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1章 推荐两本书。 《吞魔》 “天地无情,我便只身入魔也无悔!” “我便为魔,持三尺青锋,屠尽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人面兽心之徒!” 仙道以斩三尸成圣,魔道则以吞三魔成就真魔身。 一袭黑袍,一道身影恍如自九幽而来,其身后魔影重重, 有慈悲悯世之仙人、有嗜血之眼眸、有巨灵之手爪…… 或凶神恶煞、或悲天悯人、或清冷孤高、或阴寒嗜血…… 或怒、或善、或嗔、或喜、或恶、或怨,皆作万般形态。 聚魔影,那一刻天塌地陷,群魔乱舞! 《遮仙》 浩瀚宇宙虚空,九鼎镇妖惊现地球,到底从何而来,难道远古神话传说是真的。 一个浩大的仙侠世界,玄奇古怪,神秘莫测。 这里人族与妖族共存,互相杀伐。 通天峰,杀天之路,万仙禁。。 ------------ 第一卷 元神 ------------ 第1章 楔子 我一直不信这个世界一点神秘都没有,祖父们能够将鬼神之事说的那么真实,而到了我们这一辈,尽管从小就听了许多稀奇之事,却已经不怎么相信了,归根结底只有一点,就是因为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当我有了一些能力之后,就在故纸堆里四处翻找,天南地北都有着我的足迹。 终于,在一次巧合之下,我得到了一本书。 这本书记载着这个天地的进程,那些神话之中的人物都出现在书页之中,各占据着多少不一的篇幅。 我们世俗之中有史书,记录着历朝历代发生的大小之事,而世俗之外,竟也有着这么一部《天地志》,里面的年代较之世俗之中的史书更为连续,更为久远,又能与世俗之中的时代对上。 我没有从前面看,而是翻到了最后一页,因为我一直都想知道在那沉沦黑暗的百余年间,最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当看到最后一页时,却只有着几句话。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无声的消失的。但是,每一个时代总会有些人自那劫运之中脱颖而出,这一次,又会有谁打开那个让天地众修超脱的妙门呢,尽管这次比以往每一次都来的汹涌,可我坚信一定会有……” ------------ 第2章 :山庙 连绵的青山中,林如碧涛,人行若蚁爬。 有两人在山中自清晨走到黄昏,又从黄昏走到冷月高挂,最后进到一座小山神庙中。 山神庙破败,有火光四溢而出,让这深山冷夜平添几分诡异与幽深。 庙中有一堆火,火的两边分别坐有两人,其中一个少年,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另一个是大汉,看起来像是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貌幽黑粗犷,然而眼神却明亮而锐利。 少年名叫易言,江西东侯人,他身形削瘦,低头吃着干粮,左手拿着水袋。大汉名叫王肃,高大厚实,他则是将水换成了酒,但是他的眼睛却朝庙的四周审视着,鼻子微动,像是能从这腐朽荒废的庙中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 群山之中天长日久自妖精鬼魅潜藏。 山中有一槐,槐树千年,生化了精魄。因有人亡于树下,人的灵魂附于树身,老槐树便化生了槐魅。 月光照在槐树上时,槐树浮现一张人脸,随之缓缓的挣扎出一个绿衣老枢,面如树皮,手拄一根墨绿槐木杖,双眼开合之间,有幽幽绿光出现。她朝山下而去,老态龙钟的样子,却一步一晃之间便行的极远,穿过树木毫无阻隔。 阴煞之处又有黑影自地底钻出,随风而行至月光之中,扭动身体,月光之中的它竟是发出半舒服半痛苦的呜鸣。它是山中煞鬼,此时已能在月光之中行走,吸收月之精华,但还不能保持实形之态,所以面容模糊,不分男女。 又有一只魈站于山顶一株大树上,下方为数十丈深谷,它一爪抓着树枝,站在枝头看着那座破庙,眼中有着非人的喜悦,冰冷而残忍的眼神让人恐惧。一阵风吹来,树梢起伏,沉下,弹起时它已经在风中朝大地上落去。 山神庙中的火光依旧,安安静静。 转眼之间,那山魈已经到了山神庙侧面,一跃就上了屋顶,如狸猫一般的轻盈。顺着屋脊,来到屋顶的破洞之处朝下望去。 只见洞下一堆火燃烧着,火的一边是一个少年,身上盖着一件半旧的厚衣服,身下是一块破旧的木板。他以一个包袱枕头,面朝西,朝着火堆,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看得出他还是那么的稚嫩,一条小小辫子垂拖在木板上。 有风吹进来,火光摇曳,他像是冷了,尽量的将身子朝那件盖在身上的旧衣里缩。 而对面火堆的另一边是个大汉,他的身形与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腰背起伏之间,像黄牛脊背,如山峦一般的沉稳,呼吸悠长,怀里抱着一把刀,身上没有盖什么,一看就是个武人刀客。因为他背对着火,面容藏于黑暗之中看不清。 这庙除了有一个门外,还分别还有两个缺口,一个是庙顶,一个是东面墙角处的一道缝。 夜风吹进来,吹得破门晃动,咯吱咯吱作响。少年像是很冷了,紧了紧身体,眉头微微的皱着。他对面的大汉却依然睡的沉稳。 当年,它就是从这里破开庙顶去击杀那个庙祝的,今天它再次选择了这里。它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小,只是如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样大,但是爪子乌黑锋利,力大无比,可生裂虎豹。 那火堆正好在洞口之下,它的眼神在少年与大汉身上来回巡视着,少年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冷的,又像是在做什么恶梦,呼吸有些急促。 庙东面的墙角处出现一团绿光,那是槐魅的眼睛正朝里面看来。槐魅本是从南而来,却绕到了庙的东面偷看。 而煞鬼则在十多米外的一株树下看着,并没有靠近,不过,若是等它确定了没有危险,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庙中来。 阴冷之气在庙中汇集,连火焰都暗了下去。 魈精凶残而贪婪,槐魅狡诈而阴毒,山鬼谨慎而诡异。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每当庙中出现了让它们都心动的食物时,都会凭各自最本能的方式猎杀着,最后分而食之,相互之间维系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平衡。 此时他们仍然没有冲进庙中去,因为他们都在判断着那个大汉的实力。 少年已经全身抖如筛糠,感知敏锐的人被一些恶意的眼神盯着时能够有感应,会感到无比的恐惧。但是少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眼皮几次都似要睁开,又似不敢。 那大汉这时突然醒了,他翻身坐起,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暗红,粗犷的脸,眉额开阔。头上虽然也扎出一条辫子,却并没有像少年那样将前脑门上的头发刮光。 他半眯着睡眼,提着刀朝庙门口走去,四处看了看,又朝外走了几步,出了庙不远撒了一泡尿后又走回来,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庙顶的魈嘴唇掀起,锋利的獠牙露了出来,它在笑。 它之所以一直没有扑下去,是在担心这个壮汉是那种踏入修行之门的刀客,若是这种人的话,它必须要与槐魅和煞鬼合力才能安全的将之击杀。 刚才从那大汉起身到出去小解,再到回来睡觉,那动作与警惕性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武人,并不是修行之人,若是大汉是修行中人,就会感应到它身上的妖气,而他显然毫无所觉。 魈兴奋的怪叫一声,脚一蹬庙顶,一大片瓦砾与尘土落下,而魈精已经早已经扑进了庙中,直向大汉而去。 那锋利的四爪和尖锐的獠牙在庙里火光之中闪烁着光芒。 也就在魈精怪叫的那一刹那,少年身体一僵,他像是能够感应到那突然涌扑而下的杀戮气息。 东面的墙缝之中绿影一闪,一个绿衣老妪已经站在庙里墙下了,正是槐魅。 她那如老树皮一般的脸在火光阴影下越发的恐怖,眼中绿光闪动,槐木杖一提,身形一闪已经趋至少年身边。 也就是魈跃至大汉的头顶之时,躺在地上的那个大汉陡然翻起,一手按地,怀里已有一道乌光划出一道弧线,握在另一手中,随着他身体的翻动而高高的劈斩出,火光映在大汉的脸上,能看到他那沉静冰冷的双眼,杀机深邃。 刀身有一层乌芒,刀势凶悍而简洁,像是压抑许久之后斩出的一刀,那威势就如猛虎自暗处骤然扑出。刀刃划破寂静的虚空,有淡淡刀吟声在虚空流转。 魈的眼中出现了惊骇之色。 刀芒乍现之时,便已到了它的额前,火光映照下,那一线的乌白光芒骇得它几乎魂飞魄散。它惊恐的怪叫一声,几乎已经化妖了的爪子抓向那有乌芒吞吐的长刀,同时,身体竟是诡异的在空中横移飘飞。 它已经有了简单的御空能力,错开这一击,便能逃远,然后伙同那槐魅与煞鬼一起将他击杀。 只要逃过这一刀便行了。魈心中是这般的想,爪已经迎着刀的侧面甩去,这是它的本能。 刀却在这一瞬间,由竖劈转为斜斩。 “咔。” 一刀斩断鬿爪,刀势不减半分。 魈惨叫,叫声之中充满了断爪的难忍剧痛,又有着惊慌。但是惨叫声才起,便又已经戛然而止,它的脖子上有一线乌芒掠过,凶恶而丑陋的头颅抛飞,鲜血洒于空中。 大汉整个人顺势已经朝槐魅老妪扑去,连人带刀。 他的一只脚仍然蹬的笔直,没有脱离地面,另一只脚已经跃起。整个人在这一刹那就像是拔高拉长了许多,长刀高高的扬起,自上而下的劈斩,长刀上乌芒刺眼。 槐魅看在眼中,只觉得这像是千军万马奔踏而来,无从抵挡,即使是一座山都将要被劈开。 自大汉身上汹涌而起的兵煞之气,只有军中修了兵煞玄天罡的才会有,让她瞬间明白大汉之前一直隐藏着实力,她最怕这种人,那罡煞之气专伤灵体。 槐魅像是慌了神,将手墨绿槐木杖朝地上一扔,转身便逃,转身之间绿光一闪,已经到了那裂缝口。 大汉刀势极快,他的身体都像是被他的刀势带动着奔涌。 然而,他的刀却没有朝槐魅奔逐而去,而是翻掠而下,一刀斩向了那倒向地上少年墨绿木杖,一刀便已两断。 庙外一声惨叫,那老妪竟是已经化为一团绿烟散去。 原来,那个槐木杖才是她真正的本体,在这个时候,她还想要吞噬了少年魂魄。 槐木杖被斩断,一滩腥臭的绿液散落在少年的脸上、身上,少年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往一个角落里躲去,在他盖着的衣服下,竟是也有一把长剑紧紧的握在手上。当他躲在角落之时,手中长剑已经拔了出来,一脸惊恐的以剑尖对着庙外,只是他的左手却在流血,在刚刚慌乱之中拔剑时不小心割伤了手。 大汉整个人已经朝庙外冲出去了。 长刀斜拖于身后,整个人如猛虎一般朝东面的山奔去。他的速度极快,脚步并没有离地,但是奔行之间竟有些朦胧的感觉,那些树林并不能对他产生多大的阻碍,他如这碧海青山之中的鱼,又像是有着某种遁术。 前方的山鬼在逃遁着,它专门往阴暗之处躲藏。 在庙中大汉突然拔刀杀了魈之后,它第一时间就往回逃去。然而无论它怎么逃,后面的大汉都紧紧的追着,并越来越近。 山鬼在这时突然朝一颗树里一钻,刀光掠过,树倒下。但是煞鬼却已经不见了。大汉并未远去,而是四处仔细的观看着。 在他站的立的脚上突然有黑气缓缓冒出,朝他的脚缠了上去。 阴冷的笑声自黑烟之中响起,笑声像是从大汉的腿上钻入,涌入大汉的心中。 大汉张口喝吼一声,身上涌起一层乌煞光芒,乌煞光芒如乌泉一般的自身上涌下,缠在他身上的煞鬼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朝地上快速的遁去,然而大汉猛然几步跨出,一步比一步快,仿佛能将大地都踩陷出一个坑来。 只几步之间便已经追上,一脚踩住煞鬼那似有形又似无形的身体,只见一团似人非人的黑烟在大汉的脚下疯狂的扭动着,发出一声声揪心的哀鸣。 大汉冷漠的一刀劈斩而下,冷月光辉下可以看到一道乌芒划过山鬼的身体。哀鸣顿止。 地上出现一滩乌血,那是山鬼吸食的山中兽类和过往之人的精血。 一阵风吹来,黑烟随风而散。 大汉还刀入鞘,在原地站立着,月光之中,他竟是已经汗出如浆,只见撕开胸膛衣襟,长刀扛于肩头,迎着那山风,在冷月之中大步朝山下而去,一边走,突然一边高声唱道:“嗨…… 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 “爷本漠北带刀客耶…… 不入朝堂不纳粮耶…… 呼啸一声兄弟聚耶…… 扬刀策马剁敌头耶…… 纵横高歌天明散耶…… 各自天地任逍遥耶…… …… 这歌声高亢雄浑,在冷月之中直窜九宵,群山之中肃静,万物都像是在聆听着大汉歌声。那种豪放不羁的气概在歌声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就像有那么一群刀客夜里纵马杀敌,大口饮酒大口吃肉,旁边远处滚落着敌人头颅,而天明之时又各自散去。 …… 三年不见弟思念耶…… 疾行昼夜入深山耶…… 入得深山不见兄耶…… 只见那山庙月中泣耶…… 歌声已经从最初的豪放变成悲怆。 大汉名叫王肃,这些天来,少年第一次看到王肃真情流露。在后来他才知道,这座山神庙中住着他的一位隐居的朋友,他从这里过既是为走近路,也是为了能够看看朋友,没想到却已经被鬼魅妖怪给害了。 他自入山庙中后就闻到了妖魅的气息,所以装成普通的武人,引得槐魅与魈精进入山庙,并一一斩杀,若非如此,他一个人只怕也不是那鬼、魅、魈连手的对手。 耳中听着大汉依然在唱,只是却似在祭奠。 “一刀剁下魈精头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一刀斩断木魅身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一刀劈散恶鬼身耶…… 敬哥一碗沙子酒耶…… …… 满脸都是槐魅绿液的少年坐在火堆边,看着庙外边唱边走的大汉,竟是一脸的神往之色。 少年名叫易言,这一天的他只有十五岁,正一步步的远离家乡,去往远方一个大贵人身边学习。这一天是十多天来,易言第一次觉得王浊那冷漠而粗犷的外表下,还有着那么丰富而细腻的内心。 冷月如霜,照进山庙之中,从一道裂缝之中照到少年那染了槐木绿液的脸,照着他的双眼,就像是刚出洞的小兽正痴迷的看着眼前多姿多彩的天地,即兴奋,又害怕。 王肃显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易言想要靠近,感受到的却只有刀锋一般冰冷。 ------------ 第3章 :归尸 “只要心中有一盏灯,若凝视,那便是光明。” 七天前。 易言微微抬起那削瘦的脸,凝视着桌上那盏桐油灯,灯火静谧笔直,淡淡的黑烟,年深日久下也将屋梁薰的漆黑,又有刺鼻的气味在空中飘浮。 桌子四方型,坐着易言的弟弟、妹妹和姆妈。弟弟练字,妹妹读《弟子规》,姆妈纳着一张鞋垫。 一张桌子,一盏桐油灯,四个人,这便是一个家。 不过,这个家的主心骨并不在,易言的父亲九年前便在林公身边当侍卫了,长年不在家,一年之中回来两三次的样子,不过是每一次归家,都会带回够家里用一段时间的银子,和一些洋玩意。 虽说他家里并不富裕,但易言却能够在县上淳风书院学习,还早几年前便使用上了舶来品牙刷和牙粉,这是镇上那些地主家想买都买不到的。 他伸手自怀里口袋中摸出一块银色的打簧表,这也是他阿爸半年前带回来的舶来品,打开银色的表盖,时间正是晚上九点十五多一点。就这块打簧表,连淳风书院读书的县太爷侄子都非常的羡慕,曾出过大价钱想要购买,最终还引发了不愉快。 低声念读着《弟子规》的妹妹易安突然抬头说道:“姆妈,我们把微微买回来好不好。” 易美红停了下手中针,抬头说道:“什么,微微怎么了?” 三十多岁的她因为里外的操劳,看上去就像四十岁的人。 “她的阿爸要把微微卖掉。”妹妹易安说道。 “卖掉,卖到什么地方去?”易美红皱眉,紧紧的问道。 “小秦淮。”妹妹易安快速的回答。 小秦淮是县中最大的青楼,易言知道妹妹说的那个微微是与她同岁的一个小姑娘,每次见到都会喊一声言哥哥,总是与妹妹一起来家里玩,两家也离得不远。 微微的父亲易言当然认识,以前也是一个很勤劳的汉子,却在一年前沾上了销骨的鸦片,祖上的田都卖光了,现在居然要卖女儿。 易言是长子,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不过是勉强能吃饱而已,不可能买下微微的。他母亲易美红当然更是清楚,其实这些年,若不是易言的父亲名声在外的话,他们家里仅有的几亩田根本就不能保住。 对于这样一个现实,易言感到沉沉的压抑。 “咔。”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紧接又像是有人敲门。 易言心中猜又是那个王三爷又来传讲新教了。以往总是这个时候要来一次,因为夷人的鸦片带来的厌恶,他心中对于这个到处传讲夷人新教的王三爷也很讨厌。 心中暗自决定,这次一定要拒绝的狠一些,要跟他讲那些西洋人侵占国家领土的罪恶,要让他感到羞愧。 易言一边想着一边大步的去开门。 他的母亲易美红和弟弟易行、妹妹易安也像是猜到了是谁,并没有谁起身。 门被取下横杠,插下门拴,易言也不问,‘豁’的一声的打开门,开门声中都蕴含着他心中的厌恶怒气。 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风中还有淡淡的臭味,隐约间,在易言的耳中还出现了诡异的风声交织,屋里的灯瞬间暗了下去。 恐惧感像黑暗一样涌现,淹没了站在门边的易言。 “哎呀,风,灯。”妹妹喊道,姆妈已经快速的去用手捂,却在捂的那一瞬间,灯灭了。 漆黑的屋里一阵忙乱,响起木登移动的声音。 “是谁啊,言,谁啊?”易言的姆妈一边寻摸着那个火柴,这火柴也是半年前易言阿爸带回来的,总共四盒,只是他们家里一直不怎么舍得用。 并没有听到易言的回应,黑暗之中除了灯灭的那一下呼喊,就只有易言的姆妈摸火柴的声响。 易言手扶着开着半边的门,人探出门外半个身子,僵直的站着。 天空之中没有半点星光,在吃晚饭之时便下起了小雨,现在依然淅淅沥沥。远近各处竟是寂静悄然,连狗都没有叫一声。 尽管如此,易言依然能够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大汉,因为他的眼中,面前这个汉子身上有淡淡光芒,他的身量几乎有门高,辫子已经散开,凌乱的披在脸上,衣衫凌乱破旧,手中拿着一把剑,低头着,让易言看不清长相。 莫名的恐惧自他心底涌起,他退开一步,却像是认出了面前的人,脚步止住,突然喊道:“阿爸。” 屋子里正好一道火光划出,照亮了漆黑的屋子。而易言面前的人既像是被他那一声阿爸给唤醒了,又像是被火光惊动了。低垂着的头抬起来。 只见那人有着一张方正的脸,脸色发青,嘴唇黑色。 易言震惊之间,脚步像是被吸在地上,他的鼻子之中突然出现了淡淡的臭味,是尸臭。 然而,他那死气沉沉的双眼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焕发出一种只有活人才会有的神采,灵光四溢。易言只觉得这双眼睛之充满了悲伤,悲伤又化为对于生命的眷恋。 他心中又惊又恐,却不等他有所反应,对方眼中一点黄光自眼眸深处浮现,射出,直入易言的眼睛。 易言眼中刹那一片黄芒,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枯黄。 门外大汉倒下。 “砰。” 笔直而僵硬的倒在易言的脚下,磕在门角、倒在门槛上,双眼依然睁着,却已无神,死寂沉沉。 那把黄鞘剑则掉落在易言的脚下,只见易言双眼之中泛着黄光,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大喊大叫,像野兽,低头捡起那把黄鞘长剑,突然拔出,在原地执剑挥舞,状若疯狂。 屋外的雨突然变大,也起了风,风吹着雨卷入屋檐之中。屋檐上雨流下,流在尸体的小腿上,只见那破开了裤腿下肌肤早已经布满尸斑,变成青色,分明已经死了许久。 屋内一点灯光照耀下,斗室之内,一个人在疯狂的舞剑,另有三人抢扑到门前,嚎嚎大哭。 …… …… 查尔斯身着一身的黑色牧师袍,手里托着黑色硬封面的圣经,走在前往城上镇的路上。 他来自于英吉利国,已经五十二,至今未娶,生命都奉献给了他心中神圣教义。 来到这片大地三年,来到这个名叫东侯县的县城也已经一年。在他的心中,这片地上每一寸都浸染着魔鬼的诅咒,到处都是与魔为伍的人,尤其是县中的那个法师。 他与那个法师有过一次隐晦的冲突。 来到这片东方黑色土地上三年后的今天,查尔斯已经明白这片大地那些法师是多么的强大。他们吸食人间无处不在的煞气化为所谓的法力。 那些煞气分为许许多多种类,大地之中自然汇集生化的煞气,这一类倒并没让查尔斯感到有多么的惊讶,最让他惊讶的是,人间各大城中人们的欲望汇集化生出的种种煞气,居然也能被吸纳入体内化为法力。 其中官煞便是最为特殊的存在,有些类似于查尔斯所知道的信仰,却又有着区别。而那个县中名叫纪连海的法师,身上有着浓郁的死气,查尔斯知道,他必定是吸食死煞之气修行的人。在他自己的国度里,曾经的死灵法师和邪恶的巫师就是这样的,尽管现在已经在主的神光之中消失,但是不妨碍查尔斯心中对他们的厌恶。 “在主的圣言、神光笼罩下,一切邪恶都将消失。” 至今他都无法忘记,在自己的国度里曾消灭过的那个巫师,他用着一个被虐待至死的动物眼珠子释放的法术是多么邪恶。 在没有来到这里时,他认为整个世界已经得到了静化,来到这片大地之后,他心中只觉得,全世界邪恶都来汇集到了这里,都躲到了这片最后的黑暗之地。 查尔斯心中想着,手托着《圣经》走在前往城上镇的路上。 身后跟着的是王三,他是城上镇中唯一信徒,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信徒在,所以《圣经》在这个镇中才能绽放神光。 “前面转过那个水库就到了。”王三说道。 王三有五十余岁的样子,因为辈份高,大家都叫他王三爷。家中儿子本是当兵的,但在一次剿匪中战死了。后来他的老伴便一病不起,前年也死了,余下他一个,二个月前查尔斯来到镇上宣讲圣经时,他入了查尔斯所在的新教。 天空之中斜阳高挂,九月的天,依然火热。 人走在不太平整的大路上,如被火烤。王三爷满头大汗,而查尔斯却依然步履不变,脸上没有半点汗水,那最吸热的黑色牧师袍倒像是能够隔热一样。 王三爷没有注意到,那本《圣经》在太阳光芒下,有着淡淡的白光笼罩着。 不一会儿,到了城上镇中。 “前方转过那条街就是易良康的家了,他们家里现在应该就只有他的大儿子易言在家里。”王三爷说道。 “我们先去他家里。”查尔斯的声音是很生硬的,但是好在能够让人们听得懂。 这片大地是黑暗的,是神奇的。初来时他一句话也不会说,手中那本十三岁时在教堂里抄写的《圣经》陪伴数十年,静化过许许多多的黑暗生物,神光璀璨。可来到这里后,《圣经》中的力量却被如同寂灭。 直到他在这片大地上呆得久了,心中一直想学习这片大地的语言。终于有一天,他从风中学到了,尽管如此,可他的话语依然无比的生硬,他知道,是自己并没有被这片大地接受。而能够从风中、从虚无中学会这片大地的语言也是因为在六年前的那一场战争,英吉利赢了,又因为这些年来,英吉利国的商品源源不断卖到这片大地上。 西风东渐,西雨东临。 他相信,这片大地上也一定有人能从虚无的风中听到来自海洋那一边的语言,并从中学会。 这个世界需要交流,这片大地的黑暗终将被点燃光明,查尔斯坚信。 “阿言,阿言……” 王三爷突然朝前方大喊道。 只见前面一户人家里,一个少年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朝远处飞奔而去,在王三爷大喊的几声中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查尔斯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就是自己此行所要引导的人。 听王三爷说过,他是镇上仅有的几个在淳风书院上学的少年,在人们的心中有着特别地位。若是能够将他引导进入主的怀抱,那么这个镇子就算是点燃了圣火,而这圣火将从小镇蔓延燃烧整个大地,驱散黑暗。 ------------ 第4章 :食煞 易言十五岁,家里算不上富,更谈不上贵了,不过因为他父亲易良康在县中都还有些名声,从小到大,倒也不会受什么欺凌,还能进入淳风书院读书。 那淳风书院的山长刘淳风是庐山白鹿洞书院的讲书,数年前回到家乡开办了这个淳风书院。县中富贵人家都因为他的儒名,而将子弟送进去读书。 而一般人家里连吃饭都不得饱,根本就不可能有书读。 那庐山白鹿洞书院,在江西是大名鼎鼎,更是天下四大书院之一,传承千余年,出过许许多多的名臣大儒,在那里担任讲书必定是学问极高的。 白鹿洞书院山长的名字,自然是天下皆知,这不光是指他们的学问。文无第一,极难比较一个人的文才,更何况四大书院之中的的山长从来没哪个是参加过科举的。 然而,只要是四大书院之中出来的学生,若想证明自己已经对儒经通明达义的理解,不需要与谁去辩论,只要显露出神通或法术,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每一个对于儒经有了自己独特理解的人都会出现一些神通,每一任书院山长,都是神通惊人。这是千百年来,世人难见,却早已经在世人心的一件事。 想要在白鹿洞书院之中担任讲书,在许多人看来,必定也是已经通经晓义,有了神通的。 而自从易言在知道原来精读儒经也是一种修行之后,心中便想和老师一样,在通经明理之后能够显现神通。 他是家中长子,不像他的父亲那样爱交朋结友,更不会像他父亲那样会惹事。他不爱说话,无论谁家有个什么闲事或吵架他都不爱看,所以在大家的印象之中是胆小不做声的。 不过,在他的母亲眼中除了胆小之外还有老实,因为给钱让他去街上买点东西回来时,从来都不会少一分,而他的弟弟易行则会趁机买一些零食吃。 有人在平凡的生活中一直平凡着,这很正常;有人在劫难般的生活中沉沦下去,这也很正常;但是有些平凡的人在遭遇劫难之时能不平凡起来。尽管这是要许久之后才看得出来,但是必定会有人见证与记述。 “阿爸死了,他们不让阿爸的棺材放到祠堂里去,也不能埋进坟山。……兴武还把行的牙齿打破了,还踢了阿爸的棺材……” 当易言自床上醒来后,听到守坐在床边的妹妹易安说这些时,他唯一做的就是起身朝门外跑去,并顺手抓起了床头的一把剑。 那剑是他父亲易良康昨天带回来的,易言不知道有什么来历,他跑出去时,觉得自己应该会需要它。 易言赤着的脚踩地面上的石子,生痛生痛,就像他的心一样,但他没有丝毫的停顿。 泼在面上的风中传来一团喧闹,那是有很多人在凶狠的吵架。身后有王三爷连喊他数声,他只是回头看一眼,并没有停。 易言的父亲名叫易良康,年轻时因为学过武,这镇上很是打过几场架,并且都赢了面子,名声也就出来了。后来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帮助过一位过路的贵人,他抓住机缘,成为了那位贵人的侍卫。从此便跟随着那位贵人,长年不在家,但是每年都会带些银子回来,名声不但没有落下反而增强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贵人,那贵人镇上人都知道。大家说起时,都喊他为林公。 但凡有点名声的人都是有朋友、有仇敌。乡里之间少有生死大仇,都是一些落面皮的怨气,易良康自也不例外。易言的母亲就常说他真心朋友没有,尽是酒肉朋友,倒是结了不少仇。易言的父亲有时反驳,有时却也不会出声。 那兴武就是与易言父亲有仇怨的。 易言远远的便看到易氏祠堂前围了一层一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男女老少都在,场面哄乱,最里面声音也最嘈杂。 易言冲了进去,人群在冲撞之下如浪一般的排开。以往的易言绝不会做出这般无礼的事的,有小孩子被撞倒在地他也没有管。 入眼的是一口大黑棺,他的脸瞬间煞白,仿佛血都被抽离。此时此刻,从妹妹口中听来的那句‘阿爸死了’的话,才化为现实,就像昨天晚上的黑暗一样,凶悍的涌进了撞进了防备脆弱的心灵。 棺前姆妈披头散发的跟兴武在吵架。她面色极其难看,嘴角有白沫,双眼通红,而旁边则是嘴肿得很高弟弟易行,手里捡着半块砖头。 在旁边的爷爷、奶奶都一头白发,他们挡在棺材的左边与人争执着。棺材的右边人最多,也相对年轻一些,叔、伯都跟一些人相互的抓着胸口的衣服僵持着。 易言看到这个情形,原本的悲痛,在一瞬间像是找到宣泄口,化为燃烧的火焰随风卷入秋后的深山之中,熊熊而起。 在平平淡淡的日子之中,亲情是往往难以体会到。而在危难之间,却能尽显,那种愤怒如大潮汹涌。 长剑被拔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剑也像是感应到易言心的杀意,发出凛冽的脆响。 他只想将这手中利器刺入那兴武的胸中,仿佛这就是自己杀父仇人。 易言整个人和剑笔直朝兴武扑刺过去,根本就忘记了杀人偿命这个人世准则。 兴武惊恐僵直的站着。 “莫哟,杀咧人不得了哟。”有声音在易言的耳边响起,易言身体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紧接着有人紧紧抓着手腕,有人要剥了他手中的剑。 他听得出这人是与自家关系颇好的,但是这时候易言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一心想杀兴武,拼了命的挣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拉着手脚和身子,他不管,只是胡乱的挥动,要挣脱。 嘴里怒道:“起开,我连你们一起杀,起开……” 易言大吼一声,双眼赤红,整个人的脸不知是因为挣扎用力,还是愤怒悲痛而憋成了猪肝色。 尽管他么大喊着,但抱着他的人却抱的更紧了,绝不松手。 …… …… 纪连海看着那闹哄哄的一群人,心中不由的感到无比的可笑。 也不知在何时起,他看这些人已经有了一种超然的感觉。也许是在他法术练成的那一天,也许是在杀第一个人,世间王法在他面前无力的时候。 “剑鸣声清冽而悠扬,是一把灵剑。” 他听到这剑鸣声就知道是一把通灵宝剑,那个拔剑的被他自然的忽略了,他的眼中,除了修行之人,其他的一切凡俗都是一样,不分性别,不分老少。 一个普通的人能够拥有一把灵剑,这让他对于此行的期待又上升了不少,至少得到这把剑就不虚此行了。 纪连海大步的走过去。 身边随他一起出来的官差大声呵斥,人群散开一条道。他没有开口,在前面开路的自然的大声的喊:“闻听镇上昨天有行尸夜行,纪师特来查看,无关人等,速速归家。” 纪连海相信自己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果然,他从大家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敬畏,但是他的注意力却留在那个少年手的剑上,他的眼力能够看清剑刃上有“太平”两字。 “果然是灵剑。” 纪连海暗喜,再看那持剑要杀人的,眉目面相平平无奇,然而双眼之中满是血丝,喘着粗气,脸通红,握剑的手紧而僵。 “冲动而莽撞的一个人,会早死。” 这是纪连海对于易言的评价,他可不认为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去行一些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事有多么的正确,哪怕那个死去的人是至亲。一想到至亲的父母,纪连海心中竟是没有任何的印象了,他所能想起的唯有一具具不分长相的尸体。 三十余年的修行,让他的心变的无比的坚硬,也让他才四十多岁的容貌看上去像六十岁。 有人散去,有人留下。 留下的拥簇过来,自认为是有理受委屈的一方,想要他主持公道。 纪连海心中感到可笑。 “自己无能却奢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真是无知。” 他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差人,差人立即会意,将他们驱散。 “抬进去。” 纪连海指了指那黑棺,他能够嗅到黑棺之中散发出来的浓郁死气,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由的暗想:“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棺中死气如此浓郁,凝而不散,或许精魄仍在。” 想到这里,他那早已经在无情岁月之中,变得干冷的心都有些迫切起来,只要在面对能够让自己修为提升的东西时,他就会兴奋。除此之外,无论是谁的生命及世间事尽不在他心中。 很快棺材便被抬了进来,他又命人打开。 在打开之时,明显的感受来自于那个持剑少年眼眸深处的愤怒,当他冷冷的看过去之后,少年立即垂下头,他心中又对这个少年加上了一个“胆小”的评价。 便又将目光落在他手上已经归鞘的剑。 “应该是一把有来历的灵剑。”纪连海再次想着,挥了挥手,让众人出去。 门关上,黑暗之中只有两根白烛在燃烧着,火光在黑暗中的跳动就像是不甘逝去怨灵在发出最后的怒吼。 黑棺之中的尸臭涌出。 