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黄包车夫 1930年2月28日（民国十九年） “咚……” “呜……” 早上7点，当外滩13号的江海关大楼响起一阵悠扬清脆的钟声。在不远处的入海口，也传来一道低沉刺耳船笛声。 那是一艘来自美国的“威尔逊总统号”邮轮，它们前后响起的声音像是隔着黄浦江相互问候，犹如它们彼此的国家隔着大西洋相互守望。 朝阳从邮船上两根巨大的烟囱间缓缓升起，阳光一如既往照耀下这座远东第一大城市——上海市。 黄浦江面上各种船只往来不断，船笛声回荡在河面上泛起阵阵波澜。“坎伯兰号”重型巡洋舰与外滩码头上的“和平女神”雕像遥遥对望。 高耸矗立的雕像，数十幢风格迥异的古典复兴建筑群之间是一条宽敞的马路，道路上的车水马龙无比彰显这座城市的繁华。 路上的有轨电车、轿车、人力黄包这几种不同交通的工具同时出现，迎着冷冽的寒风正载着彼此的乘客在外滩路上往来穿梭着，又彼此交汇。 江边迎面吹来的风如刀般锋利，且夹带着一股咸腥的海风味，衣衫褴褛的乞丐不禁缩起脖子，身穿军大衣的万国商团军队站装甲车旁神情冷峻。 这是一条界路，自西向东绵延1.5公里，它叫外马路。 到了晚上，在绚丽灯光的装点下，这里就会有着区别于其它区域的暗光点点。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便是它的另一面。 这就是著名的上海外滩，十里洋场。而这一片狭长的临江区域属于公共租界。 “叮当！” 这是有轨电车满载着工人去工厂上班，目的地大多是闸北区。由于没有车门，报童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上跳下窜的，让售票员显得非常无奈。 “铃铃” 那是人力黄包车发出来的铃铛声，刚刚一辆福特牌T型小轿车从旁边驶过 ，当看到司机伸出手往左边指，便习惯性地拨起铃铛，以防出现碰撞。 因为相比于这100块银元的甲等黄包车，刚才那辆小轿车价值要2700块银元，要是撞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黄包车上不时出现的白人贵妇，其面容姣好且身材曼妙，让不少在码头上卸货的苦力单身汉看得有些失神。 海风沿着外滩一路向西，在抵达法租界望平街时，少了几分咸湿，多了几分市井之气。 伴随着两轮粪车沿着弄堂滚动的隆隆声，工人推着一辆辆粪车从他旁边经过，路人急忙捂着口鼻，紧接着就是每天生煤炉的时候发出的各种声音。 狭窄的弄堂里二或三层砖石建成的成排的房子中，他们的生活与其说是都市的，不如说是后世的城中村。 望平街 此时，位于《晶报》报馆的门口旁，有一辆被擦拭一新的黄包车，边上站着一个身材中等，头戴毡帽的精瘦年轻人。 路边的熙熙攘攘他习以为常，他不能把车停在这条不是很宽敞的石板路上，那样会阻碍交通。为此，他就在报馆斜对面的巷子，紧挨着墙根盯着。 王学文其实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历经一个小时，一路从闸北的通州河棚户区走到法租界，在车行取完车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说是站着，其实已经是在缩手缩脚了。一边探头往报馆禁闭的大门里面瞅，一边跺着脚，他大概是想借此抵御一下这冬季的寒冷。 因为，2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若不是凭借年轻人的火气，仅凭王学文头上破旧的毡帽，身上单薄的棉衣，不然早和别的黄包车夫一样，坐在车把上蜷缩成一团了。 “先生要不要来一份《晶报》，上面的小说可好看了……” 读过几年小学的他正想买上一份报纸看，抬头的瞬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果断拒绝小报童。 “张先生，早上好啊！” 随着报馆的门悄然打开，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着长青衫的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手上一如既往地提着一个小皮包。 好不容易摆脱了小报童的纠缠，王学文立马拉起黄包车来到报馆门前，刚才还是冻得发青的脸上立马堆起满脸笑意。 “这边请！您慢点！” 他赶忙从兜里面取出一块抹布进行擦拭，然后便弯腰做出“请”的动作。虽然车辆已经擦拭过一遍了，但他还是要给客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嗯，小伙子挺守时的。” 看着眼前这年轻小伙憨厚老实的笑容，张丹斧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愉悦。不过，这也不禁让他想到近期《申报》的文艺副刊。 他感觉上面所连载的小说《骆驼祥子》和这个年轻人十分相像，就像是照着此人的模样写的那般。 “嘿嘿，张先生，您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可是不敢耽误您。” 就这样，他们在凛冽的寒风中逆风出发了，他们是从望平街的报馆出发，去往大约2公里外的康利路，永利坊。 张丹斧身为《晶报》的编辑主任，每月的薪水高达80银元。而且，这个时候还没有征收个人所得税，以他的收入来算也称得上是中产阶级。 而王学文对于这个主顾也很满意，他这十多天以来，几乎每次都能在张丹斧挣到1角钱，有时还能多一点。 他只需要每隔两天来报馆接他来回一趟即可。拉完了张丹斧这固定大客户，他就可以去街上拉别的客人。 呃，以现今0.3银元一斤的猪肉价格来算，这1角钱连半斤猪肉都买不到。可要知道，他平时每月收入有20银元左右，但还要给车行扣掉一半租车钱。 他还年轻，所以步伐矫健轻快，加上车辆充气的轮胎和厚实的坐垫靠背，让张丹斧不由得翘起二郎腿来。 按照当初规定，一枚银元等于7钱2分白银，1.4银元才能换一两白银。一个大洋相当于10角、100分、1000厘，一厘就是一文钱也就是一个铜板。 但此时，由于铜钱铸造甚多，大量劣质铜钱的出现，仅上海一地，按实际行情来算，一块银元可以换300枚10元铜钱，一铜元等于10文钱。 总的来说，这个时期的上海一块银元约等于3000（厘）文钱。 张丹斧看着眼前后背正冒着热汗的年轻人，感觉这和刚才路过的万千黄包车夫并无太大区别。 那小说中的祥子不正是这些车夫的缩影吗？何必去探究谁是祥子，因为他们人人是“祥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一笑。同时也对小说的作者周翔羽更为钦佩，明明一副不懂人间疾苦的贵族子弟扮相，却也能写出如此细腻朴实的优秀作品。 这个王学文经过半个月以来的了解，张丹斧也知道了他的一些事。算起来，他比那些没客时喜欢聚众赌博喝酒的黄包车夫好多了。 据《上海指南》记载，通常情况下，近路贵，远路反而略贱；往冷静之区贵，往热闹之区贱；夏时及雨天贵，冬季及晴天贱；老于上海者，则不必先论价，拉到后随便给之。 话说王学文虽然年纪只有23岁，但已有5年的“驾龄”了。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可在8岁那年由于父亲去世，读了三年私塾的他，因为家里经济拮据，就辍学在家帮母亲做农活。 一晃十年过去了，王学文长成了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他看着镇上的人都跑去大城市打工，心痒痒的。 可由于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到做什么好。“去大上海拉黄包车吧！苦力活赚钱多。”见过世面的亲戚给他建议。 于是，18岁的王学文背上了行囊，只身一人来到了上海。 王学文为了挣钱养家，他非常卖力。路程远的，别的车夫不接，他接;有坐两个人，只愿意出一人钱的，他也接。 台风季节来临时，他便光着脚兴冲冲地从大户人家的门前，把贵妇太太背到黄包车上，以免她们弄湿鞋子。有时太太们多给几个铜板，他连说谢谢，低头接过了钱。 王学文记性好，对路熟悉，人又服务热情周到，每天可以挣300个铜板，整个过年期间生意好的话能挣20个银元。 ------------ 第2章奇怪的先生 当时上海的电车分为两个档次，前小半车厢是头等，后大半车厢为二等。票价按段计算，每段2.01公里，头等每段5分，全程15分；二等每段2分，全程6分。 虽然有轨电车已经在外滩路上呼啸穿梭，公共交通也逐渐兴起，但很多地方依旧没有站点，特别是像石库门里弄这些空间狭小的地方，一般的交通方式更是难以普及。 由于黄包车的灵活性，它更适合城市复杂的街道与纵横交错的弄堂小巷。而它的经济性也更受人们的青睐。 但黄包车终究还是比公交车贵，一英里的起步价格就五分钱，普通人哪里舍得坐，一般只有富裕的中产阶级才舍得坐。 不过，正因为由于历史及以上种种原因，这才促使人力黄包车的兴起，也解决了如今上海6万多进城农民的就业问题，他们里面当中就有不少“王学文”。 “张先生，到了！” 转眼间，轻车熟路的王学文便已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处环境清幽，房屋华丽的好地方，它叫亨利路永利坊。 亨利路永利坊189弄9号 这是一间清水红砖、坡屋顶、砖木结构的三层新式住宅，去年12月份刚刚装修好。这间小洋楼不仅外形别致漂亮，还拥有前庭花园，面积近300平方。 不过，每月高达130块银元的高昂租金，也使得这片二十多栋三层小洋房鲜少有人问津。不过，由于周翔羽是这栋房子的第一个住户，他也省去了一笔高昂的转让费。 “沙沙” 此时，位于三楼的书房内，一个年青的男子正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桌上满是写满字的稿纸，还有2支关勒铭牌钢笔以及墨水，他在撰稿写作。 阳光透过外面的树冠，开始向房间内洒进些许阳光，让他本就白皙的侧脸显得更加温润如玉。 他就是近期的热门连载小说《骆驼祥子》、《射雕英雄传》的作者——周翔羽。 同时，也是一个来自后世的文抄公。 而在他身旁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她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帮忙整理书稿。说是整理，其实就是把一张张书稿叠起来分别摆放好。 