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第一章 钟海涛再次踮起脚尖看了看前方的职工住宅区,除了高高的白杨、隐隐的房屋、袅袅炊烟外,还是没看到恋人的身影。 一辆红色东方红轮式机车停在他身边,他一边擦着拖拉机的引擎盖一边不时地抬头观望着,拖拉机还“突突突”地喘着气。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了,钟海涛不禁焦急起来,他又掂起脚尖看了看,袅袅炊烟已经明显稀疏了,高高的白杨树愈发清晰愈发青翠挺拔,但依然没能看到恋人的身影,他不得不放下擦车布,将发动机熄火后,围着拖拉机不停地来回走动起来。 在五一农场三分场职工住宅区的一户农舍里,男主人正坐在门外拔弄着砍土镘——这是边疆地区的主要农业生产工具,在农场用处很大:当作锄头用可以除草、挖地;当作铁锹使可以平整土地甚至挖渠道修公路造房子。 老汉正在埋头专心地修理着农具,邻家的一位中年男子路过他们家门口,连忙打招呼:“老方,在修农具啊!” “再过上几天,棉花地就该放头遍水了,好久没用上它了,都生锈了,趁着早上天气凉快,赶紧给修修看。老康,你这么早就下地去呀!”老汉边回答边问。 “和你想的一样呀,趁着早晨天凉快,到地里去除除草,准备浇头遍水了!”康建忠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地里赶。 屋内,老方的老伴把饭端在桌子上后,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收拾上面的物品,边干边朝着门上挂着绣有梅花图案门帘的屋子里喊了起来:“小锐,该起来吃早饭了,上班迟到了不好。我们那时候上班啊,正是开荒造田修大渠的日子,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哪敢睡个懒觉哟……”。 “妈,都什么年代了,还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都不知听过多少遍啦!这会儿人家躺正在床想着事情哩!”房子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好啦好啦,妈不提过去那些事啦,就说眼前的事吧!你总不能让海涛这孩子在外边傻等着你吧?你昨晚上不是说你们约好了今早有事情要商量,让妈喊你早点起来吗?” 听母亲说海涛要在外面傻等着自己,方锐急忙揭开被子跳下床,慌忙拿起杯子和牙刷等洗漱用品,房子里立即传来“哗哗”的自来水声。 “小锐,慢点,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方锐的母亲怜爱地说。 “妈,今天早上海涛要到塔里木河边403地号去打叶面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呢!”方锐说完,扔下洗脸毛巾,慌忙进入房间里换下单衣,穿上一套灰色的外衣,拔腿就往门外跑。 “小锐,早饭已经端上桌子了,先吃了饭再走!” “不吃啦,妈,海涛应该早在等着我了!”说完推上自行车就往院子外边跑,看到父亲正在修理农具,又边跑边说:“爸,你和妈先吃吧,不要等我啦!” 看见女儿慌慌张张地跳上自行车,老方刚刚吩咐了一声“小锐,你慢点”,见女儿的自行车已经窜出很远了,望着女儿的渐渐远去的背影,老方憨厚地笑了。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五年,地处新疆南部塔里木河岸边的五一农场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虽然才刚刚进入五月份,但已经让人感受到稍一运动,就要冒出一身的汗水来。清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广袤的大地上,天山支脉哈里克套山下、塔里木盆地边缘的五一农场,远山的白雪被红红的霞光映得白里透红。雪山上空,蓝色的天幕在霞光的映照下,暗红中夹杂着青灰色,犹如戴着面纱的少妇,给人一种神秘感。但这并不是她的全部,倘若揭开她的面纱,才能见到她的全貌:既浪漫又内敛,既真诚又坦率,既有贵族的气派又有温馨的气息,既有古典的余韵又有现代的品味;举目望去,毫不眩目。这里的夏秋季节,虽然白天气温高,可一到了晚上,还要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才能度过那“早穿皮袄午穿纱”的夜晚。抬头仰望天空,万里碧空如水洗,让世间的万物都有一种洁净、亮丽的清纯,就连农舍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也因为天空的洁净而不愿散开来,生怕一扩散开就会污染了大自然的圣洁,只是呈螺旋状向上缓缓升起。 离塔里木河不远的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大楼在阳光的照射下,发黄的墻体显得挺拔、伟岸。正面的墙体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大幅行书体标语口号用水泥凝固在上面,一看便知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建筑。虽然楼房只有两层,而且楼基是用砖块墙体却是用土坯建造的,可这在当时的塔里木河沿岸各农场中已经算是很好的办公楼了。尽管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狂风和沙尘暴摧蚀,仍显现出挺拔的雄姿。楼顶上,那一行用铁皮剪好后焊在钢筋架上的行书“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五一农场”十二个大字不仅十分耀眼,而且很有气势。 以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大楼为中心,形成一个辐射四周的小镇。别看这小镇的规模并不大,人口也不算多,更没有霓虹灯光的闪烁、高楼大厦的矗立、车水马龙的川流,它可是五一农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了。虽然小镇上每天没有惊天动地大事发生,也没走出一位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人生之路就像探险者踏入漫漫的旅途,一路多有坎坷,也有意外的惊喜。这旅途,或崎岖荆棘,沟壑丛生,或风和日丽,绿树成荫,沿途的风景和过往的符号都成了他们擦肩而过的记忆;他们用脚步丈量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足印,而脚下的路还在不断地伸向远方,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向前,再向前。 翻开历史可以看到,这里原本是没有人烟的地方,一支军队集体转业后首先来到这里,化剑为犁,掘穴为房,建起了五一农场,于是这里便有了人,有了路。再后来,从都市到乡村,从工人到农民,从一般商贾到风流才子,从一饭难求的饥民到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女,从社会游民到劳改分子……他们陆陆续续来到这里,为原本十分荒凉的小镇带来了生机,赋予了灵气,这些人在为自己拓展生存空间、提高生活质量或是接受劳动改造的同时,也为那一方曾经是荒蛮的土地注入了生动和灵魂。曾经生活在小桥流水的江南古镇也好,或是生活在大漠长烟的塞上孤城也罢,无论是来自机器欢唱的城市,还是来自五谷飘香的农村,是干部工人农民军人商人或者是犯过错误来到这里接受劳动改造的劳改犯甚至是妓女,总之,他们从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来到这里,经过组织批准或是经过“劳动改造”新生后,他们的身份都一样,都成了农垦职工了。即使是妓女,来到这片荒蛮的土地上,也没有人用歧视的眼光看待她们。因为在这片尚未开垦的处女地上,男多女少的现实让那些正处在青壮年时期的男人们不会过多地挑剔她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才将亘古荒原变成万顷良田,才有了人进沙退的奇迹,才有了历史的沉淀与恒久的气韵。这些人,也如他们生活的小镇一样,或温婉、或豪迈、或肃穆、或狂放……这些性格通过遗传基因流进他们后代的血脉里,呈现的是某种跳动和不安。因为承袭了父辈们吃苦耐劳的基因,继承了“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的兵团精神,这一代青年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生命轨迹似乎就定格在这片绿洲上。尽管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如他们的父辈一样,很少有人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很少有人创造出轰轰烈烈的业绩,但他们把一首首农垦战歌唱得更加响亮;他们把一片片绿洲建设得更加富饶;他们恰值风华正茂的年龄,又正处在新旧体制变革的年代,正是干事创业的好时代,他们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人生舞台上肆意地展现自己精明强干。 在五一农场三分场那一块块方方正正的棉田里,一条条棉陇像地球仪上的经线整齐地排列着,近看似乎略有弯曲,远眺却是一线笔直。地头旁边,一条宽阔的机耕道(专为农机车辆下地作业行驶时留出的道路)平整地向远方延伸着,道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挺拔向上,伟岸的身躯,舒展的枝条张扬着它的苍劲,勃发着它的生机。虽然是五月初的季节,气温忽高忽低,但白杨树的叶片已经完全舒展开了。 将红色拖拉机停靠在白杨树下这个名叫钟海涛的青年是五一农场三分场的一名拖拉机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塔里木河沿岸的南疆农场,能够当上一名拖拉机手,那是一件让年轻人特别羡慕的工作。就连许多机关甚至农场党委领导干部也是从拖拉机手里选拔出来的。钟海涛是土生土长的边疆农场第二代职工,父母都是五十年代从内地支边来到五一农场的。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放弃了复读,在农场参加工作了。两年后,他成了一名拖拉机手。 而同在一个农场,同在一所学校,同在一个班级的方锐却比较幸运,不仅考上了大学,而且毕业后还自愿要求回到农场工作。八十年代中期,上了大学的年轻人,就意味着跳出农家门,成了城市人,吃着商品粮,住着公家房了。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再也不愿回到农场工作了。虽然农场职工也是拿工资的,但它毕竟姓“农”,能有机会跳出“农门”是多少青年人梦寐以求的事啊!而方锐却在首府上完大学后主动要求回到农场工作。那时候的大学生是国家统一分配工作的,主动要求回到农场工作,这个要求当然很快得到五一农场党委答应了。毕竟,农场是缺乏人才的。大学毕业后还能够自愿要求回到农场工作的年轻人真是凤毛麟角啊! 其实,对方锐来说,主动要求回到五一农场工作,还有她个人的因素占绝大部分,那就是她实在太爱钟海涛了。两人从小在三分场一起长大,打记事的时候起就在一起玩耍,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上学后,两人同在一个班,又因为都爱好文学的缘故,两人的关系也更加密切了。上了高中,尽管学校三令五申不准谈恋爱,但两人还是悄悄确立了恋爱关系。同时,方锐的父母都是农场职工,而且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和农场许多老职工一样,她的父母是典型的忠厚老实型职工。父亲方其武只知道埋头干活,三分场有什么比如夜间守场看护粮食和棉花场这样的重要工作,单位领导们首先想到了他。由于年轻的时候吃苦较多,方其武落下了严重的胃病,需要人照顾。所以对方锐来说,回到农场工作,不仅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还可以照顾两位老人,而且方锐更明白,大学毕业生能回到农场工作,那是相当受到重视的。与其在陌生的城市里工作,不如回到熟悉的农场里做一份事,这样今后既能和自己最心爱的人钟海涛长期相守,又能照顾患有严重胃病的父亲了。 方锐回到农场后,五一农场党委破格分配她到三分场担任文教。所谓的“破格”是因为,按照八十年代中期五一农场干部选拔任用的惯例,一个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职工,必须经过劳动锻炼两到三年时间,即通过“劳动关”,再由基层单位根据本人的工作表现,经职工推荐和分场党支部开会研究上报给党委组织部门,再由党委组织部门到基层单位进行全面走访和了解,并经过笔试和面试,政治素质考核和文化知识考试都过关了,最后上党委常委会集体讨论研究通过,组织部门下发任命通知,才能走上业务干部岗位的。而方锐是从当地学校走进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在文教岗位上。虽然文教是农场里最小的官,可也是经过场党委研究、常委会上集体讨论通过后才能担任的。再说了,那时候的农场领导干部哪一个不是从最基层单位干起、然后才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呢?就连六十年代上海支边进入农场的那些从大城市里来的青年人,也没几个能一下子跨出两三个级别当上职务较高的领导干部的。所以,方锐的“级别”虽然是最低的,但没经过劳动锻炼就直接提拔任用已经算是“破格”了。 边疆农场的初夏时节,主宰大自然的造物神总是喜欢用她手中那蘸满浓浓颜料的画笔,在天地间肆意地挥毫泼墨,在蓝天白云下张扬出一个个色彩缤纷的世界,在高山大地上描绘出一幅幅多彩多姿的画卷。于是,在苍穹之中,或墨深,或清绿,或桃红,或降紫,完全地脱了鹅黄的底子,她们是这般的葱葱茏茏,又是这般的葳葳蕤蕤,不再浅薄、不再稚嫩,把生命的层次浓浓的展现出来。 此时的钟海涛顾不上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正在焦急地来回走动着、焦急地向远方观望着。此时,一个灰点向403地号快速移动着。钟海涛知道,应该是方锐来了。 果然,方锐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把自行车就地一放,顾不上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结结巴巴的“我,我”正要说话,钟海涛先开口了:“是不是又睡懒觉了?你呀,就这个毛病。” “睡懒觉也是毛病啊,人家昨晚睡晚了嘛。早晨醒了又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就晚了!哎,海涛,昨天中午我们俩商量的事情,你和官洪、张欣他们几个说过了吗?”方锐这才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迫不急待地询问着。 “昨天下午我跟官洪、张欣他们几个说了。听了我们的这个想法后,他们比我们还高兴哩!晚上我到农机房加班修水箱的时候见到郑长顺了,跟他一说,他更是高兴地跳起来,催着我们抓紧时间办哩!你想啊,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在我们面前抱怨说下班回去后不是跑到别人家里去看电视就是到处跑着追着看电影,要么就聚在一起打打牌喝喝小酒什么的,一点劲都没有!” 听了这话,方锐也很高兴,但脸上马上又布满愁云:“海涛,你那边倒是没什么困难,可我这边并不那么顺利的……” “小锐,是怎么回事?”钟海涛迫不及待地问。 ------------ 第一卷 第2章 第二章 “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跟刘场长说了,他满脸的不高兴,说现在生产这么忙,举办什么文艺晚会!我跟他再三解释,说是我们利用晚上时间举办,不会影响生产的,可他说什么也不答应。”方锐回答说。 “那,闫书记是咋说的呢?”钟海涛又迫不及待地问。 “他倒是很支持我们这些想法的。可刘场长不开口,他也不好自作主张答应下来呀?你想想看嘛,他不可能因为支持我们举办文艺晚会而与刘场长的关系搞僵了啊!刘场长走后,我又跟他说了,他答应尽力说服刘场长,并说要等有机会了才行的。” “那还要等多久呢?” “这就说不准了。” 听了方锐的话,钟海涛陷入沉思。他知道,刘天明一旦真的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让他们举办文艺晚会,恐怕支部书记闫俊辉也说服不了他。长期以来做行政工作,担任三分场的场长也有五六年时间了,刘天明养成了比较粗暴的工作作风。 钟海涛站在拖拉机前的轮胎旁,手里拿着抹布扶着拖拉机的引擎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小锐,咱们为什么不去找兰兰说说去?让她出面,也许能说服她爸爸的。至少,她可以有很多机会帮着咱们说说好话的!” 一句话提醒了方锐:“对呀,海涛,我昨晚到今天早晨都在想用办法怎么说服刘场长呢!怎么就没想到兰兰呢?” 两人所说的兰兰就是三分场场长刘天明的女儿刘兰兰。她中学毕业后不久就参加工作了,在大田里干了两年棉花承包后又干上机车这一行。这在五一农场也是少有的。不仅男青年能开上拖拉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女青年开拖拉机是少之又少的了。五一农场刚组建起来的时候,也培养过一批女拖拉机手,可后来就没再招收了。那一年,五一农场党委看到老一辈女拖拉机手快要退休了,新一代却没能接上茬,就决定再招收一批,培养第二代女拖拉机手。那时的刘天明已经是三分场场长了,知道五一农场要招一批女拖拉机手,他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三分场就有一名女拖拉机手,还是农场领导干部的爱人呢,不仅要和男同志一样加班加点地干活,而且有时比男同志还要能吃苦,因为毕竟是女人,即使身体不便,农忙的时候也照样不能有丝毫的特殊。 听说农场要招收一批女拖拉机手,刘兰兰吵着闹着要去报名。对于女儿的这个要求,刘天明是坚决反对的。一是因为一个初中毕业生要报名当一名拖拉机手,刘天明知道,别的不说,就是按照场党委的招收条件,也是不符合要求的;二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真的当上了拖拉机手,整天一身油一身汗一身灰没白天没黑夜没早晨没晚上地和男青年一样干活,他不愿让女儿吃那份苦。虽然女儿承包一份棉花地也很辛苦,但如果地里的农活忙不过来,老伴可以帮上一把,实在太忙了,还可以请人帮忙突击上三两天;在拖拉机上干,即使再忙再累也无法请人帮忙了。 刘兰兰却不顾父亲的反对,找到了当时在五一农场很有名气的三分场女拖拉机手陈淑芬,要跟她学开拖拉机,立志当一名五一农场第二代女拖拉机手。陈淑芬是看着刘兰兰长大的,对于她的这个请求,她当然一口答应。于是,刘兰兰一下班或是农闲时节,就跟着陈淑芬学起了开拖拉机。遇上陈淑芬晚上检修机车时,她也在旁边一边当帮手,一边向她请教拖拉机的构造原理和容易发生的故障及排除方法。刘天明刚开始还极力反对,因为五一农场这次要招录的一批女拖拉机手,条件明确规定文化程度在高中以上,他知道仅凭这一条,女儿就不够格,但当他看到女儿跟陈淑芬认真学习开车修车的那股韧劲,并且一口一个“阿姨”地围着陈淑芬身边转去转来时,刘天明心里清楚,即使自己再阻挠,也不能改变女儿的志向的。再说了,陈淑芬不仅是农垦局和五一农场劳动模范,还是五一农场原工会主席、现任五一农场主管机务工作的副场长汪树清的爱人,入党时间也比较长了,每年都评为五一农场优秀党员、先进生产者,跟着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用担心对女儿的成长不利。于是,刘天明只好任由女儿与陈淑芬在一起了。 看到父亲不再不停地数落着自己,刘兰兰学得更起劲了。她白天从地里回来后跟着陈淑芬学习机车驾驶技术,晚上就坐在灯下,将陈淑芬送给她的拖拉机构造原理书籍一遍一遍地苦学,虽然学得很吃力,但她咬牙坚持着,实在弄不明白的地方她就记下来,第二天天不亮就去请教陈淑芬,再加上兰兰妈做工作,刘天明终于想通了:女儿已经长大了,在农场里工作,开拖拉机也算是一门技术活。有了一技之长,今后在工作上也会让自己少操许多心的。于是,刘天明一改过去的态度,不但没反对,在五一农场招收女拖拉机手的理论考试前,还跟五一农场场长贺志诚说了一番好话。再加上陈淑芬的丈夫、时任五一农场副场长、主管机务工作的汪树清出面说情,陈淑芬又向场机务科再三推荐,刘兰兰的理论课总算勉强通过了。当然,实践课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刘兰兰跟着陈淑芬学习了半年多,陈淑芬也把兰兰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的教育。一个实实在在地教,一个虚虚心心地学,刘兰兰上拖拉机进行实际操作后,不但没让人看笑话,而且还很优秀。如愿以偿,刘兰兰终于当上五一农场第二代女拖拉机手。 和第一代女拖拉机手一样,为了让第二代女拖拉机手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五一农场党委对每个新招录的女拖拉机手都进行了严格的管理和培训。于是,由五一农场主管机务工作的副场长汪树清出面,将刘兰兰分配在他的爱人陈淑芬的机车组上。 刘兰兰很珍惜这份工作,分配到陈淑芬的机车组上后,不仅勤奋好学,也十分尊重师傅,遇到机车修理难题不仅虚心请教,而且不真正弄懂原因决不罢休。同时,她认为师傅快到退休年龄了,不宜再干重活了,而自己正年轻,所以脏活累活或是机车外出作业她总是争着抢着干。陈淑芬也很喜欢刘兰兰耿直豪爽的性格、勤奋好学的态度,不仅悉心传授技术,还时常给她讲解做人的道理。 人们常说严师出高徒,这话是有道理的。刘兰兰在陈淑芬的严格管理和悉心传授下,进步很快,不仅熟练掌握了棉花播种、中耕追肥等技术含量高的机车作业要点,而且修理机车也很内行,工作上能够独当一面了。 有了刘兰兰作帮手,陈淑芬的机车组也如虎添翼。这几年,她们的机车组先后荣获了农垦局和五一农场先进机车组,她和刘兰兰也双双获得“优秀拖拉机手”、“先进生产者”“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 陈淑芬感到自己已经到了即将退休年龄了,许多工作应该放手让刘兰兰单独去干了,同时应该让年轻人多露面。于是,机车组上有了先进名额就直接推荐给了她。陈淑芬退休后,刘兰兰正式接管了师傅的机车组,成为机车组长。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这几年,刘兰兰先后荣获农垦局先进生产者、“新长征突击手”、五一农场“劳动模范”等称号,称得上是五一农场机务战线上的一面旗帜了。而刘兰兰每每听到人们赞扬她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钟海涛进入她的机车组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这就是她始终认为自己的文化水平低,只上完初中就因生一场大病后回家休养,从此再也无缘校门了。 那年临近高中升学考试,本来已经严重感冒的刘兰兰在放学回家路上突然遇到一场暴雨,回到家后高烧不退。三分场离五一农场医院有十来公里的路程,交通又不方便,待刘天明急急忙忙将女儿送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时,刘兰兰已经烧成肺炎了。虽经医院全力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住院就占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出院后,医生再三叮咛刘天明和他妻子要让刘兰兰多静养,这一静养就是一个多月。虽然后来刘兰兰再三要求继续复读考高中,但刘天明就这么一个女儿,生怕再出意外,就没同意,再加上母亲更是担心受怕的,刘兰兰从此再也无缘校门了,这成了她一生的遗憾。她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所以特别羡慕钟海涛、方锐那样有文化知识的人。在方锐上大学的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向钟海涛打听方锐的情况。当她每每看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一封信件寄到钟海涛手里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似乎又说不上来。 “海涛,如果你去找兰兰姐,她肯定会帮你忙的,她对你真的很有好感呢!我们都在一个分场里,早不见面晚见面的,我连这点还看不出来吗?”说完这话,方锐冲着钟海涛做个鬼脸,呵呵地笑了起来。 “小锐,你又在瞎说,再瞎说我可要跟你急了。”钟海涛一边辩解着,一边赶紧把手擦了擦后,一把方锐揽在怀里。 “海涛,不是跟你开玩笑,凭我的敏感,我发现兰兰姐真的很喜欢你呢!再说啦,她不仅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领导呢,你开拖拉机还是她教会的呢,这是不假吧?”说完这话,方锐仍然笑呵呵的,然后慢慢收住了笑,深情地看着钟海涛。 其实,方锐说刘兰兰既是钟海涛的师傅又是他的领导,这话不是没有一定依据的。一九八一年高考失利后,由于家庭贫困,再加上妹妹还在上学,钟海涛就听从了父亲的劝告,放弃了复读再参加来年高考的打算,回到三分场参加大田承包两年棉花地后,考虑到他有文化,又是农场土生土长的第二代青年职工,经三分场党支部研究,就优先推荐他参加了五一农场机务人员招聘考试,让他上了机车,分配到已经担任机车组长的刘兰兰机车组上,又是刘兰兰教会了他机车作业。所以,方锐说刘兰兰既是他的师傅又是他的领导,虽然是开玩笑的话,其实也并没有说错,只是这机车组长的“领导职务”不是被“官方”任命的,而是由分场党支部研究指定的。许多机务职工并不看好这个职务,因为机车组长除了每月多拿一点补贴外,是没有任何特殊的。有的只是多干活多操心,原因是机车组长不仅要承担许多责任,还要操心机车作业质量和组员的一年收入等。 “这跟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我承认,是兰兰教会了我机车作业,我既然分配在她的机车组上,她不教我谁来教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当机车组长,我真的很佩服她呢!说实在的,她从来没像别的机车组长那样指挥组员们干这干那的,更没有训来训去的,但我们之间只是工作上的关系呀!小锐,这一生拥有了你,我知足了。”钟海涛说完,把方锐拥抱得更紧了。 一种幸福感涌向方锐心头。她扬起脸深情地看了看钟海涛,伸手将他那被晨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头发轻轻地拢了拢:“海涛,其实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我真的更喜欢你,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父母。父母有生我养育我的恩情,但他们却不能与我终生相伴。海涛,还记得我在学校给你寄过的一首词吗?”方锐说完,动情地闪动着似含露珠的双眼,看着钟海涛的脸。 钟海涛爱抚地拢了拢方锐的头发,轻声地说:“怎么会忘记呢?小锐,你送给我的那首词永远珍藏在我心里。”钟海涛说完,轻轻地吟诵起来: 风似柳,抚春面,碧海青天相思夜,月色如水,空惹啼痕,朗君如梦来。 雨如丝,绕心头,帘幕半卷语音咽,莫上陋室,愁绪满怀,剪烛诉离情。 钟海涛吟诵完,又深情地注视着方锐。 此时的方锐也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她接过钟海涛的话题说:“海涛,那首词寄出去之后不久,我也收到了你寄过来的一首词: 烟波浩渺,雾锁重楼,此去蓬莱无路径,冷月独星辉相映。比翼双飞人世,两情欢悦天地绝,恩爱甜蜜羡梁祝…… 天空,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愣愣地扇着翅膀,重重地从头顶上划过,撩起不远处的树梢微微地摇曳了几下,发出一阵嘹亮的叫声后,快速飞向远方。钟海涛和方锐这才从回忆中回到现实。钟海涛扳着方锐的双肩说:“小锐,呆会儿兰兰来了,我和她说说看,就看她能不能说服他爸爸了。如果她能做到说服她爸爸的话,我们还得和张欣和‘小秀才’他们商量怎样才能把文艺晚会办得更成功呢!” 钟海涛的这句话提醒了方锐:“对!海涛,让‘小秀才’写上两首诗歌在文艺晚会上朗读也是很好的,再让张欣组织团员青年们跳几曲舞,晚会的节目就丰富多了,也更热闹了。” 钟海涛和方锐所说的“小秀才”是指在三分场参加承包棉花地的青年合同工官洪。一九八二年,官洪在四川老家高考落榜后,因为家境贫困,就跟随拾花人员一起来到了五一农场,年底拾完棉花后,他觉得农场人来自五湖四海,有很大的包容性,受旧传统的束缚性较小。而且,农场的先进文化有较少的保守性。更何况,农场人不排斥外来人员。他就让和自己一道来拾花的同乡将自己起早睡晚拾棉花挣来的五百多元钱带给父母一部分,自己留下一点作为生活费,就留在农场打临工了。后来,随着农场土地开发力度的不断加大,棉花种植面积的不断扩大,劳动力需求量也随之增加,需要招收一批合同制农工来承包这些新开荒出来的土地,他就转成了合同工,正式成为五一农场的一员。他喜欢写诗,并且一直在坚持不停地写,已经在当地市级刊物上发表过不少诗歌,因此在三分场,大家都叫他“小秀才”。 张欣则是在五一农场三分场长大的职工子女。他高中毕业后自知考大学无门,就回到三分场参加了土地承包。后来他当了一名机车检修工。因为工作积极,性格活泼,三分场党支部让他兼职担任团支部书记。虽然那时各基层单位的团支部书记不是专职的,也没有列入干部任命和管理的行列,但张欣还是干得很起劲,而且在三分场青年中很有威信的。 “海涛,我在想:如果兰兰姐做通了刘场长的思想工作,再加上官洪、张欣、林文蓉和郑长顺他们的配合,举办文艺晚会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方锐十分肯定地仰脸看着钟海涛。 钟海涛赞同地点点头,脸上也充满笑意地看着方锐。 看到钟海涛的心情格外好,方锐这才撒娇地说:“海涛,看你只顾高兴,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听方锐说还没吃早饭,钟海涛立即将她的自行车往拖拉机后面的水箱上一放:“小锐,我送你回去吧!反正,职工们还没把叶面肥拿过来。兰兰也没过来,我先把你送回去了,再到地里来打叶面肥也不晚。”钟海涛说完,将方锐扶进驾驶室后排的座位上,将拖拉机发动着了后,纵身一跃进入驾驶室,双手紧握方向盘,拖拉机欢快地向三分场住宅区驶去。两人也欢快地唱起来: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 ------------ 第一卷 第3章 第三章 初夏的南疆农场,棉苗翠生生地排列着,扬着小脑袋仰起小脸儿在不停地张望着。微风吹过,泥土的芬芳让人感到了大自然的沁人心脾。棉田外,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儿努力地开放着,白的、紫的、红的、黄的……在清风中摇摆着身子晃悠着脑袋,点缀出田野里独有的锦绣。而那些白杨、榆树、沙枣树和红柳充满活力地昭示着生命的顽强。野兔跳跳藏藏地寻觅着,听见一点点动静了,就竖起两耳,然后飞快地窜出去,撒开四腿飞快地不知所终。燕子可能已经空中觅到食物了,欢快地抖动翅膀,尖尖的燕尾也急促地一张一合的抖动着,愉快地飞向前方。初夏的南疆农场就像一个充满朝气的青年人,温热的阳光是他灿烂的笑脸,迸发的热量是他蓬勃的气息,葱茏的草木是他厚密的头发,融化的雪山潮流是他无穷的力量。 在三分场场长刘天明家里,刘兰兰正在劝说着父亲:“爸,钟海涛和方锐他们想举办一场文艺晚会,你就答应他们嘛!你不答应他们,会得罪张欣、林文蓉、郑长顺等一大帮子人的。再说啦,海涛是在我的机车组上,你不让他们举办文艺晚会,他思想上有情绪,干工作分了心出了差错,还不是我这个当机车组长的替他兜着?” “不行,五月份正是农业生产比较忙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耽误了生产,影响了分场里的年终经济效益,谁负得起这责任唻?”刘天明大声地回绝。 “爸,海涛和方锐他们举办文艺活动是在晚上,不会影响白天生产的。再说啦,听了他们的想法后,连我都想报名参加他们的活动呢!你就答应他们嘛!” “你也想参加他们的活动?你说你会些啥唻?是去唱歌还是去跳舞?整天瞎掺和什么唻!”刘天明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 “我不去唱歌跳舞,可我也喜欢看书,照样可以参加他们的活动。再说了,谁也没规定我就不能参加文艺活动!”刘兰兰倔强地反驳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随你怎么说也不行。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晚上举办文艺活动,白天哪有精力搞生产唻?现在农活这么忙,耽误了生产,场里领导也要说我呢。再说了,昨天下午闫俊辉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没答应,现在答应你了,人家会怎么看待我唻?他能不会说他作为三分场的一个党支部书记,他的话还不如场长女儿的一句话管用唻?还有,你想想看,这个时候举办文艺晚会,潘书记会怎么看待我?贺场长又会怎么看待我?他们能不会说我不务正业唻?”刘天明仍然不改初衷地提出一大堆拒绝的理由。 “爸,你是说潘书记、贺场长他们为这件事怎么看待你么?要叫我看哪,他们不但不会说你不务正业,还会夸奖你呐!上次我们到场部去参加春耕春播生产总结表彰大会,潘书记还要求各分场要在抓好生产的同时,也要抓好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哩!‘生产要抓,而且一定要抓好,我们的一切工作必须服从于和服务于经济建设这个大局。但我们不能天天只抓生产,也抓好职工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特别是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应该好好抓一抓。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抓好了,精神面貌改变了,对生产工作就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同志们,对于这样的好事情,你们为啥不去积极做唻?’”刘兰兰模仿起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那字正腔圆的河南腔,挺着胸背着双手边走边说。她那惟妙惟肖的语调模仿把她母亲也逗乐了:“这丫头,都这么大姑娘了,还不老练!” 刘兰兰这番话果然说到点子上。刘天明想起来了,五一农场党委领导是曾经多次在全场干部大会上强调过要在抓好生产工作的同时也要抓好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同时,场长贺志诚在会议结束作总结讲话时,也强调要关心职工群众生活,搞好职工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所以,刘兰兰模仿起潘希泉的讲话,他反而不说话了,低头沉思起来。 看到父亲低头不说话了,刘兰兰知道自己的话在父亲的思想上已经有些触动了,这是父亲长期养成的习惯。于是,刘兰兰趁热打铁起来:“爸,咱们三分场离场部比较远,到场部看一场电影都不容易哩!钟海涛他们搞文艺活动,有什么不好呢?我觉得潘书记说得没错,能把文艺活动搞起来了,对调动大家的生产积极性确实是有好处的。你看张欣、郑长顺还有林文蓉和李海龙他们几个,听说要举办文艺晚会了,连走路都是又唱又跳的。特别是张欣,走路比平时劲头更大了不说,检修起机车和农机具来既认真又特别的快,还不停地哼着小曲子呢!” 其实,刘天明的想法比刘兰兰的想法要多的多:三分场举办文艺活动,如果五一农场潘希泉书记、贺志诚场长对这件事有看法,正如女儿所说的那样,自己可以向他们说明是利用晚上时间举办的,并没有影响到农业生产;如果没看法当然更好,一来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方锐、刘兰兰等人的请求,满足了钟海涛、郑长顺、张欣等一帮年轻人的要求;二来也可以向场党委汇报三分场是如何贯彻场党委指示精神,在抓好生产的同时注重抓好职工群众业余文化生活的。到了年底精神文明大检查时也有说服力了;三来也算是支持党支部书记闫俊辉的工作了。因为方锐在办公室里对自己说钟海涛、方锐、张欣他们想举办文艺晚会时,闫俊辉嘴巴上说要和场长商量一下才行的,但从他的面部表情和说话口气里是可以看出他是支持他们的,而且,方锐走后,闫俊辉还专门与自己说起过这件事呢! 想到这,刘天明的脸色好看多了,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兰兰,你说的这些话也有道理。下午上班后我再跟闫俊辉商量商量去;你去跟钟海涛、张欣他们说清楚了,可不能影响了白天正常上班哦!” “是,爸爸,坚决贯彻执行。”看到父亲已经答应了,刘兰兰高兴地就要往门外跑。 “兰兰,你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看到女儿急匆匆地就要往门外跑,刘天明知道她要急着去告诉钟海涛、张欣等人,连忙叫住她:“兰兰,你急啥唻?你先别告诉钟海涛张欣他们,下午上班后我先跟闫书记商量好了,让他再去跟赵副场长他们说一下,支委的几个人都知道了,总归要好些。” 下午上班后,刘天明看到闫俊辉正在办公室里边抽烟边沉思,便走到他跟前说:“俊辉,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方锐他们提出的举办文艺晚会的事给考虑一下……”一听这话,闫俊辉连忙将烟灰拿过来,摁灭了手中的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刘场长,我也正想和你再商量商量这件事情呢?单位青年职工们能有这样的想法,我想我们场支部是应该大力支持他们的。再说了,场党委领导也多次在全场干部大会上要求各单位做好这项工作呢!” 刘天明点点头:“我前面没同意方锐的要求,是害怕搞文艺活动影响了农业生产。三分场里二百多号职工的收入,就靠这几千亩地的棉花和水稻地了;农业生产又不像其他行业,影响了一阵子农活,就有可能影响到职工们一年的收入。文艺活动放在晚上办是最好不过的,可不能影响了生产啊!文艺晚会举办完后,让方锐把开展的情况给广播一下,不能干了活,场党委和机关职能部门都不知道!” 刘天明说的给广播一下,就是让方锐写出广播稿件在五一农场自办的广播站里播出来。那时候,五一农场每个分场、工副业和学校等单位都有有线广播,各单位有什么新闻,由单位文教写成广播稿送往场部广播站播出。于是,各单位的新闻,或是场党委出台的一些政策措施等等,通过有线广播很快传遍了全场。 “刘场长,这是没问题的。方锐下午到场部参加文教会办会去了,明天早上上班后我把这项工作跟她说说就行了。” “让张欣以团支部的名义写个开支报告给党支部,买点小奖品吧!我看场里每次举办智力竞赛什么的小活动,都拿出一些小奖品发给获奖人的。”刘天明举起他那肥厚的手抓了抓头皮看了看闫俊辉。 闫俊辉高兴地连忙“嗯嗯”了两声。 晚上下班后,刘天明就把三分场已经批准举办文艺晚会的事告诉了刘兰兰。 听到这个消息,刘兰兰高兴得一阵风似的就要往门外跑。 兰兰的母亲看到女儿高兴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喊起来:“兰兰,饭已经做好了,先吃了晚饭再出去吧!” “不吃啦,妈,我不饿。我这就告诉海涛去。”刘兰兰一边跑一边回答。 “唉,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啥时候能老练些!”刘兰兰的母亲爱怜地叹了一口气。 得到举办文艺晚会被批准了的消息,最高兴的还是钟海涛、方锐和张欣。吃罢晚饭后,钟海涛和方锐立即让张欣去找官洪、林文蓉、李海龙还有郑长顺等人商量究竟如何办的事情。钟海涛和方锐之所以让林文蓉参加筹备,一是因为她的歌唱得很好,号称三分场的“百灵鸟”;二来她的协调能力也比较强,而且比较能吃苦,做事也比较干脆利索。 张欣找到郑长顺、林文蓉等人后,迫不及待地将场里批准了举办文艺晚会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郑长顺、李海龙听了,都高兴地跳起来。他们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立即跑到钟海涛家里。钟海涛的房间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方锐提议说:“我们到外面去商量吧,屋子里又挤又热的,我们高声大语的,还会影响海玲做作业,还是到外面去好些。” 方锐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离三分场营区不远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起来。张欣突然想起了什么:“方锐,上次九分场举办舞会,也邀请我参加了,这次我们举办文艺晚会,也邀请他们的团支部参加,不是更热闹吗?”方锐连忙说:“那没问题,张欣,你把二分场、六分场团支部也请来嘛!他们离我们三分场也不远。” 五月的夜晚,微风习习,多情的夜空,繁星闪闪。远处的山峦在月光的映衬下,象沉睡的婴儿,宁静、安祥、酣畅。古老的塔里木河缓缓地流动着,唯恐惊扰了人们的思绪;参天的白杨树毫无保留地把它的绿色奉献给了大自然,它白天充满激情地吸纳着烈烈的阳光后,这会儿悠悠地呼吐出清纯的气息,让人类兄弟在绿色的庇护和清纯的气息中,尽享清凉,神清气爽。 有些事情不办不知道,要办起来还真没个头绪。举办文艺晚会对钟海涛和方锐等人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既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也没人经历过。所以,钟海涛和方锐、张欣、官洪、郑长顺等几个人来到白杨树下后,大家虽然都很高兴,七嘴八舌议论着,当钟海涛要大家想想办法到底如何举办时,大家都低头不语了,他们中间也没有人参与过这样的活动。所以,一说到实质问题,有的皱着眉头思索着,有的仰着脑袋张着嘴望着天上星星。 还是钟海涛打破了沉默:“我觉得我们大家还是先分工为好,分好了工,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才能有眉目,然后再分工分头进行,有什么困难,大家可以再聚在一起商量商量,总比咱们在这里空想要好得多。”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对呀,我们至少要先选出一个人牵头负责这项工作,然后拿出方案,最后再进行分工。每个人回去后再好好想想有什么节目可以拿出来。”方锐提议说。 于是,寂静的场面一下子又活跃起来。有的推选钟海涛当组长,有的说方锐可以做负责人,有的说张欣是团支部书记,方便组织团员青年们参加,让他当组长也行,把张欣急得直摆手。最后还是钟海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大家都不要争论了,我觉得还是让方锐担任组长来组织这场文艺晚会比较合适些,一是因为她是咱们三分场的业务干部,见识得要多些,同时也能代表咱们三分场;二是她的文化知识最高,在学校里还主持过班里的文艺节目;三是她有时参加场里举办的文艺活动,看到的听到的比咱们多,我们这几个人里就她算是比较有经验的了……” ------------ 第一卷 第4章 第四章 “方锐的能力也很强,我同意她担任组长。”钟海涛的话还没说完,郑长顺立即表态了。 有了钟海涛的提议再加上郑长顺的随和,大家都说没意见。 方锐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让我主持文艺节目还能勉勉强强的,让我担任组长就不行了。虽然在学校里也担任过组长主持过文艺活动,可那毕竟是代表班级的,充其量是个娃娃头。” 看到方锐连忙摆手拒绝,林文蓉急切地说:“方锐,你好歹也是我们三分场的业务干部,又是个大学生,知道的事情总比我们要多得多吧?你就别客气了,该怎么办你就直管安排,让我跑跑腿干干活是绝对没问题的!” “是啊是啊,你不担任组长,钟海涛又推荐了你,还有谁能担任呢?”张欣、官洪和李海龙等人也都跟着林文蓉的话说起来。 方锐明白钟海涛不愿意担任组长的原因,他是想把机会留给自己。她抬头看了看钟海涛,借助明亮的月光,见他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点点头:“那,那我就试试看,如果不行的话,就立即换人,换谁都一样,我们这些人谁也用不着跟谁客气的。” 说完这话,方锐又抬头看了看钟海涛,见他仍然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心里立即底气十足起来,表情严肃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首先来进行分工:官洪,你负责写一首诗在文艺晚会上朗诵;张欣,你负责邀请九分场、六分场和二分场的团支部书记和部分团员来参加咱们的文艺晚会;林文蓉,你负责组织节目先后出场的协调工作;长顺哥,你和秦华明负责用电安全;海龙,你负责调试扩音器,并负责场外的治安;串台词的工作由海涛负责;我和海涛主持节目,背诵好台词。” 方锐分完工,抬头看了看钟海涛。 钟海涛赞许地点点头。 “这两天,我和海涛就要将节目的内容拟定下来了,你们回去后再仔细想想看,有什么好节目先报上来。”方锐继续作安排。 林文蓉喜欢唱歌,听到方锐说要他们把自己的节目内容先报上来,连忙说:“海涛,我唱一首流行歌曲吧!” 郑长顺看到林文蓉第一个报名了,也连忙说:“海涛,我喜欢吹笛子,来一首笛子独奏吧!” 方锐听到林文蓉和郑长顺已经争着报名了,很开心:“好,文蓉、长顺哥,你们先把你们要唱的歌曲和要吹奏的乐曲名字报给海涛,他好串台词用。” 随后,大家又对文艺晚会上要表演什么节目纷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钟海涛在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地提出的自己看法和想法。。 举办文艺晚会的事情商量的有点眉目了,夜也很深了,大家这才各自散去。 虽然众人已经散去了,钟海涛和方锐还沉浸在能够举办文艺晚会的兴奋之中。 “小锐,我觉得还是根据大家刚才提出的看法和想法,初步拟定一下节目内容,除了唱歌吹笛子,还应该让张欣组织团员们跳几曲交谊舞,这样气氛就更加活跃了。”钟海涛说。 “海涛,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场里的青年职工们都喜欢跳交谊舞,让大家来参与,比只有少数人参与的文艺晚会要有意义得多。”方锐对钟海涛的想法表示赞同。 夜已经很深了,钟海涛和方锐初步拟定着晚会的节目内容,并约定各自回去再好好想想后,钟海涛才依依不舍地将方锐送到家门口。 回到家中,方锐见父亲和母亲已经睡下了,轻轻地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想想刚才的讨论和钟海涛的想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拉开电灯,回想以前在学校和场里参与的文艺活动和看到的文艺节目,拟定了几个节目设想后,才又躺在床上,仍然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此时的钟海涛同样睡不着。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后,他拿起桌子上的笔和稿纸,想着举办文艺晚会的节目内容,起草着节目台词,写了几个,又觉得不满意,涂改了一下,仍然觉得不满意,揉了揉,又找出一张空白纸写起来。 夜深了,在棉田里劳累了一天的职工们已经酣然进入梦乡了。宁静的农场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后,一切又归于宁静。一轮皎洁的明月渐渐悬挂在西边青蓝的天空上,把那如水的清辉漫漫倾泻开来,于是,万物就像有太阳光的照射一样有影有形了,因为没有强光的刺激,它比白昼更亮丽更养眼。似乎要将这美丽的边陲农场摄入在月宫里。星星更是调皮地眨着眼,欢快地欣赏着婆娑的树影、灵动的棉苗、闪亮的河水、金黄的沙丘……塔里木河岸边的农牧团场夜晚,总是在曼妙抒情里度过,那么柔情细腻,温文清秀,水灵多姿,宛若诗韵,带着憧憬,寄予希望…… 钟海涛将文艺晚会台词的开头和结尾草拟好后,修改了几遍,又抄写了一遍,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他才重新躺下。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闫俊辉把支部批准可以举办文艺晚会的事向方锐说了,并将支部的想法向她提出来。方锐这才知道钟海涛得到的消息并不是闫俊辉告诉他的。她推测,钟海涛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刘兰兰告诉他的。 晚上,钟海涛来找方锐继续商量举办文艺晚会的事,方锐便将闫俊辉提出的设想向他说了。从钟海涛那里,方锐知道他得到的消息确实是刘兰兰告诉他的:“小锐,我想如果没有兰兰的努力,刘场长是不一定能答应我们的,更不会支持购买奖品之类的事情了。”钟海涛说。 方锐赞同地点点头:“海涛,我在想,如果不是兰兰姐做工作,以刘场长的性格,那天下午我向他提出的建议遭到拒绝后,不会现在又同意了,还真得好好谢谢兰兰姐呢!” 按照农机作业的工作程序,春耕春播全面结束后,轮式和链式机车以及配套的农机具都要进行大修了。因为通过一个多月的春耕春播,机车磨损都很严重,需要进行大修才能接续后面的农田作业,同时,当年不再使用的农机具也要进行大修后放置在农机库房内保存起来。所以,春耕春播工作全面结束后,机务职工们又在加班加点地进行机车检修了。 连日来的思考和撰写、修改文艺晚会的节目台词,钟海涛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这会儿他和刘兰兰、张大中在检修机车时,明显感到很乏力了。特别是在卸拖拉机轮胎时,更感到吃力了,但他仍然咬牙坚持着,并不时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刘兰兰看到钟海涛干活很吃力,连忙问:“海涛,你是不是生病了?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这几天晚上一直在写文艺晚会的节目台词,早晨又早早起来背诵,没休息好。不过没事的,过两天缓过来了就好了。”钟海涛一边摇头一边回答。 已经干了两个多小时的活了,机车组长姚昌盛这会儿可能干累了,就向不远处的链式机车组长王小齐喊起来:“老王,过来抽支烟,休息一会儿再干吧!” 王小齐答应了一声就向姚昌盛检修机车的地方走过来。 看到王小齐和姚昌盛的机车组员们开始休息,其他机车组长也在招呼自己的组员们休息了。于是,大家席地而坐,有的抽烟,有的说着闲话,有的闭上眼睛打盹,也有的跑到别的机车跟前,看看人家的机车检修得怎样了。 看到大家都在休息了,刘兰兰也招呼起来:“海涛、大中,我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那好么!”钟海涛还没开口,张大中已经慢腾腾地答应下来了。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姚昌盛和王小齐他们的机车检修得怎么样了!”刘兰兰说完,就向姚昌盛检修机车的地方走去。 看见刘兰兰走了,张大中向郑长顺检修机车的地方走去,钟海涛就靠近背阴的墙角边打起盹来。 大约休息了二十分钟后,各机车组长们开始招呼自己的组员们继续干活了。刘兰兰和张大中也回到自己的机车旁,没有看到钟海涛,刘兰兰来到农机库房墙角边,发现他靠着墙面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他,就转回来轻轻地对张大中说:“大中,我们两个把轮胎清理一下再装上吧!”然后蹲下来,张大中也赶紧跟着清理起来。 不远处的敲打声和高声说话声还是将钟海涛吵醒了。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走向的机车,看见刘兰兰和张大中正在吃力将轮胎往车上装,慌忙走过去说:“兰兰,怎么不叫我一声?”一边问一边抓起手套就开始干起来,三人很快将轮胎装上去了。 “我看到你睡得好香,就没叫醒你。刚才我看了姚昌盛的机车了,也看了王小齐的机车了,我看他们要想完全检修好的话,至少还得三四天哩!我们的机车还有两天就检修好了,明天我有一点事要办,今天下午下班我们回去得晚些,把明天的活往今天赶,我明天就不来了,海涛,明天你也休息一天吧!我跟赵副场长说一声,就说我们的机车组明天休息一天。” “那好么,我也想休息休息了!”钟海涛还没回答,张大中已经开口了。 下午加完班后,家家户户的电灯已经亮了。刘兰兰、钟海涛和张大中这才往家中走去。 看到钟海涛已经进入家门了,刘兰兰转身对张大中说:“大中,你明天和我一起继续检修机车吧!等机车检修好了,我再多放你一天假让你补休吧!” “不是说好了明天你要办事,我们都休息一天吗?” 刘兰兰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张大中的问话。 “那,要不要跟海涛说一声?”见刘兰兰没有回答自己,张大中又问了一句。 “不用了,大中,明天的活也不重,有我们两个检修就行了,让海涛休息一天吧,后天就可以检修完了。另外,明天早上你可以晚一点去上班。” 虽然张大中的大脑反应有点慢,但还是明白刘兰兰的意思了。 经过钟海涛、方锐、张欣等人几天的紧张准备,五一农场三分场的文艺晚会就要举办了,场地就在三分场办公室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也许是分场里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活动,来看晚会的人比平时放电影的时候还要多。不仅孩子们奔来跑去地追逐着打闹着,连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也来凑热闹,再加上附近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部分团员青年们的踊跃参与,平时看上去很大的场地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来看热闹的退休老职工们更是凑在一起说笑着,谈论着,说说家里的长短,道道外面的新闻。中青年职工们虽说劳累了一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人人脸色愉悦,个个相互嬉笑着,整个会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支部书记闫俊辉和电工秦华明、治安员李海龙以及机务职工郑长顺等都站在人群的外围,他们一边维护着秩序一边来回检查电线线路情况,还不时地和来看节目的外单位人员打着招呼。张欣双手高举着一个纸箱子从人群中往前台挤,箱子里装满了牙膏牙刷香皂和洗衣膏等日用品作为小奖品。汪树清老人和老伴陈淑芬虽然都已经离休退休了,仍然想看看由这群青年人组织的文艺晚会,所以也搬着一个小凳子早早来到场地上。 按照前面的分工,三分场的文艺晚会由钟海涛、方锐主持。 衣着干净整洁、面貌焕然一新的钟海涛和方锐闪亮登场。 方锐大方得体地走到会场中央,操作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深情地说:“尊敬的各位叔叔阿姨们。”钟海涛精神抖擞地上前和方锐站在一起说:“亲爱的朋友们。”紧接着又合声说:“大家晚——上——好。” 方锐和钟海涛把“晚上好”三个字的音节拖得长长的,音调提得高高的,一下子将看节目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大家纷纷报之以热烈的掌声。 钟海涛接着说:“今天是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二日,星期天。在这个充满吉祥的日子里,我们三分场的文艺晚会隆重举办了,下面有请党支部书记闫俊辉同志讲话。” 站在人群外围的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拨开人群走上简陋的舞台中央,从钟海涛手中接过麦克风,高兴地说:“同志们,时值莺飞草长、姹紫嫣红的五月,我们三分场举办这场文艺晚会,它是响应场党委号召,切实加强职工业余文艺活动的具体体现……同志们,今天阳光灿烂,天上人间将共同跳起了美丽的圆舞曲。今夜星光璀璨,多情的夜晚给我们举办好这场文艺晚会增添了无穷的信心。我坚信,生活在这样美好的时代,我们的生活一定象蜜糖一样的甜蜜:我们的事业一定会象黄金一样的灿烂……最后祝晚会取得圆满成功。” 闫俊辉那铿锵有力的讲话,又一次调动了大家的情绪,鼓掌声再次热烈地响起来。 闫俊辉将手中的麦克风还给了钟海涛。方锐走到舞台中央说:“三分场文艺晚会现在开始,首先请我们三分场的‘百灵鸟’林文蓉唱一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请大家欢迎。” 方锐的节目刚报完,林文蓉就在场地旁边略整了整衣服,随着掌声从从容容地走到台上的麦克风前,放开喉咙高唱起来: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 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 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 ………… 林文蓉的歌声刚落音,大家随即报之以热烈的掌声。这掌声还没完全停下来,站在人群外围、人称大嗓门的青年机务工人姚昌盛便立即高声喊起来:“林文蓉,再来一首。” 姚昌盛的叫喊声还没完全落下来,观看文艺晚会的人也立即跟着高声呼喊起来:“林文蓉,再来一首,林文蓉,再来一首……” ------------ 第一卷 第5章 第五章 其实,这是一个潜规则。一般说来,一个人唱完一首歌后,不管好不好听,大家都会鼓掌并要求再唱一首的,以示对其歌唱水平的认同和赞赏。何况,林文蓉的歌确实唱得不错呢! “好,我给大家再来一首《欢乐的农场》,希望大家喜欢。”既然是潜规划,大家又在热情地鼓掌着催促着,林文蓉也不推辞,看来她是有备而来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鞠躬致谢后,再次亮起了歌喉: 微风吹拂着金色的田野, 曙光染红遥远的天边, 收割机驰骋,长臂飞旋, 麦穗中露出了张张笑脸, 马达歌唱,汽车飞奔, 谱写出一曲农场丰收的诗篇。 啊 啦啦啦啦啦啦 欢乐的田野,可爱的农场,丰收的庄稼, 农场,我可爱的家乡。 ………… 林文蓉刚唱完,大家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当然,人群中除了喝彩的之外,也有要求再来一首的,但林文蓉心里很清楚:那是观众们为了给足自己的面子,凡事都是适可而止的。所以,尽管大家用热烈的掌声要求她再唱一首时,林文蓉只是点头鞠躬说了声“谢谢,谢谢”后,就转身走下舞台。因为她还要协调其他人出场,所以她是第一个出场的。走下舞台后她来到张欣身边要他准备发放奖品,按照节目顺序,下一个节目就到要猜谜语和回答试题了,猜对了的和答对了的要给予小奖品进行奖励。 方锐走到话筒前,高声说:“林文蓉的歌声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咱们农场的歌唱家。”她的话音刚落,大家又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方锐也边说边使劲鼓掌着,一抬头,看见刘兰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侧面了,她急忙走到刘兰兰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大家说说兰兰应不应该给咱们来个节目啊——” 听到方锐提议,大家立即呼应起来:“应——该——”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身穿白底蓝色碎花上衣、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头上扎着一对辫子,显得干脆利索的刘兰兰落落大方地走上人群中间,把辫子一甩,高声说:“我五音不全,歌唱得不好;其它也不会,就给大伙讲个小笑话吧!” 听到刘兰兰说要讲个小笑话,台下的人早已等不急了,都在催促她说:“兰兰,你快一点讲呀!不要吊我们的胃口啦!” 刘兰兰清了清嗓子笑了笑说:“我给大家讲的是苏东坡和庸医的故事: 话说宋朝有个刘医生,好用偏方给人治病,人称‘刘偏方’。 有一次,苏东坡去拜访他,刚坐下来就有病人来了。病人述说是坐船时遇到了大风,受到惊吓后回家就病了。刘偏方立即说道,回去找个老船舵的把手,用火焙干,再配上丹砂、茯苓,一起研成细末,白开水送服下去就行了。病人不解他的意思,连忙请教他。刘偏方洋洋得意地说:‘妙就妙在这里。老船舵的把手是艄公每天都要把握的地方,日久天长,手上的汗都渗到木头里去了;梢公是最敢和风浪搏斗了,所以他能治水上惊风之症。’ 苏东坡在一旁暗自好笑。待病人走后,故意问刘偏方说:‘我家有个病人,夜间盗汗不止,三床被子都湿透了,请问当用何药医治?’刘偏方不假思索地说:‘只需要找几把多年的老芭蕉扇,焙干、研末,喝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苏东坡笑着说:‘照你这么说来,把笔、墨烧成灰,让一个不识字的人喝下去他便立刻会写文章了;让一个胆小鬼舔一舔樊哙的盾牌,他便立刻勇敢起来了;叫一个丑八怪闻一闻西施戴过的耳环,她便立刻变得俊俏了?’ 刘偏方听了,惊讶地说:‘想不到,东坡公竟然也是一位名医呀。’” 刘兰兰讲的故事即通俗又不失文采、易懂而不失高雅,将白话文和现代口语巧妙地结合起来,又加上模仿前两年正在热播的评书家刘兰芳《岳飞传》的口吻,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方锐更是早已笑得弯下了腰,指着刘兰兰说:“兰兰,你真会逗人,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手!” 因为刘兰兰是被方锐临时拉上舞台即兴讲故事的,节目单里并没有安排她上场的内容,所以当刘兰兰讲完故事后,钟海涛按照节目内容,走到话筒跟前说:“下面我给大家讲一个谜语故事,先猜对的有奖,故事是这样的: 古代有一个秀才,因为家境贫寒,就外出去谋生。三年后,他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儿在外面日行千里,不见日月;云衣竹带,鞋江帽海;日后乘一艘小船,走路赶回到家中。请问,你能否知道这位秀才在外做的是什么事,穿戴如何?他将怎样回到家里?” 钟海涛把谜语故事讲完后,大多数观众在低头深思着,女职工郝兰香马上高声说:“这个谜语故事我知道,是说这位秀才在磨坊里推磨,衣服破得像云彩,裤带断了又接得像竹笋,鞋子坏得没有底,帽子破得没有边,如果有船路过家乡,他就做纤夫回家。怎么样?我没猜错吧!”郝兰香说完,颇有些得意。 “祝贺你答对了。”钟海涛刚说完,张欣立即拿出一袋牙膏给她,作为对她的奖励,这是按照刘天明的安排,闫俊辉带着张欣买来的小奖品。 “其实,这个谜语故事我早就看过了,不然我也答不上,嘿嘿,捡了个皮芽子。”郝兰香一边接过张欣递给她的牙膏一边得意地说。她所说的捡了个“皮芽子”意思就是捡了便宜,农场人最爱说这句话的。 “下面请观众快速回答我国五个自治区的名称,这道题只准一个人回答,如果有人提醒或补充就不算数了。”方锐说完,看了看台下。 台下的观众立即安静下来,许多人紧皱双眉在思考着。 站在人群外围的李海龙首先举手说:“让我来回答,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和广西壮族自治区。” “回答正确。” 听到方锐认可了李海龙的回答后,林文蓉又将一条毛巾递给了他 “下面一个节目是诗朗诵。告诉大家,这首诗是我们兵团老一辈革命家、兵团第一任司令员张仲翰写的关于兵团建设初期的一首诗词!”钟海涛报完节目,就和方锐、张欣、官洪、林文蓉等人走到话筒前,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兵出南泥湾,威猛不可当,浴血千百战,高歌进新疆。 各族好父老,喜泪湿衣裳,争看子弟兵,建设新故乡。 放下我背包,擦好我炮枪,寓公能移山,我开万古荒。 整地平如镜,凿渠万里长,引来天山水,为我灌禾秧。 护田林成带,条田宜为方,四周森林树,万堵绿城墙。 江山空半壁,何忍国土荒,原野变绿洲,城乡换新装。 壮士接踵来,浩浩慨而慷,君有万夫勇,莫负好时光。 负重从大局,发愤誓图强,兴建新社会,岂只艺稻粮。 农林牧副渔,工农兵学商,相辅又相成,相得乃益彰。 钟海涛和方锐等人将诗歌朗诵完后,台下又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掌声。 这个节目本来是让官洪朗诵自己创作的一首诗的,但在最后定择方案时,官洪考虑到如果朗诵自己创作的诗歌,效果不一定好,于是向钟海涛和方锐建议换上了这首新疆兵团第一任司令员张仲翰写的关于兵团建设初期的一首诗词!因为兵团老职工们对张司令员是有一定感情的。 五月上旬的天,晚上仍有些凉意,要不怎么会有“早穿皮袄午穿纱”的说法呢?快到十二点了,按照节目内容,下一个节目是郑长顺的笛子独奏曲《南泥湾红旗接过来》。 头发有些自然卷曲,长得比较壮实的郑长顺走到舞台上,把话筒往上提了提,清了清嗓子,又将手中的笛子放在眼睛边,眯上眼睛仔细看了看,轻轻地扶一扶笛膜,确认无差错后,这才将笛子轻轻地贴在嘴唇边,调均了气息后,悠扬的笛音便从他的气息里发出来了。 其实,生活在农场里的青年人都会唱这些歌曲。他们从学校里、厂区,从老一辈军垦职工们劳动后的欢唱里学会了这些歌。所以,当郑长顺刚吹完过门,参加晚会的青年人立即跟着唱起来。这气氛也感染了前来观看文艺晚会的退休老人们,他们也跟着郑长顺笛音唱起来: 铁流浩荡走瀚海, 南泥湾红旗接过来。 进军天山创大业, 屯垦戍边红花开吔。 唻唻唻唻——! 开拓新疆献青春, 山水任我重安排, 艰苦奋斗绘新图哎, 祖国边疆放光彩。 唻唻唻唻——! 艰苦奋斗绘新图哎, 祖国边疆放光彩。 郑长顺的笛声清脆、激昂,恰似隔着空灵的水面传到岸边,分外清透。难怪许多退休职工特别是汪树清、陈淑芬唱得比年轻人还起劲。 趁着大家都在欣赏郑长顺的笛子独奏并在一起和唱的机会,站在一边钟海涛与方锐商量起来:“方锐,时间差不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太晚了影响到明天的上班,反倒不好了。还有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的团员青年们要往回赶,有的路程比较远,如果回去太晚了,他们路上也不安全的。前面已经表演了两曲歌舞,下面交谊舞节目就不表演了吧!” 方锐赞同地点点头:“等长顺哥的笛子吹奏完后,晚会就结束了吧!” 郑长顺吹奏完后,钟海涛和方锐又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 钟海涛说:“今晚是歌的世界。” 方锐说:“今夜是舞的海洋。” 钟海涛说:“今晚我们相逢相聚,欢乐开怀!” 方锐说:“今夜我们相依相知,永远难忘!”然后两人齐声说:“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奔向美好的明天。” 钟海涛说:“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叔叔阿姨们,三分场文艺晚会到此结束。” 方锐说:“感谢大家的观看,我们以后再见!” 谁知钟海涛和方锐刚刚宣布完结束晚会,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的团员青年们都不太乐意了。二分场团支部书记姚太和大声喊起来:“我们二分场团支部也准备了两个小节目,还没表演呢,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呢?” 九分场团支部书记陈春晖也在台下高喊起来:“是呀是呀,我们九分场团支部也准备了两个小品,还没来得及献给大家哩!” 这是钟海涛和方锐始料不及的,他们站在舞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站在人群后面观看文艺节目的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一看这阵势,知道钟海涛和方锐没有与这几个邻近单位团支部书记们沟通过,更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不好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他拨开人群走向“舞台”中间,接过钟海涛手中的麦克风大声说:“请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感谢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团支部的积极参与,并精心准备了节目,我想,他们准备的节目一定很精彩,只是已经很晚了,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接着进行。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的节目明天晚上再演出,其他单位团支部如果有什么文艺节目,也欢迎到我们单位来演出,大家说好不好?” “好——” 听见闫俊辉提议,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了,并且使劲地鼓掌起来。钟海涛、方锐以及站在人群里的官洪和张欣、林文蓉、郑长顺、李海龙等人更是抬高胳膊使劲地鼓掌起来。 散场了,沉浸在文艺晚会中的人们边走边议论:“没想到,咱们三分场也能举办文艺晚会,而且还举办得有模有样。” “就是,我觉得比看电影有意思多了,看来看去的,还是那几部电影……” 第二天晚上,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的节目也在三分场演出。看到这几个分场团支部有节目在三分场表演,随后,前来观看晚会的一分场和五分场团支部不甘心,他们不顾路程较远,也组织一些节目赶到三分场进行演出,内容和形式与其它分场差不多。这样,文艺晚会在三分场断断续续举办了三个晚上。 ------------ 第一卷 第6章 第六章 托木尔峰山下的南疆,塔里木河畔的盆地,五月份的天气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说变就变。前几天的人们还要穿着单衣戴着遮阳帽,似乎炎炎的夏季一夜之间就来到了,可天气突变时气温又急骤下降,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似乎又要穿起棉衣戴上棉帽,才能抵御这急骤下降的低温天气。 以种植棉花为主的五一农场在这个季节里,最害怕出现这样的低温天气了。因为棉花在出苗期间虽然可以耐低温,但如果气温长时间低于摄氏15度,不仅容易僵苗,而且很容易造成烂根。一旦发生根腐病,棉苗会慢慢死亡。多年来,以种植棉花为主的农场职工,在生产实践过程中积累了不少预防经验,其中低温期间立即进行中耕以提高地温,促进棉苗根系生长就是其中的有效预防方法之一。所以,当低温天气还没完全过去,三分场场长刘天明和支部书记闫俊辉就开始组织拖拉机进行中耕了。他们研究好中耕措施后,就把调配机车中耕的任务交给了三分场分管农业生产的副场长赵踊跃。 在机务上工作了多年的刘兰兰知道,在这样持续低温的天气里,即使分场领导不安排,也要准备中耕事项了。所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检修中耕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叶,塔里木河沿岸各农牧团场虽然制定了许多改革承包措施,但大型机车以及相配套的农机具仍由各分场统一管理、统一调配。轮式拖拉机车一车为一组,一组三人,一个组长,一个驾驶员,还有一个是农具手。从字面上分析,组长当然是“头儿”,驾驶员主要是负责田间作业或运输,农机手主要任务是跟班检修机车。农忙或是情况特殊时,有过硬技术的农具手也可上机车进行田间作业。链式机车也是一车为一组,一组四人。因为链式机车组开荒造田或是犁地整地耙地等作业较多,有时还要通宵达旦的工作,所以比轮式机车组多安排一人。在刘兰兰轮式机车组的三人当中,刘兰兰是组长,钟海涛是驾驶员,因此,方锐曾经和钟海涛开玩笑说刘兰兰是他的“领导”,这话也不算过分。因为那时候的一个机车组长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官,但也是各分场领导研究后才任命的,组长有权决定和选择自己的机组人员。所以,有的青年机务职工如果不好好干工作,就没有机车组长愿意接收。如果每个机车组长都不愿意接收,那也就意味着这个机务工人将失去了在机车上工作的机会。刘兰兰的机车组上除了驾驶员钟海涛,还有一名农机手张大中,人长得较胖,端起饭碗来不吃三大碗是放不下碗筷的。而且张大中的大脑悟性也较差,许多机车组长看不起他。刘兰兰却看他忠厚老实,别的机车组长都不要他,她就接收了他。所以,当刘兰兰接到检修机车准备中耕的通知后,立即要张大中去通知钟海涛。 张大中心急火燎、气喘吁吁地赶到钟海涛家,见他家的门上锁了,又见离钟海涛房屋不远的一棵白杨树下有一位退休女职工坐在那里纳鞋底,连忙上前打听,那位退休职工说她看见钟海涛的母亲到菜地里去了。张大中又问她见到钟海涛了没有,老人摇摇头说:“刚才听他母亲说老方昨晚胃病犯了,大出血呢,是钟海涛半夜三更送老方到医院的。”张大中一听,又赶紧回到农机房。 刘兰兰正在擦拭机车的引擎盖,见张大中急匆匆地跑回来,抬起头来正要询问,只听张大中嘟嘟囔囔地说:“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了。”接着把听到的话向刘兰兰诉说一遍。 刘兰兰听了,将机车引擎盖又快速擦了,然后放下毛巾说:“大中,我知道了,你到库房里去把黄油拿来,给中耕机打上些黄油保养一下吧……” 没听见张大中回答自己的话,刘兰兰抬头看了看,见他还在那里嘟囔着:“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了……” “大中,老方叔病了,海涛护送老方叔去医院是应该的。我们两个去中耕是一样的。再说了,我已经检查过了,车子也没什么毛病,你就按我说的把中耕机打上黄油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这会儿去找赵副场长,问问我们的机车组先到哪块地里去中耕。” 刘兰兰说完,拿起一块干净一点毛巾把机车上的挡风玻璃擦了擦,又擦了擦手,把毛巾叠整齐后放进驾驶室,转身向三分场办公室走去。 路上,刘兰兰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看看左右无人,便轻轻地揉了揉,仍然感到隐隐作疼,正想回家喝点热水,正好遇见三分场卫生员谢少辉,他要到幼儿园去,说幼儿园里有个娃娃拉肚子,保育员杨琴琴叫他赶紧过去看看。刘兰兰边走边向他打听了方锐父亲的情况。谢少辉简单地向她介绍了方其武的病情:“胃穿孔是很危险的,我当时就叫李海龙赶紧开上小四轮拖拉机将老方送到场部职工医院去了,可能要切除一部分胃的。动手术需要人照顾,钟海涛这两天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听完谢少辉的讲述,刘兰兰轻轻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又往三分场办公室走去。 三分场办公室里,副场长赵踊跃正戴着老花眼镜爬在办公桌上给各中耕作业的机车组分配地号,见刘兰兰走进来了,很高兴地向她招了招手说:“兰兰,我正想到农机房去找你呢!我想让你们的机车组先中耕,503地号播得晚些,我刚才去看了一下,棉苗很弱,有的已经开始烂根了,所以中耕时要特别小心。如果你们的机车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到地里去了,我已经通知黄青英了,要她抓紧时间通知他们地号的承包户到地里等着。我已经安排食堂把中午饭给你们送到地里去,如果你们的机车还没检修好的话,我就派姚昌盛的机车组去。” 塔里木河沿岸的农场,耕地面积比较大,一般一块地的面积有300多亩,最大的地块可达500多亩。这么大的地块,需要十人甚至十多人来承包。为了管理上的方便,一般一个地号的承包职工组成一个班组,每个班组设一名班组长。协调工作或是通知开会或是干集体活还有出义务工什么的,都由班组长去负责组织或召集班组人员。 刘兰兰本想说钟海涛不在单位去职工医院了,人手可能有些紧张之类的话,但看到赵踊跃已经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知道再说什么就显得多余了,总不能以缺少一个驾驶员为理由而不出车干活的,于是连忙答应下来:“赵副场长,我们的机车和农机具已经检修好了,我这就到503地号去!” 前面已经说过了,轮式机车组一般有三人,一人是组长,一人是驾驶员,一人是农具手。除特殊情况外,农具手一般是不直接参加机车作业的,其主要工作职责是保养机车和农机具。钟海涛还在医院里,张大中的悟性又比较差,技术水平就更别提了,让他开上机车拉运农用物资还可以,像给棉苗中耕这类技术含量较高的机车作业,刘兰兰是不能也不敢将任务交给他的。此时的刘兰兰知道,只有自己去地里进行机车中耕作业了。因此,听完赵副场长的安排后,她又立即返回农机房,把机车开到离农机房不远的油库边,加满油后就到503地号去了。 503地号的班组长黄青英以及承包职工戴新发、邹阿根等人早已经坐在地头上白杨树下的草地等待着了。邹阿根是上海人,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支边到五一农场的上海知识青年。在农场,上海知识青年虽然已经过了青年年龄段,但大家仍然习惯叫他们上海青年。邹阿根已经四十多岁了,人很精瘦,眼睛不大,喜欢抽着自制的莫合烟。虽然才四十多岁的年龄,额头上却早已布满了皱纹。这会儿他正坐在地头上,又卷起莫合烟抽起来。本来不大的眼睛被莫合烟熏得只剩下一条缝了,牙齿也是黄中带有黑色素,手指更是被熏得蜡黄。毕竟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见过的世面也比较多,所以,一些上海知青在农场里,话也特别多,讲的那些故事,总能让那些很少有机会外出、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场青年们甚至年纪大一些的中老年职工们听得有津有味。 邹阿根趁着这会儿等待机车进地中耕的空闲时间,又讲起上海滩上的那些老故事来。其实,他也有好几年没回上海了,讲的那些故事也没多少新意。所以,大家对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并没感到有多大的兴趣。但与其坐在那里傻傻等待着,还不如听听他去翻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因此,他们有的一边听着一边躺在地头上咀嚼着草根,也有的一边听一边抓着枝条在面前扫来扫去地消磨着时光。 邹阿根看到大家对自己讲的故事漫不经心,清了清嗓子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听到邹阿根说要讲笑话,大家似乎来了精神,立即安静下来,目光也马上聚焦在他身上。个头较高、身体壮实的中年职工戴新发更是急不可待,连忙催促着说:“阿根,你快说呀,别吊我们的胃口啦!” 听见戴新发的催促声,邹阿根的语速果然快起来:我们上海青年结婚时,一般来说女方家里都要陪嫁一只马桶。有一天,一个人年轻人来到他表哥家,他表哥很高兴,叫老婆赶紧炒几个菜,说要和表弟喝上两杯。两人喝得正在兴头,他老婆尿急,坐在马桶上又不敢大声尿,只好滴答滴答地慢慢尿,但还是让他表弟听见了,以为表嫂还在倒酒呢,连忙喊着说:“表嫂,表嫂,你快别倒了,我已经喝好了,再倒的话我就要喝醉了。”他表嫂一听,高兴起来,心想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尿下来了,连忙问:“表弟,你真的喝好了吗?”他表弟赶紧回答说“真喝好了。”他表嫂说:“你真要是喝好了,我就不客气,把酒倒回酒坛子里了。”说完便“唿啦”一下子把尿全部尿下来了。 戴新发等人听了,便嘿嘿笑起来。 邹阿根很得意地看了看黄青英,然后说:“中耕机怎么还不来呢,我肚子有些饿了。” 坐在离邹阿根不远的503地号班组长黄青英操作一口纯正的四川话半认真半打趣地说:“阿根哥,话讲得太多了唦,啷个能不累嘛!当心话讲得太多大脑还缺氧了唦!” 其实,黄青英打心里是讨厌邹阿根的。她认为,邹阿根和生活在农场里的其他上海知青不一样。他不仅喜欢吹牛,还有些不讲理,有时还爱占些小便宜。用她的话说,是见到好了处就想要,见到了困难就想躲。特别让她反感的是,邹阿根还有些势利,见到了当官的总是点头哈腰的,老远就开始打招呼;见到了普通职工就有点高高在上了,总认为自己是从上海来的知识青年,身价高于他们。但生活在三分场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并没什么本事,文化水平也很低。所以,黄青英对他说的那些含水份较大的话早已听得不耐烦了,听他讲的那些低俗的故事更是反感。看到刘兰兰的机车开过来了,她连忙站起来,双手不停地拍着屁股上的泥土:“不跟你们吹牛了唦,我的地是第一块哟,先中耕我的棉花地,我得去看看,可不能铲苗轧苗了唦。”黄青英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离开地头了。 看见刘兰兰的机车开过来了,邹阿根更兴奋了:“终于等来了,阿拉肚子饿得受不了咯,早想回去卡碗(吃饭)了。” 黄青英让邹阿根和戴新发等人先回去,换班轮流吃饭。 刘兰兰看到黄青英已经站在地头上了,把机车停稳后跳出驾驶室来到她身边,打声招呼后,先在地头边观察了一下,以便确定机车中耕的准确位置。因为机车中耕行走的线路和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是一致的,如果不按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去中耕,大小轮胎行走时就会错位,铲苗是必然的了。同时,机车中耕行走线路和机车播种行走的线路不一致,也容易轧苗、埋苗并切坏边膜。所以,可别小看了机车中耕作业,要求驾驶人员驾驶机车的行走路线必须笔直,深浅适中。走偏了要铲苗,前后轮胎还会轧苗;中耕深了会埋苗,中耕浅了又起不到提高地温的作用。 刘兰兰找准了机车中耕行走的线路后,和黄青英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又转身拉开车门,准备进入驾驶室时,才发现海绵座垫上有斑斑的血迹,她知道自己每月一次的例假又来了,不禁暗暗埋怨起来:“该死,怎么忘记了呢?难怪肚子有些不舒服呢,连张卫生纸也没带啊!如果钟海涛在,让他来进行中耕,自己也能回去处理一下的。可是,钟海涛还在医院里啊?”此时的刘兰兰知道自己是无助的,只好又坐到座位上,专心地驾驶着机车进行中耕了。 ------------ 第一卷 第7章 第七章 作为一个熟练的机车驾驶员,钟海涛知道在这样的低温天气里,三分场轮式机车组应该要很快进行中耕作业了。因此,看到别人已经在吃午饭了,他把医院的事情向方锐交代了一下,就急急忙忙骑上自行车赶回三分场。他从副场长赵踊跃口中得知,刘兰兰已经驾驶机车到503地号中耕去了,他连家也没回,骑着自行车就往503地号赶。 刘兰兰已经将黄青英的棉花地中耕完了。看到钟海涛骑着自行车奔过来,她很高兴,急忙将座垫拿起来,把旁边预备的一块新海绵座垫放在下面,然后再把自己已经坐脏的座垫放在新海绵垫上面。 刘兰兰将驾驶着中耕机车到了地头调转好方向后,钟海涛迎上来。刘兰兰发现钟海涛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圈也发黑,知道他这两天没休息好,便将工作服上衣脱下来围住臀部,两只衣袖捆在腰间,走出驾驶室问:“海涛,听谢少辉说你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是半夜走的,也没办法请假,估计要中耕了,把医院那边的事情安顿好后,我就赶紧回来了。”钟海涛说。 刘兰兰简单地向钟海涛交代几句之后,又走进驾驶室里拿起沾满血迹的座垫,看看下面新座垫干干净净的,就略微整了整,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座位靠背和方向盘后,才走下机车。 钟海涛并没发现刘兰兰拿下的座垫上有什么,他已经对刘兰兰把座垫拿回去清洗的事习以为常了。 “黄青英的棉花地已经中耕完了,现在要中耕的是邹阿根的棉花地。机车速度只能保持每小时四到五公里,深度保持在15公分左右。一定要注意行走的线路和播种线路保持一致,有什么事跟黄青英说一声,我回去后马上就赶过来换你,你就可以回去多休息一会儿了。”刘兰兰交代完,看了看钟海涛。 “好么,我会注意的。”钟海涛一边低声答应着一边拉开机车门,一只手抓住方向盘钻进了驾驶室。刘兰兰分明看到,钟海涛不仅说话无精打采的,连进入驾驶室的动作也没以前那样利索了,知道他确实累了,就没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海绵垫子垫在钟海涛的自行车坐垫上,一步跨上去便使劲蹬起来。 刘兰兰走到317号条田地头,林文蓉背着喷雾药机正在给棉苗打叶面肥。见到刘兰兰,一边喊一边向她招手,刘兰兰只好将自行车停下来。尽管气温不高,林文蓉的额头仍然冒出汗水来,裤腿也湿了一大截,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她把背上的喷雾器放下来,随手从头上摘下布帽当扇子搧了搧,头发也随布帽搧出的风一起一伏的。林文蓉一边搧着一边问:“兰兰,我听赵副场长说我们地号也是你们的机车来中耕。503地号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中耕完呢?我的意思是说,如果503地号快中耕完了,我的叶面肥还打不完的话,想再找两个人帮一把,争取在你们机车进地前把叶面肥打完,可不能耽误机车作业呦!” 林文蓉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让刘兰兰听了舒心。在农场,如果机车到哪个条田去作业,只能让承包人等待机车组,不能让机车组等待承包人。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哪怕是深更半夜,承包人也要早早等候在地里。毕竟,那时候的机车数量是比较少的。 因为急着要赶回去,刘兰兰并没有心思过多地回答林文蓉的问话,只是急急地说了声“可能今天中耕不到你们地里,503地号还早着哩”后,头也不回,蹬上自行车就往前赶,弄得林文蓉一头雾水,看着刘兰兰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起来:“兰兰今天这是怎么啦?没见过她这样子的呀?” 刘兰兰蹬着自行车,一口气跑回家中,自行车还没放稳,拿起自行车坐垫上的海绵垫就急忙闪入自己的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边关门边说:“妈,赶紧给我倒一杯开水。”接着房间里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兰兰妈立即明白了:“兰兰,妈不是说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自己还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呢?这事还用妈再教你吗?年轻时候不觉得,上了年纪有了毛病,后悔可就晚了。”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没事的!” 兰兰妈还想再往下说,退休女职工万蜀月抱着小孙子走过来:“哟,嫂子,在忙什么呢?”接着使劲地眨巴几下眼睛,见四下里无人,连忙凑到兰兰妈跟前小声说:“嫂子,我那城里的闺女上个月回来了,给她的妹妹带来几米的确良,我看布料确实好,心里给她妹妹穿可惜了,送给兰兰最合适了,我这就回去拿给你!” “她阿姨,你可千万别拿过来,你就是拿过来了,我也要送回去的。要说送布料给兰兰做衣服穿,你可真是找错人了。你看兰兰什么时候好好打扮过?她其实不缺好衣服的,就是不爱穿,整天油腻腻一身工作服,我都不知说过她多少回了,没用的!” “那,我上次跟你说想让谢老五上机车的事,你跟刘场长说过吗?我眼神不好,也帮不了谢老五地里的活。你看我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能让谢老五上机车,我也少操不少心呢!” “她阿姨,说过了,不瞒你说,老刘还把我说一顿,说我不该插手分场里的事,我都委屈死了。”兰兰的母亲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女儿连来例假还在忙着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唉,说实话吧,她阿姨,在机车上干也不容易。你看兰兰,身子不便也不能休息一下的。” 万蜀月听了,只得讪讪地说:“那是,那是,干哪一行都不容易的!”然后打声招呼走了。边走边嘀咕着:真是站着说话腰杆不疼,机车上也不好干,你怎么不劝女儿别干了呢? 听见万蜀月走了,刘兰兰拉开门走到自来水跟前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立即传过来,兰兰妈又心疼起来:“兰兰,妈不知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有了这事不能用冷水的,你就是不听,让妈咋说你呢!” 刘兰兰洗完了手,拿起毛巾擦了一把,很轻松地冲着母亲一笑,正准备将毛巾放在洗脸架上,黄青英急急忙忙地跑到过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喊起来:“兰兰,兰兰,你快到我们地里去看看唦,邹阿根和钟海涛吵起来了唦,他不叫你们的机车中耕了唦,钟海涛铲了他地里好多棉苗哩!” 刘兰兰听了,吓得一大跳,机车中耕作业最怕铲棉苗了。无论是谁,铲了棉苗都是要进行处罚的,情况严重的甚至开除机务队伍。农场的制度也是这样制定的。农场流行这样一句话,叫“有钱买种无钱买苗”。铲了棉苗,就意味着棉花产量要降低。因此,她把毛巾往脸盆架上一扔,连毛巾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蹬上自行车就往地里赶。 还没走到503地边,刘兰兰就远远地看见这个地号的承包人围在一起。邹阿根的大吼大叫声已经传过来:“阿拉一家全指望这30亩地的棉花收入过生活,侬把棉苗铲了嘎希多,让阿拉到侬家卡碗(吃饭)去。不行,阿拉要找头说清爽!” 邹阿根一着急,说起了上海话,他所说的“头”就是单位的领导。 “找吧,去找吧,我认罚了还不行吗?瞧你这副德性。”显然,钟海涛的火气也很大。因为生活在农场的上海知青比较多,土生土长的农场许多青年人不仅能够听懂上海话,有的还能够说上几句。 “抄你娘个骚B,小瘪三,侬铲了阿拉棉苗,侬还有理了?” 钟海涛一听邹阿根说话不干净,更是怒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把衣袖卷了卷,大声地质问:“你骂谁?你敢再骂一句给我听听看?” 戴新发一看钟海涛想动手,立即上前去拉他,钟海涛一甩手,把戴新发甩了个趔趄。 “海涛,你不能这样,铲了人家的棉苗,就是你的过错,怎么还能用这副态度跟阿根哥讲话呢?” 看到钟海涛涨红了脸在和邹阿根吵架甚至想动手,戴新发也拦不住他,刘兰兰跳下自行车急忙跑过去。她责备完钟海涛后,又转身对邹阿根说:“阿根哥,老方叔的胃病犯了,昨晚半夜里住院了,海涛在医院里照顾他,没休息好,精力不集中,铲了你的棉苗,我这个当机车组长的也有责任,请阿根哥放心,场里怎样处理,我都能接受。” “怎么处理你都能接受?那好,场里的制度写得明明白白清清爽爽的,铲一株棉苗罚款五分钱,铲了这么多苗,数都数不过来,这次你不赔上三五百元过不了关。”邹阿根这才想起自己满口的上海话,钟海涛和刘兰兰不一定能够完全听懂,又改口说起了略显生硬的普通话来。 “你想讹人了是吧?你一年收入也就千把块钱……”钟海涛大声质问他。 邹阿根更是一跳八丈高:“小赤佬,侬给阿拉说清爽,谁讹侬了,侬不铲阿拉的棉苗,阿拉会找侬的茬吗?真是岂有此理!” 钟海涛一听邹阿根说话又不干净,把衣袖又卷了卷冲到他跟前气愤地说:“你嘴巴放干净点,再不干净点看我不扁你!” 刘兰兰一看钟海涛又冲到邹阿根跟前,赶忙上前拉住他。 “阿根,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兰兰已经认错了,也答应赔偿了,你再这样吵闹下去就是有理没礼了。”正在地头旁边捡柴火的退休职工常同庆看不过去了,也责怪起邹阿根来。 邹阿根看到常同庆也在责怪他,再看看周围的人对他的行为已经很反感了,知道再吵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刘兰兰毕竟是三分场场长刘天明的女儿,再吵下去对自己也不利,况且钟海涛正在气头上,连人高马大的戴新发都被他一甩手一个趔趄,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到这里,邹阿根便赶紧借着常同庆的话下台阶:“老常叔,我听你的,不吵了,场里怎么处理,我都会接受的。反正,这事大伙也都看到了,场里的制度也写在纸上订在墙上,怎样处理清清爽爽明明白白的,就按制度办。如果处理得不公,我就找场党委说理去!” 黄青英将钟海涛中耕产苗的事向刘兰兰说完后,跑回家里咕咕咚咚喝了一缸子凉水,擦了擦嘴巴后,又急忙往地里赶,路过206号时,看到刘天明、赵踊跃和技术员周武群正蹲在地里掘出一棵棉苗观察根系,便跑过去将钟海涛中耕铲苗的事向他们说了。刘天明听了,感到事情比较严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耸了耸肩膀上快滑落下来的衣服说:“赵副场长,你带着周武群来到503地号去看看,本来就遇上低温天,棉苗正在烂根,如果中耕再铲了苗,可就是天灾加人祸了。” 看见赵踊跃和周武群跟着黄青英来了,邹阿根像见到了救星似的又高声叫嚷起来。 赵踊跃和周武群来到邹阿根承包的地里一看,眼前的情景确实让两人大吃一惊,钟海涛驾驶的中耕机车不仅铲了许多棉苗,而且有一段还跑偏了,轧了棉苗不说,把一段棉垄也拉坏了。从棉苗毁坏的情况来看,就是数棉苗也得数上半天呀。如果按铲苗株数罚款,钟海涛今年恐怕是要拿出半年的工资作赔偿了。他一年的工资也就一千多块钱。这样严重铲苗事件,赵踊跃担任副职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看到过。他心里盘算着:这要让刘天明知道了,不要说处罚钟海涛了,恐怕能不能继续让他在机车上干都成问题了。 事实上,赵踊跃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和刘天明搭班子共事已经好几年了,赵踊跃对他的脾性太了解了。刘天明对别人的错误批评起来毫不留情;对自己家人的要求就更严格了。分配机车作业工作量,刘兰兰几乎只有吃亏的份。难活重活挣钱不多或是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他总会让女儿的机车组去干。他时常教训女儿:“这活别人不愿意去干,你也不愿意干,这不是不支持我的工作吗?”虽然刘兰兰有时也反驳他“支持你工作就是要让我们的机车组吃亏呀?我们机车组上的人就不吃饭吗?”可说归说,每次别的机车组长不愿干的活,最终还是刘兰兰的机车组去干了。这次他女儿机车组的驾驶员出了这么大的中耕铲苗事故,他肯定是不会放宽处理的。何况,三分场前面也有处理过这类事件的先例呢! 想到这里,他把周武群叫到一边商量起来:“武群,虽说兰兰是刘场长的丫头,可她的机车组员铲了这么多棉苗,我们也不敢隐瞒啊!再加上刘场长这人是个老古板,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丫头的机车组驾驶员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他会更加严格处理的,否则,今后他在其他机车组长面前怎么讲话?再加上邹阿根不依不饶地吵闹着,你看这事咋办比较好呢?” ------------ 第一卷 第8章 第八章 周武群抓了抓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挠挠头后又摇摇头。 赵踊跃和周武群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两人正一筹莫展,刘天明已经赶到了。看到地里的情景,脸色立即像猪肝一样,不由分说,将肥厚的大手一挥:“先把钟海涛在机车上的工作停掉,待查清楚了到底铲了多少棉苗后,再上支委会研究,作出正式处理决定,并将处理结果上报到场机务科!”然后将肩膀左右耸动了几下,快要滑落下去的衣服立即又端正地披在肩膀上。 听这个决定,刘兰兰只喊一声“爸”!眼泪立即流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声说:“爸,三分场还有其他领导呢!你不能一个人说了算,绝对不能停止钟海涛的工作!” “老赵,你和周武群商量一下,看看采取什么补救措施,我的意见是如果补种子还来得及的话,明天抽上几个人赶紧帮忙补种子,就是产量低一些,也不能有空白地,否则的话,田管检查评比,整个地号都会受到影响的。” “按说这个季节还是可以补种的,只要气温升起来了,棉苗长得快,整齐度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霜后花要略多些。”周武群说。 “我觉得周武群说得在理,我今晚上就从链式机车组里抽出几个人明天帮助阿根补种子,他们现在都在检修机车,抽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的。”听了周武群的分析,赵踊跃说。 钟海涛还不知道刘场长的决定,继续中耕着。刘兰兰跑到赵踊跃跟前,擦了一下眼泪说:“赵副场长,你怎么处罚钟海涛都行,就是不能让他离开机车组。”说完用乞怜的眼光看着赵踊跃。 赵踊跃抬头看了看刘天明,正想说话,刘天明耸了耸肩头上的衣服,也不理会刘兰兰的吵闹,头也不抬地走了。 方锐是当天下午母亲赶到医院后,从母亲口中才知道钟海涛在中耕时发生了铲苗事件的。她要母亲照顾好父亲后,就向好友、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当护士的郑颜萍借了一辆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到钟海涛中耕的地里,看到钟海涛闷坐在地头上,便走过去,轻轻地问了一句:“海涛,听说铲了不少棉苗呢,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怎么也没一回事,车子又不准走快点,晃悠晃悠的,能不打瞌睡吗?”钟海涛没好气地说。 方锐又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黄青英,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又听说刘天明已经宣布停止了钟海涛在机车上的工作,便急忙蹬上自行车奔向三分场办公室,见闫俊辉和刘天明以及赵踊跃等人都在,就向他们分析了钟海涛这次中耕铲苗的主要原因: 钟海涛和治安员兼小四轮拖拉机驾驶员李海龙将父亲送到场部职工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自己在陪着父亲,跑上跑下找医生做诊断的都是钟海涛在奔忙着。当医院通过确诊后决定立即做手术时,又是钟海涛陪着自己在手术室外等待着,一直到天亮才做完,他和自己也整整一夜没合眼。当他估计场里正在进行中耕时,连午饭也没顾上吃,就向外科医生喻金生借了一辆自行车,匆匆忙忙赶回场里,上了机车就干活,中耕作业时机车一颠一簸地更疲劳了,打瞌睡了才发生机车铲棉苗事件的。 方锐说完,见大家都在沉默着,心里不禁难受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刘兰兰的心情要比方锐难受得多。她是机车组长,出了中耕铲苗事故,她不仅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钟海涛一起接受罚款,更让她难过的是宣布停止钟海涛的工作,这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因此,当她听到父亲在地头宣布这一决定时,当即和他吵了起来。看到父亲耸了耸披在肩膀上的衣服走了,她将邹阿根的棉田中耕完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让钟海涛接替自己干一会儿。她知道父亲每天下班之前要和分场几位领导碰头商量第二天的生产等工作,便骑上自行车直接跑到办公室里。看到父亲和闫俊辉、赵踊跃等领导以及业务干部周武群、葛玉萍、方锐果然都在,不顾他们在场,立即高声叫起来:“爸,你们怎么处罚钟海涛都可以,绝对不能停止他的工作,我们的机车正在中耕作业,本来就需要人加班加点地干活,你们这个时候停止他工作,张大中又不能中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让不让我们机车组干活了?” “停止钟海涛的工作,可以从别的机车组上调整一个人到你们机车组帮助干,不会影响你们机车中耕作业的,人停车子绝对不能停下来。中耕任务这么重,时间又这么紧,怎么能停下机车唻?赵副场长,你晚上去看看姚昌盛机车组上的朱同翔能不能调整出来,他们机车组上的农机手介有忠也干过驾驶员,如果能调整出来的话,先让朱同翔到兰兰的机车组上帮一阶段工,工资就按钟海涛的工资支付,一样的。”刘天明一边坚持自己的决定,一边安排调整机车人手的有关事项。 “那也不行,我不愿意让别人来我的机车组上帮工。钟海涛铲了棉苗是有错,你们怎么处理我管不了,可我就是不要别人来我机车组上帮工!” 听到刘兰兰说出这话,刘天明气得直发抖:“兰兰,这成什么体统嘛,你怎么居然干预支部的决定?是谁给你的权力嘛?” 看到这情景,赵踊跃连忙对刘天明说:“场长,我看先别急着停止钟海涛的工作,等中耕结束了再做处理也不迟。现在正是中耕大忙季节,调整别人到兰兰的机车组上,不一定熟悉机车的状况。再说了,钟海涛毕竟是咱们三分场的职工,停止了他工作,还得给他安排事情做。场长你想想看,现在连棉花地都承包完了,分场里还能有什么工作可以安排给他做的呢?”说完这话,他朝身边的技术员周武群使了个眼色。 周武群立即随声附和起来:“是啊是啊,场长,我认为这个时候停止钟海涛的工作确实不合适。我觉得赵副场长说得有道理,等这次中耕结束了再处理也不晚,古代还有临阵不斩将的做法呢?” 会计葛玉萍也说:“场长,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停人家的职,我也觉得不妥当。” 刘天明将快滑落下来的衣服左右耸了耸,衣服很快又端端正正地披在肩膀上了。他转身问闫俊辉:“闫书记,你的意见呢?” 闫俊辉知道刘天明的脾气,他在发火的时候千万别去顶撞他,否则会适得其反。只能待他冷静下来后,再慢慢向他说,他才能听得进去。因此,当他看到刘天明正在发脾气时,并没有急于插话。见刘天明用征询的口吻问到自己时,他才慢慢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的意见和赵副场长他们几个一样,先让钟海涛继续在兰兰的机车组上作业,等这次中耕结束后调查清楚了,支部再拿出处理。刚才方锐已经讲明钟海涛中耕铲苗的原因了,虽然是推测,但也不是没有依据的猜测。如果不顾实际情况就将钟海涛调整出机车组,这样也不好。再说了,老方也是咱们三分场的老职工了,他生病住院了,场党支部不但应该关心他,还应该派人去护理他才对,只是老方是在半夜里生病住院的,我们场党支部并不知道。钟海涛是照顾老方,没休息好才造成这次中耕铲苗事件的,他平时工作表现也不错,过去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我想,还是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当然啦!处理是一定要进行的,场里的制度也写得明明白白的,这一点是不能更改的。” 听完闫俊辉的这番话,刘天明觉得很在理,他看了看刘兰兰那双乞求的眼光,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的方锐,沉吟一下说:“好吧,既然你们都要求先不要将钟海涛调整出机车组,那就暂时让他在兰兰的机车组上继续中耕,等中耕完了再按规章制度进行处理!”然后又对赵踊跃说:“赵副场长,你下班后带上周武群到邹阿根家,向他讲清楚了,明天派人到他地里帮他补种子,至于铲了多少苗,该赔偿多少,等到中耕结束了,场里会按照规章制度作出公正处理的,叫他不要再到处找了。另外,你和周武群明天把铲的棉苗统计一下,作为以后赔偿的依据。” 看到场领导都同意不停止钟海涛的机车工作了,刘兰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又急忙骑上自行车来到地里,看到钟海涛正好中耕到地头,待他调转好机车后,向他招了招手。钟海涛从驾驶室跳下来。刘兰兰说:“海涛,你先辛苦一会儿,再累也要集中精力,我回去一趟后马上就回来,晚上加班的活我来干。”刘兰兰说完,还没等钟海涛答话,便蹬上自行车回去了。 刘天明正在吃饭,见兰兰慌慌张张跑回来后就往自己房子里钻,很生气地说:“兰兰,你出来,爸有话要问你,你是不是太没管教了,怎么能跑到办公室去大呼小叫的唻?你看哪个领导的家属子女敢这样唻?,成什么体统嘛?……” “爸,您别生气,赶紧吃您的饭吧,我晚上还要加班呢!” 兰兰妈知道女儿在房间里做什么,连忙打断刘天明的话:“吃饭也闲不住嘴?赶快吃,我在等着收拾厨房呢!”然后冲着兰兰的房门说:“兰兰,多带件衣裳,晚上天冷呢!” 刘兰兰拉开房门笑着说:“妈,我知道啦,这不,把老羊皮袄也带上了。”边说边将手中的老羊皮袄抖了抖,便急急忙忙推上自行车往地里赶。 “唉,当初真不该让她上机车,太苦了。”看到女儿慌慌张张地出了门,兰兰妈心疼地说。 刘兰兰来到地里,看见钟海涛还在中耕,连忙举起手作一个停下来的手势。然后走到跟前说道:“海涛,你回去赶紧休息一下,晚上不要来了,明天白天你再接着中耕!” 钟海涛答应了一声,气呼呼将工作服抖了抖穿上又扯了两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海涛,你别生气了,邹阿根就那性格。再说了,铲了棉苗影响了产量,确实会造成损失的,别说是阿根了,放在谁头上都会跟你吵架的。你应该能体谅人家的心情才是!”看到钟海涛的气还没消,刘兰兰一边快速地擦着机车挡风玻璃,一边安慰着,然后拉开机车车门,准备驾驶机车继续干活了。 钟海涛还在生气,并没有理会刘兰兰的话。刘兰兰看他还没走,将头伸出驾驶室笑着催促说:“海涛,赶紧回去呀!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钟海涛这才爬起来,气呼呼地推上自行车走了。 看到赌气走了的钟海涛的背影,刘兰兰宽厚地笑了笑,又快速地擦了擦方向盘后,把毛巾放在机车里,双手握住方向盘,轻轻一踏油门,机车“突突”地冒着一股蓝色的轻烟,稳稳地行驶在棉苗垄里。 塔里木盆地的气温虽然忽高忽低,但仍挡不住沙枣花的绽放。公路边、地头旁,一簇簇、一丛丛、一串串,密密匝匝的。细碎的金黄色小花朵,似米粒般大小,花蕊呈金黄色,像一个剪成四瓣的小喇叭。勤劳的蜜蜂不停地在花蕊里进进出出,酿造着沙枣蜜,但它并不起眼,没有牡丹的高贵典雅,月季的芬芳艳丽,梨花洁白如雪……如果不注意,往往就会忽视它的存在。但塔里木人却对它情有独钟,他们赞美它吐露出来的独有芬芳,甜香怡人,醉人心肺。他们往往在下班的路上会驻足欣赏,细嗅花香,迷醉其中,一天的疲劳也减去了许多。 沙枣花虽然沁出了缕缕清香,但却丝毫吸引不了钟海涛的嗅觉,气温虽然较低,对他来说仍然感到特别燥热。他将那件蓝色的帆布工作服上衣脱下后往肩膀上一甩,漫不经心地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低头一看白色背心上印有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奖”字,似乎更引起了他的不快,恨恨地将背心脱下来,往旁边的长条凳子上一扔,又抓起工作服胡乱地套上。他的举动作恰巧被进来的方锐看见了,十分愧疚地拿起背心递给钟海涛说:“海涛,这件事是因为我爸生病才引起的。如果不是我爸生病了要你去照顾,也不会发生这种的事情的。把背心穿上吧,海涛,天冷,小心着凉了!” ------------ 第一卷 第9章 第九章 钟海涛的母亲正在擦桌子,看到儿子这副态度,不禁数落起来:“海涛,不是妈说你,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对。妈说不出大道理来,可妈是知道的,你铲了人家的棉苗,就是你的不对,不能怪人家阿根。你想啊,人家一家老小的,也就靠着这三十亩棉花得来的钱过日子,你铲了人家的棉苗,人家能不心痛吗?做错了事就得给人家认错,就得给人家赔礼道歉,怎么还能跟人家吵架呢!听说还想动手打人家呢!” 钟海涛的父亲正在卷着莫合烟。这是农场人自己种植的一种烟叶,用二指宽,两寸多长的烟纸捏上一小撮烟粒卷起来,用口水封住,点燃后便可以抽了。他把莫合烟纸封好点燃后猛地抽了一口,重重地咳嗽两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猛吸一口后,把剩下的半截往身边的方桌上重重地一放,莫合烟立即松散开了:“铲了人家的棉苗,你还有理了?周武群都跟我说了,要不是兰兰去求情,我看你小子恐怕连工作都没了。你以为有一份机务工作容易啊?好多年轻后生想上机车走后门都上不了呢。场里就那几台机车,你不好好干,别的后生在排队等着哩!还有,你开轮式机车,要比开链式机车强多了。开链式机车整天灰头灰脸的,不是开荒,就是半夜里起来去犁地,你应该知道个好歹才是。你妈是家属,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把你们养活大,你妹妹还在上学,容易么?……” 钟海涛的父亲钟代明是一九五六年进疆的老职工,母亲没有工作。按照农场人的说法,职工的爱人没参加工作的都叫家属。钟海涛的母亲自然就在家属之列了。钟代明没多少文化,人很本分,从来没奢望子女们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奢望今后能谋个一官半职,他自己就以做好本职工作为天职。所以,他要求子女们能像自己一样好好干好自己的一份事情就行了。如今年龄已经渐渐大了,仍然承包一份定额为30亩的棉花地,让老伴做个帮手,整天在地里忙碌着。农场职工一到冬闲季节,也不会休息,整天要参加场里组织的学习,这叫做冬季全员培训。这是塔里木各农场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中青年职工们还要参加军事训练,一般来说,长期坚持理论和生产知识的学习,职工们都具备了一定素质。钟代明虽然没什么文化,也讲不出一通大道理,但是非曲直他是分得很清的。 钟海涛的心情本来就很烦躁,听到一向不太爱说话的父亲这会儿也在絮絮叨叨地在数落着自己,一气之下跨出了家门。 方锐看见钟海涛跨出家门,也连忙跟上去。 钟海涛和方锐漫不经心地走着,迎面遇上了曾经担任过五一农场工会主席,现已经离休在家的原五一农场副场长汪树清老人。 原五一农场副场长汪树清离休后,仍然和老伴陈淑芬住在三分场。他对钟海涛和方锐这一代年轻人是寄予很大希望的。这位一九三九年参军,曾经在三五九旅七一八团任过职的老军人,看到钟海涛、方锐等人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成功地举办了几场文艺晚会,很是钦佩。他曾经担任过五一农场工会主席,知道要举办一场文艺晚会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和精力,但钟海涛和方锐等一帮年轻人在没任何经验没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就成功举办了,这是农场许多青年人不容易办到的。当他听说钟海涛在中耕时铲了棉苗并和邹阿根吵起来,还差点动了手,主管过五一农场机务工作的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准备到钟海涛家里去看看,正巧看到钟海涛气呼呼地走出家门,后面紧跟着方锐,便连忙叫住他:“海涛,你们要到哪去?” 钟海涛十分尊重汪树清老人。他从小就喜欢和方锐、刘兰兰、张欣、王海龙等人听他讲述三五九旅参加保卫延安、攻打瓦子街等战役的故事,听他讲述参加南泥湾大生产的故事,听他讲述跟随王震将军挺进新疆开发戈壁荒滩建设新农场的故事……如果说他和方锐没有遗传基因却都喜欢文学的话,汪树清老人的故事就伴着他们成长,给他带来了创作灵感,称得上是他们的文学启蒙老师了。 “老汪叔,我们没什么事,想到外面转转去!” 见老人跟了上来,钟海涛放慢了脚步,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们就到我家去坐坐吧!” 钟海涛没有推辞,领着方锐一起来到他家里。 这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住房,从外表上看,和三分场职工住房没什么区别,只是比普通职工住房面积稍大一些。院子里有一块小菜地,是靠自来水浇种的,地里的小青菜长得水灵灵的。汪树清的老伴陈淑芬正在菜地里拔草,看见钟海涛、方锐来了,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看见老伴在不停地忙乎着,汪树清连忙打招呼:“淑芬,快到屋子里去休息一会儿吧!” 钟海涛和方锐随汪树清老人走进房子里,在桌子旁边的一条凳子上坐下来。汪树清看到钟海涛胸前露出印有红色“奖”字的白色背心,笑了笑说:“海涛,我也有一件奖品,这些年来一直没舍得拿出来,今天拿出来给你们俩看看。”说完转身从里屋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地打开,再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黄色的布面,一面红旗呈现在他们眼前。汪树清老人双手轻轻地扶摸着已经褪了颜色的红旗,深情地说:“海涛,我们刚到五一农场的时候,也开展劳动竞赛,那时的劳动竞赛如果获胜了,连一条毛巾、一块香皂的奖品都没有,就是奖给一面大红旗。”老人边说边无限深情地抚摸着那面已经退了色大红旗,动情地说:“海涛,为了能得到这面大红旗,我和我的伙伴们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接着,汪树清老人向钟海涛和方锐讲述了一九五六年他带领全班青年修渠时夺取这面奖旗的故事: “一九五六年秋季,我们刚进场的时候,就投入到修建五一农场总干渠的大会战。因为如果不及时修建大渠,不仅开垦出来的荒地没法种植,就连人畜饮水都非常困难。当时的五一农场抽调出一千多名青壮年组成十个青年突击队,我那个时担任第十突击队队长。五一农场党委为了完成艰巨的修渠施工任务,开展了队与队、段与段之间的劳动竞赛。竞赛的内容共分为四个部分:一是要工效高,二是要质量好,三是要安全无事故,四是要提前完成任务。那时候的条件非常艰苦,冬天在托木尔峰山脚下的野外进行作业,寒冷的西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难受。我和我的战友们吃住都在戈壁滩上。有时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在工地边啃上几口冰冷的窝窝头,接着又继续干。在这样的艰苦生活条件和恶劣的气候环境下,干部职工们的干劲丝毫没有减弱。那时我带领第十队的突击队员们为了夺取这面大奖旗,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召开‘诸葛会’,请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怎样才能提高修渠工效。大家的情绪都非常高涨。有的主张把工段分到每个人,有的主张延长劳动时问,也有的主张把队员们分成两班,一个班干白班,一个班干夜班。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不休。我把大家的意见归纳后,最后拿出的办法是:把精干的突击队们组织起来晚上搬运鹅卵石到施工现场,白天专门施工。这一招果然灵,工效一下子提高了许多。那时候我比较年轻,不仅负责白天施工,晚上还带领突击队员们挑石头。有月光的晚上要好一些,没有月光的晚上就难办了,来回四五公里的路程,还要挑上五六十公斤重的石头,没有亮光是不行的,我就挑选出一些强壮的年轻人,晚上提着马灯干。当时的第五突击队看到我们的工效提高得很快,也学着我们干。他们突击队里有个叫钱运华的年轻人,别看他个头不算高,力气也很有限,可他挑的石头总比别人要重,跑的趟数也比别人要多。那天晚上,由于夜黑,他的扁担压断了,一块大石头从筐子里掉下来,砸在他的腿上,鲜血直流,他就悄悄地坐在离路边比较远的一块石头上包扎一下。天气太冷了,谁知他一坐下来,就再也没能站起来。等到我们发现他时,他面前的一大摊血已经凝固成血冰块了。我们修渠的全体突击队员们含泪将他葬在离大渠不远的地方,让他日夜看护着他曾为此付出生命的这条大干渠。 由于晚上把石料备得很充足,第二天又加紧修渠,这年年底,我们终天完成了修建大渠的任务。一九五七年开春,边疆第一条干砌卵石渠道终于完工了,清清的天山雪水从新修的总干渠里流进了我们五一农场。 修渠大会战结束后,虽然第五突击队的修渠任务和我们是同一天完成的,质量甚至还超越了我们,可由于出了安全事故,他们终归没能拿上这面大红旗。我们第十突击队拿上这面大红旗后,全体队员们欢呼着、跳跃着,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后来,我就将这面大红旗精心收藏起来,一起保存到现在。有时候拿出来晒一晒,生怕它发霉了,虫蛀了。” 汪树清老人说到这里,轻轻地抚摸着那面大红旗,就像对待婴儿一样,生怕手重了会伤害了她那娇嫩的皮肤似的,又慢慢地将它收起来,用黄布包好后,仍旧放回箱子里。 钟海涛和方锐已经明白老人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了。望着汪树清老人额头上那像刀刻一样的皱纹,钟海涛动情地说:“老汪叔,我知道自己错了,今后决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海涛,知道错了就好,能及时改正更好。每个人的工作都不能保证没有一点失误的,关键是怎么对待失误,这是工作态度问题。”汪树清老人说完,小心地捧起小箱子走进卧室里。 从汪树清老人家里出来,夜色已经降临了。大漠敞开她那博大的胸怀,把她那最婀娜、最温婉、最坦荡的一面呈现出来。嫩绿的杨柳在清冷的天气里张扬着蓬蓬的希望,鹅黄的小草在寒风里探着脑袋对未来充满着憧憬。渺渺袅袅的炊烟,清清朗朗的苍穹,巍巍的天山,皑皑的雪峰,把塔里木的田野渲染得如一幅山水画。 钟海涛把方锐送回去后,赶紧回到家中,草草地吃了晚饭,就急忙赶到中耕地号里,坚持换下刘兰兰后,集中精力地进行中耕作业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五月底了。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安排,到五月下旬就要部署第一次棉花和粮食等农业生产田间管理大检查了。事实上,农场人都知道,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就有了这个规定。各分场领导对棉花、水稻等作物的田间生产管理大检查都是高度重视的。如果田管工作抓得好,拿上了先进单位,不仅可以得到一笔丰丰厚厚的奖金,而且还能风风光光地站在全场生产管理总结表彰大会的主席台上滔滔不绝地介绍先进管理经验,场领导还将亲自授予“田管生产先进单位”的锦旗,真可谓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所以,各分场领导们都很认真地对待这项工作,田间生产管理工作抓得更紧了。 五一农场党委常委、分管农业工作的副场长许长春这个时候比平时更忙了。这一阶段他几乎天天要往各分场跑,不仅要看哪个单位哪块地号的棉花和粮食等作物长势好,还要寻找一些有管理特色、田边地角杂草除得十分干净的条田作为现场会的样板,让各分场领导都来观摩学习。 这天上午,许长春来到三分场。场长刘天明正为迎接生产管理大检查的事在地里奔忙着;支部书记闫俊辉和副场长赵踊跃以及其他业务干部也在挂钩地里监督着,三分场办公室里只有方锐一个人在。她是专职文教,许多工作是要在办公室里做的,所以,三分场党支部让她留守在办公室里。见许副场长来了,方锐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给他倒了一杯开水,然后打开广播,用纯正的普通话喊起来:“请刘场长、闫书记听到广播后,回到办公室一下,有领导找您,再广播通知一遍,请刘场长、闫书记听到广播后,回到办公室一下,有领导找您!” 架在房顶上的高音喇叭声传得很远,足以让三分场各地号人员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长春看到三分场的领导们都不在办公室,就来到办公室门外,点燃上一支香烟,一边抽着一边来回走动着。 ------------ 第一卷 第10章 第十章 给许长春开车的驾驶员夏侯雨听到高音喇叭广播通知后,知道三分场的领导们都不在办公室里,就拿着水杯准备到办公室里加些开水。在正常情况下,给场领导开车的驾驶员一般是不太下车的。如果领导们在办公室谈工作,驾驶员只能坐在车内等待着。因为领导们之间谈论工作上的事情,驾驶员是不应该坐在一边旁听的。这一点五一农场办公室领导也曾经多次在驾驶员会议上作过要求,并严格要求驾驶员们做好保密工作。但副场长许长春的驾驶员夏侯雨却很少按要求去做。他是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儿子,所以身份就有些特殊了。夏侯雨上小学的时候就不爱学习,“文革”那阵子学校开课不正常,他就在班内瞎混,文革结束后,学校逐渐恢复正常,他因学习基础比较差,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就参军到部队去了。当时,他的父亲已经恢复了领导职位,母亲也回到场部中学教书了,他参军后在部队里学会了开车,算是有了一技之长。从部队复员后,他就直接安排在五一农场机关当了一名驾驶员。给场领导开车,这在当时的复员退伍军人里算是最好的工作了。 说起来,这位夏侯公子还是钟海涛和方锐的同学呢?那时的五一农场只有一所中学,其他两所学校瘫痪后还没完全恢复,夏侯雨和钟海涛、方锐都在五一农场中学里就读。按说,他和钟海涛、方锐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一个班。夏侯雨上小学的时候,学习就很差,到初中一年级还能勉强跟班走,进入初中二年级,他那做教育工作的母亲刘思佳看到儿子实在跟不上,就向学校要求留了一级。此时的夏侯雨才算是与钟海涛和方锐同学。但钟海涛和方锐对夏侯雨是没有好印象的。用他们的话说,当官的孩子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再加上夏侯雨身上的毛病实在太多,在学校里就开始偷偷地抽烟,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些不好管的学生,这让方锐更反感了。因此,当夏侯雨走进三分场办公室时,她只是礼节性地与这位老同学打了个招呼。 看到方锐,夏侯雨眼睛一亮,连忙热情地走上前去搭讪起来:“老同学,越来越水灵、越来越漂亮了嘛!” 方锐知道夏侯雨的德性,但觉得不理睬也不好,所以只是淡淡一笑,算是作了回答。 “听我爸说你们三分场举办的文艺晚会很有特色,一直在夸奖你们呢!我还听说场里正准备到你们单位进行调研,想在全场推广你们的做法哩!” 也许是这个话题引起了方锐的兴趣,也或许是夏侯雨善于揣摩人的心思,方锐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十分反感的情绪立即减少了几分,笑着说:“其实,也就唱几首歌跳几曲舞演几个小品什么的,还很不成熟的。” 事实上,和方锐同窗两年,夏侯雨知道方锐是瞧不起自己的。因为那时候的钟海涛和方锐在班里表现是比较突出的,钟海涛不仅学习拔尖,还担任班长,方锐也是班里的文艺骨干。校内有什么文艺活动,少不了她的登台,或是主持节目或是唱两首流行歌曲什么的,要么就朗诵几首自己创作的诗歌。世事沧桑,如今的夏侯雨在五一农场虽然没有位列什么官员之类,但还是混得不错的。人们说他有个好老子。不管怎样,给领导开车,用农场人的戏言来说,就是“第二把手”。因为给领导开车的驾驶员们知道的事情比较多,领导们做事一般也不回避驾驶员的。何况对于一个边远农场来说,夏侯雨是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儿子,在当地也算是“高干子弟”了。自然,他的自信心比在学校里强多了。 看到方锐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夏侯雨的脑袋往方锐的跟前凑了凑说:“嗳,一个分场能连续举办几场文艺晚会,在咱们五一农场历史上还是没有过的。”说完这话,他向门外看了看,发现许长春还在办公室外面大口地抽着烟,他又将目光在方锐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她的胸部不动了。天气比较热,方锐本来穿着就比较少,看到夏侯雨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的,接着又盯着胸部不眨眼,不好意思地赶紧转过身子。 刘天明和闫俊辉听到广播后,已经从地里赶回来了。见许长春正在办公室门外焦急地来回走动着,刘天明连忙说:“许副场长,咋在外面站着唻?快到办公室里坐坐!” 许长春随刘天明和闫俊辉进入办公室里坐定后,就向两位领导询问三分场近期职工的思想动态和棉花、水稻等作物的管理情况。刘天明汇报说:“许副场长,目前我们三分场的职工队伍思想比较稳定,生产积极性也比较高,单位也很稳定,生产管理也是按场党委的安排不走样地抓落实,干部业务人员都在挂钩地号里督促着,作物长势还不错的。”许长春赞赏地点点头。刘天明递给他一支香烟,并掏出火柴划着给他点燃上,许长春使劲地抽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后说:“老刘,生产上还有什么困难吗?” 说到生产上的困难,刘天明不吭气了。 闫俊辉看到刘天明不说话了,就替他作了回答:“许副场长,最困难的是棉花供水跟不上。有的地块由于缺水,到中午太阳太大的时候,叶子已经显出蔫了的现象。” “老刘,你干了这么多年的生产工作了,应该知道棉花旱一点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但不能旱到叶子要落下来的程度。要把水调剂一下,将旱情严重的地块先浇水,不能影响到生产检查啊!再说了,今年虽然遭受低温、狂风、沙尘暴等自然灾害的袭击,但经过全场干群的齐心努力,场里的生产形势总体上是不错的。这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你们各基层单位的主要领导都要参加的,并且要进行现场观摩,你们走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形势很逼人哪,管理上稍微一放松,就要掉队了。”许长春知道刘天明是主管农业生产的,所以,当闫俊辉说出职工们在用水上发生矛盾时,没批评他,反倒批评起刘天明来了。 “许副场长,我们也在调剂用水了,让旱象严重的棉花地先浇水。就是职工们心里不踏实,看到棉花有了旱象就着急,我跟他们解释很多次了,说棉花旱一点没事的,可没用啊?他们还是天天吵着要浇水。再说了,现在的水稻田也正是需要大水大肥的时候,还要保证水稻田的用水,职工们用水就不好调节了。”刘天明解释说。 “其实我和刘场长也到二分场、九分场等单位去看过了,今年的生产形势确实不错,我们当然也不甘落后,都在尽力抓好田管工作,而且争取抓出成效来。”闫俊辉听到许长春说话的语气里已经含有批评成份了,赶忙作了解释。 “六月和七月份是棉花和水稻用水高峰期,要保证棉花不能旱得太重,更要保证水稻分蘖期的用水,一定要把水肥调节好。”许长春再一次作了强调。 “在水贵如油的地方,就不应该种水稻,我们三分场地处全场最外围,有水到头、路到头、地到头的说法,许多水稻地又临近戈壁滩,水刚进到地里,不是蒸发了,就是渗入到地下了,种水稻的代价实在太大了。”闫俊辉也抱怨起来。 一听闫俊辉说出这话,许长春更不高兴了:“闫书记,种植水稻是上级党委决定的,再说我们如果不种植水稻,这么多人吃饭,难道要靠国家调拨粮食不成。就是农垦局党委领导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呀!” “闫书记说话没别的意思,他只是着急水稻田用水量太大了,和棉花地争水现象严重,才提出自己的看法唻!”刘天明赶紧解释说。 这边的许长春和刘天明、闫俊辉在说话,那边的夏侯雨仍然没有离开办公室,他到方锐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拿起报纸漫不经心的在翻看着,眼睛却不时地往方锐这边瞅。而方锐倒是很认真地听着领导们的谈话要点。所以,她全然没注意到夏侯雨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目前,大田里的主要工作除了做好水肥运筹外,还要将地里的杂草清除干净,四大边的杂草也要赶紧清除掉,棉花旱一点没事,长势旺的地方要少用水肥,适当化控一下,长势弱的地方多用些水肥,适当化促一下,争取长势一致,另外要注意棉花保苗株数。水稻快进入分蘖期了,绝对不能受旱。做到了这些,拿上田管先进单位是没问题的。”许长春安排完工作后,便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夏侯雨看到许长春已经起身了,这才将报纸放下来,慢腾腾地跟着许长春往外走。许长春倒是没注意到,此时的夏侯雨已经有了依依不舍离开这个很简陋的基层办公室了。 看到刘天明、闫俊辉在送许长春,方锐连忙放下手中的笔,随同两位领导一起出去送他。她紧跟在刘天明和闫俊辉的后面去送许长春,完全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和工作要求决定的。那时候,农场职工给文教工作下了这样定义:写写画画,投稿照相;拔河打球,吹拉弹唱;贴贴标语,念念文章;集合队伍,布置会场;领导讲话,带头鼓掌;寄信发报(纸),迎来送往;主持婚礼,分发喜糖……这么多的工作要做,如果没有点真本事是拿不下来的。所以,农场人爱说文教是单位的“万金油”,哪里繁忙哪里都有文教的身影,放在哪岗位上都能干好。因此,在边疆农场的政工干部甚至行政干部中,有许多就是从文教岗位上提拔起来的。 许长春走进绿色小吉普车里坐下来后,把车窗玻璃摇下来,正准备招手与刘天明、闫俊辉告别,看到方锐也跟着出来了,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对站在车窗跟前的刘天明说:“老刘,听说你们单位的职工文化活动搞得不错,还成功地举办了几场文艺晚会,场党委从你们单位写的几篇广播稿里听到这个消息后,认为你们单位的做法很值得在全场推广。可能生产检查结束后,场工会要到你们单位进行调研,计划要在全场推广你们三分场的做法哩!” “我们的职工文化工作做得并不好,只是青年职工们自己组织起来,利用晚上时间演出几个小节目罢了,有什么值得推广的唻!”说到这个话题,刘天明看了站在旁边的闫俊辉和方锐一眼,似乎有些不自在。 “从编排到主持,都是方锐他们自己搞的,自编自演,自娱自乐地编排了一些节目,从职工们观看完后反映的情况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闫俊辉看了看方锐,接过刘天明的话说。 “场党委对用这种形式开展文艺活动非常赞赏。自编自演,自娱自乐,这种形式很好嘛,又不用花多少钱,又能把职工群众的文化活动搞起来了,确实很值得推广的。”许长春说完后招了招手,算是与刘天明、闫俊辉和方锐告别。 “许叔,您觉得方锐这个人怎么样?”车子开出三分场,夏侯雨与许长春说话不仅随便些了,连称呼也改变了。 “我没接触过她,对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的。哦,小夏,你怎么突然想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噢,我知道了,对小方感兴趣了是不是?好啊,看上人家了就大胆去追呀,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父母同意、媒约在先?” 夏侯雨笑了笑说:“可是,许叔,据我所知,方锐和钟海涛两人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很好,上高中的时候就暗暗谈恋爱了,我们那一届同学都知道这件事的。我听说她还因为这个,大学毕业后自愿回到咱们五一农场工作呢!” “那又有什么?只要他们没结婚,你就还有机会去追她的。”许长春仍然漫不经心地说。 ------------ 第一卷 第11章 第十一章 其实,许长春说的这些话纯粹是附和夏候雨的。因为夏侯雨问他这话的时候,他这才想起今天在三分场办公室外面时,听到他不停地和方锐套近乎。进入办公室后,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方锐,他不想扫夏侯雨的兴才随口说出这番话的,因为他知道,既然方锐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夏侯雨就是有非分之想,只要人家感情牢固,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许长春的这番话虽是随口应付夏侯雨的,但夏侯雨却如醐提灌顶,茅塞顿开:是啊,虽然方锐一直和钟海涛很好,但只要他们没结婚,我夏侯雨就会有机会。谁也没规定只有钟海涛和方锐好,谁也没规定方锐就是他钟海涛的人。 想到这,夏侯雨笑了笑说:“许叔,不知道方锐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样子的?” 许长春仍然附和着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嘛,小夏,慢慢去博得人家的好感嘛!你不主动去追求人家,难道还让人家一个女孩子主动来追你不成?” 夏侯雨赞同地点点头。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夏侯雨从此便惦记起这件事情来。 边疆的初夏时节,油菜花的芬芳把塔里木盆地充溢得满满当当。勤劳的蜜蜂们不停地忙碌着,把最甜最香的乳汁奉献给出来。不仅如此,丰富的声响把轻飘的空气也充实起来了:脆亮的鸭鼓、嘹亮的鸡噪、低吟的蚊蚋、婉转的鸟叫……这就是大自然的神韵,让春灿烂,让夏多姿,让秋辉煌,让冬苏醒,让生活多姿多彩。 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钟海涛和方锐正在搬运着行李。方其武经过二十多天的住院治疗,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可以出院了。五一农场各分场都有接送病人的义务。钟海涛就开着拖拉机和方锐一起,准备将方其武接回去。 看到一个文质庄重、仪表堂堂的男青年和一个亭亭玉立、柳眉杏眼女青年在忙上忙下地收拾着物品,同病室的病友们都羡慕起来,其中一位老人说:“老方,有这样一双好儿女,真是你的福气呐!”知道内情的老伴立即小声地提醒他:“老头子,瞎说什么,人家那是一对,嗯!女孩子是老方的丫头……”说完用双手一比画。老人立即明白了,连忙“哎呦呦”两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钟海涛,又看了看方锐,感慨地说:“真是天生的一对啊!” 这时,医护人员郑颜萍拿着空液瓶子从病房里走出来,见钟海涛和方锐正搀扶着方其武往门外走,连忙上前打招呼:“海涛,方锐,你们这就准备回去啊?” “是啊是啊,颜萍,这些天来给你增添了很多麻烦,谢谢你了!”方锐连忙说。 “都是三分场的人,说这些话干什么?有什么事赶紧告诉我一声,我能帮助办的一定会尽力去帮助的。”郑颜萍也礼貌地说。 外科医生喻金生手里拿着听诊器正好路过,看到郑颜萍和方锐在说话,也连忙打招呼:“海涛,你们这就准备回去吗?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只管说,千万别客气。” “谢谢你,喻医生,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你的话,我们一定会找你的。”钟海涛答应着。 “那好,我这会儿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们了。”喻金生说完就走了。 方锐和钟海涛将方其武扶上车子上躺下来后,方锐又下来向郑颜萍告别。 郑颜萍的父母都是五一农场三分场的职工。母亲林红娣是一九六四年支边到五一农场的上海知青,后来和五一农场青年郑新志结了婚。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算是掌上明珠了。按照当时的政策,像郑颜萍这样上海知识青年的子女只要有监护人,是可以回到上海的。但郑颜萍却坚决不愿到上海去,她正在和外科医生李伯康谈恋爱。所以,当她父母将她回上海的监护人联系好了,甚至连工作单位也联系得差不多了,但郑颜萍却仍然丝毫不为所动。那股回城风刮起来后,许多上海知青自己回不了上海,也要想方设法将子女安排回上海。如果他们家庭不止一个子女,按照政策规定安排了一个回去后,另一个也想尽办法跟着回去,借此机会跳出“农门”。但郑颜萍却因为深爱着李伯康,毅然放弃了回上海的机会,义无反顾留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继续当一名护士。 郑颜萍的男友李伯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钟海涛看见了,连忙上前打招呼。方锐说:“伯康,这次多亏了你抢救得及时,我爸才没太大的危险。” “没什么,胃部分切除术不是很复杂的大手术,风险也不大,我能做的一定会尽力去做好的。”看到郑颜萍在旁边,李伯康又立即说:“阿萍,我去送送海涛和方锐他们,外面风大,你回去,小心不要感冒了!” “伯康,我哪有那么娇气呀!和你一起送送他们吧!”郑颜萍一边说一边欢快地跑到李伯康身边。 “你们都不要送了,工作都很忙!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我来接方伯伯时又带了两床褥子垫在下面,又是我自己开着拖拉机,可以走得慢些,方伯伯不会感到颠簸得很难受的。”钟海涛连忙说。 “那,我们就不送了,海涛,有什么事赶紧打声招呼!”李伯康说完,向钟海涛和方锐告别后,扶着郑颜萍进了医护人员的办公室。 钟海涛又蹬上机车的拖车里,将盖在方其武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把方锐坐的地方又加了一些衣物,然后高兴地说:“小锐,我开得慢一点,不会很颠簸的,你自己也要注意点”。说完跳下机车,熟练地驾驶着拖拉机离开了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五一农场工会办公室里,工会主席杨建成正在给副主席白素玲及其他成员安排工作:“生产检查已经结束了。三分场这次获得了生产管理第二名。潘书记在总结大会上不仅表扬了他们田管工作抓得比较好,还夸奖他们单位的职工业余文化活动也走在全场的最前列。这几天,按照场党委的安排,我们要到三分场去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调研工作。这项工作结束后,工会将调研情况写出书面材料交给场党委。我已经和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联系过了,据说他已经让文教方锐写汇报材料了。我们这次去调研,主要是要召开一个座谈会,听听职工们对开展业余文化活动的意见和建议。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出来。” 五一农场工会干事、负责群众文化活动工作的冯嫒媛提议说:“杨主席,我想我们到三分场后,既要找职工们谈谈,也要找到那些开展文艺活动的带头人谈谈,我们再根据调研情况,拿出我们工会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的方案,然后将方案上报给场党委,这样的话,调研的效果也许会更好一些。” 听了冯嫒媛提议,工会副主席白素玲连忙作了补充:“杨主席,这次调研,场党委给我们的时间是三天,时间很充足。我想我们不仅要到三分场去调研,还可以到一分场、二分场、五分场去看看,也可以到非农业单位去走访一下,多听听基层单位职工群众的意见和建议,这样我们今后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目标就更明确了。” 大家觉得这些方法是切实可行的,调研方案就这样定下来了。 在三分场简陋的会议室里,五一农场工会主席杨建成、副主席白素玲、干事冯嫒媛和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文教方锐、团支部书记张欣等人参加了会议,钟海涛、林文蓉、郑长顺、官洪、李海龙等既作为青年职工代表又作为三分场文艺活动的带头人,列席参加了座谈会。 杨建成开门见山地向参加座谈会的人员讲明了这次到三分场开展调研活动的目的、内容和方式等,并强调场党委对这次调研活动十分重视,希望大家不必拘束,畅所欲言。 因为有职能部门的领导们参加座谈会,气氛就有些严肃了。大家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工会副主席白素玲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就打破僵局:“我们这次来调研,主要是想听听大家对开展业余文化活动的想法和建议的,不是来检查工作的,所以大家不必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不要紧,随便谈!” 大家仍然不说话。 工会干事冯嫒嫒看到大家仍然不说话,也很着急,便引导性地说:“大家当初是怎样想到要举办文艺晚会的?可以从这方面谈谈嘛!” 冯嫒嫒的话落音,大嗓门郑长顺似乎已经不高兴了,说话的声调也提高了几度:“怎么想到要举办文艺晚会的?怎么也没多想,劳动了一天后,我们回到家里,不是打牌打麻将,就是瞎吹牛,要么就凑在一起喝小酒,有时候晚上到处追着跑着看电影,没意思,我们早就想开展文艺活动了!” 郑长顺所说的聚在一起“瞎吹牛”,是农场人经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聚集在一起谝闲话,用四川人的话说,就是摆“龙门阵”。 郑长顺这么一“轰”,杨建成的脸当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白素玲一见这情景,立即笑了起来:“谈得很好呀,我们是来调研的,又是用座谈会的方式来听听大家意见和建议的。所以,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说错了也不要紧。大家接着谈,随便谈。” 白素玲这么一催促,会场反倒又沉寂起来。 闫俊辉看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员后,将目光定格在方锐座位上:“方锐,你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又是文艺晚会的组织者、主持人,你来谈谈嘛!” “是啊是啊,方锐,你来谈谈嘛!”杨建成、白素玲、冯嫒嫒也连忙说。 听到闫俊辉点名让自己谈谈,工会调研组的成员们又在不停地催促着,方锐只好发言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正如长顺说的那样,我们三分场许多青年聚集在一起时,经常抱怨,说闲暇时间里除了到处追着跑着看电影外,或是聚在一起闲聊天打牌以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什么事情可以做的了。我和钟海涛等人商量后,就想到把青年职工们组织起来利用晚上时间开展文艺活动。当时也没什么经验,只是想利用业余时间把我们分场里的青年们组织起来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大家一拍即合。报给刘场长、闫书记后,他们不仅大力支持,还给我们购买了奖品,气氛就这样拉动起来了。我们邀请了一分场、二分场和五分场等附近单位的团支部参加活动后,他们也拿出几个节目参与了我们的晚会,后来,六分场、八分场等单位的团支部感到这样的活动很好,也在我们单位演出了两场,这样就使我们的文艺活动就多开展了几个晚上。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听完方锐的简单介绍,大家都点头表示认可。 “那你们希望场党委和场工会今后怎样开展业余文艺活动呢?”白素玲问。 听了白素玲的提出,方锐似乎没考虑过,所以并没回答;其他人对她提出问题也没思考过,会场又冷静下来。 “钟海涛,你也是开展这次文艺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又是节目主持人,你把你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听嘛!”闫俊辉看到座谈会又冷场了,便再次点名让人发言了。 “我认为,场党委应该经常开展一些职工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活动,能让职工群众参与更好。既能丰富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也能给广大职工带来快乐。一分场二分场五分场和九分场拿出一些节目在我们三分场演出后,他们回去也举办了一次文艺晚会,还邀请我们参加了呢!我们单位的林文蓉还在他们举办的文艺晚会上献了两首歌哩!长顺也给他们演奏了两首笛子独奏。从我们三分场和附近几个分场举办的文艺晚会情况来看,我觉得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比如活动有些单一,除了唱歌或是诗歌朗诵再跳几曲舞以外,就没别的了。我想今后可以把文艺活动的范围扩大一些,不能仅仅唱几首歌跳几曲舞就算开展文艺活动了。”既然指名要他发言,钟海涛就把自己给方锐修改的汇报材料里部分内容说出来了。 ------------ 第一卷 第12章 第十二章 钟海涛的发言,立即把大家的思维打开了,话也多起来,有的说可以举办秧歌大赛、歌咏比赛、书画作品比赛、篮球比赛等文体活动;有的说可以举办家乡戏大赛,因为农场人来自五湖四海,将家乡戏演唱出来,通过这种活动为他们创造更多相互学习和交流的机会;有的说可以举办文艺汇演,让每个单位都能拿出一些文艺节目到场部演出,然后再评奖等等。 杨建成、白素玲在认真地听着,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工会分管群众文艺工作的冯嫒媛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飞快地记录着。 由于是在本场开展调研活动,座谈会召开不到半天的时间就结束了。杨建成、白素玲、冯嫒嫒三人在刘天明、闫俊辉的陪同下,来到三分场食堂吃午饭。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话题仍然没有离开如何开展职工群众文艺活动的事。白素玲突然想起钟海涛说的一分场、二分场六分场和九分场团支部也有节目在三分场演出的事情来,便向坐在身边的杨建成提出建议:“杨主席,我们能不能在三分场再举办一场文艺演出,继续动员附近单位的团支部和工会拿出几个节目到三分场来表演,让各单位党支部书记也来观看。举办这次文艺演出就以五一农场党委和工会的名义。不要叫举办文艺晚会了,就叫文化节,您看怎样?” 杨建成听了,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一来可以向场党委有个交代,否则,机关科室里那些人会认为堂堂的五一农场工会竟然还不如分场几个无名气的青年抓文艺工作有力度;二来可以让五一农场所有单位都能借鉴三分场的经验,回去后根据本单位实际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工作。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说:“我觉得这个方案是完全可以考虑的!” 工会干事冯嫒嫒也赞同她的这个想法。 刘天明听了,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杨主席,可不能再在我们单位干这些事情了,眼下正是生产大忙季节,耽误了生产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场长,你看你,你们单位自己举办文艺晚会,你就大力支持,场党委和工会要在你们单位举办,你的态度就180度的大转变了!今天方锐在座谈会上还不停地说你这个场长是如何支持他们举办了这几场文艺晚会的呢!听俊辉书记说还是你刘场长亲自安排购买奖品的事情呢!我们还听说是你们的俊辉书记陪同你们单位团支部书记购买奖品的呢!你们三分场领导如此重视和支持年轻人举办文艺活动,这是五一农场其他单位领导不容易做到的。连我们几个听了都被你们做法感动了呢!这会儿怎么又推三推四了呢?” 听了白素玲的这番话,刘天明不好意思起来:“嘿嘿,白副主席,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影响了农业生产,不好向场党委交代呀!” “怎么会影响到农业生产呢?上午召开座谈会的时候,你们单位参加座谈会的青年们对举办文艺晚会不仅非常赞同,而且精神也特别振奋,特别是说到今后的设想时,他们都很高兴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呢!这说明开展文艺活动对调动他们工作积极性确实是有一定作用的。”白素玲接着说。 听了白素玲的一番话,刘天明不再说话了。 “既然叫文化节,就应该起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好呢?”杨建成问。 白素玲和冯媛媛又陷入了沉思。 冯嫒嫒想了想说:“杨主席,叫绿洲文化节怎么样?兵团老一辈军垦战士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开垦出了一片片绿洲,建起了一座座现代化的国营农牧团场,他们对绿洲情有独钟,叫绿洲文化节,他们心理上也能接受得了!” 白素玲听了,摇摇头:“我觉得什么都冠以绿洲,连举办文化节也叫绿洲文化节,有点太普通了。” 杨建成想了想说:“叫五一农场夏日文化节怎么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咱们五一农场举办的文化节。” “杨主席、白副主席,我想你们可以将两个命名都报上去,让场党委决定,不是更好吗!如果场党委对两个命名都不满意,他们有更好的命名,就以他们的命名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陪同一起吃饭的闫俊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杨建成做了最后拍板,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三天的调研工作结束了,杨建成回去将调研情况和活动方案写好后上报给五一农场党委,很快得到场党委的批复:同意工会提出的活动方案,可以组织实施。主管五一农场组织、宣传和科教文卫等工作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认为,这样的活动取名为五一农场夏日文化节不是很理想,不如叫“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合适些,因为夏季里职工们都很忙,只有在三秋拾棉花之前的短暂空闲时间里才能举办这样的大型活动。同时金秋又是收获的季节,在这样的季节里举办由职工群众参与的文化节,可以说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双丰收。 夏侯霖提议很快定下来了。 杨建成立即将这消息告诉了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和场长刘天明,并要求文艺节目的主持仍由钟海涛、方锐来承担。按照场党委的安排,分管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候霖要代表场党委参加这场文艺晚会,各单位党支部书记也要前来观看。由工会出面协调一分场、二分场和九分场等周边部分单位的工会和团支部拿出几个节目来参与,并将这场文艺活动命名为第一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要求三分场先将活动方案拿出来,交场工会补充完善后就可以实施了。 接到任务后,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十分着急和担心。第一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在三分场举办,意味着钟海涛、方锐他们上次举办的几场文艺晚会得到了场党委的认可。换句话说,三分场成了“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的发源地,自己所领导的群众文化活动工作也走在全场前列了,更何况这次文艺活动还有场党委常委领导、工会领导和基层单位的五十多名党支部书记参加呢?这就足以证明场党委对开展这项活动的重视程度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向场党委交代了。 思前想后,闫俊辉决定还是将钟海涛、方锐和张欣、官洪等人召集起来,让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因为白天都很忙,闫俊辉就把召开会议的时间放在晚上。参与第一次举办文艺晚会的人除了林文蓉、李海龙没有到场以外,其他人都到了。闫俊辉开门见山地说明召集他们来开会的目的,并讲述了举办好这次文化节的重大意义等:“可能海涛和方锐的压力要大些。毕竟,这是代表着五一农场的职工群众文艺水平的,比前几次文艺活动水准要高出许多的。” 此时的方锐和钟海涛感到压力确实很大。如果说上次举办文艺晚会只是和一帮好朋友们自编自演自娱自乐的话,那么这一次有场党委领导和各单位党支部书记参加的“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要求的水准肯定更高了。 但既然是五一农场党委决定了的事情,闫俊辉又将他们召集到办公室里开会商量,方锐和钟海涛知道自己是无法推却的了。 闫俊辉继续说:“举办这次文化节活动,虽说规格比前几场文艺晚会要高出许多,难度也比前几场文艺晚会要大得多,但大家也不要感到压力太大了,我们毕竟不是专业演职人员,高水准的文艺节目我们肯定拿不出来,只要认真去对待就行了。大家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和建议,尽管提出来,你们办不到的,由支部去办,支部办不到的,由场工会去协调办。” 尽管闫俊辉说得很明白,但大家仍然都没说话。说实话,虽然已经成功举办了几场文艺晚会,但大家并没往高规格上去着想,所以都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我想我们有了举办几次文艺晚会的经验,再加上有场工会的指导。只要我们认真总结一下前几次举办文艺晚会的经验,主要是查找存在的不足,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闫俊辉说。 “大嗓门”郑长顺又高声大语起来:“闫书记,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举办过,举办得好不容易,办得不好还不简单吗?” “长顺哥,你又来了,说些正经的不好吗?”方锐半嗔半怒地说。 “嗳,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我心里也很高兴哩!场里要在咱们三分场举办文化节,那是对咱们前几次举办文艺晚会的认可,别的分场想争都争不来呢!这次,我仍然会尽力的,闫书记你说说看,需要我做点什么,只要吩咐一声,我郑长顺就是跑断腿也在所不辞!” 闫俊辉想了想说:“我想我们还是像上次一样,钟海涛和方锐总结一下前几场文艺晚会的经验,先拿出活动方案,然后交给我审阅后觉得可行了,再报送到场工会进行补充和完善,我们再根据场工会提出的要求举办这次文化节。串台词工作由钟海涛和方锐来做。同时我听说工会已经和参与这次文化节活动的一分场、二分场和九分场等单位联系过了,我想我们的工作还是主动些,最好把他们把所要表演的节目内容和台词拿过来,以方便钟海涛和方锐串台词用。这个任务就交给长顺去办吧,其他人还是做上次举办文艺晚会一样的工作吧!具体怎样分工,到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来确定吧,大家看看怎么样?” “我干这些活保证没问题!”郑长顺仍然快人快语。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按闫书记的要求办。于是,前期准备工作的方案基本上就这样定下来了。 夜的黑光缓缓笼罩下来,月亮已经慢慢爬上白杨树的枝头。夜空中没有一丝云,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让天地间变得和白昼迥然不同,杨柳枝叶低垂着,发出油亮的光;紫穗槐花吐出沁人的香,闻之神清气爽;蟋蟀低吟,知了高唱……这就是夏天的夜晚,一个时而安静,时而喧闹的夜,一个时而有故事,时而有情感的夜。 钟海涛几乎又是一个通宵没合眼,他在认真起草着文艺节目的台词。除九分场外,附近几个单位的文艺节目单和台词已经由郑长顺拿回来了,整个台词的连串和文字把关要由他和方锐来完成,三分场的文艺节目台词也要由他来起草。而他的本职工作是机车驾驶员,还要考虑到机车工作上的事。虽然刘兰兰把机车上许多作业揽下来自己干,但钟海涛深知,自己是拿机车作业工资的,怎能天天做这些事情而不到机车组上去上班呢? 想到这,他连衣服也没脱,想躺一会儿后就去上班。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声,钟海涛急忙从床上跳下来,看见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母亲正在收拾房子,立即抱怨起来:“妈,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呢?我爸呢?” “妈不是听到你天快亮了才睡下的吗?你爸吃了早饭就下地了,他要叫你起来去上班我没让他喊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钟海涛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他没听见母亲继续往下说什么,洗一把脸就往农机库房里赶,见刘兰兰已经在擦机车的挡风玻璃,张大中也在旁边收拾工具,知道他们已经将机车保养好了。 刘兰兰一看钟海涛走起路来迷迷瞪瞪的,知道他又是一夜没睡好,就对他说:“海涛,我知道你最近在为文化节的事奔忙着,昨晚又没睡好吧?今天场里也没安排我们机车组做什么工作,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昨晚我将文化节的台词写了一些,天快亮了才躺下,早上就起来晚了。”钟海涛如实地说。 “那你赶快回去,先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什么活要干的话,我让大中再去叫你。” 钟海涛知道刘兰兰是诚心诚意让自己回去休息的,就准备往回走,刚一转身,看见张大中的嘴巴撅得高高的,他迟疑了一下,立即放慢了脚步。 ------------ 第一卷 第13章 第十三章 刘兰兰并没有看到张大中的表情,看到钟海涛欲走不走的,又急忙催促说:“海涛,叫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你赶紧回去啊!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我……”钟海涛想说什么,又不知要说什么,愣愣地站在那里。 “海涛,你非要我多催促几遍,你才肯走吗?”刘兰兰急了。 钟海涛这才离开了农机房的大院子。 回到家里,钟海涛看见母亲不在屋子里,又拿出没有写完的台词接着写起来。 钟海涛正写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连忙起身拉开门一看,是官洪来了。 “我到农机房去找你,兰兰姐说你回去了,我就找到你家里来了。”进门后,官洪立即将手中的稿纸扬了扬:“我把陈淑芬的事迹编了一段快板书,你看写得行不行?她是我们五一农场第一代女拖拉机手,退休以后仍然关心着我们三分场的事情,场里有什么活动,她都要积极参加;谁家有了困难,她都很乐意去帮助,平时没什么事她也不愿闲着,不是帮场里管管林带,就是到幼儿园去帮助带带娃娃,有时候还到地里给没劳动力的承包户干干活。她的事迹虽然不是轰轰烈烈,可如果三分场每个退休职工都能像她那样,我们三分场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钟海涛赞同地点点头。他从官洪手里接过快板词看了看,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后,又询问了一下他承包地里的棉花长势情况,官洪简单地回答了后说:“海涛,不好意思,我得赶紧到地里去了,让班长看到我不在地里干活就不好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钟海涛也坐下来继续写台词。 钟海涛走后,刘兰兰将机车加满了油安排说:“大中,露水马上就要干了,我们要到413地号里去打叶面肥,你去看着承包户配肥料。我记得上次这块地好像打了七箱水,这次可能也是这个数,你要看着承包户把每箱叶面肥配均匀,不要让他们多配或少配了。” “兰兰姐,你不是说今天没活要干的吗?怎么又要去打叶面肥呢?要不要赶紧去跟钟海涛说一下?” “大中,你什么时候开始多话了呢?叫你去配肥料你就去嘛,问那么多干啥呢?” 张大中的大脑虽然反应慢些,可还是听出刘兰兰话语里的不满成分了,赶紧上了机车。 自从接受了去一分场、二分场和九分场联系举办文化节的有关事项后,郑长顺就不停地往这几个分场跑,把这几个分场要表演的节目内容和台词及时拿回来供钟海涛串台词用。他是一个链式机车驾驶员,看到他隔三岔五地往外单位跑,组长王小齐十分不满。这会儿郑长顺刚从九分场拿回节目内容和台词交给钟海涛后赶到农机房的大院子里,王小齐就说起风凉话来:“长顺,你成天跑去跑来的这么积极,是不是要提拔起来当干部了?我们机车组快容纳不了你了!” 听了王小齐这些带刺的话,郑长顺十分不舒服,也高声大语地反讥他:“我当不了干部,你是个机车组长,手下也有三个人,也算是干部了,你工作积极,再提拔就是场里任命的干部了,你可要赶快争取啊!” 郑长顺的这几句话,一下子把王小齐的火气挑起来了:“你他妈的整天在外面跑,耽误了机车上的活还这么趾高气扬的。我就说你一句,你却说这么多的屁话!” 听见王小齐说话带把子,郑长顺把他那粗壮的胳膊袖子撸了撸,冲到王小齐跟前大声地质问:“你骂谁,再骂看老子不一拳打得你满地找牙!” 正准备到地里去打叶面肥的刘兰兰一看这阵势,连忙从驾驶室里跳下来:“长顺,你要做什么?来晚了是你的不对嘛!如果有事情要办,至少要向小齐说一声,或是请个假嘛!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小齐说话呢?快到你们机车组上干活去!” 看到刘兰兰在批评郑长顺,王小齐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又高声叫喊起来:“你不干活,还用这种态度对待人,什么德性么你?你看哪个机车组好你就哪个机车组上去嘛!” 郑长顺一听王小齐又在说难听话,虎着脸撸了撸袖子正要冲到他跟前,刘天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农机房了。看到郑长顺正在和王小齐吵架并且使劲地撸着袖子,连忙上前大声地训斥起来:“你们吵什么吵嘛,吃饱了撑的?还不赶快干活去!” 王小齐一看刘天明来了,连忙向他诉苦起来:“场长,你给评评理,郑长顺这几天总不按时上班,天天往外头跑,我就说他两句,他还上三句就不说了,还想动手打人哩!我这个机车组长管不了他了。” 刘天明正要开口,郑长顺气愤地说:“你说话不干不净的怎么不向刘场长说说看?我往外头跑怎么啦?我往外跑也没耽误机车上的活。我知道这一阶段我们机车组没什么活才跑出去的。我哪一次干活比别人少干了?别不想要我了,我还不想在这台机车组上干了呢!什么玩意儿。我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场里不能把拖拉机像承包棉花地那样给承包出去。如果能承包的话,我就是走后门也要承包一台,免得受那份窝囊气,有的人技术不球行,还整天瞎B混日子还趾高气扬的!” 王小齐知道郑长顺又在说他。因为他耕作技术水平不高就不说了,修车技术更不如郑长顺,只是因为他是个老机务工人了,有一定的管理经验,三分场党支部才让他担任机车组长的。听了郑长顺的这番牢骚话,他这时反而不吱声了。 刘天明知道郑长顺这几天往外跑并不是干自己的事,是在为联系附近几个分场文艺节目的事,这些支部书记闫俊辉已经跟自己说过了。因此大声说:“长顺,你就是不想在小齐的机车组上干了,也要等到年底了再调整嘛!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啥唻?如果再吵下去,到年底了我也不将你调整开,让你们吵下去,我看你们都想不想在机车上干了!” 刘天明的这番话分明在告诉王小齐和郑长顺:到了年底就可以将他们调整开了,两人这才回到他们的机车上开始检修了。 回到办公室里,刘天明看见闫俊辉正在审阅着由钟海涛撰写、方锐修改的节目台词,叹了口气:“闫书记,刚才我到农机房去了,郑长顺和王小齐差点动起手来了。” “为什么?王小齐是个老机车组长了,有一定的管理经验,郑长顺不仅技术不错,干活也肯出力,基本素质也可以,虽然性子急躁些,脾气不太好,可也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两人不至于要动手打架呀?” “为什么!还不是郑长顺这几天老是往外跑,王小齐不高兴,说他几句,两人就吵起来了,如果不是我去得及时的话,说不定两人还真动手了呢!当初我反对场工会在咱们三分场举办文化节,就是害怕事情多了忙不过来的,这会儿已经应验了吧?” 听到刘天明的抱怨,闫俊辉笑了起来:“刘场长,长顺和小齐吵架的事我也有责任。协调工作上考虑得不周全。如果我去找小齐说一下,相信他会通情达理地同意长顺去办这些协调工作的。上次举办文艺晚会,他也站在人群里喝彩得很起劲呢!” 听了闫俊辉的这番话,刘天明不吭声了。 塔里木的初秋是植物勃发的季节,千年胡杨长出了茂密的枝叶,万古荒原披上了醉人的绿装。田野里,棉花、水稻、玉米、苜蓿青绿醉人;果园里,葡萄、甜瓜、蟠桃、冬枣争香斗甜。塔里木的初秋处处涌动着成熟的希望,活力四射地向大地扑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准备,五一农场工会在三分场举办的“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隆重开幕了。毕竟是以五一农场党委的名义举办的,所以这次的文艺演出比前几次的规模大多了,还搭起了临时舞台,从工会里拉来了音响设备。五一农场工会请场中学美术教师用一块大白布画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作为舞台的背景,这使得文艺晚会的场面一下子壮观起来。全场所有基层单位党支部书记除了出差在外的,其他的都到场了,单位党支部书记出差在外的也由副书记参加,再加上附近的一分场、二分场和九分场来参加文化节的职工演员和部分观众,三分场棉花场大院十分宽阔的场地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了。好在这次文化节是由五一农场工会牵头举办的,准备工作也要充分一些。三分场派人从场工会职工俱乐部里拉来了一些长条木椅摆放在场地上,这就使演出场地规范多了。五一农场分管宣传、教育、卫生等工作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在工会、宣传等职能部门领导陪同下赶来了。夏侯雨也随他的父母赶来了。 三分场举办的这场“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活动规格很高。台词是钟海涛撰写、方锐补充的,然后由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审阅修改,再交给场工会进行补充完善后定下来的。表演的节目还经过工会派人在所在单位进行了彩排,然后集中到三分场集中彩排,所以节目水准也比较高。 五一农场工会主席杨建成在文化节上致开幕词。他首先介绍了参加第一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的场党委领导。