纪连海皱了皱眉,虽然他十来岁便拜入师门,三十多年来吸食死煞之气修行,与尸体打交道次数已经数不清,但是他仍然无法习惯。也许是因为吸食煞气让他的身体衰老,让他的心神沉浸在死亡当中,所以他才会在闻到尸臭时无法习惯。 他发梢的金色铃铛飘浮在黑棺的上方,铃音响起,却只在小小的范围内能听到。迷迷蒙蒙的铃音之中似有刺耳尖鸣。让人听之遍身难受,仿佛有猫在心里抓着。 铃音似有魔力,尸体竟是坐了起来。 纪连海走到尸体面前,眉头微皱,通过铃铛的摇动发出来的声音,他能知道尸体之中并没有精魄在。这有些不合理,尸体能够自己行走回来,必定是一个有修行的人死去,而且这人的精魄是一定不能散的。 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他想了想,决定先服食了这些死气再说,想罢,便引嘴作吸状。 只见一团青黑混浊的气体被纪连海吸入嘴里,他的脸上慢慢的浮现一块块青色尸斑。身体皮肤上的麻痒,让他因为没有发现精魄而有些烦躁的心情顷刻之间变得飘然起来。 现在的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吸食死煞之气带来的那种麻痒让自己多么的痛苦。 ------------ 第5章 :法师 祠堂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就像易言的心情一样。 他也从愤怒到冷静。 沉默的人往往内心比较丰富而敏锐,易言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有些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把人往坏处想的人。他在看到纪连海的那一刹那,便觉得他是一个无情的人,并且觉得他的眼神总是落在自己手中的剑中,透着一种占为己有的欲望,那是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的。 “他想要我手中的剑。”易言心想。 他知道纪连海是专管县中鬼神之事的法师,但凡有邪异出现,他必会出现,今天来这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他还是很担心,便朝弟弟易行说道:“你去县中找我的老师刘淳风,把这里的事说给他听,一定要请他来一趟。” 易行应了一声好之后便快步的跑了出去。 若是那个纪连海只会将自己手中的剑索走的话,易言虽然会心有不甘,却并不会有什么担心的地方。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身体一定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是父亲带回来的,他怕会有很严重的麻烦,而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可能就只有老师了。 就在这时,祠堂的门开了。 那个守在门口的官差在听了门内的吩咐之后,便直接朝易言走来。 易言心中不禁暗道:“来了,果然来了。” 易言侧头看着神情低迷,默默垂泪的姆妈,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易言的母亲也姓易,同是镇上出生,但她七岁时母亲生病去世,十三岁时因为家里太穷,父亲被小病拖死,在二姐的抚养下长大,从小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她那坚强的性格。在她还是十七岁时,便与那兴武打过架。 然而女人毕竟是女人,无论有多么的坚强,在丈夫突然逝去的打击之中一时之间也难以缓过来。 易言不由的又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心想:“父亲不在了,我是家中长子,绝对不能让家里就此败落下去。” 他才十五岁的年纪,却看到过不少因为贫穷而卖儿卖女的事,并且从经常出现的乞讨者身上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那位官差来到易言身边,不等他说话,易言的母亲已经快速的抢先说道:“什么,有什么事吗?” 对于昨天晚上自己这大儿子身上的怪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显然,她心中也有着易言同样的担心。 “纪师爷要请你的娃子进去一下,有些话要问他。”官差说道。 “他从昨天晚上被吓昏到现在醒来,什么都不晓得,我去吧,我去,我知道的多。”易言的母亲走前一步,快速的说道。 “呵呵,纪师只是叫他进去,到了叫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进去,放心,不会有事,只是问一些话而已,马上就出来。”差人声音平和的说,却又有着那种官人才有的官腔。 易言的叔伯们也在旁边,他们对于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并无法阻止什么。他们见到易言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只当易言的昏迷是被吓的,所以他们认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易言却对自己很清楚。 他依稀记得父亲回来时手中是拿了一柄剑的,至于那剑为什么会到了自己的被窝之中却一点记忆也没有,在他父亲眼中黄色光芒一闪之后的记忆全都是空白的。 而且自己睡了一天多,这样的一切,让易言知道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易言在那个官差逼视着的目光下,应了一声“好”。 也许是因为两天没有进食,也许是因为刚才激愤想要杀人时的呐喊伤了嗓子,他的声音有些哑。 侧身便要将剑交到母亲的手中,但是却被那官差阻止了,他说:“纪师说,这剑凶邪,一起带进去给纪师看看吧。”他的声音依然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易言第一次感受到,听似平和,却不容抗拒。 易言递剑的手又收了回来,他心中紧了紧,越发的坚信那个纪连海法师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剑。可惜现在没有空,要不然他真的要好好的看一看这剑有什么特殊。 心中只希望刘老师能够快点到来。 他朝祠堂走去,心中在想:“要是他真的要把这剑收缴上去,我是给还是不给?” 对自己来说蕴含着重要秘密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人突然要拿走,都会让那个主人心极为不情愿的。 易言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祠堂门前,门并没有关紧,而是开着一个刚好可以进一人的口子。 天色竟是不知不觉中灰暗了下来,在易言的心中如祠堂里的死气是一致的。 侧身进入。 祠堂里几根白烛点着,照亮着祠堂。 正中央那大大棺材让易言惊心动魄,纪连海站在那一排排的易氏牌位前。背影虽不高大,却让易言感觉安静的诡异,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那里站着的也是一个和那天父亲一样的死人。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紧,他浑身一颤。 纪连海转过身来,看着易言,说道:“刚才是你想要杀人?” 易言心中一突,连忙辩解道:“他们打我母亲,打我弟,踢我父亲的棺,让他死而不得安,我做为人子,长兄……” “你可以报官,人人都像你这样的话,那还要衙门做什么。”纪连海打断了易言的话快速的说道:“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 “在淳风书院念了三年书。”易言说道,心中希望淳风老师快点来,希望眼前这个与淳风老师有关系,会看在老师的面上不为难自己。 他看着易言紧绷绷的神情,笑道:“呵呵,不要害怕,就是问你一些事情而已,既然你是淳风书院刘淳风的学生,应该是知道我的。”说完看着易言,那眼睛像要看到易言的心中去。 易言更觉得他的笑容不是活人所能拥有的,就像死者的邪笑,他不敢说慌,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专管县中鬼神邪魅之事的。” 易言再次点头,这是半公开的秘密。 “你父亲早就死了,却能够从千里之外自己走回来,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父亲的棺材进祠堂吧?” 他像是来时已经将一些情况都了解了个清楚,易言当然知道,以往只要有凶杀枉死之人都是只能进半棺,只能有半个棺材进入祠堂,还有一半在外面。而自己的父亲更为邪异,他们必定认为这种邪异若是进了祠堂,将会给整个易姓带来不祥。 而易言昨天的发狂肯定会被左邻右舍看到,依他们的心里,易良康的尸体是要尽快烧掉的。人们都认为枉死之人心有怨气,会化做厉鬼,只有用大火烧才能让那化为怨鬼的灵魂消散。像易良康这种更是要在烧时加上《归尘经》一起烧的。 易言不由的想起父亲的脸,分明是已经死了许久的样子,那淡淡尸臭仿佛还在鼻尖流转。但是他去摇了摇头,装做不知道。 纪连海嘴角斜了斜,显得无比的邪气,又像是充满了讽刺。仿佛在笑易言这个时候却不敢承认一样,他也不再说这个,只是说道:“你手上的剑是你父亲带回来的吧,我看看,看看上面有没让你父亲死因的线索。” 纪连海一步步的走过来,缚在他有些花白的辫子上的小金铃发出淡淡铃音,听在易言的耳中却像是催命曲一样。 易言握剑的手一紧,心中不禁暗想:“他果然是要看剑的,我是给他呢,还是不给,如果不给的话……” 他伸出手在易言的面前,白烛在他身后点燃着,他脸处于阴影之中,让易言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同时又觉得他的眼眸深处有着一种贪婪,就像是要将自己吃掉一样,寒意自后脑涌起。易言心慌,忍不住后退一步,低下头,连忙将手中的剑抬起送上去。 在要放到纪连海手上时,易言却又突然挤出一个僵硬笑容,他似乎想极力的将自己表现的轻松一些,不让面前的纪连海知道自己在害怕,说道“这剑应该没有问题。” 说罢,一手握着剑柄拔了出来,剑出,并没有什么清亮的剑吟声,没有特别之处,和之前在外面拔剑时的动静不一样,这让易言心中松了不少,剑越显的平凡便越不会被夺去,这是易言的想法。 他抓着剑柄,侧过身来,扬起剑身给纪连海看,只是他的手却在发抖。 纪连海只是冷冷的笑着,一动不动,伸着手看着易言。易言只觉得他那笑容是在嘲讽自己的行为可笑一样,不由的面红耳赤,又觉得他的眼睛之中满是冰冷,扬起的剑身也垂下,剑也不归鞘,连忙朝他递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生硬的声音。 “邪恶――已经――入侵了――这个镇子,唯有静化,才能――不堕入邪恶,只有信奉――主,才能进入――天堂。” 一听这生硬的咬字,易言便知道是镇上的西洋夷人牧师来了,他立即想起之前王三爷喊自己时,身边好便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这年头,自从六年前那一场仗打输了之后,只要沾上了洋人,无论是什么事都要慎重。 易言希望纪连海不再理会自己,然而那纪连海却只是抬眼皮看了一眼,伸手朝易言手中的剑身抓来。 手触及剑身,剑刃上突然白光一闪,纪连海的手掌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只是那血液却并不红,而是有透着青色。纪连海的手瞬间缩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 第6章 :牧师 “咿呀……” 易言身后门开了,纪连海那出现血痕的手立即垂下缩于袖中,易言看到他的眼中瞬间涌上怒意。 “no、no、no……” 一个身形高大,身着一身黑袍的牧师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个牧师来了县中一年,易言对于他的了解并不多,刘淳风老师也少有提及,而在易言的心中,这个牧师所说的新教不过是骗人的邪异教派,而他所说的上帝,也只是异域邪神,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易言已经快速的退到了一边,看着这个眼窝深陷,鼻梁高高的夷人,有着的一头金发扎在脑后,卷曲着,脸上的皱纹极深,皮肤松驰,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黑色硬封面的书籍,易言知道那是新教最重要的教典――《圣经》。 这一年多来,他四处传扬着新教,发展信徒,却收获寥寥。 “这里――是――魔鬼的巢穴,要――静化,只有在――主的神光下,这个镇子――才能――得到解救。”他说话声音生硬,咬字并不准,却努力的一个个字说的很清楚。 不过,易言好歹是听清楚了。 “查尔斯牧师,你来这里做什么?”纪连海压抑着怒气问道:“要静化这个镇子吗,我大清国的事,还不需要你们英吉利国的人来管。” 原来他也是英吉利人,易言心中暗想,正当他打量着那个查尔斯牧师时,对方却并不理会纪连海了,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只听他说道:“哦,你就是那个受到魔鬼诅咒的孩子吧,来吧,来到主的怀抱,你将会得到解脱。” 他说话间,手中那本黑色封面的《圣经》泛起白光。 易言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碧蓝的眼眸仿佛有着一种异样魅惑,就连他说话的声音听在耳中都觉得非常的流畅,自心里泛起亲切可信的感觉。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朝查尔斯牧师走去,耳中突然听到纪连海低沉而吵哑的声音:“太放肆了。” 易言顿时惊醒,心中有冷寒之气滋生。 纪连海声音之中伴随着辫子上冷脆的铃音,在虚空之中回漩。随着这声音的出现,祠堂之中的黑暗刹那间变的更加的深沉了。 查尔斯牧师手中的那本黑皮《圣经》上的白色焰光,就像被这一声黑暗给压了下去,只有很淡的一层白光还附在《圣经》书上。 祠堂之内,黑暗之中两根白烛在燃烧,并不能让祠堂通明。 一座巨大的黑棺一侧,站立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看上去有六十余岁的样子,但是他的实际年龄却只在四十多岁。他修行多年,食死煞之气,却又迟迟不能化罡,肉身被死煞之气侵染,所以看上比正常人都要衰老许多。 此时纪连海脸上浮现青色,眼中更充溢着死灰之气,让人望而生怖。 祠堂门口,黑棺正对之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身着黑袍,金发碧眼,手执一本黑色《圣经》,神情肃穆。 在外面,则有易言的母亲朝里望来,朝易言使眼色招手,易言却在一边阴暗处手执长剑,默不出声,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有一种恐怖的力量镇慑着他,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那些差人一个个脸露为难之色,他们没有挡住这个英吉利洋人,回去之后要受些责罚了。不过也不是很担心,时下各地官员常换,可他们这样的史员却不会有太大的换动,开朝二三百年,他们这些地方势力早已经盘根错节的纠缠着了。 “长素――先生,你已经中了魔鬼的诅咒……”查尔斯吐出这么生硬的一句话来。 “放屁……” 纪连海大怒,眼睛却盯着他手上的《圣经》,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灵力从中透出。恰似神庙里庙祝和那些神像上凝聚的信仰之力,心中贪念突起,信仰凝聚而成的灵力与儒家读经明义而自然涌生的灵力,是他们这些吸食煞气修行的人最喜欢的。 缚于纪连海那花白辫子末梢的金铃,突然凭空出现在他头顶虚空中,金色铃铛晃动,涌生一圈圈刺眼铃音,这铃音仿佛将恐怖与死亡瞬间释放。 易言在铃音之中怆惶后退,倒靠在墙上,转身便想逃出祠堂,却发现自己双脚无力站稳,天玄地转,头晕目眩,胸口发闷,想要呕吐。 他的眼中,这个祠堂已经扭曲,旋转,模糊,一片黑暗笼罩,唯有那一个看不太清楚的金铃在虚无的黑暗之中忽闪忽闪。 祠堂外面,听到铃声的那一刻起那些人纷纷后退,他们与易言一样感到头晕恶心,只是他们却可以快速的远离,而易言身处其中更加的严重,离开不了。易言的母亲想冲进去拉易言出来,却被叔伯们拉了回去,远远的不敢靠近。 门口的那查尔斯牧师在这一刹那间,另一手按在《圣经》上,白光涌起,将他整个都罩入其中,同时便要朝祠堂的深入涌过去。然而,那涌起的白光却无法驱散黑暗,白光在那黑暗与铃音的压迫下慢慢的缩减,唯能自保。 查尔斯心中哀叹,哀叹主的神光在这片黑暗的大地上竟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难以传播。心中不禁想道:“难道真的如长老所说,只有圣火在这片邪恶的大地上燃烧之后,主的眼睛才能看透这片大地。” 他转身而出,走出祠堂。 走出祠堂瞬间,那祠堂之中似一声咆哮响起,隐隐间,有一颗头颅张着巨大的嘴出现,随之又消失。 他退的时机极好,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失败,自来到他心中的这片黑暗世界以来,他手中这本在教堂之中抄写的《圣经》中的力量,便像是被无尽的邪恶压制着。果然如长老所说,东方,是被黑暗深渊笼罩的大地,主的神光无法照耀,那里的人需要主的圣言开导。 出了祠堂,查尔斯牧师身上的神异依然没有消散,他朝众人说道:“主的神光,终有一天将驱散黑暗,这个邪恶巢穴也将被彻底静化……” 他用生硬的语言向那些并未真正散去的人传扬着新教教义,去讲解着耶稣的故事。 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人去听他说话,在那些人的心中,眼前这个西洋番鬼的法力显然不如自己县中的法师,心中不由的生出自豪感。而他所讲的那些神话故事也是并不稀奇,在这片大地上,类似的神话传说太多了。 易言的家人们想要逼近祠堂去看,因为祠堂中的黑暗仍然未散去。自外面看,只看到一点金光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易言的母亲在一声声的喊着。 其他的人不知道,就在刚才查尔斯退时,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不是他所能抵挡的,即使是抵挡了也将受重伤,所以他退了。 查尔斯在最后的时刻退了出去,这让纪连海功败垂成。正当心有不甘之时,竟是发现祠堂中还有一团纯粹的灵力,那灵力来自于易言。在他感知中,那是一团精纯无比的阴煞灵力。 纪连海心中狂喜,暗道:“原来那精魄藏在灵力之中,全都传承给了他。真是天助我也,若我得此灵力,定能以此灵力为引,凝煞成罡,百病全消,寿元增至百岁之外,他日再得机缘,金丹可期也。” 欣喜之余,他从这灵力之中感受到一股冷肃气息,并无法判断出灵力的主人服食何种煞气而炼成这样统粹的灵力,可见其主所修行法门极为高深。然而那冷肃的气息,却让纪连海心中猜测应当时属阴煞一类。 不知从何时起,天地间纯粹的天地灵气越来越混浊,法术越来越难施展,凝结金丹的人越来越少。正当修行之人越来越惶恐不安寻找不到新的修行法门时,天下间突然出现了一部书,名叫《妙门万化寻灵真经》,这书一出现,便为天下修行之人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虽然这书并不涉及任何真正的修行法门,却让大家慢慢的抛弃了吸纳灵气,而开始吸食天地间的各种煞气,各门各派又衍生出各种食煞炼罡的法门。 煞分千万种,各种巧妙在其中。 这些食炼的煞气主要又分为三大类,一为食阴煞,一为食阳煞,还有一种法门时刻注重阴阳平衡,吸食一部分阴煞之后必定要吸食这一种阳煞中和。这第三种也是修行最慢的。 纪连海主要食炼死煞之气,属阴煞一类。而这自易言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气息,也属阴煞一类。他相信,融合起来肯定简单快速许多。 就在他惊喜的引嘴作吸状的去吸食之时,却发现那一团冷肃阴煞灵力突然暴起,像是冬眠的蛇被惊醒,猛然的扬起头颅,暴发出一种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整个祠堂都在纪连海的感应之中,他感知分外敏锐,却也在这时首当其冲,心中猛的一惊,只觉那一团灵力危险至极,心神竟是刹那之间为之所夺。 惊喜刹那间变成恐惧。 在易言的感觉之中,四周像是有着无数的那无形恶鬼在他的四周,要钻入他的身体内,要抽出他的魂魄来。 他手中剑乱舞乱刺,要将那些缠着自己的恶鬼都杀死,他不知道他舞的就跟昨天晚上所舞的极为相似。 他惊恐,惊恐的只想逃离,当逃离不了时,他才想要反抗,当他反抗之心出现时,一切便已不受控制,脱离了他的本意,或者也可以说是遵循着他内心最原始的愿望。 不是他在舞剑,是他手中的剑牵引着他的动作,是他体内的灵力在翻涌。 剑朝他心中威胁着他生命的方向刺了出去。 黑暗之中一道光华。 刺灭了那重重束缚,直到剑势被止住。 ------------ 第7章 :王肃 易言手中的剑刺入了纪连海的胸口,那种剑刺入肉中,自骨头缝中刺入的感觉清晰的传入他的心里。 铃声已经敛去,铜铃落在地上。 易言不敢相信,他近距离的看着纪连海那惊惧不可思议的眼神,和那张的大大的嘴,能看到他胸堂的剑顺着剑刃流淌,他咽喉里一口口连接不上的气冲在脸上,湿热湿热的。 易言在那黑暗之中仿佛要死的那一瞬间,确实想要除去纪连海,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此时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手臂中正慢慢消退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他内心深处,又将消失于虚无。 他的脑海之中交织着纪连海将要死亡的事实,和刚才自己在黑暗之中身不由已经的疯狂。这种身不由已经的疯狂,让他觉得面前的这一剑不是真的,然而,纪连海那不甘的眼神,和那抓着剑朝后倒去的身体,却让他感觉那疯狂是如此的真实。 一转眼之间,祠堂里急转直下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到的最终画面是纪连海身上插着一把剑,倒在棺材下,而易言则呆站在纪连海的旁边。 杀人自然要偿命,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逃脱得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那个没有离开的查尔斯牧师,不是那些官差,也不是易言他自己,而是她的母亲易美红。 只见她脸上惊慌之色涌起,冲去祠堂里,却扑到那巨大的黑棺前,一下跪倒在地,以手捶棺,痛哭而大声道:“啊,你这个狠心,死了也就死了,怎么还回来害人啊,你把法师害了,也害了自己的儿子啊。啊……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做了鬼也安不份,为什么还要来害人啊,你为什么要害了纪法师啊……”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活命的智慧。 就在刚才众看到那一幕的瞬间,都一个个心中惊讶于易言居然杀了纪连海,现在听易言的母亲易美红这么一哭喊,一个心中不由的想不会真是有鬼魂作祟吧。再看那棺材,顿时有那寒气自背脊冒起。 不管易美红所说的是真还是假,至少现在一个个心中发毛,这种鬼神之事,非是凡人所能言述。 那些官差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却不能放过易言,立即要将易言带着。 这时易言虽然还沉浸在杀人的惊恐当中,却也从母亲的哭喊当中得到了启示,正当有那个为首的官差抓到他的肩时,他突然倒在地上,全身颤抖着。 官差一惊,手如被火烧一般的缩了回去,连退几步。 易言倒在地上,嘴巴歪在一边,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糊话,忽轻忽重,又怪笑,又大哭,又忽儿挣扎着,似有人在抓他,又忽跪地伏拜。 “啊,言儿,你怎么了,怎么了,言儿啊,……”易美红扑到易言身上大哭。 易言身上突然的状况与易美红嚎哭,让官差们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查尔斯走了进来,他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因为在海上飘泊了许多年,随船四处传播信仰。这三年来又身处异域,看上去就像五十岁的人,他看着明显被打开过的棺材,看着倒在棺材下的纪连海,心中暗惊。 对于纪连海的邪恶法术他是最有体会的,刚才连他都被迫退了出来。 他对于清国语言不甚精通,听不太明白易美红哭喊的是什么,然而这时却比刚才更加的明确易言身上一定不简单,他也能感受到易言身上那正迅速消失的邪恶,心中微动,说道:“魔鬼——的诅咒——已经出现,这里——已经受到了——污染,必——须——静化。”说罢又指着倒在地上的易言说道:“他——身上的——诅咒——必须尽快的——驱除。” 易美红听到查尔斯这生硬的话,心中同样的不安,也不知道静化是怎么回去,心想:“若是不要被抓去吃官司的话,倒是可以让他带着。” 但她又怕这个夷人将自己的儿子带走也是不安好心,一想到这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又大声哭喊道:“啊……你怎么就走的这么早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棺材。 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进来,他往那里一站,便如黑塔一般,将即将暗下的天色都挡住了。 众人回头看他,就连那个查尔斯牧师都惊异。只听他说道:“听说良康兄的灵堂设在这里,特来祭拜。” 这人说话简洁,说话间并不看别人,只是拿眼看着易美红。易美红忙站起来还礼,又问他姓名。 “原来是嫂嫂,在下王肃,与良康兄共事多年,这次来不光是要代林公祭奠良康兄,还有林公发下的抚恤金也一并带来了。” 这个名叫王肃的人在烛光下,身形比之那个查尔斯都高,面貌粗犷,一双眼睛根外的锐利,腰间一把带鞘大刀,身上披着一件灰色布袍,像极了那种行走江湖的豪客。 王肃的出现给易言的一家带来了转机。 原本一件让易言感到灭顶之灾的事在那他的出现后瞬间转变,就如那狂风暴雨已在眼前,却被人一挥手驱散。 王肃只是跟那些差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些差人便抬着纪连海离开了。 王肃并没有随着他们一起走,而是看着查尔斯。 查尔斯祼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能够感受到那种淡淡的寒意,他知道眼前这人定然经过铁与血粹炼过的军人。 做为一个在这片黑暗大地上呆了三年的英吉利人,他知道在清国之中军队里得了军功的人,都会被奖励一种修行法门,名叫《兵煞玄天罡》,而面前这个一定是修行了的,要不然不会这般沉凝肃杀。 他微微低下头,不再与王肃对视。 因为他感受到危险,那是一种古井不波却又深邃无比的危险。这个清国之中,一些修行的军人是最可怕的。他对《圣经》虔诚,却也从不僵硬的表现自己对于死亡的漠视,相反,他尊重生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查尔斯看了看躺在地上不动了的少年,知道自己今天不可将他引入主的怀抱了。但是他却更加的坚定了要将他引入主的怀抱的决心,因为在他心中,这个少年是勇敢而聪明的。 他看得出来,易言是装的。 查尔斯离开了,其他那些人看热闹的人也都回,最后易言的叔伯将易言背回家里后,易言便醒了,他确实是装的,在他母亲易美红哭喊拍棺的那一刹那,他得到启发。 叔伯看到易言醒了后也都松了口气,各个安慰了一阵子后,便各自回家,易言可以看得出来,其实他们也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似乎也在怕着些什么。 王肃在那里坐着,并不出声,直到易言的叔伯走后,易言的母亲说要去做饭时,他却开口说道:“嫂嫂,我说几句话就走,不必麻烦招呼我。”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认真,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易言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绝对不在少数,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林公命我带来的,良康兄已经去了,但是活着的人还需要活,这些银子应该可以用个几年。” 易言知道这些银子在自己母亲手上慢慢的、细细的用的话,只要家里平平安安,肯定能用好久,并不只是几年。只是现在到处都透着一股动荡之气,让人不安,随时都可能会覆灭整个家。 “国之将亡的世道。” 易言对这句话最有体会,在他心中,春江水暖鸭生知,国之将亡,只看普通百姓便知。 王肃的话很得体,很客气,他的身形高大,面貌粗豪的样子,但是说话行事却绝对是细致的,这是易言的感觉。 王肃又朝易美红说道:“良康兄曾求林公能够让你的大儿子在林公身边听用,林公答应了,不知道你现在想不想让他去。” 大儿子指的就是易言了,易言听后心中滋生出一种又是害怕又是兴奋的情绪来。 易美红迟疑着,她能够在易言杀人之后立即混淆视听的痛哭,但是在做这个判断的时候却拿捏不定了。 丈夫的死让他知道林公身边并不安全,更何易言又只有十五岁,离家数千里,她又怎么放得下心。只是她又觉得在林公那样的大贵人身边听用的话,怎么也是一个学习成长的机会,对易言的未来应当是极好的,以后没准能够飞黄腾达。 迟疑不决之下,她看着易言,易言也在心中想着,他想的与易美红的大致相同,但也多了父亲的死,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父亲本来只是一个练过一些武艺的普通人,怎么变成了一个修行之人了呢。 王肃看他们一时之间无法决定,便说道:“这个不急,你们慢慢考虑一下,等安葬良康兄之后再告诉我,我现在去一趟县衙,把你们这事了一了。” 说罢便起身,易美红又留他吃饭,他也并不吃,抱了抱拳,就走了。 夜幕将王肃吞没,就像他来时一样,了无痕迹。 正当易言起身要去帮他母亲烧火时,听到外面有人喊,是易行,他居然现在才回来。 易行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易言连忙说道:“老师呢,找到了老师吗?” 易行伸手指手面外面一指,一个人在黑暗中行来, 易言赶紧过去喊了老师,进得屋来,灯下光下才能看清他的面容。 ------------ 第8章 :抉择 来者正是刘淳风,一头花白头发,一缕灰白的胡须,有些削瘦,却精神极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睿智的人。 一进门,刘淳风便说道:“今天我去了刘村老家,很晚才回来,看到易行在我屋前等,就马上过来了。” 他对于自己面前这个学生的感觉其实是还不错的,虽然并不多事,在他讲解儒经及天下大势时,他也不会提问题。但是在交上的课业中,却中规中矩,自己所讲的东西,他都能够记得。 天才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至少刘淳风在白鹿书院任讲书那么多年没发现过什么天才,最多就是天姿聪颖,学习领悟的比别人快的人。这种人自然是老师喜欢的,易言不是这种人,可他这种人未必就会比那些天姿聪颖的差。 在刘淳风看来,一个人会有什么成就,并不能通过学习的快慢好坏看出来,而是要看一个人的性格与修养。 也许是因为生在农家的环境之中,所以易言的性格之中蕴含了胆小与坚韧,胆小让他沉默,沉默让他内心世界丰富。 性格自然是决定命运的,不同的性格在同一样环境之中会有不同的选择。王肃给了他一个选择,去还是留,而现在刘淳风也给了他一个选择。 在易言将下午所发生的一切跟刘淳风讲了一遍之后,也许是刘淳风觉得在自己学生最危难的时间没能帮上忙,所以他便要补偿一下,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县尊与我颇有几分交情,定不会叫你家里有事的。