此外，她们还要负责周翔羽的饮食起居。比如说：饭做好了就从楼下端上来，还有就是给他泡茶，时不时加一下洋笔的墨水等琐碎活。 她的名字叫林九妹（原名林盼娣），说起来，林九妹还是周翔羽银元买回来的。她是负责白天照顾周翔羽，至于晚上，还有另外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叫杨皎（原名林招娣），她们俩当初是周翔羽用远高于市场价的钱卖回来的，这会估计还在隔壁房间睡觉。 古人曾有“红袖添香”作为伴读添墨，可这俩姐妹刚来的时候不仅不识字，相貌更是平平无奇，放在别的大户人家里只能当粗丫鬟使用。 可到了周翔羽这里可就大为不同，竟然干起来类似文员秘书的活，如果让人瞧见肯定得嘲笑一番。 尤其是林九妹，虽说年龄在这个年代也不算小，但150cm的矮小身材，以及那张略显消瘦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未长大的小女孩那般柔弱，就像一朵随时会飘走的蒲公英。 由于周翔羽的身高近2米，使得在林九妹看起来更加娇小玲珑。就拿寻常女孩子而言，他这样的身高和健壮的体型会让人本能地感到害怕。 但林九妹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为周翔羽整理稿件的同时，窗外欢快的鸟叫声让她显得很放松，还不时含笑偷偷看着他。 从他的头发顺着往下看，额头、眉毛、眼睛、嘴唇，她感觉这位周先生哪都好看，都比那些电影女明星还要好看。 她没读过书，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但她认为，眼前这个男子就像在她家屋顶上看到的星星那样漂亮，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一闪一闪的。 可惜，后面爹爹不知从哪弄来一块洋铁皮，盖上之后就再也看不到星星了。不过，从哪以后茅屋再也没有漏过雨了，只是得看紧点，别让人偷走。 但她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位周先生长得比她见过的那些外国人还要高大。而且，他的样貌看起来有点像西洋人，后来她爹告诉她“这就是混血！” “可为什么他的眉毛还有眼睛怎么那么像中国人？”对于林九妹这个疑问，她的父亲林二迄今没有回答得出个一二。 林九妹清楚的记得，这位周先生是2月16号来到她家所在的苏州河一带的棚户区，说是来游玩的。 她当时不在现场，但事后听说很多人都跑去围观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且好看的男子，比路上广告里的明星还要漂亮。 她那会正和妹妹在家里，等着父亲和一个男人对她俩们讨价还价，因为父亲要把她们卖掉，好让家里的生活过得去。 本来依靠她父亲拉黄包车，母亲给富人当仆人，每个月家庭总收入也有15块银元左右。 平日虽说都是咸菜萝卜干，但偶尔还能喝上稀饭，过年过节的时候还能吃到肉，虽然不多自己盖的茅草屋又不用交租。 虽然远远低于一个五口的工薪家庭30银元的平均消费水平，但起码生活比在农村好多了。 可自几年前，母亲终于生了一个父亲日思夜想的弟弟。 可由于父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拉黄包车，身体早已不负当年的矫健，收入也日渐微薄。母亲也由于怀孕至6个月后，富人家害怕出事就不再聘用她。 面对突然间多了一张嗷嗷待哺的嘴，本就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加上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所以，父亲最终决定把她和妹妹卖出去。 林九妹和妹妹就在一旁默默低头站着不说话，她和妹妹一起等着他们讨价还价。 而母亲则在一旁暗自垂泪，她只希望她们能卖去一户好人家，起码不用整天喝稀饭吃咸菜。 父亲本想两个一起以60块银元的价格卖掉，但那人决意只买一个。他还解释说要不是嫌麻烦在就跑到外省买了，外省的十几岁女孩才五六块银元，贵一点的也就七八快。 因为她被人贩子嫌弃太瘦小不好生养，再者长得又很普通，担心不好转手，于是便看上了个子比她高比她壮实一点的妹妹。 正直双方僵持不下，妹妹又听到要与姐姐分离，立即嚎啕大哭起来。连同一旁玩闹的弟弟不明所以，也跟着哭了起来。 林九妹对这个捡回来的妹妹也很是不舍，因为她早已把她当初自己的亲生妹妹，见此也忍不住留下眼泪。 “我出70块大洋！”正当双方都在发愁犹豫之际，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从门外的人群中响起。 就这样，俩姐妹当天就被带到了这里，负责起了周翔羽的饮食起居。 可第二天由于两姐妹想念家人，周翔羽又怕她们出去买菜时被欺负，所以干脆安排他们一家人住在进来。 林父林二负责给人跑腿送稿等工作，林母孙兰则是充当起了保姆的工作，平时负责买菜做饭，还有照顾孩子。一家人也由此搬离了棚户区，成为了周翔羽的雇员。 她不仅好奇周翔羽写的字不仅好看而且十分工整，更好奇周翔羽的写字方式，那是和洋人一样由左到右的书写顺序。 这区别于如今报纸和书籍由上而下，从右到左的书写顺序。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后来父亲解释说那是在西洋留过学的人才有这样的习惯。 可当她问起周翔羽，他只是说这样的写字方式更为合理一些，阅读观看不那么累。 “他可真是一位有文化，可又很奇怪的好先生呐……”林九妹在心里默念道。 “噔噔……周先生，张先生到了。” “林大嫂，稍等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那是林九妹的母亲在提醒周翔羽。 ------------ 第3章发稿酬 “九妹，整理一下……” 周翔羽这会已经停笔，他本想让林九妹收拾一下书稿，因为他刚才也听到楼下传来的铃铛声，那是车夫在提醒他有客人来了，可林九妹似乎在看着他发呆。 “有那么好看吗？” 周翔羽盯着低头的林九妹笑问道。 “呃，对不起，周……” “呃？你叫我什么？” 林九妹慌忙之中一下子忘了周翔羽的话，那就是不要喊得那么正式。 此刻的房间温度刚刚好，林九妹上一秒还在望着眼前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庞，可下一秒就立即低下头去，因为她的脸就像冰糖葫芦那般通红。 “羽哥……” 听着耳畔传来那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林九妹忍着羞涩，一边怯生生的回答，一边赶紧动手整理早已堆积不少的书稿。 她知道周翔羽已经14天没有睡过觉了，她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她看着周翔羽每天都是如此辛苦写作，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在短短十多天的相处中，周翔羽已经从最初给她的陌生和不安，变成了现在的印象深刻。 林九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扮演着另外一种角色，可她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因为，她觉得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周翔羽见状笑了笑，顺便揉了一下她的可爱的小脑袋，提醒她赶紧收拾一下。 不一会，周翔羽便带着林九妹下到一楼的小客厅，见到了正坐在板凳上喝茶的张丹斧。 “张先生，早上好啊！让您久等了，十分抱歉……” 张丹斧对于周翔羽来说那可是贵人般的存在，当初他来到上海时身无分文，张丹斧因赏识他的才华，不仅为其预支300块银元，还帮忙寻找住所。 张丹斧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正迎面走来，随即向他行了一个90°的鞠躬大礼。 “哟！翔羽你也早啊！” 其实他也才等了几分钟而已。但他如同春风般的笑意让张丹斧倍感舒适，对于这个有礼貌的年轻人他很满意，他亦是放下茶杯起身回礼。 梳着精致的三七油背头，身着一套高级定制西装。虽然年轻，但气质华贵且步伐稳健，其眼神里更是充满着坚定和自信。 没有张丹斧想象中的逢头垢面，还是一副精致的贵族子弟打扮。感叹其气质矝贵之余，却也更加证实了对于周翔羽是某个富家子弟的猜想。 对于周翔羽一向字正腔圆，吐字清晰的标准官话，张丹斧听得很清楚，也很舒服。虽然平日里他总是旁敲侧击地想要知道他具体是哪里人时，他总是说自己的北方人。 不过，头发确是长长了不少，影响了几分形象。“难道这真的是他说的家道中落吗？”周翔羽为他倒茶时，张丹斧却在一旁暗自思忖。 “翔羽，你的精气神更是不改往日阿！可否讨一下教养生之道，我这一路过来都觉得有点腰酸背疼……” 张丹斧对他谦和恭敬的态度很满意，于是便开了句玩笑。 “翔羽，你这不要紧吧？” 张丹斧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看见过他了，还听跑腿送稿的老林说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睡过觉，这让张丹斧真的很担心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学生多谢先生的关心，正所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您正值春秋鼎盛之时，何谈养生之道？” “学生只因生活拮据所迫，只能日夜笔耕不辍罢了。” 由于近期《晶报》所连载的小说《射雕英雄传》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后面几期发行量更是达到每日10万份，就连广告费也多了不少。 现在听到周翔羽这么一说，他更是喜笑颜开。 要知道本月中旬以来，《晶报》五期报刊平均每期都能卖8万份以上，除去印刷成本和稿费税务等，报馆这个月净赚800银元以上。 虽然扣掉给报贩头子的一半利润，但起码还有400银元。而且这小说书稿还有10多万字没有刊登，照此情况，往后就会越来有盼头。 