不会知法犯法,所以才钻了这么一个奖品的空子。 那些人虽见到有本地举人在场,但多少还存有顾虑,便交头接耳地商议起来。 趁着这空档,季晏礼走上去。 “苏小姐收下这么多假铜币,只怕是会引来官府查问。” ------------ 第十八章 空手套狼 季晏礼虽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引得周围举人学子注目。 只见他面如冠玉,与清新姣美的苏笙笙站到一处,相得益彰,宛如一幅舒展的水墨画。 当然,他所提出的,也恰恰是众多举人学子心中所虑。 苏笙笙轻声回道:“季公子请放心,稍后这些假铜币都将被送至铸钱司。” 铸钱司,主要负责铜币流通和回收重铸,也监督矿产的冶炼。 若有假铜币大量出现,铸钱司会首当其冲被问责。 提升防伪工艺、捉拿造假者、稳定钱币市场,也成了铸钱司的紧要之事。 因此,铸钱司才会不惜重金悬赏,以期早日擒获造假者。 季晏礼闻言,不由更加疑惑。 他方才已看过奖金数额,即便苏笙笙将这些假铜币全部熔化,所得也远不足以支付奖金。 若她将这些假铜币全部送往铸钱司,那奖金又该从何而来呢? 此时,一位举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猜测道:“苏小姐莫非是想揭榜,以换取铸钱司的悬赏金?” 苏笙笙并未隐瞒,坦然回应:“今日得各位相助,小女子日后定会酬谢。” 举人学子闻言,互相望了望,心中却并无多少信心。 毕竟,榜上的条件苛刻,且胜率渺茫。 若是最后无法达成条件,那这奖金又从何出? 苏笙笙看出他们的疑虑,“各位不必担忧,如今还有一步未走呢。” 说完,她转身面向等待抽奖的百姓。 “各位可凭借手中兑换的奖券,排队上前抽奖。有中奖者,当场公布,请大家监督。” 他们手中的奖券,实则是新鲜出炉的书坊拓印宣传册,上面已盖好苏笙笙的私人印章。 原本她打算等家人同意经商后,再进行宣传造势,但也不能白白浪费这集起的资源。 折腾了半天,终于轮到了抽奖环节,众人都激动不已。 苏笙笙再次重申了规则,然后让持有三地假铜币的人去帷幕后领取神秘大奖,随后抽奖活动正式开始。 苏笙笙取了笔墨,进入幕后搭建好的书桌旁,举人学子们见状,自发地跟了进去。 相比抽奖来说,他们更好奇苏笙笙下一步究竟是要做什么。 季晏礼也随同来到幕后,环顾四周,只见书桌上空无一物,唯有一些作画的宣纸。 他正感疑惑,恰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 “什么神秘大奖?”那人见队伍还长,就让同伴帮着排队,自己则先进来瞧瞧。 苏笙笙伸手一引,示意他坐下。 “若是你这个月新得到的假铜币,可兑换一等奖品,若是陈年的,则按年份兑换相应奖品。” 那人嘀咕了一句,“你也不可能知道我是哪个月得到的啊?” “那就得考验你的记忆了。”苏笙笙铺开宣纸,“你需说出给你铜币之人的样貌,方能领取奖品。” 那人一听,就很沮丧,“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苏笙笙并未为难他,“没关系,只要把你怀疑的人都告诉我,也可以兑奖。” 那人目光游离片刻,或许觉得苏笙笙好糊弄,便放开了胆子描述。 他这一开头,很快就有人跟着进来看情况。 见苏笙笙当场真给那人兑换了丰厚奖品,立刻争着抢着上前。 苏笙笙来者不拒,手上一气呵成,很快就有无数画像跃然纸上。 她动作极快,捕捉的都是人们描述中最显著的特征。 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人物却形神俱备,很是鲜明。 过了一会儿,就有举人发现了苏笙笙收纳人物画像的规律。 那人也通丹青,一眼便看出苏笙笙是在按人物五官比例归纳。 季晏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拿起几张略显异常的男子画像,凝眉对比着。 苏笙笙抬眸看向他,“季公子也看出,这几个人是变装过的?” 季晏礼闻听,眉宇一下松开,“怪不得比例如此对称,原来竟是一人。” 至此,他们心中也都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苏笙笙的切入点,是造假者手下负责散发假铜币的人。 而这些人物的画像,已经渐渐重合…… 这无疑让季晏礼等人信心大增。 而后其中三人,已经被多人指认,几乎可以当场就确定了。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欢呼声,是有人中了二等奖。 帷幕里的其他人,呼呼啦啦地跑了出去,想看看谁这么走运。 苏笙笙停下笔,转了转手腕,对拿着画像对比的几人笑说,“诸位若今日无事,不如随我一起去领赏。” 领什么赏?当然是朝廷的悬赏金。 起初,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苏笙笙在故弄玄虚。 但此刻,他们的心情却如山峦般跌宕起伏。 闻言,自是不想错过这场谢幕大戏。 有人问,“苏小姐,是否需要帮忙将箱子搬去铸钱司?” 苏笙笙表示不用,到时让官府自己来取。 到时百姓都在等着兑奖,若是官府推脱,便难以收场。 当然她也留了后手。 几位举人学子也非书呆子,很快便明白了苏笙笙的用意。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尽管如此,几位举人仍然感到兴奋。 毕竟能参与到这样的大事中,对他们即将步入的官场生涯来说,也是一个响亮的开端。 即使苏笙笙最后不兑现酬谢,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在其中并未起到关键作用。 铸钱司 一听说有人揭榜,声称手握有关造假者的重要线索,方司使大喜过望,亲自迎了出来。 他边走边整理着官帽,“是谁揭榜?” 待见到一女子手持榜单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本地的几位举人,他微愣了一下。 苏笙笙走上前,恭敬地回应:“大人,是小女子接的榜。此三人应参与了散发假币之事。” 官员迟疑地接过苏笙笙递上的画像,不置可否地扫一眼。 可再听说已有数名百姓指认画像中的人,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其实苏笙笙不过是做了大数据采集,若有人脸识别技术,分分钟就能搞定。 官府只不过难在了第一步,不得民心。 这里消息滞后,虽略微麻烦了点,但根据三点定位,也能基本推断出那三人的活动范围。 当然,此前她已从书坊中看过边镇地图。 现在只需带着三人画像,去那附近搜查,便能找到突破点。 那官员听完,虽然还有迟疑,但见众多举人在场,也不由信了几分。 尤其是听说苏笙笙,正在布告前收集假铜币,还让他派人去取。 更是怕造假者闻讯逃之夭夭,当即便派人赶往那三处地点。 ------------ 第十九章 初露锋芒 方司使手持苏笙笙所绘画像,于最近一处范围周遭派人询问,竟真有人目睹罪犯踪迹。 他一个激灵,当下再不迟疑,即刻命人封锁数条要道。 随后又亲自率队,让指认出画像之人领路,火速前往缉拿。 街头巷尾一时纷乱起来。 …… “不好了将军。” 牧泽喘着粗气跑进,“潜伏于梁奇府邸外的下属传讯,铸钱司方大人已率众包围了梁奇等三人的府邸。” 谢玄修长的凤眸微挑,“怎么回事?” 牧泽慌得连汗都来不及擦,“末将因为好奇,今日去听书坊门前听苏小姐的课……” 褚召眉头紧锁,催促道:“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牧泽苦着脸哀嚎,随即加快语速,“谁知苏小姐并未授课,而是在布告前举办假铜币抽奖活动。” 褚召眉头紧蹙,仿佛能夹死苍蝇,而那苍蝇仍不知死活地嗡嗡作响。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小姐一行人竟随方大人持画像前往长平巷缉拿罪犯……” 褚召已无心再听,“将军,只怕已打草惊蛇。” 谢玄眉色一冷,“褚召,你持本王手令,封锁天堑关,任何人不得出入。” 牧泽一听连关口都封了,自知事态严重,神情更加沮丧。 苏小姐是怎么掺和到这事的啊? …… 梁府 举子们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脸色苍白,苏笙笙也是倍感不适的往后退了一步。 谁能料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却还是让罪魁祸首察觉了。 “梁奇当胸一剑毙命,伤口却从背后刺入,显然是灭口。” “应是同伙所为。”方司使面色一沉,“吴二,你带人去城门张贴画像,切勿让他们逃脱。” 吴二刚领命离去,却被逼退回来。 他高喊道:“大人,玄冥王带兵包围了梁府。” 兵甲声声,已近在咫尺。 方司使一惊,尚未迎将出去,只见一角玄红浮云纹衣摆已入屋内。 他神色一凛,当即领头跪拜,“参见玄冥王。” 其余人也慌忙跪下,“见过玄冥王。” 一室之人皆跪了下去,唯苏笙笙怔立原地 谢玄目光扫来,季晏礼见状,轻声提醒苏笙笙,“苏小姐……” 苏笙笙两世未怎么跪过人,祖父虽是帝师,但她久居深宅,都未曾接触过外男。 此刻才意识到,她以后见了芝麻绿豆的官,都得跪的。 未等她动作,谢玄已挥袖,命官员起身。 她僵住未动,静立一旁,心中揣测谢玄带兵来此的目的。 牧泽查看过尸体,叹道:“将军,梁奇已被灭口。” 方司使闻言上前,“王爷也在找此人?” 牧泽一脸懊丧,“可不是,都被……” 但他还未说完,被谢玄一眼扫过,就截住了话。 苏笙笙看得心中一突,想到一个可能。 该不会…… 谢玄在书房内巡视着,屋内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扰。 很快,谢玄找到触发机关,打开了隐藏密室。 “怪不得没搜到造假模具,定在此处。”方司使面露喜色,苏笙笙却心中一紧。 她壮胆望向密室内,只见谢玄并未关注假模具,而是凝视着书架上的信件。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另外两人已服下鹤顶红畏罪自尽。 方司使一惊,“看来他们自知无路可逃,便自我了结了。” 苏笙笙本还忐忑不安,却未见谢玄驳斥官员,又想起他阻止牧泽说话的举动。 她把心一横,看向糊里糊涂的方司使。 “方大人,现在三位造假者已证实,不知布告上所言……” 方司使有些意外,竟然有女子敢在玄冥王面前向他讨赏。 但念及在场举子未来可能成为同僚,便未加斥责。 “朝廷岂会失信于你一小女子?回家等候吧。待事情核实上报,朝廷自会赏你。” 苏笙笙怎会就此退下,她的最终目的还没说呢。 “方大人,榜单上写有重大立功者,可免除服役,不知此话如今是否仍算数?” 注意到玄冥王将目光投来,苏笙笙不敢与之对上,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那方司使脸上涌起不耐,但碍于谢玄在场,也不好太过发威。 “你提供线索,画出画像,又圈定罪犯行动轨迹,协助找到三人。悬赏金两者相加,共计三十万钱。至于重大立功……如今罪犯皆自尽而亡,也就谈不上了。” 苏笙笙急速道:“民女愿将今日收集的三百万假铜币,如数上缴国库,不知可算立功?” 方司使闻言一震,“三百万假铜币?当真?” 他们先前匆忙来此抓人,很多细节尚未问及。 三百万钱虽仅值三千两银,但能收集起这么多数目的假铜币,已是难以想象。 更何况,此女竟然原意全数上缴国库。 季晏礼至此方明白苏笙笙真正用意,不禁感叹她一弱女子,竟有如此胆魄。 他上前一礼,“在下可以作证,此镇百姓皆出自愿。” 其余举人学子,也纷纷上前相助,“我等亦可作证。” 方司使不再怀疑,但仍犹豫片刻,后看向谢玄。 “你这小女子倒是来得巧,正好今日玄冥王也在,本官就为你求一恩典。” 遇上猪脑子的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苏笙笙心底叹气,面上却仍然恭敬,“我并非为家人求免除兵役……” 南陵近些年战事频繁,连老弱都被征召上了战场,所以官员下意识以为苏笙笙所求为此。 但南陵律法,除指免除兵役,还有苦役。 而苦役多为罪犯,尤其是天堑关,流放罪犯遍地。 官员审视着苏笙笙,面色渐冷,“你家人犯了何事?” 苏笙笙深吸了一口气,在方司使寒霜笼罩的目光中,说道:“实不相瞒,民女祖父是帝师。” 举人学子皆是满目震惊。 他们虽听闻帝师被贬到此地之事,但却不知眼前这位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竟是帝师孙女。 天下学子尊崇帝师,并非是因其曾授业两位帝王,而是其所提的惠政,不但惠及民生,还让他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在诸多世家子弟间,有一展平生之志的机会。 而方司使嘴角肉眼可见地抽搐起来,好似得了羊角风。 牧泽本还郁闷于坏了将军大计,看到此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大人,可不要失信一女子哦!” ------------ 第二十章 威势逼人 方司使愣怔半晌,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帝师公然反对新帝向北戎纳贡求和,还力主朝廷出兵,驱逐盘踞北地的北戎兵马。 此举全然不顾新帝颜面,使得根基未稳的小朝廷,失去了与北戎和好的良机。 身处边疆苦寒之地,方司使本就如履薄冰,哪敢与被流放的帝师为伍? “这……这……”他先前的官威与神气已荡然无存,“皇上的旨意,本官怎敢违抗?” 苏笙笙早料到他会推脱。 她本想将官府之人推到百姓面前迫其就范,但没想到半路突生变故,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也只能借玄冥王之名来施压。 “祖父只是与朝廷政见不合,并无私人恩怨。方司使若能体恤帝师年迈,也是追随皇上,彰显仁德之举,不是吗?” 苏笙笙言辞委婉,留有余地。 她并未直接威胁,但若方司使此次言而无信,她定会让他尝尝失去民心的滋味。 牧泽适时插话道:“那榜文不是方大人亲自张贴的吗?这才过去多久?若不兑现,恐怕朝廷日后难以取信于民啊。” 苏笙笙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祖父承蒙玄冥王照顾,但兵政分家,隶属不同部门。 这位玄冥王的封地在赤焰城,虽然有兵营驻扎于天堑关,又担着十三关统率之职。 但这铜矿隶属皇家,即便他身兼两职,却也无权干涉。 若非与矿场监官结怨,她也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找上矿场的顶头上司。 监官负责冶炼生产,但这开采规划是由铸钱司负责,兼指派官员进入铜矿监管。 监官虽有权调用和管理罪犯,但分派权实际是掌握在铸钱司手中。 如同总公司与分公司的关系,专用款项皆由上头下拨至地方。 苏笙笙打的这个时间差,正是算准了上头之人尚不知他们与监官之间的恩怨。 方司使人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无知。 他正想打马虎眼时,却见谢玄转过身来。 “现在论赏,尚谈之过早。”他眉如浓墨,更衬得凤瞳黑如夜辰,“方司使,你可知罪?” 方司使脸色瞬息万变,惶恐道:“王爷此言何意?下官实在惶恐。” 苏笙笙也微微变了脸色,抬眸看去。 “兵响中混入假币,本王已面呈皇上,并在此设下陷阱,只待与之接头者来此自投罗网。” 谢玄说到这里,他冷看向脸色大变、冷汗涔涔的方司使,“如今罪犯被灭口,你坏了本王的大计,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方司使脸色煞白,“下官实在不知啊!” “哼!”牧泽冷声道,“方大人此言,莫非是想将失察之罪扣到王爷头上?” “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下官确实不知兵响中也混入了假币……”方司使冷汗直流。 “兵响发放由户部主理,你铸钱司不知,也是常理。” 谢玄语气稍缓,但随即话锋一转,“只是本王与户部的合围之计被你破坏,擒获罪首将更加困难。” 方司使扑通一声跪下,“下官知罪。” 苏笙笙听到这里,才隐约悟出这位曾出手相助祖父之人的意图。 “你虽有失察之罪,倒也不必承担全部责任。”谢玄声音冷幽,听得方司使更是心惊胆战。 他欲言又止,梗着脖子,满脸苦涩。 “此事隶属衔接不畅,方司使也不必过于自责。”谢玄冷声道:“但应将功补过。” 方司使如蒙大赦,连忙表态,“但请王爷吩咐。” 虽然兵响不归他管,可军费中出现假币,他这个铸钱司主司却不知,已是失察。 这绝非小事。 若大批士兵拿到假的兵响,引起军中哗变,而谢玄又身为藩王…… 届时地方震荡,谢玄又已面呈过皇上,那这个罪责恐怕到时就得他这个主司来承担了。 “此事本王会暂缓上报,直到擒获罪首。” 方司使正惊恐万状,听到谢玄此话,冷汗才止住,“下官全听王爷调遣。” 谢玄淡淡地嗯了一下,随手将信件掷于书架,“当下应封锁消息,严防泄露。” 方司使狠狠点头,“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不过……”谢玄话音一顿,看向一直注视他的苏笙笙,“方大人弄出的这桩事……” 一想到弄出这般动静,方司使就不由嘴里发苦,“这可如何是好?” “倒也不是没法补救。”谢玄语气平缓,“有了这次的前车之鉴,我等需知百姓也是其中的一环。” 方司使思绪纷乱,“这……” “方大人活捉了其中两名首犯,应当告知边镇百姓,与民同庆才是。” 谢玄走出密室,淡淡扫过凝神静听的苏笙笙。 “啊?这……” 牧泽转瞬想明白过来,却见那位方司使还糊涂着,不耐提醒他。 “王爷是让你当下先了结这桩事,以平息民情,混淆视听,从而放长线钓大鱼。” “可……”方司使却左右为难起来,脸色涨红如猪肝。 一边是新帝之威,刚下旨流放帝师,他却给了赦免,岂不是在打天子的脸? 一边是放走罪首的失察之罪,说不好还会引起地方震动。 这两个后果,哪个都不是他能承担的。 “皇上旨意,若非特赦……是下官榜文措辞有误。”方司使如丧考妣地垂下肩,“下官出此纰漏,也只能自请脱去这身官服了。” 这就要脱官袍了? 听到这里的举人学子们,大气都不敢喘。 只觉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不知会流向何方。 原来,还是她天真了…… 本是想利用榜文漏洞的苏笙笙,听得心头发凉。 即便她将这官员架到百姓面前,依其胆小如鼠的性格,也只会选择丢脸赖账。 只是机不可失,她缓缓提起一口气,“放走首犯,民女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求一半恩典。” 天上掉馅饼,谁知却是陷阱。 没功还要补过的方司使,没好气起来,“你倒是说说看。” 还一半恩典?现在可是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边镇气候无常,民女的祖父年迈不堪风雪,已经病倒……” ------------ 第二十一章 保外就医 季晏礼才中举人,手中尚无实权,虽有助人之意,却一直寻不到开口良机。 闻听玄冥王言辞间似有援手之意,他不敢乱插言,以免这位司使醒悟过来。 听苏笙笙说苏老太爷病倒,才知她铤而走险,竟是出于无奈…… “望得大人体恤,免除民女祖父繁重的劳役,苏家愿自担误工费用,只求能让祖父得以保外就医,安享晚年。”苏笙笙言辞恳切。 方司使一听,萎靡的双眼瞬间亮起,“你是说,人可在苦役名册,只求不必劳作?” 眼看此人连官都不要了,苏笙笙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祖父年近七旬,实难受矿场之苦。” “这……”方司使捻须沉吟,“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话音未落,便悄悄观察谢玄的反应。 见谢玄并未表态反对,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恩浩荡,苏老太爷既在本官辖下,本官自当遵从皇上仁德,给老太爷一条生路。如今苏老太爷病重,那便准其保外就医吧。” 苏笙笙虽还点不甘,但也明白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方司使才为保住乌纱帽松一口气,谁料又听苏笙笙道:“苏家男丁多是文弱,民女愿奉上二十万钱,以补偿他们的苦役之责。” “你这女子,竟如此得寸进尺!”方司使脸色一沉,怒气冲冲。 “难道你以为朝廷是儿戏之地,任你随意买卖吗?” 苏笙笙自知要求过高,但她也并未有过此等打算。 毕竟,若苏家刚到地方就全员解役,那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于是,她故作女子间的斤斤计较,“这不是因为官老爷的承诺打了折扣嘛?民女都说了会再奉上二十万钱……” 方司使脸色铁青,“你这女子,真把铸钱司当你家开的?口气如此之大!” 他本以为一番呵斥能让苏笙笙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位帝师孙女,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那三百万钱,小女子都说如数奉上……现在这样,实在太过吃亏……” 不等方司使再次斥责,她继续说道,“家父文弱不堪,若大人能准许他做些文书轻省的活计,小女子便心满意足了。” 方司使瞪大眼睛,“你以为矿场是养闲人的吗?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这时,牧泽不耐烦地插话进来。 “王爷让方大人快些了结此事,大人怎还分不清轻重?别怪我没提醒大人,这月的兵响可就要到了。” 方司使脸上转得极快,“这就解决,这就解决……” 然而,他心中却暗自嘀咕。 这玄冥王最是不耐与官员打交道,往日即便有公务也从不假以辞色。 今日他身边的小将,却多次出声打断…… 他眼睛转了转,心中暗自思量。 没听说玄冥王与苏老太爷有私交啊! 但今日之事也实在怪异…… 这女子揭榜而来,身边还有数位举人在侧。 他前脚刚到,后脚玄冥王就来了…… 方司使越想越心惊,从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却又摸不到那根线。 他看着苏笙笙那张如云出月的脸庞,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 “今日记你大功一件,念你忠勇仁孝,就免除你父亲的重役吧。” 苏笙笙笑容绽开,郑重一拜,“民女多谢大人大恩大德。” 方司使只挥了挥手,“你还是多谢王爷吧,若非王爷宽宏大量,今日你我可就坏了大事。” 苏笙笙盈盈转身,跪下叩谢,“民女谢过王爷大恩!” 她的笑容如同窗外午阳,轻柔地倾落人间,带着无尽的暖意,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冰雪。 也驱散了屋中阴霾。 …… 告示前,抽奖活动已近尾声。 苏笙笙不见了踪影,若非那十个装满假铜币的钱箱子还在,一众都要怀疑是被骗了。 “小姐,你们可回来了。”青柠迎上前,好奇地看着打头的方司使。 “各位乡亲,请静一静。”苏笙笙笑着走到正中。 “今日之策,全由方司使主领,现已擒获两位造假者,稍后方大人会亲自颁发奖金。” 在来此提钱银的路上,苏笙笙已向方司使表明了忠心。 由朝廷出面,才能早点安稳人心。 因此,她的抽奖模式已经转赠给铸钱司。 一来,她尚有家人在矿场,不得不顾及。 二来,她毕竟非官方人士,若是强行出头,只怕过犹不及。 方司使原本因先前之事对苏笙笙有意见,但听说她会将此计挂到自己名下后,脸色才略有好转。 假铜币横行泛滥,朝廷却苦无良方,一直处于被动。 可苏笙笙的计策,却能以小博大。 他粗粗算过,就这样,苏笙笙那三十万钱赏金也才兑出去不到八万钱。 若此计得以实施开来,那收获将何其巨大! 到时候,他把此方一献,各地假铜币问题得到解决,那他地位以后还不水涨船高? 原本他不好意思在玄冥王面前贪功,但苏笙笙却说自己身份不便,不愿张扬。 看她真有其意,他这才接受。 实际上,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等苏笙笙说完,百姓欢呼时,方司使一整精神,笑着走到正中。 “本官……” “怪不得刚才兵荒马乱的,原来是在抓造假币的啊。” “这次都动用了麒麟军,可见是动真格的了。” “哎,你们俩别吵吵了,方大人开始兑奖了。” 议论纷纷的人群都仰着脖子,羡慕地看着上前领奖的百十人。 后方队尾处,谢玄安坐马上。 牧泽看得有趣,“这个苏小姐,还真是不简单,才来这里几天,就能搅个天翻地覆。” 转过头去,见谢玄凝眉出神的看着一处,他有些奇怪地也跟着投去目光。 “将军在看什么?” 心事解决大半,苏笙笙浑身都轻松起来,满脸笑意地跟着方司使把这场戏做完。 谢玄薄唇轻启,“民意。” 但他的声音淹没在百姓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中,牧泽没听清便转回了头。 “将军刚说什么?” 谢玄已纵过马缰,调转方向,“你速去大营调兵,挨家挨户搜查。” 牧泽抱拳领命,但又耐不住好奇地问,“将军你去哪啊?” “狱牢。”谢玄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 牧泽这才醒过神来,拍了拍脑袋,“对呀,还得做戏给人看呢。” 他拉过马缰,又扫了一眼满面红光的方司使,“难怪抓不到人,原来是个纸老虎。” “喝。”牧泽狠夹马腹,向南郊大营行去。 ------------ 第二十二章 落袋为安 颁奖完毕,人群逐渐散去。 方司使叫住了苏笙笙,让下属拿给她二百二十两银子。 见苏笙笙神色意外,他语气戏谑,“怎么,以为本官会贪墨你的银子?” 若非从牧泽那得知玄冥王痛恨奸邪之人,苏笙笙早用这笔银子贿赂这位高官了。 但碍于玄冥王在场,她未敢轻举妄动。 此刻人群已散,苏笙笙便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这些银子权当是给您压惊了。” 哪知方司使露出不悦,“本官认下功劳,已是不妥,怎能再克扣你一个小女子的银子?” 说着,命手下将装有银锭的箱子放下。 “以后公是公,私是私,你这小女子以后莫再用今日之事来套近乎。” 说完,不等苏笙笙再言,他便甩袖离去。 得,连礼都不敢收,以后遇事恐怕也指望不上。 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靠自己吧! 几位举人学子听说苏笙笙是帝师孙女后,都对她恭敬有加。 他们看到苏笙笙与方司使交谈,怕有不便,便一直在旁守候。 而季晏礼见到方司使似有不悦地离开,有些担心地走上前,“苏姑娘……” 苏笙笙却蹲下身,打开箱子,点着里面亮澄澄的银锭。 见季晏礼止住话头,她取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季公子,这些是还您的礼品钱。” 季晏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季家与苏家是世交,苏小姐何必与晏礼如此生分?” “如今祖父之忧已解,苏家也向季公子证明,我们有自保之力。路途遥远,季公子还是早日赶路,以备科举吧。” 苏笙笙语气平和地说道。 季家是文官清流,季晏礼的曾祖母得高寿88,而丧礼期间,季家并未下定。 见季晏礼不收银子,苏笙笙转而将银锭交给青柠,让她递给季家书童。 道了声失陪,她取出些银锭,转而走向几位等候一边的举人学子。 “今日多谢几位相助,略备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那些书生,知道帝师家如今的状况,哪里肯收。 几番推脱之下,苏笙笙也明白他们是真心想帮助祖父,若在让来让去,倒是拂了人家的好意。 于是她收起银子,“稍后小女子会在书坊旁租下一间书室,各位随时可以去那里温书,届时可不许再补贴我钱银了。” 见苏笙笙如此坚持,众学子也不再推搪,一拜应下。 待她走回时,却发现季晏礼还未离开。 “苏小姐,晏礼想去探望苏老太爷,不知可否同行?” 苏笙笙这才明白,他勉强收下银子,原来是这个打算。 她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已过午时,便道:“祖父并无大碍,且今日家中有事,季公子请过几日再来探望祖父吧。” 说完,她对季晏礼施了一礼,唤在青抱上箱子离开。 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书童砚书有些郁闷地说:“公子,小的瞧着,苏小姐好像对您很疏远。” “苏小姐心中自有丘壑,是我不该一再质疑她的。”季晏礼叹了口气说道。 …… 回到苏府,苏笙笙刚进门,就见娘亲哭红着眼睛迎上来,“笙儿,你去哪了?娘都担心死了。” 昨日因苏笙笙闯下祸事,李氏心神不定,苏笙笙便煎了一剂安神汤给她喝下。 因此院中发生大事时,她睡得浑然不知。 等李氏早上醒来,家中已人仰马翻,女儿又不见了踪影,怎能不担心? 大嫂也从屋中走了出来,娇小的瓜子脸上满是憔悴,“六妹妹,你不会是自己去给那人赔礼了吧?” 岑氏怀孕在身,一路周折劳顿,初到地方后心神安定下来,孕期的反应便涌了上来。 她虽未喝安神汤,但也睡得沉。 李氏一把握住苏笙笙的手,急道:“女儿,你不会真一个人去了吧?” 还不等苏笙笙想好该怎么解释才能不吓着她们,就听大嫂慌了神地说:“祖父醒来后,一听祖母说要让季家公子去托关系,很是生气。刚才还让管家去寻你,说一家人生死与共,不该跟那人低头求全。” 苏笙笙早有预料,依祖父的文臣风骨,是必定不会去走什么后门的。 这也是她另辟蹊径的主因。 “我去看看祖父。”苏笙笙惦念祖父,想进屋后一块说。 屋中,祖母一脸愁容地守在榻边。 一见到苏笙笙进来,困颜顿解,“芝霖,笙丫头回来了。” 苏之渊,表字芝霖。 听到妻子唤声,苏之渊缓缓睁开眼。 苏笙笙忙走到榻边蹲下身,“祖父,您可好些了?” 苏之渊目光转动,声音还透着虚弱,“生死有命,你们都不要太过担心。” 苏老夫人闻言,忍不住拿帕子擦拭眼泪。 苏笙笙心底一酸,看着这个曾傲骨铮铮的文人学士,如今却被这等小人相害。 她愧疚地说:“是孙女不孝,连累祖父受苦。” 见苏之渊挣扎要起,苏老夫人连忙按住了他,转过身来看向苏笙笙。 “是祖母的错,昨日突然见到你祖父这样,一时乱了方寸,不该让季家哥去找人的。” 苏笙笙见祖父精神头还可以,就是身体虚弱了些,忙将情况告知他们。 当然,她遮掩了很多实情。 “家中银钱紧张,笙儿进了些鸡蛋去卖,无意中发现散发假币的。想着祖父说过,若人人都置身事外,天下还不得污浊不堪。早前孙女看过悬赏布告,于是便壮着胆子去找了铸钱司的方司使。那方大人也是为民务实的好官,当下便与孙女定下了请君入瓮的妙计。后来偶遇玄冥王带兵经过,也出兵帮忙除害,这才擒获两名罪首。”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一屋子人听得却是心惊肉跳。 苏笙笙让在青把装满银锭的箱子取来。 “这是余下的二百两悬赏金。当时孙女想解除祖父长辈的苦役,但那方大人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不想兑现榜言。幸而玄冥王在场,还有季家公子和几位敬仰祖父的举人学子帮衬,这才让方大人兑现一半承诺,准许祖父保外就医,不必再做苦役。” 听到有学子举人出言相助,苏老太爷再也躺不下去。 祖母则一脸震惊,仍然无法回神,“笙儿,你此话当真?” 苏笙笙笑着握住祖父祖母的手,“靠孙女一人是绝对不行的,是大家敬仰祖父,鼎力相帮的结果。” 软柔的话语,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苏之渊心中积压的苦闷。 他拍了拍孙女的手,“都是好儿郎,将来必有作为。” 苏笙笙俏皮的说,“祖父怎么不夸夸笙儿?” 苏之渊畅颜一笑,“我家笙儿有勇有谋,聪慧过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祖父哪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您自己啊!” 满屋子的人,都被苏笙笙的妙语给逗乐了。 ------------ 第二十三章 被当肥羊 昨日,苏家费了不少银两打点,才得以让男丁陪同苏老太爷归家。 今日,苏老太爷病情未见好转,能免于矿上劳作已是万幸,因此男丁们此刻均不在家。 夜幕降临,苏德庸带头归来,满身怒气。 原来,在矿上他们又遭到了监官的刁难。 樊文昌苦等一上午,未见苏家有人来赔礼道歉,便又去找了他的姐夫。 这会儿,苏家男丁从矿上回来,皆是疲惫之态。 苏德庸满腹怨言,“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竟还受此窝囊气。” 然而,因女眷昨晚生病,且他们的事情还需季晏礼周旋,苏德庸才没直接指责苏笙笙。 他携怒归来,也未去关注屋中众人神情和桌上的酒菜。 女眷们今日虽仍感不适,但已好转许多,正在西院休养。 四夫人和苏文倩皆不在,也就无人提醒苏德庸。 他一路骂骂咧咧,“那些贪得无厌的东西,竟又来索要钱财,真希望雷劈他丫的。” 饭菜摆在正堂,他憋着火气直奔左室。 对于这位妾室所出的庶子,苏老夫人虽曾管教,但因其年少失母,并不与她亲近。 久而久之,更不服管,就养成了他如今好吃懒做的恶习。 本以为成家立业后会有所改变,却没想到他整日只盯着几房间的利益得失。 如今苏老太爷落势,他索性样子也不装了,一副无赖模样暴漏无疑。 苏老夫人见他进屋连问候都没有,心中不悦。 但见苏之渊心情好转,病情也有所缓解,今日忽而有了胃口,便没有发作。 苏笙笙与人置办了一桌酒菜,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松口气。 哪知第一个进来的苏德庸,却是一脸怨气。 “今日有喜事,你且外边坐着去。”苏老夫人对苏德庸说道。 苏德庸闻言一愣,“喜事?” 他满眼困惑地看向苏老太爷:“何来的喜?” 一屋子女眷病倒,他现在既没心情也没力气去管这些。 “怎么置办了这么多酒菜,父亲还病着呢。”外间传来苏瑞麟浑厚的声音,语气中透漏出不悦。 他并非因矿上被刁难而不悦,而是因如今开销太大,又无入项,他不好向季家晚辈开口。 岑氏笑着迎上前,用弹子轻轻拍打几人衣衫上的尘土,“公爹不知,今日六妹妹办了件大事,以后祖父不必再去矿上做工了。” 跟在苏老太爷身后的苏德庸一听,瞥见桌上酒菜,立刻高兴起来,“可是季家公子托了人?” 只是因为他先前进屋的指桑骂槐,青柠几人并未去搭理他。 岑氏虽然性子和软,但这个四叔却是个不着调的,她也未予理会。 无人搭理,苏德庸面色讪讪。 但听到事关自家女儿,苏景山急切地问道:“笙儿,你又办了什么大事了?” 李氏笑着瞪了他一眼,“先请老太爷入座。” 苏家几个男儿见苏之渊面色好转许多,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待苏老太爷入座后,其余男儿才跟着坐下。 苏老夫人站着环顾一周后,笑着将苏笙笙今日之事,告知翘首以盼的一众。 这下子,别说苏德庸了,就是苏景山都惊异了。 他虽知女儿有些本事,但万万没想到,这般棘手的事情竟被他的女儿解决了。 “今日多亏有玄冥王压场,还有季公子帮衬,加之举子敬仰祖父,才会这般顺利。” 苏笙笙并不贪功,笑着解释。 苏恒稷这才想起一事:“今日在矿上也听看守议论此事,竟不知是妹妹做的。” 听苏笙笙提及玄冥王和铸钱司,众人这才信了。 不是他们小瞧苏笙笙,而是这毕竟才到边疆,何况哪个官敢跟圣旨过不去? “这一整日我都在担心明日祖父不能上矿,监官为难该怎么办,这下好了。” 苏瑞麟闻言心中大定。 苏德庸听说只解决了苏之渊的苦役后,并无法高兴起来。 “大哥也别高兴得太早,今日看守这般磋磨我们,明日还不知我们会不会有命在呢。” 苏瑞麟冷沉道:“不过是加了一点工而已。我等年轻力壮,只要父亲安好,又有何畏惧?” 苏德庸悻悻不快,并未住口。 他是会享福的人,何曾做过这等苦差? 几天就累的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也就顾不上其他人。 苏笙笙静静地听他抱怨。 那看守也要看监官脸色行事,知道他们得罪了监官,狮子大开口的索要钱财。 还有其他罪犯也不知受了何人煽动,不但孤立苏家人,还背地里威胁他们。 若不给钱,就会让他们苏家人好看。 这还真是把他们苏家人当肥羊了? 苏笙笙目光低垂,手指在膝上轻点着。 “好了。”苏老夫人打断他的抱怨:“今日笙儿准备了这么一大桌酒菜,咱们莫辜负了她。且举杯畅饮,明日再谈他事。” 苏德庸这才不得不住嘴,待看到桌上鸡鸭鱼肉俱全后,才转移了注意力。 苏元正不见母亲,有些担心的要去看看,但被岑氏拦住。 “婆母那有妾身照顾,夫君安心用饭。” 苏元正却并未坐下,而是将忙碌的岑氏,拉坐在苏笙笙旁边的座位上。 “今日娘子和六妹妹辛苦了,母亲那边便由我去照料吧,娘子且歇着。” 以往都是长辈和男丁坐一桌,虽然流放途中也已随意将就了。 但今日苏笙笙是功臣,便落座祖母身旁,可岑氏最是守礼。 “夫君今日也累了,还是妾身去照顾婆母吧。” 看他们郎情妾意的相望,苏德庸看不下去地说:“不然你们都去吧,推来让去的。” 这个四叔最是不着调,岑氏不想听他说荤话,便只得不再推让。 苏笙笙等祖父动了筷子后,先给大嫂夹了一个大鸡腿,“一人吃两人补,大嫂如今要保胎,可得多吃些好的。” 岑氏一路得这个六妹妹的照顾,才能得以安身,心中一直感激。 见她不断往自己碗里夹菜,眼眶很快红了一圈。 那日抄家时,她是被云香诓骗回的母家。 可谁知祖母让她带的急信竟是一封休书。 更没想到书香门第的母家,听说祖父入狱,竟连留都不留她…… 幸而夫君厚待她,又有小姑贴心,才让她与孩儿性命无虞。 岑氏泪珠滑下,给苏笙笙也夹了一个鸡腿:“六妹妹也瘦了。” 苏笙笙却又把鸡腿夹给她,“我这是长个子呢!大嫂还是多给弟弟妹妹们补补吧。” 她满是欢喜地摸着大嫂隆起的小腹,惹得岑氏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不想破坏气氛,她边拿帕子擦边笑说,“一家人都在,真好!” 是呀! 一家人都在。 众人眉间一扫连日愁闷,举杯共饮。 ------------ 第二十四章 打上门去 樊文昌的外祖父,乃是巡盐御史,家族三代之中,独其母为千金小姐。 自幼便备受宠爱,全家上下千挑万选,为其甄选良人。 樊文昌之父樊山,虽家道中落,但性情勤勉,得妻族助力,仕途渐稳。 然而,因冯氏溺爱长大,婚后依赖母家提携夫君,使得性情非但未敛,反添几分骄横。 樊山饱读诗书,对小儿子寄予厚望,但因其母溺爱,反成祸害。 樊文昌既不通文墨,又沉溺于声色犬马,频惹是非,仗着冯氏庇护,对父亲的教诲置若罔闻。 本以为小儿子谋矿场一职,是懂事了,岂料他竟是为教训一女子而求。 午时,樊山归家用饭,忽闻府外锣声震天。 管家来报,说是帝师家的孙女找来,控诉其子无视法纪,罔顾人命。 樊山一问之下,才知这个逆子做下的好事。 “她竟敢上门挑衅,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樊文昌从未遇此情境,尤其是被一女子找上门,顿觉颜面扫地,欲率家丁出去教训苏笙笙。 樊山却非愚钝之辈。 皇帝尚顾及天下学子,未斩直言犯上的帝师,仅将其流放。 而昨日铸钱司与帝师孙女联手,弄出个什么保外就医之事,背后必有高人推动。 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时局变幻,妻子的外祖父之职已被替换,正值朝廷洗牌之际,若此时被抓住把柄…… 樊山眼皮乱跳,急命人按住暴怒的樊文昌。 “今日你就给我待在府里,若是出去惹是生非,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冯氏闻言,立时不满,“樊山,你忘恩负义!见我外祖父卸职,便想收拾我们母子了?” 樊文昌正被外间锣声所扰,闻此言稍改语气,“夫人,此事非同小可,需谨慎对待。” 冯氏愤怒地指责道:“这都被人打上门来了,你堂堂转运使,还想做缩头乌龟不成?” 樊山脸色一沉,“若非这逆子整日游手好闲,招惹是非,人家怎会寻上门来?” 冯氏气愤难平,“只是一流放帝师,瞧你怕成什么样子,他还能翻天不成?” 樊山面色骤变,“夫人慎言,此话岂可乱说?” “哼,一个罪臣之女,也配来我府外叫嚣,当我樊家无人了么?” 岂料冯氏为外祖父卸任之事正有些心头不畅,当下哪里肯听,挽袖便欲出门。 樊山大惊追上,“夫人且听我言。” …… 府外,青柠搬来椅子,待苏笙笙坐定,已按捺不住。 “小姐,咱们闹这么大动静,一会可如何收场?” 不是她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 对这些轻易拿捏苏家几位爷性命的人物,她打心里觉得怵的慌。 苏笙笙端坐椅上,让在青继续敲锣,“即便害怕,也要装作不怕,如此人们反而会怕你。” 苏笙笙声音轻缓,却让三人心头平静下来。 樊府外,已聚集众多看热闹的人。 苏笙笙是掐着饭点,待樊山归府后,方敲响锣鼓。 此前,他们已打听清楚,这位转运使性格谨慎,凡事必再三核对,以防差事出现纰漏。 他官场无懈可击,家中却一团糟,皆因樊文昌这个纨绔公子,整日胡作非为。 以往,凡有冲突,皆由冯氏出面摆平。 那冯氏所出的几位樊家小姐,也都嫁入高门显贵,故樊家在天堑关也算独霸一方。 百姓见到樊家小霸王,都能躲则躲。 即便也有不服者,被冯氏这位巡盐御史孙女不断找上麻烦,久而久之,都唯恐避之不及。 然今日,竟有人敲锣上门挑衅。 众人顾不得吃饭,纷纷前来围观。 可一瞅,这不是昨日白送鸡蛋,还跟方司使妙计擒贼的姑娘么? 当下是议论纷纷,询问情况。 在青敲响锣鼓,“我家小姐乃帝师孙女,苏家得皇上旨意,流放此地。家中虽多是老弱妇孺,但已平安抵达。只因无意得罪樊公子,苏老太爷上工首日便病重。苏家儿郎亦带病上工,夫人们忧心忡忡,相继病倒。家中无人理事,小姐虽在闺中,也只得不顾名声,来此讨公道。” 青柠听哥哥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头不由垂地更低了。 她也问过自家小姐,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而不是说出实情。 苏笙笙回她,因为世人眼里,根本不在乎真相。 若知此事因香艳之事而起,只会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有实际改观。 但若扯上朝政,苏家或可不顾,樊家却不得不顾忌。 毕竟,有句老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苏笙笙早已打听清楚,樊文昌是被他母亲惯坏的,有这么个不讲道理的护着,便别想改。 所以,她只能把目光瞄准了这位由妻子母家扶植的转运使。 柠语见围观者越来越多,樊府却无动静,不禁担忧起来。“小姐,他们怎么也没个反应?” 苏笙笙声音淡然,“我们若怕,他们只会更害怕。” 不得不说,苏笙笙此举确实戳中了樊山的软肋。 他正在屋中徘徊,心中权衡不断。 樊山深知,局势不明时,更不能让唯恐天下不乱的夫人出门。 因此,他已命人将母子二人都扣住。 “夫人可知,帝师昔日教导两位帝王时,门下亦有数位权贵世族子弟伴读。如今才到此地,便已被铸钱司方司使免去了两人重役,夫人还看不出来吗?” 冯氏怒不可遏,斥道:“看出什么?我只看到你胆怯了!” 樊山面色一青,“夫人以为方司使是慈悲菩萨?他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与帝师八竿子打不着,怎会在这时候偏袒那些流放犯?” 冯氏梗着脖子,“你什么意思?” 樊山脸色难看,“夫人在府中有所不知,昨日我便听同僚提及,玄冥王派兵与铸钱司联手,擒获了两位造假首犯。” 他面色凝重,“这等大事,没有三五个月的周密部署,是不可能一击即中的……” 冯氏不悦,“这与今日之事有何相干?” 樊山冷下面容,“方司使若有此等本事,何必屈居在这苦寒之地?可他如今却妙计频出,一日之内便收上三百万假铜币。” 他见冯氏一脸茫然,只摇头叹了口气。 “方司使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而这个人……不但搭上了方司使这条线,还可能与玄冥王有瓜葛……” 冯氏听到这里,才停下挣扎,一脸错愕,“玄冥王?” ------------ 第二十五章 难啃骨头 樊山沉吟片刻,“玄冥王性情孤傲,从不与行伍之外的文臣打交道。又怎会设下合围之计?再者,玄冥王算无遗策,怎会有主犯走脱?” 他当日听闻封关之令乃玄冥王所发,便已心生疑虑,而今日之事,更让他确信无疑。 冯氏一脸茫然,“那这些与这女子又有何关系?” 樊山叹了口气,目光穿过窗棂,投向外面的喧嚣,“朝中有人欲保帝师……” 冯氏一脸呆滞。 屋内陷入静寂,府外铜锣声密集。 樊山收回目光,“苏家人如此有恃无恐,必有后手。而且,方司使若非得了好处,怎可能甘冒风险解除苏家两人重役?” 樊文昌一听樊山口风不对,嚷嚷起来,“父亲就准备让儿子被人骑在头上吗?都被人找上门来了,若我不出去,以后在人前还能抬起头吗?” 樊山脸色铁青,“谁敢欺负你?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今日踢到铁板,若你还不知收敛,为父这身官衣,早晚被你给脱下去!” 冯氏摔了杯子,“你就知道跟我们娘俩耍威风,有本事你去让外边那个进来!” 那人若肯进来,还会弄出此等动静? “不可理喻。”樊山脸色全变,不再多说,只吩咐人看好二人,然后步履匆匆地出府了。 不得不说,樊山虽然没猜中全部,但确实猜出另有一人掺杂其中。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此刻在府外挑衅的苏笙笙。 苏笙笙身后,已经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围观者,皆在嘲笑樊家的纨绔子弟,如今也有不敢出门的一日。 樊山便衣出门,一看苏笙笙坐在椅子上,便眉头紧皱。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走上前,“敢问这位小姐,为何在我府外如此喧哗?” 苏笙笙却依旧坐得纹丝不动,“樊公子说,樊家他说了算,我还是等他出来再说吧。” 樊山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个不孝子,我已经关起来了,小姐有事跟我说就是。” 他并未以官位自称,苏笙笙便知她的计策生效,此人并不想牵扯进来。 姿态已经做足的她,她这才盈盈起身,行礼道:“原来是樊运使,小女子见过大人。” 樊山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 即便外头都传他软饭硬吃,但他毕竟也是靠自身实力走到今日这个位置的。 只是他虽谨小慎微,生的儿子却无法无天,让他很是头痛。 背后人说他怕妻子,其实他不过是不想落得忘恩负义的名声罢了。 今日见一小女子如此态度,他本觉轻视。 但看她起身行礼,多了一些尊重,这才缓了脸色。 “现不在堂上,小姐不过与犬子发生了误会,倒也不必牵扯到别的事情上。” 苏笙笙语气诚恳,“当今仁德,给苏家上下留了一条活路,又逢方大人爱民,免了祖父与家父的重役。” 她说着,泪雨莹莹,“谁知贵公子初到任上,就加重劳役,祖父已不堪劳力,一病不起。” 樊山听得一口气堵住。 但自知此时跟这女子掰扯个前后的问题,只会被下进圈套,因而就未开口。 可谁知,苏笙笙接下来的话,让樊山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苏家走了三千里,都未有个好歹,到了贵宝地,不日就弄出人命来。知道的是说这边关没有皇家龙气镇着,凡人来到这,生死都各安天命。不知道的,只怕会牵累大人名声,说樊家在这手眼通天,连皇上的旨意都不看进眼里。” 总之若是他承认是他那个好儿子命矿上看守和流放罪犯故意加重苏家劳役,就是不把当今放进眼里。 还言语间暗示,天高皇帝远,如今在这天堑关,樊家就是天。 即便皇上都给苏家留了活路,但若苏家不给过路钱,就是皇帝说的话都不好使。 还说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暗戳戳的把他樊家往高了捧杀。 樊山听得是两眼发黑,又气又堵。 只因此女子连个转圜的机会都没给留,说逆子可是当着举人学子的面说过这话,若他不信,她可找来人当场对质。 “犬子无知,冲撞了苏老太爷,也是我教子不严,还请苏小姐转告苏老,我定会严加管教,让他老人家安心养病。”樊山不得不接住她的话风。 再往下说下去,他樊家可就在这天堑关出彩了。 本来就有同僚嫉妒他靠妻族青云直上,若此刻被对头知道,一本就得把他参下来。 苏笙笙话已点到,见好就收,“有樊大人此话,小女子也放心了,家中祖父尚需照料,小女子先行告辞。” 看着这个三言两语,就将所有脏水泼到逆子身上的小女子,樊山眯了眯眼。 不愧是帝师的孙女,言辞犀利的比骨头还硬。 一众围观的可是看了稀奇,津津乐道的传递开来。 走出人群外,青柠再也忍不住了,“小姐,你怎么知道出来的会是这个人?” “樊山此人,心细如发。他看似放纵樊文昌,但一旦危及到他的官位的事,他必定会出面。” 苏笙笙语气寻常,“我先是激他做不了主,樊山人前为了面子,也会将此事全数揽过。我再当众逼着他允诺,若他日樊文昌再行不轨之举,就证实他樊山是个管不了老婆,也管不了儿子的软包,你说他会不会约束樊文昌?如此咱们才可一劳永逸。” 青柠听到这,佩服不已,只是还是想不通,“他这么大的官,今日为何这般客气?” “世人不是图财,就是图利,樊山为了升官,娶高门女,日日隐忍,那你说他为了保住官位,会不会让妻儿隐忍?” 青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笙笙一叹,“他怕的当然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人。” 听到这,在青和宁语也糊涂了,“可咱们背后没人啊?” 苏笙笙轻笑,“可樊山不知啊?” 他只会以为,她苏家如此大张旗鼓,必定是有人护航。 待他醒悟过来,她苏家只不过是再唱一出空城计,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眼前这关,是苏家在这天堑关扎稳脚跟。 若是人人都觉得苏家是块好肯的骨头,在这吃人的地方,还不连渣子都得剩不下。 “走吧,去书坊。” ------------ 第二十六章 外姓纷争 起初,苏笙笙准备在书坊邻近的街巷里,寻一间静谧的屋子,租下作自习室,以免影响他们上课。 然而打听之下,她意外得知隔壁的房主,竟是书坊的孙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性情独特,因嫌恶旁边原卖瓜果的喧嚣,索性将其买下,改造成了裁缝铺。 但南陵近年来战事频发,致街市萧条,那店铺之后一直处于招租状态。 孙老先生已知苏笙笙是帝师孙女,又闻其协助方司使捉拿造假者的事迹,对她颇为赞赏。 在详细了解苏笙笙的意图,并阅览了她的设计构图后,老先生当即表示想要跟她合营。 只是苏笙笙为了成为主营人,最后坚持给了老先生七十两银子,这才让他将店铺转售给她。 当然,老先生降得价,就算合作的投入了。 老先生想把书坊一起装修,由于书坊内书籍堆积如山,他们决定先将书籍转移到苏家书房。 孙老先生听说是往帝师的书房放,连孤本收藏都舍得拿出来了。 若非祖父尚在养病,只怕老先生就要跟车去苏家拜访了。 午间与樊家对峙后,苏笙笙便带在青几人,驾着三辆马车,将书架和书籍运回了苏家。 祖父因病在家休养,在家正觉闲闷,见到孙女带回两马车书籍,顿时喜上眉梢。 “这本是君山老先生的《博弈论》,我年少时曾读过,没想到竟还有人珍藏。” 祖父一边翻阅,一边惊喜不断,“还有这本……” 苏笙笙见祖父精神焕发,直接让在青将另一辆马车上的书架搬进书房。 祖孙二人一边分类整理书籍,一边畅谈。 祖父酷爱书籍,已两个月未摸书本,对每本书都是爱不释手。 祖孙忙碌了一下午,却仅整理了一半的书籍。 最后,祖父索性在书房用晚饭,把祖母都给气笑了。 说老了老了,到真成老小孩了! 今日,女眷们病情好转,都过来东院用饭。 席间 大夫人笑容满面,率先举杯:“我们还没向笙丫头道过谢呢,她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人。笙丫头,大伯母谢你救命之恩,先干为敬。” 说完,她一饮而尽,豪爽地亮了亮酒杯。 其他女眷也纷纷举杯向苏笙笙敬酒。 苏笙笙站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然而,她刚举杯饮下,就听苏德庸冷哼一声。 “笙丫头如今可是咱苏家的大功臣,是不是要我这个四叔父也敬你一杯?” 原本大家都一样,苏德庸也只能发发牢骚。 可谁知今日去矿上,一大早就来了文书,让苏景山免了重役,只做记录文书的工作。 他们本就被派了不少重活,这样一来,活就都转给他们了,他想歇一会都不行。 他一路抱屈,想让大哥出面。 谁知大哥不但置之不理,还说他们帮衬着三哥,苏笙笙也好安心持家,到后来连苏元正、苏文轩几个小辈都对他冷脸相待。 这让苏德庸别提多憋气了。 苏笙笙不想跟他们说,她中午去找樊家的事,也是没落实怕大家提心吊胆。 但也怕父亲报喜不报忧,便端起杯子,“四叔,笙儿是晚辈,有行事不周之处,还请四叔见谅。” 苏元菱经此一遭,已经闭紧嘴巴,只默默吃菜看着。 如今苏家也只剩下苏德庸一人对苏笙笙冷嘲热讽,满脸不满。 他并未端杯,只是阴阳怪气地说:“昨日怎么没听你提免了三哥的重役?可是你拿苏家赏银,私下跟人做了交换?” 苏笙笙淡淡地放下了酒杯:“四叔问这个干什么?” 听她语气漠然,苏德庸一下受了刺激,“这是苏家的钱,你也不该一人就处理了。何况,那些看守和其他犯人,哪个不需要打点?你把银子都给你父亲使了,我们怎么办?” 酒桌上的欢乐气氛骤然冷却。 苏景山见大家受苦,只有自己一人做轻省的活计,心中原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局促地说:“是笙丫头考虑不周,但四弟也不必说话如此难听吧。” 苏恒稷早就看不惯苏德庸一直怨怼妹妹,反驳道:“这赏金也是我妹妹自己挣来的,怎么就不能用了?” 恒哥下午帮忙晾书,累的不轻,此时正打瞌睡。 李氏见气氛不好,连忙把恒哥抱回了右室。 苏笙笙目光掠过桌上几位女眷。 大夫人神色尴尬,二夫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四夫人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而苏元菱和苏文倩漠然相对。 苏笙笙想起收拾书籍时祖父说的话,他说他年迈力衰,很多事已力不从心了,只想撑着这把老骨头,看着她们几个嫁出去…… 再看眼前,脸颊已经凹陷,连日照顾祖父,强撑精神的祖母。 她嘴里的狠话,终是压了回去。 “就没听说过当长辈的跟小辈索要银子的道理。”祖母被气得咳嗽起来。 然而苏德庸如今已不把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嫡母放在眼里,甚至连苏老太爷都不当回事了。 他眼见苏家是翻不了身了,苏笙笙转眼就会嫁出去。 到时银子都被她花在三房身上,或者她独占做了嫁妆,那他还不喝西风北去? 因此他已不再打算忍让,继续说道:“母亲,您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姓女,连自己这一大家子人都不顾了吧?” “你……你这个……”苏老夫人被气得脸色发青,一口气差点缓不上来。 苏笙笙的身世,是在抄家时才无意中暴露出来的。 原本这一路上众人都感激她,也没精力去想这事。 可苏德庸却一直记着这事呢。 事情重被翻了出来,李氏在隔壁屋听到苏德庸的喊声,急速返回来:“笙儿是我的女儿,哪有你多嘴的地。” 苏老夫人在听晚的顺气下,勉强缓过气来,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见苏德庸摔了筷子。 “那悬赏金也是因老太爷的名落下的,我才是苏家人,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 苏笙笙冷眼看着不说话的其他两房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蕉氏脸色微僵,“笙丫头,大伯母心中对你是感激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话未说全,但苏笙笙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笙笙转而看向二夫人钟氏,钟氏并未躲开目光:“这一路来,吃的用的都是笙丫头拿的,二伯母只感心中惭愧。” 大嫂虽未被问及,但她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四叔这话倒叫人惶恐,我也是外姓女,四叔莫不是也嫌我碍着您的眼了?” ------------ 第二十七章 赏金风波 苏德庸并未因众人的话而退缩,反而强硬起来:“大家都不愿做恶人,那便由我来做。既然我们彼此看不顺眼,不如现在就把银子分了,从此各奔东西。” 祖母震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严厉:“你这个逆子!” 苏德庸话已出口,便不打算收回:“今日就分,多一日都不行。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安生。” 这会青柠可气不过了:“当谁稀罕伺候你!” 苏德庸勃然大怒:“如今连一个丫鬟都敢对爷们指手画脚了?还有没有规矩!” 屋内气氛紧张压抑,苏笙笙却在这时轻声笑了起来。 苏德庸怒目而视:“没规矩的主子,教出来的丫鬟也一样没规矩。” 听晚见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急恼地瞪向苏德庸,“你才不是我们主子。” 苏德庸立刻转移了视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出言不逊,就被苏笙笙的话打断了。 “我一外姓女,拿着苏家的钱,确实不合适。” 她语气平静至极,众人却都震了一下,难以回神。 李氏连忙上前抱住苏笙笙:“笙儿,你胡说什么?” 苏笙笙安抚地拍了拍娘亲,让柠语去卧室把钱箱取来。 苏德庸见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悠然地坐回原位。 “早拿出来不就好了,也省得大家伤了和气。”他故作大方地说道。 众人虽知道苏笙笙得了二百多两银子,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 然而,当他们看到苏笙笙竟然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都感到诧异。 青柠虽然听从苏笙笙的话,但心中却憋闷地只撕手帕,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祖母强稳住情绪,说道:“笙丫头,你不必如此。祖父祖母还在呢,看谁敢来分家?” 苏笙笙福身行了一礼:“祖母放心,笙儿心中有分寸。” 情况急转直下,又是分家,又是分银子,众人都凝重了起来。 等在青帮柠语把箱子搬来打开,屋内一下寂静无声。 苏德庸兴奋地跑上前点数。 然而,当他发现银子数量不对时,立刻气急败坏地看向苏笙笙 “不是二百二十两么?怎么就只剩下一百零五两了?你竟然花出去这么多?” 不仅是他,连大夫人也吃了一惊。 见众人无心用饭,苏笙笙便让云香云意把桌子上的菜撤下。 她分开摆放好银锭,开始分配。 “这六十两,是家中女儿的罚金。” “什么罚金?”这回是二夫人满目不解的问出声。 苏笙笙挨个将五两银子放到苏元菱、苏念薇、苏文倩及青柠、柠语、云香、听晚等六人身前。 大夫人恍然明白过来:“笙丫头是说,南陵律法规定女儿家必须在及笄当年嫁人,否则处罚金五两的事?” 其他人才想起,南陵这一律法。 他们还没从身份转换中回过神来,都忘记了女子被退婚后,短时间内找不到婆家,就得交罚金的事。 也是这一路上的意外太多,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事。 苏德庸可不管什么罚金不罚金的,一看到苏笙笙把五两银子摆在苏文倩身前,立马就拿了过去。 苏笙笙也没管他要回来,继续往下分配。 “大嫂五两保胎,二哥五两家用,在青管家各五两家用。” 有管家和在青的份儿,苏德庸这次倒是没多嘴。 因为一路上的花销都是管家和在青变卖了家产来的。 岑氏要保胎,几房中唯独二房没有女孩,单给五两也合理。 苏德庸便算开来,想着一会到自己手里还有多少。 此时一百零五两已经分掉六十五两。 数着仅剩的四十两,苏德庸有些生气。 再听苏笙笙说她拿七十两银子买了间铺子,他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什么?你竟然连商量都不商量,就拿出七十两买了铺子?” 大夫人也是一脸错愕。 昨日才听说得了赏金二百多两,谁知苏笙笙手脚这么快就花出这么一大笔? 但她很快平稳神色说道:“我们女儿家的确实不好抛头露面,买了铺子收些租子也好。” 苏德庸却转而埋怨起苏景山:“花这么多钱买了铺子,我怎么都没听三哥说?要不是我今天提起来,就都拿去给笙丫头做嫁妆了吧?” 其他女孩听到这不由心思几转。 大夫人看老夫人气的直锤心口,也就没敢再说话。 苏笙笙用眼神止住父亲的动作,环视一周,从钱箱子里拿出一张过契文书。 苏德庸上前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你怎么把这铺子全给了外人?” 大夫人原还镇定,一听到这,也不由站起走过去看。 只见上头只落着在青、青柠、柠语三人的名字。 她当下也变了脸色:“笙丫头,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下?” 青柠几人并不知道这事。 下午苏笙笙与孙老先生过户契书时,她们正在忙着搬箱子。 原本她们见小姐被逼着拿出银子还郁结于心,此刻一看苏德庸气得快撅过去,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她们的,就是小姐的,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 其实苏笙笙倒不是真的料事如神。 只不过前世家族企业给她的惨痛教训,让她不由在最开始就做了此等分割。 四夫人可耐不住了:“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家轮到一个外姓女做主了?” 苏笙笙平缓道:“祖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青他们变卖了家产,我们也当有恩报恩,有债还债才是。” 青柠一听,顿扫郁气,把腰挺直了。 然苏德庸可不是记恩的人:“买田产的钱哪来的?还不是苏家的,别想糊弄我。” 连老实人在青,这次都忍不住还嘴,“这些都是小姐卖画所得,并没用官中的银钱。” 苏德庸虽不想相信,但宫中分配各房的银子确实有数,哪里能置办什么田产。 苏文倩见爹娘都翻了脸,也不想装下去,“可画技不也是苏家供应起来的?” 苏笙笙真想回她,还真不是。 但她说出来,只怕也无人相信,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就是。”四夫人眼看苏笙笙无话可说,语气更加得意,“什么还债?说不定就是你们主仆串谋好的,还想诓骗我们所有人。” 她想拉其他人入伙,一同分了那间铺子。 但这次大夫人和其他人都没动。 她们虽然有些责怪苏笙笙自作主张,可也不是真的冷心肠。 这一路来,苏笙笙和青柠她们都尽心尽力,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苏笙笙看无人接话,这才道:“四叔父四叔母是说这钱来自苏家,可是要报官核查?” ------------ 第二十八章 婚事突降 如今,苏德庸心头最大的畏惧,莫过于官府。 一旦报官,不仅店铺难保,恐怕这处宅院都要被收回。 只眼看着银子被转移,他仍心有不甘,怒声质问:“好好,算我说不过你。可这店契书上明明写着七十两,加上刚才的六十五两,理应还剩八十五两,怎的如今就只剩四十两了?” 苏元菱闻言,也不禁抬头望去。 面对苏德庸的步步紧逼,苏笙笙面色依旧淡然,从容不迫地解释道:“二十五两用于购买鸡蛋,另外二十两已归还给季公子。” “什么鸡蛋需要二十两?归还季公子二十两又是何意?分明是你私藏钱财,怕被分去!” 苏德庸一声比一声高,气得苏老夫人咳嗽不止,身形摇摇欲坠。 苏笙笙想让听晚将祖母扶回房,但这么大的声音,只怕连邻舍都能听到。 幸好外祖父沉迷读书,加之耳朵不太好使,倒也没被惊动。 此时,苏家没有门房守门,季晏礼算着饭后时辰来访,到了门前却意外听到了这一幕。 他欲上前为苏笙笙作证,却被砚书拉住:“公子,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此刻介入,只怕会让苏家更加尴尬。” 季晏礼停下脚步,心中却难掩担忧:“我怕苏小姐会受委屈。” 砚书深知苏家遭逢变故,如今利益面前,争端恐难平息。 他便劝慰道“公子不是说过要相信苏小姐吗?砚书相信苏小姐会处理好的。” 季晏礼闻言,渐渐冷静下来。 然而,他若离开,却又忍不住担心。 可要停在这里听,又有些不妥。 正为难间,他忽然看到苏老太爷的身影在书房,便转而向那里走去。 苏德庸愤怒的声音直线拔高,显然已打算翻脸分家。 “普通人家,二十两银子足够一年开销。你倒说说,二十两银子的鸡蛋,莫非镶金不成?” 青柠已忍无可忍,“昨日满城送鸡蛋,你没听到吗?是聋了还是瞎了?” 四夫人闻言,怒不可遏,举手欲打青柠:“你这个小贱人,竟敢骂主家?” 苏笙笙一把抓住四夫人的手腕,谁知那苏文倩趁着苏笙笙分神,竟冲着青柠去了。 她转身阻拦时,却被见机挣脱开手的四夫人刮了一下,那几日没有修剪的指甲,一瞬在如玉透彻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都给我住手。”苏老夫人气得直捂胸口。 四夫人身形一滞,但知已撕破脸,索性不再回头。 “四弟妹,你魔怔了,连侄女都敢上手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见势不妙,纷纷上前将苏笙笙几人护在身后。 “笙儿,快让娘看看。”李氏惊地抢上前。 被娘亲护在怀里的苏笙笙,摸着脸上的血痕,眼中划过一道冷芒。 若非顾及祖父祖母受不住,她定要让这些寄生虫一分钱都拿不走。 岑氏抱着肚子,焦急万分,催促苏元正快去帮忙。 苏景山和苏恒稷也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恶化,也是措手不及。 刚见过苏老太爷的季晏礼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听到呼喊声,立时一惊。 苏老太爷此时才听到正屋的动静,恍惚间听到苏笙笙被打,急忙赶往屋中。 季晏礼扶着苏老太爷进屋,一眼就看到苏笙笙脸上的刺目血痕,面色瞬凝。 “这是在干什么?”苏老太爷目光沉重。 苏德庸对苏老太爷还是有些惧怕的,又见媳妇伤了人,便缩了回去。 无人说话,郭管家看不下去,回禀老太爷:“是四爷觉得六小姐是外姓人,不该拿着苏家的赏金,说要分钱分家。” “你这个孽障!”苏老太爷气得脸色发白,但看到苏德庸无所谓的无耻嘴脸,又生生压下了怒火。 “分了也好。”他闭了闭目,而后却转身看向季晏礼,“季家哥,老夫欲将笙丫头托付给你,你可愿意?” 原本被拉坐下的苏笙笙,一下站起,“祖父!” 祖父回过头,目光沉然,“笙丫头,你若还认我这个祖父,就听祖父安排。” 苏笙笙见祖父态度决然,竟是无法开口回拒。 季晏礼却半点没有迟疑:“六小姐智擒首犯,又对家人不离不弃。晏礼佩服六小姐智谋无双,勇于承担。更不能怠慢小姐,定会三书六礼,迎娶小姐。” 李氏抱紧苏笙笙,已是泪流满面。 苏笙笙却听得头痛不已。 看来,不论她多有出息,在祖父和家人眼里,女子也只有嫁人是正途。 “好好。”苏老太爷神色稍缓,他看着苏笙笙,眼中满是欣慰,“笙丫头,到祖父这来。” 众人转过目光,看向脸色不佳的苏笙笙。 若是以往,苏笙笙定会据理力争。 但今日这般情景,若她拒绝祖父好意,只怕祖父真会被气出个好歹。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就被祖父将手放到季晏礼手中。 “待你们成亲,祖父也就放心了。”苏老太爷的话语中满含期盼。 苏德庸自知眼下情况不利,当下再不敢提分家之事。 他拿走桌上五两银子,趁乱离开了。 祖母走过来,心疼地摸着苏笙笙受伤的脸:“好孩子,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苏笙笙心中的郁闷,可不是四房给的。 若非季晏礼和祖父进来,她定要分家到底,也省得做起生意来束手束脚。 此刻不上不下的局面,还有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她心中郁闷得几乎吐血。 可祖父祖母在旁,她只能强颜欢笑,“笙儿无大碍,祖母不必担心。” 祖父却严声道:“谁伤了笙丫头,还不过来赔礼?” 四夫人吓得抖了一下,她看着丈夫已窝囊地躲了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真是对不住,四叔母本是想打那贱……谁知却误伤了侄女。” 苏笙笙趁机收回手,看都没看她,只冷冷道:“我的人,就不劳四叔母管了,有空您还是多修修口德吧。” 被人给怼回来,四夫人脸色僵硬,讪讪地退了回去。 有外人在场,苏家毕竟也是要脸面的人,分家的话自然再说不下去。 季晏礼也知眼下情况尴尬,让砚书放下带来的补品,“这是晏礼让药铺配的人参丸,若是吃着好,晏礼日后在多配些来。” 苏老太爷神色渐渐缓和:“季兄真是培养了一个人品贵重的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季晏礼行止谦逊:“老太爷言重了,晏礼不敢当。” 苏恒稷知眼前无法留客,就站了出来,“我来送送季公子吧。” 他对这位未来妹夫很满意,不仅雅如芝兰玉树,更难得的是他能看到小妹的好。 ------------ 第二十九章 闭营开班 闹剧落幕,苏笙笙有些心烦意乱,携青柠与柠语返回房间。 柠语取来药膏,轻拧湿帕为苏笙笙清洗伤口,而后轻柔地涂抹上药膏。 “四夫人手也太狠了些,万一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小姐今日不该轻易放过他们。” 青柠在一旁绞着帕子,泪水涟涟:“小姐,都是青柠不好,奴婢再也不敢了。” 待柠语处理完毕,苏笙笙将手中的店铺契书与屋舍房契郑重交予二人手中,叮嘱道:“务必收好了,莫让那些人收了去。” 她紧握二人的手,“你们早已脱离奴籍,日后在这家中,无需再自称奴婢,以免被人看轻。” 青柠泪水乍停,而后流得更多了,“小姐待我们也太好了。” 苏笙笙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恒哥,放轻声音,“我们的天地不在这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不必放进心里。” 青柠似懂非懂地点头,“我都听小姐的。” 柠语若有所思,“小姐,我们不要店铺,无论小姐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愿追随。” “我知道。”苏笙笙轻抚二人的脸颊,温柔笑道:“那些失去的,我都会赚回来的。” 青柠狠狠点头。 她这一生,连父亲都不信,但对小姐坚信不疑。 此时,柠语注意到李氏走进屋来,忙拭去泪水,退至一旁。 李氏本欲追赶季晏礼,希望他能早日迎娶苏笙笙。 然而,一路追来,她却犹豫不决。 季晏礼尚在备考科举,若此时因迎亲事宜而车马劳顿,恐会引起婆家不满。 可今日之事,又让她担心季家会看轻女儿,甚至悔婚。 她一路走,一路心绪难定,直至儿子将季晏礼送出门,也未能做出决断。 拭着眼泪回到屋中,一见苏笙笙小脸上的血痕,她又是悲从中来。 “都是娘的错,不该让你跟来。” 苏笙笙对于娘亲的眼泪,是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好了娘,都会好起来的。” 李氏抱着苏笙笙,左思右想,始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不如你跟季家哥回柳州,我写信给你……苇姨娘,让你在柳州出嫁?” 苏笙笙唇角一僵,正欲找借口拒绝,却见娘亲摇了摇头。 “不成不成,你苇姨娘家是经商的,官商不能结亲。” 虽然南陵律法并未明文规定,但士农工商阶级森严,为官者不能经商,包括其妻子。 这已成为固化的婚嫁标准,官商之间,鲜有结姻亲者。 苏笙笙无奈叹气,深知此刻绝非提及不嫁人的时机。 幸而大嫂端着几碗素面走进来,为她解了娘亲的眼泪围攻。 “我见大家都没吃好,便做了几碗素面。” 柠语见她行动不便,忙上前接过。 苏笙笙本还不觉得什么,这会一闻到面香味,还真有些饿了。 “七妹,过来一起吃。”恰好苏念薇也正进来,苏笙笙便招呼她一起过来吃。 岑氏是个从不背后议论是非的人,看着苏笙笙粉荷般的脸庞上那道触目的红痕,只摇头叹气。 她羡慕苏笙笙心性坚强,发生如此多的事,竟还能若无其事地安慰其他人。 她素来逆来顺受,即便有不喜欢做的,也抹不下面子反驳。 只是如今她也做不了什么,想着苏笙笙明日要去书坊讲课,便连夜绣了一方面纱。 …… 翌日 苏笙笙早早来到书坊,就见到季晏礼带着砚书等在门外。 季晏礼的目光从她面纱上收回,递上一盒药膏:“苏小姐,这药膏是大夫推荐的,据说效果极佳,连用三日便能完好如初。” 苏笙笙并未接过药膏,婉拒道:“多谢季公子,只是我已备有药膏,多用恐浪费。” 见她态度愈发疏离,季晏礼担心是昨日之事惹她不悦,忙解释道:“昨日事发突然,晏礼……” 那双皎若玄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让季晏礼忽然一时语塞。 苏笙笙疑惑他为何突然沉默,轻声唤道:“季公子?” 季晏礼猛然回神,定了定神,“昨日虽事发突然,但晏礼所言,皆出自真心。” 长街上,佳人一袭藕荷色长裙随风摇曳,才俊一身天水青色长衫与之相对。 微风拂过耳畔,撩人心扉,却无声回应这份情愫。 …… 跟随苏笙笙进屋的青柠,一脸不解,“小姐,你和季公子话都没说完,怎么就把人晾在那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茫然怔在原地的季晏礼,心中满是同情。 “等他见过真实的我,就不会这样想了。”苏笙笙的回答简洁直白。 青柠仍满心疑惑:“真实的小姐?” 然而,她很快便收了声音,错愕地看着走进来的季晏礼。 苏笙笙眉心微蹙,季晏礼则施了一礼:“苏小姐,晏礼能否在此上课?” 苏笙笙正欲拒绝,却见门外来了几位生面孔的书生,只得暂时放下。 不得不说,经过一轮鸡蛋攻势,和抽奖宣传的造势,书坊已经在小镇上扬名。 当然,吸引这么多书生前来,也有那些在此听课的举人学子的功劳。 他们作为亲身经历者,深知这都是苏笙笙超级记忆的功劳。 因此,在他们的助攻下,很快就吸引了一批本地书生来此。 见有生源陆续进来,苏笙笙也无暇再顾及季晏礼,让在青为一众安排好座位。 因隔壁裁缝铺需要大动工,她暂时在书坊内授课。 好在昨日已搬走几个书架,这才空出足够的位置。 “今日咱们便闭班开营了。”苏笙笙不想学生层次不齐,难以管理,见已够一教室的人,便干脆停止招生。 毕竟这里没有便捷网络,她只能先扎稳脚跟,再逐步扩张。 “今日讲分区储存,用道天地将法,五事模型管理,明日讲数字编码。” 她说完后,并不急于解惑,“为了课堂秩序,咱们把问题留在后面讲解,先听课。” 面对这些新奇的概念,新来的和已听过几课的学生都感到有些困惑。 然而,接下来的课程却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叫烧脑。 仅半堂课下来,他们脑中杂乱无序的书籍名目,便已分界清晰。 季晏礼是真心来此听课,那日他就被苏笙笙的强大记忆能力所震撼,而今日再次被震撼。 ------------ 第三十章 见招拆招 一众学子正听得正酣畅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锣鼓声,盖过了苏笙笙的讲课声。 苏笙笙五事模型刚讲了一半,原以为那鼓声只是短暂打扰,不料却声势越来越大。 她让在青取一些铜钱,欲让那些人拿了钱,去远处表演。 然而,在青很快返回,神色紧张地说:“小姐,是那位二世祖来了。” 他虽没指名道姓,但能在这称得上二世祖的,也唯有樊家那位不务正业的。 一位举人看不惯此景,愤然起身:“苏小姐,我去替你打发了他。” 苏笙笙倒真没想到,樊山竟然连一天都没能管住他的儿子。 她轻轻制止了宋举人的举动,温言道:“大家先温习一下,我稍后回来加课时。” 说完,苏笙笙走出了书坊。 外面,只见又是舞龙又是舞狮的,好不热闹。 樊文昌坐在交椅上,翘着二郎腿,嚣张地摇着扇子。 见到苏笙笙出现,他懒洋洋地拱了拱手:“苏小姐也喜欢观赏杂役吗?” 不等苏笙笙回答,他便笑着让耍杂耍的开始吆喝,让苏笙笙好好瞧瞧。 周围已聚集了不少人,一看长街上这阵势,青柠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苏笙笙让她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一时的口快竟招来了这样的麻烦,她真是不敢再轻易开口了。 她紧紧跟在苏笙笙身后,满脸懊悔。 此时,季晏礼也从书坊走出,站到了苏笙笙身旁。 他眉头紧锁,问道:“樊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樊文昌挥了挥袖子:“请大家白看杂耍啊,这又不犯法。” 昨日丢了面子,樊文昌心中耿耿于怀。 奈何父亲要断他的钱银,他才想出此招来出气。 他打算只要苏笙笙一开课,他就来搅局,用不了多久,苏笙笙就得向他求饶。 哪知苏笙笙却轻松地笑了笑:“樊公子的好意,可不能辜负了。” 在樊文昌得意忘形之际,苏笙笙走上前,向众人行礼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店悦笔书屋即将开张,优惠多多。无论您家有需启蒙的孩童,还是举人学子,我们都有专业的先生来授课。家中有想读书的,现在就可以来了解一下。” 说着,她转过头,让怔愣的青柠回书坊取她绘制的宣传图。 “店铺正在装修,但先生已经请好了,各位可以看一看,都是学识渊博之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引那些围观的人,从书坊外向里看。 不好意思,她也只能提前让大家亮相了。 这个边关小镇,武将居多,读书人本就稀少。 而且大多家境贫寒,是想要走出贫困的书生。 因有孙老先生的加入,苏笙笙便将书坊打造成了一个书店和阅读室结合一体的地方。 而自习室则与授课相结合,既增加了使用率,又提高了用户的粘性,还让来此的书生有了营收的机会,从而能够坚持下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 有输入也要有输出,这样才能活学活用。 而她的主线课程,与费尔曼学习法并不冲突,两者也算相辅相成。 原本苏笙笙打算一步一步地打造这个书坊,但今日樊文昌的这一出,让她不得不做出反击。 青柠很快取来了那幅有鲜活特色的宣传图,笑着走到人群前展示。 虽然面对这么多人,她仍有些胆怯,但她更不想拖小姐后腿,所以只能强作镇定。 樊文昌脸色难看,看着苏笙笙借他的势,在那口吐莲花。 “有绘画课、数算课、识字课,还有声乐课。有不同的老师讲课,可以带着孩子来了解。” 不过年不过节,舞龙也显得无趣。 一听有这么多花样的课程,再看那栩栩如生的图画,围观的百姓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樊文昌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蹭得站起,“苏笙笙,你这个……” 然而,不等他开骂,苏笙笙就冷冷地打断了他:“樊公子慎言,今日你所说的话,我会一并向令尊禀报。开远杂班是吧?樊公子的好意,我也不能白领,一定会回请的。” 樊文昌愤怒的扇子都握不稳了:“你……你……” 看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苏笙笙便知他还是对樊山有所顾忌。 而看着樊文昌吃瘪样子的青柠,想笑又不敢笑,只捂着发疼的肚子,喉咙里发出哧哧的声音。 苏笙笙无奈地转回视线,却看见季晏礼正含笑看着她。 就在这时,樊文昌气怒地挥手让杂耍班停下。 再闹下去,也只是被人白白看了笑话。 但让他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也实在是憋屈得很。 正烦恼时,他无意中从看杂耍的人群中扫到一人,眼睛顿时一亮。 “苏笙笙,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次?” 苏笙笙已经懒得搭理他,并未回应。 樊文昌哼了一声:“你不是要开班授课吗?那是什么样的学生都能教了?” 端看他笑得狡猾,便知他设了陷阱,苏笙笙依旧没有理会。 樊文昌一看有些急了,只得加大筹码:“只要你跟我赌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来惹你。” 苏笙笙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心动了。 书屋装修完工也就十日,若樊文昌死皮赖脸起来,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赌什么?”但苏笙笙也并非毫无顾忌。 樊文昌听到这话,才乐呵呵地从人群中提溜出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来。 “只要你教会这个傻子,我就认输,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 这时,少年的家仆纷纷冲了上来:“放开我家公子。” 少年在樊文昌手中挣扎不断,像个小兽一样拳打脚踢向樊文昌。 但他明显没学过武艺,很快就被仗着身高优势的樊文昌摁弯了腰。 他身后的家丁上前将少年的家仆拦在外面。 樊文昌只看着苏笙笙:“苏小姐敢不敢跟我赌?若你教不会他,我看也就没必要在这误人子弟、开什么书屋了。” 苏笙笙并未理会他的挑衅,但这位少年被人如此羞辱,竟然只是挣扎并不出声。 “你先放开这位公子。”苏笙笙并不想牵连无辜。 但樊文昌却不打算就此收手,只是他被苏笙笙分神之际,冷不丁地被少年咬上了手腕。 那少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即便挨了樊文昌的一脚狠踹,也依旧紧咬着不松开口。 ------------ 第三十一章 自闭少年 樊文昌惨嚎声声,转瞬阴狠下脸来。 苏笙笙见情况急转直下,忙上前将那名少年护在身后。 季晏礼心头一惊,迅速握住樊文昌的手臂,防止他伤到苏笙笙。 苏笙笙蹲下身,凝视着少年那对充满敌意与森寒的乌黑瞳仁:“你听得懂我的话,对不对?你这样咬着他,不仅伤了他,也会伤到你自己。先松开好吗?” 少年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却并未松开牙关。 樊文昌已痛得几乎无法言语,他身旁的小厮见状,冲上前来,又被砚书与青柠等人及时拦住。 苏笙笙没有办法,只能伸出手试探地轻抚少年的背,好安定他的情绪。 少年身体一僵,敏感地躲闪开去,但也就此松开了嘴,让唉唉乱叫的樊文昌得以解脱出来。 苏笙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少年,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这个孩子,很可能患有自闭症。 她曾在残联做过义工,见过类似症状的孩子。 季晏礼却发现少年眼中透漏出攻击性,挡到了苏笙笙前面:“苏小姐小心。” “你这个傻子,竟然咬掉小爷一块肉?小爷我今天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苏笙笙目光落在樊文昌缺失了一块肉的腕上,心中微微一惊,随即看向少年。 她见他口中满是血沫,却未吐出,焦急地说道:“不能咽,快吐出来。” 见少年没有反应,苏笙笙想起康复老师上课时的方法,迅速扯下面纱,从香囊中倒出一些香木片,放入自己口中。 季晏礼见状,有些惊诧,但他正忙着阻拦发狂的樊文昌,无暇分身。 苏笙笙很快将香木片吐出,一边做示范,一边向少年示意:“这个,不能吃。你要像我一样,把它吐出来。” 她反复示范,引导少年模仿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少年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缓缓吐出一口血水,其中还夹杂着一块肉片。 血水渗入泥土中,肉片则显露在外。 苏笙笙这才松了一口气,青柠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少年的家仆也吓得不轻。 她站起身,见樊文昌还不依不饶地要打少年,不禁感到头痛。 “你不是要赌么?我跟你赌。”她无奈道。 樊文昌却并未停下来,“这个傻子,我今天非得让他断条胳膊不可!” 他的小厮们见主子受伤,哪敢让少年离开,纷纷围在外边。 看热闹的人群见势头不对,吓得躲到一边。 苏笙笙故意激他道:“若我能让少年开口说话,你便放过他。若你赢了,条件任你提。” 不等樊文昌反应,季晏礼已面色大变,“苏小姐……” 青柠和柠语也大惊失色,“小姐……” 樊文昌狂躁狰狞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条件任我提?” 季晏礼见樊文昌停下动作,连忙转过身,劝阻苏笙笙,“此事请苏小姐三思。” 但不等他多劝,樊文昌已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好,我跟你赌!” 他心中想,若苏笙笙做不到,他正好可以一并收拾了他们。 苏笙笙自然看穿了他眼中的算计,“不过,这位少年并非物件。你若想与我赌,需征得他家人同意,且不许为难强迫。” 本一脸狂妄笑容的樊文昌,听到这里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应了下来。 “如果就这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并不想就此放弃,但也怕苏笙笙耍什么花样。 苏笙笙岂是好打发之人,“我跟你赌,输了条件任你提。但仅是这样,岂不显得不对等?” “那你想如何?”樊文昌吸着气,被仆人包扎着手腕,不知为何有些底气不足。 但一想到国公家的这个傻子十年都没在人前说过话,他还真不信苏笙笙能赢了。 于是,不想输了气势的他,又挺直了腰板,“行,我也同样如此。我输了任你处置。” “好。”苏笙笙冷淡一笑,转向围观的百姓,“烦请街坊邻居今日都为我等做个见证。” 然而,周围一片沉默,显然无人看好苏笙笙。 她也不在意,转回目光看向樊文昌,“樊公子,这杂耍还看么?” 樊文昌忍到这会,血都快流光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杂耍班领了银子后,顷刻间退了出去。 其他围观的人见今日没了看头,也纷纷散去。 最后,樊文昌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然后悻悻地离开了。 见人都散了,苏笙笙对少年的仆人说,“快带公子回家吧。” 那仆人似也明白苏笙笙是在暗中帮助他们,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拉着少年离开了。 青柠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怎么能答应呢?那孩子都多大了还不能说话,咱们根本赢不了啊!” 苏笙笙叹了一口气,“青柠不相信我吗?” 柠语这次也急了,樊文昌那个坏痞子,若小姐落在他手里,岂能有好果子吃? “小姐,不是奴婢们不相信您,只是……”她也不好意思直说,小姐再怎么有能耐,也教不了一个傻子啊! 季晏礼眉宇紧锁。 苏笙笙淡然地收好香囊,“我说过要用多长时间教会他了吗?” “啊?”青柠和柠语愣住了。 她们先是错愕的对望一眼,然后才看向胸有成竹的苏笙笙,“什么意思?” 季晏礼豁然开朗,眉宇转瞬舒展开来,朗玉的面庞染上了一片笑意。 “这少年衣着贵气,樊文昌即便被咬,也未敢下死手,只打了没要害的地方,可见他心有顾忌。” 青柠两人被苏笙笙的话弄得更糊涂了。 季晏礼恍然明白过来,“苏小姐是想拿那家人的身份来逼退樊文昌?” “这只是其一。”苏笙笙点了下头,“那位公子已经错过了最佳干预时机,若想完全康复,需要漫长的等待。而若他的家人不配合或者不相信,就会半途而废。或者干脆不同意让一个女子来教导他。” “那小姐还答应?”青柠更加不解了。 苏笙笙语气平淡,“是啊,所以才让樊文昌亲自去找那家人。 青柠听出苏笙笙话中有话,再想到少年今日被樊文昌如此折辱,他的家仆回去后必定会将此事禀报。 待到那时,樊文昌找上门去…… 青柠和柠语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迅速看回苏笙笙,目中全是吃惊。 苏笙笙此举,一来是为了解决眼下的情况,毕竟那少年也是因她而无辜受累。 二来,那少年归家后,他的家人必有防范,也就不会再让樊文昌有机会报仇。 三来,樊文昌找上门去,又提出在那家人眼里如此混账的要求,岂能不讨打? 到那时,有仇报仇,也就不关她的事了。 ------------ 第三十二章 苦命丫鬟 八月的边关,随着秋天的深临,一日变换四季的天气,乍暖还寒。 上午闭营,苏笙笙收获颇丰。 想着气候如此多变,祖父祖母的冬衣也不合穿,哥哥身量又见长。 于是,她跟装修铺面的工匠沟通好构建后,便买了几匹织锦缎回家。 谁知她提早归家,一进门,就听到云香和云意在院角哭泣。 “这是怎么了?”苏笙笙上前询问,担心是昨晚的事情给她们带来了麻烦。 云香和云意不防她这么早回来,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强作欢笑,“没事,奴婢们就是想家了。” 苏笙笙可不相信这话。 云香云意自被卖进府中后,她们的家人只指望她们拿银子回家,何曾关心过她们。 “你们要是不说,我可就去问娘亲了。”苏笙笙故作吓唬,果然让两人慌了神。 “三夫人昨晚一夜没睡,小姐还是莫让夫人担心了。” 青柠催促道:“云香云意,你们快说吧,别让小姐着急了。” 云香听后,看了一眼苏笙笙,又看了一眼云意,最后红着眼眶就要跪下。 但被苏笙笙托住,“有话好好说就是,都是大姑娘了,还掉豆子。” 云香云意听她这般说,再也憋不住了。 “姑娘,今日四夫人找上奴婢们,让把那十两银子给他们,还让奴婢们重签卖身契。” 苏笙笙听完,心口的火腾的一下就着了起来。 在这里,签了卖身契的,是没有人权的,如同小猫小狗一般,任由主家打骂。 若非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绝不会有人选择这条路。 苏笙笙万没有想到,四房为了钱财,竟把主意又打在这上头。 南陵国多战事,为了人口增长,要求女子及笄之年必须嫁人。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为了躲避那五两罚金,卖身为奴的。 因为一旦签订卖身契,连生下的孩子都会是贱籍。 遇上好的主人家,勉强能赚点钱回家,遇上不好的,生死都得看命。 云香和云意与青柠、柠语不同。 她们家中人口众多,生活困苦,才将女儿卖入府中为奴。 能遇上书香门第,又没那些污糟阴司事的苏家,已经是上上签。 她们被苏笙笙再次赎出,之所以没选择回家,也是因家中的老娘都已经没了。 而她们的爹和兄长,除了搜刮她们身上的钱财,是绝对不会白养她们的。 所以,这也是在青转达苏笙笙放她们自由身后,她们依然选择跟来的原因。 她们已经到了婚配年龄,回去后,家人为了多赚聘礼钱,甚至可能将她们卖给他人做妾。 这么多年的月钱拿回去,都没见来赎她们,反而续弦的续弦,纳小的纳小。 所以她们早就看透了,还不如跟听晚两位姑姑一样,做个主事娘子。 本来她们跟来时也很彷徨的,是苏笙笙给了她们新的希望。 只是如今却又要她们重新签订卖身契,她们心中自然难以接受。 青柠听到这,可是急了,“那你们签了没有?” 云香和云意连忙摇头,“我们躲到老夫人屋里去了,四夫人没敢进去。” 青柠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 云香说完后,见苏笙笙沉默不语,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苏笙笙回过神来,“你们若信我,一月内,我必定接你们出去。” 云香和云意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苏笙笙又说道:“若四夫人再来问,你们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往我身上推。” 她知道,签订了卖身契的丫鬟不同于普通女子,过了婚配年龄也不会被处以罚金。 四房现在是钻进钱眼里了,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她们头上。 云香和云意原本还纠结要不要告诉苏笙笙这件事,毕竟她们跟青柠和柠语不同,她们没有卖家产接济苏家的功劳。 苏笙笙赎回了她们,虽然卖身契当时就给她们了,但也相当于她们欠了两份赎身钱。 然而没想到,苏笙笙回来后不但没提卖身契的事,还给了她们每人五两银子。 这代表她是真的没想过要她们再入奴籍,而且也没准备随便把她们嫁出去。 所以两人这才存了念想,想着跟着苏家好好过活,也好过回让她们自生自灭的家。 “银子你们都收好,就是我娘要也不行,更不必贴补家里开销,我说的听清楚了么?” 云香和云意听到这,心中疑虑尽消:“奴婢们知小姐现在营生需要银钱周转,奴婢们原意拿出给小姐的。” 苏笙笙现在做的事,两人多少听青柠说过的。 苏笙笙笑着拍了拍她们的手,“你们现在帮我照顾家里,就是在帮我了,等好转起来,就给你们发月钱。” 安抚好两人后,苏笙笙拉着两人往院子里去,就见与西院连通的小门处,闪过一个人影。 看来她还是让她们太闲了! 心知此时与人争执无益,苏笙笙便只作未见,领着四人进屋。 …… 晚上下工回来后,苏德庸难得没有抱怨。 然而当他看到苏笙笙只给三房和苏老太爷、苏老夫人买了织锦缎要裁制衣裳时,席间还是忍不住有些怨言。 待大家放下筷子,苏笙笙才出声道:“祖母,孙女铺子有些忙不开,想问您要听晚两位姑姑过去搭把手。” 本来昨晚不欢而散,一众尚来不及说这间铺子的事,眼见苏笙笙自己提了起来,都转开了心思。 祖母却有些犹豫,“笙丫头,抛头露面的不好,要不还是把铺子转租出去吧。” 苏笙笙笑容清和,“祖母放心,不过是跟书坊老板单辟了一间屋,只给书生做温书用。” 她见祖父也有些不放心,就道:“季公子也在那里温书呢,有什么事他也会帮着料理的。” 以前苏笙笙还只是瞒天过海、偷溜出府,如今却是谎话连篇、信手拈来。 青柠听得心中直叹气,却乖觉地丝毫不敢提及书坊上午发生的事情。 而苏老夫人和李氏一听这话,立刻就面容舒缓开了。 苏笙笙对于这个效果早有预料。 既然祖父祖母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季晏礼又赖着不走,她何不借力打力? 眼看苏老太爷都不发话了,四夫人脸色不好看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呢!有多少活计等着干!青柠两个丫头还不够你使的吗?” ------------ 第三十三章 后宅波澜 苏笙笙目光冰冷,令四夫人面上不由地紧绷起来。 “长辈与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四夫人强撑着面子。 李氏闻言,面色一沉,“长辈?你也好意思腆着脸自称是长辈?” 但碍于苏老太爷在桌上,众人都不敢太过针锋相对。 苏笙笙取过茶杯,轻吹了一下,“四夫人如此说,可是要自掏腰包,给两位姑姑发放月钱?” 四夫人脸色瞬变,“什么月钱?她们帮忙做事,不也是为了一家人吗?” 本来后宅的事,一直是长子媳妇,大夫人掌管的。 但如今全家同住,男子们又无法带回银钱,所有开支都依赖苏笙笙。 因此,当她提及月钱时,几房夫人都面露尴尬。 她们如今与青柠等人无异,若还端着主人的架子,也显得底气不足。 更何况,她们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若撤走丫鬟,很多粗活便无人打理了。 至于云香和云意,她们是李氏屋里的,不用问也知道,苏笙笙定也会带她们走。 毕竟,这已经都借人借到老太太头上了。 其实,几房夫人还真没猜错,苏笙笙这招就是釜底抽薪。 众人明白,这必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苏笙笙才会来这一手。 苏文倩不满地瞪了父母一眼,怨他们非做出头鸟。 但一想到丫鬟都撤走,苏笙笙又整日不在家,那些挑水洗衣的活计岂不是都要落到她头上? 她看向苏笙笙,“祖母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呢?何况两位姑姑也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你怎么好意思使唤她们?” 苏笙笙不怕无人应和,就怕没人反对,当下笑道:“祖母身边确实不能无人伺候,既然五姐有如此孝心,那这几日就请五姐帮忙照顾祖母吧。” 苏文倩脸色一变再变,还未等她开口,苏笙笙已转向祖母。 “祖母放心,只是暂时找不到人手,过些日子就送两位姑姑回来。而且她们只是做些打扫房舍、研墨的轻省活计。” 这时,听晚姑姑走到苏老夫人跟前,俯身低语了几句。 就见苏老夫人脸色一变,冷冷地扫了四夫人一眼。 听晚和絮晚是苏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四夫人自然不敢上手。 苏老夫人之所以迟疑,也是想找机会好好说说苏笙笙,让她安心待嫁。 却没想到四房竟然把手伸进了三房,哪能不生气? 苏老夫人虽然生气,但也明白孙女有意遮掩,也是不好戳破,让苏家这些主子面上难堪。 于是她当即就表了态,“这有什么,听晚、絮晚今日就派给你了。” 一听老夫人公开支持苏笙笙,四夫人很是不悦,“那这一屋子的活计怎么办?” 苏笙笙清笑一声,“四叔母看着我做什么?我是外姓人,又不当家的。” 她拿他们夫妇先前的话,给噎了回去,可是把两个人给气着了。 “三哥,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如此顶撞长辈?”苏德庸不满地看向苏景山。 苏景山一向不插手后宅之事,但这次却不乐意了,“那也是四弟没做好表率,该好好自省一下才是,要不然就让你女儿做个榜样,好好孝顺一下老夫人。” 这次别说李氏对这个和事佬的丈夫刮目相看了,就是苏笙笙都对她这个不倒翁的父亲注目了。 “今日去矿上,我听说那樊家的小霸王以后不会再来了。而且上面还有话传下来,让规束其他人犯人,不得欺压我们苏家人。” 苏景山脸上洋溢着骄傲。 他在矿上做文书记录,能随意走动,无意中偷听到了这件事。 “我原还奇怪,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他说得神秘兮兮,也引起了众人关注,“原来是铸钱司的方司使传下的话。” 听到这里的青柠,忍不住一拍脑门。 这都是哪门子的老黄历了?她还以为这位糊涂老爷今日总算靠谱了呢。 苏笙笙却并不意外。 樊山即便答应管束樊文昌,也不会到处嚷嚷丢面子。 折腾不了苏家人,也就难怪樊文昌今日会找到书坊去。 苏笙笙没有去更正父亲的话,任由他添油加醋地说是她找上了方司使,又有祖父的清名在,这才让其他人不敢欺负他们。 大房二房闻言,都不由地松了口气,也纷纷夸赞苏笙笙。 这次,他们可是真心的。 因为在里边就是另一方天地,是个叫天天不应,有钱都不好使的地方。 四房眼见大局已定,不想真的被分派活计,便牢牢地闭紧了嘴巴。 一场宴席,最终又是潦草落幕。 白天见不到人,晚上又分开房睡,四夫人趁着大家撤桌的机会,把苏德庸拉到院外。 “如今这六丫头一得势,眼瞅着三房那个窝囊废都拽起来了,就连丫鬟都敢不把我们放进眼里了。” 四夫人憋了好几日,声音忍不住地拔高。 苏德庸如今遭全家厌弃,早就想分了家单过。 只是手头只有五两银子,买了房子就得嫁女儿,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婆家,若随随便便嫁了,只怕连个聘礼都收不上来。 若非惦记那间铺子,他早就走人了。 他眯了眯眼,“笙丫头嫁不出去,也就赔上五两银子。若嫁出去,铺子可就没了。” 四夫人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 苏德庸眼中划过一道厉芒,“她不是缺人手么?明日让五丫头也跟去。” 四夫人闻言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还让自家女儿去贴她的冷脸?” “你懂什么?”苏德庸脸一板,“她光说盘了一间铺子,可谁又去看过?再者说,那季家公子定然不知六丫头本性。让五丫头去,给她把婚事弄没了,岂不痛快?” 要不说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呢! 四夫人心思也转得快,“六丫头虽然颜色好,但咱们五丫头也不差,若是趁机……” 她话不说全,但苏德庸已经领悟,他眼睛一转,笑了起来。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若有这么个女婿,咱们四房也就彻底翻身了。” 四夫人很是得意,“夫君放心,那六丫头性子冷清,必不会小意温柔。妾身会好好调教五丫头,也让五丫头出口气。” 苏德庸沉思道:“那计划也得改一下,明日让五丫头做些点心送去,只说是感谢季公子帮衬。” 四夫人立刻明白,“那就别跟六丫头打招呼,免得她推拒。明日让五丫头自己找去,当着季公子的面,惹那丫头发脾气更好。” 夫妻两人越说越高兴,当下商量好对策,才返回房中。 ------------ 第三十四章 一波未平 翌日。 苏文倩精心准备了几样小点,待她一路询问找到书坊时,已不见了苏笙笙人影。 书坊内,约莫三十位书生端坐,其中不乏眉清目秀之辈,但季公子尤为夺目,可谓陌上人如玉。 忆及母亲之言,苏文倩脸颊微红,却不敢多作注视。 云香与云意正于一角细心拂去书籍上的尘埃,室内静谧无声。 她轻步移向隔壁,发现听晚两位姑姑只看着工匠劳作,不禁嘀咕,“何来活计?分明是与我们为难。” 但转念一想,又面露喜色,整理衣裙后,端着糕点优雅步入书坊。 遵照母亲吩咐,她羞涩地向季公子表达出感激之情。 “有劳了。”季晏礼起身行礼接过,放置一边。 见他转手又拿起了书,苏文倩略有尴尬。 正欲再言,却被云香、云逸拉到一旁,“书坊内不要喧哗。” 她心中不悦,反驳道:“不是说苏笙笙在此讲课吗?她怎么就不算喧哗?”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书生们的侧目,皆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苏文倩目光转看向季公子,云香两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若想丢脸,便自己去,别怪我们没拦你。” 被两人打断,苏文倩僵持片刻,见季公子已埋头看书,且书房内唯余翻书声,她只好告辞离开。 苏文倩郁闷出门,未曾留意,出门时竟走错了方向。 待等她发现时,已越走越远。 正焦急询问路人之际,却意外撞见苏笙笙与青柠步入一家店铺。 “抵当所。”苏文倩来到门口,勉强认全上面的字,却不解其意。 她眼珠一转,便躲在门外窥探。 天堑关有两条长街。 一条繁华热闹,聚集了金银首饰铺、高档绸缎铺及乐坊红楼,是权贵们的娱乐之地。 另一条则略显萧条,只售卖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是百姓的生活区。 两街白日相通,唯有一条街夜晚无宵禁。 苏笙笙逛了两圈,大致了解了天堑关的状况。 这里的百姓多以采参或打猎为生。 繁华长街多为权贵光顾,治安良好。 而他们所在的这条街,除药铺外,其他店铺皆生意冷清。 恶劣的气候,匮乏的物资及糟糕的就业环境,使百姓消费力低下。 不过,苏笙笙并非一无所获,她也因此找到了切入点…… 抵当所,即官营的典当行。 上次为购鸡蛋,苏笙笙曾抵押过房契。 监当官记性极好,一眼便认出了她:“小姐这次当点什么?”不过短短几日,就让他小赚了一笔。 所以啊,他从不小瞧落魄人。 苏笙笙将房舍、店铺的契书递了上去,“请大人给估个价。” 她原本打算稳扎稳打,只是家中人心不齐,若几位姑娘不出嫁,住房问题也亟待解决。 书坊生意虽细水长流,但要想彻底改变现状,还需尽快掘得第一桶金。 监当官接过一看,很快就给出了估价。 他给的价钱很合理,甚至略微偏高,毕竟估的高,利息也就高。 “请大人开票吧。”苏笙笙也没拖泥带水。 考虑到家中那几个不安分的因素,她便凭票将二百两银子暂存于此。 拿好凭票,苏笙笙带青柠两人正在街上寻找合适的铺面,谁知就见在青提着菜篮子匆匆赶来。 在青原本是被苏笙笙留在家中,帮李氏采买的。 她今日撤走所有丫鬟,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想让几房夫人认清眼前困境,走出舒适区,不要阻碍她做生意。 她知道若自己提出不让娘亲干活,必不能服众。 因而留下在青,又叮嘱娘亲在几房分派活计时,主动揽下采买的活。 如今家中捉襟见肘,女眷们却都还放不下身段,必也不会抢这个需要与菜贩杀价的掉价活。 何况她们手中无钱,那四十两还攥在祖母手里。 四房手脚不老实,二房做事温吞,也不是个能砍价的人。 管家耳聋眼花、腿脚又慢,自然也派不上活。 这采买的活计,要么给大房,要么给三房。 因此,当李氏主动开口要采买时,大夫人当即应允。 焦氏正愁生计压力,见李氏开口,便知是苏笙笙的主意,心中十分感激。 她知道,苏笙笙并非撒手不管这家人了。 李氏接过此差后,便依照女儿叮嘱,转手交给了在青。 即便有人对此有微词,但真要掏腰包时,又没底气,也就无人再提此事。 苏笙笙见在青跑的气喘吁吁,一脸忧急,忙问他,“可是家里有事?” 在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快回去吧!不知道五小姐从哪里得知了小姐抵押铺面和房契的事,老夫人动了大气,让我寻小姐回去呢!” “坏了。”青柠一拍腿,“怎么就让人知道了呢?” 柠语也焦急起来:“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去把房契先赎回来?” 苏笙笙摆了摆手,“即便赎回来,监当官那也留有字据。” 在青一脸愁容地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等老夫人火下去了,咱们再回去?” 苏笙笙也没想好对策,她根本没想过事情会提前暴露。 她叹了口气说:“早晚都得知道,回去晚了,祖母只会更生气。” 说完也不逛了,当即带着三人往回赶,“走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 四人匆匆赶回家中,一进门便感受到一股低沉的气氛。 祖父端坐在正座之上,祖母面色木然。 李氏见到女儿,又惊又急地走近前:“笙儿,你告诉娘,你真的去抵押了铺面吗?” 四夫人嘲讽道:“事情都摆到眼前了,三嫂还不信,是想替六丫头推脱吗?这次你可抵赖不了了吧!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就是为了把银子都揣进你腰包里。” 祖母脸色严肃,“六丫头,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可是真拿着房契去抵押了?” 不等苏笙笙回答,苏文倩已抢着回道:“这还能有假?我亲眼看着六妹妹走进抵当所,也求老板拿出当票看过的。” 看着这场面,青柠索性跪下先招了:“老夫人,这铺子是我自己抵押的,不关小姐的事。” 她原指望那名字还记在她跟哥哥名下,想替苏笙笙扛下这一切。 然而,四夫人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立刻从座上站起,连拍掌:“听听!大家都听听!连个奴婢都敢跟主家我我的了!真是有了银子傍身,就神气起来了!” 苏笙笙跪在青柠身旁,看向坐在上首的祖父祖母:“这铺子,是孙女抵押的。” ------------ 第三十五章 一波又起 苏笙笙话一出,屋中一下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可很快,四夫人的声音就直掀房盖,“你们这回可都听真切了?我早就说这丫头心怀异心,你们偏偏不信,如今可都亲耳听见了?她以为给老夫人买些物件,就能蒙蔽所有人的眼睛,私吞那些钱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祖母慢慢站起身,目光只盯着苏笙笙,“笙丫头,祖母知道你绝非贪钱之人,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夫人还想说话,就被一边的大夫人给制止了,“六丫头,大伯母也不信你会藏私,不然何需等到这时候。你可是有苦衷?” 柠语紧随其后,跪倒在地,双眼泛红,凝视着苏笙笙那坚毅的侧脸。 她吸了一口气,叩首道:“老夫人,小姐所做一切皆是为苏家,绝无半点私心!” 苏笙笙之所以选择沉默,是因她深知,即便说出真相,依苏家个性,经商也会就此被中断。 她已下定决心,即便遭受误解,也绝不争辩。 老夫人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笙丫头,祖母并非不信你,但做事总得有个缘由。” 苏笙笙眼眸微动,随即低下头,双手伏地,缓缓叩首,“孙女无话可说。” “你们都听清楚了吧?她自己都无言以对了,你们还不相信?”四夫人高声说道。 此时,被苏笙笙反复叮嘱过的青柠三人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违背她的意愿。 正当他们焦急难耐之际,外间传来了季晏礼的声音。 “晚辈知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季晏礼昨日见老太爷书房中的书籍仅整理了一半,便想着来此帮忙。 谁料,刚至院外,便听闻苏家众人对苏笙笙的连连质问。 他步入屋中,施礼后道:“只是晚辈曾答应六小姐,此事不便透露给他人,还请几位长辈相信六小姐的为人。” 苏笙笙抬头,眉心微蹙。 她心底无奈叹息一声,他就非得来插一嘴么? 屋内再次静了下来。 季晏礼虽不知苏笙笙的具体打算,但他深信她的为人,不愿她遭受苏家人误解。 面对苏老太爷疑惑的目光,季晏礼拱手道:“老太爷,晚辈本欲早日迎娶六小姐过门,但六小姐心系家中,未曾应允。若她真有私心,又何必拿出那些银两?还望各位长辈明察。” 男丁上工未归,女眷们闻言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只老夫人目光沉着,“笙丫头要做何事?季公子知晓?” 季晏礼面色坦然,“六小姐只是想为家中安排好一切” 李氏听到这,才缓了一口气,慢慢坐了回去。 眼见老夫人神色缓和,众人不再追问,四夫人按捺不住了。 “究竟有何大事,竟要将宅院铺面都抵押出去?还借了如此高额的利息,那带利之物岂能沾染?季公子也请帮忙劝劝六丫头。” 她的话语中暗含怀疑,似乎意指两人有所串通,又暗讽季晏礼明知她困境却袖手旁观。 季晏礼此言实为应急,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但他又不能透露苏笙笙对他私下说的话。 四夫人见季晏礼沉默下来,面上一喜,立刻又道:“莫非季公子也被笙丫头蒙骗了?” 苏笙笙不愿季晏礼为难,抬眸望向苏文倩,“不知五姐是如何得知我去抵押房契的?” 苏文倩脸色微变,尴尬地望向随即投向她的几道目光。 “这不赶巧了么?四叔母担心你们那短东西,就打发了五丫头去看看,谁知就撞见了这事……发生这样的大事,你也不能怪你四叔母不给你留面子不是?”四夫人抢先接过话。 苏笙笙浅笑一声,“从书坊到抵当所,一个镇东,一个镇西,那还是真的巧了!” 李氏很快察觉出不对劲,“好个长辈,你若是怀疑笙儿私吞钱财,大可当面质问,竟然派人私下去跟踪自己的侄女,真是岂有此理。” 苏笙笙冷冷看着面露慌张的四叔母。 最好的反击方式,从来不是不断自证。 而季晏礼微锁眉心,扫过一旁脸上不自然的苏文倩。 四夫人眼见事情败露,连季晏礼也面露察觉之色,不愿鸡飞蛋打,两边都得不到。 于是她干脆破罐破摔,“什么自己的侄女?那么大一笔钱说没就没了,我也得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吧?” 眼见说不过,四夫人便开始卖惨,想让有儿女的几房也多想想,是否要把银子都给苏笙笙做陪嫁。 后听无人帮声,又见季晏礼执意偏帮苏笙笙,四夫人干脆撒泼无赖起来。 她拿着帕子哭嚎一声,“我也是活不下去了,只想有些傍身的银子,这也有错么?” 二夫人一看四房的做派,便知她定是做了亏心事,怕被揭穿。 “你自己做了错事,也不该拿别的做理由,更不应在客人面前举止如此无状。” “你二房是得了六丫头什么好处?一味偏帮她说话。”四夫人非但不停,反又哀嚎起来。 她索性让季晏礼看清,娶了苏笙笙会带去什么累赘,好让苏笙笙嫁不出去,铺子留在苏家。 因为即便苏笙笙嫁出去,依老夫人如今对苏笙笙的疼爱,也会拿了铺子给她做陪嫁。 即使苏笙笙婚后往苏家贴补一些,可也养不起这几十口人。 更何况已经得罪了苏笙笙,她若得势,踩他们还来不及。 女眷们正头痛不已,不知该如何处理时,突听外边有人询问。 “不知这里可是帝师苏老太爷的府上?” 听来人直指帝师之名,四夫人的嚎哭声戛然而止,随一屋子人往外看去。 此刻日头正盛,窗子敞开着。 只见院中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她身后跟随着众多仆从。 祖母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这时才发现苏笙笙还跪在地上。 她上前亲自扶起苏笙笙,“祖母气糊涂了,都忘记你还跪着了。” 苏笙笙这会还真有些腿麻,就着祖母的手,被青柠几人扶着起身。 苏老太爷已经走到外面,“老朽便是,不知这位夫人是?……” 四夫人一看对方那通身的气派,又是直接点名老太爷,那是立刻收敛了嚣张气焰。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太爷好歹做过帝师,说不定就有达官贵人来相助。 “我家夫人是宁国公府上的世子夫人,特意来此拜访苏老太爷。” ------------ 第三十六章 全面爆雷 众女眷眼见苏老太爷与外来客人在门外简短寒暄后,便引领其步入屋内,连忙整理衣襟,匆匆赶往中堂相迎。 祖母亦步出迎客,左室之内,仅余苏笙笙与季晏礼几人。 李氏本欲留下,但见季晏礼未动,便随众人一同离去。 世子夫人步入中堂,落座之后,目光流转,扫向随众而出的年轻女眷们。 随后,她侧首望向身旁的家仆,只见那仆人微微摇头,似有所示。 苏家女眷心中疑惑丛生,却听世子夫人向苏老太爷问道:“此番造访唐突,不知可否见一见苏家六小姐?” 此刻,正在里间安抚青柠等人的苏笙笙,也隐约听到了外边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老夫人见世子夫人举止得体,对苏家虽客气却无过多热情,反而问及不在场的孙女,仿佛已知其不在此间。 一时间,她难以揣测对方来意。 但观世子夫人虽带领众多仆从,却并未显露过多情绪,便吩咐苏念薇去唤苏笙笙前来。 “六姐,祖母唤您去拜见世子夫人。”苏念薇轻步踏进里屋。 苏笙笙心中的疑惑,在走出里间,见到堂上妇人身边的家仆时,便有了答案。 季晏礼紧随其后走出,也认出了堂上家仆的那张熟悉面孔,他心中顿时悬了起来。 昨日苏笙笙猜测那少年非富即贵,却没想到,竟然是国公府上的。 他担心樊文昌当日的无礼言辞,会牵连到苏笙笙,便在一旁静候。 苏笙笙见女子虽然带着众多家仆,但并无兴师问罪之意,就上前福了一礼。 “苏笙笙见过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看向家仆,家仆点头确认。 苏家其余女眷皆感困惑,明明说是来拜访苏老太爷,为何又转而询问苏笙笙? 李氏紧张地站到苏笙笙身前,问道:“不知世子夫人唤民妇女儿,有何吩咐?” 世子夫人上下打量苏笙笙一番,问道:“昨日是你与樊家公子打赌,说能治好我儿的病吗?” 屋内气氛瞬间一凝,众女眷齐刷刷地看向苏笙笙,李氏也一脸错愕地回头。 苏老夫人上前一步笑道:“世子夫人是否认错人了?我家孙女并非医者。” 世子夫人端坐在座位上,神色宁静,“正因如此,我才有此一问。” 苏老夫人看向苏笙笙,“笙丫头,这是否有什么误会?” 四夫人忍不住嘀咕道:“该不会这丫头跟人打赌,输了铺子吧?” 众女闻听此言,眷见苏笙笙并未反驳,皆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此时,季晏礼不忍苏笙笙被人误会,站出来解释。 然而,即便他解释的再清楚,众女眷的脸色也并未好转。 她们竟不知,樊文昌不去矿上折磨苏家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老太爷脸色苍白,问道:“笙丫头,发生这么多事,你为何不告诉祖父?” 世子夫人见苏家人表情,疑声道:“你们不知晓此事吗?” 她见无人应声,又道:“虽然当日是六小姐救了我儿,但也不该拿此事做赌!” 闻听她有问责之意,苏老太爷躬身行礼,“是老朽有罪,还请世子夫人看在老朽的份上,原谅孙女无心之言。” 苏笙笙目光微颤。 祖父从来不向权贵低头,今日却为了她,卑微至此。 她福下身子,“世子夫人若怀疑小女子做不到,也不会来此询问吧?” 世子夫人面容微动。 因为苏笙笙此话,确实戳中了她的心事。 樊文昌上门时,她气怒攻心,亲命人将其打出。 宁国府三代单传,世子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一脉。 她细心呵护儿子长大,却至三岁仍不能开口。 国公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国公后来也在战场上伤了腿,再不能上马拿弓。 世人皆传是国公府杀戮太多,才有此报应。 但她不信,不信上天会将因果报在一个孩童身上。 于是她倾尽国公府之力,多方搜罗名医,但桀儿至今仍未能说话。 眼见国公府后继无人,侯位也难承袭,众人都欺凌他们。 以往樊文昌仅仅是口头羞辱,仆人并不敢转达,免得主人家伤心。 昨日樊文昌自己找上门来,世子夫人得知他们拿儿子做赌,岂能不怒。 那时樊文昌说的那些话,她是一字都没听。 直到听下人说,另一方是帝师的孙女,而且也是为了救人,并不知国公府身份,她才熄了怒火。 只是不知为何,半夜她竟然梦见多年未入梦的夫君,孤零零地看着她。 自醒来后,就心神难定。 左思右想,也唯有这一事,夫君即便上战场,也一直惦念与心。 她想到帝师的铮铮傲骨,即便孙女是女子,也应不是放狂言之徒。 思来想去,便让人留心打听了一下。 谁知这几日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假币案,竟然是这小女子引起的。 为了避免道听途说,她亲自修书给方司使,问及情况。 但方司使言辞闪烁,让她难以采信。 想到玄冥王从不屑虚以委蛇,说的话必定做准,她便递了拜帖想上门拜见。 谁知却不巧,玄冥王已带兵去巡边了。 她转而想到,苏笙笙做赌约的书坊,了解到那里有当地数位学子和举人听其讲课之事,就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只是若就此放弃,她又担心昨晚夫君的托梦,是否是在指引她什么。 于是,她亲自登门,来此见苏笙笙一面。 她见苏笙笙不卑不亢,目中神光,如明月般澄澈,心底忍而不发的怒火竟莫名消散。 “即便你因不忍家人受磨难,也不该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更不该拿来玩笑。” 苏笙笙福身未动,“当日樊文昌多次言语相激,小女子都未予以理睬,只是不忍无辜受牵连,才与之相赌,并无玩笑之意。” 这话,家仆已经跟世子夫人说过。 见她未趁机攀附,世子夫人语中冷意消散了一些,“你非医者,如何能医此病?” 两人言谈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弭。 本已松了一口气的苏家女眷,却被苏笙笙接下来的话,惊得齐齐倒吸了口气。 “贵公子无病,何需医者?”苏笙笙语气十分平静。 世子夫人凛然不悦起来,目中冷湛,“十一岁未能开口,你说无病?” 她声音虽不高,但气势外放,让众人心头忍不住一惊。 “千里马也需伯乐赏识,若无人善加引导,也会埋没于荒野。认为贵公子有病的,不过是活在世俗的眼光里罢了。” ------------ 第三十七章 绝处逢生 苏笙笙此言,重创了所有人,世子夫人亦未能幸免。 只见世子夫人脸上神色一瞬变换,冷下声道:“我本以为,帝师孙女应是刚正不阿,不料也会口出华而不实之词。” 季晏礼一惊,刚要开口相助,就听苏笙笙道:“夫人言辞犀利,莫非是想激我以家人生死为赌,来试探我的决心?若我真的应下此赌,夫人便能相信,我并非以此取乐?” 世子夫人闻言,神色凝固,目中复杂。 多年来,她已近乎心灰意冷,对于治愈桀儿之病,早已不敢抱太大希望,尤其是对一个女子。 只是身为母亲,即便希望渺茫,也不忍轻易放弃。 若苏笙笙一口答应下来,她反倒不敢信了。 此刻,听苏笙笙还击得丝毫不落下风,她不自觉地收起了心中的轻慢。 屋中静若停滞。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世子夫人缓缓平复了心绪,低声问道:“那我该如何相信你?” 苏笙笙慢慢直起身,静静地看着她,“世子夫人不该信我,而应相信您自己。即便小女子本事不济,您也不会轻言放弃。” 她的话,让多年煎熬的世子夫人,瞬间触动了那颗长期处于崩溃边缘的心。 “呜呜……”世子夫人忽然忍不住悲戚,泪落满面。 众人眼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世子夫人,竟被苏笙笙说得掩面而泣,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作为患儿的母亲,同时又担着国公府寄予的厚望,世子夫人心中的艰辛与压力,常人难以想象。 其实,她的病情,反而被世人忽略了…… 苏老夫人眼见世子夫人痛哭失声,也不禁潸然泪下,遂吩咐众女眷回避。 世子夫人宣泄了一番,心中的苦涩,竟然得到些许舒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苏笙笙,“让你见笑了。” 苏笙笙此次并未再施心理战术,直言道:“世子夫人想让贵公子成为何样之人?” 世子夫人目露希冀,声音颤抖地答道:“自然是希望他与常人无异。” “贵公子本就不是常人,若一味追求与常人一样,反而是本末倒置。”苏笙笙直言不讳。 像爱因斯坦、莫扎特等天才人物,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老天赋予了他们超乎常人的天赋,同时也收走了他们一些常人的特质。 见世子夫人呐呐无言,苏笙笙放轻语气,“三个月可识字开口,五个月能简单交流,一年可与常人相处,这是小女子所能保证的。” 这些话都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毕竟那少年已错过了最佳干预时机,若想取得更多进步,就需付出更多时间。 世子夫人惊站起身,“此话当真?” 以往无数医者跟她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都抱着极大的希望。 可现在,她真的不敢相信了。 苏笙笙点了点头,“只是……” 世子夫人见她面露难色,一下明白过来,“你想要多少酬金都可以,或是……你祖父的事……” 苏笙笙摇头打断了她的猜测:“只是需要配合的除了贵公子外,国公府也得配合。” 世子夫人只求桀儿能够康复,哪里会吝惜财力? “你说,需要我们如何做?”她急切地问道。 苏笙笙并未预料到那少年竟有如此金贵的身份,但眼下情况已容不得她选择。 “只需贵府之人,全部与贵公子分开,将贵公子全权交于我照料。”她坦言道。 世子夫人闻言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可是府中家丁对我儿照顾不周?” “不周?”苏笙笙轻摇头。 正是因为他们照顾得太周到了,反而没有给予足够的语言环境,但这话她却并不能说。 她解释道:“并非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是要想达到效果,一切阻碍疗程的人事都需戒除。” 世子夫人微微张口,半晌方道:“可是会让我儿吃苦?” 苏笙笙没有隐瞒:“并非身体上的苦楚,只是磨合过程,世子夫人见了可能会舍不得。” 世子夫人闻言,慢慢坐回了座位,脸上露出茫然若失的神情。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鸟儿飞过时的啾啾鸣叫声。 她目光投向窗外,轻声道:“鸟儿长了羽翼,也要离开父母自食其力。桀儿的父亲铁骨铮铮,桀儿也不会差的……” 说完,她慢慢收回目光,看向面色莹洁的苏笙笙,“这一次,我信你。” 约好明日将宁桀小公子送至书坊后,苏笙笙与家人一起将世子夫人送至院外。 季晏礼也知苏家定要商量此事,自己留下不便,便跟众人告辞:“晏礼先行告退。” 待他走远,四房已按捺不住,“六丫头,那铺面是不是你赌出去了?” 实际上,她想问的是还能不能要回来。 只是她还未等到苏笙笙的回答,就听老太爷将苏笙笙唤去书房,“笙儿,你随我来。” 李氏见老太爷脸色不大好,不禁紧张起来。 书房 苏笙笙略有忐忑地看着祖父,问道:“祖父,您可怪笙儿?” 苏老太爷慢慢坐下,示意苏笙笙坐到另一边。 “你一片孝心,祖父怎会不明白?” 然而,苏笙笙并未放下心来,因为祖父面色依然异常沉重。 “笙儿典当铺面,并非为赌。”她不想祖父太过忧心,只能吐露一点。 祖父看着她,问道:“笙儿可是想经商?” 苏笙笙眉心一跳,仔细观察祖父神情,并未立时回答。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祖父么?”苏老太爷看到她脸上的划痕,无声地叹息一声。 “你答应世子夫人为期一年的授课,或许也有婉拒祖父给你安排的这桩婚事的意思吧。” 两室相连,又不隔音,苏笙笙并不意外祖父能听到。 只是……祖父眼睛也太毒了,竟然连她这层用意都给看穿了。 苏笙笙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了,起身一拜,“祖父,笙儿与季公子并不相配,婚事就此作罢吧。” 苏老太爷目光沉寂片刻,叹道:“你允诺世子夫人时,祖父并未阻止,亦不问你能否做到。是因忠人之事,即便万难,也应尽力而为。至于你与季家哥的婚事,祖父虽然依旧看好,但也知不经风雨,难以判断能否相伴一生。既然季家哥暗中助你,你便放手去做,但需应祖父一事。” 苏笙笙心中顿时安定下来,“请祖父吩咐。” “若是经商失败,你需得全然放下,嫁与季家哥。”苏老太爷语重心长地看着这个依然看不透的孙女。 苏笙笙毫不犹豫地回道:“是。” ------------ 第三十八章 枝分叶散 书房 “分家?” 苏德庸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震得窗棂上的雪花簌簌而落。 苏家男丁下工回来,听闻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亲临拜访,皆喜出望外。 只是席间气氛微妙,他们不便多问。 直至晚餐后,苏老太爷将他们召集至书房,拿出十五两银子,做为置院费。 几人呼吸一下变得凝重。 早不分晚不分,偏偏选在贵客临门之时提及分家,苏德庸不由转起了心思。 “父亲,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分家?”他半是疑惑半是探究地询问。 苏老太爷看向他,“你不是一直想分家么?今日也算遂了你的意。” 苏德庸瞥了一眼被推至眼前的五两银子,“即便要分家,这才五两银子,未免太少了吧?” 二房来的是苏文轩。 他将五两银子推了回去,“祖父祖母尚健在,岂能轻言分家?孙儿不能接受。” 苏瑞麟也跟着表态,“父亲,儿子再怎么不孝,也要侍奉爹娘至终,怎能分家?” 唯三房苏景山身前没有银子,见他不说话,苏德庸一下子明白过来。 “莫非父亲如今攀上了高枝,觉得我们成了累赘?” 苏笙笙与世子夫人的事,自家夫人虽只是简单跟他说里几句,但苏德庸知道,国公府能如此放心地把遗孤托付给三房,那也是因为她是帝师孙女得缘故。 苏老太爷听到此话,想到的却是苏笙笙为了一家生计所做的诸多努力与牺牲。 他叹道:“你若真有孝心,便将这五两银子的置院费赠予三房,你搬到西院去住。” 苏德庸怎会放过到手的银子,他一把将银子攥在手中,“父亲,一码归一码,这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也确实太挤了些。” 他不想住在西院,并非看不上两个老的手里的银子,而是西院既需打井又需修缮厢房,花费巨大,还不如买新的划算。 苏景山听闻苏老太爷安排三房住在破败的西院,脸上并未露出不满之色,只是满心困惑。 苏瑞麟看了看苏老太爷的神色:“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老太爷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外面的风雪涌入温暖的室内。 “父亲已经老了,已无法再庇护你们了,都各自奔前程去吧。”他语气沉重地说道。 不得不说,今日世子夫人的话,深深触动了苏老太爷。 父母若真爱子女,又怎会只想着让他们孝顺,而不让他们展翅高飞? 苏家经此一劫,若不能齐心协力,还一直活在昔日的荣光里,没落也就难以避免了。 苏德庸听到这,知道苏老太爷意已决,也就不再纠缠。 “父亲,您这也太偏心了,三房可是独占了一间铺子呢!”他愤愤不平地说道。 苏老太爷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峻地看向苏德庸,“所以你便派人去跟踪笙儿?” 苏德庸脸色一僵,随即大喊冤枉:“父亲,哪有这样的事?您分明对我们四房有偏见。” 苏老太爷懒得与他争辩,“自今日起,你们便各自顶门立户,为父不求你们人前显贵,但切不可为财帛而骨肉相残。” 他的话语饱经风霜,与窗外的雪地一样肃穆,听得众人心头沉甸甸起来。 之后,苏老太爷未再发一声,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苏家分家就此成为定局。 这一夜,苏家众人皆是难眠。 …… 大房不仅有五两置院费、五两女儿罚金,还有苏笙笙给岑氏的五两安胎费。 二房虽无女儿,但也得了苏笙笙先前给的五两银子,如今又得了五两置院费。 三房自不必说,虽未得银子,可那铺子和抵押出来的二百两银,还有书坊的收成,苏笙笙只需略教小公子识得的几个字,那堆金积玉的国公府,还不得把她当神人供着。 就这,还没算那个已经中举,前途无量的女婿呢! 苏德庸昨晚回去盘算了一夜,怎么算都觉得亏得慌。 于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早饭时便想着再闹一闹。 “父亲,这五两银子也实在太少了。买了院舍,就买不了柴米油盐。您老也不能跟着三房吃香喝辣的,就不管四房死活了?” 苏笙笙虽然盼望分家,但真到这一天,看着祖父祖母的样子却有些于心不忍。 她知道,祖父是不想这一大家子成为她的负累,所以给她机会去闯,但也为她扫清后路障碍。 若她赔了银子,输了铺子,转头嫁人离去,必定会被其他几房记恨。 但祖父昨日与她只字未提分家,而却直接唤男丁去了书房。 他是不想让别人把矛头指向她。 她正怅然时,就听祖父淡漠地说道:“你若觉得爹娘不能得孙女的接济,爹娘也愿意跟你去吃冷菜剩粥的。” 苏老太爷虽身居高位,但日子一向清贫,往常只有那些在他教导下的世家子弟会送来一些珍贵礼品。 但要说吃香喝辣的,却是从不崇尚的。 苏德庸知道苏老太爷说出的话必定会做到,生怕他真的放下好日子不过,跟他们走。 他愤愤地甩下筷子,“分就分,父亲以前偏心大哥,如今偏心三哥,就我是庶出。” 看他这么摔筷子走人,苏瑞麟一脸不满,但碍于苏老太爷在前,便没有说话。 苏老太爷脸上并无波动,“今日这顿饭,就算散伙饭了,晚上各房自备吧。” 苏瑞麟张了张口,但自从得知一家人在矿上被人照顾,是侄女操办的后,他自感留下也无意义,便起身施了一礼。 “父亲、母亲,儿子即便分院另过,也不会忘记孝顺二老的。”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带着苏元正离去了。 苏景山略显局促地站起身,“那我……我……” 看着这个像榆木疙瘩一样一窍不通的父亲,苏笙笙气笑了。 “父亲,咱们井还没修呢,自然要在祖父祖母跟前用饭。”她说道。 苏老太爷也无语地看着这个脑子不够用的三儿子,再看到冰雪聪明、一点也不像他的孙女,不禁说道:“幸好没跟你学。” 饭桌上的沉闷,被一向不爱说笑的老太爷,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 苏家几房女眷忙着看院,收拾行装,苏笙笙则比他们更忙。 她要招收面试老师,还要看商铺,更要去书坊接待那位国公府的小公子。 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苏家的分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很多搁置的事情,一下全都提上了日程。 …… “小姐,这都饿了两顿了,要不我还是给这小公子去买些好吃的吧?” 青柠看着不吃饭的宁桀,是一脸愁容。 “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吃就饿着吧。”苏笙笙的回答,一如早上。 ------------ 第三十九章 少年心防 苏家书房内,烛光摇曳。 青柠很是无语地看着,已转身去收拾床榻的苏笙笙。 天堑关虽荒凉,房价相对不高,但购置院落也非易事。 为了避免买得急了,压不下价,几房今日暂时都没买中院落。 不过早上老太爷已经发话,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回院里蹭饭,便只借了厨房自行解决。 苏笙笙今日并未带着宁桀上桌,而是在书房简单用了晚饭,之后便与听晚两位姑姑交换了住处,自己搬进了书房。 当然,也带着宁桀。 柠语一边帮忙收拾,一边犹豫地开口:“小姐,要不还是奴婢跟这住吧。” 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可小姐也只比他大了五岁,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苏笙笙知道她担心的是男女大防,“我有我的打算,也住不了几日,等几房搬出去就好了。” 柠语听后虽仍有犹豫,但见苏笙笙已决定,且让她去屋里把恒哥领来同住,只得应承了下来。 收拾完毕后,青柠见苏笙笙并不关注那少年,心中满是疑惑。 她偷偷瞥了一眼少年,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咱们这样待这位小公子,是不是不太好?” 苏笙笙收拾完,坐到书桌旁,在纸上画着,闻言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道:“怎么待他了?” 青柠一愣,心中暗自嘀咕:不给吃、不理人家、还不跟人说话,这还不算没好好待他?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小姐不是想教他识字吗?也得打好关系啊!” 苏笙笙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少年,“国公府待他不好么?” 青柠一窒,正欲开口,却被苏笙笙打断,“而且就算我现在想教他,你认为他会学么?” 青柠看了看那少年,早上被送进书坊读书,下课后见无人来接,便一直冷着脸。 如今又被自家小姐这般冷遇,双瞳中厉气更甚,她是真不知道小姐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幸好这时柠语领着恒哥走了进来。 苏笙笙一改刚才的冷淡模样,拉过小脸通红的恒哥烤火。 而恒哥两颗葡萄般的眼睛,进屋后就一下锁定在了少年身上。 “姐,他长得真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 小孩子,总是最单纯的。 眼里看到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 苏笙笙看少年动了动身子,就笑着摸了摸恒哥的头,“那恒哥想跟小哥哥玩么?” 恒哥连连点头,还从袖中拿出几块糖果,“这是大嫂嫂给我买的,我想送给小哥哥吃。” 苏笙笙笑着拍了拍他,“去吧。” 然而,那少年不但不接恒哥递上的糖果,还一把狠狠地打落在地。 他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吼声,吓得恒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笙笙叹了一口气,把吓坏的恒哥抱了回来,“恒哥不哭,小哥哥跟你闹着玩呢。” 恒哥却不想在这呆了,要回去找娘亲。 苏笙笙注意到,少年听到娘亲两字时,嘴里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苏笙笙将柠语端来的几碟点心,放到火盆旁,笑着对恒哥说,“那姐姐给你讲孙悟空的故事好吗?想听多久都没问题。” 恒哥最喜欢听这个故事了,即便已经听了不知多少回,但还是听不够。 以往苏笙笙怕耽误他睡觉,都是限制着时间讲的。 恒哥已经止了哭,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恒哥要听。” 苏笙笙给他擦了擦鼻子后,将恒哥放到跟少年一处的床榻旁坐好。 起初恒哥还有些怕得不行,扭着身子,但很快就被苏笙笙手里的孙悟空给吸引了目光。 苏笙笙举着刚剪好的孙悟空,和石头与几个人物,放在烛光前面摆好姿势。 “且听第一回,石猴出世。” 青柠与柠语早已听腻了这个故事,见少年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便悄悄退了出去。 书房内,很快只剩下苏笙笙讲述的声音,和恒哥捧场的欢呼。 可惜恒哥毕竟年龄小,很快就被瞌睡虫捉走了。 但苏笙笙并未停下,过了一会,她趁着喝口水的功夫,把烤得热乎乎的点心推到少年跟前。 不过少年依旧不理。 苏笙笙也不相劝,继续往下讲,直到少年抵不住困意,慢慢倒在榻上。 她才锤了锤酸痛的胳膊,走到已经卸去防备,进入梦乡的少年身旁。 “敌意还挺大!”她吐了一口气,轻轻将少年的鞋子脱下,给他盖好被子。 不过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她已判断出,这孩子对图像的感知力很高。 她以后可以用图片介入,帮助他理解和记忆信息。 将糕点放回炭火旁,筋疲力尽的苏笙笙,和衣睡着了。 第二日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进书房。 看着乖乖吃完饭的宁桀,青柠一脸佩服地给苏笙笙竖起了大拇指。 苏笙笙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这孩子,脾气很大呢! 然而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在去书坊的路上,宁桀突然跑了出去。 要不是在青腿脚快,苏笙笙还真就追不上了。 “你要是想回家,除了吃饱肚子,攒够力气,也得知道地方啊!” 苏笙笙低下身子,轻笑着看他,“你知道国公府在哪么?如果不知道,可以问问路人的。” 说着,她起身把路让开,随手指了指行人。 少年却双唇紧闭,动也没动。 苏笙笙呼了一口气,让在青拉住他,“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 这一闹,苏笙笙去讲课的时辰也晚了。 不过倒还有一人比她早到。 “苏笙笙……”樊文昌头上被包成了个粽子,咬牙切齿地看着苏笙笙。 他仅能睁开的一只眼睛,让他看起来好像成了个海盗。 在看到苏笙笙身后的少年时,他的暴吼戛然而止,“这个傻子怎么在你这?” 那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国公府的人拿棍棒打了出来,他倒在床上才想明白过来。 几次三番被耍,还总是败在一个小女子手里,樊文昌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苏笙笙扫了一眼,他那惨不忍睹的蚕蛹脸,“怪你自己没本事,赌约还是算了吧。” 樊文昌被气得嘴都歪了,“你想都别想,还是你怕了?” 苏笙笙还要去上课,不想跟他耽搁太多时间,“你没有完成条件,若还想赌约继续,三个月内,不得前来打扰。” 樊文昌现在怒火中烧,都快把他给炸了,哪里等得了三个月。 “不行。”他一口回绝,“顶多给你十日。” 苏笙笙冷着脸,“孩童一年才能咿呀学语,三个月,小女子还没觉着少呢。反正樊公子也没完成条件,赌约就此作罢吧。我看樊公子也是输不起,赖账就来赖账吧。” 樊文昌被怼得脸红脖子粗,“谁说我输不起了?谁赖账了?” “樊公子条约没达成,又在这胡搅蛮缠,不是想耍赖?” 樊文昌一看来往的人都盯着他笑,自觉丢脸的他,愤愤甩了袖子,“行,三个月就三个月,小爷我还怕了你不成?” 说完,他就一瘸一拐地钻进一旁的轿里,“回府。” 青柠等轿子走远,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小姐,你看他那个猪头,真是太搞笑了!” 只是待她看到一旁满脸狠戾的宁桀时,口中的笑就一下被憋了回去。 苏笙笙看到后,叹了一口气,“走吧,先去上课。” ------------ 第四十章 开业大吉 “边关解封了!” 街巷之间,商旅们奔走相告,很快传遍每一个角落。 半个月的封关搜查,如今终告一段落。 天堑关下的小镇,本是旅人暂歇之地,边禁一解,便不再逗留。 装车声、备粮声此起彼伏,一片繁忙景象。 青柠望着来往的人群,喜悦道:“小姐,今日真是吉日。边关解禁,我们的店铺也正好开业。” 苏笙笙看着无忧无虑的青柠,无奈摇头。 虽无官榜宣告,但只怕那人还是逃了。 只是云香云意几个都高兴的看着她,苏笙笙也不好说破,“那就再热闹一点,点炮竹吧。” “好,我去。”在青兴奋地找出火折。 悦笔书屋与食香楼装修一新,今日同时开张。 在青在食香楼前点燃了炮竹,而书屋那边的孙老先生也迅速响应。 一时间,冷寂的长街被炮竹声装点得热闹非凡。 “今日食香楼开业大酬宾,一百文一位,便可尽享本店所有山珍野味。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青柠在炮竹声中,热情地招揽着顾客。 “一百文一位,你蒙我呢吧?”很快就有过路人提出了质疑。 南陵战后,米价飞涨,一担米就长至两贯钱。 一升米需二十多文,一百文,勉强够一个人小半月的口粮。 可这里竟说酒肉管够,实属难以置信。 在青早年就被苏笙笙培训过,现在更是应对自如,“哪能骗人呢?那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顾客迎进店内,“您可是本店首位顾客,还有礼品卡相赠哦!” 那顾客半信半疑地走进店内,一进门便瞪大了眼睛,“这些真的只需一百文?” “当然。”在青将他引至柜前,对苏笙笙说道:“掌柜的,这位是首位顾客。” 苏笙笙笑语盈盈,“客官,这张是本店礼品卡,下次光临,只需付十二文即可。” 那人再三确认后,听说需先付费,却也没犹豫。 他直接拿出一百文,递给苏笙笙。 在青已出门继续迎客,苏笙笙则一边介绍就餐方式,一边为他推荐菜品。 “这边是自助区,没有小二服务,请合理取餐,避免浪费。”她指了指身后的公告牌,“用餐时间为半个时辰,若盘中有剩余,将依此罚款。” 那顾客虽有些发懵,但看到满桌的美食,便不再耽搁。 且不说大雪封山半月,肉价看涨,他买不起。 就算买得起,可除了过年,谁家能吃肉到饱? 他早已馋肉多时,现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炷香,他也能吃回本来。 外间炮竹声渐息,在青的吆喝声却越发响亮。 寻常人家,一月支出不过二两银子。 六百文买米买油,八百文买衣买药,再有六百文也只能买十几斤肉打打牙祭。 而这食香楼,只需一百文便能酒菜管够,实为稀奇之事。 于是,三五好友结伴而来,一进门便被店内的摆设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什么?”他们好奇地问一边接待的苏笙笙。 “这是烤刷一体机,附近处有操作示范,客官可以往里走走看。”苏笙笙一边收账,一边为他们指引。 那些人看到真的只收一百文,便纷纷交钱入内。 听晚姑姑立在楼梯口。 她的任务不是上菜传菜,而是适时指引顾客。 好在那些人中有识字的,看懂后便自行操作起来。 不到午饭时分,店内便已陆续走进来二十多位顾客。 这让起初还担心租下两层酒楼会没客上门的青柠渐渐放下心来。 其实,苏笙笙之所以选择在这个贫瘠之地开一家自助餐厅,也是细细考量过的。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吃不饱饭,即便是猎户也舍不得顿顿吃肉。 而与他们相邻的那条街,来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屑于来这种地方。 以她目前的投入和实力,自然无法吸引那些金字塔尖上的人。 而剩下的客源,若零敲碎打地做小买卖,又很难在短时间回血。 可无论是跟樊文昌的赌约,还是与爷爷的私下约定,她都需要尽快做出成绩。 既然无法触及高门槛的客源,那她就需要将客源定位与另一条街区别开。 这里最缺什么,那还不是显而易见。 开自助餐厅,一来能迅速打入市场,二来无论如何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源。 三来嘛…… 她若想让云香云意她们自信起来,就得让她们出来历练一下。 可她们毕竟没见惯这种场面,若是做跑堂什么的,遇上刁难的顾客,只怕会退缩。 而自助涮烤则极大地避免了女子经营的尴尬,也减少很多酒场上的污糟事。 即便祖父祖母不赞同,但也不至于太反对。 苏笙笙的定位十分准确,陆续进来的差不多都是闲散人员,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理一拥而入。 很快青柠就不再担心她们做的菜没人吃会剩下,反倒是担心人太多会把她们吃垮。 正当店内热火朝天时,在青从外边跑了回来,“小姐,我看到玄冥王和牧泽将军了。” 要不说在青有眼力见,会被苏笙笙派去外边招揽客人呢! 苏家在危难之中,几次都是有玄冥王暗中帮忙,才得以顺利度过。 苏笙笙听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十张免费贵宾卡,走了出去。 在青速度快,从他进屋说明,再到苏笙笙拿卡出去,那玄冥王的骑队,也正好到了眼前。 街道两边的百姓,见到玄冥王的兵队,已经自发地让到两侧。 青柠也来到苏笙笙身后,看向在队伍头前护卫的牧泽。 “苏小姐。”牧泽也一眼就看到了她们,后在马上露齿一笑,“又见面了,青柠姑娘。” 青柠这次倒没冷脸相对,而是笑着福身一礼。 苏笙笙一见他停下马,便走上前递上十张卡,“今日小店食香楼开业,承蒙王爷和牧将军关照,这有十张免费卡,还请笑纳。” 牧泽将军目露意外之色,看了看用红纱悬挂的酒楼,“你们开的?” 青柠看他错愕的样子,颇为得意道:“那还有假?” 牧泽转回目光看了看她,而后在马上转过头去,“将军,老在福运楼吃,也腻歪了。不如我们今日就在这里用饭吧?” 谢玄淡淡扫过食香楼,在牧泽期待的目光中,点头表示准允。 一行十几位将士,纷纷随着谢玄下马。 苏笙笙虽然是真心表达感谢,但也没料到,玄冥王真的会屈尊来她的小店。 幸好青柠极快反应过来,笑着上前去接玄冥王手中的缰绳。 但牧泽及时拦住了他,“我家将军的马,连我都不敢碰的。” ------------ 第四十一章 玄冥王至 围观的人群一见此景,立刻让开了门口的道路,恭敬地让玄冥王一行通过。 当玄冥王及其随将踏入店内时,苏笙笙注意到用餐的食客们纷纷安静下来,一脸惊惧地望向他们。 也不怪他们如此反应,毕竟这半个月来,麒麟军一直在搜查造假者的主犯,而且他们周身的杀伐之气,也确实令人心生畏惧。 苏笙笙怕他们误会,落后谢玄一步,伸手向楼上引着。 “将军,楼上雅间请。” 她见谢玄身边的人都如此称呼他,便也改了口。 食客们闻言,才纷纷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被与谢玄及其大将随之而来的凌然杀气所惊。 尽管外面艳阳高照,但几人一身兵甲行来,直让店内的气温骤降。 被指派在雅间外的是絮晚姑姑,她一听食客说来的是玄冥王,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笙笙本打算引他们到楼上后,就回去收银台,毕竟今天开业,很多事情青柠她们还应付不来。 可来到门前,被絮晚姑姑的眼神不住地求,她只好临时替换了差事。 不得不说,玄冥王的出现,一下打乱了她们所有部署。 好在青柠两个都识字,也跟苏笙笙学过理账,初始忙乱后,她们很快适应下来。 而外边本还观望的人,一看连玄冥王都来这家店,立刻都争先恐后地进店。 食香楼,很快就重新热闹起来。 雅间内 苏笙笙注意到一众将军都身着厚甲,脸上汗津津的。 她便让絮晚姑姑和在青提来一桶饮料,给所有人倒满杯子。 客源已经够了,在青便也没去外边揽客,专心在一旁伺候。 鉴于这几位将领身份特殊,尤其是玄冥王还几次出手帮助苏家,苏笙笙见青柠和柠语还能应付得来,便没有急着出去。 只是她并不清楚几位将军的口味,又不好让他们自己出去拿食材。 正当她迟疑时,牧泽将军喝过饮子后,大赞了一声。 “这是什么做的?怎么从来没喝过?” 见他杯中已干,苏笙笙一边示意在青重新给几位倒满,一边介绍道:“这是雪碧。” “雪碧?”牧泽看着杯中泌透如雪,但略带碧色的饮子,重重地嗯了一声。 然后砸吧砸吧嘴,“虽然是甜的,但极为清爽,让人心中燥意皆消。” 负责调配雪碧的是青柠。 在青听人夸赞妹妹制的饮子好,很是高兴。 这还是苏笙笙早年教会妹妹的,这次为了能打响招牌,妹妹特意准备了这个。 苏笙笙见谢玄似乎并不喜欢喧闹,也就没太过热情继续往下找话题。 她主打的是烤涮一体,肉食为主。 但玄冥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从猎户家买来的那些,只怕对他们来说更为寻常。 于是,她让絮晚姑姑去冷库取来用奶果制的雪糕和其他冷品。 当然,能让玄冥王屈尊来一次,也是不容易,怎会不让他们品尝店内的招牌菜? 等絮晚姑姑取来冰糕,待一众消了热,苏笙笙才把炭火填上。 然后让絮晚姑姑每样上一盘到桌上。 “也不知各位贵客什么口味,就烦请贵客自己下菜到锅中了。” 谢玄坐在临窗的位置,自进屋后就一直未开过口,但倒是很喜欢那雪碧。 苏笙笙见状,便备了清淡口的锅底。 切得薄薄的羊肉,没一会就出锅了。 一众将士已被这几个开胃凉饮吊起了胃口,当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沾上薄薄的一层特制蘸料,他们都交口称赞起来:“不错,这羊肉一点膻味都没有了,很是有吃头。” 褚召冷眼看着牧泽一筷子夹起半锅肉,“要吃自己下,都夹你碗里,我吃什么?”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现代那样一人一口锅的讲究。 虽然南陵不过于限制铁,但这么大的店,若都人人一口锅,一来成本会上去,二来是只用一口锅煮,它能磨时间不是。 