你的父亲既然求了林公让你在他身边听用,这是倒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自己拿决定,不过,若是你不想去那里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白鹿洞书院里去读书。” 这个推荐对于易言以前来说是梦想中,在淳风书院之中如果成绩好的话,能够推荐到白鹿书院中去,而现在易言直接跳过成绩大比那一步。尽管他心中同样的兴奋,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刘淳风便也说让易言安葬完父亲之后再跟他说,先考虑几天。 在后面的日子,易言只一心的筹备着他父亲的丧事。 请人做八仙,八仙就是专门去坟山挖坟坑和抬棺材上山的,没有人愿意来。 镇上的人不同意易言父亲埋进坟山里,他们认为邪气过重,埋进了坟山会让镇子不太平。有人还说晚上梦到过世多年的父亲托梦,告诉他不能让易良康住进来。 种种压力之下,最后还是易言的爷爷做出决定,不再埋到坟山里,而是埋在坟山对面的一座孤山上。镇中人同意了,却依然请不到八仙。 最后没办法,只得请亲戚们抬棺挖坟了。 在下葬的那一天,看的人很多,但是来送丧的很少,除了他们家里的一些亲戚之外,镇上的都没有。在他们这里有一个风俗,不论是镇上谁家人死了,只要不是关系太差都会去送一送的,因为多数人姓易,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 他们家的酒席自然也没有人来吃,比较亲近的亲戚谁家都不多,所以上山的那天显得非常的冷清。 不过,意外的是在要上山的那一天,居然请到了一个道士。在易言这里,无论是谁家里死了人,都要请个道士,他会教人怎么选地安葬,教那些安葬的程序,只是之前去请没有请到。 这个道士是外地的,名叫胡元生,他自己说是来自茅山。易言家里人也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他愿意做法事就行。 然后,这一天就在这个名叫胡元生的道士主持下,冷冷清清的将易良康下葬了。 一切尘埃落定。 人死如灯灭,活人还需要活着。 黄昏之时,在送走了所有亲戚之后,易言坐在门前的夕阳下,将那把剑拔了出来。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来仔细的看这把剑。 剑拔出,太阳的光芒照在剑身上,折射出一片片光影落在屋里,晃动间,光芒照在他的眼中,探入他的眼眸深处。 握着剑把,略略感觉有些大了,这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有长开,没有成年,所以才会觉得有些大了。 剑身全部抽出来,一片白亮,阳光之中隐隐看到剑身之中似有血丝若烟云,用手去擦,只摸到冰寒,那血丝根本就是在剑身之内。 易言心中惊讶,看着那剑身,举起对着日光看,有一种异样的魅力。 剑尖锋利而尖细,整个剑身修长,拿在手中,只觉得这剑应是不能受重击。翻转过来,映入眼中的是两个字。 “太平。” 易言念出声来,只见那太平两字龙飞凤舞,又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哪里有半点太平气韵,倒是透着杀戮的味道。 他端详着这把铭刻着太平两字的剑许久,他不知道这剑是什么来历,不知道怎么出现在父亲的手上的,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死后还能走回来,不知道父亲本来只是普通的武师怎么一下就变成了修行之人。 “我只是拿着父亲带回来的剑居然可以杀了县中法师。是因为这剑特别,还是我已经变得与众不同?” 易言心中想着这些,满心的疑惑无法得到解释。 又想到那个法师的铃铛,进到屋内拿了出来,在太阳下,铃身并不如何的光亮,反而透着一种青暗色,就像是生了绿锈的铜铃,只是这铃不是生在表面,而是生在内里。 铃铛托在掌心,才不过将掌心盖着,然而却颇沉,透着冰冷的感觉,摇一摇,半点声音也没有。 易言惊讶,再用力摇动,依然没有半点声音。 他思忖着:“修行人的法器果然与重不同。” 又想:“这太平剑与这铃都是修行人才会有的法器,老师定然是不会在意,那王肃居然也没有半点心动,林公身边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夕阳照在易言的脸上,将他的五官照的清清楚楚,普通的面容,没有什么让人看了觉得特殊之处。不过,在这夕阳之下,倒有几分沉静安详。 “哥哥,你打算跟那个王叔叔去云南那里吗?”妹妹易安从外面出来,抬着头问道。 易言伸手摸了摸妹妹那有些凌乱枯黄的头发,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知道。 “那你是要去白鹿洞书院啊。”易安继续问道,小易言六岁的易安显得比她同龄人要瘦小些,用易言母亲的话说就是,她已经生了两个,身上的精华血气都传到两个儿子的身上,在生易安时,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吃,所以生下来干巴巴的。 易言依然摇头说不知道,随之问道:“要是安安的话,你会去哪里?” “我呀?”易安却连想都没想的立即回答道:“我会去云南那里。” “为什么啊。”易言有些好奇易安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阿爸以前在那里啊,我想知道阿爸为什么会死。” 她很自然的说着,小小的脸在夕阳下通红,能清晰的看到她嘴上有脱起的白皮,易言伸手将她嘴唇的白皮掀起,却不小心掀出血,她嘴巴一扁,就要哭,易言连忙松手,嘴里说道:“不哭,不哭,安安最勇敢了,你去云南不怕吗?” “怕什么?”易安被这个问题问的忘记了哭,但是声音之中仍然带着将要哭的哭腔。 “怕……怕那个…怕有坏人啊。”易言一时间之间也说不出怕什么,他自己心中忐忑不安,无论是去云南林公那里,还是去庐山白鹿洞书院他都在内深处有着一种惧怕,可要是问他怕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坏人啊,那我就不去那里,我去白鹿洞书院。” 很显然易安现在还不知道何谓害怕,但是她第一时间的选择,却让易言感到羞愧,暗道:“父亲莫名其妙的死在外面,死后仍然不忘回家来看我们。我却连去都不敢去他失去生命的地方。” 这种羞愧,让他下定决心要去云南。 “安安,我决定,决定了云南好不好。”易言说道。 “哥哥不是说那里有坏人吗?”易安问道。 “有也不怕。”易言笑着说道,他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样。 “那你去了那里,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带好吃的回来。”易安从台阶上纵跳下去后回过身来说道。 易言快速的笑道:“肯定的。” “还要赚钱。”易安说道:“阿爸每次回来都会带钱回来,你也要带。” 赚钱这一点倒是让易言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自己去了那里能不赚到钱,但是在妹妹期盼的目光下也豪气说道:“哥哥一定赚很多很多钱回来,还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还有好吃的。”易安快速补充道,她不忘要吃的东西。 易言大笑着捏了了捏安安没有什么肉的脸,这是他这么多天来最为轻松的一刻。 压在头顶的乌云正在缓缓散去。 突然,易言看到有一人拐过墙角,出现在眼中的是王三爷,后面紧转过来的是查尔斯牧师。 这些天来查尔斯牧师几乎天天都会来,在得知易言他们家请不到做法事的道士后,他主动要求担任葬礼上的牧师,这点不光易言不同意,他爷爷、叔伯们都不同意,宁愿没有做法事的道士也不要这个洋人。 在镇子上就这一个洋人,大家说起洋人来时,个个都凶巴巴的,恨不得将洋人都赶到海里去,可是见到洋人时,却没有一个敢出恶言,包括官府衙门里的人,当面没有谁敢得罪。查尔斯想要传教,却怎么也不会有人去信的,他们用沉默回避来表达着自己心意。 ps: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推荐票。 ------------ 第9章 :寻灵 易言也不想跟查尔斯辩论什么神话故事的真假,他说不过查尔斯,但也绝对不会被说服,又不愿意听,所以转身进了屋子里。 不过,妹妹易安倒是挺喜欢听查尔斯讲《圣经》上的故事的,她也不怕生,老远就喊道:“三爷爷,你又来讲故事啦。” 易言回到屋里听着那个查尔斯讲了耶稣使瞎子开眼,聋子能重新听到的故事,心中暗道:“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不再去多想,只是想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想不通,他决定什么时候来问一问老师,或者问一下王肃。 这时,易言听到母亲回来的声音,出了房间,一同回来的还有王肃,而那个查尔斯依然在门外的跟易安讲着,并不看王肃,非常的认真。 “牧师爷爷,上帝跟女娲娘娘谁更厉害啊?”小安安终于问出了这个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的问题。 查尔斯愣了愣,他立即回答道:“当然是上帝……”随之又觉得回答这样的问题非常不合适,在他的心中,这片大地上的神话断续不全,正因为他们是虚假之神,所以无法在天地间永存。 “那上帝跟齐天大圣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上帝……” “那上帝跟阎王爷比呢?” “和老祖比呢?” “老祖是谁?” “老祖就是老祖啊,你不认识啊?” “……” 易言没有心思去听易安的问话,王肃已经进了门来,他来这里显然是有很直接的目的。这几天并没有看到他出现,易言当然不会去问这些,只听易言的母亲说道:“言,你决定了是要去云南还是去白鹿洞书院了吗?你王叔明天就要走了。” 这些天,易言与他母亲易美红也商量过,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拿定主意。其实在易美红心中,此时的家庭情况并不适合易言出行的,若是易良康还在世的话,肯定是要让易言去白鹿洞书院的。 到最后,易美红还是决定让易言自己拿主意,虽然她心中并不想易言出去,觉得一个人出门在外没有一点照应,很难。但是又觉得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普通农人一生之中哪里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王肃也看过来,易言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是去云南吧。” 王肃转头看向易美红,显然还是要看她的决定。 易美红迟疑的说道:“你决定了?” “嗯,父亲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我怎么也应该去那里看看。”易言认真的着,王肃朝他看了看,便说道:“如果决定了的话,那明天早上就走吧,你先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来接你。” 他说的很快,说完便又朝易美红抱了抱拳后离开了,并不留下来吃饭。 外面查尔斯已经走了,易美红看着易言,说道:“真的要去那里的话,你还要去跟你老师说一声,明天就要走,太急了,真的要去?” 看起来,易美红心中对于易言去云南林公那里并不是很支持的,但是也没有反对,这表示她其实也拿不定主意。 易言立即说道:“是哦,我去一趟老师那里,去的晚了老师睡下了的话就不好。” 说话间已经快速的朝外面走去,他妈在后面喊他拿灯,他只说能看见。 王肃出了易言家的门,然后出小镇,去了埋藏着易言父亲易良康的那座孤山,这山名叫船头山,四面都是水田,像一条船头一样,所以称之为船头山,易言的爷爷说葬在这里,虽然在阴间不会大富大贵,但是也不会饿着。 王肃来到了坟前,他前前后后看看地形,举止远望,发现这一座独山在田野之中,确实像是一条船。再向外看去,更远处却是一圈一层连绵的山,将这一片田野和小镇都包裹着。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地形或许有些说道,但是他又不是那些善观天地灵气汇集的道人,也不是寻龙占穴修行的风水术士,他只是一个在军中修行《兵煞玄天罡》的刀客。 在观看了一阵子没有什么头绪之后,最后在坟前碑前站立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离去。 易言手中的太平剑插在纪连海的胸口,无论是不是有意,这都是一个大麻烦,所以王肃根本就不问这些。 那天他去了县中,自然是摆出林公的身份来,那县爷在沉吟了一番之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有一位小妾在回家省亲的跑上被一伙强人劫了,他希望王肃能够去帮他救回来,即使是死了的也要带一样东西回来。 但他却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一伙人,只是说了个位置。这些天王肃就是去了那一带寻找,好在他混迹江湖多年,很快就被他找到了,并救了出来。在进了东侯县时王肃并没与那县爷小妾一起过去,而是来了易言的家里。 王肃转身下去,朝县中去。他要将这事在今天晚上彻底的了一了。 知县已是有品官员,虽然品秩低。但若是他修行了《九品中正诀》的话,便能化官气、民望为法力,王肃只怕还不是对手,不过,府衙中掌正堂印的人中,会是有修行在身的,这整个大清国都很少。 王肃走后不久,易良康坟后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 这人头戴一顶黑色的道士帽,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身上一身土黄道服,背上背着一把柳木剑,一个包袱,包袱上满是符咒。 他正是那个为易家做法事的胡元生,来自茅山,茅山道士善捉鬼、炼尸。 他心中兴奋万分,昨日他来到这里时,便听到镇上在说有人死后还能从千里之外走回来的事。他一听便知道,这是身死灵不散,最后的心愿没能了,心愿强烈才这会这般。 他听师父说过师门之中曾有一位祖师爷,抓过一个这种身死之后性灵不灭,精魄不散的行尸,最后竟是炼成了尸王,只差一步就成了飞天夜叉,虽然仍然是受雷劫而死,但是这足以让他心动了。 “现今天地间灵气溃散,煞气日渐浓郁,还有什么比飞天夜叉更适合存在的呢。” 胡元生心中想着,围着走了一圈之后便认准了五行方位。随之将包袱放在地上,从里面抓出一把米沿着坟圈起来,这是米符。 又从包袱里拿出五面小旗子分别插在五个地方,那五面旗子颜色各不相同,旗面上都有着清晰符文。在五杆小旗的下面,那道士又取出朱砂,然后以手沾着朱砂在小旗插着的那块地方写下繁复的咒。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脱下自己的道袍盖在碑石上,然后便开始掘坟。 本身是修行之人,挖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挖到了棺木,他兴奋的推开棺盖,并不怕棺中死尸已经化为僵尸。在他的门派之中有一套炼尸的秘法,自然也有捉尸法阵。之前他就是在布阵,最后将道袍盖在碑石上就是蒙蔽坟中之物的六识。 可是棺盖才一推开,却有一只青黑的爪子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进了棺材之中。只听到棺材之中一阵挣扎的响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声息了。 夜悄悄离去,天色微明,转眼大亮。 易言起了个早,或者可以说他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衣物都是他母亲收拾好的,也不多,就是一些换洗衣服,和一块银元和一些铜钱。 昨天晚上易言到县中找到他老师刘淳风后,跟他说了自己去云南。他老师刘淳风微微有些惊讶的样子,问他是自己选的,还是他母亲让他去的。 他便说既是父亲临死遗愿,那就当遵守。 刘淳风立即夸奖了一番,这让易言又一次的感到羞愧,因为他在做出决定之时是徘徊而犹豫的。刘淳风则是笑着说道:“一个人的成长,必定是要经过不断的徘徊和选择的,世上没有完美的圣人。” 他的这话让易言感到轻松了不少,又听刘淳风说道:“林公是当朝柱石,无论是学问还是修养都是我辈的楷模,你去那里的话,一定要勤勉多思,将来有所成就也不辜负你父亲的期望。”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说道:“当然,你是我的学生,我也会感到骄傲。” 刘淳风的一番话让易言心中兴奋无比,当即便表示一定会努力的,不会忘记老师的教诲。 最后易言问出了困扰他几天的问题,他将自己身体的一些变化说给刘淳风听。 刘淳风仔细的看了看易言的面容,最后说道:“我不太善于观气望神,不过听你所说的,我想应该是你父亲传了灵力给你。你要注意了,这灵力是煞气炼成的,你没‘寻灵’就拥有了煞气灵力,这并不太好,我想,这也是你父亲让你去林公身边原因。” 修行人修行事并不算什么机密,但是易言还是第一次听到‘寻灵’这个词,当即便问什么叫‘寻灵’。 “寻灵是近数十年来才出现的,这在以前是不需要的。”刘淳风说道:“因为灵气日渐稀薄,而煞气却日渐浓郁,无处不在。……” 在刘淳风家里并没有呆太久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中还多了一本书。 在家里吃完饭之后,母亲易美红一边帮他收拾东西时,一边嘱托他出门在外,凡事不要与别人多计较,待人要礼貌一些,多笑一笑总是不会错的。 她所说的是易言的缺点,在她的心中易言不擅言词,在陌生人面前更是寡言少语的,所以她会说让易言见到生人时即使是没有什么话说,也要笑一笑,不要紧绷着个脸。 易言自是应着,将母亲的话记在心中。 而妹妹易安与易行也是在房间里忙前忙后帮着收拾东西,到后来东西收拾了一大堆却带不下,又将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都挑出来。易言自己又将那个纪连海的铃铛,和老师送的那本书包在衣服里一起带着。 当东方有一缕太阳光芒落在易言家门前的台阶上时,王肃来了,这时易美红已经煮好粥吃,王肃与易言都在吃了之后上路了。 直到上路,离开了城上镇,看着远处仍然在目送的母亲与弟、妹,他才像是猛然醒悟到自己真的要离开家乡去往遥远的地方了。 脑海之中还徘徊着妹妹说的话:“回来的时候多买些好吃的,多赚些钱回来。” 尽离家的思绪占据了脑海,但是当他一想到要到林公身边去时便无比的兴奋,他想象着有一天能够荣耀的归乡。 在易言走后几天,突然天降暴雨,落下一道道划破天空的雷光。天晴之后,不知谁发现船头山上易良康的坟已经只有一个大坑,里面的棺木都四散,尸体也散了一地。于是便有流言在镇里传开,说是那坟邪气太重,所以才会被雷给劈了的。 ------------ 第11章 :遁术 “混沌演化,万物生,天地成。我不知道这个天地之中是一开始便拥有着无穷奥妙,还是孕育了无数代的生命之后,整个天地变得如现在这般的莫测神秘了。遍观《天地志》,我们能够知道,这个天地是一直在变化着的。而现在,正处于一个剧变的段口。” 易言坐在客栈房间里的灯下翻看着《妙门万化寻灵真经》的第一页上面的文字。这本书正是他的老师刘淳风给他的。 “……,灵气消失,煞气日渐浓郁,元神不得出窍,赤婴受污,法术更是难施。诸般劫难濒现世间,灵山福地大派是如此,小派散修亦如此,此为千万年来,天地间修行人最大之劫难也。然,我辈修行本就应感应天地,顺应天地变化。李某不才,苦修一百二十余载,上不能承师门之道统,下不能续师门之传承。……” “观天地百余年,将死之时,不愿心中所思所想葬于黄土,……” “灵气充溢时,纳天地灵气修行。而灵气稀薄,煞气浓郁时,便应纳天地煞气修行。然而煞的修行必定让影响心性,李某觉得,吸纳煞气炼化为灵力时,应当先‘寻灵’。……” “寻灵原来是为了让修行的人不被煞气改变心性。”易言看着窗外思索着,如果用通俗的一种说话来说,就是寻灵是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找到一块纯静之地,并保护好,不让自己在天长日处的吸纳煞气的过程之中变成一个魔物。 灯光暗下去,灯油已经不多,易言合上书,吹灭了灯准备休息。书才看了一点点,但是他不得不睡了,因为明天还要赶路。 自离家以来,易言已经随着王肃走了十天。 往南而走,披星戴月,每天休息的时间并不多。除了第一天离家时的兴奋之外,第二天开始,便是遍身酸痛。 一天到晚都在单调的赶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即使是走路也能走到自己喘息。 王肃极少停下来休息,易言甚至怀疑若非因为人有三急,若不是人还要吃饭,他会一直走下去,一口气走到云南。 全身肌肉的酸痛从第二天一开始就达到了顶巅,双腿甚至连路都走不了,他对王肃说自己身上好痛,想要王肃今天能够走慢一些,王肃却说:“那我送你回去吧。” 这让易言猛然的醒悟过来,王肃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近,他连忙说不回去。 从那以后,他便默默的跟随着在王肃的身后。而王肃竟是极少与他说话,或者说是如非必要,根本就不会说话。 易言在长时间的行走过程中,看得最多的就是王肃的冷漠的后背。在重复而单调痛苦的赶路过程之中,易言不断的思考着王肃与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并不是太好。 十五岁的他,并不擅长交际,所以两人尽管在一起许多天,有时强迫自己去找王肃说话,得到却只时淡淡的回应,或者只是投来地淡淡的一瞥。尽管他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王肃是救了自己一家人,是父亲的朋友,却消不了他心中的那份陌生感,关系也只是和一开始时一样,甚至还多了几分距离感。 这一天,直往大自然的深处而去,离开了人类集中之地,渐渐走向了没有人烟的荒野深山。 步入一座破败的神庙之中。 …… …… …… 从江西行省前往云南行省,要从几个省的边角穿过,走官道的话,大概有四千多里的路程,两人即使是一天能行百里路,也得四十多天。这时间有些长久,现在正是九月多,到时只怕要十一月才能到得了,更何况这翻山越岭的,一天根本就走不到那么多。 易言刚开始跟随着王肃偏离了官道走进山中,以为他是要抄进路走的。只是走到现在,却觉得估计不是这样子。 “王叔,这是什么地方?” 此时的易言正走在一条湿漉漉的田间小路上,从他们离开那座破败山神庙已经过去了二天,昨天晚上又下了小雨,所以路上是湿的。易言只管跟着王肃走,只能大概的感觉这是又从山中拐了出来。 “分水岭吴家村。”王肃回答道,他并没有回头,语音短促。易言并不知道分水岭吴家村是什么地方,这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名字。易言没有再问。 四下里看去,看到的只是秋幕后的清凉,田中连杂草都比较少。 前方是一座村子,并不算大,偶尔能看到有人扛着锄头从村里出来。还有个小姑娘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当易言与王肃快要到她身边时,她大概是脚蹲得酸了,抓了一些草叠在一起,然后坐在上面。 王肃与易言路过她的旁边,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易言能看到她的脸上非常的白净,虽然穿着很朴素,袖口上还有补丁,但是手与脸都是白白净净的。易言有诧异,诧异这样一个小村里居然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孩,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孩只属于城中富贵人家才会有。 再一眼扫过那地上,能看到那地上被她用木棍划出了一条条钱,或弧或直,又时而生硬的断折,然后最外面却是一个大圆,在里面有一群数只大黑蚁在爬动着。 正当易言与她错身而过时,王肃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来到那姑娘身边,问道:“小姑娘,你知道吴天官家在哪里吗?” 这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撇了撇嘴,王肃并没有看到。 “在西头,进去后顺路往西走,最后那家就是了。” 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说道,用棍子拔弄着面前蚂蚁。 王肃说道:“难找吗,你带我去吧。” “我还要帮蚂蚁算命呢,忙死了。”小姑娘依然没有回的说道。 “只要你带我去,我就给我十个铜钱。”王肃说道。 那小姑娘立即回头,高兴的说道:“真的啊,那你要先给钱。” “当然,给……”王肃说话间已经自怀里掏出十多个铜钱在掌心算了算,却在最后又拿回去五个,说道:“你把我带到那里我再给你这五个。” “小气。”小姑娘不高兴的嘀咕一声,但是易言和王肃都听到了,王肃仿佛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小姑娘,易言却觉得这小姑娘真是胆子大,对着自己和王肃这样的陌生人不但敢交谈,还敢赚钱,浑然不似山村的小孩。 小姑娘说道:“跟我来吧,他家就住村西,好找的很,你找他有什么事啊。”她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说着。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人让我带一封信给他。”王肃说道:“他们家还有些什么人啊。” “他啊,就老光棍一个,饭都吃不饱,现在肯定还在床上睡觉,不到中午是看不到他家开门。”小姑娘说道。 “你倒是很了解,你应该不是这里人吧,官话说的这么流利。”王肃道。 “哼,我可是吴家村最聪明的,官话什么的,那还不容易学啊。”小姑娘得意的说道,此时已经到了村口,她突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哟,肚子痛,我要去上茅房了,肯定是刚才吃坏了昨天的剩饭,你们不要走啊,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这小姑娘弯着腰捂着肚子就朝那一棵树后跑去,易言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树后有一个简陋的茅房。 易言不由的感到格外的亲切,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那个妹妹一样。 王肃朝四周看了看,突然,他快速的朝那茅房走去,易言不知道他干嘛,跟上去,只听王肃喊道:“小姑娘,小姑娘。” 里面没有人回应,他一把掀开茅房的挡板,里面空空,竟是没有人。 易言惊讶,他刚刚明明看到小姑娘走进去,也没有看到她出来,朝树后看去,那里并没有可以离开的地方。 抬头看王肃的脸,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只觉得更冷了些。 王肃拔步便走,直朝村里而去,进了村中,拦着一个老者,问他吴天官家在哪里,那老者打量着王肃,最终说了声不知道,然后走了。 又拦着一个妇女问吴天官家在哪里,那妇女直接说没有这个人。 那妇人要走,王肃自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说道:“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它就是你的。” 妇人看着那银子,眼中有贪婪之色,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虽然她说的话易言听不太懂,但是王肃却能够听得懂,王肃的官话她却能够听得懂。 “你们这里有没有近些年才移居过来的。”王肃快速的问道。 她说道:“有一家,就在那边,顺着这路走,最边上的那一家,他家前有篱笆,篱笆上开了白花的那一家就是。” 王肃将银子递过去,不等她伸出手便已经放开,转身就朝她说过的方向而去。易言竟是要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当易言看到那长着白花的篱笆时,王肃已经进了那户人家。 远远的,易言听到一声刀吟。那是刀出鞘劈斩虚空的声音。 易言快跑过来跟进去,只见王肃刀早已经出鞘站在屋门前。当王肃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他心中一片冰寒,头皮冷麻,王肃的双眼之中透着无尽冷酷和杀意。 “他是来这里杀人的。”易言只一刹那间便肯定了王肃来这里的目的。也在这一刹那间,才看到王肃的另一面竟是如此的杀气沉沉。 王肃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易言便已经朝里面走去,易言也缓缓的跟上去,他看到那正门上面有着一道明显的刀痕,刀痕劈进砖石里了。 只一会儿,王肃便出来了,刀已入鞘,他又四下里看了,直接朝一处侧门而去,易言快步的跟上。 出了那个侧门,王肃竟是半点也不停快步的走着,易言要小跑着,慢慢的,王肃越来越快,易言用力的跑都追不上,看着王肃追入山中,易言同样的追了进去,刚才开始还能看到王肃跑过的痕迹,可是跑着跑着,易言发现自己不知道往哪里追了,再回头时,来的路已经淹没了。 抬头看着高树密林,看着那透进来的阳光。他冷静下来,心却沉了下去。 他立即回头,顺着原路返回。 却在一转身之间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她的脸上有着一道划痕,估计是被树枝或者荆棘刺划伤的。 “嗨……” 易言朝她打了个招呼,他现在已经明白,王肃来这里不是怀着善意,而那个吴天官与面前这个少女估计关系非浅。 “你不是好人。”少女声音很细。 她看上去比易言矮上半个头,脸上有干了汗水,沾上了黑污。 “我,我不知道……” “你是来杀我爹爹的。”少女快速的说道,她即像是问,又像是在很肯定的说。 “我不是,我都不认识你爹爹。”易言快速的说道。 “你跟那个坏人一起来的,就是来杀我爹爹的。”少女快速的说道。 易言这才知道原来她是那个吴天官的女儿,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茅房里离开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提前知道王肃是来杀她父亲的。 “哼,你最好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今天我和我爹爹一定要杀了他。”少女冷酷的说道,看着她那个甜甜的脸蛋,听着她说这样冷酷的话,让易言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话音落下后,朝身边的大树靠了上去,只见她的身体竟是融入到树里,就像是融化,又像是藏了半个身体在树后。 易言震惊了,在她的另半个身子没入树中时,易言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得意。 消失,整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树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易言快速的追上去,并不是藏在树后,摸着那棵树,树皮粗糙,那么的真实。这时他才知道少女在茅房时原来是这样离开的。 “这是遁术,五行遁术的一种,”易言虽然不会,但是却听过这大明鼎鼎的遁术。 他不明白这个少女与她的父亲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王肃为什么要来杀他们。但是他明确的知道,自己这会儿跟不上王肃,更是帮不上他,所以他只能退回那个村子,好在他还记得方向,在日上三杆时他看到了村子。 中午的时候,王肃没有回来,那个少女却回来了,她看了在她屋里煮东西吃东西的易言,他刚刚用她家的锅煮了粥吃。 少女有些意外易言居然在这里。易言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如果王肃杀了他们,王肃肯定会回这里,如果他们杀了王肃,那他们也肯定会回到这里。 “你还敢来这里。”少女心情很不好的说道。 “我没地方去。”易言说道。也许是因为王肃是来杀她们的,所以易言有些心虚,在这少女面前竟是有些弱势的感觉,又也许是他看到少女会法术,易言有些怕。 少女‘哼’了一声,直接去到了屋里,过了一会儿拿了个包袱出来。易言在门外等着,她出来时,问道:“唉,我问下,那个,我王叔,你看到了吗?” “王肃啊,死了。”