可高兴归高兴，他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太拼命了，而且昨天还听说他已经写完另外一本长篇小说——《骆驼祥子》。 据他透露，那是一本高达21万字的小说。 加上《射雕英雄传》已经登报连载的以及手上的10万字书稿，仅仅13天就已写了41万字，这速度属实有点恐怖如斯！ 要知道如今一些勤快点的文人，一天也就写个几千上万字，哪会像周翔羽这样连续13天不眠不休，以平均每天3.1万字的高水平写作！ “翔羽，这是稿费，扣除预支的300块，剩余共计100块，你点一下，看看对不对？” 两人都算是熟人了，虽然到此为止只见几次，但平日没空出门的周翔羽也会用书信交流和讨论小说的市场反馈。 张丹斧与之客套几句后便直接打开手提皮包，从里面取出几张面值20元的纸币，还有一份带着油墨味的《晶报》。 不同于以往由专门的送报员送上门，今天是他亲自带来的。 “先生，真是麻烦您跑一趟了。不用点，学生信你！” 这些银元是周翔羽这些天以来写了20万字的稿费，由于他之前没有任何名气，所以约定10万字以前是千字1元，后续如果小说受欢迎，最多能给千字3元。 “这是10万字的书稿，一字不少！” 周翔羽连点都没有点，便从林九妹手上接过一沓厚厚的书稿然后递给他。 “我信你！” 张丹斧看着稿纸上依旧是苍劲有力，收放自如的硬钢笔楷字。他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而且对稿校版的时候也着实方便，就连印刷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要知道，整个报馆就他一个人。 “翔羽曾是军伍之人吗？” “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面对坐姿始终保持端正，那腰杆一如初见之日那般挺直的周翔羽，张丹斧在临走之前终于提出了这个疑问。 “回先生，不曾，不过中国作为礼仪之邦，留下的规矩礼节不可轻弃，不然让那些洋人看了笑话。” 周翔羽答道。 “张先生，我几日前在信中所提到事，您是否方便……” “翔羽，我早于王校长说好了，你且放心！这两个丫头跟着你有福了，哈哈……” 张丹斧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注重教育，竟然有心思把家中的侍女送去读书，说完看向一旁低头垂眉的林九妹。 等张丹斧在门外重新坐上黄包车之后，周翔羽的话依旧回荡在他脑海，那眼神目光如炬，似乎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他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 叹其知书有礼，更叹其风华正茂，大有可为！ “咯吱咯吱！” 这是黄包车在经过有些不平整的路面发出的轱辘声，而周翔羽和林九妹俩人则在门口送别。 “请等等！” “你好！姑娘，请问李逍遥先生是住在这吗？” 就在林九妹转身要关门的刹那，一个年轻的男子突然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朝着她喊道。 一枚银元的重量通常不少于26.6克，含银量皆在89%及以上。 周翔羽看着桌子上这一箱白润柔和的银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就像是前世做个小职员时，收到“工资到账”的短信通知那般喜悦。 这是他那本小说《骆驼祥子》的稿费，按照事先约定，报馆给他每千字3元，共计21万字，稿费630银元。 ------------ 第4章林家往事 林九妹和一旁背着小孩的母亲孙兰也是感到很惊讶，因为这满满一桌子的银元她们一辈子也不曾见过，更别说这位周先生不到半个月就赚到了。 可她们却不知道，其实周翔羽更想回到那个21世纪的新中国。在那里他起码不用这么拼命工作，更不用承担这里高达每月130银元的高昂房租。 也不用交14%的“租界房产费”，更不用时刻担心生命受到威胁，还有面对如今这个内外交困，民不聊生的社会，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可看着曾经面黄肌瘦的林九妹，现在满满开始丰盈起来，暗淡无光的眼神早已被明亮纯真所取代，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明媚。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虽然他目前能做的事不多，但至少通过自己暂时了改变林九妹以及这家人的命运。难道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 这630块银元至少有16斤重，加上木箱得有20斤左右。在这个年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若是放在后世收藏界，按照最普通的1000一枚计算，那也得60多万。 “九妹，这是你半个月的工资，5元。还有，这是你妹妹的，5元，你要帮她先拿着吗？” “林大嫂这是您和您丈夫的工资，一共10元。” 在三楼书房里，周翔羽等她们都上来后，便把一块块银元数好并摆在她们面前。这是她们半个月的工资，周翔羽并没有克扣工资的习惯。 “咚！” 正当周翔羽准备要把钱分别递给她们时，王兰却拉着她女儿一起下跪，这一出让周翔羽感到很意外。 “周先生，您真是活菩萨啊！您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已经够多了，怎么敢要这么多，我们只要几块就够了……” 对于王兰来说，这位周先生不止花了70银元高价买了她两个女儿，而且还将他们一家人接到这里包吃包住，让她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那两个女儿的情况她很清楚，大女儿还好一点，干活勤勤恳恳的。可小女儿晚上经常打瞌睡，连宵夜都经常是周翔羽亲自下楼做的。 他们自打来到这里，每日三餐都像是过年吃的一样好。而且，周先生并未打骂过她们任何人，她是真的不敢要那么多。 “九妹，把你娘扶起来，听话！” 林九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习惯性的听他的话，因为周翔羽的话充满了不置可否的语气，随即起身慢慢把她母亲拉起来。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不是以前的衙门县太爷。还有，九妹和阿皎现在都是我的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需跪别人，包括我！” 在这个年代是有卖身契的，当初周翔羽也是和林二签了契约。他本不想签，可按照如今的规矩，他还是签了，这样林二也不用担心他反悔。 “这是你们辛苦付出的工钱，你们来的时候我有说过。” 周翔羽说着便把银元递给林母，两夫妻半个月工钱一共10银元。 话说，林母做的饭菜还是挺合他胃口，可能是周翔羽不挑食吧！做事也老实本分，就拿买米来说，她都要丈仔细挑选，看看有没有蛀虫霉坏的。 “九妹和阿皎都是大姑娘了，她们也有在干活也可以，这些钱你们姐妹自己保管好，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周翔羽对着林母说道。 林九妹也接过了10块银元，她很开心，因为她们姐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钱。但更多的是感动，她觉得周翔羽很细心，整日写作之余还能注意到这些。 由于周翔羽喜欢把平时买菜买米剩下都给她们姐妹拿去当零花钱，可她最后总会把钱交给母亲，包括妹妹杨皎的钱。所以她们平时没有什么钱的。 “羽哥，那些钱都是给我的吗？” 杨皎问道。 她刚睡醒，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钱的她，等她把剩余的4块银元钱交给她姐姐保管后，她便高兴在周翔羽身边撒娇，拿着一块印有人头像的银元在手上不停地把玩着。 “阿皎，你刷牙洗脸没有？” “刷了，洗了，你看！” 杨皎说完便向张口嘴巴向周翔羽证明，那两颗小虎牙显得她十分可爱。 看着杨皎喜滋滋的可爱模样，明亮清澈的眼里满是娇憨活泼，娇柔稚嫩的吴侬软语。周翔羽此刻的心情变得更好了，原本稍感疲倦的他竟然感到无比的放松。 “羽哥，银元是这样分辨的，你听！” 这是杨皎在炫耀自己从她父亲那学会的技巧。 只见她拿着银元在锁头上敲击两下，然后赶紧放在周翔羽耳边。她想让周翔羽听一下那撞击过后低沉柔和，婉转悠扬的声音。 周翔羽还记得眼前这个靠在他怀里的女孩，十多天前还是和她姐姐林九妹一样，一双眼睛满是怯生生的。 当初刚来到这里时，她甚至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十分缺乏安全感。但由于周翔羽亲切随和，她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 说起来，她们并非上海本地人，而是来自淮安，祖上世代给人当佃户。 后来到了她父亲这一代，随着各种天灾人祸粮食歉收，地主要求的各种苛捐杂税却一分不能少。最后，他们连佃租都交不起。 当年除了地主，还要面对沉重的田赋，如：修路费、清乡费、警备费、地方亩捐、普教育捐、积谷捐、防务费、自治费、征收费、汽车公股、辅助警备捐、清乡分局经费等14项。 就这样，每年的辛苦劳作还倒欠地主，于是，林二便和很多苏北农民一样，带上一些能拿得动的坛坛罐罐，一路南下，就此踏上了逃荒之路。 在路上他们一家遇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哭哭啼啼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于是她和她母亲便劝说把她带上，可林二说她们一家三口都自身难保，拿什么来养活她。 就在林二推着独轮车想继续往前赶路时，突然有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叫住了他。“你之所以无后，乃是功德不够，需要积攒足够的善德才能唤来送子观音”。 就这样，林二便把小女孩抱上独轮车，跟着纷乱的逃难队伍一路南下来到上海的闸北区。 由于当初的杨皎还是一个只有3岁的小女孩，林二问半天也说不出来具体哪月出生。最后只能让她当二妹，并取名林盼弟。 