要不然,她限制半个时辰干嘛,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她注意到谢玄并未伸筷子去夹菜,也不知是不是有洁癖什么的。 于是,她将烤好的蘑菇和羊肉串都夹到他身前的盘子里,再撒上芝麻和孜然粉。 没想到,他依旧没怎么动筷。 或许权贵们都不稀罕这些吧,苏笙笙心底叹了口气,默默地摆上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有寿司、披萨,还有雪媚娘等。 没想到,这回倒是对上了谢玄的口味,接连用了两碟雪媚娘。 原来这位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玄冥王,竟然喜欢吃甜食。 苏笙笙有些想笑,但哪里敢真的笑出声来,只极为自然地又备上很多甜点。 不过,大约甜食吃多了也腻,玄冥王用过雪媚娘后,就没再动别的点心了。 其他将领就十分随意了,几十碟子肉,很快就见底了。 而他们脸上刚下去的热意,很快就又涌了上来。 在青一直忙碌不停的给客人倒着饮子。 屋中一众正惬意地享受美食时,突闻有人调笑:“怎么来的都是姑娘家啊!莫不是家里没了男人?不知几位姑娘可招入赘郎君?看看小可行不行?” 那人明显是酒喝得多了,人也就上头了,嗓门拉得极大,楼上楼下都听到了。 也不知那人知不知道玄冥王也在楼上,只听他十分轻佻地还煽动其他人一起哄笑。 苏笙笙虽然教过遇到类似的情况要如何处理,但还是有些担心青柠她们。 她微施了一礼,“各位贵客,失陪一下。” 牧泽也听到了外边的声音,本想跟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他们跟前耍混,但一下就被褚召摁坐下了。 “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还不如早点关店。” 楼下 青柠牢记小姐说的和气生财,没有出言讥讽回去,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位客人,请遵循本店店规,不要高声喧哗,以免影响其他客人用餐。如若不然,只能请您离开了。” 小姐说过,若客人搭讪,她们给了回应,之后便会有人不断效仿。 但她们不回答,就会被质疑怠慢客人。 所以,这时候最好是将焦点转移,化解矛盾。 那人喝得两眼迷离,轻笑一声,正要开口,就见青柠指向一旁的警告牌。 若有客人觉得被无礼之人喧闹打搅到,本店支持客人向喧哗者索赔。 另,喧哗者被警告两次仍然不改,会被划到本店黑名单之内,再不接待。 一百文就能胡吃海喝的地方,放眼整个南陵都难找。 那人虽然嘴欠,但脑子并不傻。 他很快就权衡了利害关系,乖乖地收了嘴。 苏笙笙看到这里,才放下心来,悄悄给青柠比了个大拇指。 青柠见那男子没了下话,也松了口气,对苏笙笙的点赞很是开心。 待苏笙笙重新返回雅间时,牧泽再也忍不住地问道:“苏小姐,你们以后要经商了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怎么苏家竟会让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抛头露面。 毕竟苏老太爷一向严于礼教,不该如此啊! ------------ 第四十二章 假铜诡影 苏笙笙自然知道牧泽想问的是什么。 在南陵这片土地上,对女子的束缚远不止于言行举止,更深层的是思想的枷锁,无处不在,最为致命。 她们不但被剥夺了学知识的权利,也失去了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一辈子的价值似乎只体现在生儿育女上。 遇上天灾人祸,女子们连自己的骨肉都难以保全,更有甚者,自身也会被无情地变卖。 而他们的君主,不但将此合法化,还成了现实得利者。 女子的命运,自从出生起,就被牢牢束缚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朝代。 让女子被囚在沉重的礼教牢笼之中,唯恐逾越了界限,活在无尽的压抑之下。 对于苏笙笙而言,这种依附于男人的生活,她已经无法再接受。 她深知,世间万物难以尽得。 要么欲火涅槃,要么淹没这得来不易的重生。 所以,她并不在意世人的误解与偏见,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如把命运握在手里重要。 “人总是要生存的。”她的回答,言简意赅。 牧泽并非有意打探,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回答,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他回想起与苏家一同赶了三千里路,其他人都仿佛丢了魂魄,唯独这个看似弱小不禁风的女子,却并未被困境击垮,而是清醒地认清现实,勇敢地挺身而出。 屋内的将士们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苏小姐当日,是如何找到那三人的?”谢玄也放下杯子,目光淡淡地投向苏笙笙。 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已盘旋了许久。 苏笙笙的神色微微一顿,并非她不愿告知,只是其中的缘由复杂难解,一时难以说清楚。 “我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需将收集到的假铜币按照大小、形状、图纹和重量进行分类验证,找出其中重复出现的轨迹……”她斟酌着词。 谢玄闻言,长眉微挑,打断了她的话:“轨迹?” “将军应该是收集的情报,以人为线索。”苏笙笙没有遮掩,“小女子是按图索骥,反向倒推。”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杯碟,简单地模拟起布局来。 “假设我是造假者……” 然而,她刚摆好布局,仅说了一句话,就见牧泽突然失态地将饮子喷了出来。 谢玄目光淡淡扫了过去,牧泽咳了一声,闭上了嘴。 “如今各地铸钱司所铸铜币,由转运使掌运,统一收入皇家私库,再拨转给三司。” 她提到的,是皇帝为了集权统治,在夺位不正后制定的一系列规则。 即便她没有明说,但在座地都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各地铜币都涌到一处去,他们也不会一直抓不到放假币到兵响里的人。 谢玄的目中划过一道幽光,目光再次落在苏笙笙身上。 兵响中,有如此大量的假铜币出现,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官员内部与造假者勾连。 甚至…… 他狭长的凤眸缓缓上挑,似乎在揣测苏笙笙话中的深意。 苏笙笙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尴尬,不能直言皇帝政策的失误。 但这位玄冥王几次出手帮助祖父,后来她无意破坏了他的部署,却也未受到惩戒。 所以,她决定将自己所知的,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限铜令一出,造假者想要集齐足够的铜,就要去富庶之地。这三地被其盯上,也是意料之中。” 苏笙笙说的,是她找出的那三批次假币产地。 而南陵的限铜令,也是新帝上位后颁布的。 只因失去半壁江山,铜矿数量骤减,而军需和民生都需要铜币流通。 皇帝急于稳定经济,却反而助长了通货膨胀。 因为钱荒,他先是集权,后是限铜。 甚至一度出现过,主张将铜币中的含铜量减半的荒诞措施。 一来缓解钱荒,二来可以让造假者知难而退。 毕竟这样一来,真铜币的含铜量几乎与假铜币持平,造假也就无利可图。 可这项措施的出土,着实让市场混乱了一阵。 真假难辨,商人利用铜币短缺进行囤积,以铜币遏制市场经济,广泛引起民愤,为了江山稳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这位皇帝,依旧没有得到教训。 对不同州的税收政策,进行差异性对待,导致各地铜币兑换率相差巨大。 这使得各地只能内部消化铜币,通商不畅,经济持续低迷。 而这个各地兑换率的差异,正是造假者想要钻的空子。 苏笙笙讲的简单直接,但牧泽可再不敢小瞧她是女子了。 以造假者角度入手,别出心裁地揭示了问题的本质。 但这么清晰透彻的把造假者和各地铜币情况,都如数家珍的讲解出来。 他只能感慨,不愧是帝师的孙女。 只是这样的朝局边缘,真的没有帝师老人家的指点么? 牧泽一时有些看不透起来。 他转目见谢玄默默听着,没有说话,也不知谢玄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从天堑关假铜币出现的数量上来看,此三地的税收运往皇都,但却在支用方面,倾斜与边境接壤的各处关隘。”苏笙笙的声音还在继续。 谢玄手中转动的杯子一瞬停下,苏笙笙仅从钱币的流通便能看出他近来的发现,让他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积假币于西南边境,地广人稀,物价才会因此膨胀至三四倍之多。” 连年战争,使得各处边境军需扩充,但生产力不高,也就无力消费。 这么多假币囤积到南陵周边关口,却无法跟内地循环,也就不奇怪物价飞涨了。 这时,她声音又慢了下来,“一币二价,钱重物轻,按理来说,造假者若想获取更大的利润,应该会在内地散发假币……” 在内地十文钱一升米,在边境二十文钱一升米,即便是假币,也只能勉强打平差价。 若造假者想要更大的利润,应该用假币在内地购置粮物,来到边境倾销以换取真币。 可是从轨迹上看,自从前年北戎南下后,造假者的重心似乎就偏移到了边境…… 想起玄冥王封关的举动,苏笙笙眼皮莫名一跳。 莫非……他在怀疑是白上国趁机掀起货币战争? 苏笙笙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在这西南十三关,麒麟军的主要敌人,并非吞了南陵半壁江山的北戎。 而是时不时掠边的——白上国。 北戎吞下南陵一半疆土后,依照南陵如今这位胆小怯弱、一心求和的皇帝的性格,无法长线作战的北戎,极大可能会掉头吃掉与之接壤的白上国。 而白上国趁着南陵国内朝局不稳,在边疆做些手脚,让南陵边境驻军动荡,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苏笙笙心中一惊,抬眸看向谢玄时,却一下撞进那双幽若冥川的瞳中。 ------------ 第四十三章 无奸不商 大国交锋,先起之兆,是经济战…… 白上国趁南陵与北戎皆处于动荡未稳之际,起兵侵占南陵南境城池,作为日后与北戎对决的备手,也不是不可能! 苏笙笙一惊再惊,面对桌上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然,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推断,并无实质证据,便没有说出来。 牧泽见她欲言又止,不禁好奇追问:“那到底该如何杜绝假币?” 苏笙笙但笑不语,只是为众人添上热汤饭菜,以缓和气氛。 假币在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也就现代的数字经济,才算是彻底解决了。 只国情不同,这里是战争年代,要想一步到位解决经济矛盾,无疑是痴人说梦。 牧泽愣了片刻,才醒过神来。 假币问题,连皇帝的小朝廷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一介女流? 他今日真是被美食的香味冲昏了头脑。 牧泽未在追问下去,转而吐槽起了方司使,“那个方司使得了这么大的功劳,却只给苏家免去两人重役,也太会算计了。” 他与苏家相处得多,知道苏家当前的困境,故有此不平之语。 苏笙笙心中暗自叹息。 其实,方司使那日榜单上所写的免役,并非笔误。 旧皇末年,新帝未登基之前,为应对钱荒,旧皇颁布了募役法。 那时人们都拼命攒钱,不去消费,而南陵与北戎正战火纷飞,军需浩大,税收却难以征收,于是出此下策。 让百姓上缴铜币以免除杂役。 那时,旧都各州城都在加固防御,挖掘壕沟以备战。 百姓无暇农作,粮产不足,还需花钱免役。 久而久之,耕地荒废,粮草不济,北戎轻易攻破城池,也就不足为奇了。 新帝登基后,为了稳定民心,就废除了这项役法。 但他与虎谋皮,又变相加征关税,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了。 牧泽摇头叹息了一声。 若非苏家有位帝师,且刚刚遭到流放,或许凭此功劳,还真能被苏笙笙一举解役。 苏笙笙见众人已无心用饭,便问道:“可需要填些炭火?” 谢玄已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说道:“牧泽,付账。” 他言行迅速,苏笙笙只来得及转身,还未来得及客套两句,玄冥王就已步出了包厢。 “你们营生不易,我家王爷不缺钱,这些你且收着。”牧泽并未给得过多,以免成了施舍。 他将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对苏笙笙抱拳说道:“今日你们初开业,祝生意兴隆。” 苏笙笙深知这一顿饭难以报答恩情,便不再推辞:“多谢牧将军。” 她引着众人走出包厢,只见楼下已是一片寂静。 谢玄走下楼梯,目光似乎扫过刚才口出狂言的那人。 苏笙笙虽在后面,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那人看向谢玄时骤变的脸色,她察觉出谢玄那随意的一瞥,应是针对那人。 当然,也可能是那人做贼心虚,或者是她多想了。 苏笙笙紧步跟上这一队骑兵的脚步,直至将他们送出店外。 之后她站立一旁,目送谢玄等人上马离去。 青柠待牧泽走远了,才从柜台后走出店外,问道:“小姐,你看什么呢?” 他来此用饭,原是为了这个…… 苏笙笙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随着她远眺的青柠,“收入如何?” 青柠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小姐,我们赚了二十多两了,都够两个月的租金了。” 一百文一人,一两银子可接待十人,二十两便是二百人的客流。 苏笙笙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傻丫头,利润可不是这么算的。” 她长叹一声,想到包厢里的二十两银子,才又浅笑起来。 “小姐,那晚上还能再赚二十两,是不是就有利润了?”青柠捂着脑袋不解地问。 “你得减去食材、人工、租金、税收,还有餐具的磨损费,剩下的才是利润。” 要知道,这个朝代对商人可并不宽容。 青柠顿时泄了气:“好麻烦啊!” 苏笙笙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没指望这样挣钱。” 见无新客上门,苏笙笙便就地取材,向青柠两人传授生意经。 “今日只是引客,下一次店内老客只需支付十二文,你说他们下次会不会来?” 青柠猛点头,“那指定会来啊!” “那下次他们来时,店内推出月卡,一次只需八十八文,但需要预付一两银子,你说他们愿不愿意?” 青柠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当然也愿意了,还占了十二文的便宜呢!” 苏笙笙对她眨了眨眼:“那你再算算,如果这二百人都愿意,每人一两银子,那是多少?” 青柠脑子飞速转动,“二百人,就是二百两,再加上晚上的二百两,那就是四百两,都快能买下这家酒楼了!” 苏笙笙笑着捏了捏她财迷的小脸:“这才是一个月的呢!” 青柠眼睛越睁越大,“天啊,发了,真是发了。” 苏笙笙含笑看向震惊万分的两人:“现在还担心那些利息吗?” 两人相视一眼,迅速转回目光:“不担心了,再也不担心了。” 一天就收到一个月的钱,还有什么好怕的? 没错,食客惦记的是吃回本,而苏笙笙惦记的是他们明天的钱。 超前消费,不就是这么割韭菜的吗? 寻常人家,一个月能拿出一两银子作为伙食费,已经是顶天了。 她也不贪心,不会办年卡锁牢他们的。 这个走了,还有下一个,羊毛也不能老摁着一只薅。 实在是这里购买力太低,女子生意更难做,也只得打这些爱占便宜的闲汉主意。 好半天才彻底回过神来的青柠,看着店内大快朵颐的食客,就像看着一只只待宰的肥羊,嘴里喃喃着:“不怪人说奸商……” 苏笙笙听得好笑:“等回了本,我还要给你们发分红呢!这么说,你是不想要了?” 青柠一听,立马把同情抛掷九霄云外了:“自然要分的,我是奸商的左膀。” 柠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是右臂。” 苏笙笙笑着揽过两人,“就让我们携手并进,在这天堑关一起闯出一番天地来。” 青柠和柠语这次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未来不再彷徨,而是充满了信心。 ------------ 第四十四章 灯火阑珊 戌时将近,宵禁在即。 苏笙笙见店内食客不多了,便想着提前去接宁桀。 “在青,你将这些银钱送往会子务,全兑成交子。”苏笙笙说完,只留下二十两银子,以备明日采买。 会子务,乃官方设立,供百姓兑换银两与交子之所。 店内所收,铜币、交子、银子混杂,存放在店内也不安全。 再说,每日进账的多,搬运也费力。 在青手捧半匣金银,乐得两眼不见,“小姐,你就不怕我携款私逃?” 苏笙笙无奈看他,“若真如此,那也是我的过错。才区区四十两,就让你眼皮子如此浅。” 在青嘻嘻一笑,揣上钱匣子,“小姐,我这就去。” 苏笙笙微微点头,“过些时日,你寻两位武馆师傅来吧。 提及此事,在青连忙应允,“确实该找两位,银钱一多,也容易招宵小。” 待在青离去,苏笙笙转而看向忙着收拾餐具的云香云意。 看来,还真得快点招人了! 青柠见苏笙笙要走了,急忙从厨房提出菜肴,“这是我单做的,小姐带回去,给老夫人他们尝尝。” “云香云意已经送过饭了,你今儿这么累,何必再费事。”苏笙笙劝道。 “那怎么一样?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青柠晃了晃脑袋,“再说了,我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她比了下有力的胳膊。 苏笙笙无奈接过,“那好吧,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如今六个丫头都在这帮忙,家中自然顾不太上。 不过午饭和晚饭,都是云香两人从店内装了食盒送去的。 家中如今仅剩些打扫院落、缝补洗涮的活计。 父亲和兄长说他们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一概全揽了过去。 见苏笙笙装上就要走,青柠犹豫道:“小姐,咱们开业,是否要宴请一下季公子?” 书屋开业,人家可也帮了不少忙呢! 苏笙笙脚步未停,“我已谢过他了。”那些通关记忆秘籍,她可是全部赠予了他。 眼见她出了门,青柠有些担忧:“小姐,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去接宁小公子吗?” 苏笙笙头也没回,“他现在已能认路回家,即便跑了也丢不了。回去吧,你们明日还需早起备菜呢!” 三房虽已搬离,但家里依旧不够住的。 苏笙笙想先站稳脚跟,再购置几处宅院。 青柠六人、郭管家及在青暂且住在食香楼里。 一楼杂货间已临时辟出四间住房。 天色黑得早,路上行人匆匆,苏笙笙不由加快步伐。 等她到达宁国公府时,天色已完全暗下。 苏笙笙并未入府,只让门房传话,她来接宁桀回去。 宁桀在苏笙笙处才住了小半个月,就已学会认地图回家。 国公府里的人对此感激不尽,连门房都对这位女师父毕恭毕敬。 “不必麻烦了,外面也不冷。”苏笙笙一再婉拒门房让她入府避风的好意。 不久,便见世子夫人亲自领着宁桀出来。 “六小姐怎不进府?可是下人有所怠慢?” 苏笙笙施礼笑道:“世子夫人言重了,是小女子怕夫人舍不得小公子。” 世子夫人见宁桀在短时间内已有显著进步,既欣慰又感激,母子阔别半月才见,她自然舍不得。 但她也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而耽误了桀儿。 她笑着擦去眼泪,将宁桀亲手交给苏笙笙,“还请女先生多加费心教导我儿!” 苏笙笙看了一眼仍有抗拒的宁桀,笑着对世子夫人说,“每次都是您看着小公子的背影,不如这次换小公子送您吧!” 世子夫人一怔,随即看向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桀儿。 她叮嘱宁桀,“桀儿,记得听女先生的话,要乖乖的。” 说完,见宁桀并未有太多反应,她叹了一口气,跟苏笙笙道别后,进府去了。 苏笙笙看向紧盯着世子夫人背影的宁桀,“你娘并没有抛弃你,她只会比你更加不舍。” 即便宁桀现在未必能完全理解,但她仍将他当作正常年龄的孩子来对待。 自闭症并不等同于智商有问题。 自宁桀第一次逃跑未成功后,苏笙笙就绘制出从苏家到宁国公府的地图,每日教他识路。 很快,宁桀便能独自找到回家的路。 因店铺开业,苏笙笙担心照应不暇,又想着世子夫人定也十分想念宁桀,便让他回府探望一番。 也是让母子二人都能定下心。 “走吧,一会该宵禁了。”苏笙笙向宁桀伸出手。 没想到,宁桀这次倒没有抗拒,牵住了她的手。 苏笙笙暗暗松了一口气。 宁桀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许多。 …… “妾身这几日忙着搬家,哪顾得上去找活计。”蕉氏一边叹气,一边缝着棉衣。 苏瑞麟怎会不知家中情况? 只是他身为七尺男儿,眼下生计无着,怎能不忧虑? “那我让你找得抄书活计呢?” “妾身去找了好几次,就见到一家书坊。”她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下,“就是笙丫头那家。” 一听是苏笙笙在的那家,苏瑞麟沉默了。 那日虽大房也为三房说话,但终究还是插手了人家的家事。 如今若要转头去求人家,苏瑞麟也是抹不开这个脸。 蕉氏听他没说话,也就没再往下说,“这几日在矿上,可还有人刁难你们?” 她手里的棉衣,又磨破了…… 苏瑞麟不想她操持着家事,还要担心他们,“樊家的再没去,其他的也就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过阵子就好了。” 听夫君连这么粗俗的话都说出来,蕉氏便知他在那里定不好过。 苏瑞麟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些惦念老夫人那头,“父亲母亲那边怎么样?” “哎!”蕉氏长叹一口气,挑了挑油灯的灯芯,“如今老太太连我也不待见了,去了也说不上话。不过二老身体都还好。” 她说完后,见夫君未应声,便又叹道:“笙丫头给的四十两,除去置院的十五两,其他的都被老太太藏起来了,估摸着是另有打算。” 苏瑞麟不得不接话道:“二老平时也花不着什么钱,定然是想着家中几个小子。再说,季公子在这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操办婚事了,手头也不能没有一点银子。” ------------ 第四十五章 书屋墨香 这话,蕉氏是信的。 苏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是冷心之人,不会真不管他们的。 只是说到这,蕉氏倒真心佩服苏笙笙了,“笙丫头往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一看,可是把钱扼到喉咙上了。交完女儿家的罚金,各家买了院舍,剩下的二十五两,家中孙男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在单买了房子,哪还会有剩余。” 她那七十两的铺面支出,竟是精心算好的。 想到苏元正与大儿媳还挤在厢房,不等来年就要再添一口,苏瑞麟默默收了声。 蕉氏看了看他的神色,安慰道:“好在儿媳孝顺,把体己银子拿了出来,咱们才不至于无米下锅。等给元菱寻一门好亲事,一切也就都会好起来的。” 蕉氏并非惦记女儿手中的那五两银子,实在是女子到了年纪,嫁人也是本分。 苏瑞麟怎会不了解自己女儿的秉性,“如今咱们家落到这步田地,能议到什么好亲事?不好的,元菱又哪里看得上?” 话已说到这,蕉氏不得不吐露心中的打算。 “笙丫头开的书屋,听说有许多举人学子在那听课,若是……” 苏瑞麟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让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保媒,成何体统?” 蕉氏深知丈夫的迂腐,便转而说道:“季家与苏家是世交,这事倒也不必非得经过笙丫头。季公子与那些学子相熟,有他帮忙也是可以的。” “这……”苏瑞麟沉吟了下。 他并非拉不下面子去求晚辈,只是苏家以后仕途无望,又有哪个学子愿意与罪臣之后结亲? “笙丫头不也说过么?那些举人学子都敬仰老太爷,这才多方帮衬。”蕉氏自然知道他的迟疑所在,但为了女儿不嫁与贩夫走卒,她不得不放低身段。 “再者,那季公子也常来探望老太爷,我们也该好好答谢人家一下。” 苏瑞麟沉默良久,最终为了女儿,只得点头应允。 蕉氏这才眉目舒展开,继续缝补衣服。 与此同时,四房也在点灯夜话。 “真是三十年东,三十年河西。这店说开就开起来了,我可是去看了,里边都坐满了人。” 四夫人啧啧几声,一脸可惜。 苏德庸呷了一口买来的杂粮酒,不满地道:“一百文一人,还随便吃?这么赔本的买卖,明显是赚吆喝,红火不了几日。” 四夫人脸色难看,“这么多钱,一下子全砸进去了,连个响动都没有,真是让人心疼。” “那能怎么办?”苏德庸也来了气,“老太太明显偏心眼,就算把钱扔水里,都不给你,你有什么办法?” 四夫人冷哼一声,“大房长子已经娶亲,再嫁个女儿也不算什么。二房给了十两银子,可又不需要嫁女,自然全落下。这三房即便做生意亏了本钱,可一娶两嫁的,账也就平了。唯独咱们四房,就一个丫头,能不让咱们添嫁妆就不错了。” 苏德庸也暗恨起来,“爹不疼,娘不给,真当咱们好打发的?” “我现在是没脸去那要钱了。”四夫人现在一看,连那几个丫头如今都穿得比她好了,是里子都没了。 “老太太他们也不会真看着这些子孙不管吧?若她管那三院的婚嫁,也不能偏落下咱们一房吧?”但她转而又不确定起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德庸脸色阴沉下来,“如今撕破了脸,我那嫡母以前就看不惯我,如今更有由头不管四房了。” 四夫人买了房,手头就剩下一点零碎银子,一听到这,不由得真慌了。 “那怎么办?” 两人都好吃懒做惯了,只想着从其他房里搜刮银子,根本没想过自己挣钱。 苏德庸眯了眯眼,“五丫头呢?” “她能干嘛?这几日见苏元菱添了新衣,正跟我这要钱做衣裳呢。” 苏德庸放下酒杯看回她,“做,给五丫头好好做几身衣服,绝不能比大房差。” 四夫人自然知道自家男人什么货色,“上回已经让季公子察觉了,不好再去了。” “怕什么?”苏德庸嫌弃地瞪了她一眼,“那不是还有别的学子么?” 他让四夫人附耳过来。 烛光下,两人慢慢露出会心的笑容。 …… 第二天,一大早苏笙笙就带着恒哥和宁桀去了书坊。 经过前段时间的招生,悦笔书屋几乎已经坐满了学生,只是年龄有些参差不齐 苏笙笙想等稳定一段期间后,再扩展课堂。 毕竟老师配置也参齐不齐的,还需要磨合。 这个年代,男娃子都早当家,许多都要帮着家里做活。 她便索性让十岁以上的下午上课,十岁以下的上午上课。 这样也方便学生家长安排。 小的孩子,家长做活计不便带着,正好放到这听课。 大的孩子,下午来听课,上午还不耽误家里的活。 而举人学子们,她把时间提前到了卯时,正好不影响他们代课。 孙老先生的书坊,依旧免费让他们读书自习的。 一进书坊,众位学子就都看向那两个新来的小豆丁。 现在他们可不会再问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能跟着学会的问题了。 因为按照苏笙笙教的记忆法,连他们都能每日背会一篇最难的文章。 恒哥还没到上私塾的年龄,但一直跟着苏笙笙启蒙。 他眼睛闪着兴奋,但还是小大人地听姐姐的话,把宁桀带到第一排的位置上,然后一起听姐姐讲课。 其实,宁桀反而是苏笙笙最看好的。 她教的记忆宫殿,会让脑中已充满知识地图的人,得先分区清理缓存。 而宁桀就像一台崭新的电脑,她教什么,里边就存什么,很是省力。 “今天讲的是情绪记忆法。”苏笙笙简洁明了地开始讲解,“很多不好的事情,在过去很久后,我们依旧记忆犹新,是因为我们记住了那种感觉。” 堂下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一个人会再提出不合时宜的问题。 短短半月,他们就像一包棉花一样,不断吸收着知识,唯恐一走神,就会掉队。 “……可以想象自己就是这首诗的诗人,正在经历他所遭受的一切,面对周围人的质疑,始终坚定不移地表达着自己的思想。” “或者,你们设想这个策论是出自什么时代,什么背景下……如果你是皇帝身边的谋士,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遇到挑战又该如何应对?” 对着这些好奇宝宝们,苏笙笙可没敢说出,设想如果你是皇帝,应该怎么处理国策的问题。 但她相信有领悟力的人,自然会领会到她的意思 皇帝想要这个朝廷运转起来,他就不是简单的对错问题,很多事情都要考量在内。 ------------ 第四十六章 渐入佳境 一节课结束,众书生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窗,视野豁然开朗,立即探讨起来。 她领着恒哥他们走向隔壁书屋时,一直静默聆听的季晏礼走上前:“六小姐。” 苏笙笙停下脚步,闻声转过身。 季晏礼微有局促,但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 “晏礼留意到声乐课的先生尚缺,若小姐一时难以觅得合适人选,晏礼或可一试。” 君子六艺,礼射乐御数书。 礼,可从书卷中习得。 射,边疆之地,书生亦不乏英武。 数,她自能传授。 御,关外有一马平川的旷野,无论是通常的驾驭之术,还是高雅的马术,皆有盛行。 唯独这乐,确实难以寻觅合适之师。 乐,非仅指乐器,更涵盖乐舞,为庆典祭祀之所需。 苏笙笙来到这个女子为卑的朝代,自然没参加过男子才能举办的盛典活动。 但此科作为科举的加分项,也不容忽视。 然而,乐科不同于其余五科,既无成套知识可授,又需因地制宜,分场合而教。 季晏礼出身礼乐世家,其祖父曾任太常寺之职,掌管三乐,受其熏陶,无疑是最佳人选。 不过,苏笙笙设立此科,旨在陶冶情操,调解情绪,而非只为应试科举。 当然,她也不会误人子弟,所教之乐,依旧以考纲为准绳。 “多谢季公子好意,但一来恐耽误公子学业,二来理念不合,恐难以协作。还是不劳烦公子了。”苏笙笙婉拒道。 虽然边镇消息闭塞,接触不到一流资源,但若季晏礼只教了一轮,起了高调就走人。 那她以后哪里去请这样的富贵公子? 何况,这种口传心授,也实在没有艺术性。 季晏礼毕竟与这些学子不同,他有家世托举,可其他人想走此路,不仅要有天赋,更要绝对热爱。 在这繁华与竞争并存的世间,远非他所见的那般高洁,手中未有入场券的学子们,此后每一步都需走得稳健且明智。 季晏礼多次被她拒绝,却并未不悦,“六小姐,晏礼是真心想帮你。” 苏笙笙听后点了点头,“我知道啊!季公子保持朋友的距离,就是在帮我。”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却也点到为止。 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但她明白,自己的路,终究要靠自己来走。 苏笙笙施了一礼,略过神色怔忪的季晏礼,带着两个小豆丁进到书屋。 今天是书生们第一次上课,苏笙笙怕他们会紧张,送完娃后,不久就去外边看着。 谁知,就看到五姐苏文倩提着食盒走近。 苏文倩一见到苏笙笙在,就想撤回去,却没想到苏笙笙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说话:“六妹妹也在啊!” 苏笙笙扫过她手里的食盒,冷淡地说道:“这里不允许外带食物,若是让大家吃坏了肚子,谁负责?” 苏文倩扬起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这不是书坊么?行你来,不行我来?” 苏笙笙目光直视她,问:“五姐识字?” 苏文倩虽然同出帝师之家,只因父亲不爱学习,也不耐烦教她,所以哪里有机会学。 以为苏笙笙在讽刺她,不满地拉下脸,“不就是因为不识字,才来这学的么?你何必如此苛刻?” 苏笙笙轻笑一声:“我确实最近打算办女子学堂呢!五姐想学,我也不多收你的,每个月给一百文就行。” 苏文倩一听要收钱,脸就黑了起来,“哪有收自家人钱的道理,真是钻钱眼里了。” 苏笙笙也不打算跟她胡搅蛮缠,“五姐做的什么好吃的,可是给我的?” “给你?”苏文倩哼了一声,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屑:“给狗吃都比给你好。” 早上父亲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却遇上苏笙笙这么个门神,几番言语针对,苏文倩也没了好气。 苏笙笙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冷意:“这样才适合五姐,何必日日装得难受?” 苏文倩脸上挂不住,担心吵嚷起来,被书坊里的其他人听到。 她冷冷地瞪了苏笙笙一眼,打算越过她强行进去。 然而,苏笙笙却懒懒地开口:“别怪我没提醒五姐,虽然我不能把苏家的人都解役,但若惹我心情不好了,花上个把钱,让人在里面收拾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苏文倩刚要迈过门槛的脚一下子僵在半空,她身子不稳地猛转过身,怒视着苏笙笙:“苏笙笙,你敢!” 苏笙笙目光泛冷地看了回去:“你尽可以试试。” 听有争执之声,季晏礼起身走向门前。 可在听到苏笙笙寒冰般的话语,又见那苏家五小姐全然变了脸色时,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苏笙笙曾跟他说过,他不了解她。 那这个,就是她想跟他说的么? 在那样娇柔的身体里,藏着如此强势的一面。 苏文倩眼见季晏礼迎面而来,想要上前攀谈,可又深深忌惮苏笙笙的话。 后见季晏礼返回座位,她心知今日即便进去也讨不了好,也只能愤愤转身离开。 “苏笙笙,别以为你风光几日就了不起了,我且等着看你的下场。” 对于她的虚张声势,苏笙笙已懒得放进耳里。 她看了看课表,见代课老师已经进入状态,便不再耽搁时间,转身去了食香楼。 …… 食香楼内,青柠她们已在忙碌备菜。 见到苏笙笙来,她神秘兮兮地上前说,“小姐,我跟哥哥早间去买菜时碰上了四夫人。她见到我们俩,脸都绿了,转身就跑了。” 苏笙笙倒不怀疑青柠的话。 在这里,主子沦落到跟丫头一样上街买菜,便是四夫人那样厚脸皮的,也接受不了的。 想到今日她跟苏文倩放了狠话,怕四房将怒火迁怒到青柠他们身上,苏笙笙便嘱咐道:“以后你们见到四房的人,万不可上前挑衅。” 青柠嘟了嘟嘴。 她并非对苏笙笙的话不满,而是四房见天欺负小姐,他们一直想找机会还击回去。 只是见苏笙笙说得严肃,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苏笙笙好笑地捏了捏她鼓鼓的小脸,“好了,今日才是重头戏,打起精神来。” 青柠一想到昨日苏笙笙说的话,一下子就把四房抛到脑后去了。 她兴奋地抱着苏笙笙的手说道:“小姐,昨日人都满了,我还得把上门的食客往外赶,也实在太亏了。不如我们再租下一家酒楼吧!” “这才几日你就得陇望蜀了?”苏笙笙摇了摇头,“真正的考验还没到呢,就着急扩张。” 青柠懵了,疑惑地问道:“什么考验?” “你说人都到我们这吃饭,谁的生意会冷清下来?”苏笙笙摊开账本,语气平淡。 青柠看了看门外,“谁呀?” “这家酒楼生意没能做下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青柠被苏笙笙的话,说得一个激灵,“小姐别吓我,难不成是酒楼老板得罪了谁?” 苏笙笙有心点拨道:“自是触动一条街上的利益了。” ------------ 第四十七章 吃霸王餐 “一条街上的利益?”青柠脸上更加茫然。 “这里人就这么多,有人的生意好了,就有人的生意不好了。”苏笙笙尽量说得浅显。 世事皆如此,同行是冤家。 兵法云,远交近攻,此理同样适用于商战。 青柠似有所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姐,咱们应该没事吧?”言下之意,只要她们行事低调些,便不会重蹈前老板之覆辙。 “放心,我们的生意红火,自然会有人效仿。”苏笙笙淡然一笑。 商业之道,底层逻辑一旦清晰,赚钱模式便会被他人借鉴。 一听这话,青柠更加担心了? “那还是别招人了,万一把我们做的东西都学了去,那可怎么办?” 苏笙笙轻叹一声,知心急不得,“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你能帮助多少人,就会有多少财富流向你。” 青柠被训得低下头,嘴里仍嘟囔着:“可也不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人家三年学徒工,可都不给工钱呢。 小姐这倒好,不但要教会别人,还生怕教得不够多。 苏笙笙知多说无益,不如带着实践,“好了,快去忙吧,今日未必会像昨天那般顺利。” 青柠忍不住好奇,“为啥啊?”反正被小姐说笨也不是一两次了。 苏笙笙拿起毛笔,轻点她的额头,“昨天谁在这里镇场?” 青柠哎呦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味来,“玄冥王!” 苏笙笙叹了一口气。 昨日有玄冥王坐镇,尚有宵小之徒捣乱,可见一斑。 虽然最可能会反对的祖父已经放手,但这里的世俗观念,却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经过苏笙笙的一番敲打,青柠飘忽的心思一下落到地上。“小姐,那我去忙了。” 见她领悟过来,苏笙笙轻点了点头,开始埋头理账。 很快,青柠就领教了苏笙笙这话的威力。 即便她做足了准备,但面对这几位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男子,心中仍不免打颤。 连身材中等的在青,在他们的映衬下,都显得瘦小无力。 “这做的什么菜,难吃死了,还想要小爷的钱?赶紧给我退了!” 热闹的店内,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吵杂声吸引过去。 吃霸王餐的,历来都是理直气壮。 苏笙笙笑容不变,“小店初开,招待不周,这里有五张亲故卡,您下次来,不收您的钱。”若真退了,规矩也就立不住了。 那几位壮汉见小姑娘没有反击,还给了下次可以不交钱的卡,语气也不冲了。 “算你识相。” 苏笙笙笑着递上卡,“不知几位在何处高就?” 那几人吃惯了嘴,哪家开业,都要去白吃白喝一顿。 一般刚开业,图吉利,也不会太较真。 只是他们一个混混,哪里配得上高就? 立刻就挑了眉瞪向苏笙笙,“一个娘们家家的,打听爷们这个干什么?” 听他言语粗俗,苏笙笙却丝毫不恼,“这不是小店人手紧张,见几位爷这般人物,想结交一下么。” 为首的人转了一下眼珠,“什么意思?” 苏笙笙回手指向招牌告示,“小店欲请一位镇场的管事,月银四两,另其他帮忙看场的,月银二两。” 那人眼睛根本没去看那张纸,“老子不识字。不过,真有月银四两?” 他一开始还大嗓门,到后面就不由得低了声音。 原本心惊胆战守在苏笙笙身边的青柠,一见对方这副贪钱模样,就不由得暗暗扯了扯苏笙笙的袖子。 “那是当然,而且包一日两餐。”苏笙笙却像是没注意到。 男子一听,更是两眼放光,立刻回头跟几位小弟商量。 青柠见到这,才敢附耳过去,“小姐,这人一肚子坏水,不能要啊!” 苏笙笙压住声音回她,“所以才能以恶治恶啊!” 青柠一下懵了。 而这时,那一伙五人已商量完毕。 “行,我们几个兄弟,就罩你们了。” 苏笙笙话不多说,当下就取了银子支给他们,“还没请教几位怎么称呼呢?” 为首的人大拇指一指自己,“我叫鲍磊,家中排行第二。” 苏笙笙应对如流,将银子都递了过去,“鲍二哥,那就烦请您给众位兄弟发下月钱了。” 鲍磊对苏笙笙的委以重任很是得意,“瞧小姐说的,有什么只管吩咐。” 苏笙笙也没再多客道:“平时也没什么事要劳动鲍二哥的,只是我们初来乍到的,若得罪了什么人,鲍二哥帮忙料理就行。” 鲍磊一拍胸口,“这个我们在行,保管没人敢来寻小姐的麻烦。” 说着,还虎视眈眈地巡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好不威风。 苏笙笙可不想把这几尊放这挡生意。 “哪能事事劳动鲍二哥,您和几位兄弟楼上雅间请,您可是我们的镇店宝,哪能轻易露面。” 鲍磊几人混街子惯了,白眼看得都数不过来,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皆十分受用地听苏笙笙安排,跟在青去了楼上雅间。 一等他们走人,青柠就憋不住了,“小姐,他们就是想白吃白喝,你怎么还把他们供上了?” “那我问你,再在遇上这样的人,你想怎么处理?” 青柠立刻说,“自然是请了武馆的师傅,将他们打出去。” 苏笙笙再问,“那你觉得,请几个武馆师傅能打得过他们?” “这……”青柠想到这五人的体格,不确定道:“八个吧!” 苏笙笙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请八位武馆师傅进店,却只用来对付恶霸,且先不说浪费。就是这条街上,谁好惹,谁不好惹,你能分得清么?” 青柠一脸懵懂的看着她,“我不明白。” “但他们可是此中高手,谁可以直接打出去,谁要赔点钱了事,谁要动粗,都是有门道的。这些,武馆师傅可教不了你。” 青柠还是一脸莫名,一旁的柠语却听明白过来,“小姐是说,谁强谁就留下,让他们自己淘汰。” 苏笙笙这才笑了,“咱们的客源就是这样的人多,若跟个散财童子似的,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这些同类混混过招,她只需要让他们为利益相争,也就团结不起来了,自然能高枕无忧。 一样银子,流水的镇场人,跟这店里的经营模式是一个道理。 青柠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智计无双。” ------------ 第四十八章 温泉遇险 “小姐,我哥去后山放马时,意外发现了一处温泉。我早上去瞧过了,可是好呢。不如午时,小姐与我和柠语同去,也解解乏。” 接连五日,店铺生意已经步入正轨。 在青也请来两位武馆师傅,专门护送钱银。 食香楼内热火撩天的,熏得人一身味。 苏笙笙平素最爱洁净,在皇都时,每日都要沐浴。 可自从来了这天堑关,大家整日住在一起,就有些个不便。 加之柴火价贵,就不大洗了。 听在青说了这么个好去处,青柠就上了心,想着苏笙笙一定喜欢。 果不然,苏笙笙听后一瞬动了心,不过仍然有迟疑,“别是有了主的地吧?” “我哥放马时特意留意了,那地方偏僻得很,根本没人去的。” 青柠见她动心,连忙招呼柠语过来,“这会人们都在吃午饭,到时我和柠语给小姐守着,小姐只管放心。” 苏笙笙望了望外面温暖和煦的天气,不由心动了。 她来到这,唯一没变的,便是每日沐浴的习惯。 只如今与七妹同住,青柠她们又留宿在此,她日日沐浴,烧柴提水实在繁琐。 店内有那五人照管,钱银有武馆师傅看守,收账在青也已上手,离开片刻确也无妨。 “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苏笙笙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有些迟疑。 “早就给小姐备好了。”青柠神秘一笑,从包里取出一件软烟罗制成的百褶裙。 “这裙子……”苏笙笙神色一呆。 “小姐看出来了?”柠语也附声过来,“这是少夫人按照小姐画中美人衣着采样,特意为小姐缝制的。” 这个时代,女子读书甚少,女子读物更是稀缺。 苏笙笙想开办女子学堂,只能以男学堂为立足点,再徐徐图之。 柠语口中的画中美人,是苏笙笙为了教女子识字,而创作的图文并茂的小人画。 没想到,大嫂借书过去,竟是为了这个。 青柠捂嘴偷笑,“小姐哪里是因为这个?她是因为这天青烟雨色,跟季公子的配上了。” 苏笙笙这才注意到,这裙子的颜色竟与季公子身上的衣服颜色一致。 想必是大嫂不知真底,这才会错了意,做了这么一身衣服。 苏笙笙想要放下不穿,可两个丫头还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比,“清雅脱俗,甜美可人。” 见说她们不过,她只得留下,“好了,不是要一起去么?还不快着点。” 柠语只当她脸皮薄,也不再逗她了。 她们当下取了衣服,跟在青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 在青说的偏僻之地,果然十分隐蔽。 她们绕过街舍后,爬了小半截山,才找到那处野泉。 “这里离城墙倒是挺近的。”苏笙笙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青柠已经试好水温:“这温度正好,小姐快些进去吧。” 虽然林木丛生,泉池又低于地面,但苏笙笙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脱下里衣。 她将头发用发簪盘起,除去了鞋袜,慢慢走进热气腾腾的温泉里。 青柠和柠语已散到三米外,帮她看着。 略带滚烫的温度,一下就让人四肢百骸都通畅起来。 苏笙笙有些惬意的舒了口气,心里却仍有些奇怪。 难道这里的人,就没看到这温泉的商机么? 这里气候无常,若在此搭建一处温泉浴场,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抛开疑惑,偷得浮生半日闲,专心泡浴。 正被这热力熏得整个人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两道男子的声音直奔而来。 “哪里来的美人仙子?真是让人观之忘俗。” 那声音来得突兀,等苏笙笙睁开眼时,那两个男子竟然直接出现在眼前。 她吓了一跳,青柠和柠语更是大惊失色,急忙往回跑。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来惹我家小姐,快给我滚开。” 这时,竟又从两人身后走出五人。 苏笙笙才看清,他们不是从两边来的,竟然是从城墙方向过来的。 青柠两人一见,慌乱失措地挡在苏笙笙前面:“小姐,你先走。” “走?走哪里去?”其中一男子已不耐烦地上前扯走青柠,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池里的苏笙笙。 苏笙笙毕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面对这样直勾勾的打量,仍能强自镇定。 “我是宁国公府上的贵客,你等若在言语冒犯,国公爷定不会饶了你们。” “国公府的贵客?”谁知那人却笑了起来,“可若我们不想只是言语冒犯呢?” 他一边说,一边将碍事的青柠两人再次推开,就要往池下去。 青柠一看,一狠心,拔出簪子就刺,“都给我滚开,我看谁敢欺负我家小姐。” 宁语也立刻拔下簪子。 她们两人乱刺一气,那人没有防住,被刺中一处,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苏笙笙一看不好,立刻将抓到手里的青石用力砸了过去。 “啊!”男子头上猛地被砸中,痛嚎一声。 正一片混乱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什么人在这?” 准备与人拼死一搏的青柠,一听到这声音,瞬时激动地哭了起来。 “牧将军,救命啊!” “牧将军?”为首的男子,喝得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个激灵醒来,“牧泽,牧将军?” 青柠眼泪直流,一听他们知道牧泽,更是底气足了些:“怕了吧?等牧将军来了,我定饶不了你们。” “坏了。”另一个人凝神一听,“是将军的马鸣声,快走。” 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一匹肌肉膘健的黑红马,如履平地地从下坡处跃出。 “将军……”一行男子皆脸色发白地跪下,没有一个再敢动,“末将拜见将军。” 谢玄一眼扫过从池里出来的苏笙笙,再见几人身着便服、浑身酒气,修眉凌厉挑起。 青柠见那几个人吓得动不了了,才放下心来,赶紧回去为苏笙笙披上衣服。 牧泽落后一步,纵马跃上坡来。 他看了一下周遭情景,也立时皱起了眉。 青柠看向牧泽,立刻就要告那几人的状,却被苏笙笙给按下了。 苏笙笙对青柠,缓缓摇头。 并非她仁慈,只是这些人是谢玄的将士,处罚的轻重,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决定。 眼下情形尴尬,她不想传扬出去,若是让祖父祖母知晓了,只怕又起波澜。 牧泽也非真的没脑子的人,他立刻明白了苏笙笙的用意,但很快就抓到问题关键:“你们几人是从何处进来的?” 他问的,当然不是苏笙笙几人,而是那七名男士兵。 ------------ 第四十九章 云隐君家 那几人见苏笙笙未追究,正松了口气,不料牧泽突然发问,脸色立时白了起来。 牧泽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沉声道:“我等随将军巡边归来,一直在城内督查防御,莫非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的话语中已蕴含怒气。 这几人身上的酒香,分明是异域荼靡,仅赤焰城内的红楼有卖。 上次虽是被苏笙笙意外搅局,但各处部署并无疏漏。 然而,那日边镇和关口虽第一时间被封锁,连续搜查半月,却仍让那人逃脱。 将军曾言军防有疏,他原还不信。 但士兵不可擅离军营,更不能在外留宿。 即便牧泽平时好说话,但此刻谢玄也在场,众人深知若再欺瞒,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纷纷磕头求饶,“这里确实有个缺口,直接连通关镇与城内。末将等只是听说来了位新花魁,一时贪看……并无与外敌通细之行。” 苏笙笙听到这才明白,为何这几人一下子就出现在她面前。 而那牧泽一听,气得头发几乎要竖起来:“将军将这座城池守得固若金汤,你们却在这里自挖墙脚,真是找死!” 那几人自然知道谢玄抓捕祸乱军中的造假者之事,一听不对,磕头连连求饶:“末将也只是偶尔去城内一趟,求将军饶命。” “牧泽。”谢玄在马上开了口,“这几人交给你,务必查明都有谁知道此路。” 牧泽立刻领命,只见谢玄调转马头,微微向苏笙笙那边侧了侧,“以后别再来了。” 他并未指明是谁,但苏笙笙已领会其意,应声道:“是。” 牧泽也明白过来,王爷为何不就地审问。 他命那几个将士起身跟上,再看回三人煞白的小脸时,就怒甩了几鞭子。 “敢欺负良家女子是吧?回去后有你们好受的。”说着又对苏笙笙几人抱了抱拳,“几位姑娘放心,我定会为几位姑娘讨回公道。” 青柠这次吓得不轻,还没回过魂来,但也知道若非牧泽等人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连忙拜谢:“多谢牧将军。” 见她们着实狼狈,牧泽这次没有调笑,抱了抱拳便转回了目光。 一等几人走远,生怕再出变故,青柠两人赶忙替苏笙笙换下湿衣。 “通往城内……”苏笙笙却看着那处不易察觉的坡路,若有所思。 隐有喧市的声音传来,她让青柠两人把换下的衣服藏好,“走,我们去城里看看。” 青柠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气来,闻言吓得心肝一颤,“啊?去城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地以后是不能再来了,因为很有可能会被谢玄派兵看守,或者干脆把路都堵了。 但机不可失,苏笙笙也顾不上多解释了,“咱们得快些,赶在他们封察前过去。” 青柠两人被她吓懵了,稀里糊涂地就被拉走了。 …… 赤焰城 苏笙笙也是后来得知,这座赤焰城,是谢玄的封地之一。 流放时,苏家虽途经此处,但那时哪有心思看沿路风景。 没想到,她们这一次赶得巧了,今日竟有庙会。 佛现代的集市一般,各处的流动摊贩一时间遍布长街上,吆喝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小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青柠以前是个胆大的,但这次意外已被吓破了胆。 作为流放犯的家眷,没有官府批文,是不得离开原地的。 苏笙笙观察着街铺和摊贩手里的货,口里敷衍着:“好好,马上就好。” 以后那条路就封了,官府的批文,更不知何时才能轮到她。 青柠和柠语十分头痛地看着她,但也不敢再高声催促,只能紧紧跟着她。 没想到,这里身着异域服饰的商贩,竟比边镇还多。 苏笙笙正看得稀奇,就听到有马车驱赶人群的声音。 “都让一让,让一让哎!” 一行有十辆装饰繁华的车队,也不知是过往商人,还是达官贵人。 见他们车身极宽,几乎切着街边过来,苏笙笙忙把青柠两个往边上拉。 她们身边有一位异域女子,货物太多,占着一边过道。 马车及至近前,眼看就要来不及。 苏笙笙见到,与青柠两人一起上前帮忙,才抢在马车前抬走货架。 异域女子说着生硬的话道谢:“多谢几位姑娘。” 苏笙笙看了看她身上的服饰,正觉眼熟时,就见一辆两马并缰的车切过身前。 “好大的阵势!”异域女子看得啧啧称奇,“竟然拿弥罗国的香雪纱做车帘。要知道,这可是送给南陵的贡品,一匹不下万数呢!” 苏笙笙抬眸望去,只见车队中唯有这一辆,用着流光溢彩的金色纱帘。 并非全封闭的车架,还是半敞开的穹顶,有点类似军用的军帐。 天气热时,将下方帷幕拉到上方束起,只余丝纱遮挡风尘。 倒很像是这边关里的风格。 剩下的一层金色丝幔上,右边这一侧,绣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玄鸟徽记。 凤凰,只有皇室可用。 身为百鸟之王的凤凰,便是起源于玄鸟。 这车中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果然,很快就有识货之人认出,“不知道了吧?这是皇商的徽记。” 徽记,一般大家族才能有。 用贡品做车帷,还是皇家才能用的金色,又用玄鸟做徽记,也只有皇商说得通了。 一些不知情的外地客,一时被车队困在街旁,闻言问他:“竟然是皇商,怪不得如此阔气。不知道是何人坐在里边?” 被问话的人不想被人问倒,思量了一下道:“看他们轻车简从,不像去贩卖商品,应是走亲戚无疑。而这附近十三城内,唯有云隐君家,家业遍布各州。” 一些人见马车远去,看不到人了,就不由把目光转了回来。 那人一扫静待他开口的人们,慢吞吞道:“这云隐君家除了当代家主,其余几房公子都是骑马随行。” 这时,周围的人都已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催他快说。 那人这才接着道:“君家也只有君瑶小姐受万千宠爱,敢把这万两一匹的弥罗国贡品,拿来做车帷了。” 可也有人忍不住疑问:“如何就知里面坐的不会是君家家主呢?他不也坐马车么?” 那人被人质问也没恼,反而神秘莫测地道:“这诸位就有所不知了吧?这君家唯一掌上明珠,倾心于咱们玄冥王,可是非君不嫁呢!” 听到这里,没想到竟然吃瓜到玄冥王头上,苏笙笙三人也不由看去。 “可这怎么就说明,坐在里边的是君瑶小姐了呢?”有人依旧不解。 “各位可知,接下来是什么佳节了?”那人不厌其烦地解释,享受着众人追捧的目光。 “中秋节啊!”很快就有人回他,“可这跟这有何关系?” 那人依旧吊着一众胃口,“那诸位可知,这关中灵山上住着何许人?” 很快就有知道的脱口而出:“姝华公主,玄冥王的母亲。” 那人待车队完全过去后,晃晃悠悠地推着货架往出走。 “中秋佳节,佳偶相会,好事将成啊!” ------------ 第五十章 气田能源 苏笙笙这边帮异域女子将货架抬回原位,摊上一货物被阳光照得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她轻拿起那个巴掌大,仿佛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物件。 “小姐好眼光,这可是这里最值钱的货物呢!是来自天竺的水晶球。小姐刚才帮了我大忙,我也不多要你的,给一两银子就行。”女子笑吟吟地介绍道。 不等苏笙笙回答,青柠一下提高了声,“一两?你打量我家小姐好骗呢吧?” 苏笙笙举着那个透明的球,寻着阳光转动,正当她心中灵光一闪时,就见透明的圆球内,突映出谢玄冷峻的身影。 她一时怔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了那熟悉而洪亮的声音。 “苏小姐,青柠姑娘,好巧啊!” 巧?巧你个头! 青柠看到牧泽的第一眼,在去拉苏笙笙已来不及,谁知这人竟然直接把她们指出来了。 她瞥见高坐于马上的玄冥王,那冷冽的目光正扫向小姐,心头不禁一紧。 小姐啊小姐,这次可说不清了。 苏笙笙也没想到,竟然真这么寸,这么快就遇上了。 此时上前搭话,等于不打自招。 她们没有官条,不用问,也是从墙洞溜进城的。 她们在这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给埋了,那牧泽却像没看见,“这天竺的水晶虽好,但极为易碎。你们若是喜欢,我家将军府里多的是,等回头我送你们一些。” 苏笙笙哪敢应承,只得道:“我们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她深知军令如山,自己如此明目张胆地犯禁,还被当场抓包,实在不妥。 于是,她连忙带着青柠告辞:“家中还有事,我们先行告退。” 生怕跑得慢了,被人追问她们是如何进城的。 看着她们落荒而逃,小脸煞白,牧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苏小姐胆子可真大,竟敢穿墙进城,幸亏遇到的是我们。” 褚召听他如此得意,连白眼都懒得翻,只对谢玄道:“末将这就去封住路口。” 牧泽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别啊,怎么也得等她们返回去再说。” 他们随将军前来巡查,看是否还有疏漏之处,没想到还真遇到了漏网之鱼。 谢玄并未发话,褚召只能勒住马缰。 另一边,苏笙笙与青柠走出好远,才敢大口喘息。 青柠回头见无人追来,紧紧捂住脸颊,“真是太丢脸了!” 苏笙笙确认没有马蹄声后,才松了口气,“先别忙着捡了,咱们还得翻回去呢。” “啊?!”青柠和柠语两个大受打击,一脸震惊。 …… 夜幕降临 书房内,苏笙笙从借阅来的县志中抬起头,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她的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的气候如此异常……” 西院的两个厢房已经找工匠重新搭建好,一边住着恒哥、苏恒稷和宁桀,另一边则是苏笙笙单独辟出的书房。 苏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即便居住环境简陋,人多拥挤,但对于她单独设立书房的决定,大家都是支持的。 苏笙笙自山上归来后,便一头扎进书房,整整五日足不出户。 起初,青柠还以为她被吓坏了,悄悄过来看望。 却发现她一个人借了许多书,整日埋头苦读。 而今日,苏笙笙终于找到了赤焰城地里气候无常的症结所在。 原来,这赤焰城昔日竟是一座火山。 虽然火山喷发已过去近百年,且已沉寂多年,但没想到这板块之下,竟还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如果她猜测无误,这地下深处必定藏着一个气田。 一般而言,温泉之所以能保持温度,是因为地热资源。 可是那日,她在温泉池中,竟发现了气泉,但当时她也没想太多。 而从县志上看,虽然是在火山喷发后,土地就不宜种植。 但以前的气候,并非如此无常。 这足可以说明,是这地下的天然气因为火山喷发而造成泄露,进而影响了大气层。 就跟大量甲烷释放到大气层,增加温室效应,造成地表温度上升,引发全球变暖一样。 而这种泄露,可能因为某些特殊情况又终止了,很可能就是火山爆发后的寒冷天气所致。 一般大型火山喷发后,会进入漫长的寒冬时代。 即便赤焰城的这座火山规模小,波及范围有限,但也必定会受此影响。 没想到,还让她真的找到了答案。 书中不仅详细记载了这次天灾,还记录了后续的详细处置情况。 赤焰城与天堑关中间竖起的那座城墙,想必也是那时候因山体移动,才打穿了墙体。 因此山石才从赤焰城内延伸出来,破坏了城墙的防御,堆积到这天堑关内。 而那七人所走的窄道,也非人工可以挖掘出的。 根据记载,近些年边镇每逢高温,便偶发爆炸,无人知晓其原因。 想来是一次意外爆火,才无意间打通了那个窄道。 虽然温泉和气田的形成并不相关,但它们同处一处断层的概率并非没有。 要知道,天然气的形成过程十分复杂。 其中含有大量的甲烷,如果遇上火山冷却时间,就很可能因冻层带而重新封印。 而这个猜测,她刚才已经从书籍中找到了明证。 曾有人发现了天然气的水合物——可燃冰。 这个可不同等于天然气,而是在低温高压的状态下,水与天然气形成的一种冰状物体。 一般在南极或者深海才能有的。 它们像冰雪块一样,但燃烧起来不会留下任何残渣,甚至可以拿在手里点燃。 上面越热,下边越冷。 所以,如此稀奇之物,曾在赤焰城引起过一阵轰动。 但因为天然气难采,加之这里的人对化学知识了解不多,久而久之便被遗忘了。 可燃冰,就是天然气的水合物。 它的出现,以及诸多佐证,都足以证明这地下蕴藏着一座天然气气田。 苏笙笙的双眼因兴奋而熠熠生辉。 能源,可是财富的聚宝盆啊! 一夕之间,就能让贫瘠荒凉的赤焰城,和这边关小镇翻身。 她勉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继续翻阅本地租赁土地的法规法条。 一边翻阅,一边在心中默念:发了!这回可是真发了! 有了天然气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可以发电,可以代替木柴,可以制作许多现在技术难以实现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 祖父他们说不定可以凭此事将功抵过,解除苦役呢! 然而,这一切还需要时间,和大量资金的投入才能实现。 ------------ 第五十一章 两万两银 苏笙笙心中的激荡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冷静审视。 眼下,最大的难题横亘在前——资金短缺。 想要开发天然气,初期便需投入巨额资金,且回报遥遥无期,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她便是想拉几位有远见的富商入伙,但面对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他们怎会下血本? 苏笙笙沸腾的血被冷水浇灭。 她凝视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心中黯然。 如今无人信她,她只能孤军奋战,步步为营。 第二天 一大早,苏笙笙就去了食香楼。 见她出现,青柠可是松了口气。 食香楼虽由苏笙笙一手掌舵,但她能走到今日,也是因为所有人无私的支持。 面对这个一切未知且可能巨亏的决策,她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与一众商量过,再动用食香楼。 雅间内,苏笙笙、青柠兄妹与柠语围坐一起。 这三位是初期资金的提供者,因此苏笙笙并未邀请云香云意等人。 也不想在事情未成之前,徒增祖父等人的担忧。 小茶话会首次召开,便迎来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青柠一脸莫名,“小姐不是说,给人留口饭,才是财富持久之道么?” 这些可都是小姐一直强调的。 苏笙笙有些许尴尬,“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么?” 放着这么个大宝藏不采,空手而归,也太让人寝不能寐了。 在青还有些不懂,“天然气是做什么的?” 苏笙笙想了想,拿农家爱用牛粪生火举例,“如果换成天然气,一只羊的大小,就能做两个月左右的饭。” 说到这,让苏笙笙不由想到了一个可以让所有人明白的实验。 沼气。 以前农村没有如此多的能源可供使用,因为地广人稀,铺设管道费盖过收益。 所以,为了符合乡村发展,施行了一段沼气提供可用燃气。 也就是人和动物的那个啥。 但是因为很多现实问题,和国家的高速发展,慢慢就被淘汰了。 沼气虽然与天然气差别较大,但一些燃烧优势类似。 只是,即便苏笙笙想为他们演示一下,但也无法集齐所需的东西。 这里的人,大多狩猎为生,很少畜养牲畜的。 而且为了解释明白,就要耗费一笔不小投入,她也觉得亏得慌。 好在她说的通俗易懂,在青很快就明白过来,“那这可比炭火好用多了。” 青柠从苏笙笙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此事并非如此乐观,“那小姐究竟在犹豫什么?” 苏笙笙沉吟了一阵,看着望向她的三人,“这事需要持续的金银投入,而且可能两三年内都未必有入账。” 哪知听了她这话,三人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银子的事么?小姐只管做主,我们听命就是。” 他们毫无保留地支持,苏笙笙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你们就如此信我?” 青柠一副太小瞧他们的样子,“没有小姐,我跟哥哥能不能活到现在都难说。再说了,即便失败了,我相信小姐依旧能带我们站起来。” 他们的赎身钱都是小姐挣来的,那些卖掉的田宅,如今也都挣回来了。 一向不爱说过场话的柠语,也开口道:“小姐不是说过么?千金散尽还复来,我相信小姐。” 苏笙笙眼圈一热,“好,我们一起闯。” 目标既定,苏笙笙便不再矫情,开始详细讲述自己的计划。 青柠起初还能跟上她的思路,但很快就感到力不从心。 “小姐,不是说怕遭到其他人的联手打压吗?怎么还要抢客源呢?” 自从上次苏笙笙提醒后,她就下去好是打探了一番,前老板就是生意做大,惹人眼红,这才惨淡收场的。 柠语想了想道:“若是小姐缺银子,咱们可以再买些铺面,贷些钱出来。” “那样太慢了。”苏笙笙却摇了摇头,“而且,我们需要的钱银数目不小。” 她比出两个手指头。 在青小心翼翼猜道:“两千两?” 见苏笙笙还摇头,他又吞了口口水,“两万两?” 他打颤的声音,明显抵不住这个庞大数目的余震。 三人目光灼灼,就见苏笙笙重重点头。 “老天,两万两!”青柠被震得两眼冒星星。 她忙掰算手指,“一个月四百两,一年四千两,起码也得五年才能挣到啊!” 五年,苏笙笙等得起,可祖父祖母等不起。 她长长地叹口气,“所以,我们需要有人送银子过来。” 送钱?还给他们? 青柠忍不住打击她,“小姐,就是拜菩萨,也不敢许这么大的愿吧?” 苏笙笙手托下巴,深深吐了口气。 “所以啊,光凭咱们是吃不下的,还是得把这镇上能动员的都动员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她看他,他看她,更迷糊了。 但他们还是很快表态,“一切听小姐吩咐。” 苏笙笙也知眼下说什么都白话,当下不再多说,直接部署起来。 …… “食香楼季度优惠,预存额满,夫妻二人可付一两五百文包月套餐,还额外赠送十岁以下孩童免费随吃。” 在青在外刚喊了一嗓子,就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和询问。 “一两五百文,就能一个月随便吃?还一家三口?” 虽然每月一两五百文有些贵,但能日日吃肉到饱,神仙的日子都不为过啊! 在青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还不忘宣传一波,“还有年卡优惠活动,中秋节敬请期待。” 有人听得兴起,“快别吊胃口了,有什么好事?快赶紧说说。” 青柠笑着敲了敲铜锣,“中秋马上就到了,各位客官还怕等两天吗?” 有人就忍不住怼他,“那你今日何必开席不上菜?也不留到后日中秋节再说?” “就是。”有人不满地嘀咕。 但其实即便真的要每月拿一两五百文出来,还是得需回家商量的。 在青笑容满面,“这不是提前给大家打声招呼么?省得大家错过了,有遗憾不是?” 但听他语气,众人知这年卡必定更优惠。 “那一家六口人呢?可不可以在带个大孩?”有人高声问。 谁家只有三口?上头老的不管了? 在青早有准备,“家里有二老的,加到一起,每月二两包月。” 围观的人,心思几转,立刻回家跟老婆商量去了。 ------------ 第五十二章 群起而攻 不得不说,一众还是很会算这笔账的。 虽然每月要拿出二两的伙食费,但这可是一家六口,且酒菜管饱。 如此待遇,简直是天天过年。 他们就是干起活来,也有力气不是? 但有人比他们算得还清楚。 食香楼 中秋节前的这一天,迎来了许多意料之内的客人。 他们并非来此用餐,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来,见这家店掌柜是几位女子,又听说是从皇都里来的,他们还观望着。 谁知一打听,还来头不小,竟是帝师的孙女。 只是她们一来,就摆出一副黑白通吃的样子,很是唬人。 又是请混子镇店,又是请拳脚师傅的。 他们本还想着,容这家主人嚣张几天。 谁知道,竟然蹬鼻子上脸,敢把主意都打到敛财一年上了。 本来他们就已被抢走一半生意,若在把另一半抢走,他们还如何生计? 因此,即便苏笙笙将一众掌柜迎到雅间,笑语盈盈,他们也难以给出好脸色。 那鲍二终于等到能施展的地方,一脸霸气地杵在门口,雄视着屋内不请自来的人。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给女掌柜面子的,没有与她平起平坐。 待在青为各位掌柜倒满雪碧后,苏笙笙举起杯子,笑道:“天气干燥,各位请尽情饮用,消消火气。” !!! 听听,知道他们有火?还笑?! 有人忍不住开场了,“苏老板虽然来头不小,又为这天堑关做了一些贡献,但若断了这么多兄弟的财路,也实在过分吧?” 毕竟苏笙笙才刚到这,他们还没摸清她底细,不过听说,连国公府的小公子,都拜在她门下,所以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笙笙举着杯子示意了一圈,见无人理会,只得自饮一口。 几位花白头发的掌柜,见到她如此举动,很是不满。 “无知小辈,即便你有些个手段,但也不要与众为敌的好!” “做生意么。各凭本事。”苏笙笙闻言一笑,放下杯子,“若是被人三言两语就吓破了胆子,那还发什么财?” 其中年纪最长者站了起来,“莫以为你有国公府做靠山,就可以不把所有人放进眼里。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能在这吃人的边关做生意的,也不是泥塑的。 苏笙笙轻笑一声,“各位老板不去想着怎么让客人留在你们店内,只想着从别人碗里夹菜,是何道理?” 一旁斟饮子的在青闻言,可是汗颜。 这不就是小姐想要的结果么? 怎么如今把这几尊大佛请来,还不断往上拱火呢? 没看到,都把一个人鼻子给气歪了么? 不过,要换他,他也气。 小姐这慢悠悠的样子,确实气人得很。 被气歪鼻子的那个,还真就站了出来。 他是四司六局的掌柜,虽是私营,但一般酒楼也撼动不了他们。 可谁知道,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娇小姐,一上来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她推出的餐食,一天两顿不重样,花样繁多,跟个流水席似的,半个镇子的人都要来吃上一顿。 她是小钱也挣,大钱也不放过! 如今竟然还想包下半个天堑关? 她也不怕囫囵个难吞,崩了门牙?! 当下是鼻子也不是鼻子,脸也不是脸的开呲,“阎王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这是大鬼小鬼想通杀啊!” 被众人怒视的苏笙笙,却仍笑意盈盈,“这位掌柜说话何必如此难听?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还一起发? 要真是让这女子中秋节放卡,他们就得喝西北风去! 试问谁能竞争得过她? 没银子吃馆子的还是没银子,有身份的还是去长华街,剩下不上不下的,她还想一口包圆? 那人气的,鼻子都快掉了。 原本即便酒楼做得再红火,也是绝对影响不到他们生意的。 他们跟酒楼不同,酒楼是客人到场吃,他们是上门帮厨。 什么生辰宴,婚礼、过寿的大场合,他们去。 可自从这家食香楼日日过大年,还顿顿不重样,他们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这要真等着她坐大,那这条街上,一半人都得关店歇业。 来之前,他们也想过要釜底抽薪。 可是谁知,等他们捧了银子去跟各处肉铺菜铺打招呼,竟被她早有预谋地付了两年定金。 两年啊! 就算到时候他们把这人赶走,可连那黄花菜都得凉了。 一想到,被一女子如此摆了一道,所有掌柜都露出了悔不当初的表情。 那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莫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大不了两败俱伤就是。” 苏笙笙抬眼看他,“低价竞争,值得么?” 听她一下识破他们的想法,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真要动真格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好。 商人都是谋有利可图,真要硬碰硬,不说亏了一生心血不值,就是这口气也难以咽下。 因为即便打败了苏笙笙,他们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顾客吃惯了低价的餐食,他们想再提价,就没可能了。 可真要就此转行,被一个小女子逼得下不来台,也实在是太窝囊了。 苏笙笙见一众沉默,没人再放狠话出来,这才婷婷起身。 “小女子这有笔生意,诚邀各位掌柜参与,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雅间的众掌柜一听,同时脸色一沉。 只当她看胜利在即,给他们开刷呢! 苏笙笙也没介意他们给冷脸,“小女子一个人,也就长着两只手。若半个城的人都捧场,我又是要增开店面,又……” 扫到一众掌柜脸色臭得要死,她没在继续往下说,“不如各位掌柜一起同做,小女子只收一点加盟费,还包培训分配顾客如何?” “什么是加盟费?” “包分配顾客?” 一众脸色难看的掌柜听到这,都纷纷抬头看向了她。 苏笙笙点点头,“只要有掌柜愿意加盟,将店牌换成食香楼分店一号,分店二号,我可免费培训贵店后厨,一次性只收八百八十八两加盟费,还每月包分配顾客过去。”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 被一小女子逼到如此境地,已属难堪,没想到她还让他们换门面? 真是欺人太甚! 众掌柜这回可真是被气到了,鼻子都仿佛在往外喷火。 “一月稳赚四百两,小女子收得不贵,算是一点诚意。” ------------ 第五十三章 打破制衡 还诚意? “我们在乎的是这八百两么?哪有让人换牌匾的?”有人忍不住发火。 却未曾意识到,他这一怒,反而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动摇与底气不足。 所以,很快就有掌柜回瞪他。 苏笙笙仿佛未察觉他们之间的微妙眼神交流,她淡淡道:“毕竟从小女子店里培养出的厨子,小女子也得为食客负责。再者说……” 她故意停顿,拿起手边的雪碧,轻轻晃了晃,“这里所有的配方,可都是包含在内的哦。” 一听她要把这些勾的人三天两头来的饮子配方都要传授,所有人脸色不由一变。 他们不禁想到,如今僵持不下去,是打是撤都是两难。 可若把人家本事和生意都弄到手,再留不住客,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一年……不,只要半年,他们绝对有把握将她全部的看家本事学到。 到时候,再把店名改回来就是。 那时,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下,一些人就不由意动起来。 看着这些一脸算计的大掌柜们,青柠无声地鞠了一把同情泪。 想当初,那些食客们也是这么想的…… 苏笙笙知他们当下也做不出决策,必定还要回去商量,于是道:“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小店诚意邀约盟友加入,期限截止中秋巳时末。” 为啥是巳时末,那还用说么? 自然是因为到了晚上顾客如泉,即使没人加盟,她也可以自己扩展店铺。 三言两语间,局势就被她反转,一众掌柜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正要拂手离去,却听苏笙笙悠悠问:“小女子资历尚浅,想请教一下各位前辈,为何平来街一直被长华街压得抬不起头?” 见一众脸色骤变,苏笙笙点到为止,笑着施了一礼,“想必各位前辈心中已有答案,小女子在此洗耳恭听。” 她的话,却引得一众掌柜心头巨震。 他们一直被长华街打压得起不来,还不是谁做的生意好了,就惹其他人眼热。 这个小女子,当真是眼光犀利! 众人心思百转,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她的话。 若非人心不齐,拧不成一股绳,又怎会沦落到面对新秀崛起,皆集体讨伐的下场。 一旁目送众掌柜失魂落魄离开背影的鲍二,心有戚戚然。 他还未见识过苏笙笙的手段,但这一场话下来,鲍二顿时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面对这么多掌柜的怒火,连他都为这位女掌柜捏一把冷汗。 可谁知,人家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几句话的,就把能生吞了她的众多掌柜拿下势了。 他本来还想,若是这小姑娘被人挤走了,倒是可惜了。 给钱又大方,还事少的掌柜太稀少了,再说让他在去哪找这么好蹭的饭? 可万万没想到啊? 人家胃口大到,想抢了在这镇上不知驻扎了多久的掌柜们的饭碗。 还限人? 真是比老虎胆子都大啊! 鲍二默默垂下了高昂的头,跟个姑娘似的再不敢大喘气。 …… 中秋这天,街上也都热闹了起来。 青柠看着泰然自若的苏笙笙,有些沉不住气道:“小姐,他们真的会来吗?” 苏笙笙淡淡说道:“他们不来,即便把我挤走,他们的生意也将没有出路。” 消费力有限,如果他们还忙着内讧,也只会自取灭亡。 若他们真如此愚蠢,那她也只能费点银子换街了。 青柠看着门外,忧心忡忡。 其实,那二十几位掌柜,又何尝不着急呢。 期限临近,原本应该是他们让苏笙笙选择是否要与整条街为敌,现在却反被她叫板了。 他们是进退维谷,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食香楼迎来了第一位掌柜。 不得不说,苏笙笙最后扔出的那句话,震得他一晚上没能安枕。 回首过往,他们平来街一直无法与长华街抗衡,确实是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长者,仗着所谓的经商之道,抑制同行。 唐正自踏进店里,已放下所有长者架子,对苏笙笙拱了拱手道:“苏掌柜。” 青柠一看,心安定了不少。 “唐掌柜请。”苏笙笙神色恭敬,并未露出得意之色。 唐正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老了,是该听听年轻人的声音了。 两人谈话期间,又陆续进来十名掌柜。 其余还在犹豫不决地掌柜们,一听到这一消息,急忙赶来。 可谁知,苏笙笙竟然只招十名加盟,就把他们拒在门槛外了。 见平来街能与其抗衡的几位掌柜都在,他们一时间皆是懊悔不已。 但有人比他们还憋屈,那就是四司六局的万掌柜,“他们来晚了不收,怎么我来早了,你也拒了?莫不是报复我先前之言?” 商人嘛,有利可图时,谁会想弄得两败俱伤? 要不是这女子手段刁钻、花样层出不穷,他万全岂会就此认输? 苏笙笙亲自给他斟满饮子,“万掌柜不过是性情中人,说话直了些。小女子若就此记恨万掌柜,那还能长久做生意吗?” 万全一脸不信,“那我怎么就不能加盟了?”他原本还犹豫是否要低头,此刻却又起了好胜之心。 苏笙笙举起杯子敬道:“万掌柜无店有人,食香楼有店无人,难道不该合一处吗?” 万全一听,差点没把桌子掀了,“你还想取代我?” 乖乖,果然最毒妇人心! 苏笙笙被他的快言快语逗笑了,“我若想替代万掌柜,还提前给您打招呼吗?” 万全如今是真的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给敲懵了,哪里知道她要出什么牌? 他索性直接问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万掌柜手下的人,都是能出入各府的名厨,八方菜肴都能手到擒来。”苏笙笙称赞道。 听她如此夸他,万全可没得意,因为他知道,后边必有但是。 就听苏笙笙道:“但是,如果你与我们用相同的模式经营,那就是抛弃了你们的优势,取其糟粕而弃其精华。” 她说的,万全如何不知道。 可他还能怎么办? 若是这一条街上的几位掌柜,都成了她的盟友,人们日日都能吃肉喝汤的,他总不能只在佳节才干活吧? ------------ 第五十四章 鲶鱼效应 “万掌柜的人,皆是各菜系中的翘楚……”苏笙笙说着,却见万掌柜面色依旧冷沉,遂又补充道:“食香楼现已得十位掌柜加盟,即使他们的后厨都来此培训,只怕短时间内也难学得精髓。”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他们都静静地听着。 “不如让万掌柜的人先进驻食香楼,每人精研一套菜式。待其他酒楼装修完毕后,再行前往培训。” 她稍作停顿,又继续道:“当然,培训费我们会另外与万掌柜结算的。” 万全眼睛一下瞪大了,“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开店,只让我负责替你培训人?” 不愧是久混生意场的,一语便道破了关键。 苏笙笙也不再拐弯抹角,“不仅限于后厨,后续我还有其他安排。” 万全紧握茶杯,呼吸声渐重。 既然她都不怕厨艺被学走,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毅然起身,将杯子一送,“好!这桩生意我做了!” 苏笙笙一笑,将杯中饮品一饮而尽。 见她连高端局都拿下了,那十位未能加入盟约行列的掌柜顿时不满起来,“你们这是不打算给我们留一点活路了?” 也难怪这十位掌柜会有此反应,天堑关的生意本就惨淡。 一半客源已被长华街瓜分,若另一半再被十家酒楼霸占,他们可就真的没戏唱了。 唐正面色凝重,他们心中的担忧,也正是他曾经所惧怕的。 即便如今加入了食香楼,他却仍觉得心头笼罩着一层阴云。 苏笙笙微抬手示意,想让那十位吵嚷的掌柜安静下来,“各位请听小女子一言。” 然而,眼见自己即将失去生计,众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苏笙笙轻叹一声,也没强行分辩,“众位可知鲶鱼效应?” 一众正争得面红耳赤的掌柜们微怔住,“这怎么又跟鱼扯上关系了?” “南海的鱼商,想将多产的沙丁鱼运往数千里外的北方,却屡试屡败。有一次,他无意中漏了一条喜食沙丁鱼的鲶鱼,没想到,这一次鱼儿竟然全都活了下来。” 怨愤难平的众位掌柜听闻此言,纷纷停下争吵,面露疑惑之色。 唐正知道苏笙笙想要打破僵局,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揣测着她的用意。 “天堑关里能月月拿出二两银子入店的人就这么多。”苏笙笙扫过一众紧盯的目光,“若我们只想着掏空所有人的钱袋,而不是想着加入一些新生力量,早晚都会败在同行手里。” “这个道理谁不知道?”有人忍不住抱怨道:“可你这不是没给我们留活路吗?” 她光想当那条鲶鱼,也不怕撑死她? 话已至此,苏笙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知各位昨晚回去后,有无想过平来街为何一直无法与长华街抗衡?” 这还用问吗? 长华街吸引的都是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而他们这条街,则都是爱占小便宜的小户人家。 见十位掌柜面色沉闷不说话,苏笙笙直言道:“小女子想,以前并非这样界限分明的吧?” 此话一落,桌上几位年长的老掌柜皆面露愧色。 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虽轻,却比他们看得还透彻。 若非她点醒,他们只怕还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看似抑制了同行的发展,却也因此失去了那些贵客。 是他们一手将自己送入了这般境地的…… 见那十位掌柜沉默下来,不再争执,苏笙笙才继续说道:“各位可愿与长华街一较高下?” 她问他们想不想? 想,他们当然想了。 这么多年被长华街压制得动弹不得,谁不想一雪前耻? 如今就是官府都放弃了平来街。 苏笙笙问出此言,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无人回应。 唐正此刻也终于明白,苏笙笙为何要提起鲶鱼效应。 可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也有种回天无力之感。 敲打得差不多了,苏笙笙也不再多言,“我欲重开夜市,未能加入的十位掌柜夜市费用,由食香楼一力承担。只是夜市重开非我一人之力所能为,不知在座各位可愿相助?” “重开夜市?”所有人脸色一变。 多少年了,连官府都懒得守卫,取消了平来街的夜市权。 她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魄力? 这次,不仅那十位未入选的掌柜惊愕不已,就连已经入选的十位掌柜也是一脸震惊。 多少年了,他们只顾着窝里斗,竟都不敢抬头看看天了…… 唐正目光复杂至极。 一开始苏笙笙说的那些话,他即便认同,也只当她是为了拉人入局。 可她此话分明是要将到手的利益拱手送人。 现在他们加入食香楼,可若这十人咽不下这口气,就避免不了一场恶战。 而她并没有退让,反而又打出了一牌。 他严重怀疑,她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打算,只等请君入瓮,逐个击破。 他们如今不就是这样的么? 从一开始的同仇敌忾,到内部纷争,再到如今的…… 不知为何,唐正忽而有了一种感觉。 好像天堑关长久尘封的天,就要迎来改变了。 而这一变化,谁能想得到,会出自一小女子之口。 痛定思痛,唐正脸上闪过毅然之色,率先站了出来,“唐正原意加入。” 他作为此行年长者且眼光毒辣之人,从最初的反对到如今第一个出声支持,一众掌柜心中不由得掂量起来。 诚然,他们是能斗的你死我活,可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苏笙笙承担了十人的夜市银,其他加入的掌柜不出几月就能赚回本,又何必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在唐正之后,众掌柜脸上都动摇了起来。 万掌柜随即站出来表态,“我总不能输给一个娇小姐,我也出了。” 雅间内凝滞的气氛一瞬被打破。 得以加入的,没能加入的,一时又重新站到一起。 “好!就与长华街争一次!”众掌柜共同举杯,眼中重燃斗志。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的食香楼荟聚,将会给天堑关带来怎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只知道在中秋节这一天,半个天堑关都沸腾起来了。 天堑关诸多商铺掌柜牵头奔走,平来街将在中秋后重开夜市,迎来长夜长明。 ------------ 第五十五章 联盟开市 贫民百姓,白日劳累辛苦,夜晚归来便被禁锢于家中,心中早已积压了无尽的烦闷。 一听说是由食香楼的掌柜牵头,联合二十多家掌柜慷慨解囊,又四处奔走游说,终于筹集到了开市所需的资金,他们无不欢欣鼓舞。 为表支持,也为了共度一个美满的团圆佳节,百姓们纷纷携带钱银涌向食香楼。 能拿一百文享受一次的就享受一次,能包月的包月,能包季的包季,还有包年的。 别管什么食香楼总店分店的,只要有酒有肉就行啊! 一时间,人群如潮水般涌入,把青柠几个忙得是四脚朝天。 要不是有超级记忆的苏笙笙坐镇主场,青柠还真担心这些人急了眼,把他们当菜肴一并吞下。 “月卡与季卡不冲突的,这卡丢了也不要紧,上面有编号,我现在记下家宅地址和名字备底,日后凭此便可补卡。” 苏笙笙一边应对着围观人群的询问,一边为他们办理办卡手续。 明明争抢不断的场合,却都一一被她的细声慢语慢慢平复下来,秩序井然。 她手上的账册有总账,有分类账,还有明细账。 即便所有人同时跟她搭话,她也能保持手中的账目清晰不乱。 年卡、季卡,以及按次数消费的新客,她都根据尾号再次分层账本,使得账目一目了然。 即便是平时一看账本就头疼的在青,此刻也能迅速掌握情况。 “小姐这法子真好,若按姓氏排名,怕是要分上一百页。现在只需九层就分得清清楚楚。” 别说在青连连夸,就是被苏笙笙教导了好日的青柠,都看得脑子一下清明了。 “这下可让我省得后面理账头疼了!” 苏笙笙手中不停,闻言笑道:“这才哪到哪?待会还要分转给十位掌柜呢!” “啊!”青柠闻言,头痛不已,实则更心疼还没捂热就要转手给他人的银子。 她忙掰着手指头算起账来,“一位掌柜八百八十八两,十位九千两,然后减去给万掌柜的培训费……开市费,一共是两千八百两……” 这离两万两还差得远呢! 苏笙笙听到后轻笑,“你这次倒是算得准确。” 青柠忍不住嘀咕,“就算掌柜们给了加盟费,菜肉不用总店出,八百两也算是白赚的。可明年还要承担那十位掌柜的市费,又没有平账的进项,客源还分派了出去,怎么算也还是亏啊!” 苏笙笙把她的话听得一字不落,“你当这夜市是白开的?若连开市费都赚不到,明年还有谁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她这话可没给青柠减轻负担,反而让她更忧心了。 青柠能想到的问题,唐正和万全又如何会想不到? 他们回去后,便让人准备拿手的美味佳肴,只等会员被送过来。 然而,他们思来想去,总觉得苏笙笙还有未尽之意。 唐正这一次依旧是第一个赶到的,远远便看见苏笙笙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 他便让在青转告苏笙笙一声,他在雅间等候。 没想到,茶还没上,苏笙笙就返回来了。 赶得也巧,苏笙笙与万掌柜一同进店,两人一起进到里间。 万掌柜那是明人不说暗话,不等寒暄,就直奔主题。 “苏掌柜着意用鲶鱼说事,可还没说那放鲶鱼的渔商呢?” 他们已签订年年续约的契约,除非有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或者苏笙笙不能公正分派客源,否则明年中途退出的一方,需付一笔巨额罚金。 所以,此刻屋中的三人,也算是站到了一条船上。 苏笙笙并不意外他们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虽然她前世所处的时代经济繁荣,各行各业蓬勃发展,但这些在战争年代起家的人,也必定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若非这里交通不便,又逢战火,加上商人地位低下,她相信只要给他们舞台,他们绝对能走出比她更宽广的路。 “我们的模式,是将关内百姓明年的收入先行挪用。但若百姓的吃喝上去了,收入却一直没跟上,便会后继乏力。” 她话语虽新锐,但两人都能听得明白,而这也正是他们有底气与苏笙笙打擂台的原因。 只是如今既然要拧成一股绳,这个底牌就变成了潜在的危机。 就听苏笙笙继续道:“此地百姓多是打猎采参为主,即便日夜耕作,所得也超不过五两之数。但若是有其他出路呢?” “其他出路?”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又看回苏笙笙。 唐正最先发问:“就算南参北卖,也有人已经在做了。” 听他还在想那个鲶鱼效应,苏笙笙轻轻摇了摇头。 她捏着杯子,一时未说话。 并不是怕说出商业机密被他们学了去,而是其中需要等待的时间,连她都无法掌控。 如今他们之间的信任度,还尚未到这一阶段,若是明示,只怕会引发更多质疑。 见她不说话,兀自深思,唐正疑惑了。 他不相信,她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只是为了图谋一个八百多两的加盟费。 如果是这样,她只需暗不作声,一个一个解决他们就是。 万掌柜也是一脸疑惑,不知苏笙笙为何欲言又止。 “两位可听说边境要减兵了?”苏笙笙不答反问。 这事两人如何不知,只是这跟他们的讨论有何关系?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接问她,“还请苏掌柜不吝赐教。” 十几年都没能让平来街结束内斗的事,她几天就做到了,说请赐教也并不丢人。 苏笙笙缓缓说道:“我们想单靠拉动内需是绝对不行的。而能利用的,除了人,还有田……” “田?”唐正更加迷惑了。 天堑关的田,谁人不知是白送都没人要的。 无论种什么,不是被晚间的霜雪冻坏,就是被多变的太阳沤烂。 便是这次白上国还在雄行一世,朝廷也要不顾情势,让西南十三关减兵。 皆是因这里没有军田,不能自给自足,兵粮耗费巨大。 苏笙笙话说一半,“如果有一物,可以让田间种出粮食呢?” ------------ 第五十六章 佳节明月 唐正与万全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让田间长出粮食来?” 这里的人,顶多只能种植些树木,然而一棵树从栽种到能够制成桌椅,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 若是真能在这片土地上种出粮食,这里又怎会被人视为苦寒之地呢? “苏掌柜,您莫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万全忍不住出言质疑。 没办法,从他爷爷那一辈起,这里就没人能种出粮食了。 苏笙笙一笑而过,并不在意他们的质疑,“就当我是在跟大家开个玩笑吧。” 但为了未来有可能合作,她还是提醒道:“我准备购置千晌田,听说买得多能便宜不少。” 可不便宜么? 这里的土地大片荒芜,官府为此愁白了头,正等着那些不信邪的人前来开垦呢! 万全见唐正比他还早到,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了不少,心想原来并非只有他一人瞎想。 可没想到,听了半天,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他的心情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见他们已经没了谈下去的兴致,苏笙笙举杯恭祝道:“中秋佳节,祝两位掌柜财源广进,家人安康!” 唐正若有所思地跟着举杯道:“苏掌柜开荒之日,唐某定会前去捧场。” 苏笙笙一笑,“如此,便恭候大驾了。” 万全对此次耕田之事显然兴趣不大,没有凑这个热闹。 苏笙笙送走两位掌柜,还没等转身,就远远地见到谢玄迎面而来。 当她看见他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她。 此时青柠三人正被人群围在中间,她想换人接待也来不及了。 想起此前的诸多尴尬,苏笙笙扬起的职业笑容,就显出些许不自然。 “将军。” 谢玄已经走近,她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 “嗯。” 得到的只是他淡淡的回应。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苏笙笙强压下浑身的不自在,将几人领进包厢。 听着窗外的青柠分派客源的热闹声,苏笙笙才想起奇怪。 今天是中秋佳节,谢玄不去陪伴家人,为何会来到食香楼? 果然小道消息是不可靠的! 她摇了摇头时,就听牧泽问她,“苏小姐不同意?”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满,夜空也明晰。 月光皎洁,星辰点点,苏笙笙进屋时,便顺手推开了窗户。 外间喧嚷因此一拥而入。 而牧泽知道谢玄喜欢安静,但也不好说苏笙笙擅自做主,便道:“一眼望去皆是名利,不看也罢。” 苏笙笙刚才有些走神,并未听清牧泽的话,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由问道:“怎么了? 牧泽性子直爽,闻言又重说了一遍,“我是说,外边一眼望去都是名利,不如不看。” 苏笙笙微微一顿,随即看向窗外,“难道不是心中所想皆是名利,看到的才会是名利吗?” 牧泽闻言,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褚召看了一眼望向窗外的谢玄,正要再说,就听他对准备关窗的苏笙笙道:“不必关了。” 苏笙笙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侍立在一旁。 她现在有些后悔,一开始没跟几位将军说清楚。 搞得每次他们来,絮晚姑姑都不敢进来,只能由她亲自伺候。 她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让他们再亲民一些,就听牧泽道:“苏小姐这是准备赶我们走吗?” 看了半天,也不给上菜,真是饿啊! 苏笙笙笑了笑,“今日特色菜系繁多,烦请将军们移步,去选一些自己爱吃的。” 不料她话音刚落,就听谢玄道:“跟上次一样即可。” 苏笙笙嘴角有些僵硬,但还是立刻应下。 不出所料,絮晚姑姑还是不敢进来,她只能自己一一上菜。 不过好在那些尴尬,都随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消散了。 圆月高悬,窗外的人群也渐渐分散到各个店铺,雅间内顿时静了下来。 谢玄说要跟上次一样,但苏笙笙怎好随意打发,还是特意准备了一些甜食和蛋挞之类的点心。 食香楼内楼上楼下正一片欢声笑语时,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熟悉声音。 “不就是银子么?小爷我有的是。”樊文昌大摇大摆地上楼来,大冷天还摇着扇子,“去,让你们掌柜的亲自来伺候我。” 此时他脸上的伤已经痊愈,因为跟苏笙笙打赌的事情,惊动了国公府,被他那个胆小怕事的老爹又关了几天。 今天是中秋佳节,他才被放出来。 一听说苏笙笙开的食香楼风生水起的,闹得整个天堑关都轰动了。 他就心里老大不痛快,于是过来找麻烦。 但哪知这次他又踢到了铁板上,不,是铜墙铁壁。 看着从雅间内陆续走出的哼哈二将,樊文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天堑关的人或许不一定都认识玄冥王,但谢玄身边的这两位大将,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哟,怎么是您二位?”樊文昌大话已经说出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自打嘴巴,“二位怎么没跟家人共度中秋呢?” “我们跟你很熟吗?”哪知牧泽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我们在这过中秋,自然是因为有不想见到的人碍眼了。” 当然,这个碍眼的人,不仅仅是指樊文昌。 但无疑此刻他是最碍眼的。 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 牧泽的目光中充满了警告,意思是识相点,赶紧滚。 他跟随谢玄出入沙场十几年,身上的煞气,可不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樊文昌能承受得住的。 樊文昌一看哼哈二将守门,里面坐的必定是谢玄,哪还敢套近乎。 “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谢玄身边的哼哈二将,一个总是笑嘻嘻的,但笑得越大声,死的人就越多,因此被称为“哈”。 而另一个,则总是面无表情,杀人时一句废话都没有,唯一的声音,就是刀下人去时留下的惨叫声,因此被称为“哼”。 所以,世人皆称两人为哼哈二将。 他们一出场,店内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连嘴里的食物都不敢嚼了。 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成为牧泽口中碍眼的人。 雅间内,谢玄问道:“他经常来店里找麻烦吗?” 苏笙笙谨记祖父的话,只道:“这是他第一次来小店,我相信他以后也不敢再来了。” 谢玄目光闪了一下,看着毫无所知的苏笙笙,并未再说。 牧泽进门正好听到这话,“他要再敢来,苏小姐只管与我说,我定会打断他的腿。” 苏笙笙笑着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将军。” 此时,羊肉已经滚开,牧泽随意地摆了摆手,便坐回原位,“小事一桩。” 他刚抄起筷子,就见苏笙笙的丫鬟一脸惊惧地走了进来。 他眉毛一竖,“那个纨绔子弟还真敢回来?” 絮晚本就害怕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将,刚才他们刀光剑影的对话,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只絮晚没想到,她怕他们的表情,被误会成樊文昌又折返回来。 絮晚慌忙摆手,只是她这一急,话都说不出来了。 幸好青柠上来看情况,顺势把话接了过去。 “是季公子来接我家小姐回去吃家宴。” 谢玄的目光落在苏笙笙有些怔忡的脸上,手中的杯子缓缓转动着。 ------------ 第五十七章 中秋家宴 苏笙笙很快回过神来,施了一礼,“失陪了。” 她让青柠留下负责上菜,顺便兄妹一起过节。 以往,青柠都是陪苏笙笙一起过节的,这次她们本想借口生意走不开,没想到家里派了季公子来接。 青柠本还有些不安,因为这次过节是苏家分家后首次见面,四房都会去。 然而,当她看到来者是季晏礼时,便灵机一动,决定不提跟随之事。 牧泽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季公子是谁啊?” 青柠瞥了一眼走到窗边的谢玄,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对牧泽说:“他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我家未来姑爷已经是举人了呢!而且不曾因为苏家困顿,就对小姐有过半点轻视呢!” 言语间,很是看好这桩婚事。 她猜测这次苏家邀请季公子共度佳节,想来是老太爷的安排,亲事看样子是板上钉钉了。 其实,青柠还真猜错了。 老夫人原本只是让苏恒稷去接苏笙笙回家过节,但季晏礼说苏恒稷白日劳累了一天,主动提出由他来接。 考虑到两人并未解除婚约,老夫人自然没有反对。 这才会是季晏礼来接的。 看着身着蝶恋花玉色缎衣的青柠,牧泽赞道:“你的绣活真不错,不考虑再开一家绣房? 倒不是他多嘴,只是觉得若苏笙笙嫁出去,青柠在这边关是吃不开的。 青柠一边忙碌着上菜,一边回答:“哪呀!这是少夫人亲手做的,我哪有这手艺。” 牧泽闻言更加好奇了:“苏家长孙媳妇还亲自给你做衣服?” 因流放路上两人已熟识,青柠便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我们虽然是奴仆,但小姐从未对我们说过一句重话。这次苏家四房购置新宅的费用,都是小姐挣来的。少夫人感念小姐的恩情,说我们在外边辛苦,才特意为我们做了衣裳。” 当然,那些家宅内部的窘迫和隐私,她并没有宣之于口。 其实,上次青柠为苏笙笙准备的换洗衣服,就是岑氏亲自送来的。 之所以没有直接送到三房,是因为家里人多,又有老夫人和七小姐在,岑氏不想给苏笙笙带来麻烦,所以才送到了食香楼。 加上路上花的都是青柠三人变卖家产所得,所以才不顾怀孕辛苦,亲自做了衣裳。 苏笙笙给她的安胎费,已经拿去置办宅院了,岑氏一直想着报答一二。 但因为手中窘迫,只能把苏笙笙私下给她的绸缎,赶着裁制了衣裳。 又怕苏笙笙不收,才会转送到青柠手里。 这话,牧泽是信的。 若非苏笙笙对他们真的很好,他们三人明明已恢复自由身了,又怎会愿意追随到这里。 “等你们小姐大婚的时候,我可得去讨一杯喜酒喝。”牧泽笑着说。 两人的对话,被微风带到了窗外。 月华如练,长街上,身着天青色衣裳的两人,在月光下漫步。 “刚才出手相助苏小姐的可是玄冥王?” 苏笙笙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祖父说,如今新帝登基,对旧臣武将多有忌惮,让我不要给玄冥王添麻烦。” 谢玄是十三关的统率,他的面子,方司使自然不敢不给。 原本苏笙笙也打算在万不得已时攀一攀这层关系,但路上听牧泽说谢玄最讨厌这种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 加之上次破坏了他们的部署,她更不好意思开口了。 季晏礼虽然还未踏入官场,但也知道谢玄手握重兵,若是他插手新帝上位后第一刀砍向的帝师主战之事,恐怕会被解读为结党营私。 苏笙笙这次之所以没有同乘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回苏家,就是想借此机会把话说清楚,也让祖父祖母打消念头。 “季公子可知,为何祖父同意我经商了?”苏笙笙问道。 季晏礼看向她,只见苏笙笙目光淡淡地注视着他,只能把话按下。 然而,苏笙笙并没有给彼此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祖父与我约定,只要我经商成功,便可与公子解除婚约。” 季晏礼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苏笙笙也停下脚步,又道:“如今我已证明有能力照顾苏家,也请季公子放心回乡备考。” 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取得了如此成就,让平来街争回了夜市权,季晏礼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她特意陪他走回苏家只是为了再次拒绝他,季晏礼心中隐隐有些憋闷。 话已说完,苏笙笙唇边重新绽放出笑容:“苏季两家是世交,我们以后也还是朋友。” 为了不让他感到不自在,苏笙笙转移了话题:“并非不想邀请季公子来参加家宴,只是自从祖父流放后,家中总是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季晏礼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想必有我在,也不会让场面太过尴尬。” 见他还不肯相信,非要跟去,苏笙笙也不再多言。 苏家东院 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可说是比苏家以前的中秋宴还丰盛。 这些都是苏笙笙从食香楼命人送回的,而且还有刚加入的十家掌柜亲自送来的拿手好菜。 苏德庸这次学聪明了,吃饱喝足后,才开始发牢骚。 老夫人怕他嘴碎,搅了大家过节的兴致。 见季晏礼亲自去接苏笙笙,便没有让其他人一直等着,先开了席面。 她也是想给两个人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可没想到,她这个庶子如今依旧没有丝毫长进。 一听说是食香楼分店的十家掌柜送来的餐食,就开始明嘲暗讽起来。 “自己家的人都不管不顾的,倒有钱散给外人,真是没有血缘关系,就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笙笙与季晏礼返回时,正好听到这句话,她见娘亲脸色发白,气得直发抖,出声驳道:“四叔此言差矣!我看您的眼睛,还是黑亮如初啊!” 苏德庸眼见三房势力日盛,心中早已不满,尤其看到两老穿着黑色锦缎、镶着白狐毛边的衣裳,而自己却挨饿受冻,可这里每天肉菜不断,他哪里能忍得住? 一听苏笙笙刚回来就骂他,他顿时火冒三丈:“这是你一个晚辈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母亲没教过你规矩吗?” “我还在这里呢!家里来客,容不得你放肆!你给我出去!”苏老太爷拍了拍桌子怒喝道。 只是如今苏德庸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哪里还愿意听话。 “父亲,您也不能因为三房势涨,就如此苛待我们四房吧!”他走到火炉旁,指着里面的炭火说,“您这都烧的是银丝炭,可我们连个炭火都没有。您穿得暖和、吃得香甜,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别忘了!我们是被您连累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你……你这个逆子……”苏老太爷气得连连咳嗽起来。 “四叔这话倒让我惭愧。”苏笙笙目光冷冽地直视着他,“作为子女,你上不敬父母、下不怜幼儿。连孩童都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在你嘴里却成了苛待你们这些有手有脚的大人?” ------------ 第五十八章 以牙还牙 季家,礼乐传家,所交皆鸿儒,从未见过此等蛮横无理之辈。 季晏礼身为客人,本不便插话,但此刻进退两难,处境颇为尴尬。 苏德庸此刻已是气急败坏,怎会让苏笙笙一直压在他头上。 一看季晏礼并不开口,他更是肆无忌惮地闹腾起来,一心想要搅黄苏笙笙的婚事。 不得不说,也是因为苏老太爷教得太好,使得苏家几房人连一句脏话都说不出口。 面对满口胡言的苏德庸,他们除了说些住口、滚出去之类无关痛痒的来,竟也别无他法。 当然,他们也是顾忌到季晏礼在场,不想让苏笙笙因此被季家看轻。 而苏德庸正是仗着这一点,愈发地无赖起来,一副你们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苏笙笙之所以不愿几家合在一处,也是因为他们一直振作不起来。 祖父虽然嘴上不说,但苏笙笙心里明白,祖父必定日夜自责。 因此,她提出让大家分开过,也是为了不让家中整日愁云惨雾,都能着眼于当下。 可没想到,她这位四叔,竟然还想着不劳而获。 “你们说说,她挣了那么多银子,竟然一点都不给家里人,还带头捐什么所谓的夜市费。”苏德庸越说越激动,“我们可是她亲人,她竟然只给了五两银子安宅,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该呵斥的都呵斥了,苏老太爷气息不稳地怒视着这个无赖至极的儿子,“你简直枉为人!” 苏德庸从小被骂到大,即便是这样的话,也只是隔靴搔痒,根本影响不到他分毫。 见满屋子的人都被他气得脸色发青,他更是洋洋得意,正欲再发泄一下心头怒火,却被苏笙笙冷声打断。 “四叔说得对,侄女应该多照顾四叔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都以为苏笙笙要妥协,苏老太爷第一个出声制止。 “笙丫头不必如此,如今四房已经分家,祖父也只当从未有这个儿子。” 听苏老太爷连这等话都说了出来,可见他是真的伤透了心。 苏家大房二房的人也都是直叹气,家门不幸,遇上这么个不可理喻的东西。 “祖父放心,笙儿自有分寸。”苏笙笙的目光落在了一脸得逞的四叔脸上,随后又扫了一眼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偷听的苏文倩和面露喜色的四叔母。 “看来这是误会一场,五姐定是记性不好,没把我说的话,转告给四叔。” 她慢条斯理地扫过苏文倩瞬间惨白的脸,幽幽地说道:“侄女早就说过,咱们都是一家人,看您在矿上辛劳,侄女心里也过意不去,定然会找机会多多照顾四叔的。” 苏德庸见她明明面带微笑,说的话也无懈可击,却透着无尽的寒意,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她跟苏文倩说的那些话,他自然知道。 正是因为无法接近那些举人,又无出路,他才来这里耍无赖的。 本以为她也仅是咋呼两下,可如今看她真的冷了脸,他竟然还真有几分害怕。 苏德庸深知,若是他教唆女儿去引诱季晏礼和举人书生的事,被老爷子知道了,将四房自此逐出族谱都是有可能的。 他不由地停下转悠不停的心思。 只听苏笙笙笑道:“四叔如此着急,明日侄女就跟矿上的人打一声招呼可好?” 苏文轩等人也听出苏笙笙的话音不对,再看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苏德庸,此刻竟一句废话都不敢说,顿时明白苏笙笙是在威胁他。 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要说苏德庸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没了苏笙笙的银子支持,矿上那些亡命之徒,哪个都能踩他一脚。 他能跟苏家任何一人翻脸,但绝不是跟苏笙笙撕破脸的时候。 眼见她真要动真格的,他也不由打怵。 再看父亲被他气得不轻,一家人都怒瞪着他,他也知道当下讨不得好处。 于是,他狠狠地瞪了苏笙笙一眼,摔门而去。 眼见他连句狠话都不敢放就溜走了,苏家几房的人都瞬间将目光投向了面色淡然的苏笙笙。 苏文倩见苏笙笙的目光转而投到了自己身上,头皮立时一麻,也顾不上面子了,扶着娘飞快地逃离了苏笙笙目光的锁定。 这一幕,更是让堂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知道苏笙笙做生意了的,连矿上的人都在议论商户联手重开夜市的事。 得知是由苏笙笙带头时,他们着实惊讶了好一阵子。 倒不是小瞧苏笙笙是女子。 只是这天堑关鱼龙混杂,许多事情,根本不是有钱就能摆平的。 随着三人的离开,堂中逐渐安静下来。 苏笙笙看回同样沉默的季晏礼,笑着引他入座,“家中出了点小误会,季公子快请入座。” 此刻,季晏礼才真正明白为何苏笙笙不让他来。 但眼下离开,也确实有些不妥,只能听从安排。 客人尚在,几房人不得不赔笑入座。 只是他们脸上的凝重之色,依然挥之不去。 苏笙笙细心地为祖父介绍着桌上的诸多菜系,见祖父仍然强压着怒火,只得放下筷子。 “其实真是误会,笙儿本想等安排好了,在跟各位长辈说的。” 见众人都抬头看向自己,苏笙笙笑道:“因为王爷和国公府的关系,这几位掌柜都误以为我们苏家背后有靠山,所以才让我牵头拿回夜市权。” 苏老太爷闻言一愣,立刻也看向了她。 苏笙笙忙道:“祖父请宽心,孙女自是知晓轻重,怎会无中生有。” 闻此言,苏老太爷紧绷的脸色渐渐舒展开来。 紧接着,苏笙笙面露难色,轻声道:“只是笙儿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着实不敢轻易得罪众人。可这礼又不能贸然收下,故此,孙女才斗胆将这些馈赠转用于百姓,开了夜市。” 此言一出,苏家人的脸色皆缓和了许多。 苏家历来清廉,从未贪墨百姓钱财,与官员间的交往也向来是礼尚往来。 即便如今落魄至此,也绝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尤其是几次相帮的玄冥王。 而苏笙笙不显摆功劳,可不是什么深藏功与拙。 一来,她不能将那些血雨腥风说给他们听,凭白惹得娘亲跟着担心。 二来,若一切顺利,反倒显得不合常理。 毕竟,苏家初至天堑关,便掀起如此波澜…… 她也担心家人会察觉出她的异样……进而对她心生畏惧……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 第五十九章 合力同行 待众人神色放松下来,苏笙笙这才继续道:“原本想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向各位长辈禀明。恰逢今日中秋佳节,大家齐聚一堂,笙儿索性一并说了,也好一同欢喜。” “夜市既已重开,笙儿想在书坊和书屋增设些晚间课程,还望几位长辈能赏脸相助。” 她已将那笔银子定义为惠及百姓之用,以苏老太爷的刚正不阿,苏家上下自然无人敢觊觎这笔钱财。 而苏瑞麟听闻要让自己前去授课,眼睛立时一亮。 得知夜市重开的消息后,他便想着再去谋一份差事,哪怕是给人润笔的活。 却未曾料到,苏笙笙竟打算让他们都去授课。 “这……”苏瑞麟略显迟疑,“如今苏家都是待罪之身,还会有学子愿意前来听课吗?” 苏景山和苏恒稷听到,也不由有些担心。 他们担忧的是,苏笙笙好不容易在书坊站稳脚跟,莫要因他们而毁了名声。 苏笙笙往鸳鸯锅中添着菜蔬,笑声回道:“学子们敬仰祖父还来不及,大伯父多虑了。” 苏瑞麟闻言,默默收了声。 他望着苏笙笙一派轻松的模样,心中暗想,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一众人等皆因她的话而心生忐忑。 苏笙笙所言在理,如今他们首要之务乃是生存,其余皆是后话。 可这地方既无耕田可种,狩猎他们又不懂,晚上采参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夜市重开,倒是真为他们带来了不少转机。 听苏笙笙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真心相助,蕉氏也不再客套,“那六丫头想让你大伯父去教些什么呢?” 苏笙笙轻笑一声,“此番不仅是要请大伯父他们,还想请大伯母及几位长辈呢。” 蕉氏闻言一惊,看了看苏笙笙那毫不作伪的神情,茫然道:“大伯母能教些什么呢?” “大伯母莫误会,笙儿说的是教女学生。” “女学生?”蕉氏与钟氏脸色皆是一震。 面对桌上众人疑惑的目光,苏笙笙也不再卖关子,“笙儿准备开一个女子学堂。” 女子学堂? 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苏老太爷也止住了咳嗽,“笙丫头要开女子学堂?” 不怪他们皆是如此反应,南陵国从未有过女子私塾。 或是在家中口口相传,或是请一位女先生。 别说整个南陵,便是北戎与白上国,能识字的女子亦是凤毛麟角。 何况,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真会有人愿意花钱让女子识字吗? 不过,如今倒也不愁吃不上饭了…… 苏元菱闻言,亦若有所思地看向苏笙笙。 “这不是也是为了惠利百姓么!而且也不费什么银子的事,书坊由大伯父他们晚上授课,书屋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请大伯母教女子算账,二伯母教纺织,大嫂教刺绣……” 苏笙笙细细说着规划,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转过。 这里连男子都未普及义务教育,何况女子。 可若真要让这么多贫苦百姓的孩子花那么长时间读书,亦不现实。 索性她便配合夜市开办夜校。 为女子开办学堂的想法,她早就有了,只是结合现实情况,现在也只能先开夜校。 若非四叔闹了这么一通,她是想等招生后再与几位长辈言明的。 但如今倒不如提前说了,也免得为了些许钱财,大家真的心生嫌隙。 苏元菱此番主动开了口,“那六妹妹想让我教些什么呢?” 虽然求人办事,且与有过节的苏笙笙,让她心中有些别扭。 但家中境况如此,她若不想做浆洗缝补的活计,便得求助于苏笙笙。 “四姐琴艺出众,自然是教琴了。” 苏元菱听苏笙笙真的答应让她去授课,心头一松,可随即又紧绷起来。 “可是我现在也没琴,而且……这里能买琴的女学生,只怕也少吧。” 苏笙笙笑道:“四姐莫要担心盈利之事,本就是惠及百姓,其余的我也会安排好。” 听她如此说,苏元菱才真正放下心来。 钟氏却还惦记着苏文轩的事,“那笙丫头准备让你二哥去教些什么呢?” “二哥文采斐然,自然是教授文章了。” 苏文轩自父亲去世后,便愈发沉稳,可闻听苏笙笙的话,也瞬间有些动容。 满腹经纶,却只哽咽出几个字,“多谢六妹。” 苏笙笙笑着摆手,“日后我们可要并肩作战了,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苏家皆是文弱书生,从矿上下来,再要寻活计,即便他们肯卖力,只怕别人也不会收的。 而这教书的活儿,既轻省,又不用舍弃所学,最是合适不过。 苏笙笙接下来的话语,宛若和煦春风,将苏家众人枯竭渐涸的心田滋润开来。 连老夫人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只李氏听苏笙笙安排了一圈,还未提及自己,也急了起来。 “笙儿,那娘呢?” 苏笙笙笑着夹了一筷子肉给娘亲,“我们都出去了,谁来陪祖母开心?娘亲的任务最重了。” 李氏哪里不知,女儿这是不想她出去辛苦。 她自从生下恒哥,身子便一直不大好,若非苏笙笙始终无微不至地调养看护,恐怕这次流放路上人就没了。 眼见她如今将诸事打点得井井有条,李氏也只是手帕轻拭泪痕,满心欣慰。 苏念薇听闻苏笙笙也安排自己教授刺绣,不禁疑惑道:“六姐,我们都去教刺绣,是否人手过多?” 苏笙笙解释道:“七妹耐心,教女子启蒙刺绣最合适,大嫂刺绣最好,教出阁的小媳妇再合适不过,二伯母教导想贴补家用的女娘。” 听她安排如此周到,一众不由点了点头。 苏念薇迟疑问道:“若都教刺绣,课时是否会延长?毕竟都是女学生,太晚归家,也怕不安全。” 苏笙笙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倒是没考虑太多这个时代的问题,“我原本打算另购一处学堂,只是地址尚未选定。既然如此,不如将刺绣课都安排开来,每人七天排两堂课。” 刺绣之艺,不同于其他学问,需花费的时间远超课堂之上,如此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桌上的女眷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席上,一众都有商有量地开始探讨起来,如何稳定生源,如何保正师生安全。 季晏礼望着仅凭几句话,便将苏家众人注意力转移的苏笙笙,心中首次涌起一股陌生感。 他赫然发现,自己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即便是苏老太爷这位大家长,在今日也难以压制四房的气焰,可她谈笑间,便让那苏德勇连句狠话都不敢再说,灰溜溜地离去。 若说苏笙笙是闺中女子,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他是一万个不信。 尤其听说,苏家能够保全性命、平安抵达南疆,这一路的花销皆是她暗中绘画所得。 他更加确信,她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其实,苏笙笙前世经营家族企业,历经风雨,那些大风大浪,绝非只会逞强斗狠的苏德勇所能比拟的。 见气氛再次变得融洽,苏笙笙停下话语,端起茶杯欲饮,却瞥见对面的季晏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 第六十章 人人皆商 她说的谎话,也只有同在现场的季晏礼能拆穿,但她不怕。 她就是欺负他是君子。 苏笙笙假装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移开视线,又重新加入讨论。 苏家男丁不是没想过,倘若季晏礼高中,两家结亲后,他们尚有回旋余地。 只是也知,连祖父都无可奈何之事,又何必在搭上一个季家。 如今苏家半文半商,也算是彻底弃了科举仕途。 祖父教书育人是可以的,但他教的国策国论,只怕他敢说,也没人敢听。 这里可没有言论自由,莫说平民百姓,就是权贵都不敢公然讨论朝政。 因此,苏笙笙并未让祖父担任职位,即便将来创办学院,也只敢略谨慎提及女子地位的问题。 大伯父则擅长声乐,他的教学既符合上层的考纲要求,又能吸引下层的有志之士,真正做到了上下融合。 恰声乐一位尚缺,两相正合宜。 苏家的中秋家宴,在一片欢乐中结束,期间无一人提及四房的事情。 他们明白,不同的道路终究会通向不同的未来。 …… 灵山梵音净苑外 “小姐,今年上山吃斋饭的人怎么这么少?往年即便是十车米都不够用的。” “将军呢?” “听说已经回赤焰城了……” “……” 翌日,在书屋内,众书生望着台上的苏笙笙。 虽然他们早已在学子间听闻了她的传奇,但对她开学第一课留下的作业却感到焦头烂额。 苏笙笙的数课每周仅有一节,这个朝代没有星期,她便自己制定的课程表。 谁也没想到,书屋开学的第一节课,她竟然只留下了一个任务,数清一升米有多少粒米。 无不无聊?谁能想得到? 总之,一开始满怀期待的学子们都大失所望,认为苏笙笙不过是浪得虚名。 这一届学子里,也有从记忆课中转而选修数学的三位学子。 他们并未认为苏笙笙是在刁难人,而是非常认真地数了米。 然而,最后却数得两眼昏花,也乱了阵脚。 正当他们犯愁如何交作业时,就见苏笙笙到了。 “如何?可数清了?”苏笙笙扫视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学生们。 “苏先生,这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即便我们数错了,您也不可能知道的啊!” 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子,站出来说。 苏笙笙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他学子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如此说来,没人数完了?”她问道。 学堂上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正当学子们无言以对时,季晏礼站了起来:“苏先生,我这里的一升米大约是两万多粒。” 他没有说出所有数字,显然知道苏笙笙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数值。 苏笙笙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64格的棋格。 众学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数学课又要用到棋盘。 “今日给大家讲解复利。”苏笙笙在第一个棋格里写下一,在第二个棋格里写下二,第三个棋格里写下四。 “后面每格放入的米数,需是前面的一倍数。请算出填满最后一个棋格需要多少粒米?” 一众学子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开始算起了这道题。 然而,越算他们越是心惊。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人停下了笔开始挠头。 一刻后,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停下了笔,即便勉强拿着笔的学子,也是一脸惊愕。 因为即便只按升来计算,他们已经算出了一个用算盘都打不出的数字,就算换成了担为单位也同样如此。 面对这个庞大到不知庐山的数字,他们能不惊愕么? 苏笙笙既然敢在第一节课就给他们出这样的题目,那么她绝对不可能没有答案。 但他们觉得,能够真正算出这个答案的人,在整个南陵国都屈指可数。 因此,他们不由觉得苏笙笙是在为难他们。 “苏先生,就算我们全算完了,这个答案也没多大用处吧?”一个学子说道。 其余学子也不由得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苏笙笙如何看不出他们心中的排斥?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公式:“初始为R,周期为N,年利率为K……代入周期N=64格。如果以吨为单位,最后结果是四千xxx亿吨。” 她边写边算,吨位换算表,也早已给到他们。 众学子在她的演算下,将五格、六格、十格等数值代入公式,发现结果完全吻合,不禁瞠目结舌。 他们觉得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得知的答案,竟然被苏笙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教会了他们…… 这一刻,新加入的所有学子,再不敢轻视这位被众多举人推荐的女先生了。 他们脸上油然而生起尊敬之情,将身子挺得笔直,恭敬地聆听她接下来的教诲。 也有不知敬畏之心的学子嘀咕:“这些先生还没有教过我们呢,我们答不出很正常啊!” 其余学子虽未附和,但心中难免暗自揣测,苏笙笙此举意在压制他们。 苏笙笙闻言,放下手中炭笔。 “诸位可曾听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她缓缓环视四周,见众人皆静默无言,方继续道:“看到终点,走到中途才发现,离终点还很远,便想半途放弃。可不论是走完一半,还是即将抵达终点,都是行至半途。因为你们根本无法提前得知,何处是终点。” 众学子渐渐抬首,若有所思。 他们确曾因眼前繁琐的计算而心生怯意,更因预知结果的谬误而直接放弃。 “人生路漫漫,若遇挫折便轻言放弃,又何须承受学习之苦?不如每日欢笑度日。”苏笙笙言辞犀利,却饱含深意,“此指数级公式,非仅试炼尔等算术之能,更欲传达一理:各行各业皆有其难,若欲涉足其间,须得放眼长远,勿计一时之得失。” 她稍作停顿,复又言道:“百日习一技,需思考一年,践行三年,方有可能达到知行合一之境。” 学子们面露羞愧之色,然心中疑惑仍存:“可即便学生算出此数,又有何用?” 苏笙笙不欲过分强求,但仍语重心长:“诸位连自家一日三餐所需之米,尚无法精确计算,又何以谈及为民谋福祉?” 此言一出,学子们脸颊泛红,羞愧难当。 “能算清一家开销者,可为一家之长。能算清一县所需者,可为县令。能算清一州所费者,可为州府。” 她的话语,如雷鸣般震撼着每一位学子的心灵,令他们低头沉思。 “诸君未来欲登何等高位,首要之务便是算清这笔账。”苏笙笙言罢,转身在黑板上写着这一课后的课业要求。 同时道:“我并未禁止尔等向他人求助,尔等可充分利用身边一切资源,包括同窗、亲友。分工合作或单打独斗,皆由尔等自决。” 一位富户子弟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我应去问我父亲,因为这就是利滚利。” 苏笙笙无奈摇头,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点了下板上的复利二字,“实则,我们每个人皆如商品,所售之物乃时间。时间之于众人,皆公平无二,其价值唯在于尔等能否善用杠杆。” 她在黑板上留下下节课的课程预告——杠杆,并让学生抄下课后作业:“七天内算出,天堑关需多少年方能产出第六十四格所用大米数。” 如此一番言辞,既犀利又洞见,令在场学子印象深刻。 ------------ 第六十一章 后宅起火 牧泽手持一纸难题,愁眉苦脸地踏入谢玄的书房,抱怨道:“将军,你说程守备的小儿子上学堂,还非得留什么算数题。留就留吧,还让发动所有人帮忙一起算。” 他看着那张纸的样子,就像要吃人,“末将哪会算什么算术题?可不给他算,程守备就要翻脸。” 褚召猛地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向刚从兵书中抬头的谢玄。 “什么题?” 牧泽猛地一拍脑袋,“对呀,将军肯定会算啊!” 他连忙把纸递上去,完全没注意到褚召正对他连翻白眼。 “程守备的儿子算了两天,就推给了他老子,非要他发动所有人帮着算。说就不信这么多人,还算不出这一道题。把程守备难的,都找上了我,真是够可以的了。” 谢玄迅速浏览了算式、答案以及出题思路。 牧泽见谢玄一动不动,只当把他也给难住了,“要不,我还是出去多问问吧。” 话音未落,只见谢玄挥毫泼墨,在纸上写下天堑关无耕田六个大字。 牧泽一看,愣住了,迟疑地看向谢玄:“不会这么损吧?这真的是解题的答案?” 谢玄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想着什么,牧泽只好拿着答案去找还在外面直催他的程守备。 很快,书房外就传开程守备气吞山河的怒吼,“这个小兔崽子,让他老爹脸全都丢尽了,看我回去不打断他的腿!。” 此时,谢玄对褚召道:“褚召。” 褚召立刻应声站到书案前,“末将在。” “传令下去,即日起开始减兵。” 褚召闻言一震,看了一眼重新握回兵书的谢玄,而后才抱拳道:“褚召领命。” …… 苏笙笙每日早起为举人学子们教授记忆宫殿课程,还有一周一讲的数算课,虽然不费她精神,但每晚还得辅导宁桀加餐学习,再加上刚刚入手的千晌田急需开垦,是忙得她都快成陀螺了。 好在食香楼那边青柠已经能够接手管理,否则她即使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这日,她买下千晌田的官文终于审发,而配赠的一座荒山,也已过手她名下。 虽然那处是从谢玄的封地因火山运动过界到天堑关的,但在从属关系上,尚算在关内。 如此也好,以后与皇帝对上,也省得累及他。 而那处堆积的火山灰残余,严格算起来都不算荒山,所以无人相中,还在官府手里。 见她肯要,官府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生怕耽搁一天,万一被她发现不对,再反悔不买。 拿到过户文书的苏笙笙,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这里的营商环境恶劣至极,许多矿藏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朝廷侵占并改为公有。 而买田赠荒山这一条律法,就有一点好处,就是赠品不上税。 可只要不上税,天然气是否属于矿藏的问题,就有的雪藏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一旦买田的交易达成,赠品的账目皆由她说了算。 即便后续朝廷官员发现了问题,除非改变律法,否则无法将荒山收回。 而到那时,她就有了跟皇帝谈判的筹码。 正当苏笙笙忙着招收刚刚减兵下来的兵士,苏家其他三房也忙着熟悉生源时,不料后院却起了火。 东院 苏笙笙被苏念薇匆匆寻回,还没踏进院子,就听到祖父剧烈的咳嗽声。 “这个逆子!你们要打要杀都随便!苏家跟他再无瓜葛!”祖父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老爷子,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您苏家可都是读书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一个手持木棍的人恶狠狠地说完,一把扯下堵在苏德庸嘴上的破布,还顺便踢了他一脚。 苏德庸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一脚下去顿时疼得他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爹!您不能不管我啊!他们真的会打死儿子的!” 见苏老太爷转过身去不看他,苏德庸又挪动着爬到苏老夫人脚下:“母亲!我虽不是您亲骨肉。可母亲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真忍心让他们打死我?” 苏老夫人一听这话,更是气得喘不上气来:“这才开夜市几天?你就赌出这么多钱来!谁知道你是不是盯上了笙儿的银子?在这卖苦肉计!” 苏德庸的双手被绑在身后,闻言只能连连磕头:“母亲!他们都要打死我了!我哪里还跟他们是一伙的?母亲救救儿子!” 而头目一听这话,立刻叫人给苏德庸松绑,抄起打手的砍刀,对仍然背对他们的苏老太爷说,“老爷子,我先剁下他一只手,若再不还钱,下一刀可就不知会砍在哪里了!” 苏德庸一听,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这帮人心狠手辣,是绝对说到做到的。 一只手被按住的他,拼命向苏老太爷那边挪动,“父亲救我,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老太爷身子一晃,若非一旁的老管家扶住,只怕就要栽倒在地。 苏笙笙踏进院中时,就见院中如此乱象,“祖父,笙儿回来了。” 苏老太爷应声转身,随即就对郭管家痛道:“不是让你不要告诉笙丫头吗?” 他喘着粗气扶着心口,看着走进院中的苏笙笙说:“笙丫头,今日这事你别管。让他自生自灭吧。” 苏笙笙深知祖父一向注重礼教。 四叔沾上了赌博的恶习,祖父这次是真的不打算救他了。 苏德庸听到苏笙笙的声音,立刻拼命挣扎起来,“六侄女救我,四叔以后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苏笙笙对苏德庸的哀嚎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几人。 “想必这位就是食香楼的苏掌柜吧?”为首的头目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听说如今苏家是由苏掌柜当家做主,您发了大财,总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亲叔叔吧?” 他这话一出,苏德庸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 不过这并非因为他感到羞愧,而是因为他满脸是血,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抢白的面容,斑驳如霜,与青紫的伤痕交错。 苏笙笙微微一笑,“这位掌事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外姓女子,如何能够插手苏家的家事呢?” 头目眼珠一转,阴恻恻地拿起砍刀,“既然你们苏家人不愿还钱,可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这位掌事请自便。”苏笙笙的笑容依旧平静如水,“只是,这处宅院乃是在我的名下。你们私闯民宅也就罢了,若是闹出了人命,算是谁的?所以,还请移步去外边处理。” 那头目显然也不是个善茬,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如此说来,苏家是真的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此时院中,除了苏老太爷外,其余皆是女眷。 她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只一脸煞白的护着两位老人。 家中男丁都还在矿上,而苏德勇昨晚去了赌坊,被人扣在那里毒打一夜,就是为了等到白天家中无男丁之时,好对这群妇孺为所欲为。 苏笙笙虽然要的急,但好在鲍二哥腿脚麻利,已经召集了一帮昔日小弟赶来助阵。 他们一进院子,便纷纷亮出了家伙,局势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那头目见到鲍二十几人进院,却并未露出惧色,“苏掌柜这是不准备善了了?” 李氏一听这话,吓得紧紧护在苏笙笙身前,“笙儿……” 苏笙笙轻轻拍了拍娘亲的手,见祖父已站立不稳,便收回目光,对那头目说道:“黑有黑的道,白有白的道,不知这位掌事想走哪条道?” “欠债还钱,我们自然是走白道。”那头目冷笑道。 ------------ 第六十二章 暗中较量 苏笙笙伸手一引,“那就请院外说话。” 那人顿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便被苏老太爷抢先一步,声音中带着不为转圜的决绝:“笙丫头,就当祖父没这个儿子,你无需再为他费心。” 苏老太爷年事已高,能平安抵达南疆,已是万幸。 此刻,他全凭一股毅力强撑着不倒下,已是竭力。 苏笙笙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轻道:“祖父放心,笙儿只是不愿让这院子沾染了污秽。” 苏德庸听到这,当苏笙笙已彻底放弃了他,立时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这个……” 不等他再往下说,鲍二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腹部,疼得苏德庸瞬间蜷缩成了一个虾米。 这一幕,让那掌事的不由得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是依旧站定未动。 苏笙笙轻轻整理着衣袖,语气平静如初:“你们虽是白日而来,但他身上的伤,却显然是经过一夜毒打的结果。我刚交了夜市费,其中就包括了巡街的保费。你们这般行事,岂不是在打凌大人的脸面?这可不太好看呢。” 管事闻言,倒是不由正视起这个苏家独挑大梁的女子。 “你想如何?”他深知,若真要官府介入,苏笙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来打手。 两人都是聪明人,无需再多言遮掩。 “去外边谈。”苏笙笙直接发话。 李氏一听,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苏笙笙被这帮凶神恶煞之人欺负了去,“笙儿,我们还是报官吧。” 报官? 苏笙笙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帮人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弄不好还是长华街派来的…… 苏德庸几斤几两,赌场的人一看便知,他们肯借出这么多银子给他赌,无非是看准了她手中的钱财。 一千五百两,虽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多,但足以说明他们是掐着点来找麻烦的。 中秋第二天,她就拿钱购置了田地,如今手头就剩下些招工的费用。 他们显然是瞄准了这个时机来抢,哪里还会在乎官府的存在。 其实,他们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若非苏家有帝师之名,又与国公府和玄冥王有交情,只怕这次与长华街的暗争,真的会见点血。 他们是知道,如今平来街正憋着一股劲无处使呢,若是这次对她下手过狠,必定会引得平来街众商同仇敌忾。 可若是不痛不痒,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来这找茬挽回脸面。 苏笙笙虽然不愿吃下这个闷亏,但也不想真的把事情闹大。 因为,平来街如今还无法与长华街抗衡。 何况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苏笙笙安抚地拍了拍娘亲,“娘亲放心,他们只是图财,不图命。” 祖父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家门不幸啊,竟出了这样的逆子。” 苏笙笙语气镇定,“祖父放宽心,不过是破财消灾,当不得什么的。” 说完,她示意鲍二将苏德庸提起来,跟着她走向院外。 苏德庸知道苏笙笙是打算要救他,缓过气后,再也不敢嚣张了。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挪到外边,只见苏笙笙冷冷地看向他。 苏德庸面皮一紧,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六侄女了。 他低声下气地说道:“笙丫头啊,四叔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笙笙目光如冰,冷冷地瞥向一旁等着收钱的管事:“你我之间的事情就算解决了。可若有第二次,难不成还想故技重施?” 那管事见苏笙笙接招,也没废话,“今日只当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晓规矩。至于以后是否还有此类事情发生,那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苏德庸在一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原本就有些混沌的头脑,此刻更是如坠云里雾中 苏笙笙眸光一冷,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千五百两的交子,却并未立即递出。 “想让我为这等无关紧要的人出钱消灾,也得师出有名。” “什么意思?”那管事闻言,以为她又要反悔,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让他们夫妻,还有他们的女儿,与我签下卖身契,我才会出钱。否则,一切免谈。”苏笙笙眉色冷淡。 “什么?!”苏德庸闻言,脸色骤变,“你让我卖身给你?” 鲍二啐了一口,“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你要卖,也只有牲畜的份儿……”他话音未落,突然一顿,咳嗽两声,打断自己,“都闭嘴,都闭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苏笙笙,见她并未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 苏德庸被这虎背熊腰的鲍二,一脚差点没踹得背过气去,即便心中翻江倒海地咒骂,也不敢再出口半句。 “六侄女啊,你这是怀疑我与他们合谋算计你的钱财吗?”苏德庸痛哭流涕道,“你看看四叔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命都快没了。真不是我算计的,我已经不想赌了,是他们非要借钱给我赌,不赌就打我。我敢对天发誓啊!” 苏笙笙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没那个脑子。” 苏德庸被她这一句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痛哭失声,“六侄女啊,你让我跟你签卖身契,四叔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啊?” 此时,被在青搜到的四夫人和苏文倩也被带了过来。 她们一见这架势,又想逃跑,却被在青堵得严严实实。 回来的路上,苏笙笙已经想得很清楚。 即便证实这是两条街的争斗,也不能放任苏德庸这个隐患不管。 然而,她两世为人,从未杀过人。 真要让她动手,即便苏德庸罪有应得,她也无法真的做到。 因此,她只能因地制宜,按照本朝的律法来处理此事。 那管事听她不是要赖账,自然乐得送这顺水人情。 他当下就把苏德庸提了起来,只听苏德庸痛嚎一声,手臂上就被狠狠划了一刀。 管事揪着他一头乱发,把他的头怼在血地旁,“写吧,不写今儿你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说完,还不忘踩着苏德庸的背,让他叫苏文倩母女过来,“都快点儿,别耽误大爷发财。” ------------ 第六十三章 卖身契约 四夫人被强行带到苏笙笙面前,瞬间跪倒在她的脚下,声音中带着颤抖:“往日是四叔母有眼无珠,求你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们这一次吧。” 她见苏笙笙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急忙将苏文倩拉到身边,一同磕头求情:“笙丫头啊,你五姐年纪尚小,此事与她无关啊!你就饶了你四叔这一次吧,以后我们定当赔罪,再也不惹事了。” 苏文倩听苏笙笙愿意承担这笔赌债,刚松了口气,可一听要他们都签卖身契,生怕沦落到比青柠几人还不如的地步,就也哭声求道:“这不关我的事啊,六妹妹,求你放过我。” 苏笙笙将她们握到手里的衣摆拉出,声音冷淡,“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那管事在一旁,倒是真有几分欣赏这位面对亲人哀求,却依旧毫不动摇的女掌柜来。 他哪里能知晓,苏笙笙前世曾饱尝族亲背叛之痛,早已对此类情况麻木了。 “好了,赶紧签吧,再不签我可就真砍了。” 在管事半吓半逼之下,三人最终签下了卖身契。 “早这么痛快不就结了?”管事满意的接过苏笙笙递来的交子,大手一挥,“走,去潇楼找新花魁陪兄弟们喝酒去。” 待几人离得远了,苏德庸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狠无比,恶狠狠地盯着苏笙笙:“你个没良心的,等我逮到机会,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苏笙笙接过那三张血迹斑斑的卖身契,眼神平静如水,迎上他狠毒的目光。 “你说得对,我从来不是苏家人。”她缓缓移步站定在那三人身前,目光冷沉如冰,“而且,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 苏德庸脸上的血色,褪了一干二净。 苏笙笙不再理会他那又恨又怕的眼神,转而对鲍二吩咐道:“鲍二哥,辛苦你和兄弟们再跑一趟,带他去药铺看看伤,顺便教他一些规矩。” 鲍二立刻心领神会:“苏小姐放心,一切交给我便是。” 说完,他一把提起脸色青白的苏德庸,带着兄弟们离开了。 四夫人见状,哪里还敢撒泼耍横,只能抱着苏文倩瑟瑟发抖地躲到一旁。 在青望着管事几人离开的背影,一脸担忧,“小姐,他们会就此停手么?” 苏笙笙淡淡道:“他们即便想要宣战,也要先掂量一下的。” 他们若这次忍了,下一刀很快就会再砍下来。 青柠先是跑去找鲍二哥传信,然后又急匆匆地去账上凑银子。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没想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她与满身是血的苏德庸擦肩而过,惊慌地跑到苏笙笙面前查看:“小姐,你没事吧?” “你来得正好。”苏笙笙将青柠和在青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一番。 青柠一脸紧张:“小姐,这能行吗?” “你说新花魁走红,谁最着急?”苏笙笙轻声问道。 “那应该是以前的花魁了……”青柠说完,很快明白了苏笙笙的意图,“小姐是想借力打力?” 苏笙笙点了点头:“我们与他们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赤焰城内的那位,就未必会怕了他们。” 在青虽然仍有疑虑,但也知道对方已经打上门来,且放下了狠话,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 他当下抱拳道:“全听小姐吩咐。” 只不过在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躲在墙边的苏文倩母女:“小姐,她们如何处理? 