少女说道,从易言身边擦身而过,留给他一个后脑,乌黑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叶子。 正要走出门外时,她突然又回过来,去盛了一碗浓粥,说道:“一个人吃这么多,猪啊。” 易言无言以对,他这些是煮了两个人份的。他不想与这少女争执,这里面的米是她们家的,一切都是她们的。 盛完之后,少女说道:“你最好离他那样的人远一些。”说完便出门而去,远远易言看到她一边走一边吃着,大概是饿坏了。她回来显然是因为刚才走的匆忙,现在回来拿东西的。 易言不知道王肃是不真的死了,他不相信,可是又不敢确定,只能在这里等着。 ------------ 第12章 :罗宵 正当太阳将偏西时,王肃回来了。这让易言那颗越来越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两人又吃了些东西便上路了,易言并没有多问什么,显然王肃的心情很不好。 再次上路,依然是在走山路。 一天之后,在吃东西的时候,易言找了机会问王肃那父女是什么人。王肃说是乱党。 乱党在易言的心中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坏人,并不像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一样抢夺过路行商的财物,比那些街上混子都要好得多。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王肃非要杀他们,而且还是专程的去追杀。 乱党与反贼不同,乱党并不崇尚暴力,他们一群想要让国家富强的人。这是易言心中对于他们的印象。 王肃大概是看出了易言的心思,说道:“以后你也要修行的,如果见到这种传播夷人外国思想的人,一定要杀了,绝不能放过。” “为什么?” “改朝换代不可怕,就怕改天换地。因为他们做的就是改天换地的事。” 易言不太明白什么叫改天换地。 王肃说道:“你不会明白,他们这些如果成功了,我们这些修行人面临的只有死亡,会断了我们的修行之路,会让以后的人再也无法修行。” “为什么?”易言再次问道。 “以后你修行的话,当你能够从天地虚空之中学到法术时,你就会清晰的感觉到来到海外的那股力量正汹涌而来。而我们的法术,根本就出不了这片大地,自从六年前败于英吉利国后,我们的法术即使是在离大地不远的海面上也难以施展了。他们带来的不光是改朝换代的思想,而是会将让我们这片多姿多彩的天地洗成空白的海水。” 这是易言第一次听到王肃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他能从王肃的话中听出那种忧虑。这或许是所有修行人的忧虑。 易言现在难以体会,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见到这些传播西洋各思学术思想的人便要决绝的杀了。 王肃已经抱着刀靠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易言借着火光拿出那本《妙门万化寻灵真经》,顺手翻着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世界大同,我们是誓死守护着这片已经浸染了千万年修行之血的大地,追寻着先辈们通往仙灵世界的妙门,还是试着去接纳那自西方汹涌而来的烈焰,或者我们会浴火重生,也许我们会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这都将由你们去做决定,你们每一个修行人,你们的决定,决定着我们后人的命运,决定着祖先的传承。” 易言虽然不能亲身体会到这天地与修行人之间的微妙联系,却感受到这文字之中沉沉忧虑。再看最后一句话:“我修行,我孤独,我的灵魂将融入这片大地,我不后悔。” 易言心中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这本书的的作者是谁,只知道最前面出现过作者自称的李某。 火焰在跳动,就像易言的心一样。 燃烧着,是那么的不安。他也觉得,这修行人就像是这一堆木头,正在燃烧着,却终将化为灰烬,也许灰烬之后会出现一片新的大地,但现在的这些终究是灰烬了的。 他睡下,梦中烈火熊熊。 …… …… 这片山名为罗宵。 江西省与湖南省边界处有罗宵连绵千余里,罗宵之中又有名山数十座。 六岁时上镇上秀才家的私塾之中学习,十二岁时秀才死后,他去了县中的淳风书院。在书院之中所学也颇杂,山川地理亦有涉猎。 耳中听说鸟鸣虫叫,易言却没有半点清静与愉悦。现在的他汗流满面,全身疲惫,一步步的朝山顶而去。 他的体内拥有灵力,却并没有让他变的身轻如燕。他自己丝毫也感应不到那灵力的存在。 一阵山风突然呼啸而来,风中杂夹阳兴扑向易言的头,将他那从辫子里散出的头发冲起。 易言终于上了山顶,太阳的余晖落在脸上,将他脸上的污渍和汗液照的清清楚楚。那光芒照入他眼眸深处,他眯起了眼。一阵风将他的辫子吹起,也将他身上燥热吹去。 他们已经进入了江西与湖南连界的罗宵山中。 适应了那夕阳光芒之后的易言看到王肃站在不远处,迎着风看着夕阳。 这一刹那,易言为这眼前景象着迷。万里江山,尽在眼底。落日的余晖,照在重重的青山之上,层林尽染,万山红遍。 这景象,是易言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登高望远会是这样的壮观。 看着从近到远的青山,层层叠叠。 近处看像是能潜龙卧虎,远处却像画中影像,一抹一线间,潜雾渺渺。 夕阳照在他那脸上,一块块绿色的斑。那是槐魅被杀洒在他脸上的绿色的液体竟是已经侵入肌肤。 那液体是槐魅一生的精华所在,就如人之血液。只是它的那绿血更加的宝贵,若是被会炼丹的道士得到了,当会炼出一炉好丹来。这些天来,易言没有照过镜子,根本就不知道脸上有几块大大的绿斑。 “我们今天晚上在那里‘罗宵观’中宿一晚,明天再走。” 王肃那平静的声音将易言拉回现实之中,他大多时候都是这般的严肃而平静,像是天塌下都无法他动容。 易言真正感受到他内心情感流露的是在山神庙中那些,和那天晚上在火边说修行人与乱党的事。 是修行让他变得冷漠而孤独了吗?易言有时候会这么想。 王肃只是向易言说了一声后,便朝前方走去。 前方相连的那座山上竟隐约可见一栋宏伟的屋宇,易言心想那一定就是王肃所说的罗宵观。 王肃话少,易言同样话不多。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突然,王肃停下了脚步,警惕的看着前方。 一头身上有着赫黄斑点色的老虎自转角处走了出来。 王肃并不后退,只是紧紧的盯着那黄色的老虎,易言在他身后并不能看到他的脸,却在这一刹那间发觉得他的背就像是一座山峰一般,能挡住洪水狂风。却又有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易言连退数步,而那老虎则是低趴着身子,像是要跃起扑向王肃。 这时有一道哨声响起,老虎低声咆哮着,却又缓缓的退去。 王肃并不再前进,一会儿后,有一个年轻的道人在上面喊道:“不知哪位道友来我罗宵观,孽畜无知,还请道友不要见怪。” “真是深山修行的道者,可御猛兽护山。”易言心中想着。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易言看到那高处隐约有人下来,不一会儿已经到了面前不远处,是一个年轻的道士,头发盘起,以一根黑色的带子扎着,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道袍。他来到王肃的面前,行了个道礼,眼中精光闪烁,随之说道:“道友好精纯兵煞之气。” 王肃却是抱刀,行了个江湖的礼节,说道:“不过一刀客,胡乱修得一身煞气而已。” 年轻的道士笑了笑,说道:“如果小道猜得没错的话,道友应是寻求突破之法的。” 王肃声音依然是平静的说道:“道长好眼力。” 年轻的道士开朗的笑着,眼睛却看向了易言,眼中竟有几分惊异的味道,转而即逝。而易言却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被他柔和的目光看穿了。可是年轻的道士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转身又引他们上罗宵观中去。 上了山之后,易言看到一座座道观依山而建,并不十分的高大,却有着一种与山脉相合相通的感觉,与那些参天大树融为一体,就像那观是从山中长出来的一样。 年轻道士并不引他们走正门,而是行侧门而入,王肃也不以为意。入了观中之后,易言越发的觉得这道观有着一种自然的和谐,处处看上去简单,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建造的极为复杂,不是俗世之中的人所能建的。 王肃同样的抬头看着,年轻的道士看着他们的神情,便介绍道:“这座偏殿是祖师爷手上建的,那主殿才算是真正气象万千。” “哦,难道那主殿另有来历?”王肃问道。 “那主殿原本是谁所建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派中典籍记录,那主殿是经历过数个门派兴衰的。现在属于我罗宵,千百年后,不知又属于何人。” 年轻的道士这般的话语让易言非常的诧异。按说,无论是谁都会希望自己的门派能够与世长存,虽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会这样说自己的师门。可是年轻的道士却说的这般的自然,像是将万物生长、兴衰变化都看透了。 一路上大多是年轻的道士在说,偶尔遇上一些道士,都是会朝那年轻的道士行礼,并喊一声师兄,而那年轻的道士却并不回礼,也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终于他们到了一处似专门用来待客的地方,王肃叫易言在外面的等,然后便随那道士进去了。 易言虽然很想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想过要去偷听之类的,也并没有因为王肃叫他在外面等而有什么不舒服的。 坐在那台阶之上,看着夕阳将满天的白云都照的通红,他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仿佛能够听到这万物的生发。远处童子诵道经的声音和灵鹤轻啼的声音,都随着风传进了他的耳里。他突然有一种在这里常住下去,永不回人世间的想法。在这里,没有那些选择与恐惧,怔怔的看着天边的夕阳。 ------------ 第13章 :蹑空 有一个童子走近,看着易言坐那里一动不动,问道:“你坐在这里看什么?” 易言伸手一指,微笑道:“夕阳啊。”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童子眉清目秀的,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吧,可好玩了。” 易言看到满脸期待的神情,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叔叔在里面,等会出来他会找不到我。” 童子看了看那屋子,说道:“哦,在三师兄房里啊。没关系的,他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三师兄最唠叨了,一定会要很久才出来的,等他们出来了,我们都回来了。再说了,就算我们没有回来,在这罗宵峰上,师兄只要喊一声,我们就能听到了。” “还是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易言拒绝道,他也不是很擅长言词,感觉童子也是一番好意,所以是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出来的,却仍然惹得童子不高兴,只见童子站起身来,说了一声“真胆小”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夕阳慢慢的落下,那红彤彤的云渐渐的发白,灰暗,最终融入茫茫的天空之中,再也难以看清。 星辰满天之时,王肃与三师兄出来了。易言无法从他们的表情眼神之中看出任何东西来,却见三师兄打量着自己,说道:“我听王道友说你是要去少穆先生那里。” 易言不知道王肃与他都说了什么,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第一次听到少穆先生这个称呼,但猜测应是指那位林公,于是说道:“那是家父死前为我求得的一个机会。” “你的事,王道友都与我说过了,我们都觉得你或许不太适合。”那三师兄说完看着易言,易言则是有些惊慌的看向王肃。王肃面无表情,却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太适合。” 这还是第一次从王肃这里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心思。 三师兄说道:“你可知道少穆先生是什么人?” 易言摇了摇头。 “那位少穆生先用民间的称谓来讲是云贵总督,是当朝二品大员,显赫而尊贵。但是在我辈修行人眼中,他却是生紫府结金丹的神通修士,整个大清国也没有多少。在他的身边有许多名家子弟,个个都是皆是寻灵、食煞之人,你去那里只怕连他的面都难以见着,最终只会沦落为打杂小厮。” 易言现在已经不是对修行境界一无所知的人了,知道现在修行之人大多是遵从于《妙门万化寻灵真经》的那些境界。有些人先食煞,再寻灵,有些人先寻灵再食煞。而从老师刘淳风那里知道,如果能在林公的教导下寻灵的话是再好不过的。 他有些慌乱,他这是放弃了去了白鹿洞书院学习的机会,选择去云南的,不光是一个人去,而是带着一家人的祝愿和自己的未来。可现在还没有到,就已经听到这样不利的消息,一时之间心砰直跳。 他不知如何是好,三师兄继续说道:“一个人的性格决定着他的命运,虽然性格也随着经历而改变,但是若能够一开始就遵循于性格而选择,以后的成就就会顺畅许多。” “你也是在淳风先生的书院之中学习过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的性格怯而敏,善忍耐,又能静,这性格放在林公身边不适合,却适合在这山间修行。” 三师兄说完便朝易言微笑着,此时易言怎会不知道三师兄的意思,看向王肃,王肃点头道:“林道长是罗宵门中的第三弟子,道行高深,若是你愿意的话,林道长便能可收你为罗宵弟子。” 易言从王肃的话中知道,他是要自己答应下来的,而且他也是认为自己在林公那里去是不适合的。 峰回路转之间的岔道上最是难选择,与在家里时的选择一样,这又一次走到了决定他命运的路口。 王肃与那三师兄林道长都在看着,易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以取舍,却脱口说出一句话来。 “父亲不在世,入罗宵出家修行的话,得请示母亲的意思。” 易言话一出,三师兄先是面露惋惜之色,很快便哈哈笑道:“虽然罗宵有门规,却并没有强求的意思。” 说罢便不再说收他为徒弟的事,转而向王肃说道:“王道友既然执意赶回去,这重重青山,我是为地主,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易言心中还在想着三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指不强求自己当罗宵弟子呢,还是不强求门中弟子遵守门规。听得三师兄说要送他们出这层层青山,便看着他,却见他也正朝自己看过来,眼中深邃的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但他面上仍然微笑着,说道:“不过,你还要学会一样东西才能离开得了。” 三师兄看着易言说道:“在这里我能让罗宵山的灵力送你们出山,却需要你懂得蹑空术。” “法术?” “对,法术。”三师兄说道。 “我,我不会,我从来都没有修练过,没有法力,怎么可能学得了法术呢。”易言连忙道。 “呵呵,你有,你身上有灵力,你有灵力自然可以学法术。”三师兄说道:“法术有时候花几年时间都学不会,有些则只一念就能贯通,更何况,在我这罗宵山中学我罗宵法术,只要你用心去学,自然能够学会。” 易言知道自己身上有灵力,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担心,除了提心灵力之外,还担心自己学不会,尤其是听说有些人能够一念贯通。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聪明人,很多东西要想许久才能想清楚。 三师兄又说道:“估计主要是了解你的父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既然你要去林公那里,那我传你蹑空法吧。” 易言心中忐忑的走近,三师兄附在易言的耳边。 易言只听见风过洞穴的声音之中伴随着三师兄的话:“凝神静气,踏空如地。” 这声音虽然有些模糊,却像是有生命一样的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内,存在于那若有若无的思感之中。 易言惊异,又有些疑惑,暗想:“怎么那么简单,这个难道就是道家的法咒?”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易言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并不自信,他怕自己听错了,或者还有些没有听到。 “可是……”易言又想再言,三师兄却制止道:“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怀疑。修行别人传授的法术首重信,次则悟,唯有信法,方能生法。我传你的是罗宵法术,你信了,便能蹑空而行,若是不信,那便只是一句空言。以后你若能够从天地间学到法术时自然会知道,我们修行的一切都在这个天地间。” “你是要去林公身边,那我就送你四个字吧。‘细心、忍耐。’这本就是你性格之中的东西,你应该能够做到。现在呢……”他笑了笑,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将蹑空术练成。” 易言知他是为自己好,连声称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这时王肃说道:“林道长授你罗宵法术,你可称他为三师兄。” 三师兄只是笑着,任由易言喊了一声三师兄之后才催促他去练蹑空法。 虽然易言没有拜入罗宵,却是实实在在的得了罗宵一样法术,叫一声三师兄再正常不过了。 易言听了三师兄的催促,依三师兄之言,来到一边空地上静心凝神,想象着这虚空是一块实地,能承受人之重力。却只见他抬起脚又放下,一只脚都站的酸麻,另一脚不断的在虚空之中踩着,许久后,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心中越发的慌乱,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的声音。正当他想放弃之时,身后传来三师兄的声音,只听他说道:“你闭上眼睛,想着我告诉你的咒语。” 易言依言闭上眼睛,他心中却害怕,因为他此时心中慌乱,没有丝毫那种玄妙感觉,他认为自己并不能练成这法术,一年都未必练得成,何况是这短时间内。 尽管如此,他依然是闭上眼睛,去想那一句‘凝神静气,踏空如地’,并且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本来他以为这依然是无用之功时,可当他念到第七遍时,他似乎感受到了身内出现了一丝暖流,缓缓的扩散开来。 身体之中有了变化,他心中惊喜,不敢睁开眼,怕这一点异处消失。依然一遍一遍的念着,那一丝暖流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清晰,自身体最深处涌起,散于四肢百骸之中,他的双脚在交换着踩踏,这时也微感有异,脚下像是踩在了水中,没有水的清凉,却有水的那种浮力。 那淡淡浮托之力让他心花怒放,他一只脚在那里试探着踩,轻轻的踩,提着心气的踩。那种脚下有气流凝结托着脚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同时感觉自己像是出现在水中,空气有了浮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浮动,他的双手像是在水中一样挥动,控制着身体的平衡。脚下则是努力的感应着那空气之中的着力点,踩着踩,脚下感觉又有变化,像是一张丝网,只要稍用大力就断了散去。 他摸索着,感应着, 他也不觉得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嘴里一遍遍的念着那一句似咒非咒的话。终于,他的右脚踩上去了,那一团柔和的虚无空气承受住了他的身体,整个人都站上去了,虽然不高,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成功了。 体内那股不自从何而来的那一丝暖流扩散到全身,越来越明显、浓郁。本来感应不到的灵力第一次被易言清醒时感觉到,他心中有一种感觉,即使是灵力再次退去后,自己还能再寻找到它。 ------------ 第14章 :新宁 当易言两只脚都踩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时,仍然不敢睁开眼睛,耳中听到三师兄说道:“很好,你的悟性虽然并不突出,但是却有足够敏锐和耐心。此时一别,相见难期,从此你也是修行道上的人,希望再见之时你已能够踩云驾雾。” 易言想说话,却又怕脚下那团托着自己的气散了,他感觉脚下极为不稳。 耳中又听到三师兄说道:“王道友,就此别过了。易言,你我来日再会!” 王肃依然是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眼神之中去透着光芒,他朝三师兄抱拳,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动作却格来郑重。 三师兄突然高声唱喝道: “罗宵山灵,听我号令。” 随着三师兄的声音起,幽静的罗宵山像是被唤醒了,有淡淡的雾像是自山土之中钻出,又像是从那无数的树中钻出,更像是道观那数百上千年的灵韵中化生而来。那雾包裹着王肃与易言,易言清晰的感应到那雾气的丝丝暖意,就穿上了一件衣服 “起。” 三师兄的声音再出,有风凭空而生。 自高处看下去,只见罗宵山中的一片宏大的道观中起了雾,仔细的看,却会发现那些道观虽然看上去一座座,实则是座座都相连,殿殿相通。中心之处最高,前后左右又各有几座偏小一些大殿,每一座殿都有不一样的名字。 左边的一座偏殿的后面院落里,有三人前后不一的站在那里,其中一个高大,一个清瘦,一个矮小。三人在雾中若隐若现。 一团风在那院之中盘旋,将那大个壮汉与那小个子卷起。隐约间可看那风似乎化为两匹马,那雾凝结成了马车将两人包裹着,风马腾空而起,拖着雾车直上天空。 观院之中道人站在那里,这一刻的他竟有一种号令天地的感觉。 两驾云雾凝结成的马车,在崇山峻岭的上空飞驰而过,即使是有人看到,也只会惊叹这云居然会有凝结出这样的形状来。 易言当然不知道这些,耳中只有呼啸的风声,虽然他没有看到三师兄唱念这似咒非咒的咒语,却能够想象得到他一句话便让天地山灵为之而动的气概,他心中羡慕着,希望能够早一点到林公身边,向他请教寻灵之法。 虽然他父亲是让他去林公那里听用,他现在却知道父亲是要自己去林公身边寻灵的。 他有心睁开眼睛来,却又怕自己是在空中。 他自从知道世间修行之人有法术后,就不止一次幻想自己也能有法术,能够腾云驾雾。但是这个时候,他知道可能正在空中之时,却不敢睁开眼来。 突然,他脚下撞上了东西,大惊,身体往前一扑,一个踉跄,睁开眼来,已经是到了地上。 回头看,原来已经到了一处山脚下。 王肃也回头看着那山,说道:“已经出罗宵山,罗宵山灵力还能有这般的浓郁真是难得。”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别的修行门派灵力都没有这么浓郁吗?” “当然有比罗宵灵力更浓郁的门派,只是现在大多门派所在之处都已经没有什么灵力了,即使有也是被煞气污染,不得不服食煞气修行。” 易言这下明白了,问道:“那他还是吸纳灵气修行的吗?” “他还是,不过,他只要出了罗宵,身上的纯静灵气就会被煞气污染。罗宵派估计是已经做好改修煞气的准备了,要不然是不会让我们进入他们的山门的。” 易言知道一定是因为外面的身上带着煞气,尤其是他们身上还有煞气炼化成的灵力。 王肃再说道:“他的名字叫林明庭,你虽错过了拜入罗宵的机缘,但是得传了蹑空术,若他日你有了能力,不要忘记今日是谁教你朝天空踏出第一步的。” 在他的心中,王肃就像是一个刀丛闯过的老兵,虽然内深处仍有着侠义与柔情,却已经被冷漠和铁血给重重包裹住了,山庙外的那个王肃和分水岭吴家村的那个追杀别人的王肃,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而三师兄则是爽朗和煦,潇洒不羁,带着几分诗人般的浪漫色彩。这是易言心中对这两人感觉。 看着那片大山,易言突然觉得,或许王肃这次带自己路过罗宵山,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留在罗宵山中,不要到林公那里去。 看着王肃大步向前的宽厚背影,他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快步的追了上去。 出了那连绵的罗宵山,进入了湖南省境内,王肃像是对地理极为熟悉,一路上又是过城,又是乘船。 他发现王肃能说许多种话,遇到数种装束的人,他都能用不同的话来跟他们交流,这让易言非常的惊异,又是敬佩。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易言也有收获,他的心思都在那个蹑空术和身体内的灵力上,蹑空术可以一边走路一边默念着那个法咒,自离了罗宵山后,他无时无刻都在默念着,因为刚开始他有一段时间没有默念,竟是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似乎只要再过上几天就会遗忘了。 他怕这法咒真的会被遗忘,所以就一直默念着。他问王肃这是为什么,王肃说因为他不是罗宵的正室弟子,必须通过修持才能够真正的掌握蹑空术。 而每天一天晚上临睡前,易言都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感应着身体中的灵力。自从那天在罗宵山通念蹑空术的法咒,而引出自身的灵力之后,他便隐隐的记住了那种感觉,或者说是记住了灵力存在于身体中的位置。 只是这个位置他无法说出在哪里,仿佛在脑海之中,又似乎在丹田里,有时候甚至感觉在足下。 会有灵力在足下脚底的感觉,那是因为易言白天走路的时候是在默念着蹑空术的法咒,所以每走上几步,脚下涌生一股暖意,而在那一刹那之间,脚底下仿佛有出现了一丝浮托之力。这一丝浮托之力非常的微弱,若不是他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根本就感觉不到。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万分,随着这个时间推移,那种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走路时双脚都像是被风裹着的,只是一出现这种感觉,他就觉得走路有些吃力,因为脚下有了缠绕,走的慢了。 王肃只是朝他的脚下看了看,也没有多说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坚持一会儿才会散去,然后追上王肃。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快要出湖南的新宁县,大概今天正好是集市日,入眼的尽是一些买卖人,各种的打扮。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对于湖南多河多民族特点,易言算是跳出书本亲眼见了一次。 王肃带着易言去了驿站,王肃让易言在驿站之中住下后便出去,他在屋内听王肃朝驿卒问道:“你们新宁现在的知县是不是叫江忠源。” “正是,大人。” “县衙方向往哪边?” “出门直向东走,再左拐就能看到了大人。” 王肃离开后,易言便开始洗澡,这些天来,他还没有好好的洗个一个热水澡。因为王肃的身份,他的要求立即得到了满足。 洗完之后,看看天色,还只是黄昏之时,王肃还没有回来。 他想出去走走,又怕王肃回来寻不到自己,最后带了一会儿,仍然是忍不住出门去了。 这座新宁县城与他家乡的东侯县城相比的话,一眼看上去差别并不算大,唯一让他感觉新鲜的就是街上买的东西,从玩的到吃的,即使是青菜也有好些他不认识的。 而且,他发现街面上走动的人,只要是青年,身上都会带着刀剑,这一点东侯是不多见的。 一路观看着,来到一座名叫醉太白的酒楼前,正要观看那酒楼的对联,却看到楼中走出两个人。酒楼里走出人来再正常不过了,但这是这两个之中有一个是易方认识的,正是那个分水岭吴家村的那个女孩。 易言看到她时,她也看到了易言,易言立即将眼神移开,当做没看到,然后转身,朝驿站言方向而去。 他心中当然希望那个女孩没有认出自己来,在他心中,也不知道自己被女孩认出了会怎么要,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只是他却在一刹那间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一步、两步,十步、十一步。 “表哥,姑妈喊你回家洗衣服呢。” 那少女的声音在耳中响起,易言身体竟是在这声音之中一僵,随之便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耳中继续听到那女孩说道:“姑妈手烂了,不能洗衣服,你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帮一帮。走吧,跟我回去,别怕,等会我帮你洗。” 易言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被这女孩拉着走,在别人的眼中他的表情绝对是不情愿的,但是大家听到女孩这么说,都只当易言是不愿意回家洗衣服。 女孩拉着他拐入一条胡同里,接着又左拐右拐,进入一条条幽深的巷子里,最终易言完全不记得路了,即使是放了他,估计都难走出去。 最终,女孩带着易言来到了一户毫不起眼的门户前,伸手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开,她又敲,仍然没有人开,最后却听到她做了两声猫叫,那门立即开了。 女孩也不说话,直接拉着易言往里走。 易言身不由己,不能说话,却能看到,一进去,眼前暗了下来,没走多远,又拐进一个门里,里面灯火通明。 入眼的是一伙人坐在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当易言他们走进来时,一个个住嘴不言,都看过来,刹那的安静让易言心慌无比,其中有一个人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的锋利,这让易言想到王肃。 还没等他看清这些人,便有人说道:“这个就是跟在那个王肃身边的小娃子?” “没错,就是他。”那个一直抓着她手腕的女孩回答着,同时将他放开了。 他想逃,回头看,门早已经关上了,那门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开门的那个,这时在灯光下,能看到他的脸上一道疤痕触目惊心,眼中透着让易言心颤的光芒,仿佛正被一条蛇盯着一样。 “哈哈,那真是太好,那王肃竟然敢来这里,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招待,让他再也离不开这新宁,也好帮天官兄报了那一刀之仇。” 那个眼神很像王肃的人大声说道,易言不由的朝那女孩的父亲飞快的看了一眼,正是那个与女孩一起从醉太白酒楼里走出来的那位,易言只觉得他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同时也明白,原来那天王肃是伤了他的。但是他能够在被王肃追上之后,只是受伤而不死,显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或许也有着那个女孩一样神秘莫测的法术。 紧接着有人又说:“既然我们要杀这王肃,那就得趁早,趁他没有防备时候动手。依我看,杀他绝不能超过今夜,越早越好。” “喂,娃子,王肃在哪里,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王肃死了,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也可以给你银子让你回家。