因为他还没有一个儿子，在传统思想中如果没有儿子就意味着断了香火，所以林二很想有个儿子。 后来，过了十多年林母终于产下一名男婴，这就是现在她的弟弟林长生。 只有3岁的他还在穿开裆裤，因为林二不准他跑到3楼上面，说是怕打搅他工作，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一或是二楼。 由于他曾提醒过他们一家，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不要给他出门，否则容易引起人贩子的注意，所以估计林九妹的弟弟正在院子里捡石头，也可能是在抖空竹。 ------------ 第5章长姐如母 “羽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羽哥……” 杨皎看着周翔羽一直盯着她看，却也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她不由得小声轻唤着。 “二妹，不许这样，周先生他很累了，你给我下来！” 此时的林九妹有些气恼，因为她刚刚回房放好银元，转头回来就发现妹妹不停地摇着周翔羽的胳膊，像是在对他撒娇。 “姐姐……” 杨皎见她姐姐似乎在凶她，顿时感到有些委屈，刚才还笑嘻嘻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九妹，别这样，是我走神了。” 周翔羽的思绪被姐妹俩的吵闹声打断，说完便看向准备要上前拉开杨皎的林九妹。 果然，听到周翔羽这么一说，杨皎便不害怕了，还往他怀里挪进了一点。 “这钥匙以后交给你保管” 一手抱着杨皎不让她动，一边把桌子上的钥匙递给她。那是存放银元木箱的其中一把钥匙，刚刚林二才把锁头买回来。 “羽哥，这……” 林九妹犹豫了，她不敢拿钥匙，因为这数目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也对周翔羽这莫大的信任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拿去吧，以后家里所需的生活开支用度都由你和你娘来安排。” “可是，我不太会算数……” “以后你就会了！” “以后？” “乖，听话！” 如今，一款洁白如雪，细腻温润，且自带各种香味的护肤品深受广大女性的欢迎。由于涂在脸上会像雪花一样迅速消失，顾名雪花膏。 雪花膏无疑是如今最受欢迎的护肤品，但由于都是外国产品，价格从1银元到5银元不等，所以一直都是贵妇名媛们的专属，普通工薪家庭的女孩子一般都舍不得买。 就比如，正在此时正在涂抹雪花膏的杨皎，就是目前市面上最贵的雪花膏，是来自英国的品牌夏士莲。 这雪花膏原本周翔羽用的，十天前，初来乍到的他可能还不适应这里冬季的干燥，便让林母买了一盒润肤用的雪花膏。 “姐姐，这么好的东西你说羽哥怎么不用呢？” 杨皎此时正往脸上一圈一圈地均匀涂抹着那雪花膏，那柔软冰凉的感觉让她感觉很舒服，还带着阵阵迷人的花香更让她爱不释手。 “可能是他适应了这天气吧……他的皮肤女孩子还好呢！二妹，省着点用，这一瓶可是值17斤猪肉呢！” 这雪花膏平时都是杨皎用得多，林九妹拿着已经用掉不少的铝罐觉得有些心疼，因为周翔羽只用过一次就给她们姐妹了。 “呃，知道了管家婆！” “二妹，你胡说些什么呢！” 杨皎的调笑让林九妹瞬间有些脸红。 “姐姐，房门钥匙你有，现在连钱箱钥匙都交给你保管了，羽哥他又那么疼你，他以后肯定会娶你的！” “别胡说！” 可能是由于林九妹的不自信，也可能是周翔羽不明确的态度。林九妹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最后还瞪了一眼杨皎。 由于父母整日在外奔波，在家都是林九妹在照顾她，各种家务都是她操劳，所以杨皎一直都很听她姐姐的话。 “二妹，姐姐不是凶你，你别往心里去……周先生对你那么好……” 林九妹看着有点委屈的妹妹，她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重了，于是便为她摩擦着脸上未被皮肤充分吸收的雪花膏。 “你要好好打扮打扮，还要学会伺候他，以后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知道吗？” 林九妹的语重心长，让杨皎不由得想哭。自从她被收养以来，这个家最关心她的不是养父养母，而是眼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 杨皎记得养父曾多次提出要把她卖掉，或是送给人家做童养媳。但姐姐很是舍不得自己，总是劝说并阻止。 为了留住她，她姐姐先是经常和母亲一起去码头给单身的搬运工缝补衣服，每次都能有几十文钱。 有时还能带一些零食回来，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从垃圾堆里捡的…… 后来又带着她一起去火柴厂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去年那家小工厂效益不好，听说遇到了什么危机，后来她们也被解雇了。 平时吃饭时姐姐总会让自己多吃一点，一碗稀饭的分量很少，可她每次只喝半碗，问她总是笑着说胃口小。 “姐姐……别说了……” 杨皎看着眼前比她矮半个头的姐姐很是难过，她总是为自己着想，什么都想把最好的给她。 “姐姐，我经常看到在你午休时间过后，羽哥从来不叫醒你……你也抹一抹吧……” 俩姐妹抱了一会，林九妹忽然想起周翔羽还在楼下等着，于是一把将妹妹推开，但杨皎抹了一把眼泪却这样说道。 杨皎不说还好，她一提起这件事林九妹便觉得不好意思。可没等她反应过来，脸上便已多了一些微凉的雪花膏。 “以后你做大的，我做小的，你永远是我姐姐，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 听着妹妹有些不着调却非常认真的话，林九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抹。 旗袍早就在20年代初便在在上海慢慢流行开来，自去年政府将旗袍定为国服之后，现在已成风靡全国之势。 在这个年代，改良之后的旗袍结构简洁、富有现代美感，表现出女性的曲线美，衬托着典雅含蓄的东方神韵。 同时，旗袍的开叉又会随着女性飘逸的步态使她们的曼妙身姿时隐时现，更增添了女性的美感与妩媚。 冬天搭配披肩或大衣，脚下的高跟皮鞋会随之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无论身处何地，总能体现主人的品味和审美，也是一道移动的风景。 总之，旗袍突出了东方女性的端庄、典雅、沉静、含蓄之美。这些诸多特点让旗袍在这个年代备受追捧，上到名媛贵妇，下到明星舞女都穿着它游走交际。 可那终究属于城市里的富裕阶级潮流，与占比达90%以上广大的农村老百姓并无太大关系。 身穿粗布上衣，下身黑色粗布裤，脚上一双百纳布鞋，这才是当时大多数女孩子的真实写照。 等林九妹跟着周翔羽出来到院子时，她看见她的弟弟正在不熟练地上下抖空竹，没抖几下空竹便掉了下来，但他依旧乐此不疲。 “姐姐，姐姐，你去哪？我也想去……” 三墩子（小名）看见两个姐姐出来了，怯生生地向周翔羽问了声好，然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林九妹身旁。 “啪啪！” “三墩子，你干嘛！再调皮我把这空竹给你收起来！” 见小孩正扯着林九妹的衣角，这时的林母上前一把拉他的手，“使劲”打了几下他的屁股，然后拿起地上的空竹威胁道。 “我不去了……” 三墩子穿着厚实的棉裤，加上林母根本没有用力，其实是不疼的。他是害怕母亲把玩具收走，他对于这个玩具很喜欢。 林家姐妹俩看着弟弟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被他抢过紧紧怀里抱里的玩具很贵，可她们从来没有过，或许是比较贵吧！ 价值5角钱。 当林家姐妹穿着厚实的粗布棉衣走到街上时，面对路人投来好奇和惊羡的目光。她俩总会很自然地含胸驼背，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翔羽身后。 路人见了都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带着两个丫鬟出门。这与昂首挺胸，步履从容的周翔羽形成鲜明对比。 可这却是是她们穿过最好的衣服，这一身行头还是周翔羽在十多天前花了8块大洋给她们置办的，当时她们穿的都是单衣，而且姐妹俩大冬天还穿着缝补过的旧布鞋。 因为今天他们要辗转多个地方，所以周翔羽三人走到路口后，便让林九妹询问了价格和是否有大会照等事项，这才朝着望平街方向出发。 ------------ 第6章街道见闻 四马路望平街 这是条一百多米长，七八米宽的街道，却有着数十家报馆，是上海有名的“文化街”。茶馆、酒肆、商铺林立，街道满是小贩的叫卖声，从早到晚都是热闹非凡。 与街上的喧嚣不同，此时一间名为四方茶馆里面显得安静很多。只有一个茶馆请的说书先生正在进行说书表演，所讲的近期的热门小说《射雕英雄传》第一回——风雪惊变。 “敌兵到咱们国境内任意逮人杀人，我大宋……” “大宋皇帝既向金国称臣，我文武百官还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吗” “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是一见了害民奸贼、敌国仇寇，贫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 “……” “杀得好，讲得好！” 在这间不大的茶馆内，说书人时而像老者诉说往事般娓娓道来，说到打斗情节时语调又突然变得昂扬顿挫，经过他的艺术加工，小说里的人物形象变得更加的活灵活现。 此外，他还会用折扇模拟马蹄声，说到书中遗憾之际，他便拿起二胡，拉上一段低沉哀婉的音乐。众多客人都被说书人的精彩表演所折服，纷纷为其叫好！ 一方醒目，一把折扇，一张方桌，一把木椅道尽书中的儿女情长，江湖侠义。小说故事千千万，说书人唯独没有说过自己的故事，可能是他们的故事并不算精彩吧…… “诸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容我喝口茶咱们再来！” 