苏笙笙看向那两人,语气冷淡:“你们以后若老实本分,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但若是今日之事被祖父祖母知晓,我绝不会轻饶你们。” 听她还顾念着两个老的,四夫人立刻明白苏笙笙是打算大事化小。 她当下便指天发誓,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想也知道,真要说出去,最先抬不起头做人的是他们四房。 青柠气得狠狠跺了跺脚,总觉得就这么放过他们,真是便宜了这群吸血虫。 但此刻院中一片混乱,她也知道苏笙笙不得不暂时压下此事。 在青也明白,这件事捅破了,苏家也会颜面无光。 不在多言,两人离开。 “以后你们四房不必再过来了。”苏笙笙最后发话,声音冷冽如寒风,“别再有下一次,否则就连祖父也不会再保你们了。” 苏文倩今日才彻底看透,苏笙笙实则是个外热内冷之人。 今日她对他们的态度,骨子里都透着冷漠与疏离。 知道苏笙笙今日放下狠话,就绝不会容忍第二次,她当下扶起母亲仓皇离去。 耽搁了一会儿,苏笙笙也担心祖父祖母担忧,便转身回了院子。 刚走到中堂,便听到几位夫人正在商量着凑钱给她,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李氏正在屋中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见到苏笙笙回来,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笙儿,可吓死娘了,你没事吧?” 刚才苏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因惊悸过度而支撑不住,被她们扶到榻上休息。 几位夫人想要出去帮忙,可无奈银子怎么也凑不够那么多。 男丁又在矿上无法回来,几位夫人都是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蕉氏上前握住苏笙笙的手,将一个钱袋放到她手里:“你给大伯母的那些课费还没动过呢,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点心意。” 苏笙笙轻轻推了回去,“大嫂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家中诸事尚需银两打点。” 她转而望向同样起身走近的二伯母,轻轻按下她欲再递钱袋的手,“大伯母、二伯母,请放宽心,笙儿手头尚有富余,不过是日后需得节俭罢了。” 二伯母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那装有十两课费的钱袋缓缓放回桌上。 “这些黑心无肝之人,难道我们真要束手无策,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吗?” 这里赌坊是合法的,借高利贷也是合法的,不然苏笙笙早就报官了。 她安抚她们一起坐下,听祖父那屋咳嗽不断,正要去看,就见祖父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以往清明的眼神,如今却黯淡无光,人也蹉跎了很多。 一直是苏家中流砥柱的祖父,此刻却似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坐至桌旁,目光中满是歉疚地望向苏笙笙,终是道出了心中的决定:“笙丫头,你表哥来信,不久将至。他有意接你回外祖母家,祖父与你祖母希望你能回去。” 李氏一听,大吃一惊,“公爹?” 老夫人走到愣在原地的苏笙笙身边,紧握住她的手,“孩子,苏家不能再连累你了。” 苏笙笙回过神来,眼眶微红,瞬间跪倒在地。 “笙儿自幼受苏家养育之恩,如今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怎敢言及连累?祖父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要笙儿心如刀割?” 老夫人欲扶她起身,苏笙笙却倔强地不肯站起,老夫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祖父祖母对不起你,即便你回去,也可时常回来看望我们。”老夫人眼中满是疼爱,轻轻抚摸着苏笙笙的头,“更何况,你身为罪臣之女,嫁入季家终非长久之计,总得为你将来打算。” 苏笙笙闻言,目光急切地转向祖父,“祖父,您不是与笙儿约定好了么?” 苏老太爷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是苏家对不起你。” 李氏失声的坐回椅子,怔怔无言。 她自然舍不得女儿远嫁,深知此去或许再难相见。 但她也明白,苏家已深陷泥潭,能走一个是一个。 蕉氏和钟氏,默默听着,未再出声相劝。 因为在她们看来,这是苏笙笙最好的出路了。 看着意已决的众人,苏笙笙长叹一声:“祖父可曾想过,他们既已舍弃笙儿,又岂会真心对笙儿好?” ------------ 第六十四章 花魁之争 那日苏笙笙问得话,最终不了了之。 她知道,祖父是想等见过表哥,看明白李家的打算再说。 这日,午后,在青从赤焰城折返。 他匆匆上前,面带难色:“小姐,那花魁莳娘坚持要见您一面,才肯支付余下的款项。这不是故意刁难嘛!上次四房那事,让咱们手忙脚乱,小姐您只好把原打算用于食香楼晚间表演的曲子提前拿出来了。十首曲谱,红楼莳娘全要了,当时也付了千两定金。可这尾款,她却非要见到作曲之人才肯给。” 那红楼是什么地方? 是他们小姐能去的地么? 真要能去,难道那曲子不会留着自己用? 在青说完,见苏笙笙放下招工名册,抬眸看他,就忙补充道:“我没说是小姐谱的曲。” “我知道。”苏笙笙轻轻回应,转而道,“正好今日无事,去瞧瞧也无妨。” 通行路引早已在购置地产时备好,上次匆忙之中,赤焰城内她还没好好看过。 在青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惊心,“要是让老太爷知道了,那可了不得。” 苏笙笙已起身,拿起兜帽,“别让祖父知道不就好了。” 一旁静听的青柠一看,便知劝阻无用,放心不下的她立刻要跟去。 苏笙笙也没阻拦。 以后生意做大了,什么样的人物,他们都需打交道。 红楼 雅间中,牧泽一脸钦佩:“军中一放出减兵的风声,白上国的细作果然按捺不住。上次擒获的那七人供出的人中,今日竟有八人行动,末将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看到他们都进了红楼。” 他话锋一转,“将军,您说他们这是要见什么大人物,竟如此兴师动众?” “或许,放诱饵的并非只有我们。”谢玄静静地转动着手中的玉链,神情专注。 这串手链购自异域客商之手,入手之后,谢玄便未曾离身。 牧泽见他这几日一直把玩,心中好奇,捅了捅褚召:“将军怎么一直拿着那条手链啊?” 褚召不予理会,只问道:“这次都封锁好了吗?” 牧泽摆手笑道:“这回他们插翅难飞,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在那串碧玺手链上,使它发出更璀璨的光芒,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那玲珑玉碧间。 牧泽顺着射下的日头,看向窗外,却在熙熙攘攘的楼下人群中,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哎!那不是季公子吗?他也来凑这热闹?” 谢玄狭长的凤眼轻轻一挑,移向楼下。 …… “季兄放心,知道你不喜入这烟花之地,今日红楼与新兴的潇楼斗曲,我们只在外头听曲便是。”说话之人,是季晏礼近日在书坊结识的诗友。 他见季晏礼连日来郁郁寡欢,便邀他出来散心。 “这红楼的莳娘,琴声在赤焰城里堪称一绝。但听说潇楼新来的头牌,为了夺得花魁头衔,与她已连斗五日,场场爆满。今日是最后一场,想必都要拿出看家本领了。” 说完,见季晏礼仍提不起兴致,以为他轻视这红楼女子,便拉着他去一旁布置好的桌旁坐下:“我一开始也觉得这风尘曲子没什么可听的,但昨日被朋友硬拉了过来,谁知竟是一曲仙音,当真是绝妙至极,不输当世名曲。” 盛情难却,季晏礼只好安坐,不再推辞。 只见红楼与潇楼隔街相望,中间摆满了桌椅,已坐了大半的观众。 这是两家为了争奇斗艳,新出的规矩。 斗到最后一曲,谁家留人多,花魁便花落谁家。 “这莳娘本是位官家小姐,因父罪沦落风尘。都说她痴等着一位秀才,待他考中进士,为她赎身。只是没想,一等便是十几年。如今红颜老去,终究是要空留遗憾了。” 那人一脸惋惜,后见季晏礼神色恍惚,便不再提及这些伤感之事,“今日我们只听曲,不谈其他。” …… “未曾想,竟是一位未经世事的姑娘?”莳娘话语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只她一开口,声音就沙哑不堪,听不出一点昔日花魁的婉转动听。 “你的嗓子?”苏笙笙目露惊讶,静静打量眼前这位仍旧保持着绝美容颜的女子。 闻听她语中带着几分关切,莳娘轻轻一笑,那笑容中透出一种历经世事后的超脱,“你赠予的曲子确实独步天下,潇楼不甘示弱,使了卑劣手段。” 女子的声音中,没有自怨自艾,显得十分淡然。 苏笙笙微微蹙眉,心中疑惑她为何仍要见自己一面,“还有一曲未曾演奏,我可退还你此曲定金。” 莳娘闻言,轻轻摆了摆手,从发间取下一只精致的珠钗,递至苏笙笙面前,“我想你替我。” 一旁的青柠闻言,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挡在苏笙笙身前,“你要做什么?” 莳娘被青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轻笑一声。 只是,那笑声中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凄凉与孤寂。 见她身边的在青也一脸警惕,莳娘很快收敛了笑声,“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这首曲子。” 苏笙笙目光动了动,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音色迥异,恐怕难以胜任,抱歉。” 莳娘未收回珠钗,目光在苏笙笙乌黑秀发上流连,“我也曾如你这般,不为金钱所动……” 她的眼神似乎在追忆着往昔,轻声诉说着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过往。 “……这支珠钗,是他送我的。当年他出身贫寒,而我……后来,我落入青楼,他曾誓言定会赎我出去。我如浮萍般抓在手里,等来的却是他迎娶高官之女的消息。” 她略顿了顿,目光转向已放下心防、一脸不忍的青柠,以及始终平静注视着她的苏笙笙,“我不求扬名,只是心中之事无处诉说……”她的嗓音越加暗哑,“以后也再没有机会……” 说着,她将珠钗再次举到苏笙笙面前,“知音难觅,我只求你能帮我了结这段过往,以乐声寄托心声。” 苏笙笙凝视着眼前的珠钗,却并未伸手去接。 青柠虽然对莳娘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更担心苏笙笙的名节受损,“这里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能代替你吗?” 莳娘举着珠钗,轻轻摇头,“此曲之意,唯有曲中人懂得。” “你既生退意,为何不用这些银两赎身呢?”苏笙笙问。 “家逢巨变,受世人唾弃,被心爱之人背叛,活下来的只不过一具空壳罢了。何处又是归宿呢?” 莳娘的目光黯淡无光,说到此处,嗓音愈发沙哑,似是触动了心中的伤痛。 ------------ 第六十五章 李代桃僵 “何不以琴代音?”苏笙笙静看莳娘。 只当莳娘抬起那只未执珠钗的玉手,她才看清上面有一道几近入骨的伤痕。 青柠怒道:“他们下手也太狠了!” 今日事,也是苏笙笙未预料到的。 虽然是莳娘未及时退,但事态演变至此,她亦难辞其咎。 苏笙笙思定,看了一眼莳娘的寝房,“萧声可否?” 莳娘听她愿意出手,也未露出过多喜悦,只款款施了一礼,“多谢小姐援手。” 青柠满心忧虑,正欲劝阻,却见莳娘的丫鬟已小心翼翼地将挂在墙上的洞箫取下。 莳娘亲自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将其递予苏笙笙。 “我本欲清歌一曲,无奈天不遂人愿。这管玉箫,便赠与小姐,算作酬谢。” 苏笙笙接过玉箫,并未应下,“此物珍贵,还是莳娘留作傍身之用吧。” 莳娘并未多言,只是望向窗外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道:“我会安排楼中琴师与小姐配合,此番不求必胜,只求一曲相送。” 听她语中已无半点欢愉,本想反对的青柠,却也缓缓放下了手。 “云儿。”莳娘轻声呼唤着身旁那泪光闪烁的丫鬟,为苏笙笙更衣梳妆。 自苏笙笙三人踏入赤焰红楼,至梳洗换装、与琴师对谱,天色已悄然暗淡。 这一次与潇楼的对决,红楼上下也是不遗余力,倾尽全力助阵。 五彩斑斓的各色灯笼,挂满了长街小巷。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客人如云而至。 这一次不是比美,两家推选花魁,隔楼以音会友。 这规矩,本是潇楼率先提出,声称不愿以年轻貌美欺压莳娘年华老去。 总之,这场李代桃僵之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上演。 苏笙笙身着一袭素雅洁白的长裙,秀发高高盘起,仅以一支朴素无华的珠钗点缀其间。 这是莳娘曾钟爱的颜色,如今落幕,也想为这坎坷的前半生画上尾声。 凡俗的雅乐不知换了多少首,宾客们已渐感乏味,两家因此暂停演奏。 当苏笙笙端坐于半敞开的特质纱窗前时,对面潇楼内也有一位佳人,隔街而坐。 厅阁之内,一扇窗子完全敞开,另一扇则微启一线,虽能遮住苏笙笙的身影,却仍隐约可见她手中那管玉箫的一角。 青柠立于她身后,已紧张得不行。 莳娘则坐在阁内另一处,与苏笙笙相视对望,外间任何角度都看不到她。 她身着与苏笙笙相同的衣饰,只是头上空无一物。 莳娘本还想说几句话,免得苏笙笙会紧张,却没想到她面色始终淡然如水。 “苏小姐如此人物,莳娘竟至今日才得以相识。”莳娘轻声感叹,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忙用茶水压制住,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 此时,对面潇楼传来调试乐器的声音,苏笙笙也未再言语,只轻轻执起手中的洞箫。 与莳娘默默对视一眼后,她与潇楼先后奏响了乐章。 然而,乐声一出,莳娘等人均愣住了。 曲子竟是一样的! 这首曲子,是苏笙笙给莳娘的,她自然不会怀疑苏笙笙会将其另售于对家。 而当那熟悉的琴声在对面响起,与之相和时,一切真相已不言而喻。 “十年相交,竟也一夕之间全抛弃。”莳娘惊起,又缓缓坐下,一脸萧索与落寞。 红楼的老鸨只顾着两家主角的较量,又怎会料到用了十年的琴师会突然变节改投他人? 连琴师何时不见,去了那边都不知的老鸨,正愁自己这边的萧声无琴相和,势单力孤之时,就听到初时哀婉的萧声一换。 如同梵音一般的萧声一出,一开始被对面琴箫和鸣吸引过去的视线,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转向这边。 潇楼内 “梵音诉凡尘?有趣!” 随后,有一人步入雅阁内,向那男子禀报道:“殿下所料不差,玄冥王确在红楼内。 男子神秘莫测一笑,“玄冥王眼下灭口,可得干脆利落些。” “遵命。” 外间风雪潇潇,似乎也想加入这场盛宴。 潇楼内,琴箫合奏,情意缠绵悱恻。 红楼内却一人分饰两角,转换自如,在红尘中相遇相知相爱。 明明出自一人之手,却如同隔尘相望的两对恋人。 比之潇楼的惊艳,红楼的箫声震撼人心,令人直接沦陷其中。 不同于潇楼中的情爱痴缠,萧声中隐隐诉说着两个人的心事。 仿佛走遍万里千山,佛陀动了凡心,却终究难以救赎女子脱离凡尘的束缚。 在这梵音缭绕之下,富贵王权皆如过眼云烟,难抵一曲悲欢,怪道世间大道无情。 梵音如歌如诉,却情深不却。 明明是一人所奏,但却一个像在怜红尘无奈,一个像悯众生悲苦。 诉尽了凡尘俗子一生的起伏跌宕,却无一丝怨怼之意,唯有深深的遗憾,让人为之动容。 听闻过莳娘境遇的人们,无不为她感到叹惋。 为她的爱而不得,为她的有情有义,却终究难逃命运的捉弄。 面对这样震撼心灵的冲击,潇楼的靡靡之音相较之下,就显得有些俗不可耐,仿佛是尘世中的一抹浮尘。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不染凡尘却又无法挣脱宿命轮回的梵音所吸引驻步。 希望这位不入世的佛陀,能够稍动凡心,给这位女子一个美好的结局。 既然一切都将化作一缕青烟,又何必苦苦执着于斩断一切呢? 这凡尘之中,还有红颜倾城,尚在红尘挣扎。 莳娘泪落纷纷,轻声呢喃:“原来这世上懂我之人,竟是陌路人……” 万籁俱寂之中,只余下那震人心弦的萧音,在风雪中回荡。 曲虽终,意未尽,空留遗憾与遐想,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而潇楼的琴箫不知何时已停下,只有红楼下,站满凡尘千百客。 明明是相同的曲子,却仿佛诉说着两世人的悲欢离合。 刚才在曲中,众人还怀揣着挣脱命运摆布的勇气,渴望入这红尘之中。 然而,这余音还未散去,便徒生出万事皆空的空虚感。 让人不禁想放下心中的执念,忘却世上的所有烦心事。 雅阁内 这时青柠走了进来,“小姐所料不错,那云儿果然想携带包裹私逃,已叫我打晕了。” 楼下响起阵阵呼喊声,请求再重奏此曲,莳娘苍凉的话语被淹没其中。 “云儿自小跟我,我从未苛待过她,为何要害我至此?” 苏笙笙并未回答她,只是将手中的玉箫轻轻搁置在桌上。 莳娘扫过楼下涌动上楼的人群,忧伤一笑:“我已了无遗憾了……” 苏笙笙将莳娘给的尾款放回桌上:“为自己赎身吧。” ------------ 第六十六章 同乘一骑 莳娘轻轻摇头,目光转向面色平静的苏笙笙,柔声道:“我名唤沐汐。” 此时,青柠听见楼下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从另一侧紧贴墙壁将窗户关上。 她拍拍心口,从背上将包裹取下,“小姐,快换衣服,那些人输了,定不肯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会堵上来了。” 苏笙笙取下头上的珠钗,递给莳娘,“这世间虽多苦难,但所幸总有能容身之所。” 莳娘缓缓接过珠钗,目光柔软下来,“他来接过我……我明白……是这俗世不容我……”” “小姐,真的来不及了!”青柠焦急地看了一眼正涌上楼梯的众人,急得不行。 与此同时,在外的在青见这么多人往红楼涌去,心中也慌了起来。 他本是为准备马车而来,此刻却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苏笙笙拿过兜帽,“我们去隔壁。” 然而,未等她们有所行动,过道便传来樊文昌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莳娘,就算给老头打断腿,爷这次都要给你赎身!” 红楼的老鸨闻言,立刻吩咐手下将他堵住。 娘啊! 怎么一个个都往上冲,拦都拦不住! “你拦爷干什么?爷要给莳娘赎身!”樊文昌不满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边楼梯被堵,另一边雅间也被堵,青柠这下彻底乱了阵脚。 莳娘从接连的背叛中回过神来,紧紧握住苏笙笙的手,“我出去吧,就说我自伤了嗓子,这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她话中已有舍弃一切之意。 苏笙笙反握住她的手,“我从后窗出去,今日之事不必暴露。” 莳娘是想承认假唱,但一旦失去这虚名,又伤了嗓子的她,在红楼中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眼看声音越来越近,青柠急得团团转,“小姐,这楼可跳不得啊!” “即便你认输,他们也会盯着你问我的。”有樊文昌这个祸害在,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苏笙笙不再犹豫,将窗纱一分为二,熟练地打成结,然后拴在柱栏上。 她对还愣在一旁的莳娘说:“别忘了关窗,取下布索。” 说完,她唤过一旁发呆的青柠,让她跟自己一起下去。 “小姐,我也要跳楼吗?”青柠惊恐地问。 苏笙笙已将绳结扔到下面,翻窗而出。 青柠这下吓得腿都不软了,几步跑到后窗一看。 只见苏笙笙正沿着楼阁有序地往下攀爬。 外边虽然老鸨在拼命阻拦,但哪抵得住潇楼败北后反击的一帮人。 眼看苏笙笙都没用绑在腰间的布绳,就顺利下到一楼位置,青柠也鼓起勇气来。 她刚翻过窗子,就听苏笙笙道:“你先挂在那,等我去下面接你。” 青柠一脸茫然地踩上栏架,想往下看却又害怕那吓人的高度。 刚才只是匆匆估算了楼高,没想到竟比楼房二层还要高出一大截。 前世练过攀岩的苏笙笙,在下方没有找到借力点,不由得喊停了上面的青柠。 但青柠哪里有她的臂力,只坚持了一下就喊道:“小姐,我快要掉下去了!” 莳娘一听就急了,“我拉你上来!” 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拉得住,青柠刚松开布料的手,又颤巍巍重新抓了回去。 “妈呀!” 下方借无可借,耳听上边青柠支持不住的声音,苏笙笙一狠心,闭上眼睛往下跳。 然而,预料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身下反而如浪一般起伏。 苏笙笙悚然地睁开眼睛。 在幽邃的夜幕之下,那双黑瞳犹如远古星辰遗落的碎片,湮灭在一片寂寥荒芜之中。 它们深如幽暗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却又在中心绽放出最为耀眼的光芒。 仿佛在那之中,能看到亿万年的时光轮转,遥望星河,等待着下一次的生命奇迹。 也仿佛他本是那遥远星河中的一颗璀璨星辰,与时空交相辉映,静候着轮回宿命。 “将军……”苏笙笙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掉到谢玄马上,而且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上边的青柠摇摇欲坠,她已顾不上客气,“将军帮我接下青柠。” 然而,他的手却绕过她的身畔,一把持过马缰,策马绝尘而去。 苏笙笙一脸错愕…… ? 幸好牧泽反应迅捷,驱马疾驰而来,大喊:“青柠我接着你。” 刚才听兵士回报,苏笙笙二人悬挂于外,他还半信半疑。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胆大包天的跑来这红楼了。 牧泽的大嗓门,很快引来了青柠的不满:“你小声点!” 牧泽一脑门子包地看她在那晃荡,“真是比祖宗还难伺候,到底跳不跳?” 青柠很想再倔强一下,但手里力气耗竭的她,已经直线掉了下去。 “喝!” “啊!” 两道身影重重地砸在一起,传出两声闷哼。 与此同时,楼上雅间的房门终是抵挡不住人群的冲击,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 苏笙笙只来得及确认青柠安然无恙,还没来得及看莳娘情况,就被一团黑袍罩下。 青柠示意莳娘把绳索解了,便催促牧泽带她离开。 牧泽学着谢玄的样子,用披风将青柠完全裹住,一脸疑惑地追了上去:“将军,我们不抓人了?” 只见谢玄在夜色中纵马疾驰,根本没有理会他。 他不由得咋舌看向一旁跟上来的褚召:“真是见鬼了!” 苏笙笙身处黑袍之中,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她觉得已经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想要探出头来,却被身后的人按了回去。 ? “将军?”完全看不到的她,小声问他。 只感觉身后的胸腔微微震动,伴随着马蹄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为何来红楼?” 苏笙笙的声音被黑袍捂住,但仍透出一股茫然:“赚钱啊!” 随后,她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马蹄声愈发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被跌得七荤八素的苏笙笙,才从黑袍中重见天日。 两世没碰过马的她,此刻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紧紧抓着谢玄的胳膊。 直到看到熟悉的家门口,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还未等她完全清醒,谢玄便开口问道:“你去红楼的事情,苏家知道吗?” 刚才被黑袍笼罩时还不觉得寒冷,此刻一股冷风袭来,苏笙笙猛然打了个喷嚏。 身下的马,似乎也受了她的传染,连连喷鼻。 苏笙笙突然想起牧泽说的话,再不敢坐谢玄的座驾,挣扎着想要往下跳。 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托住,平稳地送到了地上。 一路急行未停,苏笙笙的身体仍有些摇晃,双脚没有踏实地的感觉。 她晕头转向的看向谢玄。 夜幕下,在夜市街灯的映照下,她只能看到那双暗如黑夜的眼睛。 在夜雪纷飞的苍茫下,好似禁锢着什么,即将挣扎而出。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万物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他与她,在这纷繁的世界中静静相对。 ------------ 第六十七章 碧玺手链 苏笙笙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今日多谢将军。” 她虽不明白他为何问及家人是否知晓她前往红楼之事,但心中难免惴惴,生怕被拆穿,于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寒风凛冽,如刀割面,苏笙笙不禁踉跄后退两步,几欲不稳。 却听谢玄幽幽问道:“苏老太爷对你的经商之举,可曾首肯?” 苏笙笙一听此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生怕他揪着今日之事不放,要向祖父告发,让自己受教。 她慌忙举手发誓,语气坚定:“仅此一次,绝不再犯。” 天知道,若今日之事被祖父知晓,自己定会被连夜遣送回外祖母家,再无转圜余地。 正当她举手发誓之际,一阵沁凉之感忽而自手腕传来,伴随着谢玄倾身而过的瞬间,一股凌冽的沉水香席卷而来。 一条手链轻轻缠绕在她的皓腕之上,如玉般温润,又似流动的彩虹,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有人说它像遗落人间的彩虹……”谢玄的目光自手链上收回,落在苏笙笙满脸愕然的脸上。 红如烈焰,绿似翡翠,蓝若深海,交织在一起,宛如大自然最美轮美奂的调色盘。 确实像彩虹。 只是,他给她这个干嘛? 苏笙笙从手链上转回目光,却见谢玄已调转马头,身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将军……”苏笙笙完全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 “……很配你。” 长风中,只留下谢玄这一句淡淡的话语,随即他便策马离去。 苏笙笙望着那在风雪中穿行的身影,满眼蒙圈。 他莫非是听她说没钱,手头又没带银子,所以把这个给她,让她去典当? 但很快,苏笙笙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手链上仅七颗琉璃,顶多能当七两银子。 谢玄身上随便一件物件,都远不止这个价值。 他怎会如此小气,只送七两银子? 苏笙笙再次看向手腕间那冰凉浸骨的手链。 莫非这是牧将军向谢将军讨来的? “还是他们将军府真的很多,所以喜欢送人?”她晃了晃珠链,却觉得分量似乎有些不对。 对着幽暗的灯笼光,她仔细一看,眼眸渐渐瞪大,“这……这怎么看着像是碧玺?” 一头雾水的苏笙笙,茫然踏进院门时,更加迷茫了。 他怎么知道这是她家? 刚才一路上都被压在袍下,她都没来得及指路呢。 随即,苏笙笙恍然大悟,“定然是青柠与牧泽告诉他的。” 有牧泽在,想必青柠也被安然送去食香楼了。 外面寒风嗖嗖,苏笙笙已被冷风吹得透心凉,再也不愿多想,赶紧进屋避寒。 …… “都算完了么?”数课上,苏笙笙问道。 没想到,学子们的答案竟出奇地一致:“天堑关无耕田。” 好家伙,这次倒是知道团结一心了。 只是,她很想知道,这答案的源头究竟是谁。 问了一圈,只见程睿诚站了出来,说道:“我爹问的谢将军,谢将军是这么说的。” 谢将军? 苏笙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谢玄。 但看程睿诚一副你想为难我们,没想到吧,没为难成的样子,苏笙笙就直叹气。 话说回来,谢将军说的也没错。 但她出的是数学题啊,他们怎么就把它当成脑筋急转弯了? 苏笙笙轻咳一声,没有反驳,转而问道:“那如果天堑关真的可以种出粮食,需要多少年呢?” “天堑关就不能种粮食,连下等田都没有?”几个小胖墩还不服气地嚷嚷着。 苏笙笙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环顾了一圈这些满怀斗志的学子们,无奈地问道:“假如你是朝廷派遣至此的官员,面对本地缺乏耕田的难题,你会从哪些方面着手解决呢?” 她这话问完,堂上立时沉默下来。 正当苏笙笙准备亲自解答之时,季晏礼站了出来,“我回家后曾仔细研读过本地的县志,发现此地曾因火山爆发而导致地质异常,从而使得农作物无法生长。” 苏笙笙微微颔首,静待他的下文。 季晏礼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南原府也曾遭遇过类似的困境,据记载,在火山喷发后的两百年间,那里的田地都无法耕种。” 尽管苏笙笙对南原府并不熟悉,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季晏礼接着说道:“此外,此地在火山喷发后,气候也变得异常,因此无法进行轮作。” 他的话语至此,意思已经十分明确:无论是气候还是土壤,都需要长时间的恢复,非人力所能及。 在已知答案的情况下,他仍主动搜集信息,这种态度已经难能可贵。 苏笙笙示意他坐下,然后转向其他学子,“各位家中应该都种有蒜苗吧?” 学子们面露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可随即又提出了更多的疑问,“蒜苗能在屋内有暖炉的环境下存活,可田间的作物总不能都给它们装上暖炉,也不能都给它们盖上房子吧?” 苏笙笙微笑着问道:“若是我有一物,可以既让作物得到光照,又能保暖,还能改善土壤环境呢?” 一位来自富户家庭的子弟迅速回应道:“就算先生有这样的方法,可那么多的田地,也不可能给整个天堑关的所有土地都盖上被子吧?” “是呀是呀!”其他学子也纷纷附和。 苏笙笙笑了笑,“若是我真的打算给大地盖上被子,而且家家户户都要盖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学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先生这是在吹牛皮吧。” 苏笙笙摇头一笑,郑重其事地说道:“那这道题就作为我的结业课题吧,各位学子负责监督。” 一听这话,学子们纷纷提出要求,如果苏笙笙做不到会如何如何。 苏笙笙面带笑容,任由这些南方的小土豆们胡闹,她都一一应承下来。 有了天然气,制作塑料大棚,还不是小菜一碟。 随后,苏笙笙讲完杠杆解,结束了这堂课程。 只是很多没有论据支持,听得学子们昏昏欲睡,苏笙笙倒也不着急,深入浅出的带过,就下了课。 没想到,当她去了食香楼时,却意外得知红楼被封的消息。 ------------ 第六十八章 憨憨表哥 青柠从柜台后取出一封信,告知苏笙笙,“小姐,这是沐汐留下的信。” 想必是沐汐怕被人察觉她们之间的联系,连累到她的名声,未敢现身相见。 苏笙笙步入包厢,缓缓展开信笺。 信中写道,沐汐原也出自诗书之家,父获罪被斩,母绝望自绝,而她被发配为营妓。 沐汐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但那个人给予了她勇气与希望。 得益于苏笙笙的援手,得见知府大人并获得青睐,她已脱离了乐籍。 苏笙笙看到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深知营妓之艰难,身陷乐营,无籍无根,唯有重金赎身与官府赦免,方能重获自由。 沐汐此番,也算因祸得福。 红楼遭封,知府大人偶闻其曲,知其遭遇,遂令其即兴赋诗。 诗中所流露的淡然与超脱,深深打动了知府,终为其消除贱籍。 “非恋世间尘,犹如宿命绊。叶凋叶茂任天时,皆仗南风轻挽。离亦终归离,留又何曾留!但求溪水映容颜,休问吾行何处游。” 沐汐释然了…… 随信附上千两交子作为尾款,而那一管玉箫,为红楼妈妈封口之用。 信中提及云儿之事,已交妈妈看管,妈妈为求东山再起,定会守口如瓶,小姐可安心。 “此去天涯路远,遥祝平安顺遂,再会有期。” 苏笙笙缓缓合上信笺,不禁疑惑,“究竟是谁查封了红楼呢?” 她心中明了,此事绝非长华街所为,若他们能通官府,又怎会轻易放走沐汐? 况且,假代之事,琴师可是知道的…… 然而,无论真相如何,终究是她实力尚浅,难以抗衡风云。 苏笙笙思量片刻,将信封与交子妥善收藏,起身前往书坊。 …… “孙老先生,烦请您先制备一百套出来,多寻些人手,务必加紧赶制。” 苏笙笙轻摇着孙老先生的臂膀,只把老先生差点摇晕了。 “老夫可都听说了,你替红楼莳娘打败了潇楼头牌,你就不怕你祖父知晓此事?” 苏笙笙闻言,心中微惊,未曾想苏老先生虽整日埋首书海,却消息灵通至此。 她故作惊讶,随即脸上浮现一丝愠怒:“定是长华街那帮人编排于我,他们见我带头开了夜市,便心生嫉妒,寻上门来,还口出狂言要给笙儿点颜色瞧瞧。见笙儿不退,他们便想败坏我的名声,让笙儿知难而退。” 孙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狐疑地望着她:“果真没有此事?” 苏笙笙郑重其事地保证:“绝无此事。” 反正潇楼也不能自打嘴巴,承认红楼花魁被毒哑种种,不得已才找人代唱。 她佯装生气道:“先生,您不是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怎的也开始关注这等八卦之事了?” 孙老先生想了想,似是被说服了,转而轻扫书架,“还不是季家那小子的朋友说的,若非事关你的名声,老夫才懒得理会呢。” 苏笙笙一听,心就咯噔一下。 要搁以往,这等事倒也无妨,可如今祖父正有意让表哥带她离开。 她悄悄瞥向正在自习的季晏礼,却惊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季公子人品自然无可挑剔,但他的朋友却未必可靠。 尽管当日换下的衣物,青柠已悉数带回,但难保没有其他疏漏。 今日她就觉得上课时,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该不会真发现什么了吧? 以季公子光风霁月的品行,若他觉得她行事太出格,真说不定他会去祖父那规劝。 思及此,苏笙笙不得不慎重。 她走近季晏礼,余光瞥见孙老先生正偷笑并往这边瞟了一眼,心中不禁无语。 她与季晏礼定亲之事,两人心照不宣,并未向外透露,因此学子们对此毫不知情。 然而,苏老太爷与他们家交情日深,时常赠送书籍给祖父,自是知晓此事。 可当苏笙笙走近时,却发觉难以启齿。 总不能自己心虚,主动招认吧?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七妹苏念薇找了过来,“六姐,表哥到了,祖父唤你回去。” 苏笙笙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她正欲离开,却见七妹转向季晏礼,“祖父请季公子去家中做客。” 难不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笙笙有些惊讶地看着起身的季晏礼,试图劝阻道:“那个,季公子课业繁重,只是外客,就不必去陪了吧。” 季晏礼却温润如玉地回应:“今日课文我已温读过,不会耽误课业。” 苏念薇看两人相处见外,有些意外,但很快附和道:“祖父祖母正在家等着季公子呢,四姐也快些吧。” 得,看样子是铁了心了。 苏笙笙无奈,只得往外走。 一路上,也没能找到机会跟季晏礼对下稿子。 当他们抵达家门时,只见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俊彦正从马车上卸下货物。 家中无男丁,在青也在柜台上忙碌,因此只能由他和他的两个家仆搬运东西。 那人见到苏笙笙归来,立刻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容灿烂,“想必这位就是笙妹妹吧?我是你表哥,叫我六表哥就行。” 小虎牙与他的风流倜傥倒并不违和。 他倒是挺自来熟的。 但苏笙笙并未理会他,直接越过,走进院子。 苏念薇落后一步,尴尬地站在原地。 李响却并未在意苏笙笙的冷淡,“是我们李家对不住笙妹妹,那么小就撇下了……” 他叹了口气,随即转向季晏礼,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想必这位就是季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见过李公子。”季晏礼礼貌地回应后,便和砚书一起帮忙卸货。 苏念薇也帮忙拿些轻便的东西。 苏笙笙走进屋,只见娘亲紧张又不安地坐在中堂。 见到她回来,一屋子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苏笙笙一笑,“这位表哥倒是客气,不过是十六年没见,就补上这么多见面礼。” 抱着货物进门的李响听后,颇为尴尬。 他们不过是小户人家,做生意也是李家科举不成的无奈之举。 长途跋涉而来,怎能只接个人回去? 因此运了些货物作为往返的路资。 他可不相信,作为苏家女掌柜的苏笙笙会分辨不出货物和礼品。 自知理亏的李响装作没听出苏笙笙的话中有话,“正是呢,十几年没见过,家父和姑母都惦念得很,这次特意让我来接妹妹归家。” 老夫人岂会看不出来其中的微妙? 她忙招呼季公子和李公子一同入座,“笙丫头,你表哥赶了老远的路,快去备些好茶来。” 好茶? 苏笙笙眼睛亮了亮,愉快地应下,“孙女这就去。” ------------ 第六十九章 朝局动荡 苏笙笙端起桌上的茶壶退下,转身步入烧水的厨房。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她迅速往壶中丢了一大块盐巴。 只消让这位表哥觉得她是难以管教的女子,自然就不会带她这个麻烦回去了。 待盐水完全化开,苏笙笙才重新返回中堂。 “家父得知此事,很是生姑母的气,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接表妹回家团聚。承蒙季公子不嫌弃我们商户,笙妹妹无论从哪家出嫁,都是极好的。” 一听他们都商量到这了,苏笙笙才知祖母特意将她支出去做什么。 她见季晏礼面露怔忡之色,忙上前为李响添茶,“表哥长途跋涉而来,定容易上火,我特意在茶中加了一些去火之物,好让表哥解解乏。” 李响对苏笙笙的周到颇感意外,但还是立刻笑着接过,“多谢笙妹妹。” 然而,刚一入口,他便猛地喷了出来,“这茶怎么是咸的?”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了一脸无辜的苏笙笙,要知道她以前可从没捉弄过人的习惯。 苏笙笙的笑容依旧甜美,“表哥觉得很闲?” 闲的来找事。 李响看着她,小虎牙不自觉地收了回去,“还好,还好……” 可他慌张地把杯子放回桌上,再也不敢碰一下的样子,哪里像是觉得不咸的模样。 老夫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手吩咐苏念薇再去重新换一壶水来。 只是季晏礼也在,当下也真不好说她什么。 这人,还真好对付。 苏笙笙笑着坐回娘亲身边,再没出声。 新茶换上后,只见李响不顾茶汤烫嘴,连续喝了几大口。 众人见状,又将目光转回了苏笙笙身上。 这时,蕉氏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也准备做些小生意呢,说起来还多亏了笙丫头帮忙,才让这一家子老弱有了依靠。” 男丁没法回来,作为长子媳妇,她出面说事自是合情合理。 李响闻言,也配合着夸赞道:“我初到天堑关,没想到一打听就知道地了,哪是小生意啊。” 听他说话中肯,没有虚话,女眷们不由满意地笑了笑。 钟氏也笑着开口,“文轩还说呢,苏家无一人经商,笙丫头却有如此经商天赋,如今总算明白了这天赋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暗指苏笙笙的经商之道是从李家来的,这也算是对李家的夸赞。 几句话的功夫,就轻轻松松地将刚才的尴尬化解开来,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起来。 很快,蕉氏就将她们三房准备开绣房的事情说了出来,李氏也参与其中,正准备购买商铺呢。 这件事苏笙笙倒是没听说过娘亲提起,想来应该是因为四房银子的事情,几人私下里商量的。 现在当面说出来,应该是想让她放心离开吧。 见祖父祖母也展开了笑容,苏笙笙也笑了笑,“这位表哥初来乍到,定然没见过这关中的美景,不如我带表哥去逛逛如何?” 苏家举家经商,确实是有四房一部分的原因。 苏瑞麟慎重考虑后,决定几房一起赚回这笔钱,不能让苏笙笙一人在外边担着风雨。 当然,他们这么说,也是给李家听的。 苏笙笙背后并非没有靠山,又有季家公子这么个得力的女婿,让李家不敢轻视于她。 李响先前被下了面子,后又被灌了盐水,哪里不知这位未见过面的表妹是在故意捉弄他呢。 但他也知道,这位表妹被姑母遗弃多年,如今突然认亲,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因此,李响当下便放下茶盏,“全听表妹安排。” …… “将军,张老将军已经平安抵达徐州,这是他老人家给您的信。”牧泽将一封带有火漆印章的信件递给了谢玄。 信中写道:圣上数次向北戎求和,甚至不惜将吾带领十万大军收回的商州、虢州两处失地,进献给北戎。 北戎使臣及都,吾与一帮老将不愿与虎谋皮,无奈圣心已决,罢免了吾宰相之职,让汪永寿代跪北戎使臣,称臣纳贡。 如今废国号的诏书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汝与南疆陈兵,需谨防白上国趁机而入,万不可步吾与你父之后尘! 切记切记! 谢玄阅完信后,将信件放入火盆中销毁。 牧泽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将军,数万英勇将士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夺回的城池,他怎就如此轻易地拱手让人了?” 褚召这次也是一脸冷躁,“难怪北戎让失地那帮降臣呈进降表呢?看样子,北戎是打算双管齐下,让两边都成为他们的附属国。” 谢玄目光冷锐如箭镞,断言道:“虞昌不敢称帝。” 牧泽一脸愤慨,咬牙切齿道:“那些软骨头的家伙,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全降了。” “此事军中不得随意妄传,以免影响士气。”谢玄语气冰冷。 此事已成定局,褚召与牧泽只能领命:“末将遵命。” 见牧泽还不退下,谢玄冷问:“还有何事?” 牧泽这次有些迟疑:“回将军,末将已查出,封锁红楼之人……乃是君小姐……” 他说完,见谢玄神色依旧冷漠,只能嗫嚅道:“君小姐应该是听说了将军与苏小姐同乘一事,但应该不知将军马上所坐之人是苏小姐,否则她封锁的便不会是红楼了。” 他说完,忐忑不安地看向谢玄,却见谢玄冷肃起身。 ? 牧泽连忙跟上,问道:“将军,您要去哪里?” …… “笙表妹,表哥快不行了,你快来救救我。” 在荒山另一侧的冰面上,李响穿着一双奇怪的带轮靴子,如八爪鱼般瘫软在地。 若非他死死抓住腰间的绳索,恐怕又要摔得四脚朝天。 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拴在冰河旁的一棵巨树上。 苏笙笙背着手,在树丛旁悠闲地散步,闻言只是懒懒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眼看就要入冬了,等这冰面冻得结实了,我还得带宁国府的小公子来这儿滑冰呢。” 说着,她在路旁站定,看着李响,“我可是答应世子夫人,要教小公子一年的,总不能因为你而失信于人。” 李响听明白了,这位小表妹根本就没打算离开。 他叹了口气:“可是表哥是奉父命来带表妹归家的,这么远的路途,若是未能将小表妹带回去,表哥也无法向父亲交代啊!” 苏笙笙捡起一块石头,缓缓走了过去。 李响一见她蹲下,立刻紧张起来:“表妹,你要做什么?” 苏笙笙微微一笑,手中的石头一转一转,猛地一下就砸到冰面上。 “啊!”李响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表妹,你做什么?” 只见苏笙笙目光温柔,体贴地说道:“试冰啊!” “表妹,这冰还没冻得结实,会掉下去的。”李响见她不停地砸着冰面,吓得哇哇乱叫。 苏笙笙举着石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咱们合作如何?” 李响见她停下,但一副你若不答应,今天就还有的玩的样子,吓得狂吞口水,“合作什么?” “你只需配合我演一场戏,让祖父祖母打消带我回去的念头,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李响脸色一白:“我不要什么大礼……” 苏笙笙轻哼一声,举手便欲再砸,这时冰层下有异响传来,吓得李响再也顾不上其他。 “我都听表妹的,都听表妹的。” 苏笙笙这才满意地收手,丢开石头:“这双鞋本来是给在青做的,便宜你了。” 李响脸色颓然,挣扎着要起身之时,却惊恐地发现冰面有裂纹从脚底蔓延开来。 “表妹……”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生怕大一点就会把冰面震裂开。 苏笙笙微微蹙眉,“你趴着别动,我拉你上岸。” 在苏笙笙和李响身后,牧泽一脸惊愕地看着踏上冰层的谢玄,好半天才合上下巴。 而后,他猛然一下惊醒过来:“将军,这冰面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 苏笙笙应声回头,就见谢玄一脸冰色地看着她。 ------------ 第七十章 苏家议婚 南陵国的开国君主,乃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武将。 自他登基之后,始终对其他手握重兵的大将心存戒备,唯恐他们自立为王。 因此,自南陵国建国之初,便形成了打压武将、重文轻武的风气。 从而与北戎的战事,就此埋下覆灭危机,恰似一柄双刃剑。 可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书房中 苏老太爷缓缓放下手中的信件,眼神中满是落寞与忧虑。 “汪高逸、秦祁二人弄权误国,圣上亲近此等奸佞,南陵国迟早会葬送在他们手中。” 这封信,是季晏礼的祖父送来的家书,他已上任柳州税课司大使。 他因清廉正直、不善钻营,得罪了当地权贵,被下放至柳州偏远之地,担任了一个九品小官。 不过,好在季家向来淡泊名利,对此次外任并未太过在意。 信中字里行间,满是对朝廷这次向北戎俯首称臣,以及解除北疆主战数位大将兵权的深深忧虑。 为了推行这次议和,朝廷竟然只口不提,北戎扶植南陵前丞相虞昌称帝一事。 信末提及,季晏礼迎娶苏笙笙之事。 因苏家男子不便送嫁,希望季晏礼能在天堑关迎娶苏笙笙,之后护送她至柳州,再前往皇都参加科举。 算算时间,这桩婚事已得加快。 苏老太爷刚欲与略显失神的季晏礼商议此事,苏老夫人便走了进来。 “笙儿的舅母真是有心了,还记得三媳妇提过笙丫头爱吃桂花糖。这次特意送来了桂花,三媳妇已经做好了桂花糖,咱们也好久没尝了,就等着笙丫头回来一起品尝呢。” 说完,她笑着看向季晏礼,“笙丫头这一出去,就忘了时辰,还得麻烦季公子帮忙去找找。” 季晏礼明白苏家是有事相商,于是恭敬地应承下来。 …… 冰层之下,裂纹骤然崩裂,苏笙笙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她紧紧抓着绳索,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同时还不忘安抚身后的表哥:“别慌,稳住。” 然而,李响如何能不慌? 他越动冰面的裂纹就越多,放在冰面上的手也开始发麻。 苏笙笙如履薄冰般前行,却感受到谢玄那冷冽的目光,让她不敢轻易开口求助。 她心中暗自嘀咕:这里又不是军事禁区,至于这么瞪着她吗? 而且,这里现在也算是她的地盘了吧? 想到这里,苏笙笙的底气回升,不再理会谢玄那冰冷的脸色,只专注地盯着脚下的冰面。 她身材轻盈,此刻减重最为关键。 当她终于踏上裂纹边缘时,便准备让已经解下轮滑鞋的李响往这边滑动。 而就在这时,知道午间食香楼会往苏家送餐食的季晏礼,也得知了苏笙笙在这里的消息。 他与拿着餐盒领路的在青刚一到场,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李响脚下的冰层似乎在晃动,裂纹一路向不远处的苏笙笙蔓延而去。 眼看着裂纹又追了过来,苏笙笙这次也知道自己玩大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让李响先爬到另一边。 毕竟她会水,即便掉下去,也就得一场风寒,但李响掉下去只怕会瞎扑腾。 正当她迟疑是否要让那位冷眼旁观的玄冥王搭把手时,就听季晏礼赶到了。 “苏小姐小心。”季晏礼匆匆上前,却猛然听到脚下冰层迸裂的声音,又急忙停住了脚步。 他并不敢大声,怕会惹得苏笙笙恐慌。 苏笙笙一看在青也来了,一下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季公子,帮忙拉一下绳子。” 她转过头,让李响整个人趴在冰面上,然后让在青和季晏礼一起拉他出冰面。 苏笙笙选择的这片冰面并不大,顶多是一个千米见方的小广场。 在青和季晏礼紧张地开始帮忙拉绳子,苏笙笙则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前进的道路,最终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而被牵引过冰面的李响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笙笙无语至极的看向他。 她一个女的都没哭,他一个大男人,还这般好哭? 就算真的会掉下去,顶多也就喝几口冰水的事,至于嘛? 正当她有些看不下去了的时候,就听季晏礼开口问:“这才十月,冰面刚结冻不久,苏小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笙笙赶紧转移话题:“是表哥非要玩,我都警告过他了。” 此话一出,还在哭天抹泪的李响,嘴巴一下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 苏笙笙见他不哭了,才停了头疼,“是不是祖父喊我们回去?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作案的绳索丢给在青,还不忘招呼一下一直冷着脸的谢玄:“将军尚未用过午饭吧?不如去苏家用顿便饭。” “不便。”语气有些冷硬。 这怎么又生脸了?她可是特意提及祖父呢! 苏笙笙见状,也不好再套近乎了,于是躬身退下:“就不多打扰将军了。” 说完,她领着其他还没回过神的三人,加快撤离作案现场。 …… 苏家 当众人目睹李响那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的模样时,无不露出惊讶之色。 苏笙笙全然不顾李响内心的郁闷与沮丧,直接将一顶顽皮的帽子给他夯实到头上。 “表哥见了这南边的冰,非要上去滑冰,笙儿跟他说危险,他偏不信。幸好季公子及时赶到,不然我和表哥可就真的危险了。” 被人跟面饼一样拖了一路的李响,还没从刚才放声大哭的窘迫中走出来,就被这一棍子,打蒙了。 李响眨巴着眼睛,看着说谎时面不改色的小表妹,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氏一听,可就真惊了。 她连忙走上前,仔细查看着苏笙笙,见她并未受伤,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责备之情却难以抑制,“笙儿才多大啊,你怎么就带她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苏笙笙以前一直是个乖巧懂事、不惹事生非的孩子。 谁能想到她如今竟敢在第一天,就敢把刚见过一面的表哥带到冰上“收拾”? 就连季晏礼这次也以为是李响贪玩所致。 实在是李响那略带娇憨、又极毁形象的孩子气模样太过深入人心,让人忍不住将他划到爱贪玩的行列中。 李响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姑母,侄儿……” 但苏笙笙岂会给他洗白的机会? “不过表哥这次也挺勇敢的,让我先走。” 毕竟李响是客人,苏家也不好过多指责。 加上有季晏礼在场,众人只能就此打住,招呼几人入座。 待酒菜摆满一桌,苏笙笙却发现祖父迟迟未动筷子,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只是一会儿没见,怎么觉得祖父的眼神变得如此暗沉无光,仿佛里面的火苗都已经熄灭了一般? 得知南陵称臣纳贡的消息后,苏老太爷即便如今已远离朝堂,又怎能安心吃得下饭呢? 若非事关苏笙笙的终身大事,他恐怕早已无法坐在这桌旁,若无其事地看着南陵就此臣服。 只是人性复杂如此,被一帮奸臣把持朝政,他又能奈何呢? 直到苏老太爷动了筷子,其他人才敢跟着动筷。 苏笙笙有些纳闷地扫视了一圈神色异常的一桌人,当她的目光与李响那躲避不及的眼神相遇时,她微一挑云眉,唇边缓缓绽出一抹悠闲笑容。 ------------ 第七十一章 以一敌六 夜市重启 随着平来街宵禁的解除,夜晚逐渐恢复了往昔的喧嚣。 只是前面未有准备,这猛地一开市,各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都在观望着,不知往哪里发展。 在满是不确定之时,食香楼却再次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出手了。 上一次,他们以低价策略成功吸引了大量客人,将十位掌柜纳入麾下,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一次,他们更是别出心裁地推出了一个名为“大富翁”的游戏。 宣称,人们只需支付一百两银子,便有机会参与一日的PK赛,最终胜出的六人将有机会与苏笙笙一决高下。 若苏笙笙输了,她将赔付每位挑战者一千两银子。 换句话说,参与者只需投入一百两,便有机会搏得高达一千两的回报。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食香楼的目标客人群,从下层百姓转向了中高层。 而这个“大富翁”游戏更是被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柜台之上,成为了吸引客人眼球的亮点。 有几家掌柜好奇地前来围观,对这个新奇的游戏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不同于赌场的侥幸心理,这个游戏更多地考验着参与者的谋略与智慧。 当有人看到游戏版图末尾写着“通第一关者,可得一千两”时,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下一关能得多少银子呢?”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你能通过此关再说”,充满了嚣张与自信。 如此肆无忌惮的狂放之言,自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三五结友地前来挑战。 在堂中,说书先生正讲得绘声绘色,而雅间内,一众六位掌柜却已经紧张地屏息凝神。 他们有对苏笙笙能力的怀疑,认为外界对她的夸大其词,是输者不想堕了他们的名头。 才将苏笙笙捧至高地,好让输了的人面子过的上去。 可哪曾想,当他们真正接触这个游戏时,却宛如泥牛入海,是半点挣扎余地都没有。 苏笙笙以一敌六,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即使将牌扣在桌面上,也能应对自如。 一开始,六位掌柜还认为她同时挑战六人,实在是狂妄至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是惊得冷汗直冒。 外行看不出,但这行家一出手,就能知道对手底细。 而他们六人斗至此处,竟然还未摸到苏笙笙的实际根底,能不惊心? 大富翁游戏涵盖了商铺卡牌、税收政策、租赁营收等一系列复杂的规则。 谁能将所有商铺土地囊括其中,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这本是他们最在行的,在天堑关屹立不倒这么些年,自问都是沉得住气的。 可没想到,他们在这个游戏中,竟然被苏笙笙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别说在她一个女娃娃手底下占山为王,就是自己的商铺,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眼看着已经有三位掌柜认输收手,就连左手转着一串活佛开过光的佛珠的刘三爷,也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仅剩的几张牌,和苏笙笙手边建起的十七家商铺,心中震颤不停。 看他不出牌,苏笙笙拿起一旁青柠递上的茶,缓缓喝了一口。 这个大富翁游戏,其实是一种经商策略游戏,比之掷色子,可是烧脑多了。 她拿出此物的目的,是因为平来街商户至今仍是一滩散沙,缺乏有力之人协调各方利益。 而她推出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僵局,推着平来街动起来。 她就算想苟着发育,但无奈人家长华街都出手了,他们若还在这瘫着,实在说不过去。 红楼被封一事,她虽然不知是谁做的,但她知道背后一定有着强大的势力在操纵。 在商界中,除了优胜淘汰、群殴和拼性价比之外,还有一种更重要的力量——势能。 也就是拼后台。 她并没有强大的后台可以依靠,所以她只能自己构建一个——那就是平台。 她希望通过这个平台,将所有商户的优势集中起来,互相借力。 从一个小点,逐渐扩展到一条线,打破现在的两元对立局面。 她急于形成一个有力的商业联盟,以便在即将到来的未来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 将所有商户纳入成为一体,当他们占据势能高地,也就会乘风破浪的被推着往下走了。 食香楼还是定时制,晚餐供应还是在以往制定的时间内结束。 而当夜幕深沉时,她巧妙地推出了文娱活动,为夜晚的平来街增添一抹亮色。 在这个朝代,红楼与赌坊均为合法之所,若要与它们一较高下,她必须巧借东风。 那些红楼赌坊虽繁华一时,却也在无形中毒蚀着百姓的精神世界,让心灵无处栖息。 就如同海盗拿了金币,中了诅咒,任内里腐朽衰败。 而她的文娱,很好的调剂了这个空虚,也给天堑关带来了一丝活力。 晚餐结束后,食香楼及她旗下的十家分店均免费开放,客人可随意落座,不消费亦无妨。 说书先生从戌时开讲,直至丑时初刻,听众仍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更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蹭得一份炭火之暖,因此生意兴隆,热闹非凡。 夜市上灯火阑珊,只她这边的客源络绎不绝,这怎能不让其他商家心生嫉妒。 尽管苏笙笙设定的标准颇高,但仍有一些掌柜试图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子明白自己的斤两,莫要过于张扬。 刘三爷,是位瓷器商贾,本与苏笙笙并无交集,只受众多掌柜之邀,前来助阵。 他初时并不理解,那些酒楼掌柜为何轻易便拜倒在苏笙笙的旗下,但今日才知自己先前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这场游戏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可谓充满变数。 苏笙笙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战六人,其优势不仅仅在于记忆力超群。 那些复杂的计算,即便是他这位自称活算盘的商人,也需要再三确认,可苏笙笙却连算账的时间都没有留。 单是她这算账之快,他这个自称活算盘的,都要甘拜下风。 随着两位队友的认输,刘三爷也不禁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全神贯注地寻找着翻盘的机会。 而苏笙笙则将刚刚赢得的二百两交子,交给了笑得合不拢嘴的青柠保管。 原本,购买了一千晌田和一处尚未明确用途的荒山,再加上招聘的一大批兵男,处处都需要银子。 青柠曾一度担忧,苏笙笙会为了填补四房捅下的亏空,而卖掉食香楼。 没想到,沐汐人很仗义,临走前将小姐退回的一千两交子如数退还。 小姐不但给她和云香云意她们开了月钱,每人更是得到了三十两的分红。 三十两,以前就是五年都攒不下这么多。 而今却只是一个月的报酬,怎能不让人惊叹? 他们现在可再也不会去计较,给鲍二那帮大爷们的三瓜两枣了。 青柠原本还担心苏笙笙有了钱会大手大脚,导致后续有个不凑手的。 她还与云香等人商量,先不买房,将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没想到这短短几天内,就有人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 小姐跟她说,这是知名度打开了的缘故,反正不管什么,她就知道有人见天送银子。 昨晚一夜之间,便入账了一千二百两,吓得她抱着钱匣子去睡,却生生半夜给乐醒了。 此刻,见苏笙笙又将完胜对手,青柠的笑容更是灿烂如花,嘴角都快笑出了皱纹。 “且听下回,真假美猴王。” 随着说书先生的一声惊木拍响,久久未能下牌的刘三爷,也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牌局。 “你赢了。” 苏笙笙微微一笑,“承让了。” 在刘三爷起身告辞之际,她轻声道:“若是六位能齐心协力,与我共同对阵,小女子自问是绝无胜算的。” 刘三爷曾听闻她与二十家掌柜对阵的传闻,闻言不禁转过头来,“苏掌柜此言,莫非是想将我等也纳入麾下?” 他深知苏笙笙即便有此能力,也未必有足够的财力将他们全部招致麾下。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讽刺她一番,莫要再用上次那套说辞来套路他们,让他们任由她坐大抢客。 苏笙笙今日罕见同时以一敌六,已被刘三爷视为对他们的威慑,意图让他们知难而退。 ------------ 第七十二章 共结连理 “六位掌柜与我各有千秋,小女子怎敢妄自尊大,与您等相提并论?” 苏笙笙神色恭敬地说,“只不过是小女子有一桩买卖,听闻刘三爷做生意历来公道,故而希望能与您携手合作。” 刘三爷的脸色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缓和,“不要以为你这般说,我便会因为私利动摇。” 苏笙笙不由笑了,“私利?损了何人大利?” 其他掌柜闻言,面露不满之色,其中一人直言道:“自然是平来街的商户利益。” 苏笙笙摇头一叹,“小女子认为,首先要以民生为本,若无他们,商贾也难以立足。” 一位专营紫砂壶与文玩把件的掌柜冷哼一声,指责道:“你如今之举,无异于竭泽而渔,让百姓为了一时的温饱,便耗尽家财,你可曾想过他们如何度过这漫长冬日?” 苏笙笙神色越发恭敬,“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引导百姓从低端的劳作中解脱出来,让他们专精于某一技艺,只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摆脱贫困,实现温饱。” 刘三爷闻言,眉头微皱,他深知苏笙笙曾给那些减兵下来的士兵提供了优厚的待遇,还有什么六险一金。 他严重怀疑,以苏笙笙的个人财力,擅自提高工匠的待遇,恐怕只是昙花一现。 虽然全凭自愿,不愿意从工钱中扣钱的,就不交。 但待到她后继无力,许再多的诺,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而那些工匠长工,依然会无处可依。 因此他的话中,便不由带了一丝冷怼,“听你之言,是要给工匠长工也都涨工钱了?” 苏笙笙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她轻声说道:“正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工人安心做工,提高产量。” 刘三爷虽然对苏笙笙的天真感到无语,但作为过来人,还是很有良心地给了她一句忠告,“即便你做得再多,也得卖得出去。” 话说至此,他不再多言,“告辞。” 苏笙笙看得郁闷,默默收好制作陶瓷暖水瓶的方子,“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自己做了。” 她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正在专心点钱的青柠,“给我支一千两呗!” 青柠一下把钱匣子抱在怀里,紧张兮兮地问,“小姐又要干什么?” 十二家的入账,都给了荒山工人招工用了,他们工钱也发了,工也开了。 也没地方要动这么多钱啊? 苏笙笙无奈看她,“当然是开加工作坊啊!” 人家不甩她,她也只能自己闷声发大财。 青柠小心翼翼地问道:“一个加工作坊,也用不到这么多钱吧?” 暖水瓶,玻璃,等开采出来气田,她还要做塑料大棚,不得先培训一批工人? 好在暖水瓶不必非得用塑料,陶瓷内胆也是一样的,只需要利用真空双层保温。 冬日眼看就要到了,她本想少投本钱,先找个成熟的一起合作,多省一些时间。 看样子,她还挺不招人待见。 本来她设立这个大富翁的游戏,也有两层意思。 把让各家把暗斗都放到明面上来,以商会友,让一些别有心思的别用下作手段,来文斗。 可谁知,这平来街对外的敌意,还是这么强烈。 既然他们不服她挑头,那她就一个一个把他们挑出来,谁不服就比谁拳头硬。 青柠见苏笙笙不说话,只伸手要,万般不舍的点出一千两。 一千两啊! 她以前哪想过能挣到这么多,可更没想到,合着就是过路财神! …… 与此同时,苏家的大房、二房、三房也没有闲着。 正好李响带来了一批外地的货物,她们在盘了一家商铺后,便把布匹放到上面卖。 还别说,苏笙笙的食香楼生意红火,许多拖家带口包了一日两餐的女娘们,正有了大把闲暇时间,想要多做绣活补贴家用呢。 而苏笙笙的学堂夜校,正好就算包教包工了,绣房一开张,就有大把绣娘加入。 苏家三位夫人分工协作,蕉氏负责收账,钟氏负责教管女娘,李氏负责货物。 加上有李响帮忙,绣房顺利开业。 她们之所以没喊苏笙笙过去帮忙,也是想跟她证明,她们可以的,让她放心。 而苏笙笙也深知她们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投入资金。 在她看来,真正的成功首先需要得到自身的认可,她不想夫人们遇事向外求。 …… “将军,敌人派来的是死士,无一人存活。” 牧泽禀报完毕,重重地吐了口气,“看来对方根本没有交接的意图,此行只为灭口。” 谢玄冷道:“细作还剩几人?” 牧泽连忙答道:“仅余一人。对方死士功法诡异,且拼死相搏,竟让他们得逞了。活下之人潜伏我营多年,知晓对手欲取其性命,已无路可退,故而全盘招供。只是他地位卑微,对封关逃遁之人的上级一无所知。至于其他人,末将已派人严密监视。” 谢玄微微点头,目光深邃:“此次与北戎休战,白上国必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有所行动。传令十三关,即刻戒严,严格盘查出入人员。” “遵命。”牧泽领命,却略有迟疑未走,“将军,您不去么?” 白上国必有异动,怎么将军这次…… …… 这一日,连赢了几家不服的闹事掌柜,苏笙笙却意外发现最后一位对手竟是季晏礼。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意愿并不重要,婚事皆由家中长辈做主。 即便她已有了安排,但还是想让家里人,先度过这段低潮期。 南陵国举国称臣纳贡的消息,她已从学子们口中得知。 祖父一蹶不振,边关小镇的官员也满口君辱臣辱的丧气之言。 即将参加科举的学子们更是失去了方向,连上课也提不起精神。 见季晏礼走进来后沉默不语,苏笙笙好笑道:“季公子若有兴趣,私下与我对弈即可,何必如此曲折地给我送银子呢?” 虽然季晏礼学识渊博,但在经商方面,他还真未必是她的对手。 季晏礼看着眼前如玉般的娇颜,轻道:“晏礼只是想有与苏小姐私下相处的机会。” 苏笙笙闻言,不禁愣住了。 她该说的都说了,相信季晏礼应该明白她的心意,她真的无心与他。 莫非是这次苏家提议表哥送嫁之事,让他误会了? 苏笙笙正要解释一二,却听季晏礼率先开口:“我深知小姐志向远不在此,也明白小姐才智过人,非晏礼所能企及。若不求小姐弃商,小姐可否愿意与晏礼共结连理?” ------------ 第七十三章 梵音悟情 李氏之所以能嫁给帝师的三子,也是因苏家与李家有故交的缘故。 李家也曾是读书人,只是时运不济,后辈子侄中才学不济,故而弃文从商。 这一转变发生在李氏嫁入苏家之后,否则这段婚姻也是难成的。 而今,季晏礼之言,透露出为苏笙笙愿放弃仕途之意。 苏笙笙怔怔难言,无法想象,季晏礼竟会为她放弃科举之路。 她相信,季家不会背信弃义,此番匆匆赶来,便是为了安顿他们,甚至不惜在天堑关为官,只因她无法离开此地。 然而,她却不相信,他会因儿女私情而放弃人生抱负。 十年寒窗苦读,即便是现代之人,也不会轻易因恋爱而放弃高考。 “季公子可是因为南陵称臣一事?”苏笙笙轻问。 季晏礼见她不再回避,便坦诚相告:“我读得圣贤之书,却无力改变这乱世。心怀悲悯,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山河破碎,百姓受皇权压迫,苛捐杂税日益沉重。” 言及此处,他已直言不讳地指出皇帝的不圣明,将苏笙笙视为可以倾诉衷肠的知己。 见苏笙笙静静不语,他深深一礼,“晏礼对小姐心生仰慕,真心求娶。只是日后若不能入仕,或许无法给予小姐好的生活。” 苏笙笙静静地注视着他,半晌无言。 她曾以为,他最终会理解到,两人志向不同,难以携手共进。 却未曾料到,他终于领悟,却选择了放弃仕途。 尽管这其中也有不得志的缘由,但她深知以季晏礼的品性,此番前来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季公子请坐。” 想当年外敌入侵,上边下达不抵抗的命令,多少有志青年备受打击,却又不能背负叛国的骂名,只能远走他国。 这个朝代,皇权至上,独尊独霸。 别说学子们低迷,就是减下来的兵士,也都士气不振。 任谁得知自己的国家成为待宰羔羊,还能安然坐下谈笑风生? 待季晏礼坐下后,苏笙笙才缓缓开口:“季公子虽曾饱读诗书,但我却觉得未必尽然。”她拿起牌,示意季晏礼也一同拿起。 因见是季晏礼进入决赛,青柠一早便有眼力见得避开了,此时屋内仅有他们二人。 除了外间说书人的高昂声音,便只剩下炉上沸水翻滚的声响。 正如季晏礼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 他真心喜欢苏笙笙,喜欢她的淡然处世,喜欢她对世事变迁的通透理解。 喜欢她的见解独到,更喜欢她的心境豁达。 那日察觉她的疏离冷漠,心中低落,被好友硬拉去红楼。 他钟爱音律,那一曲清音,如同菩提一般让人顿悟。 问大道无情,众生何去何从…… 那日他沉思良久,只觉凡尘俗世如洪流过境,往事如烟消散。 而唯独她的身影,在眼前愈发清晰。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是他对为民请命的使命心灰意冷。 朝中如此不堪,他不想与之同流合污,成为劳役苦难百姓的帮凶。 而那日的一曲梵音,就像一道光,将她带到他眼前,眼中心中全是她的身影。 让他明白,他并非只是为了遵从父命才想娶她为妻。 当得知那首曲子可能出自她之手时,他欣喜若狂,却无法将心事倾诉于她。 只当李家表哥来此提及婚事,苏家想要将婚期提前时,他却明显感受到她的抗拒。 因此,他选择如此与她独处,将心事言明。 不愿让她背井离乡,不愿让她放弃心中所愿。 可当她质疑他是否真正饱读诗书时,他竟无言以对。 “我有一本禁书,不知季公子可敢一听?” 季晏礼执起牌,闻言一愣,但随即明白,苏笙笙这是要向他展示真实的自己。 “苏小姐但讲无妨。” 苏笙笙可不想做什么让人玩物丧志的红颜知己,她毫不避讳地将现实摊开在季晏礼面前。 她的国家,历经风雨飘摇,是无数先辈以血肉之躯筑就的和平基石。 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的安宁不是以牺牲为代价换来的。 她至今清晰记得,爷爷曾对她说过:“大善大恶,皆源于杀戮。” 那时的她还年幼,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 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她逐渐明白了爷爷为何要散尽家财,并选定她为家族遗愿的继承人。 只可惜,那些族叔们不思进取,只知觊觎他人的成果,最终她因心慈手软而惨遭暗算。 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爷爷,苏笙笙叹了一声。 讲起了万里长征的艰辛、新国家的崛起、列强的环伺以及长达八年的抗争。 讲了很多人宁愿倒下牺牲,也站着不放弃信仰的事。 “他们并非为了某个帝王能统治好国家人民,而是一种思想。一个会让帝王权贵颤抖,畏惧的信念。” 季晏礼手中的牌,早已无可出,但苏笙笙仍在继续。 “北戎南侵,兵力不过百万,而南陵一战,失地万里,百姓亦上千万,为何仍会战败?” 季晏礼心中仿佛有雷声渐大,他默默抬头,凝视着苏笙笙那宛如昆仑美玉般无瑕的眼眸。 “军民融合,这条路若连自己的帝王都心生畏惧,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以少胜多,诱敌深入,再逐个击破。 这些看似是兵法策略,实则暗含人性之复杂。 季晏礼从未读过如此深刻的书籍,他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书中,究竟在传达何种思想?” 见季晏礼尚未深陷泥潭,苏笙笙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曲线救国。” 她讲述着前辈们在沦陷区蛰伏,转为暗中斗争,即便身居敌营高位,亦不为所动,坚守信仰。 “心向光明,何惧世俗观念。”她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如果说那日的梵音让季晏礼深感震撼,那么今日这番话,则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所谓的善,或许只是剥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去维护另一部分人的特权。 所谓的恶,也只是天道之下的一场命运棋局,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难以摆脱欲望的摆布。 这种超脱世俗、坐观风云的豁达之言,竟出自眼前一位女子。 季晏礼凝视着苏笙笙,却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越发看不清她的真容。 但此刻,他头上压着的一股厚重阴云,和心中所发的与之对抗的清流,竟然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非黑即白……”这句话如同一缕清风,吹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季晏礼深受触动,起身一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晏礼受教了。” 此言一出,气氛仿佛变成了师生对弈,他一时愣住。 再看向苏笙笙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中又生出一丝茫然:“若小姐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伟业。” 苏笙笙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浅笑:“谁说女子不如男?” 季晏礼说完才觉失言,听到苏笙笙的笑声,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晏礼并非此意。” ------------ 第七十四章 情窦初开 苏笙笙的生母苇姨娘,因连续诞下女婴,深恐再生一女会招致夫家休妻,遂避难至帝师府邸,寻求庇护。 苇姨娘生产之后,见果然是女儿,怕抱着苏笙笙回去后,会被夫家愈加为难。 她便央求已嫁入苏家,并育有一子的姐姐收养苏笙笙。 当时苇姨娘说快活不下去了,李氏心性温柔,哪能不应。 苇姨娘归家后,谎称诞下男婴,却不幸夭折。 也是夫家因深信苏家人品,加之顾虑上门询问或会落下质疑男胎夭折之罪的口实,此事便不了了之。 不久,苇姨娘终得一子,此事就此被含糊带过。 季晏礼也是直至今日,才从李响口中得知这段隐秘,此前李家舅舅也是未曾知晓的。 当时李氏见妹妹一心弃女,也是怜这孩子命苦,一出生就连口母乳都不得有。 那时她想让妹妹给这可怜的孩子起个名字,也算全了她们母女缘分。 谁知苇姨娘正怨怼命运,让她一连生下五个女儿来。 因此哪会理这刚出去的奶娃,只随口敷衍说生儿。 在她心中,招弟、来弟之名已屡见不鲜,她唯一的渴望就是诞下男婴。 李氏见苏笙笙被如此遗弃,心生哀怜。 她见婴儿眉眼温婉,气质清新,声若以竹制成的乐器——笙,遂在生儿之名上添一竹字,取名为笙儿。 苇姨娘误以为个个生儿,竟也默许了这个名字。 苏笙笙之名,因此得来,也是令人感叹。 李氏是真心疼爱这个不哭不闹、笑容可掬的女婴,不愿让她知晓身世后心生哀愁,便视如己出,久而久之,连苏家都渐渐淡忘了这段过往。 若非……这段秘密怕是要永远尘封。 雅间内 苏笙笙并不在意,趁他起身之际,与他互换了座位。 季晏礼原本的局面已陷入困境,而苏笙笙留下的却是稳操胜券之局。 季晏礼本想推辞,但见苏笙笙神色坚定,只得重新投入到牌局中。 然而,随着游戏加深,他才发现,即便是苏笙笙亲自部署的局面,她也能轻松破解。 “在其位谋其政,帝王有术,各为其主。但若是违逆天道,自然向天求不得。惹得天怒人怨的,哪里躲得过天罚?” 这里阶级森严,这番言论无疑犯上作乱。 即便季晏礼能接受新思想,苏笙笙也不敢过于直白地表达,只能隐晦地点到为止。 外间说书正说到妖怪被带回,放唐僧师徒继续西行。 苏笙笙言道:“其实人生就是修行,各自打怪,各自升级。” 说到此处,她已开始逆风翻盘,逐步蚕食季晏礼的店铺。 “季公子有退路,可许多百姓并无退路。” 季晏礼闻言一愣,而后无措道:“晏礼并非将小姐视作退路。” 苏笙笙吃掉他最后一处店铺后,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于经商上可没有天赋!” 她晃了晃手中的牌,而后随意拿起一旁的茶。 见季晏礼沉默难言,她也不再打趣他:“季公子心怀天下,又有一颗赤诚之心,不会因为朝局黑暗,便选择独善其身的。” 当他抬头望向她时,苏笙笙笑道:“但在外人眼里,我可就是让公子丧志的祸水了。” 季晏礼竟然无言以对。 即便他想辩解,但在外人和母亲眼中,只怕都会如此认为。 此刻他才恍然明白,苏笙笙为何一开始便拒绝了他。 并非他初时将与她成婚,当作救她出水火的责任,也非他此刻为她甘愿留在此地的情意。 而是……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上,他已被悄然排除在外…… 即便易地而处,他依旧未能懂得她的心意,依然是在用保护者的心态看她。 殊不知,她已成长为能为苏家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亦不会局限于后宅之内。 “晏礼已明小姐心意。”季晏礼缓缓起身一礼,“是晏礼未能通过考验。婚约之事,晏礼会自行处理,定不让小姐烦忧。” 他并非痴缠之人,明知女子心意已决,便不会一再纠缠。 “季家与我祖父是世交,你若不说出实情,只怕会认为是你怠慢苏家。”苏笙笙也交了底,“何况祖父与父亲已经看好你,若你此刻上门提及退亲,只怕祖父未必肯罢休,说不定还会去信询问此事。” “书信一来一回,也得折腾两三个月,那季公子还如何安心科举呢?” 季晏礼听到此处,才知她为何一直隐忍不言,原来已是为所有人考量过。 他正欲再言,却被苏笙笙打断,“我心中已有计较,待季公子离开后,我自会妥善处理。” 尽管她事事考虑得十分周到,季晏礼心中仍不免有些担忧,但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退亲之事,若言明是她想经商,只怕苏家上下不会肯依的。 季晏礼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他若继续留在此地,苏家必定会施压让苏笙笙嫁给他。 然而,真要让他就此离去,心中却又万般不舍。 “晏礼可否在此地再逗留两个月,专心读书?” 季晏礼虽然年少,但已情窦初开,尽管他决定不再让苏笙笙为难,心中却仍有些依依不舍。 话已至此,苏笙笙也不想过多干涉他人,只淡淡道:“季公子请自便。” 季晏礼见她依旧疏离,神色落寞地行了一礼,无声出了雅间。 …… “什么?竟然赌输了六百两?” 中堂之上,李氏闻言亦是大惊失色。 一众女眷纷纷将目光投向满脸涨红的李响,满眼的不可思议。 赌坊的人上门讨债,她们原以为是鲍二的人没有看住四房,又让他跑出去赌了。 却没想到一问之下,竟然是李响所为。 此刻,不仅李氏震惊,就连苏老夫人也是一脸愕然。 苏老太爷目光深沉,半晌都未言语。 虽然这笔债务严格来说不应由苏家承担,但眼看婚事正在筹备之中,却发生了如此大的纰漏,怎能不让人心生怒火。 李响面色潮红,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鲍大找来的“赌坊”要账人。 生怕他们闹大,把苏老太爷给气昏过去。 然而,当他看到声称要送他一份大礼的苏笙笙安然无恙地坐在一旁,心中更是苦不堪言。 一旁的老管家见苏老太爷神色不对,连忙道:“六小姐刚为老奴购置了一处全新的宅院,尚未入住,不如将其典当了吧。” 郭管家在皇都典当的宅院,是苏老太爷单独为老管家置办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用苏笙笙的钱。 但苏老太爷又怎能动用这笔银子呢? 那讨债的倒也显得颇为熟络,“苏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该不会赖这么点钱吧?” 明显是认准了门来的,不好打发走了。 ------------ 第七十五章 暗度陈仓 苏笙笙终于开了口,语气中满是冷漠:“他是李家人,欠下的赌债,与我们苏家又有何干?” 苏家女眷闻言,依旧有些恍惚,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时,要账的人冷笑道:“此人声称你是他们李家的女儿,他是你亲哥哥。如今苏掌柜发达了,怎能不顾及亲哥的死活?”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响。 苏家怕节外生枝影响苏笙笙婚事,并未外传,显然真是他自己如此说的。 李响此刻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笙笙轻笑一声,道:“这等赌徒,为了活命,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若我真是他亲妹,说不定哪天他为了偿还赌债,就把我也给卖了。” 李氏眼睛越瞪越大,直把李响看的脑袋嗡嗡的。 不等他人再言,李氏直接说道:“这个人你们要带走就带走,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苏家女眷自然是希望苏笙笙能摆脱罪臣之女的名头,但绝不是将她推向火坑。 闻言她们纷纷附和:“笙丫头是苏家人,谁说她是李家的?休要在此污蔑!” 他们并非心疼那即将打水漂的银子,而是本就打算将苏笙笙的铺面作为陪嫁。 只是这李响一副老实模样,却让他们看走了眼。 还好现在暴露出了真面目,否则若是苏笙笙被带走后才发现此事,那可真要被李家拿去填补窟窿了。 这么一想,李家对苏笙笙不闻不问的,怎么突然就来此决定让舅舅家的表哥来带人走? 那苇姨娘半封信都没有,连李氏这个亲姐姐的生死都不曾过问,又怎会管这个早已被丢弃的女儿的死活? 更何况,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舅舅,还是从李氏口中得知的人品。 这么多年过去,谁又能拿捏得准呢? 这李家公子一来,就说只一打听就知道了苏家,谁知道他是不是盯上了苏家的钱财? 若苏笙笙真的跟了去,那可真是羊入虎口了。 如此一想,苏家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笙笙眼见众人都是一副后怕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多说就过犹不及了。 她将三百两的交子拍到桌上,冷冷地说道:“就这些,你们若不想要,就去报官抓人吧。” 鲍二的哥哥鲍大爷找来的几个临时演员,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好一阵,似是也知这李家人与苏家只是沾点亲,便骂骂咧咧地收了银子,气不顺地离开了。 旧账未清,又添新账。 这次苏家几人都沉默了。 还是蕉氏最先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如何跟季家哥说啊?” 本来两家都盘算好了,苏笙笙从李家出嫁的,这事一出,哪还能把人送去李家? 李氏现在可是谁都不信了,若非知道苏笙笙如今挣了不少钱,这六百两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当下抱住苏笙笙,坚定地说道:“断不能再交给外人了,连自己家人都信不过,还能信他们?” 也许是苏老太爷连遭打击,也许是南陵国的事打击太过,这次苏老太爷竟也默然接受了。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苏家不留此等小人,请出去。” 明显是不想再与李家有瓜葛了。 李响苦着脸,看了一眼肌肉横结的鲍大爷,又悄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苏笙笙。 最终,他只能从地上爬起,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出去了。 到底是李氏的娘家人,几房不得不给留些体面。 待他一走,苏家才炸开了锅。 “卖了将近两百两的货物,看样子是全都赌了进去,若今日没被发现,可怎么了得?” 蕉氏说完,钟氏也没了主意。 “我还夸这李家哥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谁知竟是口腹蜜剑,一肚子鬼主意。” 苏笙笙眼皮都不抬一下,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她见祖父一言不发,也怕真的气坏了他老人家,于是说道:“祖父,季公子眼下科考在即,孙女的婚事就往后搁一搁吧。” 岑氏如今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行动不便的她,也急得站了起来。 “若不是着急六妹妹以李家身份出嫁,让李家公子送嫁,咱们怎会轻易被他蒙骗?” 近日,她们只忙着置办店铺,张罗婚事要用的东西。 李响毕竟是外男,她们也不好太多接触,没成想就被人哄骗了。 苏老太爷也知是自己急于让苏笙笙摆脱这个泥潭,未能看清前路。 如今哪还敢再将苏笙笙推出去? “婚事就先放着吧。” 一听祖父这么说,苏笙笙可是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是不是就别跟季公子说了?” “别说。” “可千万不能说。” 几房夫人几乎同时开口。 先有四房,再来一个好赌的表哥,这让人家季家怎么想他们? 那苏笙笙嫁过去,还能不被看轻? “就按笙丫头说的办。”老夫人这次直接拍了板,“说是怕会耽误季家哥读书,将婚事放一放。” 大夫人二夫人也是跟着点头,这回连李氏也不再着急嫁女了。 待众人商定后,苏笙笙才起身离开,转而去找那个大冤种。 …… “表妹,你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担心被拆穿吗?” 李响其实更想问的是,她是怎么在苏家人面前,装得一副纯良无害的? 可是看到她身后的两尊怒目金刚,哪里敢说。 鲍大是从军中减员下来的,鲍家只有两个儿子,兄长投身兵役。 而鲍二则整日无所事事,与一群游手好闲之徒为伍。 一开始鲍二去苏笙笙的食香楼,也是歪打正着,找到了适合他发挥的地方。 尽管在女子手下听差,时常会遭到旁人的暗中嘲笑,但当鲍二目睹那些曾叱咤风云的掌柜们纷纷败在苏笙笙的手下时,不由得收了心。 后来听说苏笙笙在荒山招工,一等哥哥回家,就举荐了他哥哥。 苏笙笙正愁找不到生面孔,好料理了表哥的事,赶巧就送上门了。 也是她想等娘亲她们把店铺买了,进了货,倒腾不出银子来,才行动的。 这次完美收官,她对鲍大找来的人,展现出的威慑力很是满意。 她让管账的青柠,给几人包了赏银,“上一次多亏鲍二哥出手相助,这一次更是要好好感谢两位兄弟。” 上一次苏笙笙就给封了赏银,这一次更给了不少,鲍二牙都要笑歪了,“苏小姐以后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哥俩。” 苏笙笙笑着将几人送走后,才看回神思不属的李响,“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这话,可就是大有威胁之意了。 意思是,只要走漏风声,就一定是他说的。 李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最后只艰难道:“家父确实真心希望带你回家。” 无奈表妹这般抵触,若强行带回去,只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家?苏笙笙轻笑一声,“我认为是家的地方才是家。” 她将收回的那六百两交子,转递给李响,“答应你的大礼!” 苏家不能离开此地,而外边的长线运输,她正愁没有人选呢。 ------------ 第七十六章 镖队启行 李响看着那六百两交子,就像看着一纸卖身契,“什么大礼?” 一副生怕苏笙笙会把他给卖了的样子。 “苏家你是不能回了,带上这些,帮我去外地置办些商铺。” 苏笙笙拿出列出的地名,和商铺位置,一并递了过去。 李响并未伸手去接,反而试探性地问道:“表妹就不怕我真的将它们都赌了出去?” 见他还保持着这份纯真,苏笙笙目光转向一旁的在青,笑道:“谁说让你一个人去了?” 在青早得了苏笙笙的嘱咐,生意上的事务皆已打点妥当,连各处的掌柜也都培训完毕,皆整装待发。 他闻言,上前一步,恭敬地向李响揖手道:‘李公子,小姐命我等与您同行。” 苏笙笙的打算是打通上下游,先同城,再跨城,形成一条从生产到销售的完整链路。 这里唯一的不便,便是交通与信息传递的滞后。 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好处,待苏家收到李家的信件之时,季公子早已赴都赶考去了。 到那时,季公子高中,而她的生意蒸蒸日上,自然有办法让祖父打消那门亲事的念头。 李响见她早有筹谋,才恍然大悟自己被耍到家了。 他无奈地接过苏笙笙递来的信件——那是他向父亲交代的凭证,却仍忍不住问道:“表妹当真不愿嫁给季公子?” 若非如此,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苏笙笙轻轻一笑,让在青为李响牵来快马,一行二百人随即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除了聘用的二十几位掌柜之外,其余之人皆是精挑细选的减员兵士,已编入镖队之中。 他们将在李响回程的途中分散至各大城镇之中,负责镇内的运输与管理。 李响带来的货物早已卖完,可人没接回去不说,还惹得姑母连面都不愿再见。 他满心郁闷却无处诉说,骑马跟在队尾的他,也只能仰天长叹。 苏笙笙与青柠笑着送几人起程,“一路平安。” 在青虽有户籍能离开此地,但毕竟未曾远行过。 青柠难免有些担忧,但见小姐已为安排好了各地的兵士同行照应,也稍安心了些。 可这毕竟是她与哥哥第一次分开,她忍不住泪眼婆娑地拿起帕子向远去的哥哥挥手告别。 在青和李响为人老实,倒也颇为聊得来,并没怎么恋家,只挥手让青柠好好听小姐的话。 …… 苏笙笙送走李响等人之后,苏家上下再无异议,婚事也就此推迟。 平来街几家掌柜在接连不断的失败后,纷纷购买了“大富翁”游戏回去研究策略。 这倒是给了苏笙笙一个空闲的机会来监督宁桀的功课。 她所学的那些知识自然不适用于这个朝代的人,所以她只教他识字量,至于其他的学问就交给悦笔书屋的各堂老师了。 她不求宁桀能学会多少,但求他能接受大量的信息输入。 因为只有身处对应的语言环境,并接受足够的信息输入,他的语言能力才有可能得到突破。 可这孩子似乎故意与她作对,就是不肯开口说话,连一个a字的音都不愿意发。 苏笙笙决定采取更直接的措施来帮助宁桀。 她让人用石碾子推出一个小广场,打算让宁桀先学轮滑。 这项运动不仅有助于宁桀的前庭发育,还能让他掌握平衡感,对康复感统失调大有裨益。 广场上 宁桀一开始还试图保持冷漠和抗拒,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苏笙笙穿着轮滑鞋在一旁冷眼旁观:“记住了,即便要摔倒也要往前摔。” 她判断宁桀要么是对说话有恐惧心理,要么就是单纯地不想听她的话、不配合她。 但不管原因如何,都需要一剂猛药。 如今宁桀的识字量已经足够,是时候开始练习发音了。 宁桀想要蹲下解开轮滑鞋的绑带,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停下,一直在滑动。 看着摇摇欲坠的宁桀,苏笙笙只是动了动嘴,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 “重心向前,腿像我这样微弯,腰部不要用力,不然你会疼一天的。” 可怜宁桀连表达不想做的意愿都无法,只能惊恐又无奈地在坚硬的地面上滑动,他试图停下但却无处借力。 苏笙笙远远地站着,根本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他身边连一个可以扶的东西都没有。 即便他想反抗、想把自己摔了,苏笙笙也已经做好了周全的防护。 他的头部、腿部、臂弯都有专门的保护措施。 即便他摔倒了,苏笙笙也会让他重新站起来继续练习,且轮滑鞋的绑带是在后边打结,他根本无法解开。 宁桀又气又怒地看着苏笙笙,但嘴里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苏笙笙无所谓地笑了笑:“一个时辰呢,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也许是苏笙笙的话激怒了宁桀,也许是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了,想要逃离。 但他的脚下一动,身体就开始向后仰去。 当他看到苏笙笙对他的危险处境仍然无动于衷时,他真的有些气急败坏地向苏笙笙这边滑了过来。 这一次,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苏笙笙不禁噗嗤一笑,俏皮地说道:“你这小子,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想着要跑了?” 她并未理会此刻狼狈不堪的宁桀,而是自顾自地在地面上轻盈地旋转着,仿佛在进行一场优美的舞蹈,全然不顾及跌坐在地的他。 “如果你因为害怕别人的嘲笑而选择沉默,那才是正中他们下怀。” 她轻盈地滑行至宁桀面前,稳稳地在离他手指不远处停下,“你若真恨谁,那就把那份恨意化作动力,把对方的本事全部学到手,然后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才是真正的痛快。” 说完,她才向他伸手,“想不想学?” 宁桀的眼神如同一头小狼,迸发出一股冷噤噤的寒光,但手已经一把将苏笙笙握住。 他可不是向苏笙笙屈服,而是用了十足力道,要把她也拉倒在地。 苏笙笙早有防备,非但没有被拽倒,反而借此一把将宁桀拉了起来。 尽管宁桀力气不小,但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再加上脚下是滑轮,根本无法借力。 很快,苏笙笙便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将宁桀甩了出去。 但这一次,她的手并没有松开。 宁桀猛地被甩出,又猛地被拉回,完全身不由己,既气愤又无力。 “想要反抗,也得在有五分把握的时候。”苏笙笙淡淡地说道,“在此之前,你就算把牙磨碎了,也得忍着。” 说着,她轻松地拉着宁桀,在身前旋转起来。 她深知这类孩子的神经发育尚未完全,平衡感最为薄弱。 果然,只转了几圈,宁桀就如同困兽一般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但苏笙笙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旋转着。 宁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苏笙笙。 苏笙笙也明白,他从未放下过对她的戒心。 她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磨合,也是为了抚平那份因分离而产生的焦虑与不安。 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初次上学,突然离开那个给予太多关注的环境,会本能地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苏笙笙并没有立即满足他的这种需求,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把他扔在书屋里听课。 即便到了晚上,她也只是装作在给恒哥讲故事。 而这一次,大概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宁桀终于爆发了。 “啊——啊——”他大声地喊着,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音节,但苏笙笙已经很满意了。 她缓缓松开手,让宁桀停了下来。 等他眩晕感消退,就耐心教导起来,“对,让声音顺着你的气息一起出来。” “啊——”宁桀的声音略有提高,但这并不是在回应苏笙笙,而是在表达着什么。 苏笙笙知道运动后容易口渴,但她故意装作不知:“想要什么,就得自己说出来。” 宁桀却紧紧闭上了嘴巴,似乎还在与她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 第七十七章 突遇谢玄 宁桀之所以发育落后,很大部分原因是没给到环境刺激,尤其是下人照顾太周到。 往往在他尚未表达需求之前,便已将所有事物安排妥当。 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看似体贴,实则无形中剥夺了他与现实环境互动的机会。 令他过度沉浸于个人的小世界,发育上难免有所滞后。 此次,苏笙笙决心改变这一现状,即便宁桀以沉默和抵抗相对,她亦未曾心软。 半个时辰的严格训练里,宁桀即便心中惊惧,也未再发一声。 苏笙笙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主意还挺正。” 随后,她解开对他的束缚,滑到一边去。 当她捡起地上的水壶,仰头灌水时,却猛然间发现谢玄竟立于不远处。 “咳咳……” 猝不及防间,一口凉水差点没把她给呛到。 话说,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不会把她欺负国公府小公子的事,都尽收眼底了吧?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换上笑脸,借给宁桀送水之名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时,就见谢玄已策马向她这边行来。 完蛋了,看样子是真误会了。 苏笙笙深知自己“虐待”宁桀的行为,恐怕已难以解释。 情急之下,她抄起地上的另一个水壶,飞速滑回宁桀身边,二话不说地丢在晃悠悠的宁桀手里,“快喝。” 同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谢玄正朝这边靠近,心中愈发心虚。 他们离这么远,她教宁桀的话,谢玄指定是听不见的。 她刚才的样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可就是在虐待宁桀。 苏笙笙正发愁该如何解释时,来到近前的谢玄,却并未如她所料的那般兴师问罪。 “苏小姐若是想滑冰,南郊大营有一处冰河结冻了。” 一听此话,苏笙笙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地,连忙扬起笑脸回应:“多谢将军,此处也是一样的。” 她之所以将所有人支开,正是为了避免外界干扰,毕竟她所采用的康复手段,对于常人而言或许难以接受。 宁桀此刻已能勉强在冰面上保持平衡,不再轻易摔倒。 他默默接过水囊,扫了一眼心虚的苏笙笙,并未有不满举动。 苏笙笙见状,试图通过与谢玄攀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问道:“怎么没见牧泽将军?” 谢玄长眉冷挑,反问:“苏小姐找他有事?” “这不是青柠说,许久没见到牧将军了么?”苏笙笙随口说,心中却暗自嘀咕:这位将军怎么还不走? 莫非是想要提醒她对宁桀好一些? 想到这,她赶忙道:“这是第一次上滑,等小公子熟练些,就不会有危险了。” 谢玄却似乎并未打算就此离去,“苏小姐以后都会在此处教学吗?” 想起上次他的袖手旁观,苏笙笙仍礼貌地回应:“是呀,太危险的地方也不能去不是?” 说完,她见谢玄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有些困惑。 “季公子呢?”谢玄突然低问。 苏笙笙一时之间有些懵,不知谢玄为何会突然关心起季晏礼来。 她茫然地回应:“这会应该在书坊吧,将军找他有事吗?” 说完,她见谢玄在马上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言不语,心中愈发不解。 莫不是人家只是跟她一样,也只是随口客套一下? 想到这,她赶忙收了回来,“家中有事,就先失陪了。” 好吧,邀请人家去吃饭不去,客套话也没法找了。 不想一直尬聊,苏笙笙对谢玄行了一礼,打算拉着宁桀告退。 “可是我打扰苏小姐了?” 苏笙笙一个出溜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谢玄突然纵马离去, “苏小姐继续吧。”不等她回答,谢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望着谢玄离去的背影,苏笙笙摸了摸自己一头雾水的脑袋,再看向目光冷冷的宁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继续吗?” 宁桀冷哼一声,算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就冲着这个哼字,苏笙笙下定决心再给他加一个小时的课程。 她收回心神,立刻付诸行动,带着宁桀继续在硬地上滑行起来。 而此时的她,并未注意到谢玄在行出不远后,便停下了马。 …… 苏笙笙重金聘请,加工作坊很快就建了起来,流水线的模式,让她快速批量生产出了数批有陶瓷内胆的暖水瓶。 然而,在她的作坊中,她好似是唯一的徒弟,而其他所有人都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师傅。 一个陶瓷暖水瓶,分块解决问题,谁能教会她最快解决烧制的问题,谁就得赏金。 外边观望的人,本还想等着看她这么撒钱打水漂的笑话,可没成想,五六个有能耐的师傅集中一起,还真给攻破了。 在陶瓷暖水瓶摆出来卖时,他们不少人都去看了。 那些暖水瓶除了体积稍大、外观略显奇特外,似乎只是普通的装水容器。 他们本以为这回该砸手里了吧? 可没想到,苏笙笙却推出什么仅支付一百文押金,即可免费使用一年的承诺。 你说可笑不? 一百文就能拿走的东西,谁还会花大价钱去买? 然而,有些人是为了占便宜,有些人则是想探究苏笙笙制作的暖水瓶究竟有何奥秘。 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个暖水瓶回去了。 毕竟用了不好,还能免费回来退的东西。 可没想到,这一用,就发现了这些暖水瓶的神奇之处。 无需放在炉子上加热,水放置一整晚仍然烫手,即使再放置一整天,也只是变成温水。 要知道这虽然是边关,可柴火也是不够烧的,人们在外边忙一天,回来都是冷锅冷灶的。 但有了这个东西,那冬日里,岂不是能时时能喝到热水? 在别的地方,这样的暖水瓶或许并不起眼,但一到冬天,天堑关就时常大雪封山。 有了这个暖水瓶,能节省多少柴火啊! 再加上押金低廉,因此不到五天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这个暖水瓶,并争相购买。 “大家别急,都有的!我们保证质量,如果不好用,您可以来退押金。” 连鲍二也看不下去了,出手帮忙维持秩序,总算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青柠解救了出来。 “小姐这价定的也太低了,白送一样,能不抢么?” 青柠一边从暖水瓶里倒出昨晚的奶茶,一边看着外面三层外三层围堵的百姓叹气。 另一边,看着火爆的作坊门前,慕志一脸感慨:“我拆开看过,单层内胆的能保温两三个时辰,双层的五个时辰没问题。这要是用上我的紫砂,起码能再加三个时辰。” 他见刘三爷沉默不语,重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能学到手跟着做,这价格也比不过她。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能卖遍整个天堑关。 即便他们攻克能做出来,又有谁会来买呢? 说到这里,见刘三爷还是不理不睬,慕志长叹一声:“三爷的瓷器也滞销了吧?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要不我们……” 他的话中已透露出妥协之意,想加入合作。 “怕什么?”刘三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她就算再折腾,也离我们远着呢。以后她再想出高价的物件,你看谁会肯买?” 慕志闻言,不由得有些丧气:“如果她再有新产品,还这样卖呢?” 刘三爷身后的一位茶壶商人也有些担忧:“她这样下去,可是把我们的生意也拖下水了。” 人们还不说怎么她就卖的便宜,而他的又不保温,还小了一半不止,哪里卖这么贵。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一些也与之相关的商人,不由得跟上说,“刘三爷,您得给想想办法啊?” ------------ 第七十八章 千金求购 苏笙笙之所以决定推出一款低打快销的产品,首要目的是迅速渗透市场,构建完整的产业链。 其次,她计划通过这款1.0版本的产品,试探市场反应,收集各方反馈。 这就像一家手机厂商,其终极目标是研发触屏手机,但在研发过程中,由于存在大量的试错成本,若资金链一旦断裂,就可能面临被并购或市场被抢占的风险。 在这个没有专利法的行业里,她能做到的,别人同样能尝试。 为了规避这一风险,一般会选择两种策略。 其一,先打造低端产品线,即1.0版。 通过先推出一款手写笔触屏手机,回收部分投资,再持续投入研发。 而对于她的气田开发项目,她预计可能需要经历1.0、2.0、3.0、4.0等多个版本,才可能成功开采到气田。 为了避免中途现金流断档,她不得不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 毕竟,她已经尝试过第二种方法——融资,但这不是无人来助么! 她以为,自己这一记快拳下去,平来街的商户们,至少会给些反应。 可没想到,人是来了,但却不是她想的任何一个。 食香楼 当她走进食香楼时,发现原本应该座无虚席的大堂内,只有一位小姐端坐正中。 青柠迅速走过来,小声跟苏笙笙说,“说是君家的人,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是谁。” 包了整个场子,把客人的损失三倍赔了,就在那坐着等见苏笙笙。 君家? 总不会是云隐君家那个君家吧? 恕苏笙笙见识浅,实在无法看出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因为外间马车也未见有特殊装饰。 这位小姐美眸上扬、明显的卧蚕、过于饱满的凌唇以及高贵冷艳的五官,无一不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 这样的样貌,虽不能说风华绝代,但也是风姿无双。 苏笙笙上前行礼,“见过小姐。”由于对方不肯透露身份,她自然不敢随便称呼。 然而,对方似乎连过场也不想走,直接将一袋金子扔在桌面上。 “这是两千两金子,我家小姐想购下食香楼,今日便需过户。” 一两金,十两银。 两千金,可就是两万两了。 这不就是小姐需要的数么? 青柠一听就心动了,忙压低声音对苏笙笙说,“小姐,机不可失啊!不必顾虑我和柠语。” 苏笙笙却实则有些意外,这个看上去就不缺钱的小姐,竟然会看上她的食香楼? “不过,后厨人员需得留下,价钱另算。”说话的丫鬟竟然不等苏笙笙开口,就擅自安排起来。 如此颐指气使的样子,却好像稀松平常一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硬茬。 苏笙笙轻笑一声,“蒙小姐高看,能看上这食香楼,实在是我等的荣幸。”话音一转,“只是我与几家掌柜签订了协议,要一起做下去呢。” “这个你不必管,赔金我家小姐会出。” 丫鬟的回答让苏笙笙意识到,她们并无意做大生意。 得知她们并无此意后,苏笙笙心中便有了数,“承蒙小姐厚爱,小店以诚信为本。这并非与几家掌柜的事,还有对客人的承诺。小姐的提议,在下只能婉拒了。” 那丫鬟大概从未想过,这天上掉金馅饼的好事,竟然还有人不想接。 她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店掌柜这店是租的吧?劝你最好答应,别弄得无法在这天堑关立足。” 看来,她们已经打听好了情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 苏笙笙笑得愈发无害,“这位姑娘说的哪里的话?我跟家人就是想离开,还没人能把我们送走呢!” 那丫鬟见她话语间绵里藏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笙笙淡然一笑,随手斟满一杯酒,轻轻端到丫鬟面前,“我哪里有资格喝姑娘的酒,不过,若姑娘真心想要这后厨的人手,我恐怕爱莫能助。他们的去留,还需他们自己决定。” 若是她们真能撬走,就算她们本事。 店铺虽然是租赁的,但员工却是她们一手培训出来的。 那丫鬟懊恼自己一开始就泄露了底细,此刻哪里肯接这杯充满挑衅意味的酒,“哼,你的口气倒是挺硬。” 苏笙笙轻笑一声,将酒杯缓缓放回桌上,“能来到这天堑关的,恐怕也就剩下这一身硬骨头了。不如,姑娘直接说明来意如何?” 既看不上她的小店,又无心好好经营,却偏偏要她的员工留下,实在是令人费解。 云隐君家生意遍布天下,但她的店铺规模甚小,想必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而平来街和长华街也绝不会派人送来金子,因此她更加猜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 “绮蛮,我们走。” 谁知对方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凌然起身,带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去。 青柠望着那些连丫鬟都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心中惊惧,连忙走到苏笙笙身边,“小姐,别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吧?” 苏笙笙望着满桌未动的佳肴,轻轻摇头,“他们非富即贵,哪里会真的看得上我们?” 连一个丫鬟都对她不屑一顾,显然并非为了抢生意而来。 青柠不解地问:“小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说?不怕真的得罪了他们吗?” 苏笙笙无奈一笑,“对方来意不明,我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 青柠看着重新坐下的苏笙笙,满心忧虑地问:“那小姐,试探出什么来了吗?” 苏笙笙夹起一块特制的火腿肉,细细品味着说:“这不是把人给气走了嘛,什么也没问出来。” “啊?”青柠被这话怼了个措手不及。 苏笙笙招呼她走近些,“你去把有人予以两千两黄金,购买食香楼的消息,散布出去。” 青柠这下彻底懵了,“小姐,你就不怕那些掌柜的都跟着跑了?” 苏笙笙神秘一笑,“要跑的人,是留不住的。而且,这是免费替我们抬高身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敌暗我明,对方底细不明,她若不虚晃一招,又怎能试探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青柠还是有些迟疑,“我看那些人不好惹,万一最后把店铺给买走了怎么办?” 苏笙笙轻轻点了点她皱起的鼻尖,“你记住,什么都有可能被抢走,唯有这里面的东西是抢不走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见青柠还是一脸担忧,便也给她夹了一块火腿。 “放心吧,就算店铺被收了,后厨被撬了,掌柜的也跑了,我们还能再开一家不是?她们还能把这天堑关所有的店铺都买下来吗?” 她喜滋滋地说:“她们肯出如此高价,必然是因为这店有她们惦记的东西。我们且等着看吧。” 青柠万般无奈,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肉,“两千两金子啊,小姐,我心痛啊!” 苏笙笙赶忙安抚地给她夹肉,“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 “小姐,都怪奴婢,事先没有打听清楚。” 绮蛮一脸懊悔地说,她从未见过对金子如此不动心的人。 “他……最近常来吗?” ------------ 第七十九章 源起情债 有人欲两千金购下食香楼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可是让平来街商户都跟着沸腾起来。 想这食香楼从开张,到现在,也就不过月余。 店铺是租的,即便生意做得再好,也不能值两千金吧? 一众虽质疑这话的真实性,但昨日有人包下整个食香楼,只等与掌柜谈事的事,可是从被赔款的食客中听说了的。 那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因此,消息一出,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大手笔? 又究竟是看上了食香楼的哪一点? 而更多的人,则是好奇这位对金子不为所动的女掌柜,究竟有何等倚仗,能够如此坚定地拒绝。 而食香楼分店的十位掌柜,听闻此讯,却是坐立不安。 他们纷纷找到苏笙笙,想求个心安。 虽然他们同样为赚钱而来,但手艺尚未学得精髓,若苏笙笙一旦撤离,他们岂不是要沦为无依无靠之人? 更何况,他们跟随苏笙笙体验到了躺赚的乐趣,自从大富翁游戏推出以来,每日进账如流水般源源不断,他们自然不愿就此收手。 尤其是听说有人高价求购之时,更是坚定了继续下去的决心。 雅间内 面对这十位神色紧张的掌柜,苏笙笙首先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各位掌柜请放心,我自然明白是赚一时的钱重要,还是赚长久的钱更为关键。” 没错,她故意放出风声,正是因为自己缺乏消息网络,希望借助他人的力量找出幕后人。 二来,无论对方身份如何显赫,她都不惧。 即便最终无法与之抗衡,也能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她一直想找人入伙,倒不妨有人竟想来撬她的墙角。 如果她刚刚扬帆起航,就被水手凿穿了船底,那她可不敢轻易下水。 然而,这些掌柜们都非常守信,不仅没有人提议见好就收,还愿意追加资金,加入她的作坊生意。 生怕她为眼前利益所动,从而失去联盟的优势。 毕竟,他们已经上了她的“贼船”,得罪了平来街的其他商户。 如果不团结一致,就只会被彻底打压下去。 苏笙笙也不怕短视之人,知道他们投资,并非看上作坊生意,不过是为表忠心。 因此,她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一点:“各位掌柜请放心,你们也知道,我只能在这里混日子了。” 谁不知道帝师因开罪皇帝而被流放边疆,终生不得返都? 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呢? 听她这样一说,唐正也放下了心来。 他并非不想让食香楼更上一层楼,而是对方根本没有与他们接触,显然只看重苏笙笙。 如此看来,此人必定不会顾及其他商户的利益,只想用重金诱惑他们自相残杀。 唐正和万全看得非常透彻,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拆自己人的台,否则在这平来街将再无立足之地。 眼见苏笙笙并无此等打算,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还不忘告诉苏笙笙,如果有什么银钱上的困难,可以先与他们商量。 在平来街众人观望之际,长华街的人更是如坠雾中,看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他们已经打听清楚是何人欲出高价购楼,但这反而让他们更加困惑不解。 想这云隐君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整个南陵都是数一数二的。 又怎会看上这小小酒楼? 最后还是经过高人指点,他们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乔装打扮、低调而来的君家小姐,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说谁是食香楼的常客? 那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玄冥王了。 这云隐君家的小姐对玄冥王的一片痴心,早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然而,玄冥王却对这位美人不假辞色,常年驻扎于军营之中,连赤焰城内的王府都鲜少回,唯有逢年过节之时,才会前往灵山探望姝华公主。 君瑶小姐正值青春年华,待字闺中,眼见婚事一直无着,怎能不急? 想找机会与玄冥王多接触,也是有的。 在一众吃瓜时,可是把苏笙笙给惊到了。 她哪里会想到,那日不愿透露身份的客人,竟然真是云隐君家的小姐? 若是早知如此,那两千两黄金,她怎能不收? 虽然其中有些出卖玄冥王的味道,但人家小姐追人都追到店里,她这般阻拦,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当外界的风言风语传入耳中,苏笙笙顿觉后悔不迭,“早说不好了?我无非就是挪个窝的事,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让我以为是抢生意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嗤嗤笑的青柠:“还没笑够呢?” “都说千金买笑,没听说买……”青柠大概觉得这么说谢玄不妥,便硬生生地住了口。 苏笙笙看着青柠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不禁有些头疼。 这次不仅她们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恐怕整个大街上都已传遍。 她早知这是一桩风流情债,又怎会敢让君家小姐如此难堪? 若是这番恨嫁之言传入君小姐耳中,她恐怕也得跟着吃瓜落。 “失策,真是失策。”苏笙笙扶额叹息。 她哪里能想到,人家根本没看上她的店,而是惦记上了店里的客人。 这等事情,便是给她一百个脑袋,也绝对想不到。 眼看消息已经传出,无法收回,还连累了谢玄一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笙笙心中真是悔不当初。 “算了,我还是去山上躲两天吧。”知道不是对手在搞鬼,苏笙笙站起身来,将店里的事情一股脑儿地推给了青柠。 人家玄冥王不过是来关照她的生意,图个清静,她却把人家与绯闻女友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至极? “啊!”青柠这回可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哪敢呀?万一他们要问我,我怎么说啊?” 苏笙笙摆了摆手:“这么尴尬的事情,谢将军怎么会问?” 青柠还是放心不下:“小姐,你说君家姑娘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来找小姐的麻烦?” 她们看上去,可比那些大老爷们还难缠。 女人嘛,总是小心眼的。 苏笙笙动作一顿,“不能够吧?” 那日谁叫她们不表明身份和来意的。 青柠转念一想:“也是,这毕竟不是我们自己挖出来的。”但她说这话时,还是带着一丝心虚。 就在苏笙笙走向门口时,青柠又忍不住问道:“若君小姐再来买店,咱们要卖吗?” 青柠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让苏笙笙感觉像是在问要不要“卖”谢玄一般。 她迟疑道:“应该不会来了吧?” 君瑶小姐看上去尊贵无双,哪像是会二吃闭门羹的人? 不过,她如此执着地追求,甚至追到了这,显然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 “要是真来了,你就原价卖了吧。”本着成人之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苏笙笙很有良心地决定赚这笔钱。 至于两人的情债嘛,那就不关她这个小老百姓的事了。 青柠很有骨气地嘁了一声,“小姐果然是重利轻友。” “若是谢将军对君小姐无意,以后自然不会来食香楼了,我这是帮他们一把。”苏笙笙满不在乎地走出了食香楼。 ------------ 第八十章 情愫暗生 小姐啊,小姐,你非要出去躲着,这下可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此番不仅是谢将军莅临,就连那神秘高贵的君小姐也来了,看样子是要好事将近了。 青柠在一旁捂嘴偷笑,尽职尽责地在雅间门外等候。 只可惜牧泽没来,在门外守着的是一脸寒霜的褚召将军。 青柠只见褚召周身散发着寒冽的气息,脸上丝毫不见喜悦之色。 若是谢将军与君小姐真的喜结连理,小姐可算是他们的红娘呢,怎料他竟是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 仿佛这雅间内并非公子小姐月下倾诉情意的温馨场面,反倒像是剑拔弩张的战场。 青柠瞥见一旁同样守候在外的丫鬟绮蛮,只见她满脸高傲,不禁暗自感叹。 到底是出身名门望族的丫鬟,气势竟比她们小姐还要强盛几分,仿佛这店铺已然是她囊中之物。 不过念及即将到手的两千金,青柠还是友好地向她展露笑颜,“上次实属误会一场,我家小姐不知你家小姐的身份,这才多有冒犯……” 可话未说完,就被绮蛮狠狠地瞪了一眼,“多嘴!” 青柠顿时无语凝噎。 好心好意想帮你家小姐的忙,反倒被说成多管闲事? 青柠也是个有脾气的,跟着苏笙笙做了这么久生意,即便是犯错之时,也从未受过这等冷遇。 一想自家小姐都不曾给过脸色,她凭什么要受这外人丫鬟的气? 青柠也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理睬她。 一个丫鬟都如此蛮横无理,谢将军怎么可能会看上里边那个? 这么一想,青柠立刻收回了刚才的念头。 什么花前月下、幸福美满,都不如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 雅间内 君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对她动心了,是吗?” 她派去的人回报,近日谢玄一连来了这里两次。 然而,谢玄目光却只看着窗外,对她无一丝注目。 身为君家嫡女,君瑶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眼为谢玄心折,自此便深陷其中。 君家家主对君瑶百依百顺,甚至纵容她留在谢玄的封地,常年不归。 可直到这一刻,君瑶才惊然发现,她心心念念之人,就要被她人夺走了。 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谢玄,你竟然对一个已有婚约的女子动了情?” 她的声音中除了难以抑制的愤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因为谢玄没有否认她的话。 除了不屑于否认,就只剩下无可辩驳的沉默。 一想到他会喜欢上除自己以外的人,君瑶那绝美无双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盛怒之色。 可当她看到他那冷漠的侧颜时,愤怒的声音竟渐渐平息下来。 “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君瑶语气尖锐,“堂堂玄冥王,竟连表达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吗?” 一开始她还不敢确定,直到店铺掌柜吓得跪倒在地,也不肯卖掉店铺,更不肯透露那人的身份。 而这一切的答案,都隐藏在谢玄的沉默之中。 他的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玄月,这深深地刺痛了君瑶的心。 “她不过是罪臣之女,究竟有哪一点比我强?谢玄,我爱了你十年,为何你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 或许是谢玄的无视,让她始终无法触及他的心,或许是即将失去的恐惧,让君瑶渐渐失去了理智。 “帝师不畏权贵,即便全家沦为苦役,也绝不会为了攀附权贵而让家中女子毁约嫁给你。”她转而冷笑起来,“你是知道的,所以才不敢有所行动吧?” 她缓缓站起身子,隔着桌子,似乎想要将锋芒逼近他的眼底。 “你说,若是玄冥王恋上了有婚约的女子,世人会如何看待她?”她笑声愈发低沉,仿佛疯魔一般,“是称赞她孝心至诚,还是嘲笑她为了攀附权贵而不惜身败名裂?” 最后几字,她咬的格外重,目光愈发凛然。 谢玄终于回过头来,却看都未看君瑶那张为爱痴狂的脸,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甚至对她那近乎绝望的眼神,也不屑一顾,径直向外走去。 君瑶望着他那冷傲的背影,放声大笑,“谢玄,你休想借我的口去告诉她,我定也要让你尝尝被人无视的滋味。” 谢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君瑶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绮蛮在谢玄离开后,走进雅间,却被君瑶怒斥而出。 “滚!都给我滚出去!” 在门外徘徊的青柠,心中正权衡着是否踏入门槛,一听闻里面决裂般的声音,立刻毫不犹豫地紧随褚召一行人的脚步。 小姐啊,得亏你没来。 月老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青柠心中暗自庆幸之余,又不禁为那付诸东流的两千金感到惋惜。 正当她思绪纷飞,谢玄却蓦然转身,轻声问她:“你家小姐呢?” 青柠可不敢说躲出去了,回道:“去山上忙着监工了。” 该不会,谢将军是让她家小姐以后别招待那位君小姐吧。 青柠心中猜测纷纷时,却见谢玄只是轻轻点头,便转身离去。 她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怎么还大中午的,却觉寒气逼人呢?” 这次青柠可不敢去外边乱散发消息了,这两人一副谈崩了的架势,她可不敢跟着八卦了。 好在君家小姐此次前来,只是戴着兜帽低调现身,并未包下整个楼层。 青柠暗自决定,定要守口如瓶,不让此事有丝毫泄露。 …… 另一边,苏笙笙正手拿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肥啾,看着宁桀:“若是我将它送上去,你真会听我的吗?” 他们刚结束轮滑,可宁桀却异常固执,始终不愿配合她发声。 苏笙笙本想把他带到林子里,找机会吓他一吓,检查一下他的发音器官有无问题。 却不料在地上发现了一只不慎从鸟巢跌落的小肥啾。 这小肥啾长着圆圆的脑袋,小小的嘴巴,圆滚滚的身子,甚是可爱。 它头上和前面都是白色,后背是灰色,两翅带点葡萄紫色,算上嘴巴的火焰色,脚爪的黑色,活脱脱一个五色糯米团子。 苏笙笙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待宁桀点头,就扬起一抹微笑,“哼,今日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她可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前世曾敢于徒手攀岩的她,自然不会被一棵小树难倒。 苏笙笙一手紧握小肥啾,一手撩起衣摆系好,随即单手攀上树干。 那树不过五六米高,她仅用了片刻便爬到了与鸟巢齐平的位置。 可当她志得意满将小肥啾举向鸟巢时,却惊恐地发现,里面竟盘踞着一条绿色的大花蛇! 那对阴鸷的蛇眼正盯着她,苏笙笙后背忍不住一阵恶寒。 这里已不再是那个连鸽子都难得一见的都市了,她真是安逸太久了。 这花花绿绿的蛇,一看就是有毒的,宁桀不会说话,就算跑去找人,也来不及救她的。 挂在树枝上的苏笙笙吓得浑身颤抖,她强作镇定地对宁桀喊道:“宁桀!这里有条毒蛇!你快躲开!我要跳下来了!” 话音未落,她刚一动身,那条蛇便猛地窜起! “啊!”苏笙笙尖叫着,本想吓唬宁桀的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狼来了”的恐惧。 嗖的一声 一只锐不可当的箭矢,将一跃而起的蛇身,稳稳的钉在了树干上,尾羽尚在震颤不停。 而苏笙笙的尖叫声却未停止,她一路跌跌撞撞地从树上落下。 谢玄纵马跃前,及时地接住了坠落的苏笙笙,随后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 第八十一章 谢玄相救 不知驰出多远,谢玄终于勒住缰绳,缓缓停下,低头望向怀中脸色煞白的苏笙笙。 苏笙笙虽小命得保,但还是一脸惊魂未定。 实在也是这次离死亡太近,让她真的三魂丢了两魄。 等谢玄将马停稳后,苏笙笙才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 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她就注意到手中紧紧攥着的小肥啾已经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别是给捏死了吧?”生怕这小家伙因自己的鲁莽而丧命,苏笙笙连忙用两个手指并拢,为它做起心肺复苏。 谢玄目光冷寒,“你就为了它,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经过几下按压,小肥啾终于缓过气来,懵懂无知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小肥啾终于缓过气来,苏笙笙松了一口气,正要将它捧起,却迎上了谢玄那双怒视的眼睛。 “咳咳。”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很快把自己逞能的事盖过,将责任推到了宁桀身上。 “这不是宁小公子发善心嘛,我也是没办法呀。”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谢玄的马背上。 “那个,今日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苏笙笙惦记着宁桀还在林中,生怕他有危险,便想要跳下马去。 可刚一起身,就被谢玄牢牢地按了回去。 这一幕,莫名的有些熟悉。 只不过,上一次她在他的斗篷里,未能看到他的神情。 这一次,谢玄的目光直视着她,似有深意。 苏笙笙身子微微一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将军?” 她手里的小肥啾也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困惑地啾啾叫了两声。 谢玄顺着她捧着小鸟的玉手,看向她空无一物的皓腕,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为何没带?” ? 苏笙笙顺着谢玄的目光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串手链的事情。 她心中疑惑不解,搞不懂谢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于是含糊其辞道:“太贵重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上次谢玄为何要送她手链呢? 但此刻苏笙笙可不敢贸然询问这个问题。 或许在谢玄眼中,这碧玺就如同白菜一般普通,人家就是随手一送,被她一问反而显得奇怪了。 “那个,宁小公子还在林子里,我……”她的话,被他很快打断,“我的人看着呢。” 哦,原来他的人已经看着宁桀了。 但即便如此,苏笙笙也觉得自己再待在谢玄的马背上不太合适了。 尤其是此刻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不禁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苏笙笙恍然想起自己躲人的原因来。 这位将军该不会是为了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而来找她问罪的吧? 想到这里,她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谢玄淡淡道:“以后莫要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苏笙笙愣愣地看着神色认真的谢玄,心中不禁暗自思量:这位将军难道被世人误解得太深了吗? 他看起来根本就不怎么孤僻嘛! “我下次会注意的。”苏笙笙有些别扭地回答。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谢玄的话语再次传来。 嗯? 他还真是挺好相处的啊! 但苏笙笙哪敢再劳烦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呢? “不必了,我就在这附近。”她连忙拒绝。 然而,谢玄却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她被树枝划破的衣裙:“还是我送你吧。” 不知为何,被他这一看,苏笙笙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顺着马鞍边缘滑了下去,有些局促地拒绝道:“不敢劳烦将军。” 这次她倒是没再把小肥啾勒晕过去。 她将系在腰上的裙摆盖回长裤,再次向谢玄致谢:“多谢将军。” 谢玄轻轻握住她滑落时挂落在马鞍上的白玉簪,随即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给了她:“披上。” 苏笙笙被那披风带着的劲风砸得后退了一步。 看清眼前的披风后,她哪敢穿上身呢? “厂房离这不远,我那里备有衣服。将军的披风……”她刚要拒绝。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见谢玄已绝尘而去。 ??? 这位将军,莫不是不耐烦了吧? 她不也是看这披风绣着紫蟒,不敢穿么? 她再次低头检查了一下衣服,满眼疑惑,“也未有伤风化啊!” 不就几处挑破了么?也看不出什么的。 罢了,想来古人皆是如此保守吧。 见人已渐行渐远,苏笙笙只得将披风团团抱好,起步往回走。 宁桀呆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而谢玄留下的人马,也正纵马离开。 此刻,苏笙笙才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此处并非狩猎之地,谢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他的欲言又止,苏笙笙摸了摸鼻子,该不会是因为罗家小姐的事,过来问她的话吧? 正当她凝视着谢玄离去的孤影时,却听到宁桀发出了几声“啊,啊”的声音。 苏笙笙立刻转回目光,“慢慢来,不着急。” 祖宗啊,您可总算开口了,这都快要两个月了。 要是再等一个月,她可就真的危险了。 毕竟,那个樊文昌还在虎视眈眈地等着找她麻烦呢。 见宁桀果然认输,愿意开口配合,苏笙笙当下便将谢玄与罗家小姐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你语龄才一个月,发音与别人不同是正常的。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必担心。” 然而,当她想到头顶上的蛇时,总觉得这片稀疏的树林也不再安全。 于是,她将小肥啾递给了宁桀。 “你看它,是不是很勇敢?知道自己无法对抗侵入的蛇,便拼死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就被我们救下了。虽然它现在还很弱小,但总有一天能够翱翔于天际。” 两人一边慢慢向厂房走去,一边听着小肥啾的叫声,宁桀也不时地发出几声应和。 …… 终于,苏笙笙收到了表哥李响到家的信件。 他们沿途而下,已经盘下了二十家铺面,并开始着手装修。 苏家的商号名字,也已经赫然挂在了铺面上。 起初,苏笙笙打算接洽一个现成的商号或者镖队来联手。 然而,无奈的是,人家看她势单力薄,还是个弱女子,都不愿意与她合作。 她也只能自掏腰包打通线路,以暖水瓶作为引流的主打商品,然后逐步拓展其他业务。 但没想到,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在荒山上仅仅挖了两百米,就意外地发现了可燃冰。 苏笙笙在荒山上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 眼看就要入冬,一切工程都得停滞,可这天然气却能畅销啊! 天堑关的气候变幻无常,一日之内便能经历四季的变换,同时也随着大的季节轮转而变化。 眼瞅着冬日临近,这午间的暖阳都一晃而过,起风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为了能够赶上取暖这波红利期,苏笙笙几乎废寝忘食地在临时搭建的实验室里加班加点。 天然气不一定非得转化成电,才能供暖,可直接在火炉中将热量转送管道传给暖气片。 也可以热电联产,一部分发电,一部分供暖。 还有就是,冷热电三联供。 这种产能技术,就比较高能了。 可以将天然气高位电能产电,低位电能制冷或者供热,阶梯式充分利用能量。 在天堑关这样的地方,第三种方式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只因这里气候多变。 苏笙笙为了一步到位,并没有打算将所有红利都收入囊中,而是选择惠及百姓。 这里人们的居住环境与现代截然不同,居住地过于分散。想要大面积铺设管道,显然困难重重。 为了避免成本高昂,她先采用了陶瓷暖气片,以减少对铁等矿产的高昂消耗。 然后,她转而攻克陶瓷的耐高温和抗压能力。 在荒山上争分夺秒的同时,与之相邻的赤焰城也并未闲着。 占据着整条街的玄冥王府,正在寻找工匠将温泉水引入主人院中。 外界纷纷传言,已过及冠之年的玄冥王,终于要准备迎娶王妃了。 赤焰城,也终于要迎来一位真正的女主人了。 ------------ 第八十二章 雪中海棠 天堑关,一个边陲小镇,其行政级别与县级相当,故而最高官职为县令。 别的地方,雪枯无雪时,百姓会举行雪祭,祈雪。 但此地雪景独特,几乎四季皆有雪花纷飞,故而百姓不祈求降雪。 除了每当夏季,他们会举行雪祭,拜送雪神娘娘。 就是在立冬前夕,县令则会率领当地的士绅、耆老及里长等德高望重的长者,共同感恩雪神娘娘的庇佑,并庆祝其诞辰。 祈求冬季能够避免雪灾,暴雪封山,让百姓得以安然过冬。 这里的人,对大自然敬畏非常,所以拜雪神娘娘这一日,连学堂也会暂停授课。 除了县令带领的正式祭拜仪式外,百姓们也会自发地以各种方式庆祝和娱雪,表达对雪神娘娘的感激之情。 这一天,无论是孩童还是位高权重之人,都会参与其中,共同祭拜。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书坊和悦笔书屋的学子与先生们或许可以稍作休息,但苏家却忙得不可开交。 苏家入乡随俗,也准备了牛羊等丰厚的祭品,以表达对雪神娘娘的虔诚敬意。 一大早,苏笙笙就被大嫂岑氏唤到了身边。 岑氏手里拿着一件绣满海棠花的胭脂色白绒边小袄,笑容满面地往苏笙笙身上比划着。 苏笙笙看着这件充满少女气息的衣服,不禁有些无奈,“大嫂,您身子重了,绣房里的活已经够您忙的了,怎么又给我做衣裳呢?” 岑氏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拿着小袄继续比划着,“你这孩子,整天忙得不见人影,连你娘想见你一面都难。” 说着,比完又拿回手中,“身量见长了,怎得腰身还宽了两寸?” 她拿回衣裳,也不让苏笙笙走,就地改了起来。 苏笙笙闻言,不由掐了掐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胖了么?我怎么没觉得?” 岑氏看了看她粉面桃花的小脸,只觉褪去了几分稚嫩,娇俏可人得很。 “眼瞅着就是大姑娘了。” 苏笙笙看回她手里的针线,可不想穿这么扮嫩的衣服,“七妹年纪小,她穿着比我合适。” 岑氏没理会她,“就是要趁着姑娘时多穿一些鲜嫩的颜色,等你给人做了媳妇,想穿都不好意思了。再说了,整日穿这么素净干嘛,好好一个漂亮的姑娘,也不打扮打扮。” 见大嫂子已经动手拆线了,苏笙笙也不好再推辞。 她在屋里晃悠着,左看看大嫂绣的图样,右看看织布机上的布料,“大嫂也别累着自己,还有着身子呢。” “手里有活,这心才能安定下来。”岑氏微笑着剪掉线头,招呼苏笙笙过来换上试试。 她一边帮着换上衣服一边道:“今儿个拜雪神娘娘的日子,学堂虽然都放了课,但孩子们都在堆雪人塑冰雕呢。你这个女先生也该与学生一处玩耍会儿,别整天忙得看不到人影。” 不得不说,大嫂子的手艺是真真不错,衣服正合穿。 苏笙笙一听说是堆雪人,可怕弄脏这件新衣服,便要往下脱。 岑氏一把摁住了她,“再过不到一个月,季公子就该去上都赶考了。眼看就要立冬了,遇上雪天路滑也耽搁,说不得要提前起程。这路上也难置办称心的冬衣,也不见你给预备着。” 说着,岑氏压低了声音,“你要实在觉得绣活拿不出手,就画了图样来,嫂子替你做。” 一听又是要提这件事,苏笙笙也不再纠结于衣服了,乖乖地找了个借口跑路,“恒哥说要堆雪人,我都给忘记了,大嫂子,我先去了。” 看她连换下的衣服也不要了,岑氏摇了摇头,“这孩子……” 其实这次绣房的女学生们一早就约好了去打雪仗。 苏笙笙怕冷不想动,但无奈随着季晏礼起程的日子日益临近,连娘亲都催着她多去与他相处。 今日特殊,家里人把她叫回来,她也只能躲去堆雪人。 书屋的女学生是夜校,只在晚间有课,与男学生是见不上面的。 但今日学堂放假,也不知是谁挑了头,非要跟男学生隔着街比赛堆雪人。 那些男学生哪里是老实的? 见自己堆的雪人不如女学生的精致,干脆就一团雪球砸了过去,很快就发展成了男女对战。 苏笙笙人被硬拉了来,本来还想维持女先生的威严,可无奈她是对面的女先生,女学生受了欺负,非要她帮忙出手。 最后,就变成了一团混战。 隔着宽阔的街道,不论是学识渊博的学堂老先生,还是风华正茂的学子书生,只要驻足,皆成为了雪球攻击的目标,无一幸免。 苏笙笙刚团好一个雪球,还没等砸出去,就被扔了一个大雪团。 那掷雪人显然未及将雪球攥紧,整个儿地抛了过来,虽不至于疼痛,却让苏笙笙瞬间变成了雪人。 也是学生见她脾气好,见她不恼,才敢下手不顾及。 苏笙笙轻轻摇晃着满头雪花,领口不慎落入的雪粒带来丝丝凉意。 她呵出一口白气,目光锁定了那个正偷笑的男学生,随即以一个精准的抛物线,将雪球还了回去,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女学生见苏笙笙被袭,也纷纷上前助阵。 双方你来我往,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欢声笑语,雪花纷飞。 “雪覆琼枝映日斜,海棠独绽映霜华。 寒风凛冽香犹在,玉骨冰肌不染瑕。 雪压枝头春意动,红妆点点似云霞。 天寒地冻何所惧,傲立雪中自芳华。” “雪中海棠,好诗!”一位学子行至季晏礼身旁,望着他笔下的画作,笑问道:“季兄此画,是寓情于人,还是寄情于景呢?” 窗外,粉嫩的海棠花在晶莹剔透的雪花映衬下,更显娇美动人。 裙摆上点缀的点点雪花,宛如镶嵌的细小珍珠,将雪的纯净与海棠的柔媚完美融合。 一场乱战的结果,就是苏笙笙整个成了冰雪人。 她跟同样一身冰晶的恒哥和宁桀,哆哆嗦嗦地回苏家换衣服。 娘亲一边责怪,一边给他们端来姜糖水,“怎么也没个定性,与学生打了起来。” 恒哥连连打起喷嚏,嘟囔着:“恒哥想去帮姐姐,没想到姐姐连我也打了。” 苏笙笙闻言,把脸埋在了姜碗里。 那会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分得清谁跟谁? 幸而宁桀因近日随苏笙笙户外锻炼,体质增强,未有丝毫不适。 而恒哥则因年幼体弱,老夫人担心他受寒,故未让他参加晚上的篝火表演。 随着夜市的开启,县令亦亲临平来街,与民同乐,家家户户纷纷出门游玩。 苏家几房的绣房前,也支起了摊位,摆放着精美的绣品, 苏笙笙也被娘亲抓了去,帮着在摊前吆喝。 ------------ 第八十三章 篝火盛会 苏元菱身着一件精致无比的牡丹小袄,伫立于凛冽的寒风之中。 那小袄以柔软的丝绸为底,其上绣制的牡丹花繁复层叠,仿佛刚从枝头摘下,犹带着晨间轻纱般的清雾。 淡雅的粉红绒毛滚边,巧妙地勾勒出衣裳的轮廓,更添几分高雅与端庄。 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回首侧目。 苏元菱虽然协助家中打理生意,但她仅需教授女学生琴艺,何曾受过如此众多男子的注视? 此刻,她不禁感到些许局促,不自觉地躲到了母亲蕉氏的身后。 蕉氏望着女儿隐在身后,无奈地轻叹一声。 原本,他们曾寄希望于季晏礼能为女儿挑选一位才学兼备的读书人,然而家中接连发生的意外,使得他们难以启齿。 后来,苏瑞麟父女前往学堂执教,他们便想借此机会让女儿自行物色人选。 然而,苏元菱心气颇高,始终未能看上那些品相平平的男学子。 也是,裴家那位学貌非凡,实在是没得可比。 蕉氏虽心中焦急,但深知婚姻大事关乎女儿一生的幸福,所选之人必须能让女儿满意。 因此,她只得备好罚金,做好两手准备。 四房这次没来,除了苏德庸仍在矿上做工,几家女眷已经很久没碰过面了。 此次摆摊,除了苏老夫人外,其余几房的女眷皆悉数到场。 苏笙笙身着与七妹同料却异色的暖色系小袄,领口与袖口细腻的毛绒边,随风轻轻摇曳,更添几分温暖与灵动。 她将自己精心挑选的各色荷包挂满全身,犹如一个小小的货架子。 李氏却嫌她添乱,“你这孩子,怎的都挂上身了?” “娘,这样放着根本看不见嘛,我当这货架子,去灯笼下边逛逛。” 李氏一听便知她又想趁机开溜,只得无奈笑道:“好了,快都给我放下,要玩就去玩吧。” 苏笙笙正觉无聊至极,一听娘亲如此说,立刻带着身上的五六个荷包欢天喜地地跑远了。 她穿着娘亲亲手缝制的小袄,裙裾飘扬,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苏念薇则身着一袭绣着淡雅朝颜花的毛绒小袄,衣襟紧束,面容沉静如水。 小袄上的朝颜花是她亲手绣制,栩栩如生,仿佛都能嗅到夏日清晨那淡淡的芬芳。 她目光追随着移动的苏笙笙,去到热闹的人群中。 今日学堂难得休假,苏家男子皆前往看热闹去了。 苏笙笙带着宁桀艰难地挤到大哥苏恒稷身旁,调皮地笑道:“哥,我偷了娘亲好几个荷包呢,你若有喜欢的姑娘,我替你去送荷包。” 