但是如果你不说,或者骗我们,那就只有刀子肉吃。你要知道,即使你不说,我们只不过是多花几个时辰找一找而已,只要他是在新宁县,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得到。” 那些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易言心跳的厉害,这一次,他深深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呆在驿站里。 这些人只是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决定了要杀一个人,并且决定马上就动手,这让易言感觉到了一股亡命徒般的凶悍。 同时脑袋里又飞快的想着要怎么办。 若是告诉他们就是出卖,不说,自己性命又堪忧。 “说吧,只要你说出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我还会教你法术。” 这时那个赵天官说道,他的声音柔和,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味道。 ------------ 第15章 :疑惑 在这个房间里,赵天官显然是属于客人,自易言进来他就没有表示过什么,易言能够发现他与其他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从那些人的话语之中能够听得出来,他们似乎想拉拢吴天官。 易言不知道再过几分钟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来,因为就在他左右为难,遍身生汗之时,那门,破开了。 门是被人踹开的,门四分五裂。 是王肃。 这让易言惊喜,其他的人自然是大惊。易言不知道王肃怎么找到了这里,他们也肯定不知道。 一个个站了起来,坐在门边的那个脸上有着恐怖疤痕的人,一声不吭,自怀里拔出一把匕首,直接扑了过去,悍勇无比。 此时正是王肃刚刚迈入门内的时候,对于他这个在门侧的人,仿佛没有看到,易言失声惊叫,要提醒王肃。 却只见王肃身体一侧,一脚踹,直接破开了那人双手的门户防守,直接踹在胸口。易言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刀出鞘,王肃一步踏出,仿如缩地成寸一般,在那人双脚离地的那一刻,已经一刀斩断了他的头颅。 这时屋里的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心惊、怒喝,各个都自旁边的桌上去拿兵刃,更有人直接抓着茶杯扔向王肃。 王肃却已经连人带刀的扑进了他们的人群之中。 这时的易言才真正的看到王肃的刀术是多么让人心悸,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甚至他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大的闪躲。只见他左一刀右一刀,没有一刀落空,刀刀断人首。 刚才还是凶神恶煞的一群人,转眼之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只剩下那个易言觉得气息很像王肃的那人。 另外两个还活着的就是赵天官和他的女儿,只是此时他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带易言来这里的女孩,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易言的身边,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上则是拿着一把朴实无华的匕首横在了易言的咽喉。 “你再动一下,他就要死。” 说话的是抓着易言的女孩,她朝王肃说道,声音竟也似被地上的血染上了冷酷的味道。 赵天官在另外一个墙角,而王肃现在直接面对着的是那个人手中已经拔了一柄刀,这刀是朴刀,他的手指已经因紧握着刀而发白,看着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的王肃,他感到恐惧。 他从来没有见过杀人这么简单的人,没有任何诡异的奇招,只是非常简单直接的劈斩,却刀刀断首,仿佛那些人都只是一个个木桩一样,只是任由他砍。 “放下刀。”他大喊着,声音之中已经有了那种恐惧的颤抖。 他这一声喊并没让王肃放下刀,反而引来汹涌的杀机。在对上王肃双眼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有滔天的血浪朝自己涌来,仿佛有着万千的怨魂在血浪之中咆哮。 一道朴实无华的刀光直斩向他的头颅颈脖之间,当他意识到时已经迟了,连手上的刀都没有抬起来,已经被一刀断首。 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王肃还在数步之远,怎么一步之间已经到了面前。 那刀看上去不快,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躲不开。 王肃的行动让吴天官与她女儿都感到惊讶,吴天官冷喝道:“王肃,你不要他的命了吗?” 王肃却头也不回,一刀劈出,整个人就像是被刀带着奔飞窜行,直向吴天官劈斩而去。笔直的刀锋,笔直的刀势。 那一种直接的杀戮,冷酷如寒冬。 女孩手中的那柄朴实无华的小剑一紧,并没有去割易言的咽喉,而是一剑扎进易言的肩膀。 易言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却又立即忍住。 他当然明白女孩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叫声能够影响王肃,要王肃停下,但是王肃的刀势并不受半分影响,依然一刀劈向那赵天官。 吴天官像是措手不及,被一刀斩断头颅,易言心中大惊,随之大恐,若是吴天官死了,那自己在女孩手上又怎么可能活得了呢。 “走。” 突然有声音在易言身后响起,并不是那个女孩,而是吴天官的声音,他再朝那地上看去,那里竟是只有一张纸人在空中飘,纸人的头是断的。 他不但看到那断首的纸人在空中飘,还看到王肃已经又一刀劈了过来,让人窒息的杀气,让易言有一种站在雪山之巅感觉,似有一阵寒冷的狂风涌入口鼻之中。 这一刀,让他窒息,让他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他的肩膀突然传来股大力拉扯,朝墙壁上撞去,他大惊的喊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撞了进去,眼前一暗,仿佛陷进了流沙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随之眼前一亮,已经到了屋外,正站在一条小巷子里。 旁边正是吴天官父女,他们看着易言,吴天官说道:“小兄弟,我们走了,抓你为人质那也是逼不得已。” “哼,叫你早点离开那个杀人狂王肃,你不离开,看吧,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生死,依我看啊,他就是想要你死,你两次遇到我,我要杀你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凭他的本事如果要保护你的话,你根本就不会遇到危险,下次再看到你在他的身边,我就一刀杀了你。” 她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像大人一样,最后还装着恶狠狠的表情来。说罢便转身离开。 易言愕然,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景,他心中五味杂全,有风吹进巷子里,竟是涌上一阵凉意,又像是刚才王肃的那一刀带来森寒还没有消失。 女孩的话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他的心里,慢慢的发芽。 小巷口出现一个人,身形高大,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山涯般的冷峻。 吴天官父女消失,王肃并没有追上,易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王肃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对于王肃来说也许没有必要。 但是易言却觉得有些如梗在喉,或许本来不会想这些,被那女孩说过了之后,他便一直在想难道王肃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不舒服,他问王肃怎么知道自己被抓住了的,他说本来就是要找知县江忠源来寻找这些天地会的人。易言被抓到的时候正好被看到了,然后跟踪而来。易言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最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在那屋里最后的一刀,根本就没有顾及他的生死。 他又想起跟随王肃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竟是在心中生出了一种想法。 “难道他不想我去林公那里?” “如果不想的话,为什么又要来接我呢?” “他想让我留在罗宵山。这是在罗宵山后他才有的想法,还是去了之后听那三师兄说了,才认为我更适合在那里呢?” “在分水岭吴家村,他去追人,把我丢在后面,根本就没有管,如果我离开了,或者被那个女孩杀了呢?” “今天,难道他不怕那个女孩真的杀了我吗?” 易言躺在床上,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他又想到父亲的死,想着父亲与这个王肃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发现,自己竟是根本就没有问过王肃,父亲在林公身边的事王肃竟也是根本就没有提过。 第二天,易言离开了新宁县,走的时候是骑了两匹马。走的是官道。 易言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让自己能够在马的小跑中坐稳,然后便是慢慢的提速。而后的几天时间都是在骑马之中度过,这让他的屁股像是开出一道裂缝,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 这让他暂时的忘记了那些让他心不安的事。 路上的见闻,也让他心中对于大清国有了更深的认识,在家里县中学习时,虽然也听老师说过到处都有些叛乱之类的,国家已经对于一些地方无力了,跟英吉利国打了仗,输了,赔了许多银子。但是在他家乡还是太平的,可在一出罗宵山后,便常看到成群结队的人拿着刀枪,看他们的样子不似官兵,也不似土匪,倒像是一些义军。 骑坐在马上的易言适应了那种起伏的频率之后,他竟是可以一边感应着体内灵力,一边看路。 体内灵力的源头在他感应到之后,便散发出一波一波的暖流,扩散至全身。这让他身体有一种淡淡的舒麻感。而如果不去感应的话,那灵力便像是不存在。他相信,应该在不久之后,那些灵力会成为自己的,这一定是父亲希望看到的。 ------------ 第16章 :恶芽 天色暗下,投入一家客栈。 易言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布满了绿斑的脸,他摸着,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心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王肃推门进来了。他看着易言正在照镜子,说道:“你脸上的绿斑一时之间难以除去,我会跟林公说明的,你不用担心林公凭以貌取人。” 易言心中正担心,听他这一说心中稍安一些了。知道王肃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因为已经快要到林公那里了。 王肃这时时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他说道:“现在已经进入了云南行省,还有大概五天的路程就能到昆明城。” 易言知道,林公是在昆明城。 “本来在罗宵我是想你拜入罗宵的,林道长也接受你,但是问你愿不愿意时,你没能当机立断的答应下来,错过了这个良机,林道长是道门中人,行事讲的是一个机缘,你没有答应下来,他便认定你与罗宵无缘,所以,尽管你在后来学习蹑空术时,他觉得你是一个适合罗宵派的人,但也不会再开口。” 王肃又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里,我就有责任告诉你一些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易言认真的听着,王肃说道:“到了林公身边,你千万要记得,不要多事,只管做自己份内的事,如果有碰到什么看不过眼,也绝对不要多管,因为你没有那个能力,有那个心是没用的。在林公的身边有不少大世家的子弟,他们都是跟随在林公身边修行,都是有目的的,你不能去跟他们争什么,多想想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吧。” 易言认真的听着,心中五味杂全。 王肃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在那里一定要注意,不要打听你父亲的事。” “为什么?”易言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王肃的眼睛,对视着,不闪不避,一改他往日那有些胆小怯弱的样子。 王肃像是觉得让易言不问自己的父亲的事有些不太好,所以在与易言对视了一会儿后,便避开了易言的眼睛,说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你的父亲豪爽而义气,在林公身边的侍卫之中,人缘颇好。但是他又行事冲动,也与不少人有嫌隙,所以我才会觉得你拜入罗宵更好一些。” 易言身体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坐的笔直,眼睛之中有一些血丝出现,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道:“王叔叔,你能告诉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王肃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父亲是为救林公而死的。” “那为什么不能问起?”易言问的又急又快。 “因为你父亲曾被林公驱逐。”王肃说道。 “为什么?”易言又是一句问道。 “你父亲曾偷盗过林公的手中的一部修行秘法书,名叫《夜叉飞天道》,那是一种非常邪性的修行秘典,你父亲偷偷的修习,被林公知道,林公本是要废去你父亲的修为的,但是最后又顾及与你父亲之间的恩义,让你父亲离开了。” “我父亲离开了几年。”易言心中一动,问道。 “两年前十一月初八离开的。”王肃说道。 易言一听这个日子,再想一下两年前父亲回来的日子,那一年父亲回来的比往常要早,但是那一年他也离家离得最早,是在大年初三就走了,说是林公身边需要人,得赶回去。 现在却从王肃这里知道,那一年父亲已经不在林公身边当差了,那父亲是去了哪里呢? 易言抬头看王肃,王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那这两年去了哪里,但是前些日子在林公受到许多外道高手围杀时,你的父亲出现,救了林公,但他自己却死了。” 易言一时之间心中混乱,觉得有无数的话想问,却又没有一句说得出来。 “那把剑?”最终易言问道。 “那把剑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在离开之时他手中并没有这把剑,也许是这两年中得到的。”王肃说道。 “那我父亲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正好救到了林公呢?”易言再次追问道。 “不知道。” “杀我父亲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王肃淡淡的回答着,转身出去了。 这一晚易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将那把剑抽出来,黑暗之中有轻微的剑吟声响起,随着剑的拔出,可以看到白色的剑刃。他用手摸着剑刃上的‘太平’两个字,这把剑有什么来历呢,父亲将他带回来,又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就是为了传灵力给自己吗,为什么父亲明明已经离开了林公的身边,临死前还要求林公请允许自己去他身边呢?这两年,父亲又去了哪里? 这些疑问在易言的脑海之中盘旋着。 随着离家越来越远,在路上的时候久了,他心中那份兴奋劲也慢慢的消了下去。 而那罗宵山上的林明庭和王肃都说他不适合在林公身边,这让他心中有些沮丧,不由的想,要是自己留在罗宵山,或者去白鹿洞书院大概会更好些吧。 想到了这里,思绪纷乱,最后终于抱着剑睡着了。 第二天上路,他依然在心中想着各种不好的事情,他仿佛有着一种预感,预感自己即使到了林公那里,也会有很多麻烦。 一路行走,眼中看到到处都是拖家带口走在大路上的人,那些都是些在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的。 易言也不知道哪里有灾荒,不知道今年是否饥年,他只知道自己家里从来没有过余粮,而镇上许多人家里到二三月的时候,常有人去别家借米吃,或者去田里山中挖些野菜回家和着少量的米煮着吃。没米的则和番薯一起闷着吃。 在易言的心中,自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过哪一年镇上能够不感到饥饿的。 大清帝国的根基在浮动,易言不知怎么突然从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又连心将这个念头驱除。 一进云南省,易言便感觉气温明显的暖和许多,若是在家里的话,现在都要开始穿厚衣了,而到这里却还只需要穿两件单衣。 虽然他早就从书中知道云南省冬天并不怎么冷,但是只有身临其境时才能真正的体会到那种异域风情,这让他又再次的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数千里了。 在书上除了知道云南四季如春,还知道云南山多匪多,这一路上他都看到几次械斗,一群一群的人,不下三四十次,每次都有流血,也不知道人是只受伤还是有死人。 山中藏匪,即使重兵亦不能巢灭。 在大清帝国兴盛时,周边小国年年进贡,远方大国使者络绎不绝,这云南省中山匪都不曾绝过。更何况现在大清帝国内忧外患,已经有了几分乱世将来改朝换代的迹向。此时的山中更是多匪,朝廷已经对云南省无力了。 当易言满眼尽是他乡风情之时,他才算切身的体会到大清帝国天南地北的差异。而那远在重洋之外的异国又有着怎样的风土人情呢,这个易言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到。从传言和书中知道也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能够在心动之时,运用上了灵力。 比如突然用力跳跃,那些灵力会和他原来的力量融合在一起,让他能够跳得很高,躲在房间里拔出太平剑刺出去时,太平剑上都会出现白光,而且剑还会刺出破空的风声。这让他欣喜。 那些灵力似乎正在与自己的力气融合,或者说是正在变成自己的。 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到那三师兄林明庭,要不是他传了自己蹑空术的话,自己还无法找到这灵力。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告诉王肃,他与王肃之间有着一层隔阂。从那种生疏感,转化为一种不信任。 走在这崎岖山路间,看着两边高丈余的树林,茂密幽深,易言心中不禁暗想难怪这里山中有匪,即使大军也难巢灭。 前面的王肃突然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山说道:“此山名叫贪狼,山中有匪十余股,各占山称王。在罗宵山中林道长都已经说过你有灵力,并授你罗宵法术,你也算是一脚踏入了修行之门了。那晚我告诫你的那些,我相信即使我不说你也能够做到,实在是我多虑了。但是你与普通人不同,我便与你说些世间普通人不太清楚的事。” “这各山大王其实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占山称王,占的是一处修行之地。现在天下间比不了许多年前的灵力充沛,以前修行但有所成便能施法显术。而现在不行了,现在法术难显天地间。最主要的是灵力开始溃散,近十数年来国家不安,凶煞四起,便有人占山聚凶,纳凶煞之气一身,替代灵力修行。” 易言听到这里,不禁想到在淳风书院时听老师讲过这么一句话:“贤聚而灵生,凶汇而煞起。养性而得神通,拥邪而炼宝,万世众生之修行法门,莫有眼下这般不堪过。” 王肃说道:“你性格细腻敏锐,唯缺胆气魄力,现在你随我上山去一趟吧。” 易言从王肃说的话中猜测,他也许是要带自己去闯一闯这座土匪聚集的贪狼山,练一练胆魄,至于要怎么个闯法,达到个什么程度则不是易言所能估量的了,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生起了一股担忧感。 当顺着小路走至半山腰时,王肃指着山的西面,说道:“从这边可以到达土匪山寨的背面,你从这边走,我从正面进去,如果你听到前面有喧嚣声,便可从后面进入,若是能取一个山匪的首级,或者从那山寨之中取出一样东西来,我便传你一套可以发挥出你身内灵力的剑法。” 易言不知道自己在听到王肃这个决定之后,有多少的害怕与恐惧在。 他不敢抬头看王肃的眼睛,他不想跟王肃分开,不光是因为山中匪贼凶恶,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王肃或许是想要自己被别人杀死。 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想信。他知道,王肃想要自己死的话太简单了,随手一刀就行。 可是自从那个女孩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他总是会忍不住往那方向去想。 就如一颗种子,只要发了芽,有合适的条件,一定会成长为大树的。 ------------ 第17章 :藏神 静静幽幽的山道,不能给易言带来半点轻松与安详。 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杀人弃尸的极佳之处。 自己如果死了,根本就没有谁知道,家里的母亲只能日夜盼着自己回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王肃说道:“你也不要害怕,从后山进去最多遇上一些陷阱,小心仔细一些便能看到,然后又会有一些哨卡,同样的只要慢一点,仔细一点,你也能发现的了。不过,你这些日子以来,身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烈,如果不会隐藏的话,你一定会被一些善于捕捉气息的匪贼发现的。我传你一种敛息藏神的法门,这可以让你在靠近敌人时不被发现。” 不等易言回答,王肃又说道:“这并不是什么法术,我也无门无派,但是在我传了你之后,若有人问起,你绝不能说是我传于你。” 易言看着王肃那坚硬而凌厉的目光,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当下便说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心中却有些不安。 王肃眼中浮现可怕光芒。 他伸手握住刀柄,这一刹那间,易言觉得自己处于绝顶孤崖之上,随时都要掉落万丈深渊。 “你不要抵抗,试着接纳,这会让你更轻松一些。”王肃说道。 话落之时,刀已出鞘。那笔直的刀光生硬的斩向易言额头,他这一刀就像是斩木头一样,将木头中的纹理全都生硬的斩断。 易言心中大恐,原来的一切防备和警惕在这一刀之下,就像腐朽的木头,被斩的四分五裂,纷飞四溅。 他的意识仿佛在这一刀之下已经寂灭。 一刀万年,又是一瞬。 如果说易言的心防是一道水面,那么这一道就是直接破开了水面,让里面的泥露了出来。 一把无形的刀扎进了易言的意识之海中。 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蛮横的冲了进来:“我身为物,无息无神,不念不动。” 当易言从那无尽的恐惧之中醒过来,就像冰封的大地终于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到了。身上有着一种无力与虚脱感。 王肃也不解释,便说道:“你去吧,只有敢于从安全处主动迈向危险处才能成长。” “不过……”王肃正准备离开,再次说道:“你一定要在听到了前面出现喊杀声,或喧哗声再进入到寨子里去。”说罢转身而去。 易言此时的双腿还在颤抖。看着王肃消失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平复过来,就像是差一点窒息而死的人倒过一口气来。他甚至在那一刹那间觉得王肃真的要杀自己了。 而现在他心中却多了一种感觉,感觉王肃不可战胜,不可为敌。同时,他身体的脑袋之中仿佛被那刀劈出了一个空间。 似有似无。 若认为没有,可那处地方他偏偏能够感觉得到,若说有,可是肉身却又怎么可能多出一个空间来呢。 那一处多出的空间让他的头阵阵刺痛。 他来到一处隐秘处坐下,感应着脑海之中被一刀开劈出来的空间。默念着那王肃传的那一句口诀。 “我身为物,无息无神,不念不动。” 他只一想这一句话,脑海之中那刺痛的感觉便缓缓的消失,随着他的默念,他脑海之中那处被刀劈出来的空处,竟是在他的心中出现,或者说是被他真正的感知到。 之前只是刺痛,知道那一处地方,现在却是真正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看到手上有伤口,看到自己手指一样。 他看到了那处地方,一点空白。 空白之中,随着他的意识的沉浸,慢慢的出现一缕缕的有色彩的雾融入到那一点空间之处。 而他对于身体的感知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迅速的消退,就像是身体麻木了,如一段树。 他对于身体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降低到了极点。而随着他的对身体的感知降低,整个人的意识都似聚缩到这一点地方来了,他身体内的灵力自然是静止了下来。 一直以来,易言都有一种感觉。感觉灵力就像是力气一样,明明知道存在于身体中,却无法清晰的看到。而力气能够通过各种锻炼加强,灵力在以前是通过吸纳灵力增长,现在则是通过吸食煞气增长。 只是这个灵力却比力气多了许多玄妙。 当从那种敛尽自身一切气息的状态恢复过来后,心中不由的感慨法术的神奇。 看了看天色竟是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当下便吃了些东西,然后朝山上摸去。 此时的他身上的气息已经能够收敛住,不像之前那般,身上的灵力如心跳一般一波一波的涌动。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父亲传给自己的灵力到底有多少,又有多少已经化为自己的了,但是这些天来,他也并不能感觉有所增加。比起在罗宵山时涌现的那精纯而浓郁的灵力来,现在已经出现的这些显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易言在茂密的林木之下钻行着,林木惊动,偶尔有鸟飞起来,也并不显眼。 现在是秋末时期,但是这里的气温并并没下降多少,树叶虽然落下了一批,却仍然青叶茂盛。可能是因为林木太密和太高,所以林子里面却相对要空旷许多,只是很阴暗。他小心谨慎的在林中钻着,凭着感觉中的方向,偶尔也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以便确定方向。 他从中午时钻进山中,在差不多到黄昏的时候,终于到了那一座贪狼山的半山腰,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心中在思索着,最开始学会敛息法门后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现在心中只有着疑虑与害怕。 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遇到有巡山的人,却发现了这山林之中至少二十多个陷阱。王肃与罗宵山的林明庭都说他性格细致,这次算是真正的表现出来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心意,和动机产生了怀疑之时,便会不由自主的多想一想了。 此时的易言便在想:“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些,只要将我带到林公那里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他真是为我好吗?他跟父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从来不说。如果关系好的话,那么这一路上来,为什么让我多次陷入险境而不顾呢?如果关系差而有仇的话,又何必传我收敛灵力气息的方法,可以直接将我扔在路上就行了,或者杀死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那如果只是单纯的奉命而来,那今天就更不应该让我来这山上,而且之前还想要让我入罗宵派。” 易言一时想不通,歇了一会儿再次的朝上而去,在太阳的余晖即将消失时,他看到了一处明哨卡,说是明哨卡其实也不正确。 在一棵大树上有着一栋类似于小木屋的东西,木屋在齐胸之处便没有木板,里面并没有看到人,只是那木板上却有一道道裂缝,若是有人坐在里面的话,黑暗之中是无法看到的。 易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种完全收敛气息神念的方法有一个大大的缺点,便是不能察觉危险。因为整个人的精气都藏了起来。 “王肃也会这样吗?”这个念头才一出现,便被他驱散了,很显然王肃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缺陷。 易言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段木头,一段干枯的木头。 就在他朦胧间不知时辰之时,耳中听到了一断续、长短不一的三声鸟叫。他并没有立即从那种状态之中完全醒过来,只是半醒的缓缓抬起头。 看到树上的哨屋之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爬下了那大树,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从山林之中走了下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分别,其中一个是来换班,他们说什么易言不知道,因为他们说的是这边的土语。 易言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的过去。 ------------ 第18章 :杀生 只见换班的人在上树时走路时身体摇晃,又一边打着饱隔,让易言知道他是酒足饭饱了。上了那树屋,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站在那里朝四周看着,易言紧紧的将头靠近泥土,心中默念着那一句口诀,将自己的气息和灵力藏了起来。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易言再抬头,那人又不见了,他猜测估计是坐下或者躺下了吧。过了一会儿,易言用剑鞘钻起一块泥土,朝远处扔去,出现异样声音,却不见那个匪人有什么动静。 