最后，说书人念出了这本小说的宣传语，说书声便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连续说了两个多小时了，这会需要小憩一会，顺便喝口茶润润嗓子。 现如今的上海所听的是苏州评弹，分为大书和小书两种。说大书的就像刚才那说书先生，一个人在哪独说。小书则是表演时抱起琵琶，边弹边唱。 不过，这说书先生脑袋灵光，他不单单说那些早就说了几百年的老旧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他也会与时俱进说一些如今流行的连载小说。 还会充分利用自己随学的乐器，进行现场气氛烘托。又像电影里面的演员那样，神情并茂，动作不断。所以，他很受茶馆老板以及客人的欢迎。 无论是政府官员，商界名流，或是贩夫走卒，地痞流氓，这些都齐聚一堂。当然，各种小道消息都是从这里流传开来，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打听各种奇闻趣事什么的。 此时的林九妹和杨皎也在茶馆，她们就在茶馆一楼的最后面。刚才茶客们都在认真听书，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由于周翔羽有着198cm的身高以及异常俊朗不凡的容貌，让他还没进理发店就被路人用稀奇的眼神围观并打量。 他怕她们无聊和不适应，便让其中一个车夫陪着她们进来听说书。这里三教九流汇聚一堂，两个小丫头没人看着他不放心，不然可能被人家误以为是暗娼之类的女子。 “姐姐，原来羽哥写的书是这样精彩啊！” 杨皎从来没有来茶馆听过书，她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以至于桌子花了几十文钱买的糕点都忘记吃了。 杨皎作为最先看到《射雕英雄传》这本小说的人之一，她听周翔羽介绍过里面的故事和人物，后来经过教育，她也认得其中一些简单的字，但很多都不认识。 “好了！二妹，羽哥在等我们呢！” “牛大哥，牛大哥？我们走吧！” 林九妹心思没有放在听书上，由于这里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她时不时透过半掩的窗户朝着对面的理发店张望。 “呃，好的，林小姐！嘿嘿！” 牛大力也是听得入迷，有点恨不得以彼代之的冲动。直到林九妹唤了两声这才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这一声“林小姐”让林九妹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想到了刚才周翔羽牵着她们姐妹的手上下车的画面，心思也飞到茶馆对面的周翔羽身上。 人群中，与林家姐妹对视的周翔羽总是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林家姐妹看着周翔羽拨开人群朝她们走来，那非常好看的嘴角露出的阳光笑意，让俩人不禁脸红，芳心又跳跃得厉害。 “先生，要不要报纸，《金刚钻》……《晶报》只要20文钱，上面的小说可好看……” 周翔羽正准备走，这时有个小报童瞅准时机上前推销报纸，手上拿着的是一份只有一纸篇幅内容的小报。 “先生，别急着走啊！这里还有《申报》、《新闻报》等大报。内容很丰富，只要三分钱，有五六张纸呢！” 眼见周翔羽想走，小报童又挡住他的去路，继续认真介绍着其它报纸。 “每样来一份吧……” 就这样，在报童的千恩万谢中，周翔羽花费了6分40铜元才得以脱身。 “羽哥，家里都有了……” 林九妹不顾路人好奇的眼光走上前说道。 “没事，上车吧！” “……” 林九妹还想说点什么，可周翔羽直接牵着她的手往车上去。她顿时害羞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们看，而她妹妹早就坐在车上嘴角含笑地看着。 周翔羽自从和《晶报》、《申报》合作后，以上报纸每期都有人送过来一份过来。都是以批发价出售的，如《晶报》批发价只要10文钱，而《申报》只要2分一厘。 “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杂货铺。你这个掌柜真见鬼，烧酒里面掺凉水……要是吃药不见效，你可千万别上吊！。 就在周翔羽等人坐上黄包车后，前面一家杂货铺店门口传来这样的小调，搭配着快板和大鼓倒是颇有节奏和韵律，只是，这些是骂人的话。 “呼……周先生，那些都是专门去沿街商铺乞讨的乞丐，整日不干正事，净干这些勒索营生……先生别让他们骗了。” 牛大力见到周翔羽感到好奇，于是喘了一口粗气便好心提醒道。 他对周翔羽这位大客户很有好感，不止豪掷一块大洋包车，还能进茶馆喝茶听书，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只是，这位大客户真的很重，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估计得有2担多大米那么重（一担120斤），可去往永安百货的路还有好几里路呢…… 听他这么一说，周翔羽便明白了这些是职业乞丐，还是有具有表演才能的乞丐，属于唱莲花形式行乞。 刚才那杂货铺老板应该是没有给他们钱，所以才会编这么一段小调出来。如果再不给，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过激举动。 通往公共租界的道路还是挺宽敞的，但人多了自然也拥挤。路上尽是招牌林立，人声鼎沸。 期间，他还看到有一伙人扛着摄影机、发电机和各种灯光设备进去一家戏院时。牛大力便告诉他，那应该是天一电影公司的人在拍电影。 周翔羽路过之时，还看到有“《李三娘》摄制组开机仪式”的横幅。 车夫见周翔羽是刚来上海不久，一副好奇公子哥模样，而且他刚才还吃了林九妹给的花生，于是很乐意为他介绍着路上的见闻。 当周翔羽问及路边为什么有不少人拿着一张牌在讨论时，他便解释说，他们这是在玩一种名叫“花会”的赌博，它以36张古人头像配上各种动物挖花图案得名。 赌徒们可以任意选择一张牌下注，金额没有限制，货币种类只要不是冥币都可以。 等赌徒都下完注后，就会有专门的人收集起来送到庄家处，等庄家开局后就会很快知道赌局结果。 如果开局的图案和赌徒下注的图案一致，那就可以得到36倍赢利。如果不是，那么就什么也落不到。 他最后还说，这种赌博每天开两局，不用出门可以玩，很多市民都喜欢玩。 当周翔羽问他玩过没有时，他先是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后才说自从把多年攒的钱赌没后，他就再也没碰过。 ------------ 第7章永安百货（一） 永安百货 这是一家位于南京路上集百货、餐饮、办公、展览、娱乐等功能于一体的综合百货公司，开业于1918年9月5日。也中国最早的“商业综合体”，目标群体以富有阶层为主。 永安百货大楼共造六层，由英商公和洋行负责设计，华商辛和记营造厂承建。建筑平面略呈正方形，朝向路口的东北角沿街处理为弧形，楼顶转角处立有三层高的巴洛克式塔楼“绮云阁”。 外墙采用汰石子饰面，立面选用圆柱与贴壁方柱墩做装饰，窗棂楣钩等细部装饰图案采用山花浮雕，精美而富有变化。 在如今，这幢西方文艺复兴风格的华丽建筑，从外表看显然比一百年以后更为崭新和漂亮。因为它从建好到现在不过12年，此时的周翔羽正在打量着这栋高大的建筑。 十个大玻璃橱窗面向马路，里面展示的各类商品让人看了很有购物欲望。尤其是那些漂亮的西式裙子和新款旗袍，更让林家姐妹很心动。 而对于外地游客来说，以永安百货公司为代表的商场已经成为了上海的必游景点。 在1920年代，浙江省和广东省师范学校学生的毕业旅行已经把百货公司列为参观景点之一。 30年代出版的《上海游览指南》也将南京路的百货公司列为推荐观览的地标，即使没有时间购物，也应当选择一家“以观一斑”。 “羽哥，我们到别处去逛吧，这里要收2分钱门票呢……” 百货超市里面的东西很精致，林九妹曾和妹妹隔着橱窗看过一次，但自小穷惯了舍不得买票。因为，这2分钱都快可以买一枚鲜鸡蛋了（鸡蛋每枚3分钱左右）。 “是啊，羽哥，我们去外滩公园吧，那里不要钱……” 杨皎也在一旁劝说。 其实不然，她之所以不想进去，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这家百货大楼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女售货员。女性天生的敏感使得杨皎很害怕，但更多的是源于自身的不自信。 看着这个熟系又陌生的地方，耳边传来两人的轻声细语。周翔羽却魂游天外，自下车后便停在百货公司门外发愣。 犹如模特雕像般矗立在原地，仿佛被一种莫名的思绪拉回到另一个时空。 “羽哥，快点帮我和林姐拍张照片……”那会他们三人已经办完入籍沙特阿拉伯的手续，正像新婚度蜜月的夫妻一样到处旅游。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直到手上传来的一丝微凉，这才让周翔羽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那是杨皎用手轻轻触碰着他。此刻，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忧郁感伤，却多了几分温柔和宠溺。 也意识到，曾经的她们都不在了，可现在好像又回来了。 “哟……这男生长得比洋人还要高大……那两个女孩是他妹妹吧？” “是哪家公子啊？等下我去打听打听！” “上帝！那还是中国人吗？约翰，我打赌这绝对超过6英尺！” “噢，威廉，你不觉得他的肤色比我们的伦敦贵妇还要好吗？如果他是明星，或许能为我们的力士香皂代言！” “约翰，放过他吧！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贵族气息，我觉得他更适合代言我们的可乐……” 在排队进百货大楼的过程中，路人对着前面的周翔羽纷纷议论着。更有一些衣着华丽的舞女和交际花对其暗使眼色，并对其上下打量着。 一楼销售各类日用品，二楼为呢绒绸缎，三楼和四楼则经营珠宝、钟表、家具等贵重物品。 其他楼层则为酒楼、旅馆、茶室、游乐场和戏院等娱乐空间场所，还别出心裁地将游乐场搬到屋顶，打造屋顶花园“天韵楼”。 永安百货屋顶的天韵楼里不仅有地方戏曲演出，也会投映活动影戏，即后来的电影，此外还有各种魔术、口技、武术表演。 天韵楼门票相对低廉，分为盘梯和电梯两种，价格分别为1角和2角，现在票价涨已到了3角。 百货大楼方面这般创新举措，对外美其名曰“让顾客在购物之余能获得更多元化的购物体验”。 