夏侯霖听见杨建成在介绍他,连忙扶了扶眼镜从前排座位上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并随大家的掌声也鼓掌向左右观众答谢。 介绍完参加活动的场领导,杨建成接着作开幕词,重点对举办这次文化艺术节的重大意义和今后的设想作了说明。 杨建成作完开幕词,就宣布文艺演出活动正式开始了。 钟海涛和方锐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方锐手持话筒声音洪亮地说:“尊敬的夏主任、各位领导、亲爱的观众朋友们,”然后和钟海涛齐声说:“大家晚上好!” 钟海涛说:“今晚的五一农场夜风习习,星光璀璨。” 方锐说:“今晚的干部职工欢歌笑语,喜气洋洋。” 钟海涛说:“今晚我们在这里欢聚一堂,拉开了五一农场第一届职工金秋文化艺术节的帷幕。” 方锐说:“在这激情沸腾的夜晚,我们将向您亮出一道新时代农场人最优美的劳动风景线。” 钟海涛说:“我们将用歌声,用舞蹈,为劳动者欢呼,为劳动者喝彩。” 方锐说:“朋友们,今晚给大家表演的节目都是由五一农场的职工们自编自演的。参加演出的演员们从忙碌的田间地头走上来的。他们的表演虽然谈不上精美,但它却充分表达了一种心情,展示着农场人昂扬向上的精神风采。希望它能给大家留下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 随后,按照节目内容演出的顺序,除了三分场表演的节目外,一分场、二分场等单位带来的节目也一一进行了表演。和举办第一次文艺晚会所不同的是,这次三分场还将陈淑芬的事迹用快板书的形式搬上了舞台,是由郑长顺和张欣表演的。整个文艺节目高潮迭起,人群里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五一农场党委和工会在三分场举办文化节,刘兰兰却没能观看到这场演出。她白天忙着在地里打了一天的叶面肥,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发现水箱开始漏水了。想到张大中虽然反应迟钝一点但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再说了,长期让他和自己在一起加班,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有许多想法的,于是对他说:“大中,晚上你去看文艺节目吧,焊水箱的事我一个人去干做就行了。” “兰兰姐,那怎么行呢?你一个人焊没帮手就慢多了。我不去了,反正那些节目有的我也看过了。没看过的也都差不多,看不看无所谓了。” “大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听我的话了呢?叫你不要来了你就不要来了嘛。快回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吧,别总是穿着一身油腻腻的工作服,让那些大姑娘们看了你一眼就躲得远远的。”刘兰兰一边催促一边半认真半开笑话地说。 ------------ 第一卷 第14章 第十四章 张大中知道师傅的脾气,呐呐地说:“兰兰姐,那,那我就回去了,干不完的话,我们明天早晨再接着干吧!” 张大中走后,刘兰兰回家吃完晚饭就准备到农机房去。刘天明问:“兰兰,你晚上不准备去看节目了?咋不去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唻?” “爸,我们机车上的水箱漏水了,明天还要接着打叶面肥呢,今晚上一定得焊好!” “当初你爸不想让你上机车,就知道机车上的活也不好干,你不听话,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兰兰的母亲听了,不禁心痛起来。 “妈,您别管了,我一直不后悔的。”刘兰兰说完,擦了擦手,将毛巾往洗脸架上一放,抿嘴一笑:“爸,妈,我焊水箱去了!” 刘兰兰来到农机房里,吃力地将电焊机搬出去后认真干起来。正如张大中说的那样,一人干没帮手,干活就慢多了,特别搬动水箱这种体力活,她费了很大劲,也没能搬过来。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背部,但她仍然坚持着。此时,三分场棉花场大院的歌声和掌声还有观众的叫好声不时传入她的耳朵里,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朝着歌声掌声和叫好声方向看了看,然后费力地把水箱底下的地面上铺了一块塑料纸,躺在塑料纸上继续焊起来。 文艺演出进行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演出结束后,夏侯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首先对三分场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代表中共五一农场党委向参加文化节活动的有关单位和各位演出人员表示诚挚的问候。 随后,夏侯霖对这次文艺活动进行了总结:“同志们,我认为场党委在三分场举办的这次文化节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职工群众的全面参与。这次文化节活动是第一次在一个分场举办并全部由基层单位青年职工主持、职工群众演出的,开了五一农场先河。二是整体效果比较明显。通过举办这样的活动特别是组织全场各单位党支部书记或副书记的参加并认真观看,营造了全场各单位更好地关注和重视职工文化生活的氛围,为各单位今后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三是通过这次职工文化节的举办,使我们认识到,企业文化建设只有职工群众的广泛参与,才有强大的活力,这种职工唱、唱职工,工人演、演工人才是最有影响力和艺术价值的。今晚的节目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快板书《夸夸咱们的陈淑芬》,说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自己身边的事,很好嘛,场党委对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是支持的。今后,这项活动还将继续开展下去的。” 夏侯霖的话刚说完,便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返回家的路上,夏侯霖的心情仍然特别好。他和随同人员杨建成、白素玲以及妻子刘思佳在谈论着。 听到父亲对举办这样的文艺活动很感兴趣,夏侯雨接口说:“爸,其实,要说文艺活动举办得好,还不如说是方锐的主意出得好,有了方锐的创意,才有这样好的结果的。” 夏侯霖倒是没能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便问他:“你说三分场开展的文艺活动是方锐策划的吗?我怎么听闫俊辉说还有一个叫什么海涛的一帮年轻人共同策划的呢?” “你说那个人叫钟海涛,就是今晚主持节目的那个,他只不过是一个参与人员,起关键作用还是方锐。我在学校里就知道她的文艺活动搞得好。”夏侯雨充满醋意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侯霖不再说话了。 文艺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张大中不知刘兰兰将水箱焊好了没有。他没听夏侯霖的总结讲话,就奔向农机库房。看见刘兰兰还躺在水箱底下正费力地拿着焊钳,哽咽着说:“兰兰姐,让我来干吧!” 听见张大中的说话声,刘兰兰吃力地从水箱底下钻出来,疲惫地说:“大中,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水箱搬动一下,我以为只有一个地方漏水呢,用电筒往里照一照,发现还有一个漏水的地方。你帮我把漏水的地方搬朝上,就好焊多了,就剩下这点活了!干完了我们就回家休息去!” 张大中和刘兰兰两人吃力地将水箱底部翻朝上后,刘兰兰又拿起焊枪接着干起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刘兰兰将水箱焊好后,将脸上的遮光罩取下来,张大中借着农机房那明亮的电灯光,才看清刘兰兰的双眼已经被电弧光刺得红肿,连忙说:“兰兰姐,你的眼睛都肿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剩下的活让我来干吧!” “大中,我的眼睛没事的,回去洗干净后上点红霉素眼药睡上一觉就好了。”刘兰兰说完,和张大中一起将水箱装好后才离开农机房。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张大中看见刘兰兰戴着墨镜,知道她的眼睛仍然没好,便劝她说:“兰兰姐,等会儿海涛来了,我跟他说一下,让他干吧!你就休息两天,等眼睛好了再干。反正,文化节什么的也结束了,他也没什么事了。” “大中,打叶面肥的活还有两天就结束了,你千万别跟海涛说那么多,记住了吗?” 张大中知道师傅的脾气,只好点点头。 这几天,官洪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因为参与筹办文化节的事,他承包的一份棉花地耽误了许多活,已经受到班长蒋素英好几次批评了。他力气有限,干活时总是跟不上趟。特别是干集体活,他做得更让蒋素英不满意了。 这天下午,蒋素英班组的成员们在地里给棉花追肥,面对50公斤一袋子肥料,官洪使出了全身力气,仍然搬不动。蒋素英看到官洪哼哧了几下,仍然没能将肥料袋子搬起来,又大声训斥起来:“我不说啥了,你自己看看这样行不行?整天除了知道写诗还是写诗。会写诗咋啦,还不照样在地里干活?” 听到蒋素英的大声训斥,官洪觉得很尴尬,又不敢多说什么。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职工康建忠看不过去了:“我说蒋班长,官洪没多少力气,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文人,不然大伙怎么都喊他‘小秀才’呢?你就多担待他一点嘛!” 听康建忠这么一说,班组里的其他承包人员看了看蒋素英,又看了看官洪那张显得十分尴尬的脸,都笑了起来。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地里的活跟不上趟,年底了可不能再在我们班组里混了。”蒋素英很不耐烦地说。 大家这么一哄笑,再加上蒋素英的大声训斥,官洪更感到自卑了。他是从内地来到五一农场三分场的,因为家里生活十分贫困,他捡完棉花后才自愿留在农场参加土地承包的。偏偏生活又那么不顺,这两年风灾、雹灾和低温比较严重,他的收入也很低,再加上力气有限,班长蒋素英对他态度也不友好,同班组的成员不知是嘲笑、讥笑还是凑热闹地哄笑,他心里更感到不是滋味了。待棉花施肥结束后,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有气无力地回到他那简陋的房子里。 这是一间用土坯垒成的简易小房子,只能容纳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子。因为房子很矮,门就更低了。官洪已经习惯低头进出了,换了别人,如果稍不留神,会碰着脑袋的。由于南疆很少下雨,他就在小房子的外面搭建了一个小棚子,垒了个灶台,算是厨房了。 官洪低着头,很伤心地走进房子里,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看到床边用两块木板支起来的小桌子上凌乱放着几张的稿纸,想想蒋素英对自己的态度,他委屈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随手拿起一张稿纸,提笔写下几句诗: 恍然承包已三载, 未酬壮志非不才。 谁愿无奈人低看, 了无声息付尘埃。 世态炎凉皆看透, 欲借小诗抒情怀。 心潮起伏难寂寞, 敢问长风破浪来? 官洪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头发略有些凌乱。因为天天在地里干活的原因,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很瘦弱。家里姊妹三个,他排行老大。高考那一年,他因数学考试失误未能踏进大学校门。像他这样当年没能考上大学的青年再复读后继续参加高考的有很多。他的班主任也曾几次找到他家里,可他连想都不敢想再继续复读,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正在上学,父母实在没能力供应他再继续复读,于是他就帮助父母干农活了。家里分到的那几亩责任田一年忙到头也没多少收入,辛苦了一年连弟妹们的学费都不够。听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南疆各团场三秋拾花可以挣钱,他就随着拾花人员进入五一农场。通过一个季节的拾花,他了解到在农场承包土地的收入比老家要高出很多,就留下来承包了一份地了。随着土地面积的逐步扩大,五一农场招收了一批合同工,他因有才气,人缘也不错,经三分场党支部申报,他被五一农场劳资部门招收为合同工了。合同工的待遇和农场职工是一样的。兵团农牧团的场职工来自五湖四海,既有五十年代河南、湖北、山东等地的支边青年,也有六十年代从上海支边来的建设大军,还有近年来从全国各地来的务工人员,融合性很强,再加上风俗习惯的不同,在语言上是南腔北调,在饮食上是五花八门,在习俗上是不成定规。在与新疆各族人民的交往中,职工们的思维方式、言谈举止、风俗习惯等受到新疆各民族的影响,又带有粗犷、剽悍的风格,文化也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经过相互交流中的学习、融合,最终形成了独特的兵团先进文化。兵团先进文化来源的这一特殊性,使农场先进文化受旧的、传统的束缚比较小,较少保守性,对文化教育、知识培养都比较重视。同时和农场青年人富于理想,勇于献身的特征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兵团文化的主流,从此支配着农场人的行为,使农场人能够战胜重重困难,在万古荒原上开垦出一片片绿洲,建起了一座座小城镇。这给官洪的思想也带来很大的冲击,他渐渐从小农意识中里解脱出来。业余时间,他把主要精力放在诗歌的创作上,在当地的地级报刊上已有一定数量的诗歌发表了。再加上钟海涛和方锐等人虽然是在农场出生,又是农场老职工的子女,却并没有低看他,不停地鼓励他,给他提供创作素材,这使官洪的创作热情更加高涨了。他唯一的愿意,就是想当一名诗人。他写的诗经常朗诵给钟海涛和方锐他们听,自然,钟海涛和方锐也就成了他的第一位读者了。有时,钟海涛和方锐还对他的诗歌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使官洪的创作劲头更大了,这几年他不仅在农垦局党委主管的报纸《农垦报》上发表了许多诗歌,还在内地一些大报大刊上发表过不少。 和官洪同在一个地号的康建忠与钟海涛家相隔不远。天快黑的时候,他看到钟海涛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工作服回来了,就把蒋素英训斥官洪的事跟他讲了。钟海涛知道,性格很要强又有些自卑感的官洪是受不了蒋素英的气的。他转身来到方锐家里,想约上她利用晚上时间去看看官洪,因为白天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 看到钟海涛和方锐这么晚了还来看望自己,官洪十分感动,情绪也好多了。方锐说:“官洪,康建忠把下午发生的事都跟海涛说了,我们白天都没时间,只能利用晚上时间过来看看了。” 见方锐已经将话挑明了,官洪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方锐,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跟她大吵大闹的。” 钟海涛劝他说:“官洪,你别生气,蒋素英这人就那样,心直口快,口无遮掩的,想到哪说到哪,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又吼又叫的,其实她心眼倒是不坏。我们在三分场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存心害过谁整过谁。再说了,她已经担任多年的班长了,全班十来个人,她肯定是想把自己的班组管理得超过别的班组的。你力气确实不大,影响了班里的活就是影响了班组的荣誉。她对政治荣誉向来看得很重,如果她带领的班组因为你的工作不够得力而影响了年底评选先进,她确实是不高兴的,说话也就难免不中听了!” ------------ 第一卷 第15章 第十五章 钟海涛的话不仅宽慰了官洪,也提醒了方锐:“是啊是啊,我想起来了,官洪,上次我们三分场进行田管生产检查评比,你们的班组没能拿上田管优胜班组,她又是找刘场长又是找闫书记的,问他们的班组生产管理到底有什么缺陷,技术员周武群说主要原因是棉花长势不均匀,高矮不一致。听了这话,她还和周武群吵起来了呢,说你们班组的棉花地本来就高低不平整,棉花长势当然高矮不一致了。最后赵副场长说503地号黄青英班组的条田也是高低不平的,黄青英就领着这个地号里的承包户们将高地上浇不上水的棉株人工泼水浇灌,对低地上长势旺的棉株人工打缩节胺,棉花长势就整齐了。听了这话,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方锐,你说这话我也想起来了,这一阶段她要求我们将棉花地里浇不上水的地方用盆子端水浇,现在我们地里的棉花长势也一致了。其实我并没有抱怨她,我只是恨自己太无能了。”官洪说。 “好了,咱们都不去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官洪,你最近又写出什么好诗了吗?先给我看看。”方锐有意引开话题说。 听方锐说要看看自己新作的诗,官洪立即起身在木板搭成的小桌子上翻了翻,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双手递给方锐说:“方锐,这是我刚才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写的一首,请帮助修改一下”。方锐连忙双手接过来说:“修改倒是不敢,先读为快倒是真的。”然后很认真读了一遍后,连声说:“好,好,写得不错,不过将这首诗通篇读完后,感到还是太低沉了些,我不爱读低沉的诗,官洪,你再写一首吧!” 钟海涛听了,从方锐手中接过诗稿,认真地看了一遍后点头赞同她的看法:“官洪,再写一首格调高一些的诗吧,我和方锐的看法一样,都不爱读比较低沉的诗。” 钟海涛和方锐的话让官洪的思想开朗了许多,看到窗外的月色正浓,他触景生情,即兴又写下一首《望月》诗: 放眼望星空, 云淡月正圆。 素娥忽隐去, 戍人凝眸看。 何事念人境, 无因厌广寒。 诚然天合作, 思凡下尘寰。 钟海涛和方锐读罢,连声叫好。方锐夸奖说:“官洪,这首诗有意境,想象力丰富,读了以后感到比刚才的那首好多了。” 听到钟海涛和方锐连连叫好,官洪白天的不快一扫而光:“海涛、方锐,真的很感谢你们呢,每当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你们总会准时出现在我眼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写下去的!” “对,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只要坚持写下去,才能实现当诗人的理想。其实,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挫折的,就看能不能挺过去了。能挺过去,即使是一个平凡的人,也能做出令人瞩目成绩来;挺不过去,即使将来能做大事,最终也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钟海涛说。 方锐和官洪都赞同地点点头。 天色已经很晚了,看到官洪情绪已经稳定了,钟海涛和方锐这才离开了官洪那间十分简陋的房子。 宽旷的田野、寂静的农庄,淡淡的雾气已经散去,圆圆的月亮挂在白杨树的枝头上,分外明亮。偶尔有一片白云飘过,也舍不得将月亮的光芒遮蔽住,又匆匆忙忙地走开了。多情的夜晚正如官洪在诗中所写的“云淡月正圆”那样,即宁静又安详,即温馨又浪漫。 方锐依偎在钟海涛怀里,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夜空。月光如水,轻柔、舒惓。斑驳的树影,轻柔的虫鸣,清脆的啴叫,远处,悠扬的笛音轻轻地划过来,让人心旷神怡。大自然的慷慨赠予,人世间的无私奉献,让这个世界更加充满温馨。 方锐轻轻地说:“海涛,不知为什么,虽然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可每次见到你,我心里总是很激动。你能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吗?”说完慢慢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吻钟海涛的额头。 “小锐,我早说就过了,我们什么时候也不要离开,我会爱你一辈子,真的。”钟海涛说完,也紧紧地拥抱着方锐使劲地吻起来。 也许是钟海涛的力气过大,方锐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自己,浑身不停地颤抖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在钟海涛的身上抚摸起来,并且发出低低的沉吟声。钟海涛也被方锐的情绪所感染,不由得加快了亲吻和抚摸方锐的速度,呼吸也紧张急促起来,两人都很兴奋,不停地喘着粗气。 正当两人都十分激动时,理智的方锐一把推开钟海涛:“不行,海涛,我们一定要等到结婚才……”钟海涛一听,顿时冷静了许多,也十分认真地说:“是的,小锐,我们都说过,我们到结婚的那一天,才……这个底线一定不能突破的。”钟海涛说完,再一次和方锐拥抱起来,但这一次,他们都明显感到十分轻松和坦然了。 方锐仰起头,睁开美丽的大眼睛,动情地看了看钟海涛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形脸膛,再次吻了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认真地说:“海涛,这一阶段你只顾跟着我为举办文化节的事在奔忙着,机车上的活都是兰兰姐干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好师傅好组长,你可能也会像官洪一样受尽委屈了,你与官洪相比,可真是幸运多了!”方锐说完,很欣慰地看着钟海涛。 说到刘兰兰对自己的种种好处,钟海涛低头不说话了。 方锐继续说:“海涛,上次你中耕铲苗后,我向刘场长说明情况都没用,是她跑到办公室里又吵又闹的坚决不要其他人调整到你们的机车组上。说实话,如果没有她的坚持,以刘场长的脾气,你可能真的要调离机车组了,他才不管那么多呢!你也知道,去年刘明祥喝酒后在中耕时还没铲多少棉苗呢,就让他给开除机务队伍了,刘明祥到现在还恨他并说他不少坏话呢!” 方锐的这番话,一下子勾起钟海涛的回忆:是啊,上次中耕铲苗事件发生后,虽然经过三分场党支部研究决定对铲苗事件作出罚款并从年终兑现中扣除,还让自己写出书面检查同时向邹阿根赔礼道歉等处理决定,但自己的倔强性格决定了自己不会上门向邹阿根道歉的。于是,又是刘兰兰三番五次地劝说并领着自己到邹阿根的家里,作了赔礼道歉,这件事才算暂时划上句号;举办文艺晚会特别是“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自己天天写台词背台词,几乎一个星期没去上班,那时候正是机车打叶面肥最忙的时候,别人说了自己不少闲话,甚至说自己不务正业,丢下机车上的活不管不问去干些与机车组无关的事情,刘兰兰听后总是宽厚地一笑地说:“干什么活都一样,海涛也没在家闲着,他有这个特长和爱好,就让他做他喜欢的事情吧。换了别人,就是想做也做不来呢!”然后继续领着张大中加班加点干活,从没说过一句怨言。 想到这,钟海涛很内疚地说:“是啊,这阶段我干机车上的工作确实太少了,兰兰既是我师傅,更是我的榜样,她没用过多的言语来表达,却用行动处处在影响着我。”钟海涛说完,抬头看了看方锐:“小锐,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哩!然后扶着方锐向她家走去。” 按照季节划分,虽然八月份已经进入秋季,但天气仍然很炎热。气温高,棉花长得快,杂草也跟着疯长,甚至比棉花长得还要快,职工们不仅要及时给棉花追肥、浇水以利于棉花生殖生长的营养需要,还要及时清除地里杂草。这一时期,农场职工特别忙,一般一个职工承包一份地是忙不过来的。长期有规律的农活,职工们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就是在农活最忙的时候,他们相互换工干,以缓解劳动力不足的压力。 这一天,蒋素英班组的承包职工要给棉花地追最后一遍肥了。这项工作是要全班集体干的。官洪在地里搬运着肥料。由于力气不足,再加上连日来早起晚睡地在棉田里紧张除草,没人替换他一下,更疲乏了。他背起一袋子肥料连续爬了两次,也没能登上机车后面的肥料箱。蒋素英看见了,又是一阵大声训斥:“这点肥料都搬不上去,有啥用,我看年底你真不能在我们班组里混日子了。” 蒋素英的话语里明显透露给官洪的信号是:年底承包结束后,她不要他在她所带领的班组里干了。官洪知道蒋素英并不是说大话,班长是有这个权力的,到了年底,虽然每个地号的承包人员可以自由组合,但班长是有权力挑选承包人员组合到自己班组的。 蒋素英正在大声地呵斥着,方锐头戴一顶淡黄色的草帽,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兴冲冲地跑到机车跟前喊过来:“官洪快过来看看,你又有两首诗歌在农垦报上发表了。” 此时的官洪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苦笑了一下,算是回报方锐向他的道喜。 看到蒋素英一脸的不高兴,又看见官洪那疲惫的脸上挂满无奈和苦笑,方锐立即明白了。 果然,听到官洪的诗歌又发表了,蒋素英不屑一顾地嘀咕起来:“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当力气使!” 一听这话,离蒋素英很近的方锐立即来了火气:“你不会写诗,当然无法理解别人诗歌刊登在报刊上的喜悦心情啦。诗歌是高雅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写出来的。农垦报一个星期总共也就出二期,能一下子在一期报纸上刊登两首诗歌就更不容易了;能写诗歌的人不多,能在地里干活的人多的是。” 听见方锐说自己不会写诗,又听她说能写诗歌的人不多,能在地里干活的人多的是,蒋素英立即大吼大叫起来:“我连初中都没毕业,没你们文化高,我说话没水平。你有本事,就不要让我当这个班组长了嘛,我正好也不想干了呢。当了这么多年的班组长了,不就每月那十块钱的补贴嘛!一年才一百多块钱,多干了多少活,多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真是站着说话不怕腰杆疼,我也不想要那点钱的补贴了,你看让谁干行就让谁干好了。反正你也是三分场业务干部,在干部会议上也有提议调换班长的权力。调换一个班组长,连上个支部会研究都不用。” 在农场的各个分场,班组长是不拿工资的“官”,每年只给一点带班费,也就是蒋素英所说的补贴,但却要做许多的工作,像通知班组成员开会、学习,领着承包职工干集体活等,都是班组长的事,所以,许多职工并不愿干上这种既出力又得罪人的差事。 看到蒋素英大喊大叫地又和方锐又叫上了劲,官洪担心再吵下去一是害怕大家的脸面上都过不去,毕竟事情是因他而起的;二是怕蒋素英再给自己穿小鞋,让他今后的工作更难做了;三是怕到了年底她真的不要自己在她的班组了,所以赶紧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我还是赶紧干活吧。”说完像赎罪似的又搬起一袋肥料准备往施肥箱上送,可到底力气有限,摇摇晃晃的还是没能将一袋子肥料搬到施肥箱上。蒋素英一看,说话的声音更高了:“你们都看到了吧,我说过了,诗歌不能当力气使,你们还不服气。”说完把袖子撸了撸,一只胳膊挟起一袋肥料,一只手抓住施肥箱的后帮子,一甩胳膊上了机车。麻利地把肥料倒进施肥箱里,然后又攥住空袋子快速跳下车子,把空袋子往地下一扔,面不改色地拍了拍手上的土,骄傲地看了看方锐,又看了看官洪。此时的官洪虽然很憋气,但脸上仍然挂着愧色。他也不得不承认蒋素英的嘴巴虽然很厉害,但干活确实有力气这个现实来。 此时的方锐也不好说什么,她帮官洪抬了两袋子肥料装上机车施肥箱,姚昌盛看到施肥箱已经装满肥料,将车子开走后,她这才提醒官洪注意不要扭伤了腰后就走了。 ------------ 第一卷 第16章 第十六章 虽然节气已经过了立秋,可“秋老虎”的威力甚至远远超过了盛夏时节。走出门外,一股滚滚热浪迎面扑来。到处都是刺眼的亮色,树梢低垂,棉叶卷起。到了中午,阳光已是近于“刻毒”了,似乎有意要与人类作对似的,气得人们诅咒它,甚至于想学后羿射掉它了。 官洪的老家在四川,不习惯吃面粉。可三分场在供应粮油时,面粉占主要部分,这对于官洪来说,日子更不好过了,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吃上大米饭了。天气炎热,本来胃口就不好,官洪觉得只吃面食更难受了。这次他去三分场粮食库房购买粮食时,看到供粮本上只有面粉的指标,大米指标早被他用完了,便向三分场老保管员翁久林说:“老翁叔,您看能否再给我调剂一下,我吃面食实在咽不下去了。我们四川那儿流传一句话,叫‘三天不吃大米腰杆疼’,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吃到大米饭了。” 八十年代中后期的五一农场,职工们所食用的粮油都是由各分场的保管员领回去后存放在食堂的库房里,职工们再凭粮油供应本去购买,而且还是有定额的。 年过五十的翁久林虽然人比较忠厚,与人为善,但办事却极认真,是五一农场出了名的“红管家”,曾经荣获过农垦局“优秀保管员”荣誉称号,还受到过农垦局的表彰奖励。 此时的翁久林正坐在三分场食堂库房的门槛上抽着旱烟,烟窝里的莫合烟叶一明一暗的。听了官洪的请求后,把烟窝在门槛上磕了磕,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官洪,不是我不愿帮你,实在是调剂不开了。上次我帮你调剂出来的一袋子大米,还是用我们家的指标给你调换的呢,好在我们老家是河南的,喜欢吃面粉,不然的话,我也拿不出大米帮你调换呢!” 官洪看到翁久林拒绝自己了,再听他的解释,才知道上次领回的一袋大米是用他们家的指标调换的。见翁久林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官洪知道再求人家也没意思,只好领了一袋子面粉往回走。 三分场的粮油库房虽然离居民区并不远,可天气炎热,再加上背着一袋子面粉,官洪走了一段路,就感到闷热难受。他来到路旁边一排白杨树下,将面粉袋子放下来,站在白杨树下休息一会儿。 官洪放下面粉袋子,刚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人称“大嗓门”的中年女职工朱久珍迎面走过来:“哟,小秀才,买面粉啦!” “嗯,天太热,歇一歇再走。”官洪漫不经心地答应着,突然想起朱久珍也是从河南支边到五一农场的职工,也应该喜欢吃面粉的,连忙陪着笑脸说:“是啊,阿姨,您也是河南人,很喜欢吃面粉吧,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吃到大米饭了,实在招不住了,我想用一袋子面粉跟您调换一袋子大米您看行吗?差价我给您补上。” 朱久珍犹豫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没啥,调换就调换吧。不过这会儿我还有点事要办,可能要到中午了才能回来的。” 官洪听到朱久珍说话虽然犹犹豫豫地,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连声说两句“谢谢!谢谢”后,再也顾不上天气炎热,背起面粉袋子就往家里跑去。 中午时分,天气更热了。官洪顾不了炽热的太阳正当空,找了一块干净的布袋子垫在靠背部的那一面,害怕把背部的汗水渗入到面粉里,让朱久珍看了心里不舒服,然后背上面粉袋子就向她家奔去。平时要走三四分钟的路,这会他连两分钟的时间都没要,就赶到她家门口。 来到朱久珍家,官洪见她门上挂了一把铁锁,想到这会儿她事情可能还没办完,再一想反正已经约定好了,就在她家门口等待着。 刘天明从棉花地里回来,路过朱久珍家门口,见官洪站在那里,面前放着一袋子面粉,打招呼问:“小官,大中午的,咋站在这里唻?” 官洪恭恭敬敬地说:“场长,我不太习惯吃面粉,想跟朱阿姨调换一袋子大米,我们已经说好了,我在等她回来哩!” “噢,那你再等一会儿吧!大中午的,她也该回来了。”刘天明说完就走了。 已经到正午了,此时又是太阳最淫威的时候,官洪站在太阳底下,左等右盼,还是见不到朱久珍的身影。等待的时间长了,官洪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不停地抬头观望着,希望朱久珍能够尽快回家。可他的脖子已经伸得发酸了,仍然没看到她的影子。 正当官洪失望的时候,朱久珍的小女儿回来了:“我妈说她有事,中午不回来了。” 官洪听了,知道自己白白等了半天,垂头丧气地又背上面粉袋子往家里走去。 官洪不敢走职工住宅的正门前,害怕别人问起来又要解释一番。塔里木农场职工的住房都是连成片的,一栋房子有三到四户人家,一排房子有至少有三栋。这就是俗称的军营式住房,那时塔里木盆地的许多农场住房都是这种模式。 官洪背上面粉袋子,顺着长长的一排房子后面走到尽头,是一片菜地。官洪本想绕过菜地篱笆再往家走,这样可以不让别人看见。他刚走近菜园子的篱笆围栏边,就看到朱久珍正蹲在菜地里侍弄着小白菜苗。他一下子明白了:“人家这是不想跟自己调换,有意躲着自己啊!”他只好又悄悄地往回走。 官洪正头也不抬只顾走路,差点撞到上一辆自行车,抬头一看,是刘兰兰下班后从农机房往家里去。 刘兰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笑呵呵地说:“官洪,远远就看到你背着个袋子头也不抬地直往前冲,我想等你走到跟前了再打自行车铃铛吓唬你一下哩!谁知你已经看见我了!”看见官洪背上一袋子面粉,不解地问:“官洪,大中午的,你怎么背着一个袋子从这里走?” 官洪将面粉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怨气:“说得好好的,答应给我调换一袋子大米,可等到了她家,她不但不换,还躲着不见。不愿意调换就明说了嘛!何必害得我白白等一个中午呢?”然后又把前因后果简单地向刘兰兰说了一遍。 刘兰兰听了,沉吟了一下说:“官洪,你别急,我回家看看我们家里有没有大米了。你先回家等我一会儿,有没有我都过去给你回个话。”刘兰兰说完,顾不上听官洪的答话,跨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跑。看见母亲正在做煎饼,连忙问:“妈,又在给爸爸做煎饼啦?可真香!刚才我看见官洪领了一袋子面粉,正在那里发愁呢!他们四川人不喜欢吃面粉,咱家也不缺大米!把大米调换一袋子给他吧?” 坐在方桌旁边正在等待吃午饭的刘天明听了,连忙问:“兰兰,我刚才路过朱久珍家的时候,不是看见官洪要跟她们家调换大米吗?” 刘兰兰这才知道爸爸已经看见官洪了,连忙走到他跟前说:“爸,朱久珍这会不在家,没调换成。爸,您爱吃煎饼,就将咱家的大米调换给官洪嘛!您也知道,四川人三天不吃大米腰杆疼,天又这么热的,官洪吃不好饭怎么能干好活呢!” 刘天明听了,抬头向厨房里喊起来:“兰兰她妈,咱家里还有没打开过袋子的大米吗?” 兰兰妈正要回答:兰兰连忙替她母亲作了回答:“爸,前几天我才帮妈领回一袋子大米没动过呢!” “那就让给小官吧?” 听见父亲答应了,兰兰急忙转身进入厨房里,顾不上和母亲讲话,将大米袋子拎起来跑出门外往自行车上一放,跨上自行车就使劲地蹬起来。 五一农场党委常委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热烈,场党委专题扩大会议正在召开。各常委们围绕如何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工作,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党委书记潘希泉首先发言:“这几年,我们五一农场经济效益一年比一年好,职工群众拿到的超产奖一年比一年多,生活也一天天好起来,他们要求开展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也越来越强烈了。据我所知,在这方面,三分场给我们全场带了个好头。前不久,工会已经成功地在三分场举办了一场文艺晚会,并命名为‘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前几天夏主任已经向我谈了他的想法,想让场党委和工会借鉴三分场的做法,在全场继续举办这样的大型文化艺术节,以此推动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向前发展。”随后,他要求夏侯霖将具体情况再向各常委们作个反馈。 夏侯霖将工会如何在三分场成功举办了第一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的情况如实地向参会的各常委们作了反馈,并将三分场文教方锐的出色表现介绍了一下。 听完夏侯霖的介绍,潘希泉说:“我们的农场是缺乏人才的。未来的竞争最主要的就是人才的竞争。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外国一家公司想从另一家公司挖去一名专业人才,另一家公司当然不答应,为了得到这名专业人才,这家公司索性将另一家公司收购过来,这名专业人才自然也就成了这家公司的了。他们的用人观念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我们在用人机制上,也应该抛弃传统的思维方式,积极发现人才,大胆使用人才。” 五一农场党委常委、主管全场农业工作的副场长许长春接口说:“是呀,我们的农场地处偏远地带,外地人才不愿到我们这里来,如果我们身边的人才又不能很好地任用起来,那样就会限制我们自身发展了。” 场长贺志诚虽然一直没发言,却十分认真地听着各常委们的发言并且快速地记录着。 各常委们继续提出自己的看法。 分管组织、宣传、文化、卫生等工作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说:“我认为,要加强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工作,必须动员基层领导主抓,有计划、有组织地开展,否则,职工群众的业余文化活动仍然是一盘散沙。” 因为是党委专题扩大会议,工会主席杨建成虽然不是常委,却应党委办公室的安排,列席参加了这次专题工作会议。潘希泉看见杨建成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旁听或是记录,知道他不敢也没资格说话,就问他:“杨主席,职工群众文化工作是你们工会牵头主抓的,说说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唻!” 听见潘希泉点名要自己发言,杨建成就不再推辞了,清了清嗓子说:“从场党委在三分场开展的文化节来看,让职工群众自编自演,自娱自乐,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我们只要加强引导,提供便利条件,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就行了!” 杨建成说出的这几句没有实质性也没有可操作的话,各常委听见他的发言后,略微沉寂了一下,又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许长春提议说:“听说三分场的文教方锐是咱们五一农场第一个上完大学后要求回来工作的农场职工子女,又是一个文艺方面的人才,我们能不能将她任用起来,让她发挥文艺方面的才能?如果对她的工作能力不是很清楚的话,可先用借调帮工的方式让她来机关工作一阶段怎么样?这样既为她提供施展才华的空间,又方便组织部门对她的考察。如果她真有这方面的才能,可以将她正式调到机关工作;如果她不胜任这方面的工作,就说借调帮工的时间到了,让她回三分场继续担任文教工作,这样既将她退回原单位去了,也不驳她的面子。 潘希泉、贺志诚和其他常委们对许长春的这一建议表示认可。 ------------ 第一卷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根据大家的意见,最后作出决定和工作安排:将场党委和工会在三分场举办的文艺晚会和三分场及其他单位举办的几场文艺晚会合起来,统称为第一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由场党委牵头举办,工会具体负责筹办和组织协调等相关事宜。要拓展文化艺术节的内容,不然只能叫文化活动,谈不上文化艺术节了。同时,为了保证文化艺术节成功举办,五一农场党委拿出一定经费作为举办文化艺术节的开支,具体费用是多少,工会预算后上党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由于三分场已经举办过几次,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将三分场文教方锐借调到场部宣传科帮工,先参与年底五一农场社火表演和主持春节文艺演出活动,年后参与筹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工作。方锐的吃住和来回交通问题由场办公室负责协调,有什么情况直接向他汇报。 贺志诚表态说:“我觉得潘书记的安排已经很全面了,我是没意见的。我再强调一点就是,我们在抓好筹办文化艺术节活动的同时,要将生产工作放在首位,做到筹办文化艺术节和抓好生产管理工作两不误,两促进。” 各常委们对潘书记安排这次文化艺术节的工作表示无异议后,五一农场党委将举办文化节活动交由场工会具体操办。 夏侯雨的消息就是灵通,党委常委会上刚刚研究完将方锐借调到五一农场机关宣传科帮工的决定后,他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里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方锐。 方锐心里也很高兴。在她看来,去不去机关工作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场党委能考虑到三分场举办的文艺晚会的重大意义,说明钟海涛和自己以及官洪、张欣等人的心血没有白费。但同时她又担心起来: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型文艺活动,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当她听到五一农场组织科长岳默涵找自己谈话明确说明是帮工时,又宽心了,因为借调到宣传科去帮工,那也意味着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三分场的。她知道的就有好几位帮人员工作结束后又回到原单位。但她心里仍然没底,觉得还是要找到钟海涛商量一下。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许多事情她都要和钟海涛商量,由他作出最后的决定后,心里才会踏实些。 其实,听到方锐借调到机关里帮工的消息,钟海涛比方锐还高兴。虽然他和方锐一样没有想那么多,但他觉得,方锐能够参与五一农场举办的大型文化艺术节活动,有利于她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回到三分场后他们可以在一起举办更多更上档次的文艺活动了。再说了,场党委常委会上的集体研究决定的事情,谁也不敢轻易更改的,也由不得方锐想去或是不想去了。他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职工,甚至连机关大门也很少踏进去过,但他也经常听闫俊辉、刘天明等领导说“党委常委会上集体研究过的事情是不能轻易更改的”之类的话。所以,当方锐找他商量这件事,他不仅积极赞成,还极力劝说她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投入到举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工作上。 夏侯雨不愧为领导干部的子弟,消息来得就是快,不仅将方锐参与筹办第二届金秋文化节活动的消息掌握得清清楚楚,还听说办公室要给她找房子准备交通工具。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立即来到行政办公室主任陈建忠办公室里。 陈建忠正戴着老花眼镜打开一张图表观看着,见夏侯雨进来了,他把图表往旁边一推,摘下眼镜笑着问:“小夏,有什么事吗?” 夏侯雨并没直接回答陈建忠的问话,而是笑了笑反问他:“陈主任,忙得很吗?要不要我来帮忙?这会儿许副场长他们正在召开生产工作会议,我没什么事可做,有需要我帮忙干的活,招呼一声就行了。” “小夏,我会儿没什么事,正在查找空闲的房子。你可能也听说了,方锐要借调到机关来帮工了,我不仅要给她准备房子,还要给她准备交通工具呢!”陈建忠说。 “哟,官不大,待遇还不差呢!借调到机关来帮工,也有这么好的待遇呀!”夏侯雨装着有口无心地说。 “唉,小夏,你不知道,这是潘书记在常委会上亲自安排的呢,如果考虑得不周到,潘书记会说我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呢!真要是将她正式调到机关里来上班反倒好办了,找间空房子分配给她使用也就没事了;借调来帮工就不同了,房子要临时找,吃饭和接送问题也要考虑进去。我这会儿正在场机关住房分布图上看看哪里有空房子呢!看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空闲的单间,机关的住房本来就紧张,让我到哪里去腾出一间空房子嘛!唉……”陈建忠说完,又连连叹气起来。 “诶,我说大主任,这点小事也让你为难?咱们不是有招待所吗?那么多的房间,也不是天天都住满了人,找出一个小单间给她住不就行了吗!接送问题嘛,也不难,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嘛,派一个驾驶员接送一下不就完事了嘛!”夏侯雨仍然装着漫不经心地说。 “对呀!小夏,你还真提醒了我!就是嘛,将招待所堆放杂物的房子腾出一间给她住,可以解决住处问题,吃饭问题也不难,到招待食堂去就行了。只是这车子……”陈建忠低头想了想说:“诶,谁的车子闲了就让谁的车子接送一下吧,反正,机关里还有两辆拉货的小车子呢,凑合一下吧!” “陈主任,我觉得那样不妥,派人接送的车子最好还是固定一个驾驶员。指定一个驾驶员接送,一来不用你为这件事情考虑来考虑去的;二来万一你出差了,没人安排这件事,没什么事情倒好,万一有什么事情,让领导知道了查问起来,最后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这里,恐怕也不好交代了。这样吧,陈主任,我和方锐是同学,和你的关系又这么铁,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帮你办就行了。万一我不在家,就和其他驾驶员说一下,仍然不会让你为这点小事情操心的。” 听了夏侯雨的话,陈建生感激地说:“小夏,这次你可真帮了我的忙了,年轻人的大脑就是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开窍。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也好向潘书记有个交代了。” 方锐到五一农场机关报到后,陈建忠对她的吃住和来回交通等问题都向她作了说明。 对于办公室安排夏侯雨来接送自己,方锐并没感到十分意外,因为车子是场里的,对自己来说,用谁的车子接送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有车子接送,毕竟来回要方便许多。 钟海涛听说机关办公室安排夏侯雨接送方锐后,十分反感。他提醒方锐:“小锐,我们都清楚夏侯雨的为人的,你还是防着他点为好。” 方锐十分自信地说:“海涛,这些我都知道,我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会注意的,也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其实,跟你说实话吧,海涛,我比你更讨厌夏侯雨这种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方锐说完,又仰起脸深情地注视着钟海涛。 钟海涛还想说什么,听到方锐说自己会注意且能把握住自己时,又止住了。 边疆农场的深秋是最迷人的季节。不仅景色更加宜人,而且处处瓜果飘香。特别是那些生长大漠边缘的一片片胡杨树林,更是吸引了一个个文人墨客和一批批游人雅士。他们来到胡杨林里,或作诗、或绘画;或摄影,或考古;或探奇,或猎胜……这种古老的树种因为拓荒者的深情而变得富有灵性起来了。而且,胡杨树也是一个耐碱性的树种,公路旁边碱性大的地方,一般先栽上它,待将盐碱压下去后,才栽植其它树种。因此,初到塔里木边缘农牧团场的人,往往可以看到这样一种现象,公路两旁一会儿是白杨树,一会儿又是胡杨树,那是因为每个地段盐碱含量轻重不同而栽种了不同树种的缘故。 按照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室的安排,夏侯雨开始接送方锐了。 这一天是星期天,方锐回到家里,急急忙忙拿上几件衣服后,顾不上和父母说话,又急匆匆地走出家门。虽然只有一个星期没见到钟海涛了,但她感到仿佛有半年时间没见面了。看到女儿一周只能回家一次甚至有时一周也不能回一趟家,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也顾不上和他们说上两句话,两位老人只能叹了一口气:“女儿大了,翅膀渐渐硬了。” 方锐莞尔一笑:“爸、妈,我这会儿找海涛还有事要说呢!等放假了,我天天陪着您二老说说话!” 方锐的母亲连忙说:“小锐,妈知道,你就是没事也会去找他的。妈阻拦不了你,妈也不阻拦你!” “还是妈最懂女儿的心了。”方锐说完,高兴地跑出门外。见钟海涛已经来到她家门前,激动地跑上前去:“海涛,我就知道你要来看我的!”说完,也顾不上旁边有无其他人看见,就紧紧地依偎在钟海涛怀里,向他诉说着一周来的思念,向他诉说着一周来的工作情况。 夏侯雨坐在吉普车驾驶室内,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不禁醋意大发,连忙按了几下汽车喇叭,绿色的吉普车立即发出一阵刺耳的喇叭尖叫声。 听到汽车喇叭的尖叫声,方锐连忙带着歉意地说:“海涛,我又该走了,你要注意身体,我会注意自己的,只要我回来了,一定会先去看望你。”说完,又深情而歉意地看着钟海涛。 听见夏侯雨用汽车喇叭声在催促着方锐,钟海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吉普车。 汽车在铺满细碎的石子路上行驶着,一排排白杨树、一片片胡杨林向身后倒去。落日的余辉照射在绿色吉普车的玻璃上,发出柔和的光芒。 “老同学,看得出来,你和海涛的感情确实很好呀。”夏侯雨和方锐攀谈起来。 方锐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夏侯雨接着说:“老同学,你还年轻,干嘛这么早谈朋友呢?你的前途还远大着哩!过早地谈朋友,对你的前途也是会有影响的,而且,你以后提拔起来担任领导了,站在一定的高度后回头再看看,你就会发现,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呢!” 方锐仍然淡淡地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对前途地位荣誉什么的倒没想那么多,也不在乎,我和海涛已经好上了好多年了,这点你是最清楚的。” 夏侯雨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又很不自然地抖动一下身子。 十公里的路程对现代交通工具来说,是不费很长时间的,吉普车很快驰到了五一农场招待所。 方锐从车内走出来,正要拿出行李,夏侯雨连忙走出驾驶室,转身来到她身边,很殷勤地说:“方锐,让我来,让我来替你拿吧。”说完拿下行李往房间走去。把行李往旁边的桌子上放好后,他伸手就要整理床上的书籍等用品。方锐赶忙制止:“我自己来,请你以后不要这样!也不需要你这样对待我的。” “没事,方锐,没事的,都是老同学,何必讲究那么多呢!再说了,就算是刚认识不久,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听到方锐说话的语气里流露出不满,夏侯雨高讪讪地说。 “你回去吧,我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的,再说就是多余的了。”方锐已经显出不耐烦的神情了。 夏侯雨只好没趣地走出了方锐的房间。 ------------ 第一卷 第18章 第十八章 人们常用“冬闲”一词来形容冬季的农家人的轻闲。因为冬季寒冷,且作物收获已经全部结束了,忙碌了一年的人们这个时候可以呆在家中或看电视或打麻将或下棋。一帮很要好的朋友们可以凑在一起喝起小酒,畅谈着一年的得失。女人们串着门,一伙伙聚在某一家里,围坐在火炉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嬉笑着,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并不时地评论着他人的功过是非,谈论到高兴处还共同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这只是内地农村的生活写照,生活在塔里木河沿岸各农场里的职工们却以难体会到季节给他们带来的轻松,他们几乎一年四季没有清闲过,“冬闲”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名词而已,棉花还没完全拾完,各分场已经开始进行年终结算、准备筹办职工全员培训、拉运农家肥、浇冬灌水等工作了。基层单位干部们同样不轻闲,他们要迎接上级各部门的检查,向有关部门上报汇报材料和工作总结,迎接场党委年终考评等等。 三分场文教方锐借调到机关后,五一农场党委还没给三分场安排文教过去,这可急坏了闫俊辉,他三天两头往五一农场组织部门跑,请求抓紧时间配备一名文教,不然,年底事情那么多,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组织部门也很为难。方锐是借调到场机关帮工的,也就是说不一定能留下来。如果再安排一名文教到三分场工作,万一方锐又回去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将已经安排过去的文教往哪里送呢?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年底了,事情那么多,没有文教,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呀?”闫俊辉在五一农场组织科里发愁地对副科长罗书军说。 五一农场组织科长岳墨涵拿着几份资料从外面走进来,听到闫俊辉又在向组织科要文教,把手中的资料往办公桌上放下后说:“闫书记,你反映的问题我已经跟潘书记汇报过了,潘书记明确表态现在给你们单位配备文教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可以先让其他业务干部兼职一下,或从你们三分场里挑选出一名品学兼优的青年职工兼职一下,到明年八月份文化艺术节结束后,如果方锐回到三分场了,她还是你们单位的文教。如果方锐能正式调入机关工作的话,场党委自然会考虑再配文教事情的。” 组织科长岳墨涵发话了,而且听他说连党委书记潘希泉也没答应再配一名专职文教,闫俊辉只好无奈地走了。 回到三分场,面对一大堆要缺补的台账、要写的工作总结和一大堆要处理的事务性工作,闫俊辉觉得还是配备一名兼职文教好些。可三分场里就那几名干部和业务人员,掰开手指头算一算,也没一个干部和业务人员可以兼职文教工作的。虽说文教是“官里的群众”,可没点真本事还真拿不下来呢! 闫俊辉正在发愁,看见钟海涛拿着扳手等修车工具前往农机具库房,不禁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眼前就有,我还在苦苦寻找什么呢?让钟海涛兼职三分场文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他连忙向刘天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即使是单位临时用人,而且是兼职的,也就是说不发一分钱工资,最多只是象征性地给一点补贴,他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 听了闫俊辉的想法后,刘天明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闫书记,年底了,单位确实很忙,需要人手来帮忙。这样吧,既然组织部门要我们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选用一个,反正是兼职使用,这一点一定要讲清楚。小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让他兼职文教工作我没意见,我们召开支委会的时候,在会上把他的补贴问题也定下来,你再给组织部门汇报一下,如果他们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小钟过来帮工后,如果兰兰的机车组上需要人帮工,再调整一个过去,你看行吗?” 闫俊辉点头表示赞同,赵踊跃也说没意见。 意见统一后,闫俊辉让周武群到农机房去把钟海涛叫到办公室里来。 钟海涛没想到自己要兼职三分场文教工作,因为他知道“兼职”是什么意思。他看到张欣兼职三分场团支部书记,整天离不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是帮助检修机车,就是在车床上忙个不停。业余时间里,他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在团支部工作上,有时一个零部件没拆好,团委有事找他,他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去接受团委安排的工作,他的举动当然也招来不少机车组长们闲话。本职工作受到影响,团委安排的工作也很被动,可以说两项工作都不是很出色。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自己兼职三分场文教,弄不好也会像张欣一样吃力不讨好。所以,听到闫俊辉要他兼职三分场文教,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闫书记,现在正是冬季农机检修最关键的时候,让我兼职文教,不仅耽误了机车检修,文教工作也不一定能做得好。” 刘天明一听钟海涛是因为这个不愿兼职文教,连忙说:“小钟,你就放心做兼职文教吧,兰兰那边我去跟她说说去,再抽一个人帮他检修机车,不会影响到你们机车检修进度的。” 钟海涛仍然摇摇头表示不愿意干 刘天明急了:“小钟,这是场支部决定的,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别人想干还不让干呢!你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唻!” 闫俊辉看到刘天明的急性脾气又上来了,连忙笑笑说:“刘场长,让我来做做海涛的思想工作吧!” 刘天明耸了耸肩上的棉大衣走出办公室。 看见刘天明走了,赵踊跃也跟着出去了。 闫俊辉轻轻地关上门,转身对钟海涛说:“海涛,让你兼职三分场文教,其实对方锐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帮助。你想想看,如果方锐能留在场机关当然是件大好事,万一要是不能留下来呢?她还要回到咱们三分场里来继续做文教工作。如果她回来继续担任文教,积累的许多工作仍然要由她去做,那还不把她累坏了?如果你能将文教工作兼职下来,就等于帮助方锐把文教工作延续下去了,如果方锐回来了再接手干,就不那么费力了。就是冲着方锐,这个时候你也应该做好这项工作呀?” 闫俊辉的几句话一下子抓住了钟海涛的要害,说得钟海涛豁然开朗:是啊,别的不说,就是冲着方锐,自己也应该兼职干好这项工作呀? 想到这,钟海涛说:“闫书记,那,那就让我试试吧!不过兰兰那边一定要和她说清楚,我实在向她开不了这个口了。” “这没问题,刚才刘场长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兰兰那边我去或者他去向她说说就可以,这阶段你就安心做好文教工作就行了。”看到钟海涛答应了,闫俊辉连忙说。 第二天上午,闫俊辉冒着寒风又赶到五一农场组织科,讲明了三分场支部让钟海涛兼职文教工作的决定。岳墨涵听了,先询问钟海涛的工作情况和现实表现等,闫俊辉一一作了介绍,并重点介绍了他组织主持三分场文艺晚会的情况。岳墨涵听了,缓缓地说:“文教工作是党的喉舌和耳目,在这个岗位上干,一定要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既然你们支部已经决定了,钟海涛又是一个有上进心的青年,组织部门是尊重你们支部的决定的。” 看到岳墨涵答应了,闫俊辉又向他提出能否让方锐回去一趟,做一个简单的移交,因为文教使用的许多用品和单位的一些资料等都在方锐的柜子里锁着。岳墨涵点头答应了。 听说钟海涛已经答应兼职三分场文教,并听闫俊辉说组织部门已经同意了,刘天明来到农机房里,见刘兰兰正在检修机车,钟海涛、张大中在一边协助干,机车旁边还燃烧了一堆火,是供三人修车取暖和烘烤机车用的。他径直走到刘兰兰旁边高声说:“兰兰,你们机车组上的钟海涛这一阶段不能来上班了,他要兼职三分场文教,场里打算再派一名驾驶员到你们机车上帮着你们检修。” 因为检修机车人员比较多,并且有的机车发动机在响着,噪音比较大,尽管刘天明的声音很大,刘兰兰还是没听清。刘天明又大声重复一遍后,刘兰兰这才听明白,赶紧说:“你让他去帮工吧,这边的活我和大中能干得过来。” “就叫朱玉山到你们机车组帮助检修吧?”刘天明仍然大声地说。 “不行不行,有我和大中检修就行了,要是钟海涛正式当了文教了,你再调整人过来也不晚。”刘兰兰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大声拒绝。 刘天明深知女儿的脾气,她一口回绝,就意味着这事没有商量余地了。他生气得将肩膀上的黄色棉大衣往上耸了耸:“耽误了机车检修,你可不要嘟哝!”然后走到其他检修人员面前查看机车检修情况去了。 看到父亲没有强迫自己接收别人到自己的机车组上,刘兰兰看了看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钟海涛,悄悄地笑起来。 接到岳墨涵的通知后,方锐连忙骑上自行车赶回三分场。因为快到年终了,机关也和其他基层单位一样,都很忙,她又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 说是移交,却没有像她调走那样正式移交手续繁琐,方锐和钟海涛两人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移交的物品也不用仔细登记。所以,闫俊辉开玩笑地说:“方锐,你和海涛两人是谁跟谁呀!用不着那么认真登记移交了哪些物品,把办公室门上、柜子、抽屉上的钥匙交给海涛就行了。” 钟海涛开玩笑起来:“闫书记,我把文教要用的东西和一些资料找出来就行了,反正是兼职,要是方锐回来了,我今后就当一个文教助理吧!” 钟海涛的这句话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在三分场,就连书记和场长也没有助理。文教是多大的官呢?用老百姓的话说,那是“官里的群众,群众里的官”。所以钟海涛说他要当一个文教助理,自然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简单的移交工作结束后,钟海涛和方锐走出办公室。虽然方锐只是在场部机关帮工,相距也不只不过十公里的路,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见了面也不能好好说说话就分别了。因此,两人真正能够好好说说话的时间明显没有以前多了,再加上近段时间事情比较多,机关也有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天了。所以,趁这次回来作简单交接的机会,两人都想说说话。 说什么呢?虽然以前的话语那么多,可由于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交流了,两人都觉得见了面后反而没有像过去那样无话不谈了。都说‘距离产生美’,但钟海涛和方锐觉得,距离产生的只有隔阂。那时候两人的说话虽然不像写文章那样很有章节,但也很有意境。不经意间说出一个话题后,就会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往往一个话题没说完,又扯出另一个话题来,再从另一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说得金乌西坠,只说得玉兔东升,也没觉得话说得太多太长了。可如今呢?两人都觉得似乎话题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海涛,最近忙吗?兰兰姐不会给你穿小鞋吧?只要工作上顺心就行了。”还是方锐先找话题来打开僵局。 “工作上还是比较顺心的,兰兰对我也一直很不错,只是你走后我感到很空虚。没事的时候我就看看书来打发时间。” “海涛,看书是对的,一定要保持阅读的习惯。还写诗歌吗?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读诗写诗的。” “不太写了,没有那份灵感和心思了。” “海涛,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看多写一些,诗歌毕竟是高雅的东西,爱好高雅似乎有些曲高和寡,但高雅的东西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再说了,咱们三分场还有官洪等人喜欢诗歌呢!你可以和他多切磋切磋,对你写诗也很有帮助的。” “这我知道,只要有时间,我还会写的。你走以后,我和官洪来往比较多,他仍然像过去那样,把他写的诗歌先给我看看。” 方锐很赞赏地点点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方锐说:“海涛,年底了,大家都很忙。我临走的时候,岳科长也说移交完了就赶紧回去,我马上还得回到场部去。待这阶段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好吗?” 钟海涛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阵汽车喇叭声。 ------------ 第一卷 第19章 第十九章 钟海涛和方锐一抬头,看见一辆绿色吉普车急速地驶过来,两人都以为是场领导来了,就向路边靠了靠,只见绿色吉普车径直开到他们跟前停下来。夏侯雨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来说:“方锐,你回家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听说你是骑自行车回来的,赶忙向陈主任说了一下,就赶过来接你了!” 方锐不冷不热地说:“骑自行车回来不是一样能回来吗?我过去到场部还不都是骑自行车?你赶紧回去吧,我待一会儿再骑自行车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陈主任会批评我的,场领导要是知道了,也会批评我的。你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坐车子回去吧!”夏侯雨说完,看了看钟海涛。 “我又不是场领导,骑自行车回去陈主任怎么会批评你?再说了,我又不是向你要车用你不答应会受到领导批评的。”方锐仍然不冷不热地说。 “让我送你回家和接你回到场机关是办公室安排的,也可以是说办公室交给我的任务,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回去跟陈主任说吧?再说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你就是这一次用车也就算了,如果今后有事要及时往家里赶的话,大冷天的,你再向办公室说用车,那不就成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吗?” 方锐听了,觉得夏侯雨的话也有些道理,便看了看钟海涛说:“海涛,我还是坐车回去吧!待忙过了这阵子,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好吗?” 钟海涛点点头。 钟海涛随方锐来到她家,方锐转身走进房子里,拿出几件衣服后,向父母亲说了一句“爸、妈,我走了。”然后又走到钟海涛身边,深情地看了钟海涛一眼说:“海涛,我走了,等到春节放假就好了,等着我吧,海涛!” 看见方锐坐上吉普车走了,钟海涛又来到三分场办公室,见闫俊辉正在整理着资料,赶忙过来一起整理。看见钟海涛回来了,闫俊辉问:“海涛,方锐走啦?听见汽车喇叭声,我从窗口上看到是夏侯雨开的车子过来了,没看到有场领导下车,猜想可能是来接方锐了!”闫俊辉说完,又开玩笑地说:“海涛,你可要盯紧点,别让小夏把你的爱人给抢走了哦!” 虽然闫俊辉是在开玩笑,但这话让钟海涛听起来还是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海涛,当务之急是把精神文明创建活动的汇报材料写出来,以备年底场里进行精神文明大检查时作汇报使用。你刚接手文教工作,对许多情况不是很了解。这样吧,我把一年来我们三分场做的主要工作罗列一下,你再根据我罗列的材料去写。你没写过汇报材料也不要紧,我把前两年方锐写的汇报材料拿出来,你看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写了。噢对啦!举办文艺晚会和文化节的事我就不再罗列了,你对这项活动是最清楚的,成功地举办了几场文艺晚会和场党委在我们三分场举办文化节的事,可以说是我们三分场今年精神文明创建工作的重点和亮点,一定要重点写。”闫俊辉说。 “闫书记,那,大约需要多少字呢?”钟海涛问。 “海涛,写上三千多字就行了。写得太长了,汇报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听。”闫俊辉说完,就开始罗列材料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新一轮的承包工作也开始了。三分场党支部召开班组长会议,商量各班组各地号定人定上交产量指标等相关事项。 其实,班组定人只不过是一项走过程的工作,绝大多数班组成员是比较团结的,也不需要重新组合人员的,但蒋素英却在会上高声说:“我们班组将官洪调整出去就行了,其他人员不动,他干活实在不球行。” 刘天明听了,赶紧说:“刘班长,你不要官洪怎么行呢?他虽然没多少力气,可干活很老实,别人星期天都去逛巴扎(集市)了,他却在地里干活,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把这样的人放在你们班组里,总比把那些油嘴滑舌的人放在你们班组里强多了吧?” “那也不行,他干集体活不行我就不说了,平时天天在地里,也没见他干出个什么名堂来,年底的棉花产量也就那么高,光在地里磨蹭有啥用?何况没啥力气,每次干集体活,他都跟不上趟,我不说什么,班组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服气呢!” “你怎么知道你们班组其他人心里不服气呢?嘿嘿,你肯定学过心理学了!”另一个班组长李大勇说。 “我又没跟你说话,你多啥子嘴嘛,你要是看他官洪干活行的话,你就把他要过去嘛!”蒋素英气恼地说。 “我们班组要是有人愿意走的话,我就把他要过来!”李大勇笑着说。 “蒋班长,你们班里有个小秀才,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年初在场里春耕春播誓师动员大会上宣读的决心书,就是他写的呢!你在大会上表决心引起了轰动,参加会议的人都在使劲地为你鼓掌,你怎么就忘了呢?再说了,官洪并没影响到你们班组的荣誉嘛,年底你们班组不也评上先进班组了吗?我觉得李大勇说得对,你怎么知道班组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服气呢?”闫俊辉说。 “我承认他帮我的决心书写得好,可写得好,念得结结巴巴的,也没用。凭我知道,去年沈旭光在春耕春播誓师动员大会上宣读的决心书也是他写的,就没能引起轰动。”蒋素英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她的这话句把另一个地号的班组长沈旭光说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客气地回敬起来:“我知道就你行。我找过闫书记、刘场长好几次了,不想担任班长了,你还提我干吗?” “对不起,对不起,旭光,我不是故意说你的……” “争论个球,你们班组就多了一个官洪不成?叫我看,他哪个班组也不去,就放在你们班组里!”刘天明一着急,又说起粗话来了。 听了刘天明的话,蒋素英立即说:“可以可以,刘场长,你硬要把官洪往我们班里塞,我不当这个地号的班组长总该可以了吧?” 担任过多年班组长的老职工李山水看到蒋素英谁的账都不买,连要挟的话也说出来了,不满地抬起头来,眯起眼睛朝蒋素英看了看,张了张嘴巴,但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蒋素英不要官洪在她们班组的消息已经很快传到官洪耳朵里了,他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赶紧跑回房子里,把房门紧紧关住,想想自己连承包一份棉花地也没人愿意要,伤心地坐在小书桌旁边,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官洪正在伤心不知今后的路该怎样走,突然听到“大嗓门”朱久珍在外面大声说:“李山水这个老傻B,别人不要的人,他散会后居然跑到办公室里去找刘场长,说把官洪放在他们班组里。他们班里的那份地,多少人想要他都不松口,居然让官洪捡了个皮芽子。这个老傻B尽干傻子们才干的事情。你们想想看,他和刘场长是什么关系呀!嘿,那可是铁哥们的关系,他向刘场长要人,刘场长还能不给他吗?莫说向他刘场长要个人到他们班组里去包一份地,就是他向刘场长要一份轻松的后勤工作干干,他刘场长也不会说出个‘不’字来。” 旁边一位年龄较大、说话有些口吃,名叫骆孟达的职工擦了擦那双长期遭受风沙吹打的经常发红的眼睛后,接口问:“那,蒋素英不要官洪了,谁、谁到她的班组里去、去了呢?” “听说她把李春华要过去了。” “李、李春华的丈夫是、是医院的外、外科医生,这下她、她生病了可以找个关系铁、铁的人给她、她看病了。” “你这老家伙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人家李春华干活本来就不错嘛……” “不是我说话难、难听,这不是秃子头上的、的虱子——明摆着嘛?有的人干、干活也不错,她怎么不、不要到他们班组里去呢? 朱久珍和骆孟达的对话让官洪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他再也无心听下去了,急忙推开那扇低着头才能进出的房门,看见朱久珍正在一边纳鞋底,一边和骆孟达等几个职工高声大语地讲话,又关上了门,过了好一会儿听听外面没动静了,才急匆匆地赶到李山水家里。 年纪不到六十岁但头发已经花白、面庞消瘦且布满皱纹的李山水正戴着眼镜坐在饭桌边翻看着报纸。虽然戴着眼镜,但他仍然将报纸放在离眼睛很近的地方,连官洪进来了,他也没注意到。直到他老伴打招呼并给官洪让座,他才知道官洪来了。 看见李山水,官洪深深地鞠了一躬。李山水赶忙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后看了看他:“官洪,你这是干嘛呢?快别这样。”说完又急忙拉过一条凳子让官洪坐下。 “我没多少文化,还是在部队的扫盲班里学了点文化,忘得也差不多了。三分场给我们每个班组长订了一份农垦报,没事的时候我就翻翻报纸,你写的诗歌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了,虽然有些看不懂,可我还是很喜欢看的。你到我们班里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坚持写,只有坚持写下去了,才能有出息的。”李山水边说边又揉了揉眼睛。 官洪连忙“好、好”的点头答应着。 “另外,明天我领着你到地里去看看,先熟悉一下地里情况。那块地是邓晓会的。她随她丈夫调走后,有几个人找到我想承包这份地,我说我没资格答应让谁承包,只能由场支部来决定,这事就拖延下去了。邓晓会走得太急了,连冬灌水也没来得及浇。你接管这块地后,有高包的地方要用手推车子把高包推平,然后再浇压碱水。只要土地平整了,盐碱压下去了,棉花长势就会不差的。你可能没手推车子,我们家的院子里就有一辆,你推去用吧!” 官洪仍然“好,好”地答应着。 “另外你可能会听到别人传闲话的,但你不要记恨蒋素英,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了也就过去了,她不让你在她们班组,也有她的难处。同一个班组里,如果有一两个人不能干,就会拖班组的后腿的。我所以跟你讲这些话是想告诉你,可不能心胸狭窄了,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情的。” 官洪点点头。 看到李山水在翻看报纸时,戴着眼镜还将报纸贴在眼镜片上,官洪想起去年冬天五一农场举办“学习身边的先进典型”演讲赛,方锐代表三分场演讲时刘天明讲述的一个典型故事来。 去年冬天,五一农场举办了一场“学习我身边先进典型”演讲赛。三分场党支部决定选派文教方锐代表三分场去参加演讲赛。接到任务后,方锐就着手开始准备演讲稿,并让钟海涛和官洪帮助把关修改。在农场长大的方锐和钟海涛曾经听说过当年李山水参加抗洪抢险的事迹。在征得闫俊辉和刘天明的同意后,决定把李山水当年参加抗洪抢险和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在生产第一线参加棉花地承包的事迹作为演讲内容。于是,方锐、钟海涛和官洪等人一起来到李山水家里,想请他详细谈谈当年抗洪抢险的情况。因为他们都知道他那双眼睛看不清东西就是因为那次抗洪抢险造成的。当然,他们并没把真实目的告诉他,担心他知道是为了演讲用稿后不配合。虽然钟海涛和方锐、官洪等人并没说明他们的真实意图,但一向说话不拖泥带水的李山水仍然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钟海涛、方锐和官洪三人多次登门也没从李山水那里得到有用的材料,急得方锐只好找闫俊辉“诉苦”。 坐在闫俊辉对面的场长刘天明听到方锐的“诉苦”后,笑着说:“你们费那么大的劲干嘛唻?咋不问问我唻?我就可以向你们说说他当年参加抗洪抢险的故事唻!” 也就是听了刘天明的这次讲述后,官洪才知道李山水那双眼睛看不清东西的真正原因了。 ------------ 第一卷 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一年,刚刚组建不到两年的五一农场,主干渠修好后,一边开荒一边播种,当年就开荒播种了两万多亩棉花、小麦、玉米等作物。这年八月,第一季麦子已经收割入场,玉米已经渐渐成熟,万亩棉花已经渐渐吐絮,到处呈现出一派令人欣慰的丰收景象。这一天,农场职工们正在地里突击收割麦子,设在地边的高音喇叭里的稿件播出声突然停下来了。紧接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紧急通知传出来:“青年突击队的队员们请注意,青年突击队的队员们请注意,现在广播一个紧急通知,刚才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一股特大的洪流即将冲垮第一道大坝向我场冲来,为了保卫新农场的第一个丰收年,刚才场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对抗洪抢险作了部署,决定由三支青年突击队的男队员们参加抗洪抢险。请三支青年突击队的男队员们听到广播后,立即回到场部进行集合。” 高音喇叭的声音很快传到正在地里收割麦子的青年突击队员那里,男队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镰刀,拿上衣服就飞跑着离开了收割现场。 不一会儿,三支青年突击队的男队员们齐刷刷地站在场部临时办公室门口。让这群年轻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时的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李樵、场长袁自真亲自来到他们中间,这让大家更感到了抗洪形势的严峻。一群本来爱热闹、正在你说我笑打打闹闹的青年突击队员们看到五一农场两位主要领导都来了,立即止住了笑声,很快地排成三个队,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场面顿时肃静下来。 面孔严肃、表情冷峻的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李樵看了看三支生龙活虎的突击队员们,口气坚定地说:“同志们,洪水很大,来势凶猛,严峻的考验在等着我们。就在前几天,农垦报上还刊登了我们五一农场万亩棉田丰收在望的消息,这对于我们来说是鼓励,也是鞭策。如果这次洪水冲进了我们五一农场,不仅万亩棉田难保,粮田的损失就更惨重了。同时,这次抗洪抢险,还要牵连到我们场附近三千多名维吾尔族群众的生命安全。你们上去后,无论如何要把抗洪抢险的任务胜利完成,以实际行动来报答党和各族人民群众的关怀和期望。” 李樵作完动员讲话后,声音洪亮地询问:“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三支突击队的队员们信心百倍地响亮回答:“有!” 李樵做完动员讲话后,场长袁自真作了简单的要求:“同志们,虽然洪水已经将第一道大坝泡软,我们无法上去加固了,但只要我们抓紧时间筑起第二道大坝,就能够将洪水拦住。下面我来进行分工,第一支突击队由刘天明带队,主要任务是负责运土,第二支突击队由李山水带队,主要任务是将运送到大坝上的土推平夯实。第三支突击队由陈平带队,主要任务是负责堵住通往场部的所有豁口。 袁自真做完分工后刚要转身,就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呼喊起来:“李书记、袁场长请慢走,我们有话要说。” 李樵和袁自真寻声望去,见一群姑娘奔跑过来,只听她们大声地质问:“李书记,袁场长,我们也是青年突击队员,为什么抗洪抢险的突击队里没有我们的名字?我们为什么不能参加抗洪抢险?” “呵呵,姑娘们问罪来了!”看到姑娘们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党委书记李樵本来很严肃的面孔立即露出了笑容。随后又一脸严肃地说:“这次抗洪抢险,不仅劳动强度大,危险性也很大,所以就没将你们的名字列进去。” “我们不怕,我们也要参加抗洪抢险。李书记,你不批准我们去,我们就不回去。”一个名叫张淑秀的女青年大声地说。 “对,不批准我们参加抗洪抢险,我们就不回去。”其她姑娘也高声喊起来。 李樵看了看这群姑娘,又看了看场长袁自真,然后点点头:“好,既然姑娘们决心这么大,信心又这么足,我批准了,但有一条,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好——”女青年们高兴地跳起来。 袁自真看到李樵点了点头,然后又提醒她们注意安全,他又抬起头来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看眼前的这群女青年。 见袁自真面露狐疑的眼光,张淑秀做了个鬼脸:“怎么啦,袁场长,您不相信我们?” “我可没这个意思哦!”听到张淑秀在大声地质问,袁自真连忙说。 “那就说明袁场长也批准了,我要到李山水带领的突击队里去。”张淑秀又大声喊起来。 “嗷……”听到张淑秀说这话,三支突击队的男队员们都齐声高喊起来。 军人出身,能吃苦、敢打硬仗的李山水此时倒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由自主地看了张淑秀一眼,随后又赶紧低下了头。 “好,批准你的请求,就把你分到李山水带领的突击队里去。”袁自真说完,面带微笑地看了看张淑秀,又抬头看了看李山水,随后又将其她三十多名女青年分别分配到三支突击队里。 凶猛的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破第一道大坝后奔流而下,急急地向五一农场冲过来。三支突击队的队员们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奋战着。刘天明带领的一支突击队员们挑着满满两筐子土飞快地奔跑着;李山水带领的一支突击队员们在大坝上拼命的垫土夯土;陈平带领的一支突击队员们在拼命地堵住通向农场的豁口。三支突击队队员们都不甘落后。特别是刘天明、李山水带领的两支筑坝突击队,个个生龙活虎,人人奋勇争先。抗洪抢险的工地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突击队员们挖的挖,挑的挑,夯得夯,人来人往,尘土飞扬,激越的“加油”声和高亢的打夯号子声响成一片。防洪大坝也随着激越的号子声和高亢的打夯声在一层层地增高。洪水还没到来之前,大坝已经筑起了两米多高,大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刘天明和李山水招呼大家休息一会儿,一听这话,突击队员们有的站在堤坝上高兴地跳跃起来。大家欢呼着,跳跃着,然后围坐在一起,张淑秀还高兴唱起来: 全世界人民心一条 胜利的旗帜哗啦啦地飘, 千万人的呼声地动山摇…… 张淑秀刚开了个头,男突击队员立即高声唱起来: 像太阳在天空照…… 在现场上来回视察的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李樵、场长袁自真也被这劳动场面所感染。李樵十分动情地说:“袁场长,有这群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有这种战天斗地的革命干劲,我们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呢?” “是啊,这场面又让我想起了我们的部队攻打瓦子街的那场战斗来。那时我们也是这样修筑工事的。”场长袁自真也感慨地说。 防洪大坝刚刚筑起不到两小时,洪水就以万马奔腾之势凶猛地奔涌过来了。顷刻之间,灌木丛林、沙包荒漠被淹没,堤外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一个个巨大的洪峰好像一匹匹桀骜不驯的野马,直扑而来,向大坝冲刷着,撞击着。刚刚筑起的大坝一层层地向下坍塌着,情况十分危急。 李山水把坎土镘往地下一放,高呼一声“同志们加油啊!”然后往手心上吐了吐唾沫,双手又抓起坎土镘,使劲地将刘天明带领的第一支突击队员运来的土扒平整后再和突击队员们一起立即夯实,脸上的汗珠象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落。 看到队长李山水在拼命地干,突击队员们干劲倍增,他们把运到坝基上的土及时扒平后用力夯实。刘天明带领的一支突击队更是争先恐后,装土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装越满,再加上有女突击队员帮助装土,男突击队员们挑着土筐来去一阵风似的狂奔着。但洪水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坝顶也随着洪水的快速上涨而变得越来越窄,承受洪水的冲击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连人在上面也站不稳了。一个队员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大伙赶紧将他拉上来,每分每秒都有淹浸坝顶并有决口的危险。 李樵和朱自真始终不敢离开大坝半步,他们目光严峻地看着凶猛上涨的洪水在沉思着。 肆掠的洪水就要越过坝顶了。看到这情景,朱自真急忙接过一个突击队员肩上的担子,拼命地往坝顶上跑去,李樵也从一个女突击队员手中接过铁锹,急速地往筐子里装土。 “第二支突击队员全部下水,用手扒也要将土扒下去。用人体挡也要将洪水挡住!”看到第一支突击队员运土的速度越来越来越快,李山水大吼一声,跳下堤坝。队员们听到李山水的吼声,又看到他已经带头跳进水中,二话没说,纷纷跳下去,用砍土镘将坝顶上的土拼命地往下扒。后面刘天明带领的第一支突击队员们看到李山水带领的突击队员们已经跳下水了,他们更加拼命地挑着土筐往大坝上狂奔起来。霎时间,抗洪抢险的工地上再次掀起热火朝天的抗洪抢险场面。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大坝上,队员们已经将马灯点着作为照明工具,继续投入抗洪抢险战斗中。塔里木盆地的农场,昼夜温差大,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气温就已经急骤下降了,再加上洪水是由天山冰雪融化后冲下来的,十分寒凉。李山水已经在冷水里浸泡很长一段时间了,体力也渐渐不支了。李樵走过来劝他:“山水,让人换你一下吧,其他队员已经轮流换过了,你也赶紧上来歇歇,缓过来了再下去吧!” “李书记,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不能保住大坝,什么都完了。”李山水说完,再也顾不上和李樵说话,就继续站在水里往将坝顶上的土往下扒。 看到这情景,袁自真连忙来到正在运土的刘天明跟前说:“天明,你还是赶快再从李山水带领的突击队员挑选一批人员抓紧时间运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洪水翻过坝顶,一旦翻过坝顶,场里什么都保不住了。” 刘天明使劲地点了点头。这时,旁边正在扒土的张淑秀看到这情景,连忙跑到袁自真跟前急切地说:“袁场长,看样子李队长一时半会上不来,他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了,气温还在下降,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去烧点开水给他喝吧,也好让他去去寒!” “好,你抓紧时间去烧。”袁自真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气温还在继续下降,李山水再也支撑不住了,双手渐渐没有力气了。李樵连忙叫人将他拉上来。此时的李山水已经无法动弹了,躺在地上。刘天明一边指挥突击队员们继续抓紧时间往大坝上运土,一边让人在李山水的身边燃起一堆火。张淑秀端着热水连忙奔过去扶起他,心痛地说:“就是铁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然后将热水喝了一口试了试,小心地喂进李山水的嘴里。 抗洪抢险任务胜利完成后,五一农场党委给予参加这次抗洪抢险任务的刘天明、李山水带领的两支青年突击队各记三等功,给予两人各记二等功,给予陈平带领的第三突击队通报表彰,并给他本人记三等功。可就在这次抗洪抢险大会战中,由于在冷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了,李山水的肾脏受到了损害,视力明显下降了,看东西模模糊糊;也就是这次抗洪抢险过后不久,他和张淑秀结婚了。再后来,刘天明、陈平等人都走上领导岗位。李山水因为视力问题,同时自己不愿给场党委添麻烦,就要求在三分场承包了一份土地。虽然场里多次想给他调整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他都谢绝了。刘天明调到三分场担任场长后,知道曾经与自己共同战斗过的老战友那段经历,也知道他很忠厚,就想让他在三分场当电工。李山水连忙拒绝:“天明,感谢你还记得我。我眼睛不好使,接错了电线,个人出了事是小事,三分场或是职工家庭出了事故可就成大事了,还是让我继续种地吧。淑秀已经退休了,她给我做个帮手,我能干得下来的。”于是,他就继续在三分场承包一份定额土地。职工们都比较信任他,推荐他担任自己的班组长,这是一个不够品级的官,李山水却很乐意去干,而且这一干就是十来年,职工们都叫他“老班长”。 ------------ 第一卷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来到我们班组后,我这个老班长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了,就是业余时间要多写些诗歌,不写诗歌我可是不答应了!” 李山水的话打断了官洪的回忆,他不由得再看看李山水一眼,只见他双眼眯着,消瘦的脸上长了一层胡须,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刮过了,官洪使劲地点点头。平时写诗歌的思维那么敏捷,语言那么流畅,此时的官洪竟然不知要说些什么感谢话,他又朝李山水鞠了一躬:“老班长,我会记住您的话的。”说完,起身往回走去。 南疆农场的土地含盐碱量比较大,需要浇水将盐碱压在作物耕作层的下面才能种植,而南疆又是严重缺水的地方。为了缓解第二年春天集中用水的压力,各农场在每年的初冬时节就要对许多地块进行冬季灌水洗盐碱。因此,各农场职工往往还没采完棉花,就开始浇水压碱了。塔里木盆地边缘的农场地块也和其他地方的地块略有不同,就是一块地的面积比较大,多的达到五百多亩,少的也有七八十亩,以利于机械化作业。这么大的地块,浇水前还要打埂子,将地块分成若干小地块,才能浇水均匀。浇水时,人不能离开地里,以防止串灌。所谓串灌,就是一块地里的水串到另一块地里。如果串灌了,不仅会将盐碱含量大的水跑到另一个地块,使这个地块盐碱量增加,也会使水跑到棉花地外边,造成浪费。 隆冬时节,气温低,水温更低了。本来就很憔悴的官洪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白天晚上不停地浇水,更加削瘦了。很多职工家庭都是一个人在地里浇水,另一个人送饭,白天晚上还可以相互替换轮流着干。官洪是单身职工,不仅没人做饭送饭,更没人换班干,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他知道自己没人送饭,就蒸了一些馒头,做了一锅米饭,炒了一些大白菜,带上一件大棉袄和一床旧棉被,饿了就在地头烧一滩火,将带去的食物热一热;冷了就裹上一件棉袄和旧棉被在篝火旁烤一会儿。 半夜里,官洪的地里垮了个口子,而且垮口较大。官洪慌了,急忙去堵,可刚放下一铁揪土,立即被急速的流水冲走了,慌得他手忙脚乱堵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将垮口堵好,汗水顺着官洪的脸上直往下流,他索性将棉大衣脱下来,一边堵垮口,一边擦着汗。寒冷的天气和官洪的脸上热汗形成强烈地反差,热气从他脸上冒出来,形成一股缥缈的雾气。 官洪正在拼命地堵口子,一盏马灯慢慢地移过来,他扶了扶眼镜,等到灯影越来越近了,他才看清楚,来人是老班长李山水,官洪的眼睛立即湿润了。 看见官洪又急又慌地堵着垮口子,汗水也直往下流,李山水把马灯放在一块高地上,接过他手中的砍土镘,一边堵垮口一边给官洪讲解要领:“官洪,堵垮口子的时候,心不能太急了,要先备一些土放在旁边,然后从口子两边慢慢堵,往中间合拢,待口子小了流水慢了,最后把备用的土赶快填上,封住中间的一个小口子,就很快堵好了。如果堵得太急了,放下一锹土,会很快就被水冲走的,不仅需要很多土,也一时堵不起来。” 堵完了垮口,李山水来到官洪燃烧的一堆篝火旁边和他聊起来:“一到冬天,我这哮喘老毛病就要犯了,再加上前几天我的地也在浇冬灌水,感冒了,眼睛更不好使了,没来得及到你地里看看。昨天晚上到你家想问问你地里浇水情况,听邻居说已经两天没见到你了,我本来想晚上到你地里来看看,可上半夜还是头重脚轻的,下半夜感觉好一点了,就到你地里来看看。” 官洪听了,心里一热,赶紧背过脸去擦了一下眼睛。 “你最近写诗了吗?我怎么在报纸上没看到你写的诗了呢?”李山水问 “最近这段时间没顾上写,我和场里的职工换了几个工,我想在我浇水的时候他们可以帮一把。谁知他们有的不愿意晚上还工,有的自己承包地也在浇水,撞车了。”官洪回答说。 “过罢春节浇春灌水的时候,我提前安排一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官洪感激的点点头。 “你的诗写得很好,我很爱读的。你不写了,我也就没诗歌读了,你应该坚持写下去。” “老班长,我这段时间虽然没写了,可我看见最近的报纸上每期都刊登好几篇诗歌呢!你还是可以读到的呀?” “我习惯了读你写的诗,就不习惯读别人写的了。你可要满足我的这个要求哦!” 说到诗歌,官洪来劲了,两天两夜的疲劳也似乎一扫而光:“老班长,您放心,等浇完了压碱水后,我马上就写几首给您看看。” “我文化不高,习惯了在报纸上看东西,方方正正的字体容易看得懂。你应该多写些诗在报纸上,好让我看哦!” “好,老班长,我争取在报纸上多发表一些诗歌让您看!” “嗯,可不能让我失望了。好了,明天你休息一下,我看能不能调剂出一两个人帮你一下,天天在地头上吃,天天在地里睡,天天泡在盐碱水里,天又这么寒冷的,不回家去休息一下怎么能吃得消呢?”李山水一边抽着莫合烟一边说。 官洪感动得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等缓过劲来了,再多写一些诗。你要是不写了,我在报纸上读不到了,可就不乐意了。”说话一向不拖泥带水的李山水,此时的嘴巴围绕着这个话题显得有些啰里啰嗦了。 “我记住了,老班长。”官洪再一次答应。 听到官洪答应了,李山水抬头看到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这才提着马灯回去了。 时间的脚步是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方法也无法留住的。很快,春节已经到来了。五一农场在春节期间要举办社火表演,各单位也根据实际情况,开展了一些文艺活动比如拔河、篮球、排球、象棋、扑克牌比赛等。 社火表演这一天,方锐早早就来到了广场上。她不是单独来看热闹的,而是来进行学习和借鉴经验的,在为举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做准备工作,而且,春节期间,五一农场有几台文艺节目需要她参与和主持,因此,她就特别认真地准备着。 正月初一下午,五一农场社火表演开始了。 离五一农场办公楼不远的职工俱乐部广场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观看社火表演的人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方锐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等待着。刚站了一会儿,远处就传来铿锵有力的“嘭,嘭,嘭,嘭,跄,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响彻了整个广场。 广场上,人越聚越多,逐渐将方锐的视线挡住了,她不得不踮起脚尖观看着。见社火表演队前面的两人手里举起一条横幅,上面写着“五一农场社火表演队”,紧随其后的是五一农场六十名中学生手里举着红、蓝、黄颜色的旗帜充满活力地摇动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口号。有两条“大龙”跟在学生队伍的后面,两头“大狮子”神气十足地抖动着身子走在最后,领头的不断将狮头举起来摇晃着,旁边的一人摇晃着绣球指挥着。 待表演人员和表演道具全部到场后,社火表演正式开始了,方锐赶紧抢个最显眼的地方观看着前台上的表演。 首先上场的是身穿黄色衣服、头扎白毛巾的人员敲起了太平鼓,旁边身穿红色上衣、头扎黄布巾的人敲起了丰收铜锣,太平鼓的声音威震四方;丰收锣鼓的声音清脆响亮,两音合一,联成了振奋人心的催征曲,预祝五一农场新的一年太平和丰收。人们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并不时地发出叫好声。 锣鼓表演在一阵响亮的声音和人们叫好声中结束了。接着,一群身穿维吾尔族演出服装的姑娘们走上舞台,跳起了优美的舞蹈,最前面的一个姑娘行了一个过胸礼后领着众演员们用维吾尔语说了声:“英依里拉尕木巴拉克伯里荪多苏拉”,然后又赶紧用汉语说道:“新年快乐,朋友们。”台下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舞蹈就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 接下来是一个压轴节目戏耍狮子。只见一个人拿着绣球在前面奔跑着,后面跟着两头大“狮子”追逐着,那个拿绣球的人不停地转起绣球戏耍着“狮子”,其中一头从搭起三层的桌子上一层一层地往上跳,一直跳到最上面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突然从最上一层桌子上一下子跳到地面,就地一个侧翻后站起来,两个耍狮人揭开身上覆盖的狮子道具,并列向观众鞠躬并高声说:“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这个动作太惊险太刺激也太振奋人心了,以至于下面的观众先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随后又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掌声和叫好声。 方锐正看得兴致勃勃,夏侯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她跟前,并热情地询问她:“怎么样?方锐,好看吗?看完了到我们家去吃午饭吧!” 出于礼貌,再加上还处在观看社火表演的兴奋之中,方锐微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做饭,再说还有招待食堂,到那里随便吃一点就行了。”方锐说完,又抬头望着前方,继续欣赏着社火表演。 “那,不到家里去,我们就在街上找个地方随便吃一点吧,我请客!”夏侯雨说完,拉起方锐的衣角来。 因为无心和夏侯雨说话,方锐虽然嘴里还在应付着,可眼睛仍然看着前面的社火表演。直到夏侯雨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她才醒悟过来,脸色一变:“放开,你真讨厌!” 周围观看社火表演的人听到方锐的大声训斥声,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方锐,你什么时候能放弃敌视我的眼光呢?我也是一番好意嘛,大正月的,即使你不接受,也不至于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嘛!你这不是让我当众出丑吗?”夏侯雨既尴尬又无奈更伤感地低声说。 “我用这种态度怎么啦?谁让你来烦我?如果你放尊重点,不时常来烦我,我自然对你的态度会好一些。”方锐仍然气愤地说。 夏侯雨碰了一鼻子灰,又看到周围的人在看着自己,只好悻悻地走了。 农场人来自五湖四海,由于各地的风俗习惯不同,他们对“大年”的过法也各不相同。有的过得比较隆重,将全家人召集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一顿团圆饭,然后开始举行祭祀活动等等;有的则将所有的繁文缛节全部省去,甚至连一串鞭炮也不燃放,围坐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就算是过大年了。过得复杂的家庭没人羡慕;过得简单的家庭没人笑话,因为谁也不可能将家乡的风俗习惯照搬到农场里来。 春节期间,五一农场机关放了五天假,方锐也难得休息一下。看完了社火表演并参与主持了两场文艺晚会后,她回到三分场里,和钟海涛、官洪、张欣等人聚集在官洪家里。此时的官洪也是难得的开心。一年忙到头,他把那间低矮的小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又用报纸将墙壁糊了一下,房子果然亮堂了许多。 “去年承包,我拿上了一点超产奖,除了给老家寄一些,还留下一点,把你们请到家里来坐坐,我们一起聊聊天。房子太小了。就坐在床上吧!”官洪高兴地说。 虽说条件很艰苦,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做饭也是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凑合着,但钟海涛、方锐和张欣还是很高兴地坐在官洪的床上。官洪做了几个家乡菜,麻辣的居多,大家把床铺收拾起来,上面垫了些报纸,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喝着大高粱酒,叙说着一年来的得失,畅谈着新年的打算。 大家畅谈得正高兴,郑长顺和李海龙走进来。官洪连忙到隔壁邻居家借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其他几个人挪了挪,挤一挤,郑长顺和李海龙坐定后,官洪说:“长顺,海龙,你们两个来晚了,不说罚你们了,至少要先来上一杯!” ------------ 第一卷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郑长顺也不推辞:“官洪,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先敬方锐一杯,她好歹也算是回到咱们三分场探亲,是我们三分场的客人了。” 李海龙也赶忙说:“对对,我们先敬方锐一杯!” 方锐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长顺哥,海龙,我家就住在三分场,我也没调进机关里,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哩!再说了,我已经喝过两杯了,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郑长顺和李海龙仍然端着酒杯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要先敬方锐,钟海涛连忙说:“这样吧,长顺,海龙,让方锐多少喝一点意思一下,其余的酒我代替她喝了,你们看怎么样?” “海涛,心疼了是吧?那好吧,不过,既然是替代的酒,可要满杯哦!”郑长顺的话还没说完,李海龙已经将方锐的酒杯加得满满的,郑长顺端起酒杯与方锐碰过杯后,方锐刚把酒沾到唇边,钟海涛就连忙伸手接过她的酒杯:“方锐,还是让我来喝吧!”说完将方锐手里的酒杯接过来一口喝下去。然后又将李海龙的敬酒也喝下去。 郑长顺觉得这样喝下去没意思,又提议说:“我们玩个游戏吧?这样干喝多没劲!” 官洪是做东的,巴不得将场面吵得热闹些,连忙赞同地说:“好呀好呀!长顺,玩什么游戏,你只管说。” 郑长顺想了想说:“咱们就猜火柴棒怎样?” 大家都表示同意。 官洪连忙下去找了一盒火柴,郑长顺接过火柴,从里面挑出六根,让大家看了看后说:“我们一共六个人,我拿出六根火柴棒,我自己随意拿出几根攥在手里,谁猜中了我手里有几根火柴棒谁就喝酒,猜不中不喝,都猜不中我自己喝。只能猜0到六以内的数字,别人猜过的数字不准重复猜了。” 这个小游戏简单易操作,农场许多人在酒桌上都玩过。所以,郑长顺还没把话说完,张欣就开始催促他了。 郑长顺把手别在背后拿了几根火柴棒攥在手里,将手伸向方锐面前说:“让方锐先猜。”方锐略思考了一下说:“我猜是三根”,郑长顺迟疑了一下,又将攥着的手伸向官洪。官洪想了一下说:“是两根。”郑长顺连忙把手松开,手掌里的两根火柴棒立即显现出来。官洪二话没说,就端起酒杯就喝起来,把方锐高兴得连连拍手:“这下可好啦,不用海涛猜了。”大家又发出一阵欢笑声。 年轻人生性爱热闹,加上郑长顺的声音又大,他们玩得正在兴头上,声音越来越大,也越传越远。离官洪家不远处的刘天明听到了,漫不经心地说:“这帮家伙,聚到一起,又该发酒疯了。” 刘兰兰羡慕地说:“爸,人家也难得聚在一起高兴一下嘛,你怎么知道人家又该发酒疯了呢?”说完若有所失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钟海涛、方锐和郑长顺等人玩得很开心,但时候不早了,众人还是向官洪告别后离开了。 钟海涛穿上棉衣,领着方锐沿着三分场南边的一条路,缓慢地走着。 塔里木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虽然是春节,但几乎无法体会到春的感觉,如果不是家家户户那红红的春联来映衬,让人根本无法把季节和“春”字联系在一起。宽阔的公路上,白杨树冰冷地站在两边;空旷田野上,棉杆发出灰黄的光。一阵阵寒风吹来,枯黄的棉壳互相摇动着碰撞着,发出一阵阵嗦嗦的声音,使人产生一种萧索的感觉。 钟海涛和方锐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因为天气寒冷,钟海涛害怕方锐感冒了,就把棉大衣解开,将方锐一把揽在怀里。此时的方锐温顺得像一只小羊羔,将脸轻轻地贴在钟海涛胸前,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钟海涛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海涛,还记得上大学的第一年冬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你在路边接我的情景吗?”方锐问。 “小锐,怎么不记得呢,我也是穿着这件黄大衣在这条路口上接你回来的。”钟海涛连忙回答。 第一年出去上学,方锐的胆子也比较小。钟海涛总是鼓励她。当他接到方锐的来信知道放假的具体时间时,就早早站在三分场通往五一农场场部的路口上等待着。因为放假时间临时有变动,钟海涛按照方锐信中所说放假的时间,站在寒风中苦苦等了三天,才等到她。看见钟海涛站在刮着刺骨的寒风路口上迎接自己,方锐激动地扔下行李就奔过去。看见方锐的脸冻着通红,钟海涛连忙解开身上的那件黄色棉大衣,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漫无边际地边走边回忆着,不知不觉,他们又来到503地头。 长期生活工作在三分场,方锐对这里的每一个条田每一个地块都十分熟悉。走到503地头,方锐又想起钟海涛那次的中耕铲苗事情来。 “海涛,一想到那次中耕铲苗事件,我就觉得欠你的太多了,要不是我爸胃病犯了做手术,你也不会犯那样失误的。好在有兰兰姐的帮忙,你总算熬过去了。每当我想起兰兰姐火急火燎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和他爸争吵的情景,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啊,小锐,年底兑现时,场里罚了我三百多块钱,兰兰让会计葛玉萍先把这笔钱扣下来后,我们的机车组才兑现,这就意味着她和张大中都替我接受罚款了。后来兰兰把张大中的钱还给他了,我给她钱,她死活不要,并说她是组长,出了这样的事故她是有责任的,和我一起接受罚款是应该的。”钟海涛接着说。 “换了别的机车组长,别说替你承担罚款了,或许连连带的责任也不愿承担呢。我觉得兰兰姐待你比我待你都好。”方锐说完,又看了看钟海涛。 “兰兰待我好,那是她做人的本性决定的,她待你也不薄哦!小锐,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谁都无法替代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方锐。”钟海涛说完,捧着方锐那冻得略有些发红的脸蛋,无限深情地看着她,然后将棉大衣抻了抻,又一把将方锐揽在怀里,两人并肩往回走着。 毕竟是在春节的假期里,分场里虽然不像城市或是场部那样热闹,却也处处充满喜庆的色彩。这会儿不知是谁家的录音机里正播放着流行歌曲,飘荡着的歌声,清晰、明朗、极富抒情: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充满阳光 …… 这首歌委婉甜美,格调清新秀丽,歌声圆润甘甜,素雅而质朴,亲切且感人,嗓音充满磁性,同时又很洪亮清脆,拥有着某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强大穿透力和感染力。 听到这歌声,钟海涛和方锐觉得天似乎更蓝了,云似乎更轻了。特别是方锐,许久以来没能和心爱的人这样相依相偎在一起了,如今能够在一起,让她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正当钟海涛和方锐听得出神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鸟鸣将两人惊醒了,方锐好奇地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上百只的麻雀,忽然从旁边林带的红柳丛里扑簌簌地在他们头顶上飞过来。 “海涛,如果鸟儿也有表情的话,我相信它们此时一定是笑着的。”方锐动情地说。 钟海涛也被方锐的情绪所感染,他看着方锐的脸深情地说:“是啊,我想它们如果有表情的话,一定在祝福我们呢!小锐,还是那句话,虽然我不能陪你永远年轻,但我可以陪你到老。”钟海涛说完,又将方锐那被寒风吹得略显的凌乱的头发轻轻地拢了拢后说:“小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家吧。”随后将黄色的棉大衣向方锐身边倾斜了一下,搀着方锐向三分场住宅区走去。 说农场人辛苦,一年忙到头也不能很好休息一下一点也不过分。本来春节来得就很晚,放假时间也不长,人们还没脱去节日的盛装,春灌压碱水已经进地了,春小麦播种也在紧张地进行着,这就意味着地里的农活又开始了。生活在农场里的职工们不得不下地去干活了,所以他们对年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浓烈。他们往往顶着寒风冒着低温有时甚至踩着积雪一边过春节一边在地里备耕。对他们来说,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其实,机务工人们也不轻松,他们要在三月份前将自己的机车和农机具彻底检修好,以迎接场里的农机达标验收,合格后才有资格进入地里春播,才能在春播工作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他们一边忙着过节一边忙着检修机车。但二月份的天气还是相当寒冷的,连检修机车也要烧些火才能够抵御寒冷的低温天气。 刘兰兰带着钟海涛、张大中都在忙着进行春季机车检修工作。钟海涛本来在三分场帮工,因为不是场党委正式任命的文教,所以,只是在农闲或是三分场特别需要的时候,他才去办公室里上班。有时候,机车和文教工作都需要他时,他就利用晚上时间加班干文教上的工作,白天就干机车上的工作。虽然三分场领导多次要给刘兰兰机车组上再调整一个人过去帮工,但因为刘兰兰坚持不要,就没再派人过去。因此,钟海涛的主要工作仍然在刘兰兰的机车组上。每年春播之前,五一农场都要开展机车检修劳动竞赛,为的是能够打好春耕春播这场战役。生活在农场的人都知道,春耕春播虽然既繁忙又紧张,但机务工人是打头阵的。而机车检修得好坏,又直接关系到春耕春播的进度。因此,三分场的农机库房内,机车发动机声、敲打农具声、电焊机发出的吱吱声,车床机发出的金属切割声、机务工人的高谈阔论声交织在一起,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农机房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 刘兰兰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她将机车上的挡风玻璃用力地擦拭几遍。钟海涛和张大中正在将散落在机车周围的修车工具往库房里搬。赵踊跃走过来,看见刘兰兰已经在用力地擦拭机车上的挡风玻璃,钟海涛和张大中也正在收拾着修车工具,知道她的机车已经检修得差不多了,便随口问:“怎么样?兰兰,机车检修得彻底吗?不会影响到春播吧!” “放心吧,赵副场长,保证没问题。”刘兰兰很自信地笑着回答。 看见赵踊跃走过来,张欣连忙迎上去。赵踊跃问:“张欣,机车全部检修完的话,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 “赵副场长,大约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兰兰姐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我去看过几次,应该没问题的!其他机车组有的也差不多了,有的还要一段时间,可能姚昌盛的机车组存在的问题多些。”张欣回答说。 赵踊跃听了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然后转身又来到刘兰兰身边说:“兰兰,你的工作我是放心的。不过,你可不能光盯着自己的机车检修噢,也要帮助一下那些机车车况差、检修难度大的机车组。姚昌盛他们的机车检修难度就很大,你们的机车若是检修好了,可以过去帮助指导一下。” “指导倒是不敢,帮助检修一下是可以的。”刘兰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看到刘兰兰答应了,赵踊跃很高兴,连忙走到姚昌盛跟前说:“姚昌盛,我已经跟兰兰说好了,让她过来帮你们一下。”由于比较杂嘈,赵踊跃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那工钱咋结算?算高了我们可就不划算了。” “人家并没跟你讲价钱嘛!是我让他们无偿帮助你们检修一下。我是怕你们机车检修进度慢了或是质量不过关,不仅验收不掉,也影响了你们的收入,更影响了春耕春播的进度,对整个生产大局也是不利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的。我们挣钱的主要机会也在春播上了。我们也不想这个时候打败仗。”姚昌盛仍然大声地说。 姚昌盛和刘兰兰的距离相隔不远。听了姚昌盛和赵踊跃的对话,刘兰兰呵呵一笑:“这个家伙,说他是小气鬼他还不服气哩!不仅做人小气,说话也小气!”随后转身对钟海涛说:“海涛,我和大中去帮助姚昌盛的机车检修一下就行了,你到办公室去看看有什么事情要做吧!” ------------ 第一卷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听到这话,钟海涛很高兴地看了看刘兰兰,刚想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兰兰,我听方锐说今年场里举办第二届金秋文化艺术节活动,各分场都要拿出几个文艺节目参加汇演。听说还要评奖呢!好久没到办公室了,也没见到过闫书记,不知三分场是咋安排的,我想我们场拿不出几个好节目,可是不好交待的哟。我还是跟闫书记他们把这事说说,看看到底拿出什么节目好,起码先心里有数,否则马上就要春播了,紧接着就要开始中耕,我也没时间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了。还有,官洪这一阶段在浇春灌压碱水,也不知道他地里的水浇得怎么样了。” 听了钟海涛的这番话,刘兰兰连忙说:“海涛,你先到办公室里去看看,然后再去看看官洪,他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你先去帮他一下,他一个人包一份地真的很不容易啊!” “哎!我这就先到官洪那儿去看看。”钟海涛高兴地答应着,然后拍了拍工作服上的尘土就准备离开。 旁边的张大中看不过去了,他那胖乎乎的脸上明显表现出不满的神情来:“我说海涛哥,按说我是没资格说你的,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觉得兰兰姐够可以的了,我们机车上什么事都是她在操心,什么活也都是她在做。就说这次检修机车吧!她连春节都没过好,春节前播完春小麦后她就接着检修机车了,要不我们的机车怎么会这么快就检修好了呢?你说走就走了,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天。你知道吗?你一走,所有的脏活重活都落在兰兰姐身上。兰兰姐该有多累呀,只不过她从来不向别人说罢了。她不向别人说什么,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大中,你胡说什么呀,海涛有他的事要做,以后再也不许你胡说了!” “兰兰姐,我本来就没有胡说嘛。这一年多来,海涛哥确实没干多少活嘛。好多活都是你干的,别的不说,就说去年夏天那天晚上他主持节目吧,你焊水箱把眼睛都刺肿了,第二天还戴着墨镜在坚持打叶面肥,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些海涛哥至今都不知道呢!”张大中不服气地说。 钟海涛并没有生张大中的气。他知道张大中是从不轻易说别人的,更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他是个直性子的人,想到哪就说到哪。正因为如此,别的机车组长不愿意接收他,刘兰兰才将他接收到她的机车组上。所以,听了张大中这么一数落,他倒是有些尴尬了。 “海涛,你别听大中胡说八道,你去干你的事。”刘兰兰真的很生气了:“大中,你过来!” 看到刘兰兰真的生气,张大中也吓住了,慌忙跑到刘兰兰跟前。 “大中,以后你再用这种口气跟海涛说话,我可不依你了。” 张大中赶紧低下头说:“对不起,兰兰姐,我知道了。” 听到张大中诚心诚意地向刘兰兰作检讨,钟海涛更惭愧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到钟海涛还没有离开农机房的意思,刘兰兰更急了:“海涛,你再不走,我可真要生气了。我们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到官洪那里去看看,如果他需要帮忙的话,你就去帮他一把,他如果不需要帮忙,你就到办公室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总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好多了吧?你毕竟是兼职文教啊?” 听见刘兰兰在急急地催着,钟海涛这才离开了农机房。 离刘兰兰不远正在检修机车的张有才、王江淮等几位青年机务职工看到这情景,都起哄起来:“兰兰,看你对海涛多好呀!对我们也能这样好吗?” “去去去,几个小毛娃子,嘴边没毛,办事不牢。” “你好像比我们大多少似的,其实还没我们年龄大呢!”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走出农机房,钟海涛来到官洪承包的地号里,看到几个职工们正在地里浇水,一打听才知道,班长李山水已经派几个人在帮助官洪了,并且已经让官洪回去休息了。 钟海涛又来到官洪家,见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比较响亮的打鼾声。钟海涛轻轻地推开房门,见官洪连衣服也没脱,穿着厚厚的棉衣倒在床上睡着了,便轻轻地退出来后,又将房门轻轻地拉上。此时,他耳边又响起张大中说的话来:“兰兰姐够可以的了,我们机车上什么事都是她在操心,什么活也都是她在做。就说这次检修机车吧!她连春节都没过好,春节前播完春小麦后她就接着检修机车了,要不我们的机车怎么会这么快就检修好了呢?你说走就走了,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天。你知道吗?你一走,所有的脏活重活都落在兰兰姐身上。兰兰姐该有多累呀,只不过她从来不向别人说罢了。她不向别人说什么,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钟海涛知道,如果没有刘兰兰的支持,自己是没办法在三分场成功举办文艺晚会的,更不能兼职三分场文教了。正如方锐说的那样,换了一个爱计较的机车组长,自己的结果也会像以前的官洪一样,人累心也累。也像现在的郑长顺一样,和机车组长闹得不可开交,虽然年底三分场党支部已将他调整出王小齐的机车组了,可两人却像仇家似的,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他又想到了方锐的目前的工作环境,如果没有刘兰兰做通了他爸爸刘天明的思想工作,方锐不可能在第一次举办文艺晚会上崭露头角让场党委借调到机关帮工的。 想到这,钟海涛快步赶到农机房。 刘兰兰和张大中正帮助姚昌盛机车组检修机车,看到钟海涛又返回来了,刘兰兰赶紧放下手中的活问:“海涛,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还在生大中的气?你知道大中这人就那样性格,心眼实,说起话来东一郎头西一棒子的也不想想就说出来了,你别跟他计较!” “兰兰,大中说得没错。这一年多来,我确实没干多少活,我心里清楚的很呢。我刚才到官洪地里去了,看见李班长已经派人在帮他了,这会儿他正在家里休息哩。我还是和你一起检修机车吧!”钟海涛说完,随手拿起地上的修车工具。 正在检修机车的姚昌盛从机车底下探出头打趣地说:“嗬嗬,我还没真看到过无偿帮助别人的活也要争着抢着干的呢!” 刘兰兰看到钟海涛拿起工具要干活了,急得直跺脚:“海涛,你怎么这么任性呢?文化节上能拿出像样的文艺节目,只有你和官洪你们几个能办得到的,检修机车的活大伙都能干,你还不赶快到办公室去看看?” 见钟海涛还是不走,刘兰兰更着急了,朝张大中喊了一声:“大中,你过来!” 听见刘兰兰在高声叫自己,张大中急忙从机车底下爬出来。 “大中,你赶快给海涛道个歉!” 钟海涛连连摆了摆手:“兰兰,我没那意思,千万别怪大中,我真没那意思!” “你要是真不生大中气的话,就按我说的赶紧到办公室去看看有什么事要做的没有。没有的话,按你刚才说的到办公室里跟闫书记说说拿出文艺节目的事,这里有我和大中帮助修就行了。”刘兰兰又急急地催促着。 钟海涛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向办公室走去。 刘兰兰的这一举动,让正在检修机车的张有才、王江淮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官洪这一觉睡得真香,待他醒来时,已经到中午十一点多钟了。他慌慌张张地跑到地里,看到老班长李山水找来两个帮忙的职工正在堵最后一块地的口子。他们看到官洪来了,连忙说:“官洪,地里的水已经浇好了,李班长已经找下一个人接水了。你不用在这里了,我们马上也回去。”听到这话,官洪又拿起坎土镘往回走去。 春天的塔里木盆地,尽管冷风还在呼叫着,但许多植物在暖阳的普照下已经开始苏醒了。柳儿的活力在枝条上涌动着,白杨的力量在躯体内孕育着,胡杨继续向人们讲述着一千年不倒的奇迹,桃儿杏儿掩饰不住笑靥悄悄地偷笑着,牛儿羊儿挣脱了圈舍的束缚,偶尔啃一嘴嫩黄的草儿,惬意地抬起头来看看远方。塔里木的春天来得不是很早的,却有丝丝的暖意在涌动着。 浇完春灌水后,官洪感到空闲时间多一些了,想想前一阶段因浇春灌水,很长时间没有写诗了。这会儿春灌结束了,心情放松了,回想了老班长的嘱托,便展开纸,一气呵成写了一首诗: 沙漠里竟有这样一条不涸的河, 天山的雪峰融化的雪水浸透进沙漠, 倒映着茁壮的白杨,流动的羊群, 映衬着含情梳妆的姐妹们, 这流动的河水如激昂旋转的磁带 录制着这里的乡土乡情乡音, 还有那永远永远的相思。 塔里木河里飘着多少恋歌, 塔里木河里载着多少思考。 那白云般的羊群流; 如句号一样的坟头, 歇息着一代一代的军垦之歌, 正是这圆满的句号 才连接着四月清明的小雨和相思的泪珠, 正是这圆圆的归宿 才繁衍出今朝农场的至爱亲情。 一辈辈,一代代, 如同塔里木河起伏的涟崎, 奔腾的浪花, 生命的恋歌如同接力棒传递, 一波追起一波, 塔里木的恋歌, 是我的恋歌。 官洪写罢,又修改两遍,觉得比较满意了,工工整整地抄写了一遍后,就准备往场部邮局投递到农垦报社去。 官洪刚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推出门外支起支架,钟海涛就到了。看到官洪推出自行车就转身去锁门,知道他要出去。官洪并没看见钟海涛的到来,待他锁好门后转过身来,才发现钟海涛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海涛,你啥时候来了?”官洪连忙问。 钟海涛知道官洪这会儿急着要出门,就简单地向他介绍了场里要求每个单位都要拿出几个节目参加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的事,并向他讲明了刘兰兰要自己去看看他地里浇春灌水和刚才到办公室里闫俊辉要自己先和方锐商量一下三分场拿出什么节目比较合适的事,并说自从春节上班这两个星期时间里,方锐一直没回来过,自己正好也想到场部去看看她。 官洪听了,略一沉思后说:“海涛,我正好要到场部邮局去寄稿件,咱们一块去看看方锐,怎么样?” 听了官洪的提议,钟海涛也很高兴,能有个做伴的一块去,当然更好了。于是连忙说:“官洪,快到中午了,我们吃了午饭再过去吧?” “那也行,前两天李班长把他们家的一袋子大米调换给我了,我这就开始做饭,要不,我多做一点米饭,你就在我这里吃一点吧,吃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官洪说。 “我妈这会儿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回去帮他做饭也很快做好的,要不你就到我们家去吃一点?”钟海涛说。 “那,我们分头做饭吧,谁先吃好就先找谁。”官洪说。 因为有约定,两人快快吃了午饭后,就一起上路了。 路上,钟海涛和官洪的话题仍然没有离开拿出什么样的节目参加文化节的事。官洪的意思是,如果排练节目,花费很大精力不说,效果也不一定很好。不如像上次一样编一个快板书或是让林文蓉唱两首歌,让刘长顺吹两首笛子独奏就可以了。钟海涛则认为,快板书唱歌和笛子独奏太一般化,从自己亲历的三分场和其他分场开展的文艺晚会来看,也是这些节目。如果能够拿出几个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效果要好得多。 官洪认为,三分场能够排练节目的人实在太少了,高水平的文艺节目拿不出来,低水平的文艺节目表演后让人说三道四的还不如不上。 钟海涛仍然不同意官洪的看法。他认为每个分场的文艺节目都是由职工们演出的,不是专业艺术团的演出,因此,不能用专业艺术团的水准来衡量职工们的演出质量。 争论来争论去,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官洪提议说:“海涛,我们还是听听方锐的意见吧!毕竟,她现在在机关里参与筹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的相关事宜,知道得要多些,可以让她帮助参谋一下。” 钟海涛表示赞同。 ------------ 第一卷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虽然只有十公里的路程,可钟海涛和官洪都是骑自行车,又是石子路,两人又说着话,蹬车的速度就慢了,再加上天短,来到场部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官洪害怕天晚了邮局要关门,就提出把稿件寄出去后再去找方锐。钟海涛又陪着他去了邮局。官洪有个习惯,凡是重要的稿件,一般都要寄挂号。所以,当他将稿件用挂号信寄出去后,又耽搁了一些时间,两人慌慌张张地从邮局出来,就往方锐帮工的五一农场机关宣传科走去。因为方锐是干文教工作的,业务工作属于宣传科分管,所以,五一农场党委让她在宣传科负责参与筹备文化节活动的相关事宜。 两人走进五一农场机关宣传科,见方锐正在低头写东西,便径直走到她跟前。 方锐抬头一看是钟海涛和官洪来了,赶紧站起来说:“你们来找我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呢?办公场所是不能会客的!”然后领着两人向办公室门外走。 坐在一旁的宣传干事齐新华和摄像员王红琼看了看钟海涛和官洪,又看了看方锐,两人都笑起来。齐新华开玩笑地说:“方锐,你男朋友来了,你不是激动地把我们组织起来去迎接他,却是用这种口气跟你男朋友说话,当心海涛背后要好好教训你哦!” 方锐脸一红,领着钟海涛和官洪赶紧走出办公室,然后说:“海涛,官洪,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马上就回来。”说完又转身走进办公室,向宣传科长龚建民请了假,随后才领着两人向自己的临时住所走去。 钟海涛本来是怀着高高兴兴的心情来看望方锐并准备和她商量文化节上拿出什么节目的事情的。一看方锐好像害怕他和官洪把办公室弄脏了似的急急忙忙往大门外走,心里已有些不快:“方锐,是害怕我们给你丢脸了,还是……” “我没那意思,你们可千万别误会了。”方锐连忙解释,“海涛,跟你说句实话吧,职工们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非要到机关办事不可的话,谁也不愿意到机关来。机关里这些人总是喜欢指指点点地议论别人。再说了,我怕你们有什么事,在办公室里说话也不方便。宣传科又不像别的科室,他们都是动笔杆子的,需要安静,影响了他们办公也不好。” 官洪看到钟海涛不高兴的神情,也连忙打圆场:“是啊是啊,海涛,我在写东西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打扰的。你自己也经常写东西,也会有这种感觉吧!为什么写东西的人喜欢晚上‘爬格子’,就是图个安静啊?” 听到方锐的解释,钟海涛似乎觉得合情合理,再加上官洪的圆场,就没再说什么,和官洪一起来到她的临时住所。 方锐的临时住房收拾得很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单抻得平平展展,枕头放得方方正正,床头边堆放了一些书籍。窗户下面放了一张办公桌,上面也放满了书籍,还有一个小黑熊打鼓的玩具,是方锐上大学的第二年钟海涛送她到市长途汽车站时,在一家商店里买来送给她的。离床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张枣红色的圆形小桌,上面摆放着两只果盘,一只里面摆放着什锦糖果,另一只里面摆放着苹果、香梨等水果,桌子旁边还摆放着一个垃圾桶,粉红色的,很好看。 虽然分别的时间不是很长,而且还能够经常见面,钟海涛感到方锐已经在变了。他抬头看了看方锐,又扫视了一下摆放的物品。方锐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笑着解释说:“海涛,在机关和场部许多家庭里都是这样。我去过郑颜萍的住所,她住室里摆放的东西比我的还要多呢。有朋友来玩,没这些东西是说不过去的。何况,这些水果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糖果是我从商店里买来的。这桌子和凳子是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有的,随便吃一点吧。”方锐说完,顺手拿起一块糖果给官洪。她知道钟海涛喜欢吃苹果,转身拿起一个苹果,将皮削去后递给钟海涛,又给官洪削了一个。 吃完苹果后,钟海涛一边擦手一边说:“时间不早了,方锐,我和官洪来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不说你可能也知道,就是关于举办文化节我们三分场拿出什么文艺节目的事。” 接着,钟海涛简单向方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完钟海涛的讲述,方锐低头略微沉思后说:“我也听到不少单位的领导们谈论过他们的想法。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许多单位准备的文艺节目内容绝大多数是独唱、合唱或是简单的舞蹈等,要么就是笛子、风琴独奏或是小品表演等,有新意的东西并不多。如果能拿出几个有新意的节目当然更好些。毕竟是一线职工们的表演,不是专业剧团或是文工团的演出,不能要求太高了,场党委也没要求各单位都要拿出很高水准的文艺节目。可我们三分场就不同了,它可以说是我们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的发源地,不拿出一两个像样的节目恐怕说不过去的。同时,这次文化艺术节可能要举办三四天,如果三分场只是演唱几首歌或是笛子独奏,让人感到并没什么特色,恐怕是不好向场党委交代的!” 钟海涛赞同地点点头。 听完方锐的讲述,官洪却在沉思起来。他想起了李山水当年参加抗洪抢险的事迹,又想起他无私帮助自己和班组其他人员的事。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能不能用散文诗的形式,将李山水当年参加抗洪抢险和这些年来始终坚持战斗在生产第一线并无私帮助班组成员的事迹写出来,用身边的先进典型人物事迹教育身边的人? 有了这个想法,官洪立即向方锐提出来。 “这确实是个好题材,场党委也多次要求各单位要用身边的先进典型人物事迹教育身边的人。身边的先进人物看得见,学得来,让人信服。同时,场党委举办文化节的最终目的,是陶冶干部职工的情操,增强凝聚力,鼓舞士气,提高干部职工的素质。如果能够将身边的先进典型人物事迹用文艺表演形式表现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单位准备往这方面努力呢!”听了官洪的设想后,方锐赞同地说。 听了官洪的设想和方锐的分析后,钟海涛灵机一动:既然官洪能将李山水的事迹搬上舞台,自己的机车组长刘兰兰的事迹虽然不是轰轰烈烈但却能够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又是多年的先进生产者,也值得一写呀? 钟海涛把自己的想法也说出来,官洪连连称赞。方锐听了,有点不自在地点点头。 最后,钟海涛、方锐、官洪三人共同拟下了节目方案上报给三分场:由林文蓉准备两首歌,她唱的歌和五一农场其它分场以及非农业单位的歌手比较起来,确实更加圆润动听;由官洪执笔,将李山水的事迹用散文诗的形式写出来进行朗诵;由钟海涛执笔,将刘兰兰的事迹搬上舞台。由方锐执笔,结合农场实际,用小品形式,将改革开放给三分场带来的新变化表现出来。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钟海涛和官洪起身要回去。方锐连忙叫住了钟海涛,官洪很知趣走出门外,并随手关上了门。 方锐上前抱住钟海涛,轻轻地吻了一下说:“海涛,我在这里很好,在机关里上班的时间准时,生活也很有规律,所以别担心我。虽然春节过去没多久,机关现在也很忙,天天在写计划在迎接节后上级的各项工作检查,我一时也不能回家去。不过只要有时间,我会立即赶回去的。我虽然不能回家,可天天还在想着你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钟海涛将方锐的头轻轻地扶起来,凝视着她那清秀的脸庞说:“小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赶紧告诉我一声。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锐点点头:“海涛,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就回家去看看。另外,我不在家,请你将我爸妈多照看一下。虽然我离家不远,可也有十来公里的路,回去一趟也不方便。尽管机关办公室安排夏侯雨的车子接送我,我也不想让他过多的麻烦他,这个人还是很烦的。” 提到夏侯雨,钟海涛似乎很反感,他再次提醒方锐说:“小锐,对夏侯雨这种人,我们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他的品行我们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海涛,我会时时注意和提防他的。不瞒你说,海涛,机关里像这种人还是很多的,我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们的,整天瞎混日子还洋洋得意的,自我感觉很好呢!”方锐说。 虽然节气已经到了初春,但在天山脚下、塔里木河畔的南疆农牧团场,春天的脚步似乎总跟不上季节的步伐。道路两旁的树枝上仍然没有显出多少绿色,它们的黑影紧紧地叠在一起。铺满树叶的林带里,枯黄的树叶掺杂着褐色的泥土凌乱地交织着,西移的阳光洒在树叶上,使原本看上去很枯黄的树叶也增添了一丝亮丽。天上的白云舒缓地流动着,轻轻地滑向天山顶上。落日的余晖让人不仅不觉得寒冷,还有些丝丝的温暖。 钟海涛和官洪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路上,官洪的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如何将老班长李山水参加抗洪抢险后立功不居功自傲、坚持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眼睛虽然受到伤害却放弃领导照顾的故事用散文诗的形式表现出来。他像过筛子一样回想自己读过古今叙事诗。他想起宋玉的那篇感情深挚的长篇抒情诗《九辩》,又想起《孔雀东南飞》里人物角色有十来个,每个主要角色都是有血有肉有性格,而这些人物的性格,主要是通过个性化的语言描写表现出来的。可描述李山水只是一个人的故事,何况他又不善言谈,怎样才能参照《九辩》《孔雀东南飞》的写法去写出李山水这个真实的人物个性呢?他又想起了曹植的《赠白马王彪(并序)》一诗,采用民歌的手法,语言雅健而通俗,并用问句,使全诗于晓畅流利之中,具有强烈的情感从而起伏跌宕,回环顿挫。 想着想着,官洪的脑子里有了基本构思。他抬头看了看钟海涛,想把自己的构思和他谈谈,再听听他的意见。当他抬头时,看见钟海涛的眉头正紧皱地蹬着自行车,官洪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面。 此时的钟海涛想的是如何通过刘兰兰在平凡工作岗位上默默奉献,把农场青年热爱生活、在迈向四个现代化的征程上阔步前进用小品的形式表现出来。他想起刘兰兰起早贪黑在地里中耕的事,想起她无私帮助姚昌盛检修机车的事,想起张大中说的她焊水箱把眼睛都刺肿了,第二天还戴着墨镜在坚持打叶面肥的事……对,创建现代化的国营农牧团场正是像刘兰兰这样甘愿吃苦、默默无闻、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人,把先辈们开垦出的绿洲建设得更加美好;也正是像无数个刘兰兰这样的人,才能接过前辈的重担,把一个美好的现代化国营农牧团场带入二十一世纪! 想到这,钟海涛感到浑身一下子轻松起来。他扭过头看了看官洪,见他悠然地骑着自行车跟在自己的后面,知道他的构思也已经有眉目了,两人对视一笑,接着又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对于散文诗歌的朗诵,官洪认为海涛和自己都可以上,这样可以起到带动作用,也容易把握住朗诵情感的分寸。 官洪的想法得到钟海涛的赞同。 ------------ 第一卷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随后,钟海涛也谈起了自己的想法:将刘兰兰的事迹搬上舞台,让林文蓉扮演刘兰兰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一是因为林文蓉和刘兰兰关系不错,对她的事迹比较了解,不用下很大功夫就能进入角色;二是因为林文蓉的性格比较泼辣直率,和刘兰兰的性格有些相似。三是因为林文蓉很爱登台表演,让她去扮演刘兰兰,她一定会很乐意去干。给林文蓉当配角的,自己和张欣都可以上。 官洪赞许地说:“海涛,我们不仅要把我们的想法向闫书记说一下,而且还要向林文蓉多作交代。毕竟,她是以唱歌见长的,好像没演过先进人物。” 钟海涛表示赞同他的看法:“官洪,你说得对,我和张欣给林文蓉当配角,对她的表演应该是有帮助的,她表演如果不到位的地方,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于是两人商定,先拿出文字稿交给闫俊辉进行审核把关,定稿后再利用闲暇时间进行排练。 看看太阳已经落下了,两人使劲地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赶。 天色渐渐暗下来,三分场职工住宅区那一排排房屋或是门外搭建的简易厨房里已是饮烟袅袅了。刷锅切菜声,敲打农具声、姊妹叫喊声此起彼伏;清脆驼铃声、隆隆机车声、踢踏马蹄声此起彼落,奏响了塔里木农场特有的交响曲。渐渐地,缕缕轻烟都融入了降临的夜幕里,职工住宅区的交响曲也慢慢地消失了。茫茫的夜色里,一排排房屋,一个个窗户,陆陆续续地透出或暗或明的灯光,还时不时传出大人们召唤孩子吃饭的呼声,其乐融融的调笑声…… 钟海涛回去后,已经很晚了。他草草地吃点饭,就开始动笔写起来。 农场的夜晚静谧且安详,初春的天气咋暖还寒冷。在这样的季节里,工作了一天的职工们吃罢晚饭后,有电视机的人家在看看电视,没电视机的人家没什么事,就早早休息了。 方锐在五一农场招待食堂里吃完晚饭,便回到临时住所。她把门锁好后,摊开稿纸,想把白天与钟海涛、官洪所说的小品先拟个提纲。 刚坐下来没写多少,方锐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方锐连忙问:“是谁?” “是我,夏侯雨!”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我已经休息了!” “别骗我了,方锐,你不会休息这么早的,我是来送水果给你的。” “我不需要,请你赶快回去吧!” “方锐,何必这样呢?都是老同学,你的父母又不在这儿,我照顾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尽尽老同学的情谊嘛!” “你如果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我可要叫人了,让你面子上又过不去了。”方锐大声说。 “我走,我走,你说话声音别这么大好不好?我这就走。”听见方锐说话的声音这么高,火气又这么大,门外的夏侯雨讪讪地说。 方锐站在门边侧耳仔细听听,确认外面确实没动静了,这才重新回到写字台前继续写起来。 刚写没几分钟,又响起了急速地敲门声。方锐十分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嘛,你到底想干什么?能让人家安静一会儿好不好?你……”方锐还想大声地申斥,听见外面轻轻地说了一声:“方锐,是我,我是颜萍。” 方锐一听是郑颜萍的声音,马上把门打开,见她的脸上挂着泪珠,吃惊地问:“颜萍,你怎么啦?快进来说话,外面很冷的。颜萍,你快说说,是谁欺负你了?” 郑颜萍边进门边摇了摇头,将房门关上后抽泣着说:“方锐姐,没人欺负我……”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 见此情景,方锐慌了,赶忙拿起毛巾递过去:“颜萍,快别哭了,快坐下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颜萍接过方锐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水,这才慢慢稳定住了情绪,缓缓地说:“今天下午我回家了一趟,和我妈又吵起来了!” “为什么和阿姨吵起来了?”方锐吃惊起来,她知道郑颜萍不是那种喜欢和父母吵架的人。同在一个单位,方锐更知道郑颜萍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 “方锐,你知道我妈是上海人,按有关政策,在农场里的上海知青,只要上海那边有监护人或是接收人,他们的子女在上学的时候就可以迁回上海了。我虽然已经工作了,按照政策也可以迁到上海去了。可他的父母没有一个是上海人,他不能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义呢?下午我回到家里,我妈说话太无情了。说实话,方锐姐,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啊!” 方锐听明白了,郑颜萍说的“他”,是指她的男友李伯康。 “那,伯康是咋想的呢?他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你回去吗?”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我妈还有我爸的主意。我妈说她已经跟我在上海的舅舅商量好了,让我舅舅作为我的监护人。听说连我在上海的工作单位都已经联系好了。方锐姐,我真的不想走啊!”郑颜萍十分悲怆地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 “颜萍,你先别太难过,听我说一句,办法总是有的!” 郑颜萍听了,擦了擦眼泪,充满希望地看着方锐。 “颜萍,你跟叔叔阿姨他们说清楚嘛,这件事是勉强不得的。你不愿意到上海去,他们就是强迫你去了,可你的心还在这里,怎么能安心在上海呆下去呢?” “这话我也不知跟我妈说过多少遍了,可我妈还有我爸从来就没耐住性子听过我的解释。” “颜萍,只要你是真心地爱着伯康,并且坚持不走,我想,叔叔和阿姨他们是奈何不了你的,他们总不能将你捆送到上海去吧?”方锐语气坚定地说。 方锐的这句话仿佛给郑颜萍打了一剂强心针。她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语气也十分坚定地说:“方锐姐,你说得对,只要我坚持不走,他们总不能把我捆到上海去!” 方锐也坚定地点点头。 经过方锐的劝说,郑颜萍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说话的语气也平和起来了。两人又说起了心里话。郑颜萍问:“方锐姐,海涛最近怎么样了?他经常到这里来看你吗?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我们都是在三分场一起长大的,我能看得出来,从小时候到现在,他就只对你一个人好,从来没有对别的女孩子感兴趣过。” “今天下午他和官洪一起来过了,主要是商量举办文化艺术节拿出什么文艺节目的事,还没坐几分钟就走了。”方锐如实地说。 “方锐姐,我估计海涛说过来和你商量文化艺术节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想你了,想过来看看你是真的。” 方锐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方锐姐,我觉得我们都很庆幸,都找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人。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能够找到一位终生相伴的知己,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喜事啊!”郑颜萍感慨地说。 方锐再次点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郑颜萍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郑颜萍,方锐再也没有心思写下去了。她静静地坐在床边,郑颜萍刚才所说的话,让她想起自己外出求学那天和钟海涛分别时的情景。 那一年秋季,方锐出去上大学,钟海涛送她到五一农场唯一一辆通向外界的班车。路上,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也许是想到方锐就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钟海涛的情绪十分低落。而方锐更是舍不得离开钟海涛。于是,她就将清代著名女词人贺双卿的《惜黄花慢•孤雁》那首词默诵给钟海涛听: 碧尽遥天,但暮霞散绮,碎剪红鲜。听时悉尽,望时怕远,孤鸿一个,去向谁边。素霜已冷芦花渚,更休倩、鸥鹭相怜。暗自眠,凤凰纵好,宁是姻缘!凄凉劝你无言,趁一半沙水,且度流年。稻梁初尽,网罗正苦,梦魂易醒,几处烟寒。断肠可以婵娟意,寸心里,多少缠绵。夜未闲,倦飞误宿平田。 方锐还记得自己默诵完这首词后,动情地对钟海涛说,自己走后,虽然不像女词人那样心中充满幽怨,但也像女词人所描写的那样心中充满忧伤,像一只孤雁,心中的极度痛苦和伤感是一时无法释怀的。 听完方锐讲述后,钟海涛更伤感了,对今后的生活也有些茫然:方锐去高等学府深造了,自己今后的出路在哪里?是在那蔚蓝色的天空尽头,还是像大雁一样飞向残阳之中? 当时的钟海涛看到,因为自己的情绪不太好,导致方锐的情绪更低落了,全然没了赴高等学府深造的喜悦心情,本想好好安慰她,但又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才合适,于是也吟诵了一首贺双聊的词《凤凰台上忆中吹箫(送韩西)》作为回应: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谁还管,生生死死,暮暮朝朝? 这首词是贺双聊为别女友韩西而作的,细腻地表现了她内心抑郁的情绪,巧用叠字抒情写意,将贺双卿心中的酸楚尽情倾诉,扣人心弦,令人动容。钟海涛用这首词作为回应,也道尽了他对心上人的难舍难分之情。 车来了,分别的时刻来到了,钟海涛将方锐伸出车窗外的手使劲地抓住,方锐也紧紧抓住钟海涛的手不放。票务员看到他们俩不松手,就问方锐:“你到底走不走呀?你这样很危险的。”引得车内的人都在朝两人看,方锐这才松开了钟海涛的手…… 想到这里,方锐长叹一口气,拉下灯闸开关躺下了。 南疆春天的脚步尽管走得很缓慢,但它总归是要走到农进的。 春天的塔里木盆地,虽然风里还带着些寒意,但已经处处勃发着生机。杨柳婀娜的枝条已经在春风里摇曳起汩汩的春情,努力地迎合着季节的访问,并剥开它那膨胀的苞芽,给大自然涂上第一抹新绿。胡杨还是那么年轻却苍老的样子,执着却也隐忍,倔强却也柔软,偏执却也温和,骨子里不屈不挠也很随和安静,仿佛暗藏着一股力量,巍然屹立在苍茫间。 在农场参加承包土地的职工们都知道,浇完春灌水后一定要不时地到地里去看看,以防止浇好水的棉田化冻后,水冲开堵水口跑到另一块地里,造成串灌。按照春灌制度规定,如果串灌了,是要进行罚款处理的。同时因为班组长的检查和管理不到位,轻者受到批评重者也要受到处罚的。 春灌结束后,官洪整天不是忙于写诗,就是在构思“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节目的事,再加上前期到地里去检查两次没发现问题,后来就没再去了;三分场党支部组织各班组长进行春灌检查时,他地里已经垮了几个口子。按照春灌管理制度规定,春灌地里垮了口子发生串灌,如果不及时堵上的话,是要进行罚款处理的,原因是农场土地盐碱含量大,垮了口子,盐碱水跑到另一块地里,会使另一块地的盐碱含量增加,容易发生不出苗现象,同时也容易造成盐碱斑地。一旦形成盐碱斑,就会多年不出苗,费了很大劲也不容易再改建过来,不仅造成作物减产,而且看上去很不美观。所以改造盐碱斑地也是各农业单位的重要工作之一,许多单位往往想了很多办法也不一定能见成效。五一农场每年进行生产大检查时,其中的一项就是查看是否有盐碱斑地现象存在。 官洪感到自己确实对不起老班长李山水。本来他将自己要到他们班组里,别人就说了不少的风凉话,刚干没多长的时间,就出现了三块地的串灌现象。不仅自己要遭到罚款处理,老班长也要跟着受罚,别人不就更说三道四了吗? 果然,官洪的地块因串灌被罚款的事被少数人津津乐道起来。 ------------ 第一卷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又是朱久珍首先高声大语议论起来:“怎么样,我说老李山水是个大傻B,这下你们相信了吧,官洪那样的人,怎么能把地种好嘛!早就跟他说过了,他就是不相信,这下他总该相信了吧?这次春灌检查,刘场长跟他的关系那么铁,也没给他留情面,当着那么多班组长的面狠狠训了他一顿,他的老面子也挂不住了,脸也是红红的,眼睛眨巴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保持多年的先进班组在年初就出现这么多问题,我看年底可要砸锅喽!” 春节过后,李大勇坚决要求不再担任班组长了,朱久珍接替了他,也参加了三分场组织的春灌检查,知道地里的事情也多了。检查完各地号春灌质量后,回到三分场职工住宅区,她就和骆孟达、蒋素英等人谈论起来。 蒋素英嘿嘿一笑说:“要是他官洪真的能干,我还能不要他在我们地号里了?许多人认为我对他官洪有意见才不要他的,真是可笑。老李山水今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别的不说,有一个官洪就折腾得他够受的喽……” 骆孟达仍旧擦了擦那双发红的眼睛,看了看朱久珍说:“话、话也不能这、这么说,其他人地里也、也有垮口子串、串灌的,你、你们怎么就、就不说了呢?” “你这老家伙就能死抬杠,我是跟你说不到一起。”朱久珍不满地回敬了一句。 别人说什么,官洪倒是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李山水的切身感受。其实,他比李山水要难受多了:老班长看得起自己,才将自己要到他的班组的,并且给自己帮了那么多的忙,自己却没能给他争口气。 想到这,官洪在房子里耷拉着脑袋直发愣,连李山水推门进来了,他也没注意到。 “官洪,你在发什么愣呢?” 见是老班长进来了,官洪慌得又是收拾凌乱的桌子又是让坐。李山水连忙摆摆手,就在他那张很窄的床沿上坐下来。 “老班长,我,我……”此时的官洪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官洪,今天检查到你地里,有三个垮口子,这确实是不应该发生的事。不过这一阶段你也没闲着,你登在报纸上的诗歌我都看到了,但串灌是不应该的。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确实也有责任,浇完水后我就再也没有过问了,不能怪闫书记的批评,也不能怪刘场长不讲情面训斥,春灌制度就是这样制定的,所以今后工作上一定要小心,干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不仅仅是春灌,就是田管,浇完水后也要时不时到地里去检查一下,也不能串灌跑水的。” “老班长,我实在对不住您,我……”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噢对了,你最近在报纸上刊登的诗歌写得很好,我都看过了,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你写诗歌的情绪,还要继续多写一些。” 说到诗歌,官洪似乎忘记了许多的不快,话也多起来。他说在新近报纸上刊用他的诗歌中,有一首《塔里木的春天》他最喜欢。其它的诗,虽然也是自己写的,但真正让自己感到很满意的就不多了。 李山水听了,只是“嗯嗯”地答应着,却并不加以评论。官洪继续滔滔不绝说下去,李山水还是“嗯嗯”表示赞同地听着。他的视力不太好,一边听一边眯起眼睛看着官洪,似乎在很认真地沉思着。 官洪看见李山水只是一个劲儿“嗯嗯”地答应着,并不提出自己的看法,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多了。他抬头看了看,发现老班长还在很认真地听着,不由得脸一红:还是自己多心了,人家并没有应付自己的意思。 塔里木的春天,后期温度上升得比较快。荒漠终于苏醒了,胡杨也紧跟着晚春的脚步睡醒过来了,几乎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开满了一树树葡萄串般的胡杨花,让人惊叹不已。那豪气、那雄韵,给人们不仅仅是视觉的冲击,更是一种心灵的震撼,让人激情跌宕。 在这美丽的季节里,农垦局文联和农垦报社副刊部组织了一个采风团要到基层去采风。经过讨论,他们选择了五一农场。 到达五一农场后,按照采风团的想法,首先要召开一个农场青年文艺创作座谈会,请他们谈谈在农场的生活感受和创作设想,然后到农业单位去看看农业生产情况,如果时间允许的话,第二天上午再到胡杨林去看看那些美丽的胡杨花。 采风团一行到达五一农场后,场党委十分重视,党委书记潘希泉不仅热情地接待了采风团的全体成员,还特地安排宣传科长龚建民做好接待和陪同采风等工作。 采风团成员之一、农垦报社副主编江一帆是个文学爱好者,曾有诗集和小说集出版。在与五一农场宣传科长龚建民的交谈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龚科长,你们五一农场里有个名叫官洪的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在我们报纸副刊上发表了很多诗歌,他的诗确实写得不错,生活气息很浓厚,而且这几年一直在坚持向我们农垦报投稿呢!” “他是我们三分场的一名青年合同工,据说承包一份棉花地,因为是一个业余诗歌创作爱好者,对他的情况我们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平时喜欢写诗,业余时间几乎把全部精力放在诗歌创作上,不仅在咱们的《农垦报》上发表不少诗歌,在《东方青年》《诗刊》等国内有一定影响力的报刊杂志上也有不少诗歌发表。”龚建民根据他所了解和掌握的信息,向江一帆介绍说。 听了龚建民的介绍,江一帆副总编来了兴趣,用商量的口吻问:“那,袭科长,能不能让他过来一下,我们见见面可以吗?” “江副总,这没问题,反正你们也要找几名青年文学爱好者进行座谈呢!我们派人通知他过来参加座谈会就是了。”龚建民爽快地答应了。 官洪正在地里挖埂子做好春播前期的准备工作,突然听到闫俊辉在广播里要他到场部机关二楼会议室参加会议的通知,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自己一不是领导二不是业务干部,也没和农场机关哪个部门有过什么联系,更没和机关什么人有过来往,像自己这样一个农场合同工,除了和钟海涛一起到过场部机关宣传科,之前还有过几次到宣传科拿过稿费外,再也没去过其它科室了,怎么要自己到机关二楼会议室参加什么会议呢?所以他仍然挥舞坎土镘在挖埂子,直到老班长李山水找到地里,他才知道广播里通知的就是自己。 原来,闫俊辉接到龚建民的电话时正是快到吃午饭时间,他到官洪家没有找到他后,立即通知李山水,把大致情况向他说了一下,要他赶快去通知到官洪本人。当他从李山水那里得知官洪正在地里破埂子并将午饭带到地里后,因为时间紧迫,到场部又有十来公里的路程,闫俊辉怕耽误官洪赶路,就立即用广播进行了通知。 李山水等了一会儿,不见官洪的影子,蹬上自行车就向他承包的地里赶去,看见官洪还在挥舞着砍土镘在拼命地破埂子,火气一下子窜起来了:“官洪,叫你到场部去开会,你难道没听见吗?还不赶快回家去换件衣服?噢,别忘了把头发洗一下!”看到官洪浑身溅满了泥土,头发也很凌乱,李山水一边催促一边提醒他。 官洪从来没看到过李山水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哪怕是因为自己地里串灌他遭到刘天明不讲情面的批评,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所以赶紧从地里跑上来,跟着李山水回到三分场。 因为催促得比较急,官洪把那件满是泥浆的外衣脱下后,随手拿起一件干净一点的衣服穿上,把头发略微梳理了一下,就骑上那辆旧自行车,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往五一农场机关赶去。 座谈会是在五一农场机关二楼党委常委会议室里召开的。除了宣传科长龚建民,其他人官洪看上去有的面熟但叫不上名字,有的则是第一次见面。认识龚建民,也是因为他曾经让闫俊辉通知自己到宣传科领取稿费,再加上和钟海涛一起去找方锐见到过他,虽然和他没什么交往,但也算是彼此相互认识了,所以进门时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和“比较熟悉的人”打了声招呼。 农场职工参加会议不算什么新奇事。官洪也经常参加五一农场或三分场召开的许多会议,但那些会议大多数是春耕春播和三秋拾花动员等等,虽然也有形势教育的,听听支部书记闫俊辉或是从外面请来的领导讲讲国内国际形势,或是作为听众到场部参加演讲会,但那些会议给他留下印象都不是很深刻。第一次进入党委常委会议室,真让他有些目眩:椭圆形的会议桌擦得干干净净,椅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同时为了显示热情,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些桔子、香蕉等水果。会议室正面的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山水画“江山如此多娇”悬挂在正中央,虽然是用广告颜料画出来的,但画面颜色明暗有致,立体感强,高大的迎客松、嶙峋的山石给人以视觉冲击,两边的墙面上挂满了省、地级锦旗和奖牌、奖状等。 官洪正要继续看下去,采风团中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个头较高,皮肤较白,微胖,虽然没戴眼镜但明显感觉到其视力不是很好的中年人问:“哪一个叫官洪?” 听到有人问自己名字,官洪连忙站起来,声音低低地回答:“是我!” “快过来,快坐到我这边来!”副总编江一帆看到一位青年应声回答他的询问,知道他便是官洪了,连忙向他招招手,待官洪坐在他旁边后,他又眯起双眼将官洪上下端详了一下,看到眼前的青年虽然比较瘦弱,脸色也比较黑,但仍然透出一股英气,便笑着说:“官洪,你的诗大多数是我改的,然后又连忙向采风团其他成员介绍:“他就是官洪,在我们报纸的副刊上发表过很多诗歌哩!” 采风团的成员们见江一帆如此赞赏这个名叫官洪的年轻人,都在询问他编辑过他的什么好诗。 江一帆顾不上回答他们的提问,倒是询问起官洪来: “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三岁了。”官洪怯生生地回答。 “年纪这么轻,又生活在农场,能写出这样好的诗歌,很不容易呢。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比较浮躁,写出来的作品缺乏生活真实感。你写的诗歌,生活气息浓厚,基本功也比较扎实,好好写下去,一定会有成就的。”江一帆赞赏地说。“但有一点需要说明,你写的诗有时比较消沉,有的甚至是牢骚话,所以你把这样的诗歌投向我们的报社,采用率自然就低了。诗歌里可以有抒发自己情感的成分,但不是发牢骚,牢骚话是绝对不能成为诗歌的!” 可能考虑到自己只顾欣赏和评析官洪的诗歌,影响了其他人的座谈,江一帆赶紧刹住自己的话语说:“大家随便谈。” 农场人很少有机会到外面走走,见识也不多。因此,参加座谈会的青年们与其说是谈创作感受,不如说都是请教问题,有的提出的问题甚至就是作家们也是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的,比如有的青年提问写小说时开篇不引人怎么办,有的青年提问小说的人物没个性怎么办?有的青年提问的甚至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好在这些从城市里来的作家和编辑们对农场的情况比较了解,对大家提出的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也不厌其烦地一一给予解释。对开篇不引人、人物没个性等这类问题,作家们只能要求他们多读一些古今中外的名著,然后再慢慢去领悟了。 ------------ 第一卷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随后,采风团的成员们畅谈了这次到五一农场采风中与青年文学爱好者们座谈时的感想和体会。农垦报社副总编辑江一帆的发言重点则是要求农场宣传部门要多发现创作新人。他说:“搞创作是件苦差事,许多人能写会写却不愿意写就是因为怕吃苦。农场青年人工作生活在第一线,他们群众语言丰富,写出的作品真实感强,生活气息浓,因此要多培养文学新人。要不拘一格发现人才、使用人才;要为人才的脱颖而出打造良好的平台。”他又讲到官洪。他认为,官洪能够有大量的诗歌在报刊上发表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业生产一线青年职工,在没有名师指导,没有内行帮助修改的情况下,能够创作出大量的诗歌并能在大报大刊上发表,很不容易,别的不说,就其精神而言,也是难能可贵的。他甚至直截了当、直言不讳地说以后农场青年们创作了好诗歌,好散文和短篇小说等文学题材方面的作品可以直接寄给他,他帮助修改后给予发表。只要是好诗歌好散文和好小说,他舍得给版面,报纸的副刊也有扶持文学新人的义务。 江一帆的一番话,参加座谈会的青年文学爱好者们听了都很振奋,他的话刚落音,就立即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因为还要到基层单位去看看农业生产情况,所以,采风团组织召开的文学创作座谈会时间并不是很长就结束了。 参加这次座谈会对官洪来说,触动很大。他倒不是听了江副总编那一番赞美他的话。像这样的座谈会,他是第一次参加,也是第一次听到作家们对自己作品提出的看法。他同时感到了压力。以前写诗,纯属于个人业余爱好和对理想的追求,没想到,写诗也有这么多学问哩。他从作家们的谈话中感到了自己的不足,也感到了动力,因此他清醒地认识到,只有更加勤奋,更加努力学习,才能创作出更好的诗歌来。 从此,官洪对诗歌的创作兴趣更加浓厚了。 “一年之际在于春”。春季短暂,时不待人。进入春天的播种季节,农场职工们都特别忙。有的以班组为单位,在遴选棉花种子,就是将露白的或是破损的种子遴选出来,防止播下去后不出苗;有的班组在拉线修边,扩大播种面积。