扔了一块泥土易言仍然不放心,又扔了第二块,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他开始朝那棵树下爬去,那里是通向山上的唯一一条路,在通过树下的地方早已被人为的清空了一大块位置,没有什么植物,当易言走在那没有丝毫遮挡的地方时,心中的恐惧涌起,双腿颤抖,心脑紧缩,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他尽量放轻脚步的来到那树下,看到了树上原来钉的有木梯,同时他也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他知道这个放哨的土匪已经睡着了,土匪果然就是土匪,他们不是军队。 在这一瞬间,易言突然想,这也许正是一个杀死他的好机会。想是这么想,但是他身体却站在那颤抖着,牙齿都发出轻微的颤声来。 他虽然杀过人,曾在愤怒的时候想要杀人,却从来没有在这种平静的时候想过去主动杀人。即使只是这样的一个念头便让他身不由己的颤抖着。一个普通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拥有了灵力便能成为一个陌视生死的人。 就像是突然有了一大笔钱的农民,并不能短时间内成为正真的大人物一样。 他最终还是没有去攀爬那个钉在树上的梯子,转身就要穿过那条巨石相夹的小道,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耳中听到惊雷般的一道声音:“站住。” “小子,胆子不小啊,敢摸到这里来。” 这声音之中充满了戏谑。 易言却在听到了这声音的一刹那,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便朝林子茂密之处钻了进去。在他之前趴在那里时就在脑海之中想,万一自己在走过那一段没有任何遮掩的地方,被发现了怎么办。 虽然事未临头,但是他却将周围的地型记在了心里。潜意识之中已经看好了最好的逃跑方向。 在被发现的一刹那,他的内心深处的本能促使他立即逃跑,逃的方向是那处最茂密最幽深低洼之处。 那个树上的土匪却在易言朝那低洼之处跑去的一刹那,从树上面跳了下来,落地沉重,潮湿的山地被他的双脚震出一对清晰的脚印来。 易言一落入其中便被那柔软而喜阴的草类吞没,只听深草丛中一声惨叫,短促而压抑。随之便见到那草丛晃动。 那个土匪冷笑一声,几步跨出,带起地上的泥土残叶,朝那片低洼处幽深的密草之中纵下。这里他非常的清楚,知道那下面是柔软的泥土,为了不让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男孩逃走,他快速的跳了下去。 这一纵,他心中已经觉得会踩到那个胆大的少年头上。 可是剧痛却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他感受到草丛之中有利器刺入了自己肚子,初时他以为只是什么断了的木头,便手一抹,却是冰冷的利刃。 他心中难以置信,透过草丛下看去,看到那惨白的剑刃被一个少年半趴着的握在手上,鲜血顺着剑刃流淌着。 他身上的力量也像是在快速的流逝着。 再那个少年躲在草下惊恐的眼神,他心中愤怒非常,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在自己的老窝之中居然被小孩子杀死。 这叫他怎么甘心,他聚集着最后的力气,要将手中刀举起。 剑却突然拔了出去,鲜血狂涌。 他身上的力气像是被肚子上破开的洞给抽干了,他依然不甘心,心中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孩,一手捂着那几乎要被刺穿的肚子,连人带刀的朝少年扑过去,刀劈下,却劈了个空。 少年在剑拔出的一刹那在就滚开到一边了。 土匪一刀劈空,人扑倒在地上,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已经感觉手脚无力。曾经的他只觉得自己能够跟老虎比力气,能够一夜玩十个女人。现在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鲜血染红了一片草,他气喘如牛,易言双手持剑,指着那个土匪,似想要再冲上去补上一剑,却又不敢。 他害怕这个土匪惊动了山上其他的土匪,刚才在他跃入这草丛之中一刹那间,拔剑回身偷袭着从高处跃下的土匪的勇气,似乎已经全都被那刺出的一剑带走了。 最终,那个土匪到死也没有发出什么引人注意的惨叫声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不甘心,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死在这样的一个少年手中。而易言则是喘着粗气的用剑指着他,一直到他断气为止。 易言从被发现到逃跑跳入深沟草丛之中,再回身剑刺退敌的一系列动作,就像是预先设定好的一样。可又有谁能想到,他最多只是在之前想了想哪个地方最方便逃跑的。 这个地方最是陡,再往前走一些便能顺着那个陡坡快速的滑到山底。而他回身、拔剑刺出只是一刹那间的想法,土匪的轻敌与大意竟让他成功了。 易言远远的绕过那个死去的土匪,弄了些树的枝叶来擦剑身的血,却发现剑身上并没有沾染半点鲜血。他又折了些树枝将那土匪的身体掩盖着,虽然只要来到附近的人一定会发现那个死去的土匪,因为血腥味很浓,但是易言还是用树枝将尸体掩盖着。 他心跳的厉害,手脚发软。 他想回山下去等着王肃,因为他已经杀了一个人,算是完成了王肃交待的任务。 而且再上山的话,指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也许会送命。 他徘徊着,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上山。 这其中有些赌气的原因,他知道王肃一直都觉得自己胆小,这次也是觉得他缺了胆魄才要他上山入土匪窝的。他也想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胆小,而只没有勇敢的机会。 他曾不知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再软弱的人,内心深处一定有着一颗勇敢的种子。再冷漠无情的人,内心深处也有着一处柔软的空间。”易言深以为然。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想看看若是自己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王肃会不会救。 在落到那个吴天官父女手中时,其实易言也并没有多么的恐惧,在他的感觉之中,他们父女应当不会做出那种事来。所以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声音是在说:“王叔也一定是看出了他们父女不会动手杀人。” 现在这山上是土匪,都是双手沾满了血腥的人,是一定会杀人的。那么,如果自己万一落在了他们的手上,王叔会不会救自己呢?这只是他心中的一个念头,自然并不可能会真的送上去让土匪来抓。 于是易言再次朝山上而去,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之中,他那走路的脚都还是颤抖的,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也越发的小心,只要一出现什么声响便会停下来,唯恐是又有土匪去换哨。 黑暗之中,易言小心而谨慎的向上摸索着。 因为走的慢,走了许久他才看到黑暗之中出现了火光。那火光是从山寨之中透出来的,借着那一处处透出的火光能够大致的看清一些土匪山寨的轮廓来。 深山之中的山寨,看起来幽静而安详。 易言却在停下来之后就再也不敢动了,他怕黑暗之中有守夜的土匪,这么安静,这么黑,万一落入什么陷阱之中或者发出什么声响的话,那便死定了,勇气也似在这一伏之间便消失无踪了。 此时的他就只等着王肃上山了,只等着前面的喧哗声响起。 之前他一直担心王肃上山后自己还没有到,现在看着山寨这么的安静,易言心中突然想,万一他不来了怎么办。 他心中不断默念着“我身为物,无息无神,一念不动。”时,时间点滴而过。 他感觉过了久,好在趴在那里默念口诀之后,自身并不会感到寒冷,也没有别的异状。因为他对于身体的感知都降到了极点。 唯有耳朵和眼睛还正常,甚至隐约感觉耳朵听到的东西更清晰了些。 突然,他的耳中听到了喧哗声起,在远处,应该是山寨的前门。 易言心中激动,想:“应该是王叔到了。” 至于王肃为何现在才来这个疑问立即被他抛开了。 喧哗声响起,山寨之中又响起此起彼伏哨声,易言心中暗凛,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的靠近。其中有一个哨声分明就是在离他不远之处响起。 从那喧哗声中,易言无法判断有多少人,他想着要怎么靠近。 “要想靠近山寨的话,那个暗哨就一定要离开,可他此时仍然一动不动,我若想偷进去必被他所发觉。难道我要趴在这里等着王叔将山寨之中匪贼杀尽吗?” 易言第一次杀人是慌乱惊惧之间杀人,第二次杀那山匪之前虽然惊惧万分,在躲身沟丛之中拔剑而出的那一刹那,也是一点恐惧也没有,心中唯有那万念寂籁的一剑,直到那剑自下而上的刺入了匪贼的胸膛后,那种恐惧与害怕才如冰泉一般的心头涌起。 现在,他没有发现自己再想杀人之事时,并不像在那哨卡木屋下那般的会发抖。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第19章 :民谣 就在他心中琢磨着怎么靠近之时,山寨的那方又传来刺耳的哨音,哨音很长,那个离易言不远的匪贼,竟是起身快步的朝山寨之中跑去。 易言大喜,正要起身走几步时,山寨之中却有两个人快步的走出来。 黑暗之中,易言看不清,他立即伏在地上,不敢稍动分毫,那两人来得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他的身前不远处。他想退到后面更密一些的林中去,却又不敢动。 他耳中听到有人说:“那寨前之人是总督大人身边的第三护卫王肃,是总督大人在镇压西北刀客作乱时收下的。本只是个寻常刀客,但自跟随总督大人后修习《兵煞玄天罡》,进境极快,手中一柄‘黄沙’刀竟是难有敌手,无论玄修法师,还是精妖鬼魅都难挡其刀罡煞气,人称刀客王肃,沙寨主,你可要小心。” 这个说话之人声音听起来年纪很轻的样子,易言不敢抬头,但是易言却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他一定是年轻人,而且声音之中还隐隐有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即使是说起王肃来也是如此。 只听那沙寨主说道:“呵呵,区区刀客,何足挂齿。他修行的不过是《兵煞玄天罡》,天下修行此法之人那么多,又见天下有几个修此法门而名动天下的。我修行之法乃《凶灵贪狼罡》,又岂是那《兵煞玄天罡》所能比得了的。” 这沙寨主言语之间颇为轻视王肃,又对自己所修之法颇为自得。 那年轻的声音轻笑道:“沙寨主威名,沐云又岂会不知。只是怕沙寨主不知王肃的底细而轻敌,呵呵,都是我多言,还望沙寨主莫要忘记天龙寺之约。” “沐公子放心,沙某又怎会忘记,只是那一天,沐公子可有把握她们一定会去天龙寺吗?。” “沙寨主放心,她每年都要去进一次香,无论在哪里,必定要去当地的名观或名寺之中去一趟,我们这边唯天龙寺最盛名,她必定要去,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说罢,那个年轻的声音道了声‘告辞’之后便离去。而那沙寨主却在站了一会儿之后大步朝前而去,又大声的下令。易言猜测他去前寨迎敌王肃,又过了一会儿起身朝寨门而去。但又怕那个名叫沐云的人发现了死了的那个匪贼返回来,然后阻了自己的退路。 然而转念一想,若不进的话,又怎么与王肃汇合呢。 他进寨门,里面的土匪像是全都被吸引到了前面去了,这后面一个不剩。易言心中不禁想:“土匪就是土匪,一但是遇到了什么事便倾巢而出,若是有人备足火具,只需要在前面使人引诱,从其后放火,匪寨反掌之间便将覆灭。” 他心中这般想着之时,躲于一座寨门之外,朝里看去,空无一人,一脚迈进去,只觉得有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这感觉一闪便又消失。 山寨是用木头建成的,看这设计,显然也是出于高人之手。整个山寨竟时浑圆一体,从外面看就像是一个卧在山头的城堡,而进来了之后才会发现别有洞天。 一条过道,过道木壁上有着灯火在燃烧,冒着黑烟,发出刺鼻的树油味道,而顶上早已经被熏的漆黑 通道的两边是一个个房间,易言耳听到外面传来各种纳喊声,并不急着过去看,他小心的进入一个个的房间。 每一个房间都并不大,除了一张床之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床上物品比较杂乱。第一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当他悄悄的打开第三个房间时发现有个女人躺在那里,女人在睡觉,他没有进去。 再去别的房间,要么房间杂乱而空荡,要么就是有女人躺在那里。他没敢惊动,这些女人看来都是被抢来的,现在已经认命了,或者是对现在发现的事习以为常,所以能够安心的睡。 当他来到一个相对来说宽了许多的房间里时,心中猜测这大概是首领房间。打开门,房间的床上铺了一张虎皮,还有一张桌子,木壁上挂得有弓箭,一个老虎的骷髅头挂在正对着门的地方。 之外,还有一个不大的柜子,柜子已经老旧了。有抽屉,桌面上还有些东西。 易言走去看着桌面上那些杂乱的东西,没发现有什么价值的物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有一本书,拿起来,书是手抄本。 封面上写着《破空遁杀术》,易言惊喜,这比他找到了什么宝石银钱还要兴奋。忍不住拿在手上快速的翻开,却有一张纸从中滑落。 易言伸手一捞,一看那纸上的字,心中立即疑惑起来。这纸上写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修行心得之类的东西,而是一首民谣。只是这民谣他却听王肃在山神庙外唱过,虽然他当时听一遍并不能全都记下来,但现在一看这纸上的字便能立即在脑海之中记忆起来。 他心中疑惑,连忙压回那本书中,又将书贴身藏好来,即使是剧烈运动下也不至于遗落。他出门房间的门便朝后面走去,他不打算再去前门了,决定要藏好,等寨前的一切安静之后再出来。 可是就在他刚走到后面时,他的后颈被人无声无息的捏住了,就像铁钳一样的夹着,他的全身力道在这一刹那间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灵力。就像蛇被人捏住了七寸之处。 他心中刹那间惊惧万分,脑海之中轰乱了,那成功潜入山寨而产生的微微得意之心瞬间被轰散。 同时耳中听到了他听不懂的话,那是云南省本地土语,但是易言却能从那语气之中猜到一定是骂语。 他整个人被捏着后颈,几乎要被提起来了,只能垫着脚尖走,低头向前走,什么也做不了。 易言这时已经无法确定这段路程的长短了,当他后颈松开的一瞬间,被一股大力推着他扑倒在地。他的脖子后已经没有手捏着了,可是他全身的灵力却像是被阻断了与意识之间的联系。 “绑起来,小心了,他身上那可是有着不俗的灵力。” “有灵力怕啥,杀哥截灵指下,灵力再强也没用,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娃,又能有多少灵力啊。” 易言惊恐间抬头,只看到前前后后都是人,而正前方那一片开阔的平地上正有两人斗做一团。前后看着的人一个个看上去相貌中都带着凶煞。 而那前面空地上打斗的两个,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两人身形转换之间,像是会隐没于虚空一刹那,这是有着某种遁法融于其中。 虽然那隐没的时间与距离都极短,却实实在在的消失过一刹那,让旁观之人只看到那两人的身形若隐若现,一道道乌芒在虚空之中出现,如乱流一般的朝四面八方涌开。 那两人其中一个便是王肃。 不等易言心生逃身之念,背颈之处已经被人踩住了。然后后便被绑了起来。 只听踩住他的那人大声道:“小子,那两个人只要你认得一个,就放你走。若是不认得,便要吃刀子肉。” 说话之间,一柄惨白刀刃扎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一团泥土溅到他的嘴里。 他的话易言居然能够听得懂,并不像其他人的声音只是一团团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易言惊慌,却在他的话一出口便知道他定然是骗自己,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自己是否与王肃有关系。若是有关系,那便要用自己来威胁王肃了。 “哦,不认识吗?”那人眼中满是狡诈之色。他继续说道:“你只要喊一句王肃是我儿子我就放你走。” 易言又怎么可能会喊出这句话来,那人却哈哈大笑,朝那战作一团的两人喊道:“王肃,看看这是谁,兄弟们,把他吊起来,看看谁先将这小子的眼珠子射下来。” 易言心中大惧,他知道在生死之间都不肯骂王肃一句,这已经让匪贼们确定自己与王肃有关系了。 众山匪哄堂应着,已有人绑起了易言的双手,用绳子将他吊在了高高的寨门之上。 那绳子吊着身体而带来的剧痛已经不足以驱散他心中的恐惧。无论是在家里被逼的疯狂的舞剑的杀了那县中法师时,还是在上山时被那个哨匪发现时,他都没有这般的恐惧过。因为那两次都是短暂的,那时的他还能动,还能喊,手中还有一把剑,能够去跟别人拼命。 而现在他不行。 不能喊,怕分了王肃的心。不能躲,不能逃。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匪贼们已经拿出了弓和箭。那死亡的恐惧仿佛从他的毛孔之中一点一滴的朝骨头里面钻。 每一口的喘息都已经化为那恐惧。 易言疯狂挣扎。只是手腕上那绑紧的绳子越挣扎越紧,越紧也就勒得越痛。 ------------ 第20章 :箭杀 易言整个人因为挣扎,所以不断的转动着,眼中的环境也随着变幻。虽然是黑夜,但在星光之中勉强可以看清近谷远山,深浅不一。 一片以巨木建成的寨子盘踞在山顶,最外面是用木头造成的围栏,木头上面削尖,似拒马桩一样,若要强攻,那里的箭塔与各种防御之物必定能够让来者死伤惨重。 一口无情的山风灌入易言的口鼻之中。 下面那群土匪围成一个半圆,其中有人大声说道:“王肃,你看好了,这一箭射他的右脚。” 那边的王肃不见有丝毫的动静,依然是与那个沙寨主沉寂的斗刀。 王肃的刀一眼看去就如他的人一样,线条坚硬,刀背刀锋笔直,有一段尖刃。刀势大开大合,古朴而生硬。每一刀过处,必定有乌芒破空,出现让人心悸的裂空声。 而那个沙寨主手中的刀是一柄弯刀,刀势走的是弧形,身形变幻,透着诡异,和那刀势一样,每每出人意料,每一刀之间都是一个半弧。 王肃的刀势是生硬而直接的,那沙寨主的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 易言看不出谁占了上风,他也没有把握王肃会冒生命的危险来救自己。他又有一些后悔上山来了。 在易言的感觉中,自离了罗宵山以后,王肃对他更加冷漠了些。在上贪狼山来时的那传授心法的一刀,更是让他心生冰寒,有了畏惧之心。 他能够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冷肃,那是王肃所独有的,就像他手中的刀。 若说他不想王肃来救,那是假的,他怕死,怕那些美好,那些心中最后一丝的希望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幻灭。 易言在风中转动,没有人看到他恐惧的泪水。 风吹得他转动着,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面朝着那个准备张弓射箭的土匪,努力的提起腿来。但是他无法做到,他疯狂感应着灵力。 若是他身内的灵力是水库里的水的话,那么他的身体就是干旱的田地,正等着水库里的水来灌溉。可是水库里的水并不能主动的流到田地里,必须要有人去放开水闸,去引导。而这个人便是易言本身的意识。只是现在去开水闸放水的人却受阻于道路无法达到。 只不过,这个控制身体的意识并不受阻挡,受阻的是能够开动水闸的那一股意识,说到底还是易言对于自身的灵力控制力不够,所以才会被人这样轻易的截断了。 下方那个土匪的弓已经拉开,他旁边的一人打着的火把照他的脸上,他的脸印入了易言的心中。三角的眼,吊角的眉,朝天鼻,张嘴大笑时一口的大黄牙。 易言心中开始祈祷有什么人救下自己,若是能救下自己,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也行。他祈祷着王肃突然大展神威一刀斩了那个与他对战的人,然后冲入那些土匪群,将他们一个个的杀。 “啊。” 易言惊恐的大叫一声,慌忙的弓起自己的脚,一支箭从他的脚下射了过去。 “哈哈……哈哈……” 土匪们大笑着。 “王叔救我。” 易言哭喊着。他虽然有些地倔强,总是在心中想自己要像那些历史中的名人一样,面对生死能够大笑出来,能够面不改色,从容而去。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小镇中成长的少年,今年还只有十五岁。他胆小,他害怕死亡。 他后悔自己没有留在罗宵山中,后悔跟随王肃走。 “王叔救我,救我。”易言的声音之中已经满是哭意,像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下方土匪入哈哈大笑,那站成半圆的土匪们的火把将他们脸上的笑容映入易言的心中。 王肃依然在与沙寨主缠斗,根本就没有理会易言,就像是真的不认识他一样。 又是一箭射来。 易言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手腕上一部分已经麻木了,而捆绑处疼痛深入骨髓,鲜血直流。 箭扎入小腿之中,剧痛涌上心头。他全身发颤。 沉沉的身体让他想将身体腾起,下方的那指着自己的箭随时都要取下他的性命,他既使是只要一动便剧痛难忍,也依然是疯狂的挣扎着。 若有人见过狗在被人夹住了脖子之时,疯狂挣扎的样子的话,就会发现与现在的易言有多么的相像。 王肃不管他,下方的土匪依然以箭射他。 他想挣扎着脱开手腕上的捆绑。 双脚在虚空之中疯狂的踩踢着,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蹑空术’,想到了‘蹑空术’便自然的想到了‘蹑空术’的口诀。 “凝神静气,踏空如地。” 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凝神静气的去感受那虚空呢。 所以他心中默念了几声之后,便大声的喊出来,一声声喊着那口诀,双脚在虚空之中踩踏着。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与惊惧。 疯狂的挣扎,在下方群匪的笑声之中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他已经不管那手有多痛,他宁愿手断去也要脱离。 他没有感觉到,脖子上那被人有断灵子掐过之处的那种感觉,正慢慢消退。 就在他一次次的用力蹬着虚空之时,他没有发现脚下浮现了淡淡的光华。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丝的浮力,就像在水中,他每蹬一下,身体便向上浮起一点,手上便也就轻一刹那,随之又快速的沉下。 慢慢的脚下的力量越来越在,虚空也似越来越能着力。 他的双脚情不自禁的快速的踩着虚空,身体像是在深水之中一样,努力的从水底往水面钻去。 下方土匪却已经看到了,在他们的眼中,易言的身体此时并不像之前那般沉沉坠下,而是在挣扎之中不断的上浮,在他的身周就像是有一片虚无的雾气托着他浮起来,绑着他手上绳子不再拉得那么紧。 众土匪本来只是每人射一箭,如同好玩一般的射着。 看到易言身上的变化,心中都想到:“原来还是有法术的。” 倒也没有人感到有什么惊讶的,在时下的天地间,没见有人能有什么移山倒海的神通法力,但是修行的人反而更加的多了。如他们的寨主便是一位修士,除了比他们厉害许多之外,也同样的要吃饭,要玩女人,需要金钱。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高洁飘渺,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都纷纷的一起举起弓,拉开,箭出。 一道道箭划破漆黑的夜空,难以捕捉箭的轨迹。 在这一刹那,易言感觉那种致使的危险汹涌而来。他回头朝下方看去,正是群匪手中箭离弦的一瞬间,黑暗的苍穹下,那点点箭矢寒芒如星光。 转眼已经到了面前。 易言身体拼了命的转侧躲开,他只是凭感觉的躲避着,扭动着,他的身在这一刹那间竟像破开了束缚,如水中的鱼,无比灵活,在那小小的一块虚空之中翻飞扭动。 当乱箭过后易言感觉到了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痛,却并没有一处使致命之伤。他发现身上并没有致命的伤,大松一口气时,立即有一股晕眩感袭来。 身上的力气在这一刹那之间像是已经用尽,身体再次沉沉的挂在那绳索上。 那一群土匪之中唯有一人刚才没有射箭,他将手上的弓拿起,说道:“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还能飞天啊。了不得,不过再怎么了不得,在老子这张弓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人正是抓住易言的那个土匪,他原名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他‘一箭杀’,因为他手中有一张能够射杀修行人的弓。 那弓身土黄,是黄杨木制成,看上去线条流畅。弓身上有一个符文在弓的中间。若是有人拿在手上会发现那弓看上去就像是干木头,却颇为沉重。 “杀哥,老久没看到你出手了。” “是啊,杀会法术的人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了。” 有土匪连忙送上一支箭来。 在这山寨之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遇到了会法术懂修行的人,最后射杀的那一箭,一般都是让给‘一箭杀’来完成。 在这山寨之中有传言说,其实一箭杀祖上会巫法,又有人说他也是修行人,能从亲手杀死的人身上夺得灵力。 杀死修行人得到灵力这事确实如此,这是怎么夺得的一箭杀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只要用这把弓射杀一个有修行的人,他便能感觉到有力量进入自己身体内。再拉开那弓射出那箭时,便会感觉箭上的力量大上不少。 这个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也未得过什么修行法门,曾有一次想要从寨主那里问个清楚。 在他才开口,沙寨主便知道他的意思,说道:“你这是人器相契,感应到的那种力量是怨煞之气,越是不甘愿死的人死在你的箭下,你得到的煞力就越大。”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不再说了,任凭一箭杀怎么问,沙寨主也只是说师门的法术,不得乱传。不过,一箭杀却从沙寨主的神情之中知道,对于修行人来说,自己并不特别,手中的弓显然也不在沙寨主的眼中。 虽是如此,但是他自己却依然当宝物,别的人也羡慕他的那张弓。 弓拉开。 ------------ 第21章 :昆明 那边与沙寨主相斗的王肃手中的刀却突然乌芒炽烈,身随刀转,一刀横断,斩断虚空。这一刀依然是那么的简单,却又有着另一种难言的魅力,那朴实、直接、简单的刀光仿佛代表的是天道。 沙寨主舞出的刀光一圈圈的半弧光芒闪没无踪,却在那王肃的刀下破灭。 刀斩下。 沙寨主手中弯刀朝头顶一划,半弯弧光朝王肃划去。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别的反应,像是一切尽在心中。他身形在那一刀划出之后消失了,又在侧方不远处出现,一刀朝王肃的侧身斩下。 王肃的身体应刀而散,而沙寨主的头颈之后却出现了一柄大刀,刀身笔直生硬,一刀便已经斩落了沙寨主的头颅。在空中抛飞的头颅的眼神之中有着难以置信之色。 ‘一箭杀’的双眼顺着那箭矢指向看去,漫天星光已经消失,整个世间唯有易言那惊慌眼眸。 他喜欢射人的眼睛,每当这个时即是他最快意也最平静之时。他总是会想:“我射的是九天之外星辰,世俗凡尘又岂能束缚我。” 他没有发现这一刹那,沙寨主已经被斩了头颅。 箭出。 一道光华在漆黑的虚空之中出现,那是一道带着紫气的灵力,带着箭主人的自信。 那支箭在虚空之中粉碎,却在黑暗的天空之中形成一支淡淡的光箭,光箭的最前方是那并没有随箭杆一起碎去的箭头。 直向易言的咽喉而去。 死亡的恐惧让易言心如冰封,他大吼一声,死亡的阴影让他的求生之念涌动,体内的灵力汹涌而起。手腕之中涌起灵光如焰,那绳索在灵光之中迅速的腐朽、飞散。 同时,身上涌起一层灵光,那支箭矢落入灵光之中的那一瞬间,就像扎入了水中,速度立即减弱了下来。 一层灵波荡漾开来,易言身向后仰倒,却并没有朝大地上掉落,而是整个人如树叶一般随风翻飞而起,旋转飘飞,落在不远处的一根旗杆上,单脚立在上面。 风吹起他的衣服如旗一般飘扬。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个三角的箭头,有鲜血顺着两指流下。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发觉,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一群射箭的土匪。火光无法照到他的脸,他身上此时散发的气息就像是刚从牢笼之中放出来的猛兽。 抬手挥出,箭头如寒星坠地,直没入‘一箭杀’的右眼,穿入脑中。 “啊……”一箭杀整个人倒飞而起,在他还没有落地时,易言已经自旗杆上飞落而下,并指如剑朝那一群土匪刺去,指尖灵光如剑刃。 土匪大吼扬起刀朝他扑过来,易言不闪不避,那如剑的双指插进了当先那一人的眼中。 “啊……”第一个倒下了。 随后冲上的并没有因此而恐惧退避,而是更加发狂的大吼着扑了上来,手中的刀或刺或斩,狠狠的朝易言身上挥去。 易言冲入,身形飘忽,每一步所踏之处是在他们的空隙之处,或急或缓,或直或旋转。只见一道道淡蓝色的灵光自人群之中闪逝而出,一个个的人倒下,倒的地方,鲜血流于一地,就如莲花绽放。 唯有易言光秃秃的一个人站在那里。 王肃看着易言颤抖的身体,走过来,说道:“你父亲不光是将灵力传给了你,还将本身的战斗经验传给了你,你能够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他本身的精魄藏于灵力之中,如果你三个月之内没有将他传给你的那些东西领悟的话,精魄散去时你就再也领悟不了。就算是灵力,也最多只能在你身上留存少部分。” 易言抬头看着王肃那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只有生死之间,才能将藏在你身内深处的东西激起。”王肃继续说道:“还能走路吗?” “能。”易言喘息着回应道。 “那你先下山,我等会就来,这是伤药,外敷即可。”王肃说罢便进了那山寨之中。 这发生的一切对于易言来说是惊涛骇浪,只是在听到王肃那平静的声音,和那淡淡的眼神后,他心中五味杂全。 他去捡起‘太平’剑,又看了看王肃的背景,他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或许全是真的,或许全是假的。 脚上疼痛突然袭来,他惊醒。忍着痛一剑削去穿过小腿的箭头,然后拔出来,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在用衣服扎紧止住血后,便以剑拄地,一步步的朝山下而去。 刚刚那汹涌而起的灵力已经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只是他知道,自己身体内的灵力又增加了不少。刚刚那些战斗像是融入了他的身体,变成了他自己的经验。 夜晚冷冷的山风吹着他身上的汗,让他觉得分外的冷。他扯开胸口的衣襟,任由那冷冷的山风吹冷自己心口的热血。 从来没有过什么时候,在他的心中有这么的想要过获得力量,那种生命掌握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品尝。 他的内心深处,似有另一颗心脏在跳动着。 山下的路在星光之中不清不楚,所过之处偶有哗哗响,即使是有猛兽他也不再害怕。他想拔出剑,大声吟唱记忆之中的那些让人奋发的诗词,或者大喊一声,将这虚空刺出一个破洞,却又怕在这幽静的山中被王肃听到,怕他听到心中笑话自己。 当易言还只是走到半山腰时,便看到了山顶火起,火光冲天。 