苏恒稷虽已寄出退亲信,但如今谋生都难,怎敢拖累她人? 他脸色微红,轻声责备道:“别瞎说。” 苏笙笙偷笑一声,顺手解下一个荷包,硬塞到苏恒稷手中:“有备无患嘛。” 被妹妹如此调侃,苏恒稷头痛不已,赶紧将荷包藏好,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 紧接着,苏笙笙又挤到二哥苏文轩身旁,笑着将一个荷包塞给他:“若是有相中的姑娘,可不能错过哦。” 说完,不等二哥反驳,便带着宁桀又挤到了父亲苏景山跟前。 苏景山一看女儿眉眼带笑,就知道又捉弄人来了,心中既无奈又宠溺:“你怎么带着宁小公子来这么多人的地方?也不怕踩着。” 苏笙笙正看得津津有味,那杂戏班子中的女子在鼓上轻盈起舞,姿态优美至极。 “这鼓面是用什么做的?竟踩不破?”苏笙笙好奇地问道。 苏景山无奈地看着女儿如今见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的性子:“大概是兽皮吧?应该有东西撑着。” 苏笙笙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宁桀:“你听这鼓声,是不是也有规律可循?” 见宁桀不予理睬,她也不以为意:“有人会用腹语沟通,有人会用口技模仿声音。这鼓声虽响,但被闷在肚皮里,即便人们听到,也是听不懂的。” 如今宁桀终于愿意配合她,苏笙笙自然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传授新知。 好在宁桀对她的敌意已大为减少,任由她拉着尝试各种新奇的方法。 苏景山也知晓女儿与樊文昌赌约之事,虽然心中有所担忧,但见宁桀识字量日益增多、已快赶上苏恒稷了,相信他开口说话只是早晚之事,心中也就释然了许多。 而宁桀慢慢转回来目光,看向发着律动鼓点节奏的十几个横放地面的圆鼓,若有所思。 苏笙笙则配合着鼓点打着节拍,耐心地引导着宁桀感受着这独特的节奏与韵律…… 直到篝火熊熊燃起,祝祷词悠扬唱罢,人群才渐渐散去。 苏笙笙忙着教学,荷包也没卖出去。 她和宁桀一个装了栗子,一个装了干果的,边吃边跟哥哥一起往回走。 夜色已深 当他们回到绣房前时,却见娘亲她们一个绣品也没卖出去。 “听说边关又加强了戒备,真不知是否会引发战事?”苏瑞麟帮忙收拾关铺,面上一片愁容。 苏景山也叹道:“咱们离边关不过百里,这仗若是打起来,这关内的百姓恐怕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绣房招了好些绣娘,三日一匹布的速度不在话下,然而绣品的质量却参差不齐。 一来时间尚短,难以精进。 二来市场定位模糊,有些不上不下。 此地百姓只求温饱,衣裳能保暖即可,其他并不讲究。 她们人手虽多,但也只能做一些薄利多销的粗布卖,可这怎么够支撑这么多绣娘。 原本,她们见苏笙笙做生意颇为顺利,便想效仿其法,多招人手、多做绣品以还债。 可谁知做下来才发现,这边关女子的生意着实难做,绣娘比买绣品的还多。 绣品过于精致则耗时费力,且无人问津高价之物,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几乎都能自给自足地缝制衣物,更不会购买成品。 至于更高端的绣品,所需布料昂贵,而他们又没有固定的贵客上门。 苏笙笙食香楼开业之际,恰是在南陵国与北戎达成和议之前,勉强避开了市场的低谷期。 然而,绣房刚刚生产出的布料,却直接遭遇了市场的冷落。 百姓们听闻边关戒严的消息,纷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里还有闲钱去购置新衣? 以往,苏笙笙不曾多问,是不想过多干预家人的决定。 现下女眷找不到突破口,苏家男儿又都没做过生意,见他们灰心丧气,她不得不开了口。 “不管这仗打不打得起来,兵士的冬衣是都得做的。” 蕉氏毕竟心思活络一点,一听就有些明白过来,“这要是能在咱们这定做冬衣,那可就救活了绣坊。” 苏瑞麟很快道:“士兵的冬衣,都是由官府总领所配置的,民间绣房根本无法接触。” ------------ 第八十四章 走机械化 蕉氏脸上不由浮现出失望的神色,却听苏笙笙接道:“但这制衣的布料,是由民间绣房提供的。” 蕉氏与钟氏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苏笙笙。 苏瑞麟则迟疑片刻,道:“咱们绣房规模尚小,既拼不过数量,又怎敢在价格上较量?” 他意指,无论是绣娘人数还是价格,都难以与那些与官府合作多年的布行抗衡。 苏笙笙轻笑一声,“那可未必。” 李氏一听,便知女儿又有了妙计,连忙催促她莫要再卖关子,速速道来。 “笙儿近日在烧制陶瓷时,偶然发现一种粉末,将其与衣料融合,竟能令衣物自行发热。” 苏笙笙偷换概念地解释起来。 其实,远红外线保暖材料中,石墨烯的性能最为优异,只是工艺繁琐且价格昂贵。 即便她能制作出来,朝廷也未必愿意斥巨资为士兵购置此类衣物。 但此地火山岩资源丰富,只需将其与其他天然矿石按比例混合,再经高温烧制,便能得到具有远红外热能的陶瓷。 而此地所用的布料,皆为天然纤维,虽可用于寻常衣物,但穿在士兵身上,难免不耐磨损。 然而,有一种纤维却是人工合成的——腈纶。 它不但耐磨,而且极适合制作军服,使用寿命长,甚至可用于制作降落伞。 最关键的是,它的保暖性能极佳。 起初,苏家人只当这是家常闲话,随意听听。 可此刻一听有这种神奇之物,心中不由地动了念头。 要知道,边关将士连冬衣都难以配发,更何况是这种能自行发热的衣物。 若真能制作出来,那些绣房的普通布料,定是无法与之竞争的。 “可是……”苏瑞麟仍有顾虑,“虽然边关已裁减部分兵力,但十三关加起来,仍有数十万士兵。” 他稍作停顿,“咱们这点人手,只怕连门槛都够不上吧。” 苏笙笙笑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能做出来,何愁卖不出去?而且,这天堑关还愁找不到绣娘吗?再招便是了。” 蕉氏却未被她的话冲昏头脑,“新招进来的绣娘,也得教一段时间不说,就是现有的绣娘,这手里的绣活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言下之意,即便是天上掉馅饼,她们也没这个本事接住。 苏笙笙又何尝不知,并非她非要揠苗助长,只是战事瞬息万变。 她们要么听天由命,要不就弃车保帅,绣房整个停摆。 可如今她有天然气,人力所不及之处,机械却能胜任! 北边战事刚停,南边必蠢蠢欲动。 真要打起来,没个三五年是停不下来的。 苏家如今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往前冲又能如何? 当女眷们心中有所动摇时,苏笙笙道:“我给你们提供织布机,且包教包会,如何?学不学? 听她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女眷们还能有何异议? 倒是岑氏忍不住打趣她,“六妹的绣活,我们可是开过眼。” 苏笙笙跟着一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这都四个月了。” 是啊,已经离开皇都四个月了…… 自那日后,苏笙笙便与苏家女眷一同泡在了山上的厂房里。 五日之后,当她们目睹纺丝机、定型机等机械无需人工操作便能持续运转时,无不惊呆。 当然,每道工序仍需要人工转换。 但也仅限于此! “笙丫头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能想出如此非同凡响的东西。”蕉氏一脸惊叹。 苏笙笙不想她们过于关注自己,“以前杂书看得多,是从一本《鲁班手札》中看到的。” 岑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自是听过此人,“可是那位发明了八卦锁和木鹊的祖师爷?” 苏笙笙点了点头。 这位祖师爷最擅长的乃是发明战争杀戮机械,如云梯和攻城重器等。 果然,苏笙笙搬出此人后,岑氏几人便不再追问下去。 她自幼便对书籍情有独钟,各类杂记游记无不涉猎,月钱也大抵都托苏恒稷为她换成了书籍。 因此,苏家女眷都未质疑这书卷的真实性。 她们的注意力很快被那自动运转的织布机所吸引,并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笙丫头,这机器内部究竟藏着何物?” 这个,解释起来可就复杂多了。 苏笙笙只是轻轻一笑,以一句“此乃商业机密”巧妙带过,“倘若我告知诸位长辈,你们学会了,又怎会再来我这里购买呢?” 女眷们这才知道,原来苏笙笙所言只售设备,并非虚言。 她们目睹了这台织布机织出的布料既快又均匀,二话不说地就定了五台。 苏笙笙也没客气,“给一些押金就行,我派人给大伯母二伯母送到绣房去,包维护。” 经过多日的钻研,加之苏笙笙提供的操作手册和注意事项,三位夫人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尝试一番,于是立刻应允了下来。 可燃冰经过分解,可以得到甲烷,也就是天然气,它可以直接燃烧。 而这种气态的天然气,只需对冻土带中的可燃冰进行降压或加温处理,便可轻松释放。 在经济欠发达地区,尤其是那些无法铺设天然气管道的国家,一个五米长的塑料袋便足以罐装天然气,只需添加几个阀门即可。 这种成本低廉、气体轻盈的运输方式,无疑是最适合当前零成本运输的优选。 但苏笙笙出于安全考虑,还是选择了使用陶瓷作为运输容器。 陶瓷虽然耐腐蚀,却易碎,这个朝代锻造技术又跟不上,而且矿产资源不好多民用,她也只能退而求此次选了铁做防护套。 铁虽易生锈,但陶瓷可以避免这一问题。 陶瓷做内胆防锈,铁做外罩,不易碎,二者结合,虽然成本高,却能大大延长使用寿命。 更何况,苏笙笙所售卖的并非仅仅是设备,而是天然气本身。 如今,荒山上的冻层带已经成功开采到可燃冰,莫说供应一个小小的绣房,即便是整个天堑关每日的燃烧需求也绰绰有余。 绣房初期投入巨大,苏笙笙并未收取这部分天然气费用,只是叮嘱鲍大定期前去送气。 如今,鲍大已成为荒山的管事,他熟练地管理着一群难以驾驭的士兵,为苏笙笙分担了不少压力。 其实,若能使用天然气发电机进行电力转换,效果无疑会更好。 但遗憾的是,芯片这一技术不是一时半刻能实现的,所以她只能依靠机械动能进行转换。 这套织布机并非依靠电能驱动,而是燃烧天然气提供动力。 只需将天然气通过复杂的机械装置进行运转,将其输出轴与织布机驱动轴相联结,便可实现持续稳定的生产。 不久之后,苏家绣房便成功生产出一批既结实又保暖、工艺精湛的布料。 她们采纳了苏笙笙的建议,摒弃了传统的绣娘全套绣活模式,而是采用了流水线式的作业方式。 每个人只需专注于学习其中的一段纺织工艺。 熟能生巧之下,布料的质量得到了显著提升。 加之一切操作都已机械化,所产出的布料成色甚至堪比老手之作。 第一批布料很快便送往了总领所。 毕竟立冬将至,若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来不及制作冬衣了。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这批布料竟真受到了官府的青睐。 总领所的官员更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亲自见一见弄出这批布料的苏笙笙。 ------------ 第八十五章 大放厥词 眼瞅着这边关又要乱了,掌管兵丁冬衣的总领所,哪敢让士兵穿着四处漏风的冬衣上战场? 那可是全家掉脑袋的大罪! 只是,朝廷拨发的银两有限,想要采购品质上乘的冬衣实属不易。 要么价格高昂但品质上乘,可数量不够,要么价格低廉数量众多,但质量堪忧,总之难两全。 但这次,却出现了一个性价比颇高的选择。 虽然相较于低价者价格略高,但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只是,这提供布料的绣房规模实在太小,眼看就要分发冬衣,工期恐怕难以赶上。 总领所的官员初时有些惋惜,正欲拒绝,但一听说是苏家绣房,便立刻改变了主意。 这苏家绣房背后可有位帝师,他岂会不知? 更何况,传闻这苏家与玄冥王交情匪浅。 见这苏家明明人手不多,却敢于前来竞争,焉知其背后没有玄冥王的暗中支持? 想到这一点,老练的总领所官员并未立刻拒绝。 他又想到,程守备的小儿子正在苏家学堂求学,便拐弯抹角地找到了程守备。 一来,若非玄冥王授意,程守备自然不会有反应,那他拒绝也就无妨。 二来,若真有玄冥王授意,他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也是好的。 在这边关,哪个不需要与玄冥王打交道? 偏偏又无人能公然搭上这条线。 总领所官员主意已定,当即找上了程守备。 而程守备对那布料也颇为稀罕,当即命士兵穿上总领所赶制的几套衣服进行操练。 与其他布行所出的布料衣服相比,无论是保暖增温还是吸湿性,都堪称最佳。 要知道,这里气候特殊,总有一段时间炎热难耐。 尤其是士兵们操练和战斗时,汗水直接冻结成冰,一场战役下来,简直惨不忍睹。 但这布料制成的衣服,即便摸爬滚打也不易磨损,而且仿佛能将汗水都吸走一般。 经过实际操练,不仅总领所的官员大为赞赏,就连程守备也青睐有加。 再一听说是苏家出的,程守备耳朵边天天听小儿子说那女先生如何如何的,当下听这料子是她出的,立刻就想见见真尊。 毕竟他是个大男人,也没机会私下见这位女先生一面。 见负责协调兵丁冬衣的程守备也颇为满意,总领所毫不犹豫地让人将苏笙笙找来。 苏笙笙接到消息时,正在食香楼盘点账目。 听说已经入选,但需要她亲自前往南郊大营向程守备解释布料原理,她也就没有推辞。 青柠一听她要去兵营,立刻将放了几天的紫蟒披风拿给了苏笙笙披,“谢将军这些天都没来,牧将军也没来。” 苏笙笙本是不想拿的,让程守备看到,还不得误会她有后台。 但想到青柠说谢玄一直未曾露面,可能与君家小姐有关,或许再也不会出现。 她也没机会将披风归还给他,便让青柠用布将其包好带上。 在前往南郊大营的马车上,与苏笙笙一同前来的大夫人蕉氏紧张不已。 她当然希望拿下这一单生意,这样即便边关局势有变,绣房也不愁没有活路。 但真要拿下这单生意,那可就意味着要给数十万将士提供布料,她心里怎能不忐忑? 绣房还有其他活计要忙,二夫人走不开,这次有苏笙笙跟着一起去,蕉氏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你说这程守备,非要见你一面是为何?”蕉氏仍然想不明白为何程守备非要见苏笙笙。 苏笙笙抱着布包,支着小巧的下巴,“大概是想看看大发厥词的女子,是何模样吧?” 不得不说,她这次可是猜中了七八分。 上次在学堂上,她扬言要给天堑关的田地都盖上被子,一直被学生们当作笑谈。 如此夸张的言论,学生的家长们又怎会不知? 蕉氏一听,就紧张起来了,“什么大放厥词?” 眼见大伯母紧张得不断搓衣,苏笙笙哪敢让她心里更没底? 只摆摆手说道:“就是跟学生们开了个玩笑罢了。” 蕉氏听后,见马车很快就要到达南郊大营,便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还是两人首次近距离目睹兵营的壮观,只见连绵不绝的帐篷宛如山峦般矗立于地面。 “这里的军帐,看着可是挺抗寒。”蕉氏很快就被车窗外的座座帐篷,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的士兵与众不同,他们需要频繁地进行机动作战,并且为了防止敌人掌握大军的行踪,时常需要更换驻扎地点。 因此,即便是在严寒或酷暑的环境中,士兵们也不敢建造固定的房舍,而是采用能够随时移动的军帐作为居所。 …… 在将军的帐篷内,牧泽恰好从边防巡视归来。 主位上除了谢玄端坐外,还有十几位副将也在此,他们正一同商议军情。 “衡弘博原本是云州的知州,”一位历经当年惨况的老将,江老将军,声音沉重地开口,“二十多年前,守关大将不幸阵亡,他便举城投降了白上国。才让白上国的敌军绕到了我军的后方,导致数万将士腹背受敌。” 说到此处,江老将军虎目含泪,即便时隔多年,他依旧难以克制内心的悲伤与愤怒。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中的郁气难以平息。 “若非这等小人贪生怕死,老将军和王爷他又怎会孤军奋战不敌,等不及援军,被尽数屠戮……” 虽然云州早已被谢玄收复,但那些因此牺牲的数万将士却再也无法复生。 提到衡弘博后来的行径,沈老将军也是咬牙切齿:“这厮后来逃到了白上国,被白上国的上任国主当作是昭告天下、打脸我朝的典范。后来,他通过与贵族联姻,竟然得到了重用。在白上国国主去世、小国主年幼之际,他更是窜揽朝局,位极人臣。那位垂帘听政的夏太后,扶持幼主至成年间,也一直再找机会剪除他。这一次,多亏了将军的妙计,将招降信件通过安插进去的人手,转递给了夏太后,正好让她有了借口削去了衡弘博的兵权。” 说到这里,众人无不觉大快人心。 他忧虑地叹息一声:“这位年幼的国主,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但夏太后却依旧不让他亲政。衡弘博为了自保,竟然让国主向我们南朝求兵,意图扳倒夏太后。这要么是形势所逼,要么就是有了分国之心。” 他们挑起白上国的内乱,是为了应对朝廷的减兵政策。 而对于谢玄来说,如果他要报杀亲之仇,那么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也是北戎多次南侵,南陵无法同时抵御两国出兵,否则早就拿下白上国了。 自从白上国国主病逝后,夏太后为了独揽朝政,不仅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疑心重重,就是对这位全家投靠过来的衡弘博也从未放下过戒心。 此次白上国送来的求助书信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他们不知道作为人子、未能亲自报仇的谢玄会如何抉择。 议帐内,众多副将暂时压下心中的愤怒,纷纷看向一直未表态的谢玄。 如果他将书信转交给朝廷,南陵正想休兵止戈,说不定会让谢玄出兵相助。 但这样一来,就是让将士们为仇人献血,实在是不值。 然而,如果不转交这封信,一旦消息走漏,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谢玄却将信件用火漆重新封好,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皇都。 数位副将一见,虽然赞他无私,但也难免感到气闷。 待众位副将议事完毕后,各自返回守关之地,谢玄却单独叫来了褚召。 “将此事泄露给夏太后。” 廖廖几字,褚召便明谢玄深意,领命而去,“是。” ------------ 第八十六章 拿下大单 “将军。” 牧泽送那十几位副将回来,正好遇上苏笙笙,他手里拿着她让他转交的披风回帐。 “苏小姐来了,让末将把披风还给将军。” 谢玄的目光瞬间从沙盘上移开,投向帐外,“她人呢?” 牧泽被他这一问,弄得微微一愣,“将军是指苏小姐吗?她已前往程守备的军帐了。” 谢玄目光微动,手不自觉地抚向袖角,“稍后请她过来一趟。” 牧泽望着神情莫名的谢玄,有些茫然,只能应是离开。 在这个朝代,并无女子不得入军营的禁令。 只是此地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士,一踏入帐篷群落,便能感受到一股厚重的肃杀之气。 苏笙笙落后一步,跟在大伯母身后,只见大伯母也紧张得不行。 两人踏入军帐,一眼就分辨出谁是总领大人,谁是程守备。 只因这位程守备,与她那个爱发言的程同学,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蕉氏已见过总领,见他对首位之人毕恭毕敬,便知此人便是程守备。 她带着苏笙笙行礼道:“民妇拜见守备大人,拜见总领大人。” 苏家男儿白日需上工,待晚上归来时,总领所已下值。 因此,只能由她们前来。 程守备一眼便认出了苏笙笙,这位小儿子的女先生。 见她不过二八芳龄,竟能做出诸多令人称奇之事,心中不禁生出好奇。 然而,他才刚开口询问几句,便被从外走进的牧泽打断。 “苏小姐,将军请您这边完事后,前往帐中一叙。”牧泽说道。 ? 苏笙笙满脸疑惑,披风已送,将军还会有何事? 但见程守备与总领所的官员皆注视着她,也不好多问,只能轻声应下。 那位总领赶巧,才刚看见苏笙笙递给牧将军一个包裹。 此刻人也才到,就生怕走了的过来传人…… 他眼珠一转,打断了程守备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谢将军传姑娘去,想必有要事相商。我们已看得差不多了,只是时间上恐怕有些紧张。为了让士兵们在寒衣节穿上冬衣,我只能给你们五天时间备货。” 蕉氏一听,就惊了。 一来是听总领大人的意思,这十三万士兵的冬衣布匹,全要交给她们绣房。 二来是总领大人竟连她们储货多少都不问,也不还价,便拍板决定。 也是她们初入绣房这一行,不知晓这竞选的规矩。 一般官府为了避免养熟合作的布行,不好杀价,都不会提前公布中选者。 一来是为了好压价,让他们各自淘汰。 二来是若老是用一家,总会引起公愤,说不定就会被弹劾。 因此,每回都是赶在要发放冬衣前,才开始择定人选。 而这次因减兵,人数一直变动,至今才算清需要为多少士兵定做冬衣。 这样,谁也不会多存库存,即便没选上,也没多大损失。 往年竞选的各家布行,几分把握,也都各自有数。 只今年跑出一匹黑马,总领所也是过来碰碰运气,看清形势再选。 今听谢玄要见这苏家女掌柜,虽不知是否因刚才撞见送礼之事,但无疑是有背景的。 总领干脆就大开方便之门,先小小送上一礼。 心想,若这苏家的女掌柜但凡不敢接,那便是没有根基,自己也会知难而退。 蕉氏满心惊慌,“五天备货?这……” 程守备闻言,亦感意外。 虽然明白总领是怕让谢玄久等,不想多问了。 可这时间也给得太紧了,他不由出声道:“这离寒衣节还有十三天呢,你这给的时间,也太紧张了些。” 苏笙笙见总领说完,只等着她表态,便知这是对她们绣房的试探。 有可能是谢将军传她,让这位总领误会了,怕她们托关系走后门,却又实力不济。 给五天的时间准备,是怕她们绣房贪心不足蛇吞象,万一撑破肚皮也吃不下,总领所也好有回旋的时间。 “总领大人,这五天确实紧张了些……”蕉氏见总领大人不说话,心想不如先接一部分。 然而,未等她想好说辞,就听总领大人道:“不少了,现今边关戒严,谁也不知道这战事何时会起。总得让将士们先都穿上冬衣。” 蕉氏喃喃地收了声,面露难色。 苏笙笙察觉到那总领目光依旧盯着她看,略一思索,开口道:“五日之期虽紧,但既然大人如此器重,若能有幸预支部分款项,我等自当竭力,多招募些人手以应对。” 十三万士兵的冬衣,一匹布三十三米,能做十五人衣服,也就是统共需要8666匹。 按照传统绣娘,三天纺织一匹布算,若从即刻起筹备人手,除去两日筹备之期,实则仅余三日可供织造。 8666匹布,就需要至少同等数目的绣娘。 苏笙笙心中明了,这位总领大人之意,乃是欲以此重任彰显她们的实力,以服众心。 否则一旦任务未竟,他也难以向上面交代。 要不就胃口牙口都好,全吃下,要不就别怪他不给面子。 苏笙笙心中已然通透,此番若退缩,不仅此次竞标无望,日后亦恐难再有机会。 因此,当总领提出预付三千两定金时,她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多谢总领大人厚爱,苏家绣房定不负所托,如期交付。” 总领大人闻言,面上顿露满意之色:“既如此,便莫要再让谢将军久候了。我这便赐你令牌一枚,定金你可前往总领所自行领取。” 蕉氏在一旁,神色怔忡,望着苏笙笙恭敬接过令牌,只得匆匆向程守备行礼告退。 走出营帐,蕉氏终是忍不住问道:“笙丫头,你怎就轻易应下了?这如何能完成?” 苏笙笙发明的纺织机,效率惊人,一日可产布匹一千五百米,折合四十五匹。 仅用一天,就能顶135位绣娘三天的量。 即便如此,五日之内要完成八千六百六十六匹布的任务,仍需至少三十九套纺织机。 而今虽有三千两定金在手,且苏笙笙每台纺织机售价不过五两,但时间紧迫,她们哪里来得及锻造这么多套纺织机? 不得不说,蕉氏管了一段时间账,又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扒拉算盘,所以虽然拿下的突然,但她心里不是没有一本明账。 跟着牧泽往谢将军大帐走时,蕉氏已是忍不住低问苏笙笙。 天上掉馅饼,都被人给喂到嘴里了,她是也很想接着,可关键是都快把她给埋了…… 苏笙笙见状,也不再逗弄大伯母,如实相告:“我厂房中,新制纺织机已有六十八套。” 蕉氏闻言,愕然失色。 见苏笙笙面上含笑,显然是在等着看她惊讶的模样,蕉氏佯怒道:“好呀,你早有打算,还故意逗弄我!” 苏笙笙盈盈一笑,“我这不是也不好强买强卖么?” 蕉氏心中稍安,但仍有些忐忑:“可这绣娘还未招募呢,仅余五日……” 苏笙笙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伯母放心便是。” 说话间,已至谢玄大帐前,蕉氏不便再多言,只得收了声。 ------------ 第八十七章 算作谢礼 军帐之内,唯见谢玄一人。 蕉氏步入帐内,同苏笙笙恭敬地行跪拜之礼。“民妇拜见将军。” “民女拜见将军。” 此刻,谢玄身处军营,以将军之尊相称,自是合乎情理。 大伯母蕉氏一脸感激之色,“感念将军屡次援手相助,苏家上下铭记于心,始终未能亲见将军面谢,今在此多谢将军搭救苏家。” 尽管谢玄年岁尚轻,但气势威严,蕉氏态度恭谨,礼数周全。 “请坐。”谢玄的回答依旧简短而有力。 苏笙笙扶着蕉氏,在下首位置落座。 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将军究竟有何用意,竟将她们召至大帐。 就听谢玄吩咐牧泽取来冬衣,示意她详细解说。 苏笙笙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所做的那些出格之事,皆被这位将军尽收眼底,她还真担心他此次传见长辈,是为了对她进行一番教诲呢。 得知谢玄只是好奇这冬衣为何能发热,苏笙笙便毫无保留地将原理娓娓道来。 她原本就是为向程守备讲解而来,既然他老人家未曾聆听,那她便将准备好的材料,一一展示在谢玄面前。 “火山爆发后,会形成一种与矿石和岩浆泡形成的多孔火山石,这里边具有一种远红外波段,可以加速人体血液循环从而增温。” 苏笙笙见谢玄对此颇有兴趣,便又列举了几个原理作为借鉴,也算是为了报答他多次的援手之恩。 毕竟她们此次前来,并未携带任何礼物,仅凭口头上的感谢,似乎显得有些缺乏诚意。 “这自发热剂,也是多种物质相互作用的结果。将铁粉、盐等加入加热包,以活性炭助燃,使生石灰迅速反应生成熟石灰,从而在短时间内实现局部升温。水遇热温度攀升,足以蒸熟米饭。” 说到最后,苏笙笙生怕自己语速过快,谢玄无法完全记住。 见他并未发问,于是她索性拿起桌上的毛笔,将配方及操作步骤一一写下。 如此一来,他日后便可自行研究,在寒冷的天气里为士兵们制作快速便捷的单兵口粮。 苏笙笙解说完,同步放下笔,然后看向谢玄。 只觉帐内静了一静,而后谢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看向一边暗自出神的蕉氏。 “此物甚好,苏家既已从商,那自热盒饭之事,便交由苏小姐负责吧。” 苏笙笙见他明明说交给她做,却看着大伯母,就有些不明所以。 蕉氏似乎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向谢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张,“这……”她欲言又止。 祖父早有吩咐,不让苏家借助玄冥王这个强大的后台。 一来是无法报答,二来也怕牵连到他。 毕竟这次当今不顾白上国威胁,就下令边关减兵,足见他对旧日武将忌惮颇深。 苏笙笙见大伯母面露难色,便主动接过话:“其实此法颇为简单,将军无需与他人合作,只需自行购入材料按比例配制即可。” 她的意思是,无需经过中间商转手,减少兵饷的消耗,让士兵们得到更多的实惠。 然而,事实上,如今的苏家已经被平来街的商户盯上,甚至可能连长华街的商户都对她们虎视眈眈。 每当苏家去购买材料时,总是要比别人多出钱不说,还经常遭到拒绝。 好在通往在青的线路已经打通,她们所需的高粘土得以从外地运来。 但这样一来,成本自然水涨船高。 如今既然已经说出了这个妙方,也是为了感谢谢玄的恩情。 她哪里还好意思再提出合作之名? 毕竟此次前来军营,已经意外让那位总领大人产生了误解,她总不能将此话柄落到明面上来。 苏笙笙说完这话,只见谢玄眼眸深处,似冰川下的暗流涌动,令人难以捉摸。 气氛,一时有些莫名停滞。 苏笙笙今日身着一袭素雅长裙,裙摆之上绣着清雅的荷花图案。 随着帐外吹来的清风轻轻摇曳,裙角飞扬,宛如荷塘中静静绽放的青荷一般。 额前几缕碎发,在轻挽起的发髻间,掠抚耳畔青玉步摇。 谢玄的眉宇间,凝聚着一份冷傲与孤寒,如同不可攀登的高峰。 然而,在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却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暗光。 蕉氏见谢玄目光驻留于苏笙笙那粉荷般娇嫩的容颜上,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惊悸,她慌忙站起身,神色中带着几分惊魂未定:“这丫头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新奇法子,也不知是否真的可行,实在是让将军见笑了。今日民妇前来匆忙,还有许多事务未曾料理,就不再多打扰将军了。” 苏笙笙见大伯母神色紧张,心中已然明了她的担忧,于是也不再多做逗留:“是呢,今日总领事已经选定了布匹,要求我们五日内交货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婉拒,意在告诉谢玄,她们有生意做的,不必过多费心。 谢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苏笙笙与大伯母随即躬身行礼,恭敬地退下。 来到外边,苏笙笙见大伯母仍一脸严肃,不由宽慰道:“大伯母不必担心,赶得及的。” 两人尚在军营,蕉氏为了避免声张,只带着苏笙笙匆匆向营帐外走去。 她们虽走得快,但牧泽更是腿长脚快之人。 他领了谢玄的命令,前往总领事处打点一切后,又迅速追赶了上来:“将军已经命我跟总领事打过招呼了,你们只需在立冬前完成布料即可。” 此时距离立冬尚有二十天,而距离寒衣节更是只有十三天。 谢玄的这一番话,无疑给了她们四倍以上的宽限期。 蕉氏听闻此言,神色惊怔,苏笙笙也觉意外:“这……不太好吧?” 她意思是,等她们交上布料,再到总领所赶制出来,士兵们也得在月底才能穿上衣服。 而这里的冬日,寒冷异常。 然而,牧泽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将士们的情况,谁能比我家将军更清楚?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谢玄作为此地的最高军事统率,对于战争的走向和时机自然了如指掌。 他给予援手,苏笙笙虽感激不尽,但哪能真的照做? 只是不好当面回绝人家一番好意,见大伯母还在愣神,她便自行躬身行礼道谢。 至于日期么,那位大人也只是考验她们,并非真的需要五日,合理的时间应是十日。 牧泽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后,才折返。 在马车上,蕉氏久久未曾出声。 她看着苏笙笙拿出总领事给的令牌端详,犹豫地问道:“这谢将军,似乎对你颇为照顾?” 苏笙笙听大伯母说话奇怪,目光不由从令牌上移开,“有么?” 蕉氏看着苏笙笙那不似作伪的迷茫表情,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那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又怎么会看错。 看着苏笙笙那懵懂无知的神情,她明显没有发现谢玄对她的特别之处。 再一想到她似乎对季家少爷的留恋也未曾上心过,蕉氏心中又不禁提起了几分担忧。 ------------ 第八十八章 扎堆拼团 苏笙笙见大伯母一脸担心,忙道:“大伯母放心,笙儿记得祖父的话,并未对外宣扬过这层关系。” 蕉氏欲言又止,见苏笙笙已转目去查看令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愿是自己多虑了吧…… 然而,她心事刚消,新的愁绪又涌上心头。 “即便如你所言,我们只需十天交货,但这也至少需要二十套纺织机才行。”蕉氏面露难色,“我们那绣房早已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地方摆放?” 苏笙笙笑道:“大伯母说的哪里话,我那么大的厂房,借给您用一用又有何妨” 蕉氏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头,笑道:“看我这榆木脑袋,竟没想到这一层。” 然而,笑容转瞬即逝,蕉氏又发起愁来:“上次笙丫头只要了押金,可这次动用这么多纺织机,哪能再只付押金,必须得是全款才行啊。” 苏笙笙放下手中的令牌,静静听她说。 绣房目前已有五套纺织机,若再添十五套,且不说无处安放,就是再买下三个铺面,她们也难再有这么大的生意啊! 这次若非苏笙笙出手,只怕绣房营生都难,她这次可不想着再做大了。 蕉氏兀自说着,心中也在盘算。 她心里想着,就算苏笙笙给她们的纺织机价格公道,一套不含蒸纱机只要五两银子。 她们也不能贸然购入十五套,再加上添置铺面和绣娘的开支,若无足够的活计支撑,此番过后,又如何能维持下去? “要不……”蕉氏压低声音道,“大伯母先买五套,多招绣娘们日夜赶工,也不必非要十天完成。” 在这个没有劳动法的朝代,苏笙笙听大伯母要让人和机器都不停歇地运转,也并未多说什么。 “大伯母说得在理,若后面不够用,再添置几套便是。” 蕉氏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有你在。” 尽管她的长子比苏笙笙年长,但如今一接触外头事务,蕉氏总是不自觉地将苏笙笙当作主心骨。 她看着苏笙笙那如云露月般的容貌,暗自叹息了一声。 …… 蕉氏虽然算盘打得精,却未曾料到根本招不到足够的绣娘。 一套纺织机需要四个人传递工序,五套二十翻倍四十。 可当蕉氏向绣娘们提及要在二十天内赶制出近九千匹布时,却无人肯信。 找活计的绣娘本就少,即便蕉氏硬拉着她们去看了机械,她们也觉得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况且她们都是新手,若是做出的兵丁冬衣出了纰漏或没赶上期限,都怕跟着受牵连。 再说了,才十几天的活计,还要跑到山里去住,不说是否骗人,谁能为了这几天的活计就撇家舍计、不顾老人孩子呢? 更何况听说那山上都是男子,这出去住岂不惹人笑话? 蕉氏万万没想到会在绣房这一开头环节卡住。 眼看天色已晚,已算是过去了两天,她不得不再次找到苏笙笙求主意。 苏笙笙听完,也没等隔夜,直接让鲍大带着人去夜市敲锣打鼓地做广告。 自古免费得人心,他们只一露声,就吸引了一批绣娘的关注。 只要绣娘四人组团前来,不仅白送一套纺织机,还包教腈纶纺纤维的秘诀。 要知道这纺织机虽贵,但能得官府青睐的腈纶,以后绝对销路大开。 再一听说因为事关机密,荒山上的闲杂人等已清理干净,只等绣娘上门传授技艺。 还包教包会、包吃包住、又白送设备,这学到手了回去自己也能做啊! 绣娘们立刻不再犹豫权衡了,结伙搭伴的赶去,生怕招人有限错过免费。 一大早,她们就被自家男人送到山上厂房外排队等候。 苏家绣娘已在日夜赶工。 蕉氏、钟氏、李氏这次都亲自来到山上监看布料质量。 她们听说外面已来了差不多一百多位绣娘,这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还是咱们笙丫头有办法,若是咱们来想,恐怕头发揪秃了也想不出这样的妙计!”蕉氏由衷地赞叹道,目光中满是对苏笙笙的钦佩。 五台纺织机,价值二十五两银子,虽觉赠出有些可惜,但相较于绣娘逐个上门一个个教会的繁琐,这无疑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蕉氏对苏笙笙的计谋赞不绝口。 钟氏却略显忧虑,“笙丫头,你如此慷慨地出资赠送纺织机,还大方分享布料配方,岂不是亏大了?“ 她并非为自己计较得失,而是心疼苏笙笙这般无私地帮助她们,恐怕要损失不少银两。 李氏心中也曾有过这些顾虑,但既然女儿自做主的接下这桩生意,绣房面临困境,她自然应当鼎力支持。 三人目光从外边报名的绣娘们脸上转回,皆看向苏笙笙。 被娘亲几人这么关切一盯,苏笙笙可不好在闷声发大财了,“怎么会亏呢?” 她走向纺织机旁的铁瓷部件,轻轻敲打,“她们即便学会了技艺,拿走了机器,但若没有我这里独有的东西,那机器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这些日子,都是鲍二让人定时上门更换,绣房里的机械就没停摆过。 三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见苏笙笙一脸笃定,就也不由得信了。 钟氏仍担心苏笙笙年轻气盛,恐遭人算计而不自知,于是提议道:“外面这么多落选的绣娘,让她们空手而归似乎不妥。不如让她们一同进来参观,若有看中的,笙丫头也能趁机卖些设备。“ 苏笙笙欣然点头,“二伯母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医生的朋友是医生,眼看这么多绣娘扎堆,她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推销机会。 她刚才见绣娘来得绰绰有余,已叮嘱过鲍大,等到招够绣娘,也不让落选的走,带进来一起参观。 若是相中设备,只要四人拼团买,她就给予半价优惠。 这样一算下来,她也就是五折卖了。 听苏笙笙已有成算,钟氏就放下了心。 众人耐心等待绣娘报名截止,随后将她们带入绣房,各自分工忙碌起来。 不久,蕉氏便发现了异样。 这批绣娘中,竟有之前落选布行的。 尽管纺织纤维由苏笙笙提供,且此次技艺传授已毫无保留,但蕉氏仍担心这些绣娘学会后会对苏笙笙构成威胁。 她不动声色地悄悄去找苏笙笙。 没想到,苏笙笙听后却毫不在意,“大伯母忘了?我可是卖设备的。“ 言下之意,即便她们全学会了技艺,也仍需从她这里购买设备。 蕉氏闻言,不禁咂舌。 望着在绣房中穿梭的绣娘们,她生怕苏笙笙的秘密泄露出去。 若非此处实行封闭管理,绣娘们必须在交货日统一离开,她都要担心她们学会技艺后,会回去抢单了。 但见苏笙笙胸有成竹,蕉氏也只能将忐忑不安的心绪压下。 ------------ 第八十九章 幕后黑手 在苏家绣娘正为订单忙得热火朝天之际,那些原本还保持着镇定的掌柜们,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慌乱。 眼见苏家高楼平地起,硬生生吞下了十几万兵卒所需的冬衣布料供应,他们怎能坐得住? 镇上新开的十几家酒楼突然以低价开业,更是让他们心急如焚,纷纷效仿加入。 本来,苏笙笙的食香楼推出的会员价就已是擦着底,若要与她进行低价竞争,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之举。 然而,谁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家独大而不采取行动呢? 今日,在食香楼门前聚集了一批异口同声要求退费的百姓。 他们声称,边疆战事一触即发,到时候这家食香楼是否能营业都未可知。 现在他们的钱都在食香楼的会员卡中,他们岂能安心? 更何况,镇上新开了不少酒楼,各有千秋。 相比之下,有的酒楼甚至无需提前充值会员费,就能享受按次数的会员折扣,有的还多赠送外带食品。 这无疑比食香楼定时用餐、不准剩余的规定要实惠得多。 因此,他们纷纷前来要求食香楼退钱。 青柠被众人围在中间,面对这么多人同时要求退费,她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妙,定是有人暗中搞鬼。 然而,这些百姓根本不听她解释,执意要求退费,甚至撒泼打滚,气得青柠都想发火。 幸亏她早早送信给上山的苏笙笙,见她及时赶到,青柠这才有了底气。 “小姐,这些人肯定是被人煽动来的。那些酒楼掌柜看我们生意红火,急红了眼,联手来打压我们。”青柠低声对苏笙笙说道。 十家食香楼分店今日都纷纷有人来退钱,引得其他不知情的会员也跟着起哄。 见苏笙笙到场,其中一位领头退费的人立刻嚷嚷起来:“没道理扣我们的银子不给吧?我们又没吃下个月的饭,凭什么不给退费?就是告到官府,我们也是有理的!” 青柠勉强压制着怒气,低声对苏笙笙说:“我都跟他们说了,店牌上写着呢,只有同意预存费,才给会员折扣。可这些人根本不听,还说他们不识字,是被我们骗了。” 苏笙笙安抚下身后被围堵的云香等人,然后笑着看向那些因得到消息而全都聚集到总店的百姓:“这银子,早都另作他用了,眼下是没有。” 一听她这么说,当下就有人不干了:“眼看冬日就要到了,也不能让我们为吃饱饭,却没钱买炭取暖被冻死吧!” “是呀!是呀!”一些百姓怒目而视,更加大声地嚷嚷着退钱。 苏笙笙笑容不变:“各位是觉得小店优惠不够是吧?” 她说完这句话,人群中果然安静了不少。 “这样吧,我给大家免费吃如何?”苏笙笙提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建议。 免费? 别说青柠惊讶了,那些叫嚷抗议的百姓也都愣住了。 苏笙笙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各位能来我的小店光顾,也是一场缘分。只是小店确实资金紧张,若各位能容我一些时间,给我伸把援手,我也不能不回报各位。” 她扫视着愣怔的百姓,眼神明亮:“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也怕大家信不过我。我呢,正好要寻找一些田地来种植作物。只要大家把手里的田地给我种,咱们过了官府的契约文书,以后我按月给大伙返钱。如果不给,这朝廷律法也不会饶过我不是?” 在她说完后,一些人开始动摇了。 几辈人传下来的田地,很多都荒置了。如果她能让他们免费吃一年饭,那岂不是白得便宜吗? 在听说她还会平价全收上边的树木,一概现场结清,就更心动起来。 “刚才听这位兄弟说没钱过冬,我也于心不忍。”苏笙笙看着众人的神情,话音一转,“这样吧,只要今日答应把地免费给我种,并且去官府过了文书的,我可以免费提供大家今冬的取暖物资。” 这…… 苏笙笙的一番话,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众人心中的熊熊烈火。 使他们纷纷停下了叫嚷,转而开始低声商议。 眼见局势有所缓和,领头之人却仍不死心,大声质问道:“谁知道你这话是否算数?倘若边关战事一起,你岂不是又要找借口,说拿不出钱来了?” 苏笙笙的目光如冰刃般冷冷地刺向那人,声音坚定而有力:“这位兄弟说话怎如此不讲道理?我既然已经给众位兄弟许下了免费的承诺,也提出了去官府备案的建议,你却依旧怂恿大家哄闹,还妄图以边关战事为借口动摇民心,你就不怕知县大人治你的罪吗?” 提及边关战事,众人不禁想起边关戒严的消息。 那时,县令为了安抚民心,防止百姓成为流民,才隆重举行了拜雪神娘娘的仪式。 毕竟,这事关县令的乌纱帽,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那领头之人未曾料到,这位年轻的女掌柜竟如此伶牙俐齿,且言辞犀利,直击要害。 他一时语塞,不敢再拿边关战事说事,可苏笙笙的免费承诺又让他无法再找到其他捣乱的借口。 正当他迟疑之际,苏笙笙又开口了:“各位乡亲,想必你们也听说了,苏家绣房正在为总领所供应布匹,以制作将士们的冬衣。” 她语气严肃,恩威并施:“若苏家真的没有立足的实力,又怎能承担起为十几万将士制作冬衣的重任呢?” 苏笙笙再次将冷冷的目光投向那领头几人:“将士们正在边关苦守,我们理应出人出力,共渡难关。怎能听信几句谗言就自乱阵脚?大家想想,这十几年来,即便关中有战乱,但敌人何时曾踏入过关中一步?” 原本打算硬来的百姓们,在苏笙笙的这番话下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纷纷点头称是,继而开始怀疑那些带头闹事者的用心。 “是啊,有王爷守关,白上国的人又怎能踏足我朝领土?” 在苏笙笙的提醒下,众人很快恢复了清醒,他们怒目而视那些鼓动他们来此退费的闹事者。 有人甚至猜测,“这些人连苏掌柜给的免费食暖都不要,还要领头闹事,口口声声说边关要乱,说不定就是白上国派来的奸细。” 百姓们记起苏笙笙带头捉拿造假者的事,如今苏家又为边关将士置办布料,显然是官府认可的人。 而在这交货的关键时刻,这些人却窜动他们来此闹事。 即便不考虑苏笙笙给免费地份上,他们也不能容忍敌国奸细在天堑关动摇民心。 于是,百姓们纷纷上去揪住那几个神色慌张的头头,就要将他们扭送官府。 眼看糟糕的局势被苏笙笙三言两语就翻转过来,鲍二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当即拎起一个他看不惯的闹事者,虎虎生威地喊道:“我鲍二即便再混赖,也不像你们这样包藏祸心。走,去官府!” 苏笙笙早已对那些躲在背后搞事的人厌烦不已,当下便与青柠一同前往官府。 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无聊,要与她死磕到底。 原本是去带头闹事的,却反被一同闹事的给逮到官府,还要告发扰乱民心。 这样无厘头的事情,县令也是头一遭遇到。 他见这位帝师的孙女如此机智地化解了危机,还暗戳戳地让百姓替她揪出那幕后的敌手,又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何人在此作乱?” ------------ 第九十章 天翻地覆 只是这节骨眼上,来拆他的台,无论其动机如何,县令岂能坐视不理? 他当即下令,对那带头滋事的一行人施以杖责。 桑县令说道:“关于退费之事,你作为受害者,本官在此做主,不允他们退费,你也无需再出钱立保。” 苏笙笙见县令如此公正无私,便知晓他并未偏袒平来街的乡绅富户。 她走上前一礼道:“苏家既已许下承诺,若因大人开恩便不作数,只怕日后邻里间也难以再信任苏家人。” 那县令见她年岁小,本想抬抬手,免得她被众多商户联手排挤。 不成想,她还不领情。 “你要这么多地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种地不成?” 县令也是外来之官,在这边关苦熬多年,其心志远非皇都那些养尊处优的可比。 对于那位被流放的帝师,他也是带着一丝敬佩,想善意提醒她,莫要徒劳无功。 苏笙笙低着头回道:“民以食为天,而这粮食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若无这天和地,百姓就是无根飘萍,所以我想扎根在此。” 县令不想她一个小女子,还有这等抱负。 只是这里不但土壤贫瘠,就是气候也是严寒酷暑,难以轮作。 但谁还不是热血青年,他刚来时也是想着造福百姓,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让她碰碰壁也好,以免她日后不知深浅,得罪权贵犹不自知。 没多久,那些挨打的滋事者便招供出平来街的几位掌柜。 县令望向沉默的苏笙笙,叹息道:“这边疆之地,确实容不得半点动荡啊!” 苏笙笙听音就知道,即便县令知道这里边的事,也不会偏袒她一人而寒了众多商户的心。 所以,她很快回道:“民女初来乍到,言语或有不当之处,几位前辈这才前来教诲。” 县令见她如此识大体,也不好再偏袒任何一方。 “放心吧,经过此事,若再有人胆敢滋事,便是与我为敌。” 他未提官府,只言及自己,这已是在暗示苏笙笙,他会放出话来,再有人对她暗中使绊子,便是不给他面子。 苏笙笙立刻心领神会,恭敬行礼:“大人勤政爱民,在您的治理下,自然无宵小之徒敢来捣乱。” 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官这就为你签订包地文书,免得你再来回奔波。” 这位县令为官清廉,架子不大。 苏笙笙见时机正好,便提出动土一事。 如今电力已准备就绪,但要将暖气管道铺设至天堑关两侧,不仅工程浩大,还需穿越相邻的两街。 她若想在天堑关大兴土木,必须事先告知县令。 这位县令听了所需动工的几段长度,也没多过问她要做什么,当即就给批准了。 但凡他多问一句,都不会这么轻易地做此决定。 试问谁能想到,苏笙笙竟能将天堑关搅得天翻地覆? …… 苏笙笙手捧官府给的新鲜出炉的几份文书,回去后立刻动工,一刻未等。 老话说,没有金刚手段,莫施菩萨心肠。 她并非真的原谅了那些一直在背后搞鬼的人,只是不便当面驳斥县令的面子。 他们不是说她的东西卖不出去吗? 那她就让他们瞧瞧,究竟是谁卖不出去。 在得知幕后黑手还有刘三爷时,苏笙笙决定不再隐忍。 这一次,她让他们的东西,连灶台边都摸不上。 塑料盘子、塑料杯子、塑料桶、塑料保温食盒,塑料暖水瓶,只要她能生产的,全都上。 他们不是想封她的材料吗? 哼,天然气在她手里,看他们怎么封! 跟她打价格战,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 而其他得知派去的人被县令责罚并受到警告后,全都偃旗息鼓,不再有所动作。 本以为苏笙笙会借此机会上门讽刺几句,却没想到她竟连面都没露。 就在他们以为这位千金小姐终于知晓众人排挤她的现实,心生畏惧之时,却传来了苏家又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的消息。 要说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呢。 眼看就要立冬了,那位小姐不跟他们一样猫着腰过这漫长严冬,竟然跑去种地了。 “她是疯了不成?” 得知这一消息的几家掌柜,在震惊之余,简直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这笑话实在太过冷峭,让他们根本无法高兴起来。 眼瞅着天堑关的白日,都滴雪成冰,她却要去种地? 苍天啊,她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 就是钱再多,也没这么个烧法吧? …… 在一众掌柜无语至极时,苏笙笙那边可是忙得很。 两千家的地一圈,她当下就开工。 她亲自驾驶着用天然气热能转化机械动能的挖掘机,在她那千晌田地上破土动工。 在青刚远途归来,带回苏笙笙早前去信索要的各类种子。 一开始,听苏笙笙说是开荒种地,还只当她玩笑。 可当他看到苏笙笙驾着那不知名、轰鸣作响的庞然大物,在荒芜的土地上开荒时,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一次,只有唐正来过,那时苏笙笙只是浇了田地,并未做其他。 而这一次,得知苏笙笙一人将平来街的人打老实了的万全,也过来凑热闹。 当他们二人亲眼看到苏笙笙连地都不下,就坐在一个不知名的机械里,一路从田这头突突到另一头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小女子,连土都没摸着,就把地给翻了呢? 他们二人,四只眼睛紧紧盯着苏笙笙。 只见她将那坑洼不平、冰冷梆硬的荒地,硬是掘地三尺。 “不好惹。” “不能惹。” 在万全和唐正感慨万分之时,身为七尺大汉的鲍大也凑上来说:“惹不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中满是敬畏。 还好,他们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 在天堑关一众,都纷纷瞪大眼睛,看着苏笙笙将蔬菜苗粮食种子种下地时,那摔不碎的盘子,价钱堪比沙土的盒子,轻盈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重量的水桶,也层出不穷的出现了。 各商户聚在一起,正叫苦不迭,却又听闻苏家仅凭不到五十位绣娘,在十天内产出近九千匹布的消息。 试问,谁敢相信这话? 可那送去总领所的布,可是实实在在在竞选布行眼皮子做出来的,不由得他们不信。 而这还没完,苏家那库存的六十八台设备,竟是一售而空。 非但如此,还火爆预售给那些看上腈纶纤维的布行掌柜,争着抢着的预付定金。 硬生生把同行冤家给忽悠成了买家,这简直匪夷所思。 更离奇的是,他们还美名其曰地提供了什么说明书,实际上却是把生产图都给了对家。 在这种非常规操作下,很快请平来街的商户就发现了,他们就是想封都封不住了。 你封得住一个人,但你能封得住所有人吗? 按理来说,这边关戒严,各家生意都不好做,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可这苏家倒好,几个“鱼饵”抛出,就引得那些之前还信誓旦旦要将这位扰乱行情的女子赶出去的掌柜们,齐齐消声了。 而一直观望的其他掌柜们,心中都不禁想到了食香楼那十位掌柜的话——鲶鱼效应。 ------------ 第九十一章 温室大棚 寒衣节这一天,十三关的将士都穿上了冬衣。 本来,他们听说将军首肯,让苏家绣房晚交货的事。 还认为,这冬衣恐怕得到月底才能上身了。 他们私下议论,揣测苏家究竟有何能耐,竟能让一向体恤将士的将军破例给予宽限。 当这些冬衣真正交到他们手中时,所有的疑虑与揣测,瞬间烟消云散。 只因这衣料实在是出色,令人赞叹不已。 往年寒衣节,除了祭奠亲友,要烧一些棉裘褚衣给已亡人。 妇女也会给戍守边关的丈夫,或者做苦役的亲人,捎一些棉衣。 只因朝廷下发的冬衣,根本扛不住边关这刺骨的冰寒。 可这一次,新衣上身,士兵们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这衣服,竟然触手生温不说,料子还异常的柔软。 就跟那第一茬剪下来的小羊羔毛,前所未有的柔顺细滑。 后来他们就发现了,这衣物不仅极为保暖,更神奇的是增温。 边关昼夜温差极大,白天酷热难耐,夜晚则风雪凝结。 但这衣物却仿佛拥有神力,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候差完美中和。 白日练兵时,他们再也不用忍受衣服窒闷在身的沉重感,夜晚巡逻时,也再不必担心雪花打在身上冻结成冰。 当真是好料子! 士兵们纷纷感叹,即便再等上一个月,也是值得的。 布料是在十天内交给了总领所的,随后便开始了填充棉絮、裁剪成衣的忙碌工序。 虽然今年稍显迟缓,但总领所早已为此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待苏家绣房将布料交付,他们便立刻开始赶制。 苏笙笙既没误了期限,又没驳了谢玄面子,只多加了五日。 那总领所的官员,也不由地赞她处事得体,不叫他们等得着急。 因此,仅仅用了三日时间,这些冬衣便被加急缝制完成,并在当夜就送往了十二关。 在天色未亮之时,这些温暖的冬衣,便已穿在了十三关士兵们的身上。 8666匹布,合计6499两银子,除去三千两的预付款,剩余的尾款也如数支付给了苏家。 一匹腈纶,合计才750文钱! 虽然比往年的价格高了那么一点,但从士兵的反应来看,这绝对是物有所值的。 别看这十三万将士的冬衣布料,总价仅为六千四百多两,但这只是外衣的部分。 还需要填充棉絮、制作甲衣、配备兵器以及每日消耗的口粮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一次,苏家绣房的表现,有目共睹。 那腈纶布匹,也随着士兵的广泛好评,而一路倾销。 谁叫人家的布料又便宜,又合穿呢! …… “仅仅十天,竟织出了九千匹布!” “一天,一个女子就翻了七亩地!!” “还有呢!那种下的什么大棚里的豆芽,菌菇,竟然真的冒出来了。我可是亲眼所见,连那小白菜,都嫩生生地长出绿油油的叶子了。” 这一日立冬,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可这饭桌上最常谈的,却是这大冬天种地的苏家之事。 “若不是这孙悟空托生的,怎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七十二变?莫不是真是成了精的妖怪?” 只因有布行的老板把设备抬回去琢磨,直至拆解得七零八落,也未能破解其中关窍所在。 而那纺织机,唯有依赖苏家提供的特殊装置,才能运转下去。 他们拆开那些换装的部件,却一无所获,连根毛都没找到! 这么蹊跷到家的事,自然引得无数人议论纷纷。 这里边难不成就是空气,真是活见鬼了? 因此,许多好事者纷纷传言,这苏家女掌柜说不定是个什么妖怪来的。 人家孙悟空还得拔根毛呢,她只需吹一吹,这天堑关就都能暖和了。 这说的,自然是苏笙笙向那几千多户人家,承诺的包地包暖之事。 大冬天种地,本就已是旷古奇闻,更何况那几千户人家,安装了锅炉,从厢房埋下管道,通往主屋,使得整个屋舍温暖如夏,整日不息。 他们纷纷前去探访,却对那陶瓷暖气片如何供应一天的热度,感到困惑不解。 最后,他们为着这事,也跑到地里去看了。 看看苏笙笙是否真的拥有七十二变的神通,吹一口气,就能让千多大棚的温度飙升。 可这次,更是大出乎他们所料。 那些大棚内根本没有气片,但温度却显著升高,白天温暖宜人,晚上更是比外界高出数倍。 即便不如夏日那般炎热,但也不过是深秋的温度而已。 一晌田,六亩地,整个大棚拔地而起,气势恢宏。 他们偷摸进去看时,却发现里边另有乾坤。 不知名的机械,带着人,在田间穿梭如飞。 一条条长长的、薄如蝉翼的薄膜,被快速覆盖到地面上。 还有机械紧随其后,种苗的速度比前面盖膜的人还要快,催促声连连。 引得那头前比齐看垄的人,连翻白眼瞪回。 即便如此,他们手中的活计却未曾停下。 只见无数人和机械,在大棚内翻飞穿行,场面蔚为壮观。 当他们驻足偷看时,那些人非但没有驱赶他们,反而热情地迎接他们,递给他们宣传册子。 册子上详细介绍了种植技术,还告知了维持这种温度的原理。 原来,在搭建大棚之前,他们在地下翻土时就建立了保温隔离层。 而竖起的三米高土墙,白天吸热,晚上散热,形成了保温室大棚,被称为“土墙体太阳温室”。 反正不管什么太阳月亮的,人家不仅提供了宣传册,还承诺只要购买他们的大棚膜和其他设备,一切技术都将包教包会。 七天,仅仅七天,那小白菜就长得齐齐的,有一手高了。 即便他们不愿相信,但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整整七天没有被冻死。 就算是带毛的畜生,在外面连续冻七天,不死也得掉层皮吧? 可那从地下破土而出的小麦苗和黄豆苗,哪一个不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呢? 若说苏家在他们眼皮底下偷梁换柱,可这么宽阔的地域如何进行偷换?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能在人们打盹时偷偷更换,但这夜以继日的耕种,她究竟图什么? 那薄膜和大棚,也都跟他们承诺,说苗成活后,才用付钱。 若是都出不了土,她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一时间,关于苏笙笙的流言蜚语,传遍了街头巷尾。 如此离奇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生怕漏听一点。 他们都想知道,这位恨不得将方法告知天下的苏家女掌柜,图个什么? ------------ 第九十二章 课程闭环 立冬之后,连绵不绝的大雪足足下了五日之久。 季晏礼与一些赴都赶考的学子,也因此被困在了此地,未能如愿起程。 他们的课早已闭环,编码加1000个记忆地点桩,已是盖起一座记忆宫殿。 因着下雪,十几位学子们未能走成。 正好,他们对苏笙笙的课,也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怀疑她还藏着私,一些东西没教他们。 苏笙笙好笑之余,就找来两个半人高的空白纸灯笼,一左一右摆放好。 只见她左手在左边的灯笼上挥洒自如,勾勒出一个复杂无比的迷宫。 右手则在右边的灯笼上描绘出一个孜孜不倦的学子,正在那迷宫中不断探索,一扇扇未知的门在他眼前缓缓开启。 两个灯笼,被她运笔缓缓转完一圈。 灯上画像,却已让在场的学子们再次为之震撼。 并非因为那画作技艺有多么惊世,而是苏笙笙在绘制过程中,双手从未有过丝毫停顿,一气呵成的两手作画绝活,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完成画作后,苏笙笙微笑着停下了笔,轻声说道:“我有两座记忆宫殿。”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学子们心中炸响。 他们深知,即便是自己竭尽全力,也难以掌握一座记忆宫殿的精髓。 而眼前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小女子,竟然拥有两座! 其中的难度与艰辛,只有真正学过的人才能够体会。 经过三个月的刻苦学习,他们已经掌握了,先生所说的照相机般的瞬间记忆能力。 然而,新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就是女先生所说的信息过载。 让他们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难以检索和甄别有用信息。 而苏笙笙却拥有两座记忆宫殿? 好吧,她不愧是他们的先生。 “受教了!”几位学子恭恭敬敬地向苏笙笙行礼,真心拜服。 如今,他们是真的彻底服了。 不仅因为苏笙笙能够在冬日里种出蔬菜的神奇能力,更因为她那超越常人的思维方式,也足够他们学的。 其实,苏笙笙的两座记忆宫殿,也实是被迫无奈,而非刻意为之。 初来这个朝代,所接触到的大量信息与她原有的相悖,而她脑中的又忘不掉,只能如此。 苏笙笙自然并非不求回报之人,她之所以如此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也是为以后辅路。 若是有学子能通过殿试,回到原籍为官,将来对苏家解除苦役一事上,也多一份助力。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 早课结束后,正好是苏笙笙一周一节的数课。 这几日大雪纷飞,关于她的谣言,也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 课上,男学生们正窃窃私语,传着小话。 有的说她要给天堑关的田地都盖上被子,有的则嘲讽她是吃饱了撑的,非要与天争高低。 季晏礼也未离开,在座位上。 苏笙笙手中转动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将它高高举起在一众学生面前:“我这里有一颗苹果,请问要如何公平地分给这镇上的所有人呢?” 一句话,让传小话的学生都瞬间静声了。 这一次,他们可不敢再轻易断言,她做不到什么的了。 因为之前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 上千晌的田地,她说盖上被子就盖上了,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她要给天堑关的地都盖上被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大话,她确实不是吹的。 而让他们更加不敢多言的是,哪堂课都没落下的宁桀,如今竟然比他们还知道得多。 那座记忆宫殿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任何难题都难不倒他,看一遍就能牢记于心。 虽然现在他还未曾在他们跟前开口说话,但也已经打破了他是傻子的误论。 比他们都学得快,这要还是傻子,那他们岂不是白痴? 因此,对于苏笙笙的提问,很快有人认真思考后给出了回答:“人人舔一口?” 天堑关上十万百姓,就是带壳的核桃,也不够这么多人舔的吧? 有人对他颇有恶趣味的回答,报以统一的恶心反应,“咦,脏死了!” 先生哪会出这种恶心的问题,也不动脑子想想。 只是,他们在纸上写写算算,依旧没有一个清晰思路。 苏笙笙看了一圈,最后拿回苹果,“没人回答,我可就自己吃了哦。” 她刚准备将苹果送到嘴边,就见季晏礼站了出来,眼神温润,“可以把它种在土里。” 非是他想的快,而是他觉得苏笙笙之所以转移学生们的注意力,必定与土地有关。 经他提醒,学生们纷纷恍然大悟:“是呀,这果成树,树结果,果在成核。” 一颗苹果的种子,就能孕育出无穷无尽的果实和生命。 苏笙笙可惜地收回手,走到他身前,递给他,“祝你一路平安,仕途顺遂。”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三个月来,苏笙笙都对他拒之千里之外。 这让马上要去赴考的季晏礼,心中隐隐失落。 而此刻,当他第一次看到她对他盈盈带笑和温软目光时,竟然一时之间愣住了。 还是苏笙笙等不耐拿苹果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要的话,可就给别人了哦。” 季晏礼猛然回过神来,略显急切地接过,“多谢苏小姐……” 苏笙笙回以一笑,轻轻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其他学生,“现在,大家是否明白,仅仅拥有杠杆是不够的,还必须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支点呢?”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只要聚少成多,积沙成塔,就最终能形成一股威不可挡的势能。” 她在板上写下杠杆原理。 “支点并不一定非得位于中间位置,如果作用力与重量成反比,那么,撬动一个地球,究竟需要多长的一根杠杆呢?” 每节课,都会留题目。 即便苏笙笙给出了相关的所有数据,但题目本身的复杂性,仍然让学生们感到苦不堪言。 他们无奈地望着苏笙笙,眼神中充满了哀怨。 要放在以前,苏笙笙也觉得这是个世界难题,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任何意义。 但在如今,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切。 留下公式和参数后,苏笙笙不顾学生哀求的眼神,溜之大吉。 这回让他们还有时间来传她的谣言! ------------ 第九十三章 冬收青菜 要说天堑关本土的老百姓不会种地,人们信,可要说天下人都不会种,那谁信? 但苏家那位女掌柜,就是在大雪纷飞时,收获了第一茬嫩青菜,且都端上桌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苏家 季晏礼被邀请来到苏家时,苏笙笙和女眷们正清洗着新收下来的蔬菜。 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众人齐齐忙碌备菜,准备涮锅。 眼看大雪就要停了,季家公子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赶路。 苏家绣房在交了货之后,又产出数匹腈纶供售,才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这几天里,不仅几位夫人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苏元菱和苏念薇也一直守在铺子里。 “这次足足赚了九百两银子,虽然不够还你的钱,但也能还一大半了。” 蕉氏作为账房,点出六百两的交子,喜气洋洋地递给苏笙笙。 上一次,那个不争气的四房,足足赌出去一千五百两。 她们都以为难以偿还苏笙笙的恩情了,没想到短短十天,就净赚了九百两。 寻常的麻布一匹需要三百文,但士兵的冬衣,哪里能用这么糟糕的布料。 而一匹绢帛需要一两银子,即便是不压货批量卖出,也得九百多文一匹。 而她们的腈纶仅卖七百五十文,即便如此,她们一匹还能赚一百二十文呢! 除去新购入的五套纺织机,和六十位新招的绣娘每人二两银子的工钱,她们足足赚了九百多两。 这要放在以前,即便是四房合力,三年都绝对挣不下这么多钱的。 当然,蕉氏几人也知道,她们能纯挣这么多钱,也是多亏了苏笙笙的帮衬。 除了她们之外,其他几家布行,现在可是把腈纶卖到了九百文一匹的价格。 是苏笙笙没有收取她们额外的费用,又提供了场地,还白送了五套纺织机的成本。 只是,她们也不好总占她的便宜,所以那五台织布机的钱她们自己出了。 而剩下的这九百两,她们先还苏笙笙六百两。 等她们置办个铺面、再买五套纺织机、招些绣娘后,熬个三五年,这账总能还清。 她们也是想着,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年关了,几个小的都还未成婚,总得成个家。 再说马上苏笙笙就要出嫁了,若非她这次牵线搭桥,哪里能挣下这么多钱? 所以,这次苏笙笙的嫁妆,不仅三房会出,二房也和她商量了,她们也要给添妆的。 即便锅子上蒸腾的热气,也挡不住蕉氏眼中的湿润。 苏家遭难时,若非苏笙笙挺身而出,这一家人如今会是何种境地,谁又能想象呢? 今日这钱,她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还给苏笙笙,不容她推脱。 “一想到你就要嫁人了,二伯母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呢。”钟氏也跟着眼眶红了。 眼见大伯母、二伯母都激动起来,苏笙笙只好先收下。 蕉氏这才擦了擦眼泪,笑道:“季公子能娶到咱们笙丫头,才是真的有福气呢。” 苏家书房内,季晏礼到访之时,恰逢苏老太爷正为苏笙笙整理着一部精巧的词典。 这部词典,原是为教导宁桀识字所用。 苏笙笙每教一字,皆细致地在词典中分类组词,使之条理分明。 苏老太爷对这按26个字母巧妙编排的词典,赞叹不已。 他当下便跟着宁桀一起学,而后帮着归置各类生字到词典里。 如今宁桀已经开口说话,就是多年不曾开口,说话有些不清晰,字不能连贯。 但这已足以让苏老太爷心中的大石落地,得以向世子夫人有所交代。 家中众人各有忙碌,苏老太爷独自一人时,难免感到孤寂。 于是,便将教导宁桀视为一大乐事,他发现这孩子天资聪颖,只是往昔未遇良师,这才耽搁了。 而后在苏笙笙上山期间,都是苏老太爷每晚亲自指导宁桀,甚至是乐此不疲。 但要说让他最为高兴的事,还是孙女种出菜苗的事。 听说孙女不仅带头种田,还创新性地搭建起了温室大棚,这让苏老太爷倍感振奋。 南陵虽应不惧战,但民生凋敝,急需恢复。 这要是真能成功,不说一毛不拔的天堑关能有粮吃,就是整个南陵,冬日收上一成,也足够度过漫长严冬。 苏老太爷深知田地对于百姓的重要性,所以当季晏礼带来一款大富翁的田宅游戏,说是孙女所制时,他更是兴趣盎然,立刻与季晏礼对弈起来。 作为帝师,苏老太爷对于国政税收了如指掌,很快便在游戏中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丫头,弄出的游戏真是别有深意啊!”苏老太爷感叹道。 起初,季晏礼也以为苏笙笙是想借此游戏与商人联手,提高商人地位。 可直到后来,他才从中窥见一二。 正如苏老太爷所言,苏笙笙的这盘棋,下的绝非仅仅是商贾之事。 而研制出大富翁游戏的人,本意可不是鼓励掠夺财富,支持资本。 是为了指出,资本垄断的危害。 季晏礼也是好久后,才看出一点端倪,而苏老太爷则一眼便洞悉了其中的关键。 他在赞服之余,心中仍有空失感,“苏小姐智计无双,若为男儿身,定能大展宏图。” 苏老太爷想起苏笙笙在改造什么水循环时的一番言论,心中也有所触动。 若非北戎多次南侵、烧杀抢掠、弄得生灵涂炭,他一个文臣又怎会主张战事? 只是旧皇也曾割地赔款,却反而助长了北戎的野心,最终养虎为患。 面对即将步入仕途的季晏礼,苏老太爷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奸相当道,朝局混乱,你此去自己也要多加注意。” 季晏礼却回道:“六小姐曾谈及为臣之道,将晏礼一语惊醒,可说受益匪浅。” 苏老太爷闻听此言,放下了手中的牌,“如何说?” “六小姐问为臣者,是应忠于社稷,还是忠于君主?” 季晏礼目光略有晃神,“晏礼也是近日才有答案。清也是臣,浊也是臣,当守本心。” 不为外界所困,坚守内心那一份纯净。 ------------ 第九十四章 真金白银 苏老太爷闻言,若有所思:“坚守正道、不偏倚。孩子啊,你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窗外寒风呼啸,围炉旁三五亲友围坐,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苏笙笙那头,鲜嫩嫩的小白菜已经下锅,她正欲邀祖父二人过来用饭。 却被匆匆赶至的青柠打断。 她神色紧张,不顾斗篷兜帽上的飘雪,拉走苏笙笙。 “小姐,那六位掌柜又来了,非要见您。” 见陪同来的在青,赶车赶得手都冻红了,苏笙笙只往屋里请,“来,先去烤烤火。” 青柠是个急性子,“我都跟他们说了,小姐不想见他们,他们却转手比赢了大富翁。” 苏笙笙停了脚,看向一脸愤愤,连六百两银子都不想赚的青柠。 恰在这时,祖父他们也估计差不多了,加上看到在青兄妹也来了,就走了出来。 “怎么不进屋去,在外边说什么话?” 苏笙笙也知,这顿饭怕是难以吃得安宁了,就笑着回道:“祖父,有人进了决赛,孙女得赶回去,有六百两银子呢。” 苏老太爷自然知道孙女以商会友的事情,但他却把目光转向了季晏礼,“天寒地冻的,要不,烦请季公子送笙丫头过去?” 笙丫头见天的忙,如今季家孩子就要走了,她还要忙。 苏老太爷不得不找个机会,让两人有机会告别一下,再说孙女也该收收心了。 祖父开口,季公子如何拒的? 待季晏礼应下,苏笙笙也没推拒,等他跟祖父祖母告辞时,她包了一盒糕点。 虽然食香楼不缺吃的,可只怕这顿饭难吃到嘴。 五人从屋里出来,在青和砚书在外面赶车,苏笙笙四人则坐在车里。 季晏礼本也是有些话想对苏笙笙说的,只是她一上来,就告知她今日无法陪他,让在青待会打包了菜,送他们回客栈。 见她心思已不在此处,二则宁桀也跟来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待马车赶到食香楼,季晏礼目送苏笙笙上了二楼。 …… 包厢内,不仅坐着那六位掌柜,还有三位苏笙笙并不认识的老者。 面对这六位曾经的败将,苏笙笙自不能说出对季晏礼曾说过的话,说他们是来送银子的。 “见过几位掌柜。”苏笙笙一礼。 为首的是刘三爷,他见到苏笙笙进来,便领着其他五人对她拱了拱手。 自从上次会员闹退费,得知是他们在背后搞鬼,平来街表面的和谐就被打破了。 苏笙笙一连层出的塑料制品,物美价廉,已远销往外地。 为十三万大军定制冬衣的事情,再加上冬日种出麦苗的奇迹,她硬生生在商界扎下了根。 如今莫说有县令发话,就是他们想动她,也难了。 未等双方落座,刘三爷就表明了来意:“此前多有得罪,我等自罚三杯。” 苏笙笙看着他们神色僵硬、不直视自己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心来和解的。 再见那三位老者,目光宽和地看着她,便知他们因何而来。 还不是联手打压不了她,又被她摁在地上摩擦得无法起身,才找人来调停吗? 苏笙笙脸上依然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家中有事耽搁了,小女子来晚了一步,理应自罚三杯。”然而她的尾音却一转,“只是小女子不善饮酒,便不陪各位了。” 她明明说要罚酒,却又说不陪,这不就是在暗示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刘三爷几人的面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而苏笙笙却已经笑着坐到了对面的游戏盘位上,伸手一引:“请。” 他们早已是她的手下败将,即便再战,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们来此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却仍然不给面子。 一时间,六人的神色都冷凝了下来,没有入座。 这时,那几位在本地还有几分颜面的老者,慢腾腾站起身,“这位苏家小掌柜,你的本事,大伙都有目共睹,今日前来各自把话说开了。都是要脸面的,何必把事闹僵了。” 苏笙笙闻言未语先笑:“怪我失礼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几位掌柜这次来,是要以六敌一呢。毕竟六位掌柜的本事,若合在一起,小女子哪里是对手啊?” 硬的不行,软的不愿,就来倚老卖老? 明明仍是笑脸盈盈,可说出的话,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冰碴子味儿。 一众掌柜,听她这个话,就心知是点他们呢。 刘三爷腕大,做小跟班的那个,以紫砂壶营生的掌柜,不得不先表个态,“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看走了眼。苏掌柜经商有道,堪为奇才,我等有幸认识,该一起发财。” 如今局势如此,容不得他不低头。 尽管苏笙笙的生意并未直接与他冲突,但在这乱世之中,黄金珍贵,古董更盛。 南陵战事频仍,他的紫砂壶生意往往是三年不开张,开张便吃三年。 随着制作物料频繁购入,价格水涨船高,就连他做紫砂壶所需的石英,都已需等待供货。 再这样下去,生意还不得凉透了。 眼见苏笙笙生意是越做越大,宁愿把图纸给对手,也要孤注一掷地加注。 慕志又怎会看不出形势的严峻。 青柠和鲍二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发地一左一右地站在苏笙笙身后。 听他们软硬兼施的威逼小姐,心中气愤难平。 “上次我家小姐邀请几位掌柜时,几位掌柜的话,我至今记得。怎么,今日是要反悔了吗?” 上一次,小姐想与他们合作,却被他们轻视,甚至撂下狠话,说她家的东西卖不出去。 最后,他们还用下作手段,封锁了她家的货料。 青柠实在看不惯他们红口白牙地说小姐损害他人利益,而他们自己却虚伪至极。 几家掌柜闻言,面色骤冷。 慕志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如此打脸,还是头一遭。 但他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闻言一笑:“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苏掌柜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这话,分明是在说若苏笙笙不给台阶下,就是她气量狭小。 “既然几位掌柜这么有诚意,那也别说我苏笙笙不上道。咱们就手下见真章,如何?就一比一,真金对白银的打一局。” 苏笙笙没有自证,只将牌取了出来。 刚才她已经说过,他们不会以六敌一来打她一个,他们又如何能联手? 再打还不是个输? 六人面色僵硬地站在那里,未能开口。 听说要斗真钱,见他们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青柠心中顿时舒坦起来。 见苏笙笙目光淡淡地扫向他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刘三爷只觉得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他沉着脸坐下。 虽然她的牌技确实比他们高出一筹,但如今他们也已将大富翁买回去多次研究。 见她摆出七套牌局,显然还想同时以一敌六,他们顿觉她有些过于目中无人。 其余五人,也纷纷站了出来。 ------------ 第九十五章 斗大富翁 在大富翁游戏中,一般不设上限,但一般玩家,会受游戏时长、运气策略等因素,难以获得超过最大值的收益。 简单来说,就是玩得没有卖得精明。 可如今,这游戏机制是苏笙笙自己制定的,谁还能比她懂得里面的门道? 因此,即便对手已有过私下练级,她依旧有这个底气与他们同时对战。 大富翁游戏,是根据收购地产,和田铺计算银两。 最高值,能达数百万两。 只是,苏笙笙这版是最初级版本,因此上限也就至多万两。 但这只不过是均值,并非最大值。 而想要赚到远超高限位的银两,就要采取一定策略。 比如说,延长游戏时间,购买最大化地产,实行垄断,进而收获双倍租金。 众人入局,就似再入泥海。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银两数目如潮水般上涨,六位掌柜面色都白了起来。 而在苏笙笙身后的青柠,看到金额飞涨,也不禁脊背发凉。 非是她不相信苏笙笙,而是小姐这收割的,越来越大了。 若是被对手翻盘,那每个人,她们要至少赔出一万两! 食香楼如今不过是空壳子,那个荒山还是借这个壳子立足,两边根本没钱。 外人不清楚,她可是每日都记着账的。 随着时间延长,青柠的心也紧紧提了起来。 鲍二一开始还能看懂,可斗到后面,也只觉得两边是打个平手。 但从六位掌柜脸上直冒的冷汗上看,又不像那么回事,就不由得也跟着紧张。 那六位被迫延长战局的掌柜,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不禁怀疑,上次交锋,苏笙笙是否故意手下留情? 此次,她的每一步棋都似乎暗含玄机,看似平分秋色,实则已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作为其中心算最为厉害的刘三爷,这一战就没碰过挂在领子上的那串佛珠。 自上次惨败于一女子之手后,他便常与人对弈,却从未突破万两大关。 可如今这盘局,已经到了一万五千两。 六人合起来,就是九万两。 苏笙笙仅凭三月之功,即便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绝无可能拥有如此巨额财富。 这让到后来,还犹豫着想早些认输了结的刘三爷,还有一直被苏笙笙咬着不肯松口的慕志,都起了好胜之心。 只要赢得此局,苏笙笙便再无翻身之日。 他们与其他四人对视一眼,再不任由牵制,准备绝地反击。 这回,连青柠都开始往外冒汗。 这么大的牌局,就是赌坊都轻易遇不上,她能不惊吓么? 她深知苏笙笙一路走来的不易,担心她一时失手,再无回头之路。 可见前后左右一圈人都神色冷沉起来,她也不敢贸然出声,引得小姐分心。 再见苏笙笙始终神色如常,心中竟也渐渐镇定起来。 鲍二则只能通过观察众人的表情来判断局势。 他见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掌柜们,如今却如猫儿般屏息凝神,便知他们已落后一步。 而那三位原本慵懒地坐在一旁闲聊的老者,见战局僵持,胜负难分,也不由得噤了声。 他们此行不过是想露个面,提醒她莫要赶尽杀绝,做人需留有余地,日后方能好相见。 而她以一敌六,初时他们也觉得是这个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托大了。 可如今局面这般变化,显然是她在操纵,由不得他们不惊心。 苦等的宝藏卡,终于现身,苏笙笙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一张宝藏卡,价值五千两。 即便不幸被对方抽中,但她手中的优质资产,足以让对方毫无反抗之力。 因此,无论这宝藏卡最终落入谁手,只要最终的赢家是她,苏笙笙便能将一切尽收囊中。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六位掌柜,此刻心中惊恐万分。 如今败迹已显,所以无论他们能否抽中宝藏卡,最终都将被对方收割。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赚得越多,反而是在为对方送上更多的钱财。 在宝藏卡出现的关键时刻,苏笙笙出手迅速且精准,开始收网。 第一位出局的掌柜,硬生生要赔出近两万两银,此刻已是瘫坐在椅上。 其他掌柜见苏笙笙出手如此狠辣,硬生生吞掉了对手的资产,彻底完成了收割。 他们此刻已是浑身冷汗涔涔。 如今,重要的资产都已落入苏笙笙手中,即便他们有幸运牌可以调换其中一处资产,也已然无济于事。 退一步说,即便她偶尔输掉一局,也还有其他牌局收入作为支撑。 这就相当于……他们正在用自己人钱,来攻打自己…… 这一认知,让刘三爷脸上顿时呛白。 他们还自以为能联手拿下她,殊不知早已一步步踏入了她预先设好的局中,如今连求速死都不得。 其实,苏笙笙心中也在默默计算着概率。 她既要确保对方无法翻盘,又要将风险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牌局进行至此,青柠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再也不用担心苏笙笙会输。 就像小姐说的,她与他们对战,即便同时面对多人,也是输赢各占一半。 而只有当他们合一处,她才没有把握。 所以,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于输赢,而在于能赢多少。 即便后来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改变了策略,一边躲避苏笙笙的步步紧逼,一边控制收益。 甚至不惜主动减少投资,或者使用效果不佳的卡牌来降低产值,以求加速资产的贬值。 然而,随着接二连三的宝藏卡出现,本就心生动摇的几位掌柜更是难以安定。 又有两人出局,而那三位长者也惊的站起身。 若是再被收割,每人将要送上两万两银子给对方。 也就是说,如今的牌局,还在五五之数。 “看来,今天老天爷还是更眷顾慕掌柜啊。”苏笙笙输下一局,脸上却丝毫不见懊恼之色,显然对错失的两万两,也以平常心对待,转身就关注剩下的两局。 慕志运气极佳,接连抽中两张置换卡,才勉强躲过了苏笙笙手中的“镰刀”。 即便他赢了一局,但慕志心里十分清楚,若非最后接连抽中两张特殊牌,他是绝对无法战胜苏笙笙的。 因此,在擦去额上流淌的冷汗时,他仍是一脸劫后余生。 局势已经来到了紧要关头,下一局,苏笙笙抽到了宝藏卡,一举将刘三爷吞并。 对于刘三爷,她可是没有丝毫客气。 正当刘三爷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椅上,看着苏笙笙对满眼慌乱的余掌柜磨刀霍霍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混乱的叫喊声。 “失火了!” ------------ 第九十六章 火中抉择 亥时 食香楼内零星看客,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火光,一时间人群杂乱无序地往外跑。 听闻失火,苏笙笙率先停下手中的牌,“鲍二哥,你带几位老掌柜先出去。” 青柠开门一看,只见楼下的火光已肆虐开来,她折返回身,“小姐,我也去帮着疏散。” 苏笙笙正帮着扶起一位惊慌的站不住脚的老者,对青柠叮嘱道:“你也小心点。” 余掌柜原本以为牌局即将分出胜负,却见苏笙笙弃牌离去,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楼上楼下一片混乱之中,刘三爷也起身与众人一同扶着老掌柜下楼。 苏笙笙走出厢房,见在青正匆匆上楼,便将老者交给他,“不要慌乱,先把人都送出去。” 见人们乱作一团,毫无秩序,她决定先把人都疏散。 这里水缸的水,根本不够用。 再者,现去提,根本来不及。 扫过火光笼罩的厨房,和从各处涌动而出的慌乱人群,而后看回在青时,见他身边并无宁桀的身影,心中猛然一惊:“宁桀呢?” 正往楼下扶几位老者下楼的在青,也是一惊,“刚才我去收账,那会儿小公子还在包厢呢?” 此刻厢门是敞开的,宁桀并没在里边。 “宁桀!”青柠在楼梯人群中,不顾浓烟呛人,急得大声呼唤起来。 苏笙笙在楼上推开其他几个包厢门,却也未发现有人。 宁桀虽然平时在人前沉默寡言,但也不至于听到呼喊声而无动于衷。 莫非是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吓得躲在了某个角落? 想到此,苏笙笙跑出包厢,对正疏散人群的鲍二哥喊道:“你们疏散人,我来找宁桀。” 宁桀性情古怪,平日里也只有苏笙笙能管得住他。 其他人怕他受到惊吓而更加躲藏,所以都连忙应下。 楼上的其他人还好说,毕竟夜已深,带孩子的客人都已经回去了。 剩下的都是大人,按照疏散引导正有序撤离。 苏笙笙将茶壶盖掀开,将茶水一股脑儿地倒在帕子上,捂住口鼻,一间间地推开包厢门寻找。 只这么一会,下边的火势就越发大了起来。 正当苏笙笙焦急万分、找不到宁桀时,她突然看到了治好伤后,宁桀却不肯让她放回山林的小肥啾,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 它扑棱着稚嫩的小翅膀,急切地鸣叫着。 苏笙笙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立刻跟了上去。 厨房无疑是火源所在,此刻,火光已经化作一层火云。 见小肥啾横冲直撞地飞了进去,苏笙笙没有一丝迟疑,也急步跟进。 火舌燎人,烟雾弥漫,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苏笙笙半是靠着小肥啾带路,半是根据记忆路线,一路无阻地走到厨灶后面。 当她看到宁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时,心中一惊。 “宁桀。” 她试探着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但却无法将他唤醒,只能尝试将他半抱起来。 酒楼全是木料建造,火势蔓延得极快。 若非火势被灶台挡住,宁桀又倒在地上有空气流动,只怕他早已命丧火海。 正当苏笙笙艰难地将宁桀抱起时,头顶突然传来木材炸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苏小姐小心!”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苏笙笙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声重响时,她已被人推了出去。 季晏礼冲上前将苏笙笙奋力推开,却终究无法避开那从头顶轰然坠落的巨大檩条。 “嗯……”那长达一人的沉重檩条,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腿上,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即便耳边异响不断,苏笙笙抬头之际,也听到从檩条下方传来的碎骨之声。 火光迅速从檩条上蔓延开来,映照着季晏礼额头上瞬间密布的汗珠。 苏笙笙见状,将宁桀迅速拖到避火处,急切地寻找可以用来抬动檩条的工具。 这座酒楼采用的是抬梁式构架,层层叠加,这根檩条虽非承重结构,却是固定椽子的关键所在。 失去了檩条的支撑,椽子上方的木板很快就会散落一地,形势危急。 季晏礼见她放下宁桀来救他,眼眶不禁一热,却是喊道,“来不及了,快带宁桀出去。” 食香楼正门大敞,寒风灌入,火势翻卷而来。 苏笙笙却仿佛没有听到,拿起两根挑水的扁担和一个厚重的案板,来到了季晏礼的身边。 “我喊到三,你就把腿拉出来。” 季晏礼眼见她将案板放下,又将两个扁担支在上边,伸入他腿处的檩条下。 已是明白过来。 而不等他多想,苏笙笙已经开始用力:“一二三。” 幸好季晏礼只有一条腿被压在檩条下,他闻言拼尽全力,终于将腿从檩条下拉了出来。 而头上此刻,炸裂异响,已经传遍。 季晏礼腿部毫无知觉,深知自己无法移动,恐会拖累到她,喊道:“苏小姐,你先救宁桀,再让别人来救我!” 苏笙笙没有回应,只道:“帮我看着上面。” 火光四溢,季晏礼只能看到她目光坚毅。 苏笙笙面色冷静,动作却异常迅速。 她不是没想过,一个一个救,或者喊人进来。 但头顶炸裂的声音如此密集,让她如何等人来救? 倘若真来得及,也不必别人冒险,她自己也能救。 如今,一切只能凭借天意了。 苏笙笙迅速取来一盆水,浇在自己和两人的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季晏礼扶到她为宁桀制作的滑板上坐好,再将宁桀抱起放入他的怀中。 因为山上的事,苏笙笙带宁桀去轮滑的时间就没有了,她就给他制了一个滑板。 这个滑板是苏笙笙为了宁桀的平衡感而特别加宽的,因此即便季晏礼坐上去,抱着宁桀,也能维持平衡。 幸好,宁桀喜爱这个滑板,一直带着玩。 季晏礼本来挣扎着站起来,是想让苏笙笙抱着宁桀,自己在后面跟着。 可没想到,直接被她拉坐在一个能滚动的东西上,随跟宁桀也被放入他怀里。 正当他疑惑之际,只听苏笙笙喊了一声:“坐稳了!” 苏笙笙一手紧紧抓着人,一手紧握板面,猛然间冲了出去。 幸而这酒楼为了搬运货物方便,没有在后厨设计门槛,苏笙笙得以将人快速推出。 此时,在青已经疏散完人群,却找不到苏笙笙的身影,于是急忙冲上楼梯寻找她。 当他在另一处楼梯间,看到苏笙笙从火海中带着人冲出来时,立刻大喊道:“妹妹,小姐在这里!” 刚才一片混乱,他们连苏笙笙何时去的厨房都不知。 由于久等苏笙笙未出,砚书跟随季晏礼返回客栈,走出不远却听人喊失火,二人折返回来。 刚才他们一左一右地进去帮忙找人,并不知公子去了险情最危险的后厨。 砚书看到季晏礼苍白异常从火海中出来,骇然失色:“公子……” ------------ 第九十七章 火中隐情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当看见苏笙笙与人合力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走出时,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就连之前被苏笙笙赢得惨重的刘三爷等人,也是面容微松。 季晏礼在砚书和青的搀扶下走出,目光关切地望向苏笙笙。 “宁桀,宁桀……”苏笙笙轻声呼唤着宁桀的名字,见他仍然没有反应,云眉不禁颦起。 恰在此时,朝廷专门负责灭火的防隅军及时赶到,行动迅速地接管部署。 相邻的商铺也念着苏笙笙带头开市的人情,纷纷提着水桶前来相助。 若非他们人多势众,火势恐怕也难以如此迅速地得到控制。 “宁小公子怎是去了厨房?”青柠见宁桀怎么叫都叫不醒,也害怕起来。 酒楼的后厨位置偏后,宁桀平时很少涉足,吃穿用度皆由她们负责。 因此她们根本未曾想过宁桀会出现在后厨,这才导致了耽搁。 苏笙笙见宁桀呼吸平缓却昏迷不醒,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待青的马车赶来,她立刻吩咐人将宁桀抬上车,同时转身去扶同样虚弱的季晏礼,“一起走吧。” 云香和云意两人之前也查看过厨房,晚餐戌时便已停灶,供应的果茶也并非出自厨房。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宁桀会出现在那里,更没想到他是被灶台遮挡住身影,人又昏迷过去没有应声,才导致无人发现他。 见苏笙笙浑身湿冷,云香和云意忙将自己的披风递给她,“小姐,您这样恐怕会受寒,还是让我们跟着去吧。” “你们去国公府报信,我先带人去药铺。”苏笙笙接过披风,看着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宁桀,满脸担忧,见已有人接管灭火,便叮嘱在青,“先别惊动家里,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已放下车帘。 就在这时,一队兵骑疾驰而来。 众人看到为首的竟是玄冥王,不知这小小火情怎么把他都给惊动了来。 见他们快马奔至眼前,纷纷避让出一条道。 谢玄远远看见苏笙笙扶着季晏礼上车离开,确认她并无大碍后,才勒停马缰。 他目光直射火场,神色冷凝,“去查。” 褚召紧随其后,得令后下马走向食香楼。 在青被苏笙笙留下善后,见到褚召直奔食香楼而去,正要迎上去。 谁知,他却绕过正面,直奔楼后。 得知火情出自苏家食香楼,桑县令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赶来。 老远看见玄冥王的亲兵,他心中一惊,连忙吩咐轿夫落轿,“快落轿,快落轿。” 不等压轿,桑县令就提腿踉跄的迈出。 多年的老寒腿,疼的他呲牙咧嘴,但此刻他已顾不上这些。 桑县令匆匆赶到谢玄马前,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查出纵火之宵徒。 谢玄却目光棱锐如刃,反问道:“你如何断言是宵小纵的火?” ? 不是么? 桑县令一时语塞,他本是从谢玄异常的反应中揣测出来的。 可若不是宵小,又会是谁? 帝师被流放到这的事,官场上的人都知道,谢玄出手教训樊家那个二世祖,这个他也早有耳闻。 而这军中兵将冬衣延长交货期限的事,他也是之后才听说。 今连玄冥王都漏夜赶来,他怎能不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此时城门都关了,虽说王府与这城门不过一墙之隔,但玄冥王能这么快来到此处,足已说明他对这次火情多么重视。 桑县令在谢玄深若冷渊的目光下,迫得他低下声去,“下官也是想,人都还没入睡呢,又是大冬夜的,怎能着起这么大的火?” 听闻火情时,他确是这么想的,才赶来亲自看看。 毕竟他刚发了话,苏家就出了事,这不是在打他脸么? 正好瞄到那几个掌柜也在,桑县令立刻将人提了来,“你等与苏掌柜素有过节,她家酒楼起了火,你们就全都过来看热闹?” 刘三爷几人在商贾间虽有名号,但怎敢跟官府叫板? 尤其是看到连玄冥王都亲自过问此事,哪敢有半点隐瞒。 “……我等一直在屋内,苏小姐可为我等作证啊。草民若是有歹心,何必又来这讲和?” 几人齐齐跪下,慕志满脸冷汗,声音颤抖地说道。 尽管身后热浪未熄,但在谢玄那如寒川般幽冷的眼神下,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其他人也如历经漫长的严冬酷寒,周身在油煎火烤与冰雪刺骨间徘徊,汗水涔涔而下,浸湿了衣襟。 待几人言毕,他们颤抖着身躯,卑微地将头颅深埋于尘土之中。 桑县令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缓和:“假使他们真为纵火者,也无需张扬每人输掉万两之事……” 他并非有意为他们开脱,以掩饰自己处理事务的不公,遮盖商户联手打压新人。 实则,此事有着诸多蹊跷。 正如他们所言,在他们踏入赌局之前,无人预料到会输得如此惨重,又怎会纵火而焚? 毕竟,金银还未易手,人皆在局中,尚未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又怎会下死手? 更何况,他们的人未曾中途离场,这一点刚从在青那里得到了证实。 “让他们留下钱财。” 当谢玄的目光扫向桑县令时,他顿觉头顶一阵凉意,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应承下来:“下官即刻照办,即刻照办。”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谢玄为何下这道无关紧要的命令,却见褚召将军带人过来。 谢玄的目光掠过,桑县令心领神会,立即带人退到远处。 而慕志几人脸上已如丧考妣,刘三爷亦是面如死灰,一脸惨白。 难怪这流放罪官的家眷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天堑关做得风生水起。 原来,背后竟是有玄冥王在撑腰…… 回想起他们先前的所作所为,以及玄冥王那玄若冷刃的目光,几人同时心生寒意…… “将军,火势是从后厨蔓延开来的,看似无人为痕迹,后方的雪地未经清理,并无脚印。” 褚召说到这,顿了一顿,“若为纵火应只是警告,并无害人性命之意。幸而将军派来保护苏小姐的人及时告知,楼内人得以撤离。不过此前他们在后侧守卫,也未曾发现有异常。” 他开始也怕是暗卫打盹偷懒,放了人进去,也不知。 但无论如何,若真欲取人性命,也不会选在人声鼎沸之时动手。 这不仅增加了暴露的风险,而且若想针对某人,也应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宅邸放火。 “查。”谢玄凤眸凝视着被逐渐控制的火势,薄唇紧抿成线。 另一边,见谢玄长眉紧锁、停马不前的桑县令,可是真惊了心。 他面色阴沉地看向几位掌柜:“是不是其他商户做的?若有隐瞒不报或勾结串通者,待本官查明真相,以后天堑关再无你等立足之地!” “大人明鉴!我等感激大人放我等一马还来不及,哪会再生事端?何况也不会这般凭白惹嫌疑,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啊!” 慕志吓得几乎又要跪倒在地。 “许是厨上无人看管,灶火未熄蹦出火星,点燃了柴堆也说不定,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 余掌柜的辩解,桑县令却一句也未听进去,只把目光投向谢玄凝结的眉。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以谢玄兵临城下也面不改色的性情,何曾对此等小事长眉不展? 莫非,还有他未察觉的隐情? ------------ 第九十八章 面粉爆炸 马车上 苏笙笙将一件披风轻轻搭在季晏礼的肩头,另一件她和宁桀合披。 季晏礼见她神情严肃,动了动唇,终是忍不住问:“苏小姐,不如你与我去柳州……” 他深知,自己这受伤的腿骨,恐怕已难以支撑他长途跋涉赶往皇都参加科举。 回想起今日之险,若非他及时赶到,那受伤的便会是她。 想到她将要在这虎狼环伺之地艰难求生,他的心便难以平静。 此刻的他,心中竟无半点因错过科举而感到的失落,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庆幸。 庆幸这灾难降临在自己身上,而非她…… 可下一次,他真的不敢往下想。 “若小姐想要经商,我……”他欲言又止。 苏笙笙用手指轻敲了敲他的膝盖,也打断了他想要出口的话,“还好有反应。” 季晏礼目光在她脸上轻转,最终默默收了声。 …… 药铺 青柠敲开门,众人合力将宁桀与季晏礼扶入。 正焦急地等待着看铺伙计,将药铺老板从家中唤回,却突然听到刚出门的伙计惊喜地喊道:“少爷,有三人受伤,就是失火的那户人家!” “听闻平来街起了火,我担心有人受伤,就来看看。” 伴随着话语,一道洒脱的身影从门外轻然而入。 来人乃是一位外貌清秀、身着白色长袍的年轻公子。 苏笙笙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大夫,请您先看看宁小公子,不知为何,他一直昏迷不醒。” 堂中大夫,即便归家,也会随身带着药箱。 白朔快步走到为重伤之人准备的榻前,将肩上药箱放下,为宁桀检查。 听闻他们便是失火的那家,白朔也没轻易下判断,吩咐伙计备药,“先催吐,再给患者熬煮甘草服下。” 催吐? 苏笙笙云眉一瞬凝住。 这么说来,厨房的火,是有意为之。 而宁桀,很可能是误食了有毒之物! 疑虑重重之下,她见大夫已开始为季晏礼检查腿部伤势,便忙与青柠合力将宁桀扶起。 “轻微骨裂,休养三月,便可痊愈。”白朔说完,亲自去准备夹板与膏药。 砚书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焦急万分,忙走上前去问道:“大夫,我家公子能否坐车赶路?” 白朔手上的动作未停,边忙碌边回答道:“这要看你想让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若想彻底痊愈且不留病根,就必须安心静养。” 说完,见砚书神色沮丧,他又补充道:“至少稳定一个月是必需的,但只怕还是赶不及赶考了。” “大夫怎知我家公子要去科考?”砚书有些诧异,他们与这位大夫乃是初次见面。 “你家公子手掌绵软,唯有手指上有茧子,如今还这般着急赶路,不是为了科举又是为了什么?”白朔微笑着回答道。 砚书却无心夸赞他的洞察力,只是匆匆擦干脸上的泪水。 他本不想让公子担心,却没想到被白朔看穿了心思。 “能保住命就是上上大吉了,快别伤心了。你家公子明年再考便是。”白朔安慰道。 苏笙笙闻言,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来得及的…… 见伙计已拿来催吐之药,她忙将宁桀扶起。 待他吐出一些秽物后,苏笙笙仔细查看了盆中那些呕吐物。 他们吃得较晚,食物还未完全消化。 见都是楼中供应的食物,并无异常之处,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正欲询问大夫之时,却见世子夫人与一位清癯老者从外间走了进来。 “桀儿。”世子夫人疾步走进,见宁桀闭着眼睛,不断呕吐,更是担心,“这是怎么了?” 老者接过苏笙笙手中的宁桀,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也向大夫询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白朔用银针试了盆中吐物后,拱手回答道:“国公爷稍安勿躁,等小公子喝下甘草汤后再看。” 世子夫人见白朔举动,脸色骤变,正欲开口追问,却被公爹打断:“给大夫一些时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世子夫人满心忧虑,转而向一旁的苏笙笙询问。 苏笙笙闻言,立刻跪拜在地,“食香楼突发火灾,宁小公子他……” 还没等她往下说,就听宁桀呻口今了一声,“嗯……” 众人连忙停下询问,紧张地关注着宁桀的情况。 伙计见状,忙将已经凉至适温的甘草汁取来,世子夫人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给宁桀服下。 又过了一会儿,宁桀的神志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围在他身边的众人。 “娘,祖父……” 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世子夫人闻言,又惊又喜:“桀儿,你能说话了?” 这几声呼唤,如同天籁之音,即便是向来沉稳的国公爷,也露出了动容之色:“我孙儿终于能说话了!” 这几句话,苏笙笙已经教过宁桀多遍,此刻终于从他口中说出。 他目光接着转向苏笙笙,“有人在后厨故意倾洒面粉……我想制止他们……他们却说……这样正好又多了一个筹码,这次一定要让苏笙笙再无翻身之日。” 宁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苏笙笙听他至今连句先生也不肯叫,还直呼自己的名讳,就有些无奈。 这小子,以后绝对一身反骨。 不过,他的话,她也一句未曾漏听。 怪不得火势起的如此迅猛,顷刻间就成了一片火海,原来是有人利用面粉爆炸。 而当国公爷听完宁桀的话后,已是怒不可遏:“竟敢伤害我国公府的子孙,我绝不轻饶!” “他们说……桀儿是傻子……即便听到了也没机会说出去……就算见了阎王也不会告发他们。” 国公爷听到那歹人认出宁桀,不但毫不顾忌地下死手,还如此侮辱宁桀,已是雷霆暴怒,重重地打落了空了的药碗。 “胆敢如此造次,是欺负我国公府后继无人了么?”世子夫人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敢伤辱我儿,我国公府势与他不共戴天。” 在两人愤怒填膺之际,白朔已查看完了宁桀的脉象:“小公子只是吸入了用曼陀罗花汁液制成的迷药,刚已用甘草为他解毒,现在已无大碍。” 当宁桀说出那两个歹人的阴谋以及他们不留伤痕的险恶用心时,众人都感到震惊不已。 但也幸亏他们是想要遮盖罪行,只将宁桀迷晕,并没有伤害他,这才保全了他的性命。 苏笙笙听得心中震震,再次跪了下去,“国公爷,世子夫人,是民女连累了小公子。” ------------ 第九十九章 敌暗我明 “我国公府岂是那等黑白不分之人?”世子夫人连忙将苏笙笙扶起,“你舍命相救我儿,我心中感激不尽,又怎会迁怒于你这无辜之人?” 且不说宁桀如今言语条理清晰,便是应变之能也大有长进,这实乃她以前所不敢想象的。 宁国公亦是点头赞同,“儿媳所言极是,我国公府怎能将恩人视作仇敌?” 那才是正中奸人之计呢…… 即便他唯一的孙儿,今日不幸葬送火海,他也不能不辨是非。 苏笙笙不敢居功,成为国公府口中的恩人,连忙说道:“若非季公子舍命相救,我与宁桀此次定难逃此劫。” 国公爷虽然威严庄重,但面对疼爱的孙儿险些命丧火海的险况,亦是老泪纵横。 他站起身来,对着季晏礼和苏笙笙郑重一拜,“多谢你二人将我孙儿救出,此等大恩大德,宁某来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季晏礼虽欲起身还礼,但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连声道:“国公爷言重了,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日后定能遇难成祥,事事顺遂。” 他心中亦是担忧苏笙笙此次因连累到宁桀,内疚自责,故而出言宽解,不愿让她伤神。 如今宁桀已然开口,且言辞清晰,虽偶有语句不通顺,但已是大有长进。 这让世子夫人看到了曙光,激动难抑地抱住宁桀,“我儿以后再无坎坷,事事如意。” 这时,白朔已让伙计取来两套男子衣物及洗漱用品,恭敬说道:“两位公子身上衣物尽湿,不利病情康复,草民这里有两套干净衣裳,不如请先换上。” 刚才一行情绪太过激动,如今事情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但只要人都无碍就好。 国公爷闻言,忙让世子夫人身边跟来的丫鬟,伺候宁桀换湿衣服。 而世子夫人则走到苏笙笙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温柔说道:“好孩子,今日你受惊了,你先回去歇息吧,后面的事都由我来料理。” 此行匆忙,世子夫人并未为一众准备衣物,又恐她受寒,故而想让她先回去歇息。 白朔端着一碗安神姜汤走了过来,说道:“苏小姐,请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吧。” 他又在榻上放下一套女子衣物,“外边风大,这样出去只怕会着凉,我见你与我家小妹身量相仿,若是不嫌弃,可去后堂换上这衣服。” 苏笙笙早已冻得浑身冰冷,见季晏礼和宁桀无碍,不禁感激一拜,“多谢大夫。” 世子夫人原本见她面容镇定,只待她聪慧过人,却是忘记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女子。 “怪我,竟都忘记你还尚年幼呢。”她不顾苏笙笙身上湿冷,直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苏笙笙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只能随她一同去后堂换衣。 宁桀被人伺候着换衣,目光却一路追随苏笙笙而去。 国公爷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地看向被白朔绑上膏药木板的季晏礼。 待苏笙笙换好衣服,与世子夫人从后堂出来,宁国公沉声道:“宁桀还记得那两人的长相,本公这就去找人作画,我亲自去查。” 苏笙笙闻言,心中稍安,“按宁桀所言,那二人并未蒙面,又作寻常打扮,应该不是暗中潜入之人,我楼中的掌柜伙计定能认得。” 国公爷目光坚定,将宁桀交给青柠,然后站起身,“宁桀就烦劳苏小姐照看一二,本公亲自带人去查问,断不能让贼人趁夜潜逃。” 此时城门已关,虽然歹人暂无机会出关,但明日天亮后说不定就会逃走。 听国公爷还让宁桀继续跟着她,苏笙笙可不敢再答应下来,“国公爷,此事尚未了结,为安全起见,还是让小公子先行回国公府吧。” 虽然这次宁桀因祸得福,克服了在人前说话的障碍,她应该再加把劲巩固一下。 但敌暗我明,她不想再发生任何意外。 “苏小姐放心,我国公府如今虽然势微,但亦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国公爷目光如炬,声音铿锵有力,“贼人胆敢动苏家,便是与我为敌,本公岂能放过他们?” 苏笙笙知道这是国公府要庇护于她,但毕竟还未抓到人,她也怕再出意外。 她刚欲再言,就听世子夫人也开了口,“我儿蒙你照看,才有机会开口指认贼人。他也该经历些风雨,知晓世道人心。” 不等苏笙笙再言,世子夫人已自行安排起来,“但小人之心亦不可不防,苏家多是女眷,我派一名身手不凡的丫鬟过来照料宁桀。” 见两人是真的要与她并肩作战,将暗害她的歹人彻底铲除,苏笙笙再不好推辞。 “民女定当加倍小心照顾小公子。” 国公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本公即刻出发。”又对仍有些担忧的世子夫人说道:“儿媳,你回去好好照顾你婆母,让她安心静养。” 国公夫人突闻此事,心悸发作,已是病倒在床,无法起身。 世子夫人连忙应下,见大夫已经为三人诊治完毕,便邀请他前往府中,为婆母把脉问诊。 临行之际,她细心地查看了宁桀的状况,温柔地叮嘱了几句,又轻声细语地安抚苏笙笙,让她回去后务必好好休息。 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带着大夫往回赶。 国公爷和世子夫人先后离开,待身上的寒意被药铺内的炉火驱散,苏笙笙让砚书备马车。 付了诊金,苏笙笙将宁桀和季晏礼扶到车上后,对前头赶车的砚书说,“去客栈。” 砚书自然无异议,以为苏笙笙是担心他一人难以将季晏礼安全送达客栈,想要亲自前往。 车内,青柠问道:“小姐,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事儿,要不我下车先回去报个平安?” 她心中忧虑,方才国公爷亲自带人去抓人,动静如此之大,恐怕会惊动家中长辈。 苏笙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去客栈住。” 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更不能将危险带回去。 而前头的砚书,没有迟疑,已将马车赶入另一条街巷。 他家公子为苏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该有个告别的机会。 今日苏小姐把公子一个人扔下,公子可是伤心了好久。 就在马车驶入另一条街巷之时,又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褚召匆匆下马,喊住了正欲关门的药铺伙计:“苏家小姐可在店内?” 伙计见到为首之人玄冥王,神色一惊,连忙回道:“苏小姐刚走不久。” ------------ 第一百章 扑朔迷离 夜色深沉 直追至苏家院外,依旧没见到苏笙笙一行人影,来路上也未见任何马匹。 然,苏家院落漆黑,并无人归家之迹。 褚召看向一旁停马望向院中的谢玄,“苏小姐莫不是又回食香楼了?” 他正有些拿捏不定,却见谢玄眸光转冷,调转马头,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正此时,数名传令兵匆匆而至,寻得谢玄,急切呈上圣上密旨。 “将军,圣上密旨。” 褚召冷哼了一声,“现在才来,想必朝堂又热闹了一阵。” 他冷眼旁观,见传令兵将密旨恭敬递于谢玄。 谢玄阅毕,即刻下令大军启程。 临行前,他遥遥望向某处,目光凝视了一瞬,随后纵马绝尘而去。 …… 另一边,客栈之中,苏笙笙将季晏礼送至楼上房间。 季晏礼甫一坐定,脸色骤红,慌忙将一卷画轴藏于被褥之下。 苏笙笙神情微窘,半夜三更造访男子房间,又有婚约在身,她顿添了几分不自在。 “季公子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隔壁寻我。” “苏小姐也早些休息。”季晏礼红着脸,未曾抬眼望向苏笙笙,只是轻轻应声。 一番折腾后,苏笙笙确实有些累了,见季晏礼情况稳定,就跟青柠一起回了房。 不料,最先安顿下来的宁桀,竟抱着被子闯入,“我要睡这。” 一开始条件不允许,苏笙笙是与宁桀一起住过书房,那时青柠就觉有些不妥。 如今见他识文断字,都开口说话了,哪里敢让,“你都多大了,还不自己睡?” 苏笙笙见他白着一张小脸,想到那些人对他说出的那些残忍的话,就有些不忍。 “你且睡下,我给你守着。” 屋内仅有一张床榻,她自然不能与他同寝。 苏笙笙转身铺好床,将灯火挑亮。 青柠看得无奈,本想自己留下看着他,但被苏笙笙推去了另一间房。 见宁桀躺下后,一双乌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苏笙笙轻声道:“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日后跟国公爷学了武艺,你便能扬眉吐气,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 言罢,她拉过板凳,倚桌而坐。 待宁桀安心闭眼入睡,她才支在桌上小憩。 或许因安神茶之效,苏笙笙很快陷入沉睡,一夜安稳。 等她第二天醒来,却发现人已在榻上。 对上宁桀那双漆黑的眼瞳,她一时还有些迷茫,“你小子力气还挺大!” 便是滑一个时辰冰,都没昨日那般累。 她坐起身来,只觉头重脚轻,浑身酸痛。 见宁桀竟懂得关心她,扶她起身,心中涌起一丝欣慰:“没白教你。” 这时,一大早去了厨房熬药的青柠,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上面放着两碗药,一碗是苏笙笙的,一碗是宁桀的。 “小姐还说守着,自己倒睡得人事不省。” 原来,昨晚青柠放心不下,前来查看,却发现小姐已在榻上酣睡,而宁桀则蜷缩在桌旁。 苏笙笙不好意思笑笑,“季公子那边醒了么?” “砚书煮了药,给季公子送了上去,就去帮咱们给家里送信了。” 算算时辰,这会应该都知道了。 “亏得柠语去了绣房帮忙,这几天没回来住,不然铁定杀过来。” 几人正说着话,苏笙笙尚未洗漱完毕,便闻听桑县令已至楼下。 如此神速,想来必有国公爷之助。 果然,几人匆匆下到楼下,就见同行的还有宁国公。 季晏礼腿伤着,不宜挪动,就没下来。 当宁桀看到被官差押解而来的两人时,目光瞬间变得阴戾起来。 他几步上前,飞起两脚,就将被绑缚在地的二人踹翻。 速度快的,甚至都没给桑县令打照面的机会。 但看宁桀如此反应,当是人赃俱获了,自然要给他出口气的机会。 宁国公见宁桀指认出人来,脸上怒意横生,也欲动手。 那两人却痛呼连连,直呼冤枉:“我们昨晚一整夜都在赌坊,哪敢杀人放火?大人明鉴啊!” “你还敢狡辩!” 宁国公因腿脚不便,便拔出身旁兵卒的佩刀,意欲亲自了结此事,却被宁桀出声制止。 “祖父。” 宁桀神色骤冷,蹲下身来,一把捏住二人的下巴,迫使他们与自己对视。 仅过了片刻,他便紧皱眉头,将两人松开。 “不是这两人……” 桑县令听闻宁国公所言,是宁小公子提供的线索,才得以绘制的嫌犯画像。 初时他还心存疑虑,但见宁桀行事果断,言语间颇有宁国公的风采,就不由得信了几分。 宁国公手中的刀缓缓垂下,满心疑惑:“这二人的容貌与画像上一模一样……” 那两人自从昨晚在赌坊赌了一晚,直到天色将明才回家,谁知竟被人无端抓来。 他们闻言,顿时哭喊起来:“就是借给我们十个豹子胆,我们也不敢伤害宁国公家的小公子啊!我们昨晚确实是在赌坊赌了一晚,国公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找赌坊的人来作证!” 宁桀自从跟苏笙笙学习了记忆宫殿之法,便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昨晚虽只匆匆一瞥,但两人的面容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们的声音也不对。” 宁国公本还有些迟疑,担心是不是昨日火势太过猛烈,孙儿没有看清。 但见宁桀如此肯定,他也不由得动摇起来,“来人,去将赌坊老板和昨日在赌坊的人都带来!” 桑县令放心不下,请示宁国公后,当即便带着手下前去抓人。 客栈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尽管心存疑虑,但两人仍未被松绑。 他们虽莫名被抓,还挨了一顿打,但看到宁国公愤怒的样子,哪里敢出声抱怨。 “莫非,这是传自南诏的易容术?” 半晌后,宁国公开了口。 这南诏原是南地的一个古国,历经几次亡国之危,偏安一隅,也就一个小国实力。 传闻,他们国主当年在兵围城下时,就是凭此异术,侥幸苟活下来。 听宁国公如此一说,那两人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苏笙笙听后,却无法淡定了。 她还以为是寻常的商贾纷争,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远比想象中复杂。 ------------ 第一百零一章 多事之秋 似乎宁国公也同时想到这一点,将随行的一名身着玉白衣裙的女子唤至身前,“从今以后,你便跟随公子左右,确保他的安全,不得有丝毫懈怠。” 女子闻言,恭敬应下,随即静默地侍立在宁桀身后。 苏笙笙与青柠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这名女子。 这女子模样如同悬崖峭壁间的雪莲,清极冷极,不畏严寒,于雪山之巅傲然挺立。 看上去,便有些不凡。 宁桀却对她显得有些不耐烦,挥手示意她退至一旁。 不久,桑县令带着一行人匆匆返回,愁容满面,显然事情并不顺利。 正如众人所料,那几名与被抓之人对赌的赌徒,甚至连昨日的争执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桑县令本以为抓住了人,可以顺利交差,却没想到事情反而更加扑朔迷离,让他愁得连胡须都仿佛要拧断一般。 他转向苏笙笙,试探性地问道:“苏小姐,近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个问题让苏笙笙一时语塞。 要说得罪人,她最近的确得罪了不少…… 线索至此中断,不仅苏笙笙心有不甘,宁国公亦是绝不轻言放弃。 对方布局之周密,令人心惊,若不及时查明真相,恐怕日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苏笙笙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计,虽然有些冒险,但或可一试。” 面对如此棘手又被宁国公和玄冥王都紧盯着的案子,桑县令正愁无计可施,一听苏笙笙有办法,立刻追问道:“何计?” 虽然前世商业上的竞争,比这文明多了,但也是花样繁多。 一般来说,遇上实力强悍无法匹敌的对手,不宜硬碰硬。 通常有三种办法,一是示弱,以退为进。 二是拉帮结派,拉一队盟友,跟对手打。 三是激化矛盾,让更有能力的人来解决。 目前而言,第三种方法最为合适,因为他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我生意不倒,对手就有可能因利益受损而再次出手。”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她生意来的。 不是平来街,就是长华街,总之是眼红她生意红火。 而那两人说让她再也翻不了身的话,也证明他们是想让她从商界除名。 “只要我反其道而行之,总能引出幕后人现身。”她再道。 桑县令闻言,眉头紧锁,担忧道:“此计虽可行,但风险太大。” 连画像都出来了,若是还抓不到人,再出人命,他这个县令也别当了。 苏笙笙抬起头,“我们去山上住,那里早前招了一批减兵下来的兵丁,可让他们巡逻。” 桑县令心中暗自思量,这背后之人连宁国公都不放在眼里,若以后再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这个九品小官只怕也难以逃脱干系。 听苏笙笙主动提出做诱饵,他也不再反对。 毕竟,若真有什么不测,将来也不能全怪到他头上。 宁国公虽然也担心几人的安全,但更担心幕后之人就此隐遁行踪,日后防不胜防。 他当下就应允下来,“过几日,本公再派几个人过去。” 苏笙笙见天色已亮,担心家里人知道此事后会前往食香楼寻找她,于是决定不再耽搁。 查证那二人不过是被人栽赃陷害,县令当场就将人放了,也算是对幕后之人警告。 不要以为,他们就没有漏洞。 虽然这样做会让宁桀处于一定的危险之中,但宁国公却毫无退缩之意,誓要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与宁国公和桑县令商定好计划后,她正准备告知了季晏礼一声,就折返回去,却见祖父祖母赶来。 苏笙笙赶紧迎上前,“祖父祖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竟也瞒着我们。”祖母只拉着她看。 确认她无恙,又拉过一旁的宁桀看,“都没事就好。” 李氏却哭红着眼睛,紧紧抓着苏笙笙的手,“这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要置人于死地?” 砚书前来报信时,她们都吓得不轻。 此刻,宁国公与桑县令已离开去部署相关事宜,大堂中人多口杂,苏笙笙便想寻个安静之地。 苏老太爷听闻季家公子伤势颇重,便决定上楼探望。 在客栈楼上的房间内 季晏礼与苏家众人见过礼后,轻声说道:“晏礼并无大碍,请各位长辈莫要挂念。” “怎能无事?”李氏一听要修养三个月才能动,顿时焦急起来,“岂不是去不成皇都了……” 蕉氏不想看到双方都为此事忧心忡忡,便提议道:“我看这是件好事,笙丫头保住了性命,两人又能和和美美地成亲,岂不是好事?” 苏笙笙一听这话,不禁感到头疼。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 其实,蕉氏也是担心三夫人过度自责,便想将坏事变好事,先促成婚事。 李氏一听这话,就停了眼泪。 苏笙笙一看这架势,生怕糊涂的娘亲真的就这么决定了,连忙说道:“大夫可是叮嘱过了,季公子的伤势至少需要三个月不能挪动。” 她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了一些。 二夫人也是牵挂苏笙笙的婚事,生怕季家公子日后出息了,婚事再有变动。 便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季家公子养伤就是,婚事由我们来操办。等养好伤,正好临近年关,也热闹些!” 苏笙笙眼见话越说越近,彷佛真要定下来,急忙道:“季公子赶不上科举,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得让人家缓缓吧。” 见家人真动了心,她也只能拖延一二。 待她弄出个车来,把人送去考试,也就不用担心了。 蕉氏和钟氏一听这话,也不得不停下话头,“看我,想的太不周全了,还是笙丫头知道心疼人。” 苏笙笙听得一头黑线,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低下头沉默不语。 季晏礼看了看她,转而问道:“这街上为何如此喧闹?” “白上国发生内乱,流民纷纷聚拢在关外。”苏老太爷轻叹一声,“关外流民虽有我朝之民,然其身处战乱之地、身世复杂、难以分辨忠奸。” 苏老太爷虽身处宅院之中,但对边疆之事却极为关注。 原本以为北边战事一停,白上国定会趁机兴风作浪。 没想到,这几日却传来了白上国内乱的消息。 “那白上国国主向我朝求援,此事被夏太后得知后,她竟将国主幽禁起来。而我朝叛臣衡弘博更是公然与夏太后翻脸,指责她牝鸡司晨、幽禁国主,并出兵勤王,实则欲谋权篡位。” 然而,那夏太后执政多年,也非善茬。 两方斗得你死我活,最终却势均力敌,只能画边为界,分国而治。 在关外与白上国接壤之处,除了茫茫雪山之外,在那荒芜旷野之地上,仍居住着因战乱或国亡而流离失所的人们。 当然,也有那些昔年认为南陵抵挡不住北戎与白上国两军夹击,而改投白上国的百姓。 这次白上国内乱爆发,一分为二。 他们见南陵与北戎讲和,白上国形势危急,便纷纷投奔而来。 这些人聚集在边关城墙之外,叫嚷着要求入关,人数已达数万之众。 但他们无一不被南陵守将拒之关外。 不过,由此事也不难看出,白上国确已陷入了内乱之中。 ------------ 第一百零二章 是鸡是菜 苏家食香楼失火的事,很快就被白上国发生内乱的事压盖下去。 街头巷尾的酒肆茶馆内,人们的热议点,转向了朝廷是否会出兵援助的事。 “当年云州城门因收留流民而被敌国细作趁机打开,导致我国大将不幸陨落。更可悲的是,云州知州眼见局势不利,竟率军全城投降,致使敌兵绕至天堑关后,对关内百姓展开了残忍的屠杀。幸得老将军挺身而出,带领将士们浴血奋战,才勉强守护住了一方安宁。” 说话之人,明显经历过那次战争,声音颤抖,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 围坐的皆是关内百姓,自然知道天堑关老将军坚守城池,直至战死之事。 “倘若朝廷派兵支援仇敌,那岂不是置那些无辜枉死的数万将士与百姓于不义之地?” 有人愤慨地分析着局势,“我看朝廷定不会派兵支援,让白上国自相残杀,岂不痛快?” 也有人悲观地叹息:“北戎曾大肆杀戮我国臣民将士,其数量远超白上国,如今还不是向其俯首称臣了?” 说完仰头灌下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烽火铁骑兵……” 就有人与之对饮,“今宵有酒且痛饮,莫问铁马战尘间。” 尽管战火未至,但关内却已民心涣散,皆意志消沉。 …… 苏笙笙站在一片废墟前,来回踱步。 青柠跟在身后,生怕她心中抑郁难解。 “小姐,你为何还要买下这楼,多晦气!” 小姐带他们去找了这家酒楼掌柜,那掌柜一见她们肯买,就差没把她们当菩萨供着,一点价都没还的就卖了。 也不知小姐是不是被老太爷和家里人的话刺激到了,让她正好歇业,安心待嫁。 小姐当夜就去付了全款,生怕那楼跑了似的。 店内的食客已被妥善安置到各分店,得以继续享受免费的餐饮,倒也未曾引起什么风波。 只是这酒楼如今已是一片焦土,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只怕得重新盖了。 宁桀手里握着一只快烤熟了的小肥啾,那刚生出的羽翼,此刻跟秃了的鸡一般。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不断冒话的青柠一眼,只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此刻,店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云香与云意因受惊过度,加之听闻酒楼需要重建,已随听晚两位姑姑回苏家了。 她们本就是临时借调,如今见苏笙笙有了银两可以招新人,便不打算回来了。 苏笙笙也曾询问过她们离去的原因,得到的回答竟是:都是伺候人,与其在外人跟前受气,不如回到老太太身边图个安稳。 这话,让苏笙笙无言以对。 她以为人人都爱赚银子,独立自主,倒是忘记精神不独立也不行。 不过,别人如此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必然结果,她自然不会苛求。 原本家中已合力预定了一座宽敞的三进三出大宅院,打算年前修缮完毕便举家迁入。 可如今食香楼遭火,家中长辈便想退掉那座宅院,把银两先还她过度一下。 最终还是她母亲说,以让她借此机会收心为由,才让家里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家绣房狠赚了一笔银子,家里那边便顾不上了,就买了几个丫头打理杂务。 苏笙笙对此也没过问过,只要不是人贩子拐来的,给发工钱就行。 如今他们这边,是一切要重来了。 她正发愁,是要建汤泉茶室,还是娱乐商超时,那晚的六位掌柜竟不期而至。 那日每人一下输出去万两之多,又有玄冥王发话,几人赶回去刚凑齐银子。 见苏笙笙一个人在烧毁的楼外晃悠,刘三爷最先开口,“这事并非我们做的。” 苏笙笙闻言,挑眉看向几人,“这是当然,否则县令大人早已请几位前去问话了。” 刘三爷紧绷的脸庞这才稍显放松,眉头微微舒展:“这是我们输给你的。” 苏笙笙接过他们手中捧着的盛满交子的木匣子,逐一清点,“怎么还多出一万五千两?” 余掌柜一听,上前一步,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认输便是。” 言下之意,似乎苏笙笙在强人所难。 苏笙笙不愿得寸进尺,尤其是在今日得罪了不少人的情况下,于是将那多出的一万五千两交子退了回去。 余掌柜见状,惊讶的绿豆眼都快瞪成了蚕豆:“你不要?难道还想再与我赌一局?” 说到最后,他几乎以为苏笙笙是在故意刁难,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走。 “不是我的,我不要。”苏笙笙回答得很清楚。 余掌柜一听她真的不要,如获大赦般抢回了交子,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玄冥王问起,可别怪我没给你……” 苏笙笙收回的目光,再次投向余掌柜:“玄冥王?” “是啊!”余掌柜见事情已了,也不再虚情假意,“虽然你有玄冥王……”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神情不虞的宁桀,“还有宁国公府做靠山,但在商言商,咱哪事哪了。” 这话就把苏笙笙给逗笑了,说得她好像真的仗势欺过人似的,“余掌柜此言何意?” 银两交割完毕,几位掌柜本欲离去,但见苏笙笙一副无害模样,就有些个起了脾气。 刘三爷冷哼一声:“若非你胡乱定价,怎会惹下这等祸事?以后行事,还是小心为妙!” 苏笙笙见他们不仅不服,反而颇有微词,便出手拦下了他们。 “佛家有云,不可杀生。关于鸡蛋是荤是素的问题,僧侣们争论了数百年。不知几位掌柜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纷纷猜测苏笙笙又要玩什么花招,或是又在指桑卖槐什么。 慕志侥幸赢了赌局,见其他人付了如此多的银两,还要受一个小辈女子的教训,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不得不站出来接话:“我们自然不是吃素的。” 言下之意,即便这次输了,也不能因此小觑他们。 然而,苏笙笙的用意却并非如此。 “小女子以为,从内打破是生命,而被外力从外打破,则不过是一盘菜!” 此言一出,几人脸色同时大变,难看至极。 青柠在一旁憋着笑,心想:小姐心情正不好呢,他们这时候撞上来,真是自找没趣。 那几人见苏笙笙说完就转过头去,也不想跟一女子做口舌之争,便愤愤地准备离开。 却见刘三爷,脸色一变再变地停住脚步。 那纵火之人明显将他们也当成了靶子,趁他们拖住苏笙笙之际放火。 其目的显然是要让苏笙笙在商界无法立足。 但这次,却连他们也被算计在内。 被小人如此利用,刘三爷想起时,也是有些气不顺的。 他望着苏笙笙的背影,沉声道:“想必苏掌柜说这番话,也并非一时兴起吧?” ------------ 第一百零三章 一条船上 能听出来就好! 苏笙笙转回身,“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几位掌柜让小女子发了笔财,我也不能亏待几位掌柜不是?” 那日她已回家,是被临时找回去的。 若不是这几人做的,那就是背后之人对商界动向,了如指掌。 不仅知晓他们与她的对抗,还将锅底灰挑开,延长点燃时间,利用锅热,点爆面粉,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让她无从查起。 若非宁桀醒来,怕就被掩盖了。 “我这里有一个烧制琉璃的秘方,若各位掌柜不愿与我同被人当成一盘菜给抄了。而是希望成为一只能够源源不断产出金蛋的金鸡,那么,不妨与我携手合作。” 琉璃?! 此言一出,几位掌柜的脸色同时一变,这次是震惊。 要知道,琉璃可是天竺独有的珍宝,巴掌大小的一块,便价值一两银子。 “你竟舍得将此秘方分享?”有掌柜忍不住质疑苏笙笙的用心。 这东西若是被破解出来,谁会不闷声发财,而到处招摇的? 苏笙笙坦然一笑,直言不讳:“原料由我提供,卖给谁不是卖呢?当然,如果各位觉得我亏,给我些分成也行的。” 这话一出,几位原本心存疑虑的掌柜,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转机。 如今苏笙笙的什么塑料盆碗的都流销四地,而他们制作的瓷器,本来就不利于长途运输,易碎损耗一多,价格就更下不来。 若是她再抢占了卖价更高的精美琉璃,那哪还有他们活路? 看着苏笙笙脸上盈盈的笑意,一如那日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合作时的模样,几位掌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涩。 若是当时他们答应下来,哪会损失这么惨重。 扫过那木匣中的交子,几位掌柜都沉默下来,互相交换起眼色。 其实,他们之所以犹豫不决,也是因为现实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白上国乱套,这仗要打不打的,他们现今输出去这么大一笔款项,确实周转不过来。 联手都没能把苏笙笙斗下去,不管是不是棋差一招,他们现在就吊着一口气了。 若是战事再起,他们恐怕连这口气都难以维持。 几人神色间,已有动摇。 苏笙笙从袖中取出一早写好的玻璃生产秘法,递给了前面的刘三爷:“这是制作琉璃的配方,各位掌柜请先过目,我们再谈合作。” 原本,她打算既然要重建,就索性建造一座现代化的玻璃大厦。 类似于某省的像素格子,成为物贸中心。 但考虑到这太过标新立异,与整条街的风格格格不入,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她脑海中存的发明,有一座图书馆那么多,也不可能挨个实现。 在这个朝代,她需要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原料掌握在她手中,无论他们如何折腾,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而他们给出的这六万多两银子,就当作是她帮他们省去的前期研发经费了。 对于苏笙笙突如其来的“大方”,六位掌柜可是又惊又疑,“原料真的由你提供?” 明显信不过苏笙笙,生怕她是在骗取他们的钱财。 苏笙笙微微一笑,毫不含糊地抛出橄榄枝:“我免费送你们每人一套生产设备,回去照着方子一起研究吧。” 其实她也想过,既然如今要引出幕后的黑手,总得增添些筹码。 他们与她同为受害者,既然她要去抓人,他们出点力也是也是应该的。 不论那幕后之人有何图谋,但总是她太过惹眼,才引来了这些麻烦。 只要她广布网罗,让主干生出无数的枝干,根深叶茂,还怕什么宵小之辈! 激化矛盾,拉一帮打一派,双管齐下,也不是不可以。 苏笙笙说完,见他们还将信将疑的,就让他们回家等着,等着苏家送货上门。 六人云里雾里地离开了,满脸茫然。 等六位掌柜一走,青柠就忍不住了,“小姐为何要与他们做生意?他们可是联手封过咱们的货料呢。” 苏笙笙轻笑,“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让他们替咱们把损失赚回来啊!” 青柠看了看苏笙笙交到她手里,满载而归的钱匣子,倒是没话说了。 但看着苏笙笙别有深意的笑容,青柠知道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果然,没过几天,那六家掌柜便陆陆续续地上门来了。 他们不是询问熔炉融化过程中的温度控制,就是询问过程中遇到的颗粒如何处理。 态度大变,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这东西生产过多也是个问题,我们往哪卖啊?”余掌柜没输钱,还有钱能投入。 几人为了详谈此事,便找了一家茶楼坐下。 对于苏笙笙给出的方子,几人都是行家,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分量。 尤其是用此法烧制的琉璃盏,半透明的质地通透无瑕,色泽莹润,简直是瑰宝中的瑰宝。 等他们掌握了精细的制作方法,卖上二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这要是多多生产,多多卖出去,那不赚发了? 可是,如果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女子,把这个方子满天飞地撒出去,那到时候他们生产出一堆来,岂不是要廉价的堪比塑料? 众人都是行家里手,自然都想到了这一点,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试探苏笙笙的意图。 如果她只是在戏弄他们,那他们怎么能做大呢? “各位可见过我建的塑料大棚?”苏笙笙不答反问。 几人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很诚实地承认了,“确实不错,里面长的蔬菜,有的都能收了。” “这塑料大棚,最多能用五年到十年,而用这琉璃制成的,起码能用二十年以上。” 一句话,就为几位掌柜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其实,自从苏笙笙弄出这个能在冬日里种菜的东西以来,各家就有所心动。 只是边关情势严峻,一直未能下定决心。 可如今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这已经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 这东西,确实能在冬日里种出蔬菜来。 何况还是在这天堑关这种寸苗不活的地方,如果这里都能种出来,那其他州县更不在话下。 听她这意思,竟然是真心想跟他们合作。 几位掌柜顿时精神一振,仔细地听她说来。 “我呢,以秘方入股,你们从我这里购入原料,制作出来的琉璃,我负责售卖。我们秤不离砣,都在同一条船上,谁也害不了谁。” 慕志一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是真心想要带着他们做生意了,再不多疑。 “可这东西,只怕百姓买不起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她负责销售这一环节,但如果定价不准确,就会砸在手里。 “这个,几位掌柜就不必替我担心了。”苏笙笙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低下了眼眸,“那六万两银子,我还没动呢!” 不知为何,听她这么一说,明明已经割舍掉的银子,却又像有刀子从他们身上割下一片肉来。 看着苏笙笙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人就有些想骂人。 敢情,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钱,她就不心疼是吧? 立在后面的青柠,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小姐威武! ------------ 第一百零四章 新仇旧账 “不过是想纳个红楼中的小娘子罢了,至于把我打得皮开肉绽,下不来床?” 樊文昌手持一柄扇子,招摇过市。 不过月余未出,外边竟似换了一个模样。 自那日樊文昌以科举之事要挟樊山后,就被其毒打,半个多月都未能下床。 而本地那些出身贫寒却心怀志向的学子,早已前往皇都科考。 唯独樊家这位不成器的少爷,不是逃课,便是流连于花楼之间。 他为了一个红楼女子,不惜拿科举的事赌咒发誓,扬言不让他纳其为妾,便要让樊家的科举之路断送在他手中。 此言一出,樊山大为震怒,即便冯氏出面阻拦,也未能阻止他把樊文昌打得哭爹喊娘。 樊文昌自幼娇生惯养,此番挨打之后,干脆连学也不上了,成日躺床榻上气他老子。 前几日听闻苏家绣房搭上了总领所的线,承接了十几万兵士的冬料订单,他那胆小如鼠的爹又将他关了数日,生怕他出去惹是生非。 但最近听说,这苏家食香楼被一把火烧了,他怎能不来瞧瞧这热闹? 再说,他也正想看看,那个傻子是不是跟外人传言的一样,真开口说话了。 食香楼前 苏笙笙正手持图纸,与工匠详细沟通着地基的深度,与前方的预留地块。 忽见樊文昌领着几个小厮,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她迅速将图纸交给工匠,让他去忙,转而看向一旁目中霎时斥满戾气的宁桀。 见他如此反应,苏笙笙想了想,便没有动。 樊文昌走近后,斜睨着宁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听说你能开口说话了?” 还没等他脸上的笑容展开,就见宁桀身形一闪,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兽,一掌劈向他的喉咙。 紧接着,趁他两眼发黑之际,又抬腿劈向他的脑门。 这两招动作,一气呵成,直接把樊文昌直挺挺地击晕倒地。 他身后的小厮们看得目瞪口呆,连反应都来不及。 莫说他们了,就连苏笙笙也被宁桀这连贯自如的动作给震撼到了。 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而她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在樊文昌身后的小厮,见自家主子被劈晕过去,抢上前时,宁桀身后的那名女子动了。 明明也是削弱的女子身材,却如出鞘利剑,仅用手掌就将那几人劈翻在地。 这一连串的动作之流畅,即便是鲍二也忍不住赞叹道:“姑娘这身手真漂亮!” 那樊文昌喉咙额头先后被重击,重重地倒在地上,两眼发花,耳朵嗡嗡作响。 还不等他醒过神,就被宁桀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到了一旁搅拌泥灰的脏水里。 宁桀不管他是否清醒,直接将他的头摁了进去。 “呜噜噜……呜噜噜……” 樊文昌在水中本能地扑腾,却被宁桀死死地摁着头,发不出半点声音的他只能狂拍地面。 苏笙笙手指开了一条缝,又捂回眼睛,忍不住嘶了一声。 新仇旧账,这次看来是要一起清算了。 虽然宁桀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但他身上的那股血性,却与宁国公如出一辙。 见他暴戾异常的样子,苏笙笙不禁有些担心他会真的闹出人命来。 即便樊文昌再混账,这个朝代还是有律法在的。 她不想宁桀弄出人命,大好的青春,进了局子。 见樊文昌动静小了起来,苏笙笙不得不出声,“宁桀!” 她刚开口,便见宁桀向她投来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狠厉和阴郁。 那眼神,仿佛藏着无尽的怒火和怨念,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他的眼神,让苏笙笙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仿佛在诉说着内心隐秘的复杂和不安。 她到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只是眼见樊文昌已不再动弹,她心中不禁有些惊慌。 她不想因为替樊文昌求情而刺激到宁桀,但又不忍见他就这样莽撞,当街取人性命。 “那个……我这还得做生意呢。要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如何?” 眼前的宁桀戾气太重,让她根本不敢轻易开口求情。 她生怕自己的话语会刺激到他,让局面变得更加无法收拾,只能找了个说辞。 宁桀看了她两眼,黑漆的眼瞳动了动,最终松开了手。 樊文昌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泥水之中,直到宁桀松手,那位白衣女子才悄然退至一旁。 樊文昌的小厮一见自家公子没了动静,惊慌失措地将他家公子从泥水中拉起。 青柠听到动静,从后方的施工处匆匆赶回。 目睹眼前这一幕,她不禁惊恐地抱住苏笙笙的胳膊,“他不会……没气了吧?” 话音未落,樊文昌突然猛地咳出几口泥水,缓过神后,就骂骂咧咧起来,“你个小杂……” 还没等他说全,就被宁桀揪住后领,又将头重新灌入泥水里。 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见这情景,立时围拢过来。 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人,可是脱不清干系的。 苏笙笙眼见那几个小厮见势不妙,回去搬救兵,她连忙拉着青柠上前拦阻宁桀。 “祖宗啊,就算要打,也不能这么打啊!” 有多少种方法可以解决,何必非要闹到以命相搏的地步呢? 虽然宁桀的手被她们拉开了,但他的脚却死死抵住樊文昌的后心,让他根本无法起身。 不知是否是轮滑锻炼了他的耐力,此刻他展现出的力量惊人,苏笙笙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你就算真想打,也别把自己搭进去啊,再不松开,我可真的生气了。” 眼见那位女子冷眼旁观,并不打算出手相助,苏笙笙无奈之下,只能又是威胁又是软劝。 好说歹说,总算将宁桀从樊文昌身上给扒拉开了。 这一次,樊文昌半天没能缓过气来,看得苏笙笙心惊胆战。 等到他终于再次吐出一口水来,苏笙笙生怕他再找死,连忙说道:“愿赌服输,别忘了你跟我说过的,任我处置。” 樊文昌眼前阵阵发黑,看着宁桀那阴冷的脸色,身边的小厮又已逃走,哪里还敢再耍横。 可就这么被人看了笑话,他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我还没听他说话呢,让他给我背诗才行。”他强撑着脸皮说道。 宁桀冷笑一声,抬起脚,一瞬踩在他的心口上。 将樊文昌刚刚挣扎起身子的势头,再次踩回地面。 “下次见了我,给我滚远点。若不然……”说到这里,宁桀眼神一凛,从靴筒中拉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扎向樊文昌瘫在地上的手指间。 他直视着樊文昌瞬间惊恐瞪大的双眼,冷冷勾唇,“一次留下一根手指,看你有几根手指够我砍的。” 字字清晰有力,却不及他眼底深处的瘆人寒意。 樊文昌吓得大叫一声,从他脚下连滚带爬地挣脱开来,啊啊乱叫着逃跑了。 那模样,活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由于宁桀低着头,苏笙笙并未看到他的神情,但从樊文昌连狠话都不敢放,就逃跑的样子来看,必定是极为吓人的。 她看向将匕首慢条斯理收好的宁桀,只觉得他陌生得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也许她以前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从未见过这熊孩子打架斗狠的场面吧。 此刻的宁桀,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 第一百零五章 全民种田 等没了热闹看,人都散开了,苏笙笙忍不住说宁桀,“这对付人的法子有千百种,你何必用这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没得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宁桀淡然一瞥,望向樊文昌逃遁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那又如何?你倒是给人留余地了,还不是差点把命交代了。” 苏笙笙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回首望向那已被夷为平地、再无食香楼踪迹之处,就默默吐了口气。 