改革开放快十年了,联产承包、多劳多得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农场职工也和全国各地农民一样,对生产经营的信心更足了,除了人努力,再加上天帮忙,五一农场已经是连续第七个丰收年了,职工们拿的超产奖也一年比一年多。所以,不用领导干部们过多地强调和动员,大家都很主动地做好春播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三分场的女职工李春华也和其他职工一样,正在农资库房外的场地上忙着遴选棉花种子,班长蒋素英跑过来对她说:“春华,我们班的肥料运来了,赵副场长要我们的班组去肥料库房里卸肥料哩!” 李春华答应了一声,就连忙收起棉花种子,往肥料库房方向里走去。 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上班的外科医生喻金生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回到家中,看到儿子正在床上睡觉,一打听,知道妻子李春华到库房里卸肥料去了,急忙向肥料库房走去。旁边的人看见喻金生走过来,对李春华高喊了一声:“春华,喻医生回来了!” 蒋素英也老远就看见喻金生从库房大门口走过来,大声说:“春华,快别干了,喻医生回来了,可能找你有事哩!” 喻金生看见李春华正在搬运肥料,将衣袖挽了挽:“让我来搬来吧!” “喻医生,你能干得了这活吗?春华,赶紧回去吧,卸肥料的事我们几个人干就行了,你下次干集体的时候再补上。”蒋素英害怕像搬卸肥料这样很重的活没干完就让李春华走了,班内其他人员有意见,赶紧补上一句。 喻金生这个时候回到家中,确实令李春华颇感意外。她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今天不是休息天啊,你怎么回来了?” 喻金生看了看妻子说:“春华,我回来有事情想要你商量哩,回家去说吧!” 李春华又抬头看了看说话比较庄重的丈夫,连忙问:“什么事情?很急吗?还专门跑回来一趟?” 喻金生边走边说:“是这样,医院昨晚召开了全院医护人员大会,除了号召我们要自学成材外,还和场里劳资部门协商,并报请场党委批准,出台了一些政策,如果愿意出去深造的,报销学费和路费,不影响工龄,好几个人当场就报名了。我想,我想……”平时说话比较流利的喻金生此时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家庭的实际,妻子承包一份棉花地,他帮不上忙,每年三秋拾花,她一个人拾不回地里那么多棉花,还要付出不少拾花费雇人帮忙拾,年底一兑现,也剩下不了多少钱,再加上儿子小成成还不会走路,也需要人照顾。因此哼哼哧哧地说:“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出去学习进修一下!” 李春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房子里后,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一边听一边低头陷入沉思。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到外面去学习不太合适,成成还小就不说了,棉花地也需要人帮忙。可你想想看,如果我不出去学习,技术不如人的话,今后根本没法在医院里呆下去。现在农场职工的孩子,有本事考上大学的都去上大学了,考不上大学的也自费出去上大学,为的是能够拿上一纸文凭。形势发展得这么快,今后没有文凭,即使靠自学学到了一点真本事,在医院里也只能干一份普通的工作的。再说了,要想出人头地,也只有到外面去学些过硬的技术专长才行。我们都是农场职工的子女,你父母都去世了,我父母又都回内地了。我们没后台,又没钱送礼,靠什么能在医院里站住脚?一是靠文凭,二是靠真本事。我经常也跟你说起过,我们医院的李伯康做手术技术和我不差上下,甚至名气比我还大一些。所以我想,我们先苦上几年,等我把文凭拿回来,把真本事学回来,到那时候李伯康就不能跟我相比了;即使医院里不用我,我自己干个体也是不错的。”见李春华低头不说话,喻金生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医院里做出的这项决定,是报请场党委批准了的,否则,医院也是没权力保证外出学习的人保持着工龄的。如果我不借助这个机会出去学习的话,别的不说,就是工龄问题也不好办。从长远眼光来看,这次学习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是拿上了文凭,有了在医院里工作的资本;二是可以学到真本事,今后不怕有竞争风险了,三是如果机遇好的话,说不定今后可以混个一官半职的。”喻金生重复性地向妻子分析这次外出学习的种种好处。 “你说的这些好处我都知道,外出学习是对的,别的不说,总是让人家低看咱们家也是不行的。可我一个女人家……” 喻金生知道妻子想说什么。是的,他这个时候出去学习,对于他们的这个家庭来说,确实是不利的。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地里活重,需要人帮忙;经济困难,无力支撑里外开支……妻子虽然很能吃苦,但一个女人家承包一份棉花地本身就困难重重。 “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出去学习的话,你我将来都没希望不说,成成将来的希望也不大,将来成成即使考上了一所好大学,没有很好的经济能力供应也是不行的。再说了,现在不像过去那样了。过去在农场,职工们穷一点富一点都无所谓的,那时候大家都是拿工资吃饭的,谁家比谁家穷不了多少也富不了多少。像我们父母那一代穷是光荣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要是混穷了,真让人家看不起呢!我们家也不能不面对现实啊!”喻金生加重语气说。 “那你打算到哪里去学习呢?” 见妻子问这话,喻金生胸有成竹地说:“这个我早已经想好了,也打听好了,我打算到长沙医学院专攻骨科专业。我分析了一下,目前我们医院在骨科上还是一个薄弱环节。我也打听了一下,还没听说有谁准备在这方面下工夫的。如果我在这方面成为拔尖人才,可以说以后在我们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在医疗技术水平上是没几个人能超过我的了,竞争对手也就少多了。” “那,学费和路费虽说报销了,可生活费咋办呢?家里这几年的收入你是知道的,也没多少存款,你外出学习,医院里又不再发工资了,花钱更困难了。”李春华忧心忡忡地说。 说到家里经济问题,喻金生确实没有刚才的十足信心了。因为他们家里这几年的收入他是清楚的,有多少积蓄他就更清楚了。这下,轮到他低头陷入沉思了。 李春华看见丈夫在低头沉思,想想丈夫主意已定,只能按他的意愿去办了,反过来安慰他了:“我在家里,日子怎么艰难都好凑合着过;你在外面就没那么容易了,该省的一定要省,不该省的像吃饭什么的一定不要省,没钱了写封信,我想办法去给你借。难就难上三五年吧!你说得很对,没真本事又没文凭,今后想在医院里混出个人样也不容易。现在很多人都在拿文凭,三分场就有几个年轻的职工自费学财会去了,没有文凭是万万不行的。还有,现在到外面去学习,有了本事将来就不会被别人低看了。” 听了妻子的话,喻金生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妻子终于答应让自己出去上学了;悲的是自己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外出求学是要花钱的,何况自己这么一走就是一年多,今后家里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但想想今后的日子,喻金生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出去进修学习。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如果顺利的话,可能下周就要走了。昨晚医院大会上,耿院长一边动员我们外出学习,一边将招收专业院校的名字念给我们听了,所以我才知道长沙医学院骨科专业,散会后我还悄悄地找到耿院长,把这个学校的招生情况和专业看了一下呢!” 李春华知道,丈夫外出学习,首先得带上一笔费用。她来到结婚时制作不多的财产之一的一个大立柜前,将手伸过去,摸索好一会儿,才将一个小木箱子拿出来。这里有她结婚时的一点首饰,还有两张存折。她打开存折看了看,抬头向丈夫说:“这几年的存款都在这里,一共也就二千多块钱。你都取出来带过去用吧!” “都带走了绝对不行。你一个女人家,家里不留点钱,地里的活忙不过来的时候,想请几个人帮工什么的没钱付给人家,时间长了,再想请人家帮忙,人家也就不愿了。再说了,请人帮工,就是人家不要你的工钱,你也得做顿饭给人家吃吧?也得花钱的,现在做什么事情还有不需要花钱的呢?” “我在家里凑合着好过点,何况每月还可以预借一点工资,你在外面没钱是绝对不行的。我爸在世的时候不是常说‘文钱憋死英雄汉’,他还说过‘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吗?” 尽管李春华再三劝喻金生将二千多块钱全部取出来都带上,但喻金生还是决定留下四百多元作为家里应急用。李春华看拗不过丈夫,只好说:“这样吧,你取出一千六百块钱,剩下的这四百多块钱我能不花就尽量不取出来花,你需要钱的时候,我再取出来寄给你吧!” 喻金生点点头。 ------------ 第一卷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林文蓉这几天的心情特别高兴。她已经接到闫俊辉的通知,要她准备表演以刘兰兰事迹为题材的节目,名叫《三分场有个刘兰兰》。林文蓉很喜欢登台,这次三分场给她登台表演机会,着实让她很高兴。虽然还没正式拿到节目内容,但她把家务活往干机务工作的丈夫张有才身上一推:“哎,我说有才,平时我可没少干家务活,地里有些重活也没让你去帮一把。这阶段我就要准备排练节目了,你可得多担待一点哦,别惹我生气,影响了我的表演效果。我和兰兰很要好,这个角色我一定要演好哦!何况连海涛和官洪都要给我当配角呢?” “你瞧你瞧,说你胖你就喘,说你瘦你就只眨眼。你那也叫表演,除非演给我看还行,演给全场人民看,得了吧你。”张有才打趣地说。 林文蓉的弟弟林新军也在姐姐家里。他在二分场上班,也是一个机车驾驶员。听说姐姐要扮演刘兰兰时,很赞同地说:“姐,这件事你可真得做好,兰兰可是咱们机务战线上一杆标兵呐!全场各单位的机车组上,一提到刘兰兰的大名,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听了弟弟的附和,林文蓉更来劲了,高兴地对张有才说:“哈哈,怎么样,有才,连弟弟都在全力支持我鼓励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这话,林文蓉突然想起什么:“哎,我说新军,你的女朋友找好了没有啊?” “姐,我找没找女朋友你还能不知道吗?我在找女朋友之前,还不先请你给参谋参谋吗?” 林文蓉又急忙问:“那,你觉得兰兰怎么样,她和你年纪差不多,如果能找到她做我弟媳妇,也是咱们林家的福分呐!” 听了姐姐的话,林新军也很高兴,但马上又摇摇头:“不行不行,姐,恐怕咱配不上人家,人家可是咱五一农场机务战线上的老先进哩!” 林文蓉胸有成竹地说:“没事,新军,这话我去说,兰兰答应不答应都不会怪罪我的。再说了,据我所知,她还没谈对象哩,也没找到合适的。” 张有才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说句不怕得罪弟弟的话,我看这事,悬!据我所知,刘兰兰要是愿意找男朋友的话,恐怕早就找好了。” “姐,我觉得姐夫说得对,两家的条件也不一样呀?人家爸爸好歹也是场长呀?”林新军说。 张有才又摇头起来:“新军。我不是那意思。” “乌鸦嘴,你就能扫别人的兴。像刘兰兰那样比较传统的姑娘,你不去帮她介绍对象,她会自己到处找吗?”林文蓉白了丈夫一眼:“今天是星期天,机车上又没什么活,兰兰这会儿肯定在家里,我这就去找她说说看。”林文蓉说完,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就准备到刘兰兰家里去。 张有才知道拦不住她,只好由她去。 刘兰兰正爬在桌子上翻看着语言文学自修大学的课本,面前摊着一个笔记本,见林文蓉来了,连忙站起来说:“文蓉姐,快进来坐坐。” 兰兰的母亲和林文蓉打过招呼后正要给她倒杯水,林文蓉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您忙您的吧,我想找兰兰说点事哩!” 刘兰兰知道林文蓉的脾性,她和自己的一样,说话从来都是高声大语的,也不拖泥带水的,看到她今天说话压低了声音,知道她想说的话和平时不一样,笑着问:“文蓉姐,到底是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经常在一起,又是好朋友,林文蓉和刘兰兰讲话从来也都很随便,所以便开门见山地问:“兰兰,我弟弟林新军你认识吧?” 兰兰不解地说:“认识呀,我们都是干机务工作的,有时开会,有时开荒或是改建棉花地,我们经常在一起呀?文蓉姐,你问这个干嘛?” 听了兰兰的话,林文蓉立即高兴起来:“那,你对我弟弟的印象怎么样?” 刘兰兰笑了笑说:“挺好的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都很随便的,也很聊得来的。” 林文蓉更高兴了:“那,你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 “我是说你们交一个特殊朋友,谈朋友,怎么样?” 刘兰兰马上明白林文蓉的意思了。立即笑呵呵地摇摇头:“文蓉姐,这事我可真没想过,再说我现在根本没想找男朋友呢!” “你现在不找男朋友,以后总归是要找的呀,现在找和以后找是一回事嘛!再说啦,文军和你都是在机车上上班,又是知根知底的,我觉得很般配的。” 刘兰兰还是笑呵呵地摇摇头:“我说文蓉姐,你就别费那个心思了,我现在真的没有想找男朋友的意思呢。” 长期工作生活在一个单位,关系彼此又都不错,林文蓉是知道刘兰兰性格的。如果她说这事可以考虑考虑的话,或是等等看再说,或许还能有点活动余地,如果她连这话都没说,就再也没希望了。所以,看到刘兰兰一个劲地摇头,林文蓉只好悻悻地说:“那,兰兰,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别介意呀!” 刘兰兰仍然笑了笑:“文蓉姐,你看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吗?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 张有才看见妻子高高兴兴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这回又垂头丧气地回来,知道没戏了,笑着问:“我说得怎么样?叫你别去忙乎了,你还不相信,这下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和兰兰都在机务上上班,对她的那点心事还能不知道吗?不止我一个,我们三分场的机务工人哪个看不出她的那点心事呢?” 林文蓉进来和刘兰兰说话,兰兰妈装着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却一直在侧耳细听两人的对话。待林文蓉走后,兰兰妈再也忍不住了:“我说兰兰,前面有人给你介绍一个当兵的,你不同意;还有人给你介绍一个在供销科商店里工作的,那么吃香的工作,你也不同意;这次是你好朋友介绍的,又是她的弟弟,你们还是同行,知根知底的,你还是不同意,你到底想找一个啥样的人家呢?” 听了妈妈的话,刘兰兰也不高兴起来:“妈,咱家里就多我一个人吃饭吗?何况,我每年也有自己的工资,并没让家里白养活着我,你怎么总想把我推出门外呢?” 一听这话,兰兰的母亲更不高兴了:“你看你这孩子,妈并没嫌弃你什么,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妈这不是关心你吗?妈啥时候想把你推出门外了呢?这么大的姑娘了,人家给你介绍男朋友,你不愿意;人家追你,你不答应;你的好朋友看中了你,让你给人家做弟媳妇,你还是不愿意。你到底要找一个啥样的人家嘛!你说出来,再有人来咱家提这事,我也好给人家回个话嘛。要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家高不可攀哩!你爸为这事也很着急,只是不在你面前提罢了。你自己谈一个,只要是规规矩矩的人家,妈和你爸也不反对的,可也没见你谈一个。做女儿的,心里有啥想法不能向妈说说呢?” 兰兰觉得母亲的话并不是完全没道理,说话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妈,我现在真的不想找男朋友,我报考了语言文学自修大学,我想等我拿上了毕业证,才考虑这件事,现在找男朋友,会分散精力的。” 兰兰妈再想说什么,门外传来“兰兰在家吗?”的问话声,刘兰兰在房子里听得真真切切,是钟海涛的声音,连忙把面前的书本一推,立即跑出来。 刘兰兰很热情地将钟海涛迎进屋子里,又是忙着倒水,又是拿出点心。钟海涛笑着说:“兰兰,我们都在一辆机车组上,用不着这样客气的。” 刘兰兰也连忙笑着说:“海涛,虽然我们都在一辆机车组上,可到了家里就是客人了。” “兰兰,您先别忙,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呢。是这样,我们三分场要拿出几个文艺节目在第二届金秋文化艺术节上演出,我和官洪商量后,想把你的事迹编成一个节目宣传一下,准备让林文蓉扮演你,这件事已经跟闫书记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听说闫书记已经跟林文蓉说过了……” 钟海涛的话还没说完,刘兰兰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海涛,我根本没什么可值得宣传的,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宣传我绝对不行!” “兰兰,我还没把话说完哩!官洪和我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宣传你个人才编排这个节目的,我们主要是想通过你的敬业精神,宣传我们这一代青年人在‘四化’征途上苦干实干精神,以此来激励我们五一农场更多的青年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经钟海涛这一解释,刘兰兰听明白了:“那,不能用化名吗?直接点到我的名字,别人会怎么想呢?” “用化名不好,如果用化名,别人还以为我们创作的先进人物事迹是虚构或是编造出来的呢。编造的或是虚构出来的先进人物就没说服力了。现在提倡学习身边的先进典型,我们将你的故事说给大伙听听,也是符合场党委要求的。再说了,我们也不会夸大事实,只是宣传平凡人物的敬业精神,正是这些平凡人物的勤奋敬业,才创造了我们五一农场的辉煌。如果我们每个平凡人物都有了勤奋敬业精神,我们五一农场今后一定会更加美好的。” 刘兰兰听得很认真。她平时就对钟海涛、方锐和官洪的才气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会儿听钟海涛这样一说,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钟海涛接着说:“兰兰,我和你在一个机车组上工作,对你的工作情况比较了解,所以我想,还是我来写比较合适。同时,我和官洪都给林文蓉当配角,这样演得更真实了。” “可以可以,是你写的演的我就没啥可说的了,只是不能夸大事实哦!”刘兰兰高兴地说。 “不会也不能夸大事实的。如果夸大事实了,大家看了,反而认为我们是在胡吹牛,效果反而不好了。”钟海涛说。 刘兰兰点点头。 春风吹过田野,彩旗地头飘扬,播种机在农田里欢唱着,把农场人一年的希望播进土地。 一年一度的春耕播种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播种机走过的地方,松软的泥土立即掀起一股股淡黄色的灰尘朝着跟随在播种机后面的职工身上扑去。职工们一边播种一边接受着铺天盖地的灰尘洗礼。爱美的女职工们扎紧了袖口和裤脚,把头发塞进帽子里,脖子系着严严实实的围巾,戴着口罩,蒙着纱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男职工们则丝毫没有保护自己的举动,他们往往穿着很旧的衣服,跟在播种机后检查地膜和种子,虽然脸上身上全是尘土,但他们并没感到十分难受,很认真地看管好播种箱,让种子均匀地撒到泥土里。对他们来说,播种箱里播下去的不只是一粒种子,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希望。所以,尽管播种的活很苦很累又很脏,但他们仍然感到很快乐,并在以后的生产管理中辛勤劳作,努力使沉甸甸的希望变为硕果累累的现实。 夏侯雨几次在方锐面前碰了软钉子,很是不甘心。这会儿他坐在自己的房子里,抽着烟,脑子里又浮现出方锐那轻盈的身材、得体的衣着、皎洁的面容和飘逸的头发来。他知道方锐确实很爱钟海涛。他甚至想放弃追求她的念头。但他又不死心。对追求方锐这件事上,过去在学校里,他连想都不敢去想一下,那时候的自己,不仅学习很差,也没什么特长,让钟海涛、方锐等人看不起,家庭条件也很一般,父亲不过是五一农场机关的一名普通科级干部,母亲也只不过是五一农场中学的一名普通教师。那个时候的领导干部、学校教师和普通职工的工资几乎没什么差别,也没地位高低身份特殊的区分。如今不同了。父亲在五一农场虽然不是一把手,但按照党委常委的排名,也在第三位。可别小看了领导干部的排名,谁排在前谁排在后是大有讲究的,如果领导干部名字排序的先后不准确,也算部门领导或工作人员的一个失误。在五一农场党委常委里面,父亲夏侯霖的排名除了书记潘希泉和场长贺志诚外,就是他了,这就意味着父亲说话的分量要比其他常委们重些,权力也要大一些,而且还是协助党委书记分管干部选拔任用、考评考察、日常管理等工作的,也就是说谁该提拔或是谁想要走上领导干部岗位的,自己的父亲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但方锐对自己防范得这么紧,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自己的家庭地位和社会关系她全然不放在眼里,更新章节怎样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呢? ------------ 第一卷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夏侯雨苦苦思索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又想起许长春的那句话来:“只要方锐没结婚,你就有机会追到手……”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是啊,只要方锐没有结婚,只要自己不放弃努力,就会有成功的可能。想到这,夏侯雨刚才那失望的情绪一扫而光。他将手中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转身向门外走去。 繁忙的棉花播种结束后,季节又周而复始地进入作物田间管理阶段。 李春华的丈夫喻金生外出上学后,地里的农活和家里带孩子的事情全由她一个人干了。这会儿地里农活忙,她只好将孩子带到地头。地里蚊子多,咬得孩子大哭不止,她不得不干一会儿活,又上来哄一会儿孩子。特别让她烦忧的是,刚满一岁的小成成走路还不稳,知道妈妈哄他一会儿又要离开他,所以待李春华刚把他哄好要放在地头的一个大柳条筐子里时,小家伙又大声哭起来。李春华急了,照着孩子的小屁股就是两巴掌,孩子哭得更凶了,李春华的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落。 刘兰兰刚好开着中耕机车往三分场农机房去,这一幕让她远远就看到了。她把机车开到李春华的地头后停下来,抱起小成成晃了晃问:“春华姐,你怎么能将小成成带到地里来了?为什么不送到托儿所去?” “杨琴琴说成成太小,不接收。她说三岁以上的孩子才能送到托儿所。我都不知找过多少次了,人家就是不接收。” 刘兰兰点点头:“春华姐,场里在职工大会上确实是这样规定的。我跟杨琴琴说说去,看看能不能让她把小成成接收下来。把小娃娃带到地里是不行的,也是很危险的。再说了,场里也不允许将小娃娃带到地里来。” 李春华一听,赶忙给刘兰兰掬了一躬:“谢谢你,兰兰。” “春华姐,快别谢,这事儿我还不一定能办成呢!” 刘兰兰说完,将小成成交给李春华后,又蹬上拖拉机驾驶室,将机车开到农机房后,直接来到三分场的托儿所,看见保育员杨琴琴正带着孩子们在做游戏,便径直走过去。孩子们见到来了一个女同志,都齐声喊:“阿姨好。” “小朋友们好。”刘兰兰摸了摸一个胖乎乎孩子的大脑袋说:“阿姨有事要跟老师说,你们自己先去玩一会儿好吗?” “好……”孩子们齐声回答,然后跑到一边玩去了。 “兰兰,你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儿来了?最近忙吗?”杨琴琴问。 “还可以。这一遍的中耕基本上就要结束了,可以短暂休整一下,将机车保养好后,再准备下一次的打叶面肥和中耕追肥工作。”刘兰兰说。 “那你暂时可以缓一口气了,不像我们,天天守在这里,连到街上买点好吃的东西都没时间去!” “琴琴姐,想买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可有一样,买回来了要带我吃哦!”刘兰兰开玩笑地说。 “你帮我去买,我就是不带你吃,你偷着吃了我还能把你咋得了?再饿也饿不了厨师嘛!”杨琴琴也笑着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刘兰兰这才一本正经地说:“琴琴姐,我今天来还真有事请你帮忙呢!” “哟,兰兰,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天天在托儿所里上班,说白了是带孩子的,是个孩子头,你又……”她本想说你又没孩子,但觉得这样说话太粗鲁了,毕竟,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嘛,就把想要说的话赶紧刹住了。 刘兰兰明白杨琴琴的意思,连忙笑了笑说:“琴琴姐,是这样,刚才我从地里回来,看见春华姐了,她把小成成带在地里去了。地里蚊子多,成成一直在哭闹着,挺可怜的。所以我想求你们……” 杨琴琴立即明白刘兰兰所说请她帮忙的意思了,赶忙打断她的话:“兰兰,不是我不愿意接收她的娃娃,她也找过我和蔡大姐好几次了,我也知道她们家确实有难处,可托儿所里就我和蔡大姐两个人,根本没时间单独照管她的孩子。干这份工作,真是让人操心,一不留神,孩子要是磕着碰着了,或是相互之间打闹,抓破了点皮,家长们都不愿意,大吵大闹的找到托儿所,闫书记为这些事情已经批评过我和蔡大姐好几次了。现在好多家庭都是一个娃娃,都金贵得很哩!娃娃们若有个闪失,我不干了事小,责任也担当不起啊!” “琴琴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琴琴姐,春华姐成天把孩子带到地里确实不是办法。农场里的活你是知道的,从年初忙到年尾,春华姐也没时间专门在家里带孩子。你想想看,喻医生又不在家,春华姐一边带孩子一边干地里的活,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孩子在地里哭闹,春华姐一个人同时干两件活,孩子没带好,地里活也没干好。将人心比自心,如果是你家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想会是怎样呢?” “兰兰,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那孩子实在太小了,光照顾那一个孩子就得一个人的大半个功夫。再说了,场里也有规定,三岁以上的孩子才能送到托儿所的。” “这样吧,琴琴姐,看在我的脸面上,你把这事当成我的事情来办,先将小成成接收下来。我一有时间,也来帮你照看一下,场里那边,我跟闫书记说说去,你看行吗?” 刘兰兰的这句话让杨琴琴再也不好意思推辞了:“那好吧,兰兰。不过,你得去跟蔡秀荣说一下,她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给娃娃们做饭哩。她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可就没办法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一个人还真做不了主呢,我们两个天天在一起上班,不能因为我擅自收留一个刚满一岁的娃娃影响了两人的关系了。” 听到杨琴琴要自己到蔡秀荣那里说说去,刘兰兰迟疑了一下。 原来,几年前,蔡秀荣在承包棉花地时,曾因为机车作业问题和刘兰兰发生过争执。那一次,刘兰兰中耕到蔡秀荣的地号时,她不在地里,为了不影响中耕进度,刘兰兰只好跳过她的地号,先给其他承包户中耕。蔡秀荣来到地里后,看到刘兰兰跳过了自己的地号,当即就与她争起来。尽管刘兰兰再三道歉,并说明不能停下机车等着她,就算是停下机车等着她,其他承包户也不愿意。再说了,停下机车等待承包户,场里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可蔡秀荣仍然大吵大闹的,说刘兰兰欺负她一个寡妇人家。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蔡秀荣对这件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刘兰兰好几次见到她与她打招呼,她都爱理不理的。所以,当杨琴琴要她去向蔡秀荣说说时,她还是有些为难。 一想到小成成在地里大哭不止的情景,一想到李春华在地里愁眉不展的面容,刘兰兰再也顾不上蔡秀荣理不理会自己了,直接来到托儿所的伙房里。 按照规定,托儿所的娃娃中午饭是要在所里吃的。因为中午的时间比较紧,家长没时间给孩子做饭,所以五一农场各农业单位的托儿所都要做午饭给娃娃们吃,家长只需交一点点费用就可以了,剩余的费用由单位补贴。 蔡秀荣正在伙房里忙乎着,看见刘兰兰进来了,仍然低着头在切菜。 刘兰兰知道她还在为过去的事情计较着,笑着说:“蔡大姐,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做这么一点菜,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呢!” “娃娃们小,吃不了那么多!一样菜只能做这么多,做多了娃娃们吃不完,天又这么热,剩下了再也不能吃了,倒了又太可惜。”蔡秀荣一边继续切菜,一边不温不燥、不冷不热地说。 “呵呵,蔡大姐对孩子们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了。” “干了这份工作,换了谁都一样。”蔡秀荣仍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切了两刀菜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切菜后抬头看了刘兰兰一眼:“你怎么今天有时间跑到这里来了?” “哎,我说蔡大姐,我今天来找你还真有事求你呢!” “你有什么事求我?我能帮你什么忙?我是一个带娃娃的,你……”她本想和杨琴琴说的一样:“你又没有娃娃……”但又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刘兰兰又把对杨琴琴说的话向她说了一遍。 蔡秀荣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给娃娃们做饭打饭我都忙不过来了,还要照管好每一个娃娃吃饭,吃完饭还要洗刷,小成成自己又不会吃,还要我们喂,我就更忙不过来了!” “蔡大姐,您也是过来的人。姐夫去世后,您吃了多少苦,才将孩子带大啊?你怎么都忘了呢?将人心比自心,如果要是放在现在,别人为您的事去求人,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刘兰兰这句话确实说到蔡秀荣的痛处。她丈夫病逝得早,自己不仅要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干好承包的一份棉花地,吃了许多苦,三分场为了照顾她,才将她安排在托儿所里工作。如今她的大儿子已经当兵去了,小儿子也已经在上了初中,她才轻松一些。 “蔡大姐,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将小成成收下来吧,就算我求您了。如果有时间,我也到托儿所里帮您照管照管照管,您看行吗?” 听刘兰兰说出这话,蔡秀荣又抬头看了看她那双祈求的眼光,低头不说话了。因为听到刘兰兰说看在她的面子上收下小成成,就意味她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在办,再推辞反倒没人情味了。于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你先把娃娃放在这里试试看,如果能带,我和琴琴尽量带,如果没法带,我也没办法了。” 听到蔡秀荣答应了,刘兰兰连忙说:“谢谢您了,蔡大姐,真的谢谢您!” “你这样帮助李春华,图人家个啥嘛?”听到刘兰兰连声说谢谢,蔡秀荣流露出不解的语气。 “啥也不图,只要小成成能安全些,春华姐能过得开心些,就行了。”刘兰兰笑了。 杨琴琴听说蔡秀荣也同意了,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刘兰兰跑到李春华的地里,见小成成还在大哭不止,李春华也顾不了孩子的哭泣,仍旧很气恼地在地里干活,便将小成成从大柳条筐子里抱出来,向李春华招了招手喊起来:“春花姐,我跟杨琴琴和蔡大姐她们都说好了,她们答应将小成成接收到托儿所里去了,你快上来一下吧!” 听到刘兰兰的喊话声,李春华拔腿就往地外跑。她没想到自己费了很大劲也没能办成的事,却让刘兰兰给办成了。她跑到刘兰兰跟前,几乎要跪下来。刘兰兰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快别这样,春华姐,我能帮上忙的事就一定会帮上一把的,真要是帮不上的忙的话,你也别生气。还有,金生哥在外面上学,肯定是要花钱的。我知道你们家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我除了穿衣外,也没有什么大的开支,如果你经济上不方便,跟我说一声就行了。还是那句话,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的。”刘兰兰说完,又亲亲小成成一口。 “兰兰,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已经很感激了,其它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李春华边说边快速收拾起除草工具和柳编筐子,刘兰兰抱着小成成,三人一起回到三分场。 初夏的边疆农场,辽阔的碧空像一块扣在大地上的蓝宝石,晶莹剔透,清纯亮丽。星罗棋布的棉田里,翠生生的棉苗密密匝匝的排列着,微风吹过,亿万棵青绿的棉苗儿摇动着曼妙的身姿,欢快地唱着歌,跳着舞,悉悉索索,咿咿呀呀,仿佛在窃窃私语,倾诉着自己的心事,又仿佛齐声欢唱,歌唱兄弟姐妹们健康成长。微风过处,一片起伏均匀的绿浪把一垄垄的绿色旋转到望不到边际的远方。通向三分场道路两旁的那一簇簇红柳,不知是否喝了过量的酒,醉红的像一团火。红柳丛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高兴地唱着歌,看见有人来了,“呼拉拉”麻利地飞向远方…… 刘兰兰和李春华带着小成成来到托儿所。虽然杨琴琴和蔡秀荣两人都答应接收小成成了,可看到孩子这么小,连吃饭还要人喂,两人脸上仍然显出不高兴的神情来。 刘兰兰笑着说:“蔡大姐,琴琴,你们别害怕,我说过了,如果我有时间,一定会到托儿所来帮你们一起照管小成成的;如果我没时间,我让我妈来照管一下,不会有多大困难的。” 看到刘兰兰诚恳地帮助李春华,蔡秀荣和杨琴琴都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将小成成接收下来。 ------------ 第一卷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天气越来越热,作物也越长越快了。 李春华承包的一份地不仅棉花长得快,杂草也比赛似的跟着疯长。虽然每天不停地在除草,可那些杂草好像有意和她作对似的,除得越快,长得也越快。李春华尽管早起晚归拼命地除,仍然没能彻底除完。看到一天天疯长的杂草,她本想请两个帮工,可一想到柜子里只有四百元的存款,只好咬咬牙自己干。这会儿天气虽然十分炎热,别人吃过午饭后都在家里休息,她却把午饭带到地里,草草地扒拉了几口后,接着又呼哧呼哧地干了起来,汗水顺着她的脸一直往下流,她也顾不上擦一把,仍然拼命地干着。 也不知道干了多长时间,李春华感到实在太累了,这才无力又无助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太阳正高悬在头顶,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李春华喝了一口带来的凉开水,不敢休息,又继续拼命地干起来。 看看天快黑了,想想托儿所里的小成成如果接回去晚了,杨琴琴和蔡秀荣又不高兴了。好几次都因为地里农活忙耽误了接孩子时间而遭到两人的训斥,又是好几次两人将状告诉刘兰兰那里,刘兰兰又让母亲把小成成接到她们家,自己才少看了杨琴琴和蔡秀荣的脸色。想到这,李春华慌忙收起工具就往家里跑。 刚走到三分场办公室门前,李春华就看见赵踊跃正在开办公室的门。赵踊跃也看见了她,连忙叫住她:“李春华,办公室里有你一封挂号信,已经放了好几天了,钟海涛把信送到你们家,你家里没人。他找不到你,就让办公室的人见到你后转交给你。”说完打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不用看信封,李春华就知道是丈夫喻金生寄来的,便急忙跑到离办公室门前不远地方的一棵大树下,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看起来 春华: 现在的分场已经进入最忙季节了,你也很累吧?地里的棉花长得怎样?小成成又长高了吧。 春华,我在这里学习,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老师、学友们待我也很好,我还被学校任命为学生会副主席了呢?班里的党员们还推荐我担任了党支部书记。当然,我也没打算在学校里有什么作为,所以担任学生会和班内什么职务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担任了这些职务后有了一定的权力,就可以多帮助几个同学,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也有一定好处的。比如说我们班里有一个干部的儿子想入党,我知道后,不仅帮了他的忙,还自愿担任了他的入党介绍人。从长远眼光来看,说不定他爹妈以后还能帮上我一把呢;再说了,帮助他,也不用我去付出什么代价的。 春华,我在这里生活比较节俭,这里的男同学们都有一双很漂亮的皮鞋,我也想买一双,可一想到我们家庭的经济状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每天能吃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在家里吃了许多苦,我是能够想象得到的。正因为想到我们将来不能再继续吃苦了,所以我们目前必须拼命地苦干。别的同学星期天都去市里玩,我仍然在拼命地学习。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如果我们现在不吃苦,将来就会永远吃苦…… 还没看完丈夫的来信,李春华的眼泪已经扑漱漱地流下来。此时她的心情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丈夫连买一双皮鞋有愿望都难以实现;喜的是,丈夫能够体谅家里的难处,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处,在学校也能够省吃俭用,也很有出息,在学校里还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在班内担任党支部书记,而且还能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这起码说明丈夫在班级里是不被人轻看的。长期的经济困难使李春华产生了自卑心理,总认为自己比人低一等,总认为因为自己家里穷,别人看不起。所以,她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让丈夫外出学习了,为的就是将来不被别人低看。因此,接到丈夫的来信,她的自卑心理稍微减少了一些。 李春华将丈夫的信工工整整地叠好后放回信封里,揉了揉眼睛,又整了整衣服,拐进托儿所里,将小成成接到家里,又打开丈夫的信看了看后,不禁着急起来。丈夫买不买皮鞋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得吃饱肚子呀,丈夫走后再也没给他寄过钱了,他不说也没向自己说要钱,但她能猜测得到丈夫在外面过得是十分艰难的。因此,要强的她又在想办法寻找挣钱的路子。可到哪里去寻找呢?即使有挣钱的路子,孩子还小,地里的活也重,一个女人家,能够把地里的农活干好,或是能将孩子带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去寻找挣钱的路子真是不容易啊! 李春华想了想,打开那件算是很值钱的家具大立柜里,咬咬牙,将喻金生留下四百元钱的存折拿出来看了看后,决定全部寄给丈夫。 虽然是农牧团场,职工们也是干农活的,但按照惯例,职工们在六月份已经有午休了,下午到地里干活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下班的时间也相应往后推迟,以避开炎热的高温时间干活。 天气的炎热、孩子的吵闹、经济的拮据,生活的艰辛,再加上心情的极其烦躁,让李春华无法安下心来午休一会儿。虽然这个中午她没有加班去地里除草,但这会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睡个安心的午觉,仍然翻来覆去地寻思着如何寻找挣钱的路子。 “冰棍,一毛钱一支,冰棍,一毛钱一支。” 外面,一个卖冰棍的小商贩在职工住宅区周围来回高声吆喝着。李春华本来心情就很烦躁,卖冰棍小商贩那不停的吆喝声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心情更烦躁了。她气乎乎地翻了一个身,可卖冰棍的小商贩照旧高声地吆喝着。李春华一生气,索性不睡了,一骨碌起身坐在床边。 “冰棍,一毛钱一支,冰棍,一毛钱一支……” 李春华正想出去训斥卖冰棍的人太吵了,这时,隔壁邻居孩子的喊声传过来:“妈妈,给我一毛钱,我要买冰棍。” “快找你爸要去,我哪里有钱!” “爸爸给你两毛钱,剩下一毛钱要拿回来哦,不拿回来,下次就不给你了!” “好的,爸爸……” 隔壁一家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李春华的耳朵里。她猛地打个激灵,一个灵感在她脑海里产生了:小商贩们能天天到三分场里叫喊着卖冰棍,说明还是有人买的。卖冰棍,本钱不大,工具也很简单,就一只木箱子、一辆自行车,这生意应该可以做的。最关键是,卖冰棍是利用中午时间,不影响干地里的农活,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到这,李春华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就这样干。” 打定主意后,李春华再也没有睡意了,心情也没有那么烦躁了。她起身对着大立柜的镜子,将头发拢了拢,将床单抻了抻,打开大立柜,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薄的被套,准备作为包装冰棍使用。农场的家庭是不缺被套的。尽管每个分场的领导都三令五申不准将棉花带回家里私自打被套用,但农场是以种植棉花为主的,近水楼台,谁家也不缺这个。李春华也买过冰棍吃,她看到卖冰棍的人都是用棉被把冰棍包得严严实实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别人都是这样做的,她也学着这样做。 做装冰棍用的木箱子的事,李春华想到了郑其敏的丈夫刘明祥。刘明祥是四川人,原来在机务上工作,平时喜欢喝上几杯,机务工人平时是不准喝酒的,但他却经常偷偷地喝。那次因为喝多了,在中耕作业时铲了棉苗,被三分场党支部调整出去包地了。他有一手做木工活的好手艺,因此,三分场将他调整出机车后,业余时间他又重操旧业做起了木工活。三分场里有不少木工活都是他做的。李春华和郑其敏的关系不错,两人曾在一个班组,后来蒋素英将她要到她的班组里,才和郑其敏分开。 其实,李春华想请郑其敏帮忙,用意也很明显:找熟人帮忙,能省下一点钱或是人家能少要一点钱当然更好,对她来说,能省下一分钱也要尽量省下来。一分钱能拆成两半用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郑其敏听李春华说要做一个冰棍箱子,又看到她十分着急的样子,知道她要急等着用,就催促丈夫抓紧时间做。刘明祥说这事不难,前面已经帮别人做过几个了,不会让她久等的,何况做箱子的活并不复杂呢。郑其敏也知道李春华家里的经济相当困难,就诚恳地说:“春华,喻大哥不在家,你们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等明祥把箱子做好了你先用着,没钱就算了,有钱了再给也不迟。再说了,一个冰棍箱子也值不了多少钱的。” 郑其敏的这番话正合李春华的心意,她点头答应着,并说了一大通的感谢话。 箱子很快做好了,刘明祥还将箱子外面刷了一层白色油漆。这天下午,李春华破例没到地里去干活。她向班长蒋素英请了假,说下午要到邮局去给喻金生寄钱,如果有领导到地里检查工作,自己不在的话,就说这会儿有事,耽误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素英对她明显没像以前那样热情了,不冷不热地答应着。 李春华也顾不上蒋素英的脸色是否好看了,骑上自行车就心急火燎地赶往场部。她要向人打听生产和批发冰棍的地方。 李春华连续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五一农场并不生产冰棍,商贩们卖的冰棍都是从离场部十多公里以外一个叫阿克拉尔镇的地方批发过来的。她按照别人所指引的方向,又跑了很远一段路程,才找到生产冰棍的地方。她急忙向人打听批发冰棍的相关程序,一个上了年纪、看东西喜欢眨巴着眼睛、胡子拉茬的人听到有人在打听批发冰棍的事,知道来了一个新手。他眯起眼睛又眨巴了几下,看了看李春华,然后问她:“你是哪个单位的。” “是五一农场三分场的”李春华如实地说。 “唔,我们这里生产冰棍是有计划的,你今天刚来,批发不上了,明天也要根据情况而定。”上了年纪的“鬼眨眼”不冷不热地说,然后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停在李春华脸上不动了。 一听这话,李春华急了:“叔叔,我家里确实有困难,丈夫不在家……”她近乎用哀求的口吻向“鬼眨眼”说。 李春华叫他“叔叔”,是农场人对上了年纪人的一种尊称。人们说兵团农牧团场对人的称呼只有两种。即使是刚会说话的娃娃,见到了比自己父亲、母亲年纪大很多的人,也是称呼“叔叔、阿姨”的。几乎用不上“伯伯、爷爷”等称呼的字眼,除非是直属亲戚或是年龄相差悬殊的老人,所以有“兵团还有一大怪,叔叔阿姨辈两代”的顺口溜。 上了年纪的人又一次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眨巴了几下看了看李春华说:“那好吧,你先交下定金,明天上午你来取冰棍。” “谢谢,谢谢”李春华又一次点头致谢,然后交出五元钱订下一百支。接着,她又向旁边那些已经装好箱子、卖过冰棍的小商贩们讨教,询问他们像如何保管冰棍不化啦,如何让冰棍不破碎啦等等问题。农场人实在,看到一个女人也跟着卖冰棍,知道她万不得已是不会干上这一行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 第二天,李春华比平时起床得更早了。草草的洗漱完毕后,吃了一点泡米饭,看见小成成睡得正香,仍然将小家伙抱起来穿上衣服。小成成两腿乱蹬地哭闹着,李春华顾不了这些,将小成成的衣服穿好后,抱起来就往托儿所里奔。看到托儿所的大门还没开,她又转身来到刘兰兰家里,见兰兰的母亲刚开门,她就将成成交给兰兰的母亲说:“阿姨,我要赶早到地里去除草,这会儿托儿所还没开门,等托儿所开门了,麻烦您把成成送到托儿所里去吧!” 小成成还在哭闹不止,刘兰兰一边扣着上衣扣子一边走出卧室,从母亲手中接过小成成说:“妈,让我来哄哄吧!”一边说一边接过小成成。小家伙躺在刘兰兰的怀里,果然不闹了,并且慢慢地睡着了。 ------------ 第一卷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回到家里,李春华把冰棍箱子捆在自行车上,又拿出一个尿素袋子把箱子盖住,拿上除草工具就慌慌张张地往地里赶,先把箱子藏在地里,随后跳进地里就开始拔草铲草。她要趁着早晨凉快赶紧多除些。 夏日的早晨虽然比较凉快,但由于李春华除草的动作太快又太猛了,再加上心里急,汗水还是不停地从额头上往下流,她把衣袖当作毛巾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又接着干起来,地里的杂草也随着她那麻利的双手快速除掉了。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李春华抬头看看远处,发现同一班组的人都已经下地了,她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出地头,猫着腰把箱子又捆在自行车上,也不敢再向蒋素英请假了,骑上自行车就向二十多公里以外的阿克拉尔镇奔去。 赶到阿克拉尔镇时,已经临近中午了。见商贩们有的在排队等待领取冰棍,已经领到的商贩们正在整理着箱子。李春华急忙奔过去,站在商贩后面。轮到给她发货时,发货员接过她的发票问:“你的箱子呢?” 李春华赶紧说:“箱子放在大门口呢,我这就去搬过来!”旁边的人立即笑了起来:“一听说讲这话,就知道是个新手。” 原来,商贩们在批发冰棍时,都把箱子放在车间门口,手续办好后,工作人员就可以立即装箱了。李春华是第一次批发冰棍,并不知道有哪些程序,所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听见有人笑话自己是个新手,她赶紧说了两声“对不起对不起”后,又立即奔到大门口去解开自行车上的箱子,旁边的人立即催促起来:“你快点呀,别耽误我们装箱子了!” 等李春华慌慌张张地将一百只冰棍装好后,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钟了。此时烈日正当头,气温也正高,李春华想了想,就到附近的六分场去卖。 人们说被生活逼急了,什么事都愿意做。此时的李春华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也学着男人的口气吆喝起来: “冰棍,卖冰棍啦,一毛钱一只,卖冰棍啦,一毛钱一只……” 尽管李春华叫得很起劲,可效果并不佳,她抬头看到不远的地块里有几个人还在除草,凭着自己承包棉花地的经验她知道,那是承包户请人在帮工干活,不然,一个条田的几块里没有那么多人在集中干活,也不会大中午的还不回家休息,于是机灵一动,连忙跑过去大声吆喝着:“卖冰棍啦,一毛钱一只。大哥,请人干活,天气热,买几只冰棍给大哥大姐们吃,解解热气。” 也许是碍于面子,也许是天气真的很热,请人干活的承包户主一下子买了十支,这让李春华很高兴,也对卖冰棍充满了信心。她推上自行车,叫卖声更加响亮了: “卖冰棍啦,一毛钱一支……” 李春华的家居住在三分场,她知道九分场有个学校。看到六分场的孩子们陆续背起书包从家里往学校走,她知道农场许多家庭孩子少,有的孩子不缺零花钱,就跑到学校附近高声叫卖起来。 果然,李春华的叫卖声吸引了不少孩子。很快,她的周围就站满了等待购买冰棍的孩子。李春华很高兴地一边收钱一边麻利拿出冰棍,并且说“别急别急,都有,箱子里还多着呢!” 快到上课时间了,李春华看到箱子已经空了,正准备往回走,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谁让你在这里卖冰棒的,这里不许卖冰棒你不知道吗?还不赶快走开?” 李春华不知道学校周围是不准卖冰棍的。因为有的学生家长已经向校领导反映了,说自己的孩子在学校乱买东西吃,有的吃坏了肚子。所以校长一生气,下令小商小贩不准在学校四周卖东西。 李春华很庆幸自己卖得快,等到校长走过来赶她时,已经卖完了。她骑上自行车就往三分场自己承包的地号里赶。 来到承包地里,李春华慌忙将冰棍箱子藏在棉花地里,迫不及待坐下来清点卖冰棍的钱。一百只冰棍,几乎没有破碎和融化的,一毛钱一只,每只净挣五分钱,总共挣了五块钱,照这样计算,一个月可以净挣一百伍拾元。丈夫在医院里上班,一个月的工资也达不到这个数啊!想到这里,李春华那疲劳、委屈和自卑感似乎一扫而光。她将钱放在口袋里,又摸了摸,确信不会出差错后,又赶紧下地开始拔草了。一个中午一直在外面跑,虽然很热也很累,但只要能够挣上钱,李春华精神很是振奋的,也不觉得累和热了,在地里干活的劲头也更足了,而且,许久没有笑容的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七月是最炎热的月份,似火的骄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荒滩上的杂草丛几乎要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的一阵阵灼人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天空中没有一丝风,路边的柳树也低下了头。行人走在柏油路上,觉得脚下都是一阵火热热的,他们往往一边走着一边诅咒着这样的高温天。 但也有人渴望这样的高温天保持下去的,像李春华这样卖冰棍的小商贩就是其中之一。 这天中午,李春华像往常一样继续去批发冰棍。天气太热,批发冰棍的小商贩也越来越多了。李春华站在人群后面焦急地排着队。她不时地踮起脚尖看看前面装冰棍的人。冰棍厂里,装冰棍小姑娘们的动作虽然十分麻利,可李春华仍然感到很慢,很希望这些小姑娘们的动作能够再快一些。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李春华急忙将箱子打开。装冰棍的小姑娘冲她一笑,麻利地装了起来。快装完时,“鬼眨眼”走过来,先朝李春华眨巴了几下眼睛后笑了笑问:“怎么样?卖得还不错吧?” “叔叔,谢谢您的关照,卖得还可以的。”李春华一边答话,一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天气热,到房子里歇歇再走吧。”“鬼眨眼”热情地说完后,帮着李春华将箱子抬上自行车,并和她一起将箱子捆绑好。 李春华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叔叔,谢谢你,谢谢你!” “鬼眨眼”仍然很热情地邀请说:“到房子里歇歇后再走吧!” 李春华看看冰棍箱子已经捆绑好了,确实需要喘一口气再走,就推上自行车跟着这位上了年纪的“鬼眨眼”来到冰棍生产车间旁边的一间房子里。 李春华把自行车放稳后,跟着“鬼眨眼”进入房间里,一边拿着草帽当扇子扇着,一边四周环顾起来:这是一个小单间,面积并不大,但收拾得比较干净。墙面用报纸糊得很整洁,靠墙边放着一张单人床,墙壁上还贴着几张美女年历画,旁边的桌子上放满了暖水瓶水杯和账本之类的私用及公用品。 李春华正在环顾着这间房子的陈设,“鬼眨眼”很热情地将一条毛巾递给她说:“天气热,擦擦汗吧!” 李春华很感激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又将毛巾递给“鬼眨眼”,仍然连声说:“叔叔,谢谢,谢谢您。” “鬼眨眼”将毛巾往洗脸盆架上挂好后,用关心的口吻说:“你一个女人家,做这点小生意也不容易,以后自己要注意点,天太热了,可以到我这里歇一歇。还热吗?还热的话,把衣服脱下来凉一凉吧!”说完就嬉皮笑脸地动手去解李春华的上衣扣。李春华立即明白了,也愤怒了:“你要干什么?”说完拿起草帽,气冲冲地转身往外走。 “鬼眨眼”立即将李春华堵在门口,用威胁的口吻说:“你以后不想再做这生意啦?我这里不批发冰棍给你,别的地方是不生产的。就是生产,离这里也远得很呢!”说完又嬉皮笑脸地迎上去,用手摸了摸李春华那白白的脖颈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没那么大的劲头了,你就是给我了,我也啃不动了,你害怕啥呢?” 李春华更生气了,指着“鬼眨眼”的鼻子大声说:“你已经是当叔叔的人了,还这样。你不怕……”李春华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气呼呼地一把将他推开,甩手走出他的房间,然后推上自行车快步出了冰棍厂的大门,一步跨上后就拼命地蹬起来。 按照五一农场田间生产管理的惯例,进入七月份,又要进行第二次田管大检查了。因此,三分场的干部和业务人员都在地里查看着,他们都想以最好的管理水平来迎接五一农场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 赵踊跃来到蒋素英地号里,看到她地里的杂草已经除完了,四大边也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就用夸奖的口吻说:“是班长管理的条田,就是不一样哦!如果你们班里其他承包户都要像你管理的这样,不用评选也能拿上田管先进班组了!如果我们三分场的每个承包户都能像你这样,这次场里生产大检查,我们稳拿全场第一了!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干活,把你们班组的每个承包户都管理起来嘛!” “我们班里除了李春华的棉花地管理得差一点以外,其他人管理得还是不错的。”蒋素英说。 “这两天我到你们地号里,一直没有看到她,她到哪里去了?你看她地里的杂草,有的长得比人都高了,你得督促她抓紧时间除掉嘛,不然的话,你们班组其他人的田管工作做得再好,也是白搭。”赵踊跃说。 “我看她每天早晨早早就到地里来了,过了一会儿又不见了,下午很晚的时候才来到地里,而且自行车上绑着个箱子用蛇皮袋子包着,也不知她整天在做什么。你也知道,她还是我要到我们班组的呢!当初我看到她干活确实还可以,就把她要到我们班组了。为这事别人还说了不少闲话呢!这会儿我又说她干活不行,这不是打我自己的脸么?所以我就没多说什么了。只是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很生气。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把她要到我们班组里来了。”蒋素英叫起苦来。 “你不好意思说她,我去说说她,撇开情面不说,影响了场里的生产大检查,谁都不好交代。”赵踊跃说完,就离开了蒋素英的地号到其他地号里去了。 李春华知道自己虽然得罪了冰棍厂里那位上了年纪的“鬼眨眼”,但冰棍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她知道自己没别的出路,只能牺牲中午休息的时间去做这样的小本生意。而且通过一段时间的卖冰棒让她感到,做这种小本生意,本钱不多,风险又小,销路也比较好。天气炎热,人们不在乎花上一毛钱买上一只既能解渴又能消暑的冰棍。因此,虽然对昨天中午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但又不得不去这个令她十分不快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李春华来到冰棍厂后,照例将自行车停靠在墙角的一边,把箱子搬到车间门口后,照例排队等待交钱领发票,再凭发票去领冰棍。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交钱时,收钱的人抬头看了看她说:“你先到后面去等等。” “为什么?我又没插队,轮到我交钱了,为什么再让我在后面去等等?”本来等待的时间够长的了,心里就比较烦躁,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交钱了,却又要让自己到后面去排队去,李春华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质问起来。 “叫你到后面等等你就到后面排队去,吵也没用。”收款人的脸像离他不远的生产车间里的冰棍一样冷冰冰的。 李春华还要说什么,收款人大声喊道:“下一个。” 李春华一看,再吵也没用,人家有权啊,想让谁先交钱,想让谁先装,那还不是一句话?她只好悻悻地离开窗口,走到后面重新排队去了。 好不容易再次轮到自己交钱取发货单了,收款人又冰冷冷地说:“没货了,不再收钱了。 李春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即与他大吵起来:“先是轮到我交钱的时候你让我到后面再排队去,我按你的要求做了,这回明明还有货,你却说没有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嘛,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嘛?”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怎么啦?谁也没规定厂里的冰棍偏要卖给你。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收款人说完,收起账本,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春华看到再吵也没用,有气无力地将自行车推出冰棍厂大门外,顾不上有人在旁边,坐在墙角下委屈地抽泣起来。 ------------ 第一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李春华正在抽泣,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走过来。刚才李春华买冰棍受刁难的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她蹲在李春华身边关切地询问起来:“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这里什么人了?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这样对待你呢!” 李春华听见有人问话,一抬头,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便如实地把昨天中午发生的事向她说了。 “你得罪了他,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他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都知道他是个老色鬼,别说你是个小媳妇,他对有些大姑娘都敢动手动脚的。他姓肖,名字叫肖致兴,别看他动不动就眯起眼睛不住地眨巴着看人,可在这个地方却是很吃香的角色呢。” “那可怎么办呀?阿姨,我家确实很困难,丈夫在外面上学,一个孩子还小,我又没有别的挣钱路子,就出来卖冰棍了。没想到做这小本生意也这么难!”李春华说完,抬起头来,求救似的看着上了年纪的妇女。 中年妇女沉吟了一下说:“我老头子和他关系还不错。这样吧,你别吭气,我把我今天批发的一百多支冰棍让给你,你最好别让他知道了,我以后多批发一百根,你就从我这里来拿吧。” 听完这话,李春华立即擦了擦眼睛,连忙感激地说:“阿姨,谢谢您!谢谢您!” 中年妇女推着自行车,领着李春华来到离冰棍厂稍远的地方停下来,把自己的木箱打开,将一百多支冰棍全部让给了她。 李春华付完钱后,因为已经耽误一些时间了,便心急火燎地跑出去卖冰棍了。 毕竟经验不足。李春华忽视了一个细节,就是冰棍不能在外面裸露的时间太久了,否则会很快融化的。平时都是在冰棍车间里装箱的,不仅装得及时,而且不会裸露得太久。这次是在外面重新倒腾了一下,受热空气影响,冰棍融化得很快,等到她卖出去几支后才发现,冰棍已经开始软化了。李春华很后悔,埋怨自己办事太急躁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把那位阿姨的箱子搬到自己的自行车上,把自己的空箱子再给她使用,这样对换一下冰棍箱子,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俗话说:“人倒霉,放屁都扎脚后跟。”李春华越是着急,冰棍化得也越快。有人来买冰棍,接过来一看,已经软绵绵的了,又将冰棍退给她。李春华知道今天的生意是亏定了。她再也没心思高声叫卖了,也没力气再跑来跑去了,骑上自行车就往回赶,快到三分场时,她感到实在太累了,看到这会儿许多人正陆续到地里去干活,她害怕被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就坐在离三分场不远的白杨树下休息一会儿。 想想生活如此艰难,连做卖冰棍的这种小本生意也是这么费劲,李春华坐在白杨树下越想越伤心,不禁号啕大哭起来。 李春华正在哭泣,刘兰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跟前了。李春华抬起头,看见刘兰兰的自行车已经放在自己的冰棍箱子旁边,慌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兰兰,天这么热,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听赵副场长说过几天这几个地号都要打药,要我自己过来看看先打哪块地合适。天太热,我感到口渴,看到这边有冰棍箱子,就跑过来了,没想到是你在这里!春华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卖冰棍啦?” 李春华简单地把自己卖冰棍的情况和昨天的遭遇向她说了一遍。 听了李春华的讲述,刘兰兰连忙问:“春华姐,你还有多少根冰棍没卖出去?” “好像还有九十多根。” “这样吧,我到农机房去看看有没人要买,他们都在检修机车,不在乎这点钱,我把钱先给你垫上,等卖完了再结账。”说完,刘兰兰从上衣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钱递给李春华。 李春华抬头看了看刘兰兰,眼睛里流露出狐疑的神情。刘兰兰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赶紧解释说:“春华姐,不要紧,冰棍卖不掉的话,还是你的,我先把钱给你,是让你别着急,我会慢慢想办法的。” 李春华还是没有接钱,因为她知道,冰棍已经融化了,根本卖不出去,亏本是无疑的了。 刘兰兰看了看李春华那副绝望的神情,知道不好再勉强,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骑上她的自行车就向农机房奔去。 刘兰兰来到三分场农机库房大院里,果然听见有许多人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铁器声和大声询问声,钟海涛、张大中正在保养打药机,便先拿出几支冰棍递给他们俩,然后走到姚昌盛面前笑着说:“今儿个我请客,每人一根冰棍。” “哟,兰兰姐,今儿个有什么喜事啦,是不是姐夫找好啦,请我们吃根‘喜冰棍’?如果是找个很一般的,我们也不能答应哩;找了个好姐夫才请我们吃一根冰棍,未免也太小气了吧!”姚昌盛开玩笑地说。 “就你能耍贫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刘兰兰愠怒地说。 高大魁梧的郑长顺也接过一支,看到冰棍软绵绵的,也开玩笑起来:“兰兰,姚昌盛说你小气还真没说错呢,请我们吃冰棍,还将冰棍减少了一部分,连我也要说你小气了,要不,怎么你请客,冰棍就变小了呢?” “嗳,讨饭的还嫌饭稀?这么热的天,能有根冰棍吃就不错了。”调皮鬼姚昌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边吃着冰棍一边又说起俏皮话来。 “嫌小了?那好,每人再增加一根!喜欢吃的还可以再增加。”刘兰兰说完,从姚昌盛开始,每人又发了一支。 尽管每人又增加一支,刘兰兰还是没能处理完箱子里的冰棍。她在箱子里扒拉了几下,看看剩下的冰棍几乎变成水了,就把张大中叫过来,两人一起把箱子卸下来,刘兰兰将里面的薄棉套拿出来使劲拎了拎,然后抖了抖。张大中不明白兰兰怎么卖起了冰棍,嗡声嗡气地问:“兰兰姐,你怎么……” “唔,是这样,春华姐家里比较困难,想利用中午时间卖冰棍挣点钱,今天遇到了点麻烦,我帮她卖一下。你带零钱了没有?快帮我把十块换成零钱!” “我没带那么多钱,我再去找几个人帮忙换一下吧!” 张大中很快把零钱换回来后又问:“兰兰姐,你把化掉的冰棍倒掉了,他们吃的你也不要钱,你又是帮人家卖的,收不上来钱,春华姐不是要吃亏了吗?” 刘兰兰笑了笑说:“大中,别问那么多了,你来帮我清点一下化掉的冰棍到底有多少,我来计算送给他们吃的,看看一共有多少支!” 张大中在清点着全部化掉并倒出来的冰棍小木杆,刘兰兰在计算着发出去的冰棍,两人将数字一合计,总共是九十五支。 刘兰兰对钟海涛、张大中说:“海涛,大中,我们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剩下的就是保养机车了。你们把水箱再检查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噢对啦,走之前别忘了把工具都收起来,这帮家伙,见到一只小扳手也要拿走的,我们的工具快被这帮小贼娃子们偷光了。” “唔,知道了。”张大中答应了一声。 李春华还在那棵高大的白杨树底下焦急地等待着。看见刘兰兰悠然的骑着自行车来了,从自行车箱子分量上来看,知道她真的把已经融化了的冰棍处理完了,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刘兰兰把钱递给李春华:“春华姐,一共九十五根冰棍,九块五毛钱,你看看对不对。 李春华连忙说:“没错,没错,是九块五毛钱。兰兰,太谢谢你了。” 刘兰兰淡淡一笑说:“春华姐,快回去歇歇吧,一会儿你还要下地去干活呢!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明天还到地里去打药呢!” 有了第一次融化冰棍事件的教训,李春华多了个心眼,再去批发冰棍的时候,她就直接和那位阿姨调换了箱子,这样冰棍就不会化掉了。 这天中午,李春华来到南山农场七分场,这地方离批发冰棍的地方不是很远。她想换一个农场卖一次试试看,她觉得总在五一农场卖,容易被熟人发现。她倒不是嫌卖冰棍被熟人发现了是件丢人的事,而是害怕被熟人特别是让三分场的人发现了,会让他们说三道四的。 看到这个单位占地面积比较大,职工的住房也比较整齐,卫生也很干净,李春华心头一喜,这么大一个单位,居住的人口应该比较多,冰棍应该卖得更快些,于是便高声叫卖起来。 李春华在大声地叫卖着,旁边已经有几个人在买冰棍了,李春华将头上的草帽往上推了推,一边低头取冰棍一边收钱。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零钱在旁边等待着。轮到她买时,李春华随口问道:“要几支?”一抬头,看见是自己老乡汪本芝,吃了一惊。汪本芝也一眼认出了她,连忙问:“咦,是你,春华,你怎么干起这生意来了?” 汪本芝的父母和李春华的父母都是一九五六年支边到农场的河南人,两家的关系在上一代就一直不错,来往也比较密切。后来,汪本芝的父母回内地去了,李春华的父母没退休后相继去世,因为各自都有一份工作,且又相继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从一个单位分开后,两家就没什么来往了。 “唉,一言难尽。”李春华没有正面回答汪本芝的问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那喻金生呢?他不是在医院里上班吗?汪本芝又赶紧问一句。 李春华简单地向汪本芝介绍了喻金生外出学习和自己家庭情况。然后问:“本芝,你怎么在这个单位?” “邱红波调到七分场任副场长,我们家就搬过来了,我在幼儿园里上班呢。”汪本芝说。 这时,在屋子里等待吃冰棍的几个姐妹们看到汪本芝还没回来,就跑出来,看到她正在和卖冰棍的女人说着话,一询问才知道她们是老乡。汪本芝又特意说明过去两家走得很近,来往很频繁的往事来。 “既然是老乡,又是好朋友,那就赶紧到屋子里坐一会儿吧。”众姐妹们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不坐啦!谢谢你们,我还要继续卖冰棍哩!”李春华推辞说。 “没事,到家里坐一会儿,歇歇后再出去卖,我再多买几支,你就能把歇歇的时间补回来了。”汪本芝也热情地邀请李春华。 听汪本芝说要多买几支冰棍,再加上盛情难却,并且过去两家的来往又那么密切,李春华点头答应了。 这是一套由两个大间隔成四个小间的房子。从外表上看,和五一农场普通职工住房没什么区别。那时候,塔里木河沿岸各农场里的职工住房都是单位分配的,面积也相差不了多少,而且都是军营式的。因此,要评判一个职工家庭条件的好与差,很难从住房外面区分出来。 汪本芝家里,正上方的五斗厨上摆放着一台21英寸“金星”牌彩色电视机最显眼,电视正在开着,有几个人边看边说话边做着针线活。方方正正的桌面上用一块玻璃护着,上面摆放的热水瓶和茶杯等用勾纱勾成的盖布罩着,罩布很洁白,洁白得有些扎眼,桌子上还放着糖果等;高大的立柜两边柜门都嵌着镜子。立柜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梳妆台,正面是椭圆形的镜子,下面放了化妆品和梳子、发油、发膏之类的用品。 李春华一看汪本芝家庭的条件,不禁又自卑起来,坐了不到两分钟,要就起身告辞。汪本芝也没有强留,就站起来将她送到房子外面。 李春华刚迈出汪本芝的房子,就听见房子里的人在议论着:“这是本芝的老乡,听说以前她们两家关系很好的哦!怎么现在混成这个样子呢?” 李春华的背部像扎了芒刺般的不自在。十分后悔地想:自己真不应该进入这个房子里啊! 从汪本芝家里出来,李春华很快在这个单位卖掉了剩余的冰棍,她心里得到些许宽慰。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有失也必有得。虽然在老乡面前失去了面子,但冰棍卖得较快,李春华心里的不快已经弱化了许多。 ------------ 第一卷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盛夏的时节,气温总是和一个“热”字相伴始终。太阳刚出来,树梢上的蝉就高声大喊起来,告诉人们又一个炎热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到了中午,太阳像个大火炉似的,把大地烤得发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股灼人的热气,草木都低垂着头;连鸟儿也不知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再也听不到它们发出的声音了;那些不知名的昆虫躲在阴凉处,还不知足发出令人烦躁地叫喊声,仿佛是在替烈日呐喊助威似的。 天气炎热,李春华原以为冰棍会卖得很快,可转了一圈后,仍然没卖出去多少。想到昨天中午在南山农场七分场卖得还不错,就想继续到那里去碰碰运气。尽管她知道可能还会遇上汪本芝,但只要能将冰棍卖出去,即使遇上了她也没什么。再说了,卖冰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于是,她又来到南山农场七分场。 果然不出李春华的所料,在这个单位里,冰棍还是卖得比较快的。 一个单位就那么大一片地方,再加上对地理位置不熟悉,不知不觉,李春华又转到了汪本芝的房子前面。看到她房子里仍然坐了几个女人在边看电视边做些针线活。听见李春华的吆喝声,那几个做针线活的女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伸出头来看了看李春华后对汪本芝说:“本芝,快出去看看,你老乡又来卖冰棍啦,你要不要再去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啊。”汪本芝的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跑过去把李春华叫到一边低声地说:“春华,你要是没钱花才出来受这份罪的话,我跟邱红波说说,借一点钱给你用,大中午的,天又这么热,何必受这份罪呢?” 李春华被汪本芝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不客气地回敬她:“本芝,咱们都是老乡。如果你认为有我这样的老乡给你丢脸的话,我可以不到你这里来卖,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老乡!” 汪本芝讪讪地笑了笑:“春华,我没那意思。我……”汪本芝还想继续说下去,李春华已经气呼呼地蹬上自行车,一使劲,自行车窜出了很远,弄得汪本芝十分尴尬地站在那里,直到李春华的冰棍箱子从她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了,她才悻悻地回到屋子里。 被汪本芝这么一奚落,再加上天气十分炎热,又非常累,李春华卖冰棍的信心也大大减弱了。偏偏人们就像跟他作对似的,尽管她像平时一样高声叫卖着,可就是没人出来买。李春华一看已经到上班时间了,顾不上还有许多冰棍没卖出去,迫不及待地往三分场赶。 刚刚走到三分场的岔路口,李春华就看见刘兰兰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的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面焦急地等待和观望着什么。看见李春华蹬着自行车过来了,急忙迎上前去说:“春华姐,你快到托儿所去看看,小成成又吐又拉的,把杨琴琴和蔡秀荣两个人都急坏了,她们正到处在找你呢。她们找不到你,又找到我们家去了。我已经找卫生员谢少辉去看看了。”刘兰兰说完,也不等李春华说不说话,接过她的自行车说:“剩下的冰棍我去帮你卖,你骑上我的自行车赶快到托儿所去吧!” 李春华吓得脸色都变了,心里“嗵嗵”直跳,话也顾不上说,接过兰兰的自行车就往托儿所奔去。刚跳下自行车,杨琴琴就冲她大声嚷嚷起来:“李春华,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可急死人了。小成成一个中午又吐又拉的,把我和蔡秀荣都吓坏了。刚才谢少辉过来了,给小成成打了一针,这会才好了一些。他说这娃娃缺营养,没抵抗力,再加上有点着凉了,才会这样。你再要是把孩子丢在托儿所里不管不问地去挣钱,我们也不管了。谁不知道你天天中午在卖冰棍挣钱?” 李春华走进娃娃们睡觉的房子里,看见小成成已经睡着了,又听见杨琴琴说儿子已经好一点了,才将那颗挂在肚子外面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当初要不是看在兰兰的面子上,我才不接收你们家的小成成呢!接下来就是一个负担!就知道整天卖冰棒挣钱,连孩子也不要了。”蔡秀荣也气呼呼地跟着说。 听见杨琴琴和蔡秀荣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顿斥责,再加上已经受到过汪本芝的一顿奚落,李春华把窝在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谁说我不要孩子了?我中午出去卖冰棍又怎么啦,既没偷又没抢的,更没有做贼偷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啦?” 一看李春华不但没说好话,反而是这副态度,杨琴琴的火气更大了:“你把孩子丢在托儿所里不管不问的反而有理了?告诉你,当初要不是刘兰兰求情,并说把这件事当作她的事去办,我们才不多事呢!说穿了,我们不收下这孩子也是完全应该的,场里也是这样规定的,三岁以上的孩子才能送到托儿所……” 刘兰兰跑到农机房处理完冰棍后,推着自行车来到托儿所,看见杨琴琴、李春华都坐在那里生气,蔡秀荣在一边耷拉着脑袋,知道她们闹别扭了,连忙将箱子打开后拿出两支冰棍笑着说:“大热天的,生气了可是要上火的噢,蔡大姐,琴琴姐,快吃一支冰棍消消火。”边说边将一支冰棍递给杨琴琴,另一支递给蔡秀荣,然后又笑着说:“两位大姐慢慢吃,吃完了箱子里还有呢!”说完将钱递给李春华说:“春华姐,这是你的冰棍钱,一共是六十七支,剩下四支,六块三毛钱,你数数对不对!” 杨琴琴接过刘兰兰递过来的冰棍,不客气地吃起来,边吃边对李春华说:“再跟你说一次,如果不是看在兰兰的面子上,我们才不会多事收下你们家的小成成呢!” “我把冰棍拉到农机房里,本来是可以卖完的,这几支是专门留给你们俩的,算是春华姐对你们俩辛苦带小成成的奖赏。”刘兰兰看见蔡秀荣和杨琴琴火气消了一些,开玩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从你把小成成送到托儿所,兰兰隔三岔五地到托儿所里来照管他!有时到场部了,还买了好多吃的东西拿过来。他们家的阿姨也时不时地来照管着,要不然,我们早就将小成成退回去了。”蔡秀荣也边吃着冰棍边说。 刘兰兰笑着说:“这都是春华姐的不对,人家辛辛苦苦地带着小成成,你还在这里使性子,春华姐,还不快给蔡大姐、琴琴姐道个歉!” 李春华的火气也消了,冷静下来之后,害怕杨琴琴和蔡秀荣今后对小成成不好好照顾,更害怕她们真的将小成成退回去了,听到刘兰兰在督促自己道歉,连忙就着她的话下台阶,笑了笑说:“琴琴,蔡大姐,刚才我也是一时急了,才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来,两位做姐的可别往心里去哦!” 杨琴琴看到李春华给自己台阶下了,也赶忙就着她的话下台阶:“春华,都是女人家,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挺不容易的。如果不是急了,这么热的天,谁会大中午跑出去做这小本生意呢?” 听了这话,蔡秀荣也伤感起来:“春华,我怎么不知道做女人的难处呢,男人们心野,说走就走想走就走了。女人们就不行了,她们要照顾家要照看孩子……” 赵踊跃正好路过托儿所门口,听见李春华的声音,连忙走过去说:“李春华,我正在到处找你呢,你看看你棉花地里的杂草,有的长得比人都高了,再不赶紧找人去除掉的话,可要影响场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我这几天在你们地里一直没看到你,问你们的班长,她也说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再不赶快找人除掉的话,我可要派人上了,工钱你付!” 李春华知道这不能怪赵踊跃说话难听,也不能怪蒋素英不讲情面,场里马上就要进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全场干部职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再说了,自己这一阶段只顾卖冰棍,地里的活确实没有好好干,杂草多是可以想得到的。如果让三分场找人干,那些找来的人大多数是磨洋工混日子的,效果并不好,还得付出许多工钱。即使找人干,也要由自己出面去找,效果要好得多。想到这里,便笑着说:“赵副场长,您先别急着找人帮工,我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干,干不完你再派人帮工也不迟。” “那你可得快一点,可不能影响场里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了。”赵踊跃说完就走了。 看到赵踊跃走了,李春华又来到娃娃们睡觉的房间里,看到小成成还在熟睡,轻轻地将小被子整了整,谢过刘兰兰、杨琴琴、蔡秀荣之后说:“我得赶紧下地除草去,箱子暂时放在你们这里,晚上我来接小成成的时候再顺便带回去。”说完,就急忙推着车子往地里赶。 路上,李春华遇见了张大中。看到李春华骑着自行车,张大中向她挥了挥手,李春华以为他有事要说,连忙跳下自行车。张大中走上前去慢腾腾地说:“春华姐,今天我们又吃到你的冰棍了,又是兰兰姐请的客。” “唔。”李春华正为地里杂草多的事发愁呢,并没有把张大中的话放在心上,正准备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走,突然反应过来了,立即停下来问:“什么,兰兰请的客,兰兰为什么要请客呢?” “春华姐,你不知道?上次你的冰棍化了,是兰兰姐请客让我们修农机具的人吃了;今天下午你的冰棍又让兰兰姐分给我们吃了。每次都是她掏钱给你的呢!零钱都是我帮着找人换开的呢!”张大中说话仍然慢腾腾的。 李春华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眼泪立即流下来,急忙转身又去找刘兰兰。 刘兰兰离开托儿所后也没走多远,看到李春华又返回来了,而且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慌忙迎上前去,还没开口,李春华已经抓住她的手:“兰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大中都跟我说了。” “大中都跟你说什么了?”刘兰兰急忙问。 “大中说我的冰棍都是你分给他们吃了,每次都是你掏的钱付给我的。” “这个大中,说他嘴巴笨还挺快哩!春华姐,你别想那么多,成成还小,地里的活也很重,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我在机务上干活,时间也没准,也不能帮你干地里的活。还有,我目前也没什么负担,这几年来我也有了一点积蓄,你要是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一些给你用。” 李春华知道刘兰兰说借钱给她,那是真心实意的,不像汪本芝那样说话虚伪,便真诚地说:“兰兰,我这辈子要是混不出人样就算了,要是能混出人样,一定会报答你的。” 刘兰兰笑了:“春华姐,你又说傻话了,谁说你混不出人样呢?困难是暂时的,待金生哥的学业完成了,你的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了。你赶紧到地里去除草吧!我如果有时间,就到地里去帮你一把,如果没有时间就算了。你也知道,机车上的活没准儿,要说干活,哪怕半夜里也得去干哩!” “兰兰,我知道,在机车上干几乎都这样。我这就到地里干活去。” 李春华来到棉花地中间一看,真是欲哭无泪了。原来,她这一阶段只顾忙着卖冰棍,下地干活也只是在地头边除除草,根本没走到棉花地的中间去,地中间已经杂草丛生了,真的如赵踊跃说的那样,许多杂草已经比棉花都高出许多了,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除不完。 刘兰兰来到农机库房看看没什么事情可做,见钟海涛和张大中将车子保养好后也走了,就来到李春华的棉花地里,想帮她干一会儿。 赵踊跃也来到李春华的地中间,看到长势旺盛的杂草,单凭她一个人三五天根本无法除完,他怕影响了场里的田管生产大检查,因此又提出派人帮工的事。 李春华急了:“赵副场长,您再宽限我几天吧,我争取在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到来之前,一定把地里的杂草除干净。” ------------ 第一卷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刘兰兰也说:“赵副场长,您就宽限几天嘛,我们一起想办法,春华姐的棉花地应该不会影响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的。” 赵踊跃只好悻悻地说:“那好嘛,你们可要抓紧时间除,绝对不能影响了场里田管生产大检查的。” 其实,刘兰兰是害怕赵踊跃催急了,李春华更着急了才说出这话的。她也知道李春华地里除草任务实在太重了,要将三十亩棉花地的杂草全部除干净,单靠她一个人,在三五天时间里是无法做到的。 刘兰兰一边除草一边在想办法,突然听到李春华的砍土镘“当”一声,接着听她说道:“真是越急越倒霉,砍土镘断了,晚上找张欣给焊一下!” 李春华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刘兰兰:“对!找团支部书记张欣,让他把团员们组织起来,在棉田里过一次团组织生活,既有意义,又能把李春华棉花地里的杂草清除干净。” 晚上回到三分场,刘兰兰迫不及待地找到张欣,把李春华的困难和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张欣听了,笑了起来:“兰兰姐,你可真会想办法,即帮了春华姐的忙,团员们也过了一次很有意义的组织生活。行,就按你说的办,这几天机车上也没什么事,我也不用帮助检修机车了。明天上午我去跟闫书记说一下,让他好知道这件事。你再跟春华姐说说,让她准备一些开水,天气热,团员们干活是要喝水的。” “这没问题,春华姐也不会亏待你们的,每个团员一根冰棍。” “嗬,一根冰棍就把我们打发了?那也太小瞧我们了。”张欣开玩笑地说。“不过冰棍就不用了,开水是一定不能少的。等明天上午跟闫书记说好后,我就到地里去看看工作量有多大,争取一天时间拿掉。我们三分场一共有二十三名团员,如果能够去二十名的话,一天时间应该是可以拿掉的。” “可别忘了我也是团员。海涛也是,让他也去,大中不是,让他去保养一下机车,我后天争取也赶过去。”刘兰兰说。 “行,就这么定了。”张欣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三天早晨一大早,张欣带领二十一名团员准时来到李春华的棉花地里。为了显示对这次活动的重视,三分场团支部组织委员李海龙还将团旗插在地头。猎猎的团旗在一轮红日的照射下,格外鲜艳醒目。团员们说着笑着干着,把平时就很喧嚣的棉田吵闹得更加热火朝天了。 看到这场面,刘兰兰十分激动。她不时地喊着:“加油啊,不仅要把杂草除干净,还不能伤到棉花了啊。” “兰兰姐,我们都包过地,谁没干过这活?还能伤到棉花吗?我看你别只关心别人,也该关心关心你自己喽!”张欣笑着说 “就是啊,也该关心关心你自己了吧,到现在还没个眉目呢,怕是要当个老姑娘喽!”一些团员也跟着喊起来。 “看我撕烂你的嘴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兰兰嗔怒地说。她的话又引起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钟海涛抬头看了看刘兰兰那股泼辣劲,也笑了起来。 看到钟海涛也咧着嘴巴在笑自己,刘兰兰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下去赶紧除草了。 李春华真的跑去批发了一箱子冰棍。来到棉花地头,她高高兴兴地招呼着团员们到地头歇歇。听说有冰棍吃,二十多名团员们“嗷”的一声奔过去,大家坐在大树下边吃冰棍边说笑着。 看到大家已经吃完冰棍后,李春华大声地宣布:“这是我买来的最后一箱子冰棍,也把人家的冰棍箱子调还给人家了,今后不再卖冰棍了。再苦再累,有大伙的帮助,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听完李春华的讲话,团员们尽管不明白李春华说把箱子调还给人家是什么意思,但仍然“噢”的一声喊起来。 毕竟是青年人,干活动作干脆利落,在说说笑笑中,三十亩棉花地的除草工作只用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四大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李春华松了一口气,终于在五一农场田管生产大检查到来之前完成了除草工作。 看到地里的杂草和棉地周围已经除完了,刘兰兰也很高兴。她知道李春华的脾气,中午李春华宣布不再卖冰棍了,就不会再出去了,也意味着她的经济仍然是很困难的。回到家里,她把李春华家里的实际困难向母亲说了,并向母亲要自己存折明天到邮局去一千块钱借给她使用。 塔里木盆地的夏天,太阳几乎天天恣意地横行着,挥舞着它那铜盾横立在充满黄色烟雾的天空中。空气又热又燥,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着了似的。整个世界都是刺眼的亮,令人口焦舌干,头昏眼花。在这闷热干燥的季节里,农场里那些平时穿戴整齐,表现出温尔文雅的上海知识青年们,这时候也终于顾不上平日的斯文了。他们往往赤着脚,穿着短裤和背心,来到大树下面找阴凉了。好在塔里木盆地的气温虽然高,但凡有阴凉的地方,就立即感觉凉快多了。 三分场职工郑新志家里,林红娣正在做她女儿的思想工作:“颜萍,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外婆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在上海那个大家庭里,你外婆是最疼爱我的。我和你爸退休后是一定要回到上海去的,你无论如何也要先回到上海去。妈知道你和伯康好,妈对这孩子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妈的能力太有限了,无论怎样想办法,也不能将伯康的户口迁到上海去,别说他的父母不是上海人,就算是上海人,妈也没能力给他在上海安排工作的。妈跟你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还是那句话,你必须和李伯康断绝来往!” 天气炎热,郑颜萍的心情本来就很烦躁,听到母亲的没完没了地劝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立即号啕大哭起来:“妈,你怎么这么狠心,硬要生生地拆散我们吗?妈,你也是女人,当初你和我爸结婚,如果有人硬要拆散你们,你能不伤心吗?你们今天能做我的父母吗?” 郑颜萍的父亲郑新志手里拿着扇子正在扇着,听女儿这些话,将手中的扇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当初我和你妈并不是自己谈的,也是经过别人介绍的,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爸,你们结婚那是什么时代?那是六十年代。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都快进入九十年代了,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不管是什么年代,干什么事情也得讲规矩。你越长越大,却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没规矩了。”郑新志也发火了。 “颜萍,不是妈狠心,妈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等你以后做母亲了,你就会理解做母亲的苦心了。”郑颜萍的母亲继续劝说着。 “妈,离开了伯康,今后就是再幸福,我也感觉不到。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呀?妈,我求求您了,上海再好,我也不想去,我只想和伯康在一起!妈,你就答应我好吗?” 林红娣已经劝得不耐烦了:“颜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要知道,妈为了能将你的户口迁移到上海去,费了多大心血和代价呀!你知道吗?为了让你舅舅作为你的监护人将你接收下来,我又费了多少口舌?还有,张新霞是你的好朋友,她的爸妈都是上海人,她想迁回到上海去,因为她的叔叔、姑姑和舅舅等怕招惹麻烦,没有一个愿做她监护人的。在五一农场里,她家庭的条件那么好,她父亲还是十二分场的场长呢,也没能够回到上海去。你外婆为了能够让我退休后回到上海去定居,把你舅舅狠狠骂了一顿,你舅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把你的事当成自己孩子的事给办了。事情是办成了,花钱还不是我和你爸的?别的不说,这两年我们家的钱送在铁路上的还少吗?我和你爸光是跑上海已经三四趟了。你说一声不去就不去了,对得起我和你爸吗?” “妈,如果说您为我的事花了不少钱,我可以慢慢还给您。只要您不让我离开伯康,您叫我做什么都行。妈,如果您真爱您的女儿,您就答应我吧,我一生只求和伯康在一起。对我来说,只要您能让我和伯康在一起,比您给我什么都好,别的什么都是假的。”郑颜萍几乎用哀求的口吻向母亲请求着。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庭里,母亲是说一不二的。正因为外婆只有母亲这么一个女儿,母亲的性格也格外骄横,在家里说话做事也相当武断。一般来说,母亲决定了的事情,父亲郑新志是不会有什么也不敢有什么更改的。其实父亲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五一农场社交圈子里,父亲的社交和协调能力甚至远远超越了母亲。只是遇到母亲这样的人,父亲也只能随母亲的性格办事了。所以在这个家庭里,郑颜萍从记事的时候起,就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由母亲做出最后决定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这个家是由女人当着的。 “不行,颜萍,妈什么事情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坚决不能依你!” “那你等于逼女儿去死。”郑颜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大声喊起来。 “还是那句话,就是死,我也要让你死在上海!”郑颜萍的母亲丝毫不让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郑颜萍知道,不管自己怎样去抗争,母亲是不会改变决定的。她又放声大哭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郑新志立即追上去:“颜萍,天这么热,你一个人要到哪去?还不赶快回去!” “我的死活不用你们管。”郑颜萍边哭边大声叫起来。 “你让她走,我看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我还是那句话,就是死,我也让她死在上海!”林红娣恨恨地说。 “颜萍,你先回去,等你妈火气消了,我再跟她商量商量。”郑新志小声地说。 听了这话,郑颜萍抬头看了看父亲,止住了哭声后,又慢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其实,郑新志是不敢和爱人商量不让女儿迁移到上海去的事情的。几十年来的夫妻生活,郑新志是知道林红娣的脾气的。何况,为了能够让女儿迁移到上海去,爱人把什么事情都想到了。特别是为了让女儿回到上海后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可算是费尽了心思,把能够帮上忙的亲戚朋友们像过筛子一样在他面前筛了一遍又一遍,那些亲戚朋友中即使帮不上忙的,她也是采取亲戚委托亲戚、朋友委托朋友的办法去求人家,而且花钱一向很算计的她把多年来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仅到上海就达三四次,这才把郑颜萍安排到上海一家医院里当护士。作为丈夫,郑新志是知道妻子在这方面花费了全部心血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为了让郑颜萍继续和李伯康好下去而放弃迁移到上海的机会,那样等于她的心血白白付出了不说,也等于她的下半生没任何指望了。 但郑颜萍执意不肯迁移到上海并以死明志,又让郑新志很理智地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仅像他爱人那样来硬的是不行的,必须想办法慢慢来解决。因此,当他看到郑颜萍哭着往门外走时,决定先稳住她的情绪,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看到郑颜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并关上了门,郑新志转身来到自己的卧室里,看见林红娣正坐在床沿上生闷气,便面带笑容地走到她身边说:“我说红娣,依我看,这事你我都不能操之过急。太急了弄不好真会出事的!” “这丫头这么倔,我能不急吗?都是让你给惯坏的!”林红娣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你看,我说你的性子有些太急了你还不服气。颜萍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依我看,这事来硬的是不行的。我倒是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 第一卷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郑新志低声和林红娣商量着:“上海那边你再催问一下颜萍调动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办得差不多了,让他们赶快发商调函过来,场里这边我去找组织科长岳墨涵,将颜萍的工作关系迁往上海,医院这边我们再托人去找院长耿平辉和支部书记覃继桃商量一下,由他们出面跟李伯康和颜萍两人好好谈谈,能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将他们两人分开当然更好,如果做不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让耿院长和覃书记想办法将他们分开。这一切我们都不露面,如果需要打点,路子我去跑,花钱的事我去办,应该说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听了丈夫这番话,林红娣觉得这些主意很不错,气也消了许多,连忙催促说:“就这么办,老郑,你可得抓紧点,夜长梦多。颜萍这孩子性格太倔强了,真要是出事了可就不好办了!” 按照农场当时的体制,医护人员也在干部管理行列。所以,郑颜萍的档案在五一农场组织科。五一农场组织科长岳墨涵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从办事员到科长,已经在组织部门干了近二十年,当年郑颜萍进入五一农场职工医院时,郑新志也曾经找他帮过忙,因为这,两人还经常有来往,所以这次郑新志再找他帮忙,知道他是不会推托的。 郑新志知道有些事情的原委是不能向外界讲得那么多的。因此找到岳墨涵后,他并没过多地讲述女儿调到上海去的一些原因,只是说岳母的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但老婆还没到退休年龄,不能回到岳母身边,只能让女儿郑颜萍按照政策规定先迁移到上海去,一边工作一边照顾老人。 听完郑新志讲明情况后,岳墨涵说:“老郑,我们五一农场有许多上海知青的子女回上海去了,在干部岗位上工作的,手续都是我给办理的,这是件好事情呀,谁不想让自己的子女到大城市里去工作呢?你放心吧,只要上海那边的商调函发过来了,我这边马上就回函并准备给你女儿办理调动的相关手续。” 郑新志赶忙说:“岳科长,那我先谢谢你了,等事情办完后,我再登门感谢你。” 岳墨涵是比较相信郑新志的话的。因为以前给他帮忙,他都要说出这句话,而且从来没有食言过。 从五一农场机关组织科出来,郑新志又来到宣传科。他知道自己和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院长耿平辉并无过多的交往,为了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他想到了龚建民。他知道龚建民和耿平辉是铁哥们,只要让他出面去找耿平辉帮忙,耿平辉是不会推脱的。 郑新志之所以找龚建民帮忙去办理这件事并且有那么大的把握是因为,龚建民也是上海人,那时通过别人介绍,郑新志与林红娣认识以至后来结婚,龚建民和爱人从中是起到作用很大的。龚建民从上海支边到五一农场后不久就认识了郑新志。他被郑新志的豪爽侠义、敢作敢为性格所折服,两人很快成为好朋友。而郑新志的父母是河南人,经人介绍认识林红娣并想交朋友后,林红娣是犹豫不决的。因为那时候的上海知青虽然胸怀一腔热血支援边疆来到农场时,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对未来的生活也没有很高的期盼。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后,他们之中的上海人找上海人作伴侣的还是占绝大多数,只有少数上海女青年嫁给四川、河南、湖南、湖北等地青年,也有少数上海男知青找山东、四川、河南等地的女青年作伴侣的。因此,有人将林红娣介绍给郑新志时,她是犹豫不决的。而龚建民和爱人与林红娣不仅同为上海支边青年,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拿不定主意的林红娣就去征求他们的意见时,龚建民和爱人是支持她和郑新志结合的。他们从两年多的接触中对郑新志印象确实不错。于是,本来犹豫不决的林红娣这才最终决定嫁给郑新志了。从此,郑新志一家和龚建民一家也一直保持着较好的关系。 郑新志径直来到龚建民的办公室,龚建民嘴里正叼着香烟在翻阅着资料,面前还摊着一本厚厚的方格稿纸。见郑新志来了,赶紧收起面前的一大堆资料,站起来伸出手握了一下说:“老郑,坐,快请坐,然后让方锐给他泡上一杯茶水。” 郑新志连忙摆摆手说:“不坐了,建民,今天过来找你,有件事想请你老哥帮忙呢!” 龚建民笑了:“我说老郑,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学会客气了?有话就直说呗!” 看到方锐在场,郑新志知道她和郑颜萍的关系特好,欲言又止。五一农场宣传科办公室带套间的,里面还有一间房子,既作为小型会议室又当作会客室用的。龚建民一看郑新志说话吞吞吐吐的,马上领着他来到里间里,轻轻关上门后仍然笑呵呵地问:“老郑,有什么话不便在外边说吗?” 和龚建民说话,郑新志用不着拐弯抹角,就把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龚建民听了,倒也很爽快:“这没问题,老郑,我去找耿平辉说说就是了。” 看到龚建民爽快地答应了,郑新志便起身告辞。龚建民并没有挽留,并略带苦笑的口吻说:“场里准备召开半年工作总结会议,我正在给场领导们准备发言材料哩!就不陪你了,等忙过这阵子后,咱们再聚一聚喝杯小酒!”郑新志也笑着说:“没问题,到时候我请客。”说完就走了。 吃罢晚饭,龚建民来到耿平辉家里。 郑新志算是找对人了,龚建民和耿平辉的关系确实不一般。那一年老院长退休后,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连同耿平辉在内有三个副院长可以接替院长职务。论技术实力,耿平辉不如副院长曹本贵;论管理水平和工作业绩,又不如副院长李远钊。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的不足。他常说人只有知道自己的不足,才能扬长避短办成事情。他当时想接任院长一职时,用他的话说由于知道自己的不足,就去找龚建民帮忙出主意想办法。因为一来他和龚建民的关系比较好,有什么话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二来龚建民经常给领导写材料并常随领导外出检查工作,常在领导身边转悠,知道领导们的心思,可以把领导的想法及时传给自己,对自己有利的可以充分利用,对自己不利的可以及时弥补。三来因为常在领导身边转悠的原因,龚建民可以借此机会帮自己在领导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同时他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心情较好且有空闲时间,通知到自己后可以去领导那里汇报工作。有了龚建民的幕后运作,再加上耿平辉的不懈努力,果然天随人愿,耿平辉顺利地担任了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院长。有了这样的经历和这层关系,龚建民和耿平辉说话也比较随便,便把郑新志求自己要办的事如实地向他说出来。 听了龚建民的话,耿平辉低头思考了一下,缓缓地说:“建民,我觉得这件事做得不道德。郑颜萍在医院里上班,工作上是没话可说的。李伯康就更不用说了,小伙子勤奋、上进,是个好苗子,技术水平在我们医院也是首屈一指的,医院也想重点培养他。何况,他们两人的感情确实很好,这一点,我是看在眼里的,全院上下也都看在眼里的……”耿平辉还想继续说下去,抬头看见龚建民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这才想起人家是来求自己帮忙的,不是组织部门派来考察李伯康和郑颜萍的工作情况的,赶紧刹住不说了,并连忙递给他一支香烟。 龚建民点燃了香烟猛抽一口后也缓缓地说:“耿院长,我和你一样,对人才是尊重的。我也知道这件事这样做是不妥的,生生地拆散了他们,那种疼痛可能我们无法体会到,但带给他们的痛苦可能一辈子也是无法消除的。可话又说回来,她的父母也是为她好,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我都是为人父母,哪有父母不为自己子女着想的呢?我女儿在回上海之前,也谈了个男朋友,虽然感情没有像郑燕萍和李伯康两人那么好,但也是难舍难分的,最后不也分手了吗?所以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我们做的也不算过分。再说了,我答应过了要帮人家的这个忙,就得兑现我的承诺啊!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啊?” 龚建民的这番话,似乎刺入到耿平辉的记忆深处了。当初他找龚建民帮助谋求院长一职时,龚建民也曾经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平辉,这事你放心好啦,只要有机会,我会在领导面前替你说话的,我承诺了要帮助你,就一定会兑现的。”如今听了这句既陌生又熟悉的话语,让他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他只能将道德不道德先放在一边,先把龚建民委托给自己的事情办好。 想到这里,耿平辉立即笑了起来:“建民,李伯康和我在一起工作,对我也很尊重,这事由我出面去说是不太合适的。这样吧,我让倪文雁出面劝劝郑颜萍,如果她为这事得罪了李伯康和郑颜萍,我在工作上仍然不被动,然后再让亲戚朋友们分别做他们的思想工作,看看能不能将他们分开了。能将他们分开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不能将他们分开,我也就没办法了。”另外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告诉我一下郑颜萍的调令什么时候能够到。在她调令到来的时候,你让她父母先到组织科去办理调动手续,我就派送她外出学习一段时间,趁她外出学习还没结束,我再将李伯康也派送出去学习一个月。这样他们之间就能两不见面了,然后再及时将郑颜萍的工作关系迁移出去,他们之间就是相互通信,起码也得二十天以上。等到李伯康回来时,郑颜萍已经到上海了。 龚建民觉得这些主意都不错,就答应下来了。 看到耿平辉虽然说得很轻松,但心里仍然充满愧疚,龚建民说:“老耿,说起来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应该插手,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也是没办法的。”说完就起身告辞了。 夏季的边疆农场,热风浓烈而不掩饰她的热情,狂燥却又有些华丽。艳阳明丽,晴空万里,视野所触及到的,都是耀眼的光亮,太阳也变得格外勤奋,它早早地起床后,就开始把它那浓烈的热量撒向大地。炎炎的阳光让人心情变得十分焦虑,情绪也像要中暑了似的。 郑颜萍这几天的心里特别焦躁不安,因为一向爱在她面前唠唠叨叨、宁肯让她死在上海也不让她和李伯康在一起留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的父母亲,这些天来反倒没像过去那样逼她、劝说她了,对她的态度也明显比过去好多了,这倒令她不安起来。虽然耿平辉的妻子倪文雁曾经劝她:“听父母的话是应该的,好歹父母将你养活长大,轻生更是不可取的。再说了,父母让你回到上海去,也是为了你好,天下有几个父母不为自己子女着想的呢?”但对于倪文雁的劝说,郑颜萍表示能够理解父母的苦心。但她反复说的一句话仍是:“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呀!”说完这话,她在倪文雁面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倪文雁本想再劝说几句,一看郑颜萍哭得太伤心了,鼻子一酸,赶紧背过脸去。 这天上午,郑颜萍正在配合李伯康整理病历,突然接到副院长曹本贵的通知,叫她到院长办公室里去一下。郑颜萍连忙放下手中的病历本说:“伯康,我过去看看有什么事。”说完就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来到院长办公室,郑颜萍看见耿平辉、覃继桃正在和其他几位副职领导以及外科主任郑建国说着话,就站在门口。覃继桃看见郑颜萍走到门口欲进不进的,连忙向她招招手:“颜萍,站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 ------------ 第一卷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虽然都在一个医院里工作,又早不见面晚见面的,而且进入院长办公室也不是一次二次了,但这一次,郑颜萍还是有些胆怯,因为毕竟有几位院领导和科室领导同时在那里,场面似乎要严肃多了。 郑颜萍刚走进门,耿平辉就微笑着说:“小郑,坐,快坐下。”郑颜萍就在靠近下方的一排沙发上坐下来。刚一坐稳。耿平辉就说话了:“小郑,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是这样,根据上级卫生部门的有关要求,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要分批进行培训。刚才我和几位院领导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出去学习半个月的护理知识,就在市区医院,明天下午就去报到。” 郑颜萍听了,连想也没多想就连忙说了句“谢谢”。医护人员的培训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事儿,自己就曾经不止一次地到市医院甚至首府医院参加过培训。学习培训的时间多则一年半载的,少则十天半月左右。 “找你来就是通知你这个事情的,虽然培训的时间不长,你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吧!”覃继桃也微笑着说。 郑颜萍返回医护人员的办公室里,看见李伯康已经将病历整理好了,又在检查病人用药情况记录,便将伯康叫到旁边房子里,把刚才耿平辉等院领导让她去市医院参加培训的事说了一下。 李伯康也没多想,因为外出学习培训属于正常而又平常的事,所以只是问了句:“颜萍,这次培训是多长时间?” “耿院长说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唔……”听了郑颜萍的回答,李伯康答应了一声后,又专心致志地查看起病人用药情况记录。 郑颜萍知道李伯康在检查病人用药的情况记录时,最不愿意让人打扰他,所以不再说话了。可她心里总感到有些不踏实。因为最近的这几天,父母对自己回上海的事再也没提起过了,这个时候医院又要自己去市医院里学习半个月,虽然时间不是很长,可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看见李伯康仍在认真地查阅着病人用药记录,她不忍心打断他,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盛夏的夜晚,许多不知名昆虫不停鸣叫着喧嚣着,有的在觅食,有的在做着繁衍生息的各种动作。而那挺拔伟岸的白杨树,仍然坚守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让许多作家诗人给予她很多的赞美。她确实有很多值得赞美的地方,即使在夜晚,她仍然伸展着枝条,在月光的照射下,挺拔的身躯像武威的哨兵,斑斓的树叶像哨兵身上的迷彩服,义无反顾地守护在这片饱含盐碱的土地上,不离不弃,相依相偎。 郑颜萍依偎在李伯康的怀里,向他诉说着新近发生的事情。背着月光,李伯康虽然看不清郑颜萍的脸,但知道她在向自己诉说时脸上挂着泪珠。他轻轻擦去郑颜萍脸上的泪珠,拢了拢她的头发,深情地问:“颜萍,为了我,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值得吗?” “值得,为了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都值得!”郑颜萍斩钉截铁地说。 李伯康再次捧起郑颜萍那细腻娇嫩的脸,深情地望着她:“颜萍,有时我在想,我李伯康有何德何能,遇上了你这样的好女孩子。”说完这话,他哽咽一下,又深情地吻了一下郑颜萍。此时的郑颜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紧紧地依偎在伯康的怀里:“伯康,知道吗?拥有了你,我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李伯康也动情地说:“我知道,我也是,颜萍,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今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伯康,咱们今生有个约定,不管外界怎样干预,我们一定要走在一起好吗?” “好,颜萍,我一定会记住今晚的这个约定的!” 第二天,郑颜萍拿起简单的行李上路了。李伯康要将她送到车上。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郑颜萍来说,仍然会感到分别的时间太长了。在去车站的路上,郑颜萍高兴地说:“伯康,我到了就给你写信,差不多两三天就可以到你手里了。” 李伯康笑了起来:“颜萍,又说傻话了,市里离咱们这里不过百十里的路程,培训的时间也不长,不用写信了,替我爱惜你的身体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班车已经到了。郑颜萍上了车后,快速走到车窗边,刚拉开玻璃,车子就启动了,她站在车窗边,拼命地挥着手,李伯康也边跑边挥着手,直到车子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他才慢慢走向医院。 李伯康刚走进医院的大门,就被外科主任郑建国叫住了:“李医生,耿院长要你到他办公室里去一下。” 李伯康随郑建国来到耿平辉的办公室,见覃继桃和李远钊、曹本贵等几位领导都在沙发上坐着。耿平辉抽着阿诗玛香烟。看见李伯康进来了,将没抽完的香烟往烟灰缸里摁了摁说:“伯康,本来昨天就应该通知你,可昨天我有事,没来得及通知你,是这样,经院党支部研究,决定派你去省医院学习一个月,明天就动身。” 李伯康感到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急忙说:“耿院长,恐怕来不及,一个月的时间,我得准备一些钱……” “伯康,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如果经济上有难处,你可以先到医院财务上借支一千元,等培训回来后报销了再给还上,我等一会儿跟财务上打个招呼就行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家去准备一下,明天一定要动身。” 李伯康本来还想说两句,一看耿平辉讲话不留余地,知道自己只有服从的权利,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好说:“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吧!”说完就离开了耿平辉的办公室。 按照惯例,每年七月底前,五一农场各单位都要将上半年度的班子建设、文明创建和工、青、妇等工作情况进行总结,并写好汇报材料上报到有关部门。钟海涛因为是三分场的兼职文教,这项工作自然又落到他肩上。他不得不放下机车上的工作,专心致志地写汇报材料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赵踊跃从地里回到办公室,看见场长刘天明也刚从地里回来,并且用肥厚的手掌不停地抹着他那被太阳晒得黝黑脸膛上的汗水,连忙说:“场长,天这么热,棉花长得这么快,再不及时施花铃肥并赶快浇水的话,恐怕要早衰了。” 刘天明又抹了一把黝黑脸膛,低声地说:“这鬼天气,太热了。”然后又提高嗓门说:“赵副场长,你安排一下,从今天下午开始,轮式机车全部上,争取用一个星期时间,把全场五千多亩棉花地全部施一遍肥。” “场长,一个星期要施完五千多亩棉花的肥料,场里也就那几台轮式机车,恐怕晚上得加班,否则的话,怎么也施不完的。”赵踊跃说。 “加班就加班嘛,你去跟伙房说一下,让伙房准备夜里的加班饭,再派一个人送到中耕地号里。如果还不加班的话,真是来不及了。你赶快把各机车要中耕地号安排好,不行的话按上次中耕顺序排班也行。你中午还要辛苦一下,通知轮式机车下午就开始中耕追肥!” 赵踊跃答应了一声,戴上老花镜,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小本子开始安排机车组中耕的顺序了。 闫俊辉从地里回来,进门也是忙不迭的叫唤热,刘天明又将机车加班加点施肥的计划向他说了一下,闫俊辉点点头:“场长,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已经在安排了,我们干部业务人员到地里去盯住质量就行了。” 钟海涛正在办公室里忙着写上半年的工会工作总结,刘天明和赵踊跃、闫俊辉的话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晚上要加班,自己再也不能呆在办公室里了,他赶紧将面前的东西收起来。 一个星期要施完五千多亩棉花地肥料的消息很快传到三分场农机库房里,不用领导安排,轮式机车的机务工人们就开始检查机车保养农机具了。 刘兰兰将机车检查好后,照例将修车工具收拾起来,归类摆放在农机库房的各层木架上,安排张大中再给中耕机打上黄油保养一下,然后说:“大中,我到办公室去找赵副场长,看看给我们机车组安排哪些地号施肥。” 张大中答应了一声,就拿出黄油枪准备保养中耕机了。 刘兰兰走到办公室门口,刚想进去,听见钟海涛对闫俊辉说:“闫书记,这几天我不能再在办公室里写上半年的工作总结了,我们的机车组只有兰兰和我能中耕追肥作业,如果晚上加班,兰兰一人干了白天又干晚上,肯定忙不过来的,我想我还是先把这阶段的中耕追肥工作干完了再接着写吧!” “可上半年的汇报材料和各项工作总结也要及时上报呀!不然的话,机关那些科室的人又要不停地打电话催着要呢!” “闫书记,我们的机车确实很忙啊!让兰兰一个人白天干活晚上再加班,肯定是不行的。” “海涛,这几天你还是辛苦一下,把剩下的这两个汇报材料写完后再到地里加班吧!支部工作总结材料由我来写,其它两个汇报材料由你来写。你不好意思向兰兰去说,我向她说去。你白天到地里中耕,让兰兰晚上加班,你晚上少睡一会儿觉,也要把材料写出来,实在不行的话,我跟刘场长商量一下,调整一个人到你们机车组上先帮工,你就专心写汇报材料,一定要在这个月20号之前上报上去,不然的话,机关里那些部门的领导们又要说我们三分场办事情拖拖拉拉了,汇报到场领导那里可就不好听了!” 听了闫俊辉和钟海涛两人的对话,刘兰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口。 吃罢午饭上班后,钟海涛来到农机房里,看见刘兰兰和张大中正在擦拭机车的引擎盖,连忙走上前去拿起一块擦车布,拉开车门也开始擦挡风玻璃。刘兰兰看见钟海涛来了,仰起头来问:“海涛,不是说这两天你有几个总结材料要写吗?你不抓紧时间写,怎么能及时上报呢?你毕竟是三分场兼职文教啊?赶快回去把汇报材料写完了再过来干活吧!” “听刘场长和赵副场长说从今天下午开始,所有的轮式机车都要加班中耕施肥,我想你一个人又干白班又干晚班的,肯定忙不过来。我晚上加班写汇报材料,白天到地里作业,这样就可以把时间错开了。今天下午我到地里中耕施肥,你晚上辛苦一下吧!闫书记说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调整一个人过来帮几天工的。”钟海涛说。 “噢,海涛,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中午我问过赵副场长了,他说我们的机车组这两天只干白班,晚上就不加班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写总结材料。可能等你的总结材料写完了,正好我们的机车就要加班干晚班了。你快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写吧,争取这两天写完了再来干!” 张大中被刘兰兰说糊涂了,明明刚才兰兰还让自己把机车和农具保养好,说晚上要加班干活,怎么这会儿又说两天后才要加晚班呢?他看了看刘兰兰,又看了看钟海涛,想问又不敢问。 “海涛,我说过了,这两天晚上我们机车组不加班,白天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你赶快去写总结材料啊!”见钟海涛没走,刘兰兰又督促起来。 “那,那我就争取利用这两天时间把材料写出来,如果晚上加班,你就赶快去叫我!”听到刘兰兰在督促自己,钟海涛说。 来到办公室,钟海涛刚坐下来没写多少,就有几个职工来找领导说事情。钟海涛觉得还是在家里写安静些,连忙将稿纸等收起来,向闫俊辉说了一下,往家里走去。 钟海涛走后,刘兰兰对张大中说:“大中,你准备带上一件衣服,晚上天凉,你在旁边看着承包户拌肥料,我来施肥。” 听到刘兰兰的安排,张大中已经明白了。他知道刘兰兰的脾气,虽然心里有许多不满,嘴里也只好说:“那好嘛,我这就回家去拿件衣服。” ------------ 第一卷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闫俊辉来到农机房,看到刘兰兰正给中耕机打黄油,连忙说:“兰兰,海涛这两天要赶两个总结材料,我想找个人到你们机车上先帮两天工,等海涛把两个总结材料写完了,再回到你们机车上继续干活!” “谢谢你,闫书记,我已经和海涛商量好了,我们机车上的工作我能干得下来的,不用派人帮工了。” 看见刘兰兰一边说话一边在急急地给机车打黄油,闫俊辉知道她急着下地作业,只好离开了农机房。 半个月时间,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可对于郑颜萍来说,简直就像过了半个世纪。因此培训结束后,她连家也没顾上回,就急匆匆地赶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来到医院里,郑颜萍才知道李伯康在自己走后的第二天就到省城医院学习去了。她失望地向医护人员办公室走去,正好遇到耿平辉,她正要开口打招呼,耿平辉先说话了:“颜萍,你回来啦,回家了没有?” 郑颜萍摇摇头:“耿院长,我下车后就直接到院里来了,还没顾上回家呢!” 耿平辉略微愣了一下,马上面带笑容说:“颜萍,你还是先回家去休息一下吧!” 心上人不在,耿平辉又要自己回去休息一下,郑颜萍无精打采地推出自行车回到三分场。刚走近院子外,就听见房子里笑声不断,热闹非凡。进门一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婆和舅舅已经来到她家里了,三分场一些和父母关系不错的人在陪同着。 郑颜萍的外婆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和农场人相比,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至少要小十来岁。她上身穿一件白底蓝色碎花衣服,下身穿一条黑色的确良裤子,头发虽然墨里藏针但很亮洁,额头虽有皱纹还不明显,皮肤虽然松弛仍很白皙,背虽有点驼却很精神。见郑颜萍回来了,高兴地叫起来:“萍儿,是萍儿回来!”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拉着郑颜萍上下打量了一下后接着说:“比过去更漂亮了,长大了,真的长大了,都说我看上去很年轻,还能不老吗?被孩子们撵都撵老了。哎哟喂,我们的颜萍要是生活在上海,那可是更漂亮了。嗳,皮肤不细腻,也很干燥,都是农场风沙环境造成的。” 郑颜萍的舅舅也接着说:“我小时候就听说大西北的环境如何如何的恶劣。这次来这里一看,果真如此,一路上见到的都是戈壁滩,气温也很干燥,年轻人看上去像个小老头似的,到处都是灰尘,连皮鞋也不敢穿。这里连上海最烂的地方也不如的。” 因为没有见到李伯康,虽然外婆和舅舅的到来给家里增添了许多喜庆气氛,但郑颜萍嘴里说着话,却始终有口无心地应付着;再加上外婆和舅舅的说话的语气里对农场人和农场环境明显有轻视的成分,郑颜萍就更无心说话了。外婆年纪较大了,话也比较多,问这问那的,郑颜萍应付了几句后,来到厨房里对正在做饭的林红娣说:“妈,还有多久能做好饭?我想赶紧吃完饭到医院去上班!” 林红娣听了,惊愕地问:“上班?上什么班?难道耿院长没跟你说你的工作已经停止了吗?” “没告诉我呀?我回到医院的时候,还见到他了呢!他只是让我回家休息一下,并没说我的工作已经停止了呀?妈,你快说说,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妈,别的不说,我就是医院里的一名普通职工,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停止我工作的呀?”郑颜萍更是很惊讶地问。 “为什么,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你的工作关系已经转走了。你外婆、你舅舅这次就是为接你到上海去,专门从上海来到我们家的。” 郑颜萍听了,脑子“嗡”的一下。她终于明白打自己记事的时候起,外婆总共也没来过她家两次,舅舅更是没来过农场,为什么这次两人一起来到这个偏远的地方了。她不相信母亲的话,连吃饭的欲望也没有了,急忙推上自行车,就要到医院去。 郑颜萍的母亲立即追到门外大声吼道:“颜萍,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医院里去找院长问个明白,没和我谈过话,也没和我打过招呼,怎么就将我的工作关系转移走了?这是不负责任的!” “颜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外婆和你舅舅都在家里,他们几十年难得来一次。特别是你舅舅,他是第一次来到咱们家,还是我和你爸打电报请他来的,而且,我和你爸还找了这么多人在陪着他们,你这么大了,连一点礼貌都不懂吗?再说了,你在医院里算什么人物?调走了还要和你谈话?你还不赶快回去!” 郑颜萍连理也没理会,骑上自行车就往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奔去。 郑颜萍的这一举动,让满房子的人都愣在那里。 林红娣赶紧来到房子里笑嘻嘻地说:“颜萍这孩子,听说要到上海去了,急着要到医院里去收拾东西哩!大家赶紧吃西瓜,老郑,你快去切西瓜!” 十公里的路程,郑颜萍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的,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费了用了多少力气走完的。她急急忙忙来到院长办公室,见门已经锁了,这才想起现在仍是有午休的月份了,医院里除了值班的医护人员外,其他人都在午休。她顾不上多想,骑上自行车就往五一农场医院家属区耿平辉家中赶去,见耿平辉已经吃过午饭正准备午休,郑颜萍顾不上平时的礼貌了,急急地问:“耿院长,我的工作关系真的已经迁移走了?” 听到郑颜萍心急火燎地问到这个问题,耿平辉的脸上立即有了愧色,轻轻地说:“颜萍,你走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李伯康走后的第二天,你爸和你妈就从场组织科拿来商调函,我们也没权力不让你调走啊!” 一听这话,郑颜萍立即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狠心啊?” 听到郑颜萍一边哭泣一边在追问着,耿平辉的妻子倪文雁站起来说:“颜萍,你先别哭,这里没别人,我们可以随便说说话。你也别怪我们狠心拆散你和伯康,前些日子你爸已经找过龚建民科长和你耿叔了,你爸和你妈为这事也多次来找过我们,也多次找过覃书记了,大家也都没办法。其实我和你耿叔也是很伤感的。前段时间我本来想劝你想开点,可每次看到你和伯康真心相爱,我就再也不忍心劝你了。” “那,我和伯康这次出去学习也是为这事?” “其实为这事我心里也很不安的。”耿平辉说:“为这事,你爸妈求我的朋友龚建民来找我好几次了,后来你爸妈也多次来到我们家,也找过覃书记。我就和覃书记商量用这个办法将你们两人分开。我知道这样做很不道德,但你爸妈和我们都是同龄人,他们委托了很多人,甚至包括你倪阿姨。我知道你倪阿姨也曾经劝说过你,听她说她看到你和伯康真心相爱,于心不忍,就再也不愿意过多地劝说你了。听说覃书记也做过伯康父母的思想工作。” 郑颜萍想起来了,倪文雁是劝说过自己,但也没说很多劝自己的话。她能理解倪文雁的苦楚。于是擦了擦眼泪说:“倪阿姨,这事不能怪你,我知道这事是我爸我妈的主意。” 从耿平辉家里出来,郑颜萍晕晕乎乎来到医院宿舍里。这里有她和李伯康共同学习用过的书籍和一些日用品。郑燕萍有气无力地随手拨拉了一下这些物品,看到伯康在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送给她的玩偶小姑娘,是他去省府学习培训时买来送给自己的,就把它放在最显眼处。玩偶小姑娘金黄色的头发,外面穿着一件花裙子,里面还穿了一件小短裤,打开电源时不仅能发出悦耳的音乐声,还能边唱歌边跳舞,活泼可爱。郑颜萍将玩偶小姑娘拿在手里看了看,又一头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工作关系已经转走了,不能再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上班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此时的李伯康又不在,郑颜萍知道自己连去处也没有了,只能回家了。 郑颜萍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她刚把自行车放稳,郑新志和林红娣就从屋子里走出来:“颜萍,还没吃饭吧?赶紧吃饭去!” “妈,我不饿,我也感觉不到饿!”郑颜萍悲怆地说。 林红娣看到女儿情绪十分低落,就压低声音说:“颜萍,你学懂事点,你外婆这么大年纪了,大热天的,来一趟农场得受多大的罪啊?你舅舅还没来过农场呢,过去我带着你到上海时,你舅舅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这次你外婆你舅舅来到咱们家里,就是为了办理你的事情,你应该高高兴兴地照顾他们才是。再说了,你到上海后,许多事情还要靠你舅舅去操办呢!” 郑颜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妈,你们做的事情能让我高兴得起来吗?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啊,妈!我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啊?为什么?为什么啊?妈!” “颜萍,你这么大了,难道真的不懂事?天这么热,你外婆一路上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要受多大的罪才能来到这里啊?你的心如果还是肉长的,就应该知道做长辈的苦处。我和你爸这次都要回上海去一趟,我们的事假都请好了。我们要陪你在上海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你对工作环境熟悉了以后,我们才回来。我们这两天就动身。”郑颜萍的母亲说。 郑新志不愧经验丰富,为了让郑颜萍能够安心在上海呆下去,他甚至想到了他和妻子陪同女儿在上海住上一段时间的办法来稳定郑颜萍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只要郑颜萍适应了上海那边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再加上许久不和李伯康见面,感情渐渐疏远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来往了,时间会让她忘掉一切的。 “那,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总要让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吧?” 郑新志听了,连忙说:“可以可以,颜萍,你喜欢的,能带走的东西都可以带走;你喜欢的不能带走的东西,我给你钱,你到上海那边再去买,你这里的很多东西不都是从上海那边寄过来的吗?” 郑新志知道,按照计划,李伯康已经外出学习了,谅女儿也耍不出别的花样来。 第二天上午,郑颜萍骑上自行车,无精打采地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职工宿舍里,一边哭一边收拾着行李。她看到李伯康送给她的一本徐志摩诗集,其中一首《再别康桥》是他们两人最喜欢的。于是,她拿起笔,含着眼泪,轻轻地写下了这首诗: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地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只长蒿,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别离的是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的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郑颜萍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伯康在读这首诗的时候,还看到过一篇介绍徐志摩的母校英国剑桥大学建筑物的文章。在这篇文章里,作者说剑桥大学的建筑物曾经几百年没动过,所以现在仍然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 第一卷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把徐志摩的诗集拿在手里,郑颜萍在想,剑桥送走了多少莘莘学子,康桥作别了多少痴情少年。风风雨雨几百年,剑桥依旧,康桥依旧。于是,她在《再别康桥》这首诗下面写道:“伯康,还记得我们共同读过那篇介绍徐志摩的母校英国剑桥大学建筑物的文章吗?你我的爱情就像剑桥大学里的建筑物,虽然历尽沧桑,但不变的是永恒,永远伫立在我们心中。” 郑颜萍知道,自己和李伯康是被医院领导们故意安排出去学习的,这些伯康至今还蒙在鼓里。她更知道,即使李伯康不外出学习,仅凭他和自己的抗争也是无法抵御命运的安排的,目前自己只能到上海去了。今后的路怎样走,她无法预料。 郑颜萍起程去上海了,是和她外婆、舅舅、父亲、母亲一起走的。 塔里木的初秋真是一幅大写意,斑斓的色彩是任何高明的画家也难以描绘出来的。垂柳还吸吮着浓烈的阳光,将她的柔枝细叶轻盈地挥洒着,一阵微风吹过,窄窄的叶片轻轻地漂游着,仿佛向人们诉说着金秋的浓烈。一排排白杨树已被塞外的阳光深深陶醉了,将绿色沉郁得淋漓尽致,在深沉中保持一份青春的韵致。它那坚毅的性格从不会因外界的因素而改变,无论寒来暑往,都一如既往地守护着一份信心一份责任。 钟海涛这两天白天晚上加班加点地写材料,有时连吃饭也是他母亲催了好几遍,终于把三分场精神文明建设和工会半年工作总结写完了。他工工整整地抄写一遍后,向三分场办公室走去。 闫俊辉刚从地里回来,看到钟海涛已经将两个总结材料都写好了,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看他说:“海涛,这么快就写好了?这两天你没到你们机车组上去干活?” “听兰兰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的机车组才加班作业。她让我这两天赶紧把总结材料写好了再到机车组上去干活。”钟海涛回答说。 闫俊辉笑了:“海涛,那是兰兰骗你的,这两天她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哩!”然后又由衷地感叹起来:“兰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白天干活晚上加班,从没叫苦喊累的,你快去换换她吧,就是铁人,也招架不住了……” 钟海涛听了,连忙打断闫俊辉的话问:“闫书记,她现在在哪个地号里?” “我刚才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的机车正在407地号里施肥哩!” 听了这话,钟海涛拔腿就往407地号奔去。看见刘兰兰还在认真地驾驶机车中耕施肥,张大中在一旁帮助这个地号的承包人员配肥料,他急忙撵上机车。 刘兰兰看见钟海涛撵上来了,连忙将机车停下来,伸出头来轻轻地问:“海涛,材料写完了吗?” 钟海涛哽咽着说:“写完了,我来换你一会儿吧!”说完就将车门拉开。 刘兰兰没有推辞,扶着车门慢慢走下机车。钟海涛蹬上机车驾驶室后,端好方向盘,机车轻轻地吐出一股蓝色的烟雾,稳稳地行走在棉垄里。 看见钟海涛平稳地驾驶着机车,刘兰兰很欣慰地笑了。她走到地头的一棵大树下,拿了几块肥料袋子铺在地上,一躺下来就呼呼地睡着了。 刘兰兰这一觉睡得真香,张大中叫她好几遍,她才慢慢醒过来。看到晚饭已经送到地头了,她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看看钟海涛正在不远处追肥,机车不仅行驶得很平稳,声音也很正常,她才欣慰地笑了一下,刚想站起来吃点饭,这才感到眼睛直冒金星,而且还头重脚轻站直不稳,她知道自己感冒了,只好扶着树干又坐下来。 刘兰兰的这一切被张大中看得清清楚楚,他盛了一碗饭送到她面前说:“兰兰姐,先吃点饭,然后再回去休息一下吧?” 刘兰兰接过饭碗,但实在没食欲,又将碗放下来。 “兰兰姐,您太累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不,大中,再过两天中耕就要结束了,这个时候是决不能歇歇的,呆会儿海涛过来了,你就说我这会有点事,让他坚持一会儿,我回去吃点药就过来。噢对了,这事你可千万别跟海涛说啊!” 张大中几乎流着眼泪答应下来。 刘兰兰回到家中,感到全身发冷,头晕,流清鼻涕,并且一个劲地打喷嚏。兰兰的母亲看到女儿出现这些症状,又看见她脸色红红的,慌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感到很烫,知道她感冒了,心疼地责怪起来:“兰兰,妈不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新疆这地方和老家不同,天气虽说热,可阴凉的地方还是很凉的。这会儿感冒得这么厉害,难受了吧?你爸说到办公室去跟闫书记商量明天的工作,等他回来了,我向他说说去,快别干了,整天一个人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怎么能受得了?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姜汤喝!” 听了母亲的话,刘兰兰连忙用恳求的口吻说:“妈,再过两天,施肥就要结束了,你千万别跟我爸说那么多了,再说海涛已经回到我机车组上干活了。妈,您就听我一句吧,我不想让别人到我的机车组上。” 兰兰妈心疼地看了看女儿:“兰兰,妈就是不向你爸说,你爸也能看见你天天加班受不了,也要派人到你机车组上的,你怎么这么任性呢?” “妈,我求求您了,千万别让爸派人到我机车组上……”话还没有说完,刘兰兰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兰兰的母亲看到女儿这副表情,只好说:“兰兰,妈不向你爸说了,总该行了吧?你先别急着去干活,妈还是赶紧熬些姜汤给你喝,这总该可以吧?” 刘兰兰这才点点头。 经过近一周的紧张忙碌,三分场最后一次中耕追肥工作终于结束了。也就在这时,刘兰兰终于病倒了,不仅发烧,头也疼得很厉害,经医生检查,说是太劳累的缘故,要她静养一段时间,慢慢就会恢复健康的。 塔里木盆的秋天,胡杨树仍然身披绿绿的伞冠,静静地享受着金色的阳光。及及草和红柳厚厚地覆盖在沙漠边缘上,庇护着这一方水土。狂风也不忍来打扰人们的生活了,绵延的沙丘一展它那柔美的身姿,充满迷人的质感。 经过几天几夜汽车火车公交车的乘坐,郑新志一家人终于到了上海,因为是护理学专业,郑颜萍顺利进入一家医院上班。虽然在家是独生子女,但农场的生活锻炼了她吃苦耐劳精神,再加上娴熟的护理技术水平,在这家医院里上班,她的工作能力很快得到人们的认可,只是她思念伯康的心情却与日俱增。于是提笔给李伯康写了一封信: 伯康我亲爱的: 今天是我到上海后第一次给你写信,我有些不习惯,以前我们之间也写过许多东西,可那些绝大多数是我们胡乱编写的不伦不类的诗词。今天给你写这样的信却是第一次,我知道尽管在现实生活中,你我可能会很快就要见面,但也可能很难再见上一面了。可在萍儿的心中,你却是有着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位置,因为你是我这一生中——从前和将来都是最爱的男人。我从不喜欢标榜自己,今天在这封信里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要告诉你,过去我所付出的感情都是实实在在的。对我来说,幸运地遇上了你,是上苍的恩典。你就像一道闪电,给我的人生生活抹上了一道绚丽的色彩,照亮了我的夜空,让我的生命从此不再寂寞。 我至今还记得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六日的那个晚上。在这之前,你一直都是我最景仰的男人:博学多才,风流儒雅,严肃认真,好像离我很近,也离我很远,虽然我们天天在一起上班,可我一直没有别的想法。因为我也是一个骄傲的女孩,从不把任何男孩放在眼中。可那天晚上,上苍用红线把我们系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我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你穿着我最喜欢的海蓝色衬衣,我们的外面都罩着白大褂。那是怎样让我心慌的夜晚啊,我在值夜班,你在查房。因为都害怕打瞌睡,我们就在值班室里小声地说着话,一来可以驱赶睡意,二来可以打发漫长的黑夜。也就是从那天晚上起,我们彼此心里有了好感。此后不久,我们两人又在一起值班。我想出去打开水,可黑魆魆的夜,我不敢出门,你就陪着我。返回来的时候,一只野兔突然窜出来,我一下子倒在你的怀里,你双手揽住我,一个劲儿地安慰着我。我像一位公主一样享受着男人的安慰,也体味到了爱抚……今日何日兮,蹇舟中流,今日何夕兮,能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舟兮,心悦君兮君不知……我终于明白了诗经中的表达,经过查证后,我得知传说中王子是与越女同舟的,可是现在我却在想,在那黑暗的河流上,他们的爱情能持续多久呢? 伯康,你是不是嫌我太啰嗦了,絮絮叨叨地向你说了这么多?尽管你不可能马上看到这封信,可是我还是要与你交流,否则的话我活不下去。哭泣可能会缓解暂时的痛苦,可如果不交流,我在这繁杂的人世间还能存活多久?我只能与你诉说,因为你是我在人世间最后的依托,女孩子心中如果没有了爱,就会很快枯萎的。我从小就长在温室里,你就是我最后一层的保护膜,如果连这层保护膜也丢失了,我不知自己在风雨中能支撑多久。 永远爱你的萍儿 一九八六年八月三日 李伯康走后不久,就接到家中消息,知道郑颜萍已经到了上海,他度日如年。此时自己和颜萍都不知对方的详细地址,待一个月的学习时间结束后回到医院里,已经收到了郑颜萍的几封信并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李伯康的父母也是农场职工。他们知道儿子的心思,虽然很疼爱郑颜萍,可他们想得更多的,是让颜萍能安心呆在上海,是让伯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因为院领导为了做好李伯康的思想工作,覃继桃找到两位老人谈过好几次话了。在农场干了一辈子工作,两位老人怎能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呢?所以他们看到儿子拿着信一遍又一遍地看,几乎把信翻烂了,就劝他不要再给颜萍回信了。 李伯康很孝顺,因为他知道,仅凭自己和郑颜萍相爱,是不可能扭转目前局势的。他狠了狠心,一时没给她回信。 此时的郑颜萍仍然不停地写信寄往李伯康手中。每接到一封信,李伯康的内心都承受着极大地痛苦和煎熬,终于,他忍不住了,拿起笔给她回了一封信。 颜萍我亲爱的: 之所以一直没给你回信,是因为我不想增加你太多的痛苦,但我又管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提起笔,如词不达意,敬请谅解。 颜萍,说到我们的爱,我想了很多。我们的爱曾经被你我认为是人世间最真诚最完美的爱,这份爱一定会伴随我们度过终生的。多少次我在想,我是多么的幸运,在人生的一开始就能拥有这么真切的情感。那时候,我整个人在燃烧,我渴望为这份感情付出我的一切。然而,目前的变故让我不得不停止疯狂的思念之心。我痛不欲生,甚至感觉如天塌地陷。一次次地回首往事,一次次地心酸落泪。我知道,我的真爱已经用尽,或许今生将不会再有。 颜萍,你走以后我激情不再。我知道,人的一生的激情只能点燃一次,也只能被一个人所点燃。所以今后的岁月,激情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我的生活将会平淡无奇,如悄然流逝的时光一般。 亲爱的颜萍,我说过了,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虽然我们不一定能够结合在一起,但我会守住我的那份诺言,无论是八十岁,还是一百岁,我都会用我全身心的爱来对待你。曾经拥有的岁月,已经是上苍给我今生最珍贵的礼物,她已不再慷慨,我也绝无怨言。我想你也应该一样。在一起散步的时候我们曾经说过,我们的爱,在你我生活的世界上是无双的。我们曾经拥有的,就是我们今生最珍贵的财富。我相信,即使有一天我将离开人世,在我临行前的最后一刻,我心里呼唤的仍将是你的名字:如果我能说话,也会大声地说,我爱我的颜萍! 不能在你身边,一定要保重身体,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永远爱你的伯康 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一日 ------------ 第一卷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接到李伯康的来信,郑颜萍哭得更伤心了。此时她的父母回到五一农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郑颜萍虽然天天在上班,可整天无精打采的。一到下班,就以泪洗面,她所在的医院领导以为她想家了,再加上他们认为她刚上班不久,对工作环境还不熟悉,要有一段适应的过程。所以,看到她情绪不好,就没过多地询问她的事。 郑颜萍又将李伯康的信反复读了几遍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回到五一农场去,就是死,也要看看心爱的人。 打定主意后,郑颜萍没有向外婆和舅舅说明,也没向单位请假,买了张火车票就向五一农场奔去。 虽然时令已经到了秋天,但气温仍然不稳定。有时凉爽有时却闷热得让人烦躁,有时需要增添衣服有时又要及时脱下来。这就是秋天的气温变化,变化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经过近几天几夜的颠簸,郑颜萍终于回到了五一农场,她不敢直接回到家中,便径直来到李伯康家里。 李伯康的父母见到了郑颜萍,都大吃一惊。待他们问清楚她连回农场的假都没请时,两位老人又惊又怕,急忙将正在上班的李伯康叫回来。郑颜萍见到了李伯康,不顾两人老人在场,奔过去就相互拥抱着痛哭起来。 看到两人如此的眷恋和伤感,两人老人也跟着掉下眼泪来。但一向胆小怕事的两位老人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让郑颜萍的父母知道了,他们家是绝对负不了这个责任的。因此,他们不顾郑颜萍和李伯康的苦苦哀求,决定还是立即告诉郑颜萍的父母。于是,李伯康的母亲不顾路程较远,让李伯康骑上自行车带着自己,来到三分场后,母亲再三交代李伯康在三分场办公室旁边等着自己,然后来到郑颜萍家中。 其实,就在郑颜萍走后的第三天,郑新志和林红娣就已经接到了郑颜萍的舅舅发来的电报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郑颜萍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农场来,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听说郑颜萍已经回来并且到了李伯康的家里了,郑颜萍的母亲便气愤地大声训斥起李伯康的母亲来:“你看你们养得好儿子,把我们家弄成这样,你甘心了吧?你知道吗?为了能够让颜萍回到上海去,我们费了多少心血呀,这个责任你们能负担得起吗?你赶快回去告诉你儿子,颜萍要是不马上回到上海去,我就对你们还有你儿子不客气了。” 可怜这位忠厚的老人只是“是是是,好好好”地答应着,点着头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低着头走出郑家的房门。 李伯康带着母亲回到家后没多久,郑颜萍的父母也随即赶到了。林红娣看到郑颜萍回来了,而且身体十分憔悴,虽然很心痛女儿,但一下子还是被激怒了:“无耻的东西!”郑颜萍的母亲首先破口大骂起来:“我怎么生下你这个造孽的女儿啦!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然后指着李伯康的鼻子大声骂起来:“李伯康,你这个混账的东西,你害得我们一家还有上海那边的亲戚们都不得安生,这下你高兴了吧?” 郑新志也气愤地说:“李伯康,你给我说说看,我们家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对待我们?我要找你们的院长和书记去,这就是他们医院培养教育出来的好医生吗?” 郑颜萍听到母亲骂得实在太难听了,生气地说:“妈,这事不能怪伯康,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伯康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回来!”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擅自离开了工作岗位,叫人家怎么说你啊?你以为在上海有一份工作容易是吗?在农场里,很多上海知青子女回到上海后是没法安排工作的。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幸亏你舅舅发现你走了,赶紧到医院里给你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又是解释又是疏通关系,并撒谎说我们生病了,你来不及请假就回新疆了,院方才批了假,不然你连饭碗都丢了。你还不赶快回去上班!”郑颜萍的母亲一边数落着一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抹着。 “妈,要打要骂随你便,我坚决不回去!”郑颜萍也铁了心似地说。 听郑颜萍说坚决不回去,郑颜萍的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地哭喊起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生下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啊?” 李伯康的父母知道,任凭郑颜萍的父母采取怎样的强硬手段,都无法让郑颜萍回去的。便轻轻地说:“他阿姨,你们先回去,让我来劝劝这孩子!我们保证会让颜萍回去的!” “好,这事交给你了,明天早上颜萍要是不往上海回,我不找别人了,就找你们的麻烦,你看看你们教育出来的好儿子!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嘛!老郑,我们走。”郑颜萍的母亲仍然盛气凌人地训斥着李伯康的父母,随后甩手离开了李伯康家。 “伯康,你要是妈的孩子,就应该听妈的话,和颜萍分手吧!妈知道你爱颜萍,可都是做母亲的,我怎么能不理解颜萍的妈妈心思呢?你不能怪人家说话难听啊!” 李伯康的母亲劝完了儿子,又对郑颜萍说:“孩子,不是阿姨心狠硬要拆散你们,实在是你们不该处对象啊?孩子,你要听你妈的话,就赶紧回上海去吧,只要你能答应回上海了,阿姨跪下来求你都可以。”说完,老人真的要跪下来了。 “阿姨……”郑颜萍哽咽着赶忙扶起李伯康的母亲。 “阿姨,我答应您,一定会回上海的,一定会的!” 郑颜萍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轻视李伯康父母的神情了,也听到了林红娣让颜萍回去的期限了,哭着答应了李伯康母亲的请求。 李伯康听郑颜萍答应母亲一定会回到上海去,放声大哭起来。 “伯康,你男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呢?难道还要你妈跪下来求你不成?”一向不太说话的父亲抽了一口莫合烟,低沉地说。 郑颜萍哭得更伤心了:“叔叔,阿姨,您放心,我马上就回家,明天早晨就回上海去!”说完,她擦了擦眼泪,咬了咬嘴唇,拿上自己的小背包,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李伯康看见郑颜萍真的要走了,连忙走上前想送她一下。李伯康的母亲连忙喊一声:“伯康,你站住……”。李伯康明白母亲的意思,如果这样难舍难分的送别,终究是分不开的。终于,他坚强地守在母亲的身边,硬是没送郑颜萍一程。 郑颜萍听到李伯康的母亲在喊他,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希望伯康能出来送自己一下,但听到身后没有伯康的脚步声,她理解了李伯康的难处,擦了擦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节的变化虽然不是很准时,但迟早是要到来的。中午时分,塔里木盆地的太阳仍然含羞地闪耀着光芒,但已经让人感觉不再发出刺眼的亮光了,也没那么炙热了,猛然回过头来才发现,秋天已经真正来到塔里木了。 农场的三秋拾花前夕是相对比较闲暇的时间。 经过紧张的筹备,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终于在三秋拾花前的相对闲暇时间即将隆重举办了。三分场选送的三个节目经过审核后全部过关了,这令党支部书记闫俊辉和钟海涛、方锐、官洪等人都十分高兴。一个单位一下子能选上三个节目,尽管其他单位的领导有意见,但五一农场工会还是把节目质量放在第一位的。因为这届文化艺术节是由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致开幕词,党委副书记、场长贺志诚作总结讲话、其他常委全部参加的大型盛会,也是五一农场历史上规格最高的、由职工群众全面参与、场党委主要领导亲自主持的文化盛会了,所以尽管其他单位领导有意见,也无可奈何了。 考虑到方锐有主持文艺节目和春节文艺演出的经验,又是机关最年轻的姑娘,在五一农场举办的大型“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中,她仍然是节目主持人之一。 五一农场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举办了三天,既有手工艺品的展示,又有书法、绘画、剪纸艺术等的展览,既有家乡戏演唱,又有京剧表演,整个文化节活动举办地既隆重热烈,又高潮迭起,职工群众参与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在文化节举办期间,农垦局工会也发来了贺电并派来工作人员进行了观看。农垦局党委还派来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进行了全方位报道。农垦报在播发这条消息时,还加了“编者按”,要求农垦局各单位要学习五一农场的先进经验,认真开展好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做到两个文明一起抓,两个成果一起要。 方锐在主持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时,吸取了主持前一届文化节的经验,改正了不足,在舞台上游刃有余,赢得了场党委的认可。 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结束后,场工会又进行了节目评比等后续工作,三分场表演的《三分场有个刘兰兰》节目因为紧扣主题,又是自编自演的,获得一等奖,其它两个节目分别荣获二等奖和三等奖,三分场党支部也荣获特别组织奖。闫俊辉代表三分场党支部在总结大会上作了典型发言,详细介绍了三分场开展职工群众业余文化活动的做法和今后的设想等,他的讲话博得了一阵阵的掌声。潘希泉亲自将四面锦旗送到他手中,并与他握手祝贺,还和他合了影,惹得台下的其他单位的党支部书记们既羡慕又嫉妒。 消息传到三分场,钟海涛和官洪等一帮年轻人都很高兴。刘天明看到闫俊辉拿回来的四面锦旗和奖金,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一下子拿回这么多的荣誉唻,看来,俺的思想也有些跟不上形势了。” 按说,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已经结束了,方锐是该回到三分场还是留在五一农场机关,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可前一阶段大家都在忙于筹备文化节的事,活动结束后,又都很累,事情又拖延了一段时间,方锐又不好为自己的事去问领导,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一段时间,方锐看到党委还是没有结论,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潘希泉的办公室。 看见方锐进来了,潘希泉放下手中的报纸,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后又戴上,还没等方锐说话,潘希泉就笑呵呵地问:“小方,等急了是吧。” “潘书记,文化艺术节已经结束快半个月了,可我还没接到回到三分场的通知,当然很着急啦!” “小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到底是想留下来,还是想回到三分场去呢?” “潘书记,我当然想回到三分场啦!”方锐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为什么?” “潘书记,我干文教工作比较得心应手,再说我的父母也在三分场。回到三分场去,还可以照顾他们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留在三分场当文教比较合适些。” “小方,你先继续在宣传科上班,这两天就要召开常委会了,把你的事情在常委会上研究一下,是回到三分场还是留在机关,常委会议结束后,组织部门会通知你的,一定要继续安心工作。”潘希泉说。 方锐答应后走出了潘希泉的办公室。 考虑到方锐为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节做出的贡献,同时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大家都觉得她的工作能力确实还可以,人也很本分,经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的提议,交场党委常委会研究,各常委们表示无异议后,决定将方锐调到五一农场工会担任干事,主要任务是负责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工作。 方锐正式调入五一农场工会工作了,夏侯雨认为自己追求方锐的机会终于来了。虽然自己每次在她那里都碰了不少软硬钉子,但只要自己不懈去努力,办法总比困难多。 可到底怎样才能博得方锐的好感呢,夏侯雨低头沉思着,来回走动着,但仍然想不出个再好的主意来。方锐对自己的防范实在太紧了,虽然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可每次和她说话,她都是那么的不屑一顾,给她送东西也视如草芥,到底怎样才能博得她的欢心呢? ------------ 第一卷 第40章 第四十章 夏侯雨天天想着如何博得方锐的芳心,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整天愁眉苦脸萎萎靡靡地打不起精神,别人和他说话,他也是无精打采的应付,有时坐在那里发愣。他的这一变化被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室副主任胡后成看出来了。 胡后成既是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室副主任,又是机关办公室小车队队长。除了几个两个正职和主管农业的副场长专车专用外,其他驾驶员是随时听从安排即有领导需要用车了,才派出车,因此,他的办公室也等于机关七个驾驶员的临时落脚点。同时,五一农场机关小车班的驾驶员们是没有办公室的,这些驾驶员们一到机关里,如果不立即出车,就没有去处,一般都在他的办公室里等待着。 这天下午,五一农场召开常委会,党委几位常委没人用车了,驾驶员们没什么事,又聚集在胡后成的办公室里闲聊着。胡后成的心情也很好,把办公桌面擦了擦,又垫上几张报纸后说:“我办公桌子底下还有一个哈密瓜哩,切开吃了吧!”说完弯下他那胖胖的身子,把他那圆圆的脑袋伸过去,吃力地从办公桌底下抱出一个大大的哈密瓜来。 驾驶员们看见有哈密瓜吃,立即围拢过来。胡后成将哈密瓜切开后,不用打招呼,大家立即围在桌子边,吃的吃,评论的评论,只有夏侯雨静静地坐在一边,大家招呼他过来一起吃,他也懒得说话。 胡后成觉得很奇怪,平时爱说爱笑、十分活跃的夏侯雨,怎么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呢? 待驾驶员们吃完瓜后,胡后成说:“我这会儿有点事,要到地下室的库房里搬点东西上来,你们几个把我的办公桌子收拾收拾,把地下打扫打扫,我马上就回来。”然后又说:“夏侯雨,你帮我去搬一下吧!” 其他几个驾驶员连忙问:“胡主任,要不要再去一个帮忙的?”胡后成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有小夏一个人帮我一下就行了。”胡后成说完,不管夏侯雨愿意不愿意就拉着他进入地下室的库房内。 胡后成打开地下室的库房门,拉开电灯开关后,待夏侯雨进来,又关上门,转过身来问:“侯雨,我让你来帮我搬东西只是个借口,主要是想问问看,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就休息两天吧,驾驶员的精神面貌是一定保持良好状态的。” “胡主任,这我知道,我没什么事,也会时刻注意安全的!” 虽然夏侯雨有气无力地一口否定了,但胡后成却更相信自己的推断:夏侯雨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胡后成之所以下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不仅也是夏侯雨的同学,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对夏侯雨的性格是十分了解的。 胡后成在学校里学习也很一般,再加上他的正经点子不多,歪主意倒是不少,和夏侯雨也算是臭味相投了,两个人在学校里关系就不错,工作后又经常在一起。所以,夏侯雨情绪上的波动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有什么事,还能瞒过我的眼睛吗?都是老同学,又天天在一起,两家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我对你的性格还能不了解吗?正因为我看得出你没生病但心里有事,才把你拉到这里问问的,如果我知道你是因为生病了才无精打采的,还用拉到这里来问你吗?”胡后成哈哈一笑,说话也直截了当起来了。 见胡后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雨也就不隐瞒了:“老同学,在你面前,我就把话实说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对方锐一直很有好感,只是她和钟海涛太好了,我也就不敢多想了。” “嗳,我说是为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个。老同学,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整天为这事愁眉苦脸的,值得吗?