然而,当他走走停停,终于回到山下后许久,找到了马匹,并吃了些干粮之后直到天明王肃才下了山,只是王肃手中还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身上衣服要极少,看上去就像是刚从被子被抓出来的。 她像是累了,被王肃扔在地上,散乱的头发现依然能够看得出她是个漂亮的女子。 “杀了她。”王肃对着站起的易言说道。 易言心中愕然,王肃再说一声:“杀了她。” 那女子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易言下不去手,问王肃。 “你为什么又不杀?”王肃问道。 “她只是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女人,我不能杀。”易言道。 王肃说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双手早已经染满了鲜血,你杀她绝不会错杀无辜。做为一个即将踏上修行之路的人,你不但要无畏,还要能够承受得住脆弱生命在面前死亡的坚硬之心,我在这天下间行走这么多年,行走于刀丛之中,这是我的经验,现在告诉你,怎么做由你自己做决定。” 他说完便转身朝前走去,不再看易言。 易言抬起手中的太平剑,尖锐的锋芒指着那个女子,女子惶恐的看着易言,太阳光芒照在她的身上,她却在瑟瑟发抖。她没有说话,然后眼睛却像是能够说话一样,易言能够看到她对于生命的眷恋和哀求。 易言放下剑,想要说我做不到时。 那边王肃已经准备上马,易言一言不发的,追上去,上了马,跟随着王肃快速的离去。 他回头看,那女子正挣扎着站起来,他心中突然想:“既然生命如此脆弱,我就更不能轻易的去剥夺。” 迎着朝阳而行,身上的伤痛正提醒着他,他自己的生命其实也同样的脆弱,现在还不过是刚发芽的种子而已,经不起任何的重击。 在这之后,因为易言身上有伤,走得也慢。 王肃也没有再说起没有杀那个女子的事,就像一切都有发生过,只是跟易言之间的话更少了。 不过,每天都都抽出时间来教易言的剑法,那剑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并没有那特别闪转腾挪,只是很简单的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的舞动,然而身体却要不停的转动,起伏也很大,但是没有一式是刺出攻击人的。 易言提出疑问,王肃说道:“只要将这一套剑法练至纯熟入化境,足以让你受用一生。”又说:“此剑法看似无一攻击,却剑剑可攻敌,当你纯熟领悟之后自然就可以化守为攻。” 这一套简单的剑法只教了三天,王肃便不再教了,直到快到昆城的时候,王肃在一天晚上突然给了他一本书册,看似书册,上面的字显然是新写成的。这书册就是讲解那一套剑法的,剑法虽然简单,却写了三十多张纸,易言随意一翻,便觉得字字珠玑。但是昆城已在咫尺之间,他也不再看,只准备好去见林公。 这天王肃突然带着去了一家成衣店中买下了两套衣服,易言自己带的衣服一路风尘,早已经污浊不堪了,又带他去一处客栈之中休息了一晚上才走。 这看似是小事,却解决了易言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他在路上就怕自己会因为赶路而太过急促而见到林公时太过难看,从而影响了他对于自己的印相。 上午之时,易言与王肃来到了昆城之下,易言看着这座已经在风雨之中屹立了数百年大城,心中所想的却是当年父亲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是什么样的情形,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下了马之后,跟随王肃穿过一条条街道,看着那熙熙嚷嚷的人们,他心中并没有那种初到异域他乡兴奋,有的只是淡淡的忧虑和彷徨。 ------------ 第22章 :百辟院中的下人 这座古老而又厚重的大城之中不会有人在意易言,最多也只是行人看着他那脸上那一块块绿斑。他们的眼神让易言想起自己的脸容已经被绿斑给毁去,这虽然让他心中不安,却在几番生死之后,也不像以前那般难堪了,自觉与这城中之人有些不同。 终于来到一处高门大府院的门前,当绕到侧门进去时,易言虽紧张,却也不害怕了,以前他的心就像是被紧紧绑住的,现在则像是被松开了。 有年轻的小厮喊了一声王爷之后便牵过了王肃手中的马,在接过易言手中马时,他多打量了几眼易言的脸,易言能看到了眼里的惊讶。 王肃将易言带去见了一个人,那人是四管家,真正名字易言不知道,王肃自然也没有说。在王肃离开后,四管家打量着易言,他的神情倒也没有什么惊讶,只是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易言说道:“是槐魅身上的绿液溅在了脸上。” 四管家道:“只要不是什么疫病就没事。”对于王肃能刀斩鬼魅之事竟是一点也不惊奇。随之四管家便让之前那牵马的小厮带着他去吃饭,并说今天晚上与他住一个房间。 牵马的小厮名叫六子,来这里已经三年了,他与易言倒是两个性格。易言看上去就是胆小不多事的样子,而这六子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机灵劲。他走在易言身前一点,走过一些地方时,会点出那地方的院名来。并介绍自己,又问易言的姓名,当走到吃饭的地方时,易言的来历已经被他所知道了,不过,易言注意到他在听到自己父亲名字时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饭后在六子便带着易言去了住处,虽然之前易言听四管家说与六子住一起时,便觉得应当是下人所住之处,进去一看,虽然并不比他家里差,但是这也让他明白,自己来这里并没有半点特别。 一连三天过去了,四管家并没有安排什么事给他做,他也没有见到林公,连王肃都没有见到了。这让他很不安。 而那个六子这些天对他倒是颇为热情,生活之中易言不知道的一些东西都会告诉他,虽然这并不算什么,但也让易言心中对他的好感大增。 当第五天的时候,四管家找到了他。带着去他去了一个地方,路上时跟他说:“后院里的老吴已经老了,准备辞归故里,你先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吧。” 易言只是跟在身后应着,四管家又说道:“老爷最近正忙着剿匪,特别的忙,没有空见你,你就暂时先跟着老吴吧。”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座高高的院墙,院墙被刷的粉白,半圆的门上有书有两个大字:“百辟。”字体苍劲有力,却又没有半点狂野意味,让人一看就觉得写字的本人也当如此。字体之中透着一股时刻要蓬勃暴发之势,却又含而不露。 过了门,里面的景象便又不同,如果说前面是硬朗的话,那么这后面则是处处都透着婉约,前面是大汉,后面是小女子。 “这里是夫人、小姐住的地方,你一定不要犯了忌讳。”四管家回过头来说了一声,音量虽然相同,眼神却凌厉了不少。他走向一栋偏房,还未靠近,已经有一个老人迎了上来。 四管家将易言交给了老吴,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离开了。 易言看着这个要跟随着学习的老吴,心中五味杂全。他在家中之时,虽然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显贵之处,却是也是父母的骄傲,他自幼学习颇好,所以才会一直读书到现在,虽然在淳风书院之中并不突出,但也并不差。 他心中想:“母亲只当我是来林公身边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只当这是我的一次难得机遇,只怕怎么也无法想到我到这里来是做下人仆从的。” 又想:“父亲临死祈求,却只换来这样一个机会。” 他虽然平素胆小,却又有几分读书人自骄自傲,觉得自己当了一个下人仆从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 这些念头在他的心中闪电般的划过,耳中听到老吴说道:“易言,你是叫易言是吧。” “是的……”易言想找一个合适的称呼,却一时没能说出口。 吴老虽然看上去垂垂老矣,双眼混浊的样子,但是却是一个人老成精之人,他说道:“我年纪大了,大家都叫我老吴,或者吴老,我就叫你阿言吧。” 易言连忙说道:“好,好,我就叫您吴老吧。家里人都叫我阿言。” 这便是易言与吴天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 从此易言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跟随着吴老照顾着这‘百辟院’的花草,打扫卫生,及一些琐碎之事,虽然不重也不累,但是对于在家里并没有做过这些事的易言来说,一开始并不容易,每天清晨早起,将这地上杂碎之物打扫一下,然后,若是有人要进到这百辟院中来,除了林公之外,无论做什么,都要经由他来去引导传达。但是来百辟院中五六天之后,却没有见过林公。 这个百辟院中除了他与吴老之外,便就只有些女丫鬟了。只是那些丫鬟也只是认识易言而已,有什么事要他去做的时候才会叫他。 他一直期待着与那位林公的见面。 然而当他真的在一天傍晚,见到那位一直想见却没有见到的林公时,却一句话也没能说上。 吴老走了之后,易言便换到了吴老所做的那个房间里。 当天色暗下来之后,他站在门前回头看着那栋现在住的房子,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昆明城,来到了总督府,从一个本来还是在书院求学的无忧少年,变成了一个总督府里的下人,成了一个在总督府后面百辟院中的一个看门护院之人。 “阿言,夫人叫你。” 突然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喊道。易言连忙回头,喊他的是圆圆,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也算是百辟院中的总管事。 一路跟着圆圆朝屋堂之中而去,心中却在想着夫人这时候找自己有什么事呢,今天正是吴老离开的第一天。 易言来到这座夫人常坐在这里接见一些官太太的地方时,尽管已经是经历过生死,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些,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与夫人说话。 夫人名叫郑淑卿,人如其名,贤良淑德,这不光是易言的这么多天见到夫人时的感觉,更也是府里下人们的感觉。六子就曾说过:“大人威严,夫人淑德。” 易言进去之时,夫人郑淑卿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易言快步向前,做了个长揖,却并没有跪。 夫人看着易言所行之礼,温和的笑道:“原来你也是读书人,是在哪个书院里求学的?” 易言说道:“初时只是镇上秀才家,十二岁之后便在县中淳风书院。” 夫人微微思索了一下,便道:“庐山白鹿洞书院之中有一个刘淳风,淳风书院可是他开办的?” “正是山长。”易言回答道。 “哦,五年前,大人路过庐山白鹿洞书院时曾拜访过白鹿洞山长,你老师刘淳风有坐陪,与大人亦是认识的,你是他的学生就难怪了。” 郑淑卿确实是记得刘淳风这人,但是并不熟悉,因为当时在白鹿书院时,刘淳风只是一个普通的讲书,从始自终都没有说过话,至于现在的云南总督大人会不会记得他,郑淑卿也不知道。但是她却说刘淳风坐陪,并说大人也认识,是怕说了实话,易言心中会有不舒服。 当今大清帝国之中,以满人为尊,由上至下,兴满礼,尊卑到了极至,如易言这般身份的人见到了郑淑卿是要跪拜的,尤其是第一次这般正式的见面。 她看着易言低眉顺目的样子,说道:“看你样子,大概也就在十四、五岁左右吧。” “今年正是十五岁。”易言眼也不抬的回答道。 “大人常说,天下间能与佛、道争胜者唯有儒理,你在淳风书院三年了,儒经学到了哪里,儒理懂得了几分?”夫人问道,她的声音很轻柔,并没有半点逼人凛然之味。 易言回答道:“儒经只学了个大概,儒理更不懂半分。” 郑淑卿温和的笑道:“你这孩子,与小女林氏差不多的年纪,可这性子却静谦许多。呵呵……要是林氏能有你这般的性子该多好啊。” 易言这一路上来,已经对自己的这样的性格感到难受了,正想着要努力的改变,这次竟是受到了夫人夸奖,让他心中颇为不好意思,一时没有应对之词。 郑淑卿说的是郑林氏,是她与林公最小的女儿,只是却不以林为姓,反以姓郑,这让易言在第一次听到时颇为惊奇,但是在问吴老之后,吴老却说以后自会有知道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 郑淑卿笑着又说道:“老吴身体不适回去了,你又跟随他学习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能不能掌得住这个百辟院。” 她即使是说着担心的话,也是温温和和的。 易言连忙说道:“吴老一切都交待过了,我都记得。” “呵呵,那就好,你是读书人,让你在这掌这个百辟院倒是委屈你了,你放心,老爷是记得你的。这百辟院啊,最近怕是要不太平了,老吴又走了,你可要当心些。” 易言心道:“这是总督府后宅,外有兵士把守着,府里肯定还有着王叔这般的修行高人坐镇,能有什么事发生呢?” 他心中这般想着的时候,郑淑卿又说道:“最近若是有人来找林氏,你一律不得报与她,就对来人说林氏正在学画《碧波倾天图》,不能受到打扰。然后,你再报以我。” 易言心中突然一动,觉得或许今天晚上主要的事情便是交待这件事。 果然如他所想,郑淑卿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让易言回去休息。 易言从出家门的那一刻,想的便是跟随在林公身边学习,将来若是凭此得到几分成就,便此生足矣。但是现在看来,想要在林公林总督身边学习是多么遥远的事情,看似在面前触手可及,却有远在天边的感觉。 易言回身看着那主堂屋里依然明亮的灯火,不由的长呼一口气,走进自己的房屋里,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太平剑,拔出,竟是锵的一声脆响,在黑暗之中就如一泓秋水荡漾开来。 剑在手中,冲入进黑暗之中,在一片开阔平坦之处舞起来。 ------------ 第23章 :剑芒 黑暗从来不曾单独笼罩着某一个生灵,就如太阳的光芒不可能眷顾着善良一样。 直视着黑暗,你会什么也看不到。直视着太阳,你同样什么也看不到。他们虽然不同,从不相遇,却都同样的无情。 易言舞的正是王肃教他的那一套剑法,这些他每天也都有抽时间在练,也算是熟悉了,中间不会有什么滞碍于阻隔,此时舞起,他手中的‘太平’剑竟是剑芒吞吐,如毒蛇之信,随时都要刺出去一般,原来没有一点攻势的剑法在这一刹那间竟是锋芒闪耀。 而剑尖一点之处更是灵光闪动。 主屋里夫人郑淑卿突然抬头,说道:“原来良康是将灵力传给了他,你说他能挡得住沐云吗?” 旁边的圆圆说道:“沐家在这云南传承数百年之久,摄魂之法名动天下,防不胜防,即使是老爷对沐老家主也是戒心极重的,要不然也不会说不让八小姐再见那个沐云。” 这圆圆是郑夫人在一次回家路上救下来的,跟随她已经四年了,今年也不过是十九岁而已,但是她却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遇事从来都冷静非常,郑夫人自来到这云南之后,遇事倒总会问一下她。 郑夫人微微笑道:“老吴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但是连老爷都说他的心性纯一,非一般修行之人可比,有时候法术对于普通人未必有用。” “何况”,郑夫人顿了顿,朝易言离开的方向说道,“老爷在上次过来时看过他一眼,说他看去怯弱,但是内里却蕴藏着飞腾之气。现在虽然普通,但是可塑性强。” 圆圆心中惊讶,她从不怀疑总督大人的眼光,更是有传言说总督大人能够一眼看破阴阳。虽然她没有见过,却从不怀疑。 那边难禁心中波澜的易言自然是不知道郑夫人与圆圆所说的这一切。 他疯狂的舞动着剑,身形在小小范围之内起伏,远看就如灵蛇翻动,越来越快,到最后就像是那剑舞出漩涡,带着他的身体在转动。直到最后漩涡散去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大汗淋漓,身体内空荡荡的了,这种感觉,这种肉体上的疲倦让他忘记了来自于精神上的憋闷。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天空。 星空璀璨,一道流星自远空划来。光芒越来越大、越亮,是紫色。 易言大惊失色,在他眼中,那道光华就是直向他落下。正想坐起,那光华已经散落一地,仿似有点点紫光飘浮于虚空。 一个身穿着一身黑纱的女子出现在那围墙上,脸上同样的黑纱蒙着,可以看到眼睛与额头。她的眼中就像是蕴含着一泓秋水,含情脉脉的看着,易言看不出她的年纪,乍一眼看去就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仔细品味却又像是二十七八岁的抚媚少妇。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易言感觉整个人都被一团温水包融着,由外至内的温暖、放松。 她手上还牵着一个与易言差不多大的女孩,这小女孩脸上肥肥嘟嘟,白里透红。身形并不像牵着她的女子那般纤瘦,而是胖胖的。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有着与她整个人不相符的灵动,若是她的这双眼睛生在另一张脸上定然会是极美的。 易言躺在地上看着这满眼的紫芒,紫芒之中的围墙上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虽然在那个身着黑纱女子的注视下,他的身体暖融融的,由外至入,一直到心都像是要舒展了,但是却仍然有恐慌不可遏止的涌起。 他的身体不能动,耳中听到那个黑纱女子需说道:“红绫,他身体内有一团很纯粹的阴煞灵力。” 易言心中惊慌,根本就不能动。只听那女孩却带些不甘愿的声音说道:“可是他这么丑。” “对你有好处,去吧。” 女子一步跨出,轻盈如梦幻,在易言的心中却又有一种万物寂静的感觉。一身黑纱的女子在易言一停,便又消失了。 这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 她穿过一切的阻碍,朝那正屋中去,正屋之中住着夫人郑淑卿。 易言想大喊,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那个胖胖的少女在墙院上一闪便落在易言的身边。近距离之下,这个女孩虽然是胖胖的样子,但是五官却很协调,一点也不难看,若是能够不这么胖的话,定然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蹲在易言旁边,仔细的看着易言,皱着眉头,撅着嘴说道:“真的好丑哦你。本来就长的不怎么好看,还一脸绿斑。” 其实易言就长相来说怎么也谈不让丑,只是这个胖胖的姑娘似乎眼光极高的样子。 易言不能说话,只能听着胖胖少女说道:“哎,丑就丑点吧,谁让你身上有着灵力呢,连师傅都说很纯粹的。那就送给我吧,反正你也这么丑。” 胖胖的姑娘说罢,一手将易言的嘴捏开,趴了下来, 易言的眼中,这姑娘的脸越来越大,随之合在了一起。 易言只觉嘴上突然一片湿润,胖胖的姑娘的嘴已经贴在了他的嘴上,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有些事却是人之本性。他心中涌起了一种燥动地,心跳加速。 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有一丝淡淡的窒息感,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很快,他发现血液仿佛在失控的在体内奔腾。 胸中窒息难受,挣扎却又不能动,全身的血液似乎朝都朝嘴里涌来。 他心中恐惧万分。 那个黑衫女子说的话在易言心中闪过,惊恐的想道:“难道她是要将我的灵力夺走,不行,不行,这是父亲给我的灵力,我不能让人抢走。” 虽然他的心中这般的想着,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他双眼之中满是恐慌,盯着这个要吸食自己灵力的胖女子,而这个胖姑娘也同样的盯着易言,只是他与易言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却完全不一样,她的眼中,看易言的感觉就像是看食物一样。 就在易言以为自己全身血液将会自嘴里崩涌而出时,那个进入到了主屋之中的黑衫女子突然冲了出来,身上紫光笼罩,身形一晃便已经到了易言身边,一手抓起趴在他身上的胖妞,可是那个胖胖少女却将易言抱的紧紧的。 在她的身后,一个老人脚踏虚空的追了出来,脚踩在虚空之中就像踩在平地上一样。 易言被带着,如腾云驾雾般,他的嘴已经不再被胖胖少女堵住了,但是他依然不能说话,身体不能动。不过他耳中却听到有一道声音:“瑜姑娘,既然来了,何必那么急着离开呢。” 这是夫人郑淑卿的声音,易言心中不禁惊喜,从这温和而又不失宏亮空旷的声音之中,他立即明白原来夫人郑淑卿也是有修行的,而且还是这么的强大,居然可让这个女人落慌而逃。 昆明城是云南行省的主城,极为繁华,城中人口极多,房屋一排一排。 总督府的上空突然冲出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子,而黑纱女子冲出来的屋子里的那一刻,一个老人以同样的速度追了出来。 那被称做瑜姑娘的女子抓起地上的胖胖少女与易言,划过那总督府的院墙的时候,一道刀光毫无征兆自下而上奔腾而出。这刀光出现的时机极准,极为突然,刀势极为狠辣。然而,那个女子却像是早已经发现,又像是根本就有发现,她正好一脚踩出那刀光,一片紫光闪耀而出,那刀光溃散,一团紫光随刀而下,紫光之中那人口中鲜血喷出。 他正是王肃。 王肃整个人还在倒退,然而手中的刀转动,他的身形也随着刀轮转而消失,空中刀光一闪,他已经出现在那个身着黑纱的女子身后,刀光先出,自上而下朝女子头顶斩劈而下。 女子并不回头,刀光斩过她的身体时,她的身体应刀散,却又在数丈之外出现。手中夹着胖胖的少女与易言。 王肃的身形在虚空之中一闪便又消失。 再一刀斩向那女子,与刚才那一刀一模一样。 这是第二刀。随之是第三刀,第四刀。 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重的四刀之后,王肃的身体急剧的落下,笔直而沉重落在那边绵屋宇中的一栋屋顶。 若有人能看清他,会发现他汗出如浆,衣服已经湿透了。 月光之中的昆明城格外漂亮而静谧,连绵的屋宇或高或低,在月光之下,披着银挥。 只见月光之中有一束紫光包融的女子朝城外东南方向而去,而这女子却被一个大汉连续四刀斩过之后,又被一个老人追近,只是差数米距离便能赶上,只是没有了王肃的刀劈,却怎么也无法拉近距离了。 眼看那一道紫光就要出城而去,却见城头突然有一束银光迸射而出,迎着那紫光刺去。 紫光与白光一触便已经分开,紫光依然朝城外而去,转眼消失无踪。 而乍分开的白光化为一个身穿银甲的青年,落于屋顶,手中一柄长剑,整个人在月光之中发出一片银辉。 ------------ 第24章 :种蛊 那个老人追至那个银甲青年身边停了下来,并没有再朝城外而去。 易言在那个突然自城头爆闪而起的银光之下闭上了眼睛,其他的一切都没有看到,只觉身上如有刀割,又如有冰屑在自己的脸上疯狂的刮过。 惊怖之中,他又听到狂风呼啸,口耳鼻之间有风涌灌而进,难以呼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空中,越发的惊恐,原本挣扎的手连忙紧紧的抱着那个胖胖的少女,少女眼中满是嘲笑,尽管如此,他也依然是紧紧的抱着。 再次停落之时,易言被扔在地上。 他们是在一棵大树下。易言虽然很想逃走,却无能为力,虽然身体已经能活动,却全身疼痛,分不清是被摔出来的还是怎么的。 那个胖胖的少女又待再扑过来吸食易言体内的灵力,却被身着一身黑纱的女子制止住了。 “师父,怎么了,不是说要红绫吸食他身上的灵力吗?”胖胖少女红绫说道。 易言听到夫人郑淑卿叫这个看一眼,便让自己心舒生暖流的女子为‘瑜姑娘’,可是现在这个‘瑜姑娘’再次来到自己身边时,不但没有暖流在心中涌起,反而感到一丝冰寒。 胖胖少女红绫不敢再说话,‘瑜姑娘’走到易言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眸依然如秋水,却如寒潭。 “你在林府是什么身份。”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这在易言心中本就没有必要隐瞒,他心中害怕,也不敢不回答,连忙说道:“我是总督府里的一个下人。” “下人身上能也能拥有灵力,还不是你自己的灵力。” “那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易言快速说道。 “你父亲是谁?” “他,他叫易良康。”易言说出这句话时恐惧担心之余,不由的想这个女人会不会与父亲有仇或有旧呢。 “你是易良康的儿子,哼,我说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 易言听她语气,显然是认识自己的父亲,只是无法判断是有仇还是有旧。 她蹲下身体来,逼进易言,说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活。”易言快速的说道。 他那布满绿斑的脸与那双眼中都满是恐惧。 而她身后的胖胖少女却说道:“师父,他身上的灵力……” 女子并没有理会,只是逼视着易言说道:“如果你听话,就能活。” 易言闭嘴不言,他心中虽然害怕,但是一听她的话便想到她是估计是想要自己在总督府里做些什么,这是一件同样会要命的事,他心中清楚的很。 她手腕一翻,手掌心慢慢的浮现一只青色的虫子。 “这是应心虫。还有一个名字叫千里缚魂蛊。” 在她说话之间,掌心里的那只青色的虫子已经从皮肉之下爬了出来。青色的虫了看上去湿漉漉的,还有着淡淡的血丝。 易言看在眼中,心已经紧缩。 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已经捏起那一只满是脚的青色怪虫朝易言的脸靠近,动作并不快,但是那种怪虫靠近的恐惧却汹涌而起,可是他的身体却在毫无征兆之间不能动分毫,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额头温凉,那只虫子已经放在了易言的额头之上。 那种温凉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化为冰寒,迅速的扩散全身,全身的上下的汗毛在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然而,除了温凉,易言却没有别的什么疼痛,慢慢的,他就像是额头贴上了一块树叶一样。 他自己没有看到,那只虫子已经钻进了他的额头之中。依然还在蠕动着,可是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有着一种额头的温凉水渍慢慢干去的感觉。 直到那青虫消失在了易言额头的的绿色斑纹之中,他的身体突然能动,惊恐的大叫出来,用手去拍额头,却什么也没有,可是却清晰的感觉到虫子就在那里。 他惊叫着。 “又丑又胆小,师父,何必在他身上浪费一个只千里缚魂虫呢?”胖胖的少女红绫说道。 “我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女子寒声回答道,胖少女红绫立即低头不敢出声了,但是她的脸上却有着不甘之色。 女子又朝易言说道:“蛊虫如果不是我凭蛊咒催动,而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惊动,都会往你脑子里钻。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回去之后试试让别人去挖出来,包括林少穆。” 少穆是总督林则徐的字,也就是林公,这是易言在到了总督府后才知道的。曾在罗宵山上他听到过林明庭说,少穆先生是一个凝结金丹怀有神通的人时,还没有多大的感触,而在后来被他凭罗宵山灵山做法送出那一片数百里的大山后,回想起林明庭说话时的尊敬来,便能想象得到林公定然比林明庭要强大。 易言心中慌乱,却说道:“我只是一个照看府院之中花草的下人而已。” “没有谁会一直是下人,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去做什么的,只是会偶尔问起一些事,你到时只要将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如果你表现的好,我不但不会要你性命,还会传你法术。” 易言听说她不杀自己,惊慌的心便稳了不少,只是听她的意思显然是要自己去做内奸,去做那个不忠不义之人。 若要说自己对于林公、郑夫人有多么多么深的感情,那一定是虚假的,但是毕竟自己是在总督府里行事,在他看来,自己可离开,却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虽然在府里他成为一个下人感到压抑难受,却认为这不是自己应该暗害他们理由。 “我命在人手……” 易言心中纷乱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那女子说道:“小子,死活不过一念,那林少穆与你非亲非故,更是断送了你父亲性命的凶手,你不思报仇,反以身侍之为仆,真是枉为人子。” “什么,你说什么?”易言惊问。 那女子却并不回答,只是说道:“他林少穆凭借清国气运,吸纳官煞之气结成金丹,便要断了别人的修行之路,做事太绝了,将会不得善终,你跟着他,迟早要死的,不过,你乖乖听我的,才会有活路。” 易言自是不相信。 她大概是也看出来易言不相信,只是冷笑一声,突然一挥黑色纱袖,一股强风涌起,易言身体如树叶般的翻飞而起,自山头飘起起,朝山下翻落。 易言身形不受控制,眼中所见之物一刹那是天,一刹那是地。天玄地转之间,但见那大地迅速的在眼中扩大,飞快的朝山下大地上掉去,他心骇欲止,呼吸都似要停下。 然而,却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像是落在水中,身形顿止,却并没有受重创。 当他回过神来爬起来,看着着眼前这座巍峨大山,心中依然后怕不止,腿肚打颤。许久之后,平复了些,他不由的想到在罗宵山时那个林明庭送自己出数百里的罗宵山时,要凭罗宵山的灵力,还要做法念咒,还要自己懂得蹑空术才行,而这个不知来历的‘瑜姑娘’却是一挥衣袖就将自己送到了山下,虽然这只是一座山,但是在易言看来,她比起林明庭来更加的强大。 更何况他之前还看到王肃于院墙之外偷袭,连续三刀之后,便再也无力了。 易言往昆明城而去,并不算远,即使是在晚上,却能在月光之中看到那座沉重的大城。 暂时生命没有威胁,那种迫于眉尖的恐慌不在了。 他便想起了钻入自己额头的虫子,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办。 山顶上,胖胖的少女说道:“师父,那个总督夫人法力怎么也那么高?” 瑜姑娘说道:“不是她法力高,而是林少穆法力高。只要是在总督府里有人对她起了杀心,她就能够知道。而想要破开那总督府凝结的不光是官煞之气,还有着这清国的气运,虽然这些年来,清国气运在节节衰弱,但是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撼动的。若是林少穆在府里,别说是我不敢进,即使是当朝国师来也未必奈何得他了。” 胖胖的少女眼珠子转动,嘻嘻笑道:“还是师父厉害,能够在总督府里来去自如。” 那女子并没有理会,胖胖的少女又说道:“那个躲在墙后面偷袭您的是谁啊?” “那是王肃,是林少穆镇压西北刀客义军时收下的一个侍卫。是林少穆身边的三大侍卫之一。” “三大侍卫?还有两个是谁啊?” “另一个是易良康,还有一个是西洋人。” “西洋人?他是当朝总督,怎么会有一个西洋人侍卫呢?” “那个西洋人可不简单,他手中有一柄刺剑邪异无比,据说被刺中了会全身石化,这或许有些夸张,但是无风不起浪,异域修行人,既然能够存在于天地间,自有他独道之处,这是万万不可轻敌的。” “是,师父。那个在城头拦阻的人是谁啊,他是将军吗?穿着银色的盔甲。” “他应该是沐家的大公子,在军中任职。” “是他,那他怎么还阻拦师父呢?” “哼,这些人,无非是想看看为师的实力,惹恼了我,我让这昆明一城死绝,给他一座死城,断了他沐家的根基,看他把林少穆赶走又有什么用。”那女子冷冷的说道。 胖胖的少女一时之间像是被那女子身上的冷煞之气震慑到了,不敢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师父,你在总督里见到师姐了吗?”