好吧,她那一套,在此地确是不合时宜。 反正她不过是他的识字启蒙之师,至于为人处世之道,还是留给宁国公去教导吧。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到了叛逆期,如今虽肯开口了,可说出的话总能噎死人。 苏笙笙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吩咐工匠们莫要再愣着,赶紧加快工程进度。 …… “疯了,真是疯了!” 刘三爷等人得知苏笙笙竟以包地种植为条件,免费提供食暖,且发放传单之事,口中只剩下了这几个字。 “她真是疯了不成?”别说刘三爷不镇定了,就是没输钱的慕志和余掌柜也乱了。 就算她拿他们给的六万两银子不在乎,可也不能钱多烧得慌吧?! 只要有人愿意给她田地种植,她便提供食暖,甚至还声称若有人帮她种地,便给予工钱。 听听,都听听,多稀奇的事! 种自家的地,还能白吃白住,白拿工钱。 就凭这脑子,他们以前是怎么败给她的? 刘三爷等人脸上如同结了寒霜,冷得直冒寒气。 苏家这则消息一传出,整个天堑关都为之轰动。 别管什么无条件续签十年的合同,反正只要有人肯给他们钱花,那便没别的说的。 生怕名额有限,这一次人们纷纷出动,人群如潮水般汹涌。 望着如浪潮般前仆后继的人群,青柠的眼睛都肿了。 她怎么不知道,天堑关有这么多人? 就是一人一两银子,如今拆东墙补西墙的小姐,还能点石成金不成? 一般而言,民生工程都会有政府补贴。 苏笙笙此次图谋不小,自然不会忘记官府。 市易均月钱,是朝廷摊派给地方官吏的绩效考核任务,必须向民间发放贷款。 表面上是为了保障民生,让百姓有活路,实则就是放贷,按月收回利息。 别的州县尚有田地可种,遇上战乱荒年,百姓少贷些款便能度日。 可天堑关呢? 连田地都没有! 桑县令也只能对商贾们下手,几乎是强迫性的放款,逼着他们向朝廷借钱。 此番苏笙笙要开荒种田,且免费传授耕种之法,还包建那神奇的塑料大棚。 桑县令自然是求之不得,承诺只要她能为他们提供基础机械,便给予她低息贷款。 他哪里知道苏笙笙的野心,不然绝不会轻易许下这诺言。 一般而言,皆是平民百姓直接与朝廷签订贷款契约。 然而此番却出现了苏笙笙这一中间角色,更确切地说,她是作为次级贷款人存在。 朝廷向百姓发放贷款,百姓则向苏笙笙提供资金,再由苏笙笙向朝廷偿还贷款,并支付百姓工钱。 这一流程虽然有点绕,却并未违背朝廷法规。 因此,当苏笙笙的传单一经发布,便几乎激发了天堑关所有百姓的热情,他们纷纷向官府提出借贷意愿。 这是百姓们的自愿选择,即便桑县令心中略有顾虑,认为此举略显冒险,但依据律法,他仍不得不予以批准。 何况,他一想自己没钱打点,一直窝居这偏远苦寒之地,难得有机会做出政绩。 苏笙笙数千晌田,他可是亲自勘查过,郁郁葱葱的,长势极为喜人,不是没有丰收希望。 为了改变天堑关几代贫瘠的面貌,桑县令决定放手一搏,他大手一挥,一一批准了百姓们的借贷申请。 这一举动,也迅速引起了,那些一直观望不前的商贾豪绅的注意。 他们嗅出一丝不同,闻风而动,纷纷主动寻求与苏笙笙的合作。 也是苏笙笙这动静弄得太大,真要不成事,一锅烩了,都不够天堑关百姓喝一口汤的。 所以,见官府核准,百姓全动,他们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对于想做土财主的人,苏笙笙自然要物尽其用,让他们分管一片,帮她统一安顿。 相关的流程早已下发至各个环节的负责人手中,但即便如此,负责算账的青柠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每百人出一名代表,所有人在委托书上签字。以后,这名代表将负责前来学习,并将所学知识传授给你们。” 鲍二的大嗓门,都喊成了鸭公嗓。 可他不但不觉得累,甚至还红光满面的。 祖宗哎,他这是烧了哪路高香,能帮着管这么多人,简直光宗耀祖了! 与此同时,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的食香楼十家分店掌柜,纷纷把刚收到的开荒分成,又转投入进来,让苏笙笙那些东西都紧着给他们。 此次由官府主导的赈贷措施,极大地振奋了民心。 而刚刚磨合出六条生产线的刘三爷等人,面对如潮水般的订单,根本没有时间感叹自己从琉璃瓦生产,转向玻璃大棚建设的转变。 既然已经上了同一条贼船,那么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还有朝廷作为后盾。 于是,他们决定破釜沉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生产中去。 那些里长耆老们,无论识字与否,都让在苏家学堂学习的子孙回来为他们念读相关文书。 即便仍有不懂之处,街头小巷也随处可见苏家安排的人手,他们专门负责解答百姓们的疑问。 没到十日的功夫,一切就都安定下来,人们皆是准备撩开膀子大干一场。 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工作,即便是家中的小媳妇,也能到塑料厂上工。 包吃包暖,还给工钱,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事。 虽然工钱尚未到手,但这如水的银子,他们可是都看着花到地里了。 一百人共同耕作一块田地,他们吆喝着、干劲十足。 等着那些个长着一只只巨大三叉戟似的,有八根深叉的抓手,在地里翻完几米深的土。 他们就负责后续开垦。 虽然塑料大棚的原料,大半来自苏笙笙自家产业,但如此众多的重型机械,却需要大量的矿产作为支撑。 苏笙笙让李响表哥吩咐各地掌柜分头购买矿产,才避免了物价的飞涨。 前期销售塑料制品的货款逐渐回笼,加上那六万两银子和朝廷按人头分配的贷款,苏笙笙勉强达到了资金平衡。 全民种田、以工代赈的场景,在天堑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那些巨大的玻璃罩子被塔吊一个个运往田间地头。 百姓们看着那些不会被暴雪压垮的琉璃屋子,恨不得自己也能住进去。 那里面真是温暖如春啊! 他们好奇地想知道,苏笙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一点也不冒烟? 明明外边已进入严冬,可每个人心里暖洋洋的,颇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与此同时,平来街和长华街,这两条横跨整个天堑关的街道,也在进行大规模的动工。 而连接这两条街道的,地下八条天然气输送管道,也已全部铺设完毕。 这般动静,自然引起了各处商贾的注意,他们纷纷猜测:“这苏家小姐又要搞什么名堂?” ------------ 第一百零六章 血债血偿 南陵将士,踏雪而行,寒风如刀割面。 大雪连天,天地间苍茫一片。 士兵每一步都深陷雪中,步履维艰。 经过连续五日的不懈追击,他们仍未发现兵败逃窜的衡弘博一行人的踪迹。 褚召带领着一队人马,解决了一股流散的敌军,提着一个愿意交代白上国兵队行踪的士兵,来到谢玄的战马前禀报:“将军,这兵卒说衡弘博自知不敌,又深知将军必定不会放过他,分兵向南诏坤城的方向逃窜了。” 尽管雪野茫茫,但将士们胯下的战马依旧保持着昔日的骁勇,虽然此刻它们的鬃毛被雪覆盖,但幸运的是,有保暖的布料为它们遮挡严寒,可与主人并肩作战。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褚召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尽管此次冬衣的保暖出乎意料地有效,但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连续作战,士兵们已是疲惫不堪。 原本,谢玄亲率十三关六万大军,深入敌后,趁衡弘博与夏太后内斗之际,从侧方发动突袭,抢占先机。 然而,那衡弘博却是个软骨头,见谢玄紧盯着他不放,夏太后又袖手旁观,竟然望风而逃。 他本就是南陵投诚白上国的叛臣,不知是许了什么好处,这次竟让南诏国出面调停。 衡弘博这贼子,若踏入南诏国土,只怕就不好动了。 因此,谢玄这几日下令大军不眠不休地追击。 将士们虽然疲惫,但想到当年因衡弘博投降而遭屠戮的数十万百姓将士,他们便无所畏惧,哪怕与大部队脱节,哪怕面临无后援的危险,也誓要斩下敌首。 而这次,负责供给的伙房竟然给士兵们端出了一盒盒热气腾腾的肉汤。 这让早已冻得如同冰雕般的将士们惊讶不已。 他们已经连续啃了多少天的冻饼,就连自己私备的肉干都消耗殆尽了。 在这连火都点不着的冰雪天地里,竟然能喝上热腾腾的肉汤? “将军,这东西竟然能无火自生,真是古怪,究竟是从何而来?” 副将军捧着烫手的锅子,走到下马望向远方的谢玄身旁,满脸的不敢置信。 褚召见谢玄略有出神,便对一旁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副将军解释道:“是苏小姐制出的。” “苏小姐?”副将军更是满腹疑惑,不明白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家女掌柜,竟然能给他们伙房提供如此神奇的帮助。 半个时辰后,斥候来报:“将军,右方六里处,有白上国的兵士生火做饭,从火灶数上看,人数不足千余。” 几位副将一听,立刻振奋起来:“他娘的,总算追上了!” 谢玄的眉宇间已凝结了一层冰晶,他的目光深如寒川:“就让他们吃了这碗断头饭。” 斥候领命,接过伙房递来的飘香肉汤饭,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便匆匆赶回去继续监视敌情。 残阳如血,两方最终在冬夜降临前狭路相逢。 衡弘博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前方,他身后还跟着几房妾室和所生的幼子,正在哭哭啼啼。 见到谢玄一行有如神助,从天而降,即便历经几场恶战、看上去依旧勇猛异常时,衡弘博也不禁脸色发黑。 “谢玄,想当年白上国铁骑围困两州之时,你才不过是一岁小儿。你可曾知晓,为何当年两州兵马溃败如山倒?又可曾明了,为何朝廷迟迟不肯发兵驰援?” 衡弘博言及此处,情绪激动难抑,却见谢玄神色冷漠视之。 他声音转而低沉,一脸颓然:“若你肯饶过我妻儿老小一命,我便将当年真相和盘托出。” 暮色四合,谢玄身披一袭黑袍,犹如自幽冥归来的修罗,踏着血色的余晖,缓缓驰向昔年仇敌的身前。 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煞气,凝如实质,仿佛连空气都在被寸寸冻结成冰,周遭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霾之下。 衡弘博望着他,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那曾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此刻已被恐惧彻底吞噬,双唇哆嗦:“难道你真要为那窃国乱子卖命,以求得宠信吗?” 谢玄眼尾微挑,凤目中射出死神般的凝视,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深渊。 “你……你早已知道了?”衡弘博在他的目光下颤抖、凋零。 “你可知道,我为何留你性命至今?”谢玄宛若自九幽之下爬出的嗜血修罗,面容冷峻如千年玄冰,周身环绕着浓烈的血腥与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黑马每向前一步,衡弘博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你所犯下的罪行,岂是一人一命所能赎清?”谢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只待你子子孙孙,代代相继,方能偿还这笔血债。” 话毕,谢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嘴角的笑意化作弑杀之气:“杀,一个不留!” 他身后的五千将士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提枪上马,冲杀而去。 犹如地狱之门猛然洞开,释放出无尽的死亡气息。 衡弘博身边的人历经数战,早已疲惫不堪。 在这股死神降临般的气息下,更是闻风丧胆,瘫软在地,纷纷求饶。 然而,那砍下的刀锋却宛若死神的镰刀,没有丝毫温度。 眼睁睁看着爱妾小儿相继被乱箭射杀,衡弘博双目几欲瞪裂:“连孩童你都不放过,谢玄,这就是你统率的麒麟军?” “你还有脸提及麒麟军?”褚召亦是那一日大战后的遗孤,若非将军部将将他从死人堆里救出,他早已命丧黄泉。 亲手斩杀衡弘博数子的褚召,此刻已杀红了眼:“我父我母,我褚家七十二口性命,赤焰城上万百姓的性命,今日便要你一一偿还!” 手起刀落间,人影纷落,雪地尽染赤红。 眼见妻儿老小皆死于眼前,衡弘博双目赤红,趴在地上喘息未绝,嘴角却勾起一抹无耻的笑意,振振有词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乃天数使然。” 他忽而仰天大笑,“吾之降敌,实乃顺应天命,保全身家性命。至于那些兵败被屠的百姓,不过是乱世之中的牺牲品罢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吾不过是在乱世中为家人寻得一线生机,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吾又有何错?” 听他不仅冠冕堂皇的给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还言辞凿凿的践踏百姓性命,褚召终是被他嘴边带起的嘲弄给激怒,举枪挑去。 中途,却被谢玄身边副将截下。 “他不过是求速死而已,莫中了计。” 衡弘博哈哈笑了起来,泪水横流而下,扫过倒地咽气的子孙,狠目看向谢玄:“汝等刽子手,他日必遭报应,妻儿亦难逃厄运!” 谢玄手中长枪,直入其眉心,透骨而出。 衡弘博膝盖缓缓跪地,面容扭曲,双眼圆睁。 身体不断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与痛苦。 撑大的眼神中充满怨毒,仿佛在质问苍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 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地面,指甲深深地嵌入雪土之中,仿佛在试图抓住那一丝丝渺茫的生存希望。 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流失了…… ------------ 第一百零七章 疯魔了你 客栈内 “敌邦虽悍,然其内部必藏纷争。吾辈可乘此契机,离间其力。” 苏老太爷面容沉郁,眉头紧锁,宛如峰峦聚拢,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稳。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宛如古井无波,实则暗藏汹涌,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浮沉兴衰。 此刻,他前来探望正在养伤的季晏礼。 两人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朝廷派兵支援白上国国主一事。 当他们从乱民口中得知大军已经开拔的消息时,已经是十日之前的事情了。 季晏礼虽有文人的儒雅,可亦有不屈的意志,“饲养强敌,实非明君之策。” 只是现在大军已出发,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加固边疆防御,首要之重在于安定民心。圣上如此决断,恐怕会引发民心动荡,适得其反的忧患不可不察啊。” 说到最后,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痛心疾首的光芒,犹如秋日里飘落的落叶,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但苏老太爷却不知,他所言所虑,在早就对朝廷失望的百姓眼中,已习以为常了。 本来,张老将军从南侵的北戎手中收复了几处失地,但皇帝为了求和,竟又将失地拱手相送,这已让南陵百姓感到憋屈不已。 如今,不断侵扰南陵的白上国爆发内乱,多少人拍手称快。 然而皇帝却要让戍边将士去帮助平叛,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简直比冬日全镇种田,还旷古奇闻! 皇令失当,民怨四起,人心如同散沙一般难以凝聚。 即便是那些如火如荼地举家种田的寻常百姓,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恨不得把手里的家伙什都摔到那位决策荒诞至极的皇帝脸上。 就连对政治无感的苏笙笙,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失去了打理她那片小池塘的心思。 “还真是醉了!” 此言一出,让一旁正在逗弄从外地运来的桂花鱼的宁桀,冷笑了起来:“觉得他蠢出天了?” 苏笙笙回头扫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宁桀,难得中肯地说了一句:“与你相比,祖父能把他教出来,还真是……” 说到这里,她觉得用词实在不雅观,又生生打住了。 算了,连老师都被流放了,还指望他聪明逆天? 苏笙笙感叹了下人生,便弯下腰,继续去搭建她的荷花池了。 此刻外面忙得人仰马翻,青柠自己恨不得向千手观音借个三头六臂来帮忙。 小姐倒好,还有闲情雅致,在这侍弄花草。 青柠揉着酸胀的脖子卖惨道:“小姐啊,我都快累死了,你还有心思管这花的死活?” 苏笙笙摇了摇头,“你不懂,这可是咱们的招牌!” 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视广告也没有手机资讯的情况下,她只能自己代言了。 这玻璃才是保障全镇运营的首要之重啊,是要盈利的。 若不然,资金回不拢,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青柠看着她不顾泥土,兀自在那里捣鼓着荷花池,也只能不再唠叨了。 她转头看到一旁目不斜视的白衣女子,再回头看看衣裙浸泡在雪水里的小姐,不禁莫名地叹了口气。 最后,把目光对准眉目冷冽的宁桀身上,“这姑娘都来了十来日了,也不知怎么称呼?” 宁桀随意地瞥了一眼苏笙笙裙摆间点缀的雪荷,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叫青染吧。” “青染?”怎么听着,像成了小姐的丫头? 青柠见那位白衣女子并未出声反对,便当她默认了,“青染姑娘,请随我一起去用餐吧。” 原本,小姐并不讲究这些,与他们一同用餐也是常事。 但现在有了这位小霸王在,他们便不好再与未来的小侯爷同桌共餐了。 那位女子望向宁桀,待他点头应允后,才随着青柠离去。 眼见苏笙笙就剩一小块没弄完,宁桀在上边闲适地说道:“真不用我帮你?” “你?”苏笙笙一听他说起这个,便有些气恼,“你都把我的花瓣给摸蔫了。” 当她不知道么? 这花可是好不容易,从暑热之地寻到的,这才没到开败的时候。 他这样胡乱摆弄,她还怎么吸引人来围观呢? 宁桀的目光在她生气的俏脸上流转了一圈,随后勾起一条桂花鱼的鱼鳃,将它提了起来。 “这鱼,你真不吃?” 十月桂花香,这桂花鱼便是桂花树下养的鱼。 虽然现在早已过了立冬时节,但这些桂花鱼是李家为了感谢苏笙笙给李响带来的生意,特意为她运来的。 一来一回,到这边疆之地,也就这时节了。 苏笙笙却哼了一声,“你若想吃,烤了煎了的,随你。” 宁桀对着挣下不断的桂花鱼,有些没趣地丢回鱼桶,“你要了来,又不吃,想干嘛?” “我自有用处。”苏笙笙说完,有些嫌弃宁桀烦人,便抬起了头,“你能不能别管我?” 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见天来说教她。 宁桀见她抬头,勾唇笑了笑,“我父亲给我送来一个厨子,手艺不错,带你去尝尝。” 苏笙笙见他如今说话如此流畅,也懒得再教他说话了,“我这还忙着呢,看样子那人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所行动了,你还是快回国公府住吧。” 如今她背后有官府支持,左边有商贾相助,右边有百姓拥护,商图连成一片,也不会轻易被人撼动了。 宁桀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庞,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他回手便将那桶桂花鱼全部倒进了还没有放水的荷花池中。 “你这是疯魔了你!!”苏笙笙惊呼连连,赶紧抢救地上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荷花。 宁桀的眉眼间透着冷漠,“我就知道,你是因为我父亲才迁就我的。” 鲍二一见情况不妙,生怕苏笙笙折腾了一上午的荷花被毁掉,赶紧下去帮忙把那些乱跳的鱼抓走。 苏笙笙又气又怒,指着宁桀的鼻子说道:“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就在苏笙笙撩起裙摆准备往上爬的时候,李氏带着云香送饭来了。 食香楼已经停止营业,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李氏亲自送来的。 她也是担心苏笙笙在外面吃不安全。 见到女儿这副模样,李氏不禁生了气,“你这成什么样子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弄得跟泥猴似的。” 面对母亲的怒火,苏笙笙哪敢吭声? 只是抬头看到宁桀还嘲笑她,不禁更加生气。 她向宁桀伸出手来,“快拉我一把。” 待宁桀冷冷地走过来拉她时,苏笙笙便想用力也把他拽进来。 谁知,还没等她发力,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拽了上去。 看着宁桀已经长到她耳下的身量,苏笙笙不禁有些恍惚。 “……” 还没等她怼他,就被母亲数落了,“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还不赶紧随娘去换衣裳。” ------------ 第一百零八章 退亲信至 过了五日 苏老夫人收到了柳州来的信,只是信中内容,让她面色一下沉了下来。 她看向前来送信的季家家仆,“这是你家夫人的意思,还是你家老爷的意思?” 信中,季晏礼之母对苏家小姐及苏家经商之事表达了不满,认为两人的婚约已成阻碍,不如暂且搁置。 然而,即便夫人未曾明言,但府中众人皆知,夫人对苏家小姐经商之举颇为不屑,认为其自甘堕落。 加之苏家上下皆从商,即便将苏笙笙过回李家,也难免商贾出身之嫌。 他家公子才华横溢,登科及第指日可待,若迎娶犯官之女,难免对仕途有所妨碍。 送信之人身为夫人心腹,自然深知其心意。 夫人本就反对老太爷让公子远赴边疆为官,认为此举对仕途无益,且需接济苏家,恐拖累公子。 之所以未曾阻止,也是料定苏家自该知进退,会主动退掉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再者,从皇都到这南疆边关,路途遥远且艰险。 苏家人若有个病痛灾厄,总不能让哥再等苏小姐守孝完…… 可这话,眼前的小厮是不敢说的。 但眼前的局势,似乎并未如夫人所想那般糟糕。 边关之地,苏老夫人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令那家仆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立于苏老夫人身后的听晚、絮晚两位姑姑,虽不识字,但“退亲”二字还是认得的。 她们深知这门亲事乃两家老太爷所定,如今苏家遭难,季家老太爷断不会轻言退亲。 季夫人此举,不过是担心季家公子高中之后,被人诟病为背信弃义之徒,才急于在此关头退亲。 苏家男丁皆在矿上劳作,此人白日送信,还被特意交代要亲手交给苏老夫人。 显然是料定苏家男子此时无暇顾及家中事务,连儿女婚事也做不了主。 絮晚、听晚两人目光微动,心中暗道:真是有眼无珠! 六小姐品貌双全,即便季家公子高中榜首,也是配得上的。 既然季家夫人如此态度,小姐不嫁过去也罢,免得受人轻视,被人说成是想攀附季家。 那家仆见苏老夫人沉默不语,面上便露出几分忐忑之色,“夫人说,老夫人若有任何为难之处,都可提出。” 苏老夫人闻言,淡笑一声,“不敢劳烦季家夫人挂心,苏家如今一切安好,并无过不去的坎儿。” 那家仆见她既不表态,也不谈及回信之事,便有些为难起来,“苏老夫人,那这亲事……” “我已知晓此事,你暂且住下,过几日再给你答复。”苏老夫人淡淡说道。 那家仆一听此言,心中稍安,知道苏老夫人是要等到苏家男子回家之后再行商议。 于是,他恭敬地告退离开。 待这人一走,絮晚忍不住了,“真是有眼无珠……” 苏老夫人轻轻扣下手中的信件,眉宇间凝聚着深沉的思绪。 片刻之后,她幽幽叹了口气,吩咐道:“去把三媳妇和六小姐叫回来吧。” 此时,苏老太爷正身处客栈之中,与季家公子对弈,并未归家。 絮晚见老夫人并未提及召回苏老太爷,心中便已明了,老夫人对这桩婚事仍是颇为看重的。 两人相视无言,各自叹了口气,分头去寻唤找人。 苏笙笙此刻正置身于荒山之上的实验室中,全神贯注地捣鼓着手中的物件。 听闻絮晚前来传唤她回家,她不禁感到一丝诧异,“祖母为何突然唤我?” 絮晚望着这位整日忙碌的六小姐,若非家中叮嘱,她几乎未曾去探望过季家公子几次。 起初,她还担心小姐年纪尚小,尚未开窍。 但如今看来,她反倒有些庆幸了。 生怕六小姐舍不得放下手中的这些古怪玩意儿,絮晚便将收到信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苏笙笙听完之后,倒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回想起那日季家老太爷让季晏礼送来的信件,她便觉得有些蹊跷。 为何苏家的老爷夫人未在信中提及半句,更未谈及婚事的筹备事宜。 今日一看,她算是明白了,这未来的婆婆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算算时间,季家夫人显然是算准了季晏礼离开此地前往皇都科考之时,才掐着点送来了这封信。 想必季家对季晏礼腿部受伤未能参加科举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否则,他们也不会拿苏家经商的事情来说三道四。 虽然这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苏笙笙仍不免有些感慨。 自己挣钱养活自己,难道就这么让人看不起吗?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简单交代了鲍大几句,便匆匆跟着絮晚姑姑赶回了家中。 果然,一进门便看到了那位爱掉眼泪的娘亲,正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见到她回来,更是激动得不得了,“娘早就跟你说过,要收收心,别再整天到外面抛头露面了……” 苏笙笙强忍着头痛,走到娘亲身边,好一番软语安慰。 她注意到祖母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心中不禁有些担忧,“祖母?” “这门亲事,虽然是你祖父与季家老太爷定下的,但终究还是要问问你和季家公子的意思。”苏老夫人缓缓说道。 这么久以来,苏老夫人对季晏礼也是颇为满意的,尤其是他曾在火中救了孙女一事。 再加上如今孙女有如此出众的本事,不论季晏礼是去外地为官,还是在这里成婚,他们都能夫唱妇随,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只是这信来的时机,让苏老夫人心中颇为不悦。 即便苏家如今不景气,配不上季家的门楣,也该直言相告才是。 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让他们自己提出退婚呢? 苏老夫人拉着苏笙笙的手,细细地端详着孙女如今柔美娇颜,“祖母想听你说真话。” 以前在苏家,这个孙女并不太与人交往,性子看上去也冷冷清清的。 可如今,她朝气活力,每天都忙碌得不着家。 若是投生成男儿身,不说考中状元,也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但女人家终究是要嫁人的。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总不能嫁给那些莽夫或是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 苏老夫人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季家公子是最好的人选,这才没有直接开口提出退婚。 但如今孙女已经长大了,心思也让人捉摸不透。 苏老夫人便想亲自问问她,若真是不合适,总不能强求。 勉强凑成的婚姻,以后居于内宅之中,又有这么个厉害的婆母在,山高路远的,他们哪里能帮得上她呢? 苏笙笙听老夫人终于肯听她的意见了,便也没再遮掩,“孙女有法子让季公子赶上科考。” ------------ 第一百零九章 边关大捷 苏老夫人一听,无奈地瞪了苏笙笙一眼,“祖母哪是让你说这个?” 孙女捣鼓出一辆不用马拉的车,说能够载人日行千里,这事她也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 还给无法行走的季家公子,一个解说册子,说必须让他考试。 又让在青学习长途驾驭那辆车,说是等季公子的腿伤痊愈后,就送他前往上都。 这些事情,她都听说了。 原本,因为季家公子救了孙女而受伤,延误了科考,他们心中都有些愧疚,于是也由着孙女折腾去了。 可没想到,那辆车在小镇上初次试行,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若这东西真有挖地机那般好用,想来前往上都也并非难事。 这样一来,季家公子或许还能赶上科考,他们也能放下心来。 可没想到,季家夫人竟选择这时候来信。 如今苏家已然渡过难关,若季家只计较此事,而孙女不愿回李家,他们也可以放弃经商。 苏家已经买下几处商铺,或可收租,或将来下田耕地,都能谋生,不必拖累季家。 只是这婚事,若想遇到人品俱佳的孙婿,怕是难了…… 苏家毕竟顶着罪臣之名,哪有好人家愿意与苏家结亲? 大房二房为几个小辈暗中物色称心的亲事,不是苏家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苏家。 迟迟没个定下,这些苏老夫人都知道。 苏笙笙绽颜一笑,对祖母说道:“祖母,以季家公子的才华,如果不为官实在是太可惜了。而我呢~”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果然引起了祖母的好奇,“你怎么了?” “孙女如果真要找夫婿,也要找个挣钱能力能超过我的。不然,花孙女钱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苏老夫人不妨她说出这么一番浑话,“小小的人儿,还真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如今这满天堑关,谁能比她挣的钱还多? 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嫁人吧? 其实苏笙笙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种思想,即使是在前世也是非主流的,没多少人能接受。 她自知饭要一口口吃,所以才没把话说得太满。 如今只要能退了这门亲事,以后都好说。 “祖母笑了就好。”苏笙笙见缝插针地继续说道,“孙女与季家公子确实不合适,他是个极好的人,以后仕途顺畅了,也能造福一方百姓。” 不说两家世交的情谊,就是季晏礼火中救她的恩情,也不能让两家因为亲事而翻了脸。 苏老夫人也知孙女是想逗她开心,只叹了口气,“季家公子确实是个人品贵重的好孩子。” 她没有往下说,却也知这桩婚事,如果糊里糊涂地继续下去,是有些委屈孙女的。 以前季家没有明说,他们还能故作不知,只为了孙女有个好去处。 可如今,季家夫人已经挑明了态度,若他们还想装作没事人一样,是说过不去的。 这婚事,还是要得到父母的同意才好…… 李氏见苏老夫人说完后就没了下文,不禁着急起来:“女儿啊,我见那季家公子心里是有你的,你可别犯糊涂啊。” “娘。”苏笙笙有些无奈地说道,“今日即便不是我,与季公子定亲的是四姐,他也会救四姐的。而且苏家落难,他定不会悔婚的。” 这话,苏家上下……是信的。 尽管此事还需与老太爷细细商榷,但苏老夫人深知,一旦季家提及拖累之事,老太爷定会放弃这门婚事。 只是,此事仍需苏家男子归来,方能再做定夺。 她轻拍着苏笙笙的手背,叹道:“真是委屈你了。” 孙女的用心良苦,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这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只是被他们连累了…… 待苏老太爷从季晏礼处返回,苏老夫人几经思量,终将信件递给了他。 这桩婚事,原是苏老太爷与季家老太爷定下的,若要退亲,自需一个周全的理由。 苏老太爷接过信件,心中已然明了:“我那老弟,想必也为此事弄得家宅不安了。” 以季晏礼之才,屈居这贫瘠的边关之地,确是屈才了。 天下父母,拥有如此杰出的子女,又怎会不为孩子仕途打算呢。 苏老夫人闻言,不禁惋叹一声:“笙丫头的意思是,即便退婚,也不要让两家失了颜面。季家公子在此养伤,想必还不知情。笙丫头想,若是退亲,只需长辈手书一封,交予季家人,不必惊动季家公子。” 听孙女事事考虑得如此周全,苏老太爷不禁长叹一声:“是我拖累了你们啊……” 苏老夫人紧紧握住苏老太爷的手:“咱们都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怎能不共担呢?” 如今苏家已有了立足之地,苏老太爷即便心有遗憾,却也很快就释然了。 正当一家人等候苏家男丁下工归家之时,却听得街上热闹非凡。 “边关大捷!谢将军率领六万大军,全歼叛臣衡弘博一党!” 一人一骑,从城门口一路疾驰而来。 百姓纷纷涌上前询问:“不是说,皇帝出兵是为了助白上国国主平叛吗?” 那传讯兵高举捷报,听闻百姓疑惑,在马上高声喊道:“衡弘博心怀二心,借南陵出兵之际,欲与夏太后分治天下,实乃叛臣!” 百姓听闻此言,无不拍手称快。 这南陵本就多事之秋,去管白上国的家务事已是无理。 但谢将军却趁此机会,斩下了衡弘博这个叛臣的人头,真是大快人心啊! 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衡弘博窜蹬国主向南陵借兵,也是为了制造混乱,以便他抗衡夏太后。 可没想到,谢玄竟不顾皇令,只取他性命。 得知衡弘博被铲除的消息,天堑关的百姓一扫阴霾,当晚便迫不及待地庆祝起来。 连苏家刚回到家的男丁,也是喜气洋洋。 南陵国,可是好久没有打一场让人快慰的仗了。 便是苏景山得知季家夫人有意退婚时,心中的愁绪也被这喜讯冲淡了几分。 如今笙丫头把生意做得这般大,他便是想让女儿收手,只怕也收不了了。 “我看此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应瞒着季家公子。”苏瑞麟沉声道。 虽然家中遭遇变故,女儿夫家的行为让他寒心透顶,但这季家公子却是没得挑的。 苏瑞麟不想因为一封信,就让苏笙笙错过这段大好姻缘,便插话进来。 蕉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若换位思考,季家公子家遭了难,她也未必会把女儿嫁过去。 将心比心,她理解季家夫人的难处。 同样沉默的还有钟氏。 其实也是因为苏家如今的境况有所好转,她们才不再执着于让苏笙笙嫁入季家以求安身之所。 女子总是更明白内宅妇人的处境。 若季家夫人得知季家公子因救笙丫头而耽误科举,不知还会生出多少是非来。 再者说,此刻勉强将苏笙笙嫁入季家,笙丫头又不愿回李家,弄得季家母子骨肉分离,终究是不圆满的。 最后,苏景山望向一旁的苏笙笙,问道:“女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 第一百一十章 以镇代言 苏恒稷看着妹妹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不禁小声问道:“六妹怎似乐见其成?” 苏笙笙转而一笑,“难道就因为季公子心地纯善,我们便要让他遵守婚约吗?若我们真心觉得季公子人好,不该让他展翅高飞么?季夫人所言句句属实,我们又岂能听不得真话呢?” 她的话语虽然直白,却句句戳中了苏家人的心坎。 苏家如今的境遇,已是大不如前,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他们确实不应该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此事一拖再拖,以至于引来了季家夫人的讥讽。 苏景山虽然没有从女儿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但已知晓她心意。 苏老太爷见状,不再犹豫,“我这就亲自书信一封,告知我那老弟,不能让他家中因这桩婚事不得安宁。” “只是……”他将起的身子,又顿住,“晏礼这孩子还在……” 苏笙笙立刻道:“祖父,孙女有办法让季家公子赶上科考,眼下科考之事最为紧要。” 苏老太爷闻言,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眼见婚事就此了断,苏笙笙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笑道:“山上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笙儿就先告退了。” 李氏望着女儿那满脸的笑意,心中虽感无力,却只能任由她去。 …… 汤泉茶室开业之日,就连宁国公府都送来了一座小巧精致的黄水晶招财猫。 这可不是人造琉璃,是十分名贵的黄宝石,称之为水精,也被世人称水玉。 其色泽温润如玉,又散发着黄金般的光泽,如同千年冰魄般细腻流转,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可惜了!”苏笙笙围着那座黄金般的招财猫转了两圈,嘴里不禁念叨着。 此刻,宁国公、宁国公夫人以及世子夫人皆已落座于茶室之中,而她的身边只跟着宁桀。 宁桀初见她双眼放光,此刻却见她紧锁眉头,不禁问道:“怎么可惜了?可是这雕像雕得不好?” 苏笙笙摇了摇头,说道:“你有这钱,还不如直接给我换成银子呢。” 如今她手下需要养活的人众多,她虽左手倒右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囊中羞涩。 宁桀闻言,哼了一声:“谁让你把摊子铺得这么大?到底缺多少银子?” 苏笙笙看了他一眼,见他如今越发张狂的样子,不禁说道:“你小子,拜师礼至今还没送呢!” 宁桀却毫不在意:“你才比我大五岁,就想让我拜你为师?” 外间传唱声此起彼伏,苏笙笙不欲与他在此争论大小的问题,抬腿便走。 外间,天堑关镇上的各店商贾,几乎有大半前来捧场。 不说感激苏笙笙教导宁小公子的国公夫妇亲自到场,就连县令和郭守备大人也莅临祝贺。 那郭守备的儿子,也在悦笔书屋读书。 一众听闻他小儿子早前与这位女先生有过一段无稽之谈,说要给整个天堑关的地都盖上被子。 没想到,这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真的实现了这大话。 那郭守备的小儿子有自知之明,才特意拉着他老子前来捧场。 程睿诚见苏笙笙出来,立刻毕恭毕敬地行礼道:“祝女先生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多谢程守备,多谢程小公子。”苏笙笙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礼盒,转交给身旁的在青。 转身之际,她还不忘瞥了一眼,一旁无所事事的宁桀。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看人家~ 宁桀却只是随意地丢了一粒葡萄进嘴里,丝毫没有反应。 “小儿在女先生的教导下,日有进益,今日特意携小儿前来拜谢。” 程守备声音响亮而真诚,让一众观赏楼内布置的看客,也都投来目光。 不说程守备家的儿子曾经是个调皮捣蛋的皮猴,让多少先生都头痛不已,宁愿退还束脩也不愿再教。 如今见他如此恭顺有礼,可见这位女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在天堑关名声远扬的“傻公子”,今朝不仅破天荒开了金口,还将那位跋扈的二世祖训得嚎啕大哭,狼狈地奔回寻母,那一幕简直令旁观者瞠目结舌,至今难忘。 众人纷纷侧目,好奇地审视着这位被天堑关百姓赞不绝口的女掌柜,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位名满天堑关的女掌柜,眉宇间仿佛远山含烟,轻轻勾勒在她那无瑕美玉般的五官上,为她清新柔美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娇媚。 那双灵动的水眸,犹如璀璨的明珠。 一颦一笑间,从容不迫,自信飞扬,与那些常见的柔弱闺阁女子截然不同,柔弱中蕴含着一股坚韧的力量。 她神态亲切,仿佛能融化外间所有寒意,直让人感到心中宁静与温暖。 一如这茶室,融合了自然之美,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程守备过誉了,请随我入内。”苏笙笙微笑着引领他步入茶室。 程守备望着从中间长廊直通室外的鲤鱼池的琉璃地板,眼中满是新奇。 五彩斑斓的锦鲤与金鱼在他们脚下悠闲自得地游弋,若非脚踏实地,真会以为自己置身于梦幻之中,凌空踏波。 茶室中央的品茶区上方是天井,阳光透过穹顶般的透明琉璃倾泻而下,整个茶室沐浴在一片明亮之中。 明媚的阳光与山石绿竹相映成趣,让人恍若置身于春夏之交。 檀木雕刻的桌椅与镶嵌其中的玻璃格门扇,处处彰显着雅致与宁静。 清泉潺潺的流水声,让人心旷神怡,沉醉其中。 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前墙壁与外间相通之处,矗立着一座高达十几丈的巨大鱼缸。 随着外界光影的变幻,小鱼在水草间穿梭嬉戏,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他们正是被这室外的荷花池,与外墙那三人高的透明鱼缸所吸引而来。 此刻,室外鹅毛大雪纷飞,而池塘中的荷花却傲然绽放,锦鲤欢跃。 莹润的荷花花瓣娇鲜欲滴,鱼儿在其中嬉戏游玩,端是好意趣。 步入这茶香古韵的室内,眼前展现的是另一番别有洞天的景致。 雅趣的长幅壁画与活泼的锦鲤相映成趣,让人心中的烦躁瞬间消散,只想坐下来细细品味那四溢的茶香。 除了中央的品茶区外,还有分隔式的茶室,层次分明地环绕着整个楼层。 其中穿插着引入人工温泉的汤泉区,可让人洗去一身疲惫,在闲暇中品味茶香。 这一切的布置都别具一格,唯美雅致,令人目不暇接,不知从何夸起。 茶室内设有男女分开的汤泉区,苏笙笙不便进入,便让在青继续介绍。 此时,宁国公已换上颇具禅意的衣服走出,苏笙笙便唤来一旁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宁桀,让他去接待宁国公。 这次的汤泉茶室,她定价颇高,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眼见刘三爷、慕志等六位掌柜也纷至沓来,苏笙笙转身前去接待,“几位掌柜里边请。” 余掌柜踩了踩脚下的玻璃地板,好奇地问道:“这玻璃竟然能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 苏笙笙接过礼物,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是钢化玻璃,几位掌柜是吃不下这量的,就别惦记了。” 余掌柜一听,又转头看了看那对称的展示柜与里面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 苏笙笙精心策划的这座融合了琉璃艺术与中式茶室精髓的休闲会所,可不是为了显摆的。 以镇代言,才能迅速打响玻璃名号。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军凯旋 看到苏笙笙展出的什么浮法玻璃、中空玻璃,压花玻璃,都免费招商时,莫说六人不淡定了,就是同来的唐正万全也傻眼了。 “有生意不自己赚,合着都贴外人了!” 几人脸上郁闷,口中碎碎念起来。 苏笙笙笑语盈盈,引领众人步入她的私人茶室,取出由慕志为她特别定制的紫砂壶。 看得慕志,都想把自己那份表诚的心,给砸碎了。 这么挣钱的买卖,这小姑奶奶说白送就白送,他心都碎了。 苏笙笙给在座的掌柜,都斟了茶,才开口,“各位可听说过变形虫?” 裂变的营销模式,是利用客户群指数级增长,可这个概念并不好解释。 她索性拿寻常的变形虫来举例子。 这里的变形虫,生长在清水池塘,从主体分裂出另一个生物体,而不是靠生育。 “我知道这东西,几日不到的功夫,就能长满一池塘。” 有掌柜很快回应。 茶香袅袅中,苏笙笙慢慢道来:“变形虫能在适宜的条件下迅速分裂增殖,三日便可衍生新主体,二十九日便能满塘皆是。它们能在逆境中休眠蓄力,待时机成熟,便又疯狂分裂,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与适应能力。” 一众掌柜闻听,不由静下声。 唐正则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他深知苏笙笙今日之成就,绝非侥幸所得,而是她深思熟虑、勇敢前行的结果。 而今,她以变形虫为喻,更让他深刻感触到她眼界与远见。 文人倾轧,商人又何曾不彼此轻视? 以前有官府掣肘,苛捐杂税,压得他们一直无法出头。 到如今官府反过来,求着他们投资,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大军得胜,和白上国内乱不断的消息传回,边关商业可说是前势一片大好。 苏笙笙此刻甘愿放弃一部分收益,也要拉商贾云集此处,将饼做大,可说是内心有乾坤。 见她将商贾比做这变形虫,以分裂速度求胜,便知其意图。 如今天堑关造势已足,粮苗皆已破土而出,只这冬种所需的玻璃和塑料大棚,前期投入所耗,让百姓止步不前,一直未有大的动静。 内部饱和,亟待向外输送,她此刻将利益拱手送人,便是意图让冬种尽快落地生根。 这般大的图谋,单靠天堑关自生的力量,显然难以支撑。 转瞬间,一众就想了个通透,不再提及让她等他们资金周转过来,赠与方子的事。 再看这茶室部署,便知是为各界商贾而设。 苏笙笙见无人再问,也就收了口。 她深知,真正的成功,不仅在于个人的智慧与努力,更在于能否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正如马斯克那般,他之所以能成为首富,并非仅凭天才般的经商头脑,更在于他能够敏锐地捕捉时代脉搏,勇于创造势能高地。 他那些在普通人,甚至高知眼里不可思议的设想,后来不也是一一被实现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个人的野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在他运营初期,电动汽车行业还是蓝海,其他所需部件都无法跟上。 为了推动整个产业链的成熟,他不惜将研发技术无条件公开。 让商界精英人士,一度认为他是疯了。 可事实证明了他的远见卓识与正确性。 你不做,将来也会有他人做。 所以本来还观望的商人,都纷纷投产进去,共同将那个领域推向了市场的前沿。 而马斯克作为这一行业的标杆和领军人物,早已携带着丰厚的资金,去开辟下一个领域。 商场就是这样,盘子就这么大,若你争我抢地搞纷争,总是无法均衡。 可若一起把盘子做大,人人都能分一杯羹,且能迅速投入下一场战斗。 苏笙笙深知竭泽而渔的道理,因此并未过度榨取天堑关的劳动力和资本价值。 汤泉茶室,自然是为了各界交流,提供孵化之所。 在这依靠口碑裂变的时代,她不得不先打造一个平台,以镇代言,抢占市场。 众人明白过来,也不再阻拦她去寻找新的合作伙伴,纷纷让她去照看其他客人。 那在大雪纷飞中依然盛开的荷花池,宛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吸引了过往商旅驻足观赏,进而走进茶室。 苏笙笙从早忙到晚,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前来咨询产品的客人,连宁国公夫妇都无暇顾及。 宁桀还算有良心,给她送来了茶点,让她得以喘息片刻。 几笔合作的定金已经入账,苏笙笙颦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下月百姓的工资开支,已经有了大半的着落。 不是她不想打天然气供暖这张牌,而是现在根基未稳,若被官府纳入煤炭属性,她可就危险了。 因此,她决定趁官府尚未察觉之际,多拉拢一些合作伙伴。即便将来天然气供暖被收归国有,苏家也能借此机会解除苦役。 正当她欢喜地清点款项时,外面突然传来骑兵纵马高呼的声音:“大军凯旋!大军凯旋!” 茶室内的商人们闻言纷纷停下交谈声。 白上国的这场战争,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们听到城门处人声鼎沸,纷纷起身出去观看。 城门口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下,隐约可见如黑云压境般的大军缓缓行来。 谢玄身着一袭墨色战袍,在暗淡的天色中更显深邃,如同夜的帷幕提前降临。 谢玄目光远眺,并未因前来迎接大军凯旋的人群而有所停留。 战袍上斑驳的血迹,在这深沉的底色上犹如烈火般炽烈,红与黑对比强烈而鲜明。 他的面容冷峻无比,丹凤眼微微敛紧,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冷漠。 尽管他们刚刚取得了大胜,但将士们的脸上却并未露出笑容。 略显疲惫的将士,依然保持着整肃的队形。 城门口前来迎接大军凯旋的百姓们欢声雷动,但兵队却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车马缓缓行进。 汤泉茶室门口 苏笙笙与宁桀立在荷花池畔,翘首看着兵队缓缓行来。 身边百姓,交头接耳地说着这次战事,不知结果如何。 是大军成功帮助白上国国主平定了叛乱,两国从此言和,边境再无战事? 还是夏太后得逞,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然苏笙笙并不关心最终的结果,但她身处边疆之地,也必须时刻关注两国的动向。 雪花纷纷,轻轻飘落在她藕荷色的裘绒小袄上,连同飞入她墨色的秀发间,皆瞬间消失不见。 谢玄持缰,缓缓停在苏笙笙的身前,目光落在她在这暖色灯笼映照下的娇柔身影上。 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昏暗时刻,那双清透的眼眸,也如沧海遗珠般熠熠生辉。 “苏笙笙……”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军凯旋 “嗯?” 已许久未有人如此直接地呼唤她的全名,苏笙笙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即迅速回过神来,行了一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不知是否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时,见到谢玄勾了勾唇,似笑了一下。 “你可愿犒赏三军?” 谢玄的话,让苏笙笙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她看向望不到尽头的大军,一脸懵圈。 谢玄挥手,褚召会意,让士兵打开放置地面的箱子。 满满当当的银锭,映入眼帘,让苏笙笙瞬间回神。 尽管她不明白谢玄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她,但她还是恭敬地回道:“民女遵命。” 别说接待三军这么大的殊荣,就是首将的面子也不能驳啊! 她说完,就见谢玄下了马,往室内走。 而长街上,原本热烈的欢呼声,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时停歇。 这食香楼一场大火,没想到还给烧得红透半边天了? 连大军都被玄冥王带来捧场了! 六万大军虽多,但对于如今的苏笙笙来说,已不再是难以应对的问题。 她包下整个天堑关的田地,数十万百姓都在苏家食堂吃大锅饭,这对她来说已是驾轻就熟。 青兄妹接到任务虽然有些突然,但也不过是将明早的饭,吩咐几个饭堂提前做了。 温室大棚的樱桃萝卜只需一个月就能成熟,清香鲜嫩的豌豆尖两个月就能上桌,还有两个月就能成熟的葡萄,以及苏笙笙特意从异域客商手中收购来的草莓,正好到了采摘的月份。 为保证食材新鲜,在青带着鲍二哥开车去地里唤人现摘,就为好好接待浴血奋战的将士。 但也不能让大军空等着,青柠迅速安排伙计们分头行动,让食香楼的各家分店重新开火。 那些大食堂也早已配备了锅具,每周都会为百姓提供一次涮锅子的机会。 他们的人刚刚收拾完灶火,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接到了这个临时任务。 一听说是要给凯旋的将士做饭,他们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甚至连家人都给召唤来帮忙。 而长街上的百姓们一听说大军要在民间用餐,也不管苏家能不能做得够多,纷纷回家开灶火,把自己家里能做的都做了。 然后端到就近的大食堂,帮着一起拼凑菜肴,招待那些远征归来的士兵。 也是如今苏家负责百姓的饭食,才让他们有余力,为这些浴血拼杀的将士们添饭添菜。 这一幕,让苏笙笙如回人民公社大食堂的时代,人们鼓足干劲搞生产,军民融合一家亲。 看着桌上陆续摆满的菜肴,盘子都堆得放不下,将士们感动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这一仗虽然斩杀了衡弘博这个叛臣,但朝廷向北戎使臣谄媚的行为,还是让他们寒了心。 本来衡弘博望风而逃,将军带领他们连挑数城,又斩杀了叛臣,士气正盛。 然而谁知道,夏太后背地里向北戎示好,北戎边关大将持诏,向麒麟军耀武扬威地喊停。 那时大军正在休整,就接到了北戎使臣让皇帝降下的诏令,让麒麟军退兵。 否则,就是违抗皇命,视为叛国。 主权沦丧,实在是奇耻大辱。 僵持了一日之后,将军便以粮草不济下令撤兵,草草收兵。 而今,白上国的那个愚蠢的国主还被夏太后囚禁着。 皇命虽然没有完成,但谁叫当今朝廷自己把战事权交给了北戎呢? 反正不管如何,这仗他们本身也不想打,至于其他的就交给上面去决断吧。 原本一肚子憋屈归来的将士们,被热情的百姓包围着,低落的心情很快被抚平。 他们纷纷举杯,与百姓对月畅饮。 此情此景,却让前来探望季晏礼的苏老太爷心生感伤。 他轻吟道:“魂归天际,悟透尘世之轻。独恨难消,难观疆域之盈。” 他深知此生想见十州统一,怕是难了…… 今日,汤泉茶室开业,苏家女眷因不便前往应酬,已早早送上了准备的礼品。 苏老太爷赋闲在家,便前来寻找季晏礼对弈几局,却不料得知了大军归来的消息。 而得知北戎仅派遣使臣,便无端干涉了白上国与南陵的战事,他更是痛心疾首。 在汤泉茶室内 宁桀冷冷地注视着正在数钱的苏笙笙,讽刺道:“什么钱都挣,也不怕把自己给卖了?” 苏笙笙闻言,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数万将士的面子,你敢不给?” 况且,钱谁挣不是挣呢? 此刻,谢玄带着十几位副将,正在汤泉中沐浴。 苏笙笙数完钱后,便吩咐人将饭菜送到此处。 镇关爷来到家门口,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就算祖父知道,想来也不会怪她。 苏笙笙出去吩咐完,正巧遇见谢玄沐汤出来,湿散的墨发,还未用发冠束起。 身着汤泉配备的黑色顺滑睡衣,身材伟岸,比例完美,堪比古希腊神话中的神像。 “苏笙笙。” 苏笙笙刚看了两眼,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又被喊了全名。 但谁叫人家是兵权在握的将军呢? 苏笙笙没有丝毫介意,立刻走了过去。 她已特意叮嘱过,屋内烧得热腾腾的,温暖如夏。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她,已经有些冒汗了。 见谢玄说完话,便自行往一间茶室走去,苏笙笙连忙跟上。 这钱挣得太快,险些把她冲昏了头。 玄冥王带兵捧场,她自然得亲自伺候。 可没想到,进了茶室后,只有谢玄和她两个人。 苏笙笙步入后,谢玄已经在正座上坐下。 他身着华贵的黑色长衣,如同一只优雅的猎豹。 慵懒地依靠在椅背上,眉眼间还带着一层雾气,舒爽的神态让野性的发丝也收敛了起来。 苏笙笙为其斟了一杯茶后,就听谢玄对她说:“坐。” ?! 她一介商贾,怎能与两权在身的谢玄同坐? 正要推辞,就听到谢玄问她:“最近生意可好?” 苏笙笙的思绪已经跟不上节拍,但还是立刻回答道:“尚可,尚可。” 说完,她忐忑的面色让谢玄不禁笑了起来。 只见他薄唇微弯,仿佛在嘲笑她的紧张。 但很快,苏笙笙就被谢玄接下来的话提起了精神。 “我欲屯兵田,坐下详谈吧。” 这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以外么? 没想到,谢玄人在千里之外打仗,还对后方的动向洞若观火。 怪不得大军得胜归来,谢玄还要来此为兵士庆功。 知道是要谈大宗的买卖,苏笙笙再不推辞,恭敬落座。 她还别说,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边关最不缺的就是兵卒。 边关大将虽不能直接下拨军屯田的军费,但可以参与计划,且有监督之责。 而且此事由统制司直管,她即便借着谢玄搭上军费的线,也不能算是攀附权贵。 苏笙笙很快笑了起来,问道:“将军想屯多少田呢?”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士兵屯田 而今,天然气的底牌还不能示人,只能以电转机械化生产捉眼球,还未找到打开市场的契机。 可若有军方背书,哪可就直上青云了! 平凡百姓,即便手中有一亩三分田,也无余钱购入玻璃温室。 就算是塑料大棚,也无法预付前款。 她也不能手伸到别人地盘上,指挥那些官吏,都跟桑县令一样搞惠民贷款。 毕竟,与她一般手握天然气资源、敢承风险的商贾,在此地尚属罕见,更别说别处。 所以,她也只能用玻璃制品,攻占中层市场。 只要百姓知晓了这玻璃抗寒,抗冻的好处,有钱的富户拿来做精美门面,没钱买炭的穷苦人家,买了玻璃制作的窗户回去遮挡严寒。 这都是有的。 而军方与百姓的携手合作,无疑将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代言! 这两招打出,何愁生意不上门来? 正当苏笙笙与谢玄将军商议屯田之事,喜上眉梢之际,一只羽翼初丰的小肥啾东突右冲地闯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紧接着,宁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对上座的谢玄毫无客气,一把抓住小肥啾,便径直坐下。 苏笙笙正谈到紧要关头,不由得低声催促:“我正与将军谈正事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宁桀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即便是谈正事,也得让谢将军先用饭吧!” 被宁桀提醒,苏笙笙才回过神。 人家将军此行乃是为了用餐兼谈生意,她竟忘了让人上菜。 然而,厨房那边为何也迟迟不见人来送菜? 苏笙笙连忙起身:“谢将军稍候,我去催催厨房。” 她走到门口时,见宁桀仍坐在那里不动,便又催促。 没想到,宁桀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纹丝不动。 罢了,他本就是未来的小侯爷,与谢将军也算得上旗鼓相当。 苏笙笙懒得再管他,自行去外面找人。 室内,只剩下谢玄与宁桀二人。 “你是别有用心吧!”宁桀将挣扎的小肥啾放开,直视谢玄泛着幽芒,湛黑的凤瞳。 谢玄搭在碧玉茶杯沿上的手指轻轻转动,神色专注且耐心地抚摸着杯身。 外放的气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冷静的静候最佳时机到来。 展开的威严神态,仿佛在无声宣告着狩猎的胜利,和他不可撼动的主宰地位。 苏笙笙吩咐完,便折返回来。 生意才谈一半,可不能搁置。 她踏进茶室,却见二人面色异样。 苏笙笙不知这小霸王又一时兴起做了什么,连忙唤他起身:“你去外面吃宵夜吧。” 宁桀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放着这么大的生意不做,难道要陪他胡闹吗? 她想把他拉起来,可他却像粘在座位上一样,怎么拽都拽不动。 见谢玄望过来,苏笙笙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数落宁桀。 正在这时,菜品已经送进茶室。 苏笙笙只能郁闷地松开宁桀,想等着谢玄用餐完毕再继续谈。 没想到,谢玄倒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让她接着说下去。 苏笙笙这才重新展露笑颜,一一帮着布菜。 等到事情谈妥,谢玄用餐完毕,她亲自送人离开,都没见宁桀那张冻脸化开。 “你再这样影响我做生意,我就告诉宁国公去。” 苏笙笙忙了一天,虽然拿下了几个大单,但也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 外面,庆祝声渐渐消散,暮色愈发深沉。 “苏笙笙,我未曾料到,你竟也是那追名逐利之辈。” 宁桀怒气冲冲地喊完,随即一把拽过拴在马桩上的马匹,身形一跃,便策马扬鞭而去。 苏笙笙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莫名其妙,心中虽感气恼,但更多的是对宁桀的担忧。 “青染,你快去追上他。” 她赶紧唤被落在身后的青染,让她骑马快些跟上。 也不知宁桀骑术跟谁学来的,灯笼的微光下,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笙笙心中有些不安,于是又叫来刚结束招待的鲍二哥,让他也骑马前去看看。 好端端的,宁桀这是发的什么疯呢? …… 宁国公府内 待青染退下后,宁国公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的夫人,接着又转向了一脸为难的儿媳妇,问道:“怎么,你觉得宁桀配不上苏家六小姐,认为让她嫁给宁桀是委屈了她?” 世子夫人见公公神色不悦,连忙站起身,解释道:“作为母亲,我怎会这样想呢?” 但她还是继续说道:“只是……这苏小姐与季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 宁国公声色冷沉,“我看那苏家小姐与季公子相处,并无儿女情态。况且,季公子在此地逗留了整整三个月,却迟迟未曾迎娶。听桀儿说,他过几日还要上都赶考,这岂不是明摆着季家人轻视苏家如今落魄为商贾,有毁约之意?再者,我见那苏家小姐颇为聪慧,一直在稳步拓展生意,焉知她没有别的想法?” 国公夫人闻言,微微点头:“她选择在此地营生,多半是为了家人。” 世子夫人见婆婆也这样说,便不再言语。 “正是如此。”宁国公沉沉点头,长叹一声,“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国公府如今是没落了,但在圣上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即便不能救苏家重振门楣,解除他们身上的苦役,应该也并非难事。即便皇上不开恩赦免,关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总要卖我几分薄面。待国公府与苏家结为儿女亲家,看谁还敢轻易与两家为敌?” 世子夫人知道公公说的在理,但仍有些担忧:“可这苏小姐,比桀儿大了五岁……” “这有什么?”国公爷清瘦的身躯稳如泰山,“宁桀自小受了多少白眼?多少权贵都以为我宁家再无后继之人,暗地里取笑桀儿父子福薄命短。在这天堑关,年关之际都无人再登宁国公府的门,门庭冷落至此。如今宁桀有所好转,我怎能让他再娶那些趋炎附势之人的女儿?但若不给宁桀娶妻生子,难道真要随了他们的意,让宁桀一世孤苦吗?所以,我早已想得明白,只要孙儿动心,那苏小姐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国公夫人也赞同地点点头:“宁桀有今日,还多亏了苏家这位姑娘。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试,万一人家同意呢?” 世子夫人见婆婆都这般说,再不敢反驳,只是心中仍有些忧虑:“若是苏小姐不愿意呢?” 女儿家的婚事,并非只看门第与人品。 总不好因为亲事未成,反而让他们两家成为仇人。 国公夫人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宁桀若想娶亲,就该自己去争取。” 如此才能算是真正的成长。 言下之意,是要把儿女之事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 世子夫人想到宁桀尚且年少,性情又不定,她担心他只是一时兴起。 但转而一想,外人只觉宁桀憨傻,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以后不成,也能以此为由搪塞过去,让两家都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此节,世子夫人再不反对,吩咐人去叫宁桀前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亲受伤 暗卫低垂着头颅,跪在地上禀报:“属下派人暗中查探那十几名赌徒,同时也在他们宅院外围部署了人,但可能惊扰了背后的黑手,其中三人被尽数灭口。” 失火后,知有人冒充赌坊的人,苏小姐与桑县令商议,决定暗中不动声色,以引出真凶。 尽管那日两人确实遭了栽赃陷害,但他们的行踪,无疑只有赌坊的内部人员才了如指掌。 幕后黑手不仅清楚那两人的赌坊之行,甚至精确计算时辰,确保他们无法当晚离开赌坊。 经过一番探查,桑县令发现被冒充的那两人前半夜逢赌必赢,到了后半夜却每赌必输,才让那二人为了回本连赌彻夜未归。 如此种种,更说明背后之人心思缜密。 尽管他们也行事小心谨慎,但还是惊动了对方。 暗卫面露愧色,而谢玄的沉默,更是让他惶恐不安。 这时,褚召开口问道:“君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 被谢玄留下看守狱牢的牧泽正在一旁等待,闻言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何要查君小姐?” 褚召并未理会他,只听暗卫回道:“属下当日便派遣了数名暗卫监视君小姐,她一直未曾离开过君府,而赌坊之人被杀前后,君府也并未有任何异常。” 褚召闻言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一次真的不是君瑶放的火? 将军一开始便怀疑是她,所以才让人一边追查混入赌坊的人,一边监视她的反应。 以暗卫的能力,不可能两边都出现疏漏…… 正当褚召暗自思量时,谢玄问道:“派去跟着苏小姐的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原本一头雾水的牧泽听到这里更是困惑不已,他捅了捅一旁的褚召,低声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回来不关心军务,反而关心起防隅军管的事情了?” 褚召翻了个白眼。 暗卫回答道:“宁国公派了几个高手和一名女子,寸步不离地保护着苏小姐和宁桀。而且山上有巡逻队,我们一直在外围监视,暂时未发现任何异常。” 牧泽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他的大嗓门,一瞬打断了暗卫的话,“趁着将军去前方作战,趁机劫狱牢的那伙人,说不定就是因为苏小姐找到了线索,带人端了他们的老巢,所以他们才盯上了苏小姐。” 褚召本想再翻个白眼,但看到谢玄转过身来,只好忍住了。 牧泽不等谢玄发问,便一股脑地将谢玄离开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上一次被苏笙笙意外搅局后,造假的首脑人物在杀人灭口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将军让他严守狱牢,制造出诈称未自尽的两个造假者,还在狱中被审的假象。 他一直以为将军可能是在做无用功。 虽然那日事出意外,但有他们的周密部署,即便幕后黑手杀了其中一个造假者,也很难有机会对另外两个下手。 但幕后黑手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其中一个造假者去的。 想必他深知几人的脾性,知道另外两个造假者知道被抓后也是个死,有胆子自尽。 而那个没胆子的造假者,他才甘冒风险去将其了结。 可没想到,将军离开时特意叮嘱他的事情,竟然真的应验了。 “那一行人与上一次灭口军中细作的人手法一致,这一次幸而我们早有防范,已经成功擒获了一名死士。” 被成功擒获的那一人,正在秘密之处,加紧审讯之中。 凭借老秦刑苛的手段,想必不久之后便能有所斩获。 待他说完,褚召开口道:“如此看来,他们未及转移之物,仍旧遗留在关内。” 上一次,虽搜出了大量的假币及模具,但至关重要的化炉等熔化真铜的工具却未曾寻得。 加之那三人藏匿于繁华喧嚣的闹市区,人流密集,难以想象他们能终日进行炼铜作业。 正因如此,将军才断定这三人被灭口背后定有隐情。 而今,幕后黑手似乎已难以按捺。 谢玄轻轻挥手,暗卫们迅速起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牧泽见谢玄又召来管家询问:“信件可送达了?” 管家满面喜色,道:“张老将军接到将军的书信后,已派人飞信传回。待他处理完手中的军务,定会快马赶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快马送来的信件:“这是张老将军欲拜访苏老先生的信件。” 谢玄并未接过信件,只是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吩咐管家明日一早再送去。 牧泽听说张老将军要来,以为是北疆军情有变。 可看到管家脸上笑开了花,让他不由得心生疑问:“张老将军都被解除兵权了,管家怎得还如此高兴?像是什么喜事似的?” 老管家笑得愈发灿烂,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当然是大喜事!”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将军,默默将信揣好。 将军总算肯娶亲了,这怎能不是大喜事? …… 军屯田需要配备高规格的设施,不仅要防范有心之人的破坏,还要应对各种突发险情,以及近雪山下温差极大的恶劣环境。 为此,苏笙笙特意邀请了几位,在商界享有盛誉的大善商前来竞标。 “这个伴热带,需要在塑料水管外围缠绕一层加热丝。水管的材质不仅要能承受高温而不被烧坏,还要具备耐冻抗寒的特性。” 苏笙笙的话,让共同竞标的大商们面露难色。 苏笙笙深知,这次任务不仅紧迫,责任也更为重大。 不说此次撤兵是因为粮草不济,上一次的大减兵也是因粮草被削减所致。 如今白上国内乱未息,一切尚可应对。 但一旦内乱平息,敌人很可能卷土重来。 因此,他们当前最为紧迫的任务,就是让天堑关在来年能够迅速收获两批兵粮。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几位大商正对苏笙笙在桌上摆放的几款伴热带和绕丝进行仔细对比,力求在控制成本的同时,又能高标准完成任务且不超出预算。 这时,苏家的仆人匆匆赶来,神色严肃地对苏笙笙说道:“小姐,三老爷从山上摔下来了。” 苏笙笙的笑容瞬间收敛,惊然起身:“父亲伤得严重么?” 家仆迅速回道:“三老爷头上和腿上都满是鲜血,一直昏迷不醒。已经去请大夫了,老夫人让奴才来唤您回去。” 苏笙笙一听,不敢再耽搁,让唐正帮忙招待几位掌柜后,便匆匆往家赶。 她刚一进门,就听到娘亲哭泣的声音,正心惊胆战之际,却听到白朔镇定的声音传来。 “三老爷头部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腿上需要调养个把月。幸好雪厚,接住了人。” 踏入屋中的苏笙笙,听到这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看向一旁哭得更为厉害的娘亲,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还以为……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家贼难防 苏笙笙匆匆走近床榻,但见父亲面容惨淡,毫无血色,唯有呼吸尚算匀畅,方稍感心安。 当她查看被包扎好,高高吊起的伤腿时,娘亲才惊觉她的归来。 “笙儿,多亏矿上积雪未除,你父亲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娘亲语带庆幸,泪雨纷纷。 白朔亦随之转身,就着云香递上的水盆,细致地清洗着手。 “苏小姐请宽心,三老爷只是划破了腿,没伤着骨头。” 苏笙笙闻言微微颔首,但见地上另一盆中清水尽被染红,眉心不禁再次颦紧。 “家父昏迷未醒,情况尚不明朗,还望大夫稍候片刻,待家父醒来,确认无恙后再行离开,可好?” 苏笙笙满心忧虑,生怕父亲因脑震荡而陷入昏迷。 白朔闻言,应道:“自当如此。” 苏笙笙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云香引大夫前往中堂用茶歇息。 待大夫离去,苏笙笙注意到大伯母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她目光转向即将临盆的岑氏,“这里有我们照看,大嫂且放心,先回去歇着吧。” 言罢,她吩咐云意与两个小丫鬟,一同护送岑氏返回大房宅院。 待清了场,蕉氏看了看抹眼泪的李氏,将苏笙笙拉到一旁:“你四叔愈发难缠,整日缠着你大伯父要钱。” 听大伯母提起那边的人,苏笙笙也没意外,“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还不满意?” 实则,她每周仅供一顿荤食,所给炭火亦是次品。 非是她心硬,实乃深知饱暖思什么的道理,省得他们坐享其成,每日无事生非。 如今大伯母提起四房,显然是那边听闻这边生意红火,按捺不住了。 蕉氏岂会不知那边的心思? 自流放至此,他们从未有过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与从前相比,已是日渐好转。 可他们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犯下那般大错,仍不思悔改,只紧盯别人的口袋。 见苏瑞麟不肯给他们钱财,他们竟伙同矿上犯人,一同向苏家索要银两。 更因苏笙笙如今生意红火,矿上官差时常提及,那些终日只能在矿上靠抢夺饱腹一顿的犯人,怎能不心动? 此番,苏家绣房拿下十几万士兵的布料订单,四房更是急红了眼。 蕉氏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向好不容易归家的苏笙笙和盘托出。 “今日是你四叔与人一同送你父亲回来的,却还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女婿断了腿,岳丈若没了,这婚事还怎么成?”蕉氏提起,仍气愤难平。 李氏闻言亦怒不可遏,唤来几个店铺伙计,才将那不争气的四房之人打了出去。 只是,那些送人回来的矿上看守,今日竟索要了不少跑腿费。 眼看他们胃口日益增大,焦氏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重之间难以拿捏,苏家男丁皆在矿上劳作,稍有疏忽慢待,就怕他们暗中加害。 “大伯母,四房之事交由我处理吧。”苏笙笙未多言解释。 对付这等泼皮无赖,绝非一味退让,便能息事宁人的。 正当众人商量之际,苏景山终于缓缓苏醒,他先是瞥见一旁泣不成声的李氏,随后又以一种迷茫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的女儿苏笙笙。 苏笙笙见父亲醒来,连忙吩咐人去请白朔大夫。 同时拿起一个靠垫,细心地垫在苏景山的身后,以助他坐起身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苏景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这让李氏心中的悲伤再次涌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女儿可怎么活……” 苏念薇见大夫进来,忙宽慰嫡母,扶她离开,给大夫让出诊脉位置。 苏景山看着一屋子的人,恨吐了口气,但是却未言语什么。 苏笙笙察觉有异,轻问:“四叔刚才送父亲回来,还说是他不小心的,是真的么?” 这话一出,蕉氏顿时愣住了。 而苏景山的脸上则迅速涌现出一股愤恨之情,但他既没有默认,也没有反驳。 连钟氏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疑惑地问道:“该不会真的是四房下的黑手吧?” 苏德庸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言辞之激烈远甚于焦氏此刻的转述,甚至提到了让苏笙笙喜事变丧事等不祥之语。 还称说苏笙笙这个孝女进不去,他会让人在里边关照苏家男子的话。 李氏一听不对,哭声顿停:“若真的是他推的你,那就是存心要你命啊!” 刚才她还奇怪,为何是四房的人给送回来的。 后来听他胡三混四的话,也只当他是看他们三房落难,来看笑话的。 可经女儿一问,她也觉得事情远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既然是雪厚接住了人,又怎会脚下打滑跌落下来呢? 况且,丈夫如今只负责文书工作,又为何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如此多的疑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景山的身上。 苏景山本就不善撒谎,被李氏这一哭,更是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说出了实情。 白朔诊完脉,确准没有伤到要害,但屋内气氛还是格外凝重。 苏笙笙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将白朔送出,然后就一去不回头的走了。 苏德庸,你竟然敢伙同外人,谋财害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吧? “去叫鲍大鲍二过来。”苏笙笙吩咐在青。 …… “呜突突……呜突突……” 矿场外负责看门的人,被这异常的响动惊得放下了手中的炊饼。 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响动是从哪里发出的,就感到地面传来一阵震颤。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矿上最怕的就是这种地震,一旦发生坍塌,几年费力挖出的矿洞就都得被埋了。 里边正踩着几寸厚雪的犯人们,一听到地龙翻身,纷纷从矿洞中狂奔而出。 可等他们来到外面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而被这吼叫声从热被窝里拉出来的监官大人,对着找不到状况的看守就是一脚:“别是你小子睡迷了吧?哪来的地震?” 但下一瞬,还不等那人再开口说话,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地面在震动。 他们的脸色大变,慌乱地跑向矿场中央的空地。 还没等他们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八个庞然大物从门口直冲进来,把门墙都撞飞了。 吓得犯人们四散而逃,“妖怪啊!” 他们成日在矿上劳作,还没机会见过这种在天堑关田地里满天飞的挖掘机。 监官大人最先回过神来,慌忙命令身边的手下围过去:“什么人?敢来我的地盘撒野?” 此时,最前头车内坐着的苏笙笙,闻言笑呵呵地打开车门,从上边缓缓走下来:“监官大人,我父重伤在家,是您格外开恩,让家父好好在家修养。小女特来拜谢大人您的恩情。”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阎王小鬼 监官一听,怒气值就直冲天灵盖,“放肆,这皇家铜矿,岂是你一节女流能来的地方?” 谢他? 有这样谢人的吗? 竟然还胆敢把大门都给端了? 苏瑞麟、苏元正、苏文轩和苏恒稷一见是苏笙笙,慌忙奔了过来,“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苏笙笙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安然无恙,便朝人群中望去。 好一会儿,她才在人群后找到了躲躲闪闪的苏德庸。 而监官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复,更是怒不可遏,“擅闯禁地,你就不怕本官治你的罪么?” 苏瑞麟几人一听,连忙挡在苏笙笙身前,“崔大人……” 但不待他们求情,苏笙笙已笑若幽兰地接上,“家父承蒙大人恩典,得以在家中修养,却仍心挂大人所领的上头命令。他担心大雪连绵不绝,会延误大人炼铜的期限。小女不才,但有一物,可使一人一日之内采够百斤铜所需之矿石。” 监官那飙升的快要爆开的怒气,听到这里稍微缓和了一下,“一人一日得百斤?” 这里采用的是最原始的人工采矿法,将铁棍等物嵌入矿石缝隙,再用铁锤敲击。 敲落下来的矿石,用箩筐等物承载,然后人工抬到炼铜的地方。 即便每日天不亮就上工,一日连续劳作五六个时辰,一人所得矿石,也只能炼出一斤铜。 她竟然脱口而出,说能让一人所得矿石,够炼铜百斤?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必定是危言耸听。 但今日…… 崔冲望向苏笙笙身后一排擎天巨物。 他沉吟了片刻,“你苏家生意做得挺大啊,如今都想把手伸到本官的头上了?” 苏笙笙立刻笑容满面地走近,“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她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人对苏家多有照拂,小女子怎敢跟大人论斤称两的。” 崔冲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冲冲的,“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宽宏大量,不为难我苏家男丁文弱,一天出不了多少矿石。小女子也不能心中无数,不来报答大人啊!” 崔冲的怒气又降了一点,“有话快说。” 苏笙笙很识趣地指向身后的一排车和上面的传送带,“眼见为实,不如给大人演示一番如何?” 崔冲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庞然大物,对着苏笙笙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倒是没直接拒绝,“那就试试吧。” “大人稍候。”苏笙笙笑着应下,然后给坐在车里没下来的鲍大鲍二,打了个手势。 车内人收到信号,立刻开始部署起来。 车后头数位壮汉从车上下来,指挥着吊车过来,将传送带等物卸下,然后工匠们立刻加入组装。 趁着这个间隙,苏笙笙在一片嘈杂中,对崔冲笑说道:“最后头那辆车,是单独送给大人的。” 眼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个最高的车就将数百位汉子也难以搬动的沉甸甸的重物,从矿洞口一路延伸铺到了炼炉处。 莫说崔冲,就连那些围观的犯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 外面都在传苏家如何如何了不起,但矿上的人却从未亲眼见过。 可如今这一手,可真是震慑人心啊! 百米长的距离,那宽大的轮带,说装上就装上了。 “哎,动了,动了!”有看守连连惊呼。 只听滚滚的声音中,那女子口中所说的传送带,就联动了起来。 这本是苏笙笙用来运送可燃冰的,今日来得仓促,就直接带了过来。 不过,把箩筐放上去也正合适。 矿洞外,寒风凛冽,还堆积着许多矿石没有来得及运送。 而那六台铲车齐动,几板斧下去,就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呜突突……呜突突的运送到炼炉处。 这一幕,让崔冲都不由看得眼热起来。 “给我的?”他下巴向后边的车一抬。 苏笙笙听他肯接话,也不矫情,“苏家人都在大人手底下做事,全仰仗大人恩德,才能不被有心之人暗算,小女子懂得规矩。” 他终是肯正眼打量起眼前这位女子,“说吧,你如此兴师动众地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苏家受大人诸多恩惠,哪敢再多要求?” 苏笙笙话说一半,面露为难,“只是这苏家仰赖的商业秘密,不敢传给外头,不知大人可否让苏家男丁在矿上操作此车?” 崔冲一听便心领神会,“此事倒也并非难事,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连门都给拆了?” 苏笙笙浅浅一笑,“大人误会,小女子初来贵宝地,手上还没个分寸。” “哼。”崔冲却哼了一声,面色依旧冷冷。 苏笙笙却毫不在意,“大人的座驾,日后保养维护,皆由苏家一手操办,定让大人满意。” 崔冲的目光落在车队末尾那辆略显小巧的车身上,眉头微皱,“如此小气?莫非是在讥讽本官?” 苏笙笙闻言,笑容更甚,轻轻一引,“大人错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呢!” 崔冲见她如此说,便跟着她走了过去。 当他看到后座上敞开的几口大箱子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这是干什么?” “大人尊贵,怎能亲自驾车?小女子已为您物色了一位技术高超的车夫。”苏笙笙边说边打开车门,对里头还坐着的司机吩咐道:“一会找个地方,把里面的东西清理一下。” 车门未关,她回头看似无意地问崔冲:“还不知大人府邸何在?也好让这位车夫前去认认路。” 崔冲见她如此识趣,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我此刻脱身不得,便让夫人代为接待吧。” 说完,他告知了车夫地址,便让车驶离了。 苏笙笙转过身,望着那些被动员起来的犯人,他们正将手中的箩筐放到传送带上,运送到目的地。 她对转过身来的崔冲说道:“大人们真是辛苦,如此严寒天气,还要亲自在外奔波劳碌。我等小民,心中实在难以安宁。” 说着,她指引崔冲看向装载机上的钢化玻璃小屋,“大人,这几座琉璃屋便赠予几位看守大人,既能避寒又能不耽误公务。” 崔冲走到跟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苏掌柜想得周到。” 阎王吃肉,小鬼总得跟着喝口汤不是! 苏笙笙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刚才来时,多有惊扰各位看守之处,小女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要前去赔罪一番才是。”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都有谁? “是他们过于胆小,苏掌柜何错之有?” 崔冲此刻态度已然有了变化,这当然有他看到六台大车,轻松运走巨石的份。 天堑关气候无常,到了这寒冷的冬日,更是滴水成冰,风雪刺骨。 南陵被北戎夺去半壁江山,铜矿数量骤减,上头又催得急,他正心中惶惶呢。 有了苏家这玩意,何愁赶不上期限?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座晶莹剔透的玻璃屋前。 苏笙笙轻声说道:“这玻璃屋虽然如同琉璃般清澈透明,但其承重能力却可达两千斤之重呢!” “当真?”崔冲的脸上满是惊讶与好奇。 “在大人面前,小女子怎敢信口开河呢?”苏笙笙微笑着说道,“既然这是为各位看守大人准备的,那么理应由苏家人亲自在大人们眼前验证其效果才是。” 听闻这玻璃屋竟能承受如此重的重量,崔冲也顿时来了兴趣,“那就试试吧。” 苏笙笙一礼,走向头车。 此时,苏家的众人都忍不住纷纷围了上来,“笙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苏恒稷更是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妹妹,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这是怎么了?” 苏笙笙却一言未发,只是向在青招了招手。 几人就见,一个能与挖掘机车身等齐的玻璃,被稳稳地放置地面上。 那块玻璃的边缘处,用金属制成的特殊支架牢牢地支撑住,使其悬空于地面不到两尺的距离。 苏瑞麟等人虽然不清楚苏笙笙究竟要做什么,但也只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这个侄女,表面上越是平静如水,却越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与此同时,鲍大鲍二见苏笙笙开始行动,也停下了手中的操作,从车里出来,将躲在人群后的苏德庸一路揪到了那块悬空的玻璃下方。 他们狠狠地踹了苏德庸一脚,将他踹进了悬空的玻璃下方后,鲍二对准备上车的苏笙笙说道:“苏小姐,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然而,苏笙笙却并未理会他,径直上了车。 苏德庸见苏笙笙这一次来势汹汹,心中自知不妙。 尤其是看到刚才还板着脸的监官崔冲,此刻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让他心惊。 他见苏笙笙叫人把他逼进琉璃顶下方,还让人分头堵住他,不让他出去,就害怕起来,“苏笙笙,你抓四叔进这里干什么?” 苏笙笙摇下车窗,从车前玻璃处,俯视着下方面色惊慌的苏德庸。 “四叔,您老人家不是说,您也是苏家一子,要有一样待遇么?”她语气平和,音色温玉,“我总得给您一次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吧。” 苏德庸见她眼中满是冷漠,语气也与平时大相径庭,心中不由得更加慌乱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而这一次,苏笙笙没再给他说话的时间,操纵着挖掘机,缓缓驶向上坡。 这一幕,即便是洞察人性幽暗的崔冲看了,也不由得脊背发凉。 那些穷凶极恶的囚犯们,目睹这庞然大物在她的驱使下,毫不留情地碾压上脆弱的琉璃面,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面露惊惧。 苏家四人,尤其是苏德庸,已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妹妹!”苏恒稷最先回过神来,急切地上前,“不可啊,万万不可!” 然而,他却被一旁早有准备的在青拉到了一边。 苏德庸的双眼越瞪越大,眼看着那庞然大物逼近自己身上的琉璃,惊恐之下,发丝几乎根根竖立,“苏笙笙,你快给我停下!” 那挖掘机,如同一座能撼动大地的擎天巨物,一寸一寸地碾压而上,引得地面微微震颤。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如履薄冰般注视着这一幕。 “她疯了……” 不知是谁率先低语,随后,回过神来的人们纷纷重复着这句话,看向苏笙笙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鬼怪。 而身处琉璃之下的苏德庸,更是惊恐万分,拼命挣扎,“救救我,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苏笙笙淡然调头,对一旁同样震惊得无法回神的监官说道:“其实,这东西究竟能承受几次碾压,小女子还未曾尝试过呢。今日,正好一试。” 崔冲此刻,已是哑口无言。 他虽知苏笙笙此行必有目的,却未曾料到她竟如此大胆妄为。 眼见她又一次驶向琉璃,崔冲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苏恒稷被人拉着无法挣脱,眼见妹妹再次逼近,竟直直地跪了下来,“妹妹,哥求你,别再这样了。要不然,让哥来,哥来开。” 苏笙笙的反常之举,苏家几人岂能察觉不到? 今日苏景山突然摔下山坡,他们欲将人送回,却遭拒绝,心中一直担心不已。 见苏笙笙如此举动,他们深知,这一切必定与苏德庸有关。 但苏笙笙依旧置若未闻,再一次上去。 重临深渊,苏德庸紧紧抱住头,哇哇乱叫,“救命,救命,啊啊!” 山上的囚犯们目睹这一幕,皆是胆寒心惊,双股战战。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象得到,那个前一刻还笑靥如花的小女子,下一刻竟会如此决绝地取人性命? 即便真的要取人性命,也不该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当挖掘机碾压行过,再一次掉头,众人心头无不紧绷。 崔冲此刻也已看出端倪,“苏掌柜何须如此?有事我替你料理便是。”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何必如此吓人? 若真的玩脱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苏元正、苏文轩眼见苏笙笙连苏恒稷都不理睬,也跪了下来,“六妹妹,再不能这样了。” 虽然此刻那琉璃仍旧纹丝不动,但如此沉重的巨物,又能承受几轮碾压? 即便能给个轻判,但她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苏笙笙笑容依旧,“请大人放心,苏家的东西,质量是有保障的。” 放心? 崔冲的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崔冲这辈子,从未经历过如此让人心中发毛的事。 眼看着车轮再次逼近,苏德庸耳听异响,吓得再也不敢耍横,“苏笙笙,我知道错了,四叔知道错了,饶四叔一命吧。” 饶他? 她的目光淡淡地投向远方。 苏家人虽不济,只知道死读书、认死理、骨头硬。 但他们从未想过要拿她去换取利益。 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因不肯牵扯到她,而被人生生地推下山坡? 那时,父亲该是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多么心寒…… 害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人…… 她幽幽吐了口气,对地上求饶不断的苏德庸道:“苏家若要办丧事,也必落不下四叔的。” 言罢,她稳稳地将挖掘机停在了琉璃之上。 苏德庸看着上方的黑色车底,吓得连连惊叫,浑身发抖,如同狼嚎鬼叫般想要挣脱出去。 其他人目睹这一幕,也不由得双腿发软,吓得连连后退。 莫说他们了,就连在跟前围堵苏德庸的鲍大鲍二,这次也被吓得不轻。 不是他们觉得苏笙笙心狠手辣,而是实在没必要为了这等货色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苏瑞麟看着琉璃上方纹丝不动的巨物,也吓得滑坐在地。 苏笙笙从车上走下,蹲下身来,目光与魂飞魄散的苏德庸对视,“都有谁?”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等试试 苏德庸声音抖得难以成句,头顶那片黑压压的阴影如同活埋的预兆,恐惧几乎将他逼至疯狂的边缘,哪敢不招。 他本就骨头软,被苏笙笙这么一吓,将事情全部交代了。 苏笙笙没有多言,看向一旁愣住的崔冲,道:“大人,家父重伤之事,原来另有隐情。” 她扫过围观之人,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避之不及。 “他们在大人眼皮子底下行凶,分明是没将大人看进眼里,记恨您让家父做书录员。” 在大人眼皮子底下行凶的人究竟是谁啊? “……” 崔冲吃了人家的嘴软,眼看已问到这个份上,也不得不表态:“把人都给我带过来!” 有了他的命令,吓得不敢动弹的看守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将苏德庸供出的人一一捉拿。 这些人都是山上的刺头,个个身上背着人命,平日里逞凶斗狠,连他们都要退让三分。 可如今一看苏笙笙的手段,哪里还敢多言半句。 不一会儿,那些人便被带到了崔冲面前。 他们人高马大、一脸横肉,即便是鲍家兄弟在他们面前也要矮上三分。 看到这些人站出来,苏恒稷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是你们推我父亲滚下山坡的?” 那几人平时山上称大王的,一向不把这只会读书的苏家人放进眼里。 可今日,他们才觉得,以往是小瞧这位苏家小姐了。 看到苏德庸呼爹喊娘地被从琉璃下方拉拽出来,六人也心惊了下,“他被吓得失心疯了,说的话你们也信?” 苏笙笙却嗤笑了一声,“你是当家父人没了么?” 六人闻言,脸色齐变。 而苏笙笙脸上那抹轻视的笑容,更是让他们颜面扫地。 就好比,你整日在小弟面前装像,但一遇到真事就怂了。 很快,其中一人,就抓准时机,看向一旁的崔冲,“大人,我们是您的人,怎能让一个外人伸手到您的地盘上?” 他们妄图借此避开苏笙笙,即便打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崔冲毕竟已经将好处揣进了兜里,怎能不给人办事? 他面色一沉,冷哼一声:“你等恶事做尽,还想让本官庇护你们不成?如今苦主找上门来,本官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苏瑞麟此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站到苏笙笙身侧:“侄女,让我来处理。” 而那六人见崔冲都给苏笙笙让出了道儿来,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们看向苏笙笙,语气强硬:“你别想让我们进去!” 苏笙笙看了看他们的身板,扫了一眼不高的夹层钢化玻璃,“倒是失策。” 塞都塞不进去。 几人正松了一口气,却见苏笙笙转身走向车侧,从上面拿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这里的采矿,都是人力钻探,落后得很。 而苏笙笙手持的,是一款简装版的机械动能钻探。 毕竟,动静太大,矿洞也得塌了不是。 她缓缓踱步至那六人面前,从容不迫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 六人一见,顿时神色紧绷,戒备起来。 苏恒稷满心忧虑地上前一步,“妹妹,你要做什么?让哥哥来。” 即便他从未曾伤害过任何人,但又怎能让妹妹孤身涉险,与这六个穷凶极恶之徒对峙? 苏元正和苏文轩亦是紧紧护在一旁,生怕那六人狗急跳墙。 别说是他们,就连崔冲等一众,也被她身上那股说不清是发狂还是疯狂的气息所震慑,人人屏息以待,不知她意欲何为。 “哥哥们多虑了,”苏笙笙轻笑一声,“我一个小女子,连蚂蚁都踩不死,被人一把就能掐断脖子……”这话,正是先前从苏德庸口中招供出来的。 先前还觉得,即便将人交出去,她也不可能真要了几人性命的崔冲,闻言眼角不由狂跳。 别是他真看走眼了吧? 苏家一堆窝囊废里,能出来一个狠角? 还不等他多想,就见苏笙笙轻轻一按某处,对着手中的石头就削了下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见那块石头一与器物头接触,便顷刻间化作齑粉,散落一地。 “这是何物?”崔冲一眼就看出它的不同。 苏笙笙轻道:“这东西也是准备献给大人的,只是一直未能试其威力。” 一听她这话音,崔冲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而那几个刚才还面露狠色的六人,此刻却齐刷刷地噤了声。 “我苏家已出人试过,刚又闻你等对大人忠心耿耿,”苏笙笙的声音冷幽,“不若你等帮大人试试如何?” 几人脸色瞬变,齐声喝道:“你敢!” 苏恒稷得知是他们几人联手将父亲推下山坡,心中满是悔恨。 是他太过软弱,才让妹妹来此为他们出头。 他想要接过妹妹手里的钻探器,可那东西正在运转,又怕伤了她:“妹妹,给哥哥。” “是谁说的,胆敢声张,就断我哥一指的?” 苏德庸被苏笙笙目光一扫,头皮一炸,立刻指向一人,“是他说的。” 那人目光一厉,手指向苏德庸,妄图恐吓他。 但紧接着,他就感到手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 “你也太急了些,我还没给你石头,你怎就自己撞了上来?” 刚才一幕虽然发生的极快,但谁不知道是这女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那血肉横飞、骨头眨眼间少了一节的手,众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那男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痛叫连连地跪倒在地:“啊,痛死我了!” 而刚缓过气来的苏德庸,一看这景象,吓得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崔冲也没想到,她竟然真敢下手。 苏笙笙眼睫低垂,无人能看清她心底在想什么。 但从她发颤的手上来看,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鲍大立刻走了上来:“苏掌柜,接下来就让我等来吧。” 苏笙笙手上早已无力抓握,钻探器被鲍大顺利夺走。 “调走家父的看守是谁?”她依旧低着头,但无人再敢小觑于她。 而听了她这话的崔冲,脸色也变了。 苏笙笙缓缓抬起头,见苏德庸已经晕了,便看向那不住往后退的六人。 她向鲍大伸手,鲍大却不敢再给她了。 “拿来。”苏笙笙的声音冷静无比,逼得鲍大不得不从命。 连苏恒稷这次都被她的目光所震慑,未及时夺下钻探器。 那几人本还阴沉着脸,一身戒备,但被苏笙笙突如其来地随意丢在脚边的钻探器吓得连连跳脚。 那钻探器即便离开人手,亦能运转自如,发出巨大的嗡鸣声,直追几人脚下。 “啊!啊!” 即便他们往日在嚣张,也没见过这等鬼魅东西,吓得不禁喊破嗓子。 人弱被人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不想为人鱼肉,就得狠。 “没胆子自己站出来么?”苏笙笙看向一旁心惊莫名的看守。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律法之觞 “是乌兴,是他把你父亲调走的。” 一名犯人被脚下的东西吓得惊恐万状,嘴上不受控的招了出来。 苏笙笙走向一旁,而那些被钻具穷追不舍的犯人见状,立刻瞅准机会,逃离了原地。 被她看来的看守们一见,纷纷往后退去,正好闪出一人来。 “你是乌兴?” 苏笙笙的声音轻描淡写,却让乌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求救般地看向沉默的崔冲。 “大人,我只是收了一点碎银子,并不知道他们要害人性命。求大人开恩,救我一命。”乌兴颤着声音哀求道。 “咳咳……”到底是自己属下,崔冲不得不维护一二,“苏掌柜,你看这……” “小女子怎敢让大人费心?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苏笙笙迅速打断了崔冲的话。 随口问问?看把那人吓得,都成什么样了? 崔冲还要再说,就听苏笙笙道:“刚才是使用工具的错误示范,大人们可记下了?” 看守们见她静水流深一般的眼睛射向他们,立刻狂点头,“记下了。” 有人找苏家麻烦,他们好收钱帮着解决,利益相连,是扯也扯不断的。 不论是这些被家人遗弃在此的犯人,还是负责在外冒雪监工的人,他们有何苦衷。 但这份苦难,绝不能转嫁到苏家人身上! 当他们是肥羊,人人都想要来薅一把,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虽然这里的人因未被分配土地而拼狠维生,但这一切,不是他们敲苏家人骨头,吸苏家血的理由。 一众看守见苏笙笙逼近乌兴,都不由自主地再退,不敢与她锋芒相对。 苏笙笙眼神逐渐冷冽,看向惶恐不安的乌兴,“你身为看守,却滥用职权,收受贿赂,更纵容犯人作恶,险些害人性命。事后用我父自己摔下的谎言遮掩,也是不知?” 乌兴脸色大变,“苏掌柜,我……我是起了贪念,但并无害人性命之意。你父亲吉人有天相,如今并未伤及性命,还请宽恕我。” 就说的,好像她要对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贪念……”苏笙笙眼睫低垂,她嘴角轻轻牵起,声音清越无比,“雪地冰滑,万一哪天大人也不小心失足摔下山坡,若未能逢凶化吉……倘若到时候有不知情的人,说是苏家人报复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宽恕,证明苏家清白?” 半是威胁半是开玩笑的语气,让乌兴脸色大变,唇色泛白,“你想做什么?” 苏笙笙唇角含笑,取出他口中碎银的十倍银两,轻轻抛落在地。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人,你说到时候,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人,还是莫名不白被人推下去的人,哪个算吉人天相呢?” 乌兴脸色刷白,双唇发抖,却未能发出声音。 无人知苏笙笙此话用意,也无人捡地上的钱袋,可就莫名觉得心慌。 不愧是文化人,骂人不带脏字,扬言杀人也让人找不到把柄。 崔冲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苏掌柜也太爱开玩笑了,这乌兴老眼昏花的,哪里还能当的差事,以后就让他去清理积雪了。” 苏笙笙笑着转过身来,“都说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清理积雪的活儿,更得小心为上。” 崔冲的脸色顿时僵住。 好狂妄的性情!竟连他的话都敢反驳!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机械的嗡鸣声在回荡。 气氛逐渐变得凝固时,苏笙笙浅笑一声,“叨扰大人多时了,不敢再耽搁大人的公务。冬日天冷,苏家厨上备了些酒菜,午时会送来给大家暖胃。不知是否会搅扰到大人?” 崔冲听她终于肯走了,虽然脸上有些僵硬,但还是客套了一句,“让苏掌柜破费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倒是挺会做人的! 苏笙笙这才放心地行了一礼,“大人客气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苏家几人立刻围了上来,“笙丫头,你可别犯糊涂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买人性命,万一有人当真了,乌兴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岂不是要被牵连? 看着地上暂时无人捡的钱袋,苏瑞麟担忧的眉头都快成川字。 虽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很生气,只是自有律法惩治,何必让侄女担干系? 苏瑞麟还欲再劝,让她把话收回去,却被苏笙笙打断,“大伯父,祖父曾言,若北戎是文明之邦,又怎会三次南侵我南陵?敌族欺我辱我,若还与他们讲道理,谈慈悲,让自己国家百姓身陷囵圄,让无数儿女被人掳掠,这才是读书人之觞!换言之,若任由外族欺凌乃至伤害家人性命,还要诸多顾及,不敢反抗,便是这律法之觞。” 这里已经是这个朝代的最底层,没有底线,更没有信仰。 若她再听之任之,下一个被活埋的,就不知是谁了。 苏瑞麟几人面色一震,胸口窜上一股清流,激荡难言。 便是崔冲,亦是心中震震。 苏笙笙说完这番话后,没有再去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上车,而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她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影,此刻却如同山岳般屹立不倒,让人望而生畏。 满场鸦雀无声,半晌无人开口说话…… 崔冲目光沉然,看着苏笙笙被门口等候的车夫拉走。 他的手下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昏迷未醒的苏德庸,以及几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犯人,还有那个神色呆滞、紧盯着地上钱袋的乌兴。 “大人,就让她这么嚣张地走了?”手下不解地问道。 “她是有备而来,给本官面子不过是先礼后兵。”崔冲看向面面相觑的看守和犯人们,“人家在敲山震虎,如果本官依旧渎职无视,下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手下听后,更加困惑不解:“她有这个本事?” 以前或许没有,但现在……他已收了她的钱财…… 崔冲扫了一眼神色复杂的苏家众人,见他们逐渐收敛了情绪,目色坚定的进入车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天高皇帝远,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难得糊涂啊!” 苏家 苏笙笙去而复返,李氏哭成了泪人,“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没了影,想让娘担心死。” 看到父亲已经睡着了,苏笙笙才放下心来:“女儿是去取银子打点关系了。” 李氏一听,放下手中的帕子,紧紧地抓住女儿的手:“那些挨千刀的,就为了这点银子,竟然伤人性命!” “这事还是别告诉祖父祖母了。”苏笙笙不想让祖父为此事动怒伤身,她已跟哥哥说过了。 李氏点了点头。 夫君此番差点送了命,如果让老人家知道是自家人下的狠手,他们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 “苏大人无碍,苏小姐已从矿场出来了。”暗卫头领见谢玄面色冷寒,不由得将头压得更低。 ------------ 第一百二十章 一切向好 “苏小姐既然家中有要事待理,等事务稍缓,过几日再行回禀将军便是。” 褚召前来传达谢玄之讯,却又称不必急于一时,这让苏笙笙满心困惑。 究竟此事是十万火急,还是无关紧要? 莫非是她今日上午的所作所为,已被将军知晓? 正当她心中疑云密布之际,褚召已抱拳告退…… 而苏笙笙身后的蕉氏,脸上却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今晨,老太爷收到了来自北边张老将军的来信,言明将亲自来访…… 她总觉得,这里边有些说不清楚的联系。 蕉氏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苏笙笙,终是忍不住开口:“将军既有事,你且去看看,家里有我与你母亲照看。” 苏笙笙轻叹一声,“想来也并非什么紧要之事。” 她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才叫家人误会,她看重钱财。 既然褚召都说了,延迟几日亦可,想必只是想听一听工作的进展。 蕉氏见苏笙笙言罢便转身进屋,迟疑片刻,终未出声。 屋内,苏景山已沉睡两个时辰,此刻正好醒来。 知道苏笙笙去拿钱打点的事,他很是生自己的闷气,怪自己无能,致使女儿受人胁迫。 苏笙笙见父亲连七妹炖了好久的鸡汤都不肯喝,便知他心中还过意不去。 她从七妹手中接过汤碗,轻轻吹拂,递至父亲唇边,“父亲且放宽心,他们想从女儿身上谋取钱财,只怕还嫩了些。父亲且等着瞧吧,过几日,定会有他们求女儿之时。” 苏景山一听此言,大惊失色,不知女儿又暗中谋划了何等大事。 苏笙笙见父亲面色惊疑,便附耳低语,悄悄把计划说出。 苏景山黯淡的双瞳渐渐放大,仿佛遭受了地震般的震撼。 “真的么?” 苏笙笙笑道:“那还能有假?父亲过几日便知。” 见苏景山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李氏也止住了哭,“你们父女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秘密。” “秘密。” 父女俩异口同声地说完,相视而笑,乐在其中。 苏景山仿佛心事已解,主动要求喝汤,甚至无需勺子,任由苏笙笙一口一口地喂完一碗。 …… 另一边,矿场上,崔冲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便因熔炉那边喊停的声音凝固住了。 “都快把我们活埋了,别再往过运了!” 崔冲望着熔炉外堆积如山的矿石,嘴角不禁抽搐起来。 这一刻,让他瞬间想起一句话。 想挣奸商的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此时,苏家人也送来了饭食,点掐得恰到好处。 看着崔冲抬头望天,手下不禁愤愤道:“没想到,这苏家人还留了一手。” 那边开采速度提升了,可出口却跟不上,这不是白忙活吗? 他不相信苏笙笙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看着犯人们兴高采烈地排队等饭,其中还有那六个始作俑者,崔冲心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去,把那几个人都送到熔炉那去干活!” 手下无需多言,便心领神会,当即把人送进去干活。 还想吃苏家的东西,不开眼的玩意。 那几人饥肠辘辘地被押至熔炉之处,目睹外边的人大口咀嚼肉块,满脸愤懑之色。 不巧的是,苏德庸恰好在这时才幽幽醒来。 眼见六人立于炽热熔炉之旁,面露狠相瞪视于他,他登时白眼一翻,再度晕厥过去。 …… 过了两日,季晏礼那边可以拆夹板了,苏笙笙从百忙之中抽身,去检视考试成果。 那些中标的大善商虽由唐正代为接待,但诸多细节仍需她亲自把关。 她索性待诸事妥当后,再向谢将军汇报。 此番,祖父亦随行前来探望季晏礼。 听白朔说他腿骨愈合良好,只要不承重便无大碍,方才安心。 “六姐,我去送白公子。” 苏笙笙要去送大夫时,同来送母亲给季公子做炖品的四姐,唤住她。 “也好。”苏笙笙正好要准备笔试所需之物,便未推辞。 苏念薇笑着接过她手中要付给白朔的诊金,送人出门。 在苏笙笙与砚书准备笔墨之际,祖父与季晏礼闲话家常:“笙丫头如今生意做得都传到北疆了,连张老将军都知晓那保暖面料之事,还来信言及要为北疆兵士采购一批呢!” 他语气中满是自豪,但望向落寞的季晏礼时,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季家哥马上就上都赶考了,一想到这么好的孙女,即将失去如此称心如意的佳偶人选,苏老太爷心中便有些难以割舍。 他望向一旁忙碌的苏笙笙,又转回目光看向清隽俊雅的季晏礼,不禁叹了口气。 随后道:“笙丫头,祖父有些口渴,你去厨房取些清水来,祖父喝不惯这里的茶。” 苏笙笙听闻祖父口渴,便放下手中活计,“孙女这就去。” 她在家中习惯于亲力亲为,对此并不觉奇怪。 砚书却瞬间明了,这是苏老先生有意支开苏小姐,欲与公子单独言谈。 于是,在苏笙笙离开后,他也至门外守候。 公子对苏小姐的心意,他都看在眼里,苏家再未提及婚事,必是已知苏小姐心意了。 季晏礼见苏老先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不欲让苏老先生为难,转开话题,“开学堂,实是善举……” 刚才苏老先生言及苏家欲开设学堂之事,想来是苏小姐为让苏家人振作起来。 苏家人个个学识渊博,此次由宁国公府的小公子打出名头,前来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苏老太爷提及此事,本欲试探两人是否还有机会。 若季家介意苏家经商,将来苏家教书育人亦可谋生。 只是话到嘴边,想到孙女如今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又有些心生不忍。 “是呀。几房儿媳也要扩大绣房,这会正在加紧赶制,想趁着你上都之时,一并把布匹都给运送过去呢……” 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男儿们要操办开学堂,女眷们要扩招绣娘,买门面。 一个个见天的忙,唯留他一人清闲。 季晏礼见苏老太爷神色怅然,不由出声道:“苏小姐经商有道,并非胡闹。麦子已出穗,待到丰收之时,必将惠及万民。” 苏老太爷闻此言论,目光在季晏礼眉眼间流转片刻,终是未再言语。 “苏家在此已站稳脚跟,待你归家后,告知你祖父,此处一切安好,叫他勿需挂念。” 季晏礼目光微动,神色黯淡一瞬,“是,晚辈定将此言转达。”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是县令 汤泉茶室 在青引着一位公子步入茶室,向苏笙笙引荐道:“小姐,我与李公子在运货往返的途中,不幸遭遇山匪劫路,幸得白公子仗义出手,才使我们化险为夷。” 苏笙笙见在青引荐之人,竟然是大夫白朔,很是意外,“多谢白公子救在青一命。” 她心中不禁惊吓,没想到两人此前还有这般惊险之事,而在青竟然未曾提及过。 在青见苏笙笙目光投来,便知小姐心中所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家中近来意外频生,我也未曾顾及与小姐详说路上的事。” 确实,先是失火,后是一连串受伤。 也难怪以白朔身份,几次都是他亲自出诊。 在客人面前,苏笙笙也不好多说,只微笑着请白朔上座:“白公子,请。” 她亲自烹茶,又示意在青也坐下,然后说道:“不知白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她刚与几位掌柜会晤,敲定了伴热带所需之物,此刻桌面尚未规整,便边收拾边与白朔交谈。 白家是这镇上最大的药铺,其声望与实力,苏笙笙自然早有耳闻。 这位年轻的少东家,更是年少有为,早已掌管家业。 白朔眉宇间风卷云舒般舒阔,闻言轻笑了下,“是在青兄弟告知我,苏小姐正在寻找长途运输的合作商人。” 苏笙笙闻言,不由得停下手中的活。 如今她第一批车是生产出来了,虽因为季家公子行程而赶制的略微粗糙,但尚能用。 由于条件有限,她并未将此作为主打产品。 长途运输的补给问题,尤其是天然气作为燃料的补给与安全储存问题,都需解决。 她不得不提前将季晏礼去往皇都所需的补给,沿途多次分批送去,以确保他们顺利抵达。 一听,有人来与她谈长途运输合作,苏笙笙直接就敲定下来,“白家药铺在这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仁心仁术、口碑极佳。且白公子又救了在青一命,此次合作,我深感荣幸。” 天堑关本地人多以采参为生,沿途去往各城,路上并非太平之地。 白家能在这一家独大,必有其过人之处。 何况,放着成熟的线路不用,费人耗时的去开辟新路,何苦来哉。 在青之所以看好白公子,也是观察了很久的,并非仅仅因为救命之恩便草率行事。 见小姐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在青心中也暗自高兴。 他总算能帮上小姐的忙了。 这些日子看她既要忙着与几位掌柜商定军用大棚的事宜,又要顾着矿上的事务,还要操心季公子这一路上的安全,他便想着出把力,让小姐身上的担子轻省些。 而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品,白家公子在这些商贾间无疑是长途合作的最佳人选。 既然双方都有合作意向,季晏礼起程在即,几人也就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 这次,矿场之行不仅安排了苏家男丁从事不危险的工作,还收获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外界听闻这琉璃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重两千斤的压力而毫发无损,大为震惊之余,也迅速传扬了出去。 一时间,过路的商贾纷纷上门求购,就连外地还在观望的地主也慕名而来。 毕竟他们指着田地营生,若一年能收上两茬粮食,总比荒废着过冬要强。 所以当苏笙笙大棚里源源不断的青菜运往各地时,再听说连军屯田都采用了苏家所生产的琉璃棚后,便已动了心思。 后再听说这东西如此结实耐用,更是按耐不住。 大批订单如雪花般飞来,然而苏笙笙却苦恼于山路崎岖、不利于长途运输大型玻璃。 她正在考虑,是否要派驻人去外地建立几座作坊,还是招商进驻加盟。 不想就有人带着解决方案,来找她了。 听白公子计划周详、考虑全面,甚至连各地临时仓储都考虑到了,她不由得更加满意。 两人此刻已经离开茶桌,来到一旁的书案前,在地图上勾画部署起来。 不愧是能在这地盘踞的一方大富商啊! 白公子不仅将眼前之事考虑得周详无比,还将后续反应,甚至连对策都已经想到了。 苏笙笙听得频频点头,心底也微松了口气。 涉足汽车制造,本是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诸多事宜亟待解决,且每一步都需小心打点。 尤其她的通行证仅限于赤焰城以内使用,许多事务在青他们还无法接手。 但有这位经商有术的白公子加入进来,可说解决了她一大难题。 随着交谈的深入,两人的观点愈发契合,不知不觉间,已至午饭时分。 苏笙笙自然要好好款待,“白公子不如在这用便饭吧,我叫人送餐过来。” “恭敬不如从命。”白朔俊逸一笑,“苏小姐也无需再称我为白公子了,直呼白朔便是。” 此时两人已达成合作协议,尽管苏笙笙看他年纪相仿,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还是唤白掌柜更为妥当。” 白朔一笑,并未计较这些繁文缛节,走至一旁,拿起小几上苏笙笙摆放的大富翁游戏。 “听闻苏小姐在此道上至今无敌手,不知白朔是否有幸与苏小姐对弈一局?” 餐食送来尚需时间,苏笙笙便放下手中的地图,走了过去。 “白掌柜见笑了,不过是些引商的小手段罢了,哪敢自称无敌。” 待她坐下后,白朔举手示意:“那还请苏小姐莫要手下留情,让白朔见识见识苏小姐的手段。” 苏笙笙见他如此感兴趣,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奉陪:“请。” 自从上次她以一敌六,赢得六万两银子后,便再无人敢来挑战。 后来汤泉建成、平台搭好后,这大富翁游戏便更成了摆设。 在青见两人对弈微酣,便悄然退出房间。 这个大富翁的初级版本,早已被多人攻略过,苏笙笙并不意外有人能破局,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从她与白朔交手开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局便宣告结束。 “白掌柜经商之才,可是让我甘拜下风。” 苏笙笙此言并非虚夸,而是真的感到意外。 能这么快的破局,心算不说在她之上,智商也绝对在天才之列。 白朔并未谦虚,看了一眼尚未上菜的外间,笑道:“再来一局如何?” 苏笙笙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了中阶版本。 看着上面赫然写着的“我是县令”四个大字,白朔这才明白她为何面露怯色。 他也随之笑了笑,但并未取笑她敢拿县令大人来调侃。 其实这也是苏笙笙气恼县令不作为,毕竟那场大火差点要了她与季晏礼和宁桀三人的命,而县令却至今未能抓到嫌疑犯,这让她有些不满。 这一版的取材创意源自一款经营策略游戏——“我是市长”。 它不再仅仅涉及商业领域,而是涵盖了整个城镇的运营,从贩夫走卒到最上面的官员,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全部囊括其中。 白朔只听她简单介绍了规则,就领会了秒处,“军民融合,官商合作,众志成城。” 他笑得如同明月入怀,由衷地赞道:“苏小姐敢想敢做,白朔佩服!”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许嫁人 这几日,不但是苏笙笙忙,忙着长途运输事宜,忙着给百姓分发月钱。 便是苏家男子女子,也都忙成一片。 那日,苏笙笙与白朔制定长途线路的初步方案后,便立刻着人前往先行探路了。 今日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季晏礼选在这一天起程。 苏家的众人纷纷前来为他送行。 早就从男丁们口中提过这车,但是女眷们还没近距离接触过,看得啧啧称奇。 待将布匹妥善分装上车后,在青与青柠道别后,便前往车头准备驾车出发。 苏笙笙选的这款,类似中巴设计,这样季晏礼还可以躺着休息,不影响他活动。 之所以教他学车,也是想让他路上跟在青有个照应,毕竟都是初次长途驾驶。 李氏看着即将远行的季晏礼,一直叹气。 苏景山受伤的事,季晏礼知道后,已经去探望过。 而苏景山因受伤行动不便,未能前来相送。 只有苏老太爷和孙老先生,一同前来为他送行。 季晏礼腿脚尚未痊愈,只能坐在车内,一一向众人行礼告别。 当轮到苏笙笙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苏小姐,保重。” 苏笙笙则以礼相还,微笑着回应道:“季公子,一路平安。” 苏念薇也预祝季晏礼金榜题名,却见他神色黯然,只是微点了点头,仿佛未曾听到一般。 前路漫漫,为避免再次出现延误的情况,众人终是让季晏礼早些出发了。 看着车辆逐渐消失在山脚之下,众人纷纷叹息一声,随后各自上车。 她们所使用的仍然是传统的马车,因为街上行人众多且没有交通规则可言,想要在狭窄的街巷中驾驶车辆实属不易。 而季晏礼等人则不同,他们的补给站点都设在荒郊野外的官道上,无需进入城镇。 正当众人准备上车离去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看马上之人竟是负气离去的宁桀,苏笙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她让祖父等人先行离开,自己则准备好好教育一下宁桀。 等家人们离开,苏笙笙把青柠支开,待宁桀下了马后,就板起了脸。 “人家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这时候才出来送行,还有诚意吗?” 车早没影了,他这马,还能追得上么? 下马走来的宁桀脸色臭臭,就听苏笙笙接着训道:“学堂也不上了,想上天?” “书读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看权势?”宁桀毫不示弱地回怼。 苏笙笙一听,就来了脾气,“既然不想学了,还找来干嘛?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宁桀见她气呼呼地往回走,伸手拦住了她:“我这几天都没吃饭,你为何不去找我?” 嘿! 苏笙笙眼睛瞪向他,“你张口闭口就是权势地位,我一介民女,还敢送上门讨嫌?” “明明是你攀上了谢玄,就瞧不上我家了。” 苏笙笙气得不轻,一把推开宁桀的胳膊:“是呀,你既然都看出来了,还来干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大概就是恨铁不成钢吧! 却被宁桀一把拉住,他面色冷漠,“要是我没有权势,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对我好了?” 苏笙笙现在懒得跟他再掰扯这些废话了,但是被他抓得动弹不得,只狠狠地吐了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难道大家都吃空气过日子吗?” 在家里个个都能称王称霸,可去了幼儿园,哪个不是家里宝贝? 他还想人人都哄着他、顺着他不成? 学也不是给她上的! 苏笙笙已然懒得再与他理论,脸色一沉,冷声道:“放手,我还得去跟谢将军回禀。” 手头之事总算得以暂时了结,她还需赶紧去汇报。 若是被这小魔头再气昏了头,账算错了可如何是好? 宁桀一听,竟发了狠地将她拉回,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 苏笙笙痛得嘶了一声,“你不是说没吃饭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看着与自己比肩而立的宁桀,心中不禁有些郁闷,她这个教导主任,是没有什么威严感。 宁桀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苏笙笙,若是我能救你的家人,你是不是才会对我好?” 苏笙笙没有遮掩,直言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难道你救了我的家人,我还要给你冷脸?” 说完,她只觉有些无语,再次冷脸让他撒手。 可没想到,他反而抓得更紧了,眼睛紧紧盯着她。 “若是……若是你我成亲,自然无人再敢欺负你家人……” 苏笙笙先是愣了一下,见宁桀目光直盯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的她,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桀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你笑什么?” 苏笙笙抱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娶媳妇了?” 宁桀咬牙切齿道:“你跟季晏礼,不也是很小就议亲了吗?” 见他神色实在太过难看,苏笙笙也不好再嘲笑他了,无奈道:“祖宗,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今儿是你的新娘,明儿就成了别人的了? 她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你若是真觉得自己长大了,最先应该做的,是报答你的父母。他们为你操了多少心,你也该回报一二才是。” “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我……”宁桀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咳咳…… 这孩子自尊心强,又好面子,还十分敏感。 苏笙笙不好再在他头上“张牙舞爪”,便收回了手。 她看了一眼宁桀那沉郁的脸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示意他看向坠在马鞍上的鸟笼。 里面的小肥啾已经长出了新的羽毛,正试着扑腾翅膀。 “谁都可以看不起你,但唯独你自己不可以看不起自己。因为没有人会像你的父母一样,有义务无条件地对你好。你也不应该根据别人的价值判断,来对待自己。” 她指着里面的小肥啾说,“你应该像它一样,即便离开父母,也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去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待父母年老时,你才能为他们也撑起一片天。” 宁桀手上的力道,慢慢收了回去。 苏笙笙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读书,才是你当下该做的事情。” 宁桀刚好一点的脸色,又重新黑了起来,“夫子教的那些,我早都会了。” “学海无涯,你怎能坐井观天?”苏笙笙迅速板起了脸,“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宁桀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半天才开口问道:“若是我能比季晏礼考得好,你是不是就不拿我当小孩子对待了?” 苏笙笙不想因为他有了超级记忆就荒废学业,想让他重回学堂,便循循善诱道:“待你考个一官半职,连县令都不敢小瞧你。” 宁桀眼睛一亮,放开苏笙笙,飞身上马。 他脸上神气十足,“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嫁人。” 说完,他便打马向官道上跑去。 苏笙笙一惊,“你干嘛去?” “去皇都科考,等我考得比季晏礼好,就去你家提亲。” “你给我回来!”苏笙笙一听,气得半死,“当春闱是你家开的呢?你还没参加乡试呢!” 至于他说的什么提亲,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哪天估计连九天玄女都觉得可以娶了。 “我是走恩试,等我回来。”宁桀直追季晏礼一行人的方向,眨眼就没了人影。 苏笙笙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赶紧唤过鲍二哥,让他卸了车厢,骑马快去追人。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异域王子 宁国公府的小公子,竟独自一人前往皇都赴考。 此事不仅让宁国公府上下手忙脚乱,更是惊动了整个天堑关。 这一路上,飞禽走兽尚且难以穿越,更何况还有土匪横行霸道。 宁小公子孤身一人,如何能走得远? 仅仅一个上午,宁国公府便派出数波人马前去追寻,整个天堑关都被搅得沸沸扬扬。 樊文昌在家中憋闷已久,一听闻这小霸王失踪的消息,便兴高采烈地跑出来看热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众人纷纷议论,连傻子都能去赶考,而他这个二世祖,却连《礼堂记》都背不下来。 把樊文昌臊的,回到府中,连饭都吃不下了。 自那日被宁桀当街羞辱后,樊文昌便吓得丢了半条命。 冯氏生怕他再受刺激,急忙让下人去找大夫来。 然而,樊文昌却咆哮起来:“有什么用?我这是心病。娘,连宁桀那个傻子都去赶考了,我以后还不成了这天堑关的笑话,哪有脸面再出门。” 在外人面前,樊文昌还能勉强维持一些颜面,但回到家面对宠溺他的冯氏时,他便只剩下窝里横了。 冯氏一听,就怒了,“哪个敢笑话你?娘替你去收拾他们!” 樊文昌脸色狠厉,“还不是苏笙笙和那傻子,如今压着赌约,让我连门都不敢出了。” 冯氏一听苏笙笙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她外祖父卸任巡盐御史的官职后,樊山对待他们母子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冷淡。 如今苏笙笙得势,攀上了国公府和玄冥王,这次儿子又被人当众羞辱,差点丢了性命。 樊山却不敢为她出头,还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去找外祖父。 一想到这些,冯氏怒气就止不住往上涨,“即便她再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小女子!” 樊文昌一听,便知道母亲已有了主意,立刻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娘,你有法子对付她?” 冯氏看着儿子又怒又怕的脸,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幽幽地说道:“我让人去上门提亲,娶了她给你做媳妇可好?” 眼见冯家逐渐失势,连昔日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都逼着她夹着尾巴做人,冯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什么?让我娶那个母老虎?”樊文昌吓得脸色发白。 “你懂什么?”冯氏冷哼一声,“只要把人娶进家,还不是由得你我拿捏?” 樊文昌原本凝滞的脸色,听后微微有所松动。 冯氏目光寒了寒,“到时只说娶贤妻进门,督促你读书,谅你爹也说不出什么来。” 樊文昌眼前浮现苏笙笙凝脂如玉的脸蛋,忽而就来了胆色,“等宁桀回来,木已成舟,他以后见了我,还得给我行礼!” 其实这也是冯氏几经考量后,才选的一条路。 儿子已不成器了,若不想被他老子嫌弃,以后娶几房妾生庶子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娶一房给力的儿媳。 苏家是落魄了,但如今一朝得势,竟连她娘家都要忌惮几分。 但若是将苏笙笙娶进门来,那些势力,以后还不都是她儿子的助力? 更何况…… 她看着儿子如今吓得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最起码,也能给儿子出一口气。 “可是,苏家能答应吗?”樊文昌被宁桀收拾一顿后,至今心有余悸,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儿子不再躲躲闪闪了,冯氏说道:“这你就别管了,一切自有娘来料理。” …… “太后大开杀戒,将意图归附南陵,却被遣返回的流民,全斩杀了。” 手下禀报完,看了一眼脸色不虞的殿下,“可要属下回去,伺机救出国主?” “连衡弘博都知道,想活下去,必须与南诏联手。太后嗜权如命,还想让北戎允她垂帘听政,借此平衡朝内贵族、牵制南陵。” 他呵笑了声,似在嘲弄太后的愚蠢。 属下叹了口气。 若非殿下血脉不纯,无法继承国主之位,何至于如今眼睁睁地看着白上国分崩离析? 这次潜入南陵的谍报人员均被谢玄连根拔除,不然殿下又何需亲身涉险? 不想才短短数日,国内朝局便这般动荡。 “这谢玄,手腕当真是了得。” 男子听后一笑,“衡弘博叛投白上国,太后本性多疑,他不过是利用了其弱点而已。” 说着,他目光泛幽,“倒是另一个人更为有趣。” 不等属下追问,他已站了起来,“走吧,也该去会会她了!” …… 直到派遣出去的车队成功追上宁桀,送信回来告知,他是搭乘季晏礼的车赶往皇都。 苏笙笙与宁国公等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被宁桀这一出闹的,苏笙笙出了一身冷汗,又走了好远的路,自然没去成王府。 她泡在温泉里解乏,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际,就听青柠来说,有人通关,要与她pk。 上次与白朔的较量,被他一连通了好些关,差不多把南陵国的地图都拼齐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打通了国内关卡。 苏笙笙正泡的有些瞌睡,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赶紧梳妆去比赛。 能打通国内版本的人,凤毛菱角啊! 若能与之携手合作,或许能够助她更快地完成,南陵国剩余城镇的设施铺设。 当她走进茶室时,见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异域客商,就有些意外。 那人见她进来,并未起身迎接,只是从茶炉上端起紫砂茶壶,优雅地为她斟了一杯茶。 “能得见苏掌柜真容,在下三生有幸。” 他的话语流利至极,丝毫听不出天竺那边的口音,反而像是土生土长的南陵人一般。 这让苏笙笙更加感到意外。 她并未在意对方反客为主的行为,“公子可是来自天竺?”她试探性地问道。 那男子生的一副好相貌,比之季晏礼,还要光耀夺目。 但非男儿的端方,而是雌雄难辨的中性之美,如同异域王子般尊贵,带有一丝魅惑。 “在下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并无固定的归处。”他伸手一引,示意苏笙笙坐下。 近距离观察之下,他美得更是令人惊叹不已! 眼底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宛如深海中的蓝环章鱼般神秘莫测,时而流转着令人心惊的色彩。 一头黑发,只以宝石串简束着。 柔顺如绸,微带着红色光泽,直垂至腰际,如同晨曦与夜幕交织般梦幻。 他的面容精致无瑕,鼻梁高挺,唇色淡然却极具蛊惑力。 当他嘴角微微上扬时,仿佛能够轻易颠倒众生,让人为之倾倒。 这样的词汇或许用在男子身上并不恰当,但他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之力。 即便是前世,苏笙笙也未曾见过如此得天独厚之人。 她不禁问出了一个略显愚蠢的问题:“阁下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听到这个问题,男子瞬间笑了起来,那笑容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外之人 “世人万般惊叹藏于心,唯卿敢于直言相问,小姐才是胆色过人,在下不过尔尔。” 男子轻笑,悠然饮下一口香茗。 苏笙笙凝视着男子笑容,心间回响唯一语:公子颜倾天下,真乃风姿无双。 “容颜易逝,犹如过眼云烟,何足挂齿。”言罢,他话锋一转,“倒是小姐,以智为笔,商海为墨,绘就宏图如画,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之至。” 知道对方已通关国门版,苏笙笙谦逊一笑,“公子过誉了。” 她取出关外版本之一的棋盘,置于桌上。 自白朔破解“我是县令”及数座城镇版本后,她已将国内各版本分发出去了。 实在也是这里的生活过于苦闷,没有其他娱乐活动。 至于用以县令之名,听人说,桑县令闻听后,也不过一笑置之,并未出言责备。 甚至他还买回家,与友人对弈起来。 男子能这么快通关,倒也是情理之中。 她首先展示的是天竺版本,地图形状一目了然。 男子蓝眸微闪,似有深意:“听闻苏掌柜与人对弈,常设彩头,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幸,也能求得一份彩头?” 苏笙笙笑着把牌都取出,“如果是求真金白银,小女子也只敢设限最高万两了。” 对方口吻笃定,显然有备而来,她不敢大意。 毕竟,此时处处需要钱财,她所能拿出的,也不过如此。 男子一笑,“听闻苏掌柜店中所售之物,源自一本奇书——《鲁班手札》?” 苏笙笙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目光重又落在他身上。 那双眼眸太过深邃,竟让她有了一丝恍惚。 “公子是从何处听说的?”她低眉垂眸,继续摆弄游戏盘上的牌。 这话,只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糊弄家里人的谎话。 这男子不但知道,竟还特意前来探寻…… 这让苏笙笙不禁心生警惕。 天然气的妙用,她已尽力避免引起外界过度关注,没想到还是引起了注意。 看来,车辆的开发,终究还是无法避免地引人注目。 “这么说,苏掌柜手中真有此物了?”男子笑容更甚,眼底波光流转。 苏笙笙迅速收敛情绪,抬眼望他:“我确实曾读过一本《鲁班手札》,但不过是残卷罢了。” 那男子笑容不改,“不知此物现在何处?” “原是我小时候从书坊租来的,早已归还了。”苏笙笙随意答道。 男子面色不变:“听闻苏掌柜记忆超群,想必能一字不落地默写出来吧?” 苏笙笙轻笑:“若公子问我是否还有藏私,那的确是没有了。我已将所学传给各处掌柜。” 她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这男子直截了当,显然另有所图。她可不想被盯上。 “哦?是么……”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听闻苏掌柜的山上,仍在向下挖掘,可是为了什么?” 苏笙笙面色平静如水:“商人嘛,总是贪一点,得到了,就还想再要一点。” 男子并未被她糊弄过去。他手指轻敲游戏盘,连挑她几处商铺:“那新铸的储存罐,可非没见到下面之物,盲目准备的啊!” 他的话语让苏笙笙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然而,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而他对于她的审视也毫不在意:“在下此行别无他求,只想一睹古书全貌。” “那公子怕是要失望了。”苏笙笙手中挑了他几处产业,“小女子总不能无中生有。” “是么?”男子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苏掌柜刻意放缓步伐,可是为了替苏家人解除苦役?” 苏笙笙与他四目相对,瞳仁微缩,但很快镇定下来:“公子此话怎讲?” “传闻鲁班大师鬼斧神工,能造无马之车,一日千里。无人摇船,一日扬帆万里!” 苏笙笙心头猛地一跳,嘴上却淡淡道:“哦?这话我倒未曾耳闻。” 男子盯着她的眼睛道:“更有传言,得鲁班传承者,能造出千里眼、顺风耳这等奇物。” 咕咚…… 苏笙笙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目光却一寸未曾离开,反而有了兴趣一般,“当真?” 男子微微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牌:“看来这一局,我们算是平局。” 苏笙笙也笑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乃人生乐事。” 她缓缓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鲍二哥,麻烦你去取些糕点来,招待我们的贵客。” 说完,她转过身,取出弥罗国的那版。 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成果斐然,而南陵如今失去半壁江山,陆上丝绸之路被截断,与众多小国的贸易被迫中断。 虽然通往天竺还有海路可走,她心中虽有开发之意,却也需审时度势。 而这男子,并非天竺人,却一身气派,连弥罗国的香雪纱都拿来做襌衣。 要知道,这种布料一匹价值不下万两,富贵人因其舒适也仅用来做夏衣享受。 可他却暴遣天物拿来做冬衣外的单层罩衣,让那薄如蝉翼的衣料,沦落成装饰品。 比起君小姐的车帷,还要奢华无度。 人家将她打听了个底掉,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不爽。 她笑着坐下摆好,状似无意问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姓冶单名一个忻字。”男子回道。 倒像不做隐瞒之意。 冶姓虽然罕见,但在南陵、白上国以及弥罗国都有。 听说这个姓氏起源于公冶复姓,后来族中后辈因战乱流落四方,后代便取了冶字为姓。 不过…… 苏笙笙看了一眼对方因为心思莫测,从而显得有些妖冶的容貌。 心道:是挺配的! 她手下动作未停,继续收割着他手中的产业。 “还有一则传言,不知苏掌柜是否有所耳闻?”冶忻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 “还有?”苏笙笙故作一笑,“愿洗耳恭听。” 冶忻口中吐息,“传言称,能造出让人可视千里之外、可听万里之遥奇物者,并非尘世中人,而是来自天外!” 苏笙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世人以讹传讹,谣言四起,不足为信。” 冶忻也笑了起来:“在下也曾以为这只是谣言……” 言下之意,是在她制造出那些车辆之前,他也未曾当真。 苏笙笙伸出去取牌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即神色如常地取过牌来。 冶忻却唇角含笑,“苏掌柜可是分神了?那在下就胜之不武了。” 这一局,竟然被他暗度陈仓了。 苏笙笙心神被他牵制,隐隐感到不安。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吓唬谁呢 弥罗国不过是弹丸之地,能在战乱朝代中夹缝求生,皆因其全国经商,金融救国。 男子一边在言谈间试探她,一边对弥罗国的税政如数家珍,着实令人难以应对。 苏笙笙取出白上国的版本,神色间冷静下来,“三局两胜。” “苏掌柜如此说,是允诺将鲁班手札当做彩头了?”冶忻轻笑看她。 “我确有藏私,若阁下是为南陵效力,我或可赠你。”她尾音一转,“但可惜你不是。” 冶忻的笑容愈发妖冶,“苏掌柜既如此说,是料定自己必胜无疑了吗?” 苏笙笙道:“哪敢自大?不过,我也曾听闻过一则传闻。” 冶忻引手示意,“愿闻其详!” “若黄金满地,便视同沙砾;若珠宝填海,便是海砂。同理,若天下知识随手可见,则人人为沧海一粟。” 冶忻目光一闪,“苏掌柜此言,就不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苏笙笙轻云一笑,“那就看鹿死谁手吧!” 对方以查知她意图,用家人要挟,而她以将古书流传于市反击。 在他眼中如珠如宝的东西,若是传的烂大街,人手一本。 即便他赢了,也是无甚鸟用了…… 要是别人么,有这么个东西,那得恨不得捂死在手里。 