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想想办法把她弄到手嘛!她又没和钟海涛结婚。别说她还没结婚,就是结婚了,你要是真喜欢她,也可以想想办法把她撬过来,那才是你的本事嘛!大男人,看中一个女人就应该大胆地去追,光在背后唉声叹气的,有什么用呢?” “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去接近她,可她连理我的功夫都没有!见我跟她距离太近了,她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去追呢?” 说完这话,夏侯雨哭丧着脸。 “这事还是让我来想想办法吧!我给你们牵牵线搭搭桥,多给你们创造一些接触的机会。不过成不成就看你的努力了。”胡后成略加思索了一下说。 “多创造接触的机会也没用,她对我提防太紧了。不瞒你说,她在宣传科帮工的时候,我用车子接送她跟她接触那么多次了,让她坐副驾驶室她都不愿意!”夏侯雨仍然哭丧着脸说。 听了这话,胡后成低头又想了一会儿,点燃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后又沉思了一会儿,又抽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垫在木箱子上,一屁股坐下来猛抽了后,把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终于有了主意,附在夏侯雨耳边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听完胡后成的话,夏侯雨吃惊又担心地问:“这样做行吗?我怕……”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怕什么,只要得手了,生米做成熟饭了,她能说什么呢?” 夏侯雨仍然摇摇头:“不行啊,万一出了事,连我爸还有我妈都会连累进去的!” “你要是怕这怕那的,只能天天唉声叹气地看着人家把你喜欢的女人娶过去当老婆喽!我也帮不上你的忙了。”胡后成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看到胡后成准备走了,夏侯雨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许多:“胡主任,我觉得你说得对,自己不去争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锐嫁给钟海涛了。我是害怕惹出事情不好收场。开不好要进局子的,那就丢人丢大了。既然老同学说这办法可行,我就试试吧!” 事实上,胡后成这么卖力地给夏侯雨出谋划策,还是看在夏侯霖的面子上。毕竟,夏侯霖是五一农场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而且还是协助党委书记分管干部管理和提拔任用等工作的,自己以后的提拔还要靠他呢! 从这以后,胡后成总是有事没事的时候和方锐打招呼,有了机会还要和她多说上几句话。方锐倒没怎么提防他,因为自己和他不在一个科室,平时来往也不是很多,何况他也是结了婚的人了,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再加上自己已经正式调到工会工作了,不像过去帮工那样需要用车时有时还要找到他。所以方锐对他的热情既不在乎,也没有过多的防范,况且她对胡后成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年纪比自己大三四岁,在学校时虽然比自己高两个年级,因为他和夏侯雨等人打得火热,而自己和他们这类人根本不合群,所以就不愿和他接触。再后来他去当兵了,自己也上大学去了,彼此之间就更没来往了。自己调到五一农场工会工作后,因为是同学关系,相互之间见了面,不过是碍于面子点点头打个招呼罢了。 这天中午,胡后成专门来到方锐的住所,询问完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后说:“方锐,为了表达同学情谊,我想请你吃顿饭,一来算是为你接风,二来以此为契机,请几个要好的同学聚一聚,你看行吗?”方锐听了,极力推辞:“胡主任,我确实没时间,你请其他朋友聚一聚吧,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就不参加了。” 事实上,方锐极力推辞,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认为,自己是一个普通职工的子女,进入工会工作实在是没想到的事情,所以还是低调点为好。在机关帮工的近一年时间里,她已深知机关的复杂性了:机关里的那些人,看上去都是衣冠整洁说话和气,但许多人却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当面不说背后乱说的现象十分严重,不像在基层单位,人和人之间哪怕是争吵起来,事情过后也就算完了。特别让方锐感触最深的是,机关里的那些人看上去相互尊重,相互恭维,实际上相互之间不服气不说,人和人之间也不能坦诚相待。以自己为画线,拉帮结派相互倾轧,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受到表扬就笑,受到批评就跳,今天张三水平低,明天李四能力差,还特别喜欢整人。即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虽然说说笑笑你推杯我换盏的,但也是逢场作戏各怀心事的占多数。正式调入场工会工作后,方锐说话做事处处小心,步步留神。所以对于胡后成的邀请,她是不敢贸然答应下来的。再说了,胡后成和自己也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平白无故请自己吃饭呢?还是防范点为好。 胡后成的年龄比夏侯雨、钟海涛、方锐等人大三四岁,复员后因场里招驾驶员,他父亲凭借与夏侯霖家的关系,他进了机关,给领导开车。由于善于揣摩领导们的心思,又善于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很快从一个普通驾驶员提拔到办事员又提拔到科员再提拔到办公室副主任并任小车队队长。长期的机关生活使他深知,凡事一定要有耐性,一定要具备软磨硬泡的功夫。因为对于一般人而言,说不耐烦也好,说禁不住纠缠也好,总而言之软磨硬泡久了,别人也就答应下来的。胡后成正是抓住了普通人的这种心理,办成了许多事情。因此,他对邀请方锐吃饭也是采取这种方法。 别说,胡后成的这一招还真管用。方锐被他邀请久了,听的次数多了,认为再拒绝反倒不好意思了。再说了,胡后成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或是正儿八经讲上几句话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走了;即使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地方,也没像夏侯雨那样有什么轻浮的语言和不雅的举止,这让方锐感到他对自己并没什么非份之想。何况,胡后成的爱人宋新红每次见到自己,也总是邀请自己到她家去玩玩呢!既然是同校校友,又都在机关里工作,相互邀请聚一聚聊聊天也属正常交往,最多不过自己今后也要破费回请他一次罢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当胡后成再次发出邀请时,方锐便说:“胡主任,在一起坐一坐聚一聚是可以的,但可不能让我喝酒哦!嫂子也要参加吧?” “那当然啦,新红肯定是要参加的,还有我们几个在机关和学校里工作、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和朋友也要参加。另外,我还想邀请钟海涛也过来呢!他也是咱们的老同学嘛!”胡后成高兴地说。 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也没见到海涛了,听说海涛也在胡后成计划邀请之列,方锐十分高兴,连忙说:“海涛也要过来呀,那我就放心了!” 听了方锐的话,胡后成又赶紧说:“明天是星期六,听陈建忠说星期天机关也要休息一天,我们都难得休息一下,明天晚上六点钟我们就在咱们五一农场最大的酒店‘聚福楼’里聚一聚吧,可以多聊聊,反正后天休息,你说呢?” 俗话说“客随主便”,听了胡后成的安排,又听说钟海涛也要参加,方锐便点头答应下来了。 按照五一农场的作息规定,在不是农忙或年终检查的情况下,机关人员的星期天是要休息的。钟海涛估计方锐也该回三分场休息一天了,他把自己的那件帆布工作服洗了洗。他知道方锐很爱洁,万一这几天三分场各机车组要干活,他不愿意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去见她。 星期六下午下班后,夏侯雨开着车子来到方锐临时住所。因为方锐是单身,五一农场机关办公室暂时还没给她安排房子,所以她还住在招待所里,这会儿她正在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钟海涛的到来呢,夏侯雨来到她的住处说是接她,让她感到十分意外,她疑惑地看了看他。 夏侯雨已经看出方锐的疑惑了,连忙殷勤地笑了笑说:“胡副主任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让我来接你一下,我已经连续接了好几个参加今晚聚会的人了。方锐,上车吧,没事的!” 方锐这才知道夏侯雨也要参加今晚的聚会,高兴的心情已经减少了几分。冷冷地说:“聚福楼离这也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 ------------ 第一卷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夏侯雨连忙跟进去:“方锐,胡副主任要我接了好人,就你接不去,我开着空车子回去,也不好向胡副主任解释呀?我的面子要不要就不说了,可惹得胡副主任的面子挂不住,何必呢?” 听夏侯雨的话,方锐心想,同学聚会本来是件很高兴的事,如果因为自己的不高兴而让别人也跟着不愉快也不好;再说了,听夏侯雨的口气,参加今晚聚会的人好像都是他用车子接的,也不是专门接自己一个人。转念又一想,只要钟海涛来了,自己是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何况,胡后成的爱人宋新红也要参加,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不太情愿地坐进吉普车后排的座位上。 吉普车到了聚福楼大酒店门前场地上停下后,夏侯雨连忙跳出驾驶室,殷勤地拉开车门,待方锐走出来后,又赶紧领着她上了二楼一间大雅座。方锐还没进屋,就已经听到里面有很多杂嘈的声音传出来。夏侯雨上前推开门,里面的人立即将目光投向她。有的说“我们的大主持人来了”;有的说“来迟了是要罚酒的”;还有的说“来晚了唱首歌也可以”等等,这让方锐感到多少有些不适应。虽然在三分场担任文教期间,她也参加过一些宴请,比如分场里有人当兵、子女考上大学或是单位领导调离等等,她作为基层单位的业务干部,会随同三分场的领导一起被邀请去的。同时,领导们之间相互走动或春耕春播结束后的机务工人大聚餐等,她有时也要参加的。但像今晚这样比较上档次的宴请,她确实是第一次参加。档次不一样,参加聚会的人说话水平当然也就不一样了。有的能言善辩,有的口若悬河,有的妙语连珠,有的语出惊人,有的旁征博引,把整个大雅座造势得热闹非凡,沸沸扬扬。 方锐感到此时的自己真不应该来到这样的地方。她刚进入机关工作,这样的场合让她感到有点眩晕。不过既然来了,她只能应付着。因此,她只是微笑着向参加聚会的人点点头,算是向他们打招呼。别人说什么,她尽量不接话,或只是点头,或只是微笑,或侧耳细听,或目不斜视,算是作了答复或是回应。她这样不说话,反倒显得城府很深了。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方锐还是没看到钟海涛的影子。她想问胡后成或是宋新红,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正当她等得有点着急的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于是,大家都不用再督促了,各自开始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因为今晚胡后成邀请他们聚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方锐到工会工作接风的,所以大家都让方锐坐在最上席的右边。方锐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这里有比我年长的,有比我工作上有经验的,工作能力比我强的更多了,我绝对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尽管方锐再三推辞,大家都知道那个位置应该由谁来坐的,所以纷纷说:“时间不早了,都不要推辞了,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胡后成也连忙说:“方锐,今天咱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们不能论资排辈,更不论职务高低,你如果不坐到位,就是不让我们大家吃饭了。”他的话刚落音,其他人又催促起来。 方锐看看确实推辞不掉,只好坐到了首席。她抬头看了看门边,仍然没有看到钟海涛的身影。胡后成已经看出了方锐的心思,笑着说:“方锐,你在等海涛是吧?他路程远,可能要来得晚些,我们边吃边等吧!”于是大家也不客气,纷纷动起筷子、推杯换盏起来。 今晚的宴请确实很上档次,既有海鲜,也有当地的土产。酒也很高档,夏侯雨从家中带来几瓶茅台。大家品尝着,谈论着,话题自然又扯到方锐这次进入工会工作岗位上。 胡后成高声说:“别看咱们的机关不算大,那可是咱们五一农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哩!据我所知,多少人用了很多办法想进机关都没进来呢!方锐却通过自己的努力进来了,是咱们这些老同学中的佼佼者,而且,方锐的年纪轻,前途还远大着呢。咱们这些老同学老校友中多了像方锐这样的出色人,将来何愁办不成事情。来,咱们再敬方锐一杯!” 胡后成这么一提议,大家自然纷纷响应,于是都站起来,高举酒杯说着赞扬的话向方锐庆贺。 方锐在前面推杯换盏时,已经喝了不少了,这回许多人又给她敬酒,更超量了,连忙推辞:“谢谢大家,谢谢!我确实不能再喝了。” “那可不行,方锐,你不喝,我们再喝就没意思了。”胡后成说。 “对,你不喝了,我们大家喝就没意思了。”其他人也随声附和着。 方锐赶紧说:“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确实不胜酒力……” “不行不行,你不喝,就等于不让我们喝,一定得陪,哪怕少喝一点,也不能不喝了。”大家纷纷嚷起来。 方锐看到实在推辞不掉,只好又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大家接连与方锐碰杯后,胡后成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今晚我、我很开心,就是走、走不出这房子,我也要再、再单独只敬老同学这、这一杯酒,算是尽老同学的情、情谊,方锐,你一定要喝、喝下这一杯。” 看到胡后成喝成这样还在劝自己,方锐看到实在推辞不掉,只好端起酒杯与他碰过杯后,一口气将酒喝下去,此时她明显感到头重脚轻,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了,甚至有一种坐不稳的感觉。她心里明白,自己真的喝多了。她想站起来告辞先走一步,哪怕别人议论她,说她不礼貌提前退席,她也顾不上了。她刚想站起来,却感到站不稳,摇晃了一下,又无力地坐了下来。 胡后成的爱人宋新红看到方锐确实喝多了,连忙来到她跟前问:“方锐,要不要紧?不行的话,我送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方锐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我、我真的喝多了,想、想提前回去呢!” 胡后成连忙给夏侯雨使了个眼色。 夏侯雨急忙站起来说:“你们继续喝吧,我用车子把方锐送回去!” 大家都认为夏侯雨送方锐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参加宴会的许多人是他接来的,所以由他再送回去是理所当然的。 宋新红扶着方锐走出餐厅,直奔外面的绿色吉普车跟前。夏侯雨坐进驾驶室后,宋新红也想坐进来。夏侯雨连忙拉上车门说:“嫂子,你回去吧,我送方锐回去就行了。” 宋新红说:“小夏,还是我送她回去比较合适些吧!” 夏侯雨赶忙说:“嫂子,你连我也信不过吗?方锐在机关里帮工的时候,每次也是我送的呀?再说了,今晚是你们家请客,你离开酒席了,还让不让他们继续喝下去呢?” 宋新红想想也是,上一辈子的关系就不说了,如今夏侯雨与胡后成的关系也很好,平时也经常到家找胡后成去玩,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同时又是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儿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想到这,宋新红说:“那,小夏,我就把方锐交给你了啊!少了一根汗毛,嫂子可要找你麻烦了啊!” “放心吧,嫂子,保证不会出半点差错的。”夏侯雨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将车子启动了。 将车子开到开方锐临时住房门口停稳后,夏侯雨一看方锐睡得正酣,连忙摇了摇她:“快醒醒,方锐,快回屋里休息去。” 方锐不耐烦地嘟噜了一句:“干吗嘛”后,又转身昏睡去了。夏侯雨一看这阵势,知道她醉得确实不轻,又把车子开到自己家的院子里。先将房门打开,拉开灯,然后轻轻地将方锐抱出车门,往房间里走去。 看怀中的方锐仍然醉得不省人事,夏侯雨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时令虽然已是秋季,但“秋老虎”的威力仍然很强大。方锐穿着很单薄。夏侯雨看见的方锐醉态更加动人了:桃红色的腮帮像刚打完胭脂,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单薄的衣服罩着隆起的胸部。这可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啊!他试探性地将手在方锐的前胸摸了摸,见方锐全然没了感觉,知道方锐这次是真的喝醉了,就轻轻地将她的衣服脱下来。 第二天早上,方锐仍然感到头重脚轻。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迷迷蒙蒙的感觉不对,一激灵,发现身边躺着个男人,一看是夏侯雨,一下子清醒许多,吃惊地问:“你、你、你怎么在我这儿?”再一看不是自己的房间,又惊恐地问:“我,我,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里……” 此时夏侯雨也醒了,看了看方锐,发现她正用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刚想开口说话,方锐已经发现自己一丝不挂了,赶忙抓过一条被子。此时她感到下身隐隐作痛,立即明白了,像疯了一样使劲地捶打着夏侯雨,并高声叫骂着。夏侯雨并没有躲闪,只是茫然地看着方锐,然后快速地穿上衣服。方锐一边大声哭泣一边骂道:“你赶快滚出去,我要穿好衣服去报案。” 夏侯霖是五一农场领导干部,按照党委常委的住房标准,他们家住的是单门独院。除了主房,旁边还有一间侧房。夏侯雨因为工作比较特殊,场领导经常用车且不定时,有时半夜也要出车,他就住在侧房内,以免回家晚了或是半夜出车影响了父母的休息。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夏侯霖和妻子刘思佳并不知道。侧房的吵闹声惊动了刘思佳,她赶忙来到夏侯雨的房间里,一看方锐正坐在床上哭泣,并口口声声要去报案,夏侯雨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吃惊地问:“小雨,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我强奸了,我要赶紧去报案!”方锐哭着说。 刘思佳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大声骂起来:“小雨,你真造孽啊,你知道你闯下大祸了吗?” 夏侯雨一听,急了:“妈,昨晚我们都喝醉了,才……” “你胡说八道,你昨晚根本就没喝酒。”方锐大哭着说,并一边哭一边披头散发地要冲出去。 刘思佳先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略微思索后想,目前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让方锐去报案,如果去报案,夏侯雨强奸罪一旦成立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刘思佳一把将夏侯雨拉到门口堵住方锐去处,当场给儿子两个响亮的耳光:“你这个牲畜,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你这不是给你爸丢脸吗?你爸好歹也是五一农场党委领导,你让你爸今后怎么坐在主席台上?” 刘思佳说完,一把将门拉开,把夏侯雨推出门外,自己也跟着出去,并抓住门上的拉手说:“小雨,你闯下大祸了,你知道吗?她如果一旦去报案了,这是要判重刑的呀!你现在该怎么办?” “那我就娶她,她还是处女呢!” 夏侯雨的母亲一惊,眼睛直直地看着儿子,从夏侯雨那不自在的表情上,刘思佳知道,夏侯雨说的是真的。沉默了半分钟后,刘思佳十分生气地说:“你这个牲畜,你一定要对她负责任。” 夏侯雨听了,本来十分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但又很快十分不自信地说:“妈,其实我早就看中她了,更想娶她,只是她从来都看不起我!” 刘思佳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你站在这里看住她,不要让她出来了。”说完转身进入内房。 夏侯霖听了,先是大吃一惊,沉默了两分钟后说:“这事你看着办,千万不能惹出麻烦来。只要小雨喜欢,我没啥意见。” 刘思佳又走进夏侯雨的房间,看到方锐还在放声大哭地拉着门上的拉手要往外走,连忙走上前去,一边骂着夏侯雨,一边拿起一件衣服披在方锐肩上劝说起来:“小方,你先冷静一下,阿姨有话要对你说。” ------------ 第一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你快走开,你没什么话可对我说的,让我出去!”方锐一边哭泣一边仍然坚持往外走。 “小方,阿姨劝你先冷静冷静,你不冷静下来,阿姨怎么跟你说话呢?” “如果你的女儿被人奸污了,你冷静得下来吗?”方锐哭着问。 “小方,你冷静不下来,让阿姨怎么跟你说话呢?就是报案,也应该先冷静下来听阿姨把话说完了,你再去嘛!” 见方锐虽然还在大声哭泣着,但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刘思佳接着说:“小方,你别怪阿姨说话太唐突甚至太荒谬,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嫁给我们家小雨吧。我们夏家虽然是很一般的家庭,可在五一农场也算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家了。如果你能嫁给小雨,至少你是衣食无忧的。再说了,这事如果闹出去,你一个闺女家,今后怎么在社会上混呢?你刚进机关就出了这事,别人会怎样看待你呢?我听雨儿说过了,也知道钟海涛很喜欢你,你更喜欢钟海涛,可钟海涛要是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会怎么看待你呢?刚才小雨说你还是个处女,阿姨就知道你是一个作风正派的女孩子。你想想看,如果这事传出去了,今后谁还会相信你是一个作风正派的女孩子呢?” 方锐边哭边大声说:“他这是属于强奸,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强奸犯呢?又怎么能和一个强奸犯过一辈子?再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此时的刘思佳倒是不惊慌了,微微一笑说:“小方,这事怎么能够说得清呢?你刚进机关就出了这种事,别人会认为你是巴结领导干部的子弟,达到目的后就想甩掉小雨了。你在机关里帮工的时候,是小雨接送你回家的,别人也都看在眼里的,这是不假吧?再说了,就算你将小雨告进去了,你能继续在五一农场机关里工作下去吗?别人会怎么看待你呢?你还能和钟海涛在一起吗?女人一旦有了这种名声,你可以想像的到后果是什么样子。再直白地说了,就算是你不在五一农场机关里上班了,你还要调到别的单位去,你还不是背负着一个不好听的名声后,或调离五一农场,或远嫁他乡了吗?我听说你父母年纪已经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一辈子背着不好听的名声,你父母能受得了吗?如果你远嫁他乡了,又有谁来照顾你的父母呢?跟你远走高飞?他们毕竟是五一农场职工呀?能飞到哪里去呢?” 方锐虽然还在不停地哭泣着,刘思佳的这些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只是她实在对夏侯雨没什么好感。何况,自己对钟海涛的感情是真实的。想到和钟海涛多次散步多次夜深人静两人亲吻时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方锐禁不住又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方锐的哭声又提高了两度,刘思佳向门外的儿子扬了扬脖子。夏侯雨急忙走上前,低声地说:“方锐,这事是我的过错,不过我对你是真心的。刚才我妈说的话是从你的名声上着想的,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结婚后我会善待你和伯父伯母的。” 夏侯雨不劝还好,一劝更让方锐来气了,不顾刘思佳在一旁,大声说:“你滚远点,我不愿和你说话。”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方锐骂自己滚,而且哭声更大了,夏侯雨立即说:“那好,我走,我这就走。”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刘思佳看见夏侯雨出去了,起身把门反锁上后来走到方锐身边轻轻地说:“小方,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再冷静一点,阿姨想跟你好好谈谈。你是一个老职工的子女,人很聪明,也很能干,自从上次我看到你在三分场主持文艺晚会和这次在金秋文化艺术节上主持的文艺节目,阿姨就看到你的才气和能力了,只是没想到后面会有这件事情发生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就听阿姨劝几句吧。阿姨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争气,可阿姨也没办法。你知道吗?阿姨一共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死了,第二个活到四岁。那时候,我们家住在下面的一个分场里。我就在那个分场学校里教书。当时小雨他爸爸划成了右派,正在接受劳动改造。有一天刮着狂风,这个孩子发高烧,我就抱着孩子到处求人赶快将孩子送到医院里,可许多人家知道你夏叔叔正在接受劳动改造,谁敢帮这个忙啊。后来还是一个老职工看不过去了,套上毛驴车,将我和孩子送到职工医院。可医生连声说太迟了太迟了,已经烧成肺炎了,就再也没抢救过来。第三个孩子就是小雨。他出生后没几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红卫兵们闹得正凶,你夏叔叔整天在挨批斗,白天在五七干校干苦力活,晚上还要接受大批判。每次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总是叮咛我将孩子带好,别再出意外了。我那时也没做教师工作了,在那个分场大田里的干活。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很晚了才回来。当时小雨他爸爸已经没有一点活动自由了。有一天临近中午,托儿所的阿姨告诉我说小雨正在发高烧,我吓得从地里一口气跑到托儿所,抱着孩子狂跑了五六公里的路,才将小雨送到医院里。你夏叔叔听到这个消息后,晚上偷偷地跑到医院里去看望,还没跟我说几句话被红卫兵们抓回去了,给他定的罪名是不服从劳动改造,准备逃跑,让他干更加繁重的活来惩罚他。后来,我把精力全部放在小雨身上,那么艰苦,我不让他饿着,冻着,他要啥我尽量满足他,虽然谈不上娇生,惯养却是真的,这反倒养成了他不求上进的性格,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好,所以初中毕业后我们就送他参军去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袒护着雨儿的原因。” “阿姨,说实话,我对夏侯雨实在没有好感过,而且我和钟海涛都立过誓言……”听完刘思佳的讲述,方锐心里很不舒服。 刘思佳继续劝说着:“小方,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家的小雨结婚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了,即使别人的笑话,但也没有大碍了。” “可阿姨,我对夏侯雨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可能跟他过一辈子呢?何况,这件事情钟海涛还不知道呢!” “傻丫头,这事你怎么能让钟海涛知道呢?我想这个时候你最好还是别去见他了,以免引起他的不愉快。你说你对小雨没什么好感,其实,我和你夏叔叔结婚的时候,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的,也是通过别人介绍的,我们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的父母亲也没谈过恋爱,一辈子不也过得很好吗?感情是靠双方慢慢培养起来的。如果不去培养,再好的感情也会慢慢淡化的。远的不说,就说咱们五一农场你认识的人吧,你们同学之中有的人在学校里就开始谈恋爱了,感情基础也算是比较牢固的了吧!可真正结合在一起了,不也有离婚的吗?申建军和陈文晖两人可是在学校里就谈恋爱了,那时候我在学校里主管团支部工作,还找他们谈过话,劝说过他们呢!他们不听,学校为此事还处分过他们俩,为这个他们俩还生过我的气呢!两人连高中考试都没参加,回单位参加工作后不久就结婚了。你们那时虽然还小不懂事,后来也听说过这件事情吧?他们俩后来又怎么样呢?不也离婚了吗?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看问题不能太绝对了。你还年轻,如果在我们家,对你今后的发展也是有利的,至少,我们可以多教你很多的社会知识,让你对问题的看法要全面要深刻些。” “我又没有那么高的理想,我只想做好我的这份工作就行了。”方锐冷冷地说。 “小方,你又说傻话了。你以为你想做好你的工作就能够做好了吗?这里边的学问大着哩。”刘思佳微笑了一下接着说:“你没听说社会上流传这样一句话吗?‘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不服不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仅仅知道扎扎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是远远不够的。这些我以后会慢慢教你的,再说了,你夏叔叔对你也很有好感哩,他也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你呢!刚才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还很高兴哩!” 刘思佳抬出了夏侯霖这块招牌,果然很奏效,方锐不敢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不去面对现实,又嘤嘤地低声抽泣起来。 刘思佳也已经看出了方锐的心思了,继续劝说着:“小方,你先别回去了,今后经常到我们家里来,帮助阿姨干些家务事,你爱好文学,我们家的文学书籍比较多,你爱看哪一本就拿哪一本。” “还有,你星期一就不要去上班了,我给杨建成打个电话,就说你病了,需要休息一下。我星期一也不上班了,你就在我们家玩玩,看看电视。”刘思佳沉思了一下说。 在李山水班组里干活,官洪的心情舒畅多了。老班长李山水不仅没有像蒋素英那样对自己大吼大叫的,也没像她那样训来斥去的,有些力气活他实在干不动的也不让他干。不仅如此,他还经常给班组人员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多关照他。由于李山水平时比较平易近人,又因为他担任了多年的班组长,大家对他都很尊重,他的话在班组里没人不听的,再加上官洪干活也很自觉,干不了太重的活,就主动干些轻活,比如搬运肥料,他就站在施肥箱上将组员们搬上来的肥料倒进施肥箱里,然后又跳下施肥箱,把肥料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他虽然干了许多轻一些的活,但这些活也需要人干,所以,大家并不反感他。因此,他的心情也好多了,创作诗歌的热情也更加高涨,在报刊上发表的诗歌就更多了。 这一天,官洪像往常一样在棉花地里干活,同班组的女职工苏玉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官洪,李班长让你赶快回去一下!” 官洪吓得一跳,连忙问:“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本来他想到地里来叫你,看到我骑自行车下地了,就让我通知你赶快回去!” 官洪急忙蹬上自行车往住宅区赶。来到了李山水家门口,见一个个头不高,略有些胖的年轻人正在和他说话。看到官洪回来了,李山水连忙向那位年轻人介绍说:“他就是官洪!”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官洪,然后自我介绍说:“我是五一农场机关内勤,叫郭长峰。是这样,农垦局最近要举办一期文学爱好者培训班,场党委决定让你去参加培训,时间是一个星期。” 原来,那次作家采风团的成员们回去之后,农垦报社副总编江一帆一直将官洪的印象印在脑海里。他知道:一个在大田里承包土地的年轻人,能写出许多好诗歌实在不容易,同时他也感到官洪的创作还有潜力可挖掘,如果有机会能参加培训,对他来说一方面是激励,另一方面对他提高创作水平也有一定帮助的。因此,这次农垦局文联和农垦报社准备联合举办一期文学创作和新闻写作培训班,江一帆亲自打电话给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希望能够让他参加,培训时间为一个星期。既然江副总编开口了,潘希泉二话没说,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让五一农场机关行政办公室务必通知到官洪本人。机关行政办公室又派内勤人员郭长峰亲自到三分场跑一趟,向闫俊辉一打听,才知道官洪正在地里干活。于是,闫俊辉又领着郭长峰来找李山水,让他赶紧通到知官洪本人。 听了郭长峰的话,官洪又惊又喜。惊的是五一农场能让自己这样的合同工去市里参加学习培训,这是自己没想到的;喜的是自己参加培训学习,可以聆听专家们高水平的讲座,对提高诗歌创作水平有一定的好处。 官洪和五一农场另外两名青年徐燕芳、乔青山一起去市里参加培训的。这是官洪第一次去市里参加培训学习。听说是第一次去市里,五一农场宣传科长龚建民当面交代徐燕芳和乔青山要照顾好他,这令官洪十分感动。 ------------ 第一卷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培训班是在市青松宾馆里举办的。培训的内容很多,既有新闻写作学方面的知识,也有小说、诗歌创作方面的内容,既讲解文学理论,也有名家谈创作体会。省作协创作员、诗歌创作家、《丝路诗刊》副主编吴恩华专程从首府赶来授课。这期培训班还要求每个学员交上几篇作品让授课老师们进行修改,新闻、随笔、报告文学、小说、诗歌等体裁不限。官洪就交上了两首诗。 培训班临时指定一位班长负责日常工作。班长将学员们的作品分门别类归纳起来交给相关授课人员。吴恩华将学员们交上来的诗歌作品看了看,觉得没有很满意的。他倒没苛求什么,因为他知道,来参加培训的人员绝大多数是来自农牧团场,而且是利用业余时间搞创作的,又没有专业人员进行指导,写出来的作品质量不高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了,有的学员甚至是抱着休息的态度来参加培训学习的,对这样的学习培训并没抱着高度重视的态度,他也能够理解。农场一年四季都很忙,能够走出来利用学习的机会休息一下也是一种自我调节的方法。因此,他对这些作品并没有抱太高的希望,翻阅起来也就没那么认真了。正当他想放下学员的作品休息一会儿时,一篇题为《照耀》的诗歌吸引了他: 悲苦中蕴含着甘美,哦,这是怎样的指望 它所剩不多,易于流逝 这是怎样的诗歌语言,它火星飞溅 照耀着巨大的雪峰、激流 和越来越宽阔的水面 照耀着西北偏远的人家、洁白的棉花 照耀着白昼与夜晚的骨骼、岁月的血肉 照耀着鸟群凌乱的羽毛和上升的高度 照耀着草原——它们翻卷的草浪 就要冲下去并且填满更深的悬崖 照耀着正在迁徙的羊群身上的白与黑 照耀着马驹嘴边清新碧绿的草浆 照耀着车辙中的里程、远方的消息 照耀着一个灵魂挣扎的过程 照耀着灯盏被拧亮的声音 照耀着一个婴儿的正在晾晒的小小的衣衫 照耀着童车充满稚气的链条 照耀着一个人还未实现的梦想 照耀掩映着少女们双眸的黑芦苇 照耀着他们初恋夜晚中的羞涩、惊慌的矜持 照耀着一个愈合的身体,在黑暗中探索的手 照耀着人类智慧中光芒闪动的那部分 也照耀着发白的那部分,并且更久些 使人们的目光更澄明 照耀着一句话:“持续——在生活中” 哦照耀,在诗歌中的语言,穿着谁的 内心,——它将走更远,它将要抵住的 是怎样的风暴的痛击? 此刻,谁将被留下,——被另一种灼伤 另一种熄灭所淹没…… 吴恩华觉得这首诗写得很有意境,看了一下作者,“官洪”——这个人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他努力思索着,终于想起来了。这位作者的许多诗歌他曾经读过,他负责编辑的《丝路诗刊》就曾经用过不少他的作品。他再认真仔细读了一遍,觉得越读越喜欢。于是,他将官洪的这首诗放在旁边,作为给学员们讲课的范文。 市青松宾馆培训班教室里,官洪正和几个参加培训学习的朋友切磋诗歌写作要领,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姑娘来到他跟前腼腆地说:“您是官洪老师吧?我经常在报纸上阅读到您的诗歌,只知道名字不认识人,这次终于有幸认识了。这是我写的几首诗,请您帮助指点一下!” 官洪接过来一看,是几首旧体诗,他抬头看了看她说:“千万别称呼我老师。我虽然偶尔也写几首旧体诗,但确实不是很精通,所以我投向报社或诗刊的旧体诗很少采用过。我听说班里有几位朋友的旧体诗写得不错,凭我知道,靳晓葵的旧体诗就写得就很好,你可以找他帮你看看!”官洪说完,指着身边的一位青年说:“他就是靳晓葵!” 其实,通过几天来的学习,官洪发现学员们之间相互称呼老师不过是一种尊重罢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能够推荐来这里学习的人,绝大多数是在某一方面取得一定成绩的,至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否则是没资格来到这里的。由于学员们来自不同单位不同岗位,彼此之间又不认识,对每个人的学问高低水平深浅,大家心里都没底,虽然通过参加培训班认识了,又不敢贸然直呼其名,称呼老师似乎要好得多,不管学问深浅水平高低,称呼老师是不会出错的。因此,官洪也知道这种称呼是大众化的尊称,和许多人一样,他一笑罢了。 看到官洪并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诗稿,这位姑娘脸一红:“官洪老师,何必谦虚呢,您的大作我拜读过许多篇了,您的诗歌确实写得很好。前面吴老师点评您的那首诗,我还找他借过来抄下来了呢!您也知道,我们都生活在农场里,平时写的诗也没人能帮助指点一下,更谈不上有机会相互切磋了。现在有机会了,你又太谦虚了。” 这位姑娘说得很真诚,旁边的徐燕芳看到这一幕,机灵一动:“我说官洪,我们这次参加培训中有许多是诗歌爱好者,为什么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诗社呢?这样大家相互切磋不就方便多了吗?” “这个提议比较好,我举双手赞同。”号称“小才子”诗歌爱好者靳晓葵连忙接腔。 几天来的学习和生活,大家彼此之间很熟悉了,说话也没刚开始那样有太多的顾忌了。周围几个爱好诗歌的学员对徐燕芳的这个提议也赞同:“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仅可以相互切磋,还可以相互提高!” 听说要成立诗社,参加培训学习的诗歌爱好者们一下子来了兴趣,立即围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年轻人说干就干。由于官洪在诗歌方面名气较大,再加上吴恩华老师在班上把他的诗歌作为范文朗诵给大家听,大家都推选他担任诗社社长。官洪再三推辞,经不住大家的劝说,只好默许了。 成立诗社首先得起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好呢?大家又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叫“天山诗社”比较好,因为农垦局的许多农场靠近天山;叫“天山诗社”,既贴近实际,又有气势;有的说叫“绿雅诗社”比较好,在先辈们开垦出来的绿洲上成立诗社,很雅致;有的说叫“沙河诗社”比较好,因为这个地方有一条河名叫沙河,传说是当年唐僧取经路过此地收复猪八戒的地方。大家都在争论不休,只有官洪低头在沉思。徐燕芳大声提议说:“大家都静一静,我们听听官洪的意见。官洪,你说说咱们的诗社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官洪正在低头沉思,听见徐燕芳在征求自己的意见,笑了笑说:“我赞同前面这位朋友的观点,认为叫‘沙河诗社’比较合适。沙河,带着远古的呼唤,伴着声声驼铃,流进田野,流向沙漠;带着远古的呼唤,流进农庄,流进农场人的心坎里。一个美丽而古老的传说,演绎着几千年的文明,沙河——因《西游记》里‘流沙河’的故事而蒙上神秘的色彩。如果我们的诗社叫‘沙河诗社’岂不更好。” 官洪说完,大家都鼓掌起来。 “小才子”靳晓葵却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叫‘沙河诗社’不如叫‘塔河诗社’好。塔里木河是我们南疆地区的母亲河,天山以南的绿洲基本都是靠塔里木河里的水灌溉的。千里奔腾的塔里木河,以浪花朵朵,唱出了青春之歌;勤劳勇敢的塔河建设者,以拔地腾空的气魄,将辛勤的汗水融入塔里木河,从此,母亲河唱出欢乐的恋歌……” “秀才就是不一样哈,说着说着就诗兴大发了。”靳晓葵正说在兴头上,徐燕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靳晓葵立即不好意思起来:“呵呵,你看我这张嘴,一说出来就刹不住了。” 官洪赞同地说:“叫‘塔河诗社’,更大气些,我赞同用这个名字。”于是,大家的意见很快统一了。 接着,大家就“塔河诗社”的理事、常任理事等进行人选推荐。由于官洪在诗歌方面的突出表现,被大家推荐为社长兼常任理事。靳晓葵任理事。日常事务性工作由徐燕芳主持。官洪、靳晓葵等人负责给诗社社员修改诗稿。 由青年学员牵头成立“塔河诗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这期培训班。江一帆副主编也听到这个消息,他很高兴,专门将“沙河诗社”的成员们组织起来,召开一个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江一帆副总编郑重地承诺:“只要诗歌写得好,我将在报纸上开辟专版,专门刊用‘塔河诗社’社员们的稿件。同时,我自愿担任塔河诗社的顾问,待遇分文不取。”说完这话,江一帆发出爽朗的笑声。 江一帆的笑声刚落音,大家都高兴地使劲鼓掌起来。更让沙河诗社的社员们没想到的是,专程从首府赶来给这期培训班授课的《丝路诗刊》杂志社副主编吴恩华听到消息后,不仅来到座谈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并作一首诗祝贺。 塔河诗社的全体成员: 金秋时节,百草丰茂,万象蓬勃,既是摘采果实的黄金季节,也是收获希望的美好时光。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塔河诗社正式成立了,这是南疆农牧团场的一桩大喜事。天山脚下,塔河之滨,一批勤于笔耕,乐于创作的青年诗词爱好者走到了一起,为弘扬国粹、鼓吹改革而摇旗呐喊。边疆农场又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借此机会,我谨代表丝路诗刊杂志社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诗词艺术,作为中华文化的瑰宝,自古至今蕴含着独特的艺术魅力,闪烁着诗人们睿智的思想火花。诗词王国,绮词丽句,字字珠玑,篇篇锦绣,历为阳春白雪、流芳后世之佳作。进入诗词艺术宫殿,当尽情地畅抒情怀,感悟生活,陶冶情操,在高雅的艺术境界里品味优美的精神食粮。正所谓雅兴所至,异彩纷呈。藉此改革开放不断向前,社会经济一片繁荣之际,各位诗友欢聚一堂,共同打造一个诗词创作的平台。我真诚地希望塔河诗社在催人奋进、日新月异的大好形势下,不断发展壮大。同时也希望各位社员步先贤之圣迹,展学子之才情,激发灵感,拓宽视野,笔耕不止,在诗词艺术园地不断取得丰硕成果。用诗的语言和优美韵律,或抒激情以讴歌壮美山河,或用妙笔去赞美建设成就,或寄幽情来歌咏人文历史,或抒胸臆而敢于惩恶扬善。尽可广采博记,古调新弹,采风吟啸,统领风骚,达到播新声于边陲,谱华章于塔河之效果。希望众位志士贤达,不坠青云之志,再展笔底雄风。 吴恩华的发言刚刚结束,大家都高兴地使劲鼓掌起来。 江一帆更是激动万分,念了一首诗作为贺礼: 金秋时节,果熟粮丰。国家太平,举世升平。 农垦后生,与时俱进。持续发展,远播声名。 塔河诗社,应运而生。同志相邀,盟坛咏吟。 弘扬国粹,启迪世人。讴歌时代,抒写军垦。 发挥特色,开拓创新。服务社会,回报人民。 离骚雅韵,后继有人。塔河浪潮,四季旺腾。 文风蔚然,家园昌盛。扬清抑浊,浩气长存。 壮哉农场,文坛树旌。美哉塔河,诗苑添香。 一个星期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徐燕芳和乔青山都劝官洪在市里玩两天再回去。官洪因为担心地里的棉花没人管,立即赶回家中。 秋天既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人们的生活进入了诸多的感情色彩的季节。天空蓦然高远起来,景物也愈发清晰了。相对于其他季节,秋天显得既成熟而又干练,它没有春天的娇羞,也没有夏天的火热,更没有冬天的内敛,但她却有着春天一样的可爱,夏天一样的热情,冬天一样的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它的那一份从容,那一份淡定,那一份高洁,才有了收获的喜悦,才使冬天的孕育,春天的萌发,夏天的耕耘有了甜蜜的结果和收获的快乐。 ------------ 第一卷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官洪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地里去看看棉花的吐絮情况。他要靠棉花的收入来维持一年的生活,还要给老家寄一些钱回去,因此他不敢掉以轻心。回到地里一看,老班长李山水正带着组员们在帮他除草了。 原来,三秋拾花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场里的规定,每个承包职工要在三秋拾花前,必须将地里杂草清除干净,才能拾花。因为秋草寸草结籽,不清除秋天的杂草,来年地里的草情会更大。李山水看到官洪的地里杂草比较多,而他现在还在市里参加培训学习,就带着班组的成员们来到他地里帮助除草了。刘兰兰的机车组这几天没什么事,就带着钟海涛和张大中跟随李山水一起来到官洪的地里帮忙。 官洪回来后,看到地里的杂草已经基本除完了,激动得连说什么样的感谢话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连连称谢。 市里的培训,诗社的成立,前辈的教诲,领导的鼓励,同行的支持,再加上老班长李山水的无私帮助,官洪回到三分场后,诗歌创作的劲头更大了,人也更加有精神了。他白天干活,一到晚上,或是一有空闲时间,他就加班加点读诗、写诗,再加上老班长李山水的不停鼓励,官洪的作品也越来越多地在报刊上发表了。 深秋的树枝依然是那样的浓绿,绿得深沉,绿得厚实。花儿好像不知道秋天已经到来了,依旧竞相开放,依旧用它那芳香吸引着一只只蜜蜂;蝴蝶依旧在田野里翩翩起舞,依旧用它那美丽的身影吸引着辛勤耕耘者的目光。 秋草除得快,长得也快。有些杂草虽然已经除完了,但没过上几天又长出来。这一天,官洪正在地里拼命地除草,汗水顺着脸膛往下流,他抬头擦了一把汗水,突然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地头。他并没在意,因为经常有领导坐着吉普车来到他们的地头查看生产情况。让官洪感到奇怪地是,今天从车上下来的人好像要继续往地里走。往常领导们从吉普车里下来后,走到地里看看棉花生长情况,或是站在高处查看作物的长势就走了。今天,他感到领导们既没站在地头,也没像平时那样来到地里看看就走了的样子。他将眼镜扶了扶,仔细看了看,发现支部书记闫俊辉、场长刘天明和老班长李山水也在前面领路朝他地号走来。 果然,闫俊辉、刘天明和李山水带着来人到了跟前,官洪看清了,是党委书记潘希泉。因为天气还比较热,潘希泉戴着一副墨镜,面额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了。闫俊辉连忙向潘希泉介绍说:“潘书记,他就是官洪。” 听说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官洪,潘希泉说话的语调轻缓而且平稳:“你就是官洪?嗯,听说小伙子干得不错,还听说地里的农活干得也不错,我就专门到地里来看看。小官,你知道吗?《农垦报》社要借调你去他们那里工作了。如果干得可以的话,就有可能留在那里了。据我所知,前些年我们五一农场也有借调到报社或电视台工作的年轻人被他们留下来了!” 官洪还没反应过来,潘希泉接着说:“回去准备一下吧,这两天就去报到,如果我再不放人,就是不尊重人才了。小官,不是场里不任用你,实在是各单位暂时不需要专门创作诗歌人才的。在咱们农场,安排一个搞诗歌创作人员去当文教,太单一了是不行的,工作也会很吃力的。文教还要写材料、出板报、写新闻稿件、迎来送往等等,要么怎么说文教是单位里的‘万金油’呢!另外,我已经跟劳资科赵科长说好了,你去找他帮助办理借调手续就行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尽管潘希泉说得比较明白,还是让官洪无法转过弯来。当李山水要他向潘书记说声谢谢的话,他都没反应过来。 看到官洪不说话,李山水急了:“潘书记,这小伙子忠厚老实,不太爱会说话,在领导面前更不会说话了。” 潘希泉笑了笑说:“老李,我已经跟天明、俊辉他们说过了,小官走后,你们要帮他把他承包地里的棉花拾回来,如果小伙子能留在报社当然更好,不能留在下来的话,可不能让他离开了一段时间后,地荒了,棉花也没能拾回来,年底收入也没了。再说了,他即使留在了报社,年终棉花超产了,还要给他发超产奖呢!干了快一年了,不能让他白辛苦了!” 闫俊辉连忙说:“请潘书记放心,我们三分场党支部会注意到这个问题的。” “让干部业务和机务工人到小官地里来拾任务花,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刘天明说。 “老李,你是班长,这个问题还需要你去具体操心。”潘希泉转过身子对李山水说。 “潘书记,我会让人照管好这份地的,不管小官年底回不回来,我们都像他在单位一样帮助他把地里的事情做好。”李山水也连忙说。 “嗯,好,老李,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接着,潘希泉又询问起李山水的身体怎样,还有几年才退休,有什么困难需要党委帮助解决的等等,一边走一边聊,李山水也如实回答说再过两年就到退休年龄了,并说工作和生活上都没什么困难,也不需要组织上给予照顾什么的,就是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等等。 几个人走到地头,闫俊辉和刘天明搭乘潘希泉的车子回三分场去了。李山水又返回官洪的地里,看他仍然低头用心地除草,李山水急了,连忙问:“官洪,你怎么还不回家?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让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 官洪连忙说:“老李叔,我想多干一会儿,除一点少一点。再说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回去早了,分场领导也要说话的哩!对您也不利。” 官洪说的怕领导也要说话,就是指领导见到他提前下班了要批评他。虽然农场职工只是承包一份地,但从播种到夏管到秋收还是统一管理的。那时虽然没有领导每天都到每个地块里去清点上班人员,由班长统一以班组为单位进行管理,但如果领导发现有人提前下班了,或是不按时上班,也要在大会上提出批评的;严重的还要在广播上点名批评甚至作出罚款处理,批评到哪个班组的职工,不仅这名职工本人的脸挂不住,班组长的脸也相当难看,情况严重的还要跟着受到处罚,并且会影响到年底先进班组的评比。因此,农场职工虽然每天在自己承包的地里干农活,也基本上养成了自觉准时上下班的习惯。 听了官洪的话,李山水又气又心痛:“官洪,像你这样怎么能在城市里呆下去呢?赶快回家准备一下吧,地里的话你就不要管了。你去了一定要多干活,多写诗,我可要多看到你写的诗噢!” “您放心,老班长,我会多写的。一定会的。”官洪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了。 钟海涛也听说官洪借调到报社的消息了。别看都在一个单位,可由于两人的工种不同,如果不专门去找或是单位召开职工大会,他们有时还真不容易见面呢!所以,听到官洪要调走的消息,钟海涛专门来到他家里。过去,他们曾经共同讨论诗歌创作或小说写作等话题。如今,官洪就走了,方锐也好久没有回家了,自己曾经到她住所去找过她几次,但明显感到她在有意躲着自己,不是说很忙,就是说要开会。有时甚至避而不见,这让他感到很寒心。他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人一阔脸就变”,难道这话是绝对正确的吗?方锐可是和自己好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么快就……唉! 钟海涛来到官洪那间简陋的小房子里,看见他正在收拾着东西,不觉鼻子一酸。 看见钟海涛来了,官洪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说:“海涛,我说收拾完了就去找你呢!”说完拉着钟海涛的手来到房子里。由于房子太小,又加上正在收拾东西,所以显得更乱了更狭窄了。官洪不好意思地说:“海涛,就凑合着坐在床上吧”。 两人坐下来谈论着。钟海涛心情不好,说话也提不起精神。官洪看出来了,连忙问:“海涛,最近看到方锐了吗?我们几个人,她是最有出息的,能够靠自身的努力进入工会里上班,很不容易啊!” 钟海涛叹了一口气:“官洪,不瞒你说,我去找过她几次了,都没能跟她说上几句话,我已经看出来了,她到工会工作了,嫌弃我在基层单位干,而且是个机务工人,整天穿着一身油腻腻的工作服,怕我给她丢脸了,不然,她怎么会一直躲着我不想见我了呢?” 官洪立即摇摇头:“海涛,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我敢说方锐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没能好好和你说说话,要么可能没时间,要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我去好几趟了想看看她,想和她说说话,可很难和她说上几句话了。最近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脸色始终不好看,问她怎么了,她一句话也没多说。再问下去,看到她掉眼泪了,我想她是不是想和我分手又不好开口?我也不好多问就走了。”钟海涛惆怅地说。 官洪仍然摇摇头:“海涛,你别胡思乱想了,她要是想和你分手的话,早就分手了。她可能有她的什么原因吧,噢对了,我这里有几本书,携带也不方便,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吧!古人说,‘秀才送礼半张纸,举人相赠一本书,’我虽然不是举人,也没别的东西可送给你的!” 钟海涛连忙说:“官洪,这礼物我收下了,这礼物比什么都好。你知道的,我也没别的爱好,就是业余时间喜欢看看书。” 官洪赞赏地说:“海涛,我觉得这个爱好比什么都好。说句实话吧,海涛,这几年来没有你们的关心,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样走,即使是现在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如果不能留在报社,我回到三分场后,只要你别看不起我,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如果我能留在报社工作,你仍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有时间到市里,一定要去看看我!” 钟海涛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官洪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来到五一农场劳资部门办理了借调手续,开了一份介绍信和工资关系证明信,就急忙返回三分场。 官洪刚走到他那间简陋的住房前,就看见一辆拖拉机停在门口。原来,刘兰兰听说官洪就要走了,知道钟海涛和他关系很好,就让钟海涛用拖拉机拉上他的行李往场部送。 听到这消息,官洪有些不忍心:“海涛,用拖拉机送我一个人,成本太高了吧,机车的油钱怎么办呢?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两个大袋子和锅碗瓢盆等用品,太不值得了。” “官洪,兰兰说没事的,反正现在机车运行的费用承包了,年底结算自负盈亏,我们平时是很注意节约用油的,我们机车组每年都没出现过超标用油现象,兰兰还被场里评为节约标兵哩!再说他也跟闫书记说过了,经过闫书记的同意才让我送你的。”钟海涛说。“另外,我已经让我妈做饭了,我们吃了午饭再走吧,免得中午你还要找地方吃饭去。” 官洪不好意思地说:“海涛,又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吃罢午饭后,钟海涛害怕晚了没有到市里的班车了,就开上拖拉机往场部赶。 走在路上,官洪的话题又说道刘兰兰的身上:“海涛,兰兰真是个好人,不仅心地善良,而且乐于帮助人。她爸爸虽然是咱们三分场的领导,可她从来没高看过自己,相反,她对别人帮助的总是那么多,却从没想得到回报。要不是她帮我调换了几袋子大米,我真难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天呢。同时,我看她对你比对谁都好。” ------------ 第一卷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钟海涛点点头。其实,他何曾不知道刘兰兰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呢。那次中耕铲苗,是她顶住压力硬是保住了自己的工作;举办首届文化艺术节,是她把所有的活都揽下来,让自己专心做好这件事;后来三分场让自己兼职文教工作,又是她大力支持,听张大中说连上夜班也是瞒着自己,以致大病一场。想到这,钟海涛赞同地说:“官洪,我和你想的一样,谁要是娶上兰兰这样的女人做爱人,真是他的福气啊!” 十公里的路,有了机动车作交通工具,很快就到了。钟海涛帮助官洪卸下行李后,就准备往回走。官洪问:“海涛,你也不是常来场部,不去看看方锐吗?” 钟海涛摇摇头正想说不去了,事情往往就有那么凑巧,钟海涛和官洪远远就看见方锐手里拿着一踏信件往这边走来。方锐也远远看见了钟海涛和官洪。她已经知道官洪借调到报社的事了。她来到官洪跟前看了一眼行李问:“官洪,你今天就要走吗?” 钟海涛很激动,很久没见到方锐了,他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可看到方锐并没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只顾和官洪打招呼,他反而感到此时的自己站在她面前是多余的人了。官洪也看出方锐确实变了,特别是她对待钟海涛的态度变得简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问了一句“方锐,你要寄这么多信件呀?”就再也想不出下面要说什么话了。 “这是各单位通讯员写的稿件,宣传科和工会帮助修改后再寄往新疆军垦报社的。”方锐回答后转身问:“海涛,家里还好吧!”表情仍然很淡漠。钟海涛感到自己和方锐已经没有多话可说的了。他不明白,昔日的方锐见到自己时是那样的激动,站在自己面前是那样的温柔可人,没人的时候对自己是那样的亲密,那样的缱绻,可如今呢…… 钟海涛抬头看看方锐那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工作服,立即跳上拖拉机的驾驶室说:“官洪,我就不送你了,还要回去干活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就在这里等车吧,到了别忘了写封报个平安!” 方锐也说:“官洪,我要赶紧去寄稿件了。要常回来看看哦!”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官洪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方锐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难怪钟海涛说方锐变了,是变了,而且是真的变了。”他叹了一口气对钟海涛说:“海涛,路上慢一点,回去后别忘了代我向兰兰姐和闫书记表示谢意!” “我知道了。”钟海涛一边答应着一边抓起一场毛巾快速地擦了擦拖拉机挡风玻璃,然后拉上车门,一脚踏着油门,拖拉机冒出一股浓浓的烟,“突突突”地喘着气离开了五一农场场部。 其实,看到钟海涛在送别官洪,方锐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可看见钟海涛驾驶着拖拉机走后的一刹那,她站在邮局的窗户前,无限深情地看了看钟海涛的车子渐渐离去,直到看不见机车的影子了,她才开始寄稿件。 将稿件寄出去后,方锐回到房子里,关上门后立即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她使劲地捶打着自己,一边捶打一边咬紧被子。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懊悔,她痛恨,更有说不出的苦水。自从夏侯雨玷污了她的身子后,她就觉得自己和钟海涛再也无法好下去了,更无法面对他了。他深爱着钟海涛,却又因为不能和他诉说发生的一切而痛苦万分。 方锐正在独自忧伤哭泣,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音。方锐赶忙把眼泪擦了擦问:“是谁?” “是我,我是你刘阿姨。” 方锐听出来了,是刘思佳来了。 自从夏侯雨占有方锐的身子后,刘思佳对她格外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她送去一些。方锐刚进机关工作,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她也及时出面协调。因为她是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爱人,又在学校里工作,认识她的和她认识的人自然比较多。方锐在她的关照下,工作上、生活上都比较顺利。不过方锐并没感到轻松,她太爱钟海涛了,以至于把得到的看得很轻,把失去的看得很重。人往往就是这样,当无法判断得与失孰轻孰重时,往往会把得到的看得不名一文,把失去的看得重于泰山。虽然有时得与失的分量并不是自己能够权衡得很准确的,但方锐觉得,失去了钟海涛就等于失去了一生中的支撑。 方锐听到是刘思佳的声音,急忙擦了擦眼睛,又把头发拢了拢,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被子床单等,这才把门打开。 刘思佳进入房子里,看到方锐眼睛上有泪痕,知道她又哭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方锐,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你比较好,如果你实在感到委屈的话,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只是你不要怪罪我们家的小雨就行了,是他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其实做母亲的是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尽管你不喜欢他,可小雨真心喜欢你我是知道的。天要下雨了,他让我赶快把雨伞送给你;天变凉了,他催促我找上两件厚一点的衣服送给你;晚上你加班久了,他看见你房子里的灯还在亮着,又催我赶快给你送些点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雨对你这样痴心!” 听到这里,方锐又低声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轻声地说:“阿姨,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可我和钟海涛从小就在一起,我们清清白白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实在放不下他。今天下午他送官洪来场部了,我正到邮局寄稿件,看见了他,我心里难过极了,可我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没和他多说一句话就去办我的事情了。” 刘思佳这才知道方锐为什么又哭泣了,也听到了她说没和钟海涛多说一句话,她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通过这些天来的观察。她发现她确实是一个正派的女子。作为成年人,刘思佳深知这个时候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多安慰多开导她,让她心里能够放下以前的男朋友。于是便说:“方锐,你做得很对,如果总是难舍难分的,如果总是惦念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心里就更难过了。其实,任何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的,感情也是这样。走吧,到我那儿去看看彩色电视,也好散散心。” 刘思佳说完,看见方锐没答话,拉上她的手就往门外走。方锐本想推脱,看到刘思佳已经拉住自己的手不放,又不好拒绝,只好跟着她慢腾腾地走出房间。 方锐跟着刘思佳来到客厅。从外表上看,夏侯霖家的住房和普通职工的住房没多大的区别,不过是砖混结构的房子,可里面的布局与职工的住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带很宽的走廊式的四套间住房,走廊两边各有两个房间。进门右边的第一个房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夏侯霖和刘思佳的卧室,对面两间一间是夏侯雨的卧室,一间就是厨房,走廊靠后是储物间。夏侯雨在院子的一侧有一个单间,主要是因为他开车有时回来很晚了或是半夜里要出车,容易打扰父母亲的休息,多数时间是住在院子边的一个小单间里。 刘思佳领着方锐来到客厅里。正像她说的那样,客厅的五斗厨上摆放着一台21英寸三洋牌彩色电视机,罩着一层很漂亮的丝绸布罩,上面绣着桃红色的牡丹花图案,给人一种轻柔雅富丽高贵的感觉。靠窗户的一面的墙边放着一张小圆桌,两边摆放着一张沙发:小圆桌面上罩着一层玻璃,下面还压了一些照片,有一张是夏侯雨在部队时的照片,人显得很精神,也很威武,可能是身穿军装的缘故。 刘思佳指着小圆桌玻璃下面的一张手拿鲜花、穿着碎花衣服的儿童照片问:“方锐,你能看出这小家伙是谁吗?” 这张照片的尺寸不大,因拍摄的时间比较长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模糊,而且衣服的花样和鲜花的颜色是手工着色上去的。方锐看了看,摇摇头:“阿姨,我看不出来。” 刘思佳笑着说:“你再仔细看看!” 方锐又仔细地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刘思佳仍然笑着说:“这是小雨小时候的照片呀,这是他爸爸从牛棚里出来后,带着他到照相馆里去照的,你看像不像个女娃娃?” 照片上的这个孩子确实有点像女娃娃,但方锐听说是夏侯雨小时候的照片,已经不感兴趣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刘思佳看出方锐的心情仍然不好,仍旧笑着说:“累了吧?方锐,看会儿电视吧!”说完起身打开电视机。彩色电视机的效果确实不错。刘思佳知道方锐喜欢看新闻,特意将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台。新闻节目就要开始了。方锐很爱看新闻联播节目。她曾经在宣传部门工作过,她常说看新闻才能写新闻,后来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因此,看到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马上就要播放了,她就心情沉重地看起来。 方锐正心事重重地看着电视,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方锐以为是夏侯雨回来了,正想起身往厨房里去,原来是夏侯霖下班回来了。 夏侯霖走进房子里,看见方锐已经在看新闻了,连忙说:“是小方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我向杨建成和白素玲询问过你的工作情况了,他们都说你的工作表现很不错,人也很聪明,就是不太爱说话,这可不太好啊,以后就是你们这样的青年人挑起五一农场的重担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话一点也不假呀。要多练习讲话,要具备语言表达能力,这样才有利于今后发展啊。我听说你以前很活泼,语言表达能力也很不错嘛,不然就不能主持你们三分场的文艺晚会了,也不会让你主持金秋文化艺术节了,怎么进了机关反而不善于语言表达了呢?” 夏侯霖毕竟是五一农场党委领导,且又分管五一农场文教卫生和宣传等部门的工作,并协助党委书记分管干部管理工作,是方锐的上级领导了,所以方锐还是比较敬畏他的。对于他的话,她不能也不敢不听。因此,听了夏侯霖的问话,她只是勉强微笑了笑:“夏叔叔,我到工会工作的时间不长,对许多事情也弄不清楚,所以话也就少多了。” 夏侯霖听了,点点头:“这样也好,言多必失嘛。年轻人,在机关职能部门里工作,少说话多做事是正确的。噢对啦!你和小雨的关系进展得怎样啊?他最近很忙,早出晚归的。当驾驶员的,也很辛苦啊,当然啦,干工作就是要有一种吃苦精神嘛!” 听到这里,方锐真不知如何回答夏侯霖的问话,可又不敢多说什么,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又低头不语了。 夏侯霖看见方锐低头不说话了,又顿了顿说:“小方,按说我是不应该干预你和小雨的事情的,但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我还是要操心的。我听说你对小雨有些不冷不热的,这也没什么,以后多谈谈多沟通沟通就好了。我和你阿姨也是经过别人介绍的,婚前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可结婚后我们过得也挺不错的嘛!我们那一代人哪,都是先结婚后谈恋爱,除了上海来的知青以外,有几个真正是自己谈的呢?还别说,这种婚姻,日子过得也挺好的。但我们毕竟是那一代人,现在就不同了,都是先谈恋爱后结婚,所以我希望你和小雨多沟通,多了解,这样也可以为今后的生活打下感情基础嘛!” 此时的方锐真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刘思佳说的那番话来:如果不和夏侯雨结婚,自己的名声实在难听了。如果走出去和别人结婚,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事情,遇到一个不爱计较的也就算了;如果遇到一个爱计较的,自己也将会被人说来道去的,而且会长时间成为别人的话把子。再说了,走出去和一个不了解甚至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婚后的生活究竟怎样也很难说了。还有,如果走出去,父母年纪大了,谁来照顾呢? 方锐正在胡思乱想,门外又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方锐知道夏侯雨回来了。 ------------ 第一卷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果然,夏侯雨将车子停稳后,从驾驶室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急急忙忙进了家。看见方锐,很高兴地说:“方锐,你正好在我们家,我说等一会儿要我妈你到那里去呢!今天送许副场长到农垦局去开会,趁他在开会的空档里,我去市人民商场里给你挑选了一件衣服,不知合不合身,快穿上试试看!”说完从塑料袋子里拿出一件上衣。 方锐连看也没看一眼,仍旧在看电视。 夏侯霖看见方锐对儿子不予理睬,接过夏侯雨的话说:“小方,既然小雨给你买回来了,你就到里屋去穿上试试看嘛,如果不合适,让小雨去市里再买上一件!” 方锐轻轻地说:“夏叔叔,我拿回去再试吧。” “也是,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立即换上衣服给人看呢?回去试试就回去试试吧,不合适再让小雨去给你调换或者再买一件!”刘思佳已经做好了几个菜端了上来,听夏侯雨要方锐去试衣服,见方锐又爱理不理的,连忙劝阻,并一边劝阻一边说:“我简单弄了几个菜,冰箱里有现成的,稍加工一下就成了。有冰箱就是方便,都赶紧过来吃饭吧!” 吃过晚饭,方锐坐了一会儿,向刘思佳说自己很累,想回去休息了。刘思佳连忙要夏侯雨拿上那件新买的衣服去送送她。方锐连声说:“阿姨,不用送了,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刘思佳坚持让夏侯雨去送一下。碍于刘思佳的面子,何况夏侯霖也在旁边,方锐没说什么,不同意也不反对的走出夏家的院子。 走在路上,天色很黑,方锐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夏侯雨殷勤地要搀扶她,方锐一把将他推开:“你走开,别碰我。” 夏侯雨赶紧把手缩回去:“方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你放不下钟海涛,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可以对天发毒誓,我对你如果有半点虚情假意,明天就让我开车撞死。” 作为一名有知识的女性,方锐的敏锐性还是极强的。她从夏侯雨的态度和行动上已经体会到了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可她无法忘记钟海涛,更无法忘记他们的约定。她清楚地记得,那也是一个夜晚,他们漫步在三分场的路口,谈论着,憧憬着。夜深了。钟海涛送她回去。快到家门口时,他掏出一首诗递给自己,回去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首《为爱飞翔》的诗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什么时候,喧闹与宁静 语言总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在每一个相聚的时刻 花开花落只是我们身边的风景 让我的眼睛在黑夜里为你闪亮 让你的微笑在我梦里停留 在一个叫人生的旅途里 相遇也许就是前世的缘 会在你的记忆中渐行渐远 我要学会你的微笑 当作无所谓而重温你的柔情 如果春天还会回来 我希望在秋天能有一个轮回 用我没有对与错的双眸 熔化成温柔拥你入怀 方锐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住所门口。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后,转过身来对夏侯雨说:“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夏侯雨还想要说什么,看见方锐没有想让他进入房间的意思,他的嘴巴张了张,又愣愣地站在那里。 方锐进入房间后,随手拉开电灯,看见夏侯雨还站在门外,又催促他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不走呢?” “我给你买的衣服你还没拿上呢!” 方锐返回门口说:“我自己来拿!”说完随手接过夏侯雨手中的衣服后就关上了门。 夏侯雨只好站在门口说:“方锐,我走了!” 方锐在门口听了听,确定门外没有声音了,才将手中衣服往床下的纸箱子里一扔,又用脚把纸箱往床底下一踢,将外套脱下来,然后坐在桌子旁边,一只小黑熊打鼓的玩具映入她的眼帘,那是钟海涛送给她的。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将它随身携带上,没事的时候就打开电源把玩一下。小熊打鼓的玩具确实让她喜欢,黑色的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丝带上拴着一个小鼓。打开电源,小熊就一边走动一边打鼓,不仅憨态可爱,打鼓的声音也很清脆。 方锐看了看小黑熊,又心情烦躁地关上了电源,顺手拿起床边的一本书,也没有心思看下去,随手往桌子上一放,连衣服也没脱,长叹了一口气,就在床上躺下了。 虽然时令早已是深秋时节,天气应该凉爽了,可季节的脚步也有跳跃不定的时候。这几天,太阳的热情突然变得高涨起来,土地依然被烤着,空气在灼人的阳光下依然散发着热气。成熟的作物在炎热高温下弯着腰,低着头,和草叶一样绿色的蚱蜢,发出夸张的嘈杂声。 这天下午,方锐听说父亲的胃病又犯了,连忙向杨建成请了半天假,骑上自行车就向三分场奔去。待她慌慌张张赶到家时,见父亲坐在桌子旁边,面前放着药和水杯,钟海涛也在她家里。 原来,方其武的胃病犯了以后,方锐的母亲急忙找到钟海涛,说如果不行的话,想让他赶紧将方其武送到医院里。钟海涛将谢少辉叫过来给他看了一下,又给他打了一针,并吃了药,这会儿他感觉稍好些。 方锐见到钟海涛也在,很内疚地打了声招呼后,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了。 看见女儿对钟海涛的态度和过去竟有天壤之别,方其武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按住胃部,对着里屋喊起来:“小锐,你出来,爹有话要问你,你给爹说说看,海涛哪点对不住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方锐从卧室里出来后,很生气地说:“爸,你问问他自己去!” 方锐的这句话不仅让钟海涛摸不着头脑,也让她的父亲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晚上说得好好的,他要参加机关办公室副主任胡后成的宴请,可宴请结束了,也没见到他,否则,那天晚上……”说到这里,方锐又赶紧打住了。 这话更让钟海涛摸不着头脑了,待他问明原因后,方锐才知道,那天胡后成根本没邀请他参加什么宴请。至此,方锐才知道这是胡后成精心设下的骗局。但事已至此,她知道这件事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自己了。如果当初觉察到了胡后成的用意,自己就不会失身了。可她又不能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向钟海涛和盘托出。如果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方锐知道钟海涛是要找夏侯雨拼命的,这就把事情闹得更大了。因此,她又羞又愧,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三分场为好。于是连忙问:“爸,你要不要去住院?如果不需要住院的话,我要回场部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只请了半天的假。” 看见女儿分明是在有意躲着钟海涛,方其武十分生气地问:“小锐,海涛究竟对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用这副态度对待他?” 父亲这么一数落,方锐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爸,您就别问了。”然后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看到这情形,方锐的母亲慌了,连忙走进女儿的房间里,看见方锐仍然爬在床上埋头在哭泣,关上门后坐在床边轻轻地问:“小锐,你有什么委屈跟别人不好讲,跟妈总能讲讲吧?” 听了母亲的话,方锐一下子坐起来,一把抱住母亲,低声地哭泣着说:“妈,我、我被夏侯雨那畜生给糟蹋了。”说完又低声哭起来。 “小锐,你、你快跟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一听这话,方锐的母亲又惊又急。 方锐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及刘思佳的意思向母亲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个畜生,造孽呀!这事海涛知道不?” “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去找夏侯雨拼命?我现在也没敢跟他讲,也没法跟他开口。”方锐说完又哭泣起来。 方锐的母亲怔怔地看着女儿,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后才又问:“小锐,那你跟妈说说看,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妈,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侯雨的母亲对我盯得很紧,就连这次我回来,她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回来的。” 方锐和母亲正在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方锐连忙擦了擦眼泪,还没走出来,就听见刘思佳的声音传进来:“方锐在家吗?这孩子,怎么回家了也不说一声?”说完进入房子里,一边将手中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一边问:“方锐呢?怎么没看到她?”然后又对方其武说:“你是方锐的父亲吧!”方其武点点头。 见方其武点头承认了,刘思佳接着打量起房子来。夏侯雨也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刘思佳看见钟海涛在,连忙问:“小钟,最近工作怎么样啊?听杨主席说方锐的父亲病了,方锐请假回来了,我们家的小雨听说后,比方锐还着急呢!这不,他跑到商店里,买了些东西就催促我赶过来了。怎么样,老方,要不要住院?如果需要住院的话,就让小雨用车子把你送到医院里去吧,我再给医院那边说说看,要他们对你照顾得好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是多年老胃病,经常犯,刚才打了针吃完药,好多了。”方其武慌忙回答。 “那,如果不需要住院,你就在家里多休息休息,需要什么或是想吃点什么说一声,小雨会帮你办好的。方锐走得急,听杨主席说她只请了半天的假,我想她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不能影响了明天的上班啊!” 看见方锐和一个中老年妇女从内室出来了,刘思佳问:“方锐,这是你母亲吧?”得到方锐的点头认可后,刘思佳又连忙笑着对方锐的母亲说:“老嫂子,有我和我们儿子小雨还有小雨他爸的照顾,你尽管放心,方锐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然后又对方锐说:“跟我一块回去吧!方锐,在工会里上班,可不像在你在三分场,没有时间观念是不行的。” 方锐本想说什么,听见刘思佳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让她回去,而且理由很充分,只好含着眼泪说:“妈,您在家照顾好我爸,我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哩!” 方锐的母亲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刘思佳领着方锐,三人走进绿色吉普车里,夏侯雨掉转车头就向五一农场场部驶去。 钟海涛看见方锐面无表情地跟着刘思佳和夏侯雨走进吉普车,似乎明白了方锐为什么那样对待自己了,他愣愣站在方其武的门前,看着绿色的吉普车疾驰而去。 塔里木盆地的秋天终于来到了。 广袤的原野上,树木和作物在微风里摇曳着,发出悦耳的声音。树叶变得从容而宽裕起来,不时地抖落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露珠回来了,在清晨和傍晚悄悄挂上了田间地头,润湿了田里的作物,飘湿了树枝的叶子。阳光虽然还是那么明亮,明亮的甚至有些扎眼,却不再痛炙人们的脊梁了,变得宽怀、清澄起来,仿佛它终于乏力了,再也不能蒸融大地了,像是要与大地和解了似的。 三秋拾花是塔里木各农牧团场一年之中最繁忙的季节。五一农场种植了十五万亩棉花,随着新技术的推广,已经全部采用膜下种植了。棉花不仅是五一农场的支柱产业,更是他们的经济命脉。所以一到秋季的拾花季节,各行各业都要服务于以采摘棉花为中心的三秋工作。 按照惯例,三秋拾花前夕,各农场都要召开三秋拾花动员大会,对以拾花为中心的三秋各项工作如劳动竞赛、三秋宣传、安全保卫、后勤保障等工作进行周密安排和精心部署。部分单位领导和各群众组织也要在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上表决心,以振奋精神,鼓舞士气,争取早日把地里的棉花拾回来。 ------------ 第一卷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九月上旬的一天,五一农场召开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三分场女职工黄青英这几年拾花成绩一直很高,因此,工会推荐她作为职工代表在大会上表决心。 事实上,五一农场在召开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之前,职工们已经陆陆续续拾花了。 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作了动员讲话,他操作一口纯正的河南乡音说:“同志们,三秋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时间长,要认真制定三秋拾花劳动竞赛方案,积极开展扎实有效的劳动竞赛活动……要充分利用广播、电视、流动宣传车、宣传栏、标语、横幅等宣传工具,以三秋拾花工作为中心,开展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要集中宣传报道三秋拾花工作中涌现出的先进人物和典型事迹,营造全场上下齐动员,集中力量战三秋,干部职工上一线,男女老少齐参战的良好氛围……” 贺志诚场长作了具体部署,并宣读了三秋拾花劳动竞赛活动方案。 黄青英代表全场一线职工在大会上表示了决心。她操着浓厚的四川口音说:“我不会说大话,在这个大会上我就说一句,保证当一个名副其实万斤拾花能手就是了唦,啷个不相信的话,三秋拾花结束了,看一看成绩就知道了唦。”她的话刚说完,台下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所谓的“万斤拾花能手”,就是一个承包职工在三秋拾花时期,个人或组织全家人,也可以请帮工人员一起拾回一万公斤棉花。如果达到“万斤拾花能手”称号,不仅要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还要给予一定的政治荣誉,比如授予“先进生产者”什么的,其目的就是鼓励职工们多拾花快拾花,争取早日将地里的棉花拾回来。 按照五一农场惯例,三秋时期,拾花任务指标要分配到每个人。机关干部、后勤人员、基层干部和业务人员以及工副业单位的在职职工甚至街上的个体小商贩,人人都有拾花任务,个个都有拾花指标。一般说来,根据每个非棉花承包人员的工种不同,五一农场分配的拾花任务也不尽相同,从几百到千公斤以上的都有。 三分场的三秋拾花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场长刘天明除了每天在地里查看职工们的拾花情况以外,还要公布每个职工每天的拾花成绩。支部书记闫俊辉和副场长赵踊跃也不停地在地里督促职工们抓紧时间拾花。五一农场党委发出倡议,号召各棉花种植单位要在“十一”国庆节前完成全期拾花任务的百分之四十,以实际行动向国庆节献礼。所以,各植棉单位都想趁天气好、气温适中,多拾一些棉花回来,一方面完成场党委发出的拾花倡议,一方面可以多拿一点奖金。因为三秋拾花劳动竞赛也像田管生产劳动竞赛一样,完成或超额完成场党委规定拾花任务的,都会领到一定数额的奖金。 这天凌晨,刘天明公布完拾花成绩后,算算时间,离国庆节已经不远了,可拾花任务还没达到百分之二十,他已经很着急了。早晨上班后,看见闫俊辉正爬在办公桌上观看着拾花成绩进度表发呆,急急地说:“闫书记,照这样的拾花进度,别说到国庆节要拾回百分之四十的任务了,能拾回任务的百分之三十的任务就已经很不错了。” 闫俊辉点头表示认可:“刘场长,依我看,照这样的拾花进度,别说向国庆节献礼了,恐怕是要向场党委献丑了。” “那你的意见呢?”刘天明问。 “这会儿有的干部业务已经下地了,我看就在今天晚上吧,咱们召开一个干部业务会议,再强调一下,如果干部业务和后勤人员没什么事,不要在地头上转悠了,让他们也下地拾花去,反正他们也有拾花任务,一方面起到带动作用,一方面也可以督促职工们多拾花。” 看长刘天明赞同地点点头后,闫俊辉打开广播通知起来:“请三分场干部业务和后勤人员今天晚上八点钟到办公室开会。”害怕三分场的干部业务人员和后勤人员没听见,他在广播上又重复喊了几遍。 晚上八点钟不到,三分场干部业务们已经来到办公室了。刘天明看到会计葛玉萍,连忙问:“小葛,今天的拾花成绩算出来了没有?”葛玉萍看了刘天明一眼说:“场长,全场一二百个承包户在拾花,还有那么多机务工人和后勤人员也在拾,哪有这么快就算出来了呢?哪天不是加班到半夜才算出来?”刘天明听完后招呼大家坐下来,掏出小本本说:“从昨天的拾花进度来看,咱们三分场距离场党委倡议的到国庆节要完成拾花任务的百分之四十还相差很远,所以从明天起,干部业务要挨家挨户全面清理一遍,看看谁家里还有闲散人员,有的话让他们赶快下地去拾棉花。另外干部业务人员和后勤人员也要全部上,我自己带头,明天都到地里拾花去,葛玉萍就不要去了,你每天下午要负责给拾花人员过秤,晚上要加班算出每个人当日工效、累计拾花数量和完成百分比,第二天还要打电话给场生产部门上报,很辛苦,再去拾花也忙不过来,再说办公室里也需要一个人守着。其他人员一律不准在办公室里,有需要办理的事情晚上回来加个班。现在是要真正做到家无闲人,地无懒汉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在十一国庆节前完成场党委下达百分之四十的拾花任务。否则的话,真像闫书记说的那样,不是向国庆节献礼而是向场党委献丑了。” 周武群说:“场长,今天早上我到我们场里的每栋房子都看过了,门都上锁了,没看见有人在家里闲呆着,都下地拾花去了。场长你想想看,这个时候是挣钱最好的时候,就连许多退休职工都下地拾花去了呢,谁还能在家里呆得住呀?连你们家的阿姨不也下地了吗?还有,家里有一个人在包地,全家人都去帮忙拾花了。‘一人包地全家忙’嘛!” 刘天明虎着脸说:“都下地里拾花去了?都下地拾花去了怎么每天才拾回这么点棉花唻?真要是都下地里去了,那说明拾花工效也没发挥出来。干部业务从明天起都下去,每人一个地号,帮助缺少劳动力的职工拾花去!等官洪承包的地号棉花开多了,再到他地里去拾!” 刘天明说完后,闫俊辉作了补充:“干部和业务人员以及后勤人员下地后,要一边拾花,一边做好宣传鼓动工作,把场里的拾花政策向职工解释清楚,拾花越多奖金也越多。” 闫俊辉说完后,场长刘天明将干部业务们要到哪个地号去拾花进行了分工,随后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晨,葛玉萍将前一天晚上统计出来的拾花数量统计表送到刘天明拾花的地号里,看到刘天明不得不弯下他那胖胖的身体在吃力地拾着棉花,呵呵地笑了起来:“场长,你要真干呀?” 刘天明把摘了一大把棉花放进胸前拾花袋子里后说:“不是真干还能是假干不成唻?想当年我的拾花成绩在五一农场也是出了名的,也是拾花能手,也登过领奖台哩!不过那时候没现在这么胖是真的。”刘天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在拾花袋子上擦了擦,接过葛玉萍手中的拾花数量统计表看了看,又急了:“这怎么行呢?一天才拾一万一千多公斤,照这样的进度计算,到国庆节连百分之三十的任务都完不成。妈的B,这到底怎么回事嘛?我就不信这个邪,拾花进度真的就上不去啦?” 葛玉萍知道刘天明一着急就说脏话,她白了刘天明一眼。 “今天晚上过秤,我到棉花场去看看,到底谁的拾花数量最低。”刘天明将拾花数量统计表递给葛玉萍后说:“你回去吧,下午我到棉花场监秤,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天快黑的时候,正是将拾回来的棉花返工后上大垛的高峰期,刘天明果然来到棉花场了。他让葛玉萍记账,自己给拾花职工们过秤。他先给自己拾回来的棉花过了一下秤,一看是四十七公斤。再给机务工人姚昌盛过秤,一看才三十五公斤,他火了:“年纪轻轻的,没球用,我看你是煮烂了的鸭子,就剩下一张硬嘴巴了。一天才捡三十多公斤,我一天还捡快五十公斤了呢!” 轮到给张大中过秤时,一看才二十九公斤,刘天明更是一肚子火气:“光能吃不能干,一身肉有啥球用?啥时候拾回来的棉花能像你一身肉一样重?”说得张大中的脸色十分难看。 姚昌盛乐了:“我说刘场长,你说我没啥球用,还有比我更不球行的呢!”说得张大中的脸更挂不住了。 黄青英是在五一农场三秋拾花誓师动员大会上表示过决心的,她要争当五一农场万斤拾花能手。她拾花数量确实很高。轮到给她过秤时,刘天明一看是一百三十公斤。立即高兴起来:“如果每个人每天都能像黄青英拾得那么多,那到了国庆节我们三分场别说完成百分之四十的拾花任务了,只要棉花开得及时的话,我看完成百分之五十也没问题。” 女职工郝兰香听到刘天明在夸奖黄青英,连忙接过他的话说:“那是,都像黄青英拾得那样快,就都能当万斤拾花能手了。领导带头,群众才有劲头嘛,大伙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嘛”,蒋素英、朱久珍等几个女职工看到刘天明不是骂这个就是训那个的,也跟着随声附和起来。 郝兰香这么一嚷嚷,再加上蒋素英、朱久珍等几个女职工这么跟着一起哄,刘天明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干部已经带头了嘛,闫书记也在拾嘛,赵副场长年纪大了,整天也和你们一样起早贪黑的在干着嘛;今天我拾花也差不多有五十公斤了嘛,要是天天在地里拾,习惯了,也敢和你们比试比试。” 听了刘天明的话,姚昌盛、郝兰香、蒋素英等人马上又起哄起来:“好呀,刘场长,那就比试比试嘛!” 刘天明来劲了:“比就比,有什么可怕的。想当年俺也……”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郝兰香马上模仿他的腔调说起来:“想当年俺也是拾花能手呢,也登过领奖台哩!”说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这可不是吹大牛说大话。”刘天明瞪大眼睛说。“不过我得在地里拾几天才敢跟你们比。拾花这活儿,得适应了才能有高工效,你们拾得很长时间了,已经适应了,我才拾了几天?这会儿腰酸背痛得厉害,得拾上几天才能适应嘛。” “是不是不敢比了想拖延时间,然后不了了之呀?”郝兰香依然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看你说的,我刘天明啥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唻?” “好,那就定下个比赛时间吧。三天以后怎么样?”姚昌盛问。 “三天以后就三天以后嘛!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了唻?” 葛玉萍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说刘场长,既然是比赛,总该有个条条框框吧?也该有个奖罚措施吧?拾多少斤花算最低限?赢了输了怎么奖罚呢?” 葛玉萍这么一嚷嚷,大伙儿也来劲了,赶忙问:“对呀,刘场长,拾多少公斤棉花是最低限度?输了赢了怎么奖罚呢?” 刘天明想了想说:“这样吧,每人以拾六十公斤为最低限度,都达到六十公斤了,就以最少的数量为最低限,你们输了,每人每天要多拾二十公斤棉花回来,我输了,我,我……”刘天明还没想到怎样惩罚自己呢。 站在旁边的葛玉萍马上将刘天明的话接过来:“场长,我倒是有个办法,今天早晨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厕所好久没人打扫了,已经很脏了,蜘蛛网都结了厚厚的一层,而且大粪也该清运出去了。这会儿大伙都在忙着拾花,谁也没空去打扫厕所。场长,您要是输了,就去把厕所打扫干净,把大粪也运出去吧,你看怎么样?” 葛玉萍的话刚说完,大伙都乐了,都齐声嚷嚷起来:“对对,就这样办。” ------------ 第一卷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刘天明把头一昂:“打扫厕所就打扫厕所嘛,谁也不敢说我要输定了。” 葛玉萍看了刘天明一眼,微微一笑:“场长,这种大话你可不要说噢,我看你是输定了。” “别的大话我不敢说,这个大话我是说定了,想当年……” “想当年,俺也是拾花能手,也登过领奖台哩!”葛玉萍连忙接过他的话学着他的腔调说。她这么一说,大伙更乐了。 “嘿嘿,你们都知道了啊!”刘天明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们就准备了啊!”蒋素英、朱久珍等人七嘴八舌地说。 “准备就准备,还是那句话,我还怕你们不成了唻?不跟你闲扯了,我要回家吃晚饭了。”刘天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棉花场。 刘天明和职工们比赛拾花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两天里,三分场的拾花数量开始上升了,大伙儿包括刘天明在内,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们都在地里开展了大练兵,到地里去拾花的职工一个比一个早,回来的也一个比一个晚。 刘天明的老伴看到他每天这样拼命地拾花,不禁心疼地责怪起来:“我在朱久珍地里拾花,都听她说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和年轻人去比试比试,你说你这不是逞能是啥唻?”刘兰兰说:“妈,拾花不是比力气,是比时间和技巧的。有的人有很大的力气拾花却不行,有的人并没多少力气,却是拾花能手哩!再说啦,爸爸当年确实是拾花能手,他说过了要和他们比试比试,就让他去比比看嘛!” 听女儿这么一说,刘天明的老伴不再说话了。 按照约定的时间,拾花比赛的日期到了。为了显示公正,比赛前一天晚上,副场长赵踊跃作为公证人,在棉花场上把参加比赛的人员集中起来,要求自带午饭和开水等,统一时间下地。 第二天一大早,二十来个人都在三分场办公室门前统一出发,就在官洪的地里拾。因为官洪调走后,地里的棉花已经开了许多,仅靠李山水找人帮忙拾来不及了,何况他自己也承包一份棉花地呢? 刘天明拿出当年的拾花气势,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双臂上戴着袖套,头上也戴着白色的棉布帽子,这是农场人为防止头发掉在棉花里所戴的拾花帽子,有点像医护人员配戴的白色帽子。他还特意准备了两个装棉花的袋子,以防拾多了装不下。 黄青英看见刘天明带了两个大袋子,连忙打趣起来:“刘场长,一个袋子装满了就不错了唦。”刘天明把眼睛一瞪:“说什么唻?小看我了不是?两个袋子能不能装得下,还不敢说呢!不敢跟你比,打败他们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场长,话可不能说大了,更不能说早了。”姚昌盛笑着说。 “这大话不敢在黄清英面前说,在你小子面前,还有啥不能说大了的唻?不跟你说了,赶快下地去!”刘天明说完,加快了步伐,一群人也小跑似的来到官洪的地里。 金秋的塔里木盆地气候更加宜人。空气里混合着一股庄稼的泥土味。一望无际的棉田仍然泛着绿色,凉爽的秋风把棉田吹得嘤嘤有声,洁白的棉花隐藏在绿叶中挨挨挤挤地偷眼观望着,秋风过后,它们仰起脸欣赏着蓝天白云。杨柳的绿叶衬着湛蓝的天空,将它那婀娜的身姿在风中尽情地摆动着。柽柳的红花还没有凋谢,被绿叶衬托得更加透红;高大的白杨树更加雄壮,它总是以挺拔姿态迎接太阳的升起。 刘天明、姚昌盛、郝兰香、朱久珍等一行人来到官洪的棉花地里。刘天明放下带来的西瓜、苹果和水壶等吃的喝的,就急急忙忙开始拾花了。他把年轻时的拾花劲头拿出来,拼命地拾着。天完全放亮时人们才发现,他的拾花袋子和别人的略有不同。别人的拾花袋子都是小袋子,而且是挂在胸前的,他的拾花袋子却是一个长长的大口袋,两边各拴一条布带子扎在腰间,不仅节省了来回跑路倒棉花的时间,而且不用低低的弯腰就能将拾回的棉花放进袋子里。他这一招还真管用,拾花的速度果然快多了,不一会儿,他袋子里的棉花就窜上来了。姚昌盛看到刘天明的袋子快满了,连忙喊起来:“场长,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再接着拾嘛!” “我看你小子拾花就是不球行,一边拾花一边说话是要分神的,拾花这活儿手要快不说,还得专心,别看它是手上的功夫,其实也是大脑上的功夫,大脑不放在拾花上,跑神了,拾花也就不快了。你以为那些拾花能手有什么诀窍和高招呀,其实就是用手加用脑,把心思都放在拾花上,自然就快了。不跟你多啰嗦了,我要是分神了,也拾不快了哩!”刘天明说完,低头继续拾花去了。 中午,老班长李山水送来一些馒头和凉菜。本来,大家都带了吃的喝的,可李山水过意不去,就跑到场部去买来一些凉菜。他把大伙召集在一起,围着凉菜和馒头坐成一圈。刘天明把自己带的一个大西瓜抱过来,大伙儿挪了挪身子让出个位子,刘天明坐下来后拿出小刀,把西瓜用装花袋子擦了擦后,边切边说:“吃我的西瓜吧,领导的西瓜又大又甜。”说得大伙又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谈论着,都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刘天明说:“正因为丰收了,才要赶紧将棉花拾回来,如果拾得不及时的话,也会影响产量呢!据测算,如果棉花拾得不及时,可以影响到产量的百分之五哩,也就是一百公斤棉花就少了五公斤。一万公斤就少了五百公斤呢!这样算算账,损失还是不小的呢!”大伙听他讲得有条有理的,都点头表示赞同。 吃罢午饭,刘天明稍微休息一会儿,又准备接着拾,大伙都说:“场长,多休息一会儿再拾嘛!刚吃过饭就拾花,对胃也不好。”刘天明摇摇头:“那可不行,你们年纪轻,越干越有劲,我就不行喽,休息的时间长了,再往下干就没力气了。”说完又赶紧下地去了。 大伙看到刘天明这回动真格的了,也赶紧拿起袋子下地去了。 傍晚,红红的晚霞映照着天空,天边呈现褐色。远处的天山清晰可见,仿佛一下子缩短了视距。赵踊跃看看天快黑了,向参加比赛的人打了声招呼要他们回棉花场过秤后,就开始帮助刘天明扎棉花袋的口子了。大家听到他的叫喊声,都纷纷走出棉田,把装棉花的袋子扎好后搬到路边等待拖拉机来拉运。看到钟海涛开着拖拉机过来了,姚昌盛和张大中等人过来帮忙刘天明把棉花袋子吃力地搬到车上。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有的说至少也有一百公斤以上,有的说没有一百公斤也有七八十公斤。刘天明听了这些赞美的话,却并没有搭腔,拖着沉重的步子、迈着疲惫的身子往三分场棉花场里赶。 来到三分场的棉花场,刘天明立即又来劲了,快步走到排着长长的队伍跟前,看到准备过秤的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或两个大大的棉花袋子,他挺了挺了身子,走到黄青英面前,看到她的三个袋子都压得坚坚实实的,用力地提了提,没提起来,不禁啧啧赞叹起来:“厉害,厉害,乖乖,确实厉害,不愧是拾花能手啊!” 不一会儿,参加比赛的人都回来了。轮到他们过秤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葛玉萍一边熟练地过秤,一边高声地报着数字:“姚昌盛,七十九公斤,黄伟,七十三公斤,张大中,六十五公斤,郝兰香,九十二公斤,黄青英,一百八十一公斤……”人们欢呼着,叫喊着。最后轮到给刘天明过秤了,葛玉萍看到过秤的人比较多,就将他的棉花放在另一台秤上。第一袋棉花是三十五公斤。姚昌盛看到葛玉萍过完了秤,连忙跑过来,背起袋子就将棉花倒在垛子上。第二袋子一过秤,也才二十八公斤,姚昌盛又背起棉花袋子飞快地倒在垛子上。葛玉萍把计算器按了几下高声说:“刘长两袋子棉花加起来,是六十三公斤。”刘天明听了,立即傻眼了。大伙“哗”一下散开了,都高声嚷起来:“场长打赌输喽,场长打赌输喽。”刘天明不服气,还想再重称一下,可姚昌盛已经将两袋子棉花全部倒在垛子上了,并且返回来后气喘吁吁坐在那台秤上喘着气,不时地玩弄着秤。刘天明一看已经没有复秤的希望了,急得“嗳,嗳”地叫了两声,半信半疑地抖动着自己两条棉花袋子,又转回来弯下腰看了看姚昌盛屁股底下的秤称。 看到姚昌盛在不停地玩弄着秤,葛玉萍不高兴地说:“姚昌盛,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老是拨拉秤?”听到葛玉萍的话,姚昌盛反而拨拉得更快了:“拨拉了一下怎么啦,那边不是还有一台秤嘛!” 赵踊跃作为公证人,看了看刘天明说:“嘿嘿,场长,你才拾了六十三公斤,是今天拾花数量最低的一个了,这回还真是输了呢!” “怎么,输了是不服气还是不想认账了?”郝兰英、蒋素英、朱久珍等人又围拢过来起哄了。 刘天明挺了挺腰杆子,把脸一黑:“谁说我不想认账了唻?” 葛玉萍看了刘天明一眼说:“怎么样,刘场长,我说你肯定会输的,你还不服气,这下该服气了吧?”蒋素英、朱久珍、姚昌盛等人也纷纷嚷起来:“场长,啥也别说了,输了就得按约定的办,你可不能抵赖哦!” 刘天明一急,脸都涨红了:“你们说的啥球话唻?谁说我赖账了唻?我刘天明啥时候赖过账了唻?输了就得按规矩办,明天早上我就去打扫厕所掏大粪。”说完有气无力地抱着拾花袋子往家里去了。 其他承包户等不及了,让姚昌盛赶紧起来,不要影响过秤了,葛玉萍连忙说:“那台秤称今晚不再用了,都到那边的一台秤上去来。”说完将那台秤的秤砣和挂钩取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刘天明就早早起床,拿上工具开始打扫厕所了。他先打扫完男厕所,然后走到女厕所门口大声问:“里边有没有人?”连连问了三声,见没人回应,才走进去开始打扫。 躲在不远处的郝兰香看见刘天明在打扫女厕所,拿着拾花袋子捂住嘴巴强忍着笑跑开了。 万蜀月肩上挎着拾花袋子抱着孙子到托儿所,路过厕所时,看到一个男人从女厕所里钻出来,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待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立即高声叫起来:“你一个爷们怎么钻进女厕所了?”再使劲地眨了两下眼睛,一看是刘天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场长,你这是……” “我在打扫厕所!”刘天明没好气地说。 “怎么能让你打扫厕所呢,拾花再忙也轮不到你干这活唦!” “谁说我不能干这活了唻?干这活有多丢人的唻?” 万蜀月赶紧说:“场长,我没那意思,嘿嘿,真没那意思!”说完抱着孙子往幼儿园走去,边走边回头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刘天明。 打扫完了厕所,刘天明又推来一辆独轮车,将厕所的大粪全部清理完了,正准备回去冲洗车子后换衣服,周武群老远冲他喊起来:“场长,快别干了,你没有输,场长,场长……”到了跟前,才发现厕所已经打扫完了,大粪也清理出去了,连墙上的蜘蛛网也扫干净了。他连说带比画起来:“场长,是、是这么回事,前几天你们要打赌的时候,葛玉萍、郝兰香她们几个就和姚昌盛、朱久珍商量好了,故意把你的棉花放到另外那台秤上过称,那台秤被他们做过手脚了,比实际相差三十多公斤哩,也就是说你昨天实际拾花应该是九十多公斤哩!刚才郝兰香把你打扫厕所的事向姚昌盛他们几个说了,再加上万阿姨添油加醋地说,这会儿葛玉萍、郝兰香和姚昌盛、朱久珍他们几个都正在棉花地里哈哈大笑呢,他们还把捉弄你的事当成笑话在说给其他拾花的人听哩!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 第一卷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这群王八蛋,把老子当猴子耍了。”刘天明气乎乎地说。“诶!也怨咱自己,谁叫咱粗心大意的了唻?你把独轮车推到养猪场去冲洗干净了送到王小齐家,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后再拿两条装花袋子,咱们再到地里去找他们较量去。你也在官洪的地里去拾吧,他地里的棉花还多着呢,他本人又不在单位,全靠李山水找人帮忙拾,还要找人给他返工上大垛,实在太忙了。诶!没想到被这帮子人给耍了。这群王八蛋,谁都敢玩!” 听了刘天明的话,周武群笑了起来:“场长,恕我直言,我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们,是你自己太粗心了,才上他们当的。连我都听出来了,葛玉萍说你一定会输,那就说明自打你决定要参加打赌比赛后,他们就想存心捉弄你了,可你就是没听出来!” 刘天明白了周武群一眼:“我看你小子也是事后诸葛亮,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呢?其实我看到他们过完秤后就赶快把我的棉花倒掉了,也怀疑过,也想校对一下那台秤,可人围得太多了,姚昌盛又一屁股坐在上面不停地胡乱拨拉着秤砣,我就是想复秤一下,也说不清了,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做手脚。唉,不说这些了,反正厕所好久也没打扫了。嘿嘿,这事要是说出去,是有点太丢人了。好了,我赶紧回去洗个澡,把这身臭衣服换下来,再到地里拾花去。别忘了,国庆节前要拾回棉花预测产量的百分之四十任务哩!” 刘天明说完,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这天上午,五一农场团委书记柳文强来到三分场察看青年拾花突击队的情况。经过打听,他来到团支部书记张欣拾花的地号里,见他正在专心拾花,连忙走到他跟前问:“张欣,你们三分场有没有拾花表现特别突出的青年职工?我想在全场找几个高工效的青年拾花能手在广播电视上宣传一下,以推动全场青年拾花突击队员们更好地开展三秋拾花劳动竞赛!” 张欣想了想说:“柳书记,三分场有几个拾花能手表现确实不错,像黄青英等人拾花成绩就一直比较高,而且一直起早贪黑地干,是我们三分场青年拾花突击队里工效最高的一个。” “黄青英的拾花速度比较快我是知道的,去年三秋拾花的时候她还得过奖呢!今年她一天大约能拾多少公斤棉花呢?”柳文强问。 “从三秋拾花开始到现在,她每天拾花都在一百公斤以上。” 听完这话,柳文强沉吟一下说:“张欣,要善于发现身边的先进典型。像黄青英这样的女职工,完全可以树为拾花先进典型的。不要把先进典型给神话了,他们在某一方面做到了别人做不到或是比别人做得更好,就是先进,就是典型。为了配合场党委抓好三秋拾花工作,团委想找出几个像黄青英这样的拾花能手树为拾花典型,你再到黄青英地里去看看她的拾花情况,我从场广播站播出的广播稿上也听到了她拾花成绩一直是名列三分场前茅的,这样的青年拾花能手是应该加大宣传力度的。” 听了柳文强这番话,张欣思想豁然开朗起来:“柳书记,应该说黄青英的工作确实还可以,这两年还担任班组长,在团结上也可以。你放心,我马上就去找闫书记,我和闫书记一起去跟黄青英谈谈,让她再加把劲,争取把拾花成绩再提高一些。” “张欣,这样的先进典型已经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了,先进事迹播出去后,大家也不会反感,你要抓紧时间办好这件事!”临走时,柳文强再次作了强调。 柳文强走后,张欣收起拾花袋子,来到闫俊辉拾花的地号里,把柳文强的意思向他讲了。于是,闫俊辉和张欣一起来到503地号里。 黄青英正在专心拾花,见闫俊辉、张欣来了,只是打一声招呼,又埋头开始拾花了。三秋拾花全面展开后,经常有领导来到地头查看拾花质量,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同时她也害怕与领导说话影响了拾花速度。 闫俊辉走到她跟前问:“黄青英,你现在一天能拾了多少公斤棉花?你可是在五一农场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上发过言表过决心的,要争当万公斤拾花能手呢!”闫俊辉一边说一边顺手帮她拾着棉花。张欣也顺手拾着。 说到争当万斤拾花能手,黄青英有些沉不住气了:“闫书记,我每天早早下地拾花就不说了唦,还要自己把棉花运回去,车子来接花了还得跟车回去卸棉花,然后再返花过秤上大垛,耽误了很多拾花时间唦,我看我在三秋拾花誓师动员大会上表的决心成了当面拍胸脯,背后拍屁股了唦!” 听了黄青英的话,张欣笑了起来,他问黄青英到底有哪些困难,黄青英抱怨地说:“还有哪些困难?别的不说了,光是运棉花就很吃力的唦。一个人又是拾花又是运花,还要到棉花场返花上大垛,这些活占去了好多拾花时间唦?李江淮天天在你们指定的地号里拾自己的任务棉花,又不能帮我一(哈)下唦!” 黄青英说的李江淮,就是她那在机车上工作的丈夫,和所有的机务工人一样,他也有自己的定额拾花任务。 “哪,如果把运花、返工、上大垛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做,你一天最多能拾多少公斤呢?”闫俊辉问。 黄青英想了想说:“少不了二百公斤吧!” 张欣听了,吓得一跳:“黄青英,你不是在瞎吹牛吧?” “瞎吹牛有啥子意思嘛?前两年我一天还捡过二百三十多公斤的唦!电视台都来过人拍过片子的唦!”黄青英仍然边埋头拾花边说。 闫俊辉想了想问:“如果你每天拾花真能达到二百公斤以上的话,场里联系人员帮你运花、返花和交花,让你专心拾花,你看怎么样?李江淮在官洪地里拾任务花,我跟场长商量一下,让他来帮你一下,你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黄青英十分自信地说:“闫书记,只要有人帮我一哈(下),那我每天还不能拾回二百多公斤?现在花开得又多又快,天气又不冷不热的,只要有人帮一哈(下),我说过了,当万斤拾花能手保证不是吹牛的唦。” 闫俊辉从葛玉萍的拾花报表上知道黄青英确实是三分场拾花最快的女职工,自己为此还写过广播稿送到场广播站播出过。因此,与黄青英谈过话后,他就来到场长刘天明拾花的地里,想和他商量一下尽量为黄青英拾花提供方便的事。 听了闫俊辉的想法后,刘天明赞同地说:“闫书记,这是好事情啊?支部应该大力支持的。再说了,李江淮这小子摘棉花又不球行,把他的拾花任务免去一部分,上午让他继续拾任务花,下午就让他帮他老婆运棉花、到棉花场返工上大垛,免得这小子成天在地里瞎鸡巴磨洋工。”没多少人的时候,刘天明说话也很随便,不免又带些脏话了。 听到刘天明同意免去李江淮一部分拾花任务后,闫俊辉很高兴,他又来到黄青英地里,见她仍然低着头在地里专心地拾着棉花,就把刘场长已经批准免去李江淮一部分拾花任务,每天下午让帮她干些返工交花等事项向她说了。 听了闫俊辉的话,黄青英惊喜地问:“闫书记,你说是真的唦?他拾花不行,能帮我把拾的棉花运回到棉花场返好过秤后上大垛,晚上我再加个班,保证一天能拾二百公斤以上,你信不信?” 闫俊辉连忙点头:“相信相信。你一个顶俩,这是我们三分场人都公认的,要不怎么跟刘场长一说,他立马爽快答应下来了呢?” “可惜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没得问题,我想只要努一把力,还是可以把前面耽误的拾花斤数补上去的唦。”黄青英说完,掂起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后抿了一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赶紧弯下身子两手飞快地拾起来,闫俊辉在旁边看得直眨眼。他知道如果自己一直在地里会影响她拾花速度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 黄青英确实称得上是拾花能手。这一天她就拾了二百一十多公斤。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来到地里,扔下带来吃的喝的就拼命干起来。她丈夫李江淮虽然拾花不咋样,可到棉花场返工交花还可以,并且将中午饭做好后就送到地里,这样黄青英就能够一门心思地拾花了。到了晚上一过秤,一条爆炸新闻立即传遍三分场:黄青英拾花达到二百四十三公斤。 “乖乖,不知她的手是啥手!” “李江淮这小子就是有福气,娶了个老婆这么能干。” 许多职工交完棉花后边走边议论起来。 人们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好事传出去的也很快。黄青英日拾花二百四十三公斤的消息经过闫俊辉写广播稿播出后,很快就在五一农场传开了。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马上派人到黄青英地里进行采访。宣传干事齐新华想拍张她在地里拾花的照片,可黄青英摘棉花速度太快了,齐新华刚在她前面站稳,还没调好焦距,黄青英就已经摘到了他站的地方了,弄得他不得不往后退到很远的地方站定后再调焦距。 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摄像员王红琼用采访的口吻问黄青英拾花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并让她介绍一下经验,以便在全场推广。黄青英略一思索后一边继续摘棉花一边说:“其实也没得啥子经验可介绍的,只是在摘棉花的时候要专心,不要瞎想,一瞎想分了神拾花就不快了唦。还有,拾花的时候,不仅手要快,眼也要快,拾了这朵就要看下一朵在哪里,眼睛看到了手也要赶快到,也还要有时间作保障唦,我每天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下地了,吃饭都在地里,喝的水也都带在身上的,渴的时候只喝一小口,不敢喝多了,喝多了容易耽误事。一般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收工,有月亮的晚上要加班到一点多才回家唦。别的也没得啥子可介绍的了唦。” “你这样拼命干累不累?”王红琼问。 “怎么不累唦,习惯了就好了唦!”黄青英回答说。 黄青英介绍的拾花经验很快在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播放出来了。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在播出这条采访新闻时,还配发了“本台短评”,要求五一农场全体拾花人员不仅要学习黄青英的拾花方法,还要学习她的吃苦耐劳精神。 因为早出晚归拾花的原因,黄青英没能看到电视上播放自己介绍的拾花经验,李江淮倒是看到了,并且告诉了她。虽然黄青英没能看到采访自己的新闻播出来,但她仍然很高兴。再说了,自从有了丈夫帮忙做些杂七杂八的活后,她就能一门心思拾花、心情舒畅地大干起来了。 农历八月十五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秋佳节。这天,黄青英像以往一样起了个大早,吃点米饭就来到地里。虽然是传统佳节,因为正是三秋拾花大忙季节,黄青英和农场所有的职工一样,没顾上休息一天,仍然坚持在地里拾花。中午十二点多,赵踊跃急匆匆来到地里,向她说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要来看望她,因为潘书记看到采访她的拾花新闻后,也被她的拾花精神所感动;同时她的拾花日工效不仅是三分场最高的,也是五一农场个人拾花工效最高的了,拾花总数量也名列五一农场前茅,工会还要对她进行表彰奖励。 黄青英听了,连忙说:“赵副场长,我可是在场里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上吹过牛的唦,要拿三分场拾花第一名的唦,没敢想拿咱们五一农场第一名的唦,比我拾花快的人多得很呢,千万莫宣传我唦。” 赵踊跃看见一时半会跟她解释不清楚,加重语气说:“反正我已经通知你了,中午你得早点儿回去。刘场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回去晚了,他可又要骂娘了。” ------------ 第一卷 第50章 第五十章 黄青英顾不上和赵踊跃过多的讲话,继续低头拾花。正如她自己说的一样,人一分神,拾花的速度就慢了。赵踊跃知道黄青英不是有意冷落自己,他将随手摘下的一大把棉花放进地边的袋子里后再次提醒说:“黄青英,我再跟你说一遍,中午一定要早点回去哦!你忙吧,我走了,不打搅你了。”说完就离开了。 看看太阳已经高悬在头顶上了,不远处的地号里已经有人开始高声招呼着拾花的同伴们吃午饭了,黄青英也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她抬头向远处看了看,见已经有许多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谈论着拾花的多少。她把袋子解下来往肩膀上一甩,背起拾花袋子就往地头走去。 将棉花袋子放下来后,黄青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拿出清晨带来的馒头和一瓶开水等,就着的醋炒白菜和辣椒开始大口地吃起来。 黄青英刚吃到一半,见李江淮慌慌张张来到地里对她说:“刘场长让我来接你回去,说三点钟趁大家都在棉花场上返花的时候,潘书记要来看你呢!听说还要给你戴上大红花呢,没想到你拾花也能成明星哩!”李江淮说完,看了看妻子,咧了咧嘴巴笑起来。 潘希泉是五一农场最高级别的长官了,别说给人戴大红花了,就是场里召开大会,哪个分场的干部在全场大会上能受到他的口头表扬,也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所以李江淮听说潘书记要亲自给妻子戴大红花,对她也有几分敬佩。 “快点吃呀!回去晚了,刘场长又要说我了,他要我专门到地里接你回去哩!”看到妻子对自己说和话并不在意,李江淮又催促起来。 黄青英知道下午三点多钟是棉花场人员最集中也是最多的时候,因为五一农场有规定,当天拾回的棉花必须当天返好工后上大垛统一堆放起来,晚上拾回的棉花也要运到棉花场堆放到指定的返花帘子上,决不允许放在家里过夜,否则将按照偷盗棉花行为处理。偷盗棉花不但要进行处罚,而且还将在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上进行曝光。如果播出了处罚决定,就会让人的脸面没处撂。所以一到中午,职工们如果有人帮忙,就要抽出一个人去棉花场返花交花上大垛;如果没人帮忙,就得自己去棉花场做这些事情了。 听到丈夫在不停地催促着自己,黄青英知道自己中午一定要回去了。因为五一农场党委书记要来,谁敢不尊重?她看到就连刘场长、闫书记见了潘书记,说话都十分小心呢!于是赶紧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黄青英的午饭还没吃完,刘天明已经骑着自行车来到她地里了。见黄青英还在拿着馒头吃,就急急地说:“我怕赵副场长跟你说了你不在意,又专门让你丈夫来通知你?怎么还在吃?地里的事情让李江淮在这里照管着,你吃完饭赶紧回去,再别耽误了。噢对啦,别忘了换一身好一点的衣服!” “刘场长,在地里拾花能穿上啥子好衣服嘛?穿上好衣服了就不像在地里拾花了唦?”黄青英马上反驳起来。 “好了好了,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去说这些,你得赶快回去,可不能让潘书记等着咱们!”刘天明说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骑上自行车就往三分场赶。 看到刘天明走得那样急,黄青英再也不敢耽搁了,急忙将手里的馒头赶紧吃完后,跟丈夫交代了几句,蹬上自行车就往三分场赶去。 刚回到三分场住宅区,黄青英就看见赵踊跃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加重语气说:“刚才接到工会打来的电话,说市电视台也要来人,将你拾花事迹拍好后,拿到市里电视台去播放哩,刘场长要我通知你一下,叫你还是得赶快准备准备!” 黄青英听了,赶紧往家里走,边走边说:“那我是得换换衣服,上电视了,不能让人家城里人看见咱农场人脏兮兮的唦!” 跑到家里,黄青英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件她认为穿上比较合适的衣服。刚刚换好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梳,就听外面刘天明在发脾气:“干啥球事的嘛,还没出来,又不是进洞房,还没打扮好?赶快到花场去!” 因为已经梳理好了,黄青英这会反倒不急了,走出门外不紧不慢地说:“场长,你看你,叫我换上一身好一点的衣服是你,这会儿我刚把衣服换好,说难听话的也是你,你到底让我啷个办才好嘛!”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扯球淡了,你赶快到棉花场去!” 黄青英听见刘天明又在说粗话,知道他真的急了,连忙往棉花场跑去。 还没跑到棉花场边,黄青英就远远地看见棉花场大门口两边站满了人。待她走到人群跟前时,看见赵踊跃正组织三分场的所有返花人员在排队。这些职工中有的胸前还挂着返棉花时放脏花和杂质的袋子。有的衣服已经脏得像半个多月没洗过一样。黄青英感到自己虽然没有换上最好的衣服,但走在这样的一群人中间,已经格外抢眼了。 黄青英走到人群中间,有的人朝她喊:“黄青英,我们会使劲为你鼓掌哦!”有的喊:“黄青英,跟领导握了手后今晚别洗手了,沾沾领导的灵气。”也有的人漫不经心地歪着身子站在那里,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似的,还有的人小声地说着牢骚话:“这不白白浪费我们的返花时间吗?”。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这分明是向三分场的干部职工们宣布:五一农场领导来了。 果然,三辆车子由远而近驶向三分场的棉花场。第一辆是敞篷车,车上放着两个大大的锣鼓,两个年轻人正在使劲地打着,另外三个人也拿铜锣等乐器有节奏地敲打着。虽然敲锣打鼓的人并不多,可声音却很响亮。后面的两辆车子一辆是党委书记潘希泉和市电视台人员乘坐的,另一辆是工会主席杨建成和本场电视差转台人员乘坐的。 三辆车子行驶到三分场棉花场人群跟前停下来,潘希泉从车子里走出来后,铿锵的锣鼓声也戛然而止,杨建成也立即从车子里走出来,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一个拿着大米和清油,另一个拿着授带和大红花,还有一个是摄像员。潘希泉走下车子,与刘天明、闫俊辉、赵踊跃等三分场领导一一握过手后,走到人群中间问:“哪位是黄青英?”黄青英虽然平时比较泼辣,这阵势让她也有些慌乱起来,直到刘天明向她招手并示意她过来后,她才走到潘希泉面前。刘天明赶忙介绍说:“潘书记,她就是黄青英!” 潘希泉站在黄青英面前握了握她的手说:“黄青英同志,听说你每天能拾回二百多公斤棉花,真是不简单啊!我们五一农场有你这样的拾花能手,我们的三秋拾花就不困难了,你为我们五一农场三秋拾花工作做出了贡献,我代表场党委向你表示感谢,并向你表示慰问!”潘希泉说完,亲自给她戴上“拾花能手”的绶带和一朵大红花。赵踊跃将双手抬高鼓掌起来,两边的职工也立即跟着鼓掌起来。市电视台的记者和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的摄像员王红琼及宣传科干事齐新华都赶过来录像、拍照。工会主席杨建成也来到黄青英的跟前,和她握过手后,将大米和清油等慰问品送到她面前,并鼓励她继续努力,把拾花高工效者的称号保持下去。随后,潘希泉、杨建成等领导和工会的随同人员集中在一起,把刘天明、闫俊辉和赵踊跃等三分场的领导也叫过来,潘希泉又将黄青英安排在自己身边,大家集体合影后,刘天明让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棉花垛前继续返花,就和闫俊辉一起陪同潘希泉和杨建成等领导在花场四周看了看,其他人员将给黄青英披挂的绶带和大红花收回去,市电视台记者和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的摄像员王红琼坐上车子带上黄青英来到她的棉花地里补了一些拾花镜头。待潘希泉看完棉花场,又询问三分场近期的治安状况和职工们的思想动态并到棉花场附近的地号看看拾花质量后,补镜头的记者回来了,一行人这才离开三分场。 看见领导和记者一行人走了,黄青英赶紧回到家里将衣服换下来,又急急忙忙骑上自行车来到地里去换她丈夫李江淮回来返花,她就继续拾花了。 自从方锐上次回到家里又被刘思佳和夏侯雨母子及时接走后,钟海涛仔细回想刘思佳说话的口气和表情,已经感到方锐要离开自己了。他想找方锐问个明白,可她连面也不给见了。虽然后来方锐也回来过,但都是夏侯雨的车子接送的,他仍然没能见上一面。这就等于无声地宣布,与自己好了这么多年的方锐是真真切切离开自己了。 钟海涛整天无精打采的,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懒得理人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次想和方锐好好谈谈,她却回避这个话题。虽然上次她回来问自己为什么没能参加胡后成的宴请,但也没对自己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已经看出刘思佳和夏侯雨母子两人对方锐一家人的态度了。他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方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和自己分手,更弄不明白方锐的态度会变化得这么大,她曾那么不可置疑地向自己表明她很讨厌夏侯雨这种人并会时刻提防他的,可为什么现在又要和他走在一起?难道,女人的心真是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吗?自己和方锐那么好,而且好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分手了连个原因都没说呢?他实在找不出答案。有人说方锐是地位变了思想才变的,他不承认方锐是那种人。如果她是那种人的话,大学毕业后她完全可以不回到农场里来了。可如果不是那种人,为什么到机关工作不到一年时间就前后判若两人了呢?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而且外面已经有方锐就要和夏侯雨结婚的传闻了,那就意味着自己和方锐真正没有任何关系了。 按照五一农场三秋文件规定,每个机务职工拾花定额数量要达到一千三百公斤。钟海涛也是每天早早下地去拾棉花。别的机务工人早早下地拾花是为了完成五一农场规定的任务,而他却把拾棉花当成解脱对方锐思念的一种方法。因此,每天天不亮,他就下地了。当然,他的拾花成绩也是比较高的。只是,他见到任何人都不想说话。 钟海涛不说话,拼命地用拾花来排解心中的忧伤,只有刘兰兰心里最清楚。她和钟海涛在一个机车组上,钟海涛心里有什么事是逃不出她的眼睛的。同时,方锐要和夏侯雨要结婚的传闻也传入她耳朵里了。 刘兰兰是个直性子人,看到钟海涛整天谁也不理睬,只顾拼命拾花,天快黑的时候到农机房里开上拖拉机就去拉运承包户的棉花,然后又将拖拉机开到农机房后便回家去了,刘兰兰知道他心事太重,就劝他不要太累了。钟海涛嘴巴上虽然轻轻地答应着,但仍然每天照旧埋头拾花,天快黑的时候又照旧将拖拉机开出去接运承包户的棉花,然后对谁也不理不睬的。刘兰兰担心这样下去要出事的,因为如果一个人每天这样带着思想情绪拼命地干活,既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又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毕竟,钟海涛是拖拉机驾驶员,每晚要将拖拉机开出去把职工们采摘的棉花拉回来!这是场里规定的任务,而拉运承包户棉花的机车是行驶在地头上,路很窄,要求驾驶员必须要精力集中小心谨慎地驾驶。 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钟海涛从失恋的阴影里解脱出来呢?刘兰兰在苦苦地思索着。 ------------ 第一卷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一天,刘兰兰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李春华的地里拾任务棉花。所谓拾任务棉花,就是棉花产量是别人的,拾回来的棉花斤数是自己的。刘兰兰知道李春华家里缺少拾花劳动力,就来到她的棉花地里。看见师傅陈淑芬也来了,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后,就和师傅一起拾起来。 刘兰兰一边拾花一边仍然在思考着如何劝说钟海涛,拾花速度明显慢下来。陈淑芬看到干活一向十分麻利的徒弟这会儿已经被自己甩在身后了,并且不时地发愣,就问她:“兰兰,你在想什么呢?” 陈淑芬的问话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刘兰兰听得清清楚楚,可此时的刘兰兰并没听到陈淑芬的问话声。 看到刘兰兰没反应,而且拾花速度越来越慢,有时还摘了一把棉花攥在手里自言自语,陈淑芬的声音提高了两度问:“兰兰,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刘兰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了笑说:“师傅,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然后又赶紧低下头拾花,不一会儿就赶上了师傅。两人一边拾花一边谈论着机车上的工作情况,刘兰兰说这一阶段机车接运承包户的棉花主要是由钟海涛负责,自己的拾花定额任务完成后天气渐渐冷了,就将钟海涛替换下来。 说到了这个话题,又说到了钟海涛,刘兰兰机灵一动:“师傅,听说方锐要和夏侯雨结婚了,这消息对钟海涛的打击太大了,他天天也不愿和人说话,连我问他话他都懒得理。他整天这样无精打采的,万一接运棉花出了事咋办呢?您给想想办法么!”刘兰兰说完,又露出焦虑的神情来。 听了这话,陈淑芬明白刘兰兰拾花走神的原因了。她抬头看了看面带焦虑神情的刘兰兰,笑着说:“我也听说方锐要和夏侯雨结婚的消息了。兰兰,我看你担心钟海涛出事的因素是有的,但也不全是,你是心疼了或是有什么想法了才着急的吧?” 听见师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出这话,刘兰兰脸一红:“师傅,看您说的,我是担心海涛天天这样提不起精神,在机车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陈淑芬放慢了拾花速度低头想了一下说:“以我个人的看法,让钟海涛天天到地里拾花也是摆脱失恋的一种比较好的办法。整天在地里拾花,一方面消耗了体力,另一方面分散了精力。体力消耗大了,人累了,躺下来也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就容易睡着了。只是他一个人单独干活,胡思乱想的时候多,让他很快忘掉方锐还是相当困难的,如果能让他加入青年拾花突击队也许要好些。青年拾花突击队里的那些人都是年轻人,跟他们在一起,一边拾花一边说说笑笑的,即使有烦恼,也会很快就忘掉了。” 刘兰兰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晚上回到家后便找到张欣,要他出面将钟海涛拉进青年拾花突击队里。 但刘兰兰很快发现,这个办法并不是很灵验,因为她和陈淑芬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失恋的经历,不知道失恋的痛苦,也不知道真正爱上一个人很不容易,想立即忘记掉就更不容易了。因此,尽管张欣将钟海涛拉进青年拾花突击队里,但钟海涛仍然天天只顾自己拾花,谁也不想理睬,这让刘兰兰更着急了。如果钟海涛长期无法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既会影响他在机车上工作,又给他身心带来严重伤害。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呢?刘兰兰仍然在苦苦思索着。 这一天,刘兰兰继续到李春华承包的棉花地里去拾任务花,看到退休老领导汪树清也在拾,便走到他跟前问:“老汪叔,您怎么也来拾花了?” “场里缺少劳动力,广播里动员退休职工参加三秋拾花。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就到地里来了。再说了,李春华家里缺少劳动力,地里的棉花开得又多,她着急,我更替她着急,能捡回来多少算多少吧!反正,捡一朵少一朵。你阿姨这两天有点累了,腰疼,连觉也睡得不安稳了,我来换她一下,让她在家里休息休息缓一缓。” 听了老人的话,刘兰兰机灵一动:为什么不请老汪叔出面帮一下钟海涛呢?虽说钟海涛可以不理别人,但老汪叔的话他还是听的。 于是,刘兰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人。 汪树清老人听完后,一口答应下来:“其实我听你阿姨说海涛这孩子天天萎靡不振的,也挺着急,我还听你阿姨说他每天早早就下地拾花去了,天快黑的时候又开上拖拉机去接运承包户的棉花,然后一头扎进屋子里不出来,连我想见他一面也很不容易了,再加上都在忙着三秋拾花,我也没办法去为他做点什么。你这么一提醒,我就知道了。”汪树清老人说完,看了刘兰兰一眼,呵呵地笑起来。 虽然边疆农场的秋天很少下雨,但也有例外的时候。中秋节过后不久,五一农场就下了一场秋雨。这样的天气是没有办法拾花的,因为雨天拾花,棉花水份含量太大,堆放在大垛上容易造成霉烂。因此,尽管人们不愿意呆在分场里开会学习,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到雨过天晴后再继续拾。 趁着开会学习结束后的稍闲时间,刘兰兰来到钟海涛家,看见钟海涛的母亲在收拾房子,父亲钟代明坐在一旁抽着自制的莫合烟,两位老人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看到刘兰兰来了,钟海涛的母亲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连声招呼起来:“兰兰,快进来,快进来坐,然后急忙拿起凳子吹了吹,又拿起一块布擦了擦后递给刘兰兰。” “阿姨,您别客气,我也是干活人,没那么多讲究。海涛呢?怎么没看到他!” “开完会回来就睡觉了!早饭也没起来吃,喊他几遍了,就是不起来,这些天来我和你老钟叔跟他说话,他也懒得理我们,唉……” 刘兰兰仍然笑了笑说:“阿姨,让我来劝劝他吧!”看到钟海涛的房门微微开着一条缝,害怕他不方便,便敲了敲房门说:“海涛,快起来,我找你有事呢!” “下雨天的,地里不能拾花,机车又不能干活也不用检修,有什么事么?”屋里传来了钟海涛懒懒的答话声。 “海涛,快起来,我找你真的有事呢!” 这一次,钟海涛连懒懒答话声也没有了。 刘兰兰站在门边听听里面仍然没动静,正要再喊他,钟代明高声怒吼起来:“海涛,连兰兰来了,你也是这个样子,你像话么你?” 刘兰兰笑了笑说:“老钟叔,您别着急,让我来叫海涛。”然后又喊起来:“海涛,你快起来,老汪叔让你到他那里去一趟哩!” 听说老汪叔叫自己,钟海涛这才又懒懒地答应了一声,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刘兰兰感觉到他已经起床了,这才回到凳子上坐下来。 钟海涛起床后,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洗漱完毕后就随刘兰兰来到汪树清家。刚进门,刘兰兰就看见汪树清和老伴陈淑芬正在院子里的一块菜地里拨弄着因下雨后土地松软而造成已经倾斜了的西红柿架子,走上前说:“师傅,我来帮您一下!” 汪树清看见刘兰兰和钟海涛来了,连忙从菜地里走上来,并招呼老伴到房子里休息一会儿。 看见刘兰兰要下地帮自己了,陈淑芬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手上的土,就从地里上来了。她知道,如果自己还不上来的话,刘兰兰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来帮自己的。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四周是用砖块砌成的围墙。从院子门口到房子的正门是用砖块铺成的小路,经过雨水洗过之后,显得干净整洁。院子里有一块小菜地,面积虽然不大,可种植的蔬菜品种却不少,有西红柿、辣椒、小白菜等。靠墙角边放着铁锹、砍土镘等生产工具。 汪树清老人虽然居住在三分场,穿着仍然十分干净。人虽然很清瘦,但却很精神。看到老伴陈淑芬洗完手后从厨房里出来,心疼地问:“累了吧,快坐下来歇歇!” “叔叔,您这么大年纪了,对师傅还那么好,真是让人羡慕啊!”刘兰兰说。 “老伴老伴,老了就是伴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浪漫了,老了就要相依为命了。从一九五六年三月八日结婚到今年已经整整三十年了,我们几乎没红过脸,更没吵过嘴。哈哈哈……”汪树清老人说完,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老汪叔,您对结婚多少年了还记得这么清啊?”刘兰兰问。 “怎么能会忘记呢?我们俩是一九五六年三月五日去登记,三月八日结婚的。我们的婚礼主持人是当时的组织股长王保林,去的场领导是党委书记李樵,场长袁自真,供销社批了两斤喜糖……” 钟海涛和刘兰兰都吃了一惊,因为汪树清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对自己的结婚日期记得如此准确,而且连结婚时穿的什么衣服、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喜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钟海涛和刘兰兰都知道汪树清老人是三五九旅老战士,一九五0年就随部队进疆参加生产建设了。后来调到五一农场参与建场工作。刘兰兰也听到过汪树清老人讲过许多故事。她至今还记得汪树清老人给她讲过一段顺口溜,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粗粮留吃细粮卖,粮食不够瓜菜代,十天一个大礼拜,房子半截地下埋。想找老婆等分派……粗粮留吃细粮卖,主要是指农场人将粗粮留下来自己吃,而把细粮卖给国家;十天一个大礼拜就更容易解释了。不过,十天能过上一个礼拜天已经很不错了,在农忙的时候,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过上一个礼拜天。“房子半截地下埋”,指的是住在“地窝子”里。至于想找老婆等分派就更不用说了,兵团是由转业军人组成的,要永远扎根这里,不安家落户显然是不行的。中央领导看到当年这支部队军人转业到生产上后,娶老婆成了问题,就从山东、湖南招收一批女兵,解决了部分军人的配偶问题。于是便有了八千湘女西上天山,有了齐鲁姑娘参军入疆,有了成都女子高中生挺进边陲……所以,在兵团农牧团场里,许多男同志和爱人的年纪相差很大,汪树清和陈淑芬就相差近十岁,就是这个原因。 刘兰兰正在回忆汪树清老人给她讲的这些顺口溜,又听到老人继续讲述他和老伴陈淑芬的往事:“结婚的那一年,也是五一农场刚组建的那一年。没有房子,我们就挖了个地窝子,砍了点红柳条做个门。这就是我们的洞房了。唯一的一件家具是一只木箱子,既当饭桌又当书桌。”汪树清老人接着回忆说。 “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再也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要箱子做嫁妆了,可我们那时候结婚能有个箱子,已经是最好的嫁妆了。”陈淑芬也接过老伴汪树清的话题说。 看见钟海涛在很认真地听着自己讲述过去的事,汪树清对他说:“海涛,你和方锐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不过我相信方锐离开你是有原因的,决不能用简单的眼光看待复杂的问题;也不能用复杂的眼光去看待简单的问题。我知道你舍不得和她分手,你们之间的真挚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她离开你对你来说是名符其实的失恋。其实,失恋就像那流沙打的埂子,每一次的思念,都会像大水冲垮了埂子,越急想赶快堵住却越是堵不住或是不容易堵住。于是,你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你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去寻找过去她那熟悉的身影;遇上某个相似的背影也会令你突然心惊;她的名字一被人提起,你的心就会忍不住绞痛起来。你陷入哀愁、自卑和仇恨的流沙里,却不知道如何挣脱出来。于是,你不愿意和人接触,整天把自己封闭起来,做事也是心不在焉地容易走神。” 汪树清老人恰到好处的分析,句句说到钟海涛的心坎里,心里想,老汪叔是怎样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摸透了呢? ------------ 第一卷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汪树清老人接着说:“海涛,你终日魂牵梦绕的都是过去的那些事情。如果你刻意地去压住自己的相思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只能使你暂时忘记了,第二天一睁开眼,那些事情仿佛又出现在你的眼前。也许你会说自己不会再去想了。可不去想真的就能不想了吗?想忘记就真的能够忘记了吗!人的思想是最叛逆的东西,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自己却忍不住要去想;越是希望自己努力忘记,却偏偏又忘不掉。只要你的心脏跳还在跳动,你就无法忘记她,除非你早已练就‘心如止水‘的功夫了,否则,暂时镇压情绪和抑制思念,只会让下一波情绪再来的时候,心里更加痛苦。海涛,让眼泪尽情地流吧,让悲伤尽情地哀伤吧!让思念和悲伤尽情地爆发吧,直到反应逐渐疲劳,感觉逐渐麻痹了为止。等你想到没什么可想的了,慢慢地,你就会麻木到触景也伤不了情了,见到她本人也伤不了心了。所以听我一句劝吧,海涛,放弃自己想法吧,有可能,下一个女朋友会更好!”汪树清老人说完,抬起头来看了刘兰兰一眼。 看到汪树清老人特意看了自己一眼,刘兰兰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其实,要说汪树清知道刘兰兰的心事,还是老伴陈淑芬告诉他的。陈淑芬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对刘兰兰的工作和生活一直很关注,还不时地询问她工作上的情况。刘兰兰在机车上有什么困难,也很虚心地请教自己的老师傅,再加上刘兰兰特别善于帮助别人,大家都很喜欢她。所以,当许多人给她介绍男朋友或是有些青年人主动追求她而她始终不肯接受时,陈淑芬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便常常在汪树清老人面前吹风,说刘兰兰只喜欢钟海涛。 “海涛,我觉得老汪说得对,不要总是想到一个人的优点和种种好处,要知道,也许其他女孩子比方锐的优点更突出,比方锐对待你更好呢,只是你没留心去看待罢了。”陈淑芬也接过汪树清老人的话题说。 陈淑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让钟海涛和刘兰兰都听出她所指的是谁了。钟海涛看了刘兰兰一眼,发现刘兰兰也正在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都赶紧低下了头。 朦朦的细雨不密也不疏地散布在空中,让人感到了秋天的凉爽。田野里,棉株仍然勃发着青绿。棉壳被雨水冲洗后,呈现出金黄色,像个小灯笼挂在那里,仿佛向人们昭示着丰收的内涵。 走在回家的路上,钟海涛和刘兰兰两人都不说话了。 “海涛,我觉得老汪叔说得对,你不能整天无精打采的。你整天这样提不起精神,在机车上工作是容易出事的,我为这事都愁死了。”还是刘兰兰打破僵局。 经过汪树清老人的点拨,钟海涛的思想开朗多了:“兰兰,谢谢你。说实话,我知道你为我的事操碎了心,真的很感激你哩!” 一种幸福感涌上刘兰兰的心头:“海涛,我很羡慕你们这些有知识的人,能为你做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咱们农场,文化高低都是一样的。我是高中毕业生,在咱们三分场还不是跟其他机务工人一样干活?张有才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姚昌盛也才初中毕业,王小齐连初中都没毕业哩,我还不是和他们一样在机车上上班?” “海涛,我认为你说得不对,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文化知识。即使文化程度不高,家庭却很富有,也要多学习文化知识,今后我们农场的建设没文化知识是不行的。不错,姚昌盛、张有才他们的文化知识都不高,可他们在生产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经验,学到了很多知识。还有,王小齐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人,他的文化不高能在机车上干并且能够担任机车组长,是那个时代的选择。如果他们不继续努力学习文化知识的话,我敢说,他们的未来绝对不如你,不信我们都能看得见。”刘兰兰语气很坚定地说。 听完刘兰兰的这番话,钟海涛没想到,平时善解人意、看上去只知道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干活的师傅,思想上还有那么多的想法,更没想到她的内心世界竟如此丰富。她的思想就像那条深邃而广阔的塔里木河,如果不去探索,看到的只能是表面的平静,却不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的激越。他又抬头看了刘兰兰一眼,发现她真的很美,微微发黄的头发,高高耸起的鼻梁,即使身穿工作服,也显得高挑的身材,真的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又想到作为师傅和组长的她在平时工作中处处那样照顾自己,特别是那次中耕铲苗事件发生后,她坚决不同意别人调整到她的机车组上。后来自己兼职三分场文教,场里要派一位驾驶员帮工,她宁愿自己加班加点地干,哪怕是累病了,仍然毫不犹豫地拒绝场里派人到她机车组上帮工,此时钟海涛才真真切切地感到师傅一直在爱着自己。只是自己一直真心地爱着方锐,才没在意、更没去多想罢了。 想到这,钟海涛又想起方锐。是的,和方锐相比,刘兰兰是有许多不如她的地方,但刘兰兰身上的优点,方锐身上也有许多是不具备的。比如她的为人善良,她的乐于助人,她的泼辣大胆,她的干事不拖泥带水的风格等等。 “海涛,其实,我一直没有放弃看书学习,可我毕竟才初中毕业,有些书籍我是看不懂的,我在报刊上看到语言文学自修大学招生的消息后,就报名参加函授学习了。虽然也能学点东西,可因为基础差,学起来仍然感到很吃力。海涛,你能帮我一下吗?”说完这话,刘兰兰深情地看了看钟海涛。 “可以,完全可以。”钟海涛不假思索地答应着。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可要经常去找你讨教哦!不许你嫌麻烦哦!” “讨教我倒是谈不上,只要我会的,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的。何况我们本来就在一个机车组上,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的。”钟海涛也很干脆地答应说。 “虽然在一个机车组上,讨教是方便些,可马上又轮到我晚上接运棉花了,我的学习只能安排在业余时间哦!再说了,平时我们在忙工作时向你讨教,人家还会误认为我想在文化事业上有一番作为呢,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刘兰兰说完,又深情地看了钟海涛一眼。 “那没问题,只要我在家,你什么时候都可以问我的。”钟海涛仍然很干脆地答应说。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刘兰兰高兴地说。 俗话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事挂心头,便是一年好时节!秋天确实是最美的时节:棉花正在加紧吐絮,稻谷开始充实,高粱已经饱满,苹果业已涂红,秋天处处体现着一种丰收的美,一种成熟的美。 刘兰兰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天虽然已经晴了,但地里仍有积水,空气湿度也较大,按规定还不能下地拾花,因此开完会后,她就拿着书本来到钟海涛家,向他讨教语言文学自修大学里一首词的意思。 钟海涛接过来一看,是李清照的《醉花阴》一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钟海涛给刘兰兰解释说:“这是李清照写给远在他乡的丈夫赵明诚的一首《醉花阴》词,这首词情真意切地表达了妻子李清照对丈夫赵明诚的眷恋。”接着,钟海涛就给刘兰兰讲述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爱情故事: 李清照十八岁就与赵明诚结为夫妻了。婚后,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由于志趣相投,他们之间常常互相切磋诗词文章。在赵明诚编纂《金石录》的时候,李清照给了丈夫全力的支持,凭借自己广博的见识,出众的记忆力,每当丈夫对材料的引用有所遗忘疑惑的时候,李清照总能很快说出出处来。时间长了,夫妻之间就以谁说得准、说得快来决定胜负,并以茶代酒,确定饮茶先后的顺序,有时胜利的一方往往举杯大笑,致使茶水洒在衣衫上,反而喝不上了。在那段日子里,他们相互鼓励,乐在其中。 讲完了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爱情故事后,钟海涛接着给刘兰兰讲解《醉花阴》这首词的意思,然后又给她讲了这首词背后的故事: 赵明诚看过这首词后,很是感动,于是也提笔一连和了五十首,连同李清照的那首拿给他的好友陆德夫鉴赏。陆德夫一面看一面吟诵,一面吟诵又一面赞叹,连连说是绝妙好词。赵明诚很是得意,要陆德夫评论一下各首词的高低。陆德夫指着其中的一首词说是最上等作品,尤其是用一个‘瘦’字,把少妇离愁之苦传神地表达出来了。赵明诚一看,原来正是妻子写的那首,只好自愧不如了。 刘兰兰睁大双眼认真地听着,仿佛随着钟海涛的讲解走进那个时代的那种场面。听完后她深情地注视着钟海涛说:“海涛,你知道的真多啊!” 钟海涛并没注意到刘兰兰在深情地注视着自己,还在继续地给她讲述赵明诚和李清照的爱情故事,这时,妹妹钟海玲已经将饭菜端上桌子了,她一边摆放着菜一边说:“我妈说时候不早了,让兰兰姐吃了午饭再走。” 刘兰兰连忙推辞,钟海涛也赶紧说:“对对,兰兰,吃了午饭再走吧!反正你回去了也还是要吃午饭的。” “兰兰,阿姨家里的条件没你们家里好,你就凑合着吃一点吧!”钟海涛的母亲也赶紧过来劝说着。 刘兰兰知道再推辞反倒冷落了钟海涛一家人的一番好意了,笑着对钟海涛的母亲说:“阿姨,其实我们家吃饭也很简单。我爸爸最爱吃煎饼了,我妈就经常给我爸做煎饼。有一次我妈病了,我又在地里加班干活,我爸又想吃煎饼了,我妈又做不了,就把做煎饼的方法告诉我爸。我爸做一下问一下,问一下又做一下。做好了端上来,一股香气迎面扑过来,把我爸高兴地跳起来,向我妈大声说:‘兰兰他妈,我也会做煎饼了。’然后也顾不上拿筷子了,顺手扯下一块放在嘴里,一尝不对劲,没味道,原来是盐放少了,我爸赶紧到厨房回了火又加了一些盐,一尝还是不对劲,这回盐又放多了,再加上有些糊味,就更难吃了。我爸硬撑着装着很好吃的样子,吃了两口后,实在咽不下去了,就拿一块让我妈尝尝,我妈连忙说:‘去去去,我还能不知道是啥味道唻?你自己都不愿意吃,我能吃得进去吗?我说过了你离不开我,你还嘴硬,这回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吧?’我妈说完,硬撑着起来,给我爸又重新做了煎饼。我爸边吃边说:‘兰兰她妈,我也是这样做的,咋味道就不一样了唻?’” 刘兰兰刚把话说完,钟海涛、钟海玲和母亲都笑了起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钟代明也咧开了嘴巴。钟海玲一边吃一边说:“兰兰姐,你一来,我们全家人都开心了,你天天来我们家来好吗?”说得刘兰兰不好意思起来。钟海涛的母亲一看刘兰兰表情有些不自在,连忙对海玲说:“傻丫头,胡说什么呀?你兰兰姐是咱们三分场领导家的女儿,咋能天天来咱们家?” “阿姨,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呀,我爸从来就没拿出领导的架子。再说了,领导家的儿女也是要娶要嫁的。” 听了刘兰兰的这句话,钟海涛的母亲慈祥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作为一同生活在三分场的老人,钟海涛的母亲是深知刘兰兰的为人的,她心里默默地说:“我们家能有兰兰这样的人做儿媳,真是烧八辈子高香了。” ------------ 第一卷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在农场,人们感觉到三秋拾花是一年之中过得最快的日子。从天不亮就起床,草草吃了早饭后就立即下地赶紧拾棉花,直到天黑了才往家里去。一晃十天半月过去了,拾花的人竟然在不知觉中度过去。 因为李春华的地里缺少拾花劳动力,钟海涛和刘兰兰就一起在她地里帮助拾花。可能是因为有刘兰兰在身边经常与他聊天的缘故,钟海涛对方锐的思念之心渐渐淡化了,这让刘兰兰很高兴,她看得出,钟海涛渐渐从失恋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不再像过去那样见到谁都不想说话了,久违了的笑容也时常显露在他的脸上。 李春华地里的棉花拾得差不多了,钟海涛和刘兰兰的任务花也早已完成。按照和钟海涛的约定,刘兰兰除了天黑之前去接运承包户的棉花外,又要继续开始自学了。 这一天,刘兰兰又拿着语言文学自修大学课本来到钟海涛家,指着课本上的一段话去请教钟海涛。 钟海涛接过来一看,是唐太宗的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钟海涛解释说:“这段话的意思是:‘人们用铜做成镜子,可以用来整齐衣帽,将历史作为镜子,可以观察到历朝历代的兴衰,将人比作一面镜子,可以知道自己行为的得失。’” 钟海涛害怕刘兰兰听不明白,就继续给她讲述这段话的来历:魏征是隋末唐初著名的政治家,他尽心尽力地辅佐唐太宗十七年,始终以直言规劝他为自己的责任,有时甚至触犯了皇帝的颜面也据理力争,阻止或纠正了唐太宗许多错误行为和主张,为唐朝的繁荣也就是“贞观之治”的形成和巩固作出了杰出的贡献。魏征去世之后,唐太宗伤心地说:“以铜作为镜子,可以端正衣冠;以历史作为镜子,可以知道国家的兴亡;以人作为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现在魏征去世了,我失去了一面很好的镜子啊! 刘兰兰认真地听着,她一边听一边记录着。钟海涛的妹妹钟海玲看见刘兰兰很认真地一边听一边记,连忙说:“兰兰姐,我也听明白了,这段话也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以后我就报考师范学校,当一名教师!” “好,好,大姐支持你当教师,教出更多有知识的学生来。”刘兰兰笑着对钟海玲说。 “兰兰姐,你可要永远请教我哥哟,我哥可是愿意永远教你哟!我也愿意让我哥永远教你,我妈更愿意,我妈呀,她一提到你,就能将你的好处说出一大箩筐来,连我爸听了,也嘿嘿地直乐呢!” “小小年纪,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钟海涛看到妹妹的话有些不着边际了,害怕刘兰兰不好意思,赶紧截住妹妹的话语。 刘兰兰听完这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只是装着没听明白的样子,朝着钟海涛和钟海玲笑了笑。 进入冬季,机务职工的拾花任务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三分场的农机房里又热闹起来了。这会儿他们又多一个话题,就是相互询问拾了多少公斤棉花,任务完成了没有;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是要加倍扣发的。拾得多的很自豪地炫耀着自己的拾花数量,完成任务的也不羡慕拾花多的,用郑长顺的话说,拾花这活没法比的。因为是阴冷天,许多人燃起了火来驱赶寒冷。刘兰兰检修了一会儿,感到手有些不听使唤了,就向不远处的姚昌盛大声询问:“姚昌盛,你那里有燃火的东西吗?我冻得有些招不住了,也想燃一堆火,可没燃火的东西。” 姚昌盛扭头巡视了一下,看见木头凳子上有一张报纸,已经被人坐得皱巴巴的了,连忙说:“有一张旧报纸,你拿去引火吧!” 钟海涛和张大中正在扒机车轮胎,张大中正要放下手中的活去拿报纸,刘兰兰说:“你们两个忙你们的吧,我去拿过来烧火给你们烤,暖和了咱们再干。”然后跑到姚昌盛跟前,将报纸从凳子上拿下来,边走边随意地翻看着,一段话映入她的眼帘:“人们常说,果实的事业是甜蜜的,花朵的事业是鲜艳的,相形之下叶子则显得平凡而普通,而有些人恰恰是在绿叶般的事业上放射出光彩来……” 刘兰兰觉得这段话写得优美,反复看了几遍后,就把它背了下来,然后送到钟海涛面前,想让他也背诵下来。 钟海涛和张大中已经将轮胎装好了。钟海涛从刘兰兰将手中接过报纸看了看,很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段话作为文章的开头,也很平常,但碍于兰兰的面子,还是随手将报纸接过来。 姚昌盛等人看到刘兰兰让钟海涛将报纸上的一段话背下来,又起哄起来了:“我说兰兰,不仅要当海涛的师傅了,还想当他的文化教员了?” “去去去,几个小毛娃子,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刘兰兰大声说。 几个人又大声哄笑起来。 看见钟海涛把报纸递给自己了,刘兰兰又问了一遍:“海涛,那段话背下来了吗?背下来了我就把报纸燃火了!” “已经背下来了,又不长,也不拗口,很容易背下来的。”钟海涛回答说。 听钟海涛的话,刘兰兰这才将报纸放在废弃的柴油上蘸了蘸点燃起一堆红柳根来。 太阳出来了。 有了太阳的光芒,边疆农场的初冬让人感到并不太冷了,只有早晨气温低,感到很清冷,但冷得让人有精神。新鲜空气吸进肺里,清清凉凉的,如喝了冰水般沁人心脾。田野里已没有秋的景色了,只有收获后留下的一大片的枯黄。拾花的最佳时间是在早晨,随着早晨温度的降低,拾花收尾工作进展得更慢了,因为吐絮的棉花已经拾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没完全吐絮的,得剥开棉壳才能抠出里面的僵花,再加上冬灌也全面展开了,所以越是到了后面拾花的难度就越大。 李春华家里没人帮忙做拾花收尾工作,刘兰兰看到钟海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检修好机车后,就带着他和张大中一起,到李春华的地里帮助进行棉花扫尾工作,这使得李春华的拾花进度也能跟得上三分场的拾花进度了。 因为没有风的缘故,塔里木盆地的冬天,冰冷的云层始终弥漫在天空中,好像伸手就能抓住似的。如果积累得太厚,便会有一场雪。虽然气候干燥不会感觉太冷,一旦下了一场大雪,再加上狂风的助威,让人感到空气像窒息了似的。塔里木的冬天有时在冷烈的寒风,厚厚的白雪,茫茫的晨雾,水瘦山寒的凋零中徘徊着。 方锐的心情也像这久久不散的寒冷空气包围着似的,尽管刘思佳丢下面子放下架子想着法子让方锐开心些,也无法驱散她心头上的寒意。方锐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但她的内心深处知道,即使自己和夏侯雨结婚了,要想真正忘记钟海涛是不可能的。同时,她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离开了钟海涛后,刘兰兰就有可能进入钟海涛的生活空间了。每每想起刘兰兰那急匆匆地冲进办公室替钟海涛说情并不允许别人调整到她机车组上的情景,心里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似乎又说不上来。 如果说钟海涛幸运的是有刘兰兰的帮助使他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么方锐幸运的是有刘思佳这样的女人帮她解脱失去钟海涛的痛苦。 这天是星期天,方锐又在心事重重地想着问题,刘思佳进来了。看到方锐的精神萎靡不振的,估计她又在想着往事了,便笑眯眯上前拉着她的手说:“走,方锐,陪阿姨到医院去看看我们家的一个朋友,也好散散心。” 方锐知道如果不答应也不好,毕竟,刘思佳是长辈,还算是自己的老师,又是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的妻子,对自己的照顾也算无微不至了。于是,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起身拿起一件风衣穿上,跟着刘思佳出去了。 刘思佳带着方锐要去看望的病人是一位已经退休了的老干部,名叫尚国林。“文化大革命”时期,尚国林为了帮助夏侯霖,还挨过一顿毒打。那一次,刘思佳用玉米面做了一点饺子想送给正在牛棚里改造的夏侯霖,可她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饺子送出去。那时候的尚国林在夏侯霖劳动改造所在的一个分场里担任副场长,虽然命运比夏侯霖好不了多少,但毕竟还有人生自由。因和夏侯霖是多年的好朋友,刘思佳便找到他,想让他把饺子送给丈夫的意思说了。尚国林想了想,把饺子用塑料纸包好后,掖在破棉衣里,以送写交代材料的信纸为由,将饺子带进了牛棚里。