但在周翔羽看来，收门票是为了筛选那些低消费能力的普通人，而设立这些娱乐场所也是为了能进一步收割这些富裕消费者的钱包。 里面销售员无不是身材有致，面容姣好的女孩，就连男店员都是身穿中山装。这更让男女消费者都得到视觉满足，花起钱来也会更加大方痛快。 本想先给她们买两支康克令钢笔，可位于一楼的专柜早已挤满众多顾客。也看到一位名叫谭雪倾的康克令专柜销售员，此时的她正被人群团团包围。 周翔羽还从近期的小报纸上了解到，这家百货公司专门请了一些年龄在18——20岁之间，且会英文的漂亮女孩作为销售员。 听说出身寒门，自小受到良好的西式教育，所以年轻美貌，又能说会道的她受到到很多人的追捧。 而谭雪倾突出的形象，高情商的交际能力更是赢得了当时钢笔奢侈品牌康克令老总的青睐。品牌方与百货公司联手大力宣传，让她成为了当时最耀眼的销售员——柜姐！ 由于她的出众的容貌既吸引了很多男性消费者，就连上海各个阶层的男人都为之倾倒。 有人明明用不上钢笔，也要花掉4块大洋，只为一睹美人风采。更有甚者，从外地大老远赶来，只是为了能够看她一眼。这也使得谭雪卿有了“康克令西施”的外号。 去年，她在和“电影皇后“徐来，“舞厅皇后”王吉等同游青岛时。有一个外号“太子”的富家子弟，百般追求谭雪卿。 谭雪卿对富家子说：“你不可以追我。” 富家子问原因，谭雪卿答：“你是太子，我是“康克令皇后”，哪有太子追皇后的道理。” 既捧了对方，也抬高了自己，同时也言明了拒绝之意。从此，谭雪倾便多了个“康克令皇后”的称呼。 周翔羽只是看了一眼便上楼了，因为这样的“西施”实在太多了。 这里每个漂亮且工作能力出众的女销售都有某某“西施”称号，如：推销暖水壶的“水壶西施”，卖袜子的“袜子女王”，卖香水的“香水西施”诸如此类称呼多不胜数。 除这家永安百货公司之外，如今的上海其余的两大百货公司（注：大新百货公司于1936年才创办），如：先施、新新等百货公司都推出了自己的明星销售员，凭借着美貌和口语交际能力，都很受人追捧。 只不过，这个谭雪倾知名度更高罢了。 周翔羽先要带她们去位于二楼的绸缎部，他今天主要是带林家姐妹来逛逛的，顺便给她们买些衣服鞋袜之类的生活用品。 不过，这林家姐妹目前都还不知道，尤其是杨皎，她看到周翔羽似乎对那些漂亮的售货员视而不见后，这才放下心来四处张望着。 可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她们有些晃眼，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有钱人，就连售货小姐都是那么明艳动人。 这一切让她们无所适从，感觉就像丑小鸭落到天鹅群里，新鲜劲过后，尽管周翔羽再三强调要抬头挺胸，但她们还是习惯性地低头走路。 只能紧紧跟随着身前的周翔羽往楼梯走去，透过地面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砖，倒映着她们有些不自然的脸。 ------------ 第8章永安百货（二） “阿皎，你们要不要试试这升降机，六楼楼顶上面有游乐场。” 周翔羽看到楼梯旁有一部升降机，看到很多人带着小孩在排队，于是想让她们体验一下科技感，也想让她们玩一下那些游乐设施。 “羽哥，不要了，3角钱呢……” 林九妹看了一眼旁边的价格牌子，由于这段时间以来周翔羽一有空就教她们认字识数，那“3角钱”她认得。 “对啊！羽哥，这里比大世界2角钱的门票还要贵，那里不仅大，还可以从早到晚待一天呢！” 杨皎也在一旁附和道。 周翔羽想想觉得也是，这里的占地面积为6000平方，楼顶除去各种建筑立体占地面积以及相关的设备，还有剩下的空间又能有多少呢？ 这里自然比不上高4层，占地面积却有着14700平方的“上海大……中心”。不过，这更多看到林九妹那不舍的神情。 说话期间，周翔羽已经来到二楼的绸缎部。 他的视力极好，刚才环顾了一圈之后，发现这里的布料和成衣商品价格真的很贵，所有商品比外面贵了至少一倍还多。 这个时代的上海消费水平竟然如此之高，令现在多少有点“囊中羞涩”的周翔羽也望而却步。 不禁后世那些关于民国的电视剧，它们所展现富家公子名媛们日常精致生活的一面，却压根没有把镜头对准当时绝大多数的穷苦百姓。 “陈太太，这身衣服不错嘛！这面料和绣花真不错！” “真的吗？这真丝绣花旗袍可是花了我30块大洋呢！今天刚刚做好的！” “师傅，这冬装外套还不错，这40块大洋花的值！” 出现在林家姐妹眼前的正是人头攒动的绸缎部，这里就像大号的裁缝店一样，男女老幼皆在其中往来挑选或讨论布料尺寸和款式。 贵妇们穿着新做好的衣服在镜子面前摆弄姿势，秃顶商人则是满意地打量着一身裁剪合身的冬季西装，有的稚童则是高兴地看着新买的儿童皮鞋。 这里各种档次的面料应有尽有，从普通的阴士丹林蓝、丝绒、日本正绢到高档的紫花布、真丝、羊毛等布料。另外，还有各种貂皮、狐皮、羊皮等皮草。 各种男女皮鞋筒靴也有专门的区域展示，定制的皮鞋显然更受男士们的欢迎，因为他们都想要一双独一无且合脚的鞋子，而不是一双工业流水线做的大众产品。 其实，普通农村老百姓穿的都是价格只有几分钱一尺的粗麻布，但不好意思，这里是定位高端的场所，所以没有这些廉价布料。 所以，价格为每尺3角钱的阴士丹林反而成了最这里最为“廉价”的布料。 由于周翔羽给林家姐妹报名的是务本女校，学校要求学生所穿的旗袍校服端庄朴素，不可胡里花哨。 所以，周翔羽便在售货员的陪同下，给她们挑了几块最普通阴士丹林面料做衣服，这是一种整体为深蓝色的进口布料，以价格实惠，颜色鲜艳，固色耐磨等特点著称。 就在周翔羽带着林九妹两人量尺寸期间，位于二楼绸缎部的办公室内，身着绣花旗袍，身披羊毛大衣的年轻女子正在阅读一份报纸。 武侠等小说虽说是通俗作品，以大众化、娱乐性强为重点，但对广大读者终究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小说并不单是让读者在阅读时做“白日梦”，终日沉浸于那些文字里描述的各种成功与伟大。 而是希望读者们在幻想之时，能代入书中的正面人物中去。要像他们一样，具有心怀善念，仁爱互助，积极向上，百折不挠的精神。 更希望读者们回归现实后，能做到爱国家、爱社会、爱家人，这样才能得到所爱之人的欣赏和倾心。 如果觉得我这部作品能让你们有所感悟的话，那证明我为你们编织了一个“美梦”，在下才疏学浅，如有错误请敬请指出。 ——作者李逍遥 1930年2月15日 这是周翔羽这个文抄公为《射雕英雄传》提笔写的前言。 当她看完《射雕英雄传》最新连载的内容后，回想起这部小说的前言，变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面容精致，身材匀称，连坐姿都显得那么婉约优雅，偶有露出的明媚微笑，宛如一缕袅袅炊烟，飘逸而洒脱。 她叫郭婉盈，是永安百货公司股东郭镖的女儿。不过由于她在家中排行老四，大家都喜欢叫她四小姐。 本来她早该回去北平继续她的大学生活了，但由于近期身体不适，从过年后就一直留到现在。 自元宵节过后，她生病期间看报纸时就留意到了《晶报》所刊登连载的小说，这本小说不再是那些老套的江湖侠义，门派斗争的情节，取而代之的是家国情怀以及救苦救民的思想。 她感觉这位作者不仅文学功底深厚，三观也很正。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另外一本写实小说——《骆驼祥子》。 这部小说以20年代的北平的市井人物，黄包车夫为切入点，讲述了一个年轻好强、充满生命活力的人力车夫祥子三起三落的人生故事。 郭婉盈看了几万字，觉得这是一本对社会的批判，是以人为本的社会批判的小说。看似在讲述一个小人物的故事，实则揭露了底层百姓的真实生存状态。 作者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对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弱者寄寓深切的关怀和同情，对于摧残人的社会进行无情的否定。 而这两本小说作者却同为一人，笔名叫李逍遥。她不禁好奇，这两种不同类型风格的小说，怎么会同为一个人创作？ 这些不止需要学识渊博，更需要大量的人生阅历才能写得出来。这不仅有着对于人性的深入解剖，而且还有着对于历史的深刻思考。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忧国忧民的老先生的作品，按理说能写出这些作品的人必定年岁不小，但这个笔名为“李逍遥”的作者她却是闻所未闻。 后来，她便派人去报馆打听，主编张丹斧便告诉她，这是一个年轻人所写的，其它信息他就不方便透露了（实际张丹斧也查不到周翔羽这个人来自那里）。 这下她更为好奇了。 “四小姐，外面来了一位非常帅的帅哥呢！好多人都在看他……” 这时，一个上洗手间回来的工作人员一脸兴奋地说道。 “有你男朋友那么帅吗？” 她接下来的话尽是各种溢美之词，让郭婉盈有点忍俊不禁。她知道眼前这个店员的男朋友也是一个帅气的大学生，于是便放下报纸笑着问道。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人家不止长得漂亮，也比洋人还要高大不少呢……” “是吗？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公子，或者是哪个戏班子的花旦小生。” 把“漂亮”一词用在男人身上一般相貌都是男生女相，起码是长得比较清秀的。 郭婉盈整个上海滩的富家公子都知道，就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于是她怀着好奇走了出去。 ------------ 第9章繁花与落叶 “羽哥，能不能不买这种……” 其它旗袍，小皮鞋之类的还好，虽然价格高，但她们确实很喜欢。于是在她们便让女裁缝量了尺寸，也挑了一匹18尺的布料，她们要做四件旗袍。 虽然来此之前周翔羽曾提及过，可当她们真正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西式内衣时，她们便羞臊不已，连忙摇头。 “那块布真的好吗？你们不觉得裹上之后会有胸闷气短的情况吗？而且，来之前我都和你们提前过了。” 这会早已有很多人看向他们是在的方向，更由于周翔羽比她们高了近半米，于是他便俯身在她们耳边说道。 “这种衣服是穿在里面的，别人看不到。去吧，我在这等你们！” 尽管两个女孩显得很害羞，但在周翔羽的一番鼓励下，扭扭捏捏地跟着女售货员去挑选西式贴身衣物。 