可对于眼前之人来说,却是不可控的。 冶忻似乎知道她说的出便做到,脸上的笑终于拿了下去。 苏笙笙心底冷哼一声。 他以为知道了她心底的打算,就能胁迫她吗? 且不说他一个异族人,目的不纯,拿去不知会做什么。 就是他这般费尽心机地搜罗她的信息,已然让她感到厌烦。 只见冶忻收起了那蛊惑人心的笑容,变得淡漠:“苏掌柜如此胆色,在下倒是小瞧了。” “彼此彼此。”苏笙笙也不客气地回应道。 交谈间,两人的手下也没闲着。 虽然第二局,苏笙笙是被他一连串的攻心计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人确实不好对付。 她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起来。 而冶忻也没在废话,专注与牌局。 大富翁游戏开始,玩家们获得初始资金,然后或靠运气、或靠谋略开始置办田产、争夺财富。 升级店铺,提升租金,进而跻身更优越的地段。 除了要支付租金,还有现金流不够,借来的贷款和利息,还有国税罚金等费用。 苏笙笙本以为,这游戏是初次示人,对方总该略逊她一筹。 可没想到,他竟然也熟悉白上国金融体系,在她的攻势下应对得游刃有余。 这让她的神色不禁凝重起来,连青柠进来送点心时,她也未曾抬头一顾。 战至最后,苏笙笙已是眉宇紧锁,冶忻亦是如此。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较量可谓是堂堂正正,势均力敌。 放在以前,冶忻是绝不会相信有人能在通商之道上与他打平手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女子。 可今日…… 他目光投向苏笙笙凝重的脸庞,勾了勾唇。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以平局告终。 苏笙笙却依旧眉心未展。 三局两胜,他与她两次打平手,中间他仅胜一局。 冶忻望着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外边偏西的日光,提议道:“时间尚早,再来一局如何?” 苏笙笙一瞬回神,婉拒道:“今日约了人,不如改日再战。” 冶忻目光在她脸上一转,略有遗憾道:“也罢。” 苏笙笙舒了口气,站起身:“失陪了。” 冶忻站起身,笑视她,“改日再会了。” 待冶忻一行离开,苏笙笙立刻唤来让鲍二哥临时从山上唤下的鲍大,说道:“跟上去。” …… 随后,苏笙笙匆匆赶至赤焰城的玄冥王府。 她报上姓名后,便被门房迎了进去。 被人引至书房的路上,苏笙笙一直心事重重,未曾留意到王府已经挂满了红绸。 书房内,谢玄将她引至上座,道:“苏小姐请坐下详谈。” 苏笙笙听后,只是沾了一下椅子边,便又惶惶站了起来。 她眉头紧锁,对上目光有些疑惑的谢玄:“谢将军,今日茶室来了一位外邦之人,我怀疑他参与了假币的运用。” 苏笙笙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想法说出。 若是猜错,顶多闹一场笑话,但若是料中,那便耽搁不得了。 谢玄的唇角弯起的弧度慢慢放下,凤瞳一瞬不错地看着她,道:“说来听听。” 一想到此人连她与家人的家常话都知晓,并拿来做文章,苏笙笙更是坐卧难安。 于是,她竹筒倒豆子般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款白上国版本的大富翁游戏,其实借用了真实的货币体系,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 南陵与白上国边境设有榷场,以供双方交易马匹、兽皮、粮食等物,但在两国交恶期间会无限期关闭。 而像暹罗国、瓜哇国、锡兰国等几十个小国,却不受此限制,可与双方进行贸易往来。 她制定的大富翁游戏,有一套货币系统,在进行紵丝、海蚆等各国特产的转卖时,会另有一套结算系统。 简而言之说,就是外汇率。 因为各国需求不同,所以各国所产的货物在各国价值也就不同。 加之各国通商货币不一,交易体系也就更为复杂。 而她采用的都是一比一的还原,严格对照白上国的国情制定。 现在两国关系因北戎的强势介入而略有缓和,又开了市。 南陵以茶叶、绸缎购买白上国的牲畜、马匹,统一以铜币结算。 这本也无妨,但两边封锁榷场多次,让白上国渐渐意识到贸易系统太过依赖南陵铜币。 于是,白上国内部的贵族和政权层级的官员商族采取了措施,造出了铁钱。 想替代铜币在白上国的流通,以此来降低南陵铜币对其的影响。 这些铁钱在某些地区是限制流通的,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些商贾为了利益,趁着外汇波动时,在货币体系中翻江倒浪地购入贩卖,即发买卖货币之财。 这本是极为隐蔽的事,但冶忻却驾轻就熟,连思考都没有。 并非是她心眼小,玩不起,才污蔑他。 只是这游戏毕竟是她制定的,就算冶忻就是白上国之人,或者与白上国交易频繁。 知此漏洞,也绝不可能如此精通此道。 换句话说,就是…… “苏小姐的意思,是此人熟知各国货币交易,并且有能力制定出假币通商之策。” 苏笙笙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正是如此。”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怎么上去 前世的一带一路,打通了多国货币结算体系,才摆脱某国为应对金融危机,收割全球财富的伎俩。 南陵与北戎一战,看似无关他国。 但实际上,南诏、白上国和其他几十小国,都深受影响。 其他小国还好说,但白上国与南陵也有战争,再因为榷场关闭,就更加受到影响了。 苏笙笙在白上国版本里,为了击溃冶忻的货币体系,对他的外汇储备给予了打击。 而他为了应对,下意识地使用了不该出现在此的期货策略。 因她与他是在游戏中对峙,并不涉及实物。 虽然这个朝代尚没有期货这一说,但冶忻在应对这一危机时,不自觉地运用了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期货市场策略,他的每一步应对都仿佛踏在了期货市场的节奏之上。 回想起某国为了填补国债黑洞,将目光投向石油期货,这一被投资者视为避风港的资产。 当时,多国金融市场因此遭受重创,皆因某国利用其强权地位,擅自修改了对投资者不利的条款,并巧妙地利用时间差,在各国市场收盘后做空原油,使得投资者们措手不及,连抛售的机会都无从寻觅。 简而言之,就是散商想抄底石油,但是无法零散购买,就去了某行。 而某行和某某行等,给予投资者的标语是,保本保底低风险。 待到某国将石油做空时,投资者们不仅无法抛售,反而面临着油价跌至负数的窘境。 本来,你买一桶油,最起码也能赚点。 可到头来,你不但要亏本卖,还得找地方储存。 那么多油,仓储运输包装,再到人工贩卖,哪一环节不是成本? 为此,你只能贴钱抛售,更甚至还倒欠了某行一大笔平仓债务。 而这一系列的操作,全是合法的。 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生生被割去一大笔财富。 即便最后国家出手,重罚了这些金融机构的风险评估人员,可也于事无补了。 简直是明晃晃的羞辱! 前世信息发达,苏笙笙才无需实战,便能得知其中的隐情。 可那位异国商人,却在无意中暴露了他的野心,就像找到了系统漏洞的黑客,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潜伏着,等待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他们看似是在进行一场游戏,但实际上是打了一场货币战争。 自南陵失去半壁江山后,便颁布了限铜令,即便是与之关系紧张的白上国,也不得不使用铜钱进行结算,更不用说其他众多小国了。 在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中,白上国一直想翻身,所以推出了可替代铜币的铁钱。 这本无可厚非,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货币体系,如锡币、珠币等。 但问题在于,冶忻不仅熟知各国货币体系,还深知白上国外汇政策的漏洞。 某国用原油收割全球财富的案例,之所以能打得成功,就是利用了实际交易与虚拟线上期货的矛盾之处,从而实现目的。 攻击冶忻的金融体系,而冶忻则以外汇储备作为回击。 他看似置身事外,但能将各国散商一一收割,且对铁钱限制流通区了如指掌的人,除了白上国高层财政体系的人员外,别无他选。 因此,苏笙笙断定冶忻在白上国财政体系中必有一席之地。 前世,各金融机构和散户都被这场精心策划的陷阱所收割,直到事后才恍然大悟。 若非亲身经历,并深知这一漏洞的人,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好比开车上了某处荒郊野岭,周遭人迹罕至,这时车被扎爆胎了,却看到修理铺。 就说吧,谁不怀疑是这修理铺下的手? 苏笙笙一气说完,见谢玄听懂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人盯上了她,还要打通信的主意,也不知意欲何为? 正当她心神不宁之际,却听谢玄唤来褚召吩咐备马拿人。 苏笙笙一听,心中不禁对谢玄的敏锐和果断感到佩服。 他怎么知道,她放心不下,已派了鲍大去暗中跟上? 而褚召听谢玄简短的吩咐后,问道:“现在就抓?” 从被抓死士的口里得知,这次发令进监狱灭口的头领之中,有一人是蓝瞳异人。 这蓝瞳是天竺人的标志,但将军与他仍怀疑是白上国之人,已派人去密查此人身份。 为此,他们已派人去与潜入白上国的内线联络,想查明此人身份在动手。 “已经打草惊蛇了。”谢玄沉声道。 褚召顺着谢玄的视线,落在神色惶然的苏笙笙身上,便全明白了。 若是同一个人,此人前去接触苏小姐,而苏笙笙在其走后,直奔将军这来。 褚召不敢再耽搁,立刻领命而去,“末将领命。” 苏笙笙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深知自己幸未轻举妄动,否则定会再坏了大事。 她正暗自庆幸之时,却听谢玄起身向她问道:“苏小姐可愿一同前往?” 苏笙笙眨了眨眼,望着谢玄那张冷峰的面容,迟疑地点了点头,“可以吗?” 看谢玄的神情,他早已掌握了那人的行踪。 今日,她幸好前来汇报其他事,如实说了,才没有坏了他们的计划。 但这功劳,他竟然还愿意分她一份? 只见谢玄取过一旁木架上的黑色大氅,缓步来到她身边,“走吧。” 那就是说,她可以一同前往了! 苏笙笙神色一喜。 若是此次能擒获上次因她而逃脱的造假主犯,那可就将功抵过了。 她当即喜不自胜的紧跟上去。 谢玄身材高大,步履稳健,而她却受限于繁琐的裙摆,跟得有些吃力。 走在回廊上,她才发现,这一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难道,玄冥王府就快办喜事了? 这一看,连喜灯都高高挂上去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的玲珑鱼璧竟然都卖到了王府里! 看着那几丈高的鱼缸与影壁相得益彰,她不禁惊叹连连。 没想到,王府买了这么多琉璃制品! 若早知道,她怎么也得将鱼璧免费送给谢将军,这可是替她省下了一大笔代言费呢! 竟还有与她汤泉茶室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荷花池。 苏笙笙一路上看得惊奇不已,但见谢玄似乎在等她,她急忙加快步伐跟上。 待来到王府外,看着那一排排高大的骏马,苏笙笙才回过神来。 只见谢玄轻跃上马,然后向她伸出手来。 苏笙笙迟疑地看着那比她高半个身子的黑马,还有自己身上的百褶裙。 这……她要怎么上去? 上两次是怎么上去的来着? 苏笙笙恍惚想起,自己两次都是从上边掉到马背上的。 “我们这就出发了。”谢玄目若寒夜,轻声对她说。 苏笙笙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正打算不顾形象地撩至腰际,却被谢玄一把拦腰抱起,稳稳地放到了马背上。 他这臂力……着实惊人啊! 苏笙笙侧坐在马鞍前,人还有些恍惚。 而周围的谢玄亲兵,包括褚召,都目不斜视,在谢玄一声令下,就出发了。 重被黑袍紧紧包裹的苏笙笙,这才明白,谢玄为何要在大白日里拿上那件大氅。 马儿跑动起来,她慌忙抓紧了马鞍。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掉入陷阱 鲍大在军营中也曾做过斥候,这次临危受命,苏笙笙让他去跟踪一队异域客商。 可没想到,对方很是机敏,他很快就跟丢了人。 正当他满心郁闷,准备返程时,就意外地遇到了谢将军一行。 他注意到谢玄黑袍下隐约露出的一截荷花衣裙,心生奇怪,便在纵马让开路的同时,忍不住低声询问:“掌柜的?” 苏笙笙人在厚重的大氅下,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听到鲍大的声音,她小心扒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眼睛来,“鲍大哥?” 鲍大一听真是苏笙笙的声音,立刻打马跟了上去。 谢玄身边的亲兵见状,并未阻拦,让开一条路后,继续前行。 鲍大在马上先向谢玄行礼,待他点头后,才对苏笙笙说:“掌柜的,我把人跟丢了。” 苏笙笙现在知道这位异域客商真的可能与假币案有关,因此并未奇怪鲍大会跟丢人,只道:“谢将军已知此人行踪,你且先回去吧。” 鲍大听说谢将军已派人跟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便纵马离开了。 长街上,苏笙笙只闻路人让行的声音。 行了有一会,都感觉快出关了,一行人才停了下来。 先前已经派人传令,封锁了各处关口要道。 而一直负责监视的牧泽,此时打马上前禀报:“将军,此人回来后,一直在院中未出来。” 苏笙笙一听到地方了,立刻将大氅打开。 见牧泽一脸严肃地禀报,扫过她时,神色一板,就有些奇怪。 谢玄下马后,将她拦腰送至地面。 苏笙笙神色紧张地看向那些包围着院落的兵士们。 这次部署如此严密,总该能抓住那个主犯了吧? 她回头望去,只见各个街口都有兵士把守,严阵以待。 待谢玄一到,一声令下,士兵就冲了进去。 苏笙笙也紧跟在谢玄身后,一同进入了院落。 这个院落还算宽敞,只是位置有些偏僻。 它不但靠向后山,还微靠边关城墙。 苏笙笙踏进院中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未见到有人从屋中出来抵抗。 只见牧泽和褚召神色凝重地踹开一扇扇紧闭的门扉,开始一间间地搜查起来。 而谢玄则带着她直奔书房所在地。 “不可乱动,恐有机关。”谢玄交代了她一句,就去了书架处。 书架处早已被清空,只剩下一些杂乱的宣纸铺陈在地面上。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人匆匆撤离的迹象。 不一会儿,牧泽就一脸纳罕地走了进来:“不应该啊!属下一直在外边盯着,亲眼见到他们人回来,并无人出去。” 谢玄带来的人很多,很快就搜查了一遍整个院落。 见谢玄没有说话,牧泽也开始敲击各处墙壁和地面,想确认是否有人从暗道逃走了。 苏笙笙见他们连门框都不放过,不想碍事,就往前边走了几步。 就见谢玄目光随之看向她,不过没说什么。 苏笙笙站在靠近书房中央的位置,也开始打量起屋内的摆设来。 后来她见谢玄在书架和书桌旁边的墙壁处都敲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时,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敲击起了脚下的地板。 “咦?”她刚敲击了几块地板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这里怎么像是都是空地?”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脚下一个震颤传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方就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 在苏笙笙整个人即将坠落下去的前一刻,她只看见谢玄在听到她的疑惑出声后,向她这边走来时赫然变了神色的脸。 然后,就是一阵黑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彻底吞噬掉了! 在人直直地往下坠落的过程中,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苏笙笙刚要尖叫出声,就听见头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是谢将军?! 苏笙笙重重地吸了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刚才还有一线光亮的头顶,一下子彻底合上了。 连同谢玄手中的抓链,也全部陷入了黑暗之中! 苏笙笙抱住谢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此刻人是在半空中。 “不用怕,下面不高。”谢玄轻声安慰着她。 苏笙笙点了点头,但很快意识到他看不见,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谢玄又说道:“下边可能有机关,抱紧!” 苏笙笙知道这次闯了大祸,还连累到谢玄,哪敢犹豫,立刻牢牢抱紧。 她暗下决心,若有不测,便以自己为盾,护他周全。 正当心惊胆战之际,只觉谢玄身形几次腾跃,便已稳稳落地。 双脚触地的瞬间,苏笙笙非但未感宽慰,反而因那异域人的诡谲笑声而心头一紧。 旋即,下方灯火通明,一片光亮。 冶忻阴恻恻地笑着,其身后众人,人手一具弓弩,黑洞洞的箭口直指他们。 “真是没想到,此番还有意外之喜啊!” 望着对方人多势众,竟无一撤退之意,苏笙笙心中如鼓擂。 不论是那“意外之喜”指的是她,还是谢玄,这次都有点悬了。 她抬头望向谢玄,只见他神色沉稳,一手将她揽过,护于身后。 苏笙笙抱着谢玄护在身前的胳膊,壮着胆子说道:“手札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她原本打算让谢玄暂且隐瞒身份,毕竟他此刻身着常服,或许能瞒过冶忻的眼目。 然而,这小小的计谋很快便被冶忻识破。 “玄冥王大驾光临,孤有失远迎啊!” 苏笙笙闻言,瞳孔骤缩。 孤?? 但她旋即醒悟,这里“孤”之称谓,不仅国君可用,亲王亦然。 果然,从谢玄口中得到了证实:“白上国前代国主,曾从天竺虏获一名绝色女子,诞下异瞳男婴。其母病逝后,他便销声匿迹。直至国君驾崩传位前夕,才被册封为亲王。” 谢玄的声音,冷冽如寒风穿骨,“想必阁下便是拓跋冶殿下了吧。” 兔八爷…… 苏笙笙听后,在心里补上一句。 这狡兔三窟之计,竟被他在这地下玩得如此出神入化。 借着墙壁上摇曳的火把之光,只见下方如同天然洞穴般四通八达。 拓跋冶被人如此揭穿身份,却丝毫没恼,“王爷是想激怒孤,进而拖延时间么?” 他从幽暗之处缓缓走出,走到光线之下。 “孤劝王爷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千斤石门已然闭合,除非天塌地陷,否则休想打开。” 苏笙笙闻言,顺着幽深的天井向上望去,果然见一块巨大的青石,将整个通道牢牢封死。 “若非苏掌柜声音指引,本王今日怕要空手而归了。”拓跋冶似笑非笑地解开了她的疑惑。 苏笙笙呼了口气,不予理会。 他们被困洞穴,即便作为人质,也尚有转机。 拓跋冶洞察人心的蓝瞳,扫过她的脸庞,举起的手一挥。 瞬间,数箭齐发,向他们扫来。 苏笙笙连连后退,见谢玄抵挡得颇为吃力,连忙喊道:“你不想要那件东西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下一吻 拓跋冶听到她的声音,将她擒入,必然是为那东西。 苏笙笙一边配合着谢玄后撤,一边扯谎,“若你放我与王爷一马,我可以给你。” “如此说来,那东西确是在你手中了?”拓跋冶抬手,示意手下暂停攻势。 苏笙笙暗道:果然。 他明明可以跑了,却偏偏留下来,原是为她手里的东西。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因听到她的声音,便甘冒暴露之险,启动机关将她放下? 苏笙笙笑的很是乖顺,“那有笔墨,我愿默写下来。” 拓跋冶笑的阴寒,“你只需过来,孤便不取你性命。” “事后杀不杀就不知道了。”苏笙笙哼了一声,“要不然上个保险,你把王爷放了,我跟你走。” 只要他有所图,她便性命无忧。 待到谢将军追上,自会救她于水火。 “那倒不必。”拓跋冶瞥了一眼面色冷峻、沉默不语的谢玄,“你既如此贪生怕死,孤倒是可以将你们都带走……” 怕死又如何? 他若不怕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 苏笙笙心中如此腹诽,面上却依旧笑靥如花,“我这人既怕死,又怕被人威胁。若日日活在威胁之下,倒不如一死来的痛快。拓跋殿下不妨试试?” 言下之意,要么只带她一人走,要么就休想带走她。 对方人多势众,上方的人虽无法下来,但很可能已在寻找出口。 拓跋冶阴笑一声,“你虽有用,但怎及得上生擒无往不利的麒麟军主帅?” 谢玄薄唇紧抿,冷声道:“本王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他将苏笙笙一把推向石桌后,便旋身飞起,直取拓跋冶首级而去。 他曾在千军万马中枪挑敌军首级,又何惧这区区数人? 方才不过是佯装不敌,将苏笙笙送入安全之地罢了。 此刻,他再无后顾之忧,手中被青石斩断的锁链,瞬间轮飞数名手持弓弩之人。 苏笙笙躲在石桌后,看得惊叹连连。 她生怕有漏网之鱼拿她当挡箭牌,见一旁有水池,便将墨汁倾入其中。 谢玄勇猛异常,挡在拓跋冶身前的死士,根本不堪一击。 见形势不妙,对方果然过来抓她,苏笙笙毫不犹豫地跳入那池墨水之中。 那片水域还算宽广,就算他们在上方乱射,她也有一线生机。 见谢玄略有分心,拓跋冶幽幽笑,“难怪此次能迎来玄冥王大驾!孤本还担心玄冥王不愿屈尊白上国做客。如今看来,倒是孤多虑了。” 说着,他扳动机弩,阻住谢玄攻势,携人退向洞壁,“留活口。” 谢玄躲开数支强劲长弩,运起脚边一根落地长弩,将其送入即将合拢的璧门缝隙之中。 那一枪穿透力极强,瞬间从拓跋冶身前两名死士身体穿过,直直没入其心口。 但不想,那处门璧竟也是千斤青石所铸,谢玄无法找到机关将其打开。 过了几息,忽而地动山摇,上方巨石传来格格异响,似有松动,即将倾泻而下。 谢玄心知不妙,怕是那边已启动了自毁机关,连忙飞身折回。 “苏笙笙!”他焦急呼唤。 只见翻涌的水面间,苏笙笙很快冒出,见此处情形果然危急,连忙道:“将军,这是活水,有出口。” 她适才被人逼入水下,见墨汁汇往一处,便游过去查探。 好在天不绝人,她竟发现一处似被水流冲出的窄长裂缝。 以谢玄的身量,应能勉强通过。 “我不会水……” 此时,头顶拴着巨石的铁链不断崩裂,巨石即将倾泻而下。 情况危急,苏笙笙无暇多言,一把拉住谢玄潜入水中,急声道:“闭气!” 就在谢玄入水的瞬间,上方无数碎石如凌迟般落下,砸入水中。 借助水下的浮力,苏笙笙拉着谢玄巧妙躲避了数块落石。 然而,谢玄面露痛苦,身体僵硬,在即将穿过那狭长通道时,苏笙笙毅然倾身靠近他。 冰冷的水下,似乎还有冰渣,密密麻麻的打在身上,如同钢针一般刺痛。 他的唇,冷得毫无温度,苏笙笙轻轻贴上,为他渡去一口气息。 墨汁已被水流带走,略显清澈的水中,谢玄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刻,她身后仿佛映出一道斑斓彩虹,带来一丝美好与希望,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为谢玄渡气后,苏笙笙用力将他推进通道中。 上方,青石已重重砸落,仿佛要将一切掩埋。 在最后一刻,苏笙笙也顺利进入通道。 身后,飞石四溅,连同巨石一同砸落,声震天地。 而通道内的水中,却是异常的静谧。 在黯淡无光的漫长通道中,苏笙笙迅速引领着谢玄来到一处高地。 他们从水中浮出,在头顶的土壁与冰水中的缝隙处,找到一处可以呼吸的狭小空间。 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苏笙笙默默吐出一口冰水,咳嗽几声,“果然漂亮的东西有毒!” 刚刚事出紧急,她强行吻了他,此刻难免还有些尴尬。 幸而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彼此的窘迫。 在幽寒的冰水中,传来谢玄略带疑惑的声音:“他……漂亮?” 苏笙笙嗯了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他漂亮得像彼岸花,太过神鬼莫测。” 说完,她听那边的动静已经停止,立刻道:“谢将军,我去看看。” 随后,她再次潜入水中,快速游回。 过了一会儿,谢玄就听到苏笙笙失望万分的声音:“那边被堵上了……” 鸭蛋,早知道她就该多骂拓跋冶几句。 “那……我们继续往里边走走看?” 入口被堵,他们只能寻找出口。 然而前方情况未知,且谢玄又不会水…… “你可以么?”苏笙笙有些别扭地问道。 没想到,他竟是一只纯纯的旱鸭子。 她总不能一直为他渡气吧? 谢玄望向苏笙笙所在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她,但还是微微弯了弯唇:“我应该可以。” 一直泡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知何时上方的人才能挖到这里。 眼下又别无他法,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苏笙笙在黑暗中找到谢玄的手,拉着他向前方游去:“人浮在水面,只要不乱动,也不会沉下去的。” 她一边往前划行,一边耐心地告诉他游泳的要领。 待到洞壁降低,无法呼吸时,两人再次潜入水中。 不知游了多久,两人终于从水流的入口处,得以窥见天日。 然而,还没等苏笙笙欣喜于终于逃出生天,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深深惊震住了。 “怪不得,这水这么冰!” 只见水流入口处,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冰川。 两人也终于明白,为何拓跋冶会将院落选在这边关后山之处。 想必那条四通八达的洞穴,就是通往关外的。 而他们顺着这渗漏的冰川水,进入了连通关外的冰川河。 这条横跨赤焰城与关外万里雪山的冰川河,飞鸟无踪。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想家人 苏笙笙在茶室对拓跋冶说她有所藏私,本是想吊着他,让他再回去找她。 可没想到,拓跋冶是信了,却把她弄进陷阱里,还连累了谢玄。 看着眼前高出水面数丈的两侧冰川,她就万分绝望…… 即便泡在冰水里久了,身体早已麻木不仁,可还是难抵外边寒风泌骨。 让她不禁泛起一丝退缩之意。 或许,回去更好? 苏笙笙瑟瑟发抖地看向抬头观察四周环境的谢玄。 “我们需找一处低矮之地,攀爬上去。” 过了几息,谢玄就看回她。 爬上去? 苏笙笙恍惚地望着那两侧光润如镜的冰川壁。 谢玄则从靴中取出两把锋利的匕首,“你不是会爬树么?我会帮你。” 夕阳西下,时间紧迫,若再拖延,他们恐将因体温过低而丧生。 苏笙笙无奈点了点头,可还是被如冰刀般刺骨的寒风,吹得直打冷战。 谢玄目光闪动了下,缓缓伸出胳膊,将有些怔怔的苏笙笙,拉入怀中。 不是一个人冻死,就是两人取暖,苏笙笙只僵硬了下,就顺之依偎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已淹没至她的大腿,每一步都如同背负千斤重担。 若非靠谢玄帮扶,她怕要就地歇菜了。 大概怕她后面会体力不支,谢玄并未走太远,选了一个略微好攀爬的稍低处停下。 苏笙笙打着哆嗦抬头,放开了谢玄的腰身。 只见谢玄将断裂的抓钩链条取来,一端缠绕在她的腰间,另一端则紧紧绕在他的手腕上。 “准备好了么?”凤瞳中,蓄满担忧。 苏笙笙轻吐了一口白雾,“好了。” 谢玄最终未言,转过身,将两柄匕首深深嵌入冰川壁中。 她抬头仰望那十几米高的冰川壁,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在低温环境下,人类至多只能维持体温两个小时。 而他们此刻全身冰湿,若不尽快行动,将很快成为冰雕。 此处地处关外,即便褚召等人带兵赶来,他们也必须尽快脱困。 那封冻的冰川壁却让她不禁寒透,一触上去,就仿佛要刮掉她一层皮。 尽管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用布料缠住手部,但仍无法抵挡从冰川深处透出的刺骨锋芒。 不知过了多久,让从未挑战过如此严苛极限运动的苏笙笙,心生放弃的时候。 谢玄却硬生生地带着她,一步步用匕首在冰壁中开辟出一条生路,直至冰层顶端。 苏笙笙大口呼吸着,四肢发软,几乎要滑跪在地,想要就地躺下休息。 谢玄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还不能休息,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深彻的凤瞳中,倒映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宛若星辰漩涡般牢牢锁住她的目光。 苏笙笙无力地看向一旁连绵不绝的雪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谢将军自行下去吧,再带人来救我。” 她并非不想活下去,只是体力流失得太快,再这样下去,两人都将难逃一死。 “苏笙笙,想想你的家人。”谢玄看着冻得起了一层冰渣的她,不敢用力摇晃,只能轻声劝慰。 家人…… 苏笙笙看着身下跌宕起伏的雪峰,心中涌上一股不甘心。 若是……有滑翔伞就好了…… 可是……她已筋疲力尽,连动弹的力气都近乎丧失。 再继续这般下去,恐怕不仅会葬身于此,还会连累到他。 “来,上来,我背你下去。”谢玄将她扶起,背转过身蹲下。 苏笙笙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泪水只会瞬间凝结成冰。 因为谢玄的头发,都凝结成冰凌了。 她还好些,因冬日风大,她都盘了上去。 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苏笙笙的思绪却有些飘忽,开始胡思乱想。 正当谢玄见她迟迟未动,准备拉起她的胳膊带她起身时,苏笙笙的目光突然锁定在了一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等一下,谢将军。” 这处雪峰颇高,山上厚重的雪层,几乎几丈深,让人寸步难行。 即便谢玄不带着她,只怕想短时间下去,也非易事。 可若是…… “怎么了?”谢玄停住身。 苏笙笙抿了抿唇,声音微颤,“我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助我们快速抵达山下。只是……这方法有些过于冒险……” 谢玄转过头,微微上扬的凤眼,比一座雪峰还要难以接近,但对她却是全然信任。 “需要什么?我来准备。”他轻轻地将她放下。 苏笙笙在山巅环视一圈,最终指向稍远处的一棵雪树,详细描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谢玄并未迟疑,一一照做。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看着谢玄迅速砍制好的一副特制滑雪板,苏笙笙的眉眼间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她拿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布条,递给了谢玄,“这个方法虽然快捷,但也可能会引发雪崩。” 她并未说全,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没想到,谢玄却将布条推了回来,“我并无什么牵挂。” 苏笙笙眨了眨眼,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落下。 他……不是还有一位在灵山上的公主母亲吗? 但她不便多问,只好默默将布条收回。 随后,她咬破手指,准备在布条上书写遗言。 可没想到,由于天气过于寒冷,她的手指几乎没有流出多少血。 还没等她感慨一番,就见谢玄手起刀落,在他掌心划过一道口子,然后将鲜血滴向布条。 苏笙笙只是愣了一下,便迅速将布条缠绕在他的伤口上,“你不疼吗?” 谢玄望着她那张比雪山之巅的冰瀑还要纯净的脸庞,目光云动,“早就习惯了……” 苏笙笙闻言,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他。 见他目光冰彻,就不由地吐了口气,默默系好了布条。 然后,她就用了一点力,咬破手指,接着往下写。 爹,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回家了…… 她原本打算将所有人都写上,但实在太疼了…… 写好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布条放进衣服里。 转过身时,见谢玄目光看着他手上的绑带,出着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经过短暂的休息,苏笙笙的体力逐渐恢复了一些,“谢将军,我们下山吧。” 谢玄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在她主动拉上滑雪板时,默默地拢住了她…… 苏笙笙叮嘱他滑下去时不要抵抗,要顺势而为,最重要的是保持平衡。 或许是因为体温已经接近极限,她的身体开始涌起一股灼烧感。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苏笙笙赶紧振作起来,带着谢玄向山下划去。 ------------ 第一百三十章 雪层崩塌 长得个子高,就是有优势。 谢玄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如此一来,苏笙笙便无需担忧会阻挡他的视线。 尽管她前世在雪场上划过雪,但这野生的地貌,对她而言却是初次挑战。 即便她试图控制速度,然而那陡峭的山坡却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飞速下滑。 起初,她还能时不时地叮嘱谢玄几句,提醒他如何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但随着速度不断加快,夜风猛烈,吹得她的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寒风更是灌得她难以开口。 呼呼…… 耳边狂风呼啸,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然而,作为两人的导航,她必须保持清醒,看清前方的路。 苏笙笙努力地睁大双眼,穿越一个又一个雪坡。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被激发,或许是身后谢玄的信任,让她不得不重振旗鼓。 总之,她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惧怕。 她只想着,要活下去,就差一点点了…… 可没想到,这座久无人迹的雪山,对于初来的访客,还是给出了最热烈的欢迎。 身后雪层崩塌的轰隆声,一下子传遍云山。 苏笙笙不敢在搂着速度了,“保持重心,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客套了,直接发话。 幸好,谢玄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在遇到极端地段时,他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毕竟事关两人性命,苏笙笙自然信得过他的判断,力有不竭时,也会求助他。 那雪峰上酝酿多年的积雪,终于崩塌,如同汹涌的浪潮般向他们追来。 快点……再快点…… 苏笙笙心中只有这个声音在回荡。 他们不仅要与时间赛跑,还要应对前方未知的险恶路段,更要时刻提防后方雪层的追击。 浑身冰冷、周身麻木,但她的眼中却燃烧起一团不灭的火焰。 她告诉自己,不能在最后一步认输…… 轰隆隆……轰隆隆…… 飞石滚落,向他们袭来。 “嗯……” 在混乱中,苏笙笙仍然听到了谢玄的闷哼声。 他们此刻共用一副滑雪板,他就在她身后。 “没事吧?”苏笙笙焦急地问道。 “无碍。”谢玄从苏笙笙的头顶上方审视着前方,“我们去右侧那块峰坡。” 他所说的峰坡,其实是一个类似断崖的地方,但并非真正的断崖,只是一个更加陡峭的、像桥一样的地段。 苏笙笙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好。” 两人调转方向,向峰坡上奋力冲去。 放开速度后,下坡的速度瞬间飙升。 在冲上坡顶断层时,他们仿佛飞跃而出。 一米……五米……十米…… 苏笙笙看着脚下滑板生风,从坡顶如同抛物线一般,滑向另一处缓坡。 砰…… 最终,他们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 而身后的雪层则呼啦啦地向一旁倾斜而去,与他们彻底分隔开来。 苏笙笙眼眶一瞬酸疼。 这一次,他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经过刚才的险峻重岩后,下方却是一路坦途。 但苏笙笙并没有放慢速度,依旧任由冲劲带着他们向下方飞驰。 谢玄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接过主控权,“接下来,交给我。 苏笙笙艰难地点了点头,“摔倒了也没事。” 还差不远了,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谢玄两手包住苏笙笙握住雪仗的手,给予她支撑的力量,同时巧妙地辅助她加速。 当滑雪板终于稳稳停靠在路边时,苏笙笙耗光了最后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或许是因为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她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们的鞋子是用冰水冻上滑雪板的,让她无法自由落体,只能倒向后面。 谢玄很快地接住了她,同时丢开了手中的雪仗,“苏笙笙,保持清醒!” 大概是因为上位者吧,习惯发号施令。 苏笙笙迷迷糊糊地想着,但全身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脑袋更是闷成了一锅粥。 眼前就像裹着一层冰雾,在轻薄的夜色中,已看不清他晃在眼前的脸。 谢玄迅速将两人的鞋子从滑雪板上挣脱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苏笙笙横抱在怀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怀中这个娇弱无力的小冰人,让他无暇顾及自身。 他一步一步地抱着她向西郊大营走去…… 与此同时,谢玄与苏笙笙掉入陷阱后,褚召在挖到一层青石所造的顶门后,意识到另有暗道存在。 他一边命人继续挖掘,一边迅速带兵四散开来,一路搜寻至关外。 在搜寻的过程中,褚召听到了这方雪层雷动的声音,便立刻寻声而来。 见到谢玄二人身影,他发狠地抽打马鞭,加快驰向他们。 “将军……” …… 西郊大营 主帅帐内,榻上的苏笙笙一脸烧红,云眉紧蹙。 两名被临时从伙房找来的仆妇,发愁地看着丝毫没有苏醒迹象的少女。 就在这时,谢玄包扎好伤口匆匆返回。 他踏入帐中,目光先落在昏睡着的苏笙笙身上,当看到她露出被褥的一双小巧玉足时,修长入鬓的眉梢不禁紧绷起来。 “怎么如此不小心伺候?” 见他亲自上前,欲将刚上包扎好的玉足,放入被褥内。 两名仆妇吓得仓皇跪下,连忙解释:“将军,是军医嘱咐的,姑娘病势凶险,不能一直用猛药,要时时用温水擦拭手心脚心,一并降体温。” 谢玄闻言,拉过被褥的手一顿,目光再次落在苏笙笙烧红的脸颊。 他收回了手,冷冷地吩咐道:“出去。” 两名仆妇听谢玄未再责怪,如蒙大赦,连忙起身。 就在这时,一名仆妇似乎想起了什么,从火炉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条布绢,躬身递给谢玄:“将军,此物是在姑娘换下的衣物里掉落的。” 上面有血字,她并不敢随意处置。 谢玄闻声,伸手取过,后随意挥了挥手。 两名仆妇再不敢多言,轻声退下。 谢玄先是搭了一下苏笙笙降下温度的额头,然后目光落回手中的布绢。 爹,我不是……人?……回家了。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两遍,然后注意到布绢还湿着,便重新搭回木架上。 接着,他取过一旁的湿布巾,拧干后轻轻换下苏笙笙头上的布巾。 另一块,他用温水浸过后,细心地擦拭着她的手心脚心。 身体好像漂浮在一团云朵上,软绵绵的无处着力。 在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谢玄的身影,“谢将军……” 谢玄闻言,瞬间上前,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苏笙笙!” 见她眼睛努力地开开合合,他安慰道:“我们安全了,你发着烧,要好好休息。” 苏笙笙耳边回响着这句话,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脑袋一侧,便安然地睡了过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玉簪子 帐外,冬风嗖嗖而过,让苏醒过来的苏笙笙,恍如还置身在寒冷的冰水之中。 直至她望见两位妇人脸上那惊喜交加的笑容,以及身旁熊熊燃烧的炉火,才渐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去禀报将军。”其中一名仆妇急切地说完,便匆匆离去。 另一名则小心地扶起苏笙笙,又端来一碗温热的清水。 苏笙笙茫然的看了一眼拔地而起的军帐,就着仆妇的手,喝了小半碗温水。 “姑娘可算醒了,都烧了整整三天了。” 那仆妇放下水碗,知道一会谢将军要来,忙为苏笙笙披上一件白狐毛斗篷。 那斗篷映衬着她柔弱无助的小脸,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这几天,谢玄一直亲自照料这位姑娘,仆妇从未见过将军如此亲近一位女子。 她们虽从将军口中听到这位姑娘名叫苏笙笙,但将军未曾点明其身份,她们自然也不敢多问,只是谨守规矩,悉心照料。 “三天?” 苏笙笙的嗓音还带着高烧后的沙哑。 身下的虎皮褥子,帐内悬挂的黑熊头标,以及账外士兵们操练和巡逻的声音,都在告诉她,这里已经是军营了。 她试图起身,却感到身体虚弱无力,双脚刚踏在地上,身子便摇晃起来。 这时进帐篷的谢玄迅速走近,一把将她托住,“小心。” 苏笙笙还病得有些糊涂,直到她看见谢玄弯下腰,欲给她踏在地上的双足穿上鞋子,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我自己来……”苏笙笙连连往后缩,一下又跌回榻上。 谢玄手上停了停,凤眸微抬,“地上凉,你的脚冻伤了。” 苏笙笙看了一眼脚上结痂的伤口,还有一旁低着头退出去的仆妇,一时难以回神。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给你家人传过讯了。” 好半天,苏笙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抬头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谢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那凤瞳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焰,让她感到极不自在。 大概是那些不期然而至的画面,让她有些莫名不敢直视他。 “打扰多时,只怕家里人惦记,将军可否派人送民女归家?”苏笙笙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谢玄见她不提之前发生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你还病着,不必急于这一时。” 好吧,她不是专业演员。 不过,就算专业演员,跟熟人拍吻戏,也会尴尬的吧? 空气似乎也变得静寂起来,她只好找话茬,“将军可抓到拓跋冶了?” 她现在,好像是走不了多远…… “那处院宅已经坍塌了,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谢玄不欲她费神,没有多说。 其实,下边已经挖开,并未发现拓跋冶尸体。 但他已经派兵沿路阻击。 拓跋冶已盯上苏笙笙手中之物,便是不可预测的风险,他不得不防。 而那处洞穴直通关外,里面还藏有数间密室,是用来制造假铜币的。 拓跋冶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耗费数年时间打通了关内外的通道。 他们之前去的那处别院,其实是拓跋冶重新建造的。 原来的那个,应是怕被他擒获的两名造假者吐露秘密,已经改换了通道。 不过那两名假擒的造假者,应只是在接货时通过密道接收假币,想来是被蒙着眼睛的,并不知道具体位置,拓跋冶才未全然弃用。 从新旧土道的痕迹中,他们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两处通道之间是有相通的。 若非拓跋冶不舍得耗费颇多人力物力打造的地下迷宫,又哪里会意外打穿冰河? 而这,才意外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也难怪褚召遍寻关内,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既不引人注目,又能熔炼铜币的地方。 原来,那通道的尽头直通冰川深处,人迹罕至,熔炼铜币所产生的污水全都流入了冰河之中。 正因如此,拓跋冶一行人才得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屡次得手。 此时,军帐内的气氛略显尴尬。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军医的声音:“将军,属下可以进来吗?” 谢玄:“进来。” 军医低着头走进军帐,先向谢玄行了一礼,然后目光转向榻上的苏笙笙。 见她神色略显恍惚,便快步上前,为她把脉诊断。 过了一会儿,军医才收回手,恭敬地说道:“请将军放心,姑娘并未伤及肺腑,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 她生病,他让谢玄放心干什么? 苏笙笙扶着有些摇晃的脑袋,心中暗自叹息。 军医重开了方子,又叮嘱了饮食注意事项,并让人先为她端来热汤饭后,便退出了军帐。 谢玄似想给她一些空间,亲自送军医出帐。 待仆妇们取来梳洗之物,苏笙笙洗漱一番后,感觉精神稍振。 不久,谢玄返回军帐。 苏笙笙看着仆妇们忙碌地摆饭,发现竟然摆了两副碗筷,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这里是军营,一切从简而已。 苏笙笙心里安慰着自己,尽量不去接触谢玄看向她的目光。 待谢玄让座后,她忐忑不安地与他一同坐下用餐。 只是一连躺了三日,又没运动,连那个啥都没有,她根本就没有胃口。 但为了尽早恢复,她不得不吃一些。 “可是用不惯这里的饭菜?”谢玄关切地问道,他冷寂的眉峰,此刻如冰雪消融,流露出一丝暖意。 不待苏笙笙想好回答,就已转过头,吩咐下去。 苏笙笙本想说自己没有胃口,但见谢玄已经吩咐人去接青柠过来,便只好保持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谢玄对她……有些过于热情了…… 这个朝代过于保守,他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是有点那个啥…… 难道说……他为了保全她的清誉,想要对她负责?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里男人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苏笙笙再见谢玄陆续往她碗里夹菜,她果断的喝下一碗鸡汤。 “谢将军,我吃好了。”她站起身,扶着头,“就是头还有点晕,我想再躺一会……” 她本以为这样谢玄就会离开,但没想到他却神色紧张起来,“我去叫军医回来。” 苏笙笙哪敢让军医回来拆穿她的谎言,慌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谢玄似乎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仍然坚持道:“不可大意。” 一旁侍立的仆妇,很快将军医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需要多加休息。 军医走后,谢玄对面色苍白的苏笙笙道:“你且放心睡下,不必拘束。” 他一个男人在这,她如何去睡? 但话已出口,苏笙笙也不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一演到底。 她郁闷地合衣躺回被子里,假装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她真的有些昏昏欲睡时,才听到谢玄离开的脚步声。 苏笙笙瞬间睁开眼睛,见仆妇们正在收拾碗筷,便装作被惊动醒来的样子说道:“你们待会再收拾吧。” 仆妇们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听她说吵便退了出去。 苏笙笙等屋内没了动静后,立刻转过头来查看情况。 见屋内果然没了人,她起身下床。 只是这身子着实虚透了,看样子,她只能等家人来了。 为了尽早回去,她起身在帐内走动起来,想锻炼一下,恢复力气。 走到一处案几时,她意外地发现了上面摆放着的大富翁游戏。 “谢将军也喜欢玩游戏?” 左右无事可做,她就走了过去。 见他还颇通商道,玩的有模有样,就不禁赞叹了几声。 上帝究竟给他关了哪扇窗啊? 正心叹间,她收回的目光无意扫到了,矮几后面的软塌上摆放着的某物。 她定睛一看,不禁愣住了:“这……这怎么有些眼熟呢?” 苏笙笙绕过矮几,走到软塌前,拿起那支白玉簪仔细端详着。 电光火石间,一连串的影像,从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落荒而逃 手链、琉璃鱼璧、荷花池…… 红绸……喜灯…… 一幕接一幕,在苏笙笙眼前飞速闪过。 “这不可能的……” 苏笙笙目光凝聚于手中的白玉簪上,“这样的簪子满街都是,也不一定是我的啊?” 正当她想让发昏的脑袋转得快一点时,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想也没想,就将玉簪子放回榻上。 然后就飞速杀回被窝,甚至鞋子都没来得及脱。 寒风透过帐帘的缝隙侵入,却又被迅速隔绝在外,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悄然渗透。 随着那人的步步逼近,苏笙笙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当额头感受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触碰时,她的睫毛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只手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缓缓收回。 那短暂的瞬间,对苏笙笙来说却仿佛漫长到窒息。 接着,她听到那人走到桌旁坐下,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苏笙笙心中一浪高过一浪,一些念头起来,又立刻被另一些念头压盖下去。 正当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股无形的漩涡吞噬时,褚召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随后,谢玄起身离去。 苏笙笙像是一条搁浅在涨潮期间的鱼,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帐篷边,掀开一角,确认谢玄已经离开,便立刻向外走去。 她刚走出几步,就被一名仆妇拦住,“姑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婢,怎敢劳您亲自出来?” 苏笙笙生怕惊动谢玄,连忙说道:“我的家人快到了,我去迎接一下,顺便透透气。”说完,她吩咐仆妇们不要跟着自己,也不要去打扰谢玄。 虽然外面的风并不大,但她还是感到一阵冷汗冒出,或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 苏笙笙软一脚,快一脚地往营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喜欢跟她开玩笑。 她刚念叨完不要遇到人,就迎面撞上了程守备带人回营。 程守备远远地看见她,便热情地打招呼:“苏小姐,你的病好了?” 苏笙笙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见过程守备。” 苏笙笙生怕他的声音引来其他人,连忙说道:“民女只是随便走走,顺便去营口看看。” 程守备一听,就唬了一跳,“你现在哪里能吹得风?快回去歇着,可别又烧起来。” 将军回头还不得把军医吃了! 苏笙笙随口应道:“就透口气,这就回去。” 说完,她不等程守备再劝,便往营口走去。 程守备仍然不放心地看着她:“你这样哪能行?还是快回去吧。”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笙笙惊喜的声音打断:“家里人来接我了!程守备,请您帮忙转告谢将军,打扰多时,民女就先回去了。” 说完,苏笙笙不等程守备回应,便加快脚步向营口驶来的苏家马车迎去。 她一眼就认出了车前的鲍二哥。 就在她紧赶慢赶,即将与鲍二哥和车上的青柠会合时,还是被谢玄得信追上来。 “苏笙笙。” 听到谢玄的声音,苏笙笙叹了口气,不得不停下。 当谢玄走到她面前时,她已经平复了呼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未敢打扰将军,此处营中多有不便,如今家人来接,民女便先行归家了。” 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腰间的八环黑曜石腰带上,未曾逾越半步。 以往,她总是尽可能地简略礼数,能省便省。 自称“我”,是因为她内心秉持着人人平等的信念。 然而此刻,她却牢牢记住了所有的规矩。 谢玄薄唇微微抿起,目光在苏笙笙宛若深海黑珍珠般沉静的双眸扫过,“我送你。” “将军您公务繁忙,民女怎敢劳烦您大驾?”苏笙笙再次婉言谢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敬意,“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苏家生意多次得到将军的照拂,民女在此深深拜谢。” 说完,她郑重地行了一个跪礼,姿态恭敬。 谢玄眉峰凛起,凝视着地上那个神色万分恭敬的苏笙笙,“你先起来。” 苏笙笙立刻应是,面色如常地起身。 就在这时,鲍二哥带着青柠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牧泽。 他们三人面色严肃,各自见过礼后,苏笙笙立刻说道:“民女先行告辞了。” 谢玄的凤瞳如墨染般浓稠,深深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去。” 这次,未等苏笙笙开口拒绝,牧泽便慌忙上前一礼,“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 苏笙笙一听,飞快道:“谢将军既有公务要忙,民女先行告辞。”说完,她不等谢玄回应,便拉着青柠的手匆匆离开。 她紧紧握着青柠的手,实则是为了借以支撑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 谢玄薄唇微启,但不等他举步,牧泽压低声音再禀:“将军,是有关苏小姐的。” 谢玄脚下顿住,目光望向一脸为难的牧泽,“何事?” 走出一段距离后,没听到身后有动静,苏笙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青柠很是担心地握紧她冰凉的手。 苏笙笙难得责备道:“怎么也不早点来接我?” 青柠喏喏的解释道:“我们也是今日才得了信,知道你在谢将军这里。” 什么叫谢将军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竟听不得一点有关他的话。 “那爹娘他们不担心我么?”但是她还是最先问的这个事。 青柠见苏笙笙仅走了一段路,就有些气喘吁吁,只道:“小姐,我们去车上说。” “将军,这冯氏去苏家提亲被拒,便恼羞成怒,扬言要让苏小姐声誉尽毁。” 牧泽说到这,已是一脸气愤,他看了一眼谢玄凝冰的脸色,只得飞快往下说。 “不知樊家从何处得知苏小姐那日去红楼的事,见苏家不允婚,便开始出言讥讽,说苏家让女儿出卖皮相发家。” “苏老太爷当场气得不轻,命人将其赶了出去。可谁知第二日这事就从潇楼传开了,甚至传言说苏小姐为了做生意……” 自从上次将军让他们封了通往赤焰城的小路,士兵们就在没机会去城里逛潇楼。 加上这两日忙着一路追击拓跋冶的事,待他们得知此事,竟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马车上,青柠机关枪一般扫射不停,“说小姐仗着美色勾引方司使,连谢将军也是小姐的入幕之宾,还有那些来往的商贾……” 青柠说到这,看着苏笙笙白如雪的脸,已然说不下去。 褚召见谢玄欲要追上马车,也出身拦下,“将军,女儿家清誉要紧。若将军此刻送苏小姐回去,必然会将苏小姐推上风口浪尖。” 牧泽也附和道:“是呀,张老将军不日就要到了。待两家定了婚,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谢玄沉眉,看着苏家马车渐渐驶离眼前。 褚召见谢玄停步,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非苏小姐有婚约在身,他家将军又何需如此隐忍? 又不能暴露,是将军派人暗中护卫苏小姐,这才知苏季两家提前解除婚约的事。 送信给张老将军,让他老人家前来保媒。 届时,与苏老太爷叙旧,顺之问其苏家儿女婚事,再行提亲,便就顺理成章了。 哪知,这季家公子前脚刚走,这个二世祖就跑出来坏事。 若非熟知苏家文人风骨,绝不可能因为畏惧或谄媚将军权势,转而与季家悔婚。 他们也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哎! 褚召长长叹气。 说起来,也是苏小姐眼里只有钱,竟然半点没开窍。 不过,也得亏她眼里只有钱,这才没嫁给季家公子。 若不然…… 他看了一眼久久注视着马车离去的谢玄,微微摇头。 然而,他也有一丝疑惑。 今日,苏小姐明明还没得到信,却连一刻都不等地要走…… 褚召随之看去。 还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莫非,两个人有事发生?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众口铄金 苏家 中堂气氛接近凝固。 因鲍大的报信,苏家人仅知苏笙笙随谢玄去抓捕制造假币的罪犯,却未料她三日未归。 除了樊家突如其来的提亲,让苏家措手不及,同时边关对各处的封查也持续不断。 苏老太爷虽心系孙女安危,但深明国事大于家事,故一直等待未敢派人询问。 直至今日,从牧将军口中得知孙女已连续高烧三日。 那牧泽将军说,因苏笙笙病情不宜移动,又恐人多打扰,才迟迟未报。 这在平时或许无碍,但如今关内有关孙女的流言四起,苏老太爷深恐此事又惹风波。 苏家人本想亲自前往探望,可老太爷与老夫人因病卧床,李氏也被气得昏厥过去,苏景山腿受新伤。 蕉氏与钟氏忙得团团转,无法分身。 家中女儿们又不便前往军营,听闻苏笙笙已无大碍,只是吃不惯军中饭菜,将军派人来接,而青柠懂得苏笙笙口味,她们才委托青柠前去照顾。 此刻,蕉氏与钟氏扶着老夫人老太爷,在中堂焦急等待鲍二带回平安信。 未料,苏笙笙竟随同鲍二一同归来。 “笙丫头!”蕉氏与钟氏一同围拢过来,上下打量她,“怎么会烧了三日?现在没事了吧?” 苏笙笙一听,就知谢玄未将实情相告。 她自然更不会说,“只是身子弱,受了些风寒。” 她依次拜见病中的祖父祖母,眼中满是歉意:“让祖父祖母担心了。” “平安就好。”祖母紧紧握住她的手,泪光闪烁,“是不是吓坏了?以后可不能再冒险了。” 他们深知苏笙笙为何会跟谢玄前去抓人,全是为了苏家人解役之事。 如今,他们更加心疼这个孝顺聪慧的孩子,竟被外界小人如此编排。 祖父也眼含泪光,叹息道:“都是祖父连累了你们……”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苏笙笙连忙上前倒水,安慰道:“祖父切莫多想,是谢将军想让我将功补过,才带我去抓首犯。孙女不济,让祖父祖母担忧了。” “胡说。”祖母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我们的笙丫头,最有本事了,多少男儿都望尘莫及。” 正说话间,李氏强撑病体从屋内走出,一见女儿便泪如雨下:“女儿啊,你可回来了,娘担心死了。” 苏笙笙一看父亲拄着两个拐棍跟出来,就大吃一惊。 再一看,后边躲躲闪闪,一头淤青的恒哥,更是吓了一跳。 “爹,你们这是怎么了?” 恒哥被她一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恒哥要打小朋友,是他们说姐姐坏话……” 苏笙笙好白天才听全,原来今日恒哥去上学,因她之事与人起了冲突。 而她那文弱不堪的父亲,竟拄着拐棍去与人家长打架。 结果显而易见,就是另一条好腿也伤了…… 她心口又涩又痛,看着娘哭肿的眼睛,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听从宁桀的话。 那樊家二祖竟还敢来提亲,他肚里的坏水谁人不知? 她下次定要让他长长记性! 苏笙笙左哄右劝,好不容易让三人情绪稳定下来。 这时,大伯母开口道:“我这就去告诉外边的人,我们笙丫头是去帮忙抓拿要犯去了,让他们瞎嚼舌头!我非得去打他们脸不可!” 苏笙笙一听,连忙拦住:“大伯母且慢。清者自清,何必与他们计较。再说,我们也不能挨个去解释吧?” 对付栽赃陷害,就是避免陷入自证。 等热度过了,有了别的八卦,那些谣言自然就会被他们抛之脑后了。 何况……也全非谣言…… 苏笙笙心中闪过一丝心虚,她确实去过红楼,与谢玄之间也确实有过交集…… 一路上,她的思绪纷飞,时而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时而又觉得条条对得上,指向明确。 可这会,乱成一锅粥的家,让她混沌的脑子都转不动了。 只想让这一切都尽快散去。 蕉氏见苏笙笙归来,脾气便再也按捺不住:“笙丫头,你是不知道那些传言有多难听,竟然还说你……说你去了红楼那种地方。” 这里有多珍视女儿家清白,若被证实真去了青楼,即便是卖曲艺,也会被人一棍子打死的,根本不会再听你说话。 更何况,家里还有待嫁的姑娘,一旦被人扣上不良女子的帽子,她们也会被牵连。 那时候,苏笙笙是被四房的窟窿逼得没有办法了,又被有心人盯上,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这会儿见家里人这么大反应,也是后悔。 “人红是非多,随他们去吧。”苏笙笙不愿再纠缠于此事。 然而,钟氏这次也异常坚定的站了出来,她并没有女儿待嫁,所以是真心为苏笙笙着想。 “众口铄金,他们见你身为女子,却比男儿还要出色,便因为你背后无人支撑,而肆意污蔑。我们不能让你这般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被传言点名的男子,若站出来为苏笙笙辩护,只会被一同拖入泥潭。 钟氏虽然平时性格寡淡,不愿与人争执,但她绝不愿看到苏笙笙遭受如此不白之冤。 见一向与人为善的父亲母亲,这次也一致要找樊家理论,这让苏笙笙更头疼不已。 “六姐,外边甚至连你胸前有红痣这种私密之事都拿出来说,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 苏念薇突如其来的话,让屋内瞬间陷入了沉寂。 其实,他们心中也一直有所担忧,害怕苏笙笙一时冲动,走上了岔路。 只因,那些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苏笙笙去赤焰城的路引和红楼丫鬟的证词。 再加上……那时他们确实急需一笔银子…… 只是,刚苏笙笙说没去,他们自是信。 但万一……笙丫头是在骗他们呢?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一闪而过,让他们不禁陷入了沉默。 苏笙笙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你们忘了,在汤泉里,女子们都在一处,被人看见也不奇怪。这谣言传着传着,就有添油加醋的了。” 听了这话,苏家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真的害怕苏笙笙为了生计,一时犯了糊涂。 见众人神色舒缓,苏笙笙假装身体不适,“咳咳……” 李氏见状,立刻心疼地扶住女儿:“走,跟娘回屋歇息。这次的事情,就交给你爹去处理。”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笙笙都想就地升天。 “这事已波及这么多人,还牵连到了谢将军,樊家能有好果子吃吗?” 不是她寄望谢玄会替她出手,而是拿最不可能,又最有权威的人说事。 总不能,连玄冥王的八卦都敢乱传吧。 果然,消息灵通的鲍二哥立刻说,“听说这消息传得邪乎,连县令都给编排进去了,那冯氏连夜就带着樊文昌逃回娘家了。” 苏笙笙却有些感觉奇怪。 难道……还有人在背后暗中推动这一切?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尚未婚配 这一家子,老弱病幼,自然无法外出与人理论争执。 这日,不知是哪阵风吹来的念头,母亲竟开始念叨起家中长久以来缺乏一个能撑门面的男人,念叨着念叨着,话题就落到了白朔的头上。 苏笙笙与白朔因长途生意之事常有交集,这日他趁着给家中老少诊脉的机会,与苏笙笙简短商议了合作事宜。 谁承想,母亲竟因此看上了这位年轻有为的白掌柜。 “娘亲是真觉得这白掌柜人品出众,性格既豁达又不失温润,与你也是极为投契。”李氏越说越觉得满意,“女儿啊,你不妨考虑考虑。” 李氏躺在病榻之上,仍不忘借着苏念薇送白朔出门的机会,给女儿上起了“人生课”。 就连一旁因伤病而双腿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苏景山,这次也连声夸赞:“此子颇具药商之风雅,既有商人的果敢决断,又兼具男儿的细腻与温和。” 他目光落在正忙着归置药瓶的苏笙笙身上,“我看他比起季家的哥儿也毫不逊色。爹已经打听过了,白家这位少掌柜尚未婚配。” “爹。”苏笙笙感到万般无奈,“人家不过是来家里看了两次诊,你这也太唐突了。” 苏景山没放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了,爹不也是想有个人能帮你分担些吗?” “那也不能因为人家人品好,就随便拉郎配呀?”苏笙笙颇感无语。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何必非要嫁人束缚自己呢? 苏景山和李氏显然是有备而来,对于苏笙笙的反应丝毫不感到意外:“爹娘看那公子对你颇为上心,刚才还宽慰你娘,让她不必理会外界的流言蜚语。” 这是多么难得的人品啊! 医者仁心,品行既有保证,为人处事又如此体贴周到。 最关键的是,他能深刻理解女儿家在商界打拼的不易。 “爹娘,照你们这么说,我跟这生意场上来往的掌柜们都能谈得来,那岂不是都能议亲了?”苏笙笙一锤反杀。 “胡说什么?”李氏和苏景山连连惊呼,“女儿家的,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呢?” 苏家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外界将女儿与生意场上的男子扯上关系,哪里能容她如此乱说? “就是就是!”苏笙笙满意地收住了话题,“爹娘以后可别再提这些了,免得惹人误会。” 三人正说着,李氏见苏念薇送白朔回来,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收住了话题。 还不是女儿生意做这么大,惹人嫉恨,他们想找个人替她分担么? 苏笙笙见七妹回来,便将贴好注意事项的药瓶箱子交给她,“我去看看恒哥,他伤都好了,还闹着不上学呢。” 李氏一听就急了:“你这又打算回山上了?” 苏笙笙不等母亲再说下去,便笑道:“晚上就回来了。” 现在有个风吹草动,家里人就紧张兮兮的,她还敢插上翅膀飞了? 说完,她便转身去了书房。 恒哥见了她,小小的身子一扭一扭的,“恒哥还有点不舒服,今儿就不去学堂了。” 苏笙笙可不吃他这一套:“白大夫刚才都说了,你这伤根本不碍事,不影响你听课。” 恒哥见状便假装哼唧起来:“恒哥脑袋疼,阿姐就在家里教恒哥吧。” 苏笙笙软下声:“恒哥不是怕小朋友们笑话你,是担心姐姐在外边被人欺负是吧?” 恒哥小嘴一瘪,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恒哥不想他们伤害姐姐。” 苏笙笙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抱住恒哥才不过四岁的小小身子。 “世人往往只愿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将其视为唯一的真相。”她轻抚着恒哥柔软的发丝,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因如此,误解和冲突才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恒哥那双通红的小眼睛,“人非圣贤,孰能皆得人心?真正信任你的人,无需你过多解释。恒哥,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恒哥虽然年幼,但似乎感受到了姐姐话语中的深意,小脑袋轻轻点了点。 然而,他脸上的困惑并未完全消散,“可是,恒哥该怎么忍住不去打他们呢?” 苏笙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去学校是求知的,不是与人嬉闹。书中的道理会为你指引方向,帮你屏蔽外界的纷扰。” 恒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暂时还不完全明白姐姐的话,但他知道,姐姐是让他专心学习。 于是,他立刻拿起书包,准备上学去。 “阿姐,恒哥去上学了。”他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 苏笙笙笑着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如果真要打架,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她承认,自己就是个护犊子的姐姐。 “知道了,阿姐。”恒哥背起书包,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这时,柠语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匹如清波潋滟般美丽的浮光锦,“小姐,宁国公府又送来了好多贵重的物件,还有这浮光锦,价值千金呢!要是过了这个冬日,可就过季了。” 苏笙笙只顾着开疆拓土,这守城的事,一概扔给她跟青柠。 在青又不在,家里躺倒一片,七小姐又说不好善自处置,只让她来问小姐想法。 苏笙笙看了一眼那匹浮光锦:若放在前世,也只有走T台的模特或走红毯的明星才敢穿吧? 也不知道,世子夫人怎么送了这么多不符合他们如今身份的物件,还见天送。 她现在是焦点人物,哪敢上身。 “先收着吧。”别人就更穿不得,实在太过扎眼。 这要穿出去,回头率得百分百。 柠语听她这话都好几次了,百年灵芝鹿茸就罢了,这个东西放着实在可惜。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匹浮光锦,眼睛一亮,“要不,给各位夫人小姐都做一条绣帕吧?” 苏笙笙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以后这些东西,你和青柠看着办就行了。” 她手上正书写信件。 崔冲终于抹不开面子,让家人捎信回来,向苏家求购可以炼制铜矿之炉。 虽说是官家出银子,但她也不想太过压榨,打算清了账就算了。 刚将信写好,派人送去给崔冲后,就见四姐苏元菱面色微有苍白地走进了书房。 苏笙笙一见,立刻放下手里刚拿起组装的电击棒。 拓跋冶一去没了音,她心中有些不安。 相对于樊文昌制造的这点擦边小绯闻,她倒更担心这人狡兔三窟,冷不丁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或者拿家人胁迫她。 好在如今到处戒严,他就算不死,也得先缩着。 见进来的苏元菱神思恍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笙笙问她,“四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元菱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 苏笙笙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中更加担忧,“可是女学生那边为难你了?” 她知道,因为樊文昌的事情,学校里已经谣言四起。 恒哥都受到了波及,更何况是这些深受三从四德观念束缚的女学生呢? 然而,苏元菱却缓缓摇了摇头。 苏笙笙见状,心中更加疑惑。 她从未见过四姐如此卑微的样子,把手头事都放下,“那到底是谁为难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苏元菱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恐万分 “六妹,你真的从未踏足过红楼吗?” 苏元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紧紧锁定在苏笙笙的脸上。 苏笙笙微微一愣,随即轻描淡写地回应:“四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她转而拿起手中的零件收入香包,避开了苏元菱那直勾勾的视线。 苏元菱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苏笙笙察觉到她情绪不佳,便提议道:“大嫂即将临盆,你这几天就留在家里帮忙吧。” 苏元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想给大嫂和孩子置办些衣物,六妹能陪我一起去吗?” 苏笙笙算了算日子,估计也就这两天的日子了,又见四姐神色惶然,便爽快地答应了。 “好啊,正好出去散散心。”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叫上七妹一起,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全。” 至于五姐,自从她上次把四叔吓个半死,听说四房已经彻底消停了。 如今两家彻底闹掰,算是彻底结仇了,大嫂又即将生产,还是避免让她出现添乱为好。 正说着,苏元菱神色变得有些仓促,“七妹这些日子照顾三叔三婶,也挺辛苦的,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苏笙笙看着她紧张的神色,怕四姐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点了点头。 柠语听说她们要去布行,也想去买些绣手帕的东西:“小姐,我正好绣线不够了,跟你们一起去吧。” 两人正准备一起,前头苏元菱却突然转身,“我们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你下次再去吧。” “没事。”苏笙笙让人备车,“她选她的,我们选我们的。” 苏元菱一见鲍二哥出来应差,就微有晃神道:“我已叫人套好了马车,坐我的吧。” 莫说来了这天堑关,就是以前,苏笙笙也未跟苏元菱逛过街。 苏笙笙以为苏元菱是介意鲍二哥赶车,便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起上了苏元菱预备下的马车,见她连新买的丫头都没带,苏笙笙更确定她是有话要跟她说,“四姐有事不妨直言。” 苏元菱却避开了她的目光,神色慌乱,支支吾吾地说:“没事,没事……” 马车缓缓驶离,苏笙笙轻轻叹了口气。 她深知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和偏见,即便她解释了也未必能被理解,反而可能增添烦恼。 一路上,苏元菱坐立难安,不时偷瞄一眼闭目养神的苏笙笙和挑选绣样的柠语,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 终于,马车停在了长华街上最负盛名的绸缎铺子前。 女掌柜热情地迎了上来,目光在苏笙笙身上打量个不停。 这是苏笙笙自流言风波后首次公开露面,但她并未在意,而是请女掌柜推荐些适合婴儿的布料。 柠语在一旁帮忙挑选,女掌柜见她们出手阔绰,便笑道:“我这后堂还有更好的货色呢,都是稀有的。” 柠语有些不满,“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女掌柜眼神闪烁,“这不是价格问题嘛……”她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元菱,“里边请。” 苏笙笙注意到苏元菱脸色苍白,有些担心:“四姐可是不舒服?要不要今天就买这些。” 女掌柜闻言转过头来,“我这里的货可是抢手货哦,错过了就没了。”她的目光在苏元菱身上停留片刻,又热情地拉着柠语往后堂走去。 苏元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苏笙笙见她坚持,又想到时间紧迫,便随着她们踏入了后堂。 后堂光线明亮,面对众多新奇布缎,柠语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挑选起来。 “小姐,你看这里还有异域的布料呢!”她惊喜地喊道。 女掌柜愈发得意,为她们斟上香茗一杯,“几位请坐,慢慢挑选,我这就去吩咐取些精致茶点来。” 苏笙笙对这些琳琅满目的绸缎并无太多兴致,加之身感疲惫,便顺势坐下歇息。 苏元菱则时而望向她,时而瞥向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路上,苏笙笙就觉出苏元菱有些异常,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女掌柜端着茶点款步而来,“诸位小姐真是来得巧,保证让你们满载而归。” 她一边殷勤地摆放着茶点,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呼着,“这茶啊,奴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呢,只有贵客光临,才会特地取出来让各位品鉴。” 苏元菱放在桌上的手,却莫名地发抖起来。 苏笙笙云眉一蹙,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忽见女掌柜猛地倾身扑来,牢牢抓住了她。 紧接着,她的牙关仿佛被某种力量击中,不由自主地张开。 随即,一颗弹丸般大小、香气扑鼻的异物,被女掌柜迅速送入她的口中。 随着掐住她脖颈的手轻轻一推,那粒异物便轻而易举地滑入她的喉咙。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苏笙笙直到异物被吞下,才反应过来。 “小姐!”柠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但立刻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 然而,那女掌柜显然身手不凡,一瞬之间便将柠语击晕在地。 “咳咳……柠语……”苏笙笙挣扎着起身,却被那人迅速用桌上的绸缎紧紧绑缚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苏笙笙脑海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并未受到波及的苏元菱。 “四姐……” 苏元菱脸色惨白,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却未等她开口,就被杂货间内响起的笑声所打断。 当看到樊文昌从里间走出时,苏笙笙的脸色愈发凝重。 她看了一眼不敢直视她的四姐,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柠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樊公子,你这是想报上次之仇吗?” 周身被绸缎紧紧束缚,苏笙笙的手根本无法触及香包,只能暂时放弃抵抗。 樊文昌狂笑不止,“小美人,我怎会舍得那般对你呢?” 苏笙笙见他说完,便丢下扇子,向她脸上摸来,惊恐万分地躲开,“你干什么?” “干什么?”他身后的女子阴柔一笑,“吃了这千魂引的,即便是贞洁烈妇也难以自持。” 她见苏笙笙的目光转向苏元菱,娇笑一声上前,“别看了,我潇楼对付女人,从未失过手。” 她伸出微凉而腻的手指,缓缓从苏笙笙小巧的玉唇上滑过,“你虽是个意外……但今日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樊文昌却似是有些急不可耐,挥袖示意那女子退下,“别吓坏了我的小美人~” 眼见四姐真的对她置之不理,苏笙笙心中一沉,“你不是苏元菱,对不对?” 放火之人至今未查出,南诏国的易容术……潇楼……樊文昌…… 苏笙笙只觉浑身寒意透骨。 “六妹,对不起……” 苏元菱最后的歉意与樊文昌狰狞的笑脸交织在一起,向她袭来。 体内猛然涌起的灼烧感让苏笙笙彻底陷入了慌乱之中。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开并蒂 “四姐……”苏笙笙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呆呆地望着苏元菱。 “别喊了,她早从了我了,如今你也将是我的人了。”樊文昌笑得猥琐,“放心吧,我会让你们姐妹花开并蒂,一同迎入府中。” 苏元菱脸色青白交加,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再也无法忍受,转身逃离。 体内的异常反应,让苏笙笙不得不强行镇定,她狠狠咬破舌尖,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见她没了挣扎,秀挺的鼻尖冒出薄汗,樊文昌很是欢喜。 他伸出手,摸了一把她染上红晕的脸颊,“安静起来,还挺招人疼的~” 那女子见苏笙笙如此顺从,心中颇为满意,“樊公子,可别忘了请奴家喝谢媒酒哦!” 说完,她轻摇团扇,掩嘴偷笑,袅袅婷婷的离去。 待众人散去,樊文昌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淫芒,“小美人,你比你姐姐可识趣多了。” 就在他逼近苏笙笙,欲行不轨之时,苏笙笙猛然飞起一脚,绣鞋内的机关瞬间启动,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取他的要害。 刹那间,鲜血如注,樊文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你这个贱人!”他怒吼着,但苏笙笙已趁机猛扑上去,用被绑缚的身躯重重砸向他,直砸得他一口气上不来。 苏笙笙丝毫不敢停歇,一边从腿上抽出匕首,一边警惕地盯着门口。 当她反手用匕首挑开束缚,绸缎滑落地面时,女掌柜却去而复返。 她原以为是樊文昌连个女子都制服不了,吃了暗亏,但见里面没了动静,连骂声也消失,不禁心生疑惑,进来查看。 苏笙笙一手持刀对准女子,另一手则用藏于指环中的暗针抵住樊文昌的脖子,“都别动,否则这针定会刺入他的大动脉。” 然而,她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无助与力竭。 “啊!”樊文昌痛得呻吟连连,冷汗涔涔,比苏笙笙还要狼狈。 女子见他腿根血流不止,大吃一惊,“好,好,我不动就是了。” 苏笙笙见她眼神闪烁,似乎还想靠近,便厉声喝退,“给我滚出去,快点!” 女子被她冷厉的脸色震慑,也怕她手中一个不稳,真的要了樊文昌的性命,只得无奈退去。 苏笙笙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女子身上,却未察觉后窗已有人悄悄潜入。 “拿来吧你。”来人瞬间擒住苏笙笙的胳膊,轻轻一掰,便听到脱臼的声响。 苏笙笙脸色一白,痛呼未出,便被樊文昌翻身压住。 原来,方才苏笙笙坐在椅子上,腿部受限,脚上的机关匕首并未伤及樊文昌的要害。 加之他穿得厚实,只是大腿被割伤。 此刻的痛楚非但未能让樊文昌退缩,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 他猩红着眼,看着身下动弹不得的苏笙笙,那狠狠的瞪视更让他兴奋异常。 他狞笑一声,一把扯开苏笙笙的衣襟,“本想对你温柔些,看来你更喜欢来硬的。” 当他的目光扫过苏笙笙心口上方的红痣时,笑容愈发狰狞,低头舔舐上去,“果然是你。” 那双赤红的眸子宛如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让苏笙笙战栗不已。 这一幕反而更加刺激了樊文昌的兽性。 “好了,放开她,爷喜欢野的。” 控制苏笙笙双手的手下闻言,取下她手中的指环后便退开。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苏笙笙见女子与身后之人并未离去,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樊文昌扯掉她外衣,衣物滑落盖住她手部之际,所有人都以为她已放弃抵抗。 苏笙笙却悄然从香包中取出电击棒。 “啊!”跨坐在她身上的樊文昌瞬间抖成一团,全身剧烈震颤。 随后双眼一翻,咕咚一声,栽倒一旁。 这一突发状况,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即便是身经百战的潇楼女子也未曾料到。 而离苏笙笙最近的那名男子,反应过来后,便伸手欲抢夺下来。 可刚一接触上去,便如同樊文昌一般惨叫一声,随即晕厥。 那女子见状不对,未敢再上前,转身向外逃去。 苏笙笙一只手脱臼,仅能使用另一只手,她吃力地借助桌角之力将脱臼的手臂复原。 生怕那女子搬来救兵,她迅速来到柠语身旁,将一盏凉茶泼在她的脸上。 “柠语,醒醒!” 可是天不遂人愿,柠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眼见时间紧迫,苏笙笙无奈之下,只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将柠语搀扶至后窗。 幸而这是一楼,她费力的将柠语扶了出去。 不知道樊文昌怎么会与潇楼联手,但一定还有人在旁边,她还不能喊人惊动他们。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终是带着昏迷不醒的柠语,跌跌撞撞地穿过后巷。 就在她们往拐角去时,意外撞上去而复返的苏元菱。 苏笙笙手中紧握电击棒,可里边即将告竭的电力,告诉她,只怕难以支撑。 见她目光警惕,苏元菱红着的眼眶微微颤了一下。 扫过衣衫不整,一身狼藉的苏笙笙,她强忍的眼泪一瞬滑下。 她上前一步,“把外衣给我,我替你引开他们。” 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追杀声越来越近,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愈发凝重。 “来不及了。”苏元菱看着苏笙笙戒备模样,哭声道,“我不想看到你落得跟我一样下场。” 身后的追击声渐渐迫近,苏笙笙目光颤动,最终还是将柠语递给她,“你跟柠语先藏起来,我去引开她们。” 苏元菱却反手拉住了她,声音哽咽:“让我来,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她不敢看苏笙笙的眼睛,眼底满是凄凉与决绝。 “以后的事,我不会再牵连到你……” 苏笙笙没有时间解释,只是将她们推入拐角,自己则毅然决然地顺着巷道跑远。 另一边,潇楼之人面对从天而降的杀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原本欲追击苏笙笙的樊文昌的人,也已被一概斩杀。 但在这时,却另有一伙蒙面人,拦住不明来历之人,将樊文昌救走。 谢玄派来的暗卫一直暗中保护着苏笙笙。 他们见到女眷进入绸缎铺后,便未敢轻易靠近。 后来,他们先是见到苏元菱哭着跑出来,本以为是两人发生口角。 可再见女掌柜跑出来,又叫了一堆人进去,顿觉不妙,怕是出了事。 一人立刻冲进店内救援,另一人则迅速发送信号求援。 可即便附近暗桩上的死士赶来迅速,却还是让樊文昌被救走了。 谢玄在赤焰城听到信号之声后,心急如焚地飞马赶来。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顶名报官 不知跑了多久,苏笙笙终感力竭,从暗巷踉跄逃至熙熙攘攘的街道。 瞬间,周围的行人被这一幕吸引,纷纷惊讶地围拢过来。 苏笙笙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见身后并无追兵,连忙向围观的路人求助。 “樊文昌那恶贼强行玷污了我,还请各位乡亲伸出援手,帮我报官,擒拿那凶徒。我的家姐为了护我逃离,拼死与丫鬟一同阻拦他,如今生死未卜,还请各位帮忙救救她……”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张狂的恶徒!”一位老者愤愤不平地说道。 也有善良的女子走上前来,解下自己的斗篷,轻轻披在苏笙笙的身上,温柔地安慰道:“姑娘放心,我们定不会让那恶贼逃脱。” 正当众人准备分头行动,去寻那恶贼并报官时,街上突然传来阵阵惊马之声,直奔这边而来。 苏笙笙抬眸望去,只见为首之人竟是谢玄。 她心中一松,那早已支撑不住的身子便软软地滑落下去。 意识在药力的侵袭下,如被灭顶一般的黑暗和无力所吞噬…… 惊马声声…… 谢玄双手发颤地将苏笙笙紧紧揽入怀中,声音充满自责:“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他就不应该顾忌那么多,他早就应该将她保护起来,再也不让外人伤害她一点。 “柠语她们……”即便身如炼狱,苏笙笙还是竭力留着一丝意志。 “她们没事……”谢玄紧紧揽住她,“胆敢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笙笙的意识,在听到她们没事时,已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药铺 “苏小姐本就风寒未愈,如今又遭千魂引这等烈药烹身,一寒一热相互对冲,体内如同有万千蚂蚁在噬咬。” 白朔一边忙碌配置药剂,一边还不得不跟一脸煞气凝结的玄冥王解释,为何他不能给她用药。 谢玄看着怀中的苏笙笙,见她脸色时红时白,痛苦难当,心中痛恨不已,“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只能将药物熏蒸,以外力侵入肌肤,徐徐缓解疼痛。” 这千魂引,是阴损之人,用来辖制女子就范的。 虽无解药,但可以用冷水浸泡解之。 可苏笙笙刚从冰水中逃过一命,体内寒毒未清,若再如此冷热相激…… 就算救回来,只怕也没半条命。 若不想以后病痛缠身一辈子,只能让她硬抗。 白朔配好药后,见谢玄仍守在榻上不肯离开,便唤过一旁的小妹白娉。 “谢将军,必须将苏小姐的外裳尽褪,才能让药力从体表缓入五脏六腑。” 谢玄听后,只得将苏笙笙小心放下,“我就在外边。” 白娉走到苏笙笙跟前,见谢玄只退出屏风外,就有些意外。 她又看向白朔,“哥哥。” 白朔仅回头看了一眼,就将手中的药剂,填入熏炉之内。 然后一一叮嘱妹妹,需要行针的穴位。 待药力逐渐弥散开来,白朔也退了出去。 白娉轻轻褪去苏笙笙身上的衣衫,露出她身上那尚未痊愈的冻伤。 她不禁感叹:“怪不得哥哥如此喜欢你,你拼起来的样子,确实完全没把自己当女人啊。” 此时,苏笙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与那股泰山压顶般的痛苦做着无力的抗争。 然而,她周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只能如一叶浮萍般随波逐流…… 过了一会,褚召匆匆而至。 “将军,樊文昌在逃往云州的路上被我们拦截。那些蒙面人全都自杀身亡,但樊文昌只承认与潇楼勾结,拒不承认放火。属下已将他带回。” 褚召深知,谢玄定会亲自处置他。 此次行动,他们明明做了层层防护,未曾有丝毫懈怠。 然而,百密一疏,他们终究没有提防到苏笙笙的四姐会与外界勾结,加害自己的亲姐妹。 褚召一瞬跪下,“请将军责罚。” “你觉得,本王现在有心思处理你们吗?”谢玄的目光穿过屏风隔断,眼底满是懊悔与自责。 “红楼、潇楼,全部查封。相关人员,本王不想再看到他们。” 喋血的声音,让褚召也不禁发寒,“是。” …… 在昏暗幽沉的囚牢中,樊文昌惊恐地看着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谢玄。 “王……王爷……”他吓得几乎失声。 昏暗的光线让他无法看清谢玄脸上的神色,但那从谢玄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却让他感到窒息。 “你……你想干什么?”樊文昌虽然脑子不算灵光,但此刻也终于明白了外界并非空穴来风。 谢玄与苏笙笙真的有染! 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及谢玄的逆鳞,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那苏笙笙是王爷的女人。如果早知道……” 谢玄从幽暗中走出,缓缓抬起那双冷邃凤瞳,眼中杀机四溢,宛如九幽之下的修罗。 樊文昌的话被生生截断,他哆嗦着往后缩去,“我爹是转运使,我外祖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动我!就算你是王爷,也无权审问我……” 然而,在谢玄那冷幽的目光注视下,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玄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如果你如实招来,本王可以承诺,不牵连你的家人。” 樊文昌却梗着脖子,“我说过了,火不是我放的。王爷,你总不能因为一个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双目无神地转动了几下,当脖颈上呼呼冒血的凉意传来时,他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谢玄的声音在囚牢中回荡。 …… 原本已经平稳下来的病情,突然之间又卷土重来。即便是医术高超的白朔,也感到措手不及。 “妹妹,快去把祖传的寒玉取来。” 白娉一听,顿时愣住了,“哥哥,可是……” 白朔口中的寒玉,并非真正的玉石,而是用千年寒冰蕴藏的多种稀世珍贵药草。 白家祖上几代相传,据说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它凝结成冰玉般温润的形态,虽然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但却能像真正的寒玉一样温和而有效地解除热毒。 “药,不就是用来救人的吗?快去取来。”白朔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床榻上盖上被褥却仍然瑟瑟发抖的苏笙笙。 他泉润的声音中略带不忍,“她值得。” 白娉回头看了一眼榻上明明在抖却又泌出一头汗水的苏笙笙,终于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苏笙笙在寒冰与烈焰的交织中游走,她四目盲顾,却看不见任何人。 她死了吗? 为什么死了还会这么痛? 若真有阎罗王,这次能不能拜托他们,记得给她喝孟婆汤啊! “苏笙笙……” 是谁? 是谁在喊她? 苏笙笙回过头去,可是却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她想要向前走,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暴尸荒野 樊家 冯氏从云州娘家得到信息,匆匆返回。 甫入庭院,眼前一幕令她肝肠寸断——樊文昌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显然是遭受了野兽的啃咬。 她瞬间哀嚎起来:“何人竟下此毒手,害我孩儿!” 樊山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见到妻子终于肯回来,呆滞的目光陡然一狠,“都是你溺惯他,才害得他今日惨死!” 冯氏望着儿子那惨状的尸体,悲痛欲绝:“儿啊,你怎就这般狠心抛下娘亲?” 她身后的柳氏,见到外孙如此模样,也是心如刀绞,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樊山的话语却激起了柳氏的怒火。 她怒指樊山,厉声斥责:“我将女儿嫁予你,你岳丈更是助你一路高升,如今昌儿惨死,你竟还怪罪你夫人!莫非是欺我冯家如今落魄无人?” 樊山闻言,膝下一软,跪倒在地:“岳母大人息怒,小婿并非对夫人不满。只是……她纵容昌儿奸污了苏家女子,这才招来了这场杀身之祸啊!” 冯氏正哭得撕心裂肺,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我何时曾教唆儿子做此事?” 她只收到信,儿子一去未归,却是暴尸荒野。 樊山一愣,疑惑道:“难道不是你因被拒婚而心生不满,教唆昌儿污了苏家女子的清白,以逼迫苏家人改口允嫁?” 冯氏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会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做儿媳?我只是怕你为了官声而休妻,这才想带儿子回去躲避两日。谁料他竟……”说到这里,她又是一阵痛哭。 她只以为,儿子是在青楼楚馆买醉。 哪里想得到…… 樊山与柳氏对视一眼,皆觉此事蹊跷。 虽然樊文昌平日里被惯得有些骄纵,但绝不可能如此胆大包天,更不可能与潇楼勾结。 柳氏沉吟片刻,率先开口:“昌儿定是被人利用了。” 冯氏却哭得更加伤心:“娘,这还重要吗?您外孙已经死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柳氏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什么不明不白?此事必定与苏家有关。” 樊山却显得有些懦弱:“可是……这奸污之罪,也是要处以极刑的。” 柳氏冷哼一声:“哪个奸污?他苏家人杀了昌儿,分明就是怕事情败露!” 冯氏闻言,哭声渐止,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娘,女儿不能让昌儿死不瞑目,定要苏家全都付出代价!” …… 榻上,苏笙笙睁开的眼眸微微颤动。 谢玄一见,立刻上前,“苏笙笙。” 当那双水亮如星的眼眸缓缓转向他时,谢玄抑制不住的捧过她的手,仿佛对待稀世琉璃般不敢用力触碰,“你还痛不痛?” 虽然两人曾历经生死,但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还是让苏笙笙感到有些不适,她缓缓抽走了手。 白娉见状,连忙上前将苏笙笙轻轻扶起,并顺势让哥哥过来为她诊脉。 她哥哥向来心如止水,轻易不动心的,如今连祖传寒玉都给了,这嫂子可不能跟人跑了。 谢玄让开位置,眼睛却一直紧盯昏睡了一日一晚的苏笙笙。 苏笙笙目光在屋内缓缓转动,并未见到任何苏家人,云眉不禁微微蹙起。 她不顾白朔正要细细为她诊脉,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白娉忙拦住她,“苏小姐要什么?” 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让苏笙笙身形一晃,又无力地倒回了床榻之上。 她只能紧闭双眼,默默等待着那股晕眩感逐渐消散,但口中已忍不住问:“官府的人呢?” 白娉疑惑不解,“官府的人?”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是樊文昌被不明凶徒劫走暗杀的事吧?不过樊家至今未曾报官。” 外界现在只知道樊文昌意图对苏笙笙不轨,但未遂,被谢玄救下。 褚召几人那日之所以知道真相,也是樊文昌的人,在厮杀中自己张扬的。 想让他们手下留情,说樊文昌已经得逞,若想这事摁下,苏家就得嫁女过去。 而他们也就没了杀樊文昌的理由。 樊文昌死了? 苏笙笙震惊地睁开眼眸,待从白娉的眼中得到确认后,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一旁的谢玄。 她不相信,那日他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里救下她…… 而且,她原本不确定的那些猜测,此刻都已从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白朔兄妹也觉察到了什么,目光动了动。 谢玄却没有理会这些,“他罪有应得,你且安心养病。” 苏笙笙深知一个女人被污名化、被社会性死亡的可怕后果。 因此,她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的攻击与指责。 可此刻得知樊文昌死亡的消息,她并未感到一丝轻松,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她担心樊家会因樊文昌的死而报复苏家,更担心苏元菱会扛不住压力,说出真相。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从内而外的无力感重重压回榻上。 “你都已经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了,若不是我哥哥用祖传寒玉救了你,你早就没命了!”白娉不想她这时候还要出去搏命,只好拿出此事来压她。 “妹妹。”白朔拉了拉白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再次倒回榻上的苏笙笙,晕旋感终让她再也无法起身。 闻听此言,忍下心口不适,看向白朔。 “我白家往年施粥,几万担米都不够。如今你一人便能授人以渔,以后天堑关百姓都不会有人饿死冻死了。救你一命,可是抵万命。” 白朔如此道来,却是为安抚苏笙笙的不安。 “不过,你若今日再动,可就真的浪费了我家宝贝。” 苏笙笙的目光缓缓落下,“我……家人没来找我吗?”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樊文昌死了,又无官府前来查问…… 白娉并不知具体原因,但也知道她是在担心家人。“你身上的千魂引,不易让他们知道。” 苏笙笙一听便明白了外界的情况。 只怕她冲出去顶名报官的事情,也被谢玄压下了。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低低地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白娉这才舒了口气。 在折腾下去,可真就救不回来了! 她示意一边还有一些担心的哥哥,自己会留下帮忙照顾,一边看向静默不语的玄冥王。 这两人…… 待屋内人离开,苏笙笙才落下泪来。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还在以前世的标准,看待这个世界。 她没有遏制谣言,任其泛滥,还因为过于急切而招来了如此多的对手。 他们对付不了她,自然会对她的家人出手…… 在坚韧的女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刻。 进来借送汤水之名,来察看苏笙笙情况的白娉,微微叹了口气。 “我爹的商船没有回来,我娘也是背着我们偷偷地哭。”她吹了吹糖水,递到擦眼泪的苏笙笙手里,“我哥说女人是水做的,但他以后不会让我们哭。” 说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一串珍珠送给苏笙笙,“只要我哭,哥哥就会送这个给我。我有好多呢!这串你拿着吧,可别让他看见你哭哦。” 谁知,苏笙笙的眼泪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听到屋内压抑不住的哭声,谢玄狠狠攥紧了拳头……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谎言真相 “咦?不是听说被玷污的是苏家六小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苏家四小姐了?” “哪里呀,明明是四小姐被玷污,六小姐可是被玄冥王亲手救下的呢。” “哎,你们小声点。没看见吗?红楼潇楼都已经被玄冥王查封了,里面的人,短短一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话间,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他人见状,连忙噤声,但仍忍不住好奇地低声询问:“怎么玄冥王也插手这事儿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些苏家女子都想着攀高枝,没看上樊家那二世祖,这才惹来了祸端,背后的那位……也只能出手相助了。” 原本让大家别乱说的人,自己却先忍不住了。 “哎,你们说这苏六小姐,到底是差点被玷污,还是已经……” “那樊文昌人都死了,肯定有人……那个啥了嘛。” 茶馆里,一众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 长华街的绸缎铺和赤焰城的红楼潇楼被查封,是为了平息谣言。 可不知为何,这谣言非但没停止,反而因此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樊家将樊文昌的尸首送往公堂,头疼万分的桑县令也不得不派人前往苏府。 …… “是他说,红楼的妈妈也会作证,我才……”苏元菱脸色惨白,口中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我只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才会……” 然而,她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蕉氏重重的一巴掌,“你还有脸说,竟然害你亲姐妹!” “呜呜……”苏元菱瞬间崩溃,捂脸痛哭起来。 此时,苏笙笙在柠语和青柠的搀扶下走进门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见到她回来,脸色一颤,“笙丫头。” 苏笙笙扫了一眼堂上众人,缓缓走到苏元菱身边,跪下身来。 “各位长辈若要责怪,就怪笙儿吧。” 苏元菱抽噎着停下哭泣,看向苏笙笙,“你不怪我?” 苏笙笙看着她,缓缓摇头,“当我习惯性对你撒谎时,就已经失去了你的信任。” 苏元菱的泪水瞬间滚落而下,拿着帕子呜咽不止,“我……我……” “我知道。”苏笙笙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你恨我。” 当时,四姐一定很无助…… 那日听她跟家人撒谎,她的沉默是保全她。 在苏元菱哆嗦着唇,无法说话时,苏笙笙吸了一口气,“你恨我,是因为你把我当家人,你给过我机会,但我现在才给你答案。” 说完,苏笙笙看向堂上惊变的一众长辈。 “笙儿确实去了红楼,也确实卖艺赚钱。”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变色。 “女儿……”李氏猝然起身,却又无力地瘫倒回去。 苏老太爷也惊愕地站起身来,双手直颤。 苏老夫人更是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整个堂上,顿时乱作一团。 “小姐……”青柠不忍地落下泪来,却也知道无法辩驳。 苏元菱的目光呆滞片刻,但已无求生之念,“我知道你对我愧疚,所以放出风声,想代我顶下这污名。可如今已经不需要再说谎了。” 苏笙笙这次没有看她,只是看着不敢置信的祖父,“祖父,您一向以圣贤之道要求自己。圣人言,女子应相夫教子。可若圣贤错了呢?” 苏笙笙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昏君暴政,百姓流离失所,他看不到。女子不但要卖了自己生下的儿女,还要卖了自己,他也无动于衷。只要求红楼女子守节,要饿死之人纳税,让天下士子忠心侍奉君王,却从来不要求君主以身作则。他不怪君王无道、穷兵黩武,不怪他们贪婪成性、妄起争端,让无数百姓为他们的欲望牺牲儿女。反而苛责沦落风尘的女子没有守好节操?” “旧都沦陷时,公主及数位官员女眷被俘,人人都说她们应该自裁以保全名节,不应从敌以免家国蒙羞。” 苏笙笙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气竭。 整个堂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言辞犀利如刀,“北戎铁骑冷酷无情,纵使百万雄师亦难挡其锋,而那些所谓的圣贤,却只会苛责无辜女子坚守贞节,试问那帝王将相又当该如何处之呢?” 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全部震落。 “若君王能坚守节操,又何来国破家亡之祸?何来太后、皇后、公主被俘之辱?何来无数女子被掳入烟花之地的悲剧?圣贤不去谴责君王与那些放荡之徒,反而嘲笑青楼女子为求生而苟且,这究竟是何等的‘圣’?” 苏老太爷瞪大了眼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苏笙笙,只觉五雷轰顶。 连苏元菱也震惊得泪光闪烁,呆立当场。 苏笙笙深吸一口气,缓缓磕头,“我本非苏家之人,今日便与祖父祖母作此辞别。” 再次向父亲母亲磕头,“笙儿感激爹娘多年养育之恩。” 后转向苏元菱,又是一拜,“大错已成,之后的事,由我承担。不求四姐原谅,只愿四姐能代我执掌家业,护佑家人周全。” 三拜既毕,苏笙笙未再多看众人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那些所谓的圣贤之道,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荒谬的笑话。 若让人身处绝境,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被丢入海盗窝中,试问谁还能保持那份“圣”? 恐怕早已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崩溃,化为尘土! 若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幸存下来,那便成了超凡脱俗的神仙,而非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圣贤。 众人皆被苏笙笙的决绝所震住,久久无法回神。 见她真的要走,苏老夫人怒摔茶盏于地,厉声道:“祖母何时说过让你走了?” 她颤抖着站起身,目光如炬,“你这般与家人决绝割舍,难道就是为了保全苏家的名声?” 青柠语也从未见过苏笙笙如此决绝的模样,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白上国并未为拓跋冶发丧,这意味着他还活着。 苏笙笙从未想过,一个谎言,要用这么多谎言和人命来补救。 可若不说谎,她又该何去何从? “想让笙儿改回李姓,远离这纷纷扰扰,难道不是祖父祖母一直所期盼的吗?” 苏笙笙的声音虽清冷,却难掩其中的颤抖。 如今,苏家人已有了自保的能力,她可以放心离开。 “女儿。”李氏见苏笙笙连她也不顾了,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她近乎决裂的态度,让苏家上下一时间手足无措,连管家也只能在旁边流泪,无计可施。 苏老太爷见她去意已决,急忙上前几步,“是祖父错了,不该为了那虚无的名声,对你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原本被派去照顾岑氏的云香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喊道:“少夫人听闻外面的议论,执意要往这边赶来,结果不小心动了胎气!” 蕉氏一听,顿时心急如焚,连忙拉起仍跪在地上的苏元菱,急切地说:“快,跟娘一起去看看!” 苏笙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了。 这时,祖母从后面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和不满:“你不是已经不是苏家人了吗?还理我们做什么?” 这话语中透露出几分老小孩的任性。 苏笙笙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转身欲走。 然而,还没等一行人走出几步,一群官差便闯入了苏家大门,将众人全部拦下。 ------------ 第一百四十章 对簿公堂 公堂之上,阳光斑驳地穿透窗棂,洒在尘土微扬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息。 桑县令端坐堂上,目光如炬,审视着堂下两家人。 眼看大棚里的庄家就要丰收,苏家却意外频生,风波不断。 先是被人诋毁与众官员有染,竟还有说他与苏掌柜不清不楚的。 这让桑县令很是郁闷。 若苏家真被定罪,他这功绩都有了污点。 可若徇私…… 他看了一眼一侧的樊家,气势汹汹,仿佛要将整个公堂吞噬。 樊文昌的母亲冯氏率先发难,她尖声质问道:“苏家!你们竟如此狠毒!我儿文昌不过求娶你家六女,你们不答应便罢,为何勾结外男将他残忍杀害?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樊文昌的外祖父冯保闻讯赶来,与众人商议一番后,觉得樊文昌如今被灭口,苏家定是想捂住此事。 只是得知当时尚有玄冥王等一众在场,结果难以预料。 他们决定以言语相激,让对方主动承认,以便步步为营。 苏笙笙的母亲李氏,虽胆小怕事,但容不得坏人陷害自家女儿。 她颤抖着声音反驳道:“冯氏,你休要血口喷人!樊文昌恶行昭彰,乃是咎由自取!” 苏家被官差匆匆送来,根本无暇串供。 苏笙笙因身体不适,不得不休整半日。 此刻,苏家已然失去了先机,众人皆有些拿不定主意,生怕前后不一致,反而惹来嫌疑。 就在这时,苏老太爷站了出来,“樊文昌玷污我家元菱,还妄图对笙儿下手,此等恶行,我苏家也要状告他樊家纵子行凶!” 这话一出,苏家众人脸色皆一白。 樊文昌一死,算是死无对证。 但若将此事揭开,一众女眷担心苏元菱会无法承受。 可若掩盖,那日情形又已传扬出去…… 焦氏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苏元菱,“是娘没有保护好你,有娘在,别怕。” 樊家状告苏家杀人,蕉氏不得不前来应诉,儿媳岑氏已托付给二房照顾。 樊文昌的外祖母柳氏一听苏老太爷的话,顿时一脸阴损:“哼!休要狡辩!我樊家可是清贵人家,定是你们苏家女子居心不良,使了诡计,污蔑我外孙!” 冯氏更是对苏笙笙与众多男子之间的关系进行无端猜测和诋毁。 说完后,她还对着额角跳动的桑县令说道:“桑县令,听闻你与这苏家女子来往过密,可莫要徇私啊!” 苏景山虽文弱,从不与人争执,但此刻也被冯氏的话激怒。 “明明是你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 苏元菱听樊家人如此诋毁自己和苏笙笙,心中一横,声声泣泪:“樊文昌罪行昭然若揭,我苏元菱今日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苏笙笙虽然心中有所猜测,知道樊文昌可能为何人所杀,但她不能以此来撇清苏家的嫌疑。 只是外界谣言四起,苏家身处暴风眼,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此刻,公堂外已经聚集了大量围观群众,人声鼎沸。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只听传唱一声:“玄冥王到!” 桑县令面色一紧,立刻走下座位迎接。 樊家同样面色一僵,不知谢玄此来目的,是相帮哪家…… 谢玄一身紫色蟒袍,缓缓步入公堂。 他目光冷峻,扫视全场,最终停在樊家众人身上:“樊家,你们口口声声说你儿被杀,却可曾想过,他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樊文昌的外祖父,那曾位高权重的巡盐御史,虽被卸职,但面色仍不怒自威,哼了一声:“玄冥王,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要为苏家开脱?” “开脱?”谢玄冷笑一声:“樊文昌是被白上国敌细所虏杀!试问,若非如此,白上国为何要救他?总不能是一伙的吧?” 此言一出,公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堂上官差们面面相觑,各自神色复杂,心中疑云密布。 这起案件怎又牵扯进了白上国的细作? 众人皆感困惑不解。 褚召应着一众疑惑的目光走上前,“王爷与苏掌柜擒拿假币案真凶,却被此人逃脱。之后王爷怕此人寻仇,便暗中派了暗卫,一直暗中保护苏掌柜。而那日情景,皆有暗卫作证。另,当时出现的一股不明人士,当街将樊文昌劫走……” 褚召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樊家众人。 他特意点明王爷一直暗中派暗卫保护苏笙笙,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樊文昌若欲行不轨之事,是有人证的。 同时,这样也能合理解释王爷为何要派人跟着苏小姐,以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纷争。 此时,高坐在桑县令命人搬来的座椅上的谢玄,目光从若有所思的苏笙笙脸上缓缓转开。 樊家众人虽然知晓谢玄最近一直在严查白上国细作,但他们坚信,此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们的儿子扯上关系。 然而,随着褚召的继续陈述,公堂内外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潇楼歌姬的供词,还有其与白上国细作的往来信件为证。”褚召的话语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公堂内外,议论声四起。 有人感叹世事离奇,有人为苏家叫屈,更多的人则是对樊文昌与潇楼歌姬的关系充满了揣测和好奇。 而苏笙笙眉心则一瞬蹙紧。 她并不认为那些不明人士是拓跋冶留下的,因为他们无论是杀还是救樊文昌,都毫无意义。 冯保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和震怒:“即便那些人是白上国的细作,可这与我家昌儿又有何相干?” 谢玄冷寒一笑,“是啊,樊文昌为何与潇楼歌姬勾结,确实还有待进一步查证。不过,总不能说他不是被人胁迫劫走,而是本就与那伙细作同谋一伙吧?” “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冯保气得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想到谢玄竟然敢如此公然往樊冯两家身上泼脏水。 牧泽也冷笑一声,补道:“潇楼歌姬与白上国细作勾结之事,现已查明,人证物证俱全。” 说着,他将目光对准了脸色发白的樊家人,“究竟是樊文昌不知其根底,误入圈套,还是串通谋合,就请县令大人明断吧。” 被点名的桑县令,此刻只觉压力山大。 他莫名感受到来自谢玄身上的强大气场,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起案件真是错综复杂,樊家告苏家杀人,苏家告樊家奸污,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谢玄,说有白上国细作在其中捣乱。 怎一个乱字了得? 不过,桑县令心中也明白,樊文昌奸污良家女子之事,已是确凿无疑。 当下,他毅然拍下了惊堂木。 “樊文昌奸污良家女子,今有潇楼歌姬的画押为证,当判斩刑。” “至于细作之事……”桑县令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谢玄。 “歌姬已自尽了。”谢玄给了桑县令答案。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强官方 听说那能够作证的歌姬已经自尽,樊、冯两家顿时不依不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莫非是想袒护这位苏家女子?” 小言特意强调了“女子”二字,暗指谢玄与苏笙笙之间有所私情。 只见谢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下来,冯大人是不是要说,我谢玄不但包庇罪犯,还屈打成招,甚至那樊文昌也是被本王所杀?” 他凤目闪烁着幽冷的光芒,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沉香木戒,显得既冷傲又不羁。 大堂之上一时陷入了死寂,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桑县令额头上大滴的冷汗不断滚落。 就算给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审问战功赫赫的玄冥王啊! 冯保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虽然他此刻心中满是怀疑,但本朝对于诬告陷害王爷的刑罚可是极其严厉。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在手,即便是随口说说,最轻的惩罚也是抄斩,最重的则是全族尽诛。 冯保的脸色也是一白,但并未就此退缩,只是狠狠地瞪着谢玄。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樊家已经处于劣势,而苏家则因为谢玄的插手已是铁证如山。 “樊文昌与那通敌的歌姬交往甚密,恰好撞上了来找苏小姐复仇的白上国细作,结果被他强行掳走……” 谢玄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究竟是樊文昌知晓那细作的藏匿之处,被其灭口,还是另有隐情……” 樊山深知,一旦与白上国的敌细扯上关系,整个樊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正惶恐不安时,却见谢玄将目光又转向了别处。 “桑县令!”谢玄看向正在努力往案台后躲藏的桑县令,“此案涉及白上国的敌细,需要从长计议。但在此之前,樊家对苏家的无端指控,必须立即撤销!” 桑县令闻言,心中暗自庆幸。 他深知自己夹在两……三家之间,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此刻,有了谢玄的介入,他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他狠狠甩了一把冷汗,重新站定。 “此案涉及敌细,尚需进一步查证。在此之前,樊家对苏家的指控,本官暂且不予受理!但樊文昌的恶行,人证物证俱全。” 他将判令扔到了地上,“判樊文昌罪名成立。”但看到冯保一脸不服的样子,也不得不补充道,“念其已死,不予追究,判归还尸体。” 最终,桑县令宣布退堂,此案待进一步查证后再作定夺。 “大人……”冯氏还想争辩,却被谢玄的眼神所震慑,只能悻悻住口。 而樊文昌的父亲,那位转运使大人,更是吓得浑身冷汗直冒,生怕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一把拉住冯氏,不敢再让她多说一个字。 相比之下,樊、冯两家的敢怒不敢言,苏家则是犹如身处迷雾之中。 他们不明白,如果谢玄真的派人暗中保护苏笙笙,为何苏笙笙从未向他们提起过此事? 然而,见县令已经拍板定案,他们也只能躬身拜谢。 待众人离开大堂后,看着围聚不散的百姓们,蕉氏和李氏紧紧地将两个女儿护在中间。 谢玄领先一步走出大堂的脚步停下,“天堑关几代无耕田,往年的兵粮都是从各地调派而来。如今再到年关,各位百姓能够吃上自己种出的新粮,可莫忘饮水思源。” 他目光转向微有闪躲的苏笙笙,“苏小姐才来此地不过一日,便查出了假币案三位从犯,后与方司使暗布棋局,各地假币已经集收了数千万钱。之所以没有公之于众嘉奖其行,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苏小姐与本王联手,已查明制造假币案的首犯是白上国的亲王拓跋冶。” 此话一出,百姓们一片愕然。 “那些敌贼,眼见我国边关民众富强、兵马坚固,竟散布恶毒谣言,蓄意中伤苏小姐,企图乱我民心,其用心险恶,实在可诛!” 谢玄言辞如刀,目光冷冽地扫过在场众人,“自今日起,若再有人胆敢信谣传谣,一律以通敌罪论处,严惩不贷!” 围观的百姓闻言,神色一凛,纷纷跪倒在地,“草民、民妇绝不敢妄议。” 谢玄的目光落回面色愤然的冯保身上,“冯老大人若仍心存疑虑,本王随时恭候大驾。” 冯保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愤然甩袖而去。 一些闻讯赶来旁听的商贾,是知道各地因方司使献计,而让散发假币者销声匿迹的。 “对啊,帝师的人品我们还信不过,难道要去信那樊文昌的无耻之言?” “樊文昌整日流连于风月场所,说不定是误打误撞认出了那人,才被其灭口。” 百姓们的舆论风向迅速转变,纷纷将矛头指向樊文昌。 之所以没说樊文昌通敌叛国,也是因为一致觉得,樊文昌没那个脑子而已。 这让本来还有些气愤难平的冯氏,顿时无言以对,面对百姓们的愤怒目光,他们只能慌忙护着樊文昌的尸体,灰溜溜地逃走。 柳氏虽然心有不甘,可在谢玄的威慑之下,也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苏笙笙看着冯家、樊家连叫嚣都不敢,就全都走人,心中不得不佩服谢玄的手腕。 樊家向苏家泼脏水,苏家今日就算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嫌疑。 而谢玄却反其道而行之,同样泼了一盆难以洗净的脏水回去。 任樊冯两家再怎么折腾,也难以洗脱通敌嫌疑。 至于那些蒙面人的真实身份,是否真的是拓跋冶所派…… 苏笙笙看着群情激愤、痛骂樊文昌的百姓们, 谁又关心呢? 如今,苏家已被谢玄捧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攻击苏家,就有公然通敌之嫌,与朝廷作对。 在这个风口上,谁还敢再多言? 毕竟,现在连身处其中的他们,都无法看清对手。 此刻,就算敌人真的站出来否认,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便是来往过密的这种阴阳话,也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反质回去。 莫说潇楼歌姬,就是其他与樊文昌混风月场所的,与冯家有故的,都要掂量掂量分量。 这波操作,莫名有些以眼还眼的随心。 支撑到现在,苏笙笙已是力不从心。 她微微靠在娘亲怀里,心神有些涣散。 若非今日有谢玄镇场,连她也不知会发展到各种地步。 女子被玷污,即便是被迫,在这个朝代也是奇耻大辱。 她就算想让舆论平息,让他们有什么都冲着她来。 可是,一切都失控了。 人们会连同她的一切来攻击苏家,因为无论是她出事,还是四姐出事,在他们眼里都已不再重要。 即便她想跟苏家划开界限,将自己自逐出家门,但祖父却不允。 她深知,苏樊两家开撕,即便赢了官司,可女子的名声还是无可挽回地被拖入泥沼。 就算她有过一些成就,但一旦被贴上标签,都会被一概否定。 所以,她将产业交还苏家…… 可谢玄连商业上可能受到的打击,也帮她规避了……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放出樊文昌尸体的真正目的…… 然而,周身翻涌的无力感,让她再也无法思考下去。 她看着祖父向谢玄深深鞠躬致谢,“多谢王爷证明我苏家清白。” 谢玄还礼道:“苏老先生一身风骨,何惧流言。” 他注意到苏笙笙身有不支,便道:“诸事已了,苏老先生请回去休息吧。” 在褚召和牧泽的清场下,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散去。 在无人注意的拐角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暗处。 “废物。”君瑶看见樊冯两家被这般轻易打发掉,重重地扔下车帘。 “大公子来信说,派去的两队匪盗已经被张老将军全部歼灭,怕是拦不住了。” 君瑶目光凌厉,手中的牡丹花蕊被她捏得粉碎,“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要她?” 她看着谢玄目送苏笙笙一行坐上马车离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你保护得再密不透风又如何?” 说完,她让绮蛮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结束新生 苏家一行人匆匆归来时,岑氏尚未临盆。 知晓他们安然回来,岑氏总算是提起一口气,境况安稳下去。 祖母一手紧握着脸色雪白的苏元菱,一手轻抚着虚弱不堪的苏笙笙,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蕉氏已经进入产房,陪伴儿媳。 二房钟氏未曾料到他们归来如此迅速,急忙出来上前询问情况。 然见苏老太爷与苏老夫人神色凝重,她只能转向一旁神色同样憔悴的李氏,轻声问道:“结案了吗?” 李氏先是微微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后面只是默默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发一言。 此番岑氏虽已至预产期,却因意外受惊,导致胎儿不正。 无奈之下,只能请来白朔。 白朔刚为岑氏正完胎位,让妹妹在产房内照料,自己则走出等候。 祖母一见大夫走出,急忙上前询问:“白大夫,情况如何?” 白朔神色沉稳,安抚道:“请老夫人放心,少夫人只是胎位不正,如今胎儿已归正位。” “多谢白大夫。”祖母闻言,心中大石落地,因气力不支,被几人搀扶着坐到座位上缓缓歇息。 白朔目光随即落在苏笙笙身上,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丸,递给她:“这是在下刚配制好的,每日服用一颗。” 他并未言明药丸的来由,但苏元菱那苍白的脸色却悄声发生了变化。 苏笙笙目光从她脸上轻轻掠过,手中紧握着药瓶,心中思绪万千。 她总感觉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正笼罩在她的头顶,然而千头万绪,却找不到丝毫脉络。 樊文昌即便对她有所企图,可为何又要拐弯抹角地牵扯上四姐……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却又怕勾起四姐的伤心事,并不敢多问。 白朔见她心不在焉,苏家人也都愁眉不展,无心理事。 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退到一旁静候。 青柠见岑氏已能自行发力生产,这才放心地出来寻找苏笙笙。 看到苏元菱时,她神色中仍不免带有一丝愤然,但并未多言。 那日的情况,柠语醒来后已悉数告知于她。 小姐一人在外打拼的艰辛与不易,苏元菱可曾真正体会过? 就因惧怕外人的闲言碎语,便将亲姐妹推向火坑,她并不认为小姐真的欠了她什么。 即便小姐是撒了谎,还得罪了一些人,可没有小姐撑起来,苏家能在这地方活下去么? 被青柠搀扶着坐下,苏笙笙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柠语如何了?” “鲍二哥刚才来送东西时说,柠语好多了,已可以下地行动了。”青柠回道。 苏笙笙点了点头,缓缓看了一眼也坐下的苏元菱。 此刻,她即便想开导四姐,也已失去了立场。 有些事情,由她来说终究是不合时宜的。 事实上,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死寂的中堂内响起了祖父的声音:“元菱丫头,你可怪祖父将实情说出?” 苏元菱瞬间跪倒在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是孙女让祖父蒙羞了。” 她所说的蒙羞,自然并非被樊文昌玷污一事,众人心中皆明。 当时谣言四起,她主动将一切告知家人,只为洗清苏笙笙所承受的污名。 苏老太爷又如何能不知,孙女那时怕是已心生死念。 即便外界如何戳他们苏家的脊梁骨,说女儿家不知廉耻、去红楼卖艺谋生,但在他眼中,这些如今都已不再重要。 “你们都没有错……是这世道人心错了……” 苏老太爷语气暮沉,看向神色凄然的苏元菱,“祖父以前只觉你是有些娇纵任性,但经此一事,你已幡然醒悟,是有傲骨在身的。” 他将苏元菱扶起,“祖父不认为你罪不可恕,你日后大可以抬起头,堂堂正正做人。”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一旁脸色雪白的苏笙笙:“你也别想着撇下这一家人去躲清静了。日后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尽情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改变一个人的观念,甚至是这个坚守朝代理念的楷模之人的思想,这是苏笙笙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然而此刻亲耳听到祖父说出这番话,说她所生活的这个时代的律法错了、世道错了,她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深知,这一切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祖父不再干涉女眷日后经商去路,甚至隐含鼓励让苏元菱走出家门,不必理世俗眼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原以为,她们将再次被苏家“封禁”……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苏元菱同样感到愕然,她转头看向祖父,眼中闪烁着疑惑,“祖父?” 祖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而坚定,“丫头,难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提及樊文昌之事,苏元菱内心深处自问无愧。 至于被迫陷害苏笙笙的事,她真的已尽力补救…… 苏元菱坚定地摇摇头,“我们都没有错。” 祖父目色清明,“既然错误在他人,你们又何必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 苏元菱积压许久的彷徨无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 “呜呜……”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曾以为,自己连哭泣的资格都已失去……然而祖父却告诉她,她们都没有错。 要知道,苏老太爷以往对礼教的推崇是何等执着,观念又是何等固执,甚至不惜为此触怒帝王。 然而今日,他却坦言世道人心有误…… 这让苏家人纷纷停下纷乱的思绪,陷入深思。 樊文昌被杀一案,虽被玄冥王压了下去,但苏家女子前往红楼又遭玷污的事却已传开。 她们心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根本不知日后要如何面对世人。 即便有玄冥王镇压舆论,她们心中依旧惶惶不可终日,仿佛被无形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在这一刻,那些盘桓不散的乌云仿佛被驱散开来,露出一丝曙光。 是啊,错不在苏家人,为何苏家要抬不起头做人? 青柠听闻苏老太爷终于肯正视苏家的处境,体谅女子处世的不易,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从未责怪苏元菱受人胁迫、迫不得已,只是心疼小姐无端遭受指责。 只因小姐去了红楼,众人便纷纷责怪于她…… 苏老夫人深知,老伴并非被孙女骂醒,而是他内心真的有了这样的觉悟。 这对他来说,可非易事。 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若没有内心的坚守支撑,他恐怕早已濒临崩溃。 然而此刻,他竟连孙女的大逆不道之言也能坦然接受…… 这让苏老夫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不知会将他们苏家女子带往何方? 月上初升,一声啼哭划破了屋内的沉闷。 新生女婴的到来,仿佛为苦闷的苏家带来一丝新的希望。 是结束,也是新生……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宁萱洗三 苏笙笙足足休养了三日,方觉体力稍复。 今日大哥大嫂的女儿洗三,苏家人都要去的。 当她赶到时,中堂已摆好香案,恭请豆疹娘娘神像。 另一边,盛放艾叶等中草药的盆中,已被早上赶去上工的苏家男儿,放入珍贵礼品。 等她到后,小辈女眷才开始。 苏元菱率先上前,轻舀一勺草药水入盆,随后放入玉镯,祈愿:“愿宁萱无忧无虑,快乐成长。” 宁萱这个名字,是岑氏让苏元菱给起的。 取自忘忧萱草,宁静安然。 如今家事纷扰,众人皆盼时光能抚平一切伤痕。 轮到苏笙笙时,她缓步上前,将青柠细心清洗过的金银锞子轻轻铺入盆中,引得蕉氏忍俊不禁:“你这丫头,莫不是想让我们宁萱快点长大,好帮你赚回那些金子不成?” 她哪里不知,苏笙笙此举,实则是为了宽慰她们,表明她已不再介怀妹妹的背叛。 罪魁樊文昌已死,苏瑞麟和蕉氏也想让她们二人都试着放下…… 苏笙笙闻言,郑重祝祷,“小宁萱,你可快点平安长大,给姑姑赚一堆金元宝回来。” 直把一屋子人给逗乐了。 随后,苏念薇也将一条用五彩丝线编织的长生线,串上百岁钱,轻轻投入盆中。 青柠与柠语亦依次放入各自的祝福之物。 作为外客的白朔与白娉,在苏家人之后,作为接生贵人赠上一串珍珠,寓意宁萱如掌上明珠。 蕉氏对此深感意外,连连致谢。 正当众人热闹之际,接生婆抱着小宁萱出现,望着盆中堆金积玉,眼中满是羡慕。 她一边为小宁萱洗礼,一边吟唱着吉祥的话语,“先净颜,貌若仙,后洁身,福满门。” 祈愿女子美丽如花,幸福常伴。 要说这苏家女子都不一般呢,这么大的事,竟能如此平和地度过。 待讨了丰厚的赏钱,接生婆才喜笑颜开地带着小宁萱下去了。 就在一众落座,一时无话时,苏念薇缓缓起身,走至中央。 她向祖父行礼后说道:“祖父,五姐已被关许久,想必已知错,不如放她出来吧。” 苏念薇说这话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苏笙笙。 李氏听到后,先是一怔,后就不悦道:“放她出来做什么?” 自从苏德庸与外人勾结,欲害苏景山性命,之后就被看得更牢了。 苏念薇被嫡母驳回,目光在苏元菱与苏笙笙之间流转,最终未再多言,默默退回原位。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不禁联想到,连苏元菱犯下如此大错都能得到原谅,何况苏文倩? 可……这能相提并论吗? 一众目光,不由得看向苏念薇。 苏念薇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嗫嚅道:“我只是觉得,都是一家子姐妹,没什么过不去的。” 苏笙笙扫到苏元菱脸色白了起来,轻轻放下茶杯,语气冷淡:“放苏文倩出来,我无异议,但谁放她出来,以后谁替她担责。” 苏念薇被苏笙笙如此直接地反驳,又似注意到还有客人在场,只得低头不语。 李氏却心中不悦,“一家子姐妹……” 可是说到这里,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本来稍显和缓的关系,悄然有一道清晰的裂缝显出。 见蕉氏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苏笙笙不想她们多想,“我与四姐之事,旁人怎样想的,与我无关。也无需旁人替我慷人之慨。” 苏景山心中也感别扭,不解三女儿为何今日要如此针对大房。 虽然苏元菱有错,但她后来也冒险去救了女儿了,后来女儿顶名,她也是自己站出来的。 他们真正应该恨的,是樊文昌。 可此刻,三女儿却拿大房与四房做比。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因苏念薇平时是个闷葫芦,偶然冒出这么一句,难免不让人多想。 不过,苏笙笙的意思明显。 这是她跟苏元菱两个人的事,他人没必要多嘴。 蕉氏是知道苏笙笙性情的,不会故作不介意,再时不时拿出此事膈应他们的。 当蕉氏也将目光投向苏念薇时,就听苏念薇道:“我也是刚才送礼物少了一人,想着五姐并没有多大过犯,就是有个糊涂爹……” 还不待她说完,苏笙笙已霍然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我看不是他们糊涂,是我糊涂,竟没把他送去坐牢!” 也不想多解释,径直道:“七妹若真替他们委屈,自可去找桑县令来抓我去过堂。” 苏念薇慌张失措,“六姐,我并非此意,我只是说五姐她……” 眼见祖父和祖母的神色伤感,苏笙笙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滥用私权确实不对,明日我便将人撤回。” 祖父祖母最注重礼法,即便说让女眷们以后少些束缚,挺起胸膛做人。 可也不代表,对她们姐妹不顾长辈在场,就争执不休地吵闹不伤心。 苏念薇越解释越乱,见苏笙笙已冷下脸来,只好噤声。 如今苏家已有了立身之本,足以抵御风雨,其他琐事,苏笙笙也不愿再管。 只是这一番动怒之后,她心中难免烦躁得很。 白朔见苏笙笙摁压眉心,便取出银针,轻声说道:“冰川寒水侵泡,虽病体渐愈,却心火难熄,烦躁不安之症已显。” 一句话,巧妙地化解了苏笙笙乱发火的尴尬处境。 苏笙笙原本郁闷难言,此刻却莫名想笑。 难道以后她与人拌嘴时,都可以借病发疯了吗? 然而,当她看到白朔越来越凝重的神色时,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难道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 苏景山和李氏也紧张起来,他们看着白朔为苏笙笙诊脉,焦急地询问:“可是有何不妥?” 苏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围了过来,满脸担忧。 过了几息时间,白朔才放下诊脉的手,将银针包摊开。 “郁结于心,最易伤神。凡事还是要说开讲开为好,以免积忧成疾。” 就说得,她好像有多少心事似的。 好吧,听医嘱,总是对的。 看见祖父祖母一脸紧张,苏笙笙无奈地应承下来:“我以后会注意的。”修身养性、种花吃素。 对于女儿散漫的态度,李氏很是不满意,她拉过白朔细细询问女儿的病情。 顺势探问女儿的身体是否会影响生育。 最关键是试探白朔如今对女儿的态度。 经此一事,李氏更加觉得应该为女儿找个女婿,让她有人商量。 苏笙笙无奈地看着娘亲将白朔拉走,见半天不放人,正担心娘亲会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走过去看时,就见隐与人后面的苏元菱,忽然身子一震。 情状佛如遭雷击般,矗立原地。 当她感到有些奇怪,抬眸看过去时,就注意到苏元菱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那一刻,苏笙笙心口一瞬也如遭雷霆重击。 而她脑子里那根一直未曾放松的弦,轰然崩塌。 两人耳边只回响着李氏询问的话:如何调理女子会因体寒受孕艰难。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们离开 牧泽望着龙骧虎步的张老将军,心中焦急如焚,恨不得为他添上一对风火轮,“张老将军,您也太慢了?信鸽都赶在您前头了。” 再稍有迟疑,将军怕是要亲自去提亲了。 张老将军哈哈一笑,“不就是娶个媳妇,她又飞不了。”说罢,他拍了拍尚未换下的胄甲,“你倒有闲心说我,瞧瞧你们管辖的城郭。我一路行来,竟遭遇了两股匪盗,他们都撞到我眼皮底下了,我岂能坐视不理?” 他环顾四周,未见谢玄人影,便问道:“那小子呢?” 褚召连忙接过他手中的长枪,“将军在练武场呢。” 牧泽奉上一杯清茶,“请您老是来保媒的。您倒好,先去剿匪了!” 若是能早来几日,说不定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张老将军不以为意,一饮而尽杯中茶,轻抚着花白髯须,“莫因小恶而忽之,以免养成大患。再说,我也许久未活动筋骨了。” 牧泽瞬间明白,张老将军这是仗瘾又犯了。 皇帝特意派了个内侍太监驻守兵场,就是为了盯着张老将军,防止他越界行事,时不时跟白上国杀个回马枪。 “那小子怎么没来迎我?难不成还跟我置气上了?” 张老将军边走边打量王府,只见处处都挂上了喜灯,“这小子倒是挺上心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因被太上皇忌惮,拖延派兵支援,最终战死关外…… 唉…… 练武场 谢玄安排的暗卫正在例行禀报。 “苏小姐安排的巡逻队已查清,共有五队人,三处明岗,两处暗哨。” 禀报完毕,见谢玄沉默不语,又补充道:“苏小姐似乎对暗卫有所不满……将军,我们是否要撤人?” 巡逻队频繁往来,让他们难以靠近。 “不必撤人,往后撤出些距离便是。”谢玄简短吩咐道。 此时,张老将军大步跨入练武场,历经两战与长途跋涉,他依旧精神矍铄。 “听说你小子连君家那丫头的店铺都赶出封地了?” 暗卫禀报完,见张老将军已到,迅速退下。 而谢玄听到张老将军称呼君瑶为丫头时,脸色不禁一沉。 “不过才两年未见,你就不认人了?”张老将军不满地看着背对着他挑选兵器的谢玄。 刚跟张老将军倒苦水的牧泽,可怕谢玄回头让他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巡逻,连忙补救一下,“就因为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这几次事情,看似毫不相干,但那伙突然出现救走樊文昌的人,他也怀疑是君瑶的人。 虽无任何证据,但正因如此反常的安静,将军才下令三天内将封地内所有君家店铺清走。 见谢玄转过头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张老将军不禁笑道:“这么早就开始护短了?” 说完,他脚下一动,将兵器架上的长枪挑出到手,“我今儿倒要看看,你小子想多快娶上媳妇。你若能打赢我,我立马就去提亲。” 褚召和牧泽看着为老不尊、又耍起花枪的张老将军,无奈地退后。 …… “那就先不要做决定。”苏笙笙从未面临过如此艰难的选择,她看向崩溃的四姐,“我们去关外。” 三天,又三天过去。 可该来的葵水还是没有来。 如今已是第十五天…… 即便每日让白朔为她诊脉,并顺势为四姐看诊,但也快要引起家人的注意了。 若有试纸,十五日定能测出结果。 而中医则需等到四周至六周方能确诊。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判决下来,让四姐身心再受二次折磨。 她已封锁隔离了外界的一切,但万一有风声泄露出去,四姐定无法承受这打击。 