这事最终还是让“红卫兵”们知道了,将尚国林毒打了一顿。自然,尚国林的这副场长的官也就当到头了。这件事情让夏侯霖内疚了好一阵子,也感激了好一阵子。“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尚国林又回到领导岗位,如今虽然已经退休了,两家的来往仍然很密切。 刘思佳带着方锐先来到农贸市场,买了些香蕉橘子等水果,才进入五一农场职工医院病室里,尚国林正躺在病床上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看见刘思佳进来了,摘下眼镜后,连忙招呼她坐在床边。看到方锐站在一边,连忙问:“刘老师,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好漂亮啊!”问得方锐不好意思起来。刘思佳向他介绍说:“这是小雨的女朋友,名叫方锐,在场工会里工作。” 尚国林听了,立即高兴起来,也感慨起来:“小雨有女朋友了,哎!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连小雨都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还能不老吗?老了毛病就多了。”说完拿起一支香焦递给方锐。方锐连忙摆摆手。刘思佳替方锐接过香焦说:“伯伯让你吃你就吃呗,别不好意思。” 方锐还是没有接过香焦。刘思佳也不勉强,把香蕉放回到床边的一个小柜子上说:“这孩子不喜欢吃零食,我们家里零食那么多,她从来不吃的。”接着就询问起尚国林的病情并和他拉起家常来了。 方锐见他们在拉家常,自己站在旁边感到很无聊,就向刘思佳说:“阿姨,我想到医院外面去看看。” “去吧去吧,别跑远了,我和你尚伯伯说会儿话,我们就走了。”刘思佳说。 “好的。”方锐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其实,方锐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医院外面去看看什么,她只不过不愿意呆在那间病房里罢了。 方锐沿着医院病房的走廊没有目标地乱转悠着。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都是对开的房屋,也就是房子中间是走廊,两边是病房。 方锐在病房的走廊正漫无边际地走着,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她好奇地循着哭泣声音方向走过去,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里,看见一位老大娘正躺在病床上哭泣,旁边没有人。她走上前去一询问才知道,老人没有子女,生病了只有护士们照顾。有时护士们太忙了无法照顾到她,就没人管她了。她想回去,可是回家了就更没人照顾自己了。看到有人走过来询问自己,老人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老人哭得很伤心,也很无助,泪水顺着她那饱经沧桑的脸上直往下流,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听到老人的哭诉,方锐心头一热,她想起了父母,也想到自己:“其实,任何人都有年老体衰这一天啊!老了如果成了这样,就让人心酸心寒了。”想到这里,方锐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方锐站在走廊里正低头发愣,刘思佳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看到方锐的眼睛湿润着,很吃惊地问:“方锐,你怎么了?”方锐连忙擦了擦眼睛说:“阿姨,没什么。”刘思佳又追问了一句:“方锐,你到底怎么了?”方锐这才说:“阿姨,刚才我看到一位孤寡老人好可怜,已经住院很久了,这会儿没人照顾,她想回家去,可回家了更没人照顾了,就在那里哭泣,我听了心里也很难过。” ------------ 第一卷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刘思佳一听方锐是因为了这个而流泪,立即笑了起来:“傻丫头,这算什么哟,世上比这可怜的人多得很呢!你能同情得过来吗?” “阿姨,我想,我想团委可以搞一些活动,组织一些团员青年去义务帮助他们一下啊!我在三分场的时候,三分场团支部就经常组织团员青年们搞一些帮助孤寡老人的义务活动呢!” “嗳,方锐,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团委书记柳文强前两天刚调整到机关办公室当主任去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进入团委接替他的工作呢!听你夏叔叔说场里正准备面向社会公开选拔团委副书记哩!”说到这,刘思佳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身来看了看方锐说:“哎,方锐,说到这个话题,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也可以参加团委副书记的竞选呀?反正,这是面向社会公开选拔的。再说,你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担任团委副书记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了刘思佳的话,方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行,阿姨,我才进工会工作几天呢?怎么有资格去竞选这个职务呢?” 方锐这一拒绝,反倒促使刘思佳下定了决心:“怎么不行,方锐,你完全可以去竞选!你主持过咱们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艺术节,大家对你的能力也是认可的。你的语言表达能力是没问题的,又是大学毕业生,在咱们农场也算是有知识的人了,年纪又轻,思想活跃,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这正是一个共青团干部所要具备的基本条件呀!还有,你在三分场担任文教已经好几年了,有基层工作经验,这也是人生的资本呀!再说了,评委们都是场里的党委常委们和组织、纪检等职能部门的领导,他们都知道你和我们家的小雨正在谈朋友,这也是一个优势啊!” “阿姨,我并没想用……” 刘思佳连忙打断她的话:“方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到团委去工作的,那样就可以干成你想要干的事情呀?比如刚才你说的组织一批团员青年到医院或是在单位去帮助孤寡老人的事情等等。你想想看,如果你是团委负责人,这事不就办成了吗?” 刘思佳的这话似乎对方锐很管用,她立即不说话了。 看到方锐已经动心了,刘思佳继续劝说起来:“方锐,你想过没有,你竞选上团委副书记以后,就能把你的想法落到实际工作中去了,比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位老妈妈,你完全可以以团委的名义去帮助她呀?” 刘思佳这把火烧得确实是时候,方锐本来已经动心了,听到她这么一说,就下定决心似的说:“阿姨,我看到医院里那些老人没人照顾,他们回去了也没人去帮助他们,实在太可怜了,如果当上团委负责人就可以帮助他们的话,我就参加竞选,竞选不上您可别笑话我哟!” “傻丫头,又说见外话了。”刘思佳连忙说:“有什么困难只管跟阿姨说说,阿姨会帮助你的。” “不用了,阿姨,你只要帮我把竞选演讲稿把把关就行了。反正,能竞选上我就可以帮助那些孤寡老人了,竞选不上,我觉得干工会工作也挺好的。何况工会也有困难职工帮扶中心呢?” “你这孩子,说你傻你就是傻,干工会工作啥时候才能到科长位置上!当团委副书记,上来就是一个副科级,起点也高多了。”刘思佳说。 方锐还是淡淡一笑:“阿姨,我可没想那么多!” 不久,五一农场公开选拔团委副书记的通知通过有线广播和电视差转台向全场播发出去了。五一农场组织部门还打印了通知下发到各单位进行张贴,《农垦报》也刊登了这条招聘启事。很快,来自机关、学校、医院、分场还有部分外地的许多团干部和团员们纷纷报名参加竞选。 这天中午,刘兰兰、钟海涛和张大中等一批机务职工检修完农机具下班后,刚走到三分场办公室门前,就看见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方其武的家门口,钟海涛知道方锐回来了,而且又是夏侯雨送她回来的,他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和刘兰兰、张大中等一起继续往前走,只见方锐和夏侯雨从房子里走出来上了吉普车,方锐的母亲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吉普车快速离去。 邻居们看到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就问她母亲:“你怎么没留女儿吃了午饭再走?” “唉,女儿说她忙,听小夏说她最近要参加竞选团委副书记什么的,反正我也说不上来,也就没留他们了。” 方锐母亲的话让钟海涛听得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他从五一农场广播里、办公室门前墙面上张贴的通知里已经听到和看到了这个消息了,又从方锐母亲口中得知方锐也要参加这次团委副书记竞选了。 傍晚时分,张欣来到钟海涛家里,看见他正在看书,连忙问:“海涛,你没看到场党委正在公开选拔团委副书记吗?你也可以去试试看嘛,我看你的条件也很好,你主持过三分场的文艺节目,口才是没问题的,又能写文章,考虑问题很全面,组织能力也很强,很符合团委工作要求的。” 钟海涛摇摇头:“张欣,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根本不值得一提。再说了,仅凭这几点,当团委副书记是远远不够格的。” “怎么不够格?听说这次报名参加竞选团委副书记的还有一个是承包棉花地的青年团员呢?这说明参加竞选的人都是平等的。”张欣有些不服气。 钟海涛仍然摇摇头。 其实,听说方锐要参加团委副书记的竞选,钟海涛再也无心参与这件事情了。 张欣看到钟海涛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好讪讪地说:“海涛,你接着看书吧,我回去了。” 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公开竞选演讲赛是在五一农场机关一楼会议室里举行的。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副书记、场长贺志诚和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等主要领导作为评委参加了竞选演讲会,纪委副书记邱清玲、组织科长岳墨涵、工会主席杨建成等党群组织部门领导列席参加了竞选演讲会。经过政审,本着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五一农场党委组织科将符合条件的竞选人员编上号码,即对竞选人员只记号码,不记姓名,给号码人打分,最后由评委们进行综合考核后确定人选。 第一个上场的是五一农场中学的团总支书记郝广生。他一米七八的个头,讲话声音洪亮,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他在竞选演讲中重点讲述了自己的有利条件,他说他在五一农场中学从事共青团工作已经五年了,积累了一定的共青团工作经验,所以他认为自己能够胜任团委副书记这个职务。他唯一不足的是因为带初中学生的缘故,在竞选演讲中有点带有给学生讲课的口吻,甚至将“同志们”口误成“同学们”了。 第二个出场的是六分场的团支部书记陈国祥。他是参与竞选团委副书记演讲赛中唯一一名来自五一农场基层分场的团支部书记。他中等个头,说话干脆利落,人也很精干。只见他从从容容地走上演讲台,大大方方地给台下的评委们躹了一躬,然后讲述自己竞选团委副书记的有利条件和工作设想等。 方锐是第五个上台参加竞选演讲的。她今天情绪很稳定。连日来的情感折磨虽然让她显得很消瘦,但却很精神。与众不同的是,她竞选演讲时完全脱稿,不像前面的几位竞选演讲者那样都是拿着演讲稿照本宣科念出来的,有的甚至照着演讲稿子念也因为紧张而不免有些口吃。她在竞选演讲时不仅完全脱稿,而且语言流畅,同时面带微笑,举止大方,让人觉得十分得体: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评委,大家上午好! 首先,真诚地感谢各位领导和同事们给了我这次难得的机会来充分展示自己,在这里就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这个带有竞争性的演讲。站在这里,我感到十分泰然,因为我看到今天的竞选者都如此优秀,我想,无论今天竞选结果如何,五一农场团委必定是一个人才集聚,开拓未来的青年先进组织。 我是一名来自五一农场团员青年,目前主要从事工会工作,我之所以参加这次竞选,是我在我们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亲历的一件事。那天,我在职工医院的一间病房里看到一位老人在哭泣,就走上前去询问原因,经过询问才知道,老人是因为家庭没人照顾并缺少亲情关爱才痛心哭泣的。于是我想,如果我们每位团员青年都能伸出关爱之手去义务照顾那些需要帮助的老人,那么,许多需要帮助的人就能够在我们的帮助下得到关爱。如果我能够当选为团委副书记,我就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去付诸实施。这就是我这次来参加竞选的根本原因。当然,团委工作千头万绪,并不是仅仅做好这些工作就足够了,但这至少说明我是一个有想法的青年。 要干好团委工作,我觉得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有一定的团体组织能力,二是要有一定的管理协调能力,第三点也是比较关键一点是需要满腔的工作热情。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成功等于他的工作能力乘以满腔热情的指数。满腔的热情不仅重要而且难得!我不能够说我的能力是最强的,但我可以保证,如果我当选为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后,我将满腔热情地去工作! 当然,场党委将我调到工会是为了充实文艺工作队伍的。但我想,如果我担任团委负责人,仍然可以做好这项工作,因为组织青年做好文艺工作也是团委的重点工作之一 如果这次有幸当选为团委副书记,我会利用我是共青团干部的有利条件,和全场其他团员青年们打成一片,紧紧依靠场党委的支持,为五一农场团委工作贡献个人的全部力量。 方锐不愧主持过文艺节目,在竞选演讲时语调该上升的上升,该缓慢的缓慢,不仅做到了抑扬顿挫,而且富有吸引力和感染力,一下子把评委们的心抓住了。她的竞选演讲结束后,立即博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经过评委们的综合打分,再经过组织部门对每位入围的选手进行了工作经历、社会和家庭进行调查并进行综合考评,最后再上常委会研究,方锐终于顺利地担任了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 方锐成功了,人们难免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靠夏家的帮助才竞选上去的,有人说她是靠自己奋斗、能力竞选成功的。总之,人们对她担任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褒贬不一。方锐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但她并没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因为几年来的基层工作经历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任何人对每件事物的看法是不相同的,褒贬不一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也是在所难免的。 正如刘思佳说的那样,一个人要想施展自己的抱负,或实现自己的理想,当领导也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当领导了就有权力了,有权力了就可以办成自己想要办的事情了。不管这些事情是为公也好,为私也罢,总之只要有了权力就容易办到了。 方锐成功竞选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后,就在思考着如何成立一个组织帮助那些需要帮助老人的事情,因为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看到的那一幕,让她始终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躺在床上,方锐还在苦苦地思考着团委到底要成立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去帮助那些需要的老人比较合适,她突然想起五一农场工会成立过困难职工帮扶站的事情来,自己在工会上班的时候还为帮扶站做过许多事。对,团委也像工会那样,成立一个帮扶组织比较合适。 成立帮扶组织,叫什么名字呢,方锐又陷入深思。工会设立了困难职工帮扶中心,团委不像工会那样有经济能力,无法在经济上进行帮扶,但用一颗爱心去帮扶那些需要帮助的老人是能够做到的。 ------------ 第一卷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对,就叫‘爱心帮扶社’,用团员青年们的真诚爱心去帮扶那些需要帮助的老人。”方锐自言自语地说。 有了这个想法,方锐再也没睡意了,她从床上起来后拿起笔,在纸上规划着成立“爱心帮扶社”的设想。 天快亮了,方锐还在苦思冥想着,虽然成立的组织叫“爱心帮扶社”,可成立这样的组织怎样去开展活动呢?方锐绞尽脑汁在想着,可思考了大半夜,还是没头绪,于是便决定天亮以后到五一农场中学去看看,那里是五一农场团员最多最集中的地方,可以到那里去了解一下情况,顺便和校团总支书记郝广生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再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方锐就来到五一农场中学。刘思佳是早晨上班的时候才知道方锐已经来到五一农场中学了,她用责备的口吻说:“方锐,小雨清早去看看你吃早饭了没有,才发现你已经走了。一打听,知道你已经到学校里来了。学校里的情况你又不熟悉,有什么事情向我说一下嘛!要是还见不到你,小雨以为你回家了,又要找到三分场去了。” “阿姨,我是来找郝广生老师商量一下关于团委成立‘爱心帮扶社’的事情的。”方锐淡淡地说。 听说要找团总支书记郝广生,刘思佳向身边的一位教师喊道:“陈老师,你去把郝老师叫过来,就说我叫他。” 陈老师答应了一声,就赶忙奔到郝广生的办公室。 听说刘思佳叫自己过去一下,郝广生慌慌张张地跑到教务主任办公室,看见方锐在办公室里,先向她打了声招呼后,连忙问刘思佳:“刘主任,您叫我?” “不是我叫你,是方锐找你有事要商量,你如果上午有课的话,我叫李校长给你调换一下。” “我最后一节课是初二(3)班的音乐课,只要方书记指导工作时间不长,是不用调整的。” “那好吧,如果有需要调整课赶紧给我说一下。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事吧!”刘思佳说完后,就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方锐随着郝广生来到校团总支办公室后,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想法向他说了出来。 听了方锐的想法后,郝广生非常赞同:“方书记,其实我也经常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我们学校的团员人数最多,究竟怎样开展一些最有意义的活动,始终没个头绪。方书记,还是你的办法多,我觉得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既具有可操作性,又能取得实实在在的效果。我们五一农场中学团总支一定会配合团委抓好这项工作的。” “广生,不要叫我方书记,还是像过去一样叫我方锐吧,书记长书记短的,听了怪别扭的。其实,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正像我在竞选团委副书记演讲时说的那样,上次我在职工医院里看到一位老人在哭泣,说是没人照顾自己,我想到了工会建立困难职工帮扶站,才给我启发要创办‘爱心帮扶社’的。”方锐说。 “方锐,你的工作能力和政治敏锐性确实比我强多了,这事要是让我碰上了,就不会考虑到组织团员青年们去为那些孤寡老人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你担任团委副书记,我服气。”郝广生真诚地说。 随后,方锐和郝广生商量成立‘爱心帮扶社’的有关事项。两人商量一阵子,也没能想出很好的办法来。 郝广生提议说:“方锐,既然叫‘爱心帮扶社’,帮扶的目标又确定在医院里,我们再和医院团支部书记刘燕茹商量一下吧!毕竟,她对医院的情况是最熟悉不过的。” 方锐一拍脑袋说:“对呀,郝老师,就是呀,我们不能只在这里纸上谈兵,应该到医院去实地考察一下嘛!” 郝广生向校领导请好假后,又向刘思佳说了一下,就和方锐一起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五一农场职工医院文教兼团支部书记刘燕茹正在打字机前打字,见方锐和郝广生两人一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感到很奇怪,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给方锐和郝广生让了座。 看见刘燕茹一脸的疑惑,方锐就把团委创办‘爱心帮扶社’的想法告诉了她,并说同时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医院领导,以取得院领导的支持。 “方书记,我想,院领导们听了你们的想法后,一定会大力支持的,这是好事情啊?”刘燕茹说。 方锐出去了一会儿,又很高兴地跑回来:“耿院长和覃书记听了团委的初步设想后,不仅表示要大力支持,还说有什么困难一定会尽力帮助解决的。” 郝广生和刘燕茹听了,都很高兴,三人坐在办公桌边,刘燕茹从柜子里拿出几份资料摊在两人面前说:“我们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共有十五间病房,四十八张床位,一个团小组负责一个病房的话,也需要十五个团小组。”刘燕茹说完看了看郝广生后又看了看方锐。 刘燕茹的这句话又提醒了方锐:“一个团小组负责一间病房是最好不过的,不一定每个病房都安排一个团小组,孤寡老人和特护病房可以优先安排嘛!” 对于方锐的这个提议,郝广生和刘燕茹都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方锐和郝广生、刘燕茹坐下来,就创办“爱心帮扶社”的有关事项进行了探讨,直到中午下班很久了,三个人才回去。 由五一农场团委创办的“爱心帮扶社”组织在方锐等人的筹备下终于成立起来了。根据医院团支部书记刘燕茹的提议,“爱心帮扶社”的每个团小组认领了一个病房。方锐又要求每个团小组将自己认领的病房贴上“爱心小屋”标识,并标注认领的团小组名称和负责人。节假日和星期天,团员们都来到病房里,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给老人洗头洗衣服打开水等。 看见五一农场中学的“爱心帮扶社”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方锐很高兴。她也不停地来到医院进行指导着、忙碌着。但随着寒假的来临,方锐在想,如果学校放假了,怎样才能继续开展好这项活动呢?这样想着,另一个问题又进入她的思考范围,那就是,五一农场每年都会毕业一批初、高中学生。他们毕业后,有的继续深造,有的踏入社会,基本上不会再回到学校参加这项活动了。如何将这项活动长久地开展下去呢? 方锐在苦苦思索着,她把前些年在大学里的团组织生活又在脑子像电影里过了一遍,仍然没找到可参考的做法。于是,她再次来到五一农场中学,和郝广生商量,共同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方锐刚走到五一农场中学门口,就看见操场上的学生们拿着红木棒进行接力赛跑。原来他们是在上体育课。看到这情景,方锐眼睛一亮,对!就像学生们拿着红木棒进行接力赛跑那样,采用接力的方式,即使一届学生毕业了,只要学校还在,年级还在,“爱心帮扶社”组织就会像一团火,一届接着一届传承下去的。 想到这里,方锐转身回到团委办公室,立即将自己设想记录下来,并计划将所有基层单位团支部都发动起来,对需要照顾的老人进行造册登记,让“爱心帮扶社”组织扩大到全场各单位,在五一农场全面开展扶老助老活动,让每个单位需要帮助的人都能得到团员青年们的帮扶。 这天是周末,方锐又来到职工医院里,和刘燕茹一起到“爱心小屋”病房里察看着,见“爱心帮扶社”的社员们一如既往地在打扫卫生,帮助老人洗头洗衣服等,方锐很高兴。她信步来到一间病房里,看见一位维吾尔族老人正在拨弄着一件乐器。方锐仔细看了看,见这件乐器上部细长,顶部弯曲,最下面是一个半球形的小箱子。她虽然生活在边疆,在大学里也听过维吾尔族老师和学生弹奏乐曲,但却没看见过老人手上这种乐器,于是便好奇地问:“叔叔,这是什么乐器呀,我怎么没见过?” “姑娘,这叫热瓦甫,是我们维吾尔族、还有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的一种乐器。”老人用生硬的汉语告诉她。 方锐仍然不解地问:“叔叔,热瓦甫我见过呀,我记得比你这个要长得多呀?” “那是喀什热瓦甫,我的这件是哈密热瓦甫,所以比较短。”随后,老人告诉方锐,他从小就会弹奏热瓦甫,连木卡姆也难不倒自己。接着,老人用乐器弹唱了一首《美丽的祖国》。弹完后,老人意犹未尽,又弹起一首维吾尔族传统乐曲《塔什瓦依》。老人的弹奏引来医院其他病友,他们在聚集在维吾尔族老人的病房里,唱着,谈论着。其中一位老人认出了方锐。连忙问她:“丫头,你是不是主持过我们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 农场上了年纪的人或是长辈喜欢称呼女孩子为“丫头”,有亲近的意味。 “叔叔,我是主持过我们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节。”说话一向流利的方锐此时有点腼腆起来。 “那,你能不能在我们医院里也开展些文艺活动?我们这些老病号,也想听听音乐,和你们一起唱唱歌也好呀?现在有人照顾我们了,可我们精神上仍然很空虚。” 方锐没想到老人们会提出这个要求。略一思索后说:“可以呀,叔叔,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行吗?”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很高的演唱水平,只要能够让我们开心就行了。” 老人的这个提议,让方锐又陷入了深思:是啊,许多老人仅仅需要人们去照顾、需要人们去关心他们的物质生活是不够的,还需要人们去关注他们的精神生活,老年病人如果精神空虚,对战胜疾病至少是不利的。老人们说得对,他们并没要求演唱者的水平有多高,只要给他们带来快乐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方锐又制定了一个大胆设想:每月到医院举办几场小型文艺活动,不限规模和场地,就在医院门前的一块空地举办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想法后,方锐先把自己的想法向耿平辉和覃继桃说出来,得到他们的支持后,她又立即将各单位的团支部书记召集到机关一楼会议室里开会,商议到职工医院为病人举办文艺演唱会的有关事项。 会上,当方锐将病房老人们的要求和自己的想法向各单位团支部书记讲明后,三分场团支部张欣为难起来:“方锐姐,我们也知道开展这项活动是件很好的一件事,可目前三秋拾花还没结束,都还很忙。我们单位你也是知道的,没这方面的人才呀?官洪调走了,钟海涛又……” 张欣并没有因为方锐职务的提升而改变对她的称呼,仍然叫她方锐姐。一提起钟海涛,张欣知道可能要触及方锐的痛处,赶紧打住了。 “张欣,虽然现在还在进行三秋拾花,但绝大多数单位都在进行拾花扫尾工作。你说三分场没有文艺节目可以拿出来?我看不像你说的那样。据我知道,林文蓉歌唱得很好,郑长顺的笛子演奏也不错,钟海涛的诗歌朗诵也很好……”不由自主地说道钟海涛,方锐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她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哦,我知道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三分场让林文蓉到医院里唱几首歌,让郑长顺来演奏两首笛子独奏是没问题的,只是钟海涛就不一定能来了。上次我建议他参加团委副书记竞选,他一口回绝了。”听见方锐也提及钟海涛,张欣就不再顾及她有什么想法了。 方锐从张欣的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但她仍然掩饰内心的痛苦说:“那就让林文蓉来唱两首歌,让郑长顺来演奏两首笛子独奏吧!” 郝广生想了想说:“方书记,我们学校欧阳前进老师的小提琴拉得不错,可以献上两首小提琴演奏曲。我自己用脚踏风琴演奏两首乐曲也没问题。国庆节期间,我们学校排演了几个舞蹈,其中《奔腾》这个节目是很不错的,演出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只要排练一下就可以进行表演了,在医院里再表演一次吧!” ------------ 第一卷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六分场团支部书记陈国祥也说:“方书记,我们单位的张建国口琴吹得也很好,让他来献上一曲口琴独奏吧!” 听到这里,方锐说:“短时间里能有这些节目已经不错了。我看我如果有时间的话,再写一道诗歌在演唱会上朗诵吧,朗诵人员我挑选几名团支部书记上就行了。我们就利用星期天的时间来开展这项活动吧!利用星期天的时间来开展这项活动,学校里的老师们有时间,农场职工也有星期天赶巴扎(集镇)的习惯,他们既参与了文艺活动,又能赶巴扎,一举两得。大家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 方锐又安排说:“天气冷,太早了也不行,文艺活动在星期天上午十点半钟开始吧!各单位团支部书记和表演节目的人必须十点钟准时到医院里,准备场地和组织老人观看文艺活动工作由刘燕茹负责,如果人手不够的话,可以让爱心帮扶社的社员们过来帮忙。” 方案定下来了,方锐觉得有些细节上还应该多考虑进去,她想了想,又对郝广生说:“郝书记,让你们学校各团小组长也来些来参加这次活动吧,以后如果我们有什么事的话,他们就可以组织开展了,活动就不会时断时续的了。” “没问题,方书记,你只管安排。星期天学校不上课,我们不仅让团小组长参加,还可以组织离学校比较近的团员们也来参加,以后逐步扩大到全校团员,让他们也可以利用节假日来开展这项活动!” 方锐觉得郝广生的想法很好,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星期天,方锐早晨九点多钟就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了。塔里木盆地冬季的早晨九点多钟,天还没完全放亮。方锐来到职工医院里,看到刘燕茹已经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摆放了许多凳子和椅子,额头上冒着热气,覃继桃也在帮忙摆放凳子。见到方锐来了,她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说:“方书记,医院会议室里的凳子都搬出来了,给病房里的病人们坐是够了,让其他人坐可能就不够了。” 方锐笑着说:“覃书记,你啥时候和我也客气起来了?就叫我方锐或者小方就可以了!凳子就留给病人们坐吧,其他人员站在这里就行了。” 覃继桃虽然过去和方锐不太熟悉,而且年龄要比方锐大近二十岁,但她仍然不敢对方锐直呼其名。在农场,一个人的地位提高了,人们自然就尊重他们了,年纪再轻,也很少当面直呼其尊姓大名的。 方锐和覃继桃、刘燕茹又干了一会儿,看各方面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到走到那位提倡在医院里举办文艺节目老人的病房里。 方锐刚走到病房门口,老人就立即认出了她,激动地上前拉着方锐的手说:“姑娘,没想到我的一个小小提议,你就真的办到了。年轻有为、雷厉风行啊。” 方锐也赶紧拉着老人的手说:“老人家,要说感谢我的话,我还要感谢您呢!如果不是您的提醒,我们就想不到要做这些事呢!” 老人连连摆摆手:“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根本没想到能实现的了,没想到你还真给办成了,有什么事让我帮忙的话,姑娘可千万别客气,只管说!” 听了老人的话,方锐倒真的想起一件事来:“老人家,等一会儿到了外面,请您老把老人们组织一下好吗?” “这没问题。”老人爽快地答应说。 各单位参加文艺活动的人已经来到职工医院了。刘燕茹这会儿也已经到每个病房通知老人们到场地上集合了,有的老人开始陆续来到场地上坐下来。对于行动不便的老人,如果也愿意观看文艺节目,刘燕茹和参加节目的团员青年扶着他们坐在椅子上,对于年纪不是很大、病情不重的老人,则让他们坐在凳子上。老年病人不像年轻人那样好指挥,所以刘燕茹忙得头上汗也顾不上擦,仍然来回奔忙着。方锐看见刘燕茹忙得一脑袋的汗,连忙招呼她休息一会儿,刘燕茹摆摆手,直到那位提议办演唱会的老人出来了,才将刘燕茹替换下来。 虽说文艺活动计划是在十点半钟开始,由于老人们行动不便,真正到演出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方锐首先上前讲话,她祝愿老人早日康复后,就宣布文艺演唱会开始了。 五一农场中学组织表演的小型舞蹈《奔腾》拉开了文艺演出的序幕,优美的舞姿再加上清脆的音响,让老人们的心灵上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他们都在认真地观看起来。 舞蹈演出结束后,五一农场中学青年教师欧阳前进要用小提琴演奏的《梁祝》了。只见他上前躹了一躬,然后将小提琴放在肩上,轻轻地拉了起来。悠然飞舞的小提琴演奏曲,时而欢快时而忧伤的旋律萦绕在方锐的耳旁,又似那蝴蝶精灵飞舞在她身边……这首曲子就像一扇门,微微地敞开,也渐渐将老人们带入梁祝世界。 欧阳前进投入地演奏着。《梁祝》像一个古老的传说,如同美奂绝伦的诗,使方锐沉浸在淡蓝色的梦幻里,甚至找不到梦的出口,她也不想找到梦的出口,她要让自己的思维慢慢沉淀在爱的海洋里,细细品味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聚会,每一个笑颜,每一次深情的呼唤……她在想:什么时候能再有人带我邂逅那段千年难遇的情缘呢? 方锐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欧阳前进的《梁祝》已经演奏完了,也连忙随着大家鼓掌起来。 林文蓉是个急性子,看还没轮到自己演唱,就挤到方锐跟前说:“方锐,让我先唱两首歌吧,我还急着到巴扎上去买点东西,中午还想早点赶回去做饭呢!” 方锐答应得很干脆:“可以可以,文蓉姐,你有事就先演唱吧!”,就让刘燕茹将林文蓉的演唱排序调整到前面来。 林文蓉首先唱了一首京剧《红灯记》插曲《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她虽然长期在农业生产一线,但歌声确实很优美。唱完后她学着李铁梅的动作,做了一个漂亮的亮相,立即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鼓掌着要求她再来一首,林文蓉很高兴,落落大方地说:“我们新疆是个好地方,好在哪里?下面这首歌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下面我给各位叔叔阿姨们演唱一首《新疆好》。”然后便放开歌喉唱起来: 我们新疆好地方啊 天山南北好牧场 戈壁沙滩变良田 积雪融化灌农庄 我们美丽的田园 我们可爱的家乡 …… 林文蓉的歌立即激起了老人们的共鸣,他们和林文蓉一起唱起来。 林文蓉唱完后,台下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位提议举办演唱会的老人站起来问:“姑娘,你的这首歌唱得很好,你可知道这首歌的来历?是谁创作的?又是怎样创作的?” 老人的话问得太突然了,生活在农场的人都会唱这首歌,可谁也没想到过老人提出的这些问题。 这位老人接着说:“不知道了吧,那我就讲给你们听听吧: 新疆和平解放以后,包括进疆的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一兵团第二军、第六军和由三区民族军改编而成的人民解放军第五军,以及由驻疆的国民党起义部队改编而成的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二兵团,官兵总共有二十多万人,这对于经济落后、物价飞涨的新疆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在一九五0年上半年以前,当时任新疆军区后勤部副部长兼供应部部长的甘祖昌总是乘坐飞机,每月从迪化就是今天的乌鲁木齐到北京往返一次,将中央支援新疆的银圆运回来,以保障驻疆部队的各项开支。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吃‘皇粮’的被动局面,遵照中共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发出的《关于一九五0年军队参加生产建设工作的指示》,当时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第一书记兼新疆军区代司令员、代政委的王震将军率领驻疆部队中的数十万名官兵分赴天山南北,挺进亘古荒原,披荆斩棘,兴修水利,垦荒造田,开始了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宗旨的轰轰烈烈大生产运动。他们以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了自然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艰苦和生产工具简陋等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经过一年的辛勤努力,当年就开垦、播种土地八十多万亩,超过完成了任务,从而使驻疆部队基本上实现了油料、蔬菜和粮食自给,创造了奇迹。 正是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应王震将军的邀请,早年就相识于延安的老朋友、著名作曲家,任职于中央戏剧学院歌剧团的刘炽,于一九五一年初来到新疆采风。刘炽与当时任新疆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兼文化部部长的马寒冰也是在抗日烽火中结识的好朋友。这对战争年代苦于不能经常见面的老朋友,相聚在风光秀美、民风独特的边疆地区,自然格外高兴。马寒冰在陪同刘炽到新疆各地观光、考察期间,两人回首过去那段难忘的岁月,共话当前新疆巨变,不禁激情难抑。有天晚上,夜虽然已经很深了,刘炽也已经睡下了,但躺在床上的马寒冰思绪仍然在驰骋,他跟随王震将军率领的第一兵团气势磅礴挺进、和平解放新疆以来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他脑海里,使他心潮澎湃、诗情勃发。他翻身下了床,拿出纸和笔,在一首新疆维吾尔族传统民歌的基础上,编创了《新疆好》这首歌词,刘炽看后,认为写得很好,就迅速为这首歌词谱了曲。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后,很快成为传唱全国、广为人知的著名歌曲了。五六十年代,有相当一部分热血青年,正是在《新疆好》这首歌曲的吸引和感召下,挥别了亲友,告别了繁华,自愿从内地奔赴新疆,并扎根在天山南北,为边疆的‘旧貌换新颜’奉献了终生。” 这位老人说完,大家立即又把热烈的掌声送给了他。 老人立即摆了摆手说:“其实我也是在书本上看到了这些才知道的。” 方锐也是第一次听到《新疆好》这首歌的来历。她除了带头鼓掌以外,即兴讲了几句话:“刚才听了老人的讲述,使我感想很多,读书是我们获取知识的重要途径,它可以使我们获得多方面的知识,增长多方面的才华。” 方锐接着说:“今天这些在座的许多老人们,当年曾经唱着《新疆好》这首歌,意气风发地走进边疆走进兵团的农牧团场,如今,他们有的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一谈起当年支边来到我们塔里木盆地的农场,他们的语气依然那么豪迈无比,那么坚定执着。我在医院里就曾经听到一位老人说过,‘我们从来都没后悔过当初的选择,现在的新疆真正是个好地方,而这里面也有我们每一个人的一份努力!’如今这些老人们年纪大了,身体的各种毛病也逐渐显现出来,所以我们每个团员青年都要去关心他们,让他们安度晚年!” 随后,方锐又领着十多名团支部书记朗诵了一首诗歌。名叫《垦荒者之歌》 我的家在钱塘江上, 那儿是鱼米之乡; 同志,请你告诉我: 哪儿是你的家乡? 说什么家乡不家乡, 灶王爷贴在腿肚子上—— 祖国的河山到处都可爱, 人在哪儿哪儿就是家乡; 说什么“西出阳关无故人”, 老战友都在国营农场—— 有的来自南泥湾, 有的来自北大荒; 我们走过天涯海角, 我们走过穷乡僻壤—— 从海南岛到黑龙江, 从黑龙江到新疆; 我们都是军垦战士, 荒原就是我们的战场—— 改造自然是我们的理想, 我们为祖国开辟粮仓。 伊犁的苹果香又甜, 鄯善的瓜儿甜又香, 我们要把祖国大地 处处变成鱼米之乡; 田野呵多么辽阔, 天空呵多么晴朗, 骑着马儿轻轻唱: “我们可爱的家乡……” ------------ 第一卷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方锐之所以要在这个场合朗诵这首诗歌是因为她知道,医院里的许多老人是支援边疆来到五一农场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会越来越思念故乡。把这首诗歌朗诵给他们听,也是对他们一种精神上的安慰。 方锐正带领团员青年们朗诵着,突然,一辆吉普车来到职工医院的门诊房前停下来。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从车里走出来,他是到医院来打吊液的。连日来的奔波,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来到医院吊液了。当他看见一群老人们坐在外面,方锐正领着一帮年轻人在表演文艺节目,问明情况后,他连声夸奖说:“这种方式不错,是方锐他们组织的吗?” 耿平辉和覃继桃已经在旁边迎接了。看到潘希泉脸上的笑容,覃继桃说:“潘书记,这是团委在我们医院里搞的活动。医院党支部对这项活动是大力支持并提供便利条件的。” 潘希泉笑着说:“这办法不错。”看到方锐已经下来了,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曲的高个人青年上台吹奏笛子,就向她招了招手。 方锐连忙跑过来。潘希说:“方锐,前面的文化艺术节是你想出来的,这次在医院里搞这样的活动,恐怕又是你想出来的吧!” 潘希泉的这番话,说得方锐不好意思起来:“潘书记,听到生病的老人们需要文化生活时,我没想那么多,就组织学校和各分场的部分团员青年们来给老人们表演了几个小节目。” 潘希泉看来今天心情很高兴,不停地点着头。方锐看见他没有立即走进医院里的意思,就把团委成立“爱心帮扶社”的做法向他作了简单的汇报。 因为分管团委工作的是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方锐的工作只要向他汇报就行了。而夏侯霖是夏侯雨的父亲,方锐的许多工作并不愿意向他汇报,团委的工作就让潘希泉知道得不多了。 听了方锐的讲述,潘希泉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小方,我觉得这个做法很好,场党委是坚决支持你们团委工作的。我认为,‘爱心帮扶社’仅仅建立起来了还不能代表任务就算完成了,还要坚持传承下去。” 方锐接过潘希泉的话说:“潘书记,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在想,仅仅将五一农场中学团总支的‘爱心帮扶社’建立起来,在医院里做一些帮扶工作还不够,还应该扩大活动范围,把基层单位四十多个团支部的工作也考虑进去,让更多的团员青年们参与到扶老助残等活动中来,这样活动的覆盖面就大了。同时团委正设想举办一场授旗仪式,把这项活动传承下去。” 听了方锐的设想后,潘希泉赞同地点点头:“你的这个想法不错。我再重申一遍,场党委是坚决支持你们团委的工作的。”然后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问:“你们的授旗仪式计划在什么时候举行?我看必要的时候,我要参加你们的这项活动。” 方锐没想到潘书记会如此支持和重视,连忙说:“谢谢潘书记的支持。我想,授旗仪式在明年的五四青年节大会上举行比较合适,一是这一天要发展一批团员,参加会议的团员青年有很多,二是在这特殊的一天举办这项活动,让团员青年们走向人生的一个新起点,将使自己努力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在学习、工作和献爱心活动中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用他们的热情去带动和影响周围的同学和同事们,去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听了方锐的设想后,潘希泉再次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把衣服朝肩上披了披:“方锐,我觉得你们的授旗仪式应该尽快举行,就在今年纪念一二九运动五十一周年大会上进行吧!我不是听夏主任说你们团委正在筹备纪念活动吗?” 方锐连忙答应说:“可以可以,潘书记,那我最近在筹备纪念一二九运动五十一周年大会的时候,把这项工作作为重点筹备进去吧!” “还有,今后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再搞这样的活动,就在医院的会议俱乐部里开展吧,如果你去说不方便的话,我和耿院长、覃书记说说去!” “谢谢潘书记的关心,我去和两位院领导说一样的,他们都很支持我们团委的工作呢!” “那好,你们继续开展活动吧,我要去吊液了。” 耿平辉和覃继桃看到潘希泉一直在饶有兴趣在和方锐说话,只好站在一边等待着。听潘希泉说要进去吊液了,两人这才连忙将他接进去。 方锐知道给老人们开展文艺活动时间不宜过长,在接下来进行了几个节目后就宣布活动结束了。 团委的工作要说简单比较难,说难也很简单,说简单,只要混一混也就过去;要说难,也不容易做好的,因为农场青年人比较多,场党委许多工作都是和团委有关的,方锐又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凡事不做则罢,要做则一定要做出样子来。因此演出结束后,看见张欣在帮助刘燕茹清理场地,就把他叫到跟前问:“张欣,你们单位的青年拾花突击队拾花进展得怎么样了?听柳文强在交接的时候说你们三分场的青年拾花突击队表现很不错,在最后一次的三秋拾花总结表彰大会上能拿到流动红旗吗?团委这几天就要统计青年拾花突击队的拾花数量了。” 张欣如实地回答:“方锐姐,我们三分场青年突击队拾花成绩一直比较高,黄青英的拾花成绩也一直是三分场第一名,在全场也是名列前茅的,至于这次能否拿到流动红旗就不敢说了。不过,我们三分场是不甘落后的,钟海涛、刘兰兰他们也都加入青年拾花突击队行列,对其他人影响很大。” 方锐也听说黄青英的拾花事迹了,她本想去看看她,可一听张欣说钟海涛和刘兰兰在三分场“青年拾花突击队”里,她心里一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在想,此时的钟海涛在想什么呢?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思念着他吗? 其实,钟海涛在刘兰兰的帮助下,不仅淡化了与方锐之间的许多往事,而且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再加上刘兰兰经常和他探讨、交流,这使他的精神有了很大的寄托。所以,他和刘兰兰不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三秋拾花定额任务,还比规定数量超出了许多;而且,两人的感情也因频频接触和交流得到了升华。 生活在农场的人都知道秋冬季节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因为从早晨到傍晚一直忙于拾花,有的吃住都在地里,一晃就是十天半月,大有“棉田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感觉。到了十二月份,已是场光地净了。瓜果特别香甜,棉花格外洁白的农场,灿烂的收获季节几乎就宣布结束了。 按照农场惯例,到了年底,职工们都要参加冬季全员培训和军事训练。全员培训的内容涉及棉花栽培和管理、文明建设、法制教育、国家形势宣传等等;军事训练则是由复员退伍军人担任教练,对职工们进行国防教育和基本功训练,大多数是会操,也有练习擒拿动作的。这就是农场职工和地方农民的最大区别。同时,每年年终也是调整领导班子的时间,因为部分干部要办理退休手续,也有少数干部需要调动,甚至有的干部已经调动到别的单位和岗位上班去了,任职通知也等到年终才下发。这些年,五一农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到了退休年龄的干部,如果是赶在下半年,一般也要到年底才办理退休手续,以延续单位一年来的工作。所以一到年底,各单位除了需要应对各项大检查和支部班子及领导个人考核考评外,还要应对场党委对班子调整,对拟新聘用或新提拔起来的业务干部还要由基层单位写出干部的评语鉴定。五一农场有个比较好的传统,就是新提拔使用的年轻干部首先要经过劳动关,然后再通过考试关。今年,五一农场干部退休较多,同时,一些六十年代上海支边青年或病退或自动离职回去了一批,干部比较缺少,需要大量进行补充。按照五一农场干部的任用程序,先由各单位职工进行推荐,支部上会研究后写出推荐报告上报到农场党委组织部门。党委组织部门再根据基层单位上报的人员进行资格审查和考察,然后进行试卷考试和面试,综合考核合格后,最后再上党委常委会研究讨论决定,各方面都没有问题了才下发聘书,一般试用期为一年。如果在一年试用期内能够胜任本职工作且不犯错误的,才正式下发任命文件。 钟海涛因为是高中生,又经常替代三分场支部书记闫俊辉给职工们上课,同时方锐调走后,他兼职三分场文教,除了干好机务上的工作外,业余时间大多数用在为三分场出黑板报、写广播稿和汇报材料等工作上,所以他在职工群众中的威信还是比较高的。虽然他并没有谋求一官半职的想法,更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或跑跑路子找找关系,或在下面活动活动以博得职工的好评,但许多职工还是推荐了他。三分场党支部也因为他给三分场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又因为许多职工踊跃推荐他,经过支委会研究,决定将他作为三分场后备干部推荐给五一农场组织部门。 五一农场组织部门根据三分场党支部的推荐报告,经过政审后来到三分场,对钟海涛进行综合考察,其中的一项内容是找几名干部和职工代表进行座谈。 在与职工代表们进行座谈时,大家对钟海涛看法褒贬不一。有的说他勤奋好学,工作表现也比较好,有的说他爱犯冷热病,工作好一阵歹一阵的,情绪也不太稳定。组织科长岳默涵已经退休了,新任组织科长马承钢是从党委办公室副主任位置上提拔起来的,是土生土长的五一农场人,他对钟海涛的情况比较了解。听到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就引导性地说:“我们一定要客观公正地看待一个人。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不足,但要看到缺点和不足是否影响到一个人的整体发展。如果其缺点和不足能改正且不影响到工作,就不会影响一个人的发展大局。所以我们常说看一个人一定要看主流,就是这个意思。同时,我们还应该将缺点指出来,并帮助改正掉,才是我们应该要做到的,而不是抓住那些缺点和不足不放。我听说钟海涛的工作表现还是不错的,我也听人说过,他犯‘冷热病’是有原因的。” 闫俊辉听到大家的议论,又听到马承钢这番引导,首先作了表态:“我是同意钟海涛同志参加这次聘干考试的,我个人觉得他的缺点并没影响到他的发展,同时要给一批有文化的年轻人一次机会。事实上,我们三分场的文化晚会就是由他组织发起的。同时从他兼职三分场文教工作来看,写作水平和综合能力确实还是不错的。” 刘天明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对于钟海涛同志的品行是应该给予肯定的。我在三分场呆了这么多年,几乎没看到他做过损人利己的事,同时工作责任心也很强,所以我个人也表示同意。” 看到闫俊辉、刘天明两名主要领导都明确表态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农场的冬天虽然没有春天时节特别养眼的山明水秀,也没有盛夏时节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更没有秋天满满当当的丰硕果实,但它也有献给大自然的含蓄的美。被誉为南疆“母亲河”的塔里木河,隐去了夏日的大气磅礴,静静在躺在那里积蓄着力量。远处的天山横立在寰宇间,与天相接。天山脚下的田野里,作物虽然已经收完了,仍能看到人群忙碌的身影,他们或在运送农家肥,或在拉线修边为来年的生产做准备。田野一望无际,林带绵延连亘,再加上农人的身影点缀其间,宛如一幅优美的素描水墨画! ------------ 第一卷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五一农场这次干部招聘考试是在机关一楼会议室里进行的。共考了三门功课,即语文、数学和政治。由于钟海涛的基本功底比较扎实,所以这次考试,数学和政治对他来说并没费很大的劲。当他接过语文试卷,一看作文题目是《记一位优秀》时,他理了理思路,突然想起三分场的优秀李山水不计个人得失,在农业生产一线干好本职工作,带领全体班组成员创造了三分场棉花平均单产最高成绩、即使生病了也坚持将地里的棉花拾回来,并帮助已经调离班组成员官洪的棉花也及时拾回来的事迹来,就决定写他。可怎样开头呢?钟海涛陷入了沉思。如果文章的开篇不能吸引人,内容写得再好,也不一定有较好效果的。 钟海涛正在苦思冥想着,突然想起刘兰兰让自己背诵过的一段话来:“人们常说,果实的事业是甜蜜的,花朵的鲜艳的……”他灵机一动:“为何不用这段话作为文章的开头呢?”于是急速写起来:“人们常说,果实的事业是甜蜜的,花朵的事业是鲜艳的,相形之下,叶子则显得平凡而普通,而三分场李山水恰恰是在叶子般的事业上放射出光彩来!”文章的中间列举了李山水如何以党员的标准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如何带领职工宁肯苦干不愿苦熬抓田管、如何关心青年职工、如今眼睛近乎失明也不愿给单位添麻烦等,一气呵成写下这篇作文的开头和中间部分。 俗话说,编筐编篓,全在收口。文章的开篇和过程令钟海涛很满意,该结尾了,怎样“收口”呢?钟海涛又陷入沉思。他想了几个结尾,都感到不太满意。 正当钟海涛搜肠刮肚地思考着文章如何结尾时,监考人提醒交卷的时间快到了。钟海涛一急,突然又想起自己给刘兰兰讲解的唐太宗那句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来:“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于是。他理了理思路后写下了文章的结尾部分:“唐太宗曾经说过,‘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从李山水身上,我不仅看到一位普通的形象,也知道了自己的不足。” 组织科长马承钢亲自批阅试卷,看到钟海涛的这篇文章后,他敲着桌子说:“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一招,文章的首尾照映得这样好,字也写得很漂亮。”他当下给了这篇文章最高分。由于每个人的试卷都是密封的,因此,马承刚也不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不过,不管作者是谁,他的脑海里对这篇文章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认为,让这样的人到基层单位当一名文教,写作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考试成绩公布下来了。钟海涛是二十九号,他看了看成绩表,总分排在第二名,语文成绩是第一名。他急忙把这消息告诉了刘兰兰。因为他知道,刘兰兰听到这消息后,一定会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不知为什么,近段时间只要自己有什么好事情,总想在第一时间里告诉她的,因为他感到:只有刘兰兰才能和自己一起分享喜怒哀乐,共同品尝酸甜苦辣的。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兰兰激动地说:“海涛,今天晚上我还要到你们家吃饭去,我们还要包饺子。考上考不上无所谓,就凭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也值得庆贺一下呢!包饺子的大肉我去买。我得赶紧到巴扎上去,去晚了就买不到了。”刘兰兰说完,急忙向钟海涛和张大中交代了几句,也顾不上他们的回答,骑上自行车就往五一农场巴扎上赶。 农场的巴扎不像城市里的农贸市场,什么时候都可以买到果蔬和肉食品,何况又不是星期天的巴扎日?刘兰兰心急火燎赶到农贸市场,看见几个菜摊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几个地方。她转了一圈后,连个卖肉人的影子也没看到。她急忙向一位正在收摊的摊主打听。那位摊主懒洋洋地说:“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在卖大肉?那几个卖大肉的早就走了。” 听了摊主的回答,刘兰兰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跑了这么远的路不说,还没买上要买的东西。她推着自行车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连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没心情答应了。 刘兰兰正失望地往前走着,抬头看见一家餐馆的老板正在门前打扫卫生,机灵一动:餐馆里应该不缺大肉啊?为什么不到里面去匀两斤出来呢? 于是,刘兰兰将自行车往餐馆门前扎稳后,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餐馆老板听了,连连摇头:“我们这里不卖大肉,我们的餐馆规模不大,客人也不多,没买那么多大肉存放的。” 刘兰兰看到老板不想卖,连忙说:“这样吧,每公斤大肉多给你两块钱,你看行吗?” 听刘兰兰说每公斤大肉多付给自己两块钱,餐馆老板二话没说,连忙让厨师到里面去拿出一块比较好的大肉来。刘兰兰一看很满意,付完钱后,又立即蹬上自行车,高高兴兴地返回三分场,连家也顾不上回,直接向钟海涛家奔去。 钟海涛的母亲看到刘兰兰高高兴兴地从自行车上拿出一块大肉,并听说晚上想吃饺子,她更高兴,她不是见到刘兰兰带着大肉来到她家才高兴。她既不知道刘兰兰今天特别高兴的原因,也没指望儿子能有多大的出息,她只知道她们家能有刘兰兰这样的女孩子做儿媳,今后家里不会有大问题,儿子娶上这样的女孩子做媳妇,就能平安一辈子。因此,她欣喜地接过刘兰兰买来的大肉,就准备下厨房了。 冬天天短,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夜幕已经降临了。钟海涛下班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很高兴地在忙乎着剁饺子馅,连忙问:“妈,这么晚了,还要包饺子,能来得及吗?” 钟海涛的母亲连忙说:“怎么来不及?兰兰买回来的大肉,说她想吃饺子,再晚也要包,再说有兰兰和我一起包,很快就包好了,我已经把面和好了,你们上手帮我一把,去准备烧开水吧。”说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又去忙乎去了。 钟海涛看见母亲去了厨房,这才笑着对刘兰兰说:“兰兰,你知道吗?这次考试,我的语文还考了第一名哩,真多亏了你呢!” 刘兰兰连忙说:“海涛,你又在瞎说了,多亏我啥?又不是我给你写的。” 钟海涛急了:“兰兰,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多亏了你呢。”于是,钟海涛便向她讲述那篇作文的开头和结尾的写法。刘兰兰听了,笑了起来:“海涛,这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这叫啥,这叫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也说明了知识是靠平时积累起来的。” “兰兰,你啥时候也学起说些文皱皱的话来了?”听到刘兰兰说出这些大道理,钟海涛连忙打趣地问。 “我也是现学现卖,还不是跟你学的呗!只许你有文化,就不许别人从你那里学一点了?”刘兰兰笑呵呵地看了钟海涛一眼。 “说实话,兰兰,我总感到这次语文考了第一,是沾了你的光,是沾了你的福气,这种巧合的事是不多见的,以后你可要更多的指教哦。”钟海涛说完,又深情地看了刘兰兰一眼。 一种幸福感涌上刘兰兰的心头,她深情地看了钟海涛一眼,羞涩地一笑,赶紧把头低下去。 钟海涛自知失口,连忙想改正,可看到兰兰红润的脸庞,羞怯的表情,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走到她跟前,一下子抱住她说:“兰兰,嫁给我吧?” “其实,海涛,这么多年我一直很爱你。”刘兰兰也动情地对钟海涛说。“只是……” 害怕触及到钟海涛的痛处,刘兰兰赶紧打住了。 “说实话,我已经感觉到了。那次我中耕铲了棉苗,你不准任何人调整到我们的机车组上,我就已经感觉到了。”钟海涛说完将兰兰拥抱得更紧了。 钟海涛的母亲进来找东西,看到钟海涛正拥抱着刘兰兰,急忙退回去,边走边说:“该死,我老眼昏花,什么也没看见。” 此时的钟海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刘兰兰笑了笑:“海涛,怕什么,这事儿早晚也得跟父母讲明的。既然阿姨看见了,也等于我们向她老人家说明了,我爸妈那边我也会找个机会向他们说一下的。” 刘兰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海涛,如果你当官了,还看得起我吗?不会地位变了,人也变了吧?” 钟海涛急了:“兰兰,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刘兰兰很认真地说:“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一部分人地位变了,人也在变,看不起自己的爱人,甚至看不起自己父母的都有。远的不说了,我们五一农场里就有这种人的。” “兰兰,这次聘干考试考不上或者考上了场里不任用,你不要看不起我就行了,如果考上了又能任用我,过罢春节后我就考虑我们婚事,我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结婚倒是不着急,先干好工作才是真的。”刘兰兰说。 钟海玲放学回来,看见刘兰兰正在和母亲包饺子,高兴地还没将书包放下来,就跑到她跟前。钟海涛的母亲赶她:“去去去,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老实,快到你兰兰姐姐家里去,告诉你阿姨一声,就说你兰兰姐晚上在我们家吃饺子。” “哎,知道了。”钟海玲放下书包后,高兴地往刘兰兰家里跑去。 钟代明很晚才从地里回来,看到老伴领着兰兰在包饺子,儿子在灶上烧水,他来厨房里找出辣椒粉和酱油等调料。钟海涛的母亲见了,连忙打趣起来:“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见过不用我叫你,你主动做这些琐碎活啦?”钟代明也不说话,嘿嘿一乐,摆放好东西后,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卷起莫合烟来。 不久,五一农场组织科长马承刚来到三分场,闫俊辉将全体干部业务人员集中到办公室后,马承刚宣读场党委聘任决定,聘任钟海涛担任三分场的文教。自从方锐正式调入五一农场机关后,三分场的文教工作一直由他兼职。但文教工作比较繁琐,兼职是不容易做好的,再说五一农场也设立专职文教岗位,所以三分场党支部曾经多次写申请报告给场党委,要求配备一名文教。考虑到钟海涛的工作能力和这次考试成绩,再加上他的家就在三分场,经马承刚提议,场党委常委会议研究后决定,就将他安排在三分场担任文教,试用期为一年。 接到任职聘书通知后,刘兰兰和钟海涛都很高兴。他以前曾经和方锐做过简单的交接,所以这次也不用方锐再回来做移交工作了。 闫俊辉对钟海涛说:“海涛,对组织部门的这个任命,我并没感到意外,因为以你的文化知识和工作能力,别说在咱们三分场当文教了,就是调到宣传部门干上两年,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宣传干部!” 闫俊辉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他知道:论能力,钟海涛并不在方锐之下。他亲历过钟海涛和方锐在三分场举办的文艺晚会和五一农场第一届金秋文化艺术节,业务能力和组织能力是在方锐之上的。论写作水平,虽然方锐受到过高等教育,他没机会进入高等院校深造,通过一年多的兼职文教,自己对他的写作水平还是认可的。 正如闫俊辉的看法那样,钟海涛干了不久,成绩就很快显现出来。人们都说文教是单位的“万金油”:哪里需要哪里去,什么活都要干;可钟海涛却有自己的目标:既要当“万金油”,什么事情都要去干好,又要有所侧重。他选择的侧重点就是多学多写,把新闻写作当作重头戏。他觉得刘兰兰说得对,在这个处处需要知识的时代,不管人们怎样混,还得靠真本事。他是职工的子女,没有社会背景,没有人脉关系,如果不是三分场党支部的培养和干部职工的踊跃推荐,再加上考试成绩较好,就不可能当上文教。同时,他爱看书也爱写作。因此,他将自己工作放在写作上了。 ------------ 第一卷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在兵团各农牧团场,每年年底也是盘点各项工作的时候了,各类先进评选也开始了。农垦局给五一农场一些先进指标,其中局团委给五一农场一个新长征突击手的荣誉指标。五一农场团委和工会考虑到三分场青年职工黄青英在三秋拾花工作中的突出贡献和平时生产中的表现,决定将她上报上去,但能不能批下来,还要看材料写得怎样,事迹是否感人,政审能否过关等等,综合评定合格了,批复才能下来的。 黄青英是三分场的青年职工,写典型材料的任务自然又落到刚刚担任三分场文教不久的钟海涛身上。 接到任务后,钟海涛十分为难。自己虽然和黄青英工作生活在一个单位,可对她是如何苦战三秋、平时生产工作中的突出表现等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如果对一个人的先进事迹不够了解,要想写出感人的典型材料就不那么容易了。 正好刘兰兰来到钟海涛家里,听到钟海涛说出自己的难处后,笑了起来:“海涛,这有什么为难的?找到黄青英,多和她聊聊,多问问她,再问问她家里人,特别是多问问闫书记和我爸,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钟海涛一拍脑袋:“对呀!兰兰,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于是,钟海涛来到黄青英家里,看到黄青英的手用胶布缠着,还在剥没有开的棉花桃子,就问她怎么回事。黄青英说:“这些没开的棉花桃子不能浪费了,摘回来泼上点水,稍软些再剥开唦。”钟海涛心里一热,便把自己要写的东西告诉了她。不料黄青英听后,表情却是淡淡地:“说实话吧,海涛,没得啥子好写的,谁承包棉花还不得把地里棉花拾回来?谁不想棉花产量高些多拿些奖金唦?谁承包一份棉花地不好好管理唦?再说了,我在农场三秋拾花动员大会上表示过决心,要争当一个万手拾花能手的唦,话既然说出去了,就得兑现,不然的话,你今后说话就没得人相信了唦?我兑现了在大会上表了的决心,心里就踏实了唦!” “可我听说你把自己地里的棉花拾回来后,又到别人的地里,帮助那些缺少劳动力的承包户拾花。” “我自己地里的棉花拾完了,还不够一万公斤,就到别人地里去拾,这样才能当上万斤拾花能手的唦。” “可你想过没有?你在争当万斤拾花能手的同时,不仅加快了三分场拾花进度,也帮助别人加快了拾花进度,及时帮助别人拾回了地里的棉花。这种互助精神也是场党委提倡的呀?” “我可没想过那么多唦。在大会上表了决心,就得想法子拾够万斤棉花,不然的话,啷个还相信你说的话么!”黄青英仍然按照她的想法去回答钟海涛的提问。 钟海涛看到从黄青英嘴里得不到很多有益的线索,就去找她丈夫。李江淮倒是很配合,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他。 随后,钟海涛又走访了黄青英帮助过的棉花承包户,特别是询问了闫俊辉和刘天明,把得到的线索串起来,拟好了题目《青春,在银海里闪光》后,就开始动笔了。但文章的开头,他写了几个都不太满意。他提笔想了想,又想起“人们常说,果实的事业是甜蜜的,花朵的事业是鲜艳的……”那段话来,心里想,只能还用这段话作为材料的开头了。 刘兰兰来到钟海涛家里,想看看他材料写得怎么样了,当她看到钟海涛仍然用这段话作为材料的开头时,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海涛,如果真要是用这段话做开头的话,这次用了,下次再也不能用了。我到场部新华书店去看看有没有关于写作方面的书籍,如果有,我就买上几本回来,你把这个材料写好后,一定要多看看书的。” 钟海涛点点头:“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兰兰,通过这个材料的整理,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刘兰兰做事真是不拖泥带水,答应了要给钟海涛买写作方面的书籍后,骑上自行车就往场部赶。十多公里的路,她似乎没有感觉就到了。 五一农场新华书店是当地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比较宽阔,里面摆放了许多书籍,买书的人也比较多。刘兰兰刚进去,就见营业员徐静雅正在和一位顾客说话。听见那位顾客对她说:“不管价格是多少,只要《红楼梦》这套书来了,一定要给我留一套。”徐静雅也立即答应说:“你放心,就是要买的人再多,我也给你留一套!” 刘兰兰在柜台前转了转,徐静雅已经看到她了,向她打招呼问:“兰兰,都快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转悠?” 刘兰兰笑了笑说:“徐姐,明天还要上班,这会儿有点时间,就跑过来了。”她在书店柜台边又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书籍。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悄悄地问:“徐姐,我想买几本关于写作方面的书籍,你这儿有吗?” 徐静雅疑惑地看了看刘兰兰:“兰兰,你要买那些书干嘛呀?” 徐静雅的丈夫在五一农场机务科工作,对刘兰兰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在她的印象中,刘兰兰即使想买书,也应该买些机务方面的才是。她以前就在书店里购买过不少关于拖拉机维修与保养方面的专业书籍。 “噢,是一位朋友委托我买的。”刘兰兰随口说。 “那我给你到后面库房里去看看有没有!”徐静雅说完就到了书店后面里间房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几本书出来,擦了擦封面说:“兰兰,库房里有几本,一本是《新闻写作入门》,一本是《如何写出好新闻》,还有一本可以当做写作的参考书,是《名人名言大观》,你看你要哪一本?” 刘兰兰将几本书随手翻了翻说:“这几本我都要了!” “行,我给你包好吧!”徐静雅一边说一边把书摆放整齐后,又找出一张干净的牛皮纸把书包上。刘兰兰付完钱后说:“徐姐,时候不早了,你该下班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刘兰兰赶回家中,已是傍晚了,看见父亲不在家,就随口问:“妈,我爸呢?” “他呀,整天就知道忙他的事。刚才他走的时候,说是晚上要召开干部业务会,商量一下明年棉花的承包的事。”刘兰兰的母亲叹了一口气。 “妈,我晚上也要出去一下,可能回来得要晚些。” “兰兰,不是去加班吧!没听说这个时候有加班的活要干呀?” “妈,我晚上要到钟海涛那里去,这几本书是他的,我晚上要送过去。” 兰兰的母亲连忙说:“那你早些回来啊!” “妈,您放心,我尽量早些回来。”刘兰兰一边答应着一边端起饭碗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后,拿起书就向门外跑去。 看到女儿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兰兰妈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 冬天的晚上,天空是那样迷人。明亮的星星不停地闪烁着,像在蓝色的地毯上跳着美丽的圆舞曲,又像眨着眼睛在相互对话。大路两旁的白杨,精神抖擞地挺立着,它们是那样的坚强、挺拔,不管是什么时候,也不管是什么季节,它都是以奋进者的姿态展现在兵团人面前。 穿过路边几棵高大的白杨树,越过几栋整齐划一的住宅,刘兰兰来到钟海涛家,看到他正抱着笔杆子在沉思着,钟海玲在一边做作业,看见刘兰兰进来了,钟海玲高兴地把作业本往旁边一推,赶紧向里屋子喊起来:“妈,兰兰姐来了!” 钟海涛的母亲听到钟海玲的叫喊声,连忙从里面的房子走出来,向刘兰兰打着招呼。兰兰赶紧说:“阿姨,我其实也没什么事,下午给海涛买了几本书,趁晚上有时间,就送过来了。” “知道知道,你们忙你们的吧”钟海涛的母亲说完,又高兴地进了里面的房子里。钟海玲一看妈妈这个举动,也赶紧将作业本收起来:“不影响你们了,嘿嘿,我要到里面去做作业啦!” 刘兰兰看到钟海玲也跑进里面房子里去了,知道她们的意思了,微微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就把书籍放在钟海涛面前。钟海涛迫不及待地打开牛皮纸,一看有一本《名人名言大观》,就急忙打开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刘兰兰坐在他旁边,用牛皮纸把另两本书籍包上书衣。 钟海涛认真地翻看了一会儿,有段话映入他的眼帘。他激动地敲了敲桌子说:“对,就用这段话作为黄青英典型材料的结尾。”刘兰兰将头凑到钟海涛跟前,原来是歌德一句名言:“你若要喜爱你自己的价值,你就得给世界创造价值,只要你不停地去创造,就不用担心自己没有价值。” 钟海涛决定用这段话作为黄青英典型事迹结尾后,接着又写下了“黄青正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在五一农场这片热土上,去探索和创造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作为结束语。他再仔细阅读了一下整个材料的内容,觉得用歌德的这段名言作典型材料的结尾恰到好处。他感激地抬头看了看刘兰兰,发现她满脸洋溢着幸福。 刘天明和闫俊辉、赵踊跃等干部业务在办公室里酝酿完下一年棉花地承包的初步设想后,已经很晚了。他回到家里,看见老伴还没睡下,就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唻?” “你和兰兰都不在家,我在等你们回来哩!” “兰兰呢?” “说是到钟海涛家里有点事,回来得要晚些。”兰兰的母亲边说边打来一盆洗脸水。 听了老伴的话,刘天明没再说什么,见老伴把洗脸水打来了,便走到洗脸架旁边,拿起毛巾就开始洗起来。 兰兰的母亲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什么:“哎,我说老头子,你没发现兰兰最近变了吗?” 刘天明抬头看了看老伴后,把毛巾往洗脸架一挂:“有什么可变的唻?还不是整天风风火火的,一点儿也不老实,更不像个大姑娘样子唻?” “你呀,别看还当个小干部哩,一点儿也没看出兰兰最近的变化在哪里吗?你没看见你闺女动不动就往钟海涛家里跑吗?” “年轻人,相互交往很正常!再说了,小钟在她的机车组上干了那么久,这会不干了,她跑过去玩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唻?”刘天明仍然漫不经心地说。 看到刘天明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兰兰的母亲白了他一眼。 钟海涛将黄青英的事迹材料写好后交到五一农场工会进行审阅。工会主席杨建成看完后,对这份材料很满意。他略加改动后就交给了方锐。因为这项荣誉是局团委负责的,与方锐所负责的团委工作是对接的。方锐看完材料后,知道钟海涛确实在变。至于怎样在变,她又说不出来。因为她是知道钟海涛的写作水平的。她没说什么,也没改动什么,就将材料交到文印室进行打印了。清样出来后,她一字一句地校对,即使手上沾满了油墨,仍然在专心地校对着,直到感到确实没什么问题了,这才让文印室打印二十份,一部分上报到局团委,一部分留底存档。 材料上报到农垦局团委,农垦局团委成员们都为黄青英的典型事迹所感动,经过上会讨论后,年底,黄青英被评为农垦局新长征突击手,农垦局团委将她的事迹上报到农垦局党委,这一年,黄青英又被农垦局授予劳动模范称号,荣立个人三等功。 消息传到三分场后,许多人认为,与其说是黄青英工作干得好,不如说是钟海涛的笔杆子耍得好。因为工作干得好材料却写得一般,也得不到这么多荣誉的。 面对人们的议论,钟海涛并没在意。在他脑海里,一直抹不去的是黄青英那双用胶布缠得很紧的、看上去十分粗糙的双手的印象。他总有一种想写她那双手的欲望。这种欲望似乎想打消也打消不了。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兰兰。 ------------ 第一卷 第60章 第六十章 听了钟海涛的想法,刘兰兰十分支持。钟海涛让她分析怎样写,是写诗歌好还是散文好。 刘兰兰说:“海涛,我说不上来用什么方法写好,但我觉得只要能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写出来就行了。” 钟海涛认为兰兰的说得有道理。于是,他用散文的形式写下《哦!你的那双手》:“在电视的广告里,时常能看见淑女们那双高高举起的手,那双手不是涂脂抹粉,就是珠光闪闪,不是细腻白嫩,就是十指尖尖。你也有一双手,而你的那双手却是那样的粗糙……正是这粗糙的双手,创造了农垦事业今日的辉煌,也正是这粗糙的双手,托起塔里木农场明天鲜红的太阳……”他将文章写好后,先投向农垦报,等了几天看看没动静,他又抄写了一份投向省级报纸。不久,省、地两报先后都采用了这篇散文。 方锐也看到这两篇文章,都先后剪下来。她从父母口中得知,钟海涛已经和刘兰兰好上了。她并没感到意外,似乎这天早晚是要来到的。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损失是失去了钟海涛。她也知道刘兰兰这一辈子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钟海涛。因为她太了解钟海涛了。凡事不做便罢,要做一定要做出成绩、做出最好才肯罢休。她甚至认为,钟海涛和刘兰兰结合是她想要的结果。刘兰兰的善良、大度和吃苦精神是她赞赏的,也是自己所缺乏的,这样的归宿是自己一直最爱的人最好的选择。 钟海涛时常往《农垦报》上投稿,部分稿件是官洪帮助修改并排版的。他推测钟海涛已经干上文教这一行了,虽然入职时间并不长,但以他编辑经验,一般的投稿者除了写些诗歌散文游记等文学作品或是随笔和言论等向报社投稿外,很少有人去写新闻稿件的,同时写新闻稿需要宣传部门把关,盖上宣传科的印章,才能投往报社的。 于是,官洪便给钟海涛写了一封信。 接到钟海涛的回信,官洪知道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当得知钟海涛已经和刘兰兰建立了恋爱关系时,他很高兴。时间过得很快,自己的工作关系已经正式转入报社,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是报社的一员了。农垦报社就那么几个人,几乎每人都是集编辑、记者于一身,整天不是编辑稿件,就是外出采访然后赶写稿件,稍有一点闲暇时间,又赶紧写诗歌向外界报刊杂志上投,也没顾上和钟海涛、刘兰兰、方锐、张欣等人联系了。没有他们的消息还是十分想念他们的,更怀念和他们建立那份真挚的感情。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班长李山水。分别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也不知道他生活得怎么样了。官洪知道,其实如果说自己的今天是自己的辛勤努力的结果,倒不如说是李山水的无私帮助的结果。老班长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却从来没向自己和别人提及过。他还想起了蒋素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能够理解她了,那时她对自己的许多成见,只不过是想为班组争得荣誉罢了,别的不说,她的这种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 冬天的天山脚下,太阳的光芒杲杲煌煌地簇拥着塔里木盆地,白花花地让人感到有些扎眼。不仅如此,它的脚步挪得特别快了。不经意间,它又走了一天。 农垦局年终精神文明大检查工作从十二月上旬就开始进行了。共有五十多个单位要进行检查,虽然分为两个组,预计到五一农场,已经是一月中旬了,春节也即将来临了。五一农场领导干部们心里都很着急,盼望着局里的检查组赶快到来。只要检查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才算真正结束了,上上下下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好不容易盼到检查组到来了。汇报材料是由龚建民撰写,杨建成修改的。汇报材料将五一农场一年来的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写得很详细,党委书记潘希泉一边汇报一边加上自己的解释,很是感人,当检查组的成员们听到五一农场已经举办了第二届大型文化艺术节时,认为这是全农垦局第一个开展这样大型活动的单位,很有推广价值。 潘希泉汇报完后,检查组将抽出五个基层单位看看脏乱差治理情况,并要求找职工代表们进行座谈,了解一下职工们的思想动态。其中医院和学校是必检查单位,因为它们都是窗口单位。其它三个单位是基层农业分场。五一农场宣传科长兼文明办主任龚建民把十六个分场名单递给检查组。检查组长、农垦局宣传部副部长、文明办主任王新林在名单上圈下三个单位。龚建民接过来一看,分别是三分场、六分场和十三分场,他连忙告诉党委办公室,要他们抓紧时间通知到三个分场做好迎接检查的各项准备工作。 看到已经确定好了要检查的单位,潘希泉和贺志诚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后进行了分工:自己和工会主席杨建成、团委副书记方锐等人陪同局文明办主任王新林带领的一组到医院和学校去进行检查,由贺宝山、夏侯霖、龚建民等人带领一组陪同检查组到被抽到的三个农业分场去。 按照惯例,大家都知道农垦局精神文明大检查要检查哪些内容的,多少年了几乎没什么改变,主要内容就是查看台账即一年来开展各项活动的情况记录等,这项工作是可以做假的,做过的或是没做过的工作从台账上可能反映出来也可能反映不出来的。因为有些工作已经做了,如果台账上没有记录,也就等于没做;而有些工作没做,却在台账上记录了,也就等于做了。所以各单位都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检查组组长、农垦局文明办主任王新林很清楚这一点,他倒不太喜欢翻看台账,他很喜欢到实地去看看。因此,在潘希泉的带领下,他首先来到学校,看到学校的环境治理得很干净,点头表示赞许,接着又向刘思佳等校领导询问了教学和考入重点中学情况。 随后,检查组一行在潘希泉的带领下,又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还没进入医院会议室,一股来苏水味让王新林有些不适应。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后,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文明创建工作情况还没检查,自己又不能因为不适应来苏水的气味而离开,他便强忍着走在病房走廊上,迎面看到病房门前挂着一块五一农场中学初二(三)班团小组认领的“爱心病房”牌子,再向远处一看,许多病房门上也贴有这样的牌子,他将眼镜摘下来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再贴近牌子看了看,见牌子上的认领班级、团小组名称、负责人等标注得清清楚楚,他当即向陪同他前来检查的潘希泉询问起来:“潘书记,我觉得你们的这项活动开展很有意义,请你介绍一下开展这项活动情况好吗?” 潘希泉看到王新林饶有兴趣地询问,就向他讲述了开展这项活动的时间和形式,接着向方锐招招手:“方锐,你过来给王主任讲讲开展这项工作的具体情况!” 方锐正在与外科医生李伯康和喻金生讲话,听见潘书记叫自己过去,方锐连忙向他们两人说:“伯康、喻医生,你们先忙着吧,有时间再聊。”接着快步到潘希泉跟前。潘希泉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让方锐汇报不太合适,毕竟是到医院检查文明创建工作的,让医院领导汇报为好。于是向方锐说:“你先等一下。”转身向陪同检查的覃继桃说:“覃书记,你给王主任汇报一下创办爱心病房具体情况吧!”覃继桃就把创办的经过和开展的活动情况认真地讲述了一下。王主任仍然觉得她讲解得不是很清楚,就提议说:“我们到会议室里去谈谈好吗?” 潘希泉立即带领检查组人员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会议室里。按照检查组的检查程序,每到一个单位,都要听一听这个单位开展文明创建工作汇报的。王新林破例没有听取医院领导的文字汇报,而是要求陪同他一起检查的耿平辉、覃继桃将开展“爱心病房”经过进行详细讲解一下。这让两位院领导一下子不知从哪里说起。因为在他们的单位汇报材料里,并没有详细汇报关于开展这项活动的具体情况。 看到耿平辉、覃继桃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潘希泉立即明白了,笑着对王新林说:“王主任,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来把甀开展这项活动的情况详细汇报一下吧!”然后向方锐招了招手,方锐立即快步走过来。潘希泉介绍说:“王主任,她叫方锐,是我们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我们五一农场举办的文化艺术节和医院开展的爱心帮扶社这两项活动都与她有直接关系,特别是‘爱心病房’的认领工作,可以说都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对情况也最熟悉。” 王新林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锐,点点头。 方锐回到座位上,把团委如何创办“爱心帮扶社”和在基层团组织开展扶老助老活动、党委和医院党支部如何支持、如何挂牌、如何在纪念“一二九运动”五十一周年大会上由党委潘书记亲自授旗等情况详细地进行了汇报。 王新林对这项活动感兴趣的程度显然超出了潘希泉等领导的想象,他不停地询问着,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又提议说:“潘书记,我们到场部会议室谈谈好吗?” 潘希泉立即答应说:“可以可以,王主任,我们回去后再详细汇报开展这些活动的经过!” 此时,由场长贺宝山带队到基层分场进行检查的另一组人员也已经回来了。大家聚集在五一农场党委会议室里说笑着,谈论着。王新林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开心地说着话。看到王新林很开心,潘希泉、贺宝山、夏侯霖场等领导也都非常高兴。王新林要求五一农场领导详细谈谈如何开展群众文化工作、如何成功举办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团委是如何成立“爱心帮扶社”和在基层开展扶老助残活动等工作和今后如何把这些活动长期开展下去等等。潘希泉略一思索后,就王新林主任提出的问题一一作了回答,并将今后的设想说了一下。王新林一边听一边提问,一边提问一边赞许地点着头。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凭直观感觉,潘希泉和贺宝山觉得检查组对五一农场一年来的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很满意的。因为检查组在出发前,局党委明确规定,这次检查到每个单位是不允许喝酒的。但在五一农场,检查组的成员们经过王新林主任的“特批”,还是喝了点。 检查组一行吃完了午饭,要召开碰头会,即对这次检查中取得的成绩和发现的亮点以及存在的问题进行汇总,然后反馈给五一农场党委。 果然不出所料,下午反馈时,王新林对五一农场一年来精神文明创建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说他这次在五一农场进行精神文明检查中发现两个亮点,而且是农垦局已经检查过的单位里唯一有创新的两个亮点,一是成功地举办了由职工群众全面参与的“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另一个就是由团委开展的“爱心帮扶社”,让全场中学生团员到职工医院认领的“爱心病房”和基层单位开展的扶老助残活动。虽然他也指出了五一农场在文明创建工作中存在的不足,但这些不足是其他农场所共有的,比如脏乱差的治理得还不彻底、台账的记录有临时突击补充的现象等等,但他对五一农场的文明建设创新工作表示高度赞赏。他说:“去年秋天我也听说过五一农场举办了文化节,我以为像其它农场一样只是组织职工们进行一些文体活动,没想到规模这么大、参与的人员这么多,而且都是职工群众自编自演、自娱自乐的,这些做法很值得农垦局各单位认真借鉴。我有个想法,今年的农垦局精神文明创建工作推进会就在五一农场召开,农垦局各单位应该向五一农场学习,积极寻找方法,认真抓好载体,合理利用资源,努力推动工作。”王主任还要求五一农场将开展由职工群众全面参与的文化艺术节和团委在医院开展的“爱心病房”及基层单位开展的扶老助残活动写成典型汇报材料上报给农垦局,以便农垦局文明办向各单位进行推广。 ------------ 第一卷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王新林反馈完后,潘希泉作了发言:“感谢王主任对我们五一农场文明创建工作的肯定,也感谢检查组对我们的创建工作提出的不足。我们的工作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比如基本建设投入较少,基础条件还比较差,职工的收入还比较低等等。我们也诚恳接受检查组指出的不足,并及时改正这些不足,使五一农场的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潘希泉最后笑着说:“王主任,典型材料就不要写了吧,我们文明创建工作做得还很不够呢!” 王新林却明确表示:“潘书记,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去以后我们向局党委汇报一下。典型材料必须写,而且要写出高水平的典型材料,让农垦局各农场和企事业单位都能从中得到启发。” 听到王主任说话语气很坚决,潘希泉这才表示接受他的建议。然后又笑着说:“王主任,其实这两项工作都是由咱们团委副书记方锐同志最先做出来的。文化艺术节是最先在她所在单位三分场组织举办的;‘爱心帮扶社’和基层单位的扶老助残也是她担任团委副书记后开展的一项活动。”潘希泉说完这话,就把离他不远的方锐介绍给检查组的成员们。 潘希泉的介绍,就等于把注意点集中在方锐身上,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她,把方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王新林看到方锐很年轻,笑着问:“小方,你给大家说说看,你是怎么想到开展这些活动的?”这让方锐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样回答好,她茫然地站在那里。王新林已经看到了她窘迫相,连忙说:“好了,好了,不问啦!这么年轻就有那么多的想法,年轻有为啊。”潘希泉连忙解释说:“她还是大学毕业生哩,毕业后主动要求回到咱们五一农场工作,她还是场党委通过公开竞选选拔到团委工作岗位上的呢!” “噢……”听完潘希泉的介绍,王主任更感兴趣了:“不错不错,公开选拔公平竞争到团委岗位上,那一定是要五关斩六将的,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随后又开玩笑地问:“小方,你今年多大年纪?有对象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在局机关里介绍一个?” “听说正在跟咱们夏主任的儿子谈对象哩!”贺宝山也笑着说。 “那是不是未来的公公传授给你这些方法?”王主任还在继续地开着玩笑。 “哎,我可没有啊,连她竞选团委副书记我都没插过一句话哦,有潘书记和贺场长在这里给我作证。”夏侯霖扶了扶眼镜连忙解释说。 此时的方锐才明白刘思佳平时那些做法的真实目的了。她动不动就要自己到她们家去,就是要让社会上认可自己和夏侯雨之间的关系。如今连五一农场两位主要领导潘希泉和贺宝山都这么说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人下了套子,而且,只要今后自己还生活在五一农场,或是只要夏侯霖一家人还生活在五一农场,自己身上的套子就永远无法解开。她绝望了,她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虽然现在是婚姻自由,但她没有,她只能嫁给夏侯雨,因为要继续在五一农场生活,自己别无选择。 想到这,方锐再也没心思去听王主任说些什么了,更没有心思去听检查组成员们说的那些赞赏她的话语了,她只感到头有些眩晕,心有些悬空。她虽然不甘心,她虽然不屈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又怎么能摆脱得了残酷的现实呢?她没想到自己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农场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知识的年轻人了,命运却这样安排了自己,连想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合的权利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但潘希泉、贺宝山和王新林等人全然不知方锐内心世界的真实感受,仍然说笑着,谈论着。他们谈到高兴处,还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因为大家谈论得都很高兴,潘希泉并没看出方锐的情绪变化,再加上王新林一再要求潘希泉将五一农场的做法写成典型材料,潘希泉这才答应下来了。 听到潘希泉答应下来了,王新林很高兴。潘希泉把王新林交代的工作又做了安排:由方锐执笔,龚建民把关修改,杨建成最后定稿,将五一农场举办第二届金秋文化艺术节和团委创办的“爱心帮扶社”、在基层单位开展扶老助残活动典型的材料写好后,交给他最后审阅,然后再上报到农垦局文明办。 安排完工作后,贺宝山向王新林询问说:“王主任,对潘书记刚才的安排,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王新林连忙摆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潘书记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和扎实细致的工作作风确实让人佩服,贺场长的大力支持更让人看到五一农场创建文明单位的远景。这个材料写得好的话,你们的工作再扎实一些,细致一些,下一次兵团领导来检查我们局的文明创建情况,我也想带到你们场里来看看。” 潘希泉听了,又谦虚地推辞了一番。 时候不早了,王新林这才带领检查组一行人离开五一农场。 送走了王新林等检查组一行人,潘希泉把杨建成、龚建民、方锐等人留下来,又通知政工部门的部分领导参加会议,再一次商量如何做好王主任交代的工作。 五一农场宣传科长兼文明办主任龚建民首先发言:“我个人认为,考虑到五一农场的文化艺术节是从一个基层单位发起的,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因此建议以党委的名义发起,材料里要突出党委是如何安排让职工群众全面参与开展文艺活动的,如何成功举办两届金秋文化艺术节的。 杨建成说:“我觉得这样写不合适。这样写经不起上级部门领导的提问,如果上级部门领导问起我们的干部职工,场党委是如何想到抓好这项活动的,干部职工们的回答的和我们所写的汇报材料不一致,反倒不好了,还是如实写要好些。就写三分场部分青年如何开展自娱自乐文艺活动,党委如何发现这种形式有利于发动职工群众积极参与,通过调研后如何借鉴三分场的经验,先在三分场试点,然后在全场成功举办了第二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的,这样写既真实又不怕上级检查,还能充分体现出场党委善于接受职工群众意见,集思广益,然后才定下了活动方案的。再说了,如果本来是一件实事好事却因为我们的汇报材料写出了虚假的成分,反倒弄巧成拙了。” 听了杨建成的分析,潘希泉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表示赞同:“杨主席说得对,汇报材料还是要如实写。” 其实,龚建民说要站在党委的高度去写这个典型材料是有他的想法的。他是五一农场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主任,这次农垦局到五一农场检查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对其他工作都没过多的评价,只是对举办文化艺术节活动和“爱心帮扶社”以及基层单位开展的扶老助残工作给予很高的评价,这两项工作都是方锐一手策划运作的,往大处说是由工会和团委组织实施的,而自己作为五一农场文明办主任,竟然没有意识到开展这些活动的重要意义,这多少让他这个文明办主任的脸有些挂不住。所以,他想借口是党委想出的办法来遮掩自己工作上的不足。不过他毕竟在官场上跌打滚爬过多年了,一看杨建成的分析得到了党委书记潘希泉的认可,马上哈哈一笑说:“我的意思是从党委角度思考并筹办了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有一定的高度,既然潘书记认为还是实事求是地写比较好,那就从第一届文化艺术节在三分场举办地写起吧。”说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大口抽起来。 工会副主席白素玲一看龚建民的脸显得有些很尴尬,连忙说:“我觉得龚科长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说是场党委首先想到举办文化艺术,典型材料不仅视点高,好写,工作层面也拔高了。” “大家就不要争了,就按杨主席说的,从三分场举办的第一届文化节写起吧!”潘希泉作了最后的拍板。“还是如实写好,经得起检查,经得起询问。” 既然党委书记拍板决定了,大家都不再争论了。 杨建成看到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了,很高兴。他可以安心出差了。 按说,方锐也不是第一次撰写大型材料了,在工会工作期间和在团委里工作,也曾写过不少典型材料,可这一次她特别没信心。因为写这样的大型材料不仅是第一次,也没素材,想请教龚建民,可隐隐约约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如以前了。从前他们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自己对他的性格就有所了解,他对别人总有一种不服气的心理。自从自己到了工会特别通过竞选当上团委副书记后,他更不太理睬自己了。从今天党委书记办公会议上,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龚建民已经对自己产生忌妒心理了。 “要是钟海涛能在身边,那该多好啊!他最近在忙什么呢?”方锐想。 其实,自从精神文明大检查结束后,基层单位都松了一口气,钟海涛的工作也明显轻松了些,他有更多的时间写新闻稿件了和看书学习了。加上刘兰兰不停地督促,他把业余时间都用在写作上,已经连续在报纸上发表许多新闻、随笔、言论和散文了。 这一天下午下班后,钟海涛正在家里写稿件,刘兰兰抱着几本书兴冲冲地走进来,把书籍往他面前一放:“海涛,猜猜我给你买了一套什么书?” 钟海涛看了看封面用牛皮纸包着的书籍,笑了笑说:“兰兰,我还真猜不出来呢!” “海涛,量你也猜不出来的,是一套《红楼梦》,是我专门让徐春雅给我留的哩!上次我去买书的时候,她正在和别人谈论起这套书,听她说什么时候读这套书都有新的收获,从那以后我就留心了,可一直没能碰上,后来我就向徐春雅说如果书店进了这套书,一定要给我留一套。昨天我到场部去,她说我要的书已经到了,专门给我留了一套。”刘兰兰边说边将书籍封面上的牛皮纸轻轻揭开后放在钟海涛面前。 这是一套封面为淡紫色的、分三册装订的、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里面比较生僻的字还注了音并做了解释,适合一般读者群阅读。 刘兰兰接着说:“海涛,你文化知识高一些,可以读《红楼梦》,我不能急于求成,我想我还是从基础学起。尽管我已经在学语言文学自修大学课本上知识,可那上面的知识比较深奥,我还有许多没弄明白的地方,囫囵吞枣地学了一遍就过去了。所以我想我还是先将初中语文课本学一遍,然后再将高中语文自学一遍,最后再把语言文学自修大学的课本认真学一遍。我在想,如果把这些书学完了,也许今后看书就不吃力了。初中课本我有,你的高中课本还在吧,冬天晚上也没什么事,夜又长,我就多花点时间看看书。形势发展得这么快,要是没知识,不管将来做什么都是一种缺陷,即使是做生意也得有知识,否则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呢?” 钟海涛没想到平时只顾忙于工作,把工作做得很认真的刘兰兰,内心世界竟也这样丰富,连忙说:“兰兰,你说得对,我们都还年轻,多学习一些知识是对的。高中课本我都还保存着。你先学习初中的,学完了我再把高中课本找给你,有不懂的地方我教你,我不懂的再请教别人!” “噢对啦,海涛,我们俩的事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了。我爸没说什么,他说只要是正经人家,男孩子不管干什么工作他都没意见,倒是我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钟海涛迫不及待地问。 ------------ 第一卷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她担心我今后的日子呗,诶!老人们都是这样!” 听到这里,钟海涛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兰兰,娶了你这样的人,今后我不受委屈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呢?” 刘兰兰大声说:“海涛,这么说来,你倒是受害者了?” 钟海涛连忙嘿嘿一笑:“兰兰,我可没那意思,真的没那意思。”钟海涛说完,翻开《红楼梦》向刘兰兰说道:“虽然我没读过《红楼梦》,可早就知道这套书了,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就曾经说过,‘一个想搞写作的人,连《红楼梦》都没看过,写什么作嘛’,这句话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今天你把它买回来,我会把它读完的。” 钟海涛的母亲走过来问:“兰兰,晚上想吃点什么?”刘兰兰笑着回答说:“阿姨,我晚上就不在你们家里吃了,回去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然后又小声地说:“海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回去把初中语文课本找出来复习一下,你把高中语文课本给我准备好。” 刘兰兰说完,向钟海涛的父亲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吃晚饭了,刘兰兰连忙扒拉了几口饭,找出当年的初中一年级语文课本上册,把封面的灰尘擦拭干净,开始认真学起来。 看到刘兰兰在认真看书,刘天明笑着对老伴说:“俺们老家有句老话,叫‘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大神’,这话还真有道理。兰兰跟海涛交上朋友后,性格还真改了不少呢!” “老东西,你要是学问高些,我也能跟着学点东西哩!” “嘿嘿,要不是家乡解放了,俺的这条命早就不知丢在哪个荒岗子上了。能参加扫盲班学习,也是俺祖上烧高香了。老太婆,你就满足了吧!” 刘兰兰走后,钟海涛把稿件的剩余部分写完,便打开《红楼梦》,一股油墨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细心地读起来。因为《红楼梦》的开篇是用动人的石头故事来展开的,他的思想也随“石头”和一僧一道的故事而起伏:本是补天之石,却落了个“从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的下场。“怀才不遇,失意文人,真是中国千古文人的悲剧了。”钟海涛自言自语地说。当他读到“好了歌”时,思想更加消沉……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又想到了方锐。平心而论,刘兰兰对自己确实很好,自己对刘兰兰也由尊重到相爱,可自己和方锐过去那段炽热的恋情怎能轻易全部忘掉呢?虽然方锐在五一农场取得的成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又能怎么样呢?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自己已经想通了,也理解方锐的难处了。他在想:即使方锐再提拔再得到重用又能如何呢?她的工作可以想象得到比较难做,机关里人际关系复杂,她的思想真的那么轻松吗? 正如钟海涛想的那样,方锐的工作确实不轻松。思想压力也更大,特别是对钟海涛的思念,唯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痛苦了。 方锐一边忍受着情感的折磨,一边加班加点地把材料写好后,就交给龚建民审阅了。这是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已经做过安排的。 龚建民看了看方锐递给他的材料,草草地阅了一遍后,淡淡一笑:“方锐,你这样的材料也叫典型材料?事例不足,空话也太多了,还是赶紧拿回去重新写吧!” 虽然龚建民说话语气比较轻,方锐还是感到十分委屈。创办爱心帮扶社的经过她是知道的,可对于五一农场党委当初举办文化艺术节的设想和工作思路,她没参加过常委会议,也不知道五一农场党委常委会是怎样研究并形成决议的。问龚建民吧,他不是党委常委,没有参加过会议,也不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何况他就是知道,能不能告诉自己也是一个未知数;问工会主席杨建成吧,他又出差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方锐正在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一个人可以帮助自己来,这个人就是五一农场党委秘书兼机要员周翠鸣。一般来说,党委常委会议研究的工作是要有记录的。 想到这,方锐立即来到周翠鸣的办公室里,见她正在埋头整理着文件资料,向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连忙上去帮她整理着。 周翠鸣看到方锐打完招呼后就开始帮自己整理文件资料,连忙问:“方锐,你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儿来干活了?” 方锐这才说:“翠鸣姐,我想请您帮个忙,我正在写关于举办文化艺术节的典型汇报材料,所以我想请你将去年六月份党委常委会议记录让我看一下,看看当时党委常委会上研究举办金秋文化节的具体情况。” 周翠鸣听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方锐,场党委是有明确规定的,党委常委会的记录从不让外人看,而且记录本上也打有‘秘密’两个字,不是我不借给你,实在是不能不遵守党委的保密规定啊!” 方锐知道周翠鸣这番话并不是推托之词,人家的工作有人家工作的职责规定,她也是按规定办事,不借党委常委会议记录给自己看,并无不讲情面的因素。只是,如果不从当时的党委常委会记录本上寻找研究方案,自己怎么能够知道当初党委是如何研究并制定举办金秋文化节的具体工作安排呢? 方锐在周翠鸣办公室里一边帮助她整理资料一边苦思冥想如何继续向她开口,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周翠鸣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交代说:“你已经下班准备回家了?那好,晚上多做几个菜,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我下班回去再做已经来不及了。” 听了这话,方锐灵机一动。 下班后,方锐急忙跑到巴扎上去买了几斤香蕉橘子等水果来到周翠鸣家,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说:“翠鸣姐,听说今天是你们家小陈伟的生日,我没啥可买的,就买几斤水果送给他吧,祝他生日快乐!” 周翠鸣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方锐,你不生我的气吧,其实我也是照章办事。这样吧,明天早晨上班后,我请示一下潘书记,要是他允许了,我就把常委会议记录本借给你看看!” “那我首先谢谢你了!”方锐赶紧说。 “谢什么呀,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周翠鸣也赶紧说。 第二天上午,周翠鸣向潘希泉讲明了情况。潘希泉听后说:“这没问题,你让她看看常委会议记录就是了,她确实是为写材料才需要查阅常委会议记录的。但要记住,你把那几次研究举办文化艺术节活动的情况先找出来做上记号,只能让她看那几次的会议记录!” 有了潘希泉的开口,方锐顺利地查到了当时会议研究的情况,写起来也就顺手多了。她一鼓作气地将典型汇报材料写好后,再一次交给龚建民。 龚建民看完了材料后,仍然是那些话语:既然叫典型材料,典型事例不足,空话也太多了,还是重新写吧! 龚建民的这些话让方锐更泄气了。一个材料修改了三遍还不过关,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这碗饭了。虽然她也知道龚建民有点给自己穿小鞋,但她觉得他说得确实很在理,典型材料没有典型事例,怎么能叫典型材料呢? 想到这儿,方锐只好将材料拿回去继续修改了。 方锐又熬了两个通宵,把材料重新进行整理和归纳,又加进了一些详细的事例,删掉了一些客话套话。这一次,龚建民看后说:“只要功夫到了,还是能够写好的。”他要求方锐再仔细加工一下,等杨建成出差回来后再定稿。 杨建成出差回来后,方锐将典型材料交给了他。 杨建成是靠写大型材料提拔上去的。五一农场召开大型会议,书记和场长的讲话多出自他手。接过方锐递交上来的材料后,他认真阅读一遍,感到确实无可挑剔了,指出存在的几个小问题后说:“以后写典型材料就应该这样。”然后笑了笑说:“方锐,看了这个典型材料后,我敢肯定地说,不出两年,你写大型材料的水平就要超过我了。” 通过这个典型材料的撰写,方锐不由得感叹起来:“许多事情看起来是坏事,其实也是好事,如果不是龚建民逼自己甚至是有点刁难自己,至今也掌握不了写典型材料方法的。” 塔里木的冬天虽然很萧条,可也有可圈可点的景色,雪花儿轻轻地洒落着,随风从胡杨的枝杈间绵柔地飘过,静静地融入塔里木河里,没有喧嚣,没有张扬,犹如皎云,缱绻而又缠绵;清冷阳光出来,满眼晶莹,极目闪亮。 对刘兰兰来说,与其说是自学初中课本,倒不如说是复习一遍。所以她很快将初中语文课本系统地复习了一遍。吃过晚饭后,她来到钟海涛家,想找他要高中的语文课本,准备进入高中语文知识的自学。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听到我们班主任说过《红楼梦》这部书。他说他从上小学就开始读,一直没读完,一直爱不释手,今后还要继续读下去。他有时在课堂上还把里面精彩的句子说给我们听。我们班主任是上海青年,他说《红楼梦》是他一生中一直在读的书,也是唯一一部读不完的书。那时我没听明白,我们的班主任为什么说对这部小说一直爱不释手?一直在读为什么一直没读完?为什么是唯一一部读不完的书?到今天我读完了第二遍后才理解了当年班主任讲话的意思。我已经读过两遍了,还想再读两遍,把基本意思弄懂了,再仔细回味着去阅读。” 看到刘兰兰来了,钟海涛迫不及待地向她讲述着读《红楼梦》的感受来。 刘兰兰也被钟海涛的情绪所感染,兴奋地说:“海涛,我已经将初中语文课本复习了一遍,重点对文言文进行了复习,这样以后也可以看《红楼梦》了。不过学习文言文很费劲。就说诗歌吧!除了白居易的诗好理解一点外,其他的诗词都不好读懂,得对照注释和译文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兰兰,《红楼梦》这套书并不是用文言文写出来的,你是可以读懂的。还有,你说白居易的诗读起来好懂些,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居易的诗就是这样。释惠洪在他的《冷斋夜话》这部书里有这样一段评价:‘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易之,故唐末之诗,近于鄙俚。’这一段话的意思是说白居易每作一首新诗,都要将诗读给一位老妇人听,读完后问老妇,知道诗的意思了吗?如果老妇听不懂,就改,一直改到老妇能听懂诗意了,诗才算作成了。有人说白居易的诗过于粗俗,其实人们的看法是不相同的。张镃在他的《读乐天诗》里写道:‘诗到香山老,方无斧凿痕。目前能转物,笔下尽逢源。学博才兼裕,心平气自温。随人称白俗,真是小儿言’。”钟海涛一边说一边给刘兰兰解释张镃这首诗的意思。 刘兰兰睁大双眼认真仔细地听着钟海涛的解释。听完后问:“海涛,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听到刘兰兰问话有些天真,钟海涛笑了起来:“兰兰,不是我知道的多,是书看得多了,就知道得多了。你不也悟出了要多看书,要养成读书学习的好习惯这个道理了吗?”说完这话,钟海涛顿了顿又接着说:“兰兰,只要多看多读,任何人都能成为博学者的。其实,那些看上去很有学问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与多读书有关系的。” ------------ 第一卷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刘兰兰认真地点点头说:“海涛,我把高中语文自学一遍,这样看书就不那么吃力了。我还买了一本新华字典,有不认识的字查查字典就可以了。” 看着刘兰兰那副认真劲,钟海涛笑着说:“兰兰,要一步一步地慢慢来,不要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 刘兰兰也笑了:“放心吧,海涛,我又不去赶考,也不急着拿文凭,那么着急学完干嘛?有时间就慢慢学。”说完后站起身来,向钟海涛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农场职工的工资先是预发一部分,待年底棉花交到加工厂后,再根据个人实际产量兑现剩余部分。如果完成了定额任务,就可以拿上全部工资,如果超产了,要拿超产奖,亏损了按亏损比拿百分比工资。如果亏损超过了预发工资,则要倒挂账,说是从第二年的收入中扣除上一年亏损部分。事实上,兵团各农牧团场并没这样做。所以有“兵团还有一大怪,亏钱多少挂起来”的说法。机务职工是看全年完成的作业工作量和平均耗油量来计算全年收入的。可以说职工们一年劳动的成果全靠年底兑现。其实在南疆塔里木盆地的各农牧团场,不要说是基层单位,即使是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平时也只是预发一部分工资,年底再发一次,而干部要到第二年的五六月份才最后一次兑现。这一次兑现主要是看上一年的经济效益。效益好的单位可以多拿一点,差的少拿一点,再差的就没钱可发了。所以这一次兑现实际上类似奖金。 刘兰兰每年年底兑现后都将兑现款及时上交给母亲,需要花钱时再向母亲要。今年兑现结束后却没有按照惯例做,这让她母亲多少感到有点奇怪。 “兰兰,今年兑现你拿了多少钱啊?” 刘兰兰明白母亲问这话的意思,便撒娇地说:“妈,我兑现了多少钱,爸还能不清楚吗?问问我爸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兰兰妈知道兰兰不是那种随便乱花钱的女孩子,淡淡地笑了笑说:“兰兰,妈不是想找你要钱花,往年一兑现,你就将钱交给妈了;今年你们兑现好久了,也没跟妈说说。要花钱的话跟妈说一下,妈也好知道你的钱花在哪些地方了。” 刘兰兰连忙说:“妈,这事我是做得有点不对。我没跟您说,我想多买一些书,还想买点其它东西。” “妈明白了,你长大了,在准备嫁妆哩!” “妈,看您又来了。不过准备一些嫁妆也是对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婚办嫁妆,天经地义的事啊!”刘兰兰笑着对母亲说。 “你看你这丫头,妈就说了一句,你就说这么多。要办些嫁妆也是对的。钱不够的话,妈再给你一些。这些年,你也挣了不少钱,自己也没乱花过钱,妈心里有数。你爸好歹也是个干部,不需要花你的钱。其实,妈也不需要花你们的钱,妈拾一季棉花也能挣回不少钱呢!你看人家姑娘,哪一个不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像你,整天穿着个工作服。还有啊,我看现在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许多姑娘结婚前买了项链、耳环什么的,你也应该买一些。原来有许多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不答应,现在自己找了一个,我和你爸也都不反对。再说啦,在三分场这些年里,海涛这孩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孩子确实不错,你也到了把自己打扮打扮的时候了。俗话说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不爱打扮的懒女人。有对象了,总该知道把自己打扮打扮了吧?” “妈,您刚才还嫌我话多,怎么这会儿说起话来也没完没了呢?”刘兰兰还是撒娇着对母亲说。“不过,妈,说起办嫁妆的事,其实我也有我的想法。真要办嫁妆的话,项链和耳环什么的都无所谓是,我还是想多买些书。要做两个书柜,其他的家具像大立柜、沙发什么的有也行,没有也行。反正书柜一定要两个的。海涛家里书比较多,我自己也要带过去一些。今年的兑现我买好了书和一些日用品后,剩下的钱都如数交给您。” 兰兰说到这里,又朝母亲撒娇起来。 “傻孩子,你看看俺们三分场哪有女孩子家把书柜当着嫁妆的?要办也要让钟家去办,你要办的是把自己打扮得好一些,金银首饰是少不了的,再买些好衣服结婚后穿穿。买一些书妈也不反对,买多了也不好!” “妈,你可不能小看了看书学习。不看书学习别说今后跟不上形势的发展,现在也是。您看现在农场人也有外出打工的,可文化低照样没法干上好一点的工作,有许多人还是回来了。不是人家不让他们干,而是给了他们好工作,他们因为文化低而没法干的。” “兰兰,这些道理妈都知道。妈虽说没文化,说不上来那么多的大道道唻,可妈心里清楚得很咧!妈刚到农场那阵子,开荒造田整天就知道干活。后来上海人来了,他们那些人里有好多能人哩!有的把树根收拾收拾,做成了兔子、小狗,还有的做成了花盆什么的,还别说,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就是好看。他们没来之前,这些东西还不都当柴火烧了吗?还有呀,现在的这些大立柜五斗橱什么的,也是他们带头做出来的。他们来了,把新东西也带来了,这是妈亲眼看到的。以前咱们农场里哪有这些东西呀!” “妈,那叫根雕。妈,连您都承认上海青年到了农场,把文明也带进农场里了。如果他们没文化知识,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吗?” 兰兰妈赞同地点了点头。 方锐将材料交上去后,潘希泉亲自进行了审阅,待一切都认为很满意了,才将典型材料交到农垦局文明办。王新林亲自过目后,也没有进行什么修改,就给五一农场回电,可以打印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方锐在接到可以打印的通知后,又认真仔细地校对了两遍,这才让文印室打印八十份报送到农垦局文明办。 一九八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农垦局党委召开了上一年度的精神文明建设总结表彰大会。农垦局各单位主要领导和分管精神文明创建工作的负责人参加了会议。这次会议规格很高,不仅农垦局主要领导参加了会议,而且兵团主管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负责人也应邀列席参加了会议。局党委书记作总结讲话。局党委副书记作新一年工作安排。会议还对一九八六年涌现出的十五个文明单位进行了表彰奖励。随后,文明建设抓得好、受到表彰奖励的部分单位领导在大会上介绍了他们抓文明建设的经验和体会。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潘希泉在大会上作了题为《统一思想,提高认识,迎难而上,砥砺奋进,努力开创五一农场精神文明建设新局面》典型发言。他说:党的十三大报告明确指出,“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努力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在现代化建设的总体布局中,精神文明建设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柱之一,它直接关系经济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关系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兴衰成败。一部人类社会的发展史,说到底是一部文化史,是一部文明史。 随后,潘希泉讲述五一农场在上一年中开展精神文明创建的一些事例,重点讲述了举办“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和在医院创办‘爱心病房’及基层团组织开展扶老助残活动的情况。 最后,潘希泉表决似地说:“今后,我们五一农场党委一班人一定要切实增强历史责任感和时代紧迫感,在始终不渝地抓好经济建设的同时,大力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努力开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新局面。” 潘希泉的典型发言立即引起了参加会议的许多领导浓厚兴趣。兵团主管精神文明创建活动的领导也对这个发言很感兴趣。特别让农垦局许多领导感兴趣的是五一农场成功地举办了两届文化艺术节,到目前为止,农垦局甚至兵团还没哪个单位在这方面可以和五一农场相比的。兵团文明办领导在总结发言时除了大加赞赏五一农场成功举办了两届文化节外,还要求五一农场党委将材料再加工一下,下发到兵团农垦各师局,让他们也借鉴五一农场的做法,并提出了今年的文明创建工作会议在南疆农垦局召开的设想,请南疆农垦局党委做好迎接兵团召开精神文明创建活动现场会工作,具体工作由兵团文明办进行协调,以确保会议的成功。 兵团主管文明创建工作领导的这番讲话,其他参加会议单位的领导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也有的单位领导趁休会的间隙跑过来向潘希泉询问是如何想到开展这些活动的。有的单位领导还当着潘希泉的面明确表示回去后带领工会等部门领导去五一农场取经。 看到许多领导来到自己跟前询这问那的,潘希泉连忙说:“其实文明创建工作都一样,都一样的。” 农垦局党委精神文明建设总结表彰大会结束后,潘希泉知道,五一农场已经被推上了风顶浪尖,不干也得干了。因此,回到五一农场后,他立即组织党委全体成员及机关部分职能部门领导召开党委专题扩大会议,传达农垦局精神文明总结表彰大会精神,部署新的一年精神文明创建工作。按说方锐不是党委成员,但考虑许多工作需要她参与,就让她列席参加了会议。 会议是在五一农场党委常委会议室召开的。潘希泉除了传达了农垦局精神文明建设总结表彰大会精神,还重点讲述了兵团文明办想在南疆农场召开精神文明创建工作推进会的设想,并估计到要来五一农场来观摩。潘希泉说:“不到咱们场里来观摩就算了,如果来我们场,工作量就大了。即使不来观摩,我们自己的文化艺术节也要继续举办下去。如何办,办成什么样的规模,预算开支是多少,请工会和财务部门相互协调,拿出个计划上常委会研究决定。农业工作主要由副场长许长春同志负责,不管工作多么繁忙,都要将农业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来抓。我们是农场,职工的收入就靠种植棉花和粮食等作物。因此,要做到文明创建和经济建设工作两手抓,两不误,两促进……” 潘希泉正在会上安排工作,党委办公室内勤人员郭长峰轻轻地推开门走到潘希泉跟前低声说了两句。潘希泉听了安排说:“先让他们在党委接待室等一会儿,就说我们正在召开党委会专题会议,等会议结束后我就过去。” 潘希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同志们,我们的工作都要往前赶,决不能拖延,一旦拖延,就要掉队了。刚才郭长峰同志告诉我说沙河农场党委书记亲自带队过来取经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和谦虚谨慎的学习态度。精神文明建设总结表彰大会刚结束,他们就来了。其实他们的许多工作是走在我们五一农场前面的。他们还是兵团精神文明建设先进单位,受到兵团党委表彰后,我不多说大家也知道,我们五一农场文明办带领基层主要领导去观摩过,听过他们的创建文明农场经验介绍。现在,农场的发展进入了新时代,更需要我们深刻领会新时代、新思想、新矛盾、新目标提出的新要求,以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勇立潮头的历史担当,努力改革创新、攻坚克难,不断锐意进取、担当作为。以积极的态度、主动的精神、高昂的热情,共同抓好各项工作。” 考虑到外面有客人等待,而且是党委书记亲自带队来的,按照对等接待的原则,潘希泉要亲自过去接待,所以他反复作了强调后,就宣布散会了。 ------------ 第一卷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沙河农场党委书记陈钊铭带领宣传、工会、团委等职能部门领导一行人正在五一农场党委接待室里观看悬挂在墙上的五一农场一九八六年取得的成绩板报。那上面写道:物质文明建设硕果累累,精神文明建设鲜花朵朵,板报上展示了五一农场两个文明建设取得的成绩,并用数字标示出来。 陈钊铭正在专心地看着板报,潘希泉疾步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陈书记,欢迎来指导我们的工作,更欢迎多多提出宝贵意见!” “哪里哪里,潘书记谦虚了,你们五一农场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今天随便看了看,就能感到搞得很不错。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竟有这么好的亮点值得我们学习的呢!” “说值得学习就客气了,其实做法都一样的,更何况你们的工作比我们做得扎实多了,来五一农场转转玩玩放松放松是真的,今天中午可要多喝上几杯哦!” “潘书记,我早已经不喝酒了。这两年你看我们在一起开会或外出观摩,再也没端过酒杯吧?”陈钊铭笑着说。 潘希泉领着沙河农场参观的一行人来到党委会议室,服务员已经摆好了水果,沏好了茶。潘希泉招呼各位客人坐下来,然后指着香蕉、橘子、苹果、巴旦木和无花果等干、水果说:“大家别客气,随便吃一点。我和陈书记到过内地许多地方,他们招待客人也就是香蕉橘子等,还没有干果呢。”说得大家都大笑起来。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陈钊铭再三要求潘希泉介绍一下开展金秋文化节的情况。潘希泉推辞一番后就把三分场青年职工如何自发举办文艺晚会到在全场举办金秋文化艺术节的情况简单地向参观人员作了介绍,说完后他指着方锐说:“说起我们五一农场举办金秋文化艺术节的事,还是受到我们这位团委副书记的启发呢!是她率先在她当时所在的单位三分场开展这项活动的。”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投向方锐身上。方锐有点不自在起来。陈钊铭上下打量了一下方锐说:“年轻有为啊!什么时候调到团委工作的?” “她不是调到团委工作的,她是通过竞选走上团委副书记岗位上的。上次我在大会上的典型发言材料也是她写的。”潘希泉得意地介绍说。 “五一农场有这样的优秀人才,当然能把工作做好啦。手下没有一批能干事的人是绝对不行的。”陈书记深有感触地说。随后又开玩笑起来:“小方,到我们沙河农场去工作怎么样?待遇不比你在五一农场差哦!” “不行不行,陈书记,我们培养的人才,怎么能拱手相送呢?如果是往局机关里调,我放人,如果是提升到你们场担任场领导,我也放人,平级调动我不会放的。”潘希泉也开玩笑地说。 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随后,潘希泉向参观小组的成员们介绍了五一农场上一年取得的成绩和今年的工作打算等,也谈到了工作上遇到的困难。都是党委书记,正如潘希泉说的那样,工作性质都一样,所以,他们的话语也就多起来。他们谈到了当前的形势,又谈论了当前农场的体制。潘希泉说:“前不久我到内地去考察了一次,内地的政策比较宽松,体制灵活。人们都在想方设法发展经济,寻找致富门路。可我们的农场呢?计划经济、行政干预还比较明显。说是已经实行了承包责任制,可职工们负盈不负亏现象十分严重。超产了将超产奖金拿回去了;亏损了就伸手向农场要,不给就上访,等、靠、要思想还十分严重啊!” 陈钊铭赞同地说:“潘书记,你说得很对,有时上级党委派我们到内地去参观学习,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内地究竟要参观学习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到内地去观摩学习,看了感动,听了激动,回来以后呢?没法动,主要原因是我们这里的体制和机制都太死了。目前,我们的基层单位还在用广播喇叭大喊大叫地要职工们上班。职工流失现象也很严重。有本事有路子的想方设法往内地调动,没本事没路子的也想方设法找门路,有的干脆不打招呼就到外地打工去了。这部分人以后会给农场带来麻烦的。他们一旦在外地干不下去了,又要回到农场里要求安排工作。不安排工作就上访,一上访就是我们的责任,就要求给人家解决问题。唉,基层工作难做啊!” “可能我们有些急于求成了。农场里的许多事情是急不得的。农场职工和内地农民不同。农场职工过去都是拿工资吃饭的,他们除了做好本职工作,还要参加军事训练,有戍边的任务,所以要一边劳动一边集训,几乎半工半农半军。还有,过去职工们吃大锅饭吃习惯了,干好干坏一个样,反正按月领工资就行了。现在让他们一下子自负盈亏,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还需要一个转变过程。因此我认为,农场需要的是机制的转换和观念的转变同步进行,需要改革的措施和体制的转换配套进行,而且不能急于求成,因为职工群众的思想观念需要一个慢慢转变的过程。同时,我们现在虽然还要进行军事训练,但已经是利用业余时间进行了,不再给报酬了。”潘希泉接过陈钊铭的话题说。 陈钊铭和潘希泉说着话,已经到中午吃饭时间了,党委办公室内勤郭长峰过来说饭已经好了,潘希泉领着陈钊铭一行人到农场食堂就餐去了。 下午,潘希泉又陪同陈钊铭到职工医院看了看“爱心病房”,边看边介绍成立“爱心帮扶社”和基层单位开展的扶老助残活动情况以及今后的设想等。 从职工医院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陈钊铭一行人这才离开。 潘希泉刚把陈钊铭带领的沙河农场一行人送走,郭长峰又来到他的办公室里说:“潘书记,刚才接到电话,说是青年农场党委书记明天上午要带领团委、工会等职能部门来五一农场取经学习。”潘希泉苦笑一下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一点也不假呀!来就来吧,通知办公室做好接待工作!” 塔里木的晚春,风和日丽,气候宜人,微风里掺杂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阳光里充满了青青芳草的气息,天空上也弥漫着飞舞的思绪。一天又一天,花儿在慢慢地开放着;一季又一季,草儿在泥土里努力地向上着。于是,在一阵阵机车喧嚣过后,在一粒粒种子发芽出苗之后,大自然的热情便又高涨起来了。 春播工作全面结束后,潘希泉想到好久没到地里去了,先期播种的棉花出苗情况怎么样,地里的管理如何?职工们有什么想法?他都是听主管农业的副场长许长春和有关部门领导汇报的。这天上午,他感到稍微有点闲暇时间了,就想到地里去看看。 潘希泉刚下楼走近吉普车,一辆很新的212吉普车向五一农场办公楼驶来。车还未停稳,王新林已经从车内走出来。潘希泉连忙迎上去。王新林笑着伸出手握了握潘希泉的手说:“怎么啦?潘书记,不欢迎我来吗?我一来你就想开溜?” “哪里哪里,我要是知道你王主任大驾光临了,起码组织机关全体人员列队欢迎你,现在再组织人来欢迎你已经来不及了。”潘希泉也开玩笑地说。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潘希泉的办公室,服务员端上两盘水果后退出来。潘希泉连忙招呼王新林吃点水果。王新林笑了笑摆摆手:“潘书记,我这次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哩!上次召开精神文明总结表彰大会,兵团文明办领导在大会上的发言你也听到了,说今年兵团的精神文明建设推进会计划要在我们南疆师局召开,最后计划在我们局的一个农场召开。农垦局党委考虑到你们五一农场的文明创建工作在创新方面做得比较扎实,决定将这次会议放在你们场召开。方案上报到兵团后,已经得到了批准。所以,现在你们不是要做好准备工作,而是要立即动手认真干了。这样的一次大型会议在一个基层农场召开,对我们农垦局来说,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一定要好全力以赴做好这项工作……” 王新林刚把话说到这儿,潘希泉就开始叫苦起来了:“王主任,你可再别干这事了,我都头大死了,天天都在接待一批批的人来参观,这会儿要不是都在忙着春耕春播,说不定又有人要来了呢!我搞接待都招待不起了,负担太重了!” 听了潘希泉的“诉苦”,王新林马上笑了起来:“我说潘书记,又哭穷了不是?人家能到你们这里来参观,说明你们的工作做得好,有看头,咋没到别的农场去参观呢?” “行啦行啦,王主任,我可不能再听你忽悠我了!”潘希泉也笑着说。 王新林很快又严肃地说:“老潘,这次你可真的得放血了,局党委对召开这次现场会十分重视,成立了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局党委张书记亲自挂帅,可能还要派我们住在你们五一农场呢。局党委希望你们在抓好生产的同时,务必要做好这次现场会的筹备工作,同时要求本着简朴务实的原则筹备好这次现场会。” “这次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会议在五一农场召开,既是对局党委近年来精神文明创建工作的充分肯定,也是利用现场会的方式,交流工作经验和体会,相互学习,相互启发,以更好地谋划好今后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从一定程度上讲,创建工作能否抓好,也是对一个领导者素质和水平的检验。一个讲政治、有群众观念的领导,一个有本领、有事业心的干部,就应该有“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政治觉悟和政策水平,尤其是在创建工作尚未完全进入良性循环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主要领导的坚决态度,没有一种攻坚克难的精神,没有一种开拓创新的勇气,是很难取得实效的。五一农场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去年取得了领先位次,正是场党委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具体表现,也是局党委高度重视精神文明建设工作的结果。”王新林仍然一脸严肃 听到王新林说话很严肃,潘希泉也很严肃地作了表态:“王主任,请局党委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好这项工作的。” “考虑五一农场经济能力承受问题,经局党委研究,决定拨出一笔资金用于会议的开支。同时,按照局党委的设想,并已上报到兵团文明办公室,兵团文明创建工作现场会尽量在八月下旬召开,那时农活稍闲一些,也是你们举办金秋文化艺术节的时候,这样可以让与会者现场观摩你们举办文化艺术节的做法,兵团文明办已经批准了我们的设想。现在离召开现场会还有近四个月的时间。只要抓紧时间做好筹备工作,还是来得及的。”王新林说。 听了这话,潘希泉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表示按照局党委的安排,尽心尽力做好这项工作。 “我们中午吃点民餐怎么样?”听到王新林已经将工作安排完了,潘希泉询问他。 所谓的民餐,就是指到维吾尔族人开办的餐馆里就餐。 “中午就不在你们单位吃饭了,这会儿还要赶到沙河农场去,下午要返回去向张书记汇报一下。” “什么事这么急呀?再急也要吃饭嘛!” “沙河农场去年的文明创建工作做得也很好,也有许多值得推广的地方,我再过去看看。局党委计划在你们场召开现场会期间,组织与会人员到沙河农场去观摩一下!”王新林说完,就走进吉普车里坐下来摇下车窗玻璃,向潘希泉摆了摆手。 送走了王新林,潘希泉觉得压力很大。这样的大型会议在五一农场召开,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否顺利召开,能否达到局党委和兵团党委的要求,能否收到预期效果,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干工作近四十年、担任农场党委书记也近十年了,见到过的、参加过的大型会议也有许多次了,可真要自己操办这样的大型会议还是第一次。于是,他回到办公室里,理一理自己的思路,想理出个初步方案,上常委会研究然后再将方案上报给局党委。 ------------ 第一卷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五一劳动节快到了。 农场人喜欢在节日里操办婚事。钟海涛的父母想在五一节里把儿子的婚事给操办了。在征得刘兰兰父母的同意后,双方家庭都在精心准备着。刘兰兰和钟海涛商量,在嫁妆上尽量少办些。因为房子面积不大,办多了就显得拥挤了。房子是三分场分配的两间土坯房子,虽然比较旧,但和其他职工一家人挤住在两间房子里相比,还算宽敞。钟海涛和刘兰兰就利用业余时间经常去收拾。他们买来石灰和水泥等,把房子里面又粉刷了一遍,房顶也重新吊上一些白纸,又打了地坪。刘兰兰买了不少书籍,再加上钟海涛家里就更多了,刘兰兰又订做了两个书柜作为嫁妆,他们决定将卧室和书房合二为一,这样既方便看书,又节约空间。外面一间房子也一分为二,迎门一间当作客房,里面作厨房用。整个房子面积虽然不大,但对于一对刚结婚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当时农场住房紧张,许多职工没办法,在外面垒个灶做饭的家庭有很多。 钟海涛虽然在为婚事奔忙着,但心里却始终有一种失落感,这种失落感究竟是什么,似乎又说不上来。他只知道随着婚期的越来越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也越来越烦燥。虽然早已经从失恋的泥潭里拔出来了,可他始终无法将方锐从脑海里彻底抹去。 按照农场人的习惯,新郎新娘要先在男方父母家里举行完仪式后才回到自己的住房里。五一劳动节这一天,刘兰兰由林文蓉、黄青英、李春华等一帮姐妹们护送着来到钟代明家临时为一对新人准备的房间里。婚礼由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主持。与其说是主持,不如说是维持一下秩序,招呼一下客人而已。三分场一帮年轻人和钟海涛、刘兰兰的朋友以及两家老人的亲朋好友们都到场祝贺了。 喝罢喜酒,一帮年轻人又涌入钟海涛、刘兰兰的洞房里。胖子郑长顺仍然高声大语,非要钟海涛和刘兰兰介绍一下恋爱经过,说得钟海涛的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刘兰兰把头一抬:“我说胖子,我们的恋爱经过你还能不知道吗?还想听一听吗?那好,我就再跟你说一遍:我们这几年一直在一个机车组上工作,日久生情,最后就结婚了,很正常,也很自然,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刘兰兰那完全没有羞涩感的话,郑长顺反而没话可说了,大家也都大笑起来。钟海涛也忍不住笑着看了看刘兰兰,心里在想:“人说兰兰泼辣大胆,还真没说错呢,娶了这样女人做老婆,还有一种安全感哩!”。 因为大家对钟海涛和刘兰兰都比较熟悉,关系相处的也比较好,他们说笑着,谈论着,彼此祝福着。虽然是五一劳动节放了两天假,可许多职工由于地里的活比较紧,也不敢休息;父母不在一个单位的想趁放假回去看望一下,大家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闹腾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第二天,一些上了年纪的职工来到他们的家里看看新鲜。农场青年结婚时,许多上了年纪的职工喜欢到新人的房间里看看布局和新买的家具。钟海涛和刘兰兰置办的家具并不多,有一个装衣服的大立柜,两个书柜,一张写字台,一张木床。外面的客房里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圆形茶桌,上面放置的茶具上罩着一块用纯白线绣的花朵图案钩纱,是林文蓉利用业余时间绣好后赠送给刘兰兰的。整个新房显得整洁大方,特别是两柜书籍最醒目,里面装满了书籍,其中文学方面的居多。就这点家俱,也惹得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职工们发出“啧啧”地赞叹声。 由相知到相爱,再由相爱到更加相知,钟海涛和刘兰兰的婚后生活是幸福甜蜜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也更加有规律了。 五月的天空,因为有了绿叶的衬托,就显得格外清新明净。到了傍晚,黄昏的残阳真是一绝,但是属于黄昏的都不自私,这凄美的残阳也将自己的独特时光交给了晚霞,使晚霞拥有残阳的凄情,将黄昏应有的情感表露无遗。也许因为残阳的奉献才使得晚霞在灿烂外表的掩护下更能透出点点哀愁,给人以无限沉思,也使黄昏在忧愁下能够别有一番风姿。 城市里的老人喜欢在这个时候走到开阔的地方放风筝。方锐来到城市中心广场上,看见老人手里拉着一根线,风筝已经在高空中飞翔了,她便信步走过去。 方锐这次到市里来是参加农垦局团委举办的共青团干部培训班的。虽然培训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但她感到很漫长。本来潘希泉是不想让她参加这次团干部培训的,因为五一农场正在筹备迎接兵团召开的精神文明建设推进会,但农垦局团委说培训的时间不长,安排的工作却很重要,并为她重新发一份电传。潘希泉看到局团委第二次发来的电传,这才让方锐参加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工作上的压力往往容易使其放下一些事情,一旦压力缓解了,思想轻松了,想法也就多起来了。方锐在学习培训期间,既是在学习,也是在短暂地调整一下自己,这使得她的情绪反而焦躁不安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似乎又说不上来。下午,夏侯雨送来一箱子苹果,并说这是最后一箱水果了,因为已经到了地窖里也无法再贮藏水果的季节了,她更心烦,急忙将他打发走了。烦闷的心情使她想出来走走,散散心。所以,她来到市中心广场上,看到老人们在放风筝,便和其中的一位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家,看您放风筝很稳很轻松,放风筝一定很好玩吧?” “姑娘,你如果把放风筝仅仅当成了好玩,那就大错特错了。放风筝的时候,抬头远看风筝的千姿百态,能消除眼睛疲劳,对防治近视眼、老花眼、视神经萎缩极为有利。在春光明媚的春天里和空气清新的广场上放风筝,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清心肝之火,散内结郁热。放风筝的时候,心情舒畅,精神愉快,可使处于紧张状态的大脑皮层和脑血管放松,对神经衰弱及失眠症有治疗作用……” 方锐没想到放风筝会有这么多的好处,不由得感叹地说:“老人家,没想到放风筝还能治疗这么多的疾病呢。” “姑娘,可别小看了放风筝,它不仅能治疗许多疾病,其实它还是一门学问哩!” “老人家,难道放风筝也有什么学问吗?”方锐又不解地问。 “那当然啦!在放风筝之前,要先知道风的方向和速度强弱,如果附近有旗帜或炊烟,看它飘浮的方向就能知道了。没有旗帜或炊烟等可参照物的,拾起一根枯草或一些小纸片向空中抛去,也可以测出风的正确方向。当风力不足的时候,要快速向后收线,给予人工加风;若风筝有下降的现象,要迅速收回一部分风筝线,直到风筝能在天空挺住不坠下来为止。而且在放风筝的时候,最好要有个助手帮忙,才能将风筝放飞得很成功。有帮手帮助时,放风筝的人将风筝线拉长约十公尺,面向逆风,双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扶着风筝后面的骨架,拿住不动,待阵风一来,将风筝轻拉脱离助手的手,边跑边放线,直到风筝升起到相当高度时,前后轻抖,使风筝保持稳定,这样风筝就能平稳飞翔在空中了。”老人详细地向方锐讲解了放风筝的要领。 “我明白了。”听完老人的讲述,方锐若有所思地说。 一个星期的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方锐没让夏侯雨和刘思佳知道自己学习已经结束了,就回到五一农场三分场父母的家中,得知钟海涛已经和刘兰兰结婚了,她木然地站在书桌旁。就在这张书桌旁边,她和钟海涛商量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其中那场文艺晚会催生了后来的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最初就是在这张书桌旁边酝酿出来的。她又想到放风筝老人说的“放风筝时最好要有助手帮忙,才能将风筝放飞得很成功”这句话,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连放风筝最好也要有助手默契配合,才能更成功,自己因为有了钟海涛的帮助和默契配合,才很顺利地过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呢?自己最心爱的人已经和别的女人结婚了,那就意味着自己最心爱的人真真切切地离开了自己,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虽然父母还在三分场,可自己仿佛已经是这里多余的人了,因此,她连晚饭也不想吃就骑上自行车,拼命地蹬着回到场部住所,头昏脑涨的她连衣服也没有脱,合着衣服就躺下了。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卖豆腐喽,新鲜的豆腐!”方锐一下子惊醒了。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急忙洗漱并简单收拾一下,就向办公室里奔去。上班之后,她还要到潘希泉那儿去,将学习培训情况简单汇报一下。 走到办公楼门口,方锐遇见办公室副主任胡后成等人,他们都知道她去学习去了,所以见了面有的问学习结束啦?有的问回来啦等等。方锐强装着笑脸点头答应了一下,其实她心里是最痛恨胡后成的,就是因为他的请客才导致自己失身后无法再和钟海涛往来了。 方锐走进潘希泉的办公室,见他正低头在一张纸上划着什么,听见轻轻敲门声,说了声“进来”,却并没有抬头。方锐上前打了声招呼:“潘书记,培训学习结束了,我来向您汇报一下。” 潘希泉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扶了扶眼镜,抬头看了看她:“哦,小方,你回来的正好,场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呢?龚建民和杨建成写的上报到兵团的材料我都看了。我觉得没上次的典型材料写得让我满意,我想这个汇报材料还是你来写,我审阅。”潘希泉接着又问:“局团委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局团委这次培训学习,主要是讲解共青团业务知识,安排了近期的一些工作。最关键是局团委要求各农场团委书记在年底前要进行换届选举,所以将换届选举程序进行重点讲解。”方锐汇报说。 “那就好,小方,年底换届还早,你先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这样你就可以静下心来写材料了。还是按照上次上报的典型材料方法去写。另外这次会议内容已经变动了,改成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了,和上次单一的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典型材料有所不同。另外,考虑到你主持节目比较成熟,这届的‘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仍然由你来主持,有什么难处直接向我说明。”潘希泉安排说。 “请潘书记放心,典型材料我尽快拿出来。其他工作有难处了我再向您汇报。”方锐立即说。因为上次写材料时,龚建民给自己不少“小鞋”穿,反倒逼出自己撰写典型汇报材料的方法了。她甚至认为,写典型汇报材料其实就是新的“八股文”:开头先介绍单位的基本情况,中间再写是如何做的,最后再把取得成绩的经验、存在的不足以及今后努力方向写出来。按照这个思维写,中间部分只要写得感人,就不会出现问题。这和八股文有什么区别呢,她总这样认为。 “这次的典型汇报材料与上次如何举办文化艺术节汇报和精神文明创建情况汇报都不同。上次的材料是报送给农垦局的,这次的典型汇报材料是报送给兵团党委文明办的,文化艺术节上的表演也是要给兵团和各师局领导观摩的,水准一定要高。这两项工作都落到你肩上,担子很重,一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潘希泉又一次作了强调。 方锐再次点点头,着手准备写材料去了。 ------------ 第一卷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这天下午,王新林又来到五一农场查看思想政治工作会议和金秋文化节等筹备情况了。潘希泉陪同他到基层单位转了一圈。回来的路上,王新林说:“老潘,局里准备再拨一批款把你们基层单位的房屋修葺一下,如果你们场来不及就算了。场里的经济条件不是一下子就能提高上去的,但环境一定要干净整洁。同时金秋文化艺术节一定全力以赴举办好,虽然是职工群众参加演出的,但水准一定要高些。” 听了王新林的安排,潘希泉就把五一农场迎接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筹备情况作了简单的汇报:“各单位正在准备造一辆彩车,职工们表演的文艺节目也正利用业余或晚上时间在排练中。另外我们五一农场原来也培养了一批专业文艺演出队员,是送到上海去接受培训的,可惜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无法再维持下去,已经解散了。他们有的又去上海找门路了,还有一部分留在农场里。留下来的这些人表演水平还是不错的,只要把他们组织起来,拿出几个压轴节目是没问题的。” 潘希泉继续汇报说:“大会会场是在职工俱乐部,现在正在装修,估计到七月初就能完工。计划再赶制一批新桌椅。目前生产还比较忙,也不敢把生产停下来专门来做这项工作。再说了,如果让职工群众停下生产去做这些事,他们也不会答应的,勉强让他们去做这些工作,效果不一定好。” 王新林觉得潘希泉的话很在理,就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再一次强调:“局党委对这次会议是高度重视的,部分农场也在做准备工作,一定要确保会议万无一失。” 潘希泉说:“如果局党委的资金到位了,场党委可以让劳资部门和工会招收一批临时工加班加点做好房屋修葺工作,非农业单位的职工也可以抽调一部分人帮助做这些工作,我们再让场工程队的职工们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上面,进度还是比较快的。另外,我们还将组织部分学生利用课外活动时间打扫场部周边的环境,尽量不抽农业职工干,以免影响了农业生产。” 听了潘希泉的汇报,王新林点头表示赞同:“潘书记,这样很好,既不影响生产,又不影响筹备工作的进展,你们抓紧时间准备吧!估计资金这几天就会到位。我这会儿再到沙河农场去看看他们的筹备情况进展得怎么样了。” 送走了王新林,潘希泉到劳资部门安排完事情,又来到贺志诚的办公室,见他正在列出第二次田管生产大检查计划表。副场长许长春、生产科长李斌也在,见潘希泉进来了,知道他有事要和贺场长商量,向他打了声招呼后就退出来了。 贺志诚放下手中的笔说:“潘书记,这几天我到各分场去转了一下,基层单位的领导们都感到压力很大,一方面是田管生产任务要求很紧,一方面是筹备文化艺术节等事项催得很急,他们抱怨的话也比较多。”贺志诚说完,抬头看了看潘希泉。 “贺场长,这些情况我都十分清楚,基层单位领导们有怨言是能够理解的,可局党委安排的筹备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也不能放松,筹备文化艺术节的事也要抓紧时间进行。所以,这几项工作必须要同步抓,同步进行。”潘希泉说。 “潘书记,我并不反对开展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和精神文明创建工作,我也多次在全场干部大会上强调过要做好这些工作,问题是如果这些工作影响到了经济建设,直白地说影响了农业生产,我们开展职工群众文化艺术活动有什么意义呢?精神文明创建工作做得再好,又能怎样呢?”贺志诚直言不讳地说。 “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都在强调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如果我们仅仅抓经济建设,这是与上级党委要求不一致的。职工群众没有精神面貌,文明建设和思想道德建设滑坡,生产效益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潘希泉说。 “文明建设和农业生产工作本身就是不好调节的矛盾。文明建设人力投入多了,生产建设人力投入就必然少了,五一农场总共就这么六千多名在职职工。把大量精力投放到搞文明建设和筹办文化艺术节上,抓农业生产的精力自然就少多了。”贺志诚仍然不高兴地说。 “其实,我也在考虑如何解决农业生产和举办文化节的矛盾问题。刚才我已经安排劳资部门招募一些临时工来做基础设施建设工作嘛!而且让学校的学生也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了嘛!并没让一线职工们停下生产来做这些工作呀?”潘希泉说。 两人正在争执,郭长峰急忙走进来说:“潘书记,贺场长,农垦局张书记来了。” 潘希泉和贺志诚一听,都急忙走出办公室。 农垦局党委书记张化勇带着文明办主任王新林亲自来到五一农场检查兵团思想政治工作现场会的筹备情况了。 原来,王新林刚离开五一农场来到沙河农场,就遇上了张化勇到沙河农场视察兵团思想政治工作现场会的筹备情况,而五一农场又是这次现场会的重点单位,因此,他将落脚点放在了五一农场,王新林又随张化勇一起来到五一农场了。 在五一农场党委会议室里,张化勇认真听取了潘希泉就兵团思想政治工作现场会的筹备情况汇报后说:“要加快进度,时间不等人了。按照兵团党委的要求,会议要指派一名青年代表发言,内容是如何扎根边疆,安心农场建设。现在老一辈军垦职工已经陆续退休或接近退休的年龄了,新一代青年职工不愿留在农场继续从事务农工作的现象十分严重。中年职工流失现象也很严重。所以,兵团党委将精神文明建设推进会改成了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今年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的主题,就是要做好这方面的工作,不然,我们的军垦事业就后继乏人了。” 潘希泉沉思了一下说:“张书记,指定一名青年在大会上发言是没问题的,我们场的团委副书记就是农场职工的子女,还是五一农场唯一一名大学毕业后自愿回到农场工作的青年,又是靠个人的奋斗走上领导干部岗位的,很有说服力,更能突出‘有为才有位,有位更有为’这个主题。同时,她也很会写材料,又主持过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不怯场,让她发言比较合适,我们只要对她的发言稿把把关就行了。” “张书记,在我们五一农场,这样的青年人才比较多,找出一两个比较突出的先进典型是没问题的。”贺志诚也赶紧说。 张化勇听了,点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夏至节过后,天渐渐短了。五一农场迎接兵团思想政治工作现场会和第三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两项筹备工作同步进行得很顺利,基本进入扫尾阶段。 秋天虽然来到塔里木了,太阳仍然放射着强光,草木仍然郁郁葱葱地张扬着蓬蓬的希望。马上就要开始三秋拾花,地里杂草也清除干净了,天山脚下、塔里木河畔的农场职工们终于过上了稍微闲暇的日子了,他们忙完了地里的农活后,趁着这会儿短暂的空闲时间,全身心地陶醉在文化艺术的芬芳韵味里,他们放飞着童心与活泼,放飞着心中的快乐和梦想,或唱歌或跳舞,或表演或展艺,极力铺展着休闲生活的乐趣。 八月二十二日,第三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隆重开幕了。同时,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也在五一农场隆重召开了。来自兵团各个师局、院校、事业单位的领导和分管宣传思想工作以及文明办主任200多人参加了会议。与会者首先观看了第三届“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开幕式。在开幕式上,一辆辆造型各异、制作华丽的彩车从职工俱乐部广场上驶过。有的是年年有余(鱼)的造型,一条大鲤鱼如跃出水;有的是喜庆丰收的造型,职工们头扎白布,敲锣打鼓地站在彩车上,走在主席台前向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们招手致意。最惹眼的是三分场制作的一条轮船造形的彩车,蓝色的船身犹如在大海中乘风破浪,船上面是三分场的鸟瞰造型,放在一张圆桌上,下面装上了马达,慢慢地旋转着。这辆彩车是三分场文教钟海涛设计、场中学美术教师绘制的。当它驶进会场后,从台上到台下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辆彩车绕着会场转了一圈后,又驶出场外。会场外围立即骚动起来,许多人顾不上观看下一辆彩车,待三分场的彩车停下来后,纷纷来到彩车跟前照相留影。一时间,把这辆彩车围得水泄不通。 彩车走完后,接下来是文艺演出,绝大多数是五一农场各单位自编自演的节目,除了歌舞,还有一部分小品,快板书等,反映的是五一农场在改革开放近十年来的变化和在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中的发生的故事等。方锐因为有了两次主持节目的经验,在这次文艺演出的舞台上发挥得很好,整个节目演出没出任何差错。 下午,参加会议的部分单位领导进行交流发言。潘希泉着重讲述了五一农场如何利用开展文化艺术节的方式加强对职工群众进行思想政治工作教育的,如何利用寓教于乐的形式让职工群众在观看文艺演出的同时受到教育和熏陶的。他的发言使与会者受到很大的启发,所以掌声也热烈不断。接着,其他师局领导围绕会议主题进行了交流发言。 单位领导交流发言结束后,方锐作为农场第二代农垦青年立志扎根边疆、献身农垦事业的代表在大会上作了发言。她动情地说:“我是在塔里木这片热土上学会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也是在塔里木这片热土上学会了哆来咪法梳来西,因此,我深深地留恋这片土地,深深地爱着我流下汗水的农场,并决心在塔里木这片热土上奉献青春并贡献终生。”随后,她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当初在三分场如何开展文艺活动进而由党委在全场举办文化艺术节情况、如何带领团员青年创办“爱心帮扶社”进而在全场开展扶老助残活动的。她的讲话热情洋溢,语调升降有度,赢得了一阵长时间的掌声。 按照会议议程安排,部分单位领导交流发言结束后,要分组进行讨论在新形势下如何贯彻党的十三大会议精神,认真加强职工群众思想政治工作了。趁这机会,方锐回到自己的住处想休息一下。长期超负荷的工作,再加上情感的上的沉重负担,她感到自己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可回到住所里,方锐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更没有休息的欲望了。下午自己的发言虽然很成功,但这会儿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近两年来,五一农场领导干部也好,自己也好,总是讲到她是如何将五一农场的职工群众文化活动如星星之火般地点燃起来的。事实上她知道,如果说五一农场的金秋文化节是由她发起,那是极不准确的,因为当时的刘兰兰、钟海涛等人所起的作用比她要重要得多。如果没有刘兰兰等人的奋力争取,闫俊辉的大力支持,钟海涛的精心构思,官洪和张欣等人的积极响应,李海龙等人的密切配合,郑长顺、林文蓉等人的默默奉献,单凭自己的能力是无法点燃起这星星之火的。可如今呢,自己站在台前大说特说,台后也大书特书,而真正点燃这星星之火的重要人物钟海涛等人,却似乎已经与此事无关了。不仅如此,钟海涛是知道自己为此在五一农场出了名的,但他从来没向别人提起过此事与他有关,甚至连一句牢骚的话都没听他说过。虽然自己的机遇比他好,比他起步要快得多,可她明白,平心而论,钟海涛的水平比自己要高得多。如果把他放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上,可以肯定地说,他比自己发挥得更好。只是他的机遇没有自己这样好罢了。 想到这,方锐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扪心自问起来:“我是不是太虚伪了,是不是太不道德了,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 第一卷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方锐正在胡思乱想,刘思佳从学校回来经过她的住所,见方锐的房门好像虚掩着,她过去先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进去,见方锐又是一个人在房子里发呆,笑着说:“方锐,晚上他们都不在家,我们简单地做点饭吃吧!”方锐刚想推脱,刘思佳马上又笑了起来:“方锐,什么时候阿姨叫你吃饭你都要推脱,啥时候阿姨叫你的时候你能爽快答应下来呢?”说得方锐又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答应了。 听到方锐答应了,刘思佳赶紧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你给我做个帮手,我们两人一起做,要快得多。” 方锐只好跟着刘思佳来到她家,发现夏侯霖也在,不禁愣了一下,心里想到:刘思佳不是说她家里没人吗?怎么夏侯霖也在呢? 看见方锐来了,夏侯霖没有了平时在她面前那种官架子了,主动和方锐打了声招呼。方锐答应了一声后,跟着刘思佳来到厨房里。见刘思佳正在换煤球,便拿起蔬菜择起来。 刘思佳换好煤球后一边和方锐一起择菜一边说:“方锐,你和小雨的年纪都不小了,我看选定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吧,省得我天天操心。我这一生中没有任何可求的了,如果把小雨的婚事操办了,我和你夏叔叔就放心了。” 方锐没想到刘思佳名义上是让自己来吃晚饭,实际上是和自己说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略一沉思后推辞说:“阿姨,我目前还没考虑个人的事,也没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更没思想准备,我想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刘思佳急了:“方锐,早办也好,晚办也好,早晚都得办,早一点办比晚一点办好些。你父母那边我们自然要去跟他们商量一下的,这个不用你操心。至于嫁妆嘛,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我和你夏叔叔就这么一个儿子,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你们的?我们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该办的,该花的钱我们一分钱也不会少花,你想要什么衣服,随便你去挑选。还有,你夏叔叔也说过了,房子他负责找,找人装修也是他负责。家具嘛,你们需要什么就请人打什么。” 听刘思佳总是抬出夏侯霖这块招牌来压她,方锐虽然心里十分不痛快,嘴上又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夏侯霖是她的分管领导,不要说是她方锐,就是那些在农场干了多年的、即将退休的老科长们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 “阿姨,我想趁着年轻,多学点知识。