旁人眼里就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温柔至极的眼神很是让人羡慕。 而周翔羽见自己鹤立鸡群般站在那里过于显眼，因为客人太多，就连售货员都有点忙不过了，于是自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等候。 周翔羽是很帅，但他那立体精致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决定了他一旦没有了笑意，脸部整体看上去就会显得很冷峻，眼神更为锐利如锋。 加上他那如同军人那般挺直的腰杆，其端正无比的坐姿，健壮魁梧的身形，让人觉得那是一尊古希腊雕像。 这本是周翔羽自然且正常的坐姿，却不料让不少想与之搭讪的女子不敢上前。也让不少在场男子都感到自惭形秽，也纷纷在一旁如同妇女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器宇轩昂，华贵优雅，这些词语单独拿出来形容当今任何一个男子，无不是早已人尽皆知的公子哥。 而且，这些词语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甚至还不足以描述。可坐在郭婉盈前方不远处的这个男子，她却从未见识过。 “周先生，我们小姐想请你喝茶！” 郭婉盈还是想结识这个年轻，这个年轻人可比她在燕京大学喜欢的排球队长好多了，也比现在正在追求自己的吴骧更为优秀。 “羽哥！你在哪？” 就在周翔羽奇怪之时，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有一个正在和几位贵妇交谈的女子，两者的眼神刚好在彼此之间交汇，而杨皎有些焦急的声音又几乎同时响起。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了！帮我转告你家小姐，我看到了一颗散发着永恒光彩的钻石。” 周翔羽说完便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那名女子。 “怎么了？我不是在这吗？” 周翔羽摸了一下杨皎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我们挑完之后就没看到你……” 杨皎红着脸低声说道。 杨皎两姐妹面对那些西洋货根本没有挑什么款式和颜色，只是根据售货员的经验随便要了几件而已，一回头发现周翔羽不在，杨皎便拉着她姐姐赶紧跑回来。 “好了，九妹，我们先去结账，钱可是都在你哪。” “嗯！” 林九妹点点头，同时把手摸向棉衣，那下摆里面她缝了一个口袋。 直到看着他们三人下楼并消失，郭婉盈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竟然对她视而不见，更没想到他的女朋友竟然会是那两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 但是，周翔羽说的那句话还是挺漂亮的。郭婉盈也觉得这个男生不是那种骄阳跋扈之人，而且连拒绝都显得那么有礼貌的。 “羽哥，那两件旗袍好贵啊！两件竟然要了我们15块钱，四件就是……” “30元！” 一到楼梯处杨皎便在周翔羽旁边嘀咕着，而林九妹确是在一旁显得很文静，她见妹妹算不来，便在一旁答道。 “阿皎，那只是你不能以你那几尺面料的成本去算，还要考虑它的制作成本，这成本至少是面料本身价格的2倍。” 周翔羽说完便带着两姐妹继续走。 “羽哥，那还要买什么？差不多了吧……” 林九妹倒是很心疼，这一下子竟然花掉了30块钱。要知道她的父亲以前拉黄车时，一个月最多也只就能拿17块钱，但有一半都交给了租车行。 “另外，还有别的你都忘了，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再说。” 周翔羽本想给她们卖点铅笔和橡皮擦之类的学习用品，但林九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毕竟，她们自小生活在苏州河两岸的棚户区长大，早已习惯那些街边小店和摊贩提供的廉价商品，也习惯了为几文钱的针头线脑讨价还价。 这些明码标价又曾是高不可攀的高档百货公司，对她们来说实在太过奢侈。新奇感过后，内心依旧遵循着多年养成的勤俭习性。 南京路旁边有一处宝裕里，这里有烟纸店、大饼店、火腿店、煤球店、裁缝店、饭馆和布店，还有诊所、学校和袜厂。 买衣服在遍布上海的众多裁缝小店里，以及上海普通家庭里成千上万的业余裁缝。 买菜则是在竹片搭建棚屋的菜摊，以及众多自然形成的小菜市场。 也就是说，她们以及普通市民根本不需要去那些繁华的高档百货公司，她们在最普通的市井小巷便可解决一切衣食住行。 以位于南京路和霞飞路之间的宝裕里为例，那里有烟纸店、大饼店、火腿店、煤球店、裁缝店、饭馆和布店，还有诊所。 这会已是临近中午饭点，康克令柜台的围观人员终于少了。谭雪倾内心也由此松了一口气，每天被人如此围观她也习惯了，艳丽的脸上仍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哒，哒，哒！” 那是一双男士皮鞋叩响大理石地砖发出的声音，沉焖而有力，干脆又利落。配合着它的主人从她面前经过，却不带一丝停顿，直到走出百货大楼门口。 “羽哥，我们吃什么啊？” “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近两米的健壮身形本应极具压迫感，可透过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那温柔且充满磁性的嗓音，却让人倍感亲切随和。 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高挺的鼻，花瓣薄唇。那张集齐了东方的五官端正以及西方的线条轮廓的脸，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可对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般对待的谭雪倾来说，这是一种无声的漠视。向来对自己极其自信的她，在此刻竟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 第10章少女心思 至于谭雪倾是如何看待周翔羽的，他是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找一家菜馆好好吃顿饭。 因为这时的他感觉很饿，他这健壮挺拔的身高看着固然很有气势，但每日所消耗的食物也同样惊人。 宝裕里八方菜馆 “先生，小姐请慢用！” 挂炉烧鸭、手撕鸡、糖醋排骨、葱椒鱼、烧白菜、三鲜汤。随之6道荤素搭配的菜肴和汤饭陆续被端上桌后，林九妹两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因为这些菜不止多，还贵！对应的价格为：5角、5角、4角、3角五分、3角5分、4角。对了，干饭每桌收1元。 林九妹算了一下，这一桌子菜可是要了3.5银元。听着虽然不多，但她父亲每月拿手最多一个月也不过9块银元，那可是她们家以前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姐姐快点吃啊，你连提一桶水都费劲，现在还要羽哥喂你吗？” 听到妹妹的话，林九妹这才满脸羞涩地吃了起来，因为她的碗里尽是周翔羽给她夹的菜，都快冒成小山了。 与此同时，正在菜馆门外等候两个黄包车夫也开始了他们的午饭。几张2文钱的油饼配上几口凉开水便是他们的午饭。 “王大哥，牛大哥，这是我家先生让我给你们的。” 就在他们车把上高谈阔论之时，突然看见林九妹端着一碗肉出来。他们当即愣了一下，随后才赶忙起身接过碗筷并不断点头，还说了很多好话。 周翔羽是出于怜悯之心，也是觉得如果他们不吃好一点，等会估计拉车都没力气。因为其中一部车同时拉着姐妹俩，哪怕再轻也有一百多斤。 至于他，看着刚才牛大力气喘如牛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 面对这1块大洋的诱惑，当时十几个黄包车夫倒是踊跃报名，可挑来挑去也就牛大力最为高大健壮一点。 酒足饭饱之后的周翔羽便带着姐妹俩继续进行购物，本想带她们去大世界玩一下，她们又借口说小时候去过，周翔羽只好作罢。 张记杂货铺 “你好，小姐，麻烦帮我拿3支关勒铭钢笔套装！” “你好……” 周翔羽凭着记忆来了上次那家杂货铺，这还是张丹斧带他来的。只是，这时候的前台店员像是在打瞌睡。 “呃，好的，不好意思先生，你要哪一种？” 等到周翔羽重复一遍后，张小雅这才清醒过来，随即揉惺忪睡眼说道。 “先生是你吗？是我啊！” 等张小雅抬头却发现，眼前这个非常的俊朗男生他见过，曾在十多天前曾在她家店铺买过东西，她还清楚得记得那是晚上9点。 “……” “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前你曾在这里买过笔和纸，还有毛巾牙刷之类的，” 见到周翔羽不说话，张小雅以为他是忘记了便急忙解释着。 周翔羽之所以有些发懵，是因为她说得太快了。因为吴语系的上海话属于地方方言，音调平坦，声调不太明显，所以他现在还在分辨她具体说了什么。 “小姐，你能不能说说慢点，我哥哥他对上海话不太熟，或者说普通话也行。” 这时的林九妹赶紧上前解释。 虽然在家里她都是和周翔羽用上海话交流，但语速都是说得比较慢，并没有像眼前这个女孩子那样说得很快。 其实，周翔羽是记得眼前这个一头短发，长相秀丽的女孩。那晚他走出门口了，这个女孩就在门口喊了声“欢迎再来”。 而他，也是礼貌性的回头冲着她微笑。不过，那天晚上是另外一个女孩在柜台收钱，他并没有和这个女孩交谈过多，算是萍水相逢罢了。 经过林九妹的解释后，张小雅便用普通话向周翔羽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除了面对周翔羽多少有些羞涩之外，她显得落落大方，从容自信，这让林九妹两个女孩觉得她就像那些地主家的女儿。 “先生，你要铅笔和橡皮擦干嘛？你” 当她为周翔羽取了几盒钢笔套装之后，见到他还要铅笔和橡皮擦，于是好奇的问道。 “她们明天要去读书了，得给她们准备一下。” “去哪读？” “务本女中” “我也是，我读高二呢！” “她们读初中吗？” “小学，她们以前没读过书。” “那里的小学费一个学期不过5块钱，住宿也是5元。