此刻,家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这事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连她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四姐…… “我当时太害怕,我怕家人知道……我该怎么办……”苏元菱情绪彻底失控。 苏笙笙紧紧抱住她,“我们先开药,到了船上再做决定。” 无论如何,她都需要暂时离开这…… 苏元菱崩溃大哭,“可是,我不知道该跟母亲说,我害怕。”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苏笙笙其实心中也无定论,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让苏元菱挺过这一关,“祖父不是同意我们做生意了吗?我们就说去天竺看察产琉璃的地方。” 总能找到合适的说辞的。 “可是,我的身份,我不能离开这里……”苏元菱惊恐失措。 苏笙笙沉思片刻,“四姐,死遁你可愿意?” 她看向强忍悲伤,脸色灰败,全然没有一丝鲜活之气的四姐,“我们同家人讲,要离开这,换一个地方生活,用诈死的方法离开。即便将来想回来,我们也可以用旁的身份……” 这是最快斩断一切的办法了…… 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也许伤口还有愈合的一天…… 等四姐见识到世界的广阔,人生百态,或许能有走出这段阴影的一天。 待到四姐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愿意开始新的生活,她也可以避开…… “我们备齐了药,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不用害怕有人会责怪你……我们去没有尽头的海上,不问归期,不念过往……” 苏笙笙轻声描绘着外面,一点点消除四姐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 她深知,对于闺阁中的四姐而言,走出国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如果继续留在这个让她时时崩溃的地方,苏笙笙真的担心,四姐会在某个瞬间选择放弃一切。 四姐现在情绪起伏不定,时而恍惚失神,时而瞬间崩溃。 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我们真的可以么?”苏元菱眼中一片茫然,仿佛失去了方向。 “白大夫家有商船要去天竺,我们可以搭乘他们的船离开。船上有很多保护货物的船员,我们也可以带上一队人保护我们。而且,我们还可以跟家里保持联系。”苏笙笙轻声安排道。 眼看着白朔前来问诊的时间快到了,自从公堂回来之后,四姐便再也没有出过屋门。 白朔知道她不想见陌生人,所以每次都是他亲自来问诊。 看着时间越来越近,苏笙笙轻声问苏元菱:“四姐,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离开这里吗?” 苏元菱的泪水再次滑落脸庞…… 苏笙笙并没有催促她,她知道现在的每一个决定对于四姐来说,都艰难无比,不能受到任何外力的干扰。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为四姐准备好所有的退路,陪她度过这个难关。 苏元菱的目光缓缓转向窗外的冬阳,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打在身上却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我……我想离开这里……”她终是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无论是同情还是怜悯的目光,她都不想再看到了。 “好,我们离开……”苏笙笙轻道。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同时提亲 书房 李氏满意地看着白朔跟女儿商讨生意上的事,叮嘱苏景山不要打扰他们,便去了厨房亲自准备点心。 四姐已让青柠陪着离开,苏笙笙见娘亲身影消失在门后停下话,将心中的盘算和盘托出。 这里的交通滞后,信息也是十分闭塞。 对于外界小国的风土人情,她仅凭书本与过往的商旅贸易拼凑而成,商线纵横交错繁杂。 而白朔自其父亲离世后,便继承父志,致力于开辟关外与各国的商贸通道。 她们此行目的地的天竺国,既无官道可循,水路亦非一通到底。 “苏小姐无需多虑,我恰好有前往天竺的打算,路上的诸多繁琐事宜,交由我处理便是。” 她原计划利用白家的医馆诈死掩护,借其药材运输之便逃过边境例查,实是迫不得已。 只怪她一直在关内发展,关外一点未涉及,然现在时间紧迫,四姐的事不容拖延。 且需有人定期传递她与四姐的消息回家,此人还需是家中信得过之人。 加之白朔的商船能为她们提供保护,虽仍让家人担忧,但权衡之下,苏笙笙只能向白朔求助。 未曾想,他竟爽快答应,还主动提出帮忙。 回想起散药时,她依稀间听到白娉说过的话,苏笙笙莫名不敢直视白朔投来的目光。 恰在此时,苏念薇去而复返,打断了两人间的微妙氛围。 苏笙笙见到,将白朔绘制的关外图暗暗收好。 “六姐,我刚才瞧见一位将军,带着诸多礼品前来探望祖父,想必就是来信说要探望祖父的张老将军了。”苏念薇满脸喜色,言辞间难掩兴奋。 见苏笙笙反应平平,她轻掩朱唇,笑道:“我原想去厨房帮忙准备午饭,却意外得知,张老将军听闻六姐才名远播,至今尚未许配人家,竟主动提出要为你保媒呢!” 苏笙笙闻言,脸色骤变,“什么?” 苏念薇见白朔也在场,虽面有迟疑,但仍难掩喜悦之情:“是玄冥王殿下呢!” 苏笙笙惊然站起的身子,一瞬落回。 她本以为,他派人跟随只是为了保护她,是自己多想了。 她甚至想过,谢玄可能只是想纳她做妾…… 可此刻,她再也无法欺骗下去。 谢玄,竟真的要娶她? 甚至在她与季晏礼尚有婚约之时,便已开始筹备王府! 白朔的目光在苏笙笙震惊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嘴唇微动,却终未言语。 苏念薇见状,笑道:“只怕祖父已经应允,我得赶紧回去帮祖母准备午饭了。”说完,她奇怪地看了一眼失神的苏笙笙,向白朔行礼后,悄然离去。 “苏小姐……”白朔轻声唤她,犹豫片刻后问道:“我们……你们还出海吗?” 苏笙笙缓缓将目光移向白朔:“白掌柜,能否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她不知道,为何谢玄会喜欢她。 但此刻并非纠结这些的时候。 谢玄对苏家有恩,屡次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即便苏家要拒亲,也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不能让两家颜面扫地。 “苏小姐,你是想让我去跟你爹娘提亲?”白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笙笙再次解释:“这只是缓兵之计,日后可以取消的。” 她深知自己此刻无法找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拒绝谢玄的提亲,更不能将四姐牵扯进来。 而能快速说服母亲的女婿人选,唯有眼前的白朔。 白朔并非震惊于这个请求,而是惊讶于苏笙笙竟然要拒绝玄冥王的提亲。 不等苏笙笙再多说,白朔便道:“我现在该如何跟你父亲母亲说?其他的可以稍后再议。” 他一生漂泊在外,虽有成家之意,却不喜欢闺中女子的柔弱顺从。 天竺女子虽热情奔放,却无法触动他的心弦。 直到遇见了苏笙笙…… 她聪明果敢、眼界开阔,与他极为投契不说,而且还志同道合。 而他心中,早已属意与她…… 甚至更早,早在见面之前。 在救下青后之后,他一路上都在听她的事,还有她小时候那些爱捉弄人的趣事,仿佛就在眼前。 等到见面之时,他已觉神交已久。 白朔虽然明白苏笙笙此刻只是想借他之手推掉谢玄的提亲,但心中却涌入一股喜悦。 苏笙笙听他答应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你只说你今日向我表明心意,我已接受,只是家中纷扰,不必张扬。”她飞快地说。 白朔见她着急,也不再多耽搁,立刻从书房中走出,前往苏景山的屋中。 …… 与此同时,张老将军见苏老太爷并未爽快答应下来,反而皱起了眉头,不禁感到奇怪。 “怎么了苏兄?难道你还看不上那臭小子不成?” 苏老太爷摆手说道:“张兄折煞老夫了。玄冥王何等尊贵,如今我苏家落魄至此,何德何能能高攀得上?张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老将军不满地看着他说道:“玄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性我岂能不知?” 说完还抹了一把老泪,“你是不知道,自从他父亲去世后,我是又当爹又当娘……咳咳……又当师父地教导他。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张老将军面上虽然装得悲惨,但心里却骂开了。 也不知道为何非要他如此拐弯抹角地说话,直截了当地说他谢玄看上苏家六小姐了,直接娶了不就完事了么? 苏老太爷闻言只是看了一眼张老将军风尘仆仆的胄甲说道:“张兄刚到此地,想来还未了解清楚状况,此事还是待张兄了解清楚后再议吧。” 苏老太爷心里也在嘀咕:张兄以前虽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但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怎么也来打保票? 与玄冥王结亲,便是以前鼎盛的苏家,他也是不敢想的。 张老将军一愣,随后拍了拍桌子说道:“男未婚女未嫁的还需要了解什么?苏兄是不是觉得那小子难相处?还是觉得他哪不顺眼?” 正当他瞪着眼睛想要继续说服苏老太爷时,一个拄着拐棍的文弱男子笑着走了进来。 待见过礼后,才知道正是他今日前来提亲的那位小姐的父亲——苏景山。 然而还不等他想调转方向,跟个明白人说时,两人就齐齐愣住了。 “谁提亲?”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表明心意 王府 谢玄黑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长戟似凝聚着千钧怒意,直指面色忐忑的张老将军。 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落地,“你是如何向我保证的?” 张老将军现在可是吃不住他这一戟,匆忙躲开力道,嘴上嚷嚷,“我哪个晓得,你媳妇她真飞了嘛!!” 后见谢玄还紧追不放,脖子一横,“你自己不讨小姑娘欢心,拿了旁人来挡你,你还怪媒人不给力?” 双狭长的凤目猛然一敛,手中的长戟骤然挥出,直逼张老将军脚下,威力惊人的气势,惊的张老将军连连跳脚躲避。 “好了好了。此事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你媳妇的老丈人虽已点头,但苏老太爷那边还未松口呢!” 他容易么? 一人将他拉扯大,却因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得小姑娘喜欢,如今要媒人承受这等无妄之灾。 见谢玄攻势略缓,张老将军老谋深算道:“这讨媳妇可不能跟打仗那般蛮干,你不能盯着一个山头猛攻,得有迂回战术。” 看样子人家小姑娘对他是真没意,依苏老太爷的脾气,是绝对不会为攀权附贵,而推掉苏景山已允了的亲事的。 …… 另一边,送走了白朔,一家子也在审问苏笙笙。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祖母率先开口,语气中难掩焦虑。 她原还为小辈们的婚事发愁,没想到一日之间竟有两家来提亲,可孙女答应的也太快了。 而刚还被喜事冲昏头,被女儿赶着去跟父亲报喜的苏景山,此刻也觉出不对味来。 咋个就这么巧,都凑一块来提亲? 面对众人的注视,苏笙笙面色如常,从容答道:“祖父祖母不是一直担心孙女嫁不出去吗?白公子向我表明心意,孙女便应下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 苏老太爷却并未被这番说辞说服。 谢玄不会无缘无故来提亲,这也是他从张老将军在得知后极力反对的异常反应中察觉出的。 他试探着问道:“你与王爷之间,是否……有私下交往?” 苏笙笙自然明白祖父想问什么,只是现在,她必须尽快打消他们对此事的关注。 “孙女已接受白公子,父亲也已应允白公子的提亲。谢将军再好,孙女也不能退二次亲。” 一句话,让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瞬间无言以对。 他们的退亲信,已送出给季家。 若再次毁亲,外界将如何看待苏家女儿? 更何况,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苏老太爷仍忍不住再次追问:“孙女,祖父并非贪恋王爷权势。只是,婚嫁乃女子大事,你对白公子从前并无表态,如今可是真心?” 立在堂中央被众人查问的苏笙笙,缓缓抬起头,“这白公子,不是父母看中的吗?”她的话语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祖母闻言,却被噎得有些气喘。 往日也没见她这么乖乖听话,一直抗拒与季家的婚事。 今儿倒是遵循礼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来了。 李氏也感到有些被女儿当作挡箭牌的感觉。 她虽然看好白公子,但女儿从未表示喜欢他,如今却突然给她来了个大礼。 这让她心里总有一种高买低卖的感觉。 李氏迅速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赶出去。 玄冥王是好,但齐大非偶,还是她看上的白公子更适配。 “儿媳还是觉得白家公子稳妥。” 一句话,盖章定印一般,封住了所有人的口。 苏笙笙见祖父祖母未再言语,便悄悄挪动脚步准备离开。 她深知此时不能提及带四姐走的事情,否则定会引起怀疑。 正悄无声息的靠向一边时,却发现七妹苏念薇正定定地看着她,面色有些僵硬。 “七妹,你怎么了?”苏笙笙走过去低声问。 苏念薇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累了? 今日两家不是都未能留下吃饭,她怎会如此疲惫? 但见祖父祖母仍在注视着自己,苏笙笙也不好多问,只能默不作声地躲回到座位上。 …… “她竟然不要他?”君瑶冷笑,宛如牡丹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瓣瓣舒展间,冷艳中透着不可一世的高贵。 绮蛮见小姐终于展颜,心中一松,也随之浅笑,“苏家自知高攀不起,还算他们识时务。” 言罢,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尚未密封的信笺。 “小姐,信已取回,是否要送往樊家?” 君瑶轻抚着手中娇嫩的花苞,漫不经心地接过信,绝美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真是未曾料到,苏家竟有这般卑劣之女……” 话落,她将信重新递回绮蛮手中,“送去樊家。看他谢玄还如何能救她!” 谢玄,你竟也有被弃之敝履的一日…… 次日清晨 苏笙笙正细细规划着路线,欲待与白朔商量具体细节,却意外听到白朔母亲邀她过府。 “家母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我又不好直言相告,若苏小姐觉得不便,我回去禀明家母便是。” 苏笙笙闻言,心中更添几分诧异,“此事竟已在外头传开了?” 没想到,还真是被传绯闻的最后一个才知道。 待从白朔口中得知外界议论纷纷,更有玄冥王与白朔同日提亲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苏笙笙不禁蹙紧了眉头。 莫非……消息从从家里走漏的? 她目光微转,扫过院中母亲新买回的几个小丫头。 而后,她看向白朔,“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向令尊堂解释清楚。” 言罢,苏笙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她昨夜熬夜绘制的船图。 她轻轻展开,递到面色略显异样的白朔面前,“白公子,此船图源自《鲁班手札》,可助船只一日千里。公子以祖传寒玉相救,我仅以此图相报。” 此处之人,皆以人力摇橹,一日行进不过三十里。 而有了此图,货物运输之速,定能提升数十倍。 白朔父亲遗愿商线通达,亦可指日可待…… 而那拓跋冶所言扬帆一日万里,实属夸大之辞。 若非谣言有误,便是另有他界之人穿越而来。 反正在她的前世,即便是核动力潜艇,也难以达到一日万里之速,除非说的是火箭了。 但这些皆非她力所能及。 白朔并未立即接过船图。 他并非质疑苏笙笙所言的真实性。 自他们合作的长途线路开辟以来,能运输大型物件的车辆,已能日行千里。 换到水上,他相信亦是为期不远。 “苏小姐……我……” 看着苏笙笙不解的眼神,白朔缓缓开口:“如果苏小姐并无心仪之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成为陪伴小姐余生的良人?”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本王软肋 苏笙笙现在是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为难人了。 虽然白朔接受了她的船图,说会当做两码事,不令她为难。 可看着热情似火的白夫人,苏笙笙是真的有苦说不出。 白朔说不向她表明心意,就让她去见白夫人,未免不尊重。 但他也有事相求。 就是白夫人也对他催婚已久,想让他说一房媳妇…… 外边又已经传开此事,未免节外生枝,不如不跟白夫人解释,以免拖延行程。 待返程时,若她仍对他无意,再行退亲,到时只称是权宜之计,这样也可避免两家结怨。 总之,让苏笙笙既无话可说,又难以轻易答应。 然而,此刻情势已不容她多想,只能被这股无法掌控的暗流推着前行。 白夫人是个爽快而通透的女子,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却对世事洞若观火。 “朔儿他爹去世后,我们孤儿寡母掌管着白家家业,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白夫人一边亲自为苏笙笙夹菜,一边关切地让她多吃,“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人生在世,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难关,但有一点要记住,身体是自己的,可不能亏待了。” 苏笙笙瞥见白朔歉意的笑容,只能满心尴尬地应和着,小口吃着堆成小山的菜肴。 她心中暗自叹息,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现在她是知道,让男子答应帮这种忙,也真的是强人所难了。 白娉在一旁看着她直笑,“苏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哥从来不轻易夸人,但每次提起你,都要夸上半天呢!” 白朔此刻也感到一丝后悔,或许不该这么早就带苏笙笙来家里。 他刚才已经向苏笙笙表明不会强求,但看着她此刻坐卧难安的样子,他不得不给白娉使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 然而,还没等两兄妹交换完眼神,白夫人便开口道:“不如明日就下定礼吧,也见见亲家。” !! 这句话让苏笙笙差点被一口水呛到,她赶忙解释道:“家里现在……不太方便,还是等过些日子吧。” 白夫人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我白家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何惧外人说嘴。” “是家里还不得空……最近家里大嫂刚添了一位女儿,家里还忙乱着……”苏笙笙只得找借口。 “好了娘,今日是苏小姐第一次登门,其他的事,还是稍后再议吧。”白朔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也是,这些我们长辈来安排就好。”白夫人说着,欢天喜地地捧出一个精致的匣子,“这只羊脂白玉镯就全当见面礼吧。” !!! 苏笙笙看着手上怎么也推脱不掉,被带上的玉镯,无语凝噎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一个谎言,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填。 …… 从白府踏出,苏笙笙尚未能从那一团纷乱中抽身,便在归途上遭遇了不速之客。 王府 明晃晃的喜灯,再度映入眼帘,苏笙笙的心境犹如翻涌的江海,百感交集,难以平复。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理这一切。 可事事又怎会尽如人愿…… 当她踏入书房,望见那背对着日光的谢玄时,只觉周遭的光线也随着他那不明的脸色忽明忽暗,一股浓重而压抑的气氛悄然弥漫。 苏笙笙恭敬地行过礼后,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此刻的她,已然是四面楚歌,心力交瘁至极。 谢玄沉默不语,任由那股无形的暗流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她,仿佛要将她淹没在这无尽的涛浪之中。 过了一会,终是苏笙笙再也无法承受这份凝压,轻声开口:“若谢将军无关于屯田之事的询问,民女便先行告退了。” “为何选他?” 低沉而暗哑的嗓音,在书房内响起。 谢玄的询问让苏笙笙心中一阵纠结。 她该如何回答?说实话吗? 谢玄虽算半个局中人,但即便没有白朔,她也不可能选择他。 但此前,她与白朔并无瓜葛,谢玄定是知道的。 他应当能猜到,她是用白朔来作为挡箭牌的。 可他还是问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此刻,她不能承认白朔只是被用来挡箭的,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苏笙笙稍作犹豫,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民女爱财,这也是人之常情。白公子既已表明心意,民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吧,反正也没有比这更狠的话了。 谢玄什么都不缺,但财力上,还真比不上白朔。 她说完后,听谢玄久久没有动静,实在忍受不了这股冷凝的气压,忍不住抬眸看去。 却见他正一步步逼近自己,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压抑感愈发强烈。 就在她备受压力,欲往后退时,谢玄却向她伸出了双臂。 苏笙笙一惊之下,瞬间跪倒在地:“民女与王爷有云泥之别,对谢将军只有感激之情,并无半分亵渎之意。” 谢玄缓缓屈下身,一双仿佛蕴含着寒冰与烈焰的冷炽凤眸,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紧紧相逼。 “苏笙笙……水下发生的一切,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苏笙笙被他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微微避开他的目光:“当时情况紧急,民女只是为了救将军。” 谢玄冷笑一声:“救我?” 他的目光在她微颤的唇间停留片刻,“若此事被白朔得知,他也会觉得……” 谢玄的话音,停顿在她腕间的羊脂白玉镯上。 “苏笙笙,本王看上的女人,你觉得有人敢娶?” 冰寒的声音,震得苏笙笙双眸瞪的滚圆,更被他突如其来的禁锢,吓得惊慌失措。 “还是你觉得……”谢玄一瞬将她拉得更近,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眼底涌动的万千情绪,“本王会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于人前?” 苏笙笙双手紧紧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抵抗这股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力道。 “谢将军……” 她惶然无措地想要摆脱他,却只是被更紧地禁锢住。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惹下了多少敌人?你知不知道,只有本王才能保护你?你知不知道……”望着苏笙笙冰雪面孔上惊慌无助的模样,他不得不停下了话语。 敌人? 苏笙笙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得以从他的进攻中缓冲片刻。 “谢将军,民女那日确实说了谎。民女自知不敌,愿将拓跋冶所求之物全部供出。” 她微微惊喘,并不敢看谢玄敛紧的凤目。 那日遗书…… 被一个人知道最深的秘密,是会情不自禁躲着他的…… 苏笙笙虽然能够圆谎,声称所知皆来自《鲁班手札》,但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思想却难以说服他人。 她不知道谢玄会如何看待那封遗书,但从他并未表现出异样的目光来看,或许他并未完全相信。 如此一来,她还能以假乱真,只需交出那本书即可。 虽然她并不愿意让那个时代的东西过度侵入这个时代,但如今已别无他法。 “只是……船图已经给了白公子……想必将军也用不上。”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试图减轻谢玄的疑虑。 毕竟白上国与南陵之间并无水域相连。 谢玄的眼底闪过一抹愠色,但他并未直接发作,“你觉得……你全部交出,拓跋冶就会放过你吗?”对上她微震的眼眸,声音低暗,“那日他已知晓我对你的心意。” 在苏笙笙强撑着想拉开两人距离时,他将她抵抗的双手,反剪到身后,迫使她与他之间全无间隙地贴近,“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是本王的软肋了!” 凤瞳中深不见底的幽邃,似欲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一般。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强求不得 就因为他喜欢她,他敌人多,她就必须要嫁给他。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被人胁迫至此,苏笙笙心情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只能说恶劣至极。 马车上,看着郁闷不语的苏笙笙,青柠小心翼翼说:“小姐,其实谢将军挺好的……” 她的尾音,停留在苏笙笙一瞬拧紧的眉心上。 挺好? “逛窑子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她重重吐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一并吐出,随后又郑重其事地警告青柠,“你以后离牧泽也远点。” 就说的,完全忘记,是被谁给救下的。 青柠张了张嘴,想要辩解自己与牧泽并无瓜葛,但看到苏笙笙紧蹙的眉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过谢玄提醒的对,现在确实有一个黑手没有揪出来,如今想来…… 难不成是谢玄那边的敌人? 可是谢玄的敌人,又怎么知道他对她…… 苏笙笙的思绪如同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头疼地扶着额头,试图理清这纷乱的局面。 两人争亲事的事已经传出去,若处置不当,后果难以想象。 且不说谢玄好无厘头的纠缠,就是四姐现在的处境…… 若她再被推上风口浪尖……四姐只怕会被拖下水…… 如今又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推波助澜…… 苏笙笙目光陷入沉思。 …… “不是告诉你,不要激进嘛?要徐徐图之!”张老将军晃悠悠走进书房。 瞧瞧给人家小姑娘气的,都发抖了! 谢玄不悦地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这时,牧泽畏畏缩缩地跟了进来。 他深知谢玄今天心情不好,在被赶出去之前,飞快道:“将军,暗卫探知樊家正往皇都送密信,我们要不要截下?” 谢玄闻言,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那张如修罗玉煞的面孔上,泛起一抹冷寂。 张老将军见状,眯起了眼睛。 “我总算看明白了,你还是像你娘多一些……”张老将军幽幽地叹了口气,“记住,莫要伤人伤己。这姻缘之事啊,是强求不来的。”说完,他摆摆手转身离开,“我去祭拜下你父亲。 可叹啊,只教会了他打仗,却终究替代不了他的父母。 …… 在书房的另一边,苏元菱一脸颓然地坐在桌前,“现在就走么?” 苏笙笙停下手中的线路解说,看向面色苍白的四姐,“现在情况有变,计划得提前了。” 她原本以为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但没想到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不可控的因素。 还有一个连谢玄都忌惮的敌人潜伏在暗处,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地考虑先把四姐送离。 “我跟白公子会留下来善后,等局势稍微稳定一些后,我们会去琉球与你会合。” 苏笙笙紧握着四姐冰凉的手,“如果四姐还没想好,我已买下了一处隐蔽的院子,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如果无事,那是最好。 可若有事…… 如此多的压力,只怕四姐承受不住。 远离人群,起码可以屏蔽恶性循环。 苏元菱目光呆滞地看向她,唇动了动,“其实,你可以留下的,不必陪我……” 苏笙笙闻言轻轻一叹,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现在不要考虑别人。” “我一个人也可以……”苏元菱却摇了摇头,“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内疚,就捆绑你一生,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苏笙笙看到她充满红丝的眼睛,便知她又是一晚未眠,站起身将四姐抱在怀里。 “四姐,我之所以选择去关外的天竺,是因为那里对女子的束缚较少。女子可以自由地做自己。而且……我惹上了一个很厉害的仇家,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开。” 她心中无底,不知拓跋冶归去之后,会布下怎样的后手。 但未免后患无穷,她只能死遁。 况且……她真的不想被裹胁进那些争端里。 她不想有朝一日,为了自保,而被迫将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物,卷入这场漩涡。 通信会被用于军事,她已做出让步…… 可是……谢玄说得对,谁又会不再怀疑,她还有藏私呢? 所以,她唯有远离,方能保护家人免受牵连。 到时,她会将生意转交给七妹打理。 待开采出气田,苏家男丁便能解除苦役……到那时,她与四姐或许还能重返故土。 “四姐只是觉得,王爷他真的对你挺好!” 苏笙笙无法反驳,只是轻叹道:“他确实很好,只是他将来不是三妻四妾,而是七八妻妾。” 她不愿再深入这个话题,只是轻轻拭去四姐脸上的泪水,“我们女人自己挣钱,就只用听从自己的内心,不香么?” “听从自己的内心……”苏元菱低声重复着。 “没错。”苏笙笙蹲下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四姐,“人生短暂,百年之后皆成黄土,任时光流转,也无法知晓身后之事。若这区区五十年,我们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只是活在他人的期望中,那岂不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 面对四姐逐渐转过来的目光,苏笙笙眼中满是鼓励,“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苏元菱泪水缓缓止住,“为自己而活……” “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考虑别人,只对自己负责。”苏笙笙看着她。 女人不应被视作财产,被随意摆布、估价,成为家族延续的工具,被物化。 而是,首先应被当作平等的人…… 苏元菱轻声说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允许女子经商的天竺国,还有他们的国君。” 苏笙笙点了点头,“我们不仅要去天竺国,还要去车里国、夜郎国……” …… 为了能顺利送走四姐,苏笙笙决定先斩后奏,不与家人商量,以免打草惊蛇。 这日,她与白朔分别行动,以盘点店铺为幌子,为将来的交接做准备。 短时间内,七妹恐怕是无法接手的。 但好在目前各分店都有掌柜代为打理,她只需设立一个独立的管账机构即可。 然而,就在他们各自行动,暗中派人探查有无暗手跟踪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看着急匆匆,连脸上汗水都来不及擦的白夫人时,苏笙笙心直接凉了一大截。 “朔儿被王爷的兵马带走了,说是从运往关外的药品中查出了违林示品。” 一向雷厉风行的白夫人,这次也显得束手无策。 她之所以来求助于苏笙笙,是因为直觉这件事与谢玄有关。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街处刑 “这不可能……”苏笙笙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曾设想过,谢玄的人迟迟未撤,或许仍在暗中监视她。 但她都派人反监视过去,确保万无一失…… 特别是那几家中新买来的丫鬟,都被她严加看管,消息绝不可能走漏半点。 她原以为,只要她人在,谢玄即便盯着她,也绝不会料到她会如此迅速地采取行动。 因此,她未与家人商议,便擅自做出了决定。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他竟然连这些都了如指掌…… 苏笙笙的脑海中一阵嗡鸣,整个人仿佛被麻痹了一般。 “我想去探望朔儿,可却连他被绑去哪里都不知道。”白夫人一脸急色。 见苏笙笙摇摇欲坠,她赶紧扶住她,“朔儿从未涉及过任何违法之事,你不要太担心。” 苏笙笙只觉心中震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遍体生寒。 她怎能如此轻视谢玄的决心? 她原以为他只会盯着她,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连她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洞察得一清二楚。 苏笙笙就像那即将落山的夕阳,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瞬之间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苏小姐,你怎么了?”白夫人担忧地看着她,“我已经让娉儿拿银子去打点了,想必没有证据,他们即便想为难,也不会轻易下手的。” 白夫人说到最后,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自信。 因为这次不同于商场上的较量,对手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玄冥王 她虽不明白谢玄为何会如此迅速地出手,但这件事必定与苏笙笙有关。 苏笙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发颤的身躯。 良久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将手上的玉镯轻轻褪下。 “白夫人,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她将玉镯递还给愣愣看着她的白夫人,“其实我跟白公子,是假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说不下去。 因为她不能牵扯出四姐的事情来。 “白夫人,你只需将白家与我退亲的事情公布出去,白公子就能安然无恙了。” 白夫人呆呆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虽然玄冥王权势滔天,但我相信朔儿,他绝不会做违法的事情。我们只需……” 苏笙笙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或许在别的时候还可以这样,但现在…… 四姐已经担惊受怕,怎能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如果拖延时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白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必须这样做吗?朔儿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苏笙笙的心情复杂难言:“我们斗不过他的。”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四姐离开,可以保护家人远离这一切。 然而,她那些拙劣的手段,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牵连。 现在的她,无论是面对谢玄还是他背后的人,都已经无力回天…… 甚至她的家人,也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白夫人却将玉镯重新戴回苏笙笙的手上:“我相信朔儿,你也不要放弃。等我消息。” 说完,她不顾苏笙笙的呼喊,匆匆离去。 白夫人直接找上王府,想要当街怒斥他们倚仗权势逼抢民女,却被兵将无情地赶走。 他们说谢玄去了边关巡防,根本未曾回来过。 第二日,苏笙笙便前往王府,却根本未能见到谢玄。 他的人告诉她:只有谢玄才能下令放人。 整整三天,即便苏笙笙已经放出风声说两家退亲,但她却仍然等了整整三天才见到四姐。 这仿佛是在向她宣告:不要挑战他的权威。 当苏笙笙见到被幽禁在宅院深处的四姐苏元菱,她那般昏昏沉沉,仿佛了无生息,她是真的恨他了。 “六妹,我真的有了……”苏元菱醒来后,只是哭,一刻也没有停过。 此刻,想走却走不了。 她原本只是跟家人说带四姐出去散散心,可这三日来,关于她们的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来,家人已经止不住地怀疑了。 若她们就这样回去,她真的不知四姐该如何面对。 苏元菱哭了又吐,吐了又哭,苏笙笙深知,现在根本不是做任何决定的时候。 “四姐,我们走,去外宅。”苏笙笙轻声说道,待四姐稍稍恢复,便搀扶着她起身。 在送四姐上马车时,她瞥见了迎面行来的谢玄一行人,但苏笙笙并未停顿。 “鲍二哥,我们走。” 谢玄勒住马缰,看着车辆从眼前缓缓驶过。 负责看守苏元菱的婆子见状,连忙上前禀报。 片刻之后,谢玄的凤目瞬间敛紧,凝视着已经远去的马车。 她不能怪他,因为确实是他们违反了律法,将不能出境的人员伪装成货物运输。 可他也不该三日不露面,就因为她违逆了他…… “六妹,刚才好像看见谢将军了……”苏元菱看了一眼外边,轻声说道。 苏笙笙却只是装作未见,“是么?我没注意。” 有些事情,四姐还是不知道的好,连她都不知道,他竟会如此翻脸无情。 然而,马车并未行出多远,便被人截停了。 看着围堵而来的樊冯两家人,苏笙笙脸色骤变。 还不等她让鲍二哥加快赶车,樊家的护院便已经扒住马车往上爬。 “大家听着,这女子腹中的孩子,乃是我家昌儿的血脉!我家已没了男丁,这孩子是我家昌儿在这世上唯一的延续。我们已经报官,这孩子必须归我们樊家抚养!”冯氏大声喊道。 苏元菱被吓得连连惊叫,苏笙笙护在她身前,呵斥外边的冯氏,“你胡说什么?给我滚开!” 对方却有备而来,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与鲍二哥争夺马缰,还有几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将她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冯氏看着苏笙笙徒劳地挣扎,冷笑连连,不屑地瞥了一眼吓得面无人色的苏元菱,“哼,你们以为这孩子只是你们家的?别忘了,他身上也流着我家昌儿的血!而且,按照我朝律法,子孙后代应归宗族所有,女子无权单独抚养。这孩子,我们势在必得!” 就在这时,谢玄的兵队行了过来。 冯氏却分毫不让,“王爷即便要偏私这苏家六小姐,可也不能罔顾本朝律法。” 正当此时,桑县令被冯家人提来。 他一看这状况,瞬间冷汗直冒。 冯家早有准备,不但有护院打手,还弄来诸多百姓围观,场面混乱不堪。 见桑县令赶到,冯氏面上无一丝惧色,“桑大人一声令下,就断了我家昌儿强行玷污了这苏家四小姐。如今她身怀有孕,若不是我家昌儿的,难不成是栽赃到我家昌儿身上的?我已经请来郎中,还请大人当街查验。” 桑县令被谢玄的目光一射,脸色立刻板了起来,“放肆,当这公堂是你冯家私设的么?” 说完,他命令带来的官差将围堵车辆的樊冯两家人都带走。 冯氏一见,立刻哭倒在地,“昌儿,你死得好冤啊!平白无故地被人诬陷,说你玷污了人,是死有余辜……” 她还想再嚎叫,却被气得浑身发抖的苏元菱打断,“他无辜?是他强行玷污了我,让我无尽痛苦,还留下这等屈辱。如今他伏法身亡,你们却还妄图用这孩子来羞辱我?” 牧泽神色冷凝地对谢玄说道:“将军,你不觉得奇怪么?这背后来送密信之人,看似是让我们出兵截住白家商队,但似乎是早有所料,在这等着我们呢?” 看着瞬间脸色沉煞的谢玄,牧泽很快噤声。 褚召道:“这人,怕不仅仅在苏家宅中……” ------------ 第一百五十章 民愤沸腾 “姐妹们,上!给我狠狠地打!” “打这些鲜廉寡耻之徒,打他们作恶多端、为祸乡邻!” 巷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之际,一群女子从外围赶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有苏元菱教的女学生,有苏家夜校里的女子,还有塑料厂的女工们。 听闻樊冯两家堵住苏家姐妹的车架,企图当街践踏她们的尊严,逼她们承认未婚先孕,以图造成更大的侮辱与伤害,这些女子纷纷挺身而出,从院中冲出。 若非苏家,她们哪有上学的机会? “都说樊家是官宦之家,理应比我们这些粗鲁村妇更明辨是非。可连孩童都懂得道理,樊家妇人却如此用心歹毒,实在可恶!” 那些外围的混混们,即便想还手,但眼见玄冥王已调来兵马,随时可能将他们抓进大牢,哪还敢反抗? 只能被扁担、凳子砸得哭爹喊娘。 “苏家两位小姐莫怕,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作恶多端之人必有报应!” 更多感叹女子悲惨命运的妇女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 自从苏家女子风波不断,她们便知道是招了人嫉妒。 如今自己的孩子能有饭吃,不用背井离乡地到处漂泊,都是多亏了苏家人的帮助。 抛开这些不说,天下哪有施暴者得意,而受害人却无活路的道理? “四姐。”苏笙笙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苏元菱,“六妹……我以为大家都认为我不该活下来……我以为她们都以我为耻……” 有妇女高声喊道:“都说读书之人明理,可樊家冯家两榜进士,竟教出这样的子弟!难道还要中伤别家儿女,比他们那屡教不改的儿子还不如吗?还想要宗庙繁衍?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脸来街上说嘴别人!” 那冯氏一听,气得半死。 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桑县令和玄冥王的人已带走了不少外围者。 冯氏硬着头皮喊:“她腹中的孩子是我昌儿的骨血!必须留下。” 冯氏讨要苏元菱腹中的孩子,是料定苏家必然不会留下樊文昌的血脉。 若不然,就得承认不是昌儿的孩子,奸污罪不成立。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已引发民愤。 有看不惯的村妇当即端起扫把打了上去:“打你纵子行恶!打你不知悔改!打你心术不正!打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旁跟着围堵的妇女爽快一笑:“孙大娘,你这几个词都用对了,没白上几天学。” 孙大娘乱打一气,把冯氏打得四处逃窜。 她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苏家两位小姐:“两位小姐别怕,这等恶人就得恶人治!”丝毫没有说自己也是恶人的自嘲。 说完,便跟着其他一同赶来帮忙的妇女一起清理出一条道来。 “两位小姐跟我们走!看哪个不是娘生的敢来讨打!” 鲍二哥一听,立刻驾马车跟上。 只要遇上挡道的马车,就有人上前将车上的人揪下来,然后另一些人去将马车挪开为苏家马车让路。 “若非苏家女子供暖供吃穿,我那老娘哪能抵得住这寒冬腊月?早就被冻死了。” “若非在苏家做工给治病看诊,我那儿子哪有机会活命到现在?” 她们每说一句手里的家伙什就打得更坚定,气势比那些男子还威猛。 打头的几个粗壮婆子,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清出一条通道。 “多谢各位乡亲……”苏元菱泪如雨下。 民愤沸腾之际,桑县令见状直接当街宣判:“樊家违背公序良俗,日后无权过问苏家女!” 拐角处,君瑶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眸深处泛起一抹冷冽寒光,“尽是些无能之辈。” 绮蛮察觉到谢玄已派兵捉拿闹事者,生怕牵连其中,急忙低语:“小姐,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妙。” 她哪能想到,苏家女子都低贱成泥了,竟还能赢得人心…… 若非如此,今日这番计谋,苏家只会被拽下泥潭,再不得翻身。 有一个未婚先孕的姐姐,苏笙笙还想嫁给玄冥王当正妃? 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君瑶看着谢玄目光直追马车离开,脸上发狠,“我要她们都给我死。” 绮蛮冷酷地回应:“小姐放心,老爷已经派人给秦祁两位大人送了礼,待樊家奏本呈上,便会联手对付苏家,他们一个也休想逃脱。” “六妹,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苏元菱痛哭失声,但这一次,眼里没了绝望。 她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会在背后指责她,不要给家人蒙羞。 可如今,这么多未曾蒙面的女子,都站出来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一直怕连累家人的苏元菱,现在只想回到家人身边。 “好,我们回家。”苏笙笙紧紧抱住她。 …… 回到苏家,一片肃穆。 “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两个女儿家,怎么竟然这样胆大,连我们都瞒得死死的。” 苏笙笙跪下请罪:“都是孙女一人之过,请祖父祖母责罚。” 背后之人布局如此精妙,连谢玄都被算计其中,实力之强,不容小觑。 若非今日意外得到那些妇女的支持,四姐绝难挺过这次难关。 苏元菱也缓缓跪下,哽咽道:“祖父祖母,爹娘,是女儿求六妹带我走的。” 蕉氏心疼地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泪流满面:“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此时,岑氏虽在月子中,却也不顾身体虚弱,抱着孩子走出房间。 “小姑真是太傻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一个人扛呢?你哥哥恨不得提刀去宰了樊家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父亲母亲和你兄长都会心如刀割。” 钟氏也感到震惊,没想到苏笙笙竟敢带着苏元菱逃离家族。 “只是,你们今日才得知元菱有孕,那外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当然心疼家族女子被当街羞辱,但苏笙笙将此事捂得如此严实,连他们也是刚刚得知,那外人又是如何提前预知并去揭发的? 而刚才,牧泽趁乱与青柠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 原来,他们也是收到一封检举信,才及时拦停了白家商队。 钟氏的话让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众人心中皆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幕后黑手 苏家自苏元菱遭遇不幸以来,便一直身处舆论的风暴中心,每一次外界的流言蜚语都如同利刃,企图将她们推向更黑的深渊。 蕉氏面容一凛,目光如电,瞬间扫向新近购置的那几个丫鬟。 李氏也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中带着几分警觉,看向一旁神色惶恐的丫鬟们。 便是老夫人,也双目如钟地看向几个媳妇买来送与她的小丫头们。 苏笙笙面色沉凝,心中早已疑云密布。 自那日起,她便怀疑家中有人泄露了消息,因此一直暗中吩咐鲍二哥派人严密监视。 然而,这些丫鬟的行踪她皆了如指掌,且外头还有谢玄的人马在暗中保护,却仍旧被敌人精准地预判了她们的行动,这让她心中充满了困惑。 几个丫鬟面色惨白,被主人们凌厉的目光一盯,顿时跪倒了一片。 “这几日奴婢们一直留在府中,未曾踏出过半步啊,请老太爷、老夫人明察。”她们颤抖着声音辩解道。 蕉氏心疼女儿被人当街折辱,声音冷冽如寒风,“若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我动用家法严惩不贷!” 丫鬟们身子一颤,瞬间哭成了泪人。 蕉氏轻轻扶起女儿坐下,李氏也将苏笙笙搂到身边,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老太爷心疼孙女所受的遭遇,但也深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脸色因此变得异常严肃。 大哥不在,苏景山挺身而出,“若此刻坦白,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但若等会儿查出来了,定不轻饶!” 胆敢在苏家行此恶行,其心可诛! 苏笙笙的目光在十几个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扫过,却又悄无声息地转到云香云意等人身上。 苏景山认为丫鬟与外人勾结,必有图谋不轨之心,于是命青柠、柠语两人前去搜查赃物。 然而,一番仔细的搜查之后,只找到了一些零散的赏银,且都能与账目对上。 正当众人准备动用家法之时,青柠冷着脸,提着一包金银首饰匆匆走进中堂。 “老太爷、老夫人,这是在云香、云意屋里发现的赃物,里面全是金器首饰。” 青柠的话如同一颗炮仗,瞬间在屋内炸开。 “云香、云意,竟然是你们?”李氏惊呼出声,满脸难以置信。 苏景山顿时勃然大怒,“说,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害人?” 云香、云意哭着跪下,“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们啊,三老爷您可不能相信啊!” 说完,见无人相信她们,便哭着爬到苏笙笙身边,“小姐,我们若真想害人,早就拿着钱跑了,怎么会还留在家里呢?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啊!” 苏景山此次却不再心软,吩咐下人将她们带走报官。 蕉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冲上去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上去,“让你们害我女儿,打死你。” 就在众人拉扯之际,苏笙笙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一旁静静观察一切的苏念薇身上,“七妹,是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让原本乱作一团的堂上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点了穴一般。 蕉氏更是惊愕不已,而原本被众人指责的云香、云意也立刻停下哭声,猛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苏念薇身上,只见她神色微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就连苏元菱也愣住了,她先是看向苏笙笙,然后迅速将目光投向苏念薇,“是七妹?这可不能的……” 即便是云香、云意背叛了她,苏元菱也能勉强接受,但这个人竟然是七妹? 李氏惊愕地看着苏念薇,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转过头来询问苏笙笙,“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儿不是说是云香、云意吗? 她刚才都被吓得不敢出声,任由大嫂打骂她们,可心里却始终难以置信。 此刻,女儿竟又指认是苏念薇? 老夫人凝视着猛然回神的苏念薇,眼神闪烁。 没错,这场精心布局的戏码,自牧泽前来通报的那一刻起,她与四姐、青柠便已悄然安排妥当。 其目的,正是为了引出那幕后真正的黑手。 譬如家中下水道若进了蚊蝇,即便你将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即便你购来各式杀虫剂,但若不从根源上堵塞,仍会有蚊蝇日日晚晚在枕边徘徊。 黑手一日不除,家中便永无宁日。 方才还欲捉拿云香云意去报官的苏景山,瞧着三女儿竟未立即反驳,脑筋瞬间清明起来,“真的是你,三女儿?” 此刻,云香云意已站到苏笙笙身后,向在场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那包裹中的金银首饰,其实仅有几件为真,下面未展露的,皆为仿品与赝物。 青柠与柠语望着沉默不语的苏念薇,将手中半开的包裹,全然摊开在地上。 令在场众人看得分明,方才确是有人在蓄意栽赃陷害。 可这一瞬,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神色略显慌乱的苏念薇脸上。 苏念薇面色一僵,“父亲怎会怀疑是女儿?”她又望向对她态度冷漠的苏笙笙,“四姐莫非是病了,烧得糊涂了,我怎会害四姐?” 苏笙笙走至她跟前,端详了她的脸庞一番,却未发现任何粘贴的痕迹,便转而走向一旁,望向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那便要问问七妹了?” 苏念薇脸色微变,但并非惶恐,而是恼怒,“不是六姐怀疑我么?怎的又拿不出证据来?” “唯有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才敢笃定我拿不出证据。”苏笙笙冷冷一笑,回望于她,“因为她心知,根本无赃物可寻。” 瞧着苏念薇目光微闪,苏笙笙又走回她跟前,“七妹着实聪慧,知晓此事一旦败露,家中人定会首先怀疑到仆人头上。” 她脚步在离苏念薇一尺之处停下,“而你,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在听闻主人心腹被搜出赃物的消息时,瞬间惊愣,眼神中也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慌,但你很快便竭力镇定下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迎着苏念薇略显慌乱的眼神,苏笙笙冷笑道:“唯有你,一直在暗暗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探寻是否有怀疑自己的迹象,同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未被察觉,还一直留意着我……” 她逼近苏念薇那慌乱的眼眸,“看我是否真的确信,是云香云意所为,庆幸云香云意手脚不干净,此番意外地替你背了黑锅。” 苏念薇却道:“想必是六姐被人吓怕了,草木皆兵,连自己的妹妹都怀疑。” 她带着几分叹息地望着苏笙笙,又看向一脸严肃的李氏与苏景山,“父亲母亲不会真怀疑我吧?六妹随口一言,难道大家便都信以为真了?” 然而,无人回应她的话。 “你确实聪明绝顶,行事小心谨慎,未曾露出丝毫破绽。”苏笙笙再次开口,“旁人只是单纯地注视着事态的演变,可唯有那幕后之人,为了掩盖内心那份深藏不露的心虚与紧张,而表现得过于镇定自若。” “六姐就因这些而怀疑我?”苏念薇反问道。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竟然是你 苏念薇环视四周,见家人都看着她,不由轻笑,“这几日我可是一直跟大家在一起的。” 此言一出,意图再明显不过,她这是在暗示,自己有着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苏笙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巧了,通常只有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才会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寻找借口,以图洗脱嫌疑。” 蕉氏与钟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定论,难以做出决断。 她们深知,苏笙笙不是轻易妄下定论的人,可…… 苏念薇再次轻笑,试图将矛头引向苏笙笙,“那我岂不是也可以说,这件事是六妹所为?毕竟,是你送四姐前往关外的……” 她话语还未落音,就被苏笙笙那冷若寒霜的声音所打断,“我可从未说过,我是送四姐出关!”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原以为苏笙笙只是将苏元菱送出赤焰城,去别处生活,却未曾料到她竟有胆子将人送出关外。 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聚拢在脸色微变的苏念薇身上。 苏念薇颤抖着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从外人那里听说的……” “外人?”苏笙笙冷笑一声,“幕后人根本不是冲着白家,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摧毁我跟四姐。若非如此,他们大可在车辆出关时,就直接将我们交给官府。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绕了一大圈。因为他们清楚,我并不在那辆车上,而背后之人对此了如指掌。” 说着,苏笙笙缓缓走向苏念薇,目光如炬,“而且,樊家对此一无所知,否则他们早就大肆宣扬了。即便现在外面流传着这样的谣言,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苏家人的脸色再次一变,他们看向苏念薇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苏元菱颤抖着身子,走到苏念薇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苏念薇无奈地笑了笑,试图解释,“四姐,你怎么也怀疑我?这不过是外头人传的……”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元菱一记响亮的耳光所打断。 这一耳光也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根本就没有什么外人!”苏元菱双目赤红,怒视着苏念薇,“家里所有人,包括你,都在六妹的监视下。你确实没有派人去送信,也没有让人截停我。但是,你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外人!” 在电闪雷鸣之间,苏元菱仿佛串联起了所有的线索,“是你!你知道我们要去关外,所以才提前……” 苏念薇捂着被打红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不甘,“即便我知道六妹送四姐去关外,可我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安排这一切。我一直都在被人盯着,怎么可能有机会去派人呢?” 的确,这一连串的舆论风波,以及樊家被人操纵利用的事实,都会让苏念薇即便有这个想法,也难以付诸实践。 就在众人陷入惊疑不定之时,苏笙笙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青柠语上前。 两人迅速将窗户用一层黑色的纱幔围了起来,室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下来。 苏景山面露诧色,不解地看向苏笙笙,“女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话语还未落音,就只见地板上突然发出了一串串荧亮的光芒,直延伸到他们的脚下。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惊愕地低头望向自己的鞋底。 苏笙笙凝视着面容惊变的苏念薇,缓缓开口:“我知道有人欲对家人不利,却不知何时,何地。今日这场大戏,外边的人蠢蠢欲动,里边的也必会按捺不住。因此,我已嘱咐青柠将此物悄然撒于院内数处,但凡有人踏过,便会悄无声息地粘附于鞋底。而此物白日里并无异样,唯有夜幕低垂之时,方会绽放出幽幽荧光。” 看着神色渐凝的苏念薇,苏笙笙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此刻距天黑不过区区半个时辰,七妹大可矢口否认。待夜色降临,就由不得你不承认了。” 她虽不明内中之人究竟如何在重重守卫的眼皮底下传递消息,但今日如此大的动静,苏念薇必会前往那与外界通信之地探看。 换言之,她们之间或许并未约定具体时间,仅有固定的留信地点。 而今日她与四姐遭人当街拦截,苏念薇定会按捺不住,前往那通信之处徘徊。 只要她有所行动,便会留下轨迹…… “哦?那为何六姐先前不言,偏要此刻才亮出此物?”苏念薇以言语试探,以为这只是苏笙笙的虚张声势。 毕竟,从事发至今,不过短短数个时辰。 苏笙笙与苏元菱自身尚陷困境,脱身都难,又岂会有暇回家布下此局? 想来不过是,她回来的路上,琢磨不对劲,这才跟柠语几人串下的把戏。 就跟刚才将云香云意推出了,引她露出马脚的把戏罢了。 “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也为了抓住外边的人,至于你要不要这个机会,你自己看着办吧。”苏笙笙并未理会苏念薇嘴里的挑衅。 但苏元菱已是怒容满面,“为什么?将我置之死地,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念薇依旧面不改色,“家中突生变故,四姐与六姐心急如焚,欲寻根究底,此乃常理。但我未曾做过之事,又岂能凭空认下?” 苏元菱气得脸色浮白,好在苏笙笙及时扶住。 “我知七妹心存侥幸,或许以为我们撒下荧光粉时,你恰巧不在,又或是以为这只是我们临时起意。然唯有心知今日会有大事发生之人,才会心神不宁,四处走动,而非安然绣花品茗。七妹,你说呢?”苏笙笙言辞犀利。 苏念薇面色微僵,但在众人注视之下,很快恢复如常,淡然微笑,未再多言。 局势不明,一时僵持下来,众人皆陷入沉默,只能随同苏笙笙静待夜幕降临。 只有蕉氏和苏元菱,时不时看向脸色镇定的苏念薇。 终于,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众人眼前,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其他人的脚印,皆是因慌乱而匆匆踏入厅堂,唯有苏念薇与她的一名丫鬟的脚印,在院墙某处诡异地汇合…… 循着脚印而去的人们,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神色冷峻的苏念薇,以及那名丫鬟。 老夫人看向蕉氏赠予她的丫头,脸色骤变。 听晚、絮晚两位姑姑迅速行动,将那名丫鬟制服捆绑。 苏念薇孤零零地站着,静静望着这一切,“我只是来此散步,这里什么都没有。” 苏笙笙的目光却落在她微微收缩的手腕上,以及某处隐约可见的伤痕,“听闻七妹并未养猫,这是何故?” 她的目光在可容纳野猫钻入的墙洞上停留片刻,复又转向二人。 “搜身。”她沉声吩咐道。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浮出水面 听晚姑姑毫不犹豫地遵照指示,果然从丫鬟的身上搜出了一包食物,“六小姐,你看这个。” 苏念薇环视一圈,并未为她说话的众人,任由青柠搜身。 不久,青柠也有了发现:“这边也有。” 这一次,不等众人开口质问,苏念薇便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不过是看那野猫可怜,偶尔喂点吃的给它罢了。有时候忘记了,小桔会帮我喂。” “你既然觉得它可怜,为何不直接将它收留下来呢?”苏笙笙反问道,她并未理会那已经被堵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声的小桔。 苏念薇这次却闭口不言。 未再给她狡辩的机会,苏笙笙冷冷道:“这里的脚印清晰可辨,野猫并未曾来过。我们大可以等它出现。” 说着,她走近神色复杂的苏念薇,直视着她眼底那抹晦暗不明的隐光,“七妹,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苏念薇目色变了变,但只是冷冷地扫了苏笙笙一眼,然后看向被堵住嘴巴、眼中满是惊恐的小桔。 众人心中明白,一旦野猫被抓住,她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个是罪魁祸首。 现在,她只能赌,赌另一个不会招认出她。 蕉氏原本还有些迟疑,但此刻种种迹象皆指向苏念薇,她如何还能忍得住? 她猛然扑了上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为何要害我女儿?她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用这般的下作手段毁她!” 刚才那些脚印虽然略显凌乱,但其中只有苏念薇的脚印是直直冲向这边的。 而且,在屋中她也显得坐立难安。 丫鬟白日要伺候主子,不能随意走动,但她却频频往这边来。 苏笙笙之所以选择在白日实施这个计划,便是因为这东西会在夜晚暴露无遗。 若是没有五分把握,她也不敢轻易启用这个计划,因为这是她唯一一次能够抓住里外内应的机会。 想必她安排的人只关注着里面可能与外边的通信情况,却未曾留意白日里两人喂野猫的事情。 苏念薇却目光愤然地看向一旁不敢相信这一切的苏景山:“父亲也不信女儿了吗?” 苏景山惊疑不定。 她的垂死挣扎,落在一直沉默的苏老太爷的眼里,让他更加痛心:“你还不想承认吗?” 就在这时,一只野猫突然从洞内窜了出来,直扑向地上摊开的食物。 青柠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手疾眼快地一把将野猫擒住。 很快,她的脸色一震:“小姐,有信!” 众人脸上皆是一震,纷纷围了上来。 就着柠语手中提着的灯笼的光芒,苏笙笙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下毒。” 短短两个字却让人心底生寒。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外物。 可是众人的脸色,已经如同外边暗沉的夜幕一般,齐齐暗了下去。 “难不成是想制造元菱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假象?”钟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若非苏笙笙今日将人抓了个现行,即便苏元菱今日情况有所好转,但一旦身亡,大家也只会以为她是为了告别家人而安然离世,根本不会想到她是被人害死的。 苏笙笙墨色的眸子凝视着那张纸条,然后看向脸色沉然的苏念薇:“是不论是谁,都可以吧?” 一众闻听,都是面色一变,皆看回苏念薇。 青柠一看,“小姐,我这就再去搜屋。” 既然猫身上没有毒药,那这东西就还在苏念薇手里。 苏笙笙将目光落回青柠怀中的猫咪,“将它全身涂满荧光粉,然后放出,让鲍二哥多派些人手跟着它。” 青柠迅速应答,拎着猫咪便匆匆离去。 苏笙笙才转看向安静异常的苏念薇,见她依旧不开口,就让宁语取下了堵在小桔口中的布条。 可没想到,那女子口中竟发出了尖锐如哨的声音。 此时,青柠刚找到鲍二哥,将猫咪放出,瞬间惊慌地喊道:“小姐,猫撞墙死了!” 蕉氏一听,顿时焦急万分,冲上前去狠狠地甩了那女子一巴掌,“果然是你,竟想害我女儿!” 被打得偏过头的女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诡异笑声,缓缓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苏笙笙。 然而,她并未说出一句话,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苏笙笙一惊,一直警惕着的柠语更是慌乱不已。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不明白这人口中的舌头明明好好的,为何会突然死亡。 这时,鲍二哥跟着青柠返回,看到了女子手腕上那突兀的伤疤,几步走上前。 他抽出匕首,轻轻划开那处伤疤。 没想到,里面竟然藏有机关。 “我曾听大哥提起过,有人会将毒液藏入体内,只要触动机关,便会立刻毙命。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 他举起一块精巧的机关,用布包裹着黑色的毒液闻了闻,“似乎是蛇毒。” 在深山打猎的人,对于毒蛇多少都有些了解。 蕉氏等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费尽心机……” 说着,众人又看向面露笑意的苏念薇,只觉得心惊胆战。 苏念薇面对众人投来的审视目光,一副委屈的模样,“祖父祖母,这人幸好被六姐揪出来了,总算能还我清白了。” 苏笙笙微微惊喘着。 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棘手。 这般小心谨慎,却还是走空了…… 她没有理会苏念薇的挑衅,而是低头看着已经瞳孔涣散的女子。 竟然是御兽女吗?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盯上了她? 还跟…… 她又抬起头,看向一脸轻松的苏念薇,目光微微敛紧。 即便是平时对事物不太敏锐的苏景山,也察觉到了三女儿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你究竟有没有下手,还不快从实招来?” 苏念薇面对父亲的质问,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父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这女子并非签的死契,如今就这么没了,还不知道官府会不会怀疑我们打杀婢女呢?” 轻飘飘的话语让苏景山一瞬间脸色大变,“你……你……” 说完,她又看向一脸不善的蕉氏,“如果大伯母不信我,大可以报官,让官府来查问我。” 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却激怒了蕉氏,“你害我女儿,我杀了你,再给你抵命就是。” 就在蕉氏冲上前,死死掐住苏念薇的脖子,众人乱成一团时,苏家男丁恰好下工赶回。 一见院中如此情形,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是她,是苏念薇伙同外人,害了咱们的女儿……呜呜……”蕉氏见到苏瑞麟回来,再也止不住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苏念薇却哭着跪地,“大伯父,您可回来了。我不过是喂了几天野猫,就被大伯母误会了。”说完,又转看向一脸茫然的苏恒稷,“哥,六姐也误会我要害四姐,你快帮帮我。” “祖父,这是怎么回事啊?”苏元正抱着脸色发白、浑身直抖的四妹,看向苏老太爷。 苏笙笙吐了口气,对上苏念薇那不断求助的眼神,“那就报官吧。” 说完,也不让人乱动现场,直接让鲍二哥去请桑县令带人来处理此事。 …… “将军,苏家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外边苏小姐的人一直戒严着,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但看到鲍二急匆匆地奔着县衙去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罪证确凿 桑县令刚归府,就被苏府来人唤。 虽心存不悦,但鉴于某人的吩咐,他岂敢有丝毫懈怠? 于是,他亲率人马,匆匆赶至苏家。 他先是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后目光转向桌旁正放下手中物件的苏笙笙,“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笙笙随同家人一同见过礼后站起,闻听此言,就有些无语。 她要知道怎么回事,还叫他来干嘛? 但她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道来。 一旁,刚返回家中仍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的苏瑞麟,也不由得冷眼瞥向苏念薇。 而苏念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无辜的神情。 地上的荧光脚印依旧醒目,桑县令毕竟多年办案,经验老到,很快便领悟了苏笙笙话中的深意。 只是……眼下唯一知晓内情的丫鬟已然自尽,苏念薇的言辞又滴水不漏,难道真要动刑不成? 若在以往,他自会毫不犹豫地大刑伺候……但如今,情况却截然不同。 街上流传着玄冥王与白家公子同日提亲的传言,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流言蜚语,毕竟谁会拒绝王爷的提亲呢? 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选非他想的简单…… 想到那人的指示,桑县令再也不敢摆什么官架子,他转向苏笙笙,试探地问道:“不知苏小姐可有什么想法?” 他此行已算到场,也证明了苏家并未杀害婢女。 至于苏家女子之间的纠葛,还是由苏家自行处理为好。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苏笙笙闻言,不禁微微蹙眉。 她让他前来,正是为了避免动用家法。 苏家人个个温文尔雅,苏念薇又矢口否认,若不用些狠辣手段,只怕难以问出真相。 没想到,这县令竟想将烫手山芋踢回给她。 她冷眼瞥向仍在抹泪、装腔作势的苏念薇,沉声道:“坊间有异能之士,能凭笔迹察人,犹如大师画家之笔墨丹青,绣娘之绣工针脚。而人的手指指纹,更是世上独一无二,绝无相同之理。” 县令闻言一愣,虽心中疑惑,但仍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讲述。 苏笙笙走到摆放在外的案牍前,缓缓道:“一花一叶,大千世界,皆各不相同。而这人的手指指纹,更是如同身份印记,绝无雷同。” 虽这个朝代尚无指纹识别之术,但指纹画押却已屡见不鲜,算得上是大数据积累之初期,只是尚未达到质变之境。 苏念薇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众人的目光也从她脸上移开,转而聚焦在戴上手套的苏笙笙身上。 “此物乃是从猫脖颈处取下的铜铃,内藏信条。”苏笙笙淡淡地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苏念薇,“苏念薇既然声称她只是投喂野猫,那自然未曾触碰过这通信之物。但若这铜铃之内,留有她的指纹……” 苏笙笙并未继续说下去,但众人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且不论她所言指纹独一无二之说的可信度,单是在场人数众多,若唯独她的指纹与物证相符,此事便会显得极为蹊跷,九成九是有问题的。 “此珠自猫身取下后,唯青柠一人触碰,即便指纹有所重叠,亦能层层剥离,还原底纹。”苏笙笙一边仔细解说,一边熟练地采集着青柠的指纹,“大人或许还记得,上次食香楼失火案,线索最终断于南诏国的易容奇术。” 桑县令已踱步至案牍旁,闻此言不禁面露尴尬,但好在苏笙笙并无讽刺之意。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研究指纹,留存备用,并备下这些工具,以期能派上用场。”苏笙笙将指纹置于特制的放大镜下,那精细的纹路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而地上女子会南诏御兽术。” 县令闻言一凛,态度认真起来。 若被幕后人屡次得手,可就真打他脸了。 外间,一盏特制的工作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他依照苏笙笙的指引,走到指纹片架前。 与此同时,鲍二已按住苏念薇,将她的十指指纹一一采集在红泥上。 苏笙笙记忆力超群,无需直视指纹,便能如画卷般在脑海中展开,逐一指引桑县令进行比对。 仅换了两片指纹片,桑县令便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对上了,是食指,苏念薇的食指!” 苏家人闻言,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既有震惊,又有难以置信。 他们一一上前核实,最后齐刷刷地看向地面上神色漠然的苏念薇,“真的是你?” 即便到了此刻,他们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一向温顺的苏念薇,竟是幕后黑手。 苏笙笙同样困惑不解,她实在想不出苏念薇这么做的动机。 毕竟,她这么做并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未曾怀疑苏念薇的原因。 今日之所以怀疑她,是因为被诬陷之人通常会惊慌失措、极力否认,而她却能从容应对,甚至主动提供时间地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这恰恰是凶手才会有的下意识行为,因为只有真凶才最清楚自己作案的时机。 但苏念薇应答如流,没有一丝停顿,甚至前后说法完全一致。 这只能说明,她在心里已经反复演练过每一个细节,甚至连丫鬟被抓都未能让她乱了阵脚。 “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蕉氏怒不可遏,再次扬起手掌,这一次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念薇的脸颊瞬间红月中起来,她却只是低低一笑,抬起头看向怒目而视的苏家人。 带有血丝的嘴角,嘲弄地勾起,淡漠的脸上一片讽刺,眼底薄凉浮漫出来。 莫说苏家人,就连为官多年的桑县令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这究竟是怎样的扭曲心理,才能笑出如此瘆人的笑容?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无可辩驳。 然而面对愤怒的苏家人,苏念薇却只是笑道:“不是一家子姐妹吗?怎么?我做错了事,你们就不能宽容一次吗?” “做错事?”蕉氏气得浑身发抖,一想到女儿所遭受的屈辱,如今还……有了身子……以后如何安身立命都不知,她就恨不得杀了苏念薇。 但这一次,蕉氏被老夫人拦住了,“让她说,我倒要听听,她这心思是如何生出来的?” 苏老夫人自问苏家从未亏待过苏念薇,四房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但笙丫头已经手下留情了。 可苏念薇安居后宅,自问苏家上下都未薄待过她,何至与外人串谋害自家人? 苏念薇目光从气喘不定的老夫人脸上掠过,最终落在相互扶持的苏景山和李氏身上,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恨意,“我娘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清楚!”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隐藏之深 苏笙笙的眉头瞬间紧蹙,其他人的神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苏景山更是愣在当场,脱口而出:“你娘是怎么死的??” 苏家众人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面色阴沉的苏念薇。 苏念薇冷看向敛声的县令,“怎么?现在轮到他们了,桑大人就不想管了吗?” 桑县令从未见过如此拼命想要将全家人都拖下水的人,他挥了挥袖子,不耐烦地说道:“本官可不管皇都的闲事。” 说完,他看向苏笙笙,“今日本官先将这尸体带回去,等你处理完家事,再来结案。” 临行前,他还不忘将苏笙笙那些所谓的“罪证”全部打包带走,包括指纹识别工具、放大镜等。 等回头,他抓到纵火之人,玄冥王还不得荐举他一下! 看着桑县令离去的背影,苏元菱发出阵阵冷笑。 桑县令所说的“归于皇都管”并不完全正确,因为苏念薇的母亲是死在旧皇都的。 寒风凛冽,苏笙笙见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便吩咐人将苏念薇带上,一行人返回中堂。 被女儿搀扶着的李氏仍然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害死她娘了?” 苏笙笙瞥了一眼神色冷漠的苏念薇,只轻声叮嘱娘亲,“娘,待会儿你就顺着她说就是了。” “啊?”李氏一个踉跄,惊愕地看着女儿。 此时,落后一步的苏恒稷已经回过神来,也低声嘱咐母亲,“娘,先听妹妹的。” 回到中堂后,苏念薇顶着一张肿得老高的脸,冷然站立在堂下,显然心中仍不服气。 李氏在儿子女儿的嘱托下,忐忑不安地坐回椅子。 老夫人等人喝了口热茶,歇了口气,才让苏念薇开始讲述。 即便他们不相信李氏会杀害妾室,但也不得不让她说明情况。 “李氏嫉恨我娘怀了男胎,担心威胁到她的地位,因此暗中下毒,害得我娘一尸两命。”苏念薇说着,转头看向一脸懵懂的李氏,“你认不认?” 李氏看了一眼女儿,才小声回道:“你有证据吗?” 这句话显然是学自苏念薇先前的套路。 苏念薇闻言冷笑连连,“苏笙笙的奶妈便是证人,你莫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李氏哼了一声,“那奶妈在旧都呢,你倒是找来跟我对质啊?” 苏念薇脸色一沉,“你便是仗着这一点,才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丑事别人都不知道。但四房皆可作证,你做下了亏心事,才会把奶妈留在旧都。” 李氏顿时无言以对,“四房?你竟然是从四房嘴里听来的?” 此刻,众人纷纷想起苏念薇为四房求情的事情,更是难以置信,“四房说的话你也信?” 就连已经知道是苏念薇作恶的苏景山也想不明白,“就因为四房说几句挑拨的话,你就这般害你两个姐姐?” 也不知是苏景山的不相信,还是他的态度刺激到了苏念薇,又或是她已经不想再装了,瞬间笑得飙出了眼泪。 “姐姐?哈哈……”苏念薇笑得不能自己,“我才是你亲生的女儿,苏笙笙算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将众人眼前的迷雾瞬间切开。 “以前苏元菱是家中嫡长女,备受宠爱也就算了。可她苏笙笙一个养女,凭什么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得到父亲的重视?” 她目光中充满恨意,看着不敢置信的苏景山,“爹,您又何曾在意过我这个亲生女儿?” 而后目光又扫向一脸惊愕的其他苏家人,“就因为她让你们衣食无忧,让你们重新活得体面,所以你们就可以原谅她跑去红楼卖艺?任由她不顾家中女子名声,与诸多外男周旋,甚至最终惹出祸事,连累到苏元菱,你们都可以一笑泯恩仇?” 说到这里,她的气息渐渐平定下来,“怎么?放到我身上,你们就受不了了?” 苏家众人神色震震,皆是一脸愕然。 苏笙笙心中明白,即便四房翻出天大的浪花,也不可能与南诏扯上关系。 而且她得罪四房的时间也就在近几个月,虽然与失火的事情能扯上一点边,但四房被严密看管,绝对没有机会与她里应外合。 所以,她必定还有所隐瞒。 苏笙笙:“即便我的行事会连累家人,又与你何干?” 苏老太爷面容严峻,看着昔日柔嘉的孙女,一副面目全非的样子,目光沉重。 他深知苏笙笙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因此选择了沉默,没有贸然质问。 苏元菱此刻已接近崩溃的边缘,“难道就因为我小时候受到家人的宠爱,你便因为失去母亲而对我心生恶意?” 苏念薇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却是转向一脸惊愕的李氏,“我为何会失去母亲,难道你们不清楚吗?” “在这个家里,我从未缺过你任何吃穿用度,”李氏无法再忍,“我又何曾对你有所亏待?” 苏念薇冷笑连连,“家里的好东西,何时不是先紧着她们两个挑选?但凡她们看上的东西,又何曾问过我的意愿?” 苏景山也被气得怒火中烧,“仅仅因为一些吃穿用度,你就心怀嫉恨?” 苏念薇的脸色阴沉如水,“只是一些吃穿用度吗?”她再次冷笑,“这些原本都该属于我,是苏笙笙夺走了我的一切!” “啪!” 这一巴掌,却是苏笙笙给的。 她本想沉住气,听苏念薇把人都招认出来,可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你想要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去争取。想要爱,就先学会付出爱。即使别人不能如你所愿地回报你,你也不应该因此就怀恨在心。” 苏念薇捂着被打红的脸颊,却依然在笑,“爱?哼,我根本不在意……”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愤慨地看着她的苏家人,和一脸愤然的李氏,“但你们不该跟我抢他。” 苏念薇抬起头,直视着气息不稳的苏笙笙,“你已经有了季公子,为何还要跟我抢他?”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都瞬间解开。 看着一脸震惊的苏家人,苏念薇的笑意愈发浓烈,“怎么?你们好像都不知道我的心思似的?” 是啊……他们又何时真正在意过她呢? 终于,苏念薇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揭露出来,但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众人感到轻松。 苏笙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就为了让我和白公子退亲,你就把四姐也卷进来?” 苏念薇却仿佛已经懒得再多说什么,“反正你们也都跑不了了,都无所谓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闭门谢客 此刻,苏笙笙和苏元菱名声尽毁,无法再走,一众以为苏念薇是说她们都再也无法离开此地。 可看苏念薇颇为大仇得报的神情,似乎别有一番含义。 苏景山正欲追问,却被苏笙笙轻轻拦下,“父亲,今日大家都已疲惫不堪,有事不妨明日再议。” 苏念薇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讽笑,随后便自顾闭目养神。 苏元菱身子早已撑不住,被哭红了双眼的蕉氏搀扶着离去休息。 祖父祖母亦是满面失望与悲伤,被听晚两位姑姑搀扶离开。 李氏还想再说,但见苏念薇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好听从女儿之意。 苏恒稷自始至终未曾看向苏念薇,哪怕她听到动静,抬头望向他们。 他也只是一心扶着面色苍白的苏景山回屋。 恒哥被苏笙笙安排,由管家照料,此刻不在堂中。 最后,钟氏与苏文轩母子二人停下脚步。 钟氏感慨万千,“文轩自幼丧父,一直羡慕恒稷有两位妹妹相伴……可人就是这样的,总是渴望自己未曾拥有的,却对已有的视而不见。”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本来是多了一人疼爱,却因妾室所生的自卑,将他人对你的善意全部抹杀。究竟是因为笙丫头并非苏家血脉而心生嫉妒,还是四房恰好给了你借口?” 言罢,见苏念薇转头不愿听讲,钟氏只能无奈叹息,拍了拍苏笙笙的肩膀,与神色凝重的苏文轩一同离去。 面对无动于衷的苏念薇,苏笙笙亦是无言以对,只吩咐鲍二将她带去书房严加看管。 青柠望着苏念薇那不知悔改的模样,心中满是不悦,“小姐,为何不将她送往县衙?” “送往县衙又能如何?背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呢!”苏笙笙轻叹一声。 此人多次动用南诏国之人,甚至如此煞费苦心地打入内部,可见与她不死不休。 苏念薇此刻的心态,便是众人越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缘由,她便越觉得有复仇的痛快。 这种心理,不过是过度自恋,渴望得到重视与关注。 此刻他们对敌人一无所知,即便酷刑加身,也只被她视为跳梁小丑的戏码,她也绝不会招认。 唯有大家不予理睬,她反而不会甘心。 如同一个久久得不到玩具的孩子,越是表现出不在乎,其实越是在乎。 只有刺激到她,才能让她彻底开口。 即便众人再用怀柔之策,也会被她冷漠以对。 倒不如…… 苏笙笙唤来青柠与柠语,低声吩咐了一番。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最后眼睛瞪得如葡萄般大。 苏笙笙曾因投鼠忌器而坐以待毙,如今既然事情已全部败露,她索性不再畏惧。 …… 苏元菱被蕉氏扶回房间,岑氏将孩子放回床上喂奶。 苏瑞麟与苏元正皆是满面愁容。 暂且不论如何处置苏念薇,就苏元菱此刻的身体状况…… 苏元菱自然明白父母兄长留下所为何事,只是默默地流泪。 蕉氏紧紧抱住她,“并非我们容不下这个孩子,只是……趁着他还小,我们得尽快……” 感受到女儿的惊颤与虚弱,蕉氏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是因为他不洁吗?”许久之后,苏元菱终是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会一辈子向她一样抬不起头? 无人疼爱,就像以后也无人疼爱她一样…… “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蕉氏闻言,连忙止住了泪水,焦急的看向女儿,“你若想留下这个孩子,娘也是同意的……娘只是怕你一辈子吃苦。” 苏元菱的双眸空洞,凝视着虚无的某一点,“可是……娘,女儿真的无法对他下手……” …… 次日清晨,苏家女子企图逃离边关,被人发现告知边关守将的事便不胫而走。 尽管苏家人对此早有预料,但面色依旧阴沉下来。 此事的出现,意味着苏念薇真的与更不可估量的人串通一气了。 舆论就是这样的,它既能将你捧上云端,也能将你打入地狱,是一柄任何人也无法掌控的双刃剑。 即便此时有人言之凿凿地站出来,声称是白家帮助苏元菱逃离,也无人愿意相信。 甚至那个散布消息的人,还因此当街遭了一顿毒打。 千人千面,传得更是荒诞无稽。 竟然连苏家女掌柜回去后被害中毒而亡的消息,都传扬出来,可谓是荒谬至极。 白朔虽然被苏笙笙单方面退了亲,但他只迟疑了一下,还是来到苏家敲响了紧闭的门。 青柠红肿着眼睛出现在门口,将一只匣子递给白朔,“这是小姐让我交还给公子的……” 里面放着的是白母曾拒绝收回的白玉手镯。 白朔没有接过匣子,而是望向青柠,“我能见苏小姐一面吗?” 青柠摇了摇头,“小姐她现在谁都不想见。” 说完,她硬将匣子塞到白朔手中,“小姐说她不该让你卷入危险之中。” 白朔并未离开,神色黯然,“至少让我与苏小姐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因外界谣言四起,终是坐不住,坐轿子来到苏家。 青柠面色苍白,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对不住,家中有事要忙,这几日闭门谢客。” 白朔见青柠连世子夫人都拒之门外,不禁皱起了眉头,“苏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青柠再次摇头,“家中琐事繁多,实在无法招待各位贵客。请回吧。” 世子夫人闻言,看了一眼神色憔悴的青柠,“苏小姐没事吧?” 青柠低下头,强忍住眼底的泪光,“主子们的事情,奴婢不敢妄议。” 说完,她施了一礼,“失陪了。”然后当着两人的面关上了门,并落下了锁。 看着白朔和世子夫人都吃了闭门羹,张老将军对放心不下前来亲自查看的谢玄说道:“说不定人家是怕你上门提亲呢?” 见谢玄冷茫射来,张老将军嘴角一僵,“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去提亲,苏家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谢玄目中幽光划过禁闭的门扉,冷冷提缰,一言不发地纵马走了。 张老将军仰头灌下一口酒,哈出一口白气。 这小子那日还误以为苏家六小姐宁愿跟人私奔都不愿嫁给他,一气之下跑了三天三夜。 如今误让苏四小姐背负污名,也难怪人家姑娘不愿再见他。 李氏试了下女儿毫无呼吸的鼻间,“真像。”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真假死遁 说完,李氏又看回红着眼睛的青柠和柠语,“你们演得也挺像。” 青柠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李氏轻轻从苏笙笙身边拉走,“三夫人还需噤声。” 李氏恍惚明白过来,立刻举起帕子,擦起眼泪。 可怜她往日是个泪人做的,今日竟是半颗泪也掉不下。 而青柠和柠语并未关注她,只是看着床榻上双眸轻合的苏笙笙,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姐说她树敌太多,若今日能连根拔出幕后之人,就做假死遁。 借着这次谣言满天飞,趁机远离这……避开拓跋冶和……谢将军…… 若是敌人太强,除不掉…… 就真做死遁…… 等这场戏演完,在跟家人说,她不幸中毒而亡。 说她昨晚忽然有所预感,恐防不胜防,先行留下遗书以备万一。 唯有如此,方能让背后黑手彻底死心…… 而她可以再关外策应家中…… 如今,这封遗书就在她们二人手里…… 翌日 四房正在说着矿上听到听来的消息。 自从苏念薇为他们求情后,已无人再看管他们。 此刻苏德庸喝着二两小酒,畅快地跟苏文倩母女说着矿上所听到的。 苏文倩听闻苏家颜面扫地,心中窃喜不已,“苏元菱往日那般跋扈,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场。”说罢,又冷笑一声,“倒是小看了苏念薇,竟被她逐个击破。” 四夫人闻言,却不敢掉以轻心,“这消息可属实?怎的三房那边毫无动静?” 苏德庸前些日子被吓破了胆,如今急于挽回颜面,“怎会有假?我亲眼见苏恒稷哭得双眼通红,苏文轩两个也是眼含泪光。” 四夫人仍心存疑虑:“若苏念薇真已得手,为何不来寻我们?” 苏文倩猜测道:“或许苏家正关门查找真凶,她分身无术?” 苏德庸闻言,连忙附和:“定是如此。”他放下酒杯,眯起双眼,“若能亲眼所见,方能心安……”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亲自去看个究竟? 说罢,他披上外衣,匆匆出门。 四夫人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她生怕苏德庸刚得些银钱,便又挥霍在赌馆之中。 “我去瞧瞧苏笙笙是否真的死了。若真死了,苏家定忙于分家产,我若不去闹一闹,岂不是白费功夫?” 说完,他挣脱四夫人的手,匆匆离去。 …… 在漆黑的夜色中,苏德庸翻过墙头,悄悄潜入三房宅院。 只见苏家护院,皆在屋中酣睡。 苏德庸小心翼翼地靠近主屋,却在白幔搭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瞪大双眼,随后喜出望外地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而院墙外,趁着苏家护院疏忽,得以靠近的褚召等人,望见院中的情景,不禁皱起了眉头。 “苏小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牧泽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凝视着棺材中静静躺着的女子…… 怎么看着,那么像苏小姐? 寒风凛冽,雪山之巅偶尔传来的狼嚎声,与临近宅院内此起彼伏的狗吠交织一片。 苏德庸蹑手蹑脚,一步步向那口沉睡的棺材逼近。 他的手指,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颤抖着探向苏笙笙的鼻息。 时间仿佛凝固,一息、两息……直至苏德庸的手指几乎被寒气冻僵。 就在这时,桌边小憩的青柠柠语忽然动了动,那轻微的声响却如惊雷般震碎了苏德庸的胆量。 他惊恐万分,撒腿就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苏笙笙,她真的死了! 复仇的怒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苏德庸忘乎所以,连滚带爬地翻过墙头。 也不知是不是他好运终于回来了,竟没被人追上,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家中。 随后,苏家宅院灯火通明,巡逻的队伍如铜墙铁壁,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黑暗之中,苏念薇被蒙住双眼,由青柠和柠语引领着走向四房的外宅。 屋内,苏德庸状如疯狂,双眼充血,“苏笙笙真的死了!哈哈,真要发了!哈哈……” “真的么?你看得真切么?”四夫人还是无法相信,一直压得他们无法抬头的苏笙笙,竟然就这么死了。 苏文倩也是半信半疑,苏德庸则狠狠地咬牙:“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他阴阴笑着,“死得好!即便苏家不分给我们财产,有苏念薇的把柄在手,我们也不怕她不给钱。” 四夫人却没被冲昏头脑,“这苏念薇也真下得去手,你就不怕她狗急跳墙,把咱们也……” 她做了一个一网打尽的动作。 苏德庸却自信满满,认为苏念薇已无路可走,只能依靠他们。 他哼了一声,狠狠灌下一口酒,“她跟三房早已不是一条心,要想要一份好嫁妆,还得靠咱们帮她。” 他得意忘形之际,丝毫不防备外头会不会有人听到。 苏念薇立在窗外,嘴上被紧紧缠着布条,眼中闪烁着赤红的怒火。 一双冷目,似要透过窗子,看清里边讲述以后如何拿捏她的四房。 不知道等了多久,里边庆祝终于告一段落,转而谈起这幕后之人。 让青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四房竟然是在矿场里结识的那伙人。 “那些可都是亡命狂徒,杀人如麻,你以后少打听爷们的事。”苏德庸还在洋洋得意。 听明白是有人渗透进矿场,先找上四房,在借他们的手找上苏念薇,而四房并不知背后之人是谁。 青柠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鲍大瞬间带着手下一拥而入,将吓得鬼哭狼嚎的苏德庸擒获。 夜色深沉,苏家男丁再次齐聚一堂。 之所以要夜晚审,一是晚上行事方便,二是苏家男丁都在,好拿主意,况且苏德庸在家。 苏老太爷听闻此事由四房而起,且与外人勾结,气得面色铁青,“枉我身为帝师,却教子无方……” 苏念薇如同木偶般站在一旁,脸上满是灰败之色,了无生气。 那苏德庸从苏老夫人嘴里得知,苏笙笙只不过是诈死,只是为了引出背后之人。 生怕一会苏笙笙药劲过了,来给他过堂,是什么都招了。 并不是先前那几人,而是后来找上他的。 而关于苏念薇母亲死于李氏之手的事,更是他信口胡诌的。 打的就是苏念薇不敢去质问的主意。 一个死无对证,一个是苏笙笙奶妈恰好那时候离开,再加上苏念薇介意庶女身份。 苏老夫人痛心地看着苏念薇:“你还不招么?还要与这帮畜生一起糊涂下去,联合外人加害你的姐妹么?” 苏念薇双眼空洞无神,声音充斥着漠然:“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提亲那日我便将祖父痛斥秦祁奸佞弄权误国的手书传出,此刻想必已在皇都圣上手里。” 此言一出,苏家众人面色齐震,大惊失色。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定去留 苏老太爷本万念俱灰,授业帝王,却致山河破碎。 家中纷争不断,尽皆出自家人之手,鬼魅伎俩,让他心寒意冷。 不禁怀疑,是否配得上帝师之名。 一念之差,如今却酿成不可挽回的祸患,苏念薇颓然倒地,再无昔日质问众人的威风。 苏德庸听闻父亲议政之言已直达圣听,惊恐万分之下,双眼一翻,已昏死过去。 莫说他如此,就是苏老夫人也有些支撑不住。 苏老太爷直指圣上听信谗言,误国误民,这无疑是在指责君主昏庸无道。 上一次,圣上念及天下尊师重道,仅将苏家流放。 而今,苏家已沦为白丁,若再议政,恐遭满门抄斩之祸。 青柠与柠语深知事态严重,虽未揪出幕后黑手,但苏家已危在旦夕,她们不得不中断原计划。 算算时日,往返皇都传信需十六天,而今已过十二日。 皇帝议事、颁发圣旨,恐怕到达就在这几日了。 青柠虽想寄望于皇帝网开一面,但深知幕后之人既已盯上苏家,手握把柄,必会穷追不舍,置苏家于死地。 青柠与柠语低声商议后,决定提前唤醒苏笙笙。 原本她打算以死遁之计逃离,但如今苏家陷入危机,小姐是不会置身事外的。 两人来到外面,将一粒药丸,放入仍旧躺在棺材中的苏笙笙口中。 这本是白家公子准备的,苏元菱因身怀有孕,不宜用药,所以小姐才留了自己用。 两人守在棺材旁,一脸焦灼。 而外围观察局势的褚召两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 为了将戏演的逼真,苏笙笙竟然睡在棺材里一天,连他们都感到寒意逼人。 牧泽缩了缩脖子,说道:“看样子,幕后黑手已经落网了。” 褚召见青柠二人小心翼翼地将苏笙笙扶起,为她取暖,便道:“我去向将军禀报。” …… “咳咳……” 虽然棺材木下藏有电暖风循环加热,可毕竟也是在外边,苏笙笙还是被冻的不轻。 她悠悠转醒,虽仍感寒意侵骨,但见自己仍在苏家院中,不禁心生疑惑。 原计划无论是真死遁还是假死遁,她都应在棺材下葬后方被放出。 见青柠二人神色凝重,她便知背后之人定然远超出她预料。 她有想过,是长华街或已收服的平来街因地盘被她占据而结怨,故在食香楼失火后,与桑县令制定激化矛盾之策,欲引出幕后黑手。 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竟身居政界…… 望着昏迷不醒的苏德勇,苏笙笙知已无暇追查矿场中的那几人。 如今苏家只怕…… 自得知苏念薇将苏老太爷手书递交圣上后,苏家人已是惶惶不安,皆难以呼吸。 一早苏笙笙叮嘱过,要演戏到底,不要轻易去挪动她。 所以此刻众人见她提前回来,更是不安。 苏笙笙只犹豫了一下,就走到祖父身前,向面色僵白的祖父行了一礼。 “祖父,孙女有法子带所有人离开南陵,只是不知祖父和众位长辈愿不愿意离开。” 一众闻听她此话,皆是震惊不已。 苏景山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不可,我们绝不能再拖累白公子了。” 上次之所以没牵连到白公子,已是……谢将军高抬贵手了…… 苏笙笙神色郑重,“祖父父亲放心,此次无需借助白家公子,我们也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上次她不能跟着离开,其实也可以有更好的逃跑策略的…… 自从开采出可燃冰后,她便一直秘密筹备着这个计划,以防万一苏家再次遭遇不测,能让家人有逃生之路。 包括,万一最终不能解役,她便将家人移民。 总不能,让哥哥们也一辈子蹉跎在矿场里。 苏景山满脸惊愕,“这……” 而苏老夫人则知苏笙笙不会妄言,既然她这么说,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她望向眉头紧锁的苏老太爷,“不能再连累孩子们了,我们留下来。” 苏老夫人明白苏老太爷心中记挂家国,让他背弃南陵,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瑞麟和苏景山闻言,双双跪倒在地,齐声说道:“父亲、母亲不走,我们身为子女怎能独自逃生?” 蕉氏也扶着苏元菱跪下,“此事因家中而起,谈何拖累?” 苏念薇脸色苍白,低下头,沉默不语。 苏笙笙知道这个决定难以轻易做出,便转头吩咐青柠和柠语:“你们现在立刻回山上,记住,一切如常,有事明日再议。” 青柠和柠语应声而去,按照苏笙笙的安排,让鲍大鲍二扩大巡逻范围。 随着两人的离开,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苏笙笙轻吐了口气,“孙女知祖父现在心里定然自责万分,可即便您和祖母留下,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祖父、祖母年事已高,想落叶归根。是祖父的错,但你们还年轻,不必为我们挂念……” 但苏恒稷几人怎能不明白,这是祖父想用自己作为筹码,为他们身后无追兵追杀。 “祖父,若您不走,孙儿也不走。”苏恒稷一瞬跪下。 让祖父祖母留在此地等待屠戮,他宁愿一起留下受死。 “百善孝为先。何况孙儿从未觉得祖父有错。若祖父想留下,孙儿便也留下陪着祖父。” 苏恒稷也跟着跪下来。 苏文轩也沉声道:“苏家儿郎何惧铡刀?若祖父不走,便让六妹妹带着祖母和女眷离开。” 这时,恒哥因困倦来找娘亲,被管家抱了进来。 他瞬间被屋内凝重的气氛和关于砍头的谈话吓到,抱着李氏哭了起来。 正当屋内一片悲凉时,院外突然传来阵阵甲兵之声。 众人脸色大变,瞬间失去了血色。 苏笙笙更是吃了一惊,转后看去。 牧泽面容沉肃步入,“苏小姐,谢将军有请。” 苏笙笙一听,转目望向院外的簇簇火把。 莫非……他也得到消息了? 回过头,看到家人一脸惊魂不定的样子,苏笙笙道:“还请祖父、祖母早做决定。” 说完,她不再犹豫,跟着牧泽前往赤焰城。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聘她为妻 玄冥王府 书房内烛光摇曳,气氛凝重。 谢玄手持八百里密报,面色冷峻如霜。 张老将军则在一旁,气得虬髯乱飞,仿佛每一根都在诉说着不满。 “你……你叫我如何说你才好?”张老将军急得直搓脸,眉毛胡子似乎都纠结在了一起,“如今这局面,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玄长眉冷狷,未有动容,“谢家祖传的免死金牌可用九次,尚余两次,足以免除妻族之罪。” 他的回答让张老将军瞠目结舌,随后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你这个小子,原来如此镇定,是打的这个主意!”张老将军四处寻找可以发泄的物件,最终抄起一本厚重的兵书,当头向谢玄砸去。 “谢家祖上立下不世之功,助始皇开国,才获此殊荣,你竟敢如此儿戏?”他怒吼着,声音几乎震破屋顶。 谢玄不躲不闪,任由兵书重重砸在头上,然后滚落在地。 只声线冷然如冰,“若非如此,父亲又岂会被生生逼死?” 一句话,让暴跳如雷的张老将军,也不由得被打回原形。 他愤喘如牛,却对谢玄无可奈何,最终只能闭目哀叹:“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待睁开眼,再看谢玄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又有些实在憋不住气,“你们还真是亲母子!怎么好的不学,这般一意孤行。执拗起来,比你母亲还可怕!” 谢玄闻言,只是动了动眉梢:“待会还要劳烦……” 没等他说完,张老将军便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跟强娶有什么区别?还搞什么三书六礼那套?干脆利落点,你直接入洞房得了!” 张老将军也是被气昏了头,暴怒的声音几乎传出去二里地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牧泽的轻咳声。 苏老太爷面色一僵,转过头去,只见苏笙笙已被带到书房外。 他心中一紧,竟第一次生出了想当逃兵的感觉。 未看苏笙笙投来的目光,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玄一眼:“娶个媳妇而已,打打杀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冤家呢!” 说完,他不管谢玄听没听到,直接大步流星地逃走了。 苏笙笙看着张老将军如一阵风般消失,不禁微微皱眉。 她走进书房,向谢玄行礼。 谢玄睨了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张老将军,然后目光扫向一旁的牧泽和褚召。 两人面色一僵,飞快退了出去。 苏笙笙跪拜在地,感觉到谢玄的步步走近,最后低下身来。 见他伸手,不等谢玄扶住,她已快速起身:“多谢将军。” 苏笙笙一路上心神不定,既担心谢玄是否监听到了什么,又担心祖父不肯离开…… 一路行来,并未留意刚才两人的争执。 谢玄递来一封已经查阅过的密信:“你先打开看看。” 苏笙笙看到上边的封蜡信戳,心跳不禁漏了两拍。 她接过密信,缓缓打开。 “国之将亡,非外敌之强,实乃内奸之祸……秦祁等宵小之辈,身居高位,不思报国,反以弄权为乐,欺压百姓,败坏朝纲……竟然撺掇圣上向北戎纳贡称臣,此乃我南陵之耻,万民之痛!国库之财,被佞臣贪墨殆尽,献媚取宠北戎,无视被囚禁于北戎的二圣……后又令百姓劳民伤财,大建新都,不顾两地百姓生活困苦。秦祁二人行径,与国贼何异?” 圣上乃万民之主,而今却受奸臣蒙蔽,甘于屈膝求和…… 即便不是祖父的字迹,只是经由他人转抄,苏笙笙也能感受到祖父那份深深的悲愤与无奈。 “……国之兴衰,系于君心。期盼圣上能痛定思痛,铲除奸佞,重振朝纲,勿让先祖之基业毁于一旦……我南陵尚有无数忠勇之士,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抵抗强掳!” 而下面附着的,是皇帝下发的圣旨内容。 念及师恩,朕一再宽容,未料苏之渊竟仗授业帝王之恩,屡教不改,犯言惑众,妄议朝政,诋毁朝臣,此等大不敬之罪,实属难容! 不仅污蔑忠良,更口出犯上之言,言亡国之君大有亡国之音。 为儆效尤,朕特此下旨,苏家满门赐死,旨到即行! 今后若再有敢妄言者,一律同罚,绝不姑息! 圣旨长达一页,字字如剑,锋芒毕露,犹见余怒未消。 传令南陵,凡与帝师勾结、妄议朝政者,皆视为叛逆,严惩不贷! 朕倒要瞧瞧,谁还敢效仿此等无视君恩之徒,毁谤社稷,动摇朕之江山! 这时,谢玄从双手微颤的苏笙笙手中接过信封,放入一枚沉甸甸免死金牌。 “此乃我谢家先祖得赐的免死金牌,今日以此为聘,求娶苏家六小姐。”谢玄目光紧盯一点点变换神色的苏笙笙,声音如同外间狂漫的风雪般磨砺如梭。 苏笙笙艰难地挤出话语:“多谢谢将军好意……只是苏笙笙福薄,配不上这份殊荣。” 皇帝昏庸无道,非但忠言逆耳,还要堵塞言路。 年后春闱在即,此旨一下,便是向天下宣告:皇帝无错,投降北戎无错,抹杀忠良无错,不听民心亦无错…… 如此闭目塞听之君,还曾将张老将军收复的失地拱手相送,谄媚强掳,实乃昏聩至极! 便是十个岳飞再生,只怕也不够昏君砍的。 今日,便是祖父不肯走,她也要打晕了带走。 她将金牌退回谢玄手中,只道:“谢将军,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言罢,再施一礼,她不顾礼节,便起步离开。 “苏笙笙。”谢玄长眉一瞬紧绷,“我知道今日事出紧急,你一时还无法理通。明日我会亲自上门迎娶,必会护你和你家人周全。” 然而只有灌入的彻骨冷风,却未带回她半句回应。 张老将军去而复返,见此情景,连连摇头:“我还以为这丫头,至少会感动一下……” 待他看回谢玄冷冻结冰的脸,不禁一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苏家众人焦急万分地等待着苏笙笙的归来,见她一脸冰雪凝结地回来,皆是一惊。 纷纷上前询问情况。 苏笙笙将实情一一道出,未等家人们脸上惊震稍退,她又道:“祖父,那人此举只为彻底消杀民心言论,难道我们任由他得逞吗?” 张老将军久久未能言语,半晌才道:“祖父祖母老了,你们莫要管我们了,快逃命去吧……” 苏笙笙闻言,瞬间跪下,“祖父,请信孙女这一回,孙女定能平安无恙地将你们都带出边关。” 一直寂默不言的苏念薇,眸光微微闪烁,“谢将军此番唤你前去,想必已有应对之策吧?” 苏笙笙目光微僵,淡淡垂眸:“谢将军说,他愿以免死金牌为聘礼,娶我为妻。” 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 他们本还存有一丝侥幸之心,直到从谢玄那里得到证实,才彻底看明事态的严峻。 可他们更没想到,谢玄竟会出此下策…… 只是,这真的是出自下策吗? 一众看向苏笙笙出云露月的娇颜,心有所思。 ------------ 第一百六十章 喜轿临门 上一次的谎言,惹下诸多祸事。 这一次,苏笙笙选择了坦诚以待。 她深信,以苏家人的傲骨,即便面临生死抉择,也绝不会为求自保而牵连他人。 苏老太爷沉吟片刻:“圣上是有多忌惮这些武将,尤其是……王爷还是姝华公主之子。” 他虽未言明,但凭借经久的朝政经验,如何不明白,若谢玄迎风而上,很可能会触怒龙颜,即便襄助苏家躲过今日灾祸,也会为其埋下祸根。 苏老太爷望向年幼的恒哥,还有尚在襁褓不哭不闹的小宁萱,深深闭目一叹。 皇家薄凉,竟连无辜的稚子也不放过…… “走,一起走。”苏老太爷重重说出此话,让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然而,新的忧虑又浮上心头。 苏瑞麟环顾四周,老弱妇孺、心腹丫鬟、管家,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四房身上。 四夫人一见,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儿媳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父亲母亲带我们一同离开。” 蕉氏怒声道:“你们勾结外人,坑害自家人,还想跟我们走?” 苏文倩生怕被他们抛弃,被圣上迁怒砍头,立刻辩解道:“苏元菱不也出卖了苏笙笙,为何她能跟着走?” 蕉氏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但此刻已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且不说圣旨随时会到,就是谢玄那也是不可控的因素。 而且…… 更重要的是,早走一日,便能多一分逃离追兵的胜算。 苏笙笙当机立断:“现在咱们下不了杀手,留下他们,反而会有遗患,不如一并带走。” 苏景山面露迟疑:“这么多人出关,即便混入商队,也难免引人注意。” 时间无多,苏笙笙来不及一一解释,“我们趁着天黑,立刻就走,把所有人都带上。” 苏老太爷和苏瑞麟等人,虽然心中微疑,但看到苏笙笙这段时间的成长与决断,最终选择了信任她。 苏笙笙迅速安排云香云意准备自热饭盒和干粮,听晚两位姑姑准备铺盖,娘亲则为恒哥和宝宝准备玩具。 众人虽然惊慌失措,但皆听从苏笙笙的安排。 待一众离开,尚跪在地上的苏念薇,神色隐晦地看向苏笙笙,“你还愿意带上我?” 苏元菱闻言,也从大嫂怀中抬起头来。 苏笙笙看着祖父祖母神色,只对她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抢了你东西,抢了这十六年的父爱。但今日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便算两清。至于其他人如何待你,我无从干涉。我带你走,只是因为现在无心处理你。” 她说的,并非仅指养女的身份。 苏念薇目光晃动,静静看着苏笙笙毫不作伪的冷淡。 那日,她在书房见到白公子和她勾画关外地图,加上苏笙笙又要将苏元菱带走多日,所以她才推测出他们所图,从而提前送信。 她恨他们,是因为没有一个人为她打算。 往日从不接触外男的她,多次找机会与白公子独处,可父亲受伤在家,即便看上白公子,觉得是好女婿人选,却也只想着她。 她真的不甘心,什么都被她占据…… 这种阴暗的心思一生,却是再也遏制不住,最终在白公子提亲那日,她放弃了所有诉求。 见苏念薇目光向她望来,苏元菱面色一冷,“六妹说,我恨她,是因为当她是一家人,而她原谅我,也是因为当我是一家人。她给了我一次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可以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但平安逃离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苏笙笙知道,祖父原意走,是让这股敢于为百姓发声的浪潮,不被彻底诛灭下去。 此刻,还不如刀尖向内的时候。 一切的是非恩怨,都等到他们逃出生天后再来一一清算吧。 思定,将一碗冷水,兜头泼向罪魁祸首苏德庸。 …… 玉色初晓,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早起的百姓,尚如睡梦中,还未清醒过来,就被那浩浩汤汤的迎亲队前首的玄冥王,惊得是目瞪口呆。 喜乐仪仗队之后,是王爷的亲兵列队。 他们虽未身披沉重的铁甲,但那股肃杀之气仍难以掩饰。 而紧随其后的,是威名赫赫的麒麟军,他们胯下战马头上竟都披挂着鲜艳夺目的大红花,与平日里那冷酷喋血的战场煞将形象截然不同,增添了几分违和的喜庆与祥和。 百姓们不由纷纷驻足观看,眼中闪烁着震惊与好奇。 若非王爷身穿喜袍,身后亲兵未展战旗,只怕他们都要以为边关又起了战事了。 只见谢玄身着麒麟踏焰喜服,以朱红为底色,金色麒麟纹咆哮其上。 腰间环绕着一条炫目耀眼的蛟龙吟金带,犹如神蛟降临,盘旋依附于那仿佛如同万丈峰峦般巍峨、傲然峻峭的腰躯之上。 配以的珍稀墨玉雕琢腰间配饰,其色如深夜苍穹,隐隐透出幽光,于华贵之中,更添一抹孤高绝世之姿。 鳞光熠熠,流转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尽显王爷之尊与战神之威。 袍袖边缘,以暗红火焰状凤凰花点缀,才微微将王爷昔日战场上的修罗气息收敛。 迎亲队伍的最后,是那座犹如移动宫殿般的喜轿。 朝阳透过轻纱薄雾般的云层,倾洒在喜幔上,仿佛为长龙般的婚队披上了一层金辉。 轿身采用上等的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表面镶嵌着璀璨夺目的珠宝和细腻的金银花纹,每一笔描勒都透露出匠人的精湛技艺。 轿顶覆盖着一层华丽的织锦,上面绣着并蒂莲开的图案,寓意着新人将如并蒂莲般心心相印、永结同心。 轿帘由柔软的丝绸制成,轻轻垂落,随风摇曳,仿佛是天边最温柔的云朵。 喜轿四周,簇拥着一队身着华服的侍女,随着喜轿缓缓前行。 如此盛大的迎亲场面,引得沿途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哎?怎么之前都没听说王爷下聘了哪家的女儿?今日怎么就突然迎亲了呢?” “是呀,这玄冥王要迎娶的王妃,到底是谁啊?” “还能有谁?这王妃之选定然是苏家女无疑了!”有人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可是王爷娶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呢?”另一人疑惑地问道。 “你没听说吗?那拓跋冶中了王爷一枪却侥幸不死逃回了白上国。夏太后说白上国国主身体羸弱,便封其为摄政王了。”那人又道。 “可这跟王爷娶亲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人更加疑惑了。 “我家兄弟在西郊大营当值,他可是亲眼见到王爷将苏掌柜抱回军营,安置在将军大帐,亲自照顾了三天三夜才转危为安的。” “还有这事?”那人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可这就怎么就能说王爷要迎娶苏家女了呢?” 被一再问询的人,颇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英雄救美,危境定情,这你都不懂?” 而一路跟随的民众,直到花轿稳稳悬停在苏家门口,议论之声才稍作停歇。 他们纷纷啧啧赞叹:“没想到啊,这天堑关的鸡窝里,也能飞出一只金凤凰!”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去楼空 南陵,新郎迎亲之日,新娘家人会有拦门习俗,本是婚礼一景。 虽说王爷娶亲,新娘家定然会欢天喜地地嫁女儿,可也没想到会这般放水。 看着毫无动静的苏家宅门,一众围观的人,可是看了个寂寞。 他们还真想看看,苏家这等文弱书生,是如何拦住这帮虎狼之师的呢! 落后一步的张老将军,凝视着那紧闭的门扉,心中不禁生出惊疑。 他暗自嘀咕,难道这苏兄真的如此冥顽不灵,宁愿放弃王妃之尊,也要看着全家尽斩? 谢玄面色微沉,目光如刀,扫向一直在苏家院外守卫的牧泽。 牧泽面色一僵,无奈之下,只得让一旁的喜乐更加喧闹,趁机翻墙入院,打算先礼后兵。 然而,不过片刻,牧泽便神色慌张地翻出院墙,急匆匆地跑到谢玄身边,低声禀报:“将军……里边空无一人……” 谢玄眉峰霎时凛起,褚召也感到事态不妙,立即带人匆匆进入苏家府邸。 往常此时,苏家男丁都应出门上工,所以将军才不顾吉时,提前来迎亲。 而昨晚苏家为擒幕后之人,全家齐聚,未曾有人离府。 牧泽一直守在外围,观察照常进行的巡逻队,留意苏家人的一举一动。 本以为他们只是因王爷急于娶亲而震惊,全家商议了一整夜…… 可如今一看,连个人影都不见,只怕昨晚便已人去楼空…… 不久,褚召带人匆匆返回,脸色惊异,对着神色凝固的谢玄摇了摇头。 张老将军眉宇之间惊光连震,讶然道:“还真长着翅膀飞了不成?” 却见谢玄那双凤目瞬间封结成冰。 苏笙笙…… …… 与此同时,在那连绵起伏的雪山之巅上,一艘鲸鱼形状的飞艇正在云端穿梭。 此时,距离苏笙笙离开谢玄府邸,已经飞行了近四个时辰。 在成功开采出可燃冰后,苏笙笙便初步拟定了两种方案:一是热气球,二是飞艇。 考虑到天堑关气候多变,她果断放弃了前者。 而这一次的选择,却是歪打正着。 在这寒冷的高空之中,即便盖上了几层厚被,她们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氢气惧怕明火,她们只能依靠自热米饭里的东西来取暖。 原本苏笙笙也想选择天然气作为燃料,但氢气的密度更低,储存量相对更多。 这艘载人云飞艇在没有中途续气的情况下,最多只能飞行七百里。 原则上,飞艇一日能行进七百公里,但受限于硬件驱动装置,她只能飞出一半的距离。 不过,这已足够让她们逃出边境。 这里交通通信不便,即使皇帝或者谢玄反应过来,派兵来追,也得是三日后的事了。 而到那时,他们已坐上前往天竺的商船。 此时虽是白日,但这长达近百米的庞然大物从地面上看,依然依稀可见。 不过,苏笙笙选择了右侧的雪山区飞行,而非左侧的旷野之地。 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为她们提供了一定的隐蔽性。 然而,要去往天竺,她选择的路线其实是有些偏航的。 唯一的危险在于,当她们需要回归正航时,必须绕过一段白上国的边境线。 坚守了一夜的苏笙笙,看着终于安心熟睡的苏家众人,心中暗自思量。 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她几经考量后,还是决定早一步改变航向,增加徒步路段。 虽然这意味着她们要冒着被南陵前哨发现的危险,却也不敢轻易涉足白上国的领地。 这并不是她不顾及这一家老弱病残,和尚未出月子的妇孺的安危。 而是白上国边境情况复杂,她只有一张白朔给的商路图作为参考,实在是有太多不可测。 如果幸运的话,她们或许能遇上商队,乘坐骆驼走上一段路。 等到抵达海域时,他们便能够天高海阔了! 而这次苏笙笙之所以能够顺利出逃,全靠她事先在地下供暖管道中留下的后手。 在苏家与荒山之间的输暖管道,她秘密增宽了一条可以容人侧身进入的长长通道。 当晚,她带着家人进入地下暗室,取出备用的救援物资。 这原本是为了应对边境时有的战乱,而准备的地下室,没想到短短半年内就派上了用场。 苏笙笙透过透明的玻璃观察口,紧盯着下方的情况。 即便脑袋已经隐隐作痛,她也依然支撑着没有合眼休息。 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才能确保家人的安全。 转入辽阔无垠的旷野之中,即便有仪表盘作为指引,稍不留神,也可能迷失航向。 万一踏入未知的区域,苏笙笙便无法确切知晓自己身处何方。 这时,苏景山缓缓醒来。 他心疼女儿整夜未眠,却又无法分担,只能给她泡来一盒米粉。 昨日,在漆黑一片中,他们穿越地下隧道,直奔那荒山的备用基地。 青柠一早按照苏笙笙的吩咐,撤去了所有的巡逻人员。 当他们踏入那座造型奇异、用料独特的房屋时,根本无法想象它竟能在天空中翱翔。 随着房屋摇摇晃晃地升空,穿越星云,他们依然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的飞上了天! 若非天色昏暗,无法看清下方,他们几乎要怀疑女儿的话是否属实。 然而,当窗外零星的灯火从下方呼啸而过时,他们终于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迅速笼罩心头。 幸好苏笙笙早有准备,为所有人备下了安神茶,才让他们渐渐平静下来。 “女儿啊,你昨天提到的螺旋推进器和蒸汽发动机,爹还没完全明白,你再给爹讲讲。” 苏景山格外好奇,这东西究竟是如何能行到六千多米的高空的。 不得不说,如今苏景山的接受度,可比其他人高多了。 苏笙笙一边吃着米粉,一边耐心地为父亲解说。 她前世热爱旅行,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未曾有机会探索过。 如今,既然带着全家逃亡,不如趁机游览各地,品尝天下美食,欣赏天下美景。 她感觉,那扇长久以来封闭着她的门,终于缓缓向她敞开了。 …… 而在另一边,牧泽费尽心力,终于顺着蛛丝马迹追到了荒山之上。 然而,从毫不知情的青柠口中,他未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看着谢玄那张千山雪封的脸,他整个人都木了。 苏小姐,你这次到底逃到了哪里? 谢玄脸色如同煞神临世,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点燃烽火。” “啊?”牧泽闻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烽火,只有在边境遭受敌人入侵时才会燃起示警各地。 而现在,仅仅因为找不到苏家一行人的去向,将军就要动用边疆十三关的麒麟军吗? 可当他看到将军,已经派出传令兵前往烽岗时,牧泽和褚召都沉默了。 一烽起,千烽随。 边防线上,每五里便设立一座烽燧作为信号台,十里设置一燉,三十里则筑起一座坚固的堡垒,而每百里更是建立起一座城寨。 通常,烽燧会被安置在地势高耸且视角开阔的险峻要地,以便士兵们能够及时发现并传出敌情。 一旦发现有敌军大举犯境,十三关和相邻的州城都会全面戒严。 除了各处守将迅速到位外,边境的所有防线也会全部封锁,以防敌人全线进攻。 烽火点燃后,敌情可以昼夜之间传达到千里之外。 但这次…… 两国边境一阵人仰马翻后,愣是不知谁进攻谁……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全境封锁 边境线上,双方都在紧张地集结兵马。 与此同时,前线的传令兵如潮水般一批批出发,疾驰向后方探寻情况。 而此时,苏笙笙早已将飞艇稳稳降落在一处隐蔽的小山丘后。 他们目标太大,不敢在有人烟处降落,但却都是老弱妇孺,还有身怀有孕的…… 总之,既不能太过靠近村落,可也不能落在荒无人烟之 萧无邪已经见识过了金大大的夺四时造化的能力,因此并不感到震惊。连大晴天下雨都能做到,区区刮个大风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刚无极圈攻无不克,为道家玄通衍化而出,聚合三花和五脏之能,连结界都承受不住,然而此刻居然被牵制,让李云尘甚感震撼。 这个念头,刚刚兴起,一股灵犀星纹旋风就从虚空中一跃而出,如一条自天而降的神龙,五彩斑斓,须臾就没入到萧怒的眉心。 “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我这一世绝对不会辜负玉儿的”萧无邪双目射出浓烈的感情,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异常的坚定。 漠敌二话不说,转手一枪就将这虫子头部打爆了开来。随后定睛一看,发现这竟是一只巴掌大的蟑螂。 萧无邪登上山顶,便看到一袭白衣的梦神机坐在凉亭内,手捧香茗有限的看着远处的风情,无比的惬意。 而第二个称号则是丁海滨做运送任务时得到的,名为【老司机】。 许七看也不看他们,掌中涌出罡火,不断冲刷去禁制内的一切力量和印记,将禁制变得空空‘荡’‘荡’。 就在此时,丁海滨已经杀到,他沉住心神,提前必杀的决心,天狼剑迅速斩下。 虽然那时候离着许七‘肉’身的巅峰状态还有一段距离,但总归是‘肉’身没有亏损,但凡有什么敌手侵扰,许七也能轻松应付。 等慕容雪闪出空间的时候,房间一片黑暗,隐约可以看到黑暗中皇甫逸坐在床上的身影。 其实许静安的出发点很简单,就是想让苏亦晴找到发挥余热的地方,只要她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就不会觉得时间那么难挨。 看到流年点头的动作,司律痕再次轻轻一笑,随即伸手,抚上了流年的额头,就像是安抚一样。 可是洋洋始终不忍心让更多的人为他痛苦,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还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轻轻的离去,不告诉任何人。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是流年还是感觉到了,对面男人朝她投射过来的目光。 刘紫玲脸色一白,顿时低下头,她竟然忘记了天子的容颜不能够随意的观看。 收起手机,穆逸寒薄唇紧抿。今天是凡凡特意说要来的约会,但是诸怜梦那边,却又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司律痕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反正已经点燃火苗了,不是吗? 所以在看到连城翊遥抱着凌清走向她的时候,羽羡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他们先走了星光大道,就是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在一个五星内刻上明星的名字。 这个身上充满谜团的男人,他,究竟在那失踪的五年时间之中经历了什么?去了哪里?为何,为何能够恐怖到这个地步? 夏天笑了笑,虽然他对王柤贤说得很自信,但其实他本身并没有必胜信心。毕竟万中有一,老布仕在选举前的民调虽高,但一旦遇上黑天鹅事件的话,也未必就没有被反超的机会。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家必争 暗夜深沉,谢玄的凤瞳在火把的跃动下,犹如雷暴前夕的天际,蓄满即将爆发的电弧。 苏笙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才不过十二个时辰,就算他用兵如神,也绝不应该这般快的! 谢玄一步步逼近,似要将他们卷入无形的暴风眼之中。 兄妹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苏恒稷很快反应过来,护住妹妹,试图 扁三副这个称号便不言而喻了,但凡来找他看病的,最多只需要三副药便可药到病除。倘若三副药还治不好的,那此病就真的是药石无医,可以准备后事了。 “你真有亲人得了怪病?”不会吧!这年头有人还信这个,虽说她只上了几年学,但是对于迷信之类的东西,她是不信的,很多都是自己吓自己。 完全是人形收割机,不一会儿,齐楚两国的五万大军就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士气也是非常的低落,被一百多的宗师杀得瑟瑟发抖。 傲世星月摇着头一副无奈的表情,淡淡的说道:“哎!叫我说你点什么好呢!”。 当靳衡的领域铺展开来,魔云中的魔族修士个个心惊胆寒,不敢再战斗下去。 他们急忙给夏侯舒窈和司徒云轩行了礼,而后,院判就肃然给司徒云轩诊脉了。 “你的想法暖儿知道吗?你该知道暖儿本身就是个有主意的,而此时事关她的父亲,你不该瞒着她。”叶老将军凝视着容与。 再说了,胡炎之在这么多年和朝廷的对抗下来,连许多圣旨都是阳奉阴违,早就已经对大梁朝廷没有多少忠心了。 “这次的事情做的不错,你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江长卿站在窗前,遥望远处。 聂达表面态度坚决,可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些动摇,因为他确实很想出去,很想念自己的妻儿。 种种猜测蜂拥而来,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劲爆的消息震的忘记了说话,而有的记者连拍照都忘了。 李凌薇那边,唱了几遍之后,就不在继续唱了,保持体力准备今晚的节目录制。 铭南心中其实也是很清楚的,他们将手中所有的线索都给重新调查了两次,依旧是任何的办法都没有,杜正清所提出来的办法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要利用雨露来做这样的事情,他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礼车内一下子陷入沉默里,科尔科瓦看了眼窗外,像是想起什么,“先这样吧,你抓住我最弱势的一点,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反制的方法。”被迫妥协一样的话,可从科尔科瓦的目光里,卡西亚不认为是这么一回事。 已经被气得不行了吗?以以为主动挑衅自己嘲讽自己,能有多大的度量呢,火云开始胡来,林萧失望的摇摇头,正戏还没有开始呢,火云就承受不住,自己后面还准备了不少好玩的东西等着他,虽知道他自己就先承受不住。 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有了祖辈都生活在真新镇为大木博士做了几年助理的人居然是火箭队的线人!。 正是因为有雨露在场,所以杨诗韵才直接将幕后之人的地址给了铭南,如果没有雨露,她也是不会这样去做的,毕竟她是了解铭南的人,此刻他已经是在了爆发的边缘了,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事实上,严格来分析,冰系的通灵神器天苍剑也并没有真正臣服于冰圣,否则萧寒衣不可能会有挣扎的余地。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姝华公主 灵山 正昏昏欲睡的苏笙笙,脸上蓦然一痛。 她轻嘶了声,睁开眼。 只见一位满脸喜色的妇人,正手持一条五彩丝线,在她脸上忙碌地穿梭着。 “苏小姐稍忍片刻,这开脸的过程虽有些痛,但好在小姐您肌凝如玉,不费功夫。” 妇人一边忙碌,一边羡慕苏笙笙那张洗尽铅华的小脸,娇柔酣睡的模样 “嗷,嗷嗷……”杜雷思连声惨叫,在唐浩东两人松开他之后,他的双手立刻捂住腿间,鲜血立刻从手指间滴落在地毯上,他在地上翻滚着,号叫着,凄惨至极。 又是一次温香软玉抱满怀!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从来到前山村,好象自己的桃花运忽然好了起来!他真怀疑自己的脑门上是不是被印上了桃花星。 所以,如果叶香的孽果如果卖出了好价钱,或者,直接用孽果交换,都是不错的。 有着近万公里海岸线的神州国在这场风波中依然风平浪静,这让很多国家对神州国的好运羡慕不已。 “舅舅,别着急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的,不是还有子宁么!”常佳佳看着米白的车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转过头,安慰着薛静武。 这个抢字一出口,秀瑶心里猛得一颤,眼睛下意识地去瞟齐风,难道他们是土匪强盗?坏了,都怪自己财迷心窍了,竟然误入贼窝了。 可是紧接着他们戏虐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只见身在半空中的太白,竟然匪夷所思的抡起一条腿,直接甩在叶城的肩膀上。 “呵呵,顾晓彤,别这么激动么。我们今天来,也就是你聊聊天,叙叙旧。”任盈盈一反平日里的样子,露出了尖酸刻薄的模样。 到最后她都差点嫁到高家去了,心里有点气,不过过后也就好了。 某处暗角,隐约听见有一组人的对话,此时两个黑衣蒙面人正在埋伏村边,准备上头的指令,然后伺机而动。 随着子韬奶奶的这一声呼唤,黄子韬也注意到了叶沫的存在,眼神顿然就沉了下来。 话虽是如此,但是林悠然毕竟对锦绣坊的人员并不是很熟,若是以她单人之力行事,怕是也有些困难。林悠然独自一人走在石桥之上,竟不知道后面有人突然拍了她的背。 “你的机车呢?”云茉雨歪着头,这家伙最爱耍酷了,喜欢被风吹的自由潇洒感。 然后看到上来关心的洪真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的一个眼神后,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直接飞上了天空,离开了苍雷山。 此刻,龙腾也终于明白,当年追杀自己的究竟是哪两方人马了。而且,此刻两方人马居然汇集在一起,真是时间事情奇妙之极。仇家都好像是知道龙腾会回来一样,居然都抱在一起了。 “空腹喝酒对胃不好,雪莉你还是先吃点吧。”看着这样的崔雪莉,夏恩瑶心里也有些担忧,上前打算把崔雪莉的酒瓶和杯子拿下,却被崔雪莉一把推开。 “这有什么的!还不是为了你能够早点将你的事弄完吗?这样你就可以早点的去帮助我们了!我们可是有点急了!”大个子毫无隐瞒的说道。 “杀了我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哥哥的。”冯坤扬起了脖子,露出白皙的喉结,只求一死了之,结束这荒诞的一生。 进了云茉雨家,孙佳芯四处打量,跟云茉雨第一次进她家门一样。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拜堂成亲 那一日,战功赫赫的玄冥王,竟在苏家铩羽而归。 而今夜,喜乐之声突兀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引得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寻看。 初时,未在迎亲队中见到玄冥王的身影,众人心中尚存疑惑。 然而,喜乐之声去而复返,且由远及近,绵延不绝,似是从关外一路传来。 原本以为无热闹可看的百姓们 王兰看了看闫磊,起身走到床头边,俯身拿过放在枕边的发卡,随即回身来到桌前。 距离众人五十米开外,边境的光圈缓缓的向内聚拢,那是比试时间即将结束的标志。 这也突显了锻星辰口诀在练体口诀中极品的地位,在体力充分透支的情况下,不仅能让身体吸收七成以上的天地灵气,更能够让修炼者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体力,将身体调整到自身最佳状态。 “白爷爷,那些弟子!它们,它们现在岂不是?”我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事实。 独留于车中的凌衍双手撑着脑袋,两只眼睛望着外面,西南山脉起伏的层度还要超出凌衍的想象。 秦慕宸咬牙,无力的松开她,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掌却被苏念安拍开。 “你猜我这次考得怎么样?”兴许是察觉到欧阳慕林的情绪有些异样,安然努力的调动着气氛,竟第一次主动提起考试的事。 说着看向了陈振兴,像是在征求,毕竟她是陈振兴家的阿姨,还是要主人同意的。 一阵阵惨烈的叫声从那条防线上传来,大批的仙君,仙帝在以一招之下丧命,终于整条防线崩溃了,龙风抛出了玄龟牌尽可能的对搜罗这些不错的仙魄,而他的六大分身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冲入了明帝军队的最核心地域。 当抵达山顶岩洞附近时,冯睿隐约能够听到,岩洞中传出鼾声如雷的呼吸声。 陆雪诺没有一丁点的大意,对方说麻烦,可是随手看穿,破掉,单是这一手就高明太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现场的众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终于,桃花石的一个猛男突然窜了出来,迈开大步,扑向了谭宁。 景佳人看了一阵,勉强只能看到模糊的胎儿。那时候的医药设备不如现在成熟。 播洒鳞粉,是大多数虫媒种的攻击方式之一,如果沾到,会造成皮肤瘙痒、脓包、溃烂等等不同的症状,如果吸入肺部,情况会更严重。 她被沈风救了很多次,就比如之前在星辰瀑布的极乐之地外,要不是有沈风在,她肯定会死在丁绍远等人手里。 虽说刚才赵乐生打电话给了海云酒店的老板,但酒店里的保安肯定阻拦不住于志磊等修炼之人的。 杨公宝藏内虽然没有人打扰,但因为长年封闭,空气中充实着一股霉味,冯睿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 在飞机上,允灿没有选择在上面休息,现在的确是有点累了,困意非常浓厚。相信只要允灿回到家,躺到床上,立刻就会睡着了吧。 “把这个箱子先放台里!”古欣一溜烟的就跑了,洪涛四下看了看,也没找到一个不长眼的能让自己再骂几句,只能先回去睡觉了。 这两人经常去网吧上网,而林瑶家里开的那家英雄联盟主题网咖,更是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的选择。 安氏的性情,是看似精明圆滑又能隐忍,但骨子里流动的,却是武将之家的骄傲激烈,不顾一切的决裂,亦容不下半分欺瞒与敷衍。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苏家接旨 苏笙笙心中一紧: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特色鲜明的服饰,对襟长袍配独特幞头,且绣有专属图案的内侍,急步走入,其身份一目了然。 张老将军的脸色霎时一变,随即满脸堆笑,迎上前去,“哎呀,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喜宴还未开始呢!” 说着,他热情地伸出手,去拉那位跑得气喘吁吁的内侍。 内侍被张 前一阵子,他还只是一个略有名气的恐怖主机游戏主播,意外地沉睡了三个月,醒来后便面临着,一场场匪夷所思的轮回穿越。 试炼之地在道一家族的领地内,他们对试炼之地的了解,要远远超过其他家族的。 “姐,我到学校门口了,你在哪呢”我给安洁挂了个电话,她说我们到了给她电话她出来接我们。 这黄衬衫男子看到王轩辕挡住了他的手,不禁的有些微怒,再看王轩辕那总棕黄色的亚洲人面孔,他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在这当下、在这超市这么多人的地方,自己被一个亚洲人给拦住了,那岂能容忍。 接下来的问题是:按照故事的剧情,他们是如何得到这些拍摄录影带,进而制作成影片的呢? 千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只轻松熊呢!这只给你,咱们俩一人一只吧!”说完便笑了起来。 “在想什么?”朱见濂从后面走来,温柔地替她披上一件外衣,轻声问。 看到两人都已经作战,李红名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担心,利用蛛丝网,荡到爆虐霸王龙的上空,身子立马变得巨大,准备骑坐在暴虐霸王龙的身上。 说完她便放下车帘,风风火火地跑掉了。唯余下杨福还坐在车内,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 忽然之间他探出一只手臂攥在卡蕾忒纤细的脖子上,将她整个身躯从床上提起来。 规则与天机城大比的时候差不多,只不过武斗大会规模更大一些而已。 这少年就是大祭司口中的宿命之人,也是他们以后即将追随的对象么? 有朝臣在,倒也没出什么大的幺蛾子,一顿饭倒是和和美美的吃完了,最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宅邸,后宫嫔妃们虽然也有走动和交谈,但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摩擦事件。 低沉却坚决的声音透过防护罩传出来,唐雪柔双眼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不过,战斗还没完,丁火看到,在擂台的另外一侧,龙霸天重新爬了起来,现在他的脸上都是血迹,已经看不出之前的英俊,灿烂金发也被‘阴’阳之火烧残了许多,非常狰狞的感觉。 廖凡问李凌飞,这次向东北的日军发起进攻,必然要安排部队!可是现在他们的部队还要防守他们的防区,不能够把所有的部队都调往东北,太行山的根基要是动摇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各位贤弟不要说笑了,咱们还是赶紧谈正事儿吧!”魔礼青瘦高个,面色青灰,手擎一把大伞,样子十分严肃。 其三,野老头,还有九死魔窟的那位“鬼圣”,好像都是一个组织的,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自己的父亲,而野老头也什么都不对自己说,到底那枚戒指代表着什么,夜月教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的父亲。 七大门派,每隔门派都有三十来万弟子,加起来,共计两百多万人次。 这次不像是上次那样厉害,没有狂风,只有轻微的风。但是非常的刺骨,外面的狗吠声,也是一样,时不时的叫两声。好像是有人掐住了狗的脖子一样,控制着狗的叫唤。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色令智昏 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只听谢玄幽幽吐字,“反了又如何?” 冬日的狂风肆虐,将方才的喜庆与喧嚣一卷而空,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谢玄身旁的大将们愤如怒目金刚,气势凌人。 即便隔着盖头,苏笙笙也能感受到周围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让人窒息。 