结婚了,家务事比较多了,学习的时间就少了。”方锐继续推辞。 “方锐,阿姨知道你喜欢学习。阿姨已经替你想好了,有机会的话,我跟潘书记说说看,把你送到党校去再学习两年。党校是培养干部的学校,到那里去学习两年,对你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的。我想,只要有机会,我跟潘书记说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阿姨,凭我知道,去党校学习是经过党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并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方锐说。 刘思佳笑了起来:“方锐,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呢,有些事情说是上常委会讨论研究,还不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只要你和小雨结婚了,如果有学习培训机会的话,让你夏叔叔去跟潘书记说一下,让他们先考虑到你,你想什么时候出去学习,就让你什么时候出去。” 快吃晚饭的时候,夏侯雨回来了。看到方锐在他们家里,连忙返回驾驶室,拿出一盒套装衣服递到她面前说:“方锐,今天我送许副场长去局里开会,顺便买了一套衣服。虽然现在天气还很热,秋天快到了,我给你买一套秋装,是运动装,胖一点瘦一点的人穿都无所谓。” 刘思佳笑了起来:“小雨,还没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哦!到市里去了这么多趟,没见你给我买过什么东西。还没结婚就对方锐这么好,结婚了,还不把我这个当娘的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说得方锐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刘思佳看到方锐并没有接过夏侯雨手中的衣服,连忙说:“方锐,先不忙,吃了晚饭再穿上试试看吧!” 这顿饭,方锐吃得如鲠在喉。 因为晚上还要主持文艺节目,吃过晚饭后,方锐并没久留,就告辞了 钟海涛和刘兰兰结婚后,生活一直比较幸福,特别是刘兰兰,觉得能够和自己所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感到心满意足了,但她也知道自己和丈夫的文化差异较大,所以结婚后一直没忘记看书学习。虽然婚前自己和钟海涛的感情并没有钟海涛和方锐以前那样深,但刘兰兰有她的优点,那就是对公公婆婆的孝顺,和小姑子钟海玲的关系相处得相当融洽。由于上上下下关系相处都比较好,也使得她在这个家庭里很受尊重,钟海涛的工作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历时五天的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终于落下帷幕了。会议开得很成功,不仅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而且受到农垦局的表彰,潘希泉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他的大脑一直紧绷着弦,生怕出现意外。现在可以歇一歇了。他知道杨建成、龚建民、方锐等人都很累,特批了两天假,让他们也回去休息一下。 方锐本不想回到过去令她无限留恋如今却令她如此伤心的三分场,可又怕夏侯雨来纠缠自己,更怕刘思佳叫自己到他们家去吃饭,再说父母还工作和生活在那里,不到三分场也是不现实的。她只好悄悄地蹬上自行车回到三分场。 方锐回到家里,父亲已经下地干活去了,母亲正在院子的一块小菜地里拔草,见方锐回来了,赶紧从小菜地里上来。方锐说:“妈,我又不是外人,我帮助您拔草。”说着就要下到地里,被她母亲连忙劝止了。 方锐的母亲从菜地里上来后,拍了拍手上的土说:“小锐,你到房子里去,妈有话要跟你说。” 看到母亲说话脸色很严肃,方锐知道母亲有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作为女儿,她最了解母亲了。虽然母亲没什么文化知识,但对事情的看法有她的见解。如果是一般的什么事,母亲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一旦有重要的事要说,总是一脸的严肃。 方锐随母亲进入屋内。 方锐的母亲洗完手后说:“小锐,你知道吗?夏家的人昨天到我们家里来了。”说完看了看方锐。 方锐吃了一惊:“妈,您快说说,他们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 方锐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小锐,他们到我们家里来能做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他们让我和你爸劝劝你,尽早把婚事给办了。” “那,夏侯霖来了吗?” “来了,两口子都来了,劝了我和你爸半天才走的。” “那,妈,你快说说看,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你和我爸答应他们了吗?”方锐迫不及待地问。 “小锐,妈能跟他们说什么呢?妈和你爸只能答应下来了。” “妈,你和我爸怎么都这么糊涂啊!妈,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夏侯雨,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为什么呀?妈!一提和夏侯雨结婚,我都感到绝望了。”说完这话,方锐又哽咽起来。 方锐的母亲又叹了一口气:“傻孩子,妈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事呢?你是想能推一天算一天。妈知道,这事要是摊在别人家的女孩子身上,或许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摊在你身上,你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你想过没有,我和你爸又有什么办法呢?钟海涛这孩子是不错,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可人家已经跟刘兰兰结婚了,而且我还听钟海涛他妈说,刘兰兰已经怀孕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方锐的脑子“嗡”的一下,身子也像电击一般的无力了。 方锐的母亲继续说:“小锐,妈也听说了,也看出来了,夏侯雨对你还是不错的,也是真心的。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妈就放心了。” “可是妈,我始终对他好不起来呀!妈。他对我再好,我都没感觉。我今天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怎么对他好得起来呀?妈!”说完这话,方锐又放声大哭起来。 “妈知道,那还是你对钟海涛太好了的缘故。妈是过来的人,虽然在这些事情上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可妈懂得这个理儿,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其他人就是比这个人再好,也无法替代的。可现在事情都成这样了,你总不能让钟海涛和刘兰兰离婚了吧!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为你去离婚呀?还有,五一农场就这么大一片地方,你不和夏侯雨结婚,还能和谁结婚呢?有夏家在那里挡着,又有谁敢娶你呢?”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方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把眼泪擦了擦后说:“妈,我听您的,我和夏侯雨结婚。事情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自己酿的苦酒我自己来喝。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和我爸为难的。”那一刻,方锐决定和夏侯雨结婚了。 听说方锐答应结婚了,刘思佳非常高兴,开始安排人做家具了,连购买家用电器也是她自己找到五一农场供销社的负责人批的条子。她知道如果这些事情让丈夫亲自出面去办理不太合适,由自己去办理合适些。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方锐心里却出奇地平静。虽然夏侯雨一家人在积极筹备,可方锐仿佛事不关己,也许因为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幸福婚姻这个概念,婚礼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程序。别人都说当新娘子是最美丽的,方锐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憔悴不堪,真的好难想象自己在结婚的那天表情是个什么样子。此时的方锐知道,化妆品可以修饰自己脸上的脸色,却无法掩饰自己精神上的疲累和心灵上的忧伤。 方锐和夏侯雨的婚礼是在场部招待所餐厅里举行的。结婚的那天是阴天,空气很压抑。经过机关办公室批准,胡后成用公车到三分场将方锐夏侯霖家,方锐走出父母的家门时,还无限深情地看了一眼钟海涛家的住房。 钟海涛心里同样难受。虽然自己和刘兰兰结婚了,并且兰兰已经怀孕在身了,可自己却始终无法忘记和方锐的那段感情。所以,听说方锐今天结婚了,当迎接新娘的鞭炮声传进他耳朵里时,他站在窗前直发愣。 刘兰兰岂能不了解丈夫的心情?走到他身旁轻轻地说:“海涛,还在想着方锐是吧,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你应该祝福她才是。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当初是方锐和你断绝了关系的,这事不能怪你呀?” 钟海涛并没接刘兰兰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 刘兰兰继续说:“你想念她是很正常的,人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是有感情的,怎么能不想呢?可想归想,现实归现实,方锐已经结婚了,你把和她的那段感情留在记忆里也是很好的。” 钟海涛害怕刘兰兰不高兴,连忙说:“嗳,兰兰,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起了。” 因为夏侯霖是领导干部,按规定不能大操大办,所以夏侯雨和方锐的婚礼办得很简朴,只是邀请了部分领导和过去与夏家交往不错的人,还有夏侯雨的战友和朋友聚在一起,办了十桌。这是当时规定的标准。领导干部包括潘希泉、贺宝山在内的五一农场主要领导都参加了。整体上说来,婚礼办得简朴庄重。虽然大彩电在市场上不容易买到,但刘思佳还是通过五一农场供销社的关系购买到了一台,引来夏侯雨的一帮朋友们羡慕了好一阵子。 夏侯雨和父亲夏侯霖、母亲刘思佳陪同潘希泉、贺宝山等场领导喝完喜酒后,时间不早了。夏侯雨也要回到新房里休息去了。方锐还习惯性要往临时住所去,夏侯雨说:“方锐,你已经结婚了,是我的妻子了,难道还要到招待所里去住吗?再说了,你招待所里的东西被我拿回去的差不多了。” 方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夏侯雨的人了,不太情愿地和他一起来到他们的新房里。 ------------ 第一卷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打开房门,忙乎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夏侯雨感到比较累了,就想休息。方锐也因心情不好,再加上前段工作比较繁忙等因素,感到十分疲劳,她合着衣服就往沙发上一躺,夏侯雨见了,连忙说:“到床上去睡吧。” 方锐像没听见一样,只顾往沙发上仰面躺着。夏侯雨叫了几次,方锐仍然不理不睬的。夏侯雨知道方锐的心情始终不好,脱口而出地问:“方锐,你还在想着钟海涛是吧?” 夏侯雨的这句话一下子又把方锐的怒火点燃了,“噌”的一声站起来大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钟海涛了?我想他又怎么样了?” 夏侯雨自知失言,连忙说:“方锐,我不是有意刺激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钟海涛。说句实话吧,我发现我怎样努力也讨不了你的欢心的时候,我也想放弃你,可我妈死活不同意。” 一听这话,方锐的火气更大了:“你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你想放弃是吗?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不是那晚你害了我,我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你知道吗?你毁了我一辈子幸福,也毁了你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你娶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你一辈子又能得到幸福吗?” “你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啦?我不就和你有过一次那样的事情吗?要我说,你也太认真了,这种事,满世界多的是,你以为那些当官的看上去冠冕堂皇的,说话也文质彬彬慢条斯理的,他们背后干的勾当谁知道?再说了,我不想放弃咋办,我哪怕是给你买你最喜欢的东西,你也没拿正眼看过一次。我给你买的衣服也没见你穿过一次,都扔在床底下的纸箱子里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机关的小车驾驶员,整天跟着领导跑车,也没自己的固定休息时间,场里就这几辆车,许副场长不用车,其他领导也要用。办公室主任一看我稍闲一会儿,就立即派我出去。我天天开车,生活也没规律,我也累,我也没办法改变我自己的生活。” “那是你的事,我也不想听你的这些废话。”方锐气呼呼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管我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你也什么不是好东西,你和钟海涛好,整天心里放不下他,天天没好脸色,难道我心里不清楚吗?我不说啥,你整天倒还较真了呢!”夏候雨也气呼呼地说。 夏侯雨的这番话将方锐的怒火挑得更大了:“我对钟海涛好又怎么样?我和钟海涛清白不清白你心里最清楚,他不像你这么无耻。” 一听方锐说自己无耻,夏侯雨的火气也更大了:“你给我说说我怎么无耻了?我除了和你有过这事,还和谁有过?你给我指出来!” 方锐也不想和他再争吵下去,转身扯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往沙发上一歪,合着衣服躺下来。夏候雨也随手将电灯闸一拉,衣服也没脱,躺在床上。人说新婚之夜是最难忘的,也是最幸福的,而方锐和夏侯雨的新婚之夜却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思佳来到儿子的新房里,叫他们小两口吃早餐,他已经做好了早餐。说是做,其实也就是将剩下的饭菜热一热。办酒席,剩下的东西比较多,早餐也就好做多了。 刘思佳来到儿子的新房里,看见房门还没打开,叫了两声,夏侯雨慌忙起床将门打开。刘思佳看见方锐躺在沙发上,夏侯雨的精神也萎萎靡靡的,知道他没休息好,一看方锐还生气地躺在沙发上没起来和自己说话,再一看儿子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知道他们昨晚没睡在一起,叹了一口气说:“小雨,你就不能忍让点?新婚之夜也要闹成这个样子,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咱们家?咱们夏家好歹在五一农场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家嘛!” “妈,我们没吵架,都起来得太早了,方锐就在沙发上再躺一会儿,我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刘思佳知道儿子在撒谎,但大清早的,两人又是刚结婚,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催促着说:“那你们快一点洗漱好后过去吃早饭,我还要上班呢?吃了早饭你们可以再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婚假还有几天哩!” 吃罢早饭返回新房后,夏侯雨在收拾床铺,方锐长期紧张地工作习惯了,一下子松闲下来,无所事事反倒不舒服了,她将书本整理一下,又将新近写的材料看了看,由于没有好心情,觉得这些材料都是自己写的,也没什么可看的,随手丢在一边后,顺手拿一本书翻看起来。 方锐正看得起劲,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夏侯雨过去拉开门,看见一个青年妇女站在门外,他不认识,就抬头看了一下方锐,示意是找她的。方锐以为不是找自己,仍然低头在看书。直到夏侯雨返回来看了她一眼并说“是找你的”,她才来到门外,一看是李春华,赶忙放下手中的书说:“春华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快进来坐!” “嗳,方书记,咱这五一农场的场部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你住在哪儿也能找到你,再说了,你也算是咱五一农场的名人了,门上又有新贴的对联,一打听就能找到你家了。”李春华说。 方锐知道李春华找她必有事,因为她们虽然原来都住在一个单位,但不是经常来往的,也算不上是很要好的朋友。 果然,李春华坐定后说:“方书记,我想找是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我们家的喻金生从长沙骨科医院学习回来后,在我们五一农场医院的外科干得也不错。医院目前想提拔一批人员,喻金生的意思这次能否提拔成医院的外科主任还没把握。他一直在医院外科室工作,原来的外科主任郑建国已经退休好久了,这半年多来,外科主任的位置一直在空缺着。” 一听李春华是为这个来找自己,方锐连忙说:“春华姐,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我实在插不上手呀?我和职工医院的领导们除了工作上的关系,私下里就没来往了。再说了,任用干部是有严格规定的,必须经过单位职工推荐,支部研究并写出推荐报告,然后由组织部门到干部职工中进行考察,还要通过文化知识考试,各方面都过关了,最后上常委会讨论通过。所以,喻医生要想当外科主任,也必须经过这些程序的。” “正因为需要单位医护人员和支部推荐,我才想找你帮一下,请你给院领导们说说话。指望喻金生,他是不愿意开口求人的,何况他在医院里,也没和哪个领导关系特别好,没求人的路子呀?”李春华说。 “既然外科主任的职位一直在空缺着,喻医生如果干得好的话,医院应该是顺理成章推荐他去担任外科主任的呀!”方锐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李春华还要让自己去找领导说情。 “方书记,话虽然是那么说,可医院里边的情况也很复杂,现在没本事的靠送礼靠跑关系上去的多得很呢!我想让喻金生这次万无一失地当上外科主任,才找到你的。” “可技术型的领导干部不是靠跑关系就能当上的呀。再说了,我认为你说得也不对,我就没给领导送过什么礼,也没向领导说自己想要干什么工作,更没跑过什么路子,也干得不错呀?” “嗳,方书记,你对许多事情还是不清楚的。你没听说这年头有副对联叫‘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有的人还加了个横批,叫‘不服不行’。所以我才请你帮忙来了!” 听了李春华的话,方锐想起婆婆刘思佳也说过这样的话来,心里已经有些不快了,但又不好扫她的面子,为了及时将她打发走,便向她说:“春华姐,这事我先不答应你能不能办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和医院领导说说看,能不能起作用我就不敢说了。” “方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春华感激地说。 李春华刚走,夏侯雨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打趣地说:“嗬嗬,还没当上有职有权的官,就开始答应帮别人办事了!” 方锐白了夏侯雨一眼,也不想再争论了,又躺在沙发看书去了。 这天上午,方锐正在卧室里看书,夏侯雨也在客厅里看电视,五一农场办公室主任柳文强来到他家。原来五一农场一辆车一个驾驶员,领导们都很忙,夏侯雨婚假期间,有一个驾驶员生病住院了,缺少驾驶员,柳文强想和夏侯雨商量,让他先上几天班,待忙过这一阵子后再给他补休假。 夏侯雨明白,与其说是和自己商量,其实就是要求自己去上班的。因为一人一车他是知道的。机关也不可能因为临时缺少驾驶员再招一名。如果再招一名驾驶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以后怎么办呢?“请神容易送神难”,需要了招来了就任用,不需要了就让人家回去,那也不是一级党委所做的事情呀! 夏侯雨毕竟跟随领导多年了,一听柳文强和自己商量这件事,马上爽快地答应下来:“一切听从领导的安排。” 柳文强马上笑着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在你面前我可从来没有以领导自居过噢。不过我说话是算数的,等忙过了这阵子,只要有小车需要大修了,驾驶员有空闲时间的话,我马上将你的婚假补上。”柳文强说完,转身准备走了。夏侯雨拿出一包烟递给他说:“给你抽吧。”柳文强也不客气接过来说:“是喜烟,那我就不客气笑纳了。”然后撕开抽出一支点燃后走出夏侯雨的屋子。 夏侯雨将身上的西装换下来,往衣架上一挂说:“我这就去上班,先把车子擦干净,中午我们还到那边吃饭去,不去吃剩下那么多菜咋办。” 方锐扭过头去仍然没有回答他。对于方锐的不理不睬,夏侯雨已经习惯了。他换下衣服后就走了。 夏侯雨一直在上班,因为婚假还没结束,方锐呆在家里不免无聊起来。她觉得夏侯雨在家的时候自己很烦,可他一走自己就更无聊了。虽然自己对夏侯雨并没什么好感,可有他在房子里,总归有一个说话的人。斗嘴也好,争吵也好,总有一件事在做,他一走,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就未免太寂静了。于是她决定到医院里去看看“爱心病房”活动开展的情况。 方锐径直来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刘燕茹的办公室里,看见她正在记录台账,便轻轻地走到她跟前。 看见方锐来了,刘燕茹连忙起身说:“方书记,快请坐!” “燕茹,我在家里呆着没什么事情,就想过来看看。怎么样,‘爱心帮扶社’的成员们现在还经常过来吗?他们一般几天来一次?来了都做些啥?工作上有需要我帮助协调的地方吗?” 方锐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让刘燕茹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方书记,我们到‘爱心病房’里去看看吧,如果发现有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再商量解决的办法吧!” 方锐跟随刘燕茹来到贴有“爱心病房”标志的病房里转了转,看见一个病房坐了几位老人。原来,几个病房里相互认识的老人围坐在一起说着闲话。方锐走近老人问:“叔叔阿姨,我是团委的,请问,那些团员们还来照顾您们吗?” “他们经常来,他们一来,就叔叔阿姨地叫着,从不嫌弃我们脏,有的还要给我们洗头洗衣服,真的很不错。”老人们七嘴八舌地争相说。 方锐看到从老人们那里也问不出什么,就和刘燕茹往特护病房走去。刚走到拐弯处,耿平辉拿着听诊器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方锐,连忙打招呼:“方书记,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结婚了,也不请我喝杯喜酒?” ------------ 第一卷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耿院长,我记得我结婚那天你去了呀!”方锐惊讶地看着耿平辉的脸。 “那可是你婆婆请的哟,不是你请的哟!”耿平辉打趣地说。 “那还不是一样?”方锐也笑着说。 刘燕茹接过耿平辉的话题说:“耿院长还想让方书记再宴请一次,方书记,你就再请耿院长一次嘛,让他再掏一次腰包。” “好呀,再掏一次腰包也行,不过待你生下小宝宝了,我再掏一次也不迟。”耿平辉也开起玩笑来。 方锐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李春华拜托自己的事情来,就对刘燕茹说:“燕茹,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和耿院长有点事要说一下。” 耿平辉看到方锐撇开刘燕茹要单独和自己说话,就领着她来到院长办公室。待方锐进来后,耿平辉轻轻关上门,给方锐让坐后问:“方书记,什么事?你说吧!” “耿院长,有这么一件事想拜托你帮个忙。”方锐说:“我原来和喻金生喻医生以及他爱人李春华的关系都不错,听说你们医院最近要调整充实干部队伍,喻医生在外科干了多年了,不知干得怎么样?听说外科正好缺一名主任,我想这对喻医生来说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听了方锐的话,耿平辉沉吟了一下说:“方书记,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要经过医护人员推荐,支部研究,写出推荐报告后,再报请组织部门进行考察。不过,应该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喻金生是目前我们医院外科里的专业人才,又经过了进修学习,技术水平提高很快。他平时也比较注重搞好团结,还善于帮助别人,大家对他印象都比较好。如果支部意见一致的话,提名交给医护人员表决,相信医护人员也不会反对的。我再重点引导一下,让大家将推荐票向他倾斜,组织部门那边你跟马科长再说说看,应该没太大的问题的。” 听了耿平辉的分析,方锐连忙表示感谢。 从耿平辉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方锐看见刘燕茹还站在走廊里等着她。就和她来到特护病房里看看,情况和前面看过的差不多,向她交代几句后就返回家了。 这天晚上,方锐下班后回到家里,刚把外套脱下来,就听见有人敲门。方锐连忙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把门拉开后,喻金生和李春华两口子提着礼物走进来。 方锐将他们两口子迎进屋子里,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春华已经先开口了:“方书记,谢谢你,谢谢你,我们家喻金生已经当上外科主任啦!”说完,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对于喻金生能当上外科主任,方锐并没感到意外,也没认为是自己帮了什么大忙。她从耿平辉口中得知,喻金生的医疗技术水平是没问题的,外科主任正好又空缺半年多了,所以她认为喻金生担任外科主任是理所当然。因此便如实地说:“春华姐、喻医生,我真的没帮你们什么忙,上次我跟耿院长说了一下,他认为喻医生当个外科主任没大问题。后来我见到了组织科的马科长,顺便跟他提了一下,他说已经听耿院长和覃书记向组织部门提起过这件事情了,还要到医院去考察一下才知道具体情况。听说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也没什么意见,经过考试后上常委会讨论后,这事也就成了。我根本没费很大劲帮你们求任何人,所以你们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还是李春华嘴快,连连摆着手:“方书记,你可能不知道吧,就这么个外科主任的位置,有多少人在盯着在争着抢着哩,就说何成元吧,凭我知道他已经到覃书记那里跑了好多回了;再说你们机关民政科老田的儿子田永刚吧,什么本事也没有,可也想坐到这个位置上。唉!我们也是没办法,不得不这样做啊!” 方锐不理解地问:“喻金生,外科主任这个位置对你真的很重要吗?我认为像你这样搞技术的,把技术做细做精,靠真本事吃饭该多好啊,我还常常羡慕你有一门技术特长哩!” 喻金生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春华又接话了:“方书记,你可能不知道吧,喻金生不当外科主任,外科里的那些事情还是要他去做,而且别人不能做的手术,还指手画脚地指挥他去做。当了外科主任,至少不受那些委屈了吧?” 方锐感到与李春华也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轻轻地说:“噢,原来是这样啊!”算是把这个话题打住了。 喻金生和李春华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起身就要告辞了。方锐坚持要他们把带来的东西拿回去。李春华急了:“方书记,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哩!都是一起在三分场长大的,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方锐听了,只好作罢。 回家的路上,李春华向喻金生嘀咕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次要不是她方锐出面,你能顺利当上外科主任吗?我听说除了何成元和田永刚想当外科主任外,也有人推荐李伯康了,谁不知道耿平辉和几个副院长对李伯康印象也很好。如果不是她方锐出面替你说话,谁知道后面的事情会怎么样?人家能听她方锐的话,看的不是她的面子,是看她公公夏侯霖的面子,她公公分管医院里的工作,她开口求了人家,人家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真是的,谁不想当外科主任?油水有多大啊,做一个手术请吃请喝的还不算,谁不送些礼物什么的?” 喻金生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就打断她的话:“你也不能动不动开口要收多少礼物,闭口有多少油水,我的愿望是工作上顺心些,免得被那些没真本事的人拨拉来拔拉去的就心满意足了。” 一听这话,李春华火了:“你说的倒是轻松。你外出学习的时候,我一个人大热天大中午在外面跑着卖冰棍,受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图你学习回来了能够提拔起来吗?不就是不让人家低看、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吗?” 看到妻子真的生气了,喻金生连忙笑着说:“好日子不是已经来了吗?今后谁还会再低看咱们家呢?” “你这才在哪里,就满足了?只要抓住方锐,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她这么年轻就到了科级干部岗位上了,将来至少也是一个处级干部。你呢,就算是医院院长的位置给你,也不过是个科级干部。对你来说,级别已经无所谓了,当上了官多挣些钱才是最主要的。” 喻金生被李春华说得哑口无言,反而不语了,任由她说去。 “再说了,你不多挣点钱,成成将来上大学要花钱吧?结婚要花钱吧?你在上学的时候我欠人家的人情也得还吧!对我好的,我会记一辈子的,对我不好的,我也永远不会忘掉的。像汪本芝那个王八蛋,她瞧不起我,我怎么会忘得了呢?还有蒋素英,日她妈B也是一个势利眼的货色。刘兰兰倒是个好人,她对我们家的帮助确实不少。听说她快要生娃娃了,如果她到职工医院来生,你要多照顾她一下,用你手中的权力去给人家办事,又落人情,又不费力,也是你应该做的事,人家还会感激你的。” 喻金生见李春华越说越没边际,就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怕你把握不住,才说你的,换了别人,想让我多说一句都很难的呢!别人家的事碍我屁事!”李春华十分不高兴地说。 “你不要说了行不行?”喻金生真的忍耐不住了。 “你不爱听,你嫌烦,那好,我就不说了。那刘兰兰到医院去生孩子,你要尽力去帮一下,这不是多说的吧?当初要不是她帮了咱们家的忙,还不把我难为死了。别忘了,你在学习时的一千块钱生活费还是她主动帮助的呢!拖到今年才还给人家,我还给她的时候她还说别急着还呢!换了别人,早就上门讨债了。” 刘兰兰快要分娩了,这是不假。这几天她已经没再上班了。机车上的事情已经让郑长顺临时负责了。钟海涛一边工作一边悉心照顾她。钟海涛的母亲和兰兰的母亲也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所以,钟海涛和刘兰兰整天沉浸要做父亲母亲的喜悦之中。 年底了,按照农垦局团委的安排,五一农场团委进行了换届选举。方锐因为工作成绩突出,在农垦局团委和五一农场都很有名气,经五一农场党委研究,并报请农垦局团委批准,让她作为五一农场团委书记候选人参加了选举。不用说,方锐很轻松地当选上了五一农场团委书记。 方锐对这些看得并不是很重,因为五一农场本来就没有团委书记,副职是她,正职也是她,对她来说,担任团委书记,不过是级别高了一些,待遇也随之提高了一些,她干的还是那些工作。 可刘思佳却不这样认为。在她看来,方锐担任团委书记是正科级,这为她今后提拔奠定了基础。所以,方锐对职务的提升无所谓,刘思佳却十分在乎。 人们常说,兵团的农牧团场也像部队一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所说的“兵”,大多数是指领导干部,也包括少量的职工。因为随着干部交流进度的加快,农场领导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在一个单位里多年不调动了。同时,有些职工也因种种原因该调整的要进行调整,该调动的要调动到另一个单位里去了。 刘天明已经退休了,原三分场党支部书记闫俊辉也调到六分场担任场长去了,新任三分场场长袁书兵曾经担任过五一农场生产部门的副科长,他很欣赏钟海涛的吃苦精神。新任三分场党支部书记肖玉林对钟海涛的业务能力更是赞赏有加。他也听说三分场的文艺晚会和五一农场第一届金秋文化节是由他和方锐共同筹划举办的,所以对钟海涛工作能力也有所耳闻。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钟海涛感到工作上很顺心。 季节周而复始地来到塔里木。路边的小花开放了,地边的柳枝挂满了绿色,那些可爱的小鸟也在柳树枝条上欢唱着。晨风轻轻飘过,撒下阵阵醉人的清香,俯下身子侧耳细听,可以感觉到大地的脉搏在有节奏地跳动着,棉苗破土,果树催蕾,这便是塔里木的土地催生出的新生命。田野上,果园里,一个个忙忙碌碌的身影沐浴在晨风里,喜迎着朝阳,泼洒着汗水,辛勤地耕耘着一个个收获的希翼。 这天下午,刘兰兰突然感觉肚子疼得厉害。钟海涛听了,知道要分娩了。他曾带着刘兰兰去医院检查过两次,医生也说分娩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他急忙找到姚昌盛。那时候的农场职工很少有人有摩托车的。姚昌盛的姐姐生活在城市里,托人给弟弟买了一辆。钟海涛在前面已经跟他说好了,说如果来不及的话,就用他的摩托车将刘兰兰送到职工医院里。 正在检修机车的姚昌盛听了,连忙丢掉手中的活,拔腿就往家里跑去,草草地将手上油污洗洗后,发动摩托车来到钟海涛家门口,见钟海涛的母亲已经将碗筷等用具整理好了放在一个塑料桶里,脸盆等用品放在蛇皮袋子里,刘兰兰也穿上一件带帽子的风衣坐在椅子外沿上,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看见姚昌盛的摩托车来了,钟海涛连忙给刘兰兰戴上口罩,帮她把风衣帽子戴上,将线带系好后,三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带上简单的日用品就往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赶。 十公里的石子公路,姚昌盛骑着摩托车不敢快跑,用了近半个小时时间才赶到。 姚昌盛刚将摩托车停下来,喻金生正好从外科办公室里走出来。看见两个人正在摩托车上解东西,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风衣包着头戴着口罩的人,仔细一看,解东西的是姚昌盛和钟海涛,再一看,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是刘兰兰,已经明白了,赶忙将刘兰兰领到他的办公室里。因为妇产科也归外科管。喻金生又连忙叫来妇产科主治医生楚桂琴安排说:“楚医生,你先给她检查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 第一卷 第70章 第七十章 楚桂琴将刘兰兰领到产房里检查后完安慰她:“可能在今晚下半夜生。你先别紧张,我给你安排一个清静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会儿。今晚我不值班,不过不要紧,别的医生接生是一样的。再说了,你和喻主任都是三分场的,他会安排人护理你的。”楚桂琴说完,将刘兰兰安排到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 钟海涛进入病房,将碗筷脸盆和毛巾等用品收拾好后,就准备打些开水。他刚拎起暖水瓶,喻金生就走进来了。他说他刚才已经听楚桂琴说过了,刘兰兰的胎位都比较正常,让他放心。 两人正说着,楚桂琴来找喻金生准备交班了。喻金生接过楚桂琴手中的病历看了看后安排起来:“楚医生,你今天晚上继续上班吧!刘兰兰的孩子由你来接生,你明天的班我让另外一名医生上。今晚我也不休息了。你等一会儿去产房再准备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再进行消毒。我今晚就住在值班室里,有什么事的话,你就赶快叫我一下,我会立即赶过去的。” “喻主任,没问题,明天调休一样的,吃了晚饭后我就赶过来。”听了喻金生的安排,楚桂琴连忙答应下来。 楚桂琴走后,喻金生见钟海涛手里拿着暖水瓶,连忙将外科一名护士叫过来:“张莉,你去打些开水来,这名产妇家属不知道开水房在什么地方。” 钟海涛连忙谢绝:“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喻医生,我自己去问一下就行了。”那名叫张莉的护士还是一边答应着一边接过钟海涛手中的暖水瓶。 喻金生接着对钟海涛和刘兰兰说:“海涛、兰兰,你们放心吧,有我在这儿,没事的,你们还有什么困难的话,只管说,我能办的,一定会办到!” 刘兰兰感激地说:“谢谢喻医生,我们没什么困难了,该用的东西,我婆婆都给我们带上了。” “兰兰,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的职责。我外出去进修学习的那段时间,多亏了你的帮助才完成了学业。李春华没事的时候就在我面前说起你和种种好,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张莉已经将开水送过来了,钟海涛接过暖水瓶后,又连忙倒了谢。 “医院后面就是食堂,伙食也还可以,我这里有饭票菜票,你就用我的,不用客气。”喻金生接着就将手伸向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小票。 钟海涛连连摆手:“喻医生,吃饭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吧,不能再麻烦你了。再说了,也不是一顿两顿的,你也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医院里也不是只有我们家兰兰一个人需要你照顾的。” “现在窗口售票的人已经下班了。所以你也买不到票了。这样吧,海涛,我先给你们能够吃上两天的饭票和菜票,明天你们再去买。还是那句话,你们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喻金生说完,不顾钟海涛的推辞,拿出饭票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后就离开了。 钟海涛轻轻地将门关上后来到床边关切地问:“兰兰,肚子还疼吗?晚上想吃点啥呢?” 刘兰兰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肚子,很显然,来到医院里,心里比较踏实了。听到丈夫在询问自己,便笑着说:“海涛,别的东西都不想吃,就是想吃点饺子。” “那我到食堂里去看看有没有水饺,如果没有,我就到街上饭店里去买。” 钟海涛说完,来到医院后面的食堂里,看见一个大胖子师傅正在收拾锅碗瓢盆等餐具。听说钟海涛要买水饺,他摇摇头:“现在没有,如果要吃水饺的人多的话,可以做一些,如果只是你一个人要,数量不多,还要剁饺馅子,就不做了。” 钟海涛听了,知道食堂里能否做饺子还说不准。他返回来后把胖师傅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拿上一个保温饭盒准备到街上去:“兰兰,我还是到街上饭店里去买保险些。” 刘兰兰点点头:“海涛,你可要快些回来呀!” 钟海涛答应了一声,提起保温饭盒就出去了。 来到街上,钟海涛问了几家饭店,都说不做饺子。一位饭店老板告诉他,东街上有一家专门卖水饺的馆子,让他到那里去看看。钟海涛谢过那位老板后,按照他的指点,很容易找到那家馆子。他走进去,老板娘正在包馄饨。听钟海涛说要买水饺,放下手中活,拍了拍手:“你要买多少?” 钟海涛连忙说:“也就三十多个吧!” “那你等一会儿吧!”老板娘将手在围裙上不紧不慢地擦了擦。 “你可得快一点,我还急着到医院去呢!”钟海涛催促着。 “你不是刚进来吗!又没提前打招呼,总要煮熟吧?哪有那么快!”老板娘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娘将饺子煮好了,钟海涛付完钱后就急急忙忙往医院走,他知道兰兰一定等急了。他是和姚昌盛一起骑摩托车到医院的,也没自行车,只得步行。 钟海涛正匆匆忙忙地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不用看,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钟海涛就知道是方锐。 原来方锐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到街上买了点菜正往家中走,看见钟海涛后,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方锐来到钟海涛跟前:“海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街上?” 钟海涛正想回答,方锐一看他手中的保温饭盒,连忙问:“是给谁送的?” “兰兰住在医院里,她想吃水饺,医院食堂里没有了,我就到街上来买了一些。”钟海涛如实地说。 方锐立即明白了:“海涛,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钟海涛点点头。 “那你赶紧去医院吧,别让兰兰姐等急了,你用我的自行车去吧!” “不用了,医院离这儿也不远,一会儿就走到了。”钟海涛说完就走了。 钟海涛回到医院,兰兰果然等急了:“海涛,你怎么才回来呀,你这个时候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没底,万一提前生了咋办呢!” “嗳,兰兰,饺子是临时煮的,我也等急了,路上又遇到方锐了,她下班后在街上买菜,我和她说了两句话就赶紧往这边赶。” “海涛,我说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了,还不见你回来呢!方锐还好吧?”刘兰兰笑着看着钟海涛。 钟海涛猜测刘兰兰一提到方锐,也许心里会不舒服的,连忙作解释:“兰兰,我跟她没说两句话就赶紧走了。” 刘兰兰仍然笑嘻嘻地看着钟海涛:“海涛,看你还是个大男人呢!也这么多的小心眼,我并没说你和方锐怎么样啊!结婚已经两个年头了,我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吗?” 钟海涛连忙笑了笑:“诶,兰兰,我是多心了,今后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好啦,兰兰,不说这些了,饺子还是趁热好吃!” 钟海涛说完,拿出一个碗,将保温饭盒里的水饺倒出来后,放在兰兰床边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将被子卷起来垫在她的背后。钟海涛看到刘兰兰的动作很吃力,连忙扶起她:“兰兰,你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不用啦,海涛,我哪有那么娇气哟。”刘兰兰说完,端过饺子就吃起来。 刚吃了一口,刘兰兰就直摇头:“嗯!不好吃,还没我包的味道好哩!” 钟海涛看到刘兰兰那副难吃的样子,笑了起来:“兰兰,所以有‘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的说法嘛。在家里想吃点啥自己就做点啥,当然合胃口啦!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凑合着吃点吧,兰兰,要做妈妈了,不吃饱肚子,晚上可没力气生宝宝哦!” 听了钟海涛的话,刘兰兰心里也十分高兴,但嘴巴上却说:“看把你美的。海涛,你也赶快吃一点吧,夜长着呢!” “兰兰,你吃好了我再吃吧!” “海涛,我吃不了那么多,快过来一起吃!” 钟海涛拗不过刘兰兰,只好拿起筷子和她一起吃起来。 刘兰兰又吃几个,仍然觉得不合胃口,就不想再吃了,钟海涛劝她多吃一点,兰兰还是不想吃,钟海涛看再劝也没用,连忙放下筷子:“兰兰,我去买一些水果或者饼干给你吃吧!医院门口的小商店里应该有。” 刘兰兰听了,不忍心再让他跑前跑后的,立即摇头拒绝:“海涛,那我再吃一点,你就不用出去了。” 刘兰兰说完,又勉强吃了几个。 吃完水饺后,刘兰兰要下来刷牙。 钟海涛赶忙劝她:“算了吧,兰兰,上床下床的实在不方便。” 刘兰兰还是坚持要下床去刷牙:“海涛,今晚不刷牙,还不知等到多久才能刷呢,我妈再三对我说,坐月子不能刷牙的哦!” 钟海涛听了,又笑起来:“兰兰,你忘啦,我们俩看过不少关于坐月子的书呢,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嘛,那些都是过去的老人们没有科学依据的说法,你可不要相信那些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哦!” 刘兰兰也笑了:“海涛,怎么会忘记呢!不过坐月子讲究一些还是好,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再说了,不刷牙的话,我也受不了呀?”说完,吃力地要下床。钟海涛见拗不过她,只好将牙刷拿出来,挤上牙膏,扶她起来刷好牙后,才扶着她躺在床上。 看见刘兰兰躺下了,钟海涛将碗筷收拾一下,到外面水房里洗干净后,又将房间里收拾了一下,正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一个老人的问话声:“同志,请问刘兰兰住在哪个病房里?” 钟海涛赶紧出来,一看是母亲和妹妹来了,连忙喊起来:“兰兰,我妈和海玲来了!” 刘兰兰吃力地坐起来,见婆婆和钟海玲提着两篮子东西走进来。 “妈,大老远的,天又黑,您怎么来了?妈,玲玲,快坐到这儿。”兰兰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让婆婆和小姑子坐到自己身边。 “我看你们走得急,没带什么吃的东西,就收拾了一些,又煮了些鸡蛋就往你们这儿来了,明儿个是礼拜天,你妹妹不上课,也要跟着来,我想有个伴儿也好,连她一起带来了。” 接着,钟海涛的母亲问刘兰兰吃饭了没有,吃啥饭等等。刘兰兰一一作了回答。看到老人很疲倦了,刘兰兰连忙向钟海涛招了招手:“海涛,你去看看食堂里还有啥饭,没有的话,赶紧到街上去买一些,妈和妹妹还没吃饭哩!” “兰兰,我和玲玲都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我和玲玲呆一会儿,还要赶回去。”钟海涛的母亲坐在刘兰兰身边安慰着。 “那怎么行呢,妈,天太晚了,路也不好走,您无论如何今晚也不能回去了。再说了,玲玲来回这样跑也受不了。”刘兰兰说完,马上对钟海涛说:“海涛,你先赶紧弄点饭给妈和玲玲吃,然后去问问喻医生,能不能给我们再找一间病房,让妈和妹妹睡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 钟海涛听了,就要往外走。海涛的母亲连忙叫住他:“海涛,听妈的话,让妈回去,妈明天还要来呢,绝不能在这里过夜。家里事多,有几只鸡,那是准备给兰兰坐月子吃的。我晚上回去杀一只明个早上再送过来,你爸又做不来这些事,我怎么能在这里过夜呢?兰兰,有你妹给我做伴儿,我们娘儿俩回去,不累的,你就让妈回去吧!” 刘兰兰的眼泪立即流下来:“妈,你就不能歇歇吗?” “妈不累,妈干活习惯了,不干活反而难受。兰兰,妈走了,明儿个再来。”钟海涛的母亲说完,将筐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后,拎起空筐子领着钟海玲就往门外走。 看到婆婆和海玲坚持要走,刘兰兰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钟海涛的母亲看到了,又返回来安慰她:“兰兰,妈没事,你赶紧睡下吧。” 钟海玲也说:“嫂子,有我和妈在一起,没事的。反正明天也不上课,我的作业也做完了,能吃得消。”说完就和母亲一起往外走。刘兰兰坚持要下床送送婆婆和小姑子,她抱着肚子正要下床,钟海涛的母亲又返回来将她扶回床上。这样来回相送了几次。刘兰兰看到实在拗不过婆婆,只好含泪目送婆婆和妹妹海玲走出病房。 刘兰兰感到实在有些累了,躺下来一会儿就睡着了。 钟海涛看见兰兰睡下了,自己也洗漱了一下,在她旁边和衣睡下了。连护士进来查看刘兰兰的情况,两人也不知道。 毕竟年轻,也毕竟比较疲乏,钟海涛一躺下,就睡得比较熟了。隐隐约约听到兰兰在喊他,以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又要睡下,刘兰兰急了,声音也大了许多:“海涛,你怎么睡得这么死呢?我肚子疼得实在太难受了。” ------------ 第一卷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钟海涛一骨碌下了床,连忙穿上鞋子往门外跑:“兰兰,你别害怕,我这就去叫医生。” 看到钟海涛慌慌张张地,刘兰兰又连忙提醒他:“海涛,你慢点,别摔着了!” 楚桂琴果然按照喻金生的安排没回去。听钟海涛说刘兰兰的肚子疼得特别厉害,连忙带着护士来到刘兰兰的病房,看到羊水已经破了,立即大声训斥护士来:“你是怎么检查的?还不又赶紧推来一辆手术车!”那位值班护士一边急急推着一辆手术车,一边低声嘀咕:“进来查房的时候,看到两人都睡得很香,还以为没啥事情呢!” 几个人将刘兰兰轻轻地抬在手术车,护士又急忙推进了产房。 钟海涛本来想跟进去,被护士挡住了:“你不能进去!” 喻金生也来了,走进产房边隔着玻璃的一小间放有仪器的房子里,看看仪器显示胎音正常,又走进产房里,给楚桂琴交待了几句后,出来安慰钟海涛:“海涛,没事的,胎音正常,楚桂琴又是院里最有经验的接产医生,我叫她留下来,就是为了更加保险些,我刚才进去又交代了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就立即做剖腹产,而且由我主刀,你就等着做爸爸了!” 虽说有喻金生在场,又有院里最有经验的妇产科主任在接产,钟海涛不知是急是忧还是喜,在病房的走廊上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并不停地问进进出出的护士“生下来了没有?怎么样了?” 护士并没有过多的回答,只是说一句“还没有”,就又进去了。 此时的钟海涛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好,不停地在门外来回地走动着。实在等不下去了,他推开门,见几个护士站在外间,里间的刘兰兰的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不住地挣扎着叫喊着,两手使劲地抓住床边的扶手,楚桂琴在低头紧张地接生着。 看到这一幕,钟海涛刚想走过去,门边的一个护士看到他探头准备进去,赶紧阻拦住:“嗳,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能进来,怎么不听呢?把细菌带进来了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把钟海涛推出门外并立即将门关上了。钟海涛只好在走廊上继续走动着,此时他真想将刘兰兰的痛苦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大约又过了二十个多分钟,钟海涛突然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哭泣声,接着听到护士们说:“生下来了,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呢。” 钟海涛正要进去,护士仍将他挡在门外:“你再等一会儿,还没处理完呢!” 又过了一会儿,护士才将手术车上刘兰兰推出门外,钟海涛连忙跑过去,护士们这会儿倒没有阻拦他了。 钟海涛跑到刘兰兰面前,见她脸色苍白,头发也湿漉漉的,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 看见钟海涛过来了,刘兰兰一把抓住丈夫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海涛知道刘兰兰实在太累了,连忙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和护士们一起将她送到病床上。 楚桂琴将婴儿处理完毕后轻轻放在刘兰兰身边,又将出生的时间和体重等填写好后问钟海涛:“名字起了没有?” “还没有。”钟海涛回答。 “名字起好了告诉我,我好填写出生证,孩子是要凭出生证上户口的。”楚桂琴吩咐着。 “好的,楚医生,我知道了!”钟海涛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刘兰兰的被子抻了抻。 喻金生看到婴儿顺利出生了,也松了一口气:“楚医生,天快亮了,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有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喻主任,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是顺产,母子都很平安,你应该放心了。” 喻金生点点头。 又是一个好晴天。 金色的太阳流光溢彩,慷慨地洒满了满屋子的金光。阳光赋予了生命的蓬勃向上。生命因为阳光的照耀,就不会枯竭了。 经过半夜的抗争,实在疲劳了的刘兰兰,这会儿躺在病房里睡得很香。 刘兰兰睡得正香,外面的高声大语说话声将她吵醒了:“恭喜你呀,海涛,兰兰为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可要好好犒劳她噢!儿子呢?让我看看,小家伙可有奶水吃?我害怕兰兰还没来奶水,就买些奶粉带过来了。” 钟海涛连忙感谢:“春华姐,谢谢!谢谢你了!”后,然后又感激地说:“昨天晚上,喻医生也一夜没休息,一直在监护室里守着,确实给你们都添麻烦了。” 李春华一边将篮子里的奶粉、鸡蛋、红糖等物品往外捡一边说:“海涛,那是他应该做的。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一定要把兰兰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去做好。” “春华姐,这次真的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兰兰,你说这话,真是见外了,你对我们家帮助地那么多,我至今都记在心里呢!” 刘兰兰正在和李春华说着话,见婆婆提着蓝子从三分场赶来。李春华见了,连忙站起来:“兰兰,你婆婆来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走了。”李春华转过身没走出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回来对钟海涛高声叫起来:“海涛,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直接去找喻金生,我再跟他说去,一定要把你们的事情给办好。”然后才向喻金生的办公室走去。 刘兰兰产后的身体恢复得较快,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后就要准备出院了。因为儿子名字还没有填写。钟海涛坐在床边征求刘兰兰的意见。 刘兰兰笑了起来:“海涛,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你想给儿子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吧!”钟海涛低头想了想,又想起了方锐,便来了灵感,就叫钟瑞吧,锐和瑞,音同字不同。 钟海涛把儿子起名叫钟瑞的想法向刘兰兰说了后,刘兰兰笑起来:“海涛,你还在想着方锐是吧?连给孩子起名字也叫钟锐,说明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方锐哦!” “兰兰,我根本没那意思,这个‘瑞’是瑞气的‘瑞’,方锐的‘锐’是‘锐利’的‘锐’,不是一个字。给儿子起名叫钟瑞,觉得叫这名字很吉祥。”钟海涛红着脸继续解释:“兰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或是觉得这名字不合适的话,我再想一个吧,或者你给起一个也行。” “海涛,别说你就给孩子起名是瑞气的‘瑞’,就是方锐的‘锐’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你喜欢,就叫钟瑞吧!”然后把孩子轻轻抱起来:“咱们的孩子有名字喽,叫钟瑞喽,小钟瑞,你什么时候能会叫妈妈呢?” 钟海涛看到兰兰很高兴地接受这个名字后,来到妇产科找到楚桂琴,将孩子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她。 楚桂琴看了钟海涛递上来的名字,小声念着:“钟瑞,嗯,这名字起得好呀!给男孩起这样的名字,既吉祥又秀气。”说完将名字填上去后,将钟瑞的出生证明交给了钟海涛。 结婚是建立一个家,但并不算一个完整的家,有了孩子,才是名副其实的家了。看到襁褓中的钟瑞,一种幸福感涌上钟海涛和刘兰兰的心头。 塔里木盆地的初夏时季,天气炎热中带着些许清凉,既没有灼灼烈日般的炙烤,也没有乌云压顶般的闷燥。温和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农作物郁郁葱葱,更加生机勃勃,小动物活活泼泼,更加充满灵动,气温不热不冷,恰到好处。穿衣不多不少,允执其中。视线所涉及的,多是红绿相间。看着那翠绿的棉苗、绽放的鲜花,摇摆的柳枝,挺拔的白杨,即使心里再多的烦躁,也会渐渐安静下来,融化进这片天地里。 这天傍晚,刘思佳吃罢晚饭,又要出去散步了。自从儿子结婚后,她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吃过晚饭后,经常和潘希泉的爱人郑伟英一起出去散散步。 来到潘希泉家,刘思佳看见郑伟英刚放下饭碗,便坐下来等待着。因为散步的时候,郑伟英要换一套运动服和运动鞋才出去的。 看到刘思佳在等待自己,郑伟英急忙收拾一下碗筷后,顾不上洗刷,进入内房换上运动服就出来了。 刘思佳跟着潘希泉的爱人刚走出大门口,就遇见潘希泉拿着一份电传回来了。刘思佳连忙打招呼:“潘书记,这么晚了,您还在忙着?” “噢是的,刘老师,有点事情要办,拖住了。”潘希泉说完,便进入房子内。 郑伟英冲着刘思佳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刘老师,我先把老潘的饭菜端出来!” 刘思佳也随郑伟英进入房子里,见潘希泉将电报放在饭桌,洗好手后在饭桌上坐下来,又拿起电报看起来。直到郑伟英将饭菜端上桌子后,才将电报放下来。 刘思佳向电报上瞄了一眼,发现是农垦局组织部发过来了,内容大致是要求将秋季兵团党校学习的人员及时进行上报,便装着随意坐在饭桌旁,再快速看了几眼,确定无误后,立即想到了方锐。一是自己曾经答应过要送她去党校学习;二是她知道,党校是培养干部的地方。如果将方锐送到党校去学习两年镀金后,回到五一农场工作,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提拔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再说了,方锐这么年轻就已经到了科级领导干部岗位上,在五一农场也是中层领导干部了,再提拔就是处级领导干部了。夏侯霖干了大半辈子,也才是一个处级,而且前面还带了个“副”字。如今年龄大了,头上的“副”是去不掉了,即使享受正处级待遇,仍然是副职。而方锐如果能够到了副处级领导岗位上,还是有机会继续提升的,毕竟,她还很年轻啊?同时调进机关这两年里,她的工作能力和所取得的成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潘希泉也对她的工作能力和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有这样好的机遇和条件,为什么不让方锐去呢? 刘思佳正在胡思乱想着,郑伟英已经将三个菜一个汤端到桌子上了,并和潘希泉说自己要随刘老师去散步了。 刘思佳跟随郑伟英身边一边散步,一边思考着如何向潘希泉开口让方锐去党校上学的事。可让谁去说合适呢?刘思佳嘴上和郑伟英说话,心里在不停地思考着:让夏侯霖去说,有点不合适;自己去说,更不合适,托人去说,可能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一旦有人知道去党校学习的指标来了,那些人用什么办法去争取的都有,如果潘希泉在常委会上定了别人后,再更改让方锐去,已经不可能了。 五一农场工会大院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除了寒冷天气,平日里散步人很多。 走进五一农场工会大院,刘思佳见散步的人很多。一些在机关等部门上班的人见到郑伟英和刘思佳,都主动上前打招呼。 刘思佳边走边在急速思考着,突然听见郑伟英抱怨起来:“天天回来得这么晚,没白天没晚上地忙碌着,唉,从年头忙到年尾,从早上忙到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闲一会儿!刘老师,什么时候老潘也像这些人一样,吃过晚饭后悠闲地散步呢?” 听到潘希泉爱人的抱怨声,刘思佳赶紧附和:“是啊,说潘书记日理万机似乎有些过了,但说他整天为五一农场的事业在奔忙着一点也不过分。”说到这里,刘思佳机灵一动:让潘希泉的爱人去说最合适不过了。一是自己可以利用散步的机会向她提出来;二是她今晚回去后就可以说,时间上完全来得及;三是她是潘希泉的爱人,在他面前说话有一定的份量的;四是即使郑伟英说话没份量,也能及时把方锐想进入党校深造的信息传递给潘希泉。 想到这,刘思佳嘴巴上虽然仍然在应付着郑伟英,心里却在一直寻思着如何向她开口。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自己去寻找话题比较合适,于是装着随便聊天的样子和郑伟英聊起来:“郑老师,你们家的小武现在上学怎么样,让你也操碎心了吧?” 刘思佳说的小武是指潘希泉的二儿子潘耀武,他正在武汉的一所大学里读书。 “唉,也不怎么样,也是很苦的,听说武汉那地方特别的热,我们家的小武一到夏天就来信说热得受不了。我们就是心痛他,也没办法。太远了,照顾不过去呀?” “苦就苦一点吧,等将来熬出来之后分配了好工作,就不用吃苦了。这孩子还算争气,不像我们家的小雨,没文凭,只能干辛苦的工作,现在我们家就看儿媳妇方锐了,可她也有她的不足啊!” “方锐干得很不错呀?我经常听老潘说这孩子不错:头脑灵,思维活,干工作很扎实。我们五一农场的机关干部们都知道文化艺术节是她带头搞起来的呢!我看她主持文艺节目也很不错的呀!” “不错什么呀,郑老师,现在形势发展这么快,她的那点知识是不能够适应将来形势发展需要的。” “那还可以不断地学习嘛,知识都是靠平时不断学习慢慢积累起来的嘛!你我都是干教师出生的,不用我多说,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虽说已经退休了,还在经常看书看报呢!” “你说得对,郑教师,是要不断加强学习。只有不断加强学习,才能适应将来形势发展需要。嗳,说到这个话题,我想起一件事来,郑老师,听说兵团党校学习的名额已经下来了,五一农场也有一个指标,能不能让方锐去学习呢?反正她已经是在职干部了,让她去学习,别人也不会说闲话的。潘书记在退休之前,多培养几个年轻干部,对他今后也有好处的。再说了,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错,我们在学校共事也这么多年了,一直到你退休,我们两人的关系也一直都不错,所以请你帮忙对潘书记说一下。同时,潘书记退休后如果不在农场住了,今后回到五一农场,也可以到小雨他们这儿来;如果退休了还住在五一农场,我们两家仍然来来往往的,那该多好啊!” ------------ 第一卷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刘思佳的这番话让郑伟英听了,很不舒服,但又不愿扫她的脸皮,毕竟在一起共事多年了,关系相处得还不错,近段时间除了刮风下雨天和有事外,晚上又在一起散步,早不见面晚见面的,驳了她的脸皮并不好,于是说话的口气很平淡:“刘教师,这些年来,老潘确实培养提拔了不少年轻干部,不过他可没想那么多,用他的话说,培养和提拔有能力的年轻干部,都是为了农场事业的发展,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会这样做的。至于今后怎么样,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同时,老潘多次提醒我,不要插手五一农场的事,不能承诺帮助任何人的事情,所以我和老潘平时不变工作上的事情的。不过刘老师,你说的事我可以跟老潘提一下。至于党委是怎么考虑的,能否在常委会上通过,不是老潘一个人说了算的。” “那我先谢谢你了。”听到潘希泉的爱人答应帮助提一下,刘思佳赶紧致谢。长期以来,她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但凡求人办事,对方只要有点松动,她都会连忙说上几句谢谢的话,这样让对方给办也要好好去办,不给办也不好意思推托了。 “刘老师,你先别谢我,事情能不能办成,我可真说不准的。”郑伟英说话的口气仍然很平淡。 刘思佳心里很清楚,如果潘希泉开口在常委会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只要是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常委们一般是不会反对的。毕竟,他是党委书记,什么事情最终拍板作出决定的仍然是他。即使常委们的意见不统一,争论不休甚至白热化,最终还是要听听党委书记意见的,然后形成统一决定,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既民主又集中。还有,他们家的夏侯霖也是党委常委之一,对于许多常委们来说,让谁去学习都一样。谁会愿意为这件事去得罪他们家夏侯霖呢?何况这件事在党委面前,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不就是决定一个人去党校参加学习嘛! 潘希泉的爱人回去后,看到桌子上的内部文件,就把刘思佳想让方锐去党校学习的事说出来。 听了爱人的讲述,潘希泉沉吟了一下:我正不知道要派谁去呢,打算明天让组织部门考虑一下,既然小方想去党校深造,这是好事情呀!上个常委会通过一下就行了。再说让小方去也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她的工作能力本来就很强,年纪又轻,再到党校去学习两年,对她工作能力的提高,也是有一定帮助的。” 听了潘希泉的话,郑伟英很高兴,终于可以向刘思佳有个交代了。因为从刘思佳的话音里,她已经听出她急于想让方锐去学习的心情了。 方锐去党校学习的决定几乎没费任何周折就在常委会上通过了。一来方锐在五一农场表现得确实很优秀,常委们对她的印象比较好,二来正如刘思佳想的那样,夏候霖也是党委常委一分子,谁也不想在常委会上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提出反对意见,就等于向他传递跟他过不去的信号。 方锐要去兵团党校深造,真正高兴的还是刘思佳会。虽然她嘴上向郑伟英说让方锐到党校去学习,无非是增加知识增长见识,以适应将来形势的发展需要云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党校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培养干部的学校啊!在党校里学习培训两年,就是人生的一大资本啊!这几年凡是到过兵团党校培训学习过的干部,有几个没提拔起来的呢! 因此,刘思佳再次见到郑伟英时,说了一大堆感激不尽的话。 其实,到兵团党校学习还要经过学科考试的。考试科目是按照自己选择专业决定的。方锐报考的是党政管理专业,考试的科目有语文、政治、英语和地理、历史六门功课。行政管理专业增加了数学等功课,方锐就一边工作,一边抓紧时间复习功课。临近考试时,方锐再冲刺一把,很顺利通过了考试关,八月中旬,她接到兵团党校的录取通知书。 一年一度的三秋拾花开始了。 五一农场为了进一步激发广大职工群众拾花的劳动热情,向全场干部职工和拾花季节工们发出了“全民动员、紧急行动、全力以赴、奋战三秋”的动员令。全场各基层分场开展了不同形式的拾花劳动竞赛。许多分场在各个棉花场大门口悬挂横幅和大战三秋的口号。有的打出“谁英雄谁好汗,三秋拾花比比看”标语;有的喊出“家中无闲人,地里无懒汉”口号,为了获得劳动竞赛奖励,许许多多的职工都会想办法多雇人早拾花。五一农场党委还开展了以“比安全,看谁安全制度落实好;比质量,看谁采摘质量好;比速度,看谁阶段进度快;比宣传,看谁宣传氛围浓;比诚信,看谁履行合同好;比人员,看谁参加人数多;比管理,看谁劳力组织好”为主要内容的“七比七看”棉花采收劳动竞赛活动,形成了“比、学、赶、超”的良好氛围。 方锐在整理着行李,夏侯雨在帮助她整理着。 人往往就是这样,虽然平时关系并不怎么样,但毕竟天天生活在一起,一旦分开了,难免还是有点失落的,这也许就是人和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吧!所以,尽管方锐对夏侯雨一直很冷淡,但毕竟是夫妻,这一去学习就是两年时间,虽然中间有假期,但分多聚少,方锐还是有些失落的。 夏侯雨帮助方锐整理好行李后,就催促她早点休息。方锐没多说什么,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了。夏侯雨凑过来:“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给我一次?” 方锐冷冷地说:“你一提这事我就烦,我没那心情!” 夏侯雨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声下气:“方锐,你就是再烦,再没心情,也应该给我一次呀!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你没心情,也替我想想啊?我毕竟是你丈夫,是个健康的男人,生理上也需要啊?” “那你去找避孕套来,我可不愿意挺着大肚子在学校里晃来晃去,丢人现眼的。”方锐说话的语气仍然是冷冷的。 夏侯雨本想说挺着大肚子就丢人现眼了吗?那个女人怀孩子不是挺着大肚子,但他害怕这样说会引起口角而扫兴。方锐真要是不给,他也没办法。结婚两个年头了,为了这事吃了多少次闭门羹,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只好面露不悦地去找避孕套…… 第二天上午,方锐来到婆婆家里,向他们辞行。刘思佳难免又要叮嘱一番:“方锐,到党校以后可别真的整天只知道学习哦,要多参加些社会活动,多认识一些同学,这样对你今后的发展也会有好处的。这次到兵团党校学习对你来说,是比较难得的机会,人生的资本就有了。我们只能帮到这一步了,今后的路怎样走,全靠你自己了!我和你爸都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了。领导干部们一旦退休了,人家就再也不理会咱们了。别看全场上上下下对场党委领导干部们唯唯诺诺的,可一旦退休了,你再看看有几个人会理你的?许多干部退休后因为没有人理睬而太失落了,到内地定居去了。我和你爸退休了,有可能也要回四川老家去定居哩!” “妈,我想还是借助这个机会多学点知识。今后不管形势怎样发展,终归是需要知识的。虽然人际关系也很重要,但如果全凭人际关系,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方锐的这几句话说得刘思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要不是考虑到她马上就要走了,刘思佳真想大声训斥她一顿,但她还是压住火气:“方锐,你还年轻,对社会上的许多事情还是没搞懂的。好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没用,经验是靠自己慢慢积累起来的。你去党校学习的时候,要多注意身体,多带些衣服,北疆天气比我们这里寒冷得多,能带上的衣服尽量带上。有什么事赶快写信回来。”她感到和方锐说话不投机,就懒得和她继续说下去了。 方锐也不愿意和刘思佳再说下去。她觉得像婆婆这样的女人太精于算计了。她是不喜欢和精于算计的人交往的。 方锐来到兵团党校后,觉得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 这是一所省级党校,环境干净整洁,园内绿树成荫。时值九月,校园四周的美人蕉花开正盛,红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娇艳欲滴,一片片一丛丛,就像含羞的小姑娘捧出红艳艳的花朵,远看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近看像小姑娘头上的红蝴蝶结,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最让方锐感到高兴的是,图书馆里藏书比较丰富,而且全天开放,晚上也可以在宽阔明亮的阅览大厅里阅览图书、报刊杂志。所以,来到兵团党校后,只要一有时间,她就往图书馆里跑。 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和学习,方锐感到婆婆刘思佳的话其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来党校学习的部分学员,因为学习目的不同,学习的思想不同,在学习态度上也各不相同。虽然班里每天都安排了课程,授课老师也在尽心尽力地传授着知识,可方锐发现,一些学员并不喜欢学习,对老师的授课也没认真去听讲。相反,个别授课老师说的那些抱怨社会现实,满腹牢骚怪话,有些学员却听得津津有味。特别让她感到不适应的是,有些学员根本没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是放在社会活动上,热衷于搞人际关系。班主任董宜函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姑娘,是哲学系毕业的,也是党校屯垦戍边研究所的研究员,写过不少古代屯垦戍边学术论文。虽然也在尽心尽力地抓好班级管理工作,可效果却并不明显。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方锐发现班里的矛盾也更尖锐更复杂。就说为争一个班委的位置吧,学员们之间几乎吵起来了。有的公开说自己为什么不能担任?有的知道自己承担不了,就怂恿别人去争夺,自己却在背后使暗劲。 方锐觉得,如果真正是为了搞好班级工作而参与班委激烈的竞争,倒也无可厚非甚至令人敬佩,可极少数人却并没这种想法。更让方锐想不通的是,来党校参加学习的这些学员中,绝大多数是单位基层领导干部,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职务和职级并不高,但起码在基层领导干部岗位干过多年了,受过多年的教育了,怎么会是这样呢?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呢?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汇聚在一起,并没什么矛盾和利害关系冲突呀,如果说是为了推介自己,展示自己的领导才能,也不至于用这些方式方法啊! 方锐并没参与这些无聊竞争,她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因此,一有时间她就往图书馆里跑。她的举动反而受到个别学员的指责,说她对班级事务漠不关心,有的讽刺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倒让方锐感到可笑了:如果自己也去参与这些无聊的明争暗斗,这水不是越搅越浑吗?怎么自己不去参与这些无聊的事情,反倒被人说对班级事务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呢?不过,方锐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多学习,毕竟,这几年在机关里上班,真正有这样充足的时间进行系统学习的机会是没有过的。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进行系统的学习,今后就不一定有这样好的机遇了。 为此,方锐还订好了几个大本子作为读书笔记,每天除了正常上课外,其它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有时同学们邀请她出去跳舞或是唱歌什么的,她也基本上谢绝了。她订的几个本子很快记录完了,就重新订了几个。星期天有闲暇时间,她还静下心来写一些散文或诗歌等投向当地一家报纸,被采用的也较多。 整天上课、看书、抄录、投稿件,方锐觉得自己在党校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 秋天到了,掩映在鲜花丛林中的兵团党校,鲜花开始凋谢了,高大笔挺的参天杨,已经开始落叶了,而耐寒的树种仍然枝繁叶茂,苍翠挺拔。在白杨树那高大的躯干上,斑斑的苍苔恍恍惚惚窥见出岁月的留痕,又仿佛一条条蜿蜒蜒崎岖不平的小道。明净的露珠回来了,滴湿了路边的小草。树林里,小鸟的欢鸣不时传出来,有明亮的,有低沉的,有高亢的,有沙哑的,和着秋意奏响出丛林里独特的交响曲。 这天下午上完课后,看看天色还早,方锐像往常一样,先到宿舍把课堂上的笔记本放在床头上,然后准备到图书馆里去时,班长邵立新来到她的宿舍里。他是在班主任董宜函老师带领下到来的,还要提前打招呼并进行登记后才能进入女生宿舍。因为学校有严格的规定,禁止男学员到女学员宿舍里去,也不准女学员到男学员宿舍里。 听董宜涵说要领着一位男学员到女学员宿舍有事情,值班女门卫立即来到女学员宿舍区进行通报,没两分钟便下楼说可以上去了。 董宜函带着邵立新来到女学员的宿舍里,见只有方锐一个人在,手里拿着笔记本正坐在床上,知道她要到图书馆去了,邵立新便开门见山:“方锐,主管学生会工作的丁璐老师让你去一下,听说要让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邵立新问完话后,看了看方锐,似乎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中探到一点什么。以他的经验来判断,如果丁璐不认识她,或者说对她不了解,是不会指名道姓让她担任学生会副主席的,别说担任学生会副主席了,就是一个学生会委员,也要费很大劲呢! ------------ 第一卷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见方锐不答话,董宜涵也询问起来:“方锐,我在党校这几年时间里,丁璐老师从来没指定过让哪位学员担任学生会的职务呢!她怎么指名道姓让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呢?” 听了董宜涵和邵立新的问话,方锐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丁璐是谁,便摇摇头:“我连丁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哪能谈得上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你们家里的人是否有认识她的?”董宜函又提醒似的问。 方锐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董老师,我没听家里人说起过这个人。” 这倒让董宜函和邵立新感到疑惑了。 董宜涵仍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方锐:“不对呀?方锐,我听丁老师的说话口气,她好像对你很熟悉的呀?” 方锐仍然摇头说:“董老师,你说的这位老师,我确实不认识!” “她现在在她办公室里等着我们哩,我们过去一下吧!”董宜涵站起来。 方锐在董宜函和邵立新的带领下,来到了党校团委办公室。 “坐,方锐,快请坐,我已经等你好久了。”看到方锐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人客客气气对方锐说。 董宜函赶忙向方锐介绍:“方锐,这就是丁璐老师,是党委党校团委书记,负责抓党委党校精神文明创建工作的,还负责党委党校宣传工作,兼管党委党校培训班和学生会的各项工作。” 方锐抬头看了看被班主任董宜函称呼为丁璐老师的女人,只见她三十来岁,中等个头,略胖,圆脸,皮肤较白,门牙上略有点牙斑,说话声音文雅清脆,即使微笑也喜欢张开嘴,丝毫没有掩饰门牙上牙斑的意思。 “方锐,听说你来党校学习了,我就专门安排学生会将副主席的职务交由你担任。前段时间比较忙,出差了,刚回来没两天,今天才抽出时间把这事向你说明了。” 丁璐这短短的两句话,让董宜函和邵立新两人都吃惊不小。他们感到丁璐和方锐的关系不但非同一般,而且还十分特殊,因为她说这话时,连回避两人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她们的关系如何了。 方锐更是摸不着头脑。听丁璐说这话的意思,好像她对自己早就认识了,或者说她对自己的情况早已十分了解了。 方锐正在纳闷,丁璐已经看出来了,笑着解释起来:“方锐,你可能不认识我吧,我可早就认识你了,也很敬佩你。我到你们五一农场参加过兵团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你在会上的发言一直印在我脑海里。一个年轻的基层团委书记,能有那么多的想法,能把一个农场的职工群众文化工作搞得那样有声有色,能将爱心帮扶社办得红红火火,能把基层单位团员青年们都发动起来投入到扶老助残活动中去,这是农场一般的年轻人是办不到的,更是不容易办成的,你却办到了,而且办得很成功。你在大会上的发言,我听得很仔细。你不仅写得很好,说得也很好。你的文艺节目主持得也很好。我想我们都是做共青团工作的,很想沟通交流一下。那次会议期间,我本想找你好好聊聊,后来也没机会见到你了。会议结束后,因为是集体出来的,我就随参加会议的领导们走了。这次看见报到册里有你的名字,以为是别的农场里有和你一样名字的学员,一看工作单位是五一农场机关的,知道你来党校深造了,我很高兴,所以跟学生会打了声招呼,准备让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怎么样,方锐,有什么想法吗?” 方锐、董宜函和邵立新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到丁璐说话的情绪十分高涨,董宜函和邵立新虽然对她的话听得一知半解,既然丁璐老师这样高度评价她,他们也同样向方锐投去钦佩的目光。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方锐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丁璐的问话。她略思考了一下,连忙推辞:“丁老师,说实话吧,我既没思想准备,也没干过学生会的工作,所以请丁老师最好找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学员干这项工作比较合适些。我到党校来,只是想学点知识多读点书,别的想法真的没有了。” “你来党校后一直在图书馆里看书做笔记,这些我都听说了,但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必须由你担任。”丁璐说话让人不可置否。 听到丁璐说话的口气很坚决,董宜函也赶紧劝起来:“方锐,丁老师让你干你就干吧,换了别人,就是想干也争取不到呢!” 邵立新也在旁边劝说着:“干吧,方锐,丁老师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再拒绝,就对不起丁老师对你的信任了。” 方锐仍然摇摇头:“丁老师,我真的不想干,我到党校……” 方锐的话还没说完,丁璐已经打断她的话:“方锐,我再说一遍,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再给你几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方锐并不是有意推辞,更不是装腔作势,在家里的工作量已经够大的了,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学习,自己到党校的目的,就是想多学习些知识,因此她还是一再拒绝。 听到丁璐说再给自己几天时间考虑一下,方锐知道这也等于说可以让自己走了,于是便起身告辞了。 方锐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丁璐大声说:“怎么能说她真不愿干就算了呢?不行,绝对不行,学生会副主席必须由她担任!你们都再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是暂时的,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明年上半年就要毕业了,还要让她接替主席工作呢!你们对她的情况不了解,我知道她的工作能力的,也相信她是能够做好这项工作的!” 方锐赶紧走下楼梯。 方锐回到宿舍里,室友们已经回来了,董宜函也赶过来了,方锐知道她又要劝说自己了。她真想不明白,有些事自己越是不想参与,越是脱不了干系。就说学生会副主席吧,自己连做梦都没往上面去想一下,可偏偏就找到上自己,而且要自己非干不可。 “方锐,党校里有人说丁老师性格有点怪,可能就怪在这里吧,我们都了解她性格,只要她认准了的事,谁也劝不好说她。我看你还是担任学生会副主席算了。这里没有别的班级学员,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别人想干都干不上呢!你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下学期就担任主席了,对咱们班级也有好处的。这几年评选先进班级,学生会的成员们谁不是向着自己的班级呢?有时为这事争吵得很激烈呢!你担任学生会主席后,我们班评上先进班级就不那么费劲了。” 董宜函的这番话,让方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想起三分场的蒋素英,虽然她也千方百计地去争得荣誉,可她是凭着真抓实干精神去争得的。在这个可以说是人才济济的地方,为什么对先进荣誉的争取要采取这些手段呢?也许机遇对自己很好,自己也是科级干部了,但自己并没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如何挖空心思才到了这个位置上的呀?自己也获得过许多荣誉,兵团级的,局级的也有十多项了,场级的就更不用说了,可自己从来没去争取过呀?不也得到了吗?为什么有些人不靠实干精神去取得,却从人际关系等方面挖空心思去争取,千方百计去夺得,并为这些事情伤精伤神呢? 虽然人心很浮躁,但方锐还是坚信自己的看法:这种现象不是主流的,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缺乏真抓实干精神的人,不管放在什么位置上,最终还是要落伍的,也是要被时代所淘汰的。想到这,她决定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所以再一次拒绝了董宜函的劝说。 董宜函看到无法劝服方锐,只好也像丁璐那样劝她:“方锐,我已经向你说了很多了,你再考虑考虑吧!”说完就悻悻地走了。 董宜函走后,同宿舍的学员们都围上来问她是怎么回事。方锐如实地说出了丁璐要自己担任学生会副主席的事,许多学员羡慕起来。在兵团某部门工作的学友唐诗华诚恳地劝她:“方锐,我觉得如果你要是有这个精力的话,也是可以干的。毕竟,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增长一定的社会知识,探索有效的工作方法的。” 方锐把被子和床单抻了抻:“不说这事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吧,吃过晚饭后,还要上自习呢!”随后顺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室友们看到方锐对这件事实在不感兴趣,不再劝说了,有的躺在床上看书,有的忙着其它事情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方锐看到再也没人找自己谈起过这件事了,认为这个职务有人担任了!自己可以安心在图书馆看书记笔记了,又订了几个本子作读书笔记用。 可丁璐做事很有耐心,她铁了心似地认为:学生会副主席直至主席职务非方锐莫属,甚至认为宁缺毋滥,所以就一直没指定其他人担任。 深秋季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短了。下午的课上完后,天已经快黑了。想到人民日报影印本上有一篇很好的文章需要记录,方锐急急忙忙下楼往图书馆赶,丁璐却站在楼梯口等待着了。 方锐只好跟着她来到她的办公室,丁璐仍然很有耐性地给方锐倒了一杯水,仍然毫不掩饰地一笑就露出略带微黄的牙斑:“怎么样,方锐,我跟你说的事,这段时间你认真考虑过了吗?” 方锐仍然摇摇头:“谢谢您,丁老师,我想我还是多学习些知识……” 方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璐打断了:“方锐,我知道你很爱学习,听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这些日子里,你一直在阅览室里记笔记。可你想过没有?一个人学习的最终目的是为什么?不就是为工作和生活服务的吗?如果一个人不能将所学的知识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民,这个人的学问再高,知识再渊博,也是一个用处不大的人,甚至是一个无用之人。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把学生会的工作做好,才一直想让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的。如果你担任了学生会副主席和主席,对你今后的工作是会有很大帮助的。” “丁老师,说实话,我不想把自己精力放在一些无谓的争论上,我觉得那些无谓的争论很无聊!” 听了方锐的话,丁璐高兴起来:“方锐,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你也看到了,其实党校这个地方也很复杂的,部分学员来到这里,由于目的不同,想法和做法也各有不同。有的是为了真正学习知识来这里的;有的是镀金为以后提拔做准备来到这里的;有的是为了休息调理自己来到这里的;也有的是为了人际关系来到这里的;还有的是为一纸文凭而来的。所以有人说参加党校的学习和培训,就是为了‘学习学习、咪西咪西、休息休息、联系联系’。更何况,学历班的学员们绝大多数是在基层工作,他们文化知识和认识问题的能力并不是很高。有的因为没有文凭,为了照顾他们,才经党委推荐过来学习深造的。社会生活是复杂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形形色色的思想认识也更加复杂化,里面的学问更深更广。如果你能在学生会里工作,就要面对这些人,就要针对不同思想和目的学员做不同的思想工作,在各种复杂的思想认识面前,把学员们的思想统一起来,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也是党校教育的主要责任之一。同时,如果你能把学生会工作抓好了,回到单位后,就能善于和各种各样思想的人打交道了。你不是很喜欢工作吗?那你就将学生会的工作当作你继续在你们五一农场工作一样来对待吧!另外我已经和图书馆联系过了,让他们给你开绿灯,一些只能阅览不能外借的或是学员不能借出去的书籍,你可以借出去看,只是要爱惜,不要搞丢失或是损坏就行了。方锐,你看这样行吗?” 听了丁璐的一番话,再联想到唐诗华的劝说,方锐动心了:是啊?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或主席,一方面可以磨炼自己,考验自己的工作能力,另一方面,丁璐老师知道自己爱看书,已经与图书馆打过招呼了,也就是说可以将自己所喜欢的图书带出图书馆了,看书记笔记也更加方便了。丁璐连这些事情都替自己考虑进去了,如果再推辞,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想到这里,方锐轻轻地说:“丁老师,就怕我干不好,让您失望。” “不会的,不会的,刚开始干没经验是肯定的,也是正常的,你先跟着这届学生会的成员们学着干,我会帮助你的。” 看到方锐松口了,丁璐急忙接过她的话。 “那,丁老师,我就干着试试看,如果干不好,请丁老师随时换人,我决不会生气的。”。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丁璐很高兴地又给方锐的杯子里添了一点水:“方锐,我明天上午通知学生会主席,明天晚上召开全体学生会成员会议,把你介绍给他们吧!” ------------ 第一卷 第74章 第七十四 第二天晚上放学后,丁璐亲自将学生会全体成员们组织起来,把方锐推介给了他们,并对方锐的情况进行了介绍,要求他们将方锐带一下。 听完丁璐的介绍,大家都鼓掌起来。 随后,丁璐要方锐作表态性发言。 方锐想了想,按照参加五一农场团委副书记的竞选演讲思路,作了即兴发言。 “尊敬的丁璐老师,亲爱的各位学友们: 首先,非常感谢学生会给我提供这次难得的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也非常感谢丁老师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推荐我担任学生会副主席一职。我认为,一名好的学生会干部,最首要的就是要有工作热情。因为热情是工作的原动力,拥有了热情才能主动服务于每位学员,拥有了热情才能成为学员们的知心朋友,进而成为校委的得力助手! 在学生会里,我是一名新手,在今后的工作学习中,我会进一步完善自己,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以饱满的热情和积极的心态去对待每一件事情,进一步提高责任心,增强凝聚力,在学习中奋发向上,在工作中锐意进取,在生活上关心他人,虚心向在座的各位朋友学习;同时进一步的广纳贤言,善听意见,弘扬兵团精神,履行职责使命,创新工作方法,增强工作实效,共同做好学生会的各项工作。 尊敬的丁璐老师,亲爱的各位学友,我个人觉得,学生会副主席不只是一个称号,更不只是一个光环,它的背后有着实质性的内容,与每一位学友息息相关。所以,我不会让这个“副主席”成为一个虚名。 请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学友们给予我最严格的监督!” 方锐的话音刚落,就立即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地处北疆准格尔盆地、青格达湖边的兵团党校校园里,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寒意,寒风中树叶簌簌飘落。四周栽种的美人蕉已经开始蔫了,被校工们挖出来后妥善保管起来,以待来年春天再继续种植。梧桐林里,那些金黄色的叶片轻轻地跳跃着,旋转着,飞扬着,带着离开枝条的一丝丝遗憾,翩然落在地面上,投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事实证明,方锐没有辜负丁璐的希望。 渐渐熟悉学生会的工作后,方锐认为:学生会应该是一个充满活力,充满和谐的组织,必须不断创新,才能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和满足学生的需求。创新不仅体现在活动内容和形式上,还包括管理方法和组织文化的创新,这样才能让学生会成为一个有活力和生命力的组织,更好地服务于广大同学。于是,她按照分工放开手脚干起来。随着国庆节的来临,方锐和学生会成员们制定了一套活动方案,首先举办了一场“弘扬兵团精神、忠诚履行使命”为主题的大合唱,组织了一场文艺晚会,并亲自担任主持人,接着又和附近的兵团警校、兵团财校联系,举办了一场联谊会和友好运动会,随后又成立了文艺组、书法组、绘画组等兴趣爱好小组,并聘请了部分老师和学员们担任这些兴趣小组的辅导员。 为了能够使大合唱充分展示出兵团人的精神风貌,方锐要求每个班级必须打出一个响亮的口号,并亲自检查每个班级的排练情况。 这天晚上,方锐检查到行政管理班大合唱排练时,发现有两名男学员举出的“屯垦戍边、再创辉煌”口号牌高低不一,连忙上前去纠正,可这两名学员仍然无所谓地把口号牌歪向一边,方锐再次作了纠正。第二天晚上排练时,发现这两名学员仍然无所谓地把口号牌举得歪歪扭扭的,方锐生气了:“你们两个连口号牌也举不正吗?纠正多少次了,怎么还歪向一边呢?” “嫌我们举得不正,让别人举好了,反正我也不想举了。”其中一名学员嘀咕着。 另一个也马上接上他的话:“就是,要不自己来举着试试看,真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疼,我的手都举酸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尽管很小,还是让方锐听见了,很生气地来到两人身边:“你们说什么呢?知道吗?你们两个这样举牌会影响到你们整个班级荣誉的,这次大合唱是要进行评奖的。” 方锐的话让行政管理班许多学员们把目光都投向这两名学员。大家纷纷指责起来。这两名学员再也不敢嘀咕了,规规矩矩地把手中的口号牌举得端端正正高低一致。 经过紧张的筹备和精心的组织,由兵团党校学生会组织的迎接建国三十九周年庆祝活动举办地既隆重又热烈,既庄严又肃穆,常务副校长还在大会上作了总结讲话。 庞万福活动结束后,方锐也难得轻松下来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方锐像往常一样到图书馆里去,两个举牌不正的学员看到她后高声议论起来:“哟,这不是方锐吗?” 另一个抬头看了看,马上接口:“不是她是谁?” “你知道吗?在我们党校,就她最行了!看把她能的,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党校里的人物了呢?” “可不是嘛,想出风头都快想疯了,竟然跑到别的班级来抖威风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方锐感到很委屈,她跑到图书馆大楼的背后哭起来。正好班里的一个学员看见了,就将毕业班里几个学员说风凉话并把方锐在图书馆大楼后面哭泣的事告诉了董宜函。董宜函又将方锐的事情报告给了丁璐。丁璐听了,沉吟了一下:“宜涵老师,你通知方锐晚上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吧。” 晚上,方锐来到丁璐的办公室,看见她已经在那里等待自己了。丁璐倒了一杯水递给方锐后便开门见山地问:“方锐,听说今天下午你哭了?” 方锐并没否认:“丁老师,没想到学生会的工作也这么难做,我本来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去做事的,这些人不但不理解,反而说了一大堆很难听的风凉话,真把我给气哭了。” 丁璐笑了:“方锐,自从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后,所做的工作校委领导已经看到了,他们对你的工作能力是给予充分的肯定的。别人说你风凉话的事我也知道了。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担任学生会副主席不可的原因了吗?作为都是干共青团工作的团干部,在参加兵团党委在你们五一农场召开的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听了你的发言后,我知道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可以说你的成长算是比较顺利的,过去听到的,绝大多数是些赞美你的话。太顺利了,听到太多赞美你的语言,对你今后的成长是反而不利的。所以,我看到你到党校来了,就想让你继续接受锻炼。党校这地方的复杂性你已经看到了吧,虽然绝大多数学员的思想品行是好的,学习态度也很端正,但也有极少数学员来到这里,表现不是很好。表面上看,学员们之间好像没什么矛盾冲突,也没什么利害关系,但他们之间的矛盾甚至比在同一个单位更突出。正因为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因素,也没有什么约束关系,他们才说话做事没那么多的顾忌。你能够在学生会里工作得游刃有余,等到你毕业后回去了,就能够应对许多复杂事情了。怎样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关键就看你的工作方法了。所以遇到困难哭泣,这是很正常的。现在遇到困难哭泣,就是为了今后面对困难微笑,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丁璐的这番话,让方锐彻底明白了她的苦心。她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看她后,轻轻地说:“丁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今后会继续干好学生会工作的。” 丁璐赞许地点了点头:“方锐,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方锐到兵团党校学习后,为了让团委的工作不间断,五一农场党委把场中学教师兼团总支书记郝广生调到团委帮工。由于工作勤奋扎实,作风严谨务实,他的工作能力很快到得了常委们的认可,经党委常委会研究后,郝广生已经正式调入团委工作了。 时间过得很快,上一届的学员毕业了,原学生会主席也毕业了。按照丁璐的提名,学生会副主席方锐顺利地接替了主席的职务。 方锐已经不再是刚开始干学生会副主席时,听到风凉话就哭鼻子的人了。她担任学生会主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合理分工,各负其责又分工不分家。为了做好迎接建国四十周年活动,她制定了“五个一”计划即“举办一场运动会;开展一次广播操比赛;举办一场书法比赛;举办一场歌颂祖国歌咏比赛和演讲赛;组织一场文艺晚会。”她把方案向负责学生会工作的丁璐提出来后,很快得到批准。此时的丁璐感到,方锐已经更加成熟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初在五一农场看到的那个带有幼稚性发言的方锐了,也不是那个刚开始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时听到风凉话就哭鼻子的方锐了。她变成了一个工作方法很自信,考虑问题很成熟的年轻人了。 方锐在兵团党校表现得很出色,钟海涛在三分场干得也毫不逊色。 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钟海涛有时还参与生产管理。虽然这和分场其他干部业务的工作性质没多少区别,因为按照分工,三分场的每个业务干部都要挂钩一个地号。一个地号人员多的有十三、四个,少的也有七、八个。钟海涛挂钩的的号共有十个人,他和班组长黄青英配合得很默契,所挂钩的的号管理得也相当有条理,和其他业务干部相比,钟海涛的挂钩的号各项工作走在其它班组煎熬,三分场党支部书记肖玉林也多次在干部业务会上对他的工作进行了肯定。 国庆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地里的棉花也一天比天少了。为了做好下一年农业生产准备工作,按照农场生产部门的部署,职工们一边拾花,一边打埂子准备放压盐碱水了。这一时期,拾棉花进度是比较慢下来了。为了不影响拾花进度,有的职工在放压碱水时,请人帮忙抢拾地里的棉花,自己则先将埂子四周的棉花捡拾干净,以利于机车打埂子。由于捡拾埂子四周的棉花既费时又捡拾不了多少,许多地号的拾花进度明显缓慢了。到十一月中旬,浇完水的地里已经有薄冰了。天气寒冷,拾棉花的进度更慢了,浇水的进度却要不断加快,否则到了十二月份,浇过水的地里开始大面积结冰后,不仅拾花进度更慢了,而且容易形成冰土层,职工们在结冰的地里拾花是相当困难的,何况渠道也无法承受冰水的冲击呢! 和三分场其他干部业务一样,钟海涛既要负责监督挂钩的号的承包职工及时拾回地里的棉花,又要日夜在地里检查灌水进度,还要完成自己的拾花任务,同时文教本职工作也不能放下来不做,所以更忙了。令钟海涛宽慰的是,虽然自己很忙,但有刘兰兰在精心操持家务,他累一点,苦一点,却很幸福。更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忙了一天,两口子将钟瑞从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家里接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小家伙已经两岁多了,能够跑到他面前撒娇了,爸爸妈妈叫得很欢。兰兰还在她的那辆机车上,钟海涛离开机车组后,三分场将郑长顺调整到她机车组上。由于郑长顺是多年的链式机车组驾驶员,对轮式机车作业不是很在行,所以刘兰兰仍然起早睡晚地奔忙着,从来没叫苦喊累的,而且回到家后仍然闲不住,把家里收拾得有条有理。 这天下午,三分场党支部召开会议,传达场党委生产工作会议精神。会议由肖玉林主持。场长袁书兵传达了场党委生产会议要求。他说:“今年冬季用水形势很不乐观,水库蓄水不多,结冰后可利用的水资源就更不多了。因此,场党委要求我们每个农业单位在水库没有大面积结冰之前,都要加快冬灌进度,确保该冬灌的地号全部进行冬灌,以保证明年的春耕生产。按照场党委的要求,三分场今年四分之三的地块要浇冬灌水,目前离冬灌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从现在开始,大家要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检查灌水进度和质量,严防跑水现象发生。”随后,袁书兵对干部业务人员进行了分工:赵踊跃等年纪较大的领导和会计葛玉萍等女同志负责白天检查各地号灌水质量和进度,钟海涛和惠亚兵等年纪较轻的业务干部则负责夜间的检查工作。 袁书兵传达完五一农场党委生产会议精神和安排完三分场生产工作后,肖玉林强调:“快到年终了,各项检查和考核工作也快开始了,业务干部们的本职工作也不能耽误,如果白天地里工作比较紧张,最好晚上加班干本职工作。” 钟海涛的工作量更大了。生活在农场的人都知道,年底精神文明大检查,软件这一块主要是检查文教工作能力和水平的。所以钟海涛一边做好挂钩的号里的事情和网上查询工作,一边做好汇报材料的撰写、台账的记录整理等工作。刘兰兰看到丈夫每天都在拼命地工作,总是尽量陪着他,有时钟海涛半夜去地里,她也要披着衣服在等着他回来,这让钟海涛感到自己虽然比较劳累,但却总有一种幸福感。 ------------ 第一卷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塔里木盆地的冬天虽然有时也有下雪的时候,但一般下得不大。今年冬季却有点反常。进入十一月下旬,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虽然很快停止了,可气温却直线下降。冰雪不融化,给冬灌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在这样极度寒冷的夜晚到地里去检查灌水质量,要穿上很厚的棉衣才能御寒。 钟海涛穿上厚厚的棉衣后,就要出去了,刘兰兰坚持要和钟海涛一起去,并说路滑,有什么事情,有个伴儿也好处理些。 钟海涛耐心地说:“兰兰,我自己小心点就行了,你在家里把钟瑞带好我就放心了!” 看到丈夫坚持不让自己陪着,刘兰兰内心充满爱意:“海涛,那我等你回来再睡吧!” “兰兰,你白天还要上班呢!怎么受得了呢?还是赶紧休息吧!” “海涛,现在机车上也没什么很重的活要干,我也不怎么累,还是等你回来吧。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睡得更踏实!” 钟海涛知道兰兰的脾气,只好由她去。 钟海涛正要出门,刘兰兰突然想起什么:“海涛,我看到你的手电筒好像没什么电了,我下午买了两节新电池,我给你换上吧!” 刘兰兰说完,伸手接过钟海涛手中的电筒,转身进入卧室内,拿出两节新电池快速装上后,又递给他。 塔里木的冬天是比较乏味的。天阴时,天地之间总是一片灰蒙蒙的,有时候连风都懒得出来伸伸懒腰踢踢腿了,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凝固了似的。月光被乌云遮盖了,无尽的黑暗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田野,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也不夸张。令人窒息的黑暗让人感到格外的阴森。乌云退去后,月光洒下来,让人更感到清冷了,地面上的植物、沙丘也像曲线似的被月光勾勒得朦朦胧胧。冰冷的月光加重了黑夜的静谧,平添了荒凉和寂寞。 钟海涛拿上铁锹,顶着寒风,踏着积雪检查到503地号邹阿根承包的地号里,远远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他寻着水声找过去,用手电筒一照,雪亮的光线里,一个很大的垮口呈现在他面前,水正汩汩地往外翻。钟海涛急忙大声喊起来:“地里有人吗?”接连又大喊几声,仍然没听见有人答应。他急忙将棉大衣袖子卷了卷,拿起铁揪就去堵。因为垮口较大,水流又急,铲起一揪土刚放下去,又立即被冲走了。钟海涛又大声起来:“地里有人吗?能听见我的喊声吗?”还是没听见回音。他只好脱下棉大衣,拼命地堵起来,衣服上立即溅满了泥水,鞋子也进水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继续拼命地堵垮口子。 钟海涛好不容易将垮口堵好后休息了几分钟,邹阿根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到路面上流了许多水,结结巴巴地说:“海涛,谢、谢谢你,我到棉花地那头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没看到有垮口子,不知这会儿怎么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我喊叫那么久,你是真的没听到,还是脱岗了?”钟海涛疑惑地看着邹阿根。 “没、没脱岗,海涛,真的没脱岗。”邹阿根知道钟海涛在中耕时曾经铲过自己的棉苗,自己为这事对他不依不饶过,而且那年年终他为此事还接受过处罚,还赔钱给自己弥补损失,先进机车组也没评上。现在地里又垮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自己又跑回家去了,没能及时发现并堵上。如今落到他手里,害怕他报复,说话也不免紧张起来。 钟海涛要他把地里再仔细检查一遍,以防再有垮口子后,就到别的地号检查去了。 接连又检查了几个地号,钟海涛发现渠道流水都很正常,职工也没有脱岗的,就往回返。 走到家门口,已经是夜深人静了。钟海涛看见房子里的灯还在亮着,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便掏出钥匙轻轻地将门打开,发现刘兰兰已经靠在床头上睡得很熟了,胸前还放着一本书,钟瑞也正酣甜地睡着了。他轻轻地将兰兰胸前的书拿下来,兰兰已经醒了,看到钟海涛回来了,十分内疚:“海涛,说是等你回来了再睡,可我还是睡着了。你裤子上怎么这么多泥水?鞋子也湿了,不冷吗?赶快换下来!”说完慌忙找出一双干净的鞋子。 “唉,邹阿根的地里垮了个大口子,我喊了半天,连他的人影子也没见到,费了很大劲堵好口子后,他才跑过来。我估计他是脱岗了,问他他说没脱岗,其实就是脱岗了,他也是不会承认的。这个人,我见到他就很烦。兰兰,我真的不饿,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听了钟海涛的话,刘兰兰笑了:“海涛,还在想着那次中耕铲苗的事情吧?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别再计较了。” 钟海涛连忙辩解:“没有啊,兰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不要说是他邹阿根了,就是换了别人,也会很生气的。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地里浇水,即使没脱岗,也应该来回多跑几趟,多看看,就不至于跑水了。这次幸亏发现得及时,地外边没跑多少水。如果地外边跑水太多了,让领导们看见了,我就是不说啥,按照冬灌管理制度,对他也是要进行罚款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海涛,赶紧洗洗睡觉吧,你明天也要上班呢!”刘兰兰说完,舀了一些凉水,又从热水瓶里倒出一些热水,调好水温让钟海涛洗好后,就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邹阿根浇完水后,专门到三分场办公室里探探风,看看场领导们并没询问自己昨晚地里跑水的事,知道钟海涛没告自己的状,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袁书兵已经安排过了,业务干部晚上到地里检查灌水,不能影响白天的工作,所以,尽管钟海涛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检查冬灌人员在岗情况,白天仍然要干业务工作。 这天下午,钟海涛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台账资料,治安员李海龙慌慌张张地跑到办公室,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在,问话的声音不仅焦虑,也上气不接下气:“海涛,袁场长呢?” 看到李海龙慌慌张张的,钟海涛连忙问:“海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袁场长、肖书记和惠亚兵都到场部开会去了。” 听说几位主要领导都不在,李海龙连说带比画着:“海涛,我正在413地号里帮助我老婆浇冬灌水,突然毛渠里没水了,我跑到农渠上一看,也没水了,跑到斗渠上去,才看到有个冰洞,水正往外翻呢!” 所谓的冰洞,就是渠道帮子结冰的冻土层被水冲刷融化后形成的洞。冰洞堵起来很费劲,要将冻土层全部砸开,垫上新土后才能堵好。所以,各农业单位对堵冰洞造成的垮口等于一场抢险战斗,连退休职工都会踊跃参与这场战斗。 钟海涛听了,吓得一跳,如果不能及时砸开冻土并立即用土堵上冰洞,渠道的垮口会越拉越大,堵起来也更费劲了。他急忙去找副场长赵踊跃,可他爱人说他也到场部去了。葛玉萍这会儿也不在,钟海涛急了,家里再也没有其他领导了。他当机立断,立即在广播上进行动员并让大家拿上铁锹、十字镐和尿素袋子等堵垮口所需用的工具和物资后,急忙跑到413地号,看到渠水已经将渠道帮子拉了一条三米多长的口子,急速的流水正顺着冰洞往外翻,渠道边上站满了围观的职工。群龙无首,大家有的拿着尿素袋子,有的拿着铁锹和十字镐等工具,在叽叽喳喳地叫喊着。他们绝大多数已经习惯了领导们的指挥怎样干才开始堵,也有一部分职工在往尿素袋子里装土了。 看到这情景,钟海涛立即高喊起来:“女职工们抓紧时间装土,男职工先将冰洞砸开,然后再堵垮口子。” 有了指挥人,职工们有的砸冰洞,有的装土,有的搬运,有的码土袋,来来往往地奔忙着。也不知干了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袁书兵已经来到现场了。看到职工们在钟海涛的指挥和带动下,紧张有序地堵着垮口,他满意地笑了。 这年年底,袁书兵又调到一分场担任场长去了。五一农场党委将十六分场副场长张学民调到三分场任场长。 一分场除了有四千多亩棉花地外,还有五千多亩水稻地分布在塔里木河边上,需要一名领导专门负责水稻地管理工作。一分场副场长刑南生是上海人,患有严重的高血压、腰椎间盘突出等病症,连走路都弓着腰,更不要说去管理水稻生产了。袁书兵一看老邢是这副身子骨,连忙向五一农场党委建议再配备一名年轻干部。他找到潘希泉,直言不讳提出自己的看法:“潘书记,如果不配备一名年轻能干的干部,一分场五千多亩水稻地的产量是没法保证的。因此,我向党委建议抓紧时间配备一名副职领导到一分场抓这项工作。” 潘希泉想了想,扶了扶眼镜看着袁书兵:“书兵,一分场的情况我是了解的,老刑已经向场党委递交病退的申请报告了,确实需要配备一名副场长。你先打申请报告交给组织部门,再过几天就要召开常委会了,我让组织部门在会上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交给常委们讨论一下,看看谁调过去比较合适。” “潘书记,我这里有个比较的可靠的人选向您推荐一下。他叫钟海涛,是三分场的文教。我觉得让他去管理这五千多亩水稻地,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书兵,我知道小钟这个人的,经常写广播稿,报纸上也有他的新闻稿和散文随笔,也听说他曾经协助方锐举办过五一农场第一届金秋文化艺术节。但我觉得,让一个文教去主抓水稻生产,恐怕管理力度不够,也不合适的!” 袁书兵听了,连忙向潘希泉建议:“潘书记,能不能提一级,让钟海涛担任一分场副职场长,主管五千亩水稻地工作,分管思想政治工作?这样管理力度就大多了。” “小钟工作能力和管理经验怎样?道德品质呢?”潘希泉问。 听了潘希泉的问话,袁书兵回答得底气十足:“潘书记,钟海涛的工作能力请您放心,我在三分场呆了一年多,对他的工作能力是认可的,不然我是不会推荐他的,至于生产管理经验,目前还谈不上,毕竟没有担任过主要领导,不过潘书记,我可以带带他,年轻人能吃苦,求上进,又长期生活在农场,对生产各环节都知道的,带一带就可以了。至于道德品质,我敢以我的人格作保证,是绝对没问题的。我在三分场工作一年多了,没发现他有任何不良行为。同时年终考核时,也没听到职工们反映他的不良表现。这一点,组织部门也会把关的,年底干部业务考核时,他们对三分场的干部业务人员都进行考核过的。” 听完袁书兵的介绍,潘希泉点点头:“书兵,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推荐钟海涛到一分场工作,是为一分场的经济建设着想的,这是好事情,我相信你不是凭个人感情用事的。当然,用你熟悉的人,虽然有个人感情成分在里面,工作起来也会得心应手些,但这并不影响大局。不过你要回去和支部书记季阿龙沟通一下,再上支委会研究通过,然后以支部的名义打个推荐和申请报告,场党委要根据你们的推荐和申请报告,才能研究决定是否能提拔钟海涛到一分场担任副场长的。” 袁书兵很高兴:“那好,潘书记,我这就回去把情况向季书记说明一下。” 不久,钟海涛很顺利地调到一分场担任副场长。 因为管理生产要天天往地里跑,钟海涛的家就要搬迁到一分场了。刘兰兰的工作安排也成了一分场党支部要考虑的事。一分场的机车已经全部安排人了。经过支委会研究,决定让她担任一分场棉花检验员,就是职工通常称呼的棉检员,负责验收一分场职工拾回的棉花质量检查验收工作。 “海涛,在搬家离开三分场之前,有件事我一直放不下。”刘兰兰在整理着家里的东西,钟海涛在打包。 钟海涛听了,吃惊地看着刘兰兰:“兰兰,你快说说是什么事?” 毕竟是夫妻,刘兰兰离开三分场之前有什么牵挂的事,钟海涛应该是知道的。可自从调到一分场以来,自己和刘兰兰的工作和生活都没什么变化,无非自己回家要晚些,因为一分场离三分场要有十多公里的路程。 “海涛,就是张大中的事。你也知道,我在担任机车组长的时候,就没有机车组长愿意要他,长顺接管了我的机车后,听大中说经常骂得他很难受。你也知道长顺是个急性子,前两年我们在一起干活的时候,他就嫌弃大中干活手脚太慢了。我想我走之前跟他说说,他会给我的面子,让大中继续在他的机车组上干的,但以他的性格,经常把大中训来训去的,也会让大中的日子很难过的。” “那你意思是……” “我在想,要是让大中去开小四轮拖拉机就好了。王海龙今年又兼职机务保管了,再加上治安员工作也很忙,他已经向张场长和肖书记要求过好几次了,说是能否再考虑安排人开小四轮拖拉机。都知道小四轮拖拉机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工作量,肖书记和张场长也看到了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听说他们正在物色小四轮拖拉机驾驶员呢!让大中去开小四轮拖拉机,对他来说,也算解脱了,对我来说,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兰兰,这话我可以去跟肖书记说说,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大中毕竟是三分场的职工,又在机车上干过多年了,调整到小四轮拖拉机上去工作,也是正常的调整。就是不知道大中本人愿不愿意。” “海涛,我敢肯定地说,大中是百分之百愿意的!前两天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们要搬家了,我看他心里很难过的。” “兰兰,你可不能下这样的定义,更不能用你的心思去揣摸别人的想法。我的意见是,你最好还是去问问张大中,他要是愿意的话,我才能跟肖书记说说去。不然,万一肖书记答应了,大中却不愿意调整,显得我们办事太唐突了。” 刘兰兰点点头。 听到刘兰兰和钟海涛想帮忙把自己调整到小四轮拖拉机上,张大中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兰兰姐,听说你们要搬家到一分场了,我正发愁不知今后能不能在机务上干了呢!”张大中说完,咧着嘴巴呵呵地憨笑起来。 经过钟海涛的出面,张大中顺利地当上了小四轮拖拉机的驾驶员。 ------------ 第一卷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经过钟海涛的出面,张大中顺利地当上了小四轮拖拉机的驾驶员。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的学习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但方锐丝毫没有松懈。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方锐来到图书馆里正在记着笔记,董宜函将她叫出来,说丁璐让她到她办公室去一下。 方锐连忙收起笔记本,来到团委办公室,见丁璐正在写东西,轻轻地问:“丁老师,您叫我?” 丁璐起身给她让座后,仍然露出略带有黄色牙斑的牙齿微笑着:“方锐,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你们就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方锐也微笑看着丁璐:“丁老师,感谢您的帮助,我没别的想法,我回到五一农场后,继续干好团委工作就行了。” “那你想不想留在党校里工作?方锐,校委想从这届学员里挑选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员留校工作,负责抓电化教育工作,认为你留下来比较合适,让我找你谈谈。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给校委回个话,至于办理调动手续的问题,由校委组织部和你们五一农场组织部门协调办理就可以了。听说你爱人是机关小车驾驶员,这个职业在我们这里也很好安排工作的。即使党校安排不了,我可以和外单位联系,帮他把工作关系过来,以解除你的后顾之忧。”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方锐不知如何回答。她低头想了想:“丁老师,我个人倒是很想留校工作,这里确实是学习知识最理想的地方。不过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呢,所以也不好回答您,因为我是公费派出来上学的,还得和家里联系,询问一下五一农场党委才行。” “那你赶快和家里联系,给我回个话,我好给学校一个明确答复。” 方锐连忙写信给刘思佳和夏侯雨,把校方想将自己留下来、可以安排夏侯雨的工作等事情说了一下。 接到方锐的来信,刘思佳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向夏侯霖征求意见。 夏侯霖听了,觉得这事还是要向潘希泉说一下为好,即使党委不同意,对方锐今后的发展也有好处的,校方想留下方锐,说明她在党校两年的学习和工作表现都不错,不然党校是不会想要她留校工作的。 潘希泉听到这消息后,很不高兴起来:“我们培养的人才,怎么说要走就走了呢?不行,方锐一定要回到五一农场来工作!” 接到回信后,方锐立即向丁璐说明了情况。丁璐略加思索了一下:“方锐,既然五一农场党委不放,你自己如果愿意调过来的话,也可以不管场党委放不放你,由校委出面和你们单位协商调动事宜就行了。” 方锐低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丁老师,我还是回五一农场工作吧,场里不同意调动,我要是硬要求调动的话,反而不好了。再说了,我临走的时候,和场党委签过合同,要工作八年后,才能离开五一农场的。同时,我父母还在五一农场承包土地,我回去后,多少也能照顾他们一下。” “既是这样,那就算了。方锐,你回去后,应该说工作方法上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了,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和磨炼,你也更加成熟了。但在今后的工作中要记住一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保持冷静。只有保持冷静了,就能把比较复杂的问题处理得当些。”丁璐说完,微笑看着方锐。 “谢谢丁老师,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的,也会按照您的话去做。”方锐说完,离开了丁璐的办公室。 四十六 按照一分场党支部的安排,钟海涛主管了五千多亩水稻地的生产管理工作。 五千多亩水稻地,需要七十多个职工来承包。也就是说,钟海涛一下子要管理七十多人干活,这对于一个没当过管理干部来说,压力是相当大的。还没有开始正式开始管理生产,就感到管理人的事情是最不好做的了。袁书兵在召集水稻地的承包户开大会,宣布今年的水稻地生产管理由钟海涛负责时,钟海涛已经明显感觉,这些参会人员虽然没说话,但从许多人脸上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许多人的态度是无所谓的,有的连头也不抬,低声说着话,有的捂嘴偷笑着,有的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 果然,钟海涛召集这些承包户们开会时,广播上通知了好几遍,也没有多少人到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龄的职工,单位让他们承包水稻地,本身就带有照顾性的,因为其中一部分人已经是在等待退休了,这一部分人的工作态度说得直白了,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管理好这部分人,难度更大了。 这天下午,袁书兵领着副场长钟海涛,机务小队长于志祥,保管员白新伟等一分场几名干部业务人员来到水稻地,看见经过一个冬天的人畜踏踩,渠段损坏也较严重,有的渠道淤泥已经和渠道帮子齐平了,有的帮子已经没有了,便对钟海涛做了安排:“海涛,你最近要抓紧时间组织水稻地的承包户检修渠道,把坍塌的地方立即修复好,将淤泥全部清理出去,否则的话,可能要影响到水稻地进水了。” 听了袁书兵的安排,钟海涛立即答应下来:“袁场长,我明天就组织水稻承包户上阵清理修复渠道。” 晚上回去后,钟海涛连续在广播上通知了三遍,要求全体水稻地承包户明天早上带上铁锨砍土镘,先到职工俱乐部门前开会,然后到河滩地开展修复渠道工作。 第二天天没亮,钟海涛就起床了。早早吃过饭后,立即跑到办公室,打开广播又通知了几遍,然后在一分场职工俱乐部外的场地上等待着。 看看上班时间已经到了,还不见有人来,钟海涛打开广播又喊了几遍,水稻地的承包人员这才稀稀拉拉地来到一分场职工俱乐部门前,有的歪着身子在说话,有的在敲打着工具,有的在相互点燃香烟嘻嘻哈哈地抽着。 钟海涛一看火了:“昨天晚上就在广播上通知了,叫你们今天早晨过来开会,今天早上又在广播上喊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这么几个人,这哪里像农场职工的样子嘛!” “不像职工的样子像什么样子呢?”人群里有人低声嘀咕说。 钟海涛见承包户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说:“大家都不要说话了!”见许多人仍然嘻嘻哈哈地说笑着,他强压怒火大声喊起来:“大家都不要说话了,听我安排工作。昨天下午袁场长带领干部业务到水稻地去看了一下,发现渠道里已经淤满了沙子,有的地方已经坍塌了,要求我们水稻地承包户赶快上去清理干净,同时将坍塌的地方修复好,不然会影响到进水了。所以,从今天上午开始,水稻地全体承包人员带上铁锨和砍土镘进行清淤修渠。已经带上工具的现在就过去;没带工具的抓紧时间回去拿工具,我到闸门那个地方等着,我们就从那里开始修起。没来开会的相互通知一下,迟到的或旷工的,按照一分场管理制度进行罚款。” 钟海涛安排完,就急急忙忙赶到闸门上去了。 坐落于天山南部的塔里木盆地,春天总是姗姗来迟,需要有耐心的等待。这里有中国最大的沙漠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这里热量丰富,气候干燥,降水稀少,年温差和日温差都很大,但就是这么贫瘠的塔里木,依然有它春天的魅力,太阳总是很温暖,相比于江南“遥看草色近却无”的春汛,塔里木的春却来得更直接。当它走来的时候,首先要经过漫长的雾霾和沙尘天气,仿佛在告诉人们,要提前做好迎接他的准备。持续一个月的沙尘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大晴天。在蓝天白云和一轮温暖的太阳照耀下,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钟海涛带上铁锨骑上自行车来到闸门渠道上等了好久,也没见有几个人来。他站在一段坍塌渠道上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多少人过来,趁着等人的时间,他将一处坍塌下来的土铲上去,又站在上面踩了踩,干完了这一小截坍塌的渠道,仍然还是那几个人或站在那里晃荡着,或坐在渠道帮子上说话。 看到这情景,钟海涛这回真的生气了,气呼呼地将铁锨往渠道边上狠狠一扎,顺着渠道帮子往上走去。 钟海涛刚沿着渠道帮上没走多远,就看见职工杜光辉等人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过来了,十分生气地大声询问起来:“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我也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你们几个怎么才过来?都像你们这样,怎么能把水稻地管理好嘛!” “你是当官的,当然要来得早些喽,当官的就要起带头作用嘛!” 钟海涛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了杜光辉不冷不热的回话,更挑起他的不快了:“你们愿干就干,不愿干就算了,想包水稻地的人多的是。” “恐怕你没资格不要我们干吧?连袁场长、季书记都不敢对我们说这话呢?场党委里也没人敢说这话的。我们从上海支边来到这里,已经干了几十年了,你才干了多少年,就敢说这样的大话?” “干了几十年了又怎么啦?还不是在包地?说明你干得也不咋样,不然早就不包地了。”本来已经一肚子气的钟海涛,听见杜光辉在自己面前摆老资格,十分气愤。 钟海涛的这句话不仅捅了“马蜂窝”,而且打击面也太大了,因为和杜光辉一样在承包水稻地的职工当中,还有几个是上海知青,听到钟海涛居然说出这话来,几个上海知青立即围上来:“你才吃几年饭,敢在阿拉面前抖威风?” 水稻地承包职工王四喜赶紧走上前:“你们别吵了,我们来迟了,本来就不对么,还是赶紧干活去了唦!” 王四喜的话刚落音,杜光辉等人又冲他吼起来:“王四喜,他妈就你小子会溜沟子拍马屁……”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名叫赵志国的职工的看到许多人在围攻钟海涛,也跑过来劝说起来:“算了,算了,大家都在一个单位,早不见面晚见面的,吵什么吵么?” 钟海涛和几个职工正在争吵着,又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职工晃悠悠地走过来。 杜光辉等人马上又高声叫嚷起来:“你们给说说看,我们几个来得算早的了,还受窝囊气,这几个人来晚了,我看你这个当官的怎么说?” 杜光辉这么高声嚷嚷,几个晚到的女职工马上又与他争论起来:“哎,我说老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干你的活就是了,我们来早了来晚了,与你有什么相干嘛?” “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你们来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几个来得比较早的,钟副场长还在说我们哩……” 女职工中有个叫施云彩的大笑一声:“哈哈,我说老杜,那你的意思还不是说我们几个来晚了?” “我说云彩,我的话可没那意思的哦!” “大家都别吵了,再吵下去,就该下班了,都赶紧干活去。”钟海涛一看这些人嘻嘻哈哈的,全当自己不存在似的,强压住怒火大声喊起来。 陆陆续续来的职工这才慢腾腾地走下到渠道里,懒洋洋地开始清理淤泥了。 傍晚的时候,袁书兵来到水稻地查看当天渠道清淤和整修情况,看到七十多个承包职工来修渠的不到半数,到的人员也是出工不出力,一天时间清淤不到二百米,大声询问起来:“钟副场长,今天清淤修渠来了多少人?一天清淤还不到二百米,照这样的进度,五六公里的渠道,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完嘛?” “袁场长,一共来了三十七个人,我都登记了。”钟海涛红着脸说。 “其他人呢?不来的请假了吗?” “袁场长,广播上通知了,也要求相互转告了,可就是不见有多少人过来,没来的也没请假。” “这怎么行呢?六七十个承包户才来了不到半数,进度又这么慢,照这样的进度检修下去的话,我看没半个多月时间是清不完的。要想办法加快进度,一个星期时间一定要检修完。眼看水稻的播期就要到了,再不加快清淤修渠进度的话,影响了水稻播种,不仅产量要降低,场领导也要批评我们呢!” 钟海涛听到袁书兵的话语里明显有批评自己的成分了,红着脸说:“袁场长,我尽量加快进度!” “钟副场长,不是尽量,而是一定要加快进度。”袁书兵说完又问:“钟副场长,你是怎么分工的?怎么这么多人拥挤在这里,没把任务分到每个人吗?” 钟海涛仍然低声回答着袁书兵的问话:“是的,袁场长。” “这怎么能行呢?难怪一天才干了这么一小段,要把任务分到每个人,吃‘大锅饭’怎么能干成事情呢!钟副场长,你要多想想办法嘛!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拿出一定处罚措施的,否则的话,有的人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了,那怎么行呢!”袁书兵说完,躬着腰踏上渠道帮子,使劲踩了踩,渠道帮子上的新泥土立即滑到渠道下面去了。 “钟副场长,不仅要加快进度,还要注意质量!”袁书兵继续安排着。 “袁场长,我在广播上也通知了,说不来清淤的要按管理制度进行罚款,关系不错的要相互转告一下,可不知道怎么才来三十多个人。关于质量问题,我会注意的。”钟海涛看到袁书兵将渠道帮子的泥土很轻松地踩下去了,知道他对渠道检修质量也不太满意。 听了钟海涛的讲述,袁书兵没说话。他顺着渠道走了一段后,又折回来当着职工的面给钟海涛作了安排:“钟副场长,你要把每天上班的人员登记好,缺勤的一定要登记清楚,月底了该扣工资的就扣工资,不要到月底了是一本糊涂账!” “好的,袁场长,今天到的人都已经登记了。”钟海涛答应着。 下班后,钟海涛回到家里,见刘兰兰正在做饭,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累了吧!海涛,饭已经用电饭锅做上了,我赶紧炒菜去,你先歇歇,一会儿就做好了。”刘兰兰说着,又一头扎进厨房里。 “兰兰,累倒是不很累,就是工作太难做了。今天上午,杜光辉等几个上海知青还有施云彩等几个女职工特别难缠,我和他们吵起来了。”钟海涛来到厨房,一边给刘兰兰做帮手,一边聊着。 “听说一分场承包水稻地这些年纪大的职工,许多人在大田里干了几十年了,特别是上海青年,他们资历更老,你跟他们这些人吵什么呢?施云彩的丈夫也在机车上工作,我早就认识她了。像她这样快到退休的年龄了的人,还在包地,也很不容易的,你别跟他们这些人计较了。”刘兰兰边炒菜边安慰着丈夫。 “兰兰,我也不愿意跟他们吵,可我心里着急呀!渠道损坏得一塌糊涂,检修的进度又这么慢,啥时候才能修好呢?天快黑的时候,袁场长到修渠现场了,看到检修进度特别慢,说话的语气里已经明显有批评我的成分了。其实他就是不批评我,我也知道检修的进度实在太慢了。” “海涛,袁场长肯定是着急了才批评你的。你再多想想办法,把进度抓上去,争取在水稻播种前,把渠道全部检修完毕,就好了嘛。” “我也在想办法。兰兰,我觉得袁场长说得对,要是把修渠任务分到每个人,效果也许要好些!” 人说快手不如帮手。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炒菜,很快做好了。刘兰兰将钟瑞的小手洗干净后,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了。 ------------ 第一卷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初夏季节的主旋律是紧张的,塔里木职工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历代文人墨客不知写了多少春花秋月,却极少有夏的影子。大概春日融融,秋波澹澹,而夏呢,总是让人浸在苦涩的汗水里,总是让人们行走在忙忙碌碌里。有闲情逸致的人,自然不喜欢这种繁忙而紧张的季节。 第二天一大早,钟海涛在广播上通知承包水稻地的职工们及时赶到地里进行清淤,又公布了昨天缺勤人员名单,并强调缺勤人员到月底要扣工资后,就匆匆忙忙来到渠道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承包职工陆陆续续来到渠道边,他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这才说:“今天将工段分配到每个人,干完了就叫我过去验收,谁验收合格了谁就回家。不来的或是完不成任务的,就按场里管理制度进行罚款就行了。” 钟海涛的话音刚落,脸上长满胡须、皮肤较黑的中年职工王四喜就高声喊起来:“钟副场长,昨天我就想提意见了唦。你那吃大锅饭的干活方法不行,最好还是把工段分到每个人唦!” 王四喜的话立即惹恼了杜光辉、施云彩等人。杜光辉首先冲着他吼叫起来:“你小子逞什么能耐你?就你小子能耐大?阿拉还是觉得集体干活好!” 施云彩也随声附和起来:“就是,你王四喜想单独干,就把渠道分一段给你,我们还是集体干!” 王四喜的嘴巴也不饶人:“你们不想把工段分到个人,就是想磨洋工唦!我才不愿意在这里磨洋工呢!”他的话刚一说出口,施云彩和杜光辉等一群人马上又冲着他吵开了。 钟海涛大声喊起来:“你们都别吵了,今天一定要把工段分到人,还是那句话,谁先干完谁回家。” 年纪较大的职工赵志国又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多大的事嘛!我们还是听钟副场长的安排好啦!” 钟海涛拿出皮卷尺就开始分工段了。 王四喜因为强烈要求将工段分到个人,所以他第一个接受了任务。接着,赵志国等几个上了年纪的职工也接受了任务。 王四喜接受任务后,就开始拼命地干起来了。其他人看到王四喜在拼命干活,知道钟海涛这回是真的要将任务分到人了,这才以懒洋洋跟在钟海涛身后接受了所分的工段。 王四喜确实是个劳动好手,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他的工段就干完了。他朝钟海涛招了招手:“钟副场长,我分的工段已经干完了,你过来检查验收一下吧!” 听到王四喜的叫喊声,钟海涛走到他所分的工段,看到王四喜干得确实不错,便对他说:“干完了,验收合格了,你就可以回去了。”然后就让他走了。 施云彩一看王四喜走了,又开始嚷嚷起来:“我说钟副场长,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们几个女人的工作量比他一个大男人的工作量还大呢,你这不是存心想整我们吗?我干了半天,连大气没来得及喘一口,也没干多少活出来,这会儿腰酸背痛的,实在干不动了,!你看着怎么办吧!” 施云彩这一喊叫,其她几个女职工也随声附和起来:“就是嘛!我们几个女人好欺负是不是?我们本来就干不下来棉花地里的活,才来承包一份水稻地的,你这样对待我们,也太不公平了吧!不行,得给我们分少点。” 几个上了年纪的上海知青看到施云彩等几个女人在和钟海涛争吵着,纠缠着,他们将铁锹和砍土镘往渠道帮子上一放,围坐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在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 此时的钟海涛真是感到孤独无助了,差点掉下眼泪来。他原来是干业务工作的,即使参与单位的人员和生产管理,也只是将挂钩地号的人员和生产管好就行了,何况一个挂钩地号还有一个班组长负主要责任?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将单位的工作要求传达给班组长就行了。如果发现问题了,也只是要求班组长带领班组人员去纠正,或是反映给主要领导就行了。没想到自己当了基层副职领导,不是荣耀,不是光环,更不是轻松,而是要负很大的责任。更让他不适应的是,每天要面对面地和形形色色的职工,性格各不相同的人员打交道,那些上了年纪的一些职工特别是一部分上海知青们这样难打交道,有的甚至根本不把他这个副场长放在眼里。他真的有些泄气了。 正当钟海涛垂头丧气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袁书兵走过来了。他老远就听见几个女职工在争争吵吵的,走到工地上后,看到杜光辉身边围了几个人在悠闲地抽着烟,钟海涛也无精打采的,知道他可能管不住这群人,便大声吼起来:“都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干活去!马上到中午了,不想下班回家了吗?” 杜光辉等人一看袁书兵来了,又听见他在吼叫着,马上站起来:“袁场长,我们干累了,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干。”说着各自跑到自己的工段上。 赵志国一看袁书兵来了,连忙走上前:“哈哈,袁场长,我们确实干累了,才休息一会儿的,您放心,我们会听从钟副场长安排的。” 几个女职工看到袁书兵来了,也赶紧站起来向自己的工段走去,再也不嚷嚷工作量大小的事情了。 “海涛,今天上午的修渠是集体干的,还是把工段分到每个人了?”袁书兵看着钟海涛。 “袁场长,昨天是集体干的,效果很不理想,今天我就按您要求做了,把工段分到每个人了。王四喜的工段已经干完了,我验收合格后,就让他回去了。” “海涛,你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今后也应该这样。如果谁先干完不让谁走,今后在职工面前说话就没份量了。至于先干完的想帮助别人一把晚走了,那是自愿的,另当别论。”袁书兵对钟海涛的做法表示赞同。 “袁场长,我今天就是这样分工的。” “嗯,就按照这种方法去做就行了。海涛,如果你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就应该相信自己的工作方法,就应该坚持做下去!” 袁书兵说完,转身对清淤修渠的人大声喊起来:“今天上午钟副场长分的工段一定要完成掉,不完成任务谁也不准回家,我和钟副场长在这里陪着大家。谁不想回家我们两个奉陪到底。谁干完了叫一声,我和钟副场长立即去验收,合格了就走人;不合格的继续返工!” 袁书兵这么一喊,再加上王四喜干完活已经走了,大家立即干起来;连施云彩这会儿也不叫唤腰酸背痛了,加快速度干起来。 其实,钟海涛分配的清淤和修渠工作量并不是很大,只要认真干,还是很快能够完成任务的。所以,袁书兵和钟海涛并没等待很长的时间,承包户们就已经上午的修渠清淤任务完成了。 看到修渠清淤的职工渐渐走远了,袁书兵这才说:“海涛,以后分配这样的工作量,对这些上了年纪的女职工们还是要适当照顾一些,她们本来力气不大,再加上长期在生产一线上干,有的身体也不好,如果不适当照顾她们一下,会引起她们不满的。另外,以后在分配工段的时候,还要考虑到公平性。其实,职工们不怕干活,最害怕的是不公平。当然,对于及时完成任务的职工,要立即让人家回去,不然职工们会说你说话不算话,这是一个做领导最忌讳的。做领导的,说话一定要算数,哪怕喝醉酒了,说话也要算话。谁叫你喝醉酒了乱说话的呢?这样职工们才能服你。” 钟海涛点点头:“袁场长,我知道了。” “还有,海涛,你今后不仅要注意工作方法,也要注意说话方式。比如我听说昨天你对几个上海知青说,干了几十年又怎样?还不是在包地?说明他们干的也不咋样,不然早就不再包地了,这话今后绝对不能再说了。你想想看,这不仅刺伤了他们的自尊心,也使他们产生了你是太骄傲的看法。这些从上海来的知识青年,许多人在农场干了快一辈子了,有的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仍然在生产一线上干。他们之中许多人并不是没能力没知识,而是没机遇或是其他原因,没能受到提拔任用而继续从事大田里工作的,同时,在大田里工作也不是低人一等的。毕竟,全场绝大多数职工还是参加大田里承包的。如果你说话不注意,影响会很坏的。让场党委知道了,往小处说,是工作方法不得当,说话不注意;往大处说,是道德层面问题了。”袁书兵继续教育着钟海涛。 “其实,袁场长,昨天晚上我躺下来后,仔细回想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情,也意识到自己的说话方式不对,也很后悔的。” “海涛,能意识到这一点很好。能静下心来时常检查自己的言行更好。当领导了,就是要经常检查和思考自己的言行,这样才能不断总结,不断进步。好了,不多说了,快回去吧,海涛,时间不早了,下午还要接着干活呢!” 下午来到工地上后,钟海涛看见杜光辉等人来了,连忙走上前:“光辉,昨天是我不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向你们几个道歉!” 钟海涛的几句话,反而让杜光辉等人不好意思起来:“钟副场长,其实昨天我们几个也有错,干了大半辈子工作了,最起码的遵守劳动纪律观念还是应该有的,在其他领导面前,我们也没这样做过,可我们几个昨天……” 钟海涛连连摆摆手:“光辉,快别这样说了。其实,我们最终目的,就是按照场支部的要求,把渠道及时清理修复好,以方便进水,争取年底有个好收入。” “对的,钟副场长,你只管分工段,我会按要求完成任务的。”杜光辉挺了挺腰。 其他几个人看到杜光辉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钟海涛,也纷纷走上前:“是啊,钟副场长,你就领着我们干吧,争取年底有个好收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仍然像上午一样,每个人分一段,年龄大的女职工们略照顾一下吧。” “没问题。”一群人高声说。 于是,钟海涛将工段分好后,就领着职工们干起来。看到谁的任务进展慢,又去帮一把,渠道检修的进度明显加快了。 塔里木盆地是严重缺水的地方,塔里木盆地地处内陆,距海遥远,加上周围天山山脉和昆仑山脉等山脉的包围,地形封闭,来自海洋的水汽几乎无法进入,形成了终年降水稀少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塔里木盆地是我国四大盆地中最为干旱的一个,所以形成了我国最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也是我国最干旱的地区。每年到了水稻地大量用水的季节,也是棉花地最需要用水的时候。为了解决集中用水的矛盾,贺志诚决定带领农业生产部门的领导到一分场水稻地,进行现场考察调研,寻找解决节水的方法。之所以选定到一分场考察调研是因为,一分场是五一农场水稻种植面积最大的单位。解决了这个单位水稻地用水问题不仅是当务之急,也等于解决了五一农场大部分水稻地用水问题。 贺志诚和许长春带领生产科科长李斌等部门领导来到一分场水稻地,看见许多职工正在紧张地清淤修渠,贺志诚走上前去向一位职工询问起来:“你们的领导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有领导在场呢?” 被询问的那名职工指了指钟海涛:“他是主管我们一分场水稻地的钟副场长。” 此时的贺志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连自己的部下都不认识,似乎显得有些官僚了。 “你叫钟海涛是吧?在常委会上讨论你调到一分场来主管河滩地水稻地工作,我对你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在会上就没多说什么,但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也是支持的。”贺志诚一边上下打量着钟海涛,一边微笑着说。 许长春见到钟海涛,脸上似乎有些愧色。自己的驾驶员夏侯雨横刀夺爱,而且当初也是自己怂恿夏侯雨去和他去争夺方锐的。虽然自己是有口无心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因此,见到了钟海涛,他只是不自在地笑了笑。 其实钟海涛并不知道这些事,仍然很尊重地朝许长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贺志诚又上下打量钟海涛几眼,发现面前这个主管水稻地的年轻人和他想像的不一样,见他说话文文静静的,脸庞虽然风吹日晒显得较黑,但皮肤没有斑点,衣着虽然很朴素,却十分得体,不禁怀疑起来:“小钟,你以前管理过农业生产吗?” “贺场长,我以前没管理过生产,我以前是干文教工作的。”钟海涛回答说。 “那你对一分场去年水稻单产是多少公斤询问过吗?是怎样管理的询问过吗?每阶段的田管重点是什么知道多少?对今年的水稻种植有什么设想思考过吗?”贺志诚继续问。 说实话,钟海涛对贺志诚提出的这些问题,还真没有询问过单位主要领导,也没去思考过今年该怎样种植和管理。所以,他要么摇头,要么回答不上来。 贺志诚说话的语气语重心长起来:“小钟啊,我知道你干过文教,也听说你的文章写得不错,但搞生产可不像写文章那样啊!文章写得不好可以在短时间内修改一遍,或是重新写几遍都可以,生产搞不好,可要影响到职工们一年的收入啊!” 钟海涛低声说:“贺场长,我知道,我会尽力做好的。” “嗯!”贺志诚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随后,他领着许长春和生产部门的领导来到一块水稻地里,弯腰拿起地里一块土,轻轻地碾碎后捏了一点放进嘴巴里尝了尝,然后又吐出来:“许副场长,我感觉土壤里的盐碱含量不是很大,你看能不能试验一下,将四千亩水稻地采用旱播的方式,或者面积再加大一些,先将水稻种子旱播下去,待出苗后需要浇水了,再调配水进行浇灌,可行吗?如果可行的话,至少可以缓解集中用水的矛盾嘛!” “场长,我查阅了不少资料,我们这地方的水稻如果采用旱播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在需要进水的时候,枯会死一部分秧苗的,因为我们这里河滩地的土壤是含有盐碱的,只是含量比较轻的。我也听说过塔里木河周边有的农场采用旱播方式种植成功的例子。”许长春回答着贺志诚的问话。 “那你的意见呢?”贺志诚转身问生产科长李斌。 “场长,我们五一农场从来没有采用过旱播方式播种过水稻,不过我们可以试试看。” “不是试试看,而是一定要种植成功。种地不像干其它行业,试试看没成功或是减产了,就是严重的失败。如果失败了,几十个承包职工拿不上工资,他们能愿意吗?年底他们是要上访的。到那时候,造成的损失就无法弥补回来了。” “场长,那我们一定要尽心尽力做好这项工作,绝不能出差错。”听到贺志诚的这番话,李斌慌忙表态。 “走,我们到一分场办公室去,给袁书兵和季阿龙安排一下,让他们好有个思想准备。”贺志诚说完,走向吉普车。 看见贺志诚等人走了,许多职工喊起来:“钟副场长,当官的都走了,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 “这样吧,你们估计你们上午分配的工段如果能干完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新的工段要分给你们呢!” 听钟海涛发话了,大伙儿立即坐在渠道帮子上,一边休息一边闲聊着。有的抽着烟,有的说起听到的外单位的消息,也有的听贺场长说准备旱播水稻,感到挺新鲜的,纷纷议论起这个话题来。 钟海涛站在渠道边上,一边望着离他不远的塔里木河,一边在思考着。因为他从贺志诚问话的口气里,明显感到他对自己工作能力有所怀疑了。 果然,在一分场办公室里,贺志诚向袁书兵和季阿龙安排完水稻旱播计划后问起来:“书兵,阿龙,你们将五千多亩水稻地交给一个没有农业技术和生产管理经验的年轻人去管理,能有多大的把握呢?” 季阿龙对钟海涛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没回答贺志诚的询问。 ------------ 第一卷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袁书兵却十分自信地作了回答:“场长,要说有多大的把握的话,我也没有。不过以我的感觉,凭着钟海涛对工作的态度和责任心以及吃苦耐劳精神,相信他是能够管理好这五千多亩水稻地的。” “书兵啊,以你的感觉小钟能管理好这五千多亩水稻地怎么行呢?我原来并不认识小钟,所以在常委会上讨论将他调到你们单位管理水稻地,而且说是你和阿龙两人要求的时候,我就没说什么。刚才我在渠道上看到,这个年轻人很精干,几十号人干活也很认真,不过我认为那是干给我们几个人看的,因为现在的职工都很聪明,他们看见有小车子到地里了,就知道领导们来了,都会很卖力干活的。可我对小钟的生产管理能力还是不放心的。他毕竟没管理过农业生产,五千多亩水稻地让一个干文教出生的年轻人去管理,如果出了问题,可是一个大问题了,更是一个大麻烦了。既然你们支部研究过了让他去管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再说了,如果不让小钟去管理,中途再换其他领导的话,大家会觉得他管理不下来,这样今后不论让他做什么工作,大家都会认为他的管理能力和领导水平有限,让他会在职工面前失去威信,会使他今后工作更被动了。所以你要经常到水稻地去看看,可不能出现失误啊!”贺志诚说完,眼睛盯着袁书兵。 “请贺场长放心,我会经常到地里去看看的,发现问题立即给他指出来。再说了,现在我们单位也没有其他领导能去管理这片水稻地了。邢副场长患有严重的椎间盘突出和糖尿病,连走路都很费力。正因为如此,我才和季书记商量打个推荐报告,向场党委推荐钟海涛同志调过来管理这片水稻地的。” 贺志诚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在常委会上我就听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钟海涛同志调到你们单位的。邢副场长向场党委递交病退报告的事我也知道了,听说他不仅椎间盘突出病确实很严重,还患有严重的高血压病和糖尿病,不仅走路很吃力,眼睛看东西也很模糊了,根本不能管理生产了。” 一分场党支部书记季阿龙也说:“贺场长,我看到邢副场长确实不能再干工作了,听到袁场长介绍了小钟的情况,才和他一起决定,并向场党委打了申请报告,将小钟调到我们单位的管理河滩地的。如果我平时没什么事,也可以到地里去指导一下。” “阿龙,你也当过分场场长,对生产也是内行,你们要齐心协力抓好时水稻旱播工作,而且这项工作绝不能失败,否则的话,到了年底,职工的收入受到影响了,他们是要上访的。”许长春接过贺志诚的话题又强调了一下。 季阿龙点点头:“好的,许副场长,我会经常到水稻地去看看的。” “另外,你们的工作要往前赶。季节不饶人,一旦到了水稻最佳播种期,争取在十天时间内全部播完种。”贺志诚站起身来安排说。 袁书兵和季阿龙再次点点头。 送走了贺志诚等场领导,袁书兵觉得贺志诚对水稻生产很担心,因为以前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便对季阿龙说:“季书记,我这会儿到水稻地去看看吧!” 袁书兵骑上摩托车就赶到水稻地,看见修渠的职工们正在那里休息,钟海涛在渠道上走动着,心里想:贺场长说得还是有道理的,领导们一走,职工们就在休息了。但多年的领导经验,袁书兵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当众批评钟海涛的,因为在职工面前批评一个带领他们干活的领导干部,往往会让这个领导在职工面前失去威信。因此,他大声批评职工:“怎么都坐在这里,还不赶快去干活去,中午都不想下班回家了吗?” 人群里有人低声嘀咕着:“刚休息一会儿就催我们干。反正工段分到每个人了,回去晚了碍你啥事嘛,就知道训人!” 袁书兵领着钟海涛来到离职工干活比较远的地方,脸上才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海涛,你这样干活进度是不行的,要抓紧时间。刚才贺场长已经来过了,你可能也听见了,要求我们一分场今年要大面积水稻旱播,这就要求我们在短时间内,必须将渠道全部检修好,每块地都要进一点水,晒干后就要进机车切地播种了,不像过去那样,一边灌水一边播种,渠道也可以一段一段地进行检修,所以时间很紧迫啊!” “袁场长,他们前面休息一会儿,这会又干累了,说是休息一会儿,再一口气干完。他们也刚休息没两分钟。再说了,工段已经分到每个人了,不用过多地督促,他们都能把握住时间的。从这两天清淤修渠进度来看,比刚开始磨洋工好多了。”钟海涛解释着。 “海涛,我也在为你带着这批人着急呢。刚才贺场长来看过了,要求我们的工作要往前赶。其实,就是贺场长不催促,我们的工作也要得往前赶了。” “袁场长,刚才贺场长到水稻地来,听他说话的语气,我知道他对我管理生产是不太放心的。不过我确实没管理过农业生产,更没管理水稻地生产,所以我觉得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钟海涛说话的语气已经明显有些不自信了。 “海涛,我可没那样想,如果我也有那样想法的话,就不会让你管理这么大面积的水稻地了。没管理过生产也不要紧,你只管大胆干你的工作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还有我和季书记在嘛!其他领导也会大力支持的。再说了,正如你说的,贺场长不放心也是有道理的。如果管理上出现了差错,你我推脱不了责任就不说了,贺场长、许副场长和生产科的李科长都会被牵连进去的。旱播水稻是他们决定的,六七十号人一年的收入没有了,难题就会摊在他面前。这绝不是一个小问题啊!” 两人正说着,王四喜跑到钟海涛跟前,也不顾袁书兵在场,几乎用喊着的声音叫起来:“钟副场长,我想请半天假,我老婆病了,本来早上就叫我带她到职工医院去看看,我说没请假,下午再过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过去验收一下,我这会儿就回去,下午带我老婆看病去!” 钟海涛沉思了一下:“四喜,这个时候你请假不合适,修渠工作实在太忙了,都要是请假的话,修渠进度就没法保证了。再说了,请假还要扣工资呢。这样吧,我这会儿就到你工段上去看看,如果合格了就验收,不合格你再返工,顺便把下午的工段也分给你,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如果你中午能加班干完的话,下午就不要来了,我下午下班前再验收。如果没干完或是验收不合格的话,你从医院回来后,或是明天上午来了,再接着干或是返工。反正,你每天都是最早完成任务的一个,这样你就不用请假了,也不会扣你的请假工资了。” “没问题,没问题,钟副场长,上午的工段我保证能验收掉,你现在就去给我分下午的工段,我这会儿就去干。”王四喜说完,高兴地跑回到自己的工段上去了。 钟海涛将王四喜的工段验收并将下午的工段分给他后,又快步来到袁书兵身边。 “海涛,你的工作方法很灵活,这是好事。像王四喜这样有特殊情况的职工,可以这样酌情处理,但其他职工就不能用这种方法了,否则的话,他们都想用这种方法或是找借口去完成一天的工作量,清淤修渠的质量就没法保证了。” “袁场长,我知道了。其实,通过这阶段的带班干活,我也感觉到了,职工们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真心对待他们,他们也会真心对待你的。” 袁书兵看了看钟海涛,点点头。 四十七 初夏的塔里木河两岸,原始的胡杨树叶全部由枯黄变成青绿色了。放眼望去,绿色的树叶衬着湛蓝的天空,清纯亮丽。微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曳着,在风中婆娑起舞,那充满沧桑的躯干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稳稳地站立在那里,任凭儿女在它怀中调皮地跳跃着,翻滚着。河面上偶尔传来几声水鸟的鸣叫声,像要证明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美景似的。河岸上,牧羊人无忧无虑地驱赶着一群绵羊姗姗而来。羊群踩着绿草,一路观望,一路嬉戏,咩咩地叫着,欢欢地跳着,使塔里木的夏天充满着既粗犷又轻质、既纷扰又和谐的气氛。 一分场党支部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要求,将五千多亩水稻地中的四千多亩采用机力旱播方式进行播种,其它一千多亩仍然采用水播方式进行播种,这可忙坏了钟海涛。因为一个地号播完种后,承包职工们除了相互换工继续工作外,其他人可以短暂休息一下。而作为主管水稻地工作的钟海涛,在一个地号播完后,马上要转到另一个地号去继续主持播种工作,连午饭也是在地里吃的,有时候加班,他要干到深夜两三点钟才能回家。好在袁书兵知道他喜欢吃大米饭,特意安排厨房里专门给他做一些米饭送到地里去。 刘兰兰知道钟海涛这阶段工作太忙了,有时半夜才回来,而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钟瑞蹬被子了没有,并且喜欢给小家伙轻轻掖被子,知道他很喜欢儿子。所以晚上下班以后,她就带着钟瑞来到播种地号里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这让钟海涛感到在一分场工作很开心。毕竟,场长袁书兵、支部书记季阿龙和其他干部业务人员对自己都不错,妻子对自己的更是关爱有加,儿子有时也欢喜地在地里跑来跑去的,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仍然感到心情舒畅。 但钟海涛仍然感到很累。五千多亩水稻地,即使走一圈下来,也有好几公里的路程,有时一天要走上好几圈。同时,承包户的劳动技能也有很大的差别。对有些承包户安排工作要说上好几遍,他们才能弄明白,有的承包户虽然听明白了,可一干起来就走样了,何况自己也没水稻地的管理经验,也是一边干一边学。所以,钟海涛感到自己的工作尽管已经尽力了,但效果仍然不是很理想。 袁书兵和季阿龙也在水稻地里紧张地忙碌着。看到钟海涛很着急,两位主要领导都在耐心地进行指导着,这让钟海涛在管理上少走了许多弯路,工作也渐渐做到忙而不乱了。 经过近十天的紧张忙碌,五千多亩水稻地人工撒种和机力旱地播种终于按照场党委和生产部门的要求,在预定时间内播完了,职工们可以换换工短暂喘口气了,但钟海涛仍然每天在地里奔波着,因为水稻种子播下去后,紧张的田管工作也随即开始了。 这天上午,钟海涛先到旱播水稻地里看了一会儿后,又来到水稻地里,看见水稻地里出现一些霉斑,就来到离他不远处的赵志国承包地里向他请教:“老赵,听说你管理过多年的水稻地了,我想请问一下,水稻地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霉斑呢?” 赵志国伸头看了看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钟副场长,长霉斑的都是一些破碎了的种子。破碎了的种子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就开始发霉了。没啥事,我承包已经河滩地水稻地已经四五年了,每年都是这样的。” 听了赵志国这样解释,钟海涛卷起裤腿,到水田去观察了一下,又捞了一些发霉的种子看了看,发现确实如他说的那样,种子是破碎的,就没在意了。 旱播和水播水稻种子陆续开始出苗了,贺志诚和李斌等生产部门的领导又来到一分场水稻地。他们先来到一块旱播水稻地里,贺志诚蹲下来仔细观察一会儿后,又拔起一株小秧苗举在眼前看了看,十分高兴地看着李斌:“李科长,从目前情况看来,一分场的旱播水稻长势比我预计的要好,不仅根系很发达,而且白白净净的,说明没病菌的。” “场长,如果管理跟得上的话,应该说不会出现太大问题的。到六月份进水的时候,有可能会碱死一些秧苗,但在播种的时候,许副场长要求袁书兵和季阿龙将每亩地里多撒了两公斤种子,到六月份进水的时候如果死了一批秧苗,可以把过密的秧苗拔过来进行补充。”李斌也一边开心地举起几株水稻苗观察着,一边回答着贺志诚的话。 “你们的想法还是对的,有备无患嘛!”贺志诚对李兵的回答很满意。 钟海涛远远地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一块旱稻地边,知道是场领导来了。急忙赶过去。一般来说,场领导来到地里检查生产,如果有什么要求,是要当面交代给管理干部的。 看见钟海涛一头汗水一身泥土地奔过来,贺志诚很满意:“小钟,从目前情况来看,旱播水稻长势很不错,如果能种植成功的话,明年就要在全场大面积推广了。你要将旱播水稻生长和管理情况做个记录,以准备明年扩大种植面积时,作技术管理参考资料用。” 钟海涛点点头。 随后,贺志诚又提出到水稻地里去看看,并让钟海涛坐上他的车。 来到一块水稻地,贺志诚下车刚看了一下,脸色就立即大变起来。 李斌一看贺场长的脸色不对,慌忙来到水稻地里,低头一看,也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一分场早播的一千多亩水稻地播完种后,由于气温低,水稻种子已经开始霉烂了。 而钟海涛又不懂得低温时期采取应急处理措施。所以,贺志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又伸手捞出几粒种子看了看,立即带上李斌,坐上车子急忙赶到一分场办公室。 贺志诚走下车子来到一分场办公室里,看见袁书兵和季阿龙两位主管领导都不在,让文教冯莹赶紧用广播通知两位主要领导回到办公室里。 