中学和高中都是10到15块……那间学校什么都好，就是离你们远了一点……” 就在周翔羽和张小雅正聊着的时候，对此毫不知情的林九妹两人却是很惊讶，她们没想过要去读书，只想在家里陪着他。 “回去再说，再买一些暖水壶之类的我们就回去好吗？” 周翔羽低头看向正在扯他衣角的杨皎，再看向一脸茫然的林九妹。 “周先生！” “我，我们明天见！” 这回张小雅终于知道周翔羽的名字了，她带着雀跃与激动看向那回眸一望，犹豫了一下后便捂着小嘴甜甜的笑道。 “傻丫头！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而且还是两个！你看不出来吗？” “哎呀！好疼！爸……你干嘛呢！” 这时偷听了半天的张万年走了出来，对着正在门口张望的张小雅拍了一下后脑勺。 “哪有，那分明是他两个妹妹嘛！” “说你傻还不相信……” 张万年其实对这周翔羽挺有好感的，从他好友张丹斧口中得知，这个年人半个月月前还是身无分文，如今已是凭借着出色的才华晋升中产阶级了。 尽管如今的所谓“才子”都风流，娶妻纳妾的法律也还在，但他还是非常反对这种行为。 “爸……” 张小雅听到突然的消息也是有点不信，她怀疑是父亲故意这样说，不禁拉长了声调。 “安心上你的学，明天就要去读高中了！” 对于女儿这个少女怀春的年纪，张万年最清楚不过。还好学校是男女分开，不然早就跟那些个名媛一样，十六七岁便交男朋友，经常出入各大舞厅那更是家常便饭。 “别闹！对了，你那个同学呢？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看着女儿又要撒娇，张万年板着个脸转移了话题。 “呃……她今天不舒服……爸，你能和我说说刚才那男生的事吗？” “爸，你跟我说说看嘛！如果他真的那么好色，也好让女儿留个心眼嘛！” 张小雅还是对赵翔羽念念不忘，于是又开始缠着她父亲问个不停。 “他，我不认识……” “爸，上次张先生来找你喝茶就提到过他，今天早上他来喝茶的时候我在楼下都听到了……” “呃……” 女儿的鬼灵精怪让张万年没办法，只好将他从好友张丹斧那里所知的告诉她。 ------------ 第11章王家姐弟 老西门梦花街 “锄禾日当午，汗滴……” “汗滴禾下土！” 这是一条老城厢里面的繁华街道，在两旁还有多条小巷弄。如果耳力好的话，走进4弄就会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这与外面的喧嚣截然相反。 难道这里有一间私塾？ 其实不是，这只是一间只有2层楼的普通民房。那是王小花正在门外的楼梯平台教弟弟背诵古诗。门口的方寸之地，一张小板凳，一本旧课本便形成了一间无形的教室。 “教你多少遍了还不记得，是不是光顾着玩了？把手伸出来！” “疼！姐……” 王小虎拿着姐姐以前的旧课本在逐字逐句的念，有时念不出来还要被“老师”打手心。 “啪！” “啊！刘大哥，求你轻点打！” 可再仔细听，房间里面传来一些不合时宜的怪声，还有像是木床晃动而发出的咯吱作响声。 “专心点！继续念！” “姐……我想去读书，我都六岁了，人家隔壁的“大水牛”都去了……” “唉……” 王小花放下手中的铅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自己的学费都困难，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问号的弟弟。 她今天很早就起床去杂货铺准备上班，但她的同学说明天就开学了，让她回家准备一下，所以她就拿着一块银元回来了，这是她上个月的工钱。 另外，她的同学还偷偷塞给她一些零食。她一颗糖也舍不吃，全部留给了弟弟，可糖终究解决不了问题。 “哟！小花回来了，给叔笑一个我看看！” 此时蹲在门口旁的王小花难得回来一次，一头乌黑短发，长得也是文秀白净。早已不是当初的黄毛丫头了，这让刘麻子起了色心 “走开！别碰我！” 整理完毕的刘麻子脸色尽是怪异之色，他正想伸手过去，结果被王小红一手拍掉，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哟！小娘们脾气还不小嘛！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本身有多大！” “啊！你这个臭流氓！” 刘麻子人高马大，一伸手就把王小花给拽了过来。王小花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又怎么能挣脱，喊叫挣扎的模样反倒更加激起刘麻子的兴致。 “别碰我姐！” “啊！你这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 正在刘麻子想着怎么控制王小花时，王小虎瞅准时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突然而来的疼痛让刘麻子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放开我！我咬死你！” “刘大哥，别这样，小孩子不懂事，这钱你拿回去吧！就当给你赔个不是！好吗？” 这时的李三娘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连忙上前拉住刘麻子的胳膊，一边拿着一枚五角小洋苦苦哀求道。 “哼！” “刘大哥，要不你以后来只收你一角，再送你几次成不成！我求你了！” 眼见刘麻子的手有些放松的迹象，李三娘再次提高条件。这是老客户，也是青帮小头目，她得罪不起！ “算了，看三娘平时这么卖力伺候的份上，今天就扰了你们！” “噔……” 银元被刘麻子接过，顺手放开了两姐弟，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又丢在地板上。那枚小银元随之滚向前方，最后撞在墙根边上停了下来。 “再有下次！老子直接在你娘面前把你开了！”此时的王小花还处在茫然状态，她的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刘麻子这句话。 “娘……” 王小花木然地看着母亲捡起地上的钱，委屈得不禁哭出声来。 “吵什么吵！不要脸的臭婆娘！” 这时，隔壁邻居又传来嫌弃不已的骂声，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地扎进母女三人的心窝，她们却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 “乖！别哭，啊，我们先进去……” 李三娘抱着泪流不止的女儿安慰道，她不恨刚才刘麻子过于粗暴，一直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只恨自己出来得晚。 “大妹！你去哪！” 这时的王小花突然一把推开李三娘，带着抽泣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等等我！” “虎子！等等！” “把你姐的学费带上！千万别丢了！” 李三娘见儿子要去追他姐姐，连忙一把将他拉住，然后回房间拿了一个小包袱放在他手上叮嘱道。 下午时分，本就若有若无的阳光好像真的消失了。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更加阴沉，可路上的行人不会在意这些，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睁不开，也看不见。 北风夹带着些许尘埃穿街过巷，经过老旧的房屋，经过华丽的霓虹灯，最后落在了一处房子的瓦片上。 “小雅……” 刚刚被母亲骂完的张小雅情绪有些低落，她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算盘，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又带着怯弱的声音，她不由得抬头一看。 “小花，你，你怎么来了，你们吃饭没有……” 一大一小，身形单薄，大的那个低着头抿着嘴，小的那个更是直接躲到其身后，只用一双不确定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但眼里尽是躲闪之色。 “唉……你们先进来吃饭吧……” 这种情况自三年前就开始了，那会王小花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来她家住，为此她母亲没少和她抱怨过。 王小花可以跟她睡，但今天王小花还把她弟弟也带上，这让张小雅不知如何是好。 “你没有家吗？都几年了……楼上就三间房，怎么睡！你让你弟睡哪？” 这时张小雅的母亲走了出来，对这王小花姐弟嚷嚷道。 胡淑兰本来在厨房正炒着菜，转头一看是女儿的同学便有些来火。这几年她天天晚上都住在，颇有几分把这里当成家的意思，这谁受得了！ 本来想让王小花在店铺里打地铺的，可女儿不肯，非得要跟她一块睡，晚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连晚上的夫妻生活都受到影响。 “妈……让他们先进来吃个饭先吧，等会再说，好吗？” “平时小花干活也挺勤快的，她……” 张小雅很是尴尬，只能小心翼翼地对着这个很强势的母亲解释。 “她什么她！现在都把小的也带过来了，后面是不是要把大的老的也一起带上！” “唉……淑兰，人家小孩子而已嘛！” “张万年！你给我闭嘴！把小鹏带进去，饭菜做好没有！” 胡淑兰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张万年，只见后者叹了一口气，便提起围裙便再度走了进去。 胡淑兰的话很刺耳，却也是实话。王小花本是不请自来，现在的她脑子里一片茫然，有点不知所措，除了这里她又能去哪？ “小雅！你这死丫头要上哪去！你给我回来！” “妈，我一会再回来！” 没等王小花转身，张小雅便一把拉着她那微凉的手，带着她们头也不回地朝着路口外面跑去。 “老张！你干嘛！还不快去给我追！小雅走丢了怎么办？” 胡淑兰急得刚想出去追，结果给张万年拦住了。 “我知道她要去哪，这里她那么熟，不会丢的。” 张万年答道。 张万年看着那三道身影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了路口的广告牌处。 他觉得女儿有点天真，平白无故的别人为什么要收留这两个半大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