就在这紧要关头,宁国公缓缓开口,“王爷此言差矣 她坐在了那张专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平常有人动一下他都会觉得不舒服,然而现在,他却竟然完全没有怒色。 想到这里,我无奈的抬起自己的手,看向手腕处的那半块琉璃玉。 其实我很想找到张萱萱询问一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如果真的是因为徐家那么现在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平息了,她应该知道我已经回国了,可是为什么却迟迟不肯出现,就是不愿意见到我。 赵晴的视线轻轻扫过夏新的衣服跟手腕,心道,是不忘初心的意思吗? 而且,对方特地挑选了这家主继任的前一刻,才让所有证据毁于一旦,这也让夏婠婠想再出招也不可能了。 看样子,她们是想在酒桌上决出一个胜负,我也清醒的意识到,酒桌上的战争结束之后,我的事情也肯定没完。 要知道,婚后的宁潇那叫一个乖巧贤惠,博了不少人心,更有四哥背后撑腰,一根头丝儿都没人碰得着。 阮舒:“……”要不要猜得这么准……她如今混到连在一个九岁的孩子面前都藏不住表情? 我找了一个地方把自行车停下来上锁,走到金碧辉煌门口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摸了摸兜发现没有带钱,这种地方不带钱进去肯定不行,不过我可以进去打听一下。 猥琐的笑声荡漾宇宙、晃动乾坤、名震北纬路甲一号,足足持续一根烟的功夫,笑得安子就差满地打滚了。 “就是我们?又如何?”那三个华服的年轻人中,最后一个白发白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这一剑刺下却没有出任何的血,而魔替公子的人也消失了,被燕真刺中的是一个雪白的木偶。 司徒匀来到可汗府宅前两天都没有见到拓跋杰。最近拓跋杰一直没有住在府宅内院,因为怀念慕容兰。他一直住在慕容兰曾经住过的屋子,今天,正好是司徒匀进入可汗府宅的第三天,拓跋杰回到了府宅。 “不!!”我咆哮了一声,上前把楚雅琪扶了下来,身上的灵力输送进她的身体,吊住她的生命,此时孙德几人也是冲进屋子,一把上前把刚刚偷袭的人踢到墙上,力道很大,后面的墙都出现了一个坑。 “考虑到饶州刺史唐宝和江州刺史钟延规二人已经暗中向我淮南投降了,所以这一次进兵,实际上我军只要对付洪州的钟匡时,所需兵力不多,而且难度也不大,最多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能完成。”李神福继续说道。 没了外界干扰,安子狂刷神魂,如法炮制,时间过去三年,丹田封劫道符已是烂如蜂巢,符光乎闪不定,耀尘实力基本稳固。 “嗷……”红麒麟突然站起来,一大龙嘴冲天而哮,声音满是激动,像是宣示自己又活过来了。 屏儿虽然迷糊,但也不是真的什么不懂,闻言赶紧吐了吐舌头便出去了,又在外面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同时心里不免在考虑,图卡凤如果是继续靠过来,自己是站着不动呢,还是往后退一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洞房花烛 喧闹的声音逐渐消散在身后。 苏笙笙轻轻挪动了下身子,小声道:“我自己下来走吧。” “不是受伤了吗?”谢玄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宛如夜风中的呢喃,“等一会我去取药膏来。” 受伤? 苏笙笙恍惚间明白了过来,她已骑马奔波了好几日…… 长廊上,冷风回旋,人声稀疏,显得格外冷清。 张一凡被这一脚踢的后退了几步,但随后暴风机甲手中多了一把武器,一把很长的激光剑。 唐西瑶故作神秘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呀,大师不可说,不可说。”法如微笑行礼。 七人大惊,连忙向后跳去,那被夺了剑的弟子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坏人竟然轻描淡写就抢走了自己的兵刃,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我摧毁你们的遗地,我看你们还怎么藏!!”奢华狠声说道。 她拿出手机,把自己保存的号码都拨打出去,让他们第一时间了解这个消息。 中国的队员们都有点无可奈何,要说之前的乌拉圭和现在英国谁更强,想必是半斤八两。但是,英国有主场之利,现场数万球迷是他们坚强的后盾,中国国奥队险胜乌拉圭,不代表就一定能在东道主身上占到便宜。 随着灵气浓度的复苏,无数的家禽野兽,纷纷踏上了成妖的道路;而人类自身,也开始了潜移默化的进化。 张一鸣全力的一击,虽然将魔将击退,不过旧力已去,新力还未生出,再次聚集力量需要一点时间,魔将就是抓住了这个时机逃跑,可见他的对敌经验非常丰富。 更形象一点来说的话,如果大川龙七是一株傲然挺立在悬崖上的十米高苍翠松柏的话,那么大乡武夫就是一棵在温室里长大的百米高大树。 妍蔚松了口气,动了动僵麻的胳膊,撑着床沿坐到了床上,轻轻揉捏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腿。 梁浩说道,身上青芒闪动,在其他人骇然之中,浑身上下,洋溢出了一股玄奥的气息。 为何,你又以这样的容貌,我最爱的笑儿的容貌,再一次爱上了我的情敌? 不成神,没有关系,不能修炼,没有灵力没有关系,只要他与她能在一起。 君梓羽想到这层,恶魔的心理,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惬意,似乎很想这丫头立马答应他。 上一次的“弱者”是岳毅,而这一次的“弱者”是那些离开了苏氏动画部的人。 “长生之钵,助我抵御。”惠存急忙喊道,仙元不断朝着自己手中的棕黑色佛钵内注入。 为了让狼消停,云茉雨头一次乖乖的听他的话,效果很好,万志伟没有再发飙。到了医院检查身体,医院说云茉雨很弱,但是非常健康,多注意保养跟营养摄取。 青勐想不到龙腾居然说要战胜自己,顿时脸上便带着不屑的笑容了。毕竟,现在他可是渡劫初期的修为,只要再踏进一步,就是渡劫中期修为,甚至是能够领悟天劫,渡过天劫,成为大乘期的妖兽高手了。 得到消息的孩子家长,那自然是早早就已经准备,陪着孩子等待直播。 看了看其指上有没有佩戴空间戒指等贵重物品,不出意外,没有这种东西存在,不过江辰倒是在其袖袍中摸到了一袋鼓鼓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袋满满的金币,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三百枚左右。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婚书誓言 “瑶儿,你怎么来这了?娘不是不让你来么?” 君家三公子紧握君瑶的手腕,阻止她踏入内宅半步。 妹妹是那般高傲的人,事已至此,他不想让她再自取其辱。 君瑶冷艳的脸上,凝着一层寒霜,“兄长,我心有不甘,定要讨个说法。” “他那性情你岂会不知?绝不会因你动摇,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三公 他身形加速,不断地向下潜去,天尊之力涌动,什么障碍在他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如同纸糊似的。 毛三泉笑的脸上皱纹都开了花,这可是学院这些年最扬眉吐气的一次了,以前笑话他们学院培养不出顶尖的人这次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了。 “这很像夫君的做法。”赫连寻雪点头表示同意,儿子、孙子都那么有出息,让她的心情一直好得很,只是还没有重孙抱,让她又有点急。 除了精绝的医术外,最让人惊骇的是,莫东城的习武天份一点也不弱于医学天赋,一身古武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国安局内也是名列前茅。 “天哪老板,莫先生到底对中校做了什么?”看到马歇尔痛苦的表情后,罗本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第一轮,他的运气不错,抽到了一个化灵二变的对手,而且还不是帝子,乃是一位圣地道子。 一股战意突然自心中涌出,林檎雨由利表情严肃,鼓动查克拉一冲,化为一段段的电流,刺激神奈天的手指,让其在卷子上写出了一句话。 从华夏国派机、拦截、攻击这一系列流畅无比的动作来看,压根就没让这架侦察机回去。 在他们去陈杰家中的同时,在省城的周云梅和许荷两人也没闲着。 清水冲刷着血肉,从树干上流淌,最后落在大地上被土壤吸收,不一会,就升起了一缕缕有刺鼻味道的白烟。 而李浩成这样被派遣进去的学士,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保留秩序的火种,方便两方天地再次错开后,重新搭建新的人道秩序,并且确保人道秩序的力量,再次在天地当中占据主流。 脸色不似常人般苍白,脸上依旧有薄薄的汗水,战斗过后,他看起来尤其虚弱。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水婉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双唇微微动了几下,这才有些退缩的寻找着莫逸轩。 而仓洛尘这里正吃着面,忽然背脊一紧,她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看见那人的一瞬间,华曦的眼眸忽然紧缩起来,像是被什么在心脏上狠狠地刺了一下。 心念一动,飞遁道术施展而出,一道清光从脚下升起,托着他向着问道宫疾驰而去。 吆喝起来,那些民夫们便连忙动手。道路的两头儿有专门的人盯着,其他人便抄起锄头什么的在官道上挖起了坑来。 但是无论如何,霍柔风都为阿裳遗憾,阿裳长大后,是编不出谢九娘子力举千钧锁的故事了。 琥珀是数千万年前的树脂被埋藏于地下,经过一定的化学变化后形成的一种树脂化石,是一种有机的似矿物。琥珀的形状多种多样,表面常保留着当初树脂流动时产生的纹路,内部经常可见气泡及古老昆虫或植物碎屑。 畏惧,没有必要,冯澄世对于他自身的才具很有信心。况且,他也没有打算像施琅那样作死,由陈凯为例,郑成功看重的肯定是能做事、会做事、敢做事、有担当的人物,他自问在这方面也不差旁人太多。 ------------ 第一百七十章 清点礼品 张老将军乐呵呵地看着只身出来送他的谢玄,没去问他媳妇怎么没来送他。 臭小子,真是不知道疼人啊! 不过…… 他侧目打量谢玄,“你这脸怎么了?” 张老将军即便再行事荒唐,也绝对不会想到,谢玄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见谢玄还板着个脸,他就嘿了一声,“我千里迢迢来给你保媒,媳妇刚到 飞象娱乐,倒还是有所耳闻,这些年的新起之秀,据还有希望赶超星辰。 为了让沈如海安安份份的为杨家所用。所以杨绍安才秘密安装了那些监视设备。让沈如海明白,只有按照杨家人的意志,沈家人才能真正平安。 看着不远处擦得亮极了的铡刀,他忽然好想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更是想要叹息。 大概是传来了一些非常细碎的声音,有毒雾飘散,周道那上半身的衣服,竟然是被全数腐蚀掉了。 可云丽此刻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将她们方才在背后嚼舌根的话当一回事。 紫姬话音刚刚就向着星斗大森林外走去,这星斗要塞对于一般魂兽当然没有通过的可能,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修为超高的凶兽来说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暗部的候选忍者的每一次集训,哪怕有正式暗部时刻注视着,可人有情刀剑无情,因此每半年一次集训的情况中,直接毙命的也时有发生,重伤被医疗忍者救治的更是数十个。 周围千丈之地,洪荒之气顷刻蔓延,地面之上,黄土瞬间龟裂,无数裂纹犹如蛛网般,四散开来,道道深渊不远形成,洪荒大地的暗石、黄土源源不断的落入深渊之中。 丽妃在屏风后注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瞧见皇帝如此,心下一笑。 李尽一回头,就见陆观澜已起身,面上还有些憔悴,但看着比昨夜好多了。 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许含看着那忽隐忽现的浴室门,她现在回娘家去,算不算太过分? 关俊峰使劲的眨了眨没让眼泪流出来,他留恋地看了看屋子,窗户上灯光印出唐儿帮茅點月擦伤口的影子。 “没事了,你先回去上课吧!下了课再来找我!”张章叹了口气,摇了摇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哪怕是见过了裕景园那样的建筑,在这里,仍然觉得恢弘壮观,震憾人心。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得罪过这位大导演了,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看到身后的李思思,舞红云的目光在她身前高耸的两峰上停留片刻。 就在我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算了,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谁青春年少的时候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这次你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把眼睛擦亮一点就好!”蓝星颜见她伤心,又宽慰起她来。 接下来他们吻的有些激烈,林琳的反抗完全被陈豪制止住了,她想要说的话也被陈豪狠狠地堵住了。 难道她之前都藏拙了吗?是因为到了高中,没有顾忌了,所以才彻底表现出来吗? 叶枫起身看向凤凰躯体,这凤凰已经死了很多年,体内的血液早已干涸,想要以凤血为丹田提取出凤凰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想他法。 两人一同到了学校,叶刑天去停了下车,白子画就先走了一步了。等叶刑天回来的时候,白子画早就在教师里坐稳了。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必怕我 青柠也没在意她的走神,很快又找到一个宝贝,“这颗黑珍珠,着实通润,只怕没个七八年,都是磨砺不成的。” 苏笙笙闻言,不得不抬眸看向青柠,“你这眼界,如今可都比我开阔了。” “我也是听人说来的。”青柠一笑,放置好后,随意道:“这是总领所的大人送来的呢!” 总领所? 给她的? 如果不是彭学胜打电话到阿波那里,向孙不器兴师问罪,后者根本参加不了今晚的会议;那么会议的主角可能要变成其它人,功劳自然也变成其它人的了。 阿坚哪里会这么简单就接受这个现实,还不是静静地自己喝着酒,丝毫不听取秦奋的话。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她紧抱入怀中,用他厚实的身躯,帮她阻挡着外面的一切危险,那么多石头,砸在他的身上,他口中吐出来的血,那么多,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 古人穿衣服都比较保守,无论春夏秋冬,一直都是宽袍大袖的,根本就看不出来被宽袍大袖裹着的到底是一幅什么身材。 林海本来想到,是激怒她们,让她们对收割者怀恨,从而带人抵挡。 “你的意思是说,乔米米真的故意摘掉了我的孩子?”汤心如之前心中就有这样子的猜测,现在经过苏雪儿故意的挑拨。 锁妖塔外,陈凡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剑圣,他知道,剑圣不会毫无目的让李逍遥他们进入锁妖塔,按照仙剑奇侠传中的情节,剑圣准备元神出窍,附身在李逍遥身上,来开解开解自己这位师兄姜明了。 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的黑暗,哪怕是皇宫,也没有了多大的光亮,但是此时距离皇宫不远处一座宅院的密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曹景休这些年来,经常做一个梦,在曹景休的梦中,他有一个可爱的弟弟,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只可惜,有一天,他的弟弟却失踪了,从此以后,他的心里最大的事,就是找到自己的弟弟。 少离背着刘方氏出来后,刘栓柱把屋门锁了,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刘栓柱家里走。 王洛点点头:“对,是这样的。”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这里的录像。 易风很难想象当清微剑圣知道了仙草园被焚烧之后有何等精彩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日之后,整个东土修炼界都会被这件事所震惊。 “穆琳,我们不去帮忙真的行吗?万一…”安琪儿精致的俏脸,浮现不忍之色。 “你怎可直呼我的名讳?”乌颖儿与甘柏的哥哥甘鸿有过婚约,虽然没成婚甘鸿就死了,但名义上还是甘柏的嫂子,此时见到甘柏的亵渎神色更是恼怒。 特么~~这是典型的实体促销模式,这样也行?李炎宏看着桃宝网敢这样打广告,心想,有为科技这是打算赔进去几个亿吗? 陈家一家六口,四个孩子上学本就不富裕,陈卫国农忙种地,农闲就上镇里的砖厂帮工,一天只有二十块钱的收入。这不是后世调侃的搬砖,是真正的下苦力,一百块钱相当于陈卫国不吃不喝在砖厂干五天的收入。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但整个公司的运转情况,除了财务这一块,技术上的事,陈楚良无比清晰。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岳父岳母 “我没有怕。”苏笙笙微微避开他的视线,“我只是不习惯。” 听她说并不是怕他,谢玄几欲凝固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仍然打横将她抱起,“很快都会好的。” 不知是说她伤口,还是他们的关系。 苏笙笙完全身不由己,只能被动地被他抱回。 …… 苏家新宅 在苏笙笙未到来之 说实话,林海啸一点都不好看好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法,每一局开始玩家都要重新购买装备,重新修炼等级,一切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爸,你别老是把你那些话拿来说,非峻哥还有非墨哥他们在这边已经很辛苦了。”盈盈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碗汤,放在父亲手上。 有了第一次大建设的经验,第二次建房子要顺利的多,至少那些泥瓦匠木工不再是范剑绑来的,而是请来的。 原本这些奇异的灵液应该是顺着法阵的线路汇聚到整个法阵的核心,但是这阵法有了损伤。 听到刘雪玲这么说,叶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远处有一个黝黑的岩洞,宛如黑洞一般,根本就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刚收搭完15师团的榴弹炮立即掉转炮口,对日军第22师团进行覆盖式打击。 沐夏留出了韩冬冬和瞎子的量,又留下了一少部分以防万一,其余的便和秦予夺平分了。 没多久,整个天空超过一半的面积都被这个犹如黑洞般的存在所覆盖。 一时间,大厅中的气氛仿佛忽然凝固了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杨天身上,林欣身上,和紫云紫霞两姐妹身上转动。 东西长十八里、南北最宽处有接近十里,那扬起的牛首处也不过是离地七八百米的样子。 费尔南德斯给楚中天量身打造的战术,以他为中心的传球路线,总能构成一个又一个的三角形。 而两人这一交手之后,就都忍不住对彼此的强大实力有所欣赏。重甲剑圣极为佩服老邪的可怕力量,而老邪则很看重对方的浑厚斗气,显然,如果没有几十年的苦修加上过人的天赋,是无论如何也练不出来的。 和李振接触的这几个月时间,斯科特已经摸清楚李振的脾气,和李振之间的关系也是飞速进步,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俨然成了忘年交。 来自传媒和球迷近乎铺天盖地的压力,顿时让德托克莫斯特上下都感受到了一股紧迫感。 所有的研发都需要钱,都需要不停的投入资金,所以为什么ac米兰的米兰实验室风光了两三年之后,ac米兰终于忍不住,暂停了医学部门的研究,就是因为所有的研发都是烧钱的玩意。 她自己就有生死簿在手,对功德此物的理解远比一般修仙者更深刻。广德真君的仇家能体放金光,那就是天道承认的大善人,才会加持如此功德。 但实际上是否真的能够进球,艾米丽自己并不知道。在霍芬海姆,解决问题要靠楚中天,但是在皇家马德里,他有很多够水准的队友,他们也可以解决问题,楚中天只需要辅助他们就行了。 说起来弗格森也确实是够惨的,球队更新换代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么一个刺头来造反,把他这个英超教父硬生生打得如此狼狈不堪,要说本赛季英超球队能够屡屡击败曼联,让红魔难堪,叶秋背后的推动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十六计 无视父女二人的眉眼往来,李氏赶忙将苏笙笙悄悄拉到无人处。 “女儿,你告诉娘,王爷他待你可好?” 苏笙笙看着已经入了厅堂的谢玄身影,有些咬着牙回道:“好,就是太好了。” 好到她别无选择,只能嫁给他! 李氏狐疑地打量着女儿的小脸,总觉得她在说反话。 在一旁满意的看着眼前和谐 “怎么了?”在他怀中,由于面向着他,水木兰倒是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 房东也没办法,那个姗姗实际上今天也是回来取姓李的,她已经搬到别的地方了。 我微微一笑,继而轻叹一声,把事情的经过和她说了一遍,钟灵听后也是眉头紧皱,“如今的华夏就是这个风气,像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中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 “那里逃!”四道喝音伴随着五花八门的手段让其瞬间飞灰烟灭。 “你们说什么,别中了她离间计!”林逸冷道,一大气势从他身上散。 陆羽不知道的是,这正是陆羽时刻念诵净世真言带来的冥冥中的效果,其真气和神识在其不间断的念诵中都附带上了一丝神效。 可以他一人之力,对抗一头亡灵巨龙都吃力,何况同时对付这么多头?幸好在这个危险光头霍恩海姆再次出手,不仅炼化出大量的金属屏障构成防线,更催动体内的贤者之石,用双手分解直接分解龙炎。 这次布局无法像对冉煜、杭清梦的安排一样,在极短时间内获得暴利,却会更长远、更持久的影响世界产生气运、促进世界的进化。 在我们的灯光聚焦出,一条木船渐渐漂浮了过来,船身长约四米,上面有着一个破布帆,帆上还挂着一个绿红色的灯笼。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老者,右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左手拿着一个犀牛角样子的东西,正盯着我们。 “你们要感谢陆辰,是他帮我玩荣耀,所以我才有时间给你们签名!”秦月怎么不清楚王自强的心思,虽然是自己老哥,不过他不想帮他而是反过来帮陆辰。 当古斯丽摘下最后一枚朱颜果的时候,看着色彩艳丽的颜色,就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一股清香扑鼻,顿时就神清气爽起来。 “徐少,要不我把她们都给你抓来,然后让你享受?”绿毛心里也是有些想法的,不过,他知道徐少看上的人,他们这些跟班是难以染指的,他心中或许也就想象了。 这是青龙三式的第一剑,强大的剑气和两团火焰相撞,只听见”啪啪啪“的作响,然后再次发生了爆炸,将四周的一切几乎都化为了灰烬。 在吉珠庄园中有一栋楼,总共九层,每一层有十个房间,是一个现代化建筑,虽然建造时间有十多年了,但外面贴着瓷砖,看上去依然是跟新的一样。 只看得那人鼻血横流,马上就有了反应,于是他就嬉皮笑脸的,开始对古斯丽进行言语骚扰起来。 其实这车就算让它上了赛道速度也超不过200,现在丁昊已经把他的驾驶技术发挥到极致了,也只能开到时速一百多公里。 这儿没有水,白秀月只能赶紧从旁边地上捧了土扑上去,现在只有这种办法。 “老何,你们这些人还杀不了那五个弱鸡?我们五个去解决剩下的五个,我们比一比看谁先解决战斗?”说话的是和其正的老对手,他们无数次在王者峡谷战斗,彼此之间有着不解之缘,也有着莫大的恩怨。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已让步 “你不觉得君三公子对谢玄的态度,很反常么?还有君家小姐,去内宅寻谢玄的事。” 冯保坐于正堂,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有对这次如此周详计谋落空的失望,也有对女婿如此胆小怕事,不肯为外孙讨回公道的失望,更有被幕后人再次利用的失望。 柳氏刚将女儿安顿好,闻言目光连闪。 “女婿看样子是指 李东升虽然不是皇帝,但是玲珑这么听李东升的话,李东升和皇帝还有什么区别。 北风很冷,地上也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吴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冷冽的寒风。 毕竟吕一鸣是她的弟弟,有着那一丝相同的血缘,让她下杀手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吕一鸣真的做出了越过她底线的事情。 “可是这工作量……”傲愿有些为难了,毕竟他们舍身宫内储存的R身实在是太多了,加上此时没人好用,根本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听到赵无敌的话,其他人立刻对视了一眼,并且组成了一个团队。 好在中医阿婆的眼神,并没有在刘顺民的身上多停留,就开始为刘三丹诊断和救治了。 以至于他在各行各业之中,都达到了顶尖的层次,仅次于那一类的神仙。 但很显然,她因为战争的事情很心烦,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谈及其他事情。 好在张星星神经足够大条,见到过,也遇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倒也没被面前的萌宠,而吓成什么样。 恐怖澎湃到极点的天地能量,席卷整个世界,让无数人心神颤栗,不朽强者们都站立不住,两股颤颤。 他这句话分明是说给李斯琴听的,可她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姚平望向她,目光闪烁了几下,突然壮起胆子向她做了个鬼脸。引得柳明月‘扑’的一声笑出声来,两只大眼睛温柔地望着他,似乎总也看不够一般。 萧炎睁开双眼,看到昏过去的雷鸣,眼中微红,“你不得好死。”萧炎咬着牙,控制石头巨人手中的火焰枪直接刺向黑无常,任由身后的巨魔撕咬石头巨人。 二人的灰袍很大,衣领上面,一个斗篷似的头套,遮住了他们的容貌,如同两尊巫妖。 这时候大家心中都非常的紧张,既是希望李彦能够做到他所说的,又不希望李彦能够做到,这种矛盾的心情就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该支持哪个的好。 梦回高高飞起,张着稍微冒着金光的翅膀,“羽刃。”它的翅膀变成无数的寒光利刃,朝着黑影覆盖的地方漫射而出,攻击着扭动的影子。 抛开这些商业上的问题,程沁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事情呢?她到底要传达什么信号? 随着时间的推移,干将和萧炎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就连远观的雷鸣他们都感觉到口干舌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里承载很多的压力,压力甚至大过萧炎。 “相公,每个月给你多少银子说了没有?”杨玉婷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麒麟自昏睡中醒来,他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扎满了东西,他刚想动就被喝止住了。 这些消息结合到一起,姜素素推测出了大概,估摸是章顺去找姜凤芝,被富商给看到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姜凤芝肯定咬死了自己不认识章顺,说他是个登徒子。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封地三郡 谢玄只隔着被子将她拥住,“你不用小心翼翼待我,可以跟以前一样。” ? 跟以前一样? 这可是他说的…… 苏笙笙缓缓睁开眼,“那我想经商呢?” 轮廓清晰的下巴,戳进她肩窝。 不疼,却让她清晰地感到那抹温度。 隔着衣料,只觉他似乎笑了一下,让她跟着震震。 “ “叶修想干什么,弄这么多水,难道还想淹死我们不成!”向狂实在想不明白,就算叶修真要杀回马枪,他刚一剑又将雪清湖给斩杀了,现在应该直接杀进来才对呀,为什么会用水攻。 擂台越来越高,一直上升到了三千丈的高度,才有更多的金属柱一层层的铺叠起来,化作了擂台的台面。 萧勉被两人看得尴尬,再说木屋中还有青丘老祖和鬼头存在,终归是有些不妥。 因为这个门派的人数实在是太多,甚至还要超过少林和武当的总和。 好在以萧勉如今的炼神术造诣,要对付一个元婴初阶的焦灵,还不是手到擒来? 再次来到坊市之中,今天这里的修士格外多,云本宽敞的街道上面,汇聚了大量的修士,其中大部分都是练气期的外门弟子。 第一层只有一阶初期的妖兽,第二层全是一阶中期,第三层都是一阶后期,只要妖兽达到相应的实力,就会被自然传送到更高一层。 萧勉虽然修炼不过十数年,但却数度参加过陵川坊市的拍卖会,于拍卖一道上也算颇有些心得。 同时由于坐拥北方山脉,丰富的尘晶资源,也让擎天王国成为了出产尘晶最多的地方,每天,无数的工人驾驶着各种机械,不停地开采着这人类最重要的资源。 记者们杂乱无序地挤在亦阳身旁,让亦阳都不知道该回答谁的问题。 你们一会打我的时候,我这块表说不定会突然毁坏,你们就属于寻衅滋事加破坏他人重大财产。 这个“赤‘色’黎明”重型作战机甲之前曾经是秦明的重要底牌,可是随着秦明修为的增加,面对的敌人也越来越强,这个“赤‘色’黎明”重型作战机甲的作用也不复之前那么大了。 “作为圣杯战争的监督者,竟然会做出袭击御主的举动!”巴泽特愤怒地斥责言峰绮礼。 于是,斯波尔斯特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换下了所有主力,放弃了这场比赛。如果仅仅为了这场比赛而牺牲掉明星球员的健康,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朝包厢里将方明华几人给叫了出来,这可不是为了吵架,只是想让方明华能够劝劝邱兆虎收一下。 “如你所愿!”三途河笑道,随即双手结印,手指发出光亮,一道无形波动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康利的追防并没有给亦阳带来太大压力,亦阳踏入三秒区之后轻轻松松把球托起一挑,篮球便乖乖地坠入网窝,康利根本连篮球的边儿都蹭不到。 莹莹的鬼火,映衬着大家都有些阴森恐怖,不过青竹妖王的样貌在鬼火的映衬下也显得异常精致,有一种邪魅的美。要不是场合不对,墨苒一定细细的欣赏。 “真是邪门!”检察官心中更加警惕了,他大声咳嗽了一声,才惊醒了恍忽的武师们。 一个月之后,一片光秃秃的金沙山脉出现在三宝面前,莽羊山到了。 换句话说,若是亚露持有这么一颗辟火珠,无论三宝使用何等火系灵技都只能发挥不到一半的效果,如果三宝只是火系灵修,那对上拥有辟火珠的亚露绝对是死路一条。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室丑闻 二十二年前,北戎第一次入侵南陵,当时白上国也趁机而入。 那一战,世人只知是叛臣衡弘博面对两国夹击,带云州投敌,而大开侧门,令白上国绕过防线,进而致天堑关十万兵民被屠。 可他们从不知,这是一次被掩盖的皇室丑闻。 当年,太上皇还在位时,前圣尚为太子。 太子迎娶了谢玄父亲的姐姐为太 因为直升机的关系,他们俩的对话谁都没听见,看着直升飞机离去,才有人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是马受惊导致的。 关灯睡觉,太阳光照进来时云茉雨才能安睡,肖旷一夜没睡,洗个澡穿衣服走人。 就在龙腾思考着的时候,金甲神秘将领身边不远处的副元帅罗俊见到龙腾居然如此长时间都没有回答自家元帅的话。要知道,自家元帅可是整个龙图大陆都炙手可热之人,现在龙腾居然如此无礼。 道是一个圆,不增不减,不多不少,不管经历多少次的天地劫,老君从来都是那些,每一次演化天地,到天地消失,道从来都不会少。 顿时,甘煞便有点着急地说道。毕竟,此时龙腾在不断地躲闪,明显是落于下风了。而且这时候,动手的话,那整个天狼军绝对会一瞬间崩溃被灭的。 既然知道了戈战已经叫人在去无缺谷的路上玩伏击了,柳毅也算是有了准备,又知晓慕容芊芊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柳毅也就不急了,不慌不忙的与紫玲珑几人在山里转悠着,一天下来,神药是没有发现,灵药倒是找到了几株。 现在,在狐岐山发现了这种巨大恐怖,也只能期望连她也看不透道行的那位年轻的青云掌门,或可能应对。 满街都是拼杀着的士兵,一刀刀一剑剑,那都是见血的,毫无花假之言。甚至,在这个时候,望上去,天空也是弥漫着一股股血红色的雾气,整个古域城都是血腥味,让人一阵阵的心惊。 要做吗?要完成这个任务吗?不久前才和她甜言蜜语,耳鬓厮磨,现在就要亲手将她推下深渊? 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白水仙人留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走,让她走就是。 ‘此人一定是大奸大恶之人。’这句话,一直在皇帝耳边不停回放,令他如临深渊。他感到痛心疾首,怕刘鑫的话,一语成谶。 下方,魔族的妖兽已经突破往生族人的箭矢,和他们混战在一起。 这个男人,就像上天恩赐给人间的一位仙子,是那么地完美、那么地吸引人。 “……姐,你这是什么眼神?”舒宇昂抖了抖身躯,看着舒五月那眼神,为什么感觉不像是被示爱了,而是被抛弃了的感觉? 乔沇呶了呶嘴,很是歉意的看着他那白皙的脸上,非常鲜亮夺目的巴掌印。 气的心口都能吐出血的柳大将军,撸掉自己的上衣,赤着膀子,背上了先帝御次给镇国将军府的诛天鞭,提着被塞着嘴,还在挣扎不停,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的管家,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另一个声音道:我是强大的人鱼,这么壮的躯体,难道还怕这只猫? 虽然,要修养很多天,但是,终归是能醒来的。听到这话,沈梅和李爽都放心了。两人尽心尽力照顾着凤南阳,期盼他早日醒来。 “当然没问题,现在这个星球上,应该没有东西能打过现在这个状态的我。”白夜用严谨的语气自信说道。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口不择言 李至实也是一样很高兴,毕竟怨鬼已经是从李妈妈的身体里给逼出来了,那样就没有能威胁到李友邦了。 虽然在大街没有发现什么好看又珍贵的戒指,但在慕容冰瑶的纠缠下,他还是答应,以后有机会送她一个绝无仅有的戒指,等回到大宇宙世界,在给她买个钻戒。 本身,格林塔的实力,在尊主之中,算的上比较强的了,增加了实力之后,他的力量更加的凝练自在了,几乎举手投足之下,就有强横的规则之力,倾泻而下了,实力提升的非常明显。 “没说坐汽车就不能吃馄饨了!”苏醒耷拉着眼皮跟猪头讲了他和薄荷早上习惯去吃早点的地方,无所谓的眯在了座位上。 劳坪额头上的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对牧凡最清楚不过,甚至当年他还调查过牧凡,只是后来牧凡强势斩杀了外城的三位城主,秦长老就收回了调查牧凡的命令。尽管如此,牧凡的可怕还是让他心惊胆颤。 原本他们俩现在直接走了就没事了,就算保宝不帮他,他也没什么可说了。 雷电之力,对于暗黑生物来说,算的上是强横无匹的,毁灭一切的,但是对于正世界的人来说,没有那么的恐怖,只是一种破坏姓能量的一种,完全没有其他功效,那种特殊的攻击力是不复存在的。 三个士兵看到霍尔两人上了山坡之后,他们并没有留下来,反而继续向前加速的奔跑。 “不对。”牧凡刚说到这里,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 朱乃似没听见肖凡的话,又一次提剑,猛地向■蛇和肖凡刺来,也又一次被肖凡挡了回去。 晋喜心中无比鄙视,还“吃饭饭”,太幼稚了!虽然心中如此腹诽,可是面上仍旧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呲着他刚长出来的几颗乳牙。 苏瀛将溾鸿猄鞚叫来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迅速消失在远处,而苏瀛召集了良权和薛御庭,整合了军队,又向着连空山走去。他们从清晨出发,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未上前近一步。 起码也是八色神火,才能轻松碾压他们,甚至有可能凌禹还会是九色神火。想到凌禹可能是九色神火的可能,三人都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实在是有些骇人了。 上车之后恰好听到展步这边说算命,她也是爱凑热闹,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出。 可现在怎么回事?黄娜头顶上的那道青光,竟然给了展步一种实际存在的感觉,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明? 那么剩下的,就是寻找生死之门,才能进入神黄古迹。尹俊枫他们能找到吗? 之前那十路大军,如今已经彻底的合并在一起,十路大军的仙尊级统帅,也已经陨落了五个。 她以魔医的身份来到了炼神九都学院之后,直接拒绝了大会特地接送的人员。 不过也未错愕多久,便结合周遭的地气变动,猜测出空蜃已经晋升主宗的事实。 虽然对凌天柏绝望了,但是凌爽爽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不能任由凌天柏诬陷自己的丈夫,不能让凌天柏对自己今天刚刚人的侄子下杀手。 它也是接触过蝶王安澜的,它根本就不相信蝶王安澜会安然的进入它们的圈套,被它们绞杀。 程璟琛将衣衫扯开,扔到一旁,赤着身子去衣柜中拿出一个衣衫随意的套在身上,也恰在这时,陆甯给他发了一个消息:你和夏眠之间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一只双尾怪手悄悄地从树上滑下来,它两根尾巴猛然对着前方那只驻守不动的向日花怪猛然一捆。 这个时候,核心舱里的电子设备突然停止了运行,屏幕一黑,不少地方发出了烧焦的气味。 比起四方城,业城便要混乱几分。大街上并没有进行统一规划,卖什么的都有。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修士比四方城多一些。 难怪成绩会退步呢,就她这个拼命干兼职的劲儿,能保住没排在倒数已经算是奇迹了。 在沈浪带着左右骁卫营将士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便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底气。 而孟樾樾和李氏带出来的两个丫鬟,一直都在她们身后跟着,突发的状况,两个丫头都吓傻了,摔的时候来不及扶,主子爬起来了,才想来拿帕子给掸土。 李休本以为他的固执能让自己费上很大的功夫,但没想到卑胡儿居然有着这样一段的人生经历,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尔虞我诈,这样的场景,前段日子不也是在自己的身边发生了吗? 要知道,自从前身随着战乱躲到清河城,因为外来者的身份不受信任,只能靠着行乞为生。 出去后外面是一道排污渠,沿着排污渠往东走,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再往东北方向就可以到家了。 林翊那边,一边听着姜璇那边暗卫传来的消息,心里为她当心,可如今却有件重大的事情,让他脱不开身。 顾念自然是不愿意护国长公主搬回安远候去的,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屋子里是姬无欢布置的,但出乎意料的淡雅,那些摆件花枝,仿佛都染上了几分雅致的味道,跟他浑身的气度丝毫不像。 众人一片哗然,三瓣梅花印,那是轩辕离的质子府上,所有下人都要刻上的标记。 这一次倒是沈苍云被击飞爆退,还没等沈苍云回过神来,慕容傲的堽拳又一次临近。 直以来,张蓝面对的危险都是老牌强者,或者是九头蛇精英,要么就是势沉质量大的失事客机,每次都是那么的险死还生,都是那么的精疲力尽。 “还有这次去遗迹怎么需要你带队?好像你是宗门最高层人物吧?这遗迹很重要吗?”刘德又说出心中另一个疑虑。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劳费心 苏笙笙只见一身玄衣的谢玄,宛若一只优雅的黑豹,蛰伏到茶桌之畔,蓄势待发。 但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那枚沉香木戒。 仅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苏笙笙以前也见到过,可如今再现却莫名让她心惊。 “我今日有客,不便见客。” 毕竟她与白公子议过亲事,此时还是不见为妙。 却听外边 就算是翻遍了全身的口袋,再加上手机上的余额,也不过才一万出点头。 她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丝毫不顾及,也不在乎自己父亲的死活。 “呵呵呵,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杨万年突然桀桀怪笑起来,双眸冒着绿光,声音无比渗人。 可李向明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来打自己,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 又是一声惨叫,刚才开枪的老周突然丢下手枪,面露痛苦的剧烈颤抖。 “你都是拳王了,别人看你也很正常。”慕羽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搂着两人的脖子就往前走。 可从头到尾,她从沈薄言那里获得的财富,足够她实现阶级跃迁了。 就在众人脑子嗡嗡响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哀嚎突然将他们拉了回来。 晚风轻轻的吹过,缓缓地在草海上移动着,草浪随风起伏,显得分外惬意。 按照他们心里所想,这林沉的画,理当比那舒白更胜一筹。毕竟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理念,既然能取胜两局,那么这一局理所应当也是胜的。 林微皱眉,非常不爽尹安晨现在这副表情,似乎他就是在操控着两人对话的主角。可,她有她林微在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主控了。 帅府里刚刚吃过早饭,就有马林、罗霄、秦汉等各位青年将军们来道贺。薛景山,窦一虎连忙里外招应着,命人把大家先让到客厅里待茶。 樊梨花俊美的脸庞此时已经苍白如雪;润泽的唇上被洁白的贝齿咬出了深深的痕迹;散乱的青丝披拂在颈项间;溢着清香的汗水湿透了她身上的衣衫。 周皓暗暗生气,可却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林微则是大方的笑着,随着周皓一起走进了会场。 一个又一个的远程玩家被击杀,在两个盗贼极高的敏捷之下根本没有人跑得掉,所有的圣域公会玩家都已经绝望了,有些人甚至已经放弃了抵抗,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 语毕,他捧起她湿润的脸蛋,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双唇,掠夺性地狠狠吮吸着她的味道。 “无尘…”领头人惊讶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下一刻,手里的兵器握紧了,却又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瑜弟!”楚琀不可置信地望着行为出乎意料的楚瑜,连语调都变了。他从未想过,在这样的时刻,他这个最亲爱的弟弟却忤逆了他的意思,难道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裴锦的话,像是一记闷锤,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温暖的心上。不想放手又怎么样?裴锦,即使我还爱你,可你也不能拿我的爱来开玩笑。 不过冷耀明虽然不甘心,却也不敢违抗冷忠国的命令,立即下去准备。 暖暖的感觉自手心传来,玉牌线条光滑流盈,闪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内里隐隐的有气流旋动,内里隐隐的透着两个字:无极。 海兽的庞大,龙族的强大,只要是能够看到,就是已经落入了龙老六的埋伏圈中,所以冷煊魂的一声高喝,让龙老六的身体陡然变成了本体。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威胁她 明日就要回门,苏笙笙终是无法忍受。 让青柠柠语两人帮她看着,入了温泉池。 这情景,倒有些像那日在户外野泉,防着宵小之人。 只不过,如今倒换成堂堂玄冥王了! 苏笙笙轻轻叹息一声。 想到他屡次对她的不轨之举,就气闷。 只是抬眸看着这新引入的温泉,就不禁让她想到那时的一 萧乐惊骇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兴奋多于惊骇,却是怕搅乱了老大,却又是禁不住兴奋,无处发泄这种惊世骇俗的兴奋,他自残的咬起了嘴唇,然后又改咬起了手指头,最后怕压制不住,干脆是咬起了自己的手臂来了。 “她跟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米紫烟转过身看着米白,聪明的她怎么会猜不出薛子宁一定是提出了什么条件让米白来答应她那个无理的要求。 “兄弟们,不是我不给面子,你们想想,明天还要迎新,咱不能刚翻身,又被人重新拍回去吧!”太白连忙摇头。 现在地里没有重活,不过是拿棉花顶心,再就是谷地、花生地等薅草,所以秦大福父子早点收工老秦头也没说什么。两人也不回家,径直去周素仁家。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表示出不高兴。但是身边的 人,都体贴的,闭口不提此事。 薛敏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薛子宁,站起身离开,刚才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妈妈看没看出来,心里有些担心的看着一楼自己父母的房间,咬着下唇,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宝宝刚刚说这空间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控制,那么是不是宝宝可以控制种植那些植物了。”好吧,我们鄙视这位妞,她想懒来着了,不想自己种地了。 这一下,顾青颜抓瞎了,以前她看过不少拉歌词,再加上记性好,一直堵得男生们不行,这一次哑火了。 临走还听见有人嘀咕她偷钱、背后诅咒人家大房之类的极品故事,气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但是欧阳风下一句话,就又让这刚刚有了一点的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男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在沈佑白距离他们三步之遥的时候,三四个男人握着拳头一起朝沈佑白冲过去。 不过林秀自己也不确定,铁子那家伙这次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八艘船,数百门火炮是什么概念,一轮打击下去,直接将对方打成马蜂窝。 他转头向她看去,见她眼波流转,脸色红润,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家在龙城算是实力有点势力,可是,那一点势力,在燕京那些大家族眼里,狗屁都不是,这一点,林子健心里很清楚。 他一边给沈若兰解释,一边连忙拿起手机,开始设置起来电铃声。 李宝乐侧头看了看韩佳佳,他停下了脚步,韩佳佳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他停下了,便回过头来看着他。 春日部耀摇了摇头,随后一把抓住了张哲的手,望着面前的春日部耀,张哲也猜不透她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就在张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苏青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于爱平设计师自己本身就是刚跳槽来枫叶装饰的,他自己压根就还没有融入枫叶装饰,更不用说带他了。 楚城在男爵府设宴,把自己手下的人都召集过来。苏己现在身体也好了,她指挥仆役弄了一桌子的菜,餐厅里的壁炉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她就在壁炉旁边坐着,也不上桌吃饭。 ------------ 第一百八十章 回门家宴 “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我自罚三杯。”王虎说着就连喝三杯,正好是一瓶啤酒。 “嗨!”说着士兵转身离开了房间。就在士兵离开的同时,隐蔽在王头台的717师的两个旅开始对日军暂住的地方发起了进攻。 “我去你家干啥?不过,你爸爸倒是说了,让我有空去你家玩,我说不知道路,他说让你带我去,我说你上班忙,他说这你就别管了,让我把电话给你,我就让服务员给你了。”张雅婷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过了能有两三分钟,那胖大海的惨叫声才停了下来,我估计是被吓昏了过去。 “嗨,兄弟。我叫陆君,江城本地的人,你呢?”说话的人比林宝驹还瘦,带一副黑色的近视眼镜。 少阳不屑一顾的瞪了高个子一眼,高个子很是诧异,他以为高亚静是有意要帮眼镜,便更加不依不饶了,就叫大胖子一道把前后的桌子给拉开了。 郭少阳一脸茫然的跟着罗莉去了一家川菜馆,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有多么的讨厌她。她看上去很高兴,拿起菜谱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菜,给人感觉他们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碰见了一定要大吃一顿。 李明道看着韩天放消失的地方,面沉如水,他的眼眸深处,两团怒火在熊熊燃烧。 “只是留下的字迹就有如此威势?那我们的祖师该是有多么的强大!”洛晨等人听的神往不已。 金马竟然取而复返,林宝驹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就连对那个什么韩苏的仇恨,顷刻间都抛到了脑门之外。这匹金马对于林宝驹的意义,并非只是一匹灵兽那么简单。 白菜也是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明明之前她还动了杀封林的心。 出了项家大门的那一刻,看到这些等待他的朋友,兄弟,连云城没说一句话。 正空大师说的极对,余年本来是要立即离开少林寺,赶往武当山的。可是,在走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有些憋屈,合着这么多天在少林派一直游说来游说去,一点收获也没有,他是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我听到这里,有些想气又想笑,心想,你现在都成了一个鬼了,居然还给我们吊胃口。 唐憎醉醺醺地抱著兩個,躍上了孫悟空為他在山頂建造的木屋子。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贝朗特也正好在处理一名因为怯战而逃跑的意大利少将。 唐憎虽然能用万物师技能看一看,但是不想浪费时间,干脆直接问他。 “尔等休要多言,你们可知眼前这位乃三界之主昊天大帝圣驾,尔等还不跪地请安,更待何时。”牛魔王说道。 摇摇头,剑侠客又随手通过精神打开背包系统从里面拿出了二百两银两来递到陈妈妈的眼前。 艾海洋听到身后的雪被踩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下意识地将酒酒揽到自己怀里。 艾海洋拦下两个胖墩跃跃欲试的肥手,接过酒酒的碗,给她乘了满满一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咄咄逼人,也没有压抑窒息气场的颜若倾。 他居然被李江黛戏耍,脚上的筋还在抽疼,到现在他都没想通,李江黛到底对他的腿做了什么。 周胜南接到周家的电话后,着急的开车奔赴周家,赶到后被囚禁,最坏的情况是被杀。 她重活一世,不是跟她斗智斗勇抢男人的,她仍然要爬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拿回属于她的荣耀。 艾海洋这样子的目光,让酒酒无法继续担心下去,他能轻易做到这件事。 而且前朝余孽占了八州之地,光靠他也无法一并铲除,前世他也只是占了一半。 像这样具有特殊魅力的美人,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诱惑,包括现在的林雨华。 当初,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学者们,林雨华特地从珠州派来了国营餐厅的厨子,来做地地道道的国宴菜。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敬轩的手因为惊惧与害怕尚在不住的发着抖,在见到顾靖风后,哆哆嗦嗦的开口着。 只是他现在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就算心里清楚,也不可能拿出来指责苏云凉和沈轻鸿。 林深深父母所在的墓园,在半山上,看墓园的一个年长的老爷爷,耳朵有些不好使了,林深深到的时候,墓园的门开没有打开,她在外面喊了好半天,年迈的老爷爷才拎着钥匙,背着手走了出来,给她打开了门。 “皇上在里面,我要救他。”清芳远远望着城门,在思索要怎么进去好掩人耳目。 “好了,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宴会就开始吧。”慕容玲珑总算做回了与她身份相符的事情。 “不,我不要离开,我爱你,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会怎样,我都爱你,我不要离开,求求你,不要让我离开!”璃梦强忍着眼泪,拉着紫凝的手不松开。 三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事就是想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拥有能保护她的力量。 “别把我想得太聪明,我刚才同化进了内德的身体里,所以才知道的!”紫凝平静的道。 荣允站在安奇宫门口,一直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将目光收回。面上温和的笑容慢慢收起,紧皱了眉头,低头仔细着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樊家三婿 柠语看着没有说话的苏笙笙,走入店铺,面对一脸疑惑的青柠,摇了摇头。 但这次还未等到晚上,不到半个时辰后,苏笙笙就被云香云意急匆匆寻回。 樊冯两家,知道他们今日回门。 所以一等苏家男丁去了矿上,谢玄去了大营,就立刻带人上门。 苏府前,拥挤的人潮堵得人都进不去。 苏笙笙只听 相比于南安普顿想尽办法打出战术配合的角球战术,曼联的角球就简单粗暴多了。 巨大蜥蜴显出一丝丝王者霸气,双目炯炯有神,君临天下的俯视后龙。 秦天看着他,轻轻一笑,将自己的三张牌一张一张的打开,当三张牌打开的瞬间,四周的众人几乎石化。 那一枚魔印,在天空中徐徐流转,随后迎风暴涨,化作一方百米大的巨大魔印。 随着媒体们把双方大战的气氛铺垫升温渲染到了一定的程度,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并且,这位皮肤科的专家医师,当了大半辈子的医生了,表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罕见的过敏症状。 “这种事儿,怎么能够说出来呢,咱们偷偷的干!”张凡戏虐道。 赵大锤刚扑过去,马上又腾腾腾三步退了回来,右手中的铁锤掉在了地上。只听一声惨叫,赵大锤左眼角留下一行血痕。 为首妖异男子冷冷一笑,手掌一甩,数道光芒分别射向这些魔种,最后与其融合了起来。 “凡哥,我等你好久了。”杨浩晨屁颠屁颠的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在校时,她主学民族舞蹈,社交舞因为贴面贴身,当时许靳乔不准她学,而她是个乖孩子,他不允,她自然听话的没有专门去学,所以并不擅长。 说着,并向纳兰于飞最为脆弱的地方踢去,这样表面上是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但是内力却受伤严重。 白砚一看蓝子悦的眼神不对,立刻把沐成风拉了回来,“成风哥哥。”白砚有些责怪沐成风多嘴了。 “我真佩服你,死到临头居然还笑的这么开心。”见到叶凡仰头大笑,雷鸣脸色顿时浮现出一抹冷冽之意,随后他凝了凝眼睛,手掌向叶凡胸口拍了上去。 “我抓!”我这回算是拼尽全力了,右手前抓,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而且从感觉上来说应该是一个平面,不过触感不是很光滑,有些粗糙,材质是石头的。 “席安,我现在就想见你呢,你要不要来见我?你不来,可别后悔哟!”朴金娜吃吃的笑,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过几日,犬戎王将要来访大唐,或许到时候朕可以与犬戎王商量商量,此事不急,不急。”圣上说完,看了骑铭一眼,骑铭礼貌的回礼,并没有说什么。 “哼!”仿佛被黑光凝固的风老一声沉闷的哼声,包裹住他的黑色光芒被他猛地挣开,向后踉跄倒退两步,脸上黑气笼罩,看上去颇为古怪与狰狞,手里的三尺长剑当做拐杖插在地上,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叶凡体内再次传来一阵轰响,堵塞了许久的两条经脉,在叶凡奋力的疏通下,终于是彻底贯通了,而叶凡还没来得及兴奋一下,他就被自己身体上暴增的气息,给吸引了过去。 我的头脑里被一阵一阵的空虚饥饿感觉充斥着,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进肚子里。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恶制恶 在场之人皆是一震。 即便苏家落魄,苏笙笙年纪再轻,如今也是王妃了。 只因苏家商业做得深入人心,一众还真未转换过来。 经她一提醒,早就看不惯冯樊两家,拿着鸡毛当令箭小人做派的百姓商户,皆心领神会地一起行礼。 “见过王妃。” “拜见王妃。” 拜见的声音,此起彼伏,人群 她记得之前林见儒同住的另三人都与冥元没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就又调进来个胡江德呢? “不用说其他了,我们就谈谈让你们出手的代价吧。”魏旭也不想听警戒者的私事。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出来,一个没有支持的非官方公益组织,还整天和那些个危险的事物打交道,日子能好到那里去? 孟驰?不!她心中有个声音在拼命叫嚣,若她主动这样的疏离,倒叫二人原本亲近的关系再次疏远了。 猫人已经猜测到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结合着残破的记忆,再加上自己今天的经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让他不忍直视的画面。他已经不感想太多,他怕自己想太多后会忍不住杀自己几次好泄愤。 “事实证明,你已经罪了……”酒鬼说着,就想要将手中的酒杯收回去。 李无道右手在空戒上一抹,一个完好无缺的李无天,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大哥!”三老爷看着冥顽不化的冷家大老爷,急急地唤了一声,还想要再劝,却只见冷家大老爷已经拔出了剑来。 然后,那条火龙居然还做了个类似于打嗝的动作,吐出一大口冒着火星的热气,显出了颇为满足的表情——如果一条火焰精怪所幻化之龙也能有表情的话。 早有人过来要领着林芷萱去内务府给他们安排的营帐,林芷萱吩咐了冬梅和秋菊将东西先放过去,自己领着九姐儿要先去太皇太后的营帐给太皇太后请安。 眼看集卡迅速离开,轿车里的人全都绝望地拍打车门,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火星点燃了燃油,拖车上的燃油紧接着剧烈爆炸,一个明亮的火球腾空而起,照亮了黑暗中的荒野。 范炎炎说完这些之后,法庭陷入一片长时间的议论,法官也没有急着敲击木槌维持秩序,而是陷入了沉思。范炎炎看向雪琪爸,雪琪爸看他的眼神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反而是给了他肯定,这也让他更加安心了。 这个战神强者他没有把握一定能追上,那就先灭这边的人,战神不好杀,下次遇到再说,他已经记下这个气息。 但是,国民政府的军队战斗力我不敢恭维,只要战争开始,恐怕又是一场全面的大溃败!到时间华北、山西、山东、绥远、平津一代被倭国占领,我们岂不是又失去了几千万人口基数的宝贵资源? “范炎炎,我困了……”欧阳雪琪对范炎炎说,患早衰症的人是容易困。 看着消失在夜色的出租车,康桥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一种真切的孤独悄然袭来。他不知道,就是这个玉儿将把自己一步步推向一个谜底,一个残酷的谜底。 当然,胡野也为此付出了将近十万美元的代价。在短短一天里,已经花了一百五十万美元了。 “确实是不错。”萧楚也是看着她说道,并没有看着台上的盈盈。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县令出手 柳氏原有一子,一场急病,人就没了。 冯保已卸职,她确实不再是官眷。 即便女儿的夫婿,和外孙女婿都是高官,可出嫁的女儿,跟娘家关系是断层的。 她见苏笙笙以王权威逼,震得三位孙女婿败下阵来,哪能不着急? 他们也未料到,苏家人容许苏元菱不打掉孩子。 柳氏和冯保自儿子死后,就把 清尘不让楚笑微走六步,是不想让楚笑微走在他们面前,机关术都是第一次闯,接下来会碰见什么事没人知道。 王胄长吸一口气道:“和你们一比我就是一个傻瓜,既然是傻瓜,就不要多拿主意,跟着一些不会太害我的聪明人,说不定能有一条活路。 破坏机关术和清尘有啥关系?秦启然余光扫向下面机关,干脆抓住叶祁莲脖领游下去,不知天高地厚就亲自去闯一次,只要别后悔。 陆霆笑了笑,道,“二哥向来喜欢帮助人。”只要能有用的,那当然是乐意之极帮忙的!他帮郑锐,是想拉拢他们安王府,不过也顺便拉拢郑国公府? “那么去杀掉他吧。”手中凝聚起一根黑色的尖刺,多洛莉丝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唐炎诵念出无上丹经中的夺灵篇,以北灵一界丹师的丹道震动丹道长河,不可避免地引发了道劫。 听到沈从龙的传音,唐炎微微有些惊讶,天风所具有的这门奇术,唐炎倒是在无上丹经看到过记载,名为“天丹眼”。前世唐炎本打算研究一番,后来觉得太过鸡肋,就没怎么修炼了。 周碧心听着孙氏的话,也是忍不住点头,这样的事儿若是成了,那葛氏就甭想进郭家的大门了。 薛材终于算出了水源地,郭东义带着人手去挖,果真挖到了干净清澈的水源。 吃完饭,夏蝉端着下去洗了,将夏宝儿和葛氏送去了王青山家里,便带着夏妞儿去镇子上。 想来藏青云的下界得到的矛鳞石,以及炼制破界符等秘术,都是圣隆皇故意留下的。 走开,你这个醉鬼,阿狸把酒气熏的受不了,挣扎着准备起身离开。 但是,就在碧丝卡压抑着心跳缓缓来到鸣人跟前的时候,鸣人突然开口却吓得她惊叫起来。 “她呢?她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跑?”苏慕白问道。根据这个幸存者的描述,苏慕白猜测那个好心的幸存者应该是拥有听力方面的异能,但是在战斗方面是弱项,在这丧尸横行的城市里,遇到无法躲避的危险会陷入困境。 华正茂偷偷用眼的余光瞄着他,见他满脸横肉,跟名字实在不相配。 漆黑如浓墨的夜,模糊了天地的界限,直到荒野的尽头出现了幽幽的灯火。 铁翔进门的时候,还看到有俘虏抑制不住激动之极的情绪,抱着刘言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心想,自己终究押对了宝。 等她把牛仔衣做成的“临时绷带”给流浪汉帮上以后,稍微检查了一下,脸色更是变得古怪。 周围依旧看不清远近,一层薄薄的雾霭,阻挡了众人的视线,加上神识无法及远,哪怕罗梅也无法一窥灵山大峪的全貌,现在全靠米悠然的算计和推测。 在替身的帮助下,张孝好不容易爬上来,刚要常常喘口气,不想牵扯到伤处,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苦笑叹息。 曹雪蓉显然是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只见她捂着自己那张五分钟内连续挨了两巴掌的脸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何永刚。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休妻冯氏 本来李怜儿一直都是在冰月殿之中长大从来都没有出来过,这次跟随着紫雪一起做任务,本来是兴高采烈的,只不过现在冰峰险些被冻结,让李怜儿心生畏惧了。 他们的统帅大人即便是没有暴露身份,关于他的话题都是最多的,现在迪恒学院那边,都流传出了无数个,关于他的身份版本。 在场的真灵族的仙人,可非雏儿,都是活了数千上万的,同时也与蛮古族争斗数千上万年,自然是清晰蛮古族的仙人的手段,斗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而这一刻,天穹之上那伟岸的身躯也猛然坠落,距离地面不足十米。 被离殇摸着头的彤儿,露出很舒服的神情,听闻后,带有协议疑惑道。 那大汉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半边身子还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在那里动来动去,就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看的李欢忍不住暗笑不已。 看着已经开始大开杀戒的,傀儡机械兵,雪峰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问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宫舒话还没说完,莫休便是笑着点头,“我的确是打算造两个爆零珠出来玩玩,这东西威力大,倒是可以用作杀手锏。”。 惶恐的是,萧尘究竟在哪找到这样一个铜皮铁骨的怪人,十几万支化气箭竟然被他的一人就给挡下了。 再强的推理能力,信息资料不足也没用,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步入凶手陷阱甚至冤枉无辜的人。 把银座买商铺花了的钱,挣回来一半,在2000年之后再抄底任天堂股票,那才有赚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显然,像玄天机这等想在拙峰寻取机缘的人,他以往已经见多了,见怪不怪。 张嘉绎明白林子轩是为他考虑,过上两年兴许户籍政策就放开了。 根据罗南手头的资料,浅层的地表矿,已经被灰色金属公司开发完毕了。 总而言之,由于过早进入三极片界,又没能像舒棋那样逃出三极片界变得大红大紫,再加上感情问题和人生大起大落的变化,以至于一代风月美人陈宝连最后跟上一世的蓝洁英一样变得又疯又癫,甚至是自绝生命。 堡垒战队虽然不是特别老练的队伍,但也在联赛里混了一段时间了,几个成员都是当打之年的老狐狸,技术谈不上多厉害,经验倒是很丰富的。 其实教练觉得,去年浪费了绝好的第三顺位选择权,把科比交换出去才好。 历史上美国的尖端技术对欧洲实现全面赶超就是源于二战,不仅大量的科学家因为是犹太人而逃亡美国,而且英国还白送了很多技术给美国,德国在战败后的科学技术财富又大部被美国占有。 诸澜虽然在很多方面上,不合格,但对自己的儿子,诸澜还是非常的在意的。 让李梦宇欣慰的,是自己的兄弟们,似乎都有惊无险,包括紫柒,寒若若,也都安全。 ……不管怎么说,如此反常的非自然死亡,绝对是情报贩子做的没有错。 公子玉的剑直直的朝着阙欢过去,阙欢眼神一凛,一个漂亮的侧转身躲过了这一剑。 人家有这么可怕吗,你只要胜过我,我就是你的了,或者,我胜了你,你就是我的。可以比境界实力,也可以比其他的什么特殊能力,一共三种,三局两胜。 阙欢突然就来到了沐婳的面前,白皙修长的手直接掐住了沐婳的脖子,毫不留情,用的力气很大,沐婳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没错,她的想法就是这种假设不可能存在,因为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认识沈桓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会出现在自己遭难的时候。 在场众佛闻言,直接便将那“斩断身外之物”的超脱悉数放下。一个个尽皆欣喜合掌,礼佛三匝,欣然领会。 随着距离虎牙涧越来越近,周边的树木也越来越密,不见天日,昏暗的森林地上成年累月积累的落叶很厚很厚。 陌白此刻披头散发,且容貌被毁,看起来状若疯魔,吓得陌雪儿连连尖叫。 “龙有逆鳞,触之必亡,之所以是触,便是说明了这逆鳞的重要性,反之,这联通巨龙周身血脉的逆鳞,如果一朝被拔出,龙,是活不下去的!”李梦宇平静的说着。 原本吕卓不忍跟管亥交手,想匆匆应付一下就撤走,管亥也是这样想的,可伏兵的出现,至少,管亥不能就此停手了。 “眼下祖母卧床不起,府上本就人心惶惶的,万不能再出事了。”韶华看着谢诂道。 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炼者,亦或者是妖怪,都是有七情六欲的,都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然而林臻却知道,何雅香的第一次是给了他,这应该是何雅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恋爱。 “慢着。”沈欢知晓韶华下了马车,心有不忿,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林欣欣的手紧了紧,心里的委屈无限的放大,她低垂了眼眸,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 郭嘉微微一笑,露出两行雪白的牙齿,脸颊上自然而然的多了让人心醉的笑容,自信而充满魅力。 “你别以为我喝醉了就可以胡‘乱’给我按什么罪名,我告诉你,我都可以告你趁我喝醉‘性’侵我!”芷萱气炸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程思说的没错,这部戏如果拍好了,那么她绝对会红的,许弋导演是有名的会捧人,而且在圈子里的人缘是公认的好,如今的影视圈的一姐一哥们,有不少是他捧起来的。 沈湛正和儿子玩的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欢的目光,倒是坐在他肩头的林曦十分敏感的察觉到了赵欢那充满了恶意的目光。 闻言,连漫漫都唏嘘着跑过来:“你……不是自己都舍不得戴吗?”再按按怀里藏好的东珠,她也是准备要送给刘阿娘的,和雾雾比,会不会太寒酸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高山崩止 樊山脑中急转,左右权衡利弊。 他被冯氏压了一辈子,如今他苦熬多年的官途,都因冯氏变得岌岌可危。 若非为了儿女,他早就厌烦了她…… 苏笙笙确实直戳他要害。 尤其儿子之死,皆是因冯氏一再纵容的苦果。 樊山多番劝解,谁知冯氏只当他满眼官声,就是不放进眼里。 昌儿之死,自 南柯睿没有理会万贯,在意念的牵引下,那些被他锁定的药草幼苗全部消失在半空,并同时出现在附在左手手腕上的‘药圃’内,在南柯睿意念的操纵下,有序整齐的排列。 当看到宋家那尊菩萨与国宝时,宋金贵激动的热泪盈眶,人生的两大憾事,终是圆满了。 这是温雪妍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即便是他,也无力阻拦她那颗努力拼搏之心。 其余的队员倒是没有什么,因为平日里也基本上就这样训练的,但是铎释翰却在内心哀嚎。 “我赤血魔宗已经派人深入大梁国曾经的魔宗遗址寻找数次了,一直都没有收获!”妖长老眉头一皱开口道。 妖兽修炼比起人要更艰难百倍,这也是人类百年如孙天罡之流踏入秘境者也不在少数,而妖兽却要至少八千年甚至万年才能踏入五品。 丑汉正是黑三,压根儿就没把金大光放在眼里,一脚踏碎了金大光的头颅,啐了口唾沫,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钟葵则是满脸激动,他此刻突然有种意识鬼医好像跟燕赤风不是一伙的,那么自己的失忆难道真的跟鬼医没关系吗?还是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赤风给他使得坏。 何夕感觉自己简直日了狗,非常难受。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顺利将凶手嫌疑栽赃给了母亲格洛丽亚,继承权在向他招手。 “你们两个……坏蛋!”萧莉莉气得咬牙切齿,她想说点脏话,可是想了很久,却只能想出这个词语,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干完自己该干的事儿,裴风就被徐慕凝撵出了厨房,让他自由活动,随便看看电视,她来做饭。 一来,上位妖兽心高气傲,很难收服。二来遇上妖族的妖尊,很难交代过去。三来,就算是神兽。若是一开始就失了神兽的傲气,日后的潜力也有限。 三等忠武侯,位同一等大将军,这一次秦宇归返边军大营,的确感受到了地位不同,所带来的直观改变。 天明时,槿知睁眼醒来。人依旧在他怀里,被他从后面抱住。她轻手轻脚地转身,看着他沉睡的样子。 面对薛飞渐行渐远的背影,林晓静呆呆地看了很久,她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像心丢了似的。 当刘芒走到海滩上的时候,天龙卫是一个都没有看到。只有钱大莽和一干蝎人族,等候在那里。甚至连狂蝎那个家伙,都找不到了。 想想也是,那天他可是抱着她,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却毫发无伤。然后又连续弹跳很高很远,就跟颗火箭似的。难怪会露出战斗状态。 每一位入器宗的人,都需要熟记器宗宗规,更得了解器宗的发展史,所有人都知道历代宗主的伟大事迹与贡献,其中莫君臣是器宗宗主里最传奇的一位,因为只有他是离奇失踪的,所以大家印象很深。 但就是这么一个,厉害无比的人物,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折损在了这对桃园弟子手中……若换做是他呢?天宫太子心头愈寒,因为他觉得,自己恐怕也逃不过。 ------------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场豪赌 之所以说是百人之力,都难以撼动。 是因为苏笙笙所言,是必须以一指之力。 有修缮陵寝的工匠在场,他凭借经验,虽可估量出要推倒眼前这块巨石,需要近二十人左右,但若以一指论…… 他也是难以算出的。 一众不由都把目光,对准一脸挣扎的樊山,和面色沉着的苏笙笙。 这两家,总归是要清 经理看到了祝觉之前说话时露出来的秩序腕表,在己方本就不占道理的情况下去找一个政府雇员的麻烦? 妙风慢慢的朝韩芮灼走去,韩芮灼艰难用剑插在地上勉强的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 突然,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报警声,微微看了一眼,吓到了,连忙按医生铃叫白医生。 那是一支通体雪白,簪身极细的玉簪,玉簪的一头稍粗一些,粗的一头雕刻着一支梅花,看起来霎是好看。 “听说穆首长已经离世,人不在病床上躺着?”军委副统帅沉着脸问道。 虽然不少人是第一次听说杀手组织,可是没关系,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可以查呀。 第二天一早,夏之念就简单的收拾了行李进组,同时带走了所有的资料。 而更可怕的是,别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龙家族人,听到这边的惨叫声,向这边赶来。 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完美的分布在男人身上,随着他曲张摆动,显得更为有力勾人。 背对着门的众人也都转过身,看到高昭时,所有的人也都跪了下来给他行礼。 我怒哼一声:“这绝对不可以!”说完之后,猛地,我明白了,这个波旬不就是想要破处掉我天魂上被下的局吗,我只要告诉他这里有一个局,我现在只有一条天魂不就可以了吗? 周子川一脸的警惕,现在唐羽的灵魂落了下去,这么长时间了,唐羽就算全力以赴,用灵魂力也未必能够达到那地下一万公里的地方。 胡尔蒙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仙帝大圆满,哪怕这二十层融合了之后,也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招惹这个家伙。 “我们也顺便出去弄弄清楚,这北冥家族说有本源灵草到底是不是真的!”南宫瑶笑了笑说道。 不过李强虽然是四级丹药师,但是他的实力只是在通脉境,通脉境的任何人,牧凡都不惧,至于李强的老爹李刚,牧凡同样不怕。 众人都是鄙视惊愕的看着南宫瑶,但是想到她变态的天赋,还是相信了。 视线逐渐地模糊,体内修炼的真元不停地暴走,在他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莫闻远去的身影。 方一看到这种情况,同样脸色苍白,他没想到牧凡竟然这么强,幸亏当初牧凡没有对自己出手,不然自己可能都无法参加这次风云争霸赛了。 然后就见半空中一道红光闪过,那巨大的火球直接落在了波斯战舰之上,将整个战舰炸成了一团碎片,各种残骸伴随风浪到处飞舞,良久之后,风波才平息了下来,只留下那脏乱的海面,诉说刚才的一切。 吴风自是也有这方面的担心,可问题在于,眼前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邓初夏轻轻逗了她俩,她俩就自乱阵脚了,开始疲于应付邓初夏射出的每一发子弹。 叶无涯的眼中已是有些惊讶,还不错居然能够顶着他的剑意杀过来。 余达刚来邺城开店那会儿都没有置办房产,一直住在租的单身公寓里,是徐娇娇怀孕了才匆匆忙忙买了房子,前阵子刚搬进去,离玉兰城也不远,过去大概二十来分钟车程。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箭在弦上 两方都是尽可能的堵住对方的路 樊家要求刁钻,苏笙笙自然会加码。 可苏笙笙不经商量,就如此这般安排。 苏家不但没有一人有异议,连苏家那最小的孩童,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这让桑县令,如何不意外? 究竟是苏家对苏笙笙过于信任,还是真有力拔山河的壮士,他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况且,他在出招之前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旁人或许以为他这是在装逼,但白夜却总觉得,他的身形,有些僵硬。 他旁边一片被树枝树叶遮挡的地方,隐约可见半空漂浮的一道身影。 太子爷不但没有出手压下这个新闻,反而是任由继续盘踞在头条上,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呢? 温如初一步一步朝着前面走去,同时,目光也朝着面前走去,她想着,苏宸就在前面等着她,然后牵过她的手,对着全部的人宣布他们订婚了,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然后整个方圆百里热闹了起来,不时有人做客青石部落,而且韩松部落的新族长更是主动和青石部落结盟。 说话的人是方姐,她面色红润,笑容满面,正搀着凌妈妈的手走出电梯。 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愤怒焦急到了极致,就是绝对的静。 但既然要撒谎,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就算孩子不是凌峥的,也代表凌峥和苏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苏羽又为什么不出来澄清呢? 他知道面对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些经验不足的家族子弟会有手软的情况,所以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没过多久,蓝茵梦脸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而且手指也刚刚动了一下,好像马上要醒过来了。 想到这件重要的事情,雪见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周博这才放下心来,这丫头终究是傻,所有的心思全在脸上,让人一眼就可以看透。 豁然的,抓住一个机会,杨乐乐闺蜜一翻身,将杨乐乐给压在了身下,而任凭杨乐乐怎么挣扎,仍是无济于事。 随着其声音落下,其身前的天妖傀脚掌顿时一踏虚空,只听得一道细微的闷响,其身形,却是宛如闪电般的出现在了那魂殿尊者面前,抡起金色的铁拳,带起一股恐怖劲风,便是狠狠的对着后者脑袋砸了过去。 虽说对于不能进入这难得一见的骸骨山脉很是感到遗憾,但对于杨然的命令,倒是无人反对,现在的后者,在盘龙谷内,也是逐渐地建立起了属于他的威信。 “知道什么?”四娘心说我们能知道什么,当初嫂嫂受伤后,听说趁着爹娘把大哥招回家半天的功夫,人就走得无影无踪的,现在回来的又无声无息,大哥又不肯说,我们能知道什么? 曾经有先灵境大圆满的高手得罪了冰凝紫极殿,也被冰凝紫极殿派出高手,将那先灵境大圆满的高手一族统统灭杀。 魂皇阴冷一笑,一股黑色寒雾,缓缓的自其体内暴涌而出,手掌一捱,黑色寒雾在手掌之上咋咋的蔓延而出,化为一截看上去颇为怪异的黑色尖锥。 时间已经很晚不说,刚才两人运动‘激’烈,有出了点汗,他到是无所谓,可是她可不行,要是感冒了,那可是件大事情。 关景铄哄着他说道:”你喝醉了,别再喝了。”关景铄真的很想甩开抓着他袖子的宁立轩。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不会去争取不会去努力,只会抱怨,甚至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他很不屑。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指之力 所有人不解的看着场中。 过了一会,又见那些人没用吊机,而是一人抱着一块巨石再次入场。 只是这次,那些巨石比前面那些都小。 苏笙笙只能无奈地看着,鲍二和跟他一起从山上下来的鲍大,带人在那狂炫肌肉。 果然,男人到了哪,都好面子。 而另一边,刚刚平复翻涌气血的护院,正黑脸看着 见此人在府内走出,林奕报以微笑,早就听闻林家在百姓心中地位十分高,林府上下不因权势强大而欺压百姓,此人一看就是武功高强之人,说话十分客气。 身为帝境阶强者,同时也是荆部的高层人物,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死在一个尊境八重手。 霍贵嫔的事情之后,太后心情极差,一度生病,最后安排了御医,每个月给宫里的妃嫔请一次平安脉。 “好吧,既然柳大哥如此说了,那么,我就不管了,走吧,凤儿你陪着茵儿这个妹妹,我就和晴妙公主去清荷园了。”说着,何岚就伸手要拉晴妙,晴妙看到她手上油腻腻的,不由皱眉了。 轩辕瑞兴许是太激动了,竟一时不知道如何问起,他今天才听到馨儿即将要成为李庆元的皇后,而现在却又听到她要离开李庆元,他一整天都克制不住自己想念她的心情。 “炎王爷,这事皇上会答应吗?还有,您真的不担心清王爷会复仇吗?”林庆全似乎有点担心。 “是不是易师妹的对手只有比过之后才知道,今日只要能与易师妹一战,那么输赢自然就不那么重要了。”穹炎一脸的轻描淡写。 见他先是自言自语,却又不想说出其意所指,林奕倒也不问。只是那玉麒麟之事,还是想问个明白,不过林奕并不急,对方既然出现在自己的龙盘飞舟之上,绝非偶然相遇,必是在此地等自己。不问,此人一样会说。 “王公公,这里的事情你可做得了主?我姐姐怪罪下来,谁来负责?”慕容复竹道。 王公公仔细观察了简白所指认的段郎的生物信息消失的地方。果然是和别的地方一模一样,连老鼠洞都没找到一个,更甭说让人可进入的洞口了。 “一百万!”还有钱无法办到的事情?李秋试图加大筹码,一只布偶一百万也算贵了;。 其他几个队员也都没力气了,就算是世界长跑冠军拼了老命跑半个时估计也没什么体力了,何况是他们? 到外面有人叫阵,陈长生非但没有愤怒,反倒喜。心一必又是长出了一口气,说了句:“我出去看看。”不等邱拜月明白过来,人影一闪,就已然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之上。 这样牛逼的场子,肯让他随意赢钱,最后还白送上千万,为什么? 直到吃晚饭,boa也没又回来,金敏英挂电话过去时,她正在横滨录制一期节目,估计录制完,也是深更半夜了,今天也就回不来了。 调查组在行动,吕老爷子也急了,他怎么能亲眼看着吕家完蛋,于是又一次找到一号首长面前,义正言辞的说明,这是有人刻意陷害吕家,吕前程和吕昆程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在方皓天焦急的等待中,纳美终于修改完毕,将一到四套完整的动作演示给他。 青云护法的祈祷没有任何的作用,林枫的雷劫还是老样子,一丈方圆的黑色雷电继续的下砸着。 ------------ 第一百八十九章 韩小将军 一队身着劲装的精兵,如黑云压来。 桑县令回头一看,果然是谢玄带兵回来了。 只是,这兵……带得着实多了些。 谢玄前往大营,本是上山狩猎,想宴请双方时,用他们猎来的野味,招待苏家人。 还有,为他们仗义执言的百姓。 却不知,他这一进山,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带着 苏扬既然住在长孙府,便属于他长孙府的人,如果二者真的有意,也是他与苏扬一道前去提亲。 这个时候,曹鹏的眼睛似乎有些变化了,确切的来说,是更加的明亮了。 其实曹鹏知道那种绝望感,毕竟自己也是体会过的,所以对于慕容葵水现在是更爱了。 老三老四大为震惊,此刻呲牙咧嘴,全身内息毫无保留的呼啸而出,一步跨出,身形如箭般掠出。一拳轰出,犹如夹杂着低沉的气爆之声,两者一左一右,狠狠的轰向蓝冰月。 傅千影急急拦住发怒的南宫炎,按住他的肩膀说道:“王子,现在一切都是听说,或许被袭击的不是我们,而是别一队聚集的流亡的臣民”。 而关于金喜碧这边,倒是有些眉目了,不得不说,韩国为还是很有手段的,直接按照凶手留下来的线索,最后查到了天狼山的身上,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基本上锁定嫌疑的,就是天狼山。 四周人们听到这话,眼中满是疑惑,这匕首根本不知道底细,这样贸然买下来,也不怕亏了。 在远些,更远些?几千刚刚骚动的历练者了平静下来后又不解的纳闷,现在可以是静的可以听见针掉下的声音。 欢迟身上有伤的事情,至少他们班上人都清楚。如果苏老师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拉着他先去休息。 打扑克……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还是有些怂的,毕竟我可是见识过莎夏的赌技的。只不过现在我就不怕了,因为我有着绝对的好运,想要和我赌最多就是平局。 谁知一睁眼就看见张叔咧着个大嘴,对我笑得一脸邪恶,原来是崔红在戏弄我,她想看着我在恐惧中死去。 慢慢的越来越近,徐乘风不敢动弹了,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果然两面的战斗是难以分出胜负,虽然看起来西装的那边无数的飞剑乱舞,但是这边的妖怪,各个放出内丹,死死的挡住了对方的飞剑。 胖子不解,因为李长风的话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他表示脑袋转不过来。 毕竟逆势而为者,只能被大势无情的碾压成齑粉,这种傻事,索罗斯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干。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第一次看到一条大腿般粗细的血色红线缠绕在身侧的时候,那可是让自己都吓了一跳的。 秦轩的那张脸,毫无瑕疵,仿佛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薄厚适中的嘴唇。 看着话题要被他们聊死了,陈广可是受不了了,他知道自己需要把话题先给带回来才行。 “回钟前辈,天枢门的出云子和镇云子两位道友也陨落于此人之手,不仅如此,对方对五大世家还抱有必杀之心,如果晚辈猜的不错,五大世家的人应该也已经全都陨落与此人手中!”就在此时,静仙子也同样开口恭敬道。 寂月一听连忙走到李初鸾的塌前,非常熟练的将李初鸾的手拿出来把脉。 ------------ 第一百九十章 以文御武 偷鸡不成蚀把米,瘫软在地的冯氏,看到手边被官差甩过来的休书。 直到双手被带上镣铐,才如梦初醒。 “你们不能抓我。爹,娘,救救女儿。” 冯氏欲一口吞下休书,但被一旁官差及时拦下。 众目睽睽之下,冯氏好似彻底疯了一般,行止异常。 为了防止她伤到自己,官差用绳索将其捆绑起来。 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将魔导精灵力发出的攻击,一滴不漏的全部吞噬。 指着地面上那些被冻成冰棍的魔导士,格雷哈哈一笑,声音很是得意。 “观星于太古之前便有,传闻,先人观星,领悟天道”。王玄坤说道。 木椅四分五裂,中招者一声不吭地趴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而沈浩却迅速地向侧后挥出一肘,重重砸在另一个男人的肋下。男人立刻张大了嘴,却听不到任何叫喊,只有骨骼断裂的喀嚓声。 “宝儿。你这做什么。”叶扬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 李乘风大吼一声,全身力量爆发,长戟在间不容发的时刻,挡住了神使的手掌。 “而任务结束之后,这杨凡与玄天堂另外一位副堂主一言不合,便将那位副堂主打的半死”。 她不由得迅速抬头看了房门一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慌忙奔到镜台前,将^涅!磐手/打团簪子连匣子一并锁进了妆盒里,方才心定了些。她抬起头,却看到镜中的自己,颊生桃花,目如秋水,不由得怔住了。 在战春雷看来,没了幻山天王李靖和邪帝厉抗天的帮忙,有着密云宗长老一人,就足以对付宋立了。 低下头,少年没有去听他们几人的谈论,而是在脑海中静静的回忆着关于这件事情的情节。 各种不知名的虫子不断地光顾青木,不但如此,还可耻地留下他们那些虫卵。 “是,本队立即派遣支援。”维达也不废话,K9通路是连接第九防区南北两部的要道,重要性不言而喻。 站在衣帽间里面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却是不知道该穿哪一件比较好。 等到了羽一稳定下身来,自己再次陷入了一片白色吞噬的旋涡之内,继续被那股吞噬吸收之力不断的旋转着。 “好强的气势……这……”羽大惊,这股气势下绝对是罗天上仙以上,乃至是大罗金仙之上的强者散发出来的。 关于墨南霆有双重人格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告诉杰森,甚至是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在魂骨冲上去时,当空伸展了拳头朝着红魅烟和羽一拳狠狠砸了下去。 一直如同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的春风立刻走到了盛若思的面前,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太白金星现在去学院,可以说是每天都在拿生命班,在前几天朝时,天帝还特地表扬了他这股顽强的精神。 “原来是这样!”湛少枫转头看看哭得泪人一般的芷兰,心中那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有丝丝蜜意拂过。 这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如果真心想接济,那就不会用,等啥啥时候这类的说辞。 关锦璘拧开瓶盖子,佝偻下身子贴近河面;盛了半瓶子水拎在手中,对着西天还没完全隐去的夕阳观看。 若是两家比较亲近,那么,只不过是口头之争,他也不妨放对方一码。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路,但凡见他者,皆会恭敬行一礼,自然,老辈除外。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军民一家 天色渐晚,百姓和将士们的热情却如火燎原。 一开始,谢玄还想借大食堂,错峰用餐。 可百姓们一听说是麒麟军亲自为他们猎来的野味,还要亲手炮制,哪能坐等着吃。 家家户户打开院门,停用许久的厨房,这一次又派上了用场。 油盐酱醋,瓶瓶罐罐的往外搬。 长龙般排开的将士,一开始还在外 无比诡异的,分明是在强光下,他们却都看到了驾驶室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人的右耳缺了一半,口鼻间全是鲜血,显然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只是,庚浩世这一挺身,于曼曼高耸的双峰再次映入眼帘……“哧溜”,两股鼻血再次喷涌而出。 “行,你开车到高速口等着我,带两个信得过的手下,我待会儿过去找你!”秦宇说罢,起身离去。 赵来娣明显不让她好过,不给钱就一直闹,胡丽娜已经闹不起了。 夏至说完,就离开屋子去了厨房,没听到孩子哭,夏至这才放了心。 另有一干曹彬的弟子、仆从相随,那姓马的镖头也带了数名镖局里交好的同门跟来。一伙人浩浩荡荡沿青石大街出南门,往奉仙观而去。 恍恍惚惚里,耳畔有风声呼啸。想睁开眼睛,才发觉眼皮沉重如铅,心里空荡荡,只想着要睡过去?? 估摸一天时间下来,二人已深入碎星带中,至于边际,按高悦的见解:“还早着呢。”二人都曾落入阵法中,好在都不是太凶险的,而且是二人都见识过的阵法,是以有惊无险地闯出。 “这位是周晓,也就是你们以后饿老大!”皇圣祥老板伸手介绍了周晓。 而那个时候,娜蕾蒂娅被林远委托了平定混乱的任务,她在到达城市之后,毫不犹豫地咏唱起混乱之歌,控制了所有的叛乱者,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疼!”宋远洹才刚离开她的唇,欲说话,许秀秀就强先一步理智回笼,然后娇滴滴的叫上一句。 堂屋里,许父和豆豆宋正天两人在说话,可以看得出来豆豆很用心,给许父剥桔子,还把橘子表皮上的白色丝筋给剥掉,然后才递给许父吃。 经过一个傍晚的相处,许秀秀大致也了解魏大芳的为人处世,感觉这个新大嫂为人处世确实不错,只是当婆媳几人聊着聊着,突然聊到了许静静和魏家强夫妻两生的孩子身上时,旁边的魏大芳却意外的呆愣了片刻。 丹药鼎的对面有一个软塌,应该是坐人的,软塌的边上是一个木架子,可以摆放不少的东西,软榻上立着一个木制的矮茶几,上面隔成了数个格子,与丹峰峰主地上的那些格子一样。其中一个格子里放着一枚玉简。 接下来是李隆基为裴旻一行功臣设庆功大宴,四品以上的官员作陪,并且让梨园一众宴会献舞。 纱纱与昆月喝得酩酊大醉,都是有心事的目光看向对方,不语,举杯畅饮。 万象研究会投入的是生物的研究,而不是动摇世界支点这种应该是真理探索者追求的方向。 “我已经联络对面管理中心,让那边在裂缝上放些可以让车开过去结实一点的材料了。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轰”的一声爆炸,一艘航母甲板上中弹,炸翻了还在甲板上准备起飞的飞机。而空中还有数枚导弹正在飞行,目标直指日倭航母编队。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可有奖赏 寒风如细刀,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凉意,冬日的夜幕下,唯有街边昏黄的灯笼,投下斑驳的光影,为这暗寂冷夜增添一抹温度。 两人一骑,缓缓地在街巷行进,只隐隐还能听到喧嚣之声。 被包裹得严实的苏笙笙,心头发慌的那种感觉,才微微散去。 她将斗篷敞开,吸着外边寒冷的空气。 在那幅由寒星轻轻点 之所以秦扬第一个想到的潘思远,这也是很显然的,要说在这青阳市,如果说有谁对自己恨之入骨,并想对自己不利的话,那么这潘思远毫无疑问将应该排在第一位的。 陈宇今天算是见到郝任曦这强大的一面,不知道慕容俊有没有机会看到或者享受到,要是有,会怎样呢? 想到刚刚轩辕启说,他只是想来讨碗水喝,并不是非要喝到嘴里,只是来讨一下,以此来向旁边的老家伙炫耀。 “她明天一早就会回英国。”他又何尝不知道,所以绝不会让她再呆在这里。 端木凌挑起一个好看的微笑,仿佛对秦明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宿如雪不知不觉地就被感染了,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龙轩几乎要抓狂了,不过能在游戏里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是白给,在见识到了氏族里玩家们的攻击在吴杰身体四周一尺范围外连一点涟漪都没造成后,龙轩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只不过有点傻,宿如雪突然想到,自从两人关系开始改善之后,自己也允许他上床睡觉了,但是两人的关系都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到了震天俱乐部的楼下了,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只是我一会上去了,到底如何面对这些朋友我真的沒有想好。 我转过身看着瑶瑶翘着嘴巴,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只是这一身病人穿的衣服看上去挺奇怪的。 不过,仅存的一点怀疑就在次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慷慨仁慈的阿伦男爵对每一位前来应聘受雇的镇民都预先支付了一半的工钱“两个奥雷币”。 李思思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的肯定西夏皇上来这一手,为的就是把自己赶出来,至于具体原因,她就不清楚。 “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么?”白卿晴想把给白母准备的房子都收拾好以后就让她搬过去,以前的那个房子也是不能再住了。宁母她们都知道那个房子,万一以后再去找白母麻烦了就糟糕了。 这就是他们新部门的职责,是需要调查清楚里面的一些真实情况,从而避免当初受害者联盟的报复悲剧重现。 只是,不管那施薇是什么心思,夏安好是无比坚定了一个事情。 苏浩轩买好了水果就过来找白卿晴却看到她在和许吁聊天,之前许吁照顾了白卿晴很久而且许吁因为之前的事对苏浩轩已经有了很多意见,现在白卿晴好不容易原谅他了他一定要把她身边的人都照顾好。 “爸妈回去了,照顾好他们。”告诉了苏慕寒爸妈回去的消息,希望他能够替他照顾好爸妈。 同时还有茫然不知所措的,黑衣人这是反应了过来,随后就要砍向手里的人质。 易蒲辛无比清楚,若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估计就这个卫棠定然是不会轻易过来,在他的面前委曲求全的。 “唉,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政府就不会很被动了,就会牵着舆论的鼻子走,也可以给大家塑造政府公开透明的形象了。”郭本涛给杨子年点了赞。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片丰收 杨凌咬牙切齿,满头大汗,眉头紧皱,这一切都在吃力吸收灵气。 丰盛的席面堪比大酒楼,可谓是做足了面子,能免费吃一顿这么丰盛的大餐,大家自然也吃的挺开心。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萧子峰也是急忙控制着额头之上的第三只眼睛缓缓闭合,而那股恐怖的威压也是随着萧子峰眼睛的闭合而逐渐的消失。 他忙看向殷岁寂,却看到殷岁寂一向纯净平淡的眼睛变得凛冽,程去远不由得愣住了。 无限世界中远程职业玩家大部分集中在辅助系和输出系这两个大系中,比如辅助系的方士和输出系的弓手便是国服非常常见的远程职业。 皇子妃在公主府身殒,京兆府尹肯定是不敢插手了,所以昌荣公主才通知了刑部,之事刑部也害怕,就干脆通知了三皇子。 这次原来的款式秦子衿便只打算每一只供应五个,然后再准备十个新款,每一个新款也只打算暂时供应十只。 红莲心头道,我所效忠的,自然是盘古族建立起来,以十一大长老为首的银河联邦。 多久没有出现像他们这么优秀的学生了,这才开学几天,灵气就接近晋级灵将等阶的一半了。 它们进入林飞的身体之内,都有所克制,没有释放出毁灭性的能量。 埃斯广场依旧人头攒动,逛了几步发现那个卖我地图送我手套的玩家还在执着的等待着买家,他身前的摊位上又多出了几样东西,看来,这个玩家是个职业商人。 武藤幸田轻笑着说:“要交换,很简单,我只要你绑着双手就行了。”他说话的时候,拿出一根绳子,扔给了梅利。 猛然抬头去看,才发现,那只巨大的红色蜘蛛正通过一条粗大的银丝悬挂在安然的头顶上方不足两米的位置,丑陋的大脑袋上的两只红色眼珠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呲开的两半月牙形口鄂正夹着一枝白银色的风琴。 一边听着侍卫对魔萱的惩罚,一边边走向了实验台那边。刚从玲珑塔出来,事情还是有很多的。 看着弑魔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身影,老者的内心之中不由得渐渐的浮生起了一种有些恐惧的感觉。 宁宁一声令下,只见第一恐怖组织的战斗机立刻以叶三少为圆心形成一个半包围战队,全力朝路易斯的战斗机队全力开炮。 在这里再次的见到雷战,温莎的心里也是很多的感慨,雷战听到她的喊声,便让一个战士把她领到了身边。 云素白了他一眼。她一点都不觉得手中这东西值得她亲手去拿,如果不是江遥几番要求,她早就把这玩意儿扔下山崖了。 随后沐箐和楚裕便被专人进行了检查。瞧着那人检查的形势,沐箐微微诧异,还有一丝但心的看向楚裕,看着楚裕一脸淡定的模样。 沐箐顿时才醒悟到,刚刚回院子也没有看见兰儿她。随后沐箐立刻警惕的看着床上鼓起的那一块,慢慢的往前走去。 顾长安心中不禁是惊讶不已,任长生和魏老的兄弟情义已经是超越了本身,他们真的是为了对方而着想,而顾长安也知道任长生当年也不是真的故意想要将玉佩是藏起来的,里面肯定是有隐情的。 就好像新闻中演播室的主持人跟场外主持人进行了一次镜头切换。 原本,榆木还想试试自己这雷属性原初之力会有什么霸道地方,只不过这个修士显然是不给他实验机会。 说完,王宇飞唤醒了手机,身后的大屏幕也从之前的PPT,即时转换成了手机的画面。 第八洲发布之后,他专门把超市里用来登记货物的老电脑给换成了现在这台当下最主流的配置,守店的时候玩玩游戏也能不太无聊不是。 是由带正电荷和带负电荷的离子所组成的流体。只要输入的能量足够,原本为电中性的气体会分离成为各带有正负电荷的离子和电子。 莫心尘不得不承认,昆仑的山门的确显得气派辉煌无比,有人间仙境之称。 再怎么说,他也是蓝色境界的灵力修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晕过去? 也就是说,刘德此次的大礼包当中,包括了儒家、法家、杂家、道家、阴阳家、墨家。 当李平和齐靖远二人的部队被大批的水氏步卒缠住的时候,石康安所部的人马已经突进到了浮桥桥头。 北门正门,一身铁甲戎装的王霜,面色肃然的站在三千禁军前列,而赵显也是一身正经朝服,让场面看起来很是庄重。 而关羽所部则换上虎头山贼众的衣甲,在刘辟的带领下,前往战况激烈的前寨。 法级六鼎煞灵无比狂暴的怒吼着。这是对于龙行将它算计所带来的郁闷的发泄。 但是今儿这一碗鸡汤下去,她突然发现,殷戈止还是需要她的嘛,帮忙想法子也好,盛汤也好,她好歹也能做事,那心里自然就舒坦多了。 不过,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彼此熟悉认识的又很少,只要不傻,谁都不会愿意先出手让别人看了笑话当了渔翁。更何况现在都是初来乍到,情况不明,此时动手实在不明智。 楚妈听到了宁夜的说辞后,很是担忧地道,毕竟她可从没听说过,还有送房子这件事的,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赵显登基,那赵寿就死定了,而且是赵显都保不住的那种,到时候整个临安城,乃至于整个启国,所有心向赵显的人,都不会同意留下这么大一个定时炸弹。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线电报 “……当时宁国公与冯老大人对峙,老奴不敢插言。虽有君家三公子出面相助,但玄冥王搬出始皇压制,老奴只能先行返回请旨。” 内侍太监嘴唇乌青,连续跑了近十日,才在傍晚抵达皇都。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面圣陈情。 当然,他也没忘记那个无旨擅动的张老将军,还有被他们煽动的百姓。 所谓打狗也 展昭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早就來了,躲在外面偷听不进來,把自己扔在火上烤,此时见无事便跑了进來,展昭给了她个你等着的眼神。 当人清楚没办法骗自己的时候,总是会把希望寄于别人,哪怕明知是谎言,也愿为之深信不疑。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杨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他不是没看出来这些人的来历,只是没必要为此打一架,不过是分点地方歇息罢了,何必非要闹得剑拔弩张。 一种清凉如丝的感觉侵袭而来,原本火辣的疼痛感渐渐消失,最后完全不见。 紫胤正感无措,听到那人的话,心中竟生出感激之意,知他是在帮自己解围。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与其浪费时间等她喊别人来,还不如他出手解决。 这一报,地下孙坚的将士眼睛都要冒火了,纷纷跪在帐前请命出站。 出门的时候,程凌芝看了看对门,道,“要不要把殷源叫上?”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没能拐到殷源一起同桌吃饭,想想就郁结。 当初许问以凡人之身强渡雷劫,被林潭所救,便是这太乙宗的人,出手拦阻,更有一个长老级高手,背后偷袭,要不是机缘巧合,许问就已经死在太乙宗手里。 苍绝尘听闻无心的话,脸色冷凝,在听见夜倾舞悦耳动听的噪音,眸底有些紧张走到榻边将她抱在怀里,抬手轻摸着她微凸起的腹部,眸底划不散的忧虑。 叶凰兮也不说话,只是超着她展露一抹笑,那笑容,灵动,倾城,让青木公主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这次,少爷竟然在旁边看着,惊的安生手一抖,差点出了差错,然后一下子,把寒霜天莲碎裂的花瓣渣子掉落在邪影玄蕊里头了。 然后,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先是杜怀北向杜以北发难,为银月申诉,再是杜隐龙兵贵神速的找到了杜以北杀害岚岚的证据。一众勋贵更是联名弹劾王后的兄长十八条大罪,条条都是死罪。 至于那钢矿,则是制造箭尖的绝佳资料,只需炼化的适合,能够增强极大的穿刺才干。 银月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的讨厌过云晨。师门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就连他这个已经发誓不想再和清心堂扯上关系的人都忍不住心痛,云晨居然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可以用这样轻蔑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为了争夺宝物,在雾岛内搜寻木伢晶的战神和议员强者们自然不会再讲什么规矩。议员杀死战神,乃至议员之间的大混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人是不能守在这里的,因为人守在这里会被发现,所以说林杭就偷偷地在这一扇窗户的斜上方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这样的话一旦有人在夜晚想要通过这一扇窗户,就会被林杭给监控到。 ------------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是猎物 猎人若因为畏惧豺狼,而放弃武器,无异于自毁长城。 她的一再退缩,非但没保护好家人,反而遭到敌人变本加厉的迫害。 如果畏惧敌人的强大,就不敢精进技艺,荒废度日,才是对家人最大的不负责。 别管食草动物,食肉动物,既然大家都同在一条食物链上,她又有何惧? 从前她缩着,是怕家人受到伤 在迷迷糊糊的热吻中,方羽的手掀开了她的上衣,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准备攀登那一对“珠穆朗玛峰”。 从未见过哪个朝代如此对待死者的,莫非里面果真不是死人?带着疑问,语嫣正欲上前,却被张兰拦住了。 这次的剑芒触碰到鬼脸冥蛛后,并没有因此发出任何声音,反而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它体内。 今天温格在防线得安排上也是留了一手的,默特萨克转身慢是一个隐患,那么就让拖后面,给他一个反应、启动的缓冲时间,而博阿滕就是负责对德罗巴贴身盯防的那一个后卫。 “我也才来这个国家没多久,不认识多少人,你算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不希望你犯错。”杰里不依不饶地说道,他仍然认为是楚云拿了那颗魔力晶元,执着的想要从楚云嘴里套出话,但楚云并没有搭理他。 少年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杀了,没想到铁比斯竟然呲牙咧嘴地……升了自己的官??? “赵叔,你速去将这些东西如数凑齐,拿来给林……神医使用,记住东西一定要货真价实的,一儿水分都不能掺,知道吗”杜玉娇摆手示意门口的一个老者进来,并将药方递给了老者。 “主子,那人说的什么意思?”蓝画疑惑地看着墨绾离,不知道刚刚他们二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用害怕,只要你父亲答应我的条件,那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对面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无松。 一声枪响,外面警察果然老实多了,喊话的也不喊了,让凌晨咧嘴一笑,现在多好,清静多了。 远古巨魔苍凡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似乎在怀念往昔的岁月,又似乎对破坏秩序的人充满了无限的恨意。 这副表情自然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周围的人皆纷纷笑了起来,而北陌璟严肃的表情自然而然也有些动容。 凌晨皱眉,马勒戈壁的,到现在还跟老子装逼留场面话呢?他想都不想,松开握着童颜的手,身形一晃,一脚踹在王老虎的肚子上,把他给踹飞了出去。 慕如初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成,心情极佳地晃悠悠朝着殿外走去。 剑可以杀人,刀可以杀人,精神可以攻击,真气可以变成攻击,但这靠声音攻击敌人的,萧秋雨还是第一次见过,一时身临其中才可知他的可怕。 夜空下的淮河路,各种霓虹灯光闪烁,看起来格外绚烂!虽然已经是晚上,但这里的人还是不少,吃完饭,出来逛逛街,还是很惬意的一件事。 然后这些法力,就用来摧动自身的法术,或者是灌注到道器的体内。让法宝永远保持最为强大的力量。 桃夭夭说完,对着对面的男子法术什么的一股脑往他身上放,整个房间顿时五光十色,七彩斑斓,霎是好看,从外面看,还以为是里面在放烟花。 苏映巧则是直接将装着花生的盆给了他,然后坐在一旁看他吃,不时地提醒他不要噎着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长夜将明 效果已明,至于谢玄会如何抉择,她并不关心。 反正报完他的恩情,也就两清了。 至于皇帝那边,只要禁不住诱惑,用了她的东西,就得受它制约。 他想享尽荣华富贵,却不管民间疾苦,以后也别想龙椅坐的安稳。 拓跋冶不就是怕她还有藏私么? 那她就让他的惧怕成真! 对上白上国,光 “在此之前?”韶华即将要嫁入沈家,沈欢那处,必定会有来往。 东方白看着宋军所指的点,那是东三环外的一个地方,如果10号围城地铁要建立的话,是很有机会经过那里的。 理发师已经彻底懵了,而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对话的乐瑶,终于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解释了这一切,然后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两百块钱递给了他,说是我和乔野的剪发费用。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盒子,程海安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没想到他还惦记她在公司的事情,心里顿时变得暖暖的。 海安也皱皱眉,其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如果真的是的话,陆梓煜这么唐突的送她‘花’是什么意思? 而在这种滋养之下,武者的体质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寻常第三变巅峰强者,想要突破武尊之境,必须要感悟属于自己的武道法则。 刘备眼巴巴的望着李儒,眼中充满了希冀和期待,甚至还夹杂着可怜兮兮的哀求。 韶华端着汤碗的手轻颤,不过见他执意如此,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地吹了一下,递上他的唇。 可白天都有人看着,谁夜里偷了一颗,也没法查。买个田庄倒便宜很多,只是她们现在手里也没那么多银子。只能让孙全亮家的人看紧点。 墨珩吸了口气,鼻尖唇边都是她口中梅子酒的清香,醉人,让他忍不住,想要…沉醉。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陈清培叹了口气,“卫若兰前四门课的总分是430分。如果就拿这四门课来说,她的成绩可以跟秦娇娇并列第二名了。 而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在维修被鹰眼搞定的涡轮,叶秋搞定了绿巨人,雷神被叶秋打残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而起,而后那道身影猛地一咬牙,直接挥出左手,将正在燃烧的右臂砍掉。 兔八爷一醒来,就兴奋的大叫着,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突破了。 不过,就在她刚想结印瞬间,眉毛微微上挑,眼眸也是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阎行这个时候仿佛入了神,情不自禁地跟着对方吟诵,当复述到“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的时候,他醍醐灌顶,突然间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众生灵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半空,一道身影行走虚空,出现在视线中。 ”恩,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下来过来!“龙梦梦说完就离开了医院。 然后,大美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林晓金只好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拳之后,太一没有停歇,欺身而上,又是一拳轰出,狂暴的拳劲,如一股炙热洪流,横推一切。 “你们两个在下面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半天才上来?怎么满头大汗的?”雷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们两个好奇的问道。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万金锭 天堑关内,两条长街的道路两侧,整齐地栽种上一排排傲骨红梅树。 这是桑县令为了过年喜庆,特意拨了一笔款,专门从远地运来的。 原本,还有三日才到新春。 但家家户户,为了庆祝丰收,都提前了一日,排队去苏家门前讨春联。 有的回去后,就迫不及待地贴上了。 “上联,梅香沁雪映红日。 随着先头部队逐渐到达帝国军的射程范围内,灰色的守军已经能看到蓝白红三色的进攻方,他们架起枪,零落的枪声和硝烟终于出现在田野上空。 李承乾的少詹事是张玄素,大唐知名谏臣,刚正不阿,先前差点被李承乾干掉,也依然不改风格。 “我今天就这样对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老子被你折磨了三年,从今天起咱们角色互换,让老子来折磨你。”楚天一边说道,一边开始施展报复。 林宏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又不能让自己陷入太深,他决定放了王思源这条狗,不管是谁受伤了,对自己来说都无所谓。 和他推测的相同,月亮上的存在,也是奇迹行者一族,因为某种原因,被束缚在了天空之上。 听到张帆的话,孙阳哈哈一笑,对其看着,虽然他不知道张帆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此时为了自保在哄骗自己,不过,这家伙有所表示,说明很怕死,这就很好办了。 但当时的她没有细问,所以只知道监控室大概在这片区域,而不知道具体入口在哪里。 在茶桌另一端坐着一位中年,这人一头短发,戴着眼镜,显得非常干练,满身肌肉散发着男性十足的魅力。 秦淮茹心中憋了一肚子火,自己好声好气跟傻柱讲话,他竟然连门都不肯开。 这样在骑马的时候,大腿就能把力度传达到马镫上,可以更加的平稳。 这一丝气息若隐若现,本来若是不仔细观察入微到一定时间的话,也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人的表情信息。可是,墨羽飞这次是静静注视了三十息时间,就这样极为认真的观察着他们三个意欲不良的弟子。 不过是片刻而已,那从天而降加入战团的两人,就让那混战停息。 叔父出狱的事在办,兰战这里要走的是最后一道程序,单独请他吃顿饭,乃是必要。 剧本卖不了几个钱,何况是歌词呢,对方可是如日中天的陈柏强,如果韦佳辉能推销过去,也算帮张劲打响作词人的名气。 我跟王宁一起把屋子里打扫收拾了一遍,然后这就算是我们的家了。 “我给人抓到这地儿来了还知道个屁的结果。”李靖没好气的哼道。 两对觉念期的武幻士,这个时候的对抗,已经显的绝无仅有的阵势。 好吧,看杰克西一脸高傲、蔑视的眼神,陈星宇也知道这些人显然是看不起他一个地球人。 孙静给我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端到了我面前,然后她也搬了个凳子,坐到了火炉旁边。 超梦表情自然的说道,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山崩元柳斎重国,作为最强的死神,的确有着让超梦高看一眼的资本,一对一的战斗,即便是超梦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完胜总队长。 可是,英灵阿尔托莉亚不同,自己现在,有着那个绝对羁绊的契约者,有着绝对信任自己战斗力的友人,还有那些,需要自己去保护的民众。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是我妻 血雪顿了顿,到底是寻着声儿走到了他的身边去。她稳稳的停在了他的面前,距离软榻只有不到一尺。 好在孔一娴不晕血,立马捏住了自己的鼻梁,让常翊帮忙拿纸来,而血滴却还是在不断地溅落,看起来十分吓人。 言下之意是白惊鸿剜眼只是为了还我眼睛,而非为了自残,也没有打算接着自残,那我就放心了。 他见过那朵蔷薇。有一年去海边游泳。他脚抽筋,差点儿死翘翘,是有这个花的人救了他。 他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邪肆魅惑,给人一种不怀好意地赶脚。 那头行刑的实在是摇我不醒,又找了锥子去锥我的脚心,又找了夹板拶我的手指,甚至拿了钳子来,打算拔我的指甲。 那是我第一次对美这个字眼有了感官上的理解,和充满心室的神往。 如果一娴顺利进入省队,就会和这样一个不讨喜的人相处,也很可能会产生摩擦。 刘东当然懂。蔷薇基地的那些人,哪一个的手上不是沾了一些人命的。一旦少了强大的庇护,可能还没来得及去过她们想要的正常生活,就有可能被人送进去了。 哭着哭着,云阳整个身子都在抽搐,吓得顺仪长公主和苏锦璃等人皆是花容失色,就连跪在地上哭得正悲的汝阳王妃都停了下来。 容唤看向自己脚下的石块,再往前走差不多就是盆地里面了。而脚下低处的石块处,正往出缓缓渗透着鲜血。 “我们以前认识吗?”路振远讪讪的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实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 本想发火的天皎经他提醒,注意了下自己的状况,发觉胃里恶心翻腾的感觉忽然之间消退了很多。 大约又前进了五里,正值正午时分众人已有疲态,岳云建议到林中休息,张才俊不愿与其他人一同休息就去了对面的林子。 天皎听了会儿歌觉得没劲,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离舞台很近的那块观众区域,一瞄,没发现顾恋,再瞄,还是没看见,睁大了眼睛继续找,总算看见了,怎么又坐李纯年那里去了? 云是母姓,也因为“然”字而改,卿,却是凌景与他的生父,因为王妃对王爷的想念吧。 她一瞬间想到方才被陈修远拉过接吻的一幕,抬手捂住了脸,眼神有些飘忽。 冷月微微愣了一秒后,决定还是少说话微妙,现在的封柒夜,就像是一只濒临炸毛的老虎,她要是再跟他顶嘴几句的话,估计结果会很难看。 而且,周围的山林之间,除去淡淡的五颜六色的雾气之外,东一堆西一堆,还有着无数的颜色深厚的雾气,五颜六色,一簇一簇,看上去和一般的淡淡雾气一点也不一样。 以摄政王为题,不是明显在打她的脸么,明显响应之前她提出跟摄政王合奏的事。 若越君正落下个不孝的口实,将来即便登基为帝,也将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谁知云清风听了李一仙的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看来他对于自己的能力,也是颇为的自信。 周围的厮杀声,惨呼声,兵器撞击的声音,魔兽嘶吼之声,交杂混乱,充斥在风凌的耳朵里。 我把油门踩到最大,在我们前面不远就是一辆轿车,我把车子靠近,示意他们停车,可轩辕天骄纵身一跳,已经跳到对方车顶,猛地一锤向下击去,他一拳竟然把车顶打破,司机只好紧急制动。 我跟在玉玲珑后边,从黑暗中闪过两个黑衣人,见是玉玲珑又悄无声息的退入到黑暗中,我们两个走到门前,更听到我父亲和我爷爷两人的笑声。 墨千雪口气轻柔,轻颦浅笑,看起来就一副温柔贤良的样子,不想和人起冲突。 树林深处传来蛇妖的惨叫,被追逐到穷途末路,堵在一座山的地步,前面再也没路了。 莫天峥?也不会,莫天峥好像已经认可她的存在,又想要她在两年后的五大宗族演武大会上为莫氏宗族争光,要动手也会是两年后。 “洪少,进去以后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回头重新做人。”王厚年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虽然今日诧异于藏马镇及派出所的决绝和果断。 离他最近的一个熟人是云巧晴,一袭红衣,媚眼柔若秋水,眸子湛湛,肌肤似雪,俏脸如玉,半眯着着美眸看向李言。见到李言的目光,美眸微微张开。 赵原忙着准备开荒,而万云君拿着赵原详细写好的肥皂香皂配方及制作工艺的资料,并没有回到万家的族里,而是就在丹棱县择地开始建设工坊。 张叙聪几人的夫人恭喜了一番赵原,也扶着孟颖说着话,前往一旁的凉亭,聊一些养胎滋补之类的话题。 毕竟,神话公会早早的就拿下了一座主城,而混天公会也马上就要拿下龙城,就他们西山公会,还一点拿下主城的把握也没有。 薛莫亦是大为震惊,但震惊之后,心中便是涌现无比强烈的杀意。 剑痕的剑道奥义,若是秦羽感到熟悉的话,他也应该见到过才对。 任何靠近的毒虫不是被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火焰烧死,就是被带着银白色的面具的卷帘大将沙悟净的龙卷流沙撕裂成碎片。 “师父,那您能把剩下的两颗九转元神丹都给我吗?”吕枫向东方白问道。 天皇宫众人中,石天罡孙诗雨等人,神色间的担忧,皆是难以掩饰。 不承认派过刺客,老王爷当然不会给十一解药,反而因此事而大怒非要让金家好看不可:他堂堂王爷岂能是人随便谋算的? 邪羽直接将刚才夺过来的鱼叉扔向朴基南。朴基南直接用双节棍将它挡开,不过邪羽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拳打向他的脸蛋。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夫人失策 心底,包贝不想杀人。略微一想,对着男子的头部后边就是一下。瞬间,男子全身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再加上意识模糊,身受重伤,男子已经放弃了反抗。 包贝心中也有点感慨,想想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丢了处,还真有点好笑,对于莱晶那家伙也没了杀念,虽然断腿几天便会接好,但那剧烈的疼痛也算是惩罚了,只要他以后不再来找麻烦,自己也不准备再去对付他了。 听到男子的话之后男装丽人好像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出于对男子的那绝对的信任,她并没有出口反驳,而是低下了自己的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丙等庇护所能容纳80-100万人,容纳滨海市的普通老百姓,但是它的选址简直让方浩和郭雅大跌眼镜,居然是一个从来没想到的地方。 楚明秋鄙夷的扫了他们一眼,妈的,皇帝不急,你们这帮太监急什么,老子要什么,用得着你们着急吗。 方大军笑道:“确切的说道,就是销售展览会,即是销售也是展览宣传。”说着话,下意识的就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没有想象中的檀味,至于是什么“鞭”泡的酒,那就不清楚了。 十几分钟后,方大军就提出了告辞,事实上他也顾及着赵艳的面子,有些话不好说,明天第二次单独和王家姐妹接触,那才是刺刀见红的时候,他需要准备时间,或许对方也是。 大地的震颤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不像刚才那般剧烈,但从城门中传来的动静来看,应该是很多人在一齐奔跑。 那天俞振还送宁幽兰一个手镯,但方天风发觉那个手镯蕴含死气和怨气,让宁幽兰不要接受,结果让俞振极为丢脸。 用最后一点力量护住脑袋,没让自己当场撞成肉泥的吴敌再也无法维持现状的状态,眼睛一闭,头上的火焰立即熄灭,发色也恢复成了自然的黑色。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有名有姓,姓夏,叫阿美,你下次别叫错了。”夏阿美又补刀一句。 她现在和萧恒卫相处的久了,感情越发的深了,每次听他说去过去,就会不自动的代入感情,非常的心疼起萧恒卫来。 袁玫,其实以前也刷信用卡,但每个月都能还上,后来,贷款刷了一辆车,三年还清。 兰陵侯诧异的看孙先生一眼,没想到孙先生能对郑通有这么高的评价。 高门大户的姑娘,可不能被这种投机取巧、薄情寡义的人给祸害了。 以他的音乐素养来看,杨洛的唱歌水平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阶段。在业余人士的眼中他是专业的,但在专业的音乐人看来,那是业余水平。 “我不忙,我就是特意来接你的,你日后,可是我的娘家人。”李子萶笑道。 阿斯兰帝国历六五五年秋,梁赞城毁于娜迦岛约尔曼冈德部大人、九阶大魔导师厄哈德娜所释放的水系禁咒魔法领域·水神咏叹之下。从此,世上再无梁赞,亦无约尔曼冈德。 陆清欢让下属找到李光荣三人,他们还来不及照着陆笙儿的意思,到处在帝都宣扬他们是曾抚养过陆清欢的人,他们就被下属带着来见陆清欢。 霸下身躯一颤,就像是喝醉酒的醉鬼,只听‘轰’的一声,重重的轰砸在了岩浆之中,溅起了一阵滔天岩浆大浪。 不过好茶还是要喝的,自己来的目的就是来饮这茶的。一套似玉非玉,似瓷非瓷的茶具摆放在那里,最为主要的就是,这套茶具,未加水而散雾气,看得许阳眼睛都直了。 当然这首诗念完之后,只见这画面之中的老者,转头看了过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这种战甲可是才刚刚研发出来的,很多东西都还不清楚,为了尽可能了解魂甲的特性和效果,甚至于在‘一代魂甲’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一点极为关键。 且不说他现在还需要时间适应,而且还是不短的时间,光是创造一件道器的准备工作,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萧铁的强大,萧铁数次救它等等,这一切,大妖都看在眼中,它终于认同了萧铁。 听到这些人的助威,薛坤更是得意,一拳便是朝着邓艾的太阳穴轰去。 在这一尊圣者星兽看来,既然对方对自己动手了,那么必然是敌人,而只要是敌人,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只生化幽灵无力的身体倒在地面上,将一层绿色血液砸起波纹,而在另一侧,则是堆积着众多残破不堪的尸体。 孙言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头,毒蝎也是把拳头喔的咯咯直响,苏灵勾魂夺魄的美眸闪烁着狡黠之色。 季思明抬起头看向对面,模糊的焦距慢慢聚在一起,惺红的眼睛渐渐瞪得老大。 “你放心,林阿姨会把它照顾得好好的。来,吃饺子。”高浩天给她夹了个饺子。 ------------ 第二百章 重振旗鼓 南陵的法律,服苦役的犯人,也有年假。 不然,哪有监官看着他们? 人家也要休沐的。 忙忙碌碌地接了一圈人,安置至各处,到晚上大家才聚齐。 至于四房和苏念薇嘛…… 苏笙笙自然没有接来,也没让人告知。 惊喜吧? 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谁叫他们给惹来的这无妄之 “阳,那我现在问你一次,对于这架飞机的外观喷漆你需要做修改吗?我认为给它取一个你喜欢的名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泡茶有很多讲究,不同的地方泡茶的方法虽有不同,但基本要求是一样的。为了使茶叶的色、香、味充分地冲泡出来,使茶叶的营养成分尽量地被饮茶者利用,其中应注意茶、水的比例。 查理是美国人,调来香港做经理已经有五年多了,查理的家族就是苏富比的股东之一,所以查理在这里也有很大的权限。 艾迪剑师抱歉地看了基思剑师和霍尔剑师一眼,收回长剑就坐回了篝火边烤肉去了。 “三亿昂艾山衣阿华的大旗坐扣拉拉无碍。你想干什么?”黄玥玥念道。 难道是……大哥在边关出了事?还是夜倾栎?又或者是姐姐?云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但是也有很多人都并不知道,其实利用化学或者高分子物理学制造出来的人造纯水,这种只存在于实验室里纯粹水分子组合而成的水跟大自然的水在导电性质上面是完全相反的,实际上纯水是一种绝缘体。 好在帝灵儿刹住了脚步,并未摔倒在地,她脸庞的笑容融化了他冷酷的心,似如一股温暖的光芒流遍他的全身。 但是现在明显看来,因为灵魂化体的缘故,在虚拟世界里杀死人也能获得经验值。 然而要想在“红磨坊”重新开业前,就打听到“红磨坊”准备怎样装修的秘密可不容易。这不是因为得不到消息,而是因为消息太多。 根据远古巨龙转生前的说法,它是其脱离灵魂枷锁的尝试之一,与幸运的艾妲不同,它在龙蛋阶段便已被魔将控制,不具备巨龙一族本该拥有的智能,如今只是头疯狂的怪物。 烈辉越来越奇怪,如果这件事情提及到了老李头的伤心处,那自己最好是不要提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一个比较能体谅他人的,一个高素质的人。 万一真的被她乌鸦嘴了,那有个方法一定会比没方法应对要强得多。 就算正在开车,也会时不时的注意着苏禾,自然也就发现她在嘟囔着什么。 他本就是残余执念,即使无名不收,最终还是会消失在岁月之中。 狄波洛和波波洛只关注其中材料技术,没有对这两把多用途变形武器本身作出评价,面对能够制造出一条峡谷的机械生命体军团,冷兵器过于无力了。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京都杀了人,还跑的无影无踪,京兆尹和巡城司的人加起来,都查不到线索? 话语或许中二了点,不过发出的都是嘶嘶声,威廉也就没有那么羞耻了。 仿佛是被电击了一般,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基拉顿时就停下了挣扎,双目瞪的大大的,带着一抹惊恐之色就这么凄惨的死去了。 急需粮食解决问题,并且已经清楚美团下单完全是按照他自己想要的来的天公将军张角果断的下了三万石大米。 ------------ 第二百零一章 娘亲狠批 苏家又是一通忙乱,用罢晚饭,苏笙笙回到寝室,正翻看着各处收成,就见刚沐浴过的谢玄,走过来坐到她一旁。 “夫人现在可放心了?” 看到他领口半敞着,苏笙笙不自然地转开头,“放心什么?” 谁知,他竟然一把握住,将她小脸又板了回来。 昏黄的灯光下,他眸色深深。 “如今,我已兑现 宋宁感受到周围奇怪的目光,他尴尬的将手机收了起来,羞臊的离开了这里。 伍月面上的笑容浅淡了几分:「不是我说,几位族长是不是对巫术符咒有什么误解? 而同样是降将的姜维相比王平能力就强上几倍,而志向更是远大,这就是王平所不能比量的,并且姜维又是诸葛亮的着重培养对象,他也只能被动选择接触某些人。 而且他觉得,若是无聊的时候将这个面具扔给其他人,说不定还能弄出一些比较好玩的事情来。 人正在交谈间,留守在部落负责的兽人战士便到了,见到伍月后恭敬的行礼后便邀请三人向部落中走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身边众人都发出‘咦~’的声音,也是抬头看向了众人看向的方向。 雌性们一窝蜂的围上来,在伍月的示意下夹起一根这个叫粉条的东西塞进口中。 赛博科技的之后的道路需要进行一些交代,不仅如此还有秦老的哪一方面也还需要做出一些警告,以及南辰娱乐的下一部制作的电影,都是很关键的事情。 拿着那些汉堡,叶夭夭扶着老爷子出来,老爷子才一脸高深的看着叶夭夭,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胖橘早就跳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也没进行调整,反正就他的体积来说,座式还是仓式没啥区别。 所谓暑热,便也是因为外界温度过高,导致人体无法承受这种高温,或是持续,或是断断续续的出现的各种头晕恶心征状。 感觉着身后的不对劲,年轻的帝王下意识回眸去看,渐渐散开的人潮中,几名男子突然手持了短刀利刃,向着眼前的帝妃二人猛的冲了过去。 好或坏其实都是其次,关键一切来得太突然,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突然冒出来这些改变。 周筱却是怎么也忍不住,趴在程映秋的怀里,一会儿,就将程映秋肩上的衣服给弄湿了一片。 心里凄苦,他越发的想着自己早早过世的老伴,只是嗓音哽咽得不能自己。 苏情闻声看去,只见一名天龙峰弟子,身着紫衣,发髻盘起,作道者打扮,年约十四五岁左右,修为炼气初期,正微笑向他们走来。 杨明这下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倒不是怕方龙找事,只不过尽量能不出事就不出事是最好的,现在人家态度挺好,他自然也就开心了。 锦言喃喃的,带着受伤的心情,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分明是在入宫之前,就能做饭的,也能做好饭的,可入宫七年,她已然忘得差不多了。 要不然那什么鸟几把段鹏,这位副科长早就已经去掉了了自己官职前的副字了,成了正科长了,搞得最近这段时间里,这位副科长的心情是极度的不好。 众人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郑屠虽然是个杀猪的,但是平生最讨厌别人管他叫做郑屠,要叫郑大官人。今天有好戏看了,老牌的镇关西,碰上新兴起的鲁敢扶,两头老虎注定要擦出火花来。 ------------ 第二百零二章 大人大量 待苏笙笙走近一看,直吓的魂飞魄散。 只见恒哥一个人骑在一匹小马上,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 苏笙笙看得是惊心胆战,又不敢高声,怕吓到恒哥,就更危险了。 她只能快速走近,向一旁冷目策马跟在恒哥身后的谢玄,颤着声道:“……吃饭了。” 他可是真敢啊! 竟然让一个将将五岁的孩子, 眼下罗生这个未来肯定会成为德鲁伊一派中坚力量的弟子,刚刚离开昆尼尔的半位面,米卢这个法师派系的领袖就找上门来,不得不让哈切尔心中多了一份警惕。 “姐姐们……要从家里离开,暂时和祖父祖母一起住。”星秀轻声道。 夜风掠过袍角,年轻巫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灵感’‘直觉’或者‘心血来潮’这类词汇,都是描述巫师对未见证、但与自己相关的某些事件的神秘感应。 当初在‘滴血弯刀’这个刺客组织里当奴隶打手的时候,罗生曾经受过很多专业的刺客训练,在暗杀,尤其是针对施法者的暗杀上,有相当高的造诣,当时死在罗生暗杀之下的施法者,数量并不算少。 “你吃一点这个。能够有效的防止体内的血液因为寒冷而不流通。”纪妍说着,就递给叶少宁一瓶丹药。 吴彦青也能发誓,他对朴素妍充满了好感,发生这样的事情,全都是他的责任。 她的右边随后坐进了南宫耀,南宫耀右边又坐了一名护卫的军人,那名姓房的年轻制甲师一看,前面一排是关键位置坐了两名军人,中间一排坐满人了,他便和另外两名军人一起坐到后排去了。 不得不说这样强势的广告方法很是成功,有钱想买的会因此有购买欲,没钱想买的会留下【这个店品种齐全有钱了可以来消费】的印象。 在最后他不得不妥协,为了迅速评定依旧看不到头的内战,只能向一些贵族妥协,让出了一部分的权力。 那是一头身高达到四米多的大公象,而且象背上还有一个非常精致舒适的藤座。 其实她明白葛海的心情,看着他低头沉默,给人的感觉,这应该是一个相对话少老实的男生,当时她默默喜欢何易皓的时候,的确也是没有出口的勇气。 邹潘进当自己没听到这些话,径直扶着肥胖婆娘上骄子,边上婆子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 秦星此刻也不催了,心里紧紧提起,盯着在河里奔过来的明轩,再看看越来越近的沧澜人。 而场内的石田和樱井仍旧是傻眼般看着地上的球,他们从对方的眼中都同时看到了一种信息。 “没事,我懒得和一个傻逼僵持。”薛妍走到她身边,往她衣柜上瞅了瞅,没有发现好吃的,一脸失望可怜看着她。 更为传奇的是,在神医离开之后,全城的人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有人告诉他们,一定要将此人的画像好好供奉,否则死后会受灵魂不安,随后就会在每家每户发现这人的画像。 刚送走一个,又来下一个,一直闹腾到凌辰三、四点才没有人再过来放东西。 一直走到楼梯口,秦星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撞衫公子,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两人正低低说着话。 “打听清楚了?”两道身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源,她却没有任何惊异,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 第二百零三章 夫人好甜 尽管知道定论,可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 苏笙笙不知道圣旨何时会砸下来,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这一天,见大家都已接受,情绪平静下来。 待用过晚饭,回到屋,总算歇了口气。 正翻看账本,就又见谢玄凑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在对她用怀柔之策。 就比如 要知道,这一次的军事会议,除了他之外,最低的也是正团级才有资格参加。 李钦瞧往杯中色作琥珀的美酒,透明清亮,一阵桂花的幽香,中人欲醉,不用喝进口内已有飘然云端的曼妙感觉。 “兄长不必气馁,四十万蹄兵而已,几年后就能重新组建,伊势家精锐犹在,我们依然有能力执行瓮杀行动,只要看住韩贤,琅琊国必死无疑!”伊势劲雌极力劝道。 便也在这全数妥当的最后一刻,长空无忌启动阵法的手印,全面凝聚完毕。 赵奎一手揪着莉姐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让她好好看清楚退缩在后面的杨东亮。 琅琊王室没有给他封地,正是因为他的作为不符合国体,而普通的业修又很难掌控无昌郡这种混乱之地,所以长期以来,温跖和他的摸金门就是这里的土霸。 此时他要严密防范国士社的追杀,所以很难用真实身份离开城门,而现在这个乞丐身份根本没有籍牌,所以只能到幽兰坟场把郭老安葬。 就像上次拿着一个手榴弹,让莫白他们吉鼓传花,传到最后你认为炸弹要爆了才能扔。 苏珊还是好奇,可安迪顿时明白了过来,一开始他也好奇杨洛为什么这么有钱,可一听杨洛的话,就顿时明白了,这段时间绿茵时报对杨洛的打击报复大家都知道。 陈亮已经不抱希望了,这是他手上资源里面最后一套户型,不过从落在他手上,到现在还没有租出去。 咆哮传出,他们的脚步加速,飞跃向前。经过的地方都留下粗暴的痕迹。铠甲在树干上的划痕清晰可见。 那种肉渣的感觉,让他吓得浑身麻。几下收拾掉尸体,转身拖着尸体逃出别墅。 从许愿住进这间别墅开始,他的担心就没停止过,现在,果不其然,预感变成了真的。 接下来的常委会就讨论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本来为了配合县电视台开机,这些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没想到出了这等事。 韩灵灵似乎也没有弄清楚状况,或者在韩灵灵觉得,这又没有什么,反而双手紧紧抱着苏林,又闭上了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似乎又要陷入梦乡之中。 “轰”的一声爆炸,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四枚手榴弹没处借力,自然也不能再威胁到天台上众人,但刀疤男的身体却成了很好的炸点,在空中碎成一团血雾,连个尸首也无法保存。 白菲菲惊讶的捂住了嘴,没想到楚昊然真给了她一个惊喜,还是一个大惊喜!一下子就多了二十万的亲信,白菲菲这下放心了,真的放心了,有了这二十万军队,她有信心将白城殿握在自己的掌中。 “倾城,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意气用事。”风沧海见状,苦笑一声道。 灵草不仅仅是陆地上生存,茫茫的无界海域同样生长着很多等级的海灵草。 他已经占据排行榜第一高手的名号十年多,十多年里,至少有两百个伕桑武士试图挑战他的第一宝座。可他现在还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