听到冯莹在广播里的通知,袁书兵和季阿龙分别从不同地号赶回来。 袁书兵的脚刚踏进办公室,贺志诚劈头盖脸地问起来:“你们两个最近到水稻地去过了没有?” “贺场长,前几天我和季书记去看了一下,看到旱稻长势不错,水稻地也去过两次,因为还没出苗,就没再去了。这几天我和季书记都在棉花地里,因为棉花地正在定苗,我们就把工作重点放在棉花地的管理上了。”看到贺志诚一脸的怒气,袁书兵小心回答着。 贺志诚强压住怒火但仍咬着牙:“你们两个现在再给我到地里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前期播种的水稻开始烂种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两个了,让一个没有生产管理经验的年轻人去管理水稻不可靠,你们两个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现在又怎么办?” 听说水稻开始烂种了,袁书兵和季阿龙都大吃一惊。 ------------ 第一卷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季阿龙首先作了自我检讨:“贺场长,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想水稻地才播上没几天,就没过多地跑到地里去。我这会儿就到地里去看看,如果种子烂得太多了,就要重新播种了。” “具体采取什么补救措施,你们支委们再研究一下。我个人的意见是,你们还是要赶快换人来管理这五千多亩水稻地。如果不换人,我看今年一分场几千亩水稻地的产量是没法保证的。现在是五月份,发现烂种了还不算晚,不管是补种也好,人工插秧也好,都还来得及进行补救,如果是中期造成更大的损失了,连补救措施都没有了,到那时可就晚了。”贺志诚仍然十分生气。 听到贺志诚提出要换人,袁书兵急了:“贺场长,这件事情您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可换人的事,我请求贺场长再缓一缓。可以说,钟海涛为这五千多亩水稻地确实尽力了。播种旱稻的时候,他整整一个星期都吃住在地里,连洗脸都是用塔里木河里的水,脸都褪一层皮了;撒水稻种子的时候,为了赶时间,他在盐碱地里泡了好几天,腿上都起泡了,流着黄水也没退下来。我承认他缺乏生产管理经验,但只要他掌握了生产技术,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干好这项工作的,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来向贺场长做担保。” “可管理生产不仅仅是能吃苦就能够做好的呀,作为一名管理干部,要有足够的生产管理经验才行啊!”贺志诚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听到贺志诚坚持要换下钟海涛,季阿龙也急了:“场长,我和小钟虽然以前不太熟悉,仅仅是到他们单位观看他主持的文艺节目才知道他这个人的,但从他调来咱们一分场工作来看,他表现确实不错,不仅能吃苦,工作能力也有,七十多个承包都很服从他的管理。虽然他管理生产的经验缺乏一点,但正像袁场长说的那样,他一旦掌握了生产技术,是一定能够管理好这几千亩水稻地的。所以,我个人的意见和袁场长意见一样,请贺场长最好还是不要急于换人。” 听到袁书兵和季阿龙都在为钟海涛求情,贺志诚沉吟了一下:“那好吧,既然你们两个都要求暂时不换人,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但如果再出差错了,不仅要换人,连你们两个也要一起追究责任的。” “场长,我这就到水稻地里去,看看采取什么补救措施。”袁书兵看见贺志诚答应了,连忙说。 “我也过去看看吧,场长,我们会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限度的。”季阿龙也急忙说。 “那好吧,我这会儿到十五分场去看看。他们单位今年的工作一直比较被动,就那么一点水稻地,到现在还没播完,两名主要领导整天在‘鬼打架’,一提起来我就生气。”贺志诚说完,急忙带着李斌等人离开了一分场。 贺志诚走后,袁书兵和季阿龙来到水稻地,看见钟海涛已经站在水稻田里观看着。 袁书兵来到钟海涛身边,指着一块烂了种子的水稻田问:“海涛,你是写文章的人,应该说有一定的观察能力和敏感性,怎么连水稻种子烂了,你也没发现呢?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呀?你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 “袁场长,我前面也看到水稻田里的种子烂了,向赵志国一询问,他说没事的,是种子破碎了的缘故,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像他说的那样,破碎的种子都烂了,没想到好种子也开始烂了。诶!不说了”钟海涛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个赵志国就是喜欢自作聪明,其实他知道的也就那么一点点皮毛,满罐子不摇半罐子晃荡。”旁边的季阿龙接口说。 “海涛,总体上来说,你还是没生产经验。水温低,破碎的种子很快烂了,这是不假,但低温时间长了,好种子也会烂掉的。”袁书兵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也有责任,至少没想到这点。” “也不能怪赵志国,更不能怪袁场长,主要责任还是在我。”钟海涛十分内疚。 “季书记,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抓紧时间采取补救措施,将损失降到最小程度。”袁书兵说完又问:“季书记,以你的管理经验,目前用什么补救措施比较好呢?” “从目前情况来看,主要是水温低造成烂种的,没烂的种子开始出苗了。我个人意见是立即将水放掉,适当的晾一下地,但不能晾得时间太长了,否则容易晒死嫩苗。等地里半干了,再进浅水湿润一下,慢慢就缓过来了”季阿龙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这办法不错,季书记,就按你说的意见办。”袁书兵说完,又看着钟海涛:“海涛,你现在就去通知承包职工准备放掉地里的水。我去找配水员把闸门都关上,不能让水再进入河滩地了。”袁书兵安排完,就准备到一分场。 “袁场长,你和钟副场长负责通知职工放水,我去通知配水员准备调配水,一旦晾晒得差不多了,要立即进水。”季阿龙说。 “那好吧,季书记,我和钟海涛先赶紧通知承包户们放水。”袁书兵说完后,立即和钟海涛分头去通知承包户赶紧放水。 将每个承包户都通知到后,袁书兵又蹲在水稻地边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钟海涛:“海涛,等到地里的水放掉了,再进水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浅水层,等到水稻田里全部显绿了,立即施少量的‘断奶肥’,注意调节好水肥,让水稻多分蘖,也可以弥补烂种的损失的。对于烂种多的地块,水层要保持深一点,然后再撒一些种子,如果太密了,六月中旬可以将过密的秧苗拔出来,送到过稀的田里进行人工插秧,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钟海涛点头答应了:“好的,袁场长,我这会儿去看着承包户们放水,应该多口子放水,不能口子太大了,太大了,容易拉坏稻田的。”然后转身准备离去,袁书兵又叫住了他:“海涛,你也别太心急,这几天你一定要认真观察天气变化,气温高了少进一点水,气温低了多进一点水,气温低了深水层可以起到保温作用了,气温高了深水层又起到降温作用,所以等气温上来了,要立即将水放掉一部分,以防水太深温度提不起来,又烂种子了。现在水稻地主要是做好调节好水层管理工作,旱稻地主要是做好拔草工作。” “好的!”钟海涛答应了一声。 袁书兵和季阿龙不愧是生产管理的好手。钟海涛按照他们的要求去管理,没过多久,水稻地的秧苗又显出了绿色,两位领导又不停地进行指导,不仅水稻秧苗,旱播水稻秧苗长势也很好。 火红的七月,哈里克套山下脚下、塔里木河岸边的五一农场并没有多少好看的景致,也没多少让人惊艳的神奇,但也有让人十分留恋的地方。天气炎热,草木旺盛,一群群绵羊轻闲地吃完草后,悠然地躺在红柳丛下,有的酣睡着,有的摆一摆耳朵驱赶着蚊蝇,有的作深思状地看着远方。高大的白杨、低垂的杨柳、不倒的胡杨,青绿的沙枣犹如一道绿色的屏障,抵御着狂风沙尘,守护万顷棉田。 毕业了,方锐回到了五一农场,继续在团委工作。她最关心的还是“爱心帮扶社”和基层单位扶老助残活动开展的情况。因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迫不及待地向郝广生打听起来。当她听说自己走后的这两年里,“爱心帮扶社”和基层单位团支部始终坚持为老人做好事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一天,方锐正在编写着团委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已经提升为机关党办室副主任的郭长峰来到她的办公室,说潘书记要她去一下。 方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来到潘希泉的办公室里,见组织科副科长罗书军也在,潘希泉正在办公桌上书写着什么,见方锐进来,示意罗书军将门关上,然后问方锐:“小方,你最近在忙啥?” “潘书记,我最近在思考着团委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已经快写好了。”方锐回答着潘希泉的问话。 “唔,小方,很好,不过你抓紧时间把你的手头工作做好。你的工作有可能要进行调整了,我今天叫你过来,是要先和你谈谈,刚才我和书军同志谈了一下我的想法,想让你到组织部门去工作,这个部门保密性很强,很适合你去做,希望你思想上要有所准备!” 五一农场组织科长马承刚已经调到农垦局组织部任副部长了,副科长罗书军比较年纪大了,眼睛也高度近视,这些年来一起在负责老干和职称考评等工作,组织科长的位置还在空缺着。 方锐觉得自己干团委工作比较合适,便诚恳地说:“潘书记,这几年我一直在干共青团工作,对共青团的业务工作已经很熟悉了,在党校的这两年里,也没离开过青年工作。同时我觉得自己干共青团得心应手,因此我想,自己还是在团委里干比较合适些!” 听了这话,潘希赞许地点点头:“嗯,小方,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你先将你手头上的事情做好,至于调整不调整你的工作,是由党委常委会决定的。今天让你过来,主要是给你打个招呼,要你把手头上的事情赶紧做完,至少,你思想上要有个准备。” 下午下班后,刘思佳来到儿子家,见方锐正爬在桌子上修改着团委下半年工作计划,很吃惊地问:“方锐,潘书记没告诉你吗?准备将你的工作调整到组织科去?你怎么还在写团委的材料?” 方锐听了,知道婆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回答的表情淡淡的:“妈,我已经跟潘书记说过了,我还是干团委工作比较合适些。” 刘思佳听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方锐:“方锐,你又犯傻了不是?对于党委的这个调整决定,连我都没想到,你爸也没想到的,不然他会告诉我的。方锐呀,我真是没想到从你的嘴里,居然说出这话来,可见这两年党校几乎是白上了。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跟着外交部,出国如散步,跟着宣传部,时常犯错误,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这说明什么?你好好悟悟去。组织部门是什么部门,是培养干部的部门。这几年,凡是在组织部门干的人,除了年龄大了正常退休的以外,哪一个不提升了?即使没提升,平级调动也调到局里面去工作了。再说了,人人都有往上走的愿望,可不管怎么往上走,也得经过组织部门的考察。可以这样跟你说,在组织部门干,权力大了,有求于你的人就多了。你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能进组织部门,就好好在组织部门干,哪怕干一辈子不再提拔了,也比在其它部门干要强得多。换了别人,摔破脑袋都想往里钻呢!” 毕竟在党校学习了两年,方锐虽然不赞成婆婆的话,但也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驳她的面子了。她认为,如果婆婆说得对,就听她的,说得不对,不听就行了。 所以,对于婆婆说的一番话,方锐只是淡淡一笑了之。 “你快把面前的东西收起来吧,晚上别做饭了,我多做一些,到我那边一起吃!”刘思佳说完,不管方锐愿不愿意,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资料。 方锐只好跟着刘思佳来到她家。刘思佳拿出一把子上海小青菜交给方锐择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方锐,郝广生在团委里工作也已经快两年了,在学校表现就很好,调到团委后,取得的成绩也很明显,你如果不离开团委,一直占着团委书记的位置,让广生也提拔不了,他心里会是怎样想的呢?” “妈,我看郝广生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在一起工作,他从来没多事过。再说了,如果有成绩又有能力,场党委是会考虑他提拔任用他的。”方锐仍然说话的表情淡淡的。 刘思佳感到与方锐话不投机,又拿出一把豆角对方锐说:“你把这把豆角择干净后洗洗吧!豆角炒肉很好吃的。”说完就到厨房去了。 不久,五一农场党委将方锐调到组织科任科长。 对方锐来说,干组织工作并不困难,因为她的办公室就在组织科的隔壁。在团委工作期间,有时组织科的工作忙不过来,一般都要抽她去帮忙。因此,她担任组织科长后,基本上没费很大劲,就熟知组工工作程序了。 组工工作程序虽然很快熟知了,但方锐感到,组织科的工作相比于团委的工作,不仅担子更重了,压力也更大了。党务工作,组织人事工作,老干工作,职称改革,干部调整等等,让她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睡觉也是头昏脑涨的。可忙归忙,方锐也相信了婆婆的话:有求于组织部门的人真是太多了。担任了组织科长后,她终于体会了。认识她的人就不用说了,不认识的人,也千方百计地通过关系找到她,要求工作调动者有之,想提升者有之,想从职工聘用到业务干部岗位上的有之,自费上大学回来后想谋求一份好工作的也有之……同时,干部考察有求于她的就更很多了,有的单位干部如果年终考核不是很理想,往往要找她给予帮助,以免列入不合格行列。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规定,如果干部年终考核不合格,民意测验太差,是要降级使用的,严重是免去干部职务的。这些事情都要她去应对。如果不帮忙,会得罪一部分人。即使拒绝一些人的不合理要求,她也要想出委婉拒绝的理由来,否则得罪的不仅仅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了,往往会得罪一大片裤带关系的人。所以方锐感到,在组织部门干比在团委干,工作量和难度要大得多。 更让方锐想不到的是,有的干部犯了错误,组织部门也要出面,和纪委共同去调查核清事实,然后作出处分意见,供场党委上会研究后形成处分决定。这不,五一农场采购员张志良在采购加工厂棉花加工打包铁丝时,收受的回扣和私自加价的违纪行为被举报后,五一农场党委和纪委决定立案调查,并要求纪委和组织部门核实清楚,以便供党委作处理参考,方锐就陪同五一农场纪委副书记邱清玲一同去市铁丝厂进行调查取证。 方锐和邱清玲两人一同去市铁丝厂后,立即开始走访。邱清玲是干财务出身的,对账目清查很内行。可来到铁丝厂后,对方并不愿配合调查,直到五一农场党委与市工业局沟通后,在工业局的干预下,两人才得到调查许可。于是,邱清玲在一笔笔地核对账目,方锐在一边做记录,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只利用一个星期时间,就基本上查清了张志良收受回扣和私自加价的事实。 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方锐回到家中,看到房子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有序,疲劳感也减轻了许多,心情也好多了。 夏侯雨回到家中,看到方锐回来了,很高兴地问:“累了吧?方锐,估计这两天你要回来了,知道你爱洁,我让我妈过来帮忙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饿了吗?我去做点好吃的。”说完就跑进厨房里。方锐既没反对,也没赞同,看了看夏侯雨忙碌背影,低头沉思起来。 夏侯雨将饭菜端上桌子,方锐刚吃了几口,邱清玲就走进来,看到夏侯雨和方锐正在吃饭,连忙开玩笑起来:“方锐,做什么好吃的呀?也不叫我一声?” 方锐赶忙放下碗筷:“清玲姐,也没什么好吃的,如果不嫌弃的话,一块吃一点吧!” “我早就吃好了!你赶紧吃吧,吃完饭我还跟你有事要商量呢!”邱清玲收起了笑脸。 看到邱清玲一脸严肃,方锐连忙问起来:“清玲姐,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这样,方锐,今天上午,张志良又交代了收受另一家铁丝厂回扣和私自加价问题。全市只有两家铁丝厂,党委和纪委决定让我们今天下午继续去市里跑一趟,到另一家铁丝厂把这件事情核查清楚后,以便尽快作出处理。听说场党委已经和工业局沟通过了,我们到铁丝厂调查,就不费周折了。我已经将行李准备好了放在车站,你吃了饭后,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听了邱清玲的话,方锐连忙将碗里剩余的一点饭吃完后,拿起毛巾擦了一下嘴巴:“清玲姐,我去换一套衣服,再简单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说完就到房子里收拾去了。 “那你先收拾一下,我到车站等你。”邱清玲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清玲姐,你等我两分钟,马上就收拾好了,我们一块走吧!” “那好吧,我等你一会儿。” 夏侯雨看到方锐进入内室,笑着对邱清玲说:“清玲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帮助方锐收拾一下。”说完转身进入内屋,见方锐已经脱光衣服正准备穿内衣内裤,连忙凑上前去低声说:“就走吗……”方锐冷冷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夏侯雨知道又没指望了,只好帮助方锐把行李收拾后,悻悻地将方锐和邱清玲送出家门。 ------------ 第一卷 第80章 第八十章 邱清玲和方锐的调查还算顺利,通过近一周时间的走访和取证,很快掌握了张志良收受回扣和私自加价的全部事实,她们俩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人回到旅馆里,邱清玲向方锐提议:“方锐,我们在外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这回的事情办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看到邱清玲归心似箭正准备收拾东西,方锐开玩笑起来:“清玲姐,又想姐夫了是不是?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姐夫这会儿正在门前观望着呢!” 邱清玲也笑了:“方锐,我就不相信,你能不想夏侯雨?我想这时候他比我那口子更着急呢!我们结婚多少年了?老夫老妻的了,孩子都上初中了,有什么可想的了呢?你们结婚才几年呢?还没孩子呢!” 说到这个话题,方锐不吭声了。 邱清玲看见方锐不说话了,又劝起方锐来:“方锐,我觉得你们应该要个孩子了。如果再不要孩子,年龄拖大了,属于高龄生育期,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的。再说了,我看夏侯雨对你确实还是真心的,听说你婆婆已经申请提前退休了,趁着年轻,把孩子生下来,你婆婆还可以帮助你带一下。” 听到邱清玲的诚心相劝,方锐仍然低头不说话。 看见方锐低头不说话,邱清玲只好叹了一口气:“方锐,你可能有你的想法,如果我说得不对,请你别介意,我也是一番好意……” 听了邱清玲的话,方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清玲姐,我真的没别的想法,我……” “都是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呢?我早已经看出来了,你心里始终放不下钟海涛。可你总该面对现实吧!你也知道,我二嫂也是三分场的职工。听她说钟海涛的娃娃都已经能打酱油了,你还守住那份幻想有什么意义呢?” “清玲姐,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胜于肉体上剧痛的。皮肤被割伤了还有药可以医治,如果心被割伤了,又能用什么药物去医治呢?”方锐说完,叹了一口气。 听了方锐的话,邱清玲知道她还是对钟海涛爱得太深了,同时夏侯雨对她造成的伤害让她始终无法忘却。她仍然不厌其烦地劝说着:“方锐,依我的想法,感情上的事只讲求一个缘分。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每个人所能够控制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在因缘际会的时候,好好珍惜那短暂的时光,千万不能长期地去回顾往事。如果一味地回顾过去的那些事,只能增加自己的烦恼。所以我想,你也不要天天记住小夏对你的伤害,毕竟你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要想到他对你真心好的一面。” 方锐认为邱清玲说得很在理,点了点头。这些年来,自己就是因为不断地回忆与钟海涛相处的那些美好时光,才增添了许多烦恼的。 邱清玲看到方锐点头赞同自己的看法了,这才转换话题:“方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说不定,我那口子真的天天站在门口观望着哩!”说完就走到衣架前,将衣服收拾起来,然后又开始收拾日常用品。 方锐看到邱清玲在收拾衣物了,也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方锐和邱清玲收拾好东西后,叫来服务员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没有什么事了,两人来到前台结完账后,拎上行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旅馆。 走到车站里,邱清玲看见过来的客车停下来上前就问是否到五一农场的。看到邱清玲如此的焦急,方锐不禁笑了起来:“清玲姐,看把你急的,也不看看车上放的招牌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就上前去问人家。看到你的举动,我马上想起‘病急乱投医’这句话来。” “诶,方锐,我们的房子已经退掉了,天色也不早了,再不抓紧时间找车的话,今天有可能就回不去了。”邱清玲一边说着,一边眼睛仍然在四处搜寻着。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客车出来了,邱清玲一看是到沙河农场的,急忙上前拦住,驾驶员将汽车停在路边后伸出头来问:“你要到哪里去?” “我们一共有两个人,到五一农场,能不能帮助送一下?我们再加一点钱!”邱清玲赶紧上前回答驾驶员的问话。 “天太晚了,车子到不了五一农场了,只能回沙河农场去。” “方锐,沙河农场离我们那儿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只要到那里了,我们离家就近多了。如果天太晚了,就让夏侯雨来接我们一下吧,也不算公车私用,我们还是坐这辆车子走吧?”邱清玲用征询的口吻对方锐说。 “清玲姐,怎样才能让夏侯雨知道我们在沙河农场呢?”方锐看着邱清玲。 “我们想办法打电话让总机接转到潘书记家,他们家有一部电话,麻烦郑老师叫人转告一下吧!”邱清玲说。 两人正说着,驾驶员催问起来:“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呀?不走就不等你了,车内的旅客都等不及了。” 方锐看到邱清玲急着回去,就拿起行李和她一道上了车。 车内的乘客并不多,邱清玲和方锐找了两个座位坐下来。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着。连日来的奔波和查账,邱清玲和方锐都感到很疲劳,再加上车子有些颠簸,两人很快打起瞌睡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窗外的树影开始模糊起来,视距也越来越短了,驾驶员已经将车灯打开了。 汽车行驶到一个靠近小村庄的路段,突然,一名维吾尔族老汉赶着的毛驴车从路边快速冲上公路,驾驶员连忙将方向盘打向一边,由于事情太突然,加上驾驶员的方向盘打得太急了,汽车一头冲向路边的一块地里。方锐和邱清玲正在打瞌睡,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重重摔在车厢边板上,方锐当场就昏了过去。 方锐醒来后,看到自己一身白底蓝条色的衣服,再看看周围都是洁白的,将头轻微地动了动,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感到头很昏,浑身也很疼,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受伤了,看到夏侯雨爬在床边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同病房的一位病友轻轻地说:“你终于醒了,你丈夫已经守了你两天两夜了。” 原来,方锐撞在汽车的边板上昏迷过去后,被紧急送往市区医院。 夏侯雨听说方锐受伤了,连忙请假后跑到市区医院,看到方锐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处在半昏迷之中,便在她身边守护着,已经两天两夜没离开病床了。 方锐很是感动,虽然浑身疼痛难忍,但她还是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了夏侯雨一眼,第一次觉得欠他的很多,她有些内疚感。她又看了夏侯雨一眼,发现他也明显瘦多了。 方锐正在胡思乱想地想着心事的时候,夏侯雨醒了,看到方锐正睁开眼睛在看着自己,十分高兴地说:“方锐,你终于醒过来了。”说完,高兴地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妈,方锐醒了,你快过来看看,妈,你快过来看看,方锐醒过来了!” 门外的刘思佳正在与主治医生说着话,医生指着一张胶片在给她分析着方锐的病情。听见夏侯雨叫喊声,连忙说:“医生,方锐醒了,我过去看看,谢谢您。”然后和夏侯雨一起进入病房,将方锐的被子抻了抻:“方锐,医生说你的手术很成功,不会有生命危险,并说好在头部伤势不是很重,过两天就会醒过来的,让我们耐心地等待,果然不是安慰我们的话。” 方锐想挣扎着坐起来,夏侯雨连忙将她扶下。方锐急切地问:“妈,清玲姐怎么样了?” “清玲姐的伤势比你的要轻得多呢,病情也比较稳定了,这会儿回到咱们五一农场职工医院治疗去了。”夏侯雨代她母亲作了回答。 听到方锐在打听邱清玲的伤情,刘思佳很不高兴,把脸一沉:“方锐,你别再提她了,还是纪委干部呢!办事慌慌张张的。她都跟我说了,要不是她急着往家里赶,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妈,你不能怪她,那是她说谦虚话,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其实,我们都急着要赶回家,才坐这趟客车的,妈我们走是我们两个商量好的。”方锐说完,看了看刘思佳,发现她脸色仍然很阴沉。 “好了好了,方锐,你别再替她辩解了,她亲口对我说的难道还有假吗?”刘思佳仍然不高兴地打断了方锐的话。 方锐感到与婆婆没有多话可说,便微微闭上眼睛。 夏侯雨看到方锐与母亲话不投机,连忙劝说刘思佳:“妈,你就少说两句吧,让方锐好好休息一下!” 刘思佳这才闭上了口。 由于医院的精心治疗,再加上夏侯雨的精心伺候,方锐的伤势恢复得比较快。不久,她从市医院回到家中。 这一次受伤,夏侯雨尽心伺候,让方锐增添对夏侯雨的感激之心。出院以后,夏侯雨仍然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这使方锐几年来对钟海涛的思念终于有所减退了。所以,当夏侯雨提出要做那事时,方锐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脸色十分难看了。 夏侯雨一看方锐没拒绝,很高兴地又要去找避孕套,方锐轻轻地说:“别找了,是该要个孩子的时候了,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赵孝敏早就将生育指标给我了,已经连续换了好几次生育卡了。” 夏侯雨这才知道方锐早已将生育指标拿到手了,同时因为生育指标当年不用是要作废的,所以方锐说已经连续换了好几次了。夏侯雨感激地看了看方锐,随后便和她鸾颠凤倒起来…… 塔里木的夏天,太阳格外有精神似的把活力送给每个人。无垠的大漠把滚滚的热浪以极快的速度送到田间地头。地里的作物在浓烈地光合作用下快速地生长着,让职工们看到了辛勤劳作后的希望,仿佛丰收的日子就在眼前。但它热情得过分了,就让人有些迷茫了,甚至让人感到有些烦躁了。 不久,方锐感到浑身无力,有时恶心,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刘思佳从夏侯雨口中知道方锐怀孕的消息后,高兴坏了,一边安排夏侯雨精心服侍方锐,一边做好准备工作。 方锐知道自己怀孕了,不知道这消息对她来说是高兴还是失落。虽然医生再三告诫她要注意营养,要保持情绪稳定,但她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怀孕的反应很厉害,再加上天气炎热的原因,她的心情也更加烦躁了。 方锐的心情越是不好,不顺心的事情也越多。这不,退休职工沈学林又来到她办公室里了。 “我向前一任的组织科长反映过我的问题了,他没能纠正过来,你当组织科长了,一定要给我平反!你不给我平反,我就不走了。”沈学林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原来,沈学林是旧军人出生,是一九四九年九月新疆起义前入伍的。曾经于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三年先后两次利用职务之便动用公款,受到过上级的处理,后因认错态度较好,五一农场党委于一九七三年又安排他担任水管所技术员。由于工作不负责任,在值班时有时跑到外边去打扑克,有时睡大觉,造成五一农场南部一条渠道的闸门被洪水冲走了,他都未能及时发现,严重影响了灌水进度。考虑他的技术特长,当年的五一农场党委只是给了他警告处分。按说沈学林受到这样的处分,应该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并认真工作了,可在这一年的另外一条渠道绘制图纸过程中,他没到实地进行测量,仅凭自己在检查渠道时记下的测量数据,就绘制了闸门图,在施工完毕后安装时,才发现尺寸不对号,造成了国家资金的浪费。鉴于此,五一农场党委撤销了他的水管所技术员职务。一九八三年他退休后,认为当时的五一农场党委处理得过重,坚决要求给予纠正,并按照干部待遇领取退休金。他已为此事上访过很多次了,但均没有结果。 方锐知道这是一桩陈年积案,她也无法进行处理,便将情况反映给潘希泉和贺志诚等五一农场主要领导那里。 因为已经做过定性处理了,再说像他这样的事情在五一农场也不是一两件,如果给沈学林纠正了,会有一大批像他这样经过“文革”后已经做过复查定性的处理人员找上门来要求重新处理的。所以,五一农场党委主要领导也无法撤销他的原处理决定。 但沈学林却天天找方锐,要求她给自己平反,并按退休干部的待遇调整退休工资,这让本来心情就十分烦躁的方锐更加急躁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向沈学林进行解释:“老沈叔,如果您真正是冤假错案,党委和组织部门是可以考虑给您纠正过去的处分的。我取出过您的档案,当年的处分决定里,您是因为在工作岗位上所犯的是技术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撤销您的职务的,当时的事情经过写得很清楚,您也承认了那些事实。再说了,我认为当时的场党委处理的并不算过重,在一年之内连续两次犯下很严重的错误是少有的。撤销您的职务时,虽然文化大革命还没结束,可这两件事并没往政治上挂靠,只是在处理通报书面上挂上两句政治性语言,说明当时的场党委在处理您工作出现重大失误的时候,还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也是实事求是的。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五一农场党委根据上级有关部门的指示精神,对所有处理过的干部进行复查,是冤假错案的也坚决给予纠正了,该享受的待遇享受了,该给予补偿的补偿了。而您根本就不是冤假错案,同时按当时的处理结果也不算过重,所以也就谈不上纠正了,更无法按照干部待遇发放工资,您也就别再天天找了!” 尽管方锐解释得很清楚,沈学林仍然天天缠住方锐,要她给自己纠正不公正待遇,并且扬言不纠正要到上级党委上访去。 这天早上上班前,方锐本来因为家庭的琐事与夏侯雨争吵了几句,上班后刚到办公室,沈学林就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方科长,这次你不解决我的问题,我就不走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在哪里,直到你把我的问题解决了,我才不会再找你了。” 看到沈学林一脸的无赖相,方锐火气更大了:“你,你……”她本想说“你给我出去”,很快,丁璐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起来:“方锐,你回去后,应该说工作方法上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了,经过这两年的学习和磨炼,你也更加成熟了。但在今后的工作中要记住一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保持冷静。只有保持冷静了,就能把比较复杂的问题处理得当些。” 想到这,方锐立即笑着说:“您、您请坐。老沈叔,您也是为五一农场做过贡献的老人了,又是一名老党员,应该说有一定思想觉悟的,不然当年场党委就不会让您担任水管所的技术员了。如今退休了,也是人生的转折点,作为一名老党员,我想您肯定会参加党组织生活的,也一定会按党章的要求约束自己的,这决不是唱高调。我也是一名党员,但党龄没有您的党龄长,所以,许多方面还要向您学习哩!您应该多指教我才是哦!”方锐说完,转身倒一杯开水送到沈学林手上。 看到方锐有礼有节地对待自己,沈学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方锐最后的那几句话,让他低头沉思起来。 看到沈学林在低头沉思,方锐又趁热打铁:“老沈叔,作为一名党员,如果生活上确实有难处,或者说家庭确实有困难,只要向党组织说明,党组织一定会帮助解决的,但解决您生活上的困难是党组织对您的关心,作为一名有着多年党龄的党员,您一定会感激党组织的关心的,而不会用这种方式去解决生活上的困难的。您说是吧?老沈叔!” 正如方锐所说的那样,作为一名老党员,沈学林还是知道哪些事该自己做,哪些事自己是不能做的。何况自己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呢?因此,方锐的几句话虽然不重,却重重地敲打在他心上。 “丫头,跟你说实话吧,不是我非要找你们解决问题不可,我的生活也不存在困难。许多人都说我活得窝囊,还有人说我退休了,怕什么?反正那处理通报上有文化大革命时期标语口号,可以往冤假错案上挂,让我带头找你们,如果你们能够解决我提出的要求了,他们找你们也解决这样的问题就有理由了。唉!我怎么忘了自己是一名党员呢?干了一辈子工作,退休了反而差点让人家给利用了。”沈学林惭愧起来。 “老沈叔,作为一名党员,我们的素质绝对是有的,思想也是先进的,不然我们就入不了党,更不配做一名真正的党员。我要说的还是那句话,这绝不是唱高调,只要是一名真正的党员,我们都不会忘记自己身份的。我相信您认识到位了,许多事情自然也就想通了。” “丫头,你放心吧,我决不会再为这事找你了!” “我相信您,老沈叔,如果您看到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只管提出来,作为一名党员,我一定会像您一样,既然能够发现自身的不足,就一定能够改正这些不足的。”方锐也诚恳地向沈学林表达了自己的思想认识。 ------------ 第一卷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送走了沈学林,方锐又在整理一些文件。突然,一份五一农场副职聘干任命文件映入她的眼帘。在这份聘干任命文件上,钟海涛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因为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干部任命文件惯例,干部任命的名单是按单位的顺序排列的。钟海涛任命为一分场副场长,名字自然排列在第一个。 看到“钟海涛”三个字,一阵失落感又涌上方锐的心头。作为一名机关职能部门的干部,并且是一名组工干部,自己对钟海涛的提拔使用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关照过什么,甚至连一句肯定的话都没说过。钟海涛是靠个人的奋斗加上袁书兵的赏识才走上基层领导岗位的,但她相信钟海涛有这个能力做一个口碑较好的基层干部的,谁都没有自己更了解他了。她从袁书兵口中大致得知钟海涛的工作情况,因为单位主要领导是要经常向党委和组织部门汇报副职领导和业务干部的工作情况的。她也听袁书兵说有人评论钟海涛处理问题比较圆滑。关于这些,方锐知道钟海涛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就是担任过多年主要领导,很有工作和管理经验的干部也难以相比的。在不理解的人看来,钟海涛处理问题确实有些圆滑,其实这正是他的独特之处。如果基层工作太较真了,也不一定能够做好的。有些职工连鸡毛连蒜皮的小事情都要找到领导讨个说法。不处理职工反映的问题,不调解职工之间的矛盾是绝对不行的,但如果对职工提出的问题处理得太较真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耗费一个基层领导很大的精力不说,也会整天陷于纠缠不清、扯不完皮的漩涡里。何况一个单位有那么多人呢!所以,方锐认为钟海涛做法很合乎自己的想法的。 方锐将这份任命文件又拿起来看了看,小心扶平后,才开始继续整理其它文件。 塔里木河,南疆人民的母亲河,它是由发源于喀喇昆仑山下叶尔羌河以及和田河汇流而成的,流域面积19.8万平方公里的河流,是中国第一大内流河,涵盖了我国最大盆地——塔里木盆地的绝大部分。塔里木河河水流量因季节差异而变化很大。每当进入酷热的夏季,积雪、冰川融化后,河水流量急剧增长,就像一匹“无缰的野马”奔腾咆哮着穿行在万里荒漠和草原上。 不仅如此,如果天降大雨,或是气温过高,雪山快速融化,塔里木河同样洪水泛滥成灾。所以,进入七月份是气温最高、冰雪融化最快、山区雨水最多的季节,也是塔里木河防洪抗灾最紧张的季节。 靠近塔里木河边的五一农场近几年来一直遭受暴雨和冰雪融水造成的灾害袭击,一旦下暴雨,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一分场的五千多亩水稻地分散在塔里木河沿岸,所以被老职工们称呼为河滩地。一旦气温升高、冰雪融化过快、山区雨水过多时,往往会给沿岸土地造成洪涝灾害。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让钟海涛几乎一夜没睡好觉。他知道这样的大雨意味着什么。尽管刘兰兰再三劝他好好休息,等天亮了再到水稻地去看看,但他还是睡得不安心。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钟海涛草草洗漱了一下,穿上一双解放鞋就往门外奔去。此时天空仍然很昏暗,乌云不仅低,而且快速地滚动过,似乎能让人听到它极速行走的脚步。大雨湿过的空气十分清凉,使原本十分干燥的气候一下子湿润起来。路边的野草经不住狂风摧残,暴雨的冲击,已经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不远处,几只苍鹰经过一夜的煎熬,这会儿在乌云里急急打了个盘旋,毫无目标地向远方飞去。朦胧昏暗而又寂静的清晨,洪水声音听起来特别响亮。 钟海涛知道,河水的声音清晰响亮,水稻地里积满水是无疑的了。由于地面太湿滑,他无法骑自行车前行,只好步行向水稻地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已经来到河滩地和棉花地交界处的一条大渠上了。钟海涛急忙登上渠道向河滩地方,将目光快速向前方扫描一眼,一下子傻眼了:远远看过去,见五千多亩的水稻地几乎和塔里木河连成一体,分不清哪儿是地,哪儿是河。好在渠道帮子比水稻地要高出许多,能朦朦胧胧看得见。他顺着像脉络一样的渠道帮子走了一会儿,看见渠道里的水直往外翻,他顺着渠道帮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趟着。走到渠道闸门跟前才发现,虽然渠道没落下闸门,但闸门下面的出水却不流畅。钟海涛估计可能是下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便双手抱住闸门一边的水泥柱子慢慢下水,用手摸了摸,原来是一个大树根子堵在下面,又挂满了青草和树枝等杂物,造成渠道闸门堵塞,水翻出了渠道帮子。他用力将缠在树根上的杂物掏下来,手上划了一道道口子,仍然不停地掏着。 杂物清理得差不多了,堵在闸门下的树根子立即被洪水冲出去。由于洪水的冲击力太大了,差点将钟海涛冲过闸门,而闸门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波涛滚滚的塔里木河。如果一旦冲出去了,就极有冲进塔里木河的危险。钟海涛死死地抓住闸门的水泥柱子,待渠道里水的冲击力减弱了,水势渐渐平稳了,他才爬上来,头上身上沾满了泥水。 一夜的暴雨,也牵动着一分场和五一农场领导的心。还没到上班时间,袁书兵和季阿龙就穿着解放鞋子来到水稻地了。看见钟海涛浑身上下直滴水,头上也沾满了污物,连忙问他怎样回事。钟海涛如实地向他们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季阿龙立即批评起来:“海涛,你简直是胡闹,冲进塔里木河去了怎么办?还不赶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袁书兵也责备钟海涛:“海涛,季书记说得没错,你这样做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几年的夏天,即使同很平稳,只要有人掉进塔里木河里,没有一个活着上来的,何况这么大的洪水呢?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的!赶快回去把衣服吧!” 钟海涛还没来得及答话,看见一辆吉普车缓缓停在一块高地上,有几个人从车子里走下来后,卷起裤腿汲着水向水稻地方向慢慢走过来。等来人走近了,袁书兵和季阿龙才看清楚,连忙迎上去,只见场长贺志诚、副场长许长春和生产科长李斌等人过来了。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我就想到一分场的水稻地可能要遭受洪灾了,没想到灾情这样严重。”贺志诚看到袁书兵和季阿龙都在,心痛地说。 “场长,许副场长,李科长,我想等洪水退后,赶紧组织全连劳动力突击上两天,把水毁的埂子及时修复好,稳定水层后,立即施一遍肥料,损失不是很严重的,因为现在的水稻还没开始抽穗,不会造成倒伏的。”袁书兵安慰着贺志诚和许长春等。 “洪水退后,气温会很快升高了,纹枯病、稻瘟病、稻卷叶螟等病虫害也容易发生,我们如果及时进行防治的话,再把握好施肥节点,及时清除水稻地杂草,把各项管理措施及时跟上,应该说仍然有丰收希望的。所以请团领导们放心,一分场有能力将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的。”季阿龙也安慰着贺志诚等领导。 听了袁书兵、季阿龙提出的抗灾自救措施,贺志诚赞同地点点头。一抬头,看见钟海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连忙问:“小钟,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来了?” 钟海涛还没来得及说话,季阿龙首先开始解释了:“贺场长,他一大早就到地里来了,看到闸门堵塞了,就跳下去疏通。这样太危险了,冲进塔里木河里怎么办?刚才我和袁场长还在批评他呢!” “那你还不赶快回去换换衣服!小钟啊,现在虽然是夏天,可这里是新疆,不是内地。湿衣服穿久了,也是要感冒的。”贺志诚也责备起来。 袁书兵也接过贺志诚的话催促起来:“海涛,连场长都就你了,还不赶快回去换衣服!” 钟海涛这才往回走去。 见钟海涛背影渐渐模糊了,贺志诚这才对袁书兵和季阿龙转过身来:“书兵,阿龙,你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小钟干得确实不错。别的不说,就是这种吃苦精神,现在的许多年轻人已经做不到了,或者不容易做到了。” “贺场长,通过半年多的观察,我发现小钟的工作方法也很有特色。我原来也干过行政工作的。老实说,我在担任分场领导的时候,靠高压手段管理职工的现象比较多,把处罚当作管理的主要方法之一。而小钟在管理水稻地时,很少采取罚款手段,也没有强迫命令,七十多个职工在他的带领下,不仅工作干得很好,而且还很拥护他,实在不容易啊!”季阿龙连忙接过贺志诚的话题。 “现在看来,还是我的思想跟不上形势了,也低估小钟的工作能力了。年轻人敢想敢干能吃苦,只要把担子交给他们,只要给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只要给他们提供展示自己的舞台,再加上适当的管理、教育、引导和督促,他们是有能力干好工作的。”贺志诚感慨起来。 随后,贺志诚又询问了单位里的情况和职工们的思想动态等,袁书兵、季阿龙分别作了回答。 “书兵,阿龙,你们支部抓紧时间开会研究一下洪水退后抗灾自救的办法,特别是要及时修复好被洪水冲毁的埂子和渠道,如果劳动力不够的话,我从工副业单位再调集一些过来支援你们一下。这会儿我还要到三分场去看看,他们单位的两千多亩棉花地也靠近塔里木河边,不知损失大不大。”贺志诚安排完工作后,和许长春、李兵三人汲着水,小心地向停靠在高地上的吉普车方向走去。 塔里木盆地夏日的天空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碧蓝,阳光也是那样的热情那样的强烈,天上地下都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一年之中,就数夏天的太阳最勤劳,一大早它就起床了,清晨六、七点钟就把它的光芒洒向大地。到了晚上九十点钟,眼看月亮就要把它排挤掉了,可勤劳的它还在逗留着,迟迟不肯“下班”。 万物生长靠太阳。有了太阳的无私帮助,作物就会欢快的生长。太阳是大地的灵魂,是万物生命的背后支撑力量。 经过党支部的精心部署,再加上职工们的积极开展抗灾自救,一分场的五千多亩水稻地经受了洪水的考验,水稻长得更加稳健了。七月上旬,有些空白的地方该插秧的已经全部插完了,整块稻田像一块绿色的方格,赏心悦目。那满眼的绿色,好像是大自然给塔里木盆地铺了一层厚厚绒衣。 管理水稻地不像管理棉花地那样繁重。在塔里木各农牧团场,管理棉花的职工几乎没有清闲过。而水稻地的承包户待水稻长势平稳后,工作量也就小了许多,除了施肥除草和控制好水层外,其他活也不多。同时,承包水稻地的职工没有拾花的压力,他们除了完成定额拾花外,就不用进行棉花收尾工作了,不像棉田里职工,一直要将棉花全部拾回来,并浇好冬灌水后,一年的承包任务都能结束。所以,一分场许多上了年纪的职工都去管理水稻,明显带有照顾性的。虽然也有青年职工或是临时工承包水稻地,但主要是因为水稻地面积太大、承包人员不足才让他们承包的,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和承包棉花地相比,承包水稻地收入稍低一些,所以,家庭有劳动力的职工并不愿意承包水稻地。许多承包水稻地的职工为了弥补收入差距,就拼命拾花,以此增加个人收入。 进入水稻正常生长期,钟海涛也不像以前那样忙碌了,除了每天到地里督促承包职工除草和查看水情外,就没有过多的事情可做了。 看到钟海涛稍微闲了一些,刘兰兰说:“海涛,最近不那么忙了,你还是要多看看书,能写一点文章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看书了,更没好好写过东西了,我觉得你的特长和爱好是写文章,所以我想,你还是不要将你的特长丢下了。三天不写手生,三天不念嘴生,这是我在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老师经常在班上说的一句话,何况你已经不止三天、三十天没看没写了呢?农忙的时候,当然以工作为主,所以我一次都没说,这个时候稍闲了,我想还是多看看书多写写文章吧,家里的事情我全部包揽下来,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啊,兰兰,最近闲了些,我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可好久没写东西了,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写什么好。”钟海涛赞同地看着刘兰兰。 刘兰兰想了想:“海涛,以我的笨想法,你现在写和过去写又有所不同了。过去写的都是三分场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担任分场副职领导了,我觉得应该写写其它方面的文章。” “过去写的是新闻,连这都不懂,还教育我呢!”钟海涛开玩笑起来。 “海涛,我知道那叫新闻。我是说你现在不以写新闻为主了,我听到场里广播稿才是文教冯英写的,我是说你可以写写别的东西。” 钟海涛沉思了一下:“兰兰,我觉得你说得对。现在担任一分场副职领导了,我想可以写一些管理方面的文章。因为我们水稻地的七十多个承包户,就有三十多个是内地来的临时工。承包棉花的临时工就更多了。随着土地面积的增加,任用的临时工也会越来越多。如何加强临时工的管理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我接触过单位那么多临时工,我今年又具体管理水稻地的劳动力,写起来就比较顺手了。” “那你就动手写呀,海涛,光说不练有啥用呢?” “兰兰,我说你是个急性子,你还不服气,我就是写,也得收集一些数据什么的,再询问一些临时工有什么想法,才能动笔呀?” 刘兰兰笑了:“海涛,我是怕你事情多,一耽搁下来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钟海涛根据一分场外来务工人员的现状和自己管理经验,撰写的《加强外来劳务工管理的几点思考》理论文章在农垦报上发表了。随后,他撰写的《新形势下如何加强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塔里木盆地旱播水稻前期管理应注意的几个问题》等理论文章也先后在农垦报上发表了。 五十 秋天到了。 秋天是塔里木各农场棉花收获季节。一望无际的棉田里,棉杆上棉桃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受光均匀的棉桃也高兴地咧开了嘴,还没有吐絮的棉桃好像一个个绿色的小铃铛,一阵微风吹过,仿佛发出清脆地铃声;已经吐絮的棉桃绽放了雪白的棉絮,那么轻柔,那么娇嫩,轻柔得像婴儿的皮肤,皎洁且无瑕,那么娇嫩,娇嫩像婴儿出浴,细腻又水润。 三秋拾花全面展开后,刘兰兰也在忙着给职工们检验棉花。她虽然没有做过这项工作,好在基层单位的棉检技术不是很复杂,主要是给职工们看看棉花里有无杂质,水分超不超标,要求职工们分清霜前和霜后棉花等等,最后确定能否上大垛,分场的棉花交到场里的棉花加工厂时,还是要由棉花加工厂的棉检员们最终说了算,也就是说,真正的棉检员应该是加工厂里那些持有国家承认的、有纤维检验资格证的任职人员担任。每个分场的棉检员只负责对本单位承包职工采摘回来的棉花作出初步检验。同时,每个分场不止一个检查员,再加上加工厂还要对每个植棉单位的棉检员进行培训,所以刘兰兰很快就掌握分场单位棉花检验技术了。 按照塔里木盆地气候特征和农作物长势规律,要到国庆节前后,才陆续开始收割水稻。而三秋拾花是在八月下旬或九月上旬就开始了。所以,三秋拾花时期,钟海涛反而没什么事可做的了,一分场就安排他管理棉花场。 钟海涛的职责是一方面督促承包职工抓紧时间返工,监督职工们在交花时不要混花,一方面做好花场宣传工作。所谓混花,就是有些职工很着急,将没有返好工或者是没返完工的棉花混进已经返好工的棉花里,再喊来棉检员进行检验,过秤后堆放到大垛上,这样容易降低棉花的整体品质,也容易将水份含量大的棉花上了大垛,使棉花霉烂,给农场造成经济损失。 按照多年形成的惯例,三秋拾花时期,每个农场都要开展拾花劳动竞赛,争取早日将棉花拾回来。由于缺乏劳动力,一分场种植的四千多亩棉花拾花劳动力缺口较大。虽然干部职工们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劳动力,但仍然没多少人来到一分场,职工们拾花压力更大了。 袁书兵和季阿龙商量:“季书记,拾花进度这么慢,劳动力又不足,究竟怎样加快拾花进度呢?我想我们还是把干部业务们召集起来,让大家想想办法吧!” 季阿龙表示同意:“袁场长,我也打听了一下,今年各单位都缺少拾花劳动力,我在想,既然找不到外来拾花工,我们在会上对干部业务们和关联人员提出要求,让他们都到地里去拾花,一方面完成自己的拾花任务,一方面督促职工们多拾花快拾花,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袁书兵点头赞同季阿龙的看法。 晚上,一分场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聚集在办公室里。袁书兵在发言时,直言不讳地强调:“根据场党委的安排和一分场实际,我们的拾花在规定的时间里是完不成场党委下达任务百分比的,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能找到劳动力的争取多找一些,找不到劳动力的,要想出提高拾花工效的办法的。下面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 保管员白新伟首先发言:“从目前情况来看,从外面找劳动力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该到单位来拾花的已经来了,没来的就不会再来了。我听说其它单位也缺少拾花劳动力。我们单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周边的民族同志来帮一把呢。所以我想,唯一的办法还是提高本单位职工的拾花工效。” 其他业务人员也认为白新伟的话有道理,纷纷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我的意见是,如果外面找不到劳动力,我们单位能不能多开展几次拾花劳动竞赛,把本单位职工的拾花积极性调动起来,也能提高不少工效的。”钟海涛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听到钟海涛的提议,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见大家在讨论钟海涛的提议,季阿龙等了一会儿,见大家还在议论着,轻轻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家都认为到外面不好找劳动力,那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提高拾花工效了。开展劳动竞赛,把职工的拾花积极性调动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大家对钟副场长提议开展劳动竞赛有没有意见?”。 大家都表示没意见。 看到意见统一了,袁书兵进行了拍板:“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们就先开展为期半个月的拾花劳动竞赛,第一期拾花劳动竞赛结束后,我们再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我们再开展第二次三秋拾花劳动竞赛。会议结束后,请会计何桂华根据往年的拾花奖励办法,尽快拿出奖罚方案给支委们讨论后,上报给场工会进行审批。待批复下来后,冯英要把拾花劳动竞赛写在花场的黑板上。另外,除了钟副场长每天下午在花场维护职工返工秩序外,其他人都到地里去督促一下,把劳动竞赛办法宣传到位,鼓励承包职工们自己想办法,不能让他们一直等待单位寻找劳动力去帮他们拾花!” 袁书兵说完后,季阿龙照例又把每个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要去的地号进行了安排。 ------------ 第一卷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五一农场周边有几个维吾尔族乡镇的村庄。这几年,每到三秋拾花季节里,村民们都要走出家门,来到一分场,加入到采棉大军的行列。他们在为自己增加收入,创造美好生活的同时,也解决了农场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一分场在维吾尔拾花工到来之前,就腾出房间、打好馕坑供他们使用。 维吾尔族不仅是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更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即使在采摘棉花的时候,他们也不忘高唱两句,那优美的歌声从白色“海洋”里飘进人们的耳朵里,给一望无际的棉海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三秋拾花时期,各单位的棉花场是最热闹的地方。下午两三点钟,不用广播督促,大家都自发地来到这里,对头天下午和当天上午拾回来的棉花进行返工,待棉检员验收合格了,经过会计或出纳人员过秤后,再统一堆放到大垛上。如果当天不能返完工,积压在场地上就不好办了。因为各植棉单位的棉花场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拾回来的棉花一旦积压在场地上,容易造成场地紧张。同时堆放的时间越长,水份流失也越多,棉花也会发黄甚至发乌。对职工而言,棉花水份过度流失,就意味着产量减少收入降低;对单位而言,不仅产量减少了,品质也会随之下降。所以,许多承包户自己顾不上返花,也要请人及时将棉花返好工后上大垛。有些职工实在忙不过来,就请拾花的维吾尔族青年帮助返工。这些维吾尔族青年一边返工一边欢快地唱着民歌,唱到高兴处,他们有时还在返花场上跳起舞来,惹得汉族职工一边返花一边鼓掌起来。 正在配合冯英将职工拾花成绩书写到黑板上的钟海涛,也被维吾尔族青年激昂的歌声和优美的舞姿所感染了,也情不自禁地将手中成绩表交给冯英,然后欣赏着维吾尔族青年优美的舞姿。看着看着,钟海涛突然灵感一动:为什么不能把维吾尔族青年组织起来,让他们一起参加一分场的拾花劳动竞赛呢? 有了这个想法,钟海涛及时向季阿龙和袁书兵提出来。 钟海涛的想法和建议立即得到两位主要领导的赞同,也得到维吾尔族拾花工们的积极响应。于是,一场以维、汉民族两个民族的拾花劳动竞赛在一分场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二十岁的维吾尔族姑娘卡里莫依和十八岁的弟弟多尔坤听到一分场要开展“三秋”拾花劳动竞赛后,晚上回到住所里,姐弟俩争吵起来,一个要拿第一,一个要拿冠军,因为姐弟俩的拾花工效都是比较高的。同来拾花的老乡们看到姐弟俩争执不下,都笑起来:“你们两个光耍嘴巴皮子有啥用呢,用行动证明用拾花成绩来证明谁高谁低,不就行了吗?” “对,我们用行动看看谁能拿第一。”姐姐卡里莫依说。 “看就看。”弟弟多尔坤也不甘示弱。 说干就干。每天清晨,天上的星星还在眨眼的时候,姐姐卡里莫依已经下地了;弟弟多尔坤也不甘落后,当红红的晚霞早已被夜幕掩盖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一分场。遇到有月光的晚上,姐弟俩都要干到夜里一点多钟才肯回去休息。 国庆节的这天晚上,大伙儿早早回家过节了。多尔坤回到一分场驻地做好了饭后,左等右盼也不见姐姐回来吃晚饭。直到夜里十二点多时,卡里莫依才回到一分场。多尔坤直呼上当了。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多尔坤顾不上吃早饭就下地去了,他要将昨天的“损失”补回来。 就这样,在短短半个月里,卡里莫依和多尔坤姐弟俩一个拾花一千六百多公斤,一个拾花一千五百多公斤,分别居维吾尔族青年拾花一二名,两人双双被一分场授予“拾花能手”称号。当晚,钟海涛把维、汉两个民族的青年组织起来,进行联欢活动。大家欢快地跳起舞蹈,共同庆贺卡里莫依和多尔坤取得拾花好成绩。 塔里木盆地的秋天更有欣欣向荣的景象。硕果累累的秋色里透着丰收的喜悦;金叶满树的景色中更加宜人的爽气;瓜果飘香的果园更富有灿烂绚丽的色彩:硕大的苹果挂满了枝头,甜甜的笑容把脸都涨红了。红枣更是乐得开了花,以致于撑破了衣裳,露出了白白的肚皮。石榴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排排整齐晶莹的牙齿来。 如果说一个单位就是一个小社会,在三秋拾花时期,棉花场就是一个小社会的大舞台,形形色色的人尽情地在这个舞台上淋漓尽致地表演着。拉家常的,打情骂俏的,说下流话的,吹大牛说大话的,高声大语传播外面小道消息的……把平时十分寂静的花场喧嚣着既沸沸扬扬又热热闹闹。 深秋季节,因为清晨露水大,再加上为了防雨,五一农场要求每个棉花承包人员必须用纯白色棉布作为盖棉花的盖布。一分场贫困职工梁开忠因为家庭贫困,就向钟海涛提出用塑料薄膜代替白棉布,钟海涛连忙摇头拒绝:“老梁叔,场里再三要求我们用白棉布兜、白棉布袋装棉花,连拾花的帽子都是用纯白色棉布做的,就是为了防止杂质和纤维混进棉花里。按照场里的规定,塑料布、塑料薄膜都属于纤维品,连棉花地里都不能带进去,更不要说带进棉花场了,所以绝对不能用来当作盖花布的。老梁叔,不是我为难你,这几年全场每个分场都是这样做的。” 与梁开忠相邻的女职工伍成霞高声大语起来:“老梁,我前面就跟你说不行的,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下钟副场长说了,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我哪里有钱买白棉布呢?一块大白棉布要好几十块钱呢!”梁开忠不仅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为难的情绪带在脸上。 旁边一个职工接过伍成霞的话说起来:“伍成霞,你姐夫在五一农场机关上班,你老公在机务上工作,这几年,你包地一直拿着超产奖,老梁怎么能跟你比呢?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伍成霞也针锋相对起来:“张超梁,你跟我说说在机关上班怎么了?在机务上上班又怎么了?我不也在包地吗?又没沾他们的光。再说了,我跟老梁说话,你多啥子嘴嘛!” 钟海涛看了看梁开忠那为难的脸色,知道他们家庭确实很困难,他老婆林凤平身体也不好,经常住院;大女儿小时候得小儿患麻痹症,走路得拄着拐杖;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学费还是季阿龙找到场工会给补助的,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按说,十月份的边疆农场很少刮狂风,但也有偶然的时候。昨夜的一场狂风刮得很急。钟海涛躺在床上,听到呼啸的狂风在怒吼着,急忙要起床。 刘兰兰知道丈夫不放心棉花场,连忙问:“海涛,今晚不是你值班,还要去棉花场吗?” “兰兰,虽然今晚不是我值班,狂风刮得这样急,我还是去看看,心里才踏实些。” “海涛,你想过没有,今晚是白新伟值班,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你这会儿去,他会不会认为你对他工作不放心呢?” 钟海涛想了想,立即拿起衣服穿上:“兰兰,不管他是咋样想的,只要棉花场不出事就好。我是管棉花场的,如果花场出事了,我就是不值班,也有责任的。” “海涛,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我是棉检员,去棉花场看看,也是我分内的事。”刘兰兰说完,就穿上了衣服。 钟海涛和刘兰兰来到棉花场,见白新伟躺在值班室里的床上,值班警卫程卫远在棉花垛前查看着。部分职工也在棉花场里压着棉花,以防被狂风刮走了。 看见钟海涛和刘兰兰来了,白新伟走出值班室,来到钟海涛跟前:“钟副场长,风太大了,我刚才检查了一下,承包户们大多数过来把棉花压住了。但大垛上的棉花吹得到处都是,要盖一下。” 钟海涛听了,将程卫远叫过来,又叫了几个职工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起将大垛棉花盖好后,钟海涛走出棉花场,见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职工压棉花,刘兰兰也正帮着梁开忠收拾掉在地上的棉花,他也上前去帮忙收拾。十月份的塔里木盆地,夜晚已经很冷了,呼啸的狂风更助长了寒气的嚣张。梁开忠穿着一件旧棉大衣,看到钟海涛两口子一起来帮自己,他立即脱下棉大衣,三人很快将凌乱棉花堆整理好了。待钟海涛和刘兰兰又去帮助别的职工继续盖棉花,梁开忠就在棉花堆边继续收拾着掉在地上的棉花。这时,一块被狂风吹得像麻花一样的大白布滚到他跟前。他看了看周围,见承包户们都忙着盖压自己的棉花,便蹲下来,先将棉花布收起来,又向四周看了看,见人们仍然各自收拾自己的棉花,便急忙脱下棉大衣将这块大大的盖花布盖住,再装着继续捡拾地上棉花,过了许久,棉花场上的人渐渐少了,便慌慌张张地将大衣和白布一起抱起来,向家中走去。 梁开忠的这一举动,没有逃过一个正在盖棉花职工马文华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伍成霞来到自己的棉花堆跟前,一看棉花盖布少了一块,当即就大喊起来:“我的盖花布少了一块,是谁偷走的?”看看周围和她一样在收拾棉花堆的人没人理睬自己,就跑到警卫那里,大声质问起来:“老程,你是怎么看守花场的?我的盖花布让人给偷走了,你也没看见吗?” 程卫远听了,不高兴起来:“昨夜风那么大,又来了那么多人在盖棉花垛,我只能看住承包户不要乱抱别人的棉花,又不是只看管你的盖花布!何况棉花场那么多棉花布,我知道哪一块是你的?怎么看得住?再说了,谁叫你昨夜不来看看的呢?” 老程的这句话一下子把伍成霞激怒了:“老程,你说话怎么这么气人?我知道昨夜里刮大风了,我有盖花布,昨晚上临走的时候,我就把我的棉花堆用盖花布压得实实的。我知道我的棉花不会被大风刮走才没到棉花场来的。你拿着看棉花场的工资,把东西看丢了,还有理由了?” 程卫远更不高兴了:“伍成霞,你搞清楚了,我看棉花场是一分场全场的棉花场,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看的,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记得住哪块盖花布是谁的?再说了,很多人的棉花盖得很好,也过来看看了,谁叫你不过来看看的呢?你说你知道你的棉花不会被大风刮走才没到棉花场来的,你的盖花布不也让大风吹得找不到了吗?” 两人正在争吵着,马文华走过来,将眼睛使劲向伍成霞眨巴了两下。伍成霞立即明白了,连忙走到他跟前。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看到你的盖花布被老梁给偷走了。”马文华压低声音看着伍成霞。 找到了偷东西的人,伍成霞再也顾不上和程卫远争吵了,直接跑到老梁家里,见他家的门已经上锁了,知道他已经下地拾棉花去了,她又气冲冲地跑到钟海涛家里。 钟海涛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伍成霞的叫喊声,连忙走出来:“哦,大清早的,我说是谁呢!成霞,坐,快请坐。” “钟副场长,你怎么在洗碗?兰兰姐呢?” “她和我都有拾花的任务,一大早就到地里拾花去了。我洗好碗把钟瑞的衣服穿好后,送到托儿所里,也要下地去拾任务花呢!” “钟副场长,是这样,我的一块盖花布昨晚让老梁给偷走了。” 看到到伍成霞连说带比划,钟海涛听明白了,很严肃地看着伍成霞:“成霞,我和兰兰昨晚都帮老梁叔压棉花,没见他拿你的盖花布呀?虽说他们家穷一些,可没听人说过他们家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呀?” 伍成霞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钟副场长,是他偷的。他偷我这块盖花布的时候,还有人看见了呢!不然我也不会找你的。” 钟海涛对伍成霞一口一个“偷”字很反感。但既然人家有证据,他也不好说什么,低头沉思了一下:“成霞,那我到老梁家里去给你问问看吧!” “我已经到他家里去过了,他家里没人,不然我也不会跑到你这里了,可能都下地拾花去了。” “他家应该有人啊?他大女儿应该在家呀?” “他家里确实没人,我看他们家的门锁上了,才敢断定他们家没人的!” “那你先去拾花,待一会儿我到他的棉花地里去问问看。” “那,他不承认咋办?”伍成霞担心起来。 “不会的,如果是老梁拿的,我相信他是会承认的。” “那也说不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成霞,我说过了,如果是老梁拿你的,我会帮你要回来的,你跟我去有什么意义呢?还是趁着早晨露水大花好拾,赶快下地拾花去吧!现在正在开展拾花劳动竞赛呢,超额完成任务了有奖励,完不成任务也要罚款的哦!” 听了钟海涛的话,伍成霞才怏怏地离开了。 送走了伍成霞,钟海涛再也顾不上收拾房子了,把钟瑞叫醒穿好衣服,不顾小家伙的哭闹,送到幼儿园后,就来到梁开忠承包的棉花地号里,见他正领着老伴和他那残疾女儿在拾花,就急忙走到他跟前:“老梁叔,巧姐身体不方便,怎么也让她来拾花呢?” “唉,场里开展拾花劳动竞赛,说完不成规定的任务要罚款,我们家没钱,就是有钱,这会儿也雇不上人帮忙拾花了,她不来帮忙咋办呢?拾一斤算一斤吧!” 梁开忠和钟海涛说了几句话,突然想起他在管理棉花场,不禁心虚起来:“钟副场长,你怎么这么早就到我地里来了?” “老梁叔,你过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见钟海涛一脸的严肃,梁开忠知道自己拿人家一块盖花布的事暴露了。 果然。来到棉花地头,钟海涛说话开门见山:“老梁叔,这里没别人,咱们两个说话就不用绕来绕去了。听说你昨晚在收拾棉花堆的时候,拿了伍成霞的一块盖花布。” 听了这话,梁开忠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钟海涛,低头不说话了。 “老梁叔,我知道你们家里确实很困难,买一块盖棉花的钱白棉布也舍不得花,可你这样做就不好了。不瞒你说,伍成霞口口声声说你偷了她的盖花布呢,我想,你这么大年纪了,当听说她为这事到处坏你名声的时候,你心里是咋想的呢?你是一个讲面子的人,是不是很伤心呢?” 听到钟海涛的话,梁开忠突然煽了自己一耳光:“钟副场长,我穷得没志气,昨天晚上你走后,看到一块盖花布吹到我的棉花堆下,就顺手拿走了。你处理我吧!” 看到梁开忠的举动,钟海涛说话也很诚恳:“老梁叔,你知错能改就好了。” “我改,一定改,我从来没偷过人家的东西,可昨晚鬼迷心窍地把人家的一块盖花布给拿走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才直接找到你的,如果我知道或是听说你是那种人的话,就把你交给场支部处理了。” “那,那块盖花布怎么办呢?”梁开忠为难起来。 钟海涛低头想了想:“老梁叔,你别为事着急,也别为这事影响了你拾花情绪,你现在赶紧回去把那块盖花布拿给我,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保证不会让伍成霞到处说你什么的!” “好,好,钟副场长,我听你的。” 梁开忠说完,又到地里向他老伴说了一下,蹬上自行车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梁开忠气喘吁吁地蹬着自行车来到地里。钟海涛还在地里一边拾棉花一边在等他。见梁开忠手里提着一条尿素袋子过来了,立即迎上去,把梁开忠拿来的尿素袋子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自行车上:“老梁叔,这事交给我去处理吧,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放心拾你的棉花就行了。记住,完不成拾花是要罚款的。” 从梁开忠的棉花地里出来,钟海涛又径直来到刘兰兰拾花地里,见她头也不抬正专心地拾花,连忙喊了一声:“兰兰,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呢!” 听到钟海涛的叫喊声,刘兰兰抬起头,见丈夫背个大塑料袋子走过来,连忙跑过去疑惑地看了看钟海涛:“海涛,场里不是再三强调不准将塑料袋子带到棉花地里来吗?你怎么带头违反场里的规定呢?” 钟海涛把昨晚发生的事和大清早伍成霞到家里告状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想法告诉了她。 听完了丈夫的讲述,刘兰兰笑了:“海涛,就你鬼点子多,伍成霞能相信我说的话吗?刚才你也说了,她早晨来过我们家了,也向你说过她的盖花布是让老梁叔给偷走的了,这会儿你又叫我又这样说合适吗?万一她不相信怎么办?或是知道是你……” “兰兰,她早晨到我们家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家,这就好办多了。”钟海涛也笑了。 刘兰兰还是心存疑虑:“海涛,你这样做,不等于纵容老梁叔去偷别人的东西吗?” ------------ 第一卷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钟海涛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兰兰,老梁叔干了一辈子农活,家里孩子多,大女儿巧姐又是个残疾人,他老伴林凤平的身体也不好,连块盖花布也舍不得买,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调到一分场快一年了,根据我所知道的和平时所听到的,他们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一家人。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一家背上‘小偷’的名声,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 听了丈夫的解释,刘兰兰这才答应配合他把这件事处理好。 中午,刘兰兰吃过午饭后就早早来到棉花场了。看见棉花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故意问了几个正在返花棉的承包职工:“你们谁丢了盖花布?昨夜里刮大风,我看到有一条盖花棉布刮到东南角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就收起来放到棉检室了。” 几个职工摇摇头。 一个职工说:“棉检员,我听说伍成霞的盖花布丢了一条,今早上一大早她还在到处打听谁见到她的盖花布了没有呢!” 另一个职工马上接过他话:“应该不是伍成霞的吧!听她说她的盖花布好像是让老梁给偷走了!” “说不定这条盖花布就是她的呢!你们可别听她乱说一气的。”刘兰兰连忙阻止那位职工的话。 下午两点多钟,来棉花场返花的承包职工渐渐多起来。 伍成霞也来返花了。 刘兰兰连忙走到她跟前:“成霞,昨夜里刮大风,我在棉花场里捡了一条盖花布放到棉检室里了。听说你丢了一条,你看是不是你的。” “兰兰,钟副场长没跟你说我昨夜里丢了一条盖花布?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就到你们家去跟他说了的呀?” “我天没亮就下地拾任务花去了,你到我家的时候,我不在呀?这会儿他还在地里拾他的任务花呢!连面也没见着哩,哪能听他说你丢了一条盖花布了呢?”刘兰兰说完,从棉检室里拿出一条白棉布放在她跟前。 伍成霞打开白棉布看了看,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没错,兰兰,就是这块白棉布。你看我还用红油漆做个记号了呢!”伍成霞说完,特意摸了摸白棉布上的红油漆。 “成霞,既然是你的,那你拿回吧!”刘兰兰笑着说。 “好的,谢谢!兰兰,谢谢你。”伍成霞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接过盖花布准备转身离开,一想不对,又转过身来,面露疑惑的眼光盯着刘兰兰:“兰兰,我听说我的这块盖布昨晚上让老梁给偷走了,怎么让你给捡到的了呢?” 刘兰兰脸色立即严肃起来:“成霞,你可别乱说一气!你一口一个老梁偷走了你的盖花布,坏了人家名声也不好,你说是吧?” “可有人亲眼看到他偷走的呀?要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呢,也不会乱说一气的呀?”伍成霞仍然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刘兰兰。 “成霞,有人亲眼看到他拿了盖花布可能没看错,可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都在一个分场,早不见面晚见面的,你这样说人家反而伤了和气,你说呢?” 伍成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急忙返回自己的花堆前返工去了。 钟海涛吃过午饭后,已经快下午三点钟了,他又照例来到棉花场维护着职工返工、交花秩序。伍成霞跑到他跟前不好意思起来:“钟副场长,是我弄错了,我的那块盖花布不是老梁偷走了,是让你们家的兰兰捡到后放到棉检室里了。” 钟海涛笑了笑:“成霞,不管是谁捡到的,找到了就好。” 晚上回到家里,刘兰兰一边洗菜,一边把中午送还伍成霞那块盖花布的事向丈夫说了。 钟海涛听完后笑了:“兰兰,下午我已经听伍成霞说过了。” 钟海涛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兰兰,我记得我们家也有一块大白棉布,还在吗?如果在的话,就送给老梁吧!” “海涛,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了,是有一块大白棉布,是我妈送给我盖棉花用的,拾任务花的时候,天气好,届没刮过大风,就放起来了。搬家的时候我还见到过呢!还放在大立柜最底下呢,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刘兰兰说完,摔了摔手上的水珠子,又用毛巾擦了擦,到房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一块大白棉布呈现在钟海涛面前。 钟海涛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兰兰,这块白棉布长度至少有七八米,宽度估计也有四五米,就把送给老梁吧!” “可以呀,海涛,放在家里暂时也用不上,就送给老梁好啦!我们需要用的时候,再重新买一条吧!等我吃过晚饭了,就送过去吧,让老梁明天拿到花场上去盖棉花吧!下午伍成霞说有人亲眼看到老梁拿了她的盖花布,我说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让老梁把这块盖花布拿去盖棉花,伍成霞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刘兰兰爽快地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后,刘兰兰来到老梁家,把白棉布交给梁开忠和林凤平。老梁和林凤平都十分高兴。刘兰兰特意要求他晚上务必把白棉布盖在棉花上。 刘兰兰说完正准备返回时,看到老梁的大女儿正在看书,很高兴走到她跟前:“巧姐,你在看什么书呢?” “兰兰姐,我在看编织的书,也是闲书。”巧姐一边高兴的和刘兰兰说话,一边从身边的柳编小蓝子里拿出一块钩纱递给刘兰兰:“看,兰兰姐,这是我照着书上的图样钩的。” 刘兰兰接过来看了看,图案确实很精美,连声夸奖起来:“巧姐的手就是巧,叫巧姐还真是名符其实呢!” 林凤平叹了一口气:“唉!兰兰,有啥用呢?手再巧也是个残疾人,我也不敢多说,说多了她也很伤心。她时常哭着说她小时候我们没把她的病给治好,落下了残疾,好几次都跟我们说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到现在连个婆家还没找好哩!人家给她介绍过几个,一听说人家跟自己一样也是残疾人,说死也不同意!还有人给她介绍一个,一看人家长得矮矮胖胖的,也不同意。本身就是个残疾人,长得俊的年轻人怎么能看得上她呢?” 听了林凤平的讲述,刘兰兰机灵一动:“巧姐,你跟大姐说说看,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大姐给你介绍一个!你看怎么样?” 巧姐连连摇头。 “巧姐,大姐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话,别不好意思!”刘兰兰笑呵呵地看着巧姐。 巧姐的脸一红,低声地说:“兰兰姐,其实我也没多高的要求,更没很多条件,我身体本来是这样子,有什么可挑剔的人家的呢,只要人长像过得去,忠厚老实,不嫌弃我,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巧姐,不瞒你说,我倒有个比较适合你的朋友,正像你说的那样,人很忠厚,长得很壮实,没什么心眼,也很本份,还在开小四轮拖拉机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他来和你见见面,你看行吗?” “兰兰姐,没什么心眼最好,心眼太多了,我配不上人家!”巧姐红着脸看着刘兰兰。 听见兰兰在和巧姐说这个话题,梁开忠和林凤平都很高兴,特别是林凤平,更是脸上挂满着笑意:“兰兰,有你给巧姐做媒,对象又是你的朋友,我们不用看小伙子怎么样了,就看你,也会完全放心的。” “好,我最近就让他来我们家来一趟,巧姐,你们俩在我们家里见过面以后,你要跟大姐实话实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可别窝在心里头噢!更不要害怕跟大姐面子上过不去,不好意思拒绝哦!” 巧姐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看见丈夫正抱着儿子说笑着,刘兰兰很开心地笑了:“海涛,我到老梁家里去,不仅让他赶快把棉花布送到花场去,以堵住伍成霞的嘴巴,还做了件大好事呢!” 钟海涛看了看刘兰兰很开心笑脸,连忙催问起来:“兰兰,快说给我听听看,你去做了件什么大好事?” “我给他们家的巧姐做个媒,想把她介绍给张大中,你看怎么样?” 钟海涛听了,也很高兴:“兰兰,大中和咱们在一个机车组上干了好几年,人虽然没那么灵光,可也是一个忠厚老实人,把他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我们都算是宽心了,就是不知道大中同不同意。” “海涛,我想大中不会不同意的,人家巧姐心灵手巧,叫巧姐名副其实,长得又很漂亮,要不是腿不方便的话,恐怕求婚的说媒的挤破门了呢!虽然是个残疾人,配大中还是绰绰有余的了。我还害怕人家看不上大中哩!我已经跟巧姐说好了,让大中这两天抽空来一趟,让他们在我们家里见上一面,成不成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袁书兵是事后才知道梁开忠的这件事的。虽然对钟海涛的做法不赞同,但也给予了认可:“海涛,这件事看上去你处理得不是很得当,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减少单位矛盾发生,才这样处理的。我们是最基层单位,每天都要面对各种矛盾,而且每天面对的人和事物都是新的,面临的思想工作也是新的,我们的工作方法也必须适应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如果工作上不讲求艺术,不讲求方法,就有可能会使矛盾激化了。我能够理解老梁的苦处,不仅人很老实,劳动技能也比较差,老婆的身体又不太好,这几年包一份棉花地,几乎年年亏损;三个孩子一个是残疾人,两个在上学,是靠场里的照顾过日子。没经过人家允许,又是半夜里拿了人家一块盖花布,是名符其实地偷人家的东西。但这种偷,和半夜里专门到某个地方偷东西,性质又完全不同。同时,我们看人一定要看其本质和主流。如果老梁本身手脚不干净,或是经常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就绝对不能这样处理的。当然,我并不是支持职工去拿别人的东西,但要看到问题的轻重和前因后果。如果一味地用‘偷’字去处理这件事,效果就不会有你这样处理的得当了。” 钟海涛点点头。 深秋的塔里木盆地已经进入最美的季节了。秋高气爽,秋色宜人,秋光旖旎,秋风凉爽。蔚蓝的天空纯净而庄严,金色大地厚实而充裕。浓密的原始胡杨林,树叶已经全部由绿变黄了。阳光下,黄色的树叶衬着湛蓝的天空,在风中婆娑起舞。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棉田里,白花花的棉花开满枝头,犹如天上的白云跌落到塔里木盆地上。朵朵白棉又像滚滚浪花在起舞着,构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 干部、职工、学生、家属、退休工人甚至市场上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们都有拾花任务,家家户户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忙于拾花,人人竭尽全力苦战三秋,“家中无闲人,地里无懒汉”是塔里木农场三秋拾花的真实写照。一粒粒棉种,经过筛选,包衣,拌种,播种,再经过破土,出苗,定苗,浇水,施肥、化控,治虫,打顶……历时一百三十多个昼夜的洗礼,又经过农场职工那勤劳的双手一遍遍地梳理,一次次的抚摸,才有了今天的成熟、开放,才有了年底的成果收获。所以,这个时候的塔里木农场人,都是竭尽全力将地里棉花拾回来。 钟海涛下午的时间在棉花场里度过,上午就到地里拾任务花。他和刘兰兰一起,很快将任务花完成了。因为要收割水稻了,他是一分场水稻地的管理干部,理所当然地回到水稻地里,指挥水稻收割工作了。 塔里木盆地的南疆各农场机械化程度很高,收割水稻也是用收割机收割的。农场人喜欢把这种大型联合收割机叫康拜因,是从苏联进口的。这种收割机机体庞大,收拾水稻和小麦的速度很快,耗油量也相当高。所以,五一农场党委规定,收割机作业到哪个单位,如果第二天继续作业的话,就停在哪个单位,并由哪个单位负责晚上看护工作,为的是节省路上运行费用。 塔里木盆地的水稻生长期较长,再加上种植面积的扩大,收割时间也就相应延长了。因此,待五一农场开始大面积收割水稻时,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了。特别进入十一月份,气温更低了。钟海涛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要睡在地里看守收割机。为了能够抵御严寒,刘兰兰将父亲的那件老羊皮大衣拿过来给钟海涛穿上。 但靠近塔里木河岸边水稻地仍然寒气逼人,钟海涛就在河边燃烧一堆火来抵御寒气。承包水稻地的职工们收完水稻后,还可以歇一歇,有的实在太累也,就找人帮工。钟海涛却不能,一块地收割完后,他还要随收割机车到另一个地号去继续组织收割,继续看守收割机。同时,按照五一农场生产部门的安排,一分场的水稻收割完毕后,要立即进行带肥料冬翻,就是在冬翻时,将肥料装进安装五铧犁上的施肥箱里,达到施肥和翻地同步进行。钟海涛是负责五千多亩水稻地全盘工作的。所以,他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又要查看冬翻质量,还要不停的检查肥料用量,晚上还睡在地里,即防止生产资料的流失,又看守收割机。白天晚上都要在水稻地里度过,整天像个砣螺似的不停地运转着。 进入严冬季节的塔里木河边,寒冷的西北风呜呜地吼叫着,肆虐地在旷野地上奔跑着,仿佛巨人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面,被它一刀又一刀地划着,疼痛难忍了。 虽然天气极度寒冷,水稻收割也接近尾声了,因为还有一千多亩的水稻地没有冬翻,而且在冬翻时要带肥料,钟海涛只能守在地里,迎着狂风,冒着低寒,踏着霜冻,一边查看冬翻质量,一边看护着肥料。 寒冬的夜晚,已经断流塔里木河,积水较多的河段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有了哗哗的流水声,没有了小鸟抓住小鱼的欢鸣声,更没有牧羊人的欢歌声和牛羊的欢叫声,只有寒风在空旷的洛杉矶呜咽着,四周已是一片萧条的景象:衰草连天,荒滩连片。靠近塔里木河边的三工区水稻地又是离一分场最远的地块,旁边就是塔里木河,播种晚,导致收割、犁地施肥等工作都放在后面。钟海涛和职工们一起装肥料,想尽快犁完这块地。装完肥料后,钟海涛身上的汗水很快又被寒风吹干了,但像利剑般的寒气让钟海涛不敢坐下来,他不停地踱着步,以增加身上的暖气。实在冻急了,他就找来一些红柳根,燃起一堆篝火,和几个装肥料的职工一边烤火,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水稻收成。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一束明亮的灯光远远地向冬翻施肥地号方向射过来,凭感觉,钟海涛知道那是汽车的灯光,否则没那么耀眼的光束。 灯光越来越近了,汽车的马达声也越来越清晰了,没多久便来到三工区。钟海涛站起来一看,是五一农场场长贺志诚来了。 贺志诚从车上下来后,随手从车子里拿出一件棉大衣穿在身上,向火光的地方走去,见钟海涛正站在篝火旁边,红红的火光照射在脸上,就像被火烧云染过一样。贺志诚疾步走上前:“小钟,全场就剩下你们这儿的水稻地没有冬翻完了,白天到你们单位,听袁场长说你们单位白天晚上都在加紧冬翻施肥,我害怕你们工作赶急了,容易出现质量问题。白天没时间,就利用晚上赶过来看看。怎么样?天气很寒吧?要多穿几件衣服!大约还需要几天能施完?” “场长,天气是很冷,职工冻得受不了,就烧了一堆火。目前一台机车白天晚上正常作业的话,可以冬翻两百多亩,如果这两台机车顺利的话,估计要三天就可以翻完了。”钟海涛回答说。 对于钟海涛的回答,贺志诚十分满意:“小钟呀,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施完的话,河滩地地下水位高,马上要就要全部冻住了,再冬翻就比较困难了。能在三天时间内翻完是最好不过了。” “场长,我们争取在三天内完成全部冬翻任务,不然的话,土地上冻了,也容易拉坏五铧犁的。”钟海涛回应着贺志诚的强调。 “小钟啊,你干得确实不错。”贺志诚看着钟海涛那张被篝火映红的,显得十分消瘦的脸庞,说话的口吻十分自豪。“我没想到你们一分场五千多亩水稻地在大面积旱播水促生长的情况下,总产达到了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虽然平均单产比去年提高不到十公斤,但不仅缓解了集中用水的矛盾,还节约了许多成本!总体上算下来,比去年的效益要高出许多,职工们的收入也比去年要提高很多了。” “贺场长,产量已经算出来啦?我前两天还打听,都说还没统计出来呢!”钟海涛也十分高兴。 说到具体产量,贺志诚更高兴了:“小钟呀,已经出来了,并且上报给场党委了和生产部门了,是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噢,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小钟呀,你将今年的旱播水稻管理方法写出来,以论文的形式在年底召开的农业理论研讨会上进行宣读,并作为成功经验向全场推广。七月份,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写的《塔里木盆地旱播水稻前期管理应注意的几个问题》文章,读了以后觉得写得不是很全面,有些数据也不够准确,这次一定要写得详细一点,把数据也一定要核实清楚,力求准确完整,否则容易误导生产管理人员。” “贺场长,我刚管理一年旱稻,经验还不是很丰富……” 钟海涛还想继续说下去,贺志诚急忙打断他话:“小钟呀,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总体上来说,管理了一年,总比没管理过也可以说没有一点管理经验的要强多了吧?所以要如实地去写,还要把存在的不足和注意的事项也要全部写出来,特别是失误部分更要写清楚。只有把失误和存在不足的原因找出来了,才能让水稻种植单位避免重走那些弯路。” 钟海涛这才点点头。 ------------ 第一卷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送走了伍成霞,钟海涛再也顾不上收拾房子了,把钟瑞叫醒穿好衣服,不顾小家伙的哭闹,送到幼儿园后,就来到梁开忠承包的棉花地号里,见他正领着老伴和他那残疾女儿在拾花,就急忙走到他跟前:“老梁叔,巧姐身体不方便,怎么也让她来拾花呢?” “唉,场里开展拾花劳动竞赛,说完不成规定的任务要罚款,我们家没钱,就是有钱,这会儿也雇不上人帮忙拾花了,她不来帮忙咋办呢?拾一斤算一斤吧!” 梁开忠和钟海涛说了几句话,突然想起他在管理棉花场,不禁心虚起来:“钟副场长,你怎么这么早就到我地里来了?” “老梁叔,你过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见钟海涛一脸的严肃,梁开忠知道自己拿人家一块盖花布的事暴露了。 果然。来到棉花地头,钟海涛说话开门见山:“老梁叔,这里没别人,咱们两个说话就不用绕来绕去了。听说你昨晚在收拾棉花堆的时候,拿了伍成霞的一块盖花布。” 听了这话,梁开忠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钟海涛,低头不说话了。 “老梁叔,我知道你们家里确实很困难,买一块盖棉花的钱白棉布也舍不得花,可你这样做就不好了。不瞒你说,伍成霞口口声声说你偷了她的盖花布呢,我想,你这么大年纪了,当听说她为这事到处坏你名声的时候,你心里是咋想的呢?你是一个讲面子的人,是不是很伤心呢?” 听到钟海涛的话,梁开忠突然煽了自己一耳光:“钟副场长,我穷得没志气,昨天晚上你走后,看到一块盖花布吹到我的棉花堆下,就顺手拿走了。你处理我吧!” 看到梁开忠的举动,钟海涛说话也很诚恳:“老梁叔,你知错能改就好了。” “我改,一定改,我从来没偷过人家的东西,可昨晚鬼迷心窍地把人家的一块盖花布给拿走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才直接找到你的,如果我知道或是听说你是那种人的话,就把你交给场支部处理了。” “那,那块盖花布怎么办呢?”梁开忠为难起来。 钟海涛低头想了想:“老梁叔,你别为这事着急,也别为这事影响了你拾花情绪,你现在赶紧回去把那块盖花布拿给我,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保证不会让伍成霞到处说你什么的!” “好,好,钟副场长,我听你的。” 梁开忠说完,又到地里向他老伴说了一下,蹬上自行车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梁开忠气喘吁吁地蹬着自行车来到地里。钟海涛还在地里一边拾棉花一边在等他。见梁开忠手里提着一条尿素袋子过来了,立即迎上去,把梁开忠拿来的尿素袋子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自行车上:“老梁叔,这事交给我去处理吧,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放心拾你的棉花就行了。记住,完不成拾花是要罚款的。” 从梁开忠的棉花地里出来,钟海涛又径直来到刘兰兰拾花地里,见她头也不抬正专心地拾花,连忙喊了一声:“兰兰,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呢!” 听到钟海涛的叫喊声,刘兰兰抬起头,见丈夫背个大塑料袋子走过来,连忙跑过去疑惑地看了看钟海涛:“海涛,场里不是再三强调不准将塑料袋子带到棉花地里来吗?你怎么带头违反场里的规定呢?” 钟海涛把昨晚发生的事和大清早伍成霞到家里告状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想法告诉了她。 听完了丈夫的讲述,刘兰兰笑了:“海涛,就你鬼点子多,伍成霞能相信我说的话吗?刚才你也说了,她早晨来过我们家了,也向你说过她的盖花布是让老梁叔给偷走的了,这会儿你又叫我又这样说合适吗?万一她不相信怎么办?或是知道是你……” “兰兰,她早晨到我们家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家,这就好办多了。”钟海涛也笑了。 刘兰兰还是心存疑虑:“海涛,你这样做,不等于纵容老梁叔去偷别人的东西吗?” 钟海涛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兰兰,老梁叔干了一辈子农活,家里孩子多,大女儿巧姐又是个残疾人,他老伴林凤平的身体也不好,连块盖花布也舍不得买,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调到一分场快一年了,根据我所知道的和平时所听到的,他们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一家人。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他们一家背上‘小偷’的名声,事情闹大了就不好了。” 听了丈夫的解释,刘兰兰这才答应配合他把这件事处理好。 中午,刘兰兰吃过午饭后就早早来到棉花场了。看见棉花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她故意问了几个正在返花棉的承包职工:“你们谁丢了盖花布?昨夜里刮大风,我看到有一条盖花棉布刮到东南角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就收起来放到棉检室了。” 几个职工摇摇头。 一个职工说:“棉检员,我听说伍成霞的盖花布丢了一条,今早上一大早她还在到处打听谁见到她的盖花布了没有呢!” 另一个职工马上接过他话:“应该不是伍成霞的吧!听她说她的盖花布好像是让老梁给偷走了!” “说不定这条盖花布就是她的呢!你们可别听她乱说一气的。”刘兰兰连忙阻止那位职工的话。 下午两点多钟,来棉花场返花的承包职工渐渐多起来。 伍成霞也来返花了。 刘兰兰连忙走到她跟前:“成霞,昨夜里刮大风,我在棉花场里捡了一条盖花布放到棉检室里了。听说你丢了一条,你看是不是你的。” “兰兰,钟副场长没跟你说我昨夜里丢了一条盖花布?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就到你们家去跟他说了的呀?” “我天没亮就下地拾任务花去了,你到我家的时候,我不在呀?这会儿他还在地里拾他的任务花呢!连面也没见着哩,哪能听他说你丢了一条盖花布了呢?”刘兰兰说完,从棉检室里拿出一条白棉布放在她跟前。 伍成霞打开白棉布看了看,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没错,兰兰,就是这块白棉布。你看我还用红油漆做个记号了呢!”伍成霞说完,特意摸了摸白棉布上的红油漆。 “成霞,既然是你的,那你拿回吧!”刘兰兰笑着说。 “好的,谢谢!兰兰,谢谢你。”伍成霞一边说着感谢话一边接过盖花布准备转身离开,一想不对,又转过身来,面露疑惑的眼光盯着刘兰兰:“兰兰,我听说我的这块盖布昨晚上让老梁给偷走了,怎么让你给捡到的了呢?” 刘兰兰脸色立即严肃起来:“成霞,你可别乱说一气!你一口一个老梁偷走了你的盖花布,坏了人家名声也不好,你说是吧?” “可有人亲眼看到他偷走的呀?要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呢,也不会乱说一气的呀?”伍成霞仍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刘兰兰。 “成霞,有人亲眼看到他拿了盖花布可能没看错,可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都在一个分场,早不见面晚见面的,你这样说人家反而伤了和气,你说呢?” 伍成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急忙返回自己的花堆前返工去了。 钟海涛吃过午饭后,已经快下午三点钟了,他又照例来到棉花场维护着职工返工、交花秩序。伍成霞跑到他跟前不好意思起来:“钟副场长,是我弄错了,我的那块盖花布不是老梁偷走了,是让你们家的兰兰捡到后放到棉检室里了。” 钟海涛笑了笑:“成霞,不管是谁捡到的,找到了就好。” 晚上回到家里,刘兰兰一边洗菜,一边把中午送还伍成霞那块盖花布的事向丈夫说了。 钟海涛听完后笑了:“兰兰,下午我已经听伍成霞说过了。” 钟海涛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兰兰,我记得我们家也有一块大白棉布,还在吗?如果在的话,就送给老梁吧!” “海涛,你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了,是有一块大白棉布,是我妈送给我盖棉花用的,拾任务花的时候,天气好,届没刮过大风,就放起来了。搬家的时候我还见到过呢!还放在大立柜最底下呢,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刘兰兰说完,摔了摔手上的水珠子,又用毛巾擦了擦,到房子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一块大白棉布呈现在钟海涛面前。 钟海涛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兰兰,这块白棉布长度至少有七八米,宽度估计也有四五米,就把送给老梁吧!” “可以呀,海涛,放在家里暂时也用不上,就送给老梁好啦!我们需要用的时候,再重新买一条吧!等我吃过晚饭了,就送过去吧,让老梁明天拿到花场上去盖棉花吧!下午伍成霞说有人亲眼看到老梁拿了她的盖花布,我说他拿的不一定就是你的呀?如果他拿的是他自己的呢?让老梁把这块盖花布拿去盖棉花,伍成霞也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刘兰兰爽快地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后,刘兰兰来到老梁家,把白棉布交给梁开忠和林凤平。老梁和林凤平都十分高兴。刘兰兰特意要求他晚上必须把白棉布盖在棉花上。 刘兰兰说完正准备返回时,看到老梁的大女儿正在看书,很高兴走到她跟前:“巧姐,你在看什么书呢?” “兰兰姐,我在看编织的书,也是闲书。”巧姐一边高兴地和刘兰兰说话,一边从身边的柳编小篮子里拿出一块钩纱递给刘兰兰:“看,兰兰姐,这是我照着书上的图样钩的。” 刘兰兰接过来看了看,图案确实很精美,连声夸奖起来:“巧姐的手就是巧,叫巧姐还真是名副其实呢!” 林凤平叹了一口气:“唉!兰兰,有啥用呢?手再巧也是个残疾人,我也不敢多说,说多了她也很伤心。她时常哭着说她小时候我们没把她的病给治好,落下了残疾,好几次都跟我们说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到现在连个婆家还没找好哩!人家给她介绍过几个,一听说人家跟自己一样也是残疾人,说死也不同意!还有人给她介绍一个,一看人家长得矮矮胖胖的,也不同意。本身就是个残疾人,长得俊的年轻人怎么能看得上她呢?” 听了林凤平的讲述,刘兰兰机灵一动:“巧姐,你跟大姐说说看,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小伙子?大姐给你介绍一个!你看怎么样?” 巧姐连连摇头。 “巧姐,大姐不是跟你开玩笑的话,别不好意思!”刘兰兰笑呵呵地看着巧姐。 巧姐的脸一红,低声地说:“兰兰姐,其实我也没多高的要求,更没很多条件,我身体本来是这样子,有什么可挑剔的人家的呢,只要人长相过得去,忠厚老实,不嫌弃我,真心实意跟我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巧姐,不瞒你说,我倒有个比较适合你的朋友,正像你说的那样,人很忠厚,长得很壮实,没什么心眼,也很本分,还在开小四轮拖拉机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他来和你见见面,你看行吗?” “兰兰姐,没什么心眼最好,心眼太多了,我配不上人家!”巧姐红着脸看着刘兰兰。 听见兰兰在和巧姐说这个话题,梁开忠和林凤平都很高兴,特别是林凤平,更是脸上挂满着笑意:“兰兰,有你给巧姐做媒,对象又是你的朋友,我们不用看小伙子怎么样了,就看你,也会完全放心的。” “好,我最近就让他来我们家来一趟,巧姐,你们俩在我们家里见过面以后,你要跟大姐实话实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可别窝在心里头噢!更不要害怕跟大姐面子上过不去,不好意思拒绝哦!” 巧姐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看见丈夫正抱着儿子说笑着,刘兰兰很开心地笑了:“海涛,我到老梁家里去,不仅让他赶快把棉花布送到花场去,以堵住伍成霞的嘴巴,还做了件大好事呢!” 钟海涛看了看刘兰兰很开心笑脸,连忙催问起来:“兰兰,快说给我听听看,你去做了件什么大好事?” “我给他们家的巧姐做个媒,想把她介绍给张大中,你看怎么样?” 钟海涛听了,也很高兴:“兰兰,大中和咱们在一个机车组上干了好几年,人虽然没那么灵光,可也是一个忠厚老实人,把他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了,我们都算是宽心了,就是不知道大中同不同意。” “海涛,我想大中不会不同意的,人家巧姐心灵手巧,叫巧姐名副其实,长得又很漂亮,要不是腿不方便的话,恐怕求婚的说媒的挤破门了呢!虽然是个残疾人,配大中还是绰绰有余的了。我还害怕人家看不上大中哩!我已经跟巧姐说好了,让大中这两天抽空来一趟,让他们在我们家里见上一面,成不成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 第一卷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袁书兵是事后才知道梁开忠的这件事的。虽然对钟海涛的做法不赞同,但也给予了认可:“海涛,这件事看上去你处理得不是很得当,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减少单位矛盾发生,才这样处理的。我们是最基层单位,每天都要面对各种矛盾,而且每天面对的人和事物都是新的,面临的思想工作也是新的,我们的工作方法也必须适应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如果工作上不讲求艺术,不讲求方法,就有可能会使矛盾激化了。我能够理解老梁的苦处,不仅人很老实,劳动技能也比较差,老婆的身体又不太好,这几年包一份棉花地,几乎年年亏损;三个孩子一个是残疾人,两个在上学,是靠场里的照顾过日子。没经过人家允许,又是半夜里拿了人家一块盖花布,是名副其实地偷人家的东西。但这种偷,和半夜里专门到某个地方偷东西,性质又完全不同。同时,我们看人一定要看其本质和主流。如果老梁本身手脚不干净,或是经常去偷别人的东西,那就绝对不能这样处理的。当然,我并不是支持职工去拿别人的东西,但要看到问题的轻重和前因后果。如果一味地用‘偷’字去处理这件事,效果就不会有你这样处理的得当了。” 钟海涛点点头。 深秋的塔里木盆地已经进入最美的季节了。秋高气爽,秋色宜人,秋光旖旎,秋风凉爽。蔚蓝的天空纯净而庄严,金色大地厚实而充裕。浓密的原始胡杨林,树叶已经全部由绿变黄了。阳光下,黄色的树叶衬着湛蓝的天空,在风中婆娑起舞。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棉田里,白花花的棉花开满枝头,犹如天上的白云迭落到塔里木盆地上。朵朵白棉又像滚滚浪花在起舞着,构成了一片银色的海洋。 干部、职工、学生、家属、退休工人甚至市场上做生意的小商小贩们都有拾花任务,家家户户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忙于拾花,人人竭尽全力苦战三秋,“家中无闲人,地里无懒汉”是塔里木农场三秋拾花的真实写照。一粒粒棉种,经过筛选,包衣,拌种,播种,再经过破土,出苗,定苗,浇水,施肥、化控,治虫,打顶……历时一百三十多个昼夜的洗礼,又经过农场职工那勤劳的双手一遍遍的梳理,一次次的抚摸,才有了今天的成熟、开放,才有了年底的成果收获。所以,这个时候的塔里木农场人,都是竭尽全力将地里棉花拾回来。 钟海涛下午的时间在棉花场里度过,上午就到地里拾任务花。他和刘兰兰一起,很快将任务花完成了。因为要收割水稻了,他是一分场水稻地的管理干部,理所当然地回到水稻地里,指挥水稻收割工作了。 塔里木盆地的南疆各农场机械化程度很高,收割水稻也是用收割机收割的。农场人喜欢把这种大型联合收割机叫康拜因,是从苏联进口的。这种收割机机体庞大,收拾水稻和小麦的速度很快,耗油量也相当高。所以,五一农场党委规定,收割机作业到哪个单位,如果第二天继续作业的话,就停在哪个单位,并由哪个单位负责晚上看护工作,为的是节省路上运行费用。 塔里木盆地的水稻生长期较长,再加上种植面积的扩大,收割时间也就相应延长了。因此,待五一农场开始大面积收割水稻时,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了。特别进入十一月份,气温更低了。钟海涛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要睡在地里看守收割机。为了能够抵御严寒,刘兰兰将父亲的那件老羊皮大衣拿过来给钟海涛穿上。 但靠近塔里木河岸边水稻地仍然寒气逼人,钟海涛就在河边燃烧一堆火来抵御寒气。承包水稻地的职工们收完水稻后,还可以歇一歇,有的实在太累也,就找人帮工。钟海涛却不能,一块地收割完后,他还要随收割机车到另一个地号去继续组织收割,继续看守收割机。同时,按照五一农场生产部门的安排,一分场的水稻收割完毕后,要立即进行带肥料冬翻,就是在冬翻时,将肥料装进安装五铧犁上的施肥箱里,达到施肥和翻地同步进行。钟海涛是负责五千多亩水稻地全盘工作的。所以,他一边要负责水稻收割,一边又要查看冬翻质量,还要不停地检查肥料用量,晚上还睡在地里,既防止生产资料的流失,又看守收割机。白天晚上都要在水稻地里度过,整天像个砣螺似的不停地运转着。 进入严冬季节的塔里木河边,寒冷的西北风呜呜地吼叫着,肆虐地在旷野地上奔跑着,仿佛巨人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皮袄,更别说那暴露在外面的脸面,被它一刀又一刀地划着,疼痛难忍了。 虽然天气极度寒冷,水稻收割也接近尾声了,因为还有一千多亩的水稻地没有冬翻,而且在冬翻时要带肥料,钟海涛只能守在地里,迎着狂风,冒着低寒,踏着霜冻,一边查看冬翻质量,一边看护着肥料。 寒冬的夜晚,已经断流塔里木河,积水较多的河段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没有了哗哗的流水声,没有了小鸟抓住小鱼的欢鸣声,更没有牧羊人的欢歌声和牛羊的欢叫声,只有寒风在空旷的洛杉矶呜咽着,四周已是一片萧条的景象:衰草连天,荒滩连片。靠近塔里木河边的三工区水稻地又是离一分场最远的地块,旁边就是塔里木河,播种晚,导致收割、犁地施肥等工作都放在后面。钟海涛和职工们一起装肥料,想尽快犁完这块地。装完肥料后,钟海涛身上的汗水很快又被寒风吹干了,但像利剑般的寒气让钟海涛不敢坐下来,他不停地踱着步,以增加身上的暖气。实在冻急了,他就找来一些红柳根,燃起一堆篝火,和几个装肥料的职工一边烤火,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水稻收成。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一束明亮的灯光远远地向冬翻施肥地号方向射过来,凭感觉,钟海涛知道那是汽车的灯光,否则没那么耀眼的光束。 灯光越来越近了,汽车的马达声也越来越清晰了,没多久便来到三工区。钟海涛站起来一看,是五一农场场长贺志诚来了。 贺志诚从车上下来后,随手从车子里拿出一件棉大衣穿在身上,向火光的地方走去,见钟海涛正站在篝火旁边,红红的火光照射在脸上,就像被火烧云染过一样。贺志诚疾步走上前:“小钟,全场就剩下你们这儿的水稻地没有冬翻完了,白天到你们单位,听袁场长说你们单位白天晚上都在加紧冬翻施肥,我害怕你们工作赶急了,容易出现质量问题。白天没时间,就利用晚上赶过来看看。怎么样?天气很寒吧?要多穿几件衣服!大约还需要几天能施完?” “场长,天气是很冷,职工冻得受不了,就烧了一堆火。目前一台机车白天晚上正常作业的话,可以冬翻两百多亩,如果这两台机车顺利的话,估计要三天就可以翻完了。”钟海涛回答说。 对于钟海涛的回答,贺志诚十分满意:“小钟呀,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施完的话,河滩地地下水位高,马上要就要全部冻住了,再冬翻就比较困难了。能在三天时间内翻完是最好不过了。” “场长,我们争取在三天内完成全部冬翻任务,不然的话,土地上冻了,也容易拉坏五铧犁的。”钟海涛回应着贺志诚的强调。 “小钟啊,你干得确实不错。”贺志诚看着钟海涛那张被篝火映红的,显得十分消瘦的脸庞,说话的口吻十分自豪。“我没想到你们一分场五千多亩水稻地在大面积旱播水促生长的情况下,总产达到了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虽然平均单产比去年提高不到十公斤,但不仅缓解了集中用水的矛盾,还节约了许多成本!总体上算下来,比去年的效益要高出许多,职工们的收入也比去年要提高很多了。” “贺场长,产量已经算出来啦?我前两天还打听,都说还没统计出来呢!”钟海涛也十分高兴。 说到具体产量,贺志诚更高兴了:“小钟呀,已经出来了,并且上报给场党委了和生产部门了,是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噢,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小钟呀,你将今年的旱播水稻管理方法写出来,以论文的形式在年底召开的农业理论研讨会上进行宣读,并作为成功经验向全场推广。七月份,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写的《塔里木盆地旱播水稻前期管理应注意的几个问题》文章,读了以后觉得写得不是很全面,有些数据也不够准确,这次一定要写得详细一点,把数据也一定要核实清楚,力求准确完整,否则容易误导生产管理人员。” “贺场长,我刚管理一年旱稻,经验还不是很丰富……” 钟海涛还想继续说下去,贺志诚急忙打断他话:“小钟呀,这些我都知道的,但总体上来说,管理了一年,总比没管理过也可以说没有一点管理经验的要强多了吧?所以要如实地去写,还要把存在的不足和注意的事项也要全部写出来,特别是失误部分更要写清楚。只有把失误和存在不足的原因找出来了,才能让水稻种植单位避免重走那些弯路。” 钟海涛这才点点头。 南疆农垦报社的办公楼位于市中心繁华的地段。别看这座城市规模不大,可历史却很悠久,曾经是西域的一处古都,文化底蕴丰厚,历史遗存丰富,民族特色突出。厚重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内涵给官洪的诗歌创作和新闻写作提供了无穷的素材,他的创作热情日甚一日,创作作品也日益增加,不仅是农垦报有名的“一支笔”,在兵团报社也是出了名的“笔杆子”。不仅如此,他的采、编功夫也是报社数一数二的。 这天下午,官洪赶到报社时,看见已经来了几个编辑和记者,他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坐在办公桌前审阅着稿件。总编室主任盛卫华看到人员已经到齐了,招呼大家坐下来召开编前会议。他首先带领编辑和记者们学习了上级有关指示精神,要求各位编辑要根据当前的形势,有重点地选择稿件进行编排。 随后,副总编辑江一帆就当前的采访和编辑工作作了强调:“最近,基层单位的稿件虽然比较多,但质量较高的新闻稿也就南山农场的靳晓葵等,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稿件也就五一农场的钟海涛等。比较有影响力和值得推广的经验的稿件不多,先进人物的报道就更少了。我们的记者和编辑们不能坐在家里等米下锅了,要深入一线,多抓一些鲜活的人和事进行深度报道。特别在抓先进典型报道上,要以细节的打磨来增强真实性。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是鲜活的生命特征,也是先进典型的人性基点。在新时代新征程上,涌现出许多先进典型,展现了各行各业的丰富实践路径与良好精神风貌。选树与宣传先进典型可以弘扬榜样精神、凝聚奋斗合力、引领社会风尚。先进典型报道对于宣传事迹、精神、形成正确导向发挥着关键作用。要想做好编辑工作,编辑必须真正用心用情用力,只有理解其内涵意义、把握传播规律,才能确保达到优质高效。” 江一帆说完后,又将目光瞄向官洪:“官洪,你明天到八一煤矿去采访一下的青年职工于志林和他的未婚妻顾文姝的事迹。昨天农垦局主管精神文明建设的王新林主任打来,说是于志林在煤矿工作,是一名电工,在前不久的一次施工作业中,电线杆倾倒下来,正好压在他的大腿上,有可能要瘫痪,于志林的家庭经济非常困难,他的未婚妻顾文姝却并没嫌弃他,虽然她还没结婚,却住在他家里悉心照顾他。听王新林说,他们的故事很感人呢!要认真进行挖掘,用心领悟其先进性和典型性所在,更具意义的是帮助树立精神上的榜样,让人们学习先进典型所体现的精神,让典型身上的精神发扬光大。” 官洪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编前会议结束后,官洪走到办公桌前,正要坐下来审阅稿件,突然看到桌子上有自己的一封信。官洪拆开后快速浏览了一下:“官洪同志,你写的诗歌已在我刊上刊用了。我们再向你约几首……”他想起来了,是前阶段时间自己写的几首诗歌投向内地几家诗刊编辑部。他看了看约稿信,便自言自语起来:“怕是没时间写了。” 官洪抽出几篇稿件正在认真地审阅着,江一帆走过来,看到官洪还在认真地修改着稿件,不解地看着官洪:“官洪,刚才的编前会上不是已经安排你明天到八一煤矿采访吗?你怎么还不回去呢?” “江副总,今天晚上轮到我值班,还要编辑稿件,所以现在还不能回去。”官洪放下手中的稿件,向江一帆解释着。 “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值班了,煤矿离市里很远,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的采访工作吧,你的编辑稿件工作由我来做。值班的事,我马上再调整一下。”江一帆说完,将官洪面前的稿件拿起来贴近眼前看了看,然后又自言自语:“我的眼镜没带过来,我马上去拿过来。” 官洪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做,不会影响明天的采访的,看见江一帆已经抽出两篇稿件贴近眼前细心地阅读着,他便起身向江一帆说了声“谢谢”后,立即返回家中做了些采访前的准备工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上路了。 八一煤矿离市区有九十多公里,位于天山支脉哈里克套山深处。官洪坐上拉煤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才赶到那里。 ------------ 第一卷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到达八一煤矿后,官洪立即紧张采访起来,先是找了几句干部职工进行座谈,又深入到邻居们中间进行走访,晚上住在煤矿招待所里,立即将碎片化的采访进行归纳,又写下了提纲。回到报社后,官洪一鼓作气,立即写下长篇通讯《已过门的未婚妻》的稿件在《农垦报》上发表后,立即引起了轰动。随后,《新疆军垦报》报也刊用了这篇通讯。官洪觉得这组新闻还可以进行深度报道,他请示了江一帆副总编后,又连续写出了两篇报道,对于志林和他的未婚妻顾文姝的事迹进行详细挖掘。同时,他采用散文和通讯相结合的形势,写出了一些有分量的报道,并结合这一组报道,他写出了《新闻贵在美》论文在新闻内刊上发表了,提倡新闻写作应该用美文的形式表现出来,不能一成不变。同时,官洪通过自身经历,提出了“靠灵感扑捉新闻,靠功底提炼新闻,靠勤奋积累新闻,靠创新深化新闻”。要把新闻写活、写深。要“从一般抓特色,提升新闻性;从平凡抓亮点,提升指导性;从普通抓典型,提升贴近性;从常规抓变化,提升可读性”。 官洪的观点,得到众多同行的侧目,他的名气更大了。终于,省报向兄弟单位开口了,要调动他到省级报社工作。 江一帆舍不得让官洪走。虽然自己已经快到退休年龄了,但对官洪的成长是十分关注的。从发现他这个人才,到调进报社再到他挑起报社外出采访的大梁,江一帆没少费心血。但为了年轻人的前途,江一帆还是决定让官洪调出去。毕竟,省报的条件比地市报条件要好得多。 官洪更舍不得走。 在塔里木这片热土上,有他耕耘的肥沃土壤,有他流下的辛勤汗水,更有他成长的深深足迹。他想起刚调进报社时江副总编对他的教诲,因为农垦报社人手有限,既当编辑又当记者是报社每个工作人员必备的能力。于是,江副总编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版面编辑的要领,后来又教会他如何深入采访先进人物和突发事件,采访前要做哪些准备工作等。同时,报社领导对自己也很重视,一有重大新闻线索,总要告诉他,一有重要采访任务,也会派他去。一有培训任务,还是派他去。不断的实践、学习、再实践、再学习,使自己的基础更加扎实,新闻写作水平提高更快,名气也越来越大了。自己的成长离不开领导的培养,更离不开众人的帮助。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五一农场,场党委给了自己走出农场参加培训的机会,使自己开阔了视野,增强了创作信心;参加土地承包时,工作和生活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特别是老班长李山水在自己最困难、最失意的时候拉自己一把的情景不时浮现在眼前。当初他离开五一农场向老班长告别的那一刻,老班长竟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到了年底,自己没拾一朵棉花,却收到一千多元的超产奖。他不用打听也知道,那是老班长李山水负责组织人帮助自己拾回来返好工后上大垛的,因为官洪知道,即使单位召集人帮助拾,也要有人出面去做组织协调和返花工作的。 走了,真的走了,又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调令已经送到农垦报社了,此时的官洪真舍不得塔里木这片热土,但报社的决定又不好推托。他略微理了理思绪,把自己临走前要办的事情思考了一下,觉得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到五一农场去看看老班长。 官洪到市里的百货商店去买了些东西,虽然是星期天,农场的巴扎上有许多东西,但官洪还是认为在市百货商店里购买合适些。毕竟,城里的物品要比农场的物品丰富得多,也高档得多。 汽车很快到了五一农场。 现将踏上五一农场,官洪感到自己走出去的时间虽然没几年,但变化还是很大的。原来的一些土坯房子已经或者正在拆迁,砖混结构的房子一幢幢一排排建起来了。农垦局号召各农场要全面进行脏乱差治理,五一农场通过经常性环境治理后,变得漂亮多了。场部的街道干净整洁,公路两旁的树枝经过全面修整,条理分明。官洪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许多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是那样清晰,但有些已经渐渐模糊了。 因为是星期天,赶巴扎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让官洪有些目炫。他顺着柏油公路向前方望了望,想找一辆车,但没能找到。他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一个认识人的摊位上,然后打听宣传科科长龚建民的住址,因为报社与各农场宣传科还是有些业务联系的,他们还时常有过联系,在五一农场场部,算是对他最为熟悉的了。 龚建民正在家中拉开桌子“筑长城”。看到官洪来了,连忙停下来。官洪也不好意思过多地打搅他,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来意。龚建民一听是要他帮找辆自行车用,连忙来到院子里推出一辆半新“凤凰”牌自行车:“官洪,昨天我还骑着这辆自行车到街上去买菜了呢,气很足。” 官洪知道龚建民急着要继续“筑长城”,笑着说了句“谢谢龚科长”后,就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走在宽阔石子公路上,官洪心里很不平静。当年来到塔里木盆地的五一农场,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塔里木农场人以海纳百川的胸怀接纳了自己,并锻炼了自己的吃苦精神,如今自己又要离开了,何时才能再回来看看呢? “这不是官洪吗?老远看到像你,到底还是你。怎么,到城市里去了,就不认得我们了唦?” 官洪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几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官洪抬头一看,见黄青英、林文蓉、郝兰香等几个姐妹们结伴去赶巴扎。他立即跳下自行车,黄青英、林文蓉、郝兰香也停下来。黄青英心直口快,上下打量一下官洪:“脸色白白净净的,头发整整齐齐的,衣服干干净净的,和过去在三分场完全不一样了唦,像个城里人了唦。”说得官洪不好意思起来。待黄青英说完了,官洪才说明自己这次是专门到三分场看望李山水的,并向她们打听李山水近来的情况。 “原来是去看望老李的,你这回过去能看清楚他,他却看不清楚你了。”林文蓉嘴更快,一听官洪说去看望李山水,脱口而出。 官洪心里一惊:“什么,你说什么?老李叔他……” “唉,官洪,你不知道吧?你走后,老李叔年底拾完棉花后又得了一场大病,连过年都是在医院里过的。住院回来后,眼睛就更看不清东西了。没过多长时间,他的眼睛就完全瞎了,农场批准他提前退休了,现在全靠他老伴在侍候着。你也知道他老伴的身体也不好,也时常犯病。唉!他们一家人很少出门了,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郝兰香把自己所知道情况向官洪简单时行了说明。 还没到李山水家里,已经听到关于他这么多的不幸,官洪心里特别不好受。他顾不上和她们多说,骑上自行车就往三分场里赶。 官洪刚走到三分场办公室门口,见陈淑芬正在林带里砍草,连忙跳下自行车和她打招呼:“陈阿姨,您怎么在林带里砍草呢?” 官洪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那时候的每个分场都有一名林带管理职工。这些活应该由林带管理职工去干的。 “我在家呆着没事,就出来走走。看到林带里的杂草还没除掉,就找来工具帮清理清理。马上要给这些树涂石灰水了,管护林带的张阿姨病了还在医院里,我就帮她随便清理清理,免得她回来了忙不过来,找人清理这些杂草是要付钱的,她家又比较困难。小官,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回来是看看李山水叔叔的,他还住在那儿吗?” “他不住在哪儿能住哪里呢?唉!生了一场大病后,眼睛全看不见了,很少出门,我也好久没见到了他了。” 只要没搬家,官洪不用人指点,就能直接奔向李山水房子里。因此向陈淑芬告别后,官洪就急忙向李山水家走去。 这是一个普通的职工住宅,半砖混结构,即用砖块打的基础,砖墙离地面一米多一点,刚好到窗户下部,从窗户基部开始互房沿部分,又是用土坯筑起来的。塔里木盆地一年难得下上几场雨,胡的年份甚至常年无雨,农场职工住宅的房顶是用稻草或麦草掺和泥巴盖起来的,窗户上安装了玻璃。墙体全部用石灰粉刷的,除了墙面的下角较脏以外,整体看上去比较洁白。像这样的房子在那时的塔里木农场的分场里,已经是中等偏好的了。能够住上这样房子的绝大多数是带有照顾性的。如果是上等住房,就全部是砖木结构的了。 官洪来到李山水家门口,见房门关着,便轻轻地敲了敲,许久,里面才传出一句问话声:“谁呀?”声音传来后,接着传来几声咳嗽声,又过了一会儿,门才轻轻拉开,李山水的老伴张淑秀伸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官洪,又眯起眼睛看了看,似乎在努力寻找记忆中的人,仍然没能想起来人是谁。这也难怪,当年官洪在李山水班组里参加承包时,和张淑秀打照面并不多,虽然也到过他家几次,也都是来去匆匆,有时还不一定能遇上她,所以张淑秀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再加上很长时间没有来往了,就更没印象了,何况她的年龄也大了,记忆力也差了呢? 官洪看到张淑秀仍然没能认出自己,轻轻地说:“阿姨,我是官洪啊!” “官洪?”张淑秀还在琢磨这个名字,屋里的李山水已经听出来了,激动地说:“官洪来了,淑秀,是官洪来了,快!快让他到屋里座!”说完,仰着头,一手扶着墙,一只手伸出来向前探着,慢慢走出来。 看到昔日的老班长在自己走后的没几年时间里,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官洪心里一热,急忙迎上去,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李山水用颤抖的双手在官洪的脸上身上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是官洪,是官洪。”然后抬起手来,擦了擦他那双发红且无神的眼睛,官洪连忙双手搀扶着老班长坐在一张椅子上。 官洪哽咽着说:“老李叔,我马上又要调走了,在走之前专门来看看您。” 听说又要调走了,李山水急急地问起来:“官洪,你又要到哪里去?是不是越走越远了?” 官洪告诉他自己要到省城里去了后,李山水激动起来:“你娃有出息了,终于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了。”说完又流下了混浊的泪水来。 “老李叔,您别难过,到省城去了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会来看望您的。”看到李山水激动的泪水,官洪急忙安慰他。 李山水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告诉官洪自己当年对他保留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那一年承包结束后,蒋素英害怕官洪拖她们班组的后腿,在班组长会议上提出不要他了。李山水看到刘天明和闫俊辉做她的思想工作也没起到任何作用,会议结束后便找到刘天明,要求把官洪放在他们班组里。正在着急将官洪安排在哪个班组的刘天明听了后,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了。 毕竟在塔里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李山水知道官洪早晚会从他们班组里走出去的。他虽然文化不高,但正因为自己的文化不高,他知道今后的塔里木农场必然是有文化人的天下。因此,他千方百计督促官洪多写一些诗歌。其实,他是读不懂诗歌的,但每当他看报纸上没有官洪的名字时,就督促他,并说好久没有读到他的诗了。特别在官洪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害怕官洪经受不住打击而从此消沉下去,就经常提醒督促他,要他多写,这使得官洪不停地写,不停地投稿,终于走出五一农场了。 听完李山水的讲述,官洪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他又看了李山水一眼,默默在想:塔里木农场的老一辈军垦职工的心胸是多么宽广啊!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了自己的成长,却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他再次感激地端详着李山水:这是一张十分消瘦的脸,虽然六十挂零,可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了,皱纹已经布满额头,脸色因长期不见太阳光而显得青白。官洪深知,青年时期的无私奉献,中年时期的扎实苦干和老年时期的疾病缠身,使得李山水的人生之路就象那潮起潮落、深遂广阔的塔里木河,漫长而短暂,静谧且激越、轻盈却凝重。在人生的道路上,欢与悲、喜与痛时时交织在一起。不论身处何地,总是脚踏实地干好自己的一份工作,永远也没忘记自己所肩负的屯垦戍边的使命。对于这个时代,他是无愧的。自己到报社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用报告文学的形式,将他的事迹写出来,让军垦后代们知道老一辈军垦是如何工作和生活的,“热爱祖国、无私奉献、艰苦创业、开拓进取”兵团精神正是老一辈军垦战士用生命书写出来,践行出来的…… 官洪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李山水高声地叫起来:“淑秀,你快去做饭,快到中午了吧?别让官洪饿着肚子了!” ------------ 第一卷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听到李山水在安排老伴做饭,官洪连忙站起来:“老李叔,张阿姨,我马上还要赶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我这次到五一农场来,是专门看望您的,没别的事情。”说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张淑秀,就转身准备告辞。张淑秀一面坚决不接收一面挽留官洪吃了午饭再走。官洪看到老班长行动不便,张阿姨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停地咳嗽着,他实在无心吃饭,轻声地说:“老李叔,张阿姨,下次有机会了,我一定在你们家吃顿饭再走!” 听说官洪不仅带来了礼物,还给了二百元钱,李山水连忙摆摆手:“官洪,我不缺钱花,场里对我很照顾,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来慰问,我们老两口的工资够花了,你新到一个地方是要花钱的,一定要多带些钱。” 李山水说得很诚恳,但官洪感到唯此才能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他接过张阿姨手中的钱,趁他们老两口不注意,把二百元钱又悄悄地放进物品盒里,然后不顾两位老人的挽留,骑上自行车返回场部。他本想再到一分场去看看钟海涛,但想到钟海涛和刘兰兰一定会再三挽留自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年终了,五一农场各项工作又周而复始的全面展开了:迎接检查,迎接考核,迎接调研,职工冬季全员培训,军事训练,筹备召开党委扩大会议等等,领导干部们也比平时更加繁忙了。钟海涛虽然不是一分场主要领导,但工作也更加繁重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能写文章的人,原来由季阿龙写的像精神文明建设汇报、党支部工作总结等比较重要的材料自然就落到他的肩上。于是,他又加班加点地干起来。 到了年终,不仅五一农场要调整基层单位领导班子,连农垦局也在调整各农场党委领导班子。潘希泉年纪大了,按法定年龄退休了,接替他的是一个名叫梁崇明的中年人,据说是从别的农场副场长的位置上提拔起来的,是大学毕业生,不仅有丰富的农业生产管理经验,还有一定的理论水平。夏侯霖虽然还差两年才到退休年龄,但自己打申请报告主动要求退休,局党委批准了他的请求。接替他的也是一名大学毕业后在农垦局里工作了多年的中年人,名叫陈方。 五一农场一年一度的党委扩大会议如期召开了。新任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梁崇明代表场党委做了题为《统一思想,坚定信心,加强改革,转变作风,努力开创五一农场现代化建设事业新局面》的党委工作报告。报告将五一农场一年来两个文明建设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不足进行了全面总结,并对新年的工作进行了安排。由于是刚调到五一农场任党委书记的,所以梁崇明并没就报告的内容作过多的解释,照本宣科宣读完后,各位代表们就报告的内容进行了分组讨论。 会议进行到第三天下午就要结束了,按照会议议程,五一农场党委副书记,场长贺志诚代表场党委作了题为《解放思想,加快发展,为全面完成今年的各项目标任务而努力奋斗》的总结讲话。贺志诚在总结讲话中,除了要求各单位领导回去后认真宣传贯彻落实党委扩大会议精神,为全面完成新的一年的各项任务开好局、起好步,积极做好当前的备耕工作外,重点强调了要注意节约生产成本,要把水费节约下来。念到这段文字时,贺志诚把面前的书面总结讲话稿往旁边一推:“说到节约生产成本,说到节约水费这个话题,让我想起了一分场的河滩地。同志们,一分场河滩地在大面积种植旱稻的情况下,水稻单产仍然达到了三百多公斤,五千亩水稻地总产达到一百七十五万多公斤,这是我没想到的。不仅如此,一分场为我们今后大面积种植旱播水稻,走节约用水的道路,探索和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这里边是凝聚了一分场副场长钟海涛同志的辛勤汗水啊!他是我们五一农场第一个成功大面积种植旱稻的基层领导呢!” 贺志诚的这番话,让与会人员加深了对钟海涛的印象,大家都知道是他开创五一农场种植旱播水稻先河的基层干部了。 参加会议的袁书兵听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从发现钟海涛吃苦耐劳、扎实苦干那天起,自己就对他充满信心。如今在这个全场一年一度最高级别的会议上,钟海涛能够受到贺志诚的口头表扬,不仅是对钟海涛工作的充分肯定,也是对自己推荐的人才的高度认可。 贺志诚仍然抛开发言稿继续作口头讲话:“说到一分场副场长钟海涛同志特别能吃苦,工作作风特别扎实,这是我亲眼所见的,那么寒冷的天气啊,他白天晚上都能够坚守在河滩地里,与职工们一起抓冬翻工作。试问我们在座的领导干部们有几个能做到?说到这个话题,我想就我们的领导干部工作作风问题讲几句;我们有些单位领导干部的工作作风很不扎实,今年的工作一直很被动,单位就那么一点土地,还管理得那么差,领导之间不团结现象极其严重,遇到关键问题经常扯皮推诿。今年这个单位还有三千多亩土地要划过去。种植面积扩大了,再要是拿出这样的工作作风,怎么能管理好这个单位嘛!我虽然没点名,可能大家都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单位,也请这个单位的两名主要领导好自为之。在这里我再重申一遍,今后不管哪个单位的领导不团结,搞内耗造成工作被动的,场党委将两名主要领导各打‘五十大板’。” 贺志诚说到这里,会场里立即传来了轻微的议论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十五分场党支部书记陈红光和场长戴根宝的座位上。 五一农场党委扩大会议召开后不久,春节就要来临了。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也是放假时间最长、职工们最快乐的日子。虽然农场人来自五湖四海,对大年的过法各不相同,但因为都难得休息一下,所以从放假到上班的近十天时间里,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年前主要做的事情是购年货或是家庭聚会活动,像打扫卫生、修补院子、做新衣、准备年夜饭等都在这个时候进行。年后的许多活动开始转向社交了。出门拜年、看社火表演,相互请客等等。平时都是各忙各的,春节放假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气氛也格外热烈。 按照五一农场党委的有关规定,春节放假了,每个单位的干部业务都要轮流进行值班,农业单位的主要领导干部还要轮流带班守护棉花场。虽然地里的棉花已经拾完了,但加工厂不能立即加工完,也没场地将各单位的棉花收上来集中堆放。所以,各单位的棉花还堆放在棉花场上。 一分场许多干部包括主要领导袁书兵、季阿龙在内,住家都在场部,只有钟海涛的家住在一分场,袁书兵和钟海涛商量着:“海涛,我和季书记的家都不在单位,年前放假又这么晚,你能否在棉花场多值几天班,让我和季书记把家里的事情办一办?” “这是没问题的,袁场长,反正我家就住在一分场,再说了,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兰兰也放假了,平时家里的事她也没让我做过,这会儿她也放假了,就更不会让我做了,不管是白班夜班,我都能值的。”钟海涛爽快地答应下来。 “海涛,那和季书记都能过上放心年了。不过,海涛,考虑到你也要回三分场去看望父母,正月初一你值班,初二我争取赶过来替换你,你也好回去一下。” 钟海涛再次点点头。 钟海涛换下值班警卫程卫远后,抱上被子来到棉花场值班室,把床铺好后,借助这个难得的空闲又清静的时间,他一边在棉花场值班,一边写一些文章和诗歌等寄往报社。 由于春节放假期间很少有人投稿,钟海涛所投的稿件几乎都被采用了,所以刘兰兰笑他:“海涛,你就能瞎猫碰上死老鼠,稿子登的多不代表是你文章写得好,我想关键是这阶段人们都在忙着过春节的事情,没时间去写了,估计人家没稿子可用的了。” 其实,钟海涛也承认刘兰兰说得很在理,脸上显露出笑嘻嘻的神色:“呵呵,兰兰,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着抓住机遇,乘势而上。过了这阶段的缺稿期,再想多刊稿就不那么容易了。” “海涛,那你就赶紧‘抓住机遇,乘势而上’吧!家务活我承包了。”刘兰兰也笑了起来。 “好,兰兰,咱们一言为定,这几天晚上我都要在棉花场值班,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也没人进出棉花场了,比较安静,正好可以多写稿子呢!” 春节的脚步已经走进各家各户了。离花场不远处的一分场职工住宅区内,一串串鞭炮在大人孩子们手中点燃着,噼里啪啦地四处飞溅,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把新年的信号传遍到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把新年的祝福送到千家万户,仿佛要把新年的问候传送到每个家庭。 尽管外面的噪音很大,钟海涛仍然埋头专心地写作着。 “嘭,嘭,嘭——”几声巨响从不远处传过来,夜晚天空盛开了一朵朵“鲜花”,五彩缤纷。原来是几个大人在带着孩子们燃放烟花。又是几声清脆的爆裂声呼起来,漆黑的天空顿时变得一片通明,原本墨一般的屋脊,此时如同被明亮的彩灯照耀着,清晰可见。随着“鲜花”在空中的绽放,孩子们的惊喜声和欢呼声也一声高过一声。 钟海涛再也写不下去了,他披起大衣拉开门,一股爆竹的硝烟味儿扑鼻而来。此时的钟海涛感到:新年真的来到了,人们想尽办法来装扮年,来祈祷年。新年,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向上,奋进,争先…… 想到这,钟海涛又急忙转身回到桌子边坐下,摊开纸奋笔疾书起来,不到两个小时,一篇《新年随想》的草稿就写成了,正要动笔修改,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钟海涛知道是钟瑞来了,急忙起身,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刘兰兰领着钟瑞已经推门进来了。 “爸爸,妈妈说你又是值班又是写文章的,他包好了饺子,说是要慰劳你呢!”钟瑞刚跨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嗯,爸爸没功劳可也有苦劳哦,慰劳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吧,钟瑞?” “看把你美的,赶快趁热吃吧!吃好了我还要回去侍候钟瑞早点睡觉呢!”刘兰兰一边说一边将保温饭盒里的饺子倒出来,端在丈夫面前。 钟海涛接过饺子,先挟了一个吹了吹,又伸出舌头试了一下,确认不烫了,才伸向对钟瑞嘴巴边:“钟瑞,你先尝尝妈妈包的饺子好不好吃,你说好吃就是好吃。” 小家伙也不客气,把嘴巴伸过去接住后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嚷着:“嗯!好吃,妈妈包的饺子就是好吃!” 刘兰兰笑了:“行啦,钟瑞,别拍马屁啦,让爸爸快点吃,吃好了咱们好回家去。” 小钟瑞十分懂事地看着钟海涛:“爸爸,你快点吃!吃好了我和妈妈好回家去。” 钟海涛这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看着钟海涛大口地吃着饺子,刘兰兰突然想起了什么。待他吃完后才说:“海涛,虽说咱们离家不是很远,可自从调到一分场后,一年也难得回去几趟,每次回家的时候,也是心急火燎地又走了。我想,过年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回去住上一两天,陪着钟瑞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说说话,你说呢?” “兰兰,这些事情我也想到了,只是领导们的家都不住在单位,没人值班啊!等他们过来接班了,我们再回去过两天,你看行吗?” “海涛,行倒是行,可都知道过年放假了,都在盼着我们回去团圆一下,如果我们回去太晚了,请老人们很失望的。以我的想法,我带着钟瑞先回去,等领导们过来接班了,你再回去,这样也好向老人们有个交代。海涛,你看这样行吗?” “兰兰,你和钟瑞先回去,爸妈会不会说我呢?”钟海涛看着刘兰兰 “海涛,我想我跟我爸妈说一下,他们不会怪罪你,再说我爸也当过多年的基层领导干部了,别人不理解,他能说什么呢?至于钟瑞的爷爷奶奶,我想我把情况说清楚了,他们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钟海涛赞同地点点头。 见钟海涛吃好了,刘兰兰收拾完盘子等餐具,领着钟瑞回去了。 钟海涛微微伸了伸手臂,将炉子里加了些炭后,重新拿起桌子上的草稿继续修改着,待感到很满意了,这才拿出稿纸工工整整地誊写起来。由于比较疲劳,他写了一会儿又站起来不停走动着,以驱散疲劳。 钟海涛正在专心地誊写着稿件,一道雪亮的灯光射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听到汽车喇叭声了。他急忙走出门外,只见党委书记梁崇明带领邱清玲和方锐等纪检、组织部门的领导,来到基层单位检查棉花场干部值班情况。 ------------ 第一卷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别看钟海涛已经是基层单位副职领导干部了,可要想见上方锐一面,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场部开会或举办其他活动,包括向场领导和组织部门汇报工作,一般都是正职领导的事情,作为副职领导,他几乎没有到场部开会或参与场里其他活动的机会。 梁崇明走进棉花场,简单地看了一下花场四周的情况,然后问钟海涛:“你在单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钟海涛正要回答,邱清玲替钟海涛做了回答:“梁书记,他叫钟海涛,是一分场的副场长。” “钟海涛?”梁崇明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低头寻思着。 “是不是经常在报纸发表文章的那个钟海涛?”梁崇明看着钟海涛。 “梁书记,您说的就是他。他不但经常写文章在报纸上发表,生产管理得也很好。上次场党委召开扩大会议,贺场长还专门在大会上表扬他的吃苦精神、旱播水稻管理也抓出成效了呢!”邱清玲继续回答梁崇明的问话。 听了邱清玲的介绍,梁崇明又看了看钟海涛:“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看到钟海涛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稿纸,梁崇明将脑袋往桌子上凑了凑:“小钟呀,是不是还在写文章?” “梁书记,我在棉花场上没什么事,就胡乱写了两篇言论文章,这会正在誊写呢!”钟海涛回答梁崇明的问话时,声音很低。 “小钟呀,难怪贺场长说你有吃苦精神,连春节值班,也不放下笔去好好休息一下,能写又能干,文武双全了。小钟,好好写,认真干吧,我们五一农场是缺少笔杆子的。你看,方科长就是能写,能说,能干,年纪轻轻的就提拔起来了呢!” 梁崇明并不知道方锐和钟海涛过去的关系,竟开玩笑地拿他和方锐对比起来。 梁崇明的几句开玩笑的话,让方锐尴尬起来,站在那里低头不敢面视梁崇明和钟海涛。 邱清玲知道梁崇明不知道钟海涛和方锐过去的关系,才说出这话的,连忙笑着问:“梁书记,外面风大,冷不冷?如果感觉冷的话,我们坐在炉子旁边烤烤手,再去十五分场吧,大过年的,可别感冒了。” 梁崇明笑了:“邱主任,这话应该由我对你和方锐说才是,我不是女同志,可没那么娇气哦!何况,我还穿着棉大衣呢?好啦,小钟,你接着写吧.” 梁崇明说完,将身上的黄军装大衣略整了整,随手拉开值班室的门。邱清玲和方锐知道梁崇明要走了,急忙跟上去。 梁崇明走后,钟海涛再也没有心思写下去了。他将文稿收起来,披着大衣坐在床边,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虽然人们都在欢天喜地的过大年,可他看到方锐的脸色并没多少喜庆的色彩。他知道她的职务比自己高,可不幸的婚姻始终不能让她从地位、名誉和金钱上得到补偿。她的内心是难受的甚至是痛苦的,而且心里的难受和痛苦是别人体会不到的,更不能向外界诉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尽管刘兰兰勤劳贤惠,时时处处关心着自己,对自己的工作和家庭都有极大的帮助,可自己和方锐那么多年的感情又怎么割舍得了呢?如果不见面还可心放一放,还可以不去思考,一见面,许多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其实,方锐又何尝不心潮起伏呢?作为一个感情丰富的女性,一想到自己和钟海涛那纯真的感情和甜蜜的往事,一种失落感就立即涌上心头。自己结婚已经好几年了,尽管夏侯雨对自己也很好,但自己始终无法忘记钟海涛,无法忘记和他在一起时无话不谈、配合默契的情景。可如今,他们彼此之间一直牵挂着对方,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相隔万里,就在眼前却又犹如远在天涯,虽然见了面还是想说说话,但真正见了面的时候,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巡视各单位的棉花场,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方锐见夏侯雨正两条脚放在茶几上,一边悠然自得地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电视,一股清香的咖啡味弥漫在房间里,方锐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成气候,做点有益的事吗?你看看谁像你这样整天毫无上进心的?” “诶!方锐,要是平时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少说我两句吗?何必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夏侯雨急忙将脚放下来。 虽然平时能忍受工作上看不习惯的人和事,可对夏侯雨的不求上进的样子,不看见就算了,只要看见了,方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夏侯雨,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了,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一个男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就是一生毫无目标,毫无追求的活着,没有目标和追求的男人,往往生活没有方向,容易陷入迷茫和混乱的状态,缺乏明确的生活方向和动力。这和低等动物有啥区别嘛!” “行啦,方锐,你别总是看我不顺眼,教训来批评去的,连我爸我妈都没这样说过我呢,整天就你拿我不当一回事。我就这样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许副场长不是经常说嘛,看淡财富,轻松度一生,快不快乐都是一天,不是每一次努力,都一定能成功的。”夏侯雨说完,索性往沙发上一躺,歪着头继续看电视。 方锐看见夏侯雨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因为怀孕在身,医生再三要她情绪稳定,注意营养均匀,便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月初一一大早,袁书兵就来到一分场了。看见办公室的大门紧锁着,他又急急忙忙来到棉花场,见钟海涛正在修改稿件,笑了起来:“海涛,新年好!海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写作?” 见袁书兵这么早就赶过来了,钟海涛连忙放下笔,把昨天晚上党委书记梁崇明和邱清玲、方锐等场领导和部门领导来棉花场查岗的事向他汇报了一下。 袁书兵轻轻点了点头:“海涛,我都知道了,听说有的单位领导不在岗,让花场警卫顶岗值班,还受到严厉批评了呢!听说节后还要通报批评并作出罚款处理呢!我这么早赶过来,主要是替换你一下,让你回去给叔叔阿姨他们拜个年。年前你一直在值班,年后你应该马上回去一下了。我前天在街上买菜,碰到季书记了,已经跟他说过了,今天我值班,明早他就赶过来替换我。” 钟海涛连忙摆摆手:“袁场长,昨晚我已经和兰兰也商量过了,今天她带上孩子先回去,我过两天再回去。你和季书记休息两天再过来我就行了。再说了,你和季书记一年之中也就这两天能休息一下,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离家不是很远,晚上一两天回家是一样的。” “海涛,你们还是一家人一起回去要好些,过年期间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是老人们最大的愿望。再说了,你离家虽说不远,但分开回家总归不好说呀?你还是带上兰兰和儿子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季书记轮流值几天班,你就安心在家里陪陪父母亲吧。”袁书兵再一次劝说起来。 钟海涛看到袁书兵坚持要自己回去,便答应下来了。 回到家里,钟海涛见刘兰兰正在给钟瑞换新衣裳,就把袁书兵让自己回家看望父母、这两天由他和季阿龙轮流值班的事对她说了。 刘兰兰听了,也很高兴,急忙催促着:“海涛,那你快点洗漱吧,我本来想给钟瑞换好衣服,再把中午饭做好送给你后再走呢,现在我们能一起回家,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刘兰兰说完,转身进入房内,将钟海涛平时难得穿上的西装拿出来,又拿出一件风衣:“海涛,天气冷,我们还是多穿一些衣服。” 钟海涛刷好牙,看见刘兰兰还在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笑了起来:“兰兰,我们最多也不过住上两三天,那么复杂干嘛?再说了,家里还有炉子取暖呢,不会很冷的。” 刘兰兰也笑了:“海涛,我觉得还是多带几件衣服好些,家里虽然不冷,路上还是很冷的,不穿厚点,大正月的,感冒了就不好了。” 三分场离一分场有十三公里的路程。钟海涛骑着自行车带着钟瑞的衣服,刘兰兰骑着一辆自行车带着拜年的礼物,一家人欢天喜地往三分场赶去。 春节,相对于塔里木盆地各农场来说,既是一年农活的终结,更是一年农活的开端。在爆竹阵阵里,在祝福声声中,人们一边忙着过大年,一边忙着抓备耕,因为农场是做大农业工作的,农时不等人,备耕要加速,所以,春节带给农场人的是过大年的喜悦,体验的是忙忙碌碌的生活,回味的只有挥之不去的年意了。 虽然春节的假期还没有完全过去,贺志诚已经坐不住了。全场还有三千多亩春小麦没播上,他已经十分着急了,于是便叫上驾驶员,准备到有春麦播种任务的单位去看看。 贺志诚首先来到六分场,见场长闫俊辉和副场长蔡江华已经领着职工们在播种了。 看到六分场干部职工们在地里忙碌着,脸上身上都是灰尘,有的女职工为了保护好自己,把脸用围巾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贺志诚十分高兴:“闫场长,你们的工作很主动,职工们配合得也很好。春节了也在加班干,应该说,今年的开局不错,我正在为这三千多亩春小麦播种问题发愁呢!你们就已经开始播种了!” 看到贺志诚的情绪很好,闫俊辉也很高兴:“贺场长,节前生产科已经要求我们单位在节后及时将两千五百多亩春小麦及时播上。春小麦播种没那么繁琐,只是将肥料拌好后施到地里,再用拖拉机把地切一遍就能播种了,蔡副场长已经带着职工播了两天了,他春节也没好好休息,一直带领职工在播种呢,如果机车正常的话,明天就可以播完了。” 贺志诚看了看蔡江华,赞许地点点头:“小蔡,辛苦你了,播完春小麦后,好好休息一下吧!” 对贺志诚的夸赞,蔡江华反倒腼腆起来:“场长,没事的,还是职工们比较辛苦,我只是带领他们一下,工作主要还是职工们做的。我向闫场长反映过了,春麦播种结束后,让职工们好好休息一下。” 蔡江华的回答,让贺志诚很满意。他转身叮嘱闫俊辉:“俊辉,虽然春小麦播种没那么复杂,你们还是一定要把住质量关,施肥要均匀,不要漏播种子了。如果漏播种子造成‘天窗’了,不仅很难看,而且还会造成土地浪费。我这会儿到十五分场去看看,他们单位也有五百多亩春麦要播种呢!” “好的,贺场长,您放心,我们会注意播种质量的。我们是让陈登云和赵凯这两个有经验的老组长播种的,就是害怕造成漏播或重复播了。”闫俊辉赶紧解释。 “俊辉,干工作就应该这样,把什么问题都考虑在前面,就不会或是减少纰漏了。”贺志诚边走边说。 离开了六分场春小麦播种现场,贺志诚径直来到十五分场的春小麦地,没有看到一个人,地也没整理出来,他来到场长戴根宝家里,看见他正带着几个人在打麻将,贺志诚急了:“根宝,按说春节的假期里,我是不应该来打扰你们的。可你们单位的五百多亩春小麦还没播上,我不得不打扰你们一下。听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没有明显的天气变化过程,对春小麦的播种极为有利。我想,你们还是抓紧时间播上,然后再给职工们补休都可以。” “贺场长,单位实在找不到那么多人啊!大正月的,职工们有的到父母家过年去了,有的到亲戚朋友家去了,绝大多数都不在家里,没出去的也不愿出工。再说了,播种机车也没检修好呀?这事我也跟陈书记说过好几次了,让他赶紧调配机车,他嘴巴上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可就是不见他行动,他是管理机车调配工作的,调配不出机车,我也没办法。”听见贺志诚的话,戴根宝放下麻将站起来。 “你到六分场去看看,人家的春小麦面积有两千五百多亩,比你们单位大多了,都已经快播完了,你们单位的面积也就五百多亩,如果把职工们组织起来,两台播种机两天时间也就播完了。”贺志诚说话的语气已经很重了。 “那我看看能不能跟陈书记商量一下,他要是能派出机车,我就组织劳动力赶紧上。”看到贺志诚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说话语气也很重了,戴根宝连忙说。 从戴根宝家里出来,贺志诚仍然不放心,又来到陈红光家中,远远就听见他家里传来吆五喝六的吵闹声。贺志诚走过去,看见陈红光喝得面红耳赤,只好把他叫出来:“红光,大正月的,我还是要打扰你一下,你们单位的五百亩春小麦要抓紧时间播上,刚才我到根宝场长家里去过了,他说播种机还没检修好,你是干机务出身的,又是管理单位机车作业调配的,应该知道机车没检修好,是要耽误春小麦播种进度的,我要是从外单位调整机车到你们单位帮助播种,恐怕你们单位的机务职工也不愿意,把活让给外单位干了,他们的作业量不够,年底收入减少了,也容易引起矛盾的。所以,你要抓紧时间把机车检修好,把五百多亩春小麦赶紧给播上。” “贺场长,不,不是我推托,戴,戴场长是主管生产的,又是管、管劳动力的,我,我就是派机车下地,没人跟着机车作业咋、咋播种呢?”陈红光说话时,不仅带着满身的酒气,也不成句子了。 ------------ 第一卷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那你就不能和他沟通一下,协调好劳动力和跟车播种人员,把这件事办好?”贺志诚再也按捺不住了,说话时已经带着火气。 “那我回头去跟戴场长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把劳动力组织起来。”听到贺志诚发火了,陈红光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连忙稳住了神。 贺志诚走后,大家又催促陈红光赶快进来喝酒,陈红光走到座位上:“刚才贺场长来了,听他说话口气,已经很不高兴了,在责怪我们单位的春小麦还没播上呢!” “陈书记,春小麦没播上那是戴场长的事,你又不是主管生产的,怕什么?”酒桌上的人说。 “是呀是呀,陈书记,就算贺场长怪罪下来了,也是戴场长的责任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快坐下来接着喝吧!” 陈红光觉得这几名职工说的也有道理,又坐下继续喝起来。 回到机关办公楼里,贺志诚仍然不放心,看到郭长峰正在值班,他想了想,把郭长峰叫过来:“小郭,你去把李斌叫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郭长峰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听到贺志诚叫自己,生产科长李斌慌慌张张地赶到他的办公室,看见贺志诚正站在窗前在低头沉思着,连忙走上前:“贺场长,您叫我?” “噢,是这样,李斌,刚才我从十五分场回来,看到他们单位的五百多亩春小麦还没开始播种,连肥料也没施上,再不抓紧时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这两天你辛苦一下,去十五分场盯盯他们,一定要在这几天里给播上。缺劳动力也好,缺机车也好,需要调剂的,你赶快给我说一声,我来协调这方面的工作。” “贺场长,您别急,这会儿已经比较晚了,我明天上午就到十五分场去。”听见贺志诚说话很着急,李斌连忙安慰他。 第二天一大早,李斌就骑上摩托车,顶着寒风赶到十五分场,径直来到戴根宝家,见他们家的大门紧锁着,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一家人一大早就走了。听邻居说好像去他老丈人家了。李斌又来到陈红光家里,见他老婆正在洗衣服,连忙问她:“嫂子,陈书记呢?” “嗳,你别再提他了,一提起他我就生气。明晚又喝多了,你看他吐得一塌糊涂,到现在还没起床呢。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叫他。” 许久,陈红光才懒洋洋从卧室里走出来:“李科长,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吐得一塌糊涂,到现在还头重脚轻的。现在还在放假期,再过两天才上班,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看到陈红光一副松松垮垮、懒懒洋洋的相,李斌已经满肚子不高兴了,但想到是大正月的,还是在假期里,便强忍住火气:“陈书记,你们单位的五百多亩春麦还没开始播种,你们打算啥时候开始播呢?” “春节假期一结束,我们就要开始播种了。”陈红光仍然懒洋洋地回答着。 “再不抓紧时间播种,已经来不及了,还是赶紧播上吧,再说明天一过,假期就结束了。”李斌说话时仍然耐着性子。 “可李科长,劳动力归戴场长管呀?我就是想赶快播上,我就是把机车调到地里,没有职工配合,怎么播种呀?这不是为难我吗?” “那你跟戴场长商量一下嘛,这五百多亩春麦其实也不是很难播,机车又不缺,顺利的话,不到两天时间也就播完了,一台机车怎么说一天也可以播一两百亩嘛。如果机车不够用的话,我跟机务科说一声,从别的单位再调两台过来,估计六分场今天已经播完了,让他们的机车过来帮你们播也行。”李斌说话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 “那我去跟戴场长说一下,看看他能不能把劳动力组织起来。如果有劳动力就行了,机车已经快检修好了,就不用调六分场的了。”听到李斌说话语气十分着急,陈红光赶忙答应下来。 “我刚才到戴场长家里去了,他今天不在家,所以我就找到你了。” “李科长,他不在家可就不好办了。不经过他的允许,我要是动用劳动力的话,他回来不高兴可就不好交代了。”陈红光显得很无奈。 “陈书记,又不是你为自己的私事去动用劳动力,有什么不好交待的”李斌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声说起来。 “李科长,不是为自己的私事去动用劳动力也不好交待呀!他不会说我手伸的太长了吗?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陈红光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看到与陈红光争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李斌只好说:“陈书记,晚上戴场长回来了,你们一定要碰个头,赶紧把春小麦播种的事情商量一下,明天再不开始播种,就不好交代了。老实说吧,是贺场长察看了全场的春小麦播种情况后,才安排我过来的,如果我一开始就说是贺场长安排我过来的,你们会认为我是拿大帽子压你们。贺场长也是着急了,才安排我过来的。你们再不赶快播种的话,我回去后怎么向贺场长反馈嘛!”李斌说完,就骑上摩托车回去了。 考虑到昨天没见到戴根宝,又想到陈红光说自己做不了主调配劳动力,第二天一大早,李斌又骑上摩托车来到十五分场,见戴根宝已经回来了,就把昨天自己来到十五分场传达贺场长的要求说了一遍,并询问昨天晚上陈红光是否与他碰过头。 “他根本没向我说起过这件事呀?李科长,昨晚上我回来后,还见到他了呢!他也没说你到过十五分场的事呀?”戴根宝说完,看着李斌。 “那你们抓紧时间把这事商量一下吧!全场各行业明天都开始上班了,你们单位职工也该回来了,如果抓紧时间,两天时间也就播完了。机车不够用的话,我去跟机务科协调一下,将六分场的播种机调过来,他们单位昨天已经播完了。” “那好嘛,我去跟陈红光说说去。”戴根宝说这话时,语气仍然松垮垮的。 春节的假期已经过去了,全场各行各业都已经上班了。李斌就把这两天去十五分场督促播种春小麦的情况向场长贺志诚汇报了一下。 贺志诚听了,沉吟了一下:“李斌,这两天再辛苦你去盯一下,一定要抓紧时间播下去,再不抓紧时间播下去的话,完不成局党委下达的粮食播种任务就不说了,再往后拖延的话,到时候只能收一堆麦草上来了。” 按照贺志诚的安排,李斌只好又赶到十五分场, “戴场长,你们那五百多亩春小麦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播种嘛,你说出来,我也好给场领导回个话嘛!我天天这样跑,你们就是不动,我如果向场领导汇报你们还没动,就等于无形中告了你们一状嘛!”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准备播。”看到李斌已经跑得不耐烦了,戴根宝急忙说。 回到场部,李斌又把自己到十五分场的情况向贺宝山汇报了一下。 听李斌说已经跑了三天了仍然没有结果,贺志诚气愤:“这两个领导,去年就‘鬼打架’一年了,工作一直很被动,我在干部大会上已经不止一次不点名批评过他们,纪委也找他们谈过话了,今年一开始就这样,难道他们真的不想干了?” 李斌看到贺志诚发火了,赶忙解释:“贺场长,今天上午戴场长已经说过了,明天就上人和机车,估计这两天就能播上了。” 此时的五一农场党委书记梁崇明、主管农业的副场长许长春都已经上班了。贺志诚很生气地把十五分场两名主要领导的工作情况向他作了说明。 “我下午和许副场长到十五分场去看看。”听了贺志诚的抱怨声,梁崇明说。 下午,梁崇明和许长春来到十五分场,见到戴根宝后,梁崇明说话也直言不讳:“戴场长,这五百多亩春小麦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六分场的两千多亩春麦前两天就已经播下去了,你们单位也就五百多亩地,就是人工播种,也该播完了嘛!” “我已经跟陈书记说过了,他是负责调配机车的,我是负责劳动力调配的,他的机车没动静,我就是派人到地里去,总不能真的人工播种吧?”戴根宝抱怨起来。 “那我去找陈红光问问看,如果是机车的原因,真要是一时修不好的话,我到六分场把他们单位的机车调过来用。他现在在哪里?”许长春问。 “他现在还在农机房里。”戴根宝看着梁崇明。 梁崇明和许长春又来到农机房,看见陈红光正在和机务工人抽着烟说笑着,许长春走上前问:“陈书记,那五百多亩春麦地到底什么时候能播上?机车到底能不能播种?你给我说说看!” “我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随时都能出去播种了。只是机车上去了,劳动力上不去,我把机车派到地里去,有什么用呢?”陈红光显得委屈。 “我看你们两个扯吧!这几天你们再播不上,你们都别干了!”梁崇明气愤地说完,坐进车子里,许长春向陈红光交代要抓紧时间播上后,也坐进车子里走了。 征程万里风正劲,奋楫扬帆再起航。春节的假期已经过去了,各行各业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人们按照自己的计划,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着,奋斗着。 春节过后,农垦局党委为了检查各农牧团场粮食种植计划落实情况,就派出检查组到各农场进行检查。 检查组的成员们很认真,他们每到一个农场,都要拿上播种计划表到实地去查看一下。 来到五一农场,贺志诚亲自带队。他们首先来到六分场,看见二千多亩春小麦已经全部播下去,田边地角也收拾得很干净,检查组的成员们扒开了几垄,看到小麦种子已经发涨了,他们都很满意。 随后,检查组的成员们提出再看看另五百多亩春小麦的播种情况,贺志诚带领他们来到十五分场春麦地里一看,一下子傻眼了。 原来,十五分场的五百亩春麦仍然没播上,四周杂草丛生,一片萧条景象。 贺志诚的脸像猪肝一样,带领检查组的成员们直接奔向十五分场,看见十五分场正在召开职工大会,会场上稀稀拉拉地坐了几十个人,场长戴根宝正在讲话。看到贺志诚来了,连忙走下会场。贺志诚脸色一变:“戴场长,你们的春小麦还没播上吗?” “贺场长,我们正在召开动员大会,会议结束后我们马上就去播种,保管员李培强已经在库房里等着我们去拉春麦种子了。”戴根宝连忙解释。 “还开什么动员大会呀,我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贺志诚刚说完,陈红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贺场长,播种机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可以到地里去了。” 贺志诚气不打一处来:“陈红光,这五百多亩春小麦的播种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然后给李斌作了安排:“李科长,你回去后和机务科说一下,让他们通知六分场明天早上把播种机车调过来,如果有劳动力的话,最好一起带过来。”贺志诚说完,见副场长曹培林站在旁边,又对他当面安排:“小曹,你去组织机车把春小麦地切一下,然后耙平,明天上午地块一定要整理出来,其他事情听候党委通知。”贺志诚安排完后,就带领检查组的成员到场部去了。 回到场部机关二楼会议室里,贺志诚首先向检查组作了自我检讨,并表示立即组织人力和机力,争取在两天时间里,将五百多亩春小麦全部播上,不折不扣地完成局党委下达的粮食播种任务,请局党委放心。 “如果这两天能播上的话,还来得及的,因为这阶段的气温比较低,早播晚播都差不多。如果再拖延下去,产量就不能保证了。”检查组中的一位成员说。 “请局党委和检查组领导们放心,我们保证这两天就播上。”贺宝山再一次作了表态。 送走了农垦局检查一行人后,贺志诚径直走到梁崇明办公室。不一会儿,郭长峰将各党委常委和组织科长方锐通知到常委会议室开会。 上班了,各项工作又要从头开始了。虽然还是那些工作,也还是那些人员,但各项工作要具体明确到每个人,有的要进行调整,近期的工作也要安排一下。所以,春节后刚上班,一分场党支部首先召开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会议,季阿龙说完一年的工作总体打算后,照例对每个干部业务进行了分工:“经过与袁书兵同志协商,决定副场长钟海涛同志继续管理五千亩水稻地工作,兼管一分场的思想政治工作和文明创建工作,保管员白新伟同志兼管机务工作和治安工作,冯莹同志负责日常宣传报道和报纸信件收发等工作,尤胜军同志负责用水调配工作……” 季阿龙正在分工,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白新伟起身拉开门,见党委书记梁崇明和场长贺志诚、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陈方以及组织科长方锐先后从两辆车子里走出来。 ------------ 第一卷 第90章 第九十章 一个基层单位同时来了党委书记、场长和政治部主任三位党委主要领导,除了调研,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季阿龙和袁书兵等干部业务人员都连忙站起来迎接着。 梁崇明一看一分场的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都在办公室,连忙问:“阿龙书记,怎么到得这么齐?是在开会吗?” “梁书记,贺场长,陈主任,我们正在进行新一年工作的分工,顺便把近期的工作安排一下。”季阿龙赶忙回答。 “干部业务都分好工了吗?”贺志诚连忙问。 袁书兵赶紧回答:“贺场长,干部们已经分工好了,业务人员还没分工。”。 “书兵同志,可能要打乱你们的工作计划了。”梁崇明说完后,招呼大家坐下来。 看到梁崇明和贺志诚、陈方等领导没有像平时那样到单位先询问农业生产和单位稳定等情况,又看到这几名主要领导人人脸上都很严肃,而且组织科长也来了,大家已经预感到可能要有人事变动了。 果然,待大家坐下来后,党委组织科科长方锐说话了:“是这样,经党委常委会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研究,决定调钟海涛同志到十五分场任场长。”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一分场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都愣在那里。 还是袁书兵反应比较快,听完方锐宣布完党委的任命决定后,急忙站起来:“梁书记、贺场长、陈主任,方科长,我是尊重场党委任命决定的。不过对一分场党支部来说,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我们一分场的干部业务人员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钟海涛同志是我们一分场河滩地五千亩水稻地的‘活字典’,我们一分场支部都知道,他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把河滩地的五千亩水稻地情况说得一清二楚,何况听说今年一分场的五千亩水稻地全部采用旱播呢。如果他调离了,这五千多亩水稻地管理工作就有一定的难度了,因为只有他管理过旱播水稻地。我的意思是说,钟海涛同志提拔起来后,能不能继续留在一分场?担任副职按正职待遇在我们五一农场干部中,也有很多的。” “书兵同志,这是场党委的决定,请你不要讨价还价。”分管干部工作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陈方说。 “书兵,去年你和季书记不是也一直往水稻地里跑吗?再调整一名副职干部来管理水稻,你们再把精力重点放在水稻地的管理上,应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水稻地的承包职工们管过旱播水稻地嘛,总比没有一点管理经验要好多了吧?”贺宝山看着袁书兵。 听到贺宝山一番话,袁书兵不再说话了。 “另外,小钟的工作还需要你们支持一下。目前十五分场管理很混乱,五百多亩春小麦还没播上,这两天要抓紧时间播,许副场长已经到六分场调机车去了,六分场的劳动力这两天都在场部拉肥料,所以请你们单位抽调一部分人协助十五分场职工抓紧时间把春小麦播上。这个单位的其他工作等新班子到位后,再去慢慢处理。”贺志诚接着进行了安排。 “梁书记、贺场长,没问题,我们会全力以赴协助十五分场把春小麦及时播上的,也算是支持钟海涛同志到新单位工作吧!”长期的领导工作经验让袁书兵知道,一切讨价还价都是徒劳的,党委的研究的任免决定,绝不可能因为个人的想法而能改变得了的。 “海涛,你先到十五分场去看看需要多少劳动力,统计清楚后,我们明天上午一大早派拖拉机将劳动力拉过去。”季阿龙也立即进行了安排。 “就五百亩地,去二三十人就可以了。劳动力的费用进入生产成本,由财务科结算给你们。”贺志诚说。 “既然贺场长说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力,海涛,就从你们水稻地里抽出三十名精干的人员过去吧!”袁书兵看着钟海涛。 “那行,先把这五百亩春麦播完后,再调整一些职工、招收一些合同工充实到十五分场去,这个单位外围的三千亩水稻地划归十五分场管理了。面积扩大了,需要增加一部分人员去承包。如果你们一分场有职工愿意调整过来的,到劳资科办理调动手续;有临时工愿意过去的,找小钟报名就行了,这些是后面的工作,目前一分场要做的工作就是赶紧将五百亩以最快的速度播,另外你们明天去十五分场时,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梁崇明作了强调。 “请梁书记、贺场长、陈主任放心,这三十名职工我跟车带队一起过去,到了十五分场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再酌情处理一下。”袁书兵急忙向几位场作了保证。 看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梁崇明、贺志诚、陈方和方锐等人带着钟海涛来到十五分场。这个单位的副场长曹培林、技术员熊登财已经将职工召集起来了。方锐在干部大会上宣布了场党委的任免决定后,钟海涛与职工打到照面,就和贺宝山、贺志诚、陈方和方锐一起来到春麦地里,见地头上已经停放着几台拖拉机和播种机,六分场的副场长蔡江华正在和机务工人们一起检查播种机。贺志诚走上去:“小蔡,机车检修得怎么样了?明天上午能播种吗?” 正在躬着身子检修机车的蔡江华立即站起来:“贺场长,从刚才检查情况来看,播种这五百亩小麦是没问题的。” 看着全身沾满油污的蔡江华,贺志诚很满意:“那就好,小蔡,明天上午一分场要来帮忙播种,你也配合一下,抓紧时间把这五百亩春麦播上。” 第二天一大早,袁书兵带领的播种人员就赶到十五分场。随后不久,梁崇明、贺志诚也赶到了。曹培林、熊登财带领本单位的职工在整理春麦地的四大边杂草。袁书兵带领的播种人员有的拌肥料,有的装肥料,有的跟随机车耙地,有的拆种子袋子,十五分场职工有的拉线修边,把整个春麦播种现场喧嚣得沸沸腾腾的。 梁崇明和贺志诚在春麦播种现场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察看着,并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仅用一天半时间,五百亩春小麦全部播完了。 春麦播完后,新任十五分场党支部书记到位了,是六分场副场长蔡江华。 钟海涛和蔡江华就利用晚上时间走访职工家庭,了解十五分场工作被动的主要原因。许多老职工向钟海涛和蔡江华反映:其实十五分场职工并不是很难管理,也不是很刁钻,只是派性很严重,由于两位主要领导不团结甚至相互拆台,造成了职工们有的倾向场长戴根宝,有的倾向党支部书记陈红光,这两名主要领导同时免职调离十五分场后,这种派性倾向也就不存在了。 找到问题的根源后,在十五分场第一次干部业务会议上,蔡江华做好一年的工作安排后,钟海涛作了强调:要以良好的作风,推动思想、观念、方法、作风、能力焕然一新,以昂扬奋发的精神状态做好十五连的工作。一要强化大局意识,坚决破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精明思想。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顾全大局,确保方向正确、工作对路。二要强化思想定力,坚决破除“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摇摆心态。以雷锋的钉子精神推动场党委各项决策部署落地落实。三要强化兵团精神,坚决破除“害怕困难、畏葸不前”的畏难情绪。在困难面前迎难而上,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在邪气面前坚决抵制。四要强化底线思维,坚决破除“麻痹大意、执行不力”的松懈心理。把困难估计得更充分一些,把策略准备得更周全一些,切实把防线筑牢、把阵地守牢。五要强化纪律意识,坚决破除“自由散漫、任性随意”的妄为行为。树牢规则规矩意识,正确处理大家与小家,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守住交往关、生活关、亲情关,树立良好形象。 钟海涛的发言刚落音,全体干部和业务人员就立即鼓掌起来。 五一农场党委将十五分场外围的新开垦的三千多亩地全部交给十五分场管理。这三千多亩耕地已经种植四年水稻了,盐碱也洗得差不多了,土壤经过改良,也比较肥沃,同时考虑到这些土地地处沙漠边缘地带,种植水稻太费水了,就决定全部种植棉花。 三月下旬,五一农场召开春耕春播动员大会,全面部署春耕春播工作。党委书记梁崇明在大会上就五一农场春耕春播开始的时间、进度和质量以及开展劳动竞赛等工作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场长贺志诚就如何贯彻会议精神,切实打好春播这场战役作了具体部署。他特别强调要加强干部队伍作风建设,搞好团结,做到令行禁止,同时要求每个单位必须有一名主要领导的家住在单位,以应对和处理单位的突发事件。 五一农场春耕春播动员大会结束后,十五分场党支部先后召开了全体干部业务关联人员和全体承包人员会议,把五一农场春耕春播动员大会精神及时传达到每个干部职工。在干部业务人员会议上,蔡江华就干部作风问题进行了强调,要求全场干部业务人员团结一致,有事共同协商,无事相互通气,分工不分家,切实打好春耕春播这一仗。钟海涛就十五分场的春播计划作了说明,并对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所挂钩地号进行了分工,使全体干部职工不仅工作目标明确,也知道自己的主要职责有哪些,应该注意的事项等。 在全场干部职工大会传达完场党委春耕春播动员大会精神和部署各项工作后,钟海涛又将五名支委留下来开会,除了强调支委要加强团结外,还传达了场党委的要求:“场党委在强调要切实加强干部队伍作风建设的时候,要求每个单位必须有一名主要领导的家安置在单位,考虑到蔡书记的爱人在医院上班,家住在医院家属区,因此我决定将我们的家搬到十五分场。” “钟场长,十五分场离场部太远了,买菜都不方便,我想你就不要搬家了,我们干部业务轮流值班住在单位,就是党委来查问了,我想对我们这个做法也不会说什么的。”蔡江华提出自己的看法。 曹培林也说:“钟场长,十五分场的风沙也比较大,我认为蔡书记说得对,我们大家每天轮流值班是一样的。” “我觉得那样不妥,梁书记已经明确要求每个单位必须有一名主要领导的住家安置在所在单位,我们还是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大家不要争论了,我将家搬过来就可以了。把孩子寄托在场部幼儿园里,星期天我们去把孩子接回来,没事的。”钟海涛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单位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了。你爱人是做棉检员工作的,我们场又增加三千多亩棉花地,需要增加一名棉检员,就让你爱人继续做棉检员工作吧!大家有没有意见?”蔡江华一边安排,一边征求支委们的意见。 五名支委均表示没意见,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于是,钟海涛将家搬到了十五分场。 春播工作马上就要全面展开了,钟海涛和蔡江华分别带领曹培林、熊登财、文教马桂英、配水员李建成等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每天都到地里去检查土壤干湿情况,以确定播种地号的先后顺序。由于土壤成分不同,还有一部分地沙性地需要进行春灌才能播种,十五分场一边要准备春耕春播工作,一边要继续进行春灌工作。 四月初的塔里木盆地,夜风时不时地抖一抖身上的寒气,气温下降时,一层微霜轻轻地覆在嫩嫩的柳叶上,一排排树木,一幢幢房屋,一顷顷良田都被这洁白的精灵轻盈地覆盖着,广袤的塔里木盆地仿佛铺上一层清秀细腻的白纱。 靠近十五分场住宅区有一条渠道,虽然已经到了播种季节了,可十五分场的春灌工作还没完全结束,所以这条渠道的水流量还是很大的。 劳累了一天的钟海涛,这会儿正睡得香甜,突然,刘兰兰听到急促地拍门声和叫喊声:“钟场长,你快起来。大渠垮了!”接着又是一阵急促地拍门声和叫喊声。 听到呼喊声,钟海涛一骨碌翻下床,迅速穿上衣服拉开房门,借着月光,发现门外已经有水了,配水员李建成正在指手画脚地比画着。钟海涛急忙穿上靴子来到办公室,打开扩音机简单动员大家赶快起床堵大渠后,就跑到垮渠的地方,见大渠里的水正往外翻滚。钟海涛急忙和保管员李培强奔向库房拿上一些尿素袋子跑到大渠上,然后先期到达的职工们快速装土往垮口上奔去。看到渠水流量特别急,钟海涛站在垮口上接过职工们运过来的土袋子就往垮口上堆码,靴子里早已进满了水,上衣也渠水溅湿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仍然一边指挥一边干。职工们看到新来的场长和自己一起堵大渠口子,干劲更足了,装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运土的职工们也不甘示弱,背上一袋子土就狂奔起来。刘兰兰也和职工一起快速地装着土,虽然天气比较寒冷,但汗水顺着她的腮帮子直往下流,她擦了擦汗水,抬头看了看离他不远的丈夫正站在渠道垮口中间堆放尿素袋子,又赶快装起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到天亮时,一条近十米长的垮口终于堵住了。 回家的路上,职工们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职工说:“过去大渠垮了,当官的只是站在渠道帮子上指手画脚地指挥我们干,现在新调来当官的就是不一样。” 另一个职工接着说:“她老婆还是棉检员哩,并没承包土地,还和我们一起堵垮口子呢!” 也有的职工对此产生了疑问:“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以后是啥样子呢?” ------------ 第一卷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五一农场新划分给十五分场的三千多亩地在外围,是风沙前沿,新栽下的小树还不能抵御沙尘暴的袭击,因此也最容易遭受沙尘暴危害了。蔡江华和钟海涛商量,决定将这三千多亩地适当进行晚播,把职工住宅区周边的地号先播上。钟海涛对他的这个建议表示赞同。 按照十五分场党支部的分工,钟海涛主抓机车调度、春耕进度和质量等工作,蔡江华负责机车犁地整地和沙质工地春灌等工作。为了在最佳播种期内将六千多亩棉花及时播上,钟海涛和蔡江华两人不分白天黑夜奋战在地里。其他干部业务也分头把关,运送肥料、种子和地膜的,带领职工拉线修地边的,捡拾地里的残膜……机声轰鸣、人欢马叫,把十五分场的春耕春播很快推向高潮。 塔里木盆地的春耕春播时节,拖拉机、小四轮、独轮车穿梭在田间地头,运送着棉种、化肥、地膜等农用物资,机车轰鸣声把春的消息从此地带向彼地。麻雀、鸽子和斑鸠在杨树、柳树枝头上欢快地唱着春天的歌曲;柳树绿,杏花俏、梨花白、桃花艳,再配上路边开满了粉红花朵的桃树和生机勃勃的垂柳,把塔里木盆地的野性改变成了详和的温柔。天空湛蓝,碧空如洗,扎进这煦暖的春风里,平添了几度春色,几度畅醉。 经过半个多月的奋战,十五分场的五千多亩棉花已经顺利播下去了。 蔡江华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自春耕春播以来,他每天都在地里奔忙着,连胡子也好久没刮过了。所以,待春播一结束,钟海涛就劝他回去把自己脸面“修理”一下:“蔡书记,你再不回家去,恐怕嫂子不仅不认得你了,可能连我都要一起骂了呢。”钟海涛开玩笑起来。 蔡江华摸了摸那好久没刮过的脸,嘿嘿地笑了笑:“海涛,你嫂子的眼神再不好使,还是认得我的,她常常骂我,‘你狗日的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你’,好歹还没成为一堆灰呢。” 钟海涛笑得更厉害了:“蔡书记,骂就骂吧,你听着就是了,只要嫂子让你进门,给你做饭,让你上床睡觉就行了。” “哈哈,海涛,别看你嫂子骂得凶,我回去了,她还是给我做好吃好喝的,还是把饭端在我面前。好啦,海涛,不跟你吹牛啦,我这就回去,刮好脸后再拿上几件衣服,我就返回来了。” “蔡书记,你赶快回去陪陪嫂子吧!明天上午再过来。这里有我呢!”钟海涛催促着。 蔡江华这才骑上摩托车往家里赶。 塔里木盆地许多农场每年春耕春播的开始也是与狂风、沙尘暴和冰雹等自然灾害抗争的起步。因为每到这个季节,由于气温的持续回暖,沙尘暴和冰雹就开始多起来。特别是沙尘暴,不管白天黑夜,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持续时间的长短是无法预料的。刚刚还阳光普照的晴朗天气,转眼就开始起风了,由小变大,由大变狂,沙土随着狂风转,狂风携带沙尘飞,白天顿时变成黑夜一样。身处塔里木河附近的农场人是有经验的,只要感到风大了,北面的天空掀起灰色的、齐齐的屏障,并一点点在升高,就知道是沙尘暴即将到来的预兆了。于是,大家不用打招呼,都赶紧自动收工,急忙回到家里,收好晒到外面的衣服和棉被等东西,关好门窗后,又拿起工具跑到棉田里,准备与狂风顽强搏斗了。 蔡江华回到家里,看到家里没人,知道爱人还在上班,立即烧点热水就开始刮胡子。他刚把胡子刮完,对着镜子摸了摸脸,天空突然黑暗下来,蔡江华出门一看,天边上滚过一阵阵黑色的云团,而且云团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当医院住宅区的人们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大声高喊“沙尘暴来了”的时候,大风已经挟着黄沙劈头盖脸地冲过来了。蔡江华慌忙拿起毛巾擦了擦脸,急急忙忙推出摩托车,连头盔也没来得及戴上,就往十五分场赶。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没办法喘气了,路也看不清了,他只好又回到家里,见房子里到处是厚厚的尘土,已是狼藉不堪了,他慌忙关好窗户,戴上头盔,紧了紧鞋带,迎着狂风继续往十五分场赶,还没走出场部,摩托车在狂风中摇摆不定了,他只好再次往回走。 此时的钟海涛正在刚播下去没多久的外围棉花地里,深褐色的黄沙铺天盖地飞扑而来。钟海涛感到沙粒打在脸颊上十分痛疼。他迎着狂风继续往前走,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沙尘暴已经将棉田里的地膜吹得漫天飞扬,有的挂在电线杆上,有的挂在小树上,有的挂在红柳枝上,远远望过去,好像是战败的士兵在弥漫的硝烟里举起的白旗。 承包地里的女职工们有的头上裹一条白色的纱布,有的戴上口罩将嘴巴捂住。男职工们戴上一幅风镜或墨镜,顶着狂风拼命地朝地膜上压土以减少沙尘暴造成的损失。但他们刚把一锹沙土压在地膜上,就立即被疾速的狂风冲得不见踪影了。他们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在苦干着,但在沙尘暴面前,“人定胜天”只是一个口号一种精神而已。他们只好找一个背风的地方先躲一躲,等沙尘暴过后再继续干。 “这么大的沙尘暴,十五分场外围的三千亩棉花要遭殃了。前两天我到十五分场去,看到这三千亩地的棉苗长势很稳健,还十分高兴呢!”贺志诚来到梁崇明的办公室里,脸上充满了忧虑。 梁崇明正站在窗前看着沙尘暴沉思着,听到贺志诚这句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贺场长,我们到十五分场去看看吧!” 梁崇明和贺志诚走出办公楼,驾驶员听说两名主要领导要到十五分场去,话语里充满了顾虑:“梁书记、贺场长,狂风这么大,又这么急,能见度又这么低,车子实在不好走呀?我是害怕安全上出问题。” “那就打开车灯,走慢一点,你再小心点就是了!”贺志诚说完,就随梁崇明一起坐进车子里。 驾驶员还想说什么,见两位主要领导已经坐进车子里了,只好发动车子,打开车灯,缓缓向十五分场驶去。 梁崇明和贺志诚来到十五分场办公室,发现没人,敲开几家职工的门一询问,才知道钟海涛还在外围的一块棉花地里,他们又让驾驶员开上车子往十五分场外围棉花地里去转转。连续找了好几个地号,也没找到人,他们只好站在一块棉花地的中间蹲下来。此时狂风刮得正猛。 “贺场长,棉苗的生长点已经全让沙子打死了,从这一块地里的情况来看,十五分场这三千亩棉花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需要重新播种了。”梁崇明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又拔起几株棉苗看了看后,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喊话。 “梁书记,沙尘暴这么大又这么急,就是不拔起来看,也能知道这三千亩棉苗没救了。”贺志诚也大声喊着。 “我们再到前面一个地号去看看棉苗的受灾情况吧!”梁崇明大声提议。 两人迎着狂风走出地头,向另一个地号走去。刚走不远,就看见地里蹲着一个人,两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此人正是钟海涛。 钟海涛看见场党委两名主要领导来了,连忙迎上去:“梁书记、贺场长,风沙这么大,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钟场长,到你们单位办公室,没看到人,我们就到地里来看看受灾情况。外围地号的棉花受灾严重,住宅区周围的棉花受灾情况怎么样?”贺志诚大声询问起来。 “情况比这里要好一些,主要是棉苗比较壮实,再加上有树阻挡,损失稍小些。”钟海涛仍然大声地回答着。 “那我们到办公室去说说吧!风太大了,说话不方便。”梁崇明说话的声音几乎叫喊着。 回到十五分场办公室里,钟海涛将脸上的沙尘用毛巾擦了一把,打来两盆自来水,让两位领导擦好脸后,又拿起一块布将凳子上的沙尘擦去,梁崇明和贺志诚坐下来。 “蔡书记呢?怎么没见到他?”梁崇明问。 “梁书记,从春播到现在,蔡书记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连胡子也没刮过,下午刚回去。”钟海涛回答着梁崇明的问话。 “小钟,你们要抓紧时间把灾情调查清楚后,马上上报给场生产科,再由他们上报给供销科,让供销科及时调配棉花种子和地膜。同时要立即制定抗灾自救措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限度。”梁崇明安排着。 “梁书记,我认为如果现在抓紧时间重新播种的话,对棉花产量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仅靠十五分场的职工开展抗灾自救,恐怕是来不及的,所以我的意见是,让十五分场干部业务们及时查清受灾棉田的具体面积,把需要人工补种的和需要机力重新播种的地号准确数字统计出来,我们把工副业单位的职工和医院的医护人员全部集中到十五分场支援一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需要重新播种的地块及时重播上,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贺志诚和梁崇明商量着。 梁崇明表示赞同:“贺场长,就按你意见办。”然后又问钟海涛:“小钟,你们统计受灾面积大约多长时间?” “梁书记,贺场长,等沙尘暴停下来后,我立即和蔡书记、曹副场长各自带领一个组同时进行调查统计,一天内就会查清灾情的。晚上再加班计算一下重播或人工补种子需要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明天晚上就可以上报到生产科。”钟海涛回答着梁崇明的问话。 “好,小钟,能在一天时间内抓紧时间把受灾地号统计清楚是最好不过的。大约需要多少劳动力,场党委会立即组织人员过来帮忙;如果机车不够用的话,我到没受灾或受灾轻的单位派机车组来支援一下。没有了棉花,全场各行各业的收入都会降低的。”贺志诚说。 钟海涛再次点点头。 狂风渐渐减弱了,蔡江华已经骑着摩托车赶回来,梁崇明和贺志诚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沙尘暴过去后,十五分场有三千一百多亩棉花地需要重播,还有一千多亩地需要人工点片铺地膜进行补种。十五分场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抗灾自救工作中。按照支部的分工,蔡江华负责组织机力人力进行重播,钟海涛负责带领职工对点片受灾地号进行人工铺地膜和补种子工作。非农业单位支援人员也赶到十五分场来帮助抗灾了。 人工补种不像机力重播。机力重播和正常播种没什么区别,像春播一样,按部就班到各地号播种就行了,而且有场党委指派工副业单位职工帮助揭去残膜,清理现场,工作量反而轻些。人工补种就是对被狂风掀起的地膜进行复位,被沙尘暴刮烂了的地膜揭去后重新铺上新地膜,再在地膜上推着滚筒(一种可以装种子的播种器)进行人工补种。所以人工点片补种要比机力重播费力得多。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及时将种子补上,钟海涛除了白天带领职工们抗灾自救外,晚上下班后,职工们都回去了,他又带上技术员熊登财到另一块受灾地里察看第二天的工作量,以防劳动力安排不足而影响了第二天的人工补种子工作,或是人员安排多了造成劳动力浪费。第二天一大早,他又立即起床,在广播上安排完工作后,就早早来到受灾地号里,带领职工们进行补种子工作,整天工作连轴转,两只脚都走肿了,但为了尽快补完种,他只能咬牙坚持着,有时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就下地了,刘兰兰只好将早饭送到地里。 连续三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抗灾自救,已经让钟海涛感到实在难以支撑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职工们干累了可以找人替换一下,他却不能。虽然刘兰兰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但却无法替他分忧工作上的事情。因此,他每天仍然早出晚归地奔波在抗灾第一线。到了第四天,钟海涛实在太累了,连路也走不动了,只好躺在地头上休息一会儿。这一次,他破例没带领职工干,职工们干得特别卖力。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感到头重脚轻,只好又坐在地头上。职工们看到钟海涛这种状态,知道他实在太累了,就扶着他回到家里。 经过五天的紧张奋战,十五分场的抗灾自救工作全面结束了。不久,机力重播和人工补种的地块重新现出了生机。 带着沙的低语,带着风的呼唤,穿过戈壁,穿过草原,踏出气魄,踏出豪迈,夏天的脚步踏进了塔里木盆地。 塔里木的初夏是令人向往的季节,人们在度过的漫长冬天以后,对寒冷的日子已经厌倦了。春天很短暂,“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对于农场人来说只是一种向往。农场人几乎无法感受到春天的浪漫。初夏时节则处处充满激情。那争先恐后的醉茵染绿了塔里木的天空,棉花、水稻、果树、鲜花、野草迫不及待地生长的,总想把自己最浓烈的一面展现出来。充满神秘、引人好奇的塔里木,浪漫是短暂的,热情才是永恒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经过近十个月的孕育,方锐分娩期快到了,为了保险起见,按照刘思佳的安排并出面和医院联系,方锐提前住进了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待产,夏侯雨一天之中多数时间陪着她。 方锐要分娩的消息不仅让夏侯一家人忙上忙下的,也引起另一个人的特别关注,这个人就是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外科主任喻金生的爱人李春华。 ------------ 第一卷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自从担任外科主任后,喻金生不再住单身宿舍了,而是搬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家属院居住了,李春华也在医院后勤上上班了。当她听说方锐已经住进医院待产的消息后,亲自来到医院看望她,并且将喻金生喊到跟前交代着:“这段时间你每天都要上班,以便监护方科长,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听到李春华用这种口气跟喻金生讲话,方锐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碍于情面,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为自己好,何况,人家是两口子,说话语气的轻重缓急,自己似乎又无法干预。 喻金生果然像李春华交代的那样,每天带着护士说是查看病房,其实也是对方锐进行特殊护理,并要求妇产科护士严格做好护理工作,这样夏侯雨反倒无事可做了。 在即将分娩的那几天里,喻金生和李春华更是每时每刻不离开方锐的病房。分娩的那天,喻金生亲自守护在隔壁的监护室里,并再三交代富有接生经验的妇产科主任楚桂琴,要她守护在方锐身边,以免出现意外。还好,婴儿顺利出生了,是个女孩子,这令方锐非常高兴。 孩子降生了,夏侯雨更是忙上忙下的。刘思佳说自己害怕进产房,不可能到医院去侍候方锐,而方锐的父亲胃病又很严重,需要人去照顾,所以她的母亲也不能来医院照顾她,这样就没有长辈来侍候方锐了。好在每顿饭都是经过李春华精心调制的,而洗尿布的活都是夏侯雨在做。医院上上下下对夏侯雨的出色表现都很羡慕,并在方锐面前不停地夸赞着:“方科长,你有这样的好老公,真是你的福气啊!” 方锐虽然知道夏侯雨很精心地侍候着自己,但她心里仍然若有所失:如今自己不仅已为人妻了,也为人母了,可为什么心里一直无法释怀呢?看见女儿酣睡的样子,她轻轻地抚摸着女儿那黝黑油亮的胎发、光滑红润的面庞、细腻柔嫩的皮肤,又勾起她对往事的回忆。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次在塔里木河边的403棉花地头边散步时,钟海涛对自己轻轻地畅想着未来:“小锐,我想我们今后要是有个女孩多好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清清纯纯、亮亮丽丽的,一定像你一样的端庄美丽。”如今,自己虽然没能和钟海涛结合在一起,可毕竟实现了当初的情语。 想到这里,方锐又轻轻地拢了拢女儿那黝黑的胎发,凄美地笑了。 方锐正在想着心事,楚桂琴走过来:“方科长,刚才你婆婆来了,说可能这两天就接你要回去了。她说在家里侍候你方便些。为了方便给孩子上户口,请告诉我孩子的名字,派出所是要根据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户口的。” 方锐答应了一声后又动起了脑筋,给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指望夏侯雨给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是不可能的。她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征求婆婆的意见比较合适,她是奶奶,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也算是知识分子了,同时她又特别能挑剔,让她给孙女起个名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夏侯雨回去后,将方锐、楚桂琴要给孩子起名的事向他母亲说了。刘思佳也不客气,略微沉思了一下:“小雨,就叫露露吧!你的名字里带有水,你爸的名字里也带水,孙女儿叫露露,仍然不会缺水。在边疆干旱的地方,有了水就等于有了一切。再说了,我等孙子也等了这么多年了,今年终于添了个孙女,叫露露,有‘久旱逢甘露’的寓意。” 方锐知道刘思佳的脾气,她认为好的就是好的了。所以听夏侯雨说刘思佳给女儿起名露露,自己也就接受了。 一个女人生孩子对一般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也许不会引起更多的人牵挂,但这要看是什么人了。方锐生了个女孩子的消息传到钟海涛的耳朵里,使他想起当初曾和方锐说过的一句话来:“小锐,我想我们今后要是有个女孩多好啊!打扮得得花枝招展、清清纯纯、亮亮丽丽的,一定像你一样的端庄美丽。”如今,方锐果真生了个女孩子,似乎应验了他们当初说的情话,他心里反而更加惆怅了。 沁骨的寒气既带来了隆冬的讯息,也送走了充实而忙碌的一年,新年的脚步准时的走来了。 排好值班表,安排好春节值班的有关事项后,十五分场干部业务人员都能按照值班表准时交班接班值班。 正月初二一大早,蔡江华就赶到十五分场接替钟海涛值班了。于是,钟海涛和刘兰兰带上钟瑞,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赶到三分场。 钟海涛带着刘兰兰和钟瑞首先来到父母家里。钟瑞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后,直奔爷爷奶奶屋里,高声喊起来:“爷爷,奶奶,还有小姑姑,我给你们拜年啦!” 钟海涛的父母和妹妹钟海玲听到钟瑞甜甜的祝福声,都高兴地笑起来。钟海玲跑过来拉着钟瑞的手夸奖起来:“我们的小钟瑞住进幼儿园后,不仅变得聪明了,小嘴巴也更甜了,快让小姑姑亲亲!”说完蹲下来抱着钟瑞就亲起来。 钟海涛的父亲也很高兴:“我的孙子又长高了喽!快让爷爷抱抱。” 钟海涛和刘兰兰将自行车上的东西解下来后放在桌子上:“爸、妈,年前放假时间很紧,也顾不上给二老买什么东西,我知道二老常年忙来忙去的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就给二老每人买了一套衣服,还有两瓶酒两条烟是爸爸买的。” 钟海玲急忙跑过来:“嫂子,给我买了好东西没有?” “买什么还能忘了妹妹?”刘兰兰说完,又拿出一套新衣服和一个背包:“海玲,除了给你买了一套衣服和零食外,嫂子又给你买了个旅行包,今年就要考大学了,这个用得上。等考上大学了后,再有奖励。” “嫂子,你这是激励我呀?还是逼我呀!课程这么紧,同学们之间的竞争又那么激烈,我整天都头大死了。”钟海玲哭丧着脸。 “海玲,再苦也要坚持下去,这个时代是有知识人的时代,没有文化知识,将来什么也不容易干成。再说了,你还向我承诺过呢,你说你准备报考师范,当一名教师呢!我一直都没忘记你的承诺哦!”刘兰兰又是鼓励又是激将着钟海玲。 “我要到外公那里去!我要去外婆那里去!”此时的钟瑞吵闹起来。 “这小东西,脚跟还没站稳呢,就要到外公外婆那里,真是个养不家的家伙!”钟海玲听到钟瑞吵着要走,转过身蹲下来,笑着拉住钟瑞的小手。 “钟瑞,听奶奶话,先别走,奶奶这就做饭,吃好饭了再到外公外婆家去!”钟海涛的母亲听见钟瑞在吵嚷着,连忙系上围裙。 “不嘛,我现在就要去。爸爸妈妈不带我去,我自己去。”钟瑞说完,就往门外跑。 看到钟瑞往门外跑,钟海涛一把拉住小家伙哄起来:“钟瑞,要听话哦!别急,呆一会儿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去。”然后对母亲说:“妈,我和兰兰还是到钟瑞外公外婆那里去,先给二老拜个年,然后再回来吧!” “妈,我爸我妈那里不急着去,还是先在家里吃了午饭再过去,别听钟瑞瞎搅和。”刘兰兰说完,拉过钟瑞:“钟瑞,咱们在爷爷奶奶家里吃了饭再走好吗?妈妈这就和奶奶一起做饭去!” 钟瑞还是吵着要到外公外婆家。一向不爱说话的钟海涛的父亲钟代明说话了:“兰兰,在谁家吃饭都一样,你们就带着钟瑞到他姥爷姥姥家里去吧!” 钟海涛的母亲也在劝说着,刘兰兰这才把钟瑞的衣服又整了整,和钟海涛一起向家里走去。 钟海涛一家人刚走到方锐的门口,就见一辆吉普车停下来,方锐从车子里走出来,怀里抱着孩子,用一件枣红色的风衣包着,风衣上还绣着梅花图案。夏侯雨从车子里拿出拜年的礼物在后面跟着。方锐的母亲见女儿女婿回来了,连忙站在门口迎接着。 看见方锐和夏侯雨在一起,钟海涛的心突然感到像紧揪一样难受。他抬头看了看方锐,见她面无表情地抱着孩子往房子门前走去。 夏侯雨已经看到钟海涛和刘兰兰了,急忙追上去大声询问起来:“方锐,你的衣服要不要拿出来?如果要穿的话,我给你拿出来,天气很冷呢。”方锐头也没抬,只是冷冷地回复了一句“你看着办吧”,就径直走进房子里。 其实,钟海涛一家人刚从钟瑞爷爷奶奶家里出来,方锐就已经看到了。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地走在一起,钟瑞又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话,知道他们要到刘兰兰家去,她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点。长期以来的牵挂、思念,自己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而且不是因办理公事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自己连上前和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甚至权利都没有,怎能不令她伤感呢? 钟海涛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路,刘兰兰看见丈夫脸上没有了刚出门时的那份喜悦心情了,知道他是看见方锐后又想起了往事,便轻轻地提醒他:“海涛,见到了方锐,你也应该打个招呼呀?大过年的,至少要相互问个好,这也是礼节嘛!” 看到刘兰兰说得比较诚心,钟海涛赶紧摇摇头:“兰兰,没那个必要了。夏侯雨还以为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他那种人,不求上进的家伙,仗着他娘老子的关系,趾高气扬的。我敢说,他和方锐过得也不咋样,你看方锐脸上那冷冰冰的脸色,你就能看得出来了。如果他们过得很好的话,大正月的,还不开开心心地回来?” 刘兰兰说得没错。 方锐进入房子里后,仍然不冷不热地对待夏侯雨,连夏侯雨要接过她手中的包孩子的风衣,她也冷冷地说“不用,我自己能干”,这让夏侯雨感到十分尴尬。方锐的母亲看见女儿女婿一家人都回来了,十分高兴,急忙从方锐手中接过孩子,方锐这才将手中的风衣抖动了几下,叠整齐后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里,将衣服放入柜子里。方锐的母亲将露露交给外公,然后系上围裙准备做饭。夏侯雨很殷勤地说:“妈,大正月的,您就别忙活了,让我和方锐来做饭吧!一年忙到头,也难得休息一下,您就休息一下吧!再说我也不是外人。” “自从有女儿以后,你嫌孩子吵闹,看到饭没做好,就往你爸妈那边跑,这会儿跑到这里来献什么殷勤嘛?我和我妈都会做饭,饿不了你的!”方锐说话的口气仍然冷冷的。 方锐的母亲看到女儿女婿一家人来到家里,本来十分高兴,但看到女儿对待女婿始终没有好脸色,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没能缓和多少。她知道女儿是因为心里始终放不下钟海涛的缘故,因为做母亲的最理解自己的儿女了。女儿对人原本不是这样的,对人说话的和气态度的谦逊,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可她对待夏侯雨的冷漠和低视,不止一次地在两位老人面前显现出来,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很不好受。虽然她不止一次地劝说女儿,但仍然没什么明显的效果。这会儿见女儿又在不冷不热地和夏侯雨说话,便急忙走上前去打圆场:“小雨,你爸的胃口不好,不能吃太硬的东西,小锐的意思是让你做菜把不住火候,还是我来做吧!” 对于母亲的圆场,方锐并不在乎。夏侯雨也知道岳母是在打圆场的,为的是给自己台阶下,于是便笑了笑,又从方其武手中接过露露,就和他聊起来。 方锐和母亲转身来到搭建在院子边的厨房里准备做饭。因为是正月,许多东西像鸡、鱼、肉等已经或炖熟或油炸好了的,只是一些蔬菜需要择一择洗干净。方锐就挽起衣袖开始择洗起来。屋里边传来露露的哭声,方锐连忙将手上水珠子摔了摔,走到屋子里,见女儿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哭起来。方锐知道该给孩子换尿布了,将自己的手哈了两口气,又在炉子上烤了烤,很不高兴地从夏侯雨手里接过孩子,转身进入卧室里,将尿布换好后,把露露交给父亲,又转身来到院子外的厨房内。 看到女儿一脸的不高兴,方锐的母亲又劝说起来:“小锐呀,大正月的,何必呢?结婚都好几年了,还忘不了过去的事?别太折磨自己了。刚才你也看见了,钟海涛一家人路过咱们家门口的时候,他的孩子都叽叽喳喳跑来跑去的了,你们的露露才几个月大。你也算是有知识的人了,又是咱们农场机关里的干部,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连这事还想不通呢?” “妈,不见到钟海涛还好,一见到他,我就更恨夏侯雨了,是他害了我一辈子。我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他又怎么能得到呢?和葬送我幸福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不提到这些事罢了,一提到过去的事情,方锐越说越生气。 “小锐,其实吧,我觉得夏侯雨也是很能忍耐的人了,换了别人,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既然结婚了,也就算了,凑合着过日子的家庭多着呢!你爸和我也是经过别人介绍的,不也过得很不错吗?妈不是说你,结婚了,不是姑娘了,不能太任性了,是女人家就要……” “妈,这些事情你不要再说了好吧?我心里本来就很烦,你再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我心里就更烦了。妈,这里没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和夏侯雨之间性格和在看待问题上差异初夏太大了。我喜欢看看书,他似乎与书结怨,不但自己不喜欢看书,我在看书的时候,他还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妈,有时候我也想对他好一点,可每次看到他那不求上进自甘平庸的样子,我就心灰意冷了,这种性格上的差异,不是用其他办法可以弥补的。一个人不看书学习,对问题的看法就会很肤浅。他如果不是给领导开车,真不知会愚蠢到什么地步呢?” ------------ 第一卷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小锐,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钟海涛,你总拿夏侯雨和钟海涛相比,当然是越比越不顺眼啦!你拿夏侯雨和那些不如他的人比,不就不一样了吗?你知道我们三分场的赵顺祺吧?前几天他老婆还跟我唠叨着呢,说他们家的赵顺祺实在让她恼火死了,家务活不干就不说了,连衣服给他洗好了,他也懒得换,还是靠硬逼着才换下来的。你要是摊上这么个男人,那不是更过不到一起了吗?还有王新雷你是知道吧,他那乱蓬蓬头发从来没见干净整齐过。他老婆一提起这事,就气得说话只冒火星子。她说过年了,要不是她硬逼着王新雷去理发,他也会头发乱蓬蓬、脏兮兮地过一个大年呢?你把夏侯雨和赵顺祺、王新雷去相比,看小夏不就顺眼多了吗?” “妈,你怎么让我把他和赵顺祺、王新雷相比,为什么不和三分场钟海涛、张欣、还有走出去的官洪那些既干干净净又爱看书学习的年轻人相比?”听母亲劝说,方锐反而更不高兴了。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夏侯雨进来了:“妈,这里有没有让我帮忙要做的事情?” 方锐的母亲连忙说:“小雨,这里没什么事,好多东西都是熟的,回一下锅就行了,你快去陪你爸说说话!” 方锐白了夏侯雨一眼,说话仍然不冷不热地:“你说你能帮什么忙?你说你又会做什么?你能做几个拿手的菜出来吗?今天中午你就好好表现一下吧!” 可能已经习惯了方锐长期那副冷漠的面孔和不冷不热说话的口吻,夏侯雨讪讪地走出了厨房。 方锐的母亲看到自己无论怎样劝说女儿,仍然没什么效果。她看着夏侯雨离开厨房的背景,又朝女儿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钟海涛,心情也很低落。在私下的场面上,他见不得方锐,一见到她就感到心里难受,甚至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躁动和不安。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似乎又说不上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应该说时间可以让人忘掉一切的,可时间的脚步行走得再快,也无法让他忘掉自己和方锐过去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有时候他看到刘兰兰那样宽宏大量地对待自己,他又觉得自己太愧对爱人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对方锐难以忘却,但却从没有过风言风语的挖苦、嘲笑或是说句风凉话。相反,她深知自己对方锐一往情深,却用一个女性的宽厚、勤劳和朴实,来弥补自己那颗曾经受伤的心。想到这,他又十分内疚地看了看刘兰兰,发现她已经将围裙系上,和钟瑞的外婆一起择菜,准备下厨房了。 张欣、郑长顺、姚昌盛、张大中和林文蓉等人听说钟海涛一家人回来了,都来到刘天明家里,他们有的是冲着钟海涛来的,有的是冲着刘兰兰来的。虽然生活在一个农场,可要想见上一面确实不容易呢?除非有什么事情需要专门去找他们,再一个就是像过大年这样的重大节日,不然还真难相聚在一起呢。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刘天明那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立即显得拥挤起来。刘天明和钟海涛招呼着来客,刘兰兰对母亲说:“妈,大正月的,我看还是做一桌子饭,让他们聚一聚,在一起吃个饭吹吹牛吧!” “没事,这年月,到谁家也不缺一碗饭吃,何况是大正月的。兰兰,你先去照顾他们一下,然后赶快回来,我们一起做。肉、鱼都是熟的,其他菜也好做,做一桌菜快得很哩!”兰兰的母亲答应着。 钟瑞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立即“人来疯”起来,拿起香烟递给张欣和郑长顺,然后又递给林文蓉。小家伙的这一举动,逗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 刘天明也笑了:“钟瑞,应该让叔叔们抽烟,让阿姨吃糖,阿姨是不抽烟的。” 听了外公的话,钟瑞又立即拿起茶几上的糖块递给林文蓉:“阿姨快吃糖果。” 林文蓉高兴地接过钟瑞递过来的糖块笑起来,然后蹲下来拉住钟瑞的小手:“这小家伙,性格有点像他妈妈。” “不许说妈妈坏话。”钟瑞大声喊。 小家伙的这一举动,又惹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刘兰兰和林文蓉等人打完招呼后,来到钟海涛面前:“海涛,你陪着张欣、长顺他们说说话,我和我妈做饭,中午都不走了,难得聚在一起,我们喝上几杯!” 郑长顺和张欣等人连忙推辞:“兰兰,不啦不啦,过几天就要上班呢!你们也难得回来一趟,和父母聚一聚说说家常话,我们过来看看就走了!”几个人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就是没有动身的意思。 刘兰兰知道他们还是想留下来与钟海涛一起聊聊天的,便笑了起来:“嗳,大家都不要客气了,我和我妈做饭,很快就好了。” 林文蓉首先接话:“那,兰兰,我就给你当个帮手吧,一起做,要快些。” 林文蓉的这句话分明告诉大家:她要留下来了,其他人也就不再推辞了,纷纷坐下来。 刘兰兰领着林文蓉进入厨房。钟海涛和郑长顺、张欣等人一边聊天一边逗着钟瑞,话题自然离不开大家最关心的问题。钟海涛问:“长顺,张欣,你们去年收入有多少?” 说到收入,郑长顺的脸立即拉长了:“海涛,目前我们农场的体制你也是知道的,一年能有多少收入呢?……”说到这里,郑长顺看了看刘天明,见他正在整理钟瑞的衣服,于是说说停停,吞吞吐吐的,没有刚才的高声大语了。 钟海涛的母亲从厨房里走进来,看到郑长顺等人说话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知道因为有刘天明在,他们说话放不开,便冲着刘天明喊起来:“老头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带着孙子找个地方玩玩去。” 刘天明也知道自己在场,郑长顺和张欣等人说话放不开,便抱起钟瑞:“走,外公带你出去玩玩。”然后对老伴吩咐:“老太婆,我到赵踊跃家里去了,中午不要等我吃饭了。” “看把你美的,谁会等你吃饭呢?等我孙子还差不多!”钟海涛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又走进厨房里忙活去了。 看到刘天明出去了,郑长顺这才接着原来的话题说下去:“海涛,现在的农场一面说要加大改革开放力度,一面又放不开,就说我们开拖拉机的吧,到现在为止,还得听从分场统一指派,为什么不能把拖拉机也承包到个人,让我们放开手脚去大干一场呢?” “还有,棉花种植从播种到收上来最后交到加工厂,都是领导安排职工们干的,什么都大包大揽,就是收入不大包大揽。到了年底,收入好了职工们自然没什么话可说的了;没有收入了或收入低了日子不好过了,当然要去找领导。因为从棉花播种到收上来交到棉花场,都是领导们安排职工咋干,职工们就跟着咋干,这地都好像是给领导们种的。年底了,职工们拿不上钱,不找领导找谁去?”张欣也接过这个话题抱怨起来。 听了大伙的议论,钟海涛心想:农场的体制真像一个茧,而骚动不安的青年职工们靠什么来突破这个“茧”呢?他突然又想起前不久兵团调研组到十五分场调研时的情景来,连忙说:“长顺,张欣,其实上级党委也在不断总结经验,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春节前,上级党委派调研组到十五分场调研,找我们单位的职工们座谈时,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问题都会逐步解决的。”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兰兰走进来打招呼:“饭做好啦,海涛,你们边吃边聊吧!”然后将桌子上盖布揭下来,钟海涛和张欣将桌子抬到中间,林文蓉双手高举着一个盘子走进来:“今天让你们评评兰兰和我的手艺,这大盘鸡是我做的,等会儿端上来的大盘羊肉是兰兰做的,其它菜有阿姨做的,也有我和兰兰做的,让你们都尝尝味道怎么样!” 大家围坐在一起。钟海涛将每个人的酒倒上后,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品尝着菜肴。郑长顺一边吃一边叫好:“嗯,大盘鸡的味道不错,大盘羊肉更没的说的了。”然后又看着钟海涛:“海涛,你做最拿手菜是什么?” 钟海涛摇摇头正想回答,刘兰兰笑了笑:“我来替海涛回答吧!他最拿手的菜呀,你们都见到过的,也都吃过,就是红烧大白菜。” 张欣、林文蓉连忙问:“兰兰,你快说说看,海涛的红烧大白菜是怎么做的?有什么花样吗?” 刘兰兰又笑着做了回答:“也没什么花样,就是白菜快炒熟了的时候,放一点酱油,就成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都要做红烧大白菜吃呢!” 刘兰兰刚说完,林文蓉就笑得差点喷饭:“兰兰,你还是那么逗呀,我还在认真听你讲讲海涛的红烧大白菜是怎么做呢!这就完啦?” 张大中慢腾腾地问:“海涛哥,这道菜是不是你跟方锐姐学的,我听说她也很喜欢吃大白菜呢!” 性子有些急的林文蓉听到张大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连忙给他使眼色。 张大中看到林文蓉朝他直眨眼,已经明白了,赶紧打住不说了。 刘兰兰已经看到林文蓉在给张大中使眼色了,笑了起来:“真是巧啦,今天方锐也回来了,你们几个玩的也很好,不如叫过来一起聊聊?” 钟海涛看了看刘兰兰,见她说得真诚,反倒不自在起来。 张欣连忙摇头:“算了,算了,人家也难得回一趟家,最好还是不打扰人家吧!” 姚昌盛也连忙附和着:“对对,人家也难得回来一趟,大过年的,也要和她爸妈说说话呢,咱们喝咱们的。不过,我觉得咱们这样喝酒也啥没意思,不如玩个游戏热闹热闹吧!” 姚昌盛这么一提议,大家立即来了兴趣,连忙问:“姚昌盛,你快说说看,我们要玩什么游戏好?” 张大中连忙插话:“还是玩些简单的好,太复杂了我就不参加了。猜火柴棒还可以。” 姚昌盛想了想,马上否决:“猜火柴棒没什么意思,咱们就玩开火车吧。既热闹又好玩。以前咱们有的人也玩过,就是每个人报出一个地名,代表自己。但地名不能重复。比方说你说你来自北京,而另一个人想说自己来自上海,你就要说‘北京的火车就要开’,大家一起问‘往哪开?’旁边一个马上要说道:‘北京的火车上海开’。旁边代表上海的那个人也要及时接上说‘上海的火车就要开’,然后大家一起问‘往哪开’?再由下一个人回答后接着往下进行游戏继续说:‘往某某地方开。’如果哪个人没反应过来或是回答得不及时,就算输了。” 姚昌盛刚把游戏规则说完,郑长顺就连忙接过他的话:“姚昌盛,你说的这个游戏我在六分场汤家辉那里玩过,挺热闹的,我同意玩这个游戏。”郑长顺说完后,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姚昌盛看到大家都同意了,接着说:“那就从我开始吧!”于是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北京的火车就要开”,郑长顺高声地领着大家一齐问:“往哪开?”姚昌盛立即答说:“北京的火车南京开。”姚昌盛接着说:“南京的火车就要开!”张欣也带领大家高声地问:“往哪开?”紧挨着姚昌盛旁边的郑长顺立即接招:“南京的火车上海开。”大家已经明白游戏方法了,于是一齐问:“上海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林文蓉立即接招:“上海的火车杭州开。”大家又立即问:“杭州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张大中看到轮到自己了,立即慌了神,吭吭哧哧起来:“杭州的火车往、往……”又迟疑了一下,涨红了脸说:“往乌鲁木齐开。”大家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姚昌盛拿起酒瓶站起来:“没说的,大中,你说得太慢了,又犹犹豫豫的,按要求要罚酒……”张大中知道自己说得没别人利索,还没等姚昌盛说完,就端起酒杯喝起来。他的这一憨态又立即引起大家哄笑起来。张大中顾不了大家的哄笑了,等姚昌盛倒满酒,将嘴巴一抹:“轮到我开火车了。”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喊着:“乌鲁木齐的火车就要开?”大伙一起问:“往哪儿开?”旁边的刘兰兰立即接招:“乌鲁木齐的火车兰州开。”大伙又一起问:“兰州的火车往哪开?”旁边的张欣也立即接招:“兰州的火车西安开……” 大伙越玩越开心,声音也越来越高。这声音足以让半个分场的人都能听得见。周武群等人听见了,知道是从刘天明家里发出来的,他径直向刘天明家走去,正好遇到卫生员谢少辉、保育员杨琴琴和治安员兼农机库房保管员李海龙,一打听,也是往他们家去的,于是,几个人一起奔向刘天明家里。 看见周武群等人来了,钟海涛和刘兰兰并没感到奇怪,因为喝酒时凑在一起玩是常有的事。刘兰兰立即喊起来:“大家往桌子外面挪一挪,空隙留大点,我再加几条凳子,我们一起玩开火车。”说完走下桌子拿了四个凳子,又让母亲添上四个碗四双筷子和酒杯等,再让母亲做上几个菜,把快空了的盘子撤下来,于是,周武群等人也不客气,就坐下来继续玩起开火车的游戏来。 ------------ 第一卷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大伙本来就玩得就很开心,这会儿又添了几个人,郑长顺更高兴了,声音也更大了。他的声音越大,附和的声音也越高。这声音让离刘兰兰家不远的方锐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的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儿时的伙伴,往日的朋友,旧日的恋人相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畅畅快快地饮,无拘无束地疯,自己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过去但凡有这样的活动,她不仅要参加,大家还不由自主地推荐她担任主角。特别是第一次举办文艺晚会,也是这帮好朋友的齐心协力,才举办成功的,也正是这帮好朋友们共同举办第一次文艺晚会,自己的工作因为有了这些朋友和恋人的支持、帮助,才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才得到了场党委的认可,才从三分场走进机关。如今呢?虽说职务和待遇提高了,可孤独感却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已经是三分场多余的人了。 此时的方锐感到,自己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省得受这样的情感折磨和气氛刺激。于是便向母亲说:“妈,家里事情多,我还是赶快回去吧!过几天再回来看望您和我爸。”说完就开始收拾露露的衣服和尿布等。 听方锐说要回去,夏侯雨不解地看着她:“方锐,出来之前不是听你说,我们要在爸妈这里住上一个晚上吗?我也跟我爸我妈说了,要他们给我们看一下门,怎么这会儿又急着要回去呢?” 方锐像是没听见夏侯雨的问话,继续收拾着露露的衣服尿布等。 方其武知道女儿急着要回去的原因,也知道女儿的心事,他默默走到卧室里,拿出一小袋子女儿平时喜欢吃的核桃:“小锐,这是你老常叔从他岳父家里带回来的,他送给我一点,你带回去吃吧。” 方锐知道父亲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总是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放起来留给自己,说话的声音哽咽起来:“爸,这些东西我不缺,你快收起来,留着你和我妈一起吃吧!” 夏侯雨也赶紧凑过来:“对对,爸,您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家里不缺这个,我们没有了,到我爸妈那里去拿就行了,他们家里更不缺这些东西的。” 方锐仍然在低头收拾着行李,夏侯雨的话她像没听见一样。 把东西收拾完了以后,方锐又将露露抱起来:“露露快醒醒,跟妈妈回去。”然后又转过身子:“爸妈,等有时间了,我再回来看望你们。”说完抱起已经哭闹着的露露,轻轻地将孩子包好后就往门外边走,听见刘兰兰家里的一帮年轻人玩得正开心,哄笑声不时传过来,方锐略停顿了一下,又急忙向吉普车走去。 夏侯雨看到方锐已经往门外走,连忙走到她前面,将车门拉开,方锐轻轻地将露露的围巾掖了掖,走进车子里。夏侯雨看到方锐的脸色沉沉的,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好向岳父岳母告别,然后走进驾驶室,将车门关好后,按了一声喇叭,车子缓缓启动了。 张大中已经罚过几次酒了,不敢再喝了,也不敢再继续玩下去了,只好撤下来看其他人闹。响亮的汽车喇叭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走到门外一看,夏侯雨的车子已经离开方其武家的大门口了。他返回来后哼叽起来:“嗯,好像方锐已经走了。” “大中,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文蓉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张大中指责起来。 “方锐现在走了,肯定有她的事要办。在机关上班不比咱们在分场里,机关里上班,不仅要有时间观念,事情也多,说有什么事就要立即赶到。”听到林文蓉在指责张大中,周武群赶紧圆场。 “文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中心直口快没坏心眼,想到哪说到哪的人,要不然,怎么巧姐能看得上他呢?别看人家巧姐是个残疾人,不仅心灵手巧,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呢!也喜欢看书学习!还经常到我们家借书看,听说还想通过自考拿上大专文凭哩,配大中是绰绰有余的了。”刘兰兰也想撇开这个话题。 “真是什么人有什么人的福,上次巧姐来到咱们三分场,连我们看了,都羡慕大中的艳福不浅呢?大中能找到巧姐这样漂亮的美人,还得感谢兰兰姐呢!”姚昌盛也附和着。 “嘿嘿,要是她巧姐长得死难看,要是巧姐跟我一样笨,兰兰姐还能介绍给我吗?”张大中说话仍然是慢腾腾的。 “大中,兰兰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给你的大媒人拜年了没有啊?”林文蓉又逗起了张大中来。 张大中吭吭哧哧地正想说话,刘兰兰想起什么:“哎,大中,说正经的,你给老梁叔拜年了没有啊?” “兰兰姐,我昨天就到他们家去了。” “哟,大年初一就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拜年,说你大中笨,我可再也不相信了!”张欣也开玩笑起来。 “好了,我们不扯远了,接着玩游戏吧!”郑长顺插了一句。 于是众人又继续玩起来,到天快黑了,才散去。 刘兰兰的母亲看到人都走完了,和兰兰一起收拾完碗筷后,这才来到赵踊跃家,将刘天明和钟瑞接回家中。 晚上,刘兰兰把自己的房子又收拾了一下,她知道钟海涛喜欢睡软床,又向母亲要了一床被套垫在下面。钟瑞吵着要跟外公外婆睡,刘兰兰没办法,只好由小家伙去。 刘兰兰躺在钟海涛的怀里,轻轻地问:“海涛,我感觉方锐原本不会这么急着要离开三分场的,我估计她是听到我们这里太吵闹了,心里不好受,才急急忙忙离开的。其实,我是真心实意想邀请她过来玩玩的,你没开口答应,再加上夏侯雨考虑问题和我们不一样,万一他不通情达理,大正月的,反倒把我们弄得没趣了,就没意思了;还有,我也不知道方锐是咋想的,万一她认为我让她过来玩玩,是有意扫她面皮,就更让她难为情了,所以就没坚持让人找她过来。” 听了刘兰兰这番话,钟海涛十分感动:“兰兰,多亏你理解,其实我对方锐虽然很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大家彼此过着自己的日子,我想这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了。” “海涛,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只是我看到方锐的表情,知道她内心也放不下你。我也是一个女人。女人最懂得女人的心了。我在想,如果今天她不是遇到我们一家人,或是我们家不高声大语玩游戏吵闹下去,她也不会回去得那么急的。可话又说回来,这事也怪不了你呀,当初是她不理你的。我后来也听人说了她的一些事情了,她也是被逼无奈的。要怪,也只能怪夏侯雨害了她。我后来听胡后成的媳妇说,也就是她去吃饭的那晚出的事。还有,她婆婆刘思佳老师也教过我,你看刘老师这几年变的,和从前完全是两个人了。再说了,前些年她公公是咱们场的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谁敢不听他的话呢?连我爸在任三分场场长的时候,也常教育干部业务们说,如果不好好工作,夏主任要是询问起来,不好向他汇报呢!摊上这么些人,再加上有这么多的事,换了你,又该怎么去处理呢?何况像方锐那样自尊心极强的人呢!所以,你不能怪她,也不要多想,能理解她是最好不过的。” 听了刘兰兰的这番话,钟海涛觉得心里一下子好受了许多。他把手臂垫在刘兰兰的颈下轻轻地说:“兰兰,你能够理解她,更能够理解我,是最好不过的了。真的很感激你,换了别人,也许我就是再清白,也会大吵大闹的。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间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事例多得很呢。别的不说,你知道我们十五分场的配水员李建成吧,他和陈秀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十五分场哪个不知道呢?其实,也就是陈秀珍的丈夫不在家,李建成帮她晚上到棉花地里浇了两次水,被别人发现了,传得像有人亲眼看见了一样,闹得两家如今像仇人似的。这年头在农场里,说唾沫星子淹死人,一点也不过分。我真幸运,如果换了别的女人,后果可能就不是这样的了。”钟海涛说完,随手拉上安装在床头上的拉线开关,一把将刘兰兰揽在怀里…… 第二天,钟海涛在自己家里呆了半天,刘兰兰帮婆婆做好了饭,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直到傍晚,一家三口人才回到十五分场。 方锐回到家后,把炉子生着,又将露露的尿布换下来喂好奶后,就跑到办公室里,拿出几份资料又开始忙碌起来。近年来,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用拼命工作来冲淡对钟海涛的思念,因为一旦开始工作了,她就可以把心思放到另一面上了。所以,她常常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别人都说她工作积极,思想进步,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却不知她内心的酸楚。她知道虽然用这个办法只能管一时,但她认为,哪怕只能管上一分钟,也比陷入无期限的情感折磨要好得多。 虽然机关人际关系复杂,相互之间不服气的较多,但方锐因为对钟海涛难以释怀,就用拼命工作来排泄心中的痛苦。尽管大家不知道她拼命工作的真正原因,但看到她天天加班,所以对她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几年来,她在机关里获得的政治荣誉也是最多的: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务干部、工会积极分子……这些看似普通的政治荣誉,一个机关干部要想获得它,也是不容易的,机关里那些人相互之间看不起的比较多,评选先进时意见分歧也较大。方锐能够获得这么多的政治荣誉,说明她确实得到多数人认可的。 但很少有人知道方锐勤奋的背后,却隐藏这么多的辛酸。 人往往就是这样,有些好事,你越是想得到却越不容易得到,越是不去想,反而却在不经意间得到了。 方锐在五一农场组织科工作了几年后,农垦局党委按照上级党委指示精神,下发了相关文件,要求各农场党委领导班子里要配备一名年轻的女干部,条件是必须具有国民教育的大学文凭,年龄在三十五周岁以下,特殊条件的可以放宽到四十岁,在基层单位工作过或有一定基层工作经验的科级干部。有特殊贡献的可以适当放宽到基层主要领导干部。 五一农场党委领导接到通知后,梁崇明笑了起来:“按照通知上的这些条件,好像是给方锐量身定做的标准。在咱们五一农场,只有她才符合这些条件的。因为要说从基层单位做出特殊贡献的干部中去选拔推荐,五一农场暂时还没有。所以从基层单位党支部书记或分场场长中选拔推荐不到这样的人;非农业单位也找不到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贺志诚已经到龄退休了。新任五一农场场长苏宝山已经在五一农场工作两年多了。他笑着接过梁崇明的话题:“按照局党委选拔任用干部的条件,据我所知,在五一农场女干部中,有的年龄符合要求但不是国民教育学历,有的具有国民教育学历,但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更不要说在基层分场工作过了,有的具有国民教育学历,目前也在科级领导岗位上,又有基层工作经验,可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只有方锐是完全符合条件的!” 梁崇明赞同苏宝山的说法:“苏场长,我看我们还是召开一下常委会议,让其他常委们再想想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如果有符合条件的人选,就多上报几人;如果没有符合条件的其他人选,我们再在常委会上讨论是否将方锐上报上去。” 苏宝山表示同意。 在重新建成的五一农场机关大楼党委常委会议室里,各个常委们把每个单位的领导干部都过了一遍,也还是只有方锐符合条件,再说了,方锐不仅是国民教育的大学生,又是送到党校学习过两年的,差点被党校留用了,还是在党校里就入党了的。 梁崇明根据各常委们的意见,最后决定将方锐报上去,并要求党委办公室尽快调出方锐的简历,以及近几年来的工作情况上报到农垦局党委组织部。 ------------ 第一卷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方锐作为处级后备干部人选报到农垦局后,曾经担任过五一农场组织科长的农垦局党委组织部长马承刚看到五一农场党委推荐的后备干部名单,点头笑了起来。他对方锐的情况比较熟悉,他认为,在五一农场,也只有方锐是最符合条件的人选了。于是,在农垦局党委常委会上,他将方锐的情况向局党委各常委们作了详细说明,农垦局许多常委领导这才知道方锐就是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的创办人之一,也是农垦局的文化艺术节发起人之一。因为自五一农场金秋文化艺术节成功举办几届以后,农垦局各农场都有了自己的文化艺术节。党委常委对她的提拔都没什么意见,何况五一农场党委常委、政治部主任陈方已经调走两个月了,这个位置还在空缺着。政治部编制虽然撤销了,但其职能还在,只是称呼改变罢了。这样,方锐就很顺利地担任了五一农场党委常委、纪委书记,进入处级干部行列。按照党委的分工,方锐除主管纪委工作外,还分管组织人事、宣传教育、文化卫生等工作。 人一旦有了权势,身份也马上变得高贵起来。 方锐自从担任了五一农场主管纪检监察,分管组织人事、宣传教育、文化卫生等工作的党委常委、纪委书记后,上门请示的、汇报工作的,登门看望的、请求帮忙的更加繁多起来,这时方锐才真正感到婆婆刘思佳说的话真是经验之谈。过去那些机关里见了自己不服气、连理也不想理自己的人,这会儿也在寻找机会和自己说话甚至套近乎了。 不过,长期的机关工作经验和做组织工作的谨慎态度使方锐的警惕性仍然很高。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手中的权力而来的,如果没有了这些权力,自己的门庭绝对没这么热闹的。所以,不管是以汇报工作名义套近乎也好,还是以登门看望名义拉关系也罢,方锐都能按照原则办事,该办的立即办,不该办的也向人家解释清楚,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更不拿原则做交易。因此,她的工作能力和为人的口碑得到了五一农场干部职工的好评。 花开花又谢,冬去春又回,方锐在五一农场担任党委常委、纪委副书记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五一农场面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基础设施建设加快了步伐,通向各分场的道路都铺上了柏油,各分场的土块房子不见了;同时,她分管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最让方锐感到高兴的是,在分管教育工作中,她狠抓教育教学质量,注重充实师资力量,学校应届毕业生考入市重点中学提高了五个百分点,居其它农场前茅。医疗事业发展也较快,正在筹资扩建医院门诊楼,虽然资金还有很大的缺口,但毕竟建设计划已经列入场党委的考虑范围了。 担任多年领导,方锐虽然更懂得协调的重要性,因为许多工作是要和上下级之间打交道的,礼尚往来是避免不了的,可烦恼也随之而来。上级之间的拜访,同级之间的相互走动,下级的回访,亲戚朋友的来访等等,都需要经济作支撑。如果不去应付这些事情,又似乎和社会交际的风气格格不入。现在的人去看望另一个人,空着手是绝对不行的,那样人家就会觉得你没诚意,或者说是你太小气甚至太吝啬了。 方锐真不明白,生活水平提高了,物质丰富了,职工生活富裕起来了,为什么庸俗的人际交往也泛滥起来了?不知从何时起,社会竟变成了这样:人和人之间的往来如果没有金钱和礼物作媒介,似乎就没有诚心了,似乎就没有感情了。想想自己那时根本没靠礼尚往来去博得名利,该得到的也得到了。自己虽然年龄不算大,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她时常想:如果放在现在这种环境里,自己就不一定走上领导岗位了。因为自己不善于也不愿意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虽然国家已经实行“双休日”了,但因为农场工作比较忙,还没执行“双休日”政策,职工们根本就没有“双休”过,而机关里的星期天能休息一天,就已经很不错了,如果遇上特殊时期如春耕春播、抗灾自救,三秋拾花等,机关就没有星期天了,也要挂钩到基层农业单位去开展支农活动。 这一天,方锐难得休息一天,想将房子收拾一下。 让方锐感到头痛的是,生活水平提高了,自己职务提升了,住房条件也改善了,已经从当初结婚时的普通平房搬到了单门独院的小二楼里,这是五一农场每个党委常委领导干部的标准住房,可烦心事也多起来了:原来居住的平房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现在不同了,不仅墙面装修得洁白耀眼,连地面也贴上了瓷砖,滴上一点水被踩上了,如果不及时擦去,就会留下印迹,隔上两天不打扫,就似乎将这样好的房子糟蹋了似的,再加上南疆一年四季难得下一场雨,风沙大灰尘也大,夏侯雨每天都在跟随领导跑车,也顾不上收拾。即使有时休息了,如果不逼着他,他也不愿意干家务活。因此,方锐不得不过上几天就要仔细收拾一下。 方锐正在专心地收拾着房子,喻金生和李春华夫妻俩来到她家。因为在自己分娩期间,喻金生和李春华百般照顾,方锐始终有一种感激之情,再加上过去都在一个单位,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两家一直来来往往的。看到他们两口子来了,方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给他们让座。 喻金生小心翼翼地坐下,李春华似乎很家常,看到方锐将地板拖了一半,接过拖把就要帮助拖,方锐说什么也不让她干。李春华笑了:“方书记,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分得那么清是你的活我的事的?”方锐也笑了:“春华姐,你到我家里来就是客人了,不能做这活,还是我自己来干吧!” “哟,看方书记说的,我不能做这活谁能做?难道我的身子比方书记的身子还金贵?”李春华说完,又夺过拖把要帮忙拖,方锐还是坚持不让她干,李春华这才笑着松开了手。 看到喻金生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李春华开口了:“方书记,我们这次来,想求您帮个忙!” “春华姐,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我能办得到,一定帮助办理的。” “是这样。”李春华说,“方书记,职工医院副院长李远钊已经退休好几个月了,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接替他的位置。您是分管医院工作的领导,只要您帮忙给说上一句话,我们家的喻金生接任副院长是没问题的。喻金生这几年在医院里干得还不错,技术上不用我多说了,方书记您是知道的,上上下下对他的工作能力和团结上也是认可的,让他当副院长,我想是不会引起别人反感的。” 听了李春华的话,方锐笑了笑:“春华姐,不是我推辞,医院里的工作很特殊,喻医生的技术水平我是知道的,这几年她还不断派出去学习培训和进修,应该说在咱们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人称手术‘一把刀’是名副其实的了。但担任院领导是要经过医院支部研究推荐,组织部门考察,向干部职工进行公示。如果公示结果没有异议了,党委常委会上讨论后,才能任命的,不是某个领导说了算的,更不是我个人说了就能算数的。” “方书记,您是分管医院工作的,您向院领导们说上一句话,他们还不都听您的?再说了,提拔一名副院长,党委也是要征求场里分管领导意见的。”李春华赶紧说。 “春华姐,还是那句话,不是我推托,医院党支部和医护人员的推荐才是最关键的,因为支部成员和医护人员们最清楚医院里的情况了。只有医院党支部和支部主要领导作出决定后,交给职工大会进行表决。如果表决通过了,再由支部写出推荐报告交到组织部门,最后才能上常委会研究决定。如果党委常委会议讨论通过了,还要公示一周,在公示期间没有收到反映存在的问题了,才下任命通知的。”方锐仍然耐心地解释着。 听了方锐的话,李春华立即胸有成竹起来:“方书记,这些程序我都知道的。不过请方书记放心,医院那边的事我们是能做好的,只是上常委会的时候,请方书记多帮忙。我们主要是害怕在常委讨论会上出差错,那时候再去弥补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想请您帮个忙,在常委会上帮忙说句话。事情能不能办成,我们全家都会感谢您的。” 见李春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方锐只好松口:“春华姐,如果组织部门上常委会研究了,我会注意这件事情的,我可以在常委会提出自己看法的,但如果医院那边不能推荐,没有上常委会研究的机会,我就没办法了。” “谢谢,谢谢方书记。还是那句话,事情能不能办成,我们都会感谢方书记的。”李春华说完,连忙站起来:“方书记,您接着忙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李春华赶忙告辞后,就和喻金生一起离开方锐家。 要说凭医疗技术的话,喻金生确实很有实力的。这几年,他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专业技术人才了。外科医生李伯康身体不是很好,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想过要和他竞争了,其他医生就更没有技术能力和他竞争了。虽然在专业技术上没有人能够和自己竞争,但此时的喻金生心里仍然很清楚,医院里的事情比较复杂,别看那些平时不善于说话的人语言上从不表露不出什么,可他们的背后往往站着一位场领导或是机关职能部门的主要领导。就说那个说话还有些口吃的邓学林吧,在医院里连安装个水和电都很吃力,因为是一名副场长的小舅哥,却主管着医院的水电以及餐厅等工作,听说还要提拔为医院后勤管理部主任哩!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喻金生做人是很小心的,他特别注意处理好和周围医护人员及勤杂职工的关系,对领导的话更是唯命是从。因为他知道:不得罪人,特别是不得罪领导,既能得到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又能得到提拔的机会;不得罪医护人员,自己提拔了,他们也不至于议论纷纷;不得罪勤杂工,他们也是医院的一员,手中也有一票投不投给自己的权力;不得罪退休院领导,可以从外围哪怕是在语言上帮助自己一下,对自己也是百益无害的。 喻金生的这些想法和做法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五一农场职工医院上上下下对他的评价都是不错的。 这一天,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召开支委扩大会,讨论副院长人选问题。虽然副院长李远钊已经退休了,但出于对他的尊重,何况因为新的副院长还没任命,他还在副院长的岗位上干着呢?所以医院党支部仍然邀请他来参加会议。 会议由党支部书记覃继桃主持,推荐符合条件的名额有三个。因为主管医院工作的场党委常委、纪委书记方锐曾经问及过喻金生的工作情况,同时喻金生是科室主任,符合干部选拔任用规定的条件,所以也是副院长人选之一。 会上,支委成员们就副院长人选问题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耿平辉已经退休了,新任院长蒋学超认为,外科主任喻金生的技术水平很好,基本功扎实,善于搞好团结,建议大家重点将他考虑进去。 支部书记覃继桃认为,医院副院长是领导职务,不是专业技术职务,领导的职能是要能够做好协调管理和服务工作的,应该把管理和协调能力放在重要位置。 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着自己的看法。 听了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院长蒋学超据理力争,认为副院长职责本身就是以抓技术为主的,首先要有过硬的专业技术本领才能胜任,再说了,分管医院工作的党委常委、纪委书记方锐也很关心喻金生的工作情况。 蒋学超这么一发言,等于给参会者进行了引导。因此,支委成员们建议将喻金生作为副院长人选交给医护人员进行表决,然后上报到组织部门交场党委常委会讨论决定。 参加会议其他人员表示没意见。 ------------ 第一卷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听到大家意见统一了,蒋学超正要做出决定的时候,面容清瘦、皮肤微黑,头发已经花白、一直坐在那里没说话的副院长李远钊站起来,说话的表情严肃:“大家听我说一句,我已经退休了,按说在这个大会上我已经没资格再说什么话了,但本着对医院高度负责任的态度,我还是想说两句。喻金生是在我分管的科室里工作,我对他本人的技术水平倒没什么意见,但对他的品德表示怀疑。就说抓管理吧,他已经担任外科主任了,算是我们医院的中层领导干部了,可他并不敢或是并不愿意大胆去管理,科室里的医护人员纪律意识很差,他本人也不能很好的遵守纪律,有时在上班时间里找不到人,一问才知道他跑到其他科室里和别人聊天去了,很让人头痛。再说了,我感觉他工作原则性也很差,做人左右逢源,对错误的事情也不敢或是不愿意批评指正,好人主义思想比较严重。我曾经为这些事情和他谈过心,但没什么成效,因此,我建议对喻金生作为副院长人选上报的事,暂时还是放一放。” 覃继桃本来对喻金生就有许多看法,听了李远钊的这番话,也立即提出自己的看法:“李副院长确实是本着对我们职工医院高度负责任的态度,才说出这些话的。我认为李副院长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是我们党选拔任用干部的一贯方针和根本原则。德是首要的因素,做人做事第一位就是要立德。所以,我个人也认为,对推荐喻主任作为副院长上报到场组织部门一事,还是先放一放。” 李远钊和覃继桃的讲话,把本来已经形成共识的局面一下子又扭转过来。参加会议的支委和其他人员又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蒋学超一看这情景,连忙又说话了:“两位领导说得都很有道理。不过我们任何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不足,看一个人一定要看主流。同时我们在任用干部时,不能求全责备,如果只盯住一个人的缺点或不足不放,那这个世界上就没好人了。所以我认为,喻金生身上的这些缺点不影响到他的提拔,连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耿平辉都向我推荐过他呢。同时我个人还认为,既然医院党支部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的不足,就应该帮助他,及时给他指出来,监督他改正不足,而不是不管不问,更不能一棍子打死。如果我们党支部发现了他的不足并且给他指出来,他却不能或不愿意改正,那就是他的品德有问题了;如果院党支部发现了他的不足又不能及时给他指出来,他自己又不知道身上存在这些缺点和不足,并且不能及时改正过来,那就是我们做领导的不对了。” 蒋学超的这番话说得覃继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听得出,蒋院长的这番话是针对她说的,意即自己身为医院党支部书记,干部管理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思想政治工作也是她的重点工作之一。既然自己已经发现了医院干部的缺点而又不去主动帮助指出来,就是自己的不对了。蒋学超的这些话听起来很在理,所以她也不再说话了。 最后,会议还是决定将喻金生作为副院长人选交由医护人员表决后,上报到五一农场党委组织科。 方锐是后来从蒋学超那里得知讨论喻金生作为副院长人选时支委们对他褒贬不一的。作为分管医院工作的领导,她很想找喻金生谈一谈,她不想因为喻金生和自己的关系不错而让别人说三道四的。正好,喻金生和他爱人李春华带着礼物登门致谢来了。 “喻医生、春华姐,咱们都是在一个单位生活多年的,关系又都不错,有些话我想直说也无妨。我听有些人说喻医生在管理上还是比较软弱的,好人主义思想比较严重,医院的部分领导对这点也很有看法,我觉得这样不好。虽然提拔喻医生担任副院长一职在常委会上还是很顺利地通过了,但医院那边的部分领导包括有的退休领导,还是有看法的,甚至有想法的。如果这些问题反映到主要场党委主要领导那里,也是很不好的。”方锐说话直言不讳。 “其实,在对医护人员的管理上,我还是比较严格的,只是李副院长在退休前,想提拔的人没提拔起来,才这样对待我的。再说了,外科里那些医护人员素质本身比较高,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地工作着,有时一做起手术来,连续五六个小时下不了手术台是常有的事,有时有病人急需要做手术,我们科室里那些人往往半夜也要及时赶到医院。他们本身就比较辛苦,我作为一个外科主任,没办法为他们减轻负担,又何必动不动就拿出领导的架子去训斥他们呢?如果动不动就去训斥他们,时间长了,我在他们面前不仅没有了威信,反而造成人际关系紧张,这样对开展工作就更不利了!”喻金生听方锐说自己在管理和做人上存在的问题,一边诉苦,一边作解释。 方锐觉得喻金生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每个人在工作上存在一些不足是难免的,工作方法不同更是很正常的。当初自己竞选上团委副书记后,社会上不也有这样那样的说法吗? 想到这里,方锐说话口气缓缓多了:“喻医生,没有这些事情当然最好。走上领导岗位了,一定要敢于大胆管理,不能总是让人家说长道短的。” “是呀是呀,方书记,别听那些人的闲话,其实,别说让喻金生担任副院长了,让谁干都会有闲话传出来的。”李春华也附和着。 “请方书记放心,我会尽力做好本职工作的,也会让大家刮目相看的,更不会给方书记丢脸的。”看到方锐的脸色比较温和了,喻金生说话的口吻像表决心一样。 “喻医生,你提拔为副院长,是医院党支部推荐上来的,不是我打招呼的,所以不用感谢我。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些,主要是听到别人的那些议论后,想提醒你一下,关键还是你自己去把握。”方锐说话的口吻仍然缓缓的。 喻金生和李春华看到方锐的脸色好看多了,说话的语气也没刚进门时那样生硬了,这才起身告辞。 看到喻金生两口子要走了,方锐连忙拿起桌子上的礼品拦住李春华:“春华姐,我这里不缺东西,你把东西带回去吧!”说完将他们带来的两瓶茅台酒和两条中华香烟递给李春华。 “方书记瞧不起我们了不是,我们只是平常走动走动,又没别的意思。就是喻金生不当副院长,我们两家不能不来往了吧?”李春华说完,将方锐手中的礼物接过来又重新放到桌子上 也许是常来常往的缘故,听到李春华的话,方锐也就没再勉强他们将礼物带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李春华又嘟囔起来:“李远钊这个老家伙真是坏得很,退休了还要管这么多的闲事,还阻挡你提升,我就不信他退休了不会生病?他生病了到医院去,你别再理会他!”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没看我们刚到方锐家里的时候,她脸色很不好看吗?要不是我赶紧解释,她可能还会不高兴下去的。这事我还真得考虑考虑呢。我觉得方锐说得对,今后可不能总让别人说三道四的了!” 喻金生知道自己虽然提拔为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副院长不是很顺利,但毕竟还是如愿以偿了。可他也深知周围对他看法甚至反对他的人不可小觑。因此,在副院长的岗位上,他干得特别卖力,对处理上下级的利益和协调与周围同事的关系上也更加谨慎。每天清晨,别人还在梦乡的时候,他就赶忙起床,认真地收拾一下自己,穿上那件洗得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及时赶到职工医院里,不是查房查病历,就是询问病人的情况。傍晚,当家家户户已经灯火通明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 看到喻金生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李春华又数落起来:“喻金生,你当上了副院长,本来就是为了少干活多拿钱的,这下可倒好了,颠倒过来了,每个月发的工资没见比其他副院长多拿一分钱回来,干活比过去更多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哦!” 喻金生白了李春华一眼:“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不知道医院里有些人对我提拔起来不是很服气吗?刚提拔上来就去坐轿子享福,谁给你抬轿子呀!要想今后出人头地,必须先干出点样子来。过去不是有句话叫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才是好猫吗?我也有做人的‘狗论’,现在我先当狗,就是为了今后要牵狗。”说完这话,喻金生很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春华这才明白为什么喻金生早起晚归拼命地干了。虽然她没有丈夫那样见过世面,也没有丈夫的城府深,但她也明白丈夫这样做确实有好处的,因此便不再数落他了。 喻金生这一招果然很灵验,很快,五一农场职工医院上上下下对他刮目相看了。渐渐地,他在医院的威信有了很大的提高。医院里有什么重大事项,他也有话语权了,有时甚至有决定权了,因为他和五一农场党委党委、纪委书记、分管医院工作的领导方锐关系不错,同时和院长蒋学超走得近,又不疏远覃继桃,而且比较能干,还是医院里最年轻的副职领导,又是专业技术人才,医院里有什么事情,都要和他商量,干部职工也相当拥护他。 喻金生干得很卖力,医院文教又不时地写广播稿对他的工作进行报道。很快,五一农场宣传部门听到他比较能干的消息了,对他进行了专题采访,并在五一农场电视差转台上播放出来。可以说如今的喻金生是电视里有影,广播里有声,医院里有权。同时,各项荣誉也向他涌来,年底,他被评为农垦局“新长征突击手”“岗位技术能手”、“十佳青年”等,还荣获农垦局“技术创新能手”称号。 面对取得的成绩和获得的各项政治荣誉,喻金生感到如今的自己,终于可以大胆地向方锐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外界的那些不实之词了,因此,他出入方锐的家也更加频繁了。 听到广播电台上对喻金生的赞誉,又看到他获得这么多政治荣誉,方锐确实很高兴。她相信,就是别人有些微言,喻金生所取得的这些成绩,所荣获这些荣誉,也足以说明和自己走得比较近的人并没太多的缺点和不足了。 如今的喻金生,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拼命干给别人看了,换句话说,如今的喻金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喻金生了。 方锐的工作在五一农场是有口皆碑的。这几年,农垦局组织部每年年终来五一农场进行干部考核和民意测验,大家对她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事业心即“德、能、勤、绩、廉”等方面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考核组将她的工作情况反馈到农垦局党委后,考虑到她的工作能力,年纪也比较轻,同时有开展职工群众文化活动的丰富经验,又在基层工会里干过,对工会工作比较熟悉,农垦局党委就将她调到农垦局工会任代主席,工作一段时间后进行选举,方锐顺利地当选为农垦局工会主席,分管农垦局各单位的工会工作。农垦局工会的办公地点在市里,是正处级单位。于是,方锐自然而然成了城市里的人了。 把家搬进城市里,方锐感到很不适应。虽然她也在大城市里生活过几年,但那是在大学校园里,接触面很小,算不上真正融入到城市里生活,视野也不能触及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她是以一个单位领导干部、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进入城市的,并且居住在这个城市里,也就是说,自己不仅是一名正处级领导干部,还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市民,所以必须要完全融入这座城市,再也不像过去那样到城市里只是培训、开会或者购物了。 城市里的生活既有趣也紧张,不仅各种日用品和农场有很大的区别,在穿着上,农场人更不能和城市人同日而语,当然,服装的价格也不菲。同时,进入城市后,方锐感到开支更大了:上下级之间的礼尚往来,她要应付;农场里来人,她要接待;家庭里的必须品,她要添置;同事之间的红白礼事,她要参与。而且水、暖、电等费用要按时交纳。衣着上,要跟上城市的潮流,不然会显得太土了,这些都要靠花钱去办理。虽然地位提高了,工资增长了,可要应付的事情也更多了,方锐明显感觉有些吃力了。过去自己在农场里上班,是农场里“高级干部”,吃喝穿戴和用度上都比较方便,也花不了多少钱。到城里后,连用自来水也不敢大手大脚,这对于十分爱洁的方锐来说,更感到经济上的拮据了。父亲前几年已经退休了,因为身体不好,他的退休工资大多花在医疗费上,不够时,自己还要拿出一些资助父亲,母亲的退休工资也仅仅能够维持家庭日常生活,公公夏侯霖、婆婆刘思佳的经济能力虽然好一些,但退休后没两年,他们就离开五一农场回四川定居了,也不好向他们家开口。何况,他们家庭住在大城市里,一打电话就说开支很大。自己在担任农场领导时比较清廉,除了工资和奖金外,基本上没什么积蓄了,再加上到市里后,分配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重新进行了装修,不仅花掉全部积蓄,还向朋友借了一些,自己和夏侯雨每月不到一万块钱的工资明显不能大手大脚地花了。这个时候的方锐才感到,钱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但她同时认为,只要安排得合理些,还是可以度过目前难关的。 ------------ 第一卷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如果说经济上的短暂拮据让方锐能够克服的话,父亲的胃病时常发作就让她十分着急了。人老了,毛病也就多了。父亲因为胃部动过大手术,再加上年龄大了,胃病发作更频繁了。一吃到不对胃口的东西,或是天气的原因,都能引起胃痛。刚搬到市里没几个月,方锐就接到父亲胃病犯了住进医院的消息。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回去照顾,喻金生也会替自己照顾好父亲的,至少可以提供很多方便的,因为自从调到局工会后,喻金生曾经来过自己家里几次,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会空着手的;自己也曾委托过他如果父亲生病了,请他帮助照管一下。但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方锐还是不放心。 因此,得到父亲生病住院的消息,方锐将工会工作安排好后,立即赶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方锐买好营养品赶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见父亲躺在病床上,母亲也静静地坐在床边。看见方锐来了,母亲很高兴地迎接着。 “小锐,你爸的病已经好多了,妈知道你手头上钱不多,又破费买这些东西干啥呢?另外,你爸这次生病,又是喻医生忙前忙后,护理上也是尽心尽力的。说实话,你进城后,你爸只要生病来医院了,都是他们两口子忙前尽快后的,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方锐的母亲说完,指着病床边的小柜子上的营养品:“这些东西都是李春华送过来的。” 方锐看见喻金生家送来的营养品比自己带来的还高级,这让她在感激的同时,又有点说不出的惆怅来。 听说方锐来职工医院看望父亲了,喻金生和李春华两口子连中午饭也没顾上做,就来到方其武的病房里,见五一农场工会主席周进良、副主席冯媛媛已经在方其武的病房里了。喻金生连忙上前打招呼:“方主席,您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呢?”喻金生说完,又连忙和周进良、冯媛媛打了声招呼后,站在方锐母亲的身边。 虽然局工会主席未进局党委常委,但农场工会主席已经进入场党委常委领导班子了。五一农场党委常委、工会主席杨建成退休后,新任五一农场党委常委、工会主席周进良是从外单位调过来的,听说方锐来到五一农场医院看望父亲后,便和已经提升为工会副主席的冯媛媛等人买上一些营养品来到职工医院里。 见喻金生、李春华走进来了,方锐说话时带着感激的口吻:“喻医生,春华姐,这次我爸生病住院,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喻金生正要说话,五一农场场长苏宝山走进来:“方主席,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爱人下班回去后跟我说了,才知道你回来看望你父亲了。” “苏场长,嫂子也调过来了吗?在干什么工作?”方锐微笑看着苏宝山。 “早就调过来了,我有糖尿病,她调过来对我生活上也好照顾些,就在医院里上班,还在干她的老本行,做财务工作,她中午下班回家后说你过来了,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呢?”苏宝山解释着。 “嫂子调过来了,对你的生活确实有好处,身边有个亲人照顾,比什么都强。”方锐看了父亲一眼,感慨地说。 “都还没吃午饭吧?到招待食堂去吃吧!我这就给食堂打个电话,可有一条,我不能喝酒,一喝酒,血糖又要升高了。”苏宝山一边询问一边掏出手机。 “我过来的时候,估计方主席还没吃午饭,就和食堂打过招呼了,既然苏场长也没吃,我们一起过去吃一点吧!”周进良说。 农垦局各农场机关都有招待食堂,既有可以接待上级或本场领导就餐的雅座,也有招待参加大型会议人员就餐的大厅。所以,上级领导或职能部门检查工作,或是其他人员来访时,一般都在机关食堂里就餐。 听周进良说午餐已经安排好了,一行人就准备离开医院,喻金生连忙来到方锐身边:“方主席,您放心去吃午饭吧,这里有我照顾老方叔就行了!” “喻医生,你也没吃午饭吧,和我们一起去吃一点吧!”听说喻金生要主动照顾自己的父亲,方锐连忙邀请他一起吃。 喻金生正要推辞,李春华连忙说:“你就去陪陪方主席吧,这里有我和阿姨照顾一下就行了。虽说食堂有饭,但方叔有胃病,不能虼,我还是回家做合口合胃些,冰箱里有菜,很快就做好了。” 喻金生这才和方锐、苏宝山、周进良等人一起坐车到五一农场招待食堂去。 吃过午饭后,方锐告别了苏宝山、周进良等领导,和喻金生来到病房里,见李春华做的午饭已经送来让父母亲吃好了,母亲正在收拾着碗筷等。方锐想想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自己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就向父亲说:“爸,我呆在这里也没什么能帮助您的,就回去了。有什么事跟喻院长说一下一样的。” “请方主席放心,有什么事我会竭尽全力办好的。”喻金生赶忙接过方锐的话。 “妈,您老人家辛苦一下,等下次回来了,我在家里多呆上几天,陪陪您和我爸。”方锐说完,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方其武:“爸,这一千块钱给您用吧!您想吃点什么,就让妈给您买一点吧!” 方其武知道女儿进城后经济并不是很宽裕,连忙推辞:“小锐,这钱你还是拿回去,我过几天就要出院了,拿钱回家也没什么用。” “爸,你还是把这点钱拿去用吧,我要是再买东西的话,买多了吃不了,放在那里过期了也不好。您想买什么吃,就让我妈买给您吃吧!”方锐看到父亲将钱推着往自己手里送,连忙安慰他。 喻金生看到方其武和方锐父女俩为一千块钱推来让去的,知道方锐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便对方锐说:“方主席,我看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方叔这边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住在这里,决不会不管不问的。” 方锐感到唯此才能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还是将一千钱放在母亲的手上,然后看着喻金生:“喻医生,我爸给你添麻烦了,老胃病经常犯,所以今后有什么事,还烦请你多关照些!” 喻金生慌忙说:“方主席,您把我当成外人了,可以说没有方主席的关照,就没我的今天。所以请方主席放心,我就是再忙,也一定会把您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给办好的。” 听了喻金生的话,方锐才放心地离开了五一农场职工医院。 这几年,随着国家对边远地区扶持力度的进一步加大,五一农场争取到位的项目资金也越来越多了。过去通往各分场的那些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土路已经全部被柏油马路所代替。不仅如此,上级党委对事关职工群众切身利益的基础设施建设如职工俱乐部、职工会议室、文化室、卫生室等也修建起来了。这些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的投入,有些是通过上级部门调研和考察后直接下拔到位的,有些则是通过农场党委向上级党委和有关部门争取项目资金修建的。塔里木盆地许多农场因为这些资金的投入而改变了环境面貌和生活条件。特别是争取上级资金搞基本建设,比农场拿出辛辛苦苦干了许多年所积累的资金也不容易建造起来要快得多了。同时,一些外地企业也在农场办起公司和分公司,有的直接到农场投资建厂办企业,这不仅改善了农场环境面貌,也带动了当场的产业发展,增加了就业人员,拉动了第三产业,形成了新的经济增长点。于是,各级党委的领导们都在想方设法去争取项目资金或是招商引资。机关、单位和部门甚至将招商引资或是争取上级资金投入作为一项政绩工程,纳入干部和工作人员的考核范围内。对于招商引资工作做得好的个人,不仅能够得到提拔,奖金也不菲,真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于是,一场以招商引资和争取项目资金的大战全面展开了。有关系的通过关系招商引资或争取项目资金,没有关系的,也通过“曲线招商”“曲线引资”来争取项目资金,一时间,能否招商引资和争取上级资金扶持,几乎成为机关或单位部门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有无能力、有无政绩的重要体现。 方锐调到城里后,虽然“衙门”提高了,才知道在上级部门工作也不容易,她原来在农场担任科室领导时,许多工作是有自己思维和创新的,但随着职务的提高,她感到自己越来越不能创新工作方法了。因为职务提升到了一定位置后,她只是将上级传真下传到农垦局各单位,然后再到各单位检查监督落实情况就可以了。几乎从担任五一农场党委常委、纪委书记开始,她的许多工作都是二传手,既将上级的精神和要求传达到基层单位,自己再到基层单位监督实施情况就可以了。最多也是帮助基层单位解决实际困难,力争完成上级领导和部门安排的工作就行了。担任局工会主席后,许多工作只是按照上级传真的要求去办理,即使自己想别出心裁地干,也囿于上级的条条框框,或是因为害怕走样,也或是不敢出差错而最终放弃了。最让她感到不适应的是,农垦局这几年也将招商引资和争取上级资金投入基础设施建设纳入考核指标,也就是说,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将项目资金或是将商家的资金引进来,那样才是“硬道理”,也是实现人生价值的重要体现。再说了,别人都在想方设法招商引资和争取上级资金,自己作为一个部门的领导,又怎么能落后于一般工作人员呢? 但作为一个普通职工家庭出生的领导干部,作为一个不善于交际的群众组织的领导,既没有亲朋好友担任级别较高的领导或在经商办企业,也没有很好的社会关系可以利用,到哪儿去招商引资呢?方锐经常陷入沉思。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天是休息天,方锐正在卧室里低头沉思,抬头看见墙上悬挂着的一张放大了的照片,眼睛一亮。那是她在兵团党校学习时的一张毕业合影照,照片上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住在一个宿舍的学友唐诗华,已经担任上级某部门的领导了,回想那时在兵团党校,还是她鼓励自己担任学生会副主席的呢。记得她诚恳地劝自己:“方锐,我觉得如果你要是有这个精力的话,也是可以干的。毕竟,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增长一定的社会知识,探索有效的工作方法的。”虽说已经分别很多年了,但当年她对自己说的话至今犹在耳边。相信只要找到她的联系方式,如果她有能力的话,还是会帮助自己的! 方锐想好后,通过其他学友的关系,终于找到了唐诗华的联系方式。 方锐很快将电话拨过去。 接到电话,唐诗华很是感慨:“方锐,转眼之间,我们已经分别已经快十年了,听说你已经担任农垦局工会主席了,本想联系你一下,可整天忙于工作,也没你的联系电话,就没主动联系你。” 听唐诗华说话的口气,方锐感到她仍然像在党校那样对自己很好,说话口吻很开心。要说有变化的话,方锐感到虽然彼此没有见面,但从她说话语气里明显比在兵团党校学习时成熟、沉稳多了。 彼此聊了一会儿往事和现在的工作情况,方锐便把想请她帮忙争取项目资金的事情说出来。 唐诗华很爽快,一口答应帮忙,并说同学一场,别的忙不上,这个忙是可以帮的,因为毕竟是国家的项目资金,只要合情合理合法,投向哪里都一样的。 放下电话后,此时的方锐才感到,原来婆婆讲的话是有道理的。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即将到兵团党校学习时,婆婆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插入土里的木桩无论多粗,都很容易被拔出来;一株根须发达的小树苗,却很难被连根拔起。因此,设法结识更多的朋友。尤其是在人情社会里,人到用时方恨少,人脉丰厚财源广”。当时听到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很反感,更有抵触情绪。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道理的。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人脉就是财脉!关系就是实力!社交圈子也是可以带来经济效益的,也是能够解决问题与克服困难,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问题和困难的时候,广泛的人脉资源是可以提供不同的视角和解决方案的啊!但自己确实不是又不善于社交,也不适应杯觥交错的场合,从基层文教到如今的处级干部,所有的一切几乎是社会的选择、时代的选择,社交弱是能想象得到的。这样想来,方锐反倒坦然了。 唐诗华办事很利索,那次通话不久,就将三百二十万元项目资金计划分配到南疆农垦局,并告诉方锐这笔资金主要用于基层医疗事业,也就是这笔资金要投向农场医院里,才符合项目资金的投放和使用的要求。 ------------ 第一卷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全农垦局共有十六个农场、三十多个水利和公交建商企业,有二十多所医院,投放到哪个农场医院比较合适呢?方锐在思考着。看到父亲让喻金生带来的核桃,不禁眼睛一亮,自己曾经在五一农场工作多年了,五一农场职工医院的“爱心小屋”又是自己的杰作,父亲也经常在五一农场医院住院治病,为什么不将这笔资金投放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里去呢? 于是,方锐先把争取到的项目资金向局党委和项目办公室作了汇报,并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作了说明,很快得到局党委的答复。于是,方锐又和五一农场基建部门联系,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五一农场基建科长訾春生接到消息后,十分高兴地向梁崇明进行了汇报。 这消息五一农场党委来说,真是出乎意料,他们正在为职工医院资金投入发愁呢。特别是梁崇明听到这消息后,不仅十分高兴,也不由得感慨起来:“一个单位多培养多推荐几名领导干部有多好啊!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他们的家乡他们原单位的!” 梁崇明当即领着訾春生来到苏宝山的办公室,把方锐争取到的三百二十万元项目资金要投放到五一农场职工医院的事向他讲了,苏宝山听了也十分高兴,并决定立即到职工医院去实地看看。于是,訾春生又给蒋学超打了个电话后,三人坐上车子来到职工医院。 五一农场职工医院党支部书记覃继桃前两年已经退休了,听说场两位主要领导都要到医院来,蒋学超又通知党支部书记张学民和副院长喻金生等院主要领导在医院大门口迎接着。 梁崇明走下车后,随口问起来:“蒋院长,医院近期情况怎样?大约有多少病人?”蒋学超一一作了回答。 听蒋学超的回答,梁崇明很满意的和苏宝山、訾春生等人一起走进新建不久的职工医院三楼会议室里。 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领导会议室约有九十多平方米,正上方放着大大的背投式电视机,椭圆形的加长会议桌安放在中间,四周摆放着几盆塑料鲜花和绿萝等植物。四面的墙壁上悬挂着许多奖旗奖牌,旁边的一条长桌上摆放着荣誉证书和奖杯。这既是院领导的会议室,也是医院的荣誉室。 梁崇明顺着会议室墙面和长条桌上浏览一下医院这几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既有省、地市、局级的,也有本场的,更多的则是农垦局和本场的。文明单位是五一农场最高级别的荣誉了,奖金也是最高的,医院这几年来都得到了。梁崇明一边观看,一边随口称赞:“医院这几年的工作做的确实不错,别的不说,墙上的这些荣誉全都证明了。” 看到党委书记今天的心情很高兴,支部书记张学民也很高兴:“这还不都是梁书记、苏场长领导有方,机关各职能部门的关心和支持,才使我们全院上下工作信心十足,齐心协力,得到这么多荣誉嘛。” “这里边可是医院党支部的功劳哦!做不出成绩,关系再好,也不能凭关系得到政治荣誉啊!”梁崇明感慨地说。 喻金生看到大家只顾和梁崇明说话,连忙转向场长苏宝山:“苏场长,您的糖尿病最近怎样了?可要按时打胰岛素哦!呆一会儿再去查查血糖吧,另外千万别太疲劳了。都知道苏场长是个工作狂,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苏宝山叹了一口气:“唉,现在条件好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像过去那样缺吃少喝的了,可毛病也上来了。虽然才人到中年,可身体却在走下坡路了!” “前几天我到方主席那里去,她还在打听你的糖尿病控制怎样了呢?我向她汇报说您血糖控制还可以,她还要我向您代问好,要我多提醒您注意身体呢!” 听了喻金生的话,苏宝山立即高兴起来:“唉,难得方主席还时时在关心着我的身体。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二字啊!不是工作上的问题,就是身体上的问题,要么是家庭问题,还有社会的期望,都像重担一般压在我们的肩上。但我们不能停下脚步,只能选择承受着,继续前行啊!” 扯了一会儿闲话后,大家围在椭圆形会议桌边坐下来,原政工员刘燕茹已经提拔到基层分场担任党支部书记去了。新任政工员秦倩倩是一名从内地引进来的大学生。她给每个领导拿出一瓶矿泉水,就坐下来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领导们讲话的主要内容了。 “今天我们到医院里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局工会方主席给我们场职工医院争取项目资金三百二十多万元,医院里需要投入的地方比较多,大家看看这笔资金用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呢?”梁崇明坐下来后,说话也直奔主题了。 蒋学超、张学民和喻金生等人听了,都很高兴。蒋学超提出购买一台彩超等大型医疗设备,张学民提出投资设施建设,改善一下医院医护人员的工作条件,让他们更加安心工作。 平时比较爱说话的喻金生此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宝山看见喻金生低头不说话,便问他:“喻副院长,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蒋院长、张书记的想法都很在理,都是在为医院未来发展着想的。我个人觉得,从医院长远利益和发展的眼光来考虑,如果用这笔资金建一座外科楼,效果也许更好些。因为咱们五一农场地处公路干线上,周围与少数民族乡镇相邻,病员较多,外科又是我们医院的重点科室,但目前条件十分简陋,设备也很陈旧。如果建一栋外科楼,再配备一些医疗器材,应该说产生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是很好的。” 苏宝山听了,点头表示认可。 蒋学超、张学民看到苏场长点头表示认可,而且喻金生的提议确实符合医院实际,也是为医院长远利益着想的,他们也点头表示赞同。 梁崇明看到大家的意见统一了,最后拍板:“就按大家的意见办,先将外科楼建起来,如果资金允许的话,再根据情况配备一些必要的医疗器材。如果资金不允许的话,再慢慢筹措资金去添置医疗器材。” 确定了投资目标,梁崇明、苏宝山和医院领导又实地察看了医院周边的环境,初步选定了外科楼建造的地址。 这些年来,随着基本建设步伐的加快,农场工程项目建设也越来越多了。渐渐地,大家都知道工程项目建设中的潜规则和里面的利益关系了。 喻金生也不例外。 因此,待梁崇明、苏宝山等领导走后,他回到办公室里,脑子里开始拨弄起小算盘来:三百二十多万元的工程资金,即使按百分之三的提成,也应该是十来万了,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如果能将这项工程的管理权拿到手了,再往少里说,挣上个七八万块钱是有绝对把握的。 但怎样才能拿上这项工程的管理权呢?喻金生坐在办公室里挖空心思想了好久,突然想到了方锐,因为这笔资金是她争取到的,如果能够让她出面,就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但如何让方锐出面去说这件事呢?喻金生又苦思冥想起来。 喻金生在脑子翻来覆去地苦苦思索着,突然想起前不久方锐来到职工里医院看望父亲时的诉苦:“城里的开支比较大,和农场不一样,住在农场里,像蔬菜水果什么的,是不用买,住在城里就不行了。”从这句话里,她听出方锐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至少,自从她调到城里后,花钱不那么随意了。还有,上次方锐到医院看望父亲临走时交给她父亲一千元,也不是那么爽快,更证明了自己的推测。 既然把准了脉搏找准了病根,喻金生认为只要自己“对症下药”就可以了。于是,星期六上午,他起了个大早,坐上早班车往方锐家里赶。 因为是常客,对于喻金生的到来,方锐并没感到奇怪,而且,自己调进城里以后,他也时不时地拎上一些东西来到自己家里,再加上父亲的生病得到他不少关照,所以,对于喻金生今天的到来,方锐仍然很高兴地接待了他。 夏侯雨也没出车,在家里看着电视。 喻金生首先从自己替她向苏宝山问好说起。接着又把话题扯到医院决定用她争取到的项目资金建外科楼的事情上,并转弯抹角地说出自己想管理承建外科楼的事情来。 方锐听明白了,她说话不用像喻金生那样转弯抹角的:“喻医生,虽然这笔资金是我争取到的,但我是无权指定怎样使用这笔资金的,更没权力指名要谁负责这项工程的。再说了,各农场的基本建设一般是基建部门在管理,我怎么好出面向领导们说让你去负责管理工程上的事情呢!更何况,管理基建上的事和医院领导也扯不上关系呀!” 听了方锐的一番话,喻金生连忙陪着笑脸,把早已想好的理由说出来:“方主席,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想让您出面去向场领导说让我去管理工程上的事情的,我的意思是说管理工程上日常性的协调工作,因为是在医院搞建设,许多工作比如拆迁旧房子腾出场地、提供用水、安装电线等等一系列的工作,还是需要有人出面协调沟通的。其实也不用方主席为难的,您如果五一农场去了,顺便听听医院建设外科楼的设想,然后问问我的工作情况,也就可以了,根本不用提向场领导提出让我管理工程上的事情的,如果那样的话,传出去了,说您插手工程上的事情,反而不好听了。这点我是能理解的,我是坚决维护方主席声誉的。其实方主席,从另一角度上讲,让谁管理工程上日常性的协调工作还不都是一样的?我主要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管理才能,也好不让别人说和您方主席关系很好的人,就是只会拿手术刀,其它什么事也干不了!” 方锐听了,低头想了想,又沉吟了一下,仍然觉得不合适:“喻医生,虽然你的话是有一定道理,但我总觉得确实有些不妥。再说了,作为一名外科主治医生,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就可以了。现在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别的不说,就是到五一农场,也比过去方便多了,每天有好趟班车,还有私家车跑来跑去的,这比过去不知好到哪里去了,何必为这些事劳心劳神的呢?” 喻金生看见方锐仍然不开口,似乎反而劝自己放下贪欲之心,心里虽然不太痛快,但脸上仍然笑嘻嘻的:“那,方主席,我就不麻烦您了。其实,方主席,我前面已经跟您说过了,没别的的意思,主要别人不相信我的工作能力,我想多做点给别人看看。当年您在帮我提任副院长的时候,当时也有人背地里说长道短的,后来怎样呢?不也是干出了很大的成绩,得到大家的认可,没给您丢脸吗?” 方锐觉得喻金生说得也在理,再加上父亲时常生病住院,还需要他的关照,母亲也在自己面前说了一大堆感激他的话,便缓了缓口气:“喻医生,我正好也想回去看望我爸我妈呢,但让你管理和协调工程上的事,我确实不一定能办成的!” 听到方锐终于松口了,喻金生也松了一口气,仍旧陪着笑脸:“方主席,我来的时候走得匆忙,没顾上买点什么东西,您看自己想吃点啥就去买点吧!”说完从手提包拿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桌子上。 方锐一看沉甸甸的信封,连忙推辞:“不行不行,喻医生,这样绝对不行。要说平时我们两家来来往往的,你送给我们家一点吃的用的我倒没啥可说的,可你这样做就绝对不行了。”方锐说完,立即拿起“信封”退还给了喻金生。 看到方锐态度很坚决地不接“信封”,喻金生连忙笑了笑:“看方主席的意思,还是再让我到街上去买点东西送过来?我主要是想方主席喜欢啥东西,自己去买点啥方便些。如果方主席真要我跑一趟的话,那我也只能跑出去了,只是真不知道方主席最近想吃什么或是需要点什么!” 方锐仍然坚持不收。说实话,自从进入城市后,尽管她感到在经济上承受很大的压力,但却从来没有想到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收受他人的钱物,或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去缓解一下自己的经济压力。因为她知道,如果收受钱财了,就是受贿。收受贿赂的数额比较大,突破了一定的数额,是要受到法律惩处的。前几天自己在工会领导班子会议上作了强调,在局工会职工大会上专门给全体人员提出过要求,提醒大家要廉洁自律,并专门解释了受贿罪的条文:受贿罪是指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的,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行为。如今这段自己随口就能背诵出来的条文,不能在局工会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提出来,也在五一农场干部大会上提出过多次,怎么能随便收受人家的礼金呢?更何况,自己在担任纪委书记时,也处理过很多这样的干部。而且局党委对反腐倡廉工作抓得很紧,不仅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进行提醒和教育,还播放了许多领导栽倒在金钱和美色上的电教片,自己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忘记了呢? 因此,方锐态度坚决地予以拒绝。 ------------ 第一卷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看到方锐态度很坚决,喻金生急了:“方主席,您要是再推辞,就把我当成外人看待了。再说了,我们又谈不上什么钱权交易,只是两家的正常礼尚往来嘛!方主席也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在当今社会里,礼尚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瞒方主席说,明天是星期天,我还有两家的喜酒要喝呢,没有分身术,只好让春华去一家,我去一家。方主席,我说这话意思,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拒绝礼尚往来的,大到高级领导,小到普通百姓,谁能不食人间烟火呢?” 喻金生说完,又将“信封”放在桌子上。 方锐再次将“信封”拿起来递给喻金生:“喻医生,今天我们不讨论社会上的人情往来的事情了,只说这件事吧,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我是不能收下的。” 看到方锐和喻金生为这事相持不下,夏侯雨连忙跑过来:“方锐,这样吧,你先把喻医生的东西放在这儿,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给人家退回去。不然,让喻院长感到挺没面子的。” “对对对,还是夏侯兄有办法,不然我的面子真是挂不住了。”喻金生急忙接过夏侯雨的话。 “喻医生,说实话,其他的事我都能给你面子,这件事绝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请你理解我!”方锐的态度仍然很坚决。 “那,真要是不行的话,我到三分场去看看方叔,他老人家不是经常生病吗?我买些礼物送给老人家吧,这样方主席就不为难了,我的面子也说得过去了。”喻金生说完,看着方锐。 “要说我爸我妈,还真给喻医生添了很多麻烦。我天天在忙着出车,两位老人生病了,也顾不上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今后还要给喻医生添麻烦的,我们也准备最近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呢!”夏侯雨连忙接过喻金生的话。 “那这样吧,夏侯兄,你们去看望父母时,就用我这点钱给老人们买点东西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下次他老人家要是生病了,我也会照顾他们,给他们买点东西的,这次就我就不往三分场跑了。”喻金生说完,又将信封放在桌子上。 “看到喻医生这么对待我爸我妈,我先替我爸我妈谢谢你们了。每次生病,都是喻医生照顾得好好的。说实话,我们都没有喻医生做得好呢!” 方锐不再说话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医院里还有手术要做呢!已经约好了晚上的手术时间了,不能耽误了哦!”喻金生说完,就准备告辞了。 “喻医生,吃了午饭再走吧!我们做得简单点,不能饿着肚子回家了!”方锐说。 “不用了,不用了,方主席,谢谢了,您也难得休息一下,我就不耽误您了。” 送走了喻金生,夏侯雨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沓崭新的百元面值人民币呈现在眼前。夏侯雨数了数,整整一百张,也就是说,喻金生这次就送给方锐整整一万元。 说实话,别看方锐是从基层单位的业务干部干起,一步步提升起来的,在领导岗位上也干了近二十年了,可从来没有收受过别人这么多的现金。过去拜年,她最多也是收了一些烟酒之类的礼品,甚至收受过别人赠送的中华烟、茅台、五粮液等高档一些的烟酒,但她都做了相应的回赠,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如今一下子收受喻金生送来这么多现金,她感到确实不妥,一旦事情败露了,就不好说了。 夏侯雨却十分高兴,眼睛直直地盯了一会儿那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又用手摸了摸,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方锐正在给露露梳头,一扭头,看见夏侯雨正用一双贪婪的眼睛看着钱,很生气地将梳子往桌子上一放:“露露,快去洗洗手,看你的手乱抓一气的,太脏了。洗好手了,妈妈再接着给你梳!” 夏侯雨听了,知道方锐说话是含沙射影,很不自在地回到卧室里去了。 方锐随露露一起将手洗干净后,将自己的手也擦了擦,继续将露露的头发梳理好后,拿起钱走进卧室里看着夏侯雨:“这钱绝对不能要,这次我们回五一农场,想办法把这钱退给喻金生。” “方锐,你不收下喻金生的钱,他会怎么看待咱们呢?他难道不会说咱们进城了,地位提高了,就不认人家了?再说了,露露的外公外婆还在农场里,特别是爸爸,经常住院,我们目前又没条件把两位老人接到咱们这里来住,生病了住院了,还是需要钱的。何况,爸爸的胃病犯了,有很多的事情还得靠喻金生他们去照管。你不收下他的钱,他是不是有很多想法?得罪他本人倒也没什么,爸爸胃病那么严重,动不动就住院,还要不要他再帮忙关照一下了呢?还有,我们家收下他送来的东西也不止一次两次了,这次何必这么较真呢?” “这不是较不较真的问题,这是违背原则、突破底线的问题,甚至是违法乱纪的问题。和平时收下他送来的礼品问题完全是两码事。”方锐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我主要是想到爸妈在那里需要他去照顾,不然的话,离开了五一农场,和他家来不来往都无所谓的了,眼下还得靠着他,所以现在收下来了,今后咱们也买些礼物回送给他,不就成了正常的礼尚往来了吗?别人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这样既能不扫他喻金生的脸皮,也能让他继续照顾爸妈,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为什么搞得双方脸面都放不下了呢?” 别看方锐平时看不起夏侯雨,这会儿对他分析的问题,倒是觉得也在理,因此,她说话的口吻也缓和了许多:“这笔钱先放在这儿,一分都不要动,等到有机会了,或是他家有什么事情了,赶紧以回礼的方式,给他退回去!” 六月的塔里木分场是美丽的季节,原本十分干燥的空气这会儿多少也有些润湿了。胡杨的树叶已经全部舒展开了,平时十分寂静的胡杨林突然又变得热闹起来。到胡杨林里野营的、聚会的、摄影的、写生的、揽胜的、考古的、垂钓的,甚至还有拍电影拍电视剧的数不胜数……这种悄然发生的变化让很难走出去的农场人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他们懂得了接触大自然、深入大自然的无穷乐趣,也让他们知道了生活的多姿多彩……农场人忠厚,他们不知道利用大自然造物神赐予他们的大好资源再去索取,他们不知道把天然胡杨林开发出来去挣钱。因此,人们可以随意到胡杨林里的某个地方占一个位置,是夫妻关系也好,是情人关系也罢,或是朋友间的往来聚会,都可以到那里去,或亲吻,或闲谈,或打牌,或野营。甚至有时领导们之间的走访,也要到胡杨林里去看看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美景,因为领导们对人造景点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方锐担任农垦局工会主席后,夏侯雨也调到农垦局机关小车队上班。虽然农垦局早已实行双休日,可驾驶员们并不一定能够双休,有时星期天领导们外出,或是遇到上面来人要到基层去,驾驶员们就有可能还要出车。 这一天,由省文联和作协组织的采风团来到南疆农垦局采风,他们想到胡杨林里去看看。农垦局机关事务管理处小车队负责人派夏侯雨的车子负责接送。 虽说是星期六,夏侯雨也只能按照车队领导的安排,一大早就驾驶着面包车去宾馆门前等待着。待文联和作协的成员们吃过早饭后,夏侯雨驾驶着面包车,拉上他们出发了。 采风团的成员们思想都很活跃,他们见到什么都思绪万千,见到什么都由感而发。连见到路边的野花盛开了,他们也要“啊啊”地感慨几声;看见了参天树更是大发感慨,这让夏侯雨感到很可笑。他天天生活在这地方,对那些小花和树木什么的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从来没感到她们很新奇,更没看出她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对面一声汽车喇叭音将夏侯雨的思维又唤回到现实。他急忙提醒自己:别跑神了,还是专心开车。 这些采风团的成员们不仅很爱发出感慨。而且嘴巴也说个不停。这会儿车子行驶到两边生长参天白杨树的路边,他们又感慨起来。其中一位中年人首先感慨起来:“当年茅盾先生曾在大西北游走了一遭,那篇著名的《白杨礼赞》,把咱们大西北的白杨树推向了全世界。茅公称白杨为树木中的伟丈夫,我们的足迹比茅公伸得更深更远,我感到不仅是白杨树,其它树对咱们大西北同样十分重要啊!”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同伴马上接过话题有感而发起来:“是呀是呀,任何一种树对咱们大西北都是同样重要的。我到过青海,那里有一段长长的道路,道路两旁长着密密麻麻的参天白杨树,据说就是当年的大军阀马步芳栽下的。他在栽下这些树以后还贴下了告示,敢于砍下一棵树者杀头,敢于在树下拴马者,鞭打五十。于是,那些树便茂密地生长起来了,直到今天也没人敢动它。” 听完同伴讲完这个故事后,那位中年人又不由得感慨起来:“杀人如麻的马步芳却如此地爱护树木,其实这件事听起来并不可笑。在他的眼里,一棵树确实比一条命更重要、更神圣。命在这里是不值钱的。一条生命降落在这荒凉、贫瘠的土地上,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而树木就不同了,一棵树能够在这里成活下来,就给予了人类的一切。” 采风团中一个年龄比较大的老人马上接上他的话:“你说的没错。在我们大西北,解放前的许多地方是大沙漠,是戈壁滩,难以见到一根草、一棵树、一滴水。很容易见到的,就是那些目光呆滞、嗷嗷待哺的人类兄弟。” “今天听了这些采风团成员们的高谈阔论,还真学到的不少知道,懂得不少道理呢!”夏侯雨心里想。虽然长期给领导开车,从领导那里听到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像今天这样听起来既有文采,又富含哲理性的谈论,他听到的确实不多。因此,听了这些采风团成员们的对话,夏侯雨也不由得暗暗赞叹起来。 车子向东南方向行驶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片胡杨林坐落在世界第二条内陆河塔里木河边。虽然规模不大,却很茂密,静静地伫立在河岸边,沐风浴雨,千年百载。塔里木河是季节性河流,断流是经常的事。一旦断流,沙漠就裸露在世人的眼里,发出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向人们昭示着残酷的生存威胁与随时的毁灭。能与它长久陪伴的,就是这一片片胡杨林了。在胡杨树那皱巴巴的躯干上,会长出两片不同的树叶,尖尖的,以抵御沙漠的干旱;圆圆的,以汲取丰富的阳光,就这样,它们繁衍了几万年。难怪艺术家用自己的一切灵感去感悟它;诗人用情感去讴歌它,小说家用真情去颂扬它。所以,来到这片胡杨林,这些采风团的成员们仿佛在观赏北京琉璃厂汲古斋里刚刚出土的一尊青铜宝鼎,用不同的眼光去欣赏它,去赞叹它。 对于胡杨林,夏侯雨并没多大的兴趣去观赏它。他从小就玩耍在胡杨林中。在他的眼里,它们实在太普通了。所以,待那些采风团的成员们下了车进入胡杨林后,他就在河边漫无边际地走动着。 中午是在靠近塔里木河边的南山农场里就餐的,是农垦局机关事务管理处安排的。夏侯雨和采风团的成员们吃过午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下,又将采风团的成员们转送到另一处胡杨林。夏侯雨照旧玩自己的。这时他腰上手机响了,是农垦局机关事务管理处小车队队长打过来的。他急忙打开手机接听,才知道采风团的成员们第二天还要去附近一个大峡谷进行采风,需要换成越野面包车,车子已经安排好了,也和农垦局带队的工作人员说好了,让他晚上赶回来。 夏侯雨听明白后,挂断电话时暗暗骂了一声“妈的,早不告诉我,害得我在胡杨林瞎转悠了这么久。”就将车子往回开。 开着空着车子往回转,神经没那么高度紧张了,夏侯雨也悠然自得起来,一边驾驶着车子欢快地奔跑着,一边高兴地哼着小调。路上的车子和行人都不多,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比起早晨行驶时间,他整整缩短了半个小时。但等快到市区时,天色还是晚了,此时又是下班高峰期,人和车子明显多起来了,他不得不放慢了车速。 走到城区拐弯处,夏侯雨将车速放得更慢了。这时路边一个女孩招手示意他停车。夏侯雨随便向女孩瞟了一眼,发现长得很漂亮,就将车子向前驰出几米距离后停靠在路边,将头伸出车窗外大声问:“什么事?” “大哥,我要到市里去,天太晚了,我想搭您的车子,请您帮个忙,就我一个人。”女孩跑上来,气喘吁吁地说,然后又重复了一句“就我一个人”。 女孩把“就我一个人”不仅重复了一句,而且说得很重,并且嫣然一笑看着夏侯雨。 夏侯雨听说只有一个人,又是一个女孩子,笑得又那么媚妩,心里想着既是顺路,又没什么危险性,何况,女孩子看上去确实很漂亮呢,就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子。 ------------ 第一卷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夏侯雨驾驶着面包车继续向前缓慢地行驶着。华灯初上,交替闪烁,让人心旷神怡,两边的建筑物也因不同灯光的照射而改变了颜色,看上去比白天艳丽多了。 也许是天气比较热的缘故,女孩掏出手帕不时地撩起前额的头发擦着汗水,一股幽幽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夏侯雨降低车速侧过头来再看了女孩一眼,发现女孩也正看着自己呢?四目相对,双方似乎都想说话,但又都欲言又止。 还是女孩子比较大方,首先开口了:“大哥,你真好,我以为你不会停下车子带上我呢,我拦了好几辆车,他们都没停下来。”说完便脉脉含情地看了夏侯雨一眼。 人们常说很多人喜欢听好听的话,这话有一定道理的。此时的夏侯雨被女孩几句好听的话说得心花怒放,再加上女孩那火辣辣的眼神,幽幽的香水味,撩拨得一向比较清高的他不由得春心荡漾着,便主动和女孩搭讪起来:“听你说话口音,好像不是在新疆长大的,你是哪里人?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路上等车?” 听了夏侯雨的问话,女孩立即面带愁容:“大哥,我叫秀秀,在前方加油站打工。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每天都是起早睡晚拼命地干活,有时还加班干比较重的活,很累很累的不说,下班也很晚呢。大哥,今天我下班算是比较早的了,平时比这还晚呢!” 夏侯雨又看了女孩一眼:“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能干得了整天风吹日晒、油腻熏人的粗活吗?” “那有什么办法呀?我父亲身体不好,得用钱治病呢,大哥!”女孩显得很无奈,也很忧伤,但随即又面带笑容:“不过没事的,大哥,我能吃得了那份苦的。”说完又脉脉含情地看了夏侯雨一眼。 夏侯雨已经被秀秀那火辣辣的眼神,甜蜜蜜的语言和笑眯眯面容挑拨得春心荡漾了,胆子不禁也大起来,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试探性地轻轻抚摸一下女孩的手:“看你的手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知道将来不是吃苦的人!” 女孩虽然躲躲闪闪的,但却并没有反抗,并且说话的语气娇滴滴的:“大哥,你要做什么呀?”说完抿嘴一笑,很主动地往夏侯雨身边靠了靠。 “天黑了,你也没吃饭吧,我也很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便饭,你看怎么样?”夏侯雨试探地问。 “那让大哥破费了。大哥,你真好,不仅让我坐你的车子,还要请我吃饭。我又没发工资,想买点礼物给你也做不到,该怎样报答你呢?”女孩说完,又含情脉脉地看了夏侯雨一眼。 “没有发工资不要紧,用其它方式也可以报答的呀?”夏侯雨说完又挑逗地看了这个自称“秀秀”的女孩子一眼。 “大哥你真坏!我白天在加油站上班,晚上在宾馆里再干钟点工,要不,就到那里去吃一点?”女孩用征询的口气说完,又莞尔一笑。这一笑几乎让夏侯雨流下了口水,连车子的方向盘也把不稳了,急忙稳了稳神,才将摇晃了的车子行驶稳了。 夏侯雨在秀秀的指引下,将面包车开到一家宾馆跟前停下来。 这家宾馆的规模不大,又背着街,但看上去生意倒是很好。吃饭的人虽然不多,但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倒不少。有拉黄包车的,有做装修的,也有上班的工人,这些从他们衣着上就能分辨出来。 夏侯雨找了个稍偏的房间,点了四个菜一个汤后,问秀秀是否要喝点酒。秀秀也不客气,要了一瓶红酒,于是两人便对喝起来。 秀秀吃喝得很开心,不时地说着些感谢的话,又不时往夏侯雨的碟子里夹着菜。夏侯雨哪有心思吃饭,他早已被秀秀身上那粉脂的气味和青春的气息撩拨得心猿意马了。 好不容易等待秀秀吃完饭,夏侯雨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秀秀,我可以开个房间请你休息一会儿行吗?” 秀秀又羞涩地点了点头:“大哥待我这么好,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见秀秀答应了,夏侯雨急急忙忙结完饭钱后,又乐得屁颠颠地跑到前台开了个房间。 进了房间,夏侯雨往床上一坐,秀秀也热情地坐在夏侯雨旁边:“大哥,我最羡慕司机了,开上车子想到哪就到哪去,多自在啊!你说我这么爱司机,可怎么办呀?” 夏侯雨连忙笑了笑:“是啊是啊,秀秀,当个司机就是好,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秀秀,你问怎么办呀?那还不容易吗?你嫁给司机,不就完了呗!” 夏侯雨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暗骂起来:“自在个屁,到现在为止,自己也没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呢!在机关里开车,真是不自由。” 夏侯雨虽然心里在骂着,手已经伸出来迫不及待地将秀秀揽在怀里。秀秀连忙推开夏侯雨:“大哥,你要干什么呀?”弄得夏侯雨十分尴尬。 秀秀见夏侯雨十分尴尬,连忙笑起来:“大哥,你别急嘛,人家还没准备好呢!你也没有准备嘛!” 平时没有多少柔气的夏侯雨,这时候也懂得温柔了,细声细语地问:“秀秀,你要我准备什么呢?” “大哥,你还没洗澡呢!” 一听这话,夏侯雨索性一口气将衣服捋光,一丝不挂地直奔洗澡间,胡乱将水往身上喷洒了一些,连水也没擦干净,就又回到床边。秀秀仍然不慌不忙,她指着夏侯雨那白白的肚皮说:“大哥,你们这些男人呀,就是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秀秀,今天我不但要坏,而且还要坏到底。”夏侯雨说完,一下子扑向秀秀。 此时的秀秀并没反抗,只是推开夏侯雨:“大哥,你别急嘛,也得人家准备一下嘛。 一看见避孕套,夏侯雨立即打了个激灵。方锐长期冷漠地让自己戴避孕套的情景又浮现他眼前。可他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所以尽管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让秀秀将避孕套戴上。 夏侯雨虽然比较风流,但长期在方锐那里却得不到满足,因此确实感到很饥渴。看到秀秀那白白的皮肤、细细的腰身和宽宽的臀部,他像饿狼见到猎地扑过去。 “翻江倒海、惊涛骇浪”之后,是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几乎让这个世界瞬间凝固了。直到秀秀发出嘤嘤的抽泣声,才将夏侯雨唤回到现实。他慌忙问:“怎么啦?秀秀,快别哭,有话好好说。” “你们这些男人啊,拔掉萝卜就可以不认窝了。你今后也再也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呢,秀秀我今后不认你,你就找我的麻烦。” “大哥,你又骗人了。你一走,别说我找你麻烦了,就连我想找你了,都不知要到哪里去找呢?” “秀秀,你是哪里人,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打工呢?” “我家是甘肃的,那地方很穷,穷得连吃水都很困难,我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了。” “那你的男朋友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大哥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我到新疆来,是投奔我姨妈的。等我到了这里后,我姨妈又到南方打工去了。没办法,我就在加油站找了一份工作。” 夏侯雨听了,心里一阵狂喜。又急忙起来:“秀秀,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大哥,我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房子是租的,很小的哦!” “那我能到你住的地方去看看吗?秀秀,以后我再找你,也好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哦!” 秀秀想了想:“那好吧!大哥,只是到了我住的地方,太委屈你了。”说完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略微收拾了一下头发,整了整衣服,领着夏侯雨向离宾馆背后方向走去。 这是一片平房区。砖混结构的房子,两边各有四五排,有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窗户是用塑料纸或报纸糊的。两边的房子中间有一条路是用小石头铺成的。时间长了,石子已经踩得很光滑了,以至于昏暗的路灯光照在上面,发出阴阴磷磷的光芒。 经过七转弯八抹角,秀秀领着夏侯雨来到一栋带院子的房子门前停下来,她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将房门打开后,看见是秀秀,打了一声招呼:“你回来啦?” “阿姨,今天来了一位朋友,回来得要早些。”秀秀说完,领着夏侯雨来到院子左侧的一间小房子门前,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又摸索着灯线拉开了开关,房子里立即亮堂起来。 夏侯雨看到秀秀的房间虽然不大,收拾得倒是很干净,有几件简单的日常用具和一张小桌子。由于长期没有阳光的原因,房子里显得很潮湿,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夏侯雨坐在单人床上,秀秀这回到了自己房间里,显得没有拘束感了,就挨在夏侯雨身边坐下来。 夏侯雨抚摸着秀秀的那一头如瀑布般秀发,感叹而又爱怜地说:“房子住得太简单了。”说完随手掏出二百元钱递给秀秀后:“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这二百元钱你先用着吧,买点零食吃,只要你不走,我还会经常来看望你的,别太辛苦了!” 秀秀十分感激:“大哥,你真好。”说完又吻了夏侯雨一下。 虽然间隔的时间不长,秀秀的这一吻,燎拨得夏侯雨又兴奋起来. 回到家里,夏侯雨的心情格外好,不仅哼着小调,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平时几乎不过问露露的学习,这会儿他将手洗干净后来到露露跟前:“露露,作业做完了吗?” “快了,爸爸,刚才妈妈已经给我讲了两道数学题,还有一会儿就做完了。” “噢,赶快做啊!做完了我们好吃饭。”夏侯雨说完,又吹了一声口哨。 正在做饭的方锐看到夏侯雨今天回来格外兴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提高声音:“露露,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吃完饭了再接着做,不会的问妈妈。” 夏侯雨对方锐的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不敢说自己已经吃过饭了,只是说中午吃得太多了,便拿起碗象征性地吃了点。 猫儿尝到了腥后,就知道了鱼肉对它来说,是多么适合自己的口味了。 自从在秀秀那儿尝到做男人的快乐后,夏侯雨脑子在不停地回味着与秀秀做那事时的情景,时时想着秀秀那动人的面容,迷人的身段和幽幽的香水味,还有那一身的床上功夫。终于,他忍不住了,晚上下班后找了个借口,来到秀秀出租房里。 “大哥,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掉了呢!” 见到夏侯雨,秀秀不仅脉脉含情,而且也幽幽怨怨。 “怎么能忘记呢?秀秀,这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呢!”夏侯雨赶忙来到秀秀跟前,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将她揽在怀里。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似乎第三次就顺理成章了。 激情过后,秀秀理了理自己那凌乱的头发,将发卡随意地卡在后脑上,那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搭在肩膀上,夏侯雨又情不自禁地又将她揽在怀里。 秀秀一把推开夏侯雨说“大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夏侯雨立即发誓起来:“秀秀,我要是不喜欢你,就让我五雷轰顶。” “大哥,你要是真心喜欢我的话,就应该把我娶回去做长久夫妻嘛,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呢?” 夏侯雨没想到秀秀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从来没思考过要和方锐离婚这个问题,更没想到要离开方锐,他知道方锐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是一个作风正派的女人,虽然到了处级位置,并没有用任何小动作去疏通关系,或是走“上层路线”,所以一下子不知怎样回答秀秀。 看到夏侯雨没有立即回答,秀秀低声抽泣起来:“大哥,我就知道你只是想玩玩我,根本就没赶紧喜欢我,也没想到过要娶我,更没想到要做长久夫妻。” ------------ 第一卷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秀秀这么一激将,夏侯雨再也忍不住了:“秀秀,谁说我不想做长久夫妻?只要你真心嫁给我,我就真心娶你!” 听了这话,秀秀破涕为笑:“大哥,你这不是骗我吧?你不嫌我穷吗!” “我要是骗你,就不得好死。” “大哥,不许你发毒誓,我要让你好好活着。我爸爸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好女婿,他老人家也会高兴死了。只是,只是……”秀秀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秀秀,你快说呀!” “只是我爸爸长期有病。为了给我爸爸治病,我们家里已经花掉了所有的钱,我连高考都没敢参加,就出来打工了。”秀秀面带凄婉的神情。 “那,治好你爸爸的病要多少钱呢?” “听说要彻底治好,要十来万呢!” 别看夏侯雨从来没感受到过缺钱花的滋味,更没有为钱所困过,可十万块钱,着实让他吓得一跳,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但他夏侯雨决不是那种让人特别是像秀秀这样秀色可餐的女孩子小瞧的人,所以尽管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可看到身边的这位可人的美人儿,立即拍拍胸脯:“秀秀,让我想想办法吧,决不能让老人家看到我无能。” 秀秀立即破涕为笑起来:“好大哥,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说完将酥软的身子向夏侯雨靠了靠,夏侯雨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把又将秀秀压在身子下边拼命起来…… 心满意足的夏侯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离开了秀秀的房间。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侯雨看到车水马龙、绿树成荫的公路,熙熙攘攘、喧嚣不绝的人流,心里不停地寻思着:“从哪里下手,如何才能弄到十万元钱呢?” 夏侯雨,这位从小到大过着衣食无忧、称心如意的日子,还没有尝到过缺钱用的公子哥,开始向人民币进军了。 长期在领导岗位上工作的方锐知道,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给人家办事情,这是天经地义颠扑不灭的真理。所以,她以检查工作的名义来到五一农场。 梁崇明、苏宝山和周进良等场领导专程陪同方锐来到职工医院里,查看外科楼动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蒋学超、张学民和喻金生等医院领导都来到外科楼选址现场,见场地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还有两棵苹果树和几棵高大的柳树没挖走,方锐提议便向梁崇明提议:“梁书记,你看能不能将这几棵树保留下来,这么好的苹果树,这么大的柳树,得多少年才能长得这么好呀!如果挖掉了,实在太可惜了。” 梁崇明笑着看了看方锐:“既然方主席想将这几棵树留下来,我们尽量保留下来。” 方锐点了点头。随后,她又问起苏宝山的糖尿病防治情况:“苏场长,你的血糖控制得怎么样了,还在打胰岛素吗?” “感谢方主席的关心,我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按时打胰岛素,血糖控制得还可以。”苏宝山很高兴。 “喻副院长,你是技术型的院领导,可要多关心苏场长的身体哦!有什么有效控制血糖的方法,要赶紧告诉苏场长哦!”方锐看着喻金生。 喻金生连忙走上前答应着:“请方主席放心,我会尽力帮助苏场长控制好血糖的。” “方主席对喻副院长的情况了解得很多嘛!”听了方锐的话,梁崇明笑着看了看方锐,又看了看喻金生。 方锐也笑了:“梁书记,是这样,我和喻副院长原来都居住在三分场,两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对他的情况当然很清楚了!” “噢,难怪方主席和喻副院长讲话这么随意呢!”梁崇明仍然笑着说。 吃过午饭后,方锐又到三分场去看望了父母,住了一晚后,才回到市里。 方锐这次到五一农场,以查看项目前期准备情况名义对喻金生的赏识,让喻金生在五一农场领导和医院领导心目中的地位明显提高了很多,也给苏宝山和喻金生的来往架起了一座桥梁。喻金生也以给苏宝山检查控制血糖的名义,经常来到他家,再加上他和苏宝山的爱人同在一个单位,所以来往更加频繁也更加有理由了。终于,喻金生如愿地管理起了建造外科楼的协调性事务工作。 喻金生明白,如果没有方锐的出面,自己是无法拿到五一农场建造外科楼的管理协调权的。因此,星期六早晨,他又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赶到方锐家里。 方锐正在家里洗衣服,卧室里传出电视的声音,见喻金生一大早就赶到她家,立即吃惊起来:“喻医生,你怎么这么早就赶来了,是不是我爸爸又生病了?没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呀!” “没有没有,方主席,我是到市里办事,下午要急着赶回去做手术,才一大早赶过来的。因为走得太急了,也没买什么东西给方主席,还是像上次一样吧,方主席喜欢吃什么就自己买一点吧,我还要急着赶回去办事呢!”喻金生说完,立即掏出一个比上次更大的“信封”来。 “不行不行,喻医生,你这样做绝对不行。上次你给我的东西还放在那儿呢!到我爸我妈去的时候,本来随身带上了,说是还给你,可一直没机会拿出来,只好又带回来了。今天你来了,正好还给你。”方锐说完,也不容喻金生答话,就进入内室将喻金生上次送给她“信封”拿了出来。 “方主席,大清早的,你这样做,比煽我几个耳光还难受,何必呢?方主席,我也是真心实意来看望您,才一大早就往您这儿跑的,换了其他人,就是请我去,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呢!”喻金生声音有些哽咽了。 外面的对话声让夏侯雨听得清清楚楚,他穿好衣服后从卧室里走出来:“方锐,你就是能刺伤喻医生的自尊心,何必呢?人家一大早高高兴兴地来到咱们家,你却这样对待人家,让人家心里不难过吗?换位思考一下,人家这样对待你,你会怎么想呢?” “这里没有你的事,进去看你的电视去!” 看到方锐一脸的不高兴,夏侯雨讪讪地走进卧室里。 “喻医生,我不是有意刺伤你的自尊心,我是怕出了事情,大家都不好交代。”方锐说话得很低。 喻金生连忙胸有成竹:“方主席,我敢以我的人格作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我既要对您负责任,也要对我自己负责。我们都是在场面上做事情的人,嘴巴还能不稳吗?再说了,您要是出事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喻金生说完,将方锐拿出来的“信封”和自己的一个“大信封”放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方主席,我还要等着到市里去办事呢!办完事情后还要急着赶回去,所以就不在您这里耽误时间了。” “喻医生,我总觉得我们这样做确实不太合适,你拿这东西过来,我没压力,你把这东西拿过来了,让我思想背上了沉重负担,对我并不好的。所以还是请将这两个东西拿回去吧!” 喻金生笑了:“方主席,我不是说您,您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这年头都像您这样,工作根本就做不下去了。您读的书比我多,肯定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句话的意思。水太清澈,就没有鱼还能生存下去了;人太清贫,就没有人跟你做伙伴了。您说是吧,方主席?” 喻金生的几句话,竟说得方锐不知如何答复了。沉思了好一会儿,方锐才说:“喻医生,我也生活在现实社会。我知道社会上确实存在不正之风,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社会的主流。” “方主席,单凭你一个人抗争有什么用呢?一棵树是不能改变气候的,只有森林才能改变气候,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啊!好啦,方主席,我还有事,你也在洗衣服,我就不耽误你了。” 喻金生走后,夏侯雨从卧室里出来,将大信封里的钱倒出来一数,面值一百元的人民币整整二百张,也就是整整两万元。 方锐立即把两个信封放在一起:“这钱放在我这儿,适当的时候一定要退还给人家。” “上次你收人家的一万块钱说是一定要退回去,看到你带到五一农场了,也没见你退给人家么?”夏侯雨不高兴地嘟囔起来。 方锐白了夏侯雨一眼:“刚才我跟喻金生说的话你不也听到了嘛,不是没有机会拿出来嘛,等有机会了,一定要把这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人家。”方锐说完,把钱放进柜子里上锁后,又继续洗衣服去了。 这天下午下班后,方锐刚脱下外套,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过来,她慌忙拿起出电话。一听是母亲打来的:“小锐,你父亲的胃病又犯了,这次痛得很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已经让分场派人送到医院了。” 接到电话,方锐愣了片刻后,心急如焚地说:“妈,我觉得总是在五一农场医院里治疗,效果并不怎么明显,我想我还是将我爸接到市医院来好好检查一下,在这里治疗吧!” “小锐,妈也这么想过,可到市里治病要花很多钱的呀?你爸虽说是职工,也报不了多少医疗费呀?你们家搬到市里的时间也不长,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和你爸都知道的。” “妈,钱的事情您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 将父亲接到市医院后,首先需要一笔押金,还要准备一笔治疗费,方锐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动用一下喻金生的这三万块了,以后用钱节约点,等钱凑够了再还给他。 市医院的条件明显要好多了,方锐的父亲在这里经过十来天的治疗,感觉效果很好,但喻金生的那三万块钱也花了近一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泛着金色洒落在塔里木盆地的沿岸,带来了一天的活力和希望。人们匆忙地走过,神情专注地投入着各自的工作。棉田和林带之间,轰鸣的机车辆和勤劳的职工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繁忙却又有序的画卷。 蒋学超最近总感到胃有些不舒服,有时还感到恶心,他并没在意,但渐渐感到吃饭困难了,人也很快消瘦下来,他才到市医院进行检查,发现已经是胃癌中晚期了,只能住在市医院接受治疗了。 蒋学超住院后,五一农场党委主要领导梁崇明、苏宝山和周进良等场领导都去看望了他,询问了主治医生并得知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他们回到五一农场后,苏宝山提议由喻金生接替蒋学超,担任院长一职,具体负责职工医院的各项工作,如果蒋学超回来了,可以安排到卫生科任科长,不仅是医院的管理领导,工作也轻闲些。梁崇明、周进良等场领导表示无异议,上常委会通过后,梁崇明带着组织科长胡建丰到职工医院宣布了这一决定。 从梁崇明电话里得知喻金生担任五一农场职工医院院长后,方锐虽然心里很高兴,但又有一种烦躁的感觉。她总认为,喻金生如果能在技术岗位上踏踏实实做事,干干净净做人,也许一生更平安,自己也多一份安全保障。特别是收下他的三万块钱后,自己心里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之中。但过了一段时间,她看到周围并没什么异常。人们仍然像往常一样见面和她打招呼,下级向她汇报工作也没有什么闪烁其词的表现。她有时嘲笑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干了这么多年领导工作了,连这点心理素质都不具备。再看看镜中的自己,鬓角已经是白多黑少了,头顶也是墨里藏针了。方锐不由得感叹起来:虽然自己四十刚出头,但已经明显开始走向衰退的年龄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真是不容置疑啊!现在讲究干部年轻化,自己到了这个年龄段,提拔是没什么指望了,经济上也不宽裕,仅靠死工资和一点奖金过日子,连请人吃饭都不敢进入豪华一点的大饭店,收了人家一点钱,还整天这样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诶!自己是不是已经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方锐虽然时常胡思乱想着,可曾经担任过纪委书记她知道,收了喻金生的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受贿行为。何况,一个处级干部收受三万元的贿赂已经不算是小案了,事情一旦败露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了。在领导岗位上滚打了近二十年的方锐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职工的子女,靠着机遇、才智和基层领导的培养,再加上丈夫家庭的光环才走上领导岗位的。对于今天的这个职务,虽然地位不是十分显赫,但如果放在二十年前,自己连做梦也不敢去想一下。同时,虽然自己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了,可自己毕竟为之奋斗了半生,要说不珍惜,那也是骗人的话。可现实生活又是实实在在的,何况这个时代又是一个处处需要花钱的时代。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又是万万不能的。就连人们正常交往和相互走动,也需要金钱或者物资来做媒介。提上礼物去看望别人,别人会笑逐颜开地接待着。空着手是无法上门拜访的,空手到人家家里去拜访上,即使人家接待了,表情也是平平淡淡的。这几年,尽管上级党委和有关部门三令五申强调党员干部要廉洁自律,禁止红白礼事大操大办,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己只能慢慢地去适应,而不能一味地去回避。自己好歹也是一名处级领导干部了,接到宴请,送上一千元的礼金只能是到普通的领导家里去。当然也有区区五六百元的,那只不过是应酬一般的下属或者只是到很少往来的家庭而已。有朋友聚会,宴请一次,低档些的花费也要千元左右。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就得两三千元甚至四五千元,如果一个月遇到一两件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工资没有了不说,可能还要动用少得可怜的一点积蓄。不接待或是不参与也不行,那样人家会说自己的职务越来越高了,却越来越傲气十足看不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