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 胖胖的少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 ------------ 第25章 :镜中人 当易言再次回到昆明城中时已经是早上了,虽然夜晚在月光之中看到远处沉沉的大城静伏在那里,但是他本身便已经在练剑时耗尽力气,后又一翻惊吓,更是又累又饿,走走停停,回到城中看到城中那热闹的街道仿如隔世。 又朝路边一个买包子的老人家问了去总督府的路后,一路朝总督府而去。 恍惚之间,回到总督府。 在一行人诧异的眼光之中回到住处,只一会儿之后,便有一个丫环来喊他,说是夫人召见。 那丫环正是圆圆,对于这个虽然年经不大,却是这百辟院中丫环之首的人物,易言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 他的身上已经拥有灵力,却还足以改别他这十多年来养成的性格。 再见到夫人之时,易言不敢抬头看,耳听却听夫人的依然温婉的声音。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这么多年来镇抚四方,得罪过许多人,昨天晚上倒是让你受惊了,好在你没有出什么事,要不然的话,真对不起你父亲的临终之托。” 一时之间,易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在嘴里说:“没关系,没什么。” 他本就不擅言词,郑夫人却也只是顿了顿便又说道:“能从赵瑜姑娘手里全身而退修行人还真不多见,你身上的拥有的灵力应该是她最喜之物。” 旁边的圆圆见易言仍然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声音有些严厉的说道:“阿言,昨晚你被抓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很严厉,还带着寒意,易言心中一紧,连忙将昨晚之事简明的说了一遍,连那个赵瑜儿说自己的父亲是死在林则徐手中这话都说了。他不惯说慌,这个时候也想不出什么圆满的慌话来。 没有半点的隐藏,在说完之后,屋子里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郑夫人才说道:“想不到你能够平安回来是被她下了缚魂蛊,哎,数年不见,她越发的莫测了,等大人回来,我帮你问问他能不能收入得了你体内的蛊。”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的死并不是如她说的那样,大人行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而且严厉。两年前,你父亲犯了过错,尽管有众多的人求情,大人依然逐你父亲离开。不久前大人中了埋伏,最后是你父亲出现救了大人,可他自己却身受重伤了。哎,你安心在府里吧,大人回来时,我会跟他说的。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易言连忙应道:“是,夫人。”他想要离开,又忍不住问道:“夫人,那赵瑜是什么人?” “她啊,是这云南这边的三大蛊神之一。”只是说了这句,并没有再多说。 当易言回到住处时,又有一个丫环送来一锭银子和一小瓶伤药,并教了他伤药的用法之后便离去了。在离去之时还说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手上的活暂时就放下。易言当即便说自己没什么伤,并不要紧。 他所说的也确实如此,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只是肌肉有些酸累而已,稍微休息休息就行了。 桌上的剑不知道是谁捡回来放在这桌上的,他忍不住又拿起了太平剑,拔出,拿起一块干布,轻轻的剑刃上抹过,一遍又遍。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无法静心时,便会拿出这把剑来擦拭,就像是在擦着自己心中的尘埃一样。 在他的心中,这个世界一直都不怎么光明美好。但是灰色与黑暗也离他较远,他预感自己有一天会面对灰暗,也曾想象过,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早到他措手不及。 在来这里时,他是抱着憧憬而来,带着母亲的希望。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希望虽然不曾破灭,却像阳光明媚的天气转为阴天,甚至有转为暴雨天的趋势。 他的直觉告诉他父亲的死或许并不简单。 “如果真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父亲为什么要让我来为里呢,他在这里这么久,不可能会不知道这边的情形。” 易言心中想着,又不由的抹着自己的额头,找了一面镜子照着,只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绿斑,和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已经散了,不光是面色难看,竟有一种晦气之色,像是将死之人一样。 他心中震惊,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曾经的他虽然不是一个多么好看的少年郎,但也是一个清清静静的人儿。而现,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阴郁,双眼之中仿佛藏着许许多多的心事。他将镜子拉远,仿佛看到曾经的那个清清静静的少年远去,一转身,已经成为一个满身阴郁的人。 他虽然一夜没睡,却并无心睡觉。走出房间,外面正是阳光明媚。门前正有一棵大树,树是会冬天落叶的,这在云南这边颇为少见。阳光照下来,落了一地的斑驳枝影。利剑般的阳光刺入易言的眼中,他微微闭上,眼中满是通红。 他所住的这个屋子,正是处于百辟院的入口的左边,前面正好是一棵大树,再左边就是围墙。右前方则是百辟院的入半圆型入口,从那里进来,有一条石头铺成的路,笔直的通向这百辟院的主屋。其中又在半路上分开,岔到小姐的住处和一些丫环下人的住处。 就在这时,有一人踏着阳光而来,一身白色锦服,沐浴在阳光之中让他整个人显得阳光而帅气。 他腰间挂着香包,香包上有着一个红宝石做的吊珠。腰的另一边挂着一淡绿色的玉佩,前额刮的光滑而干净,脸白清俊,眼中满是自信色。 一看便知是贵公子,玉树临风,卓而不群。 易言连忙迎了上去,说道:“公子,您找谁?” 他站在这位公子面前矮了近一个头,毕竟他已经是一个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 贵公子轻摇着折扇,并不看易言,也没有停下来,只是说道:“我找林氏小姐。” “小姐正在学画《碧波倾天图》,不能受打扰。” 易言现在的心思虽然杂乱,却还是记得夫人的吩咐。他在这个位贵公子擦身而过时快速的说道。 “是嘛……”贵公子回过头来,看向易言,易言看着他的眼睛,原本黑色的眼睛却在一刹那之间化为两个黑色的漩涡,易言的意识被吸了进去,难以脱离。 “你只管去报与林氏小姐听,就说沐云来了。” 如果说之前的那一句话中带着一丝傲气的话,那这一句话听在易言的耳中,就像是入骨的春风,让人没有丝毫反抗之意。 易言应了一声是之后,立即在前面带路。 沐云公子嘴角含笑,背着手,跟随在身后。如果易言回头看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眼神是多么的不屑与倨傲。 易言在这个时候仿佛早已经将夫人的吩咐忘的一干二净。一直向前走,突然,有人喊道:“沐公子,你是去见小姐吗?” 沐云笑道:“原来是圆圆,我正要去见林氏小姐。” “小姐正在学画,不能受打扰,还请公子见谅。” “哦,是吗,那请圆圆姑娘帮我去跟小姐说一下,就说沐云来看她了,好吗?”这声音刹那温柔,有着一种让人立即答应的意味。 易言突然说道:“不需劳烦圆圆姑娘,我这就去报与小姐。” 他转身便要跑着去通报给小姐。 “易言。” 易言耳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喝声。他原本的内心世界就像是被一道闪电给划破,万物苏醒。 他身形顿止,回头看去,只觉得圆圆的双眸之中寒意逼人,似有着沉沉杀机蕴含在内。 他心中一凛,不敢与之对视,头顶却似有冰水浇灌而下,耳中再次听到圆圆那寒意深深的话:“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辜负你父亲以死换来的机缘。” 易言心中一寒。 自小到大,家里虽不是富贵人家,却从小并没有受到过外人这般严厉的教训。想到了父亲的死,又在悔恨自己,为什么会只听了别人一句话便将夫人的交待忘记了。 “你还记得夫人的交待吗?” “记得。”易言快速的答道,声音却小。 “既然记得,你为何还要去打扰小姐,你是什么身份,小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圆圆严厉而冰寒的声音让易言不敢出声。 耳中圆圆话依然不停:“沐公子,还请回吧,小姐学画正是关键之时,难道你想让小姐前功尽弃吗?” “呵呵,怎么会呢,那我先告辞了,请圆圆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沐云来过。” 说罢那个沐云便笑着离去。 易言低头不敢出声,圆圆冷冷的看着易言,直到沐云走远,才说道:“你也好自为之,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就自己收拾东西回去吧,府里不留吃里扒外之人,不要走你父亲一样的路。” 易言连忙的低声应着,圆圆冷哼一声便离去。 回到所住之处,易言心中难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听了那个沐公子的话后便那样的顺从,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觉得那个自己不可思议,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暗想自己莫不是中了什么法术。 又恼恨那个圆圆言词的锋利,一点情面也不留。想着她说自己吃里扒外,想到了父亲,心中莫名的涌起一种屈辱。 这一路上所遇的险,与在这总督府里成为下人的不甘与及昨晚的惊惧,让他心生一种冲动。他冲屋子里,抓起剑,收拾衣服,便想一走了之。 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却又在将衣服全都收拾好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自己若是离去的话,根本就无处可去,数千里的路,怎么可能回得了家。又想到出来时家里母亲的期待,还有妹妹多赚钱买吃的回来的话犹在耳边。他又坐回了床上。 “不行,我必须在这里呆下去。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呆下来,我一定要找机会去到林公身边。我不但要在这总督府里呆下去,还人寻灵,还要修行。” 易心中想着,他是放弃了白鹿书院的机会和罗宵山的机会才来到这里的。又怎么甘心回去,回去又有什么面目去见母亲与弟弟、妹妹呢。 现实的环境压下了他心中的冲动,他坐在那床上,看着四面狭小的房子,昏暗之中,看到面并残破的镜子,只见里面的人泪流满面,双眼赤红。 他怔怔的看着,就像是看着别人。 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了母亲正在看着自己,他连忙的将眼睛擦去,又去打了一盆冷水将脸上的泪痕洗去。 十五岁的他已经在成长,然而成长代价总是痛苦而艰辛的。 ------------ 第26章 :对峙 冷水永远无法让一颗已经沸腾了的心平静下来,只有梦想可以压抑偏执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门外有人叫他。连忙出门,叫他的人正是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丫环,名叫英子。 易言心中庆幸自己洗了脸,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一幕,但是眼睛依然还是红的,他微低着头。 “易言,随我一起去买点东西回来。”说完又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哦,没事,刚刚有灰尘落到眼睛里去了。”易言连忙说道。 英子狐疑的看着,不太相信,却也没有追问。 这一天,易言跟在英子的身后,去了城中各处购买各种生活用品,连中午饭都没有回去吃,所购买的东西全都是由易言用竹框挑着,直到黄昏时才回家。 英子与圆圆完全不同,如果说圆圆是锋利的宝剑的话,那英子就是剑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英子向易言说了许多东西。 比如,那个沐云是沐家的四公子,而沐家的家主是这里的土司,在这云南盘根错节的势力极大。沐家更是以摄魂之法名传天下,而易言今天便是种了摄魂之法。 沐云这个名字易言听着耳熟,他确信自己之前一定听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其实沐云的摄魂之法还只是皮毛而已,你是可以抵挡得了的,只是昨天晚上你受了惊吓,又一晚没有休息,太过疲惫了,所以才会被沐云控制住了。” 易言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时候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 “人活着,总是需要失去一些东西的。比如骄傲,比如梦想。” 从这以后,易言像是彻底的放弃了藏在心里的小尊严,每天都尽心的做着事,无论是谁来叫他做事他都会很爽快的去做,无论那活有多脏多累。这使得百辟院中无论哪个丫环都可命令他,做什么事,都第一个想到他。 他自己则每天上起早练那套剑法,晚上则是在他自己那屋子里熄去灯火,点上一根香。香火在黑暗之中清晰而微小,易言一剑一剑的刺着。 这是王肃录写的那本册子上的练剑方式,这种练剑方式能够养成剑手对于空间距离的真实感觉,能够让人更加专心,精气神更集中。 这种刺香之法虽然简单,但是却有更重要的做用。它能够让灵力与他自己的意识更加的融恰,让体内的灵力能够做到如臂指使。 王肃曾说过,他身体内的灵力,如果三个月之内不能化为己用的话,就会散去,而灵力之中还有精魄,精魄之中又有易良康的一些修行经验在。 他听说过在很许久以前,有灵类妖物传承时,血脉之中就蕴含着神通法术。易良康的传灵显然也是类似。 易言从家里到这里,路上差不多走了近一个月,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余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让他融合灵力。 每天晚上都刺得全身酸痛这才上床睡觉,而第二天早却又在天还微微亮时就在屋子里练剑,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在练剑,免得惹人笑话。 除了早晚练剑之外,他其他的时间都是在练蹑空术。 蹑空之法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难事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脚下总是有浮力涌动,一但走快了便会步履凌乱,这让他不得不慎重的一步步走着,又要与往常一样保持住平衡,这是一种控制,他努力而细心的练习着。 不过,若是在人前,他大多不会暗念蹑空咒的。若是能够放开手脚使出蹑空术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虚空中行走的。 天未亮,练剑招。现在那些剑招就像是从小就练过的一样了,没有丝毫生涩。舞动起来时,剑尖一寸之处灵光淡蓝,整个的四周就像有点点淡蓝的花朵在飘动。 这正是王肃所教的这套剑法的特别之处,所以有灵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剑尖处,而易言所练习的过程之中,除了眼要随剑走之外,整个人的意识有很大一部分是要集中到剑尖处。 “剑利在刺,灵识汇集一点剑尖处,刺出,足以破尽法术。千般招式,只一刺便足矣。” 这是王肃交给的那本书册上的最后一句话。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之间,一个月过去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增多,但是他父亲传给他的灵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竟是不知何时才能够尽数融合。 “易言,易言,过来。” 易言起床练好剑之后在院中扫着落叶,易言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 “玲玲姐。”易言连忙跑过。 这玲玲是林氏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这一个月来,倒叫过易言做过不少事。 “易言,你去沐府请沐四公子来一趟,就说小姐要见他。”玲玲说道。 易言心中一紧,迟疑道:“夫人交待,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小姐,这是不是要去向夫人汇报一下。” “这是小姐的意思,小姐昨天就已经画完了《碧波倾天图》,你尽管去喊来,回来之后小姐重重有赏。”玲玲说道,语气之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易言一时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应着,转身而去,心中却想着,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若是已经画好了不再怕人打扰倒也罢,若是万一没有画好,那…… 想到了这里,易言又暗道:“玲玲是小姐的贴身之人,又怎么会弄错。” 虽然他心中这般的想,却仍旧是不踏实,觉得这事不能去做,若是府里的杂事当然不必顾忌什么,只管帮着做就是,可是这件事却让他心中不安。 在即将走出百辟院子的时候,他还是转过身来去了夫人所住的地方去找了圆圆。 当找到了圆圆之后将玲玲所说的说了一遍之后,圆圆说道:“不错,知道来我这里问问,如果这次你去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易言心中大惊,又听圆圆说道:“你可知道那沐四公子是什么人。” 易言说道:“他不是沐家的第四公子吗?”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圆圆的双眼之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辉,说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大人逐走的?” “不知道。”易言摇头说道,他是从王肃那里知道自己的父亲盗了一本修行秘诀的。但是也希望听到一个好一些,或者不一样的原因。 “你父亲盗了一部邪经,暗自修行。”圆圆说道:“但是修行时被沐四公子发现了,并告诉了大人。” 易言猛然抬头,看着圆圆的双眼,想从她的眼中看出是否有欺骗。却看到她的冷笑,她又说道:“你的父亲在时,与不少人有嫌隙,沐四公子就是其中之一。” 易言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那圆圆又说道:“在外面,你要记住以大人为主,在百辟院中以夫人为主,只要记住这两样,就不会再做错事了。夫人没有说可以让人去见小姐,无论谁说都不行。”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留下易言有些心神不属的站在那里。 他没有想过父亲居然是被这个沐四公子发现,并报到总督大人那里去的。不禁为那天自己还对他恭敬的带路感到羞愧,虽然那是中了摄魂法术。 正当他暗自想着这些时候,已经到了住处,他的住处正是百辟院的入口之处,正好看着院门,只见六子领着沐四公子走了过来。 他连忙迎了上去,道:“见过沐公子。” “带我去见林氏小姐。”沐四公子直接的说道,而且连停也没有停,直接往里走。 易言连忙在前面拦着,笑着说道:“沐公子,小姐还在画《碧波倾天图》,要不,公子过几日再来。” 他说完话,抬头看着沐公子,却见他双眼之中似有寒芒闪动,满是怒意。 “你认得我是谁吗?林氏妹妹昨天便传信于我说已经画好,请我帮他看画,你居然敢跟我说撒谎。”沐四公子冷冷的说道。 那边六子在他身后狂打眼色,让易言让开。 易言只当没有看到,他听沐公子的话,不知真假,又想到小姐身边的丫环要自己去请面前这位沐公子来,可是听那个圆圆的意思是不能让他进来,更何况夫人的命令还在。 而且,他从圆圆那里知道父亲是被沐云告发的之后,心中对这沐云已经有了莫名的恨意。 沐云低沉的轻喝一声:“滚开。” 易言心中一震,身体便要让开,却又有一种倔强生起,他忍着颤动的身体,并没有让开。 只是低着头挡在沐云的面前,远看去,一个一身白衣,卓而不凡,挺立高大,另一个粗布麻衣,一身寒酸,低头弯腰。 ------------ 第27章 :怨恨 “滚开。” 沐云再次低喝一声,这一声比之上一声更低沉一些,但是却如重锤击在易言的心头,易言连退几步,身体有些摇晃,像是要倒下,最终却在退了三步之后站稳了下来。他依然低着头,但是他的心却痛的厉害,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攥在手里。胃里翻江倒海的似往嘴里钻来。 上一次的事,易言感觉沐云的声音就像春风入骨,不知不觉之间便让人顺着他的话意去做,他后来回想着,自己怎么也不应该会那样了,心中想他或许用了法术。 而现在,沐云的声音就像是攻城之时的巨木撞击城门一样沉重。 易言抬起头,他的嘴角已经咬出血,看着沐云那不屑的冷笑,他的脚怎也不愿意让开了。 他的耳中传来沐云话:“当狗当到你这种份上也真是难得,既然你想当忠狗那和你的父亲一样去死吧。滚开……” 最后那声滚开就如晴天霹雳击在易言的身上,他脑中剧痛,就像被人打了一捶在后脑上,身体内的力量瞬间抽空,只退了一步便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头,全身颤抖抽搐着。 “不开眼的狗奴才。”沐云大骂着,大步的朝林氏小姐所住之处走去。 六子并没有走远,看到倒在地上的易言,连忙跑过来,翻起一看,只见易言眼耳口鼻之中都有鲜血出现。大惊失色,看着远处有丫环在,但是沐云又没有走远,他不敢大声的喊人,只是嘴里不断的念着:“哎哟喂……哎哟喂……” 沐云那一声“滚开”声音极大,惊动了许多人。 远处林氏小姐的贴身丫环玲玲迎了上来,说道:“小姐怕公子忘记,命奴婢去喊公子,奴婢一时偷懒就让易言去请公子,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去,反阻拦公子,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以他计较。” “哼,狗一般的东西,也配拦我,我若与他计较,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沐云怒声道,玲玲跟在身边赔笑着,朝林氏小姐的住处而去。 那边圆圆也看着,但是她却并没有过去,而是直接去了夫人的房间里。 夫人此时正在吃早餐,她自是也听到外面沐云的喝声,看到圆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易言阻拦了沐公子,不让他去见小姐。”圆圆说道。 夫人皱眉,说道:“你没有告诉他小姐已经出关,不必再挡着人了吗?” “说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居然拼了命般的去挡沐公子。”圆圆说道:“也许,是他对于之前中了沐公了的法术而耿耿于怀,所以才会这样。” “以他的性格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夫人说道。 “那会不会是他在这里这么久,听到了什么,比如他父亲与沐云之间……”圆圆说道。 夫人的眉头又皱了皱,说道:“他父亲的事又怎么能怪到别人身上,你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就请个大夫回来。” “是。” 圆圆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易言一直迷迷糊糊,偶尔清醒之时也是遍体生疼。偶尔在迷蒙之时能够看到床前似有人,但是大多数的时候,眼前都是寂寂寥寥,冷冷清清。他不由的想到了父亲的灵堂,他像是看到了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我不能自己走回家了,大概会被埋在城外的某一座山中吧,从此成为孤魂野鬼。” 六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他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易言,说道:“你醒了,舒服些了吗?” 易言怔的怔的看着,只听六子继续说道:“我也不能常来看你了,大夫说你神衰气弱,是不治之症。” 易言身不能动,想要说话却口干似裂,不能成言,想要举起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 六子看到易言唇干的起白皮,连忙去倒茶,却没有茶,只弄来一碗冷水喂易言喝下。 “哎,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拦沐公子呢,他们沐家在整个云南都是土皇帝一样的,连总督大人都要让沐老太爷三分,你去跟他叫什么劲啊。我们这样的人啊,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人帮我们出头的,哎,我晚上帮你送点粥来吧。” 六子似乎并不敢多留,帮易言将床上的被子四角压好后便离去了。 屋内有些昏暗,若是不仔细的看的话并不能看到有一人躺在床上,也许六子看到了易言那无声眼泪,也许没有看到。 那一碗冷水仿佛是沙漠之中的一碗甘泉,让昏昏沉沉向乎就在死亡线上转悠的易言浇活。 他看着冰冷的屋顶,看着看着,又闭上眼睛,喉咙吞咽,嘴巴一张一张的,却并不发出声来。他想大哭,却忍着。 他不明白,不明白这都怎么了,怎么小心翼翼的还是陷入了这种绝境之中。 天越来越暗,直到屋子里什么也不看清,但是易言的眼睛却还是睁着的,又不知在何时已经闭上了。 半夜之时他是被饿醒的,六子人并没有来。然后又睡去了,迷蒙之间,有人将他推醒。睁开眼,黑暗的屋子里听到的是六子的声音。 “阿言,阿言,醒醒,醒醒。” 他的声音压的很轻,像是怕被人听到,屋子里也没有点灯。易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醒了。 六子这才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庆幸的感觉。易言没有回答,他的嗓子像是坏了一样,干涩的难受,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 六子说道:“本想忙完之后过来你这里,但是四管家带我出去了一趟,一直到很晚才回来,晚上又在老爷书房外面站了半宿,回去之后熬了些米粥,就到现在了。” 说话间他已经将粥碗打开,闻到了一股粥香,肚子更加的饿了,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坏死了。六子吹吹了粥,喂着易言一口一口的喝,易言不能说话,六子往常话挺多,现在却像是压着,也不怎么说。 直到易言吃完之时,六子收拾碗筷像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人说,你拦着沐四公子是因为你父亲与他有怨才这样的?” 易言心中一震,那绵绵如线团疑惑刹那间被他找到了那个线头。 六子离去。 易言又陷入了昏沉。 六子对易言说大夫说了他神衰气弱,是不治之症,连药都没有,至少没有人炖药给他吃。 会不会死,易言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死,绝对不能。他心的内心深处滋生出怨恨,怨恨使人从光明走向黑暗,能让人从懦弱走向坚强。 才过去一天,正当易言他以为自己这样下去就会慢慢的好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神志越来越不清,身体越来越麻木,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心中大恐,然而,这死亡的恐惧才生出,却被另一种仇恨的情绪掩盖。 “除非我这次彻底的死了,除非我这次彻底的死了,除非我这次彻底的死了……” 他凭着这股恨意抵抗着沉沉的睡意,他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来,每一次的醒来都有一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 黑暗的屋子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依然坚强的活着,不知是在哪一次的沉睡时,他感应到体内出现了一丝冷流。 这与他之前身体内的那种灵力感觉完全不同,之前是暖暖的感觉,而现在则是阴冷阴冷的。就像是那天六子给他倒的那碗冷水一样。 他知道这是自己体内的灵力再次出现,但是他不知道原本暖暖的灵力怎么变成了阴冷的。但是这阴冷的灵力却更让他感觉更为清晰,之前他对于身体内的灵力一直有一种隔阂的感觉。而现在则没有了。 这阴煞灵力让他的身体不至于坏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有一餐没一餐的依然还能活着。 易言躺在床上,面对着的是黑暗,抗拒着的是死亡。 他的心也似被黑暗慢慢的浸染,慢慢的同化。 慢慢的,他的眼睛竟是在黑暗之中可以看清所有的东西了。 一日复一日的沉寂,他努力的让自己的耳朵能够听到屋外的声音,慢慢的,他的耳朵便开始能够听到屋外虫鸣,并越来越清楚,越听越远。 他的身体越来越干枯,但是他父亲传给他的阴煞灵力却彻底的苏醒,朝他的骨髓中渗透,融入灵魂。 六子每天来送些吃食,有时一天两次,有时一次。 百院院中,灯火点点,静悄悄。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左右了,夫人都已经上床歇息了。 六子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轻手轻脚的朝易言住处而去,却猛不丁的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六子,你不在前院值守,来这里做什么?” 他慌忙转身,只见圆圆正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本都是下人,然而圆圆却比别的下人要高一等。 六子似要跪下,又似不敢。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一点米粥。”六子说道。 “给谁吃的?” “给,给易言吃的。” “你好大的胆子啊。”圆圆冷冷的说道:“一个死人还要吃东西吗,你现在给别人送东西,哪天你被人打断了腿,又有哪个来给你送东西吃?” 扑通一声,六子跪了下来,惊慌的说道:“圆圆姐,你饶过我吧,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第28章 :阴煞 “哼。你说说,你为什么总是来送东西给他吃,别跟我说你们在一起住了几天,关系就有多好。”圆圆冷冷的问道。 六子微微顿了顿,便快速的说道:“在我还没有进府时,被城中三爷打断过腿,是易侍卫给了我银子治腿。” “易侍卫,易良康啊,想不到你与他还有这段因缘,你进府是他介绍的吗?”圆圆问道。 “不是,我是府里招人时报名选入的。”六子跪在地上快速的说道。 “哦,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能耐,还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今天就放过你,下次不要再踏入百辟院半步。”圆圆缓缓的踱步到六子的面前,她的手上居然牵着一条大黑狗,黑狗一声不吭,但是那双眼睛却发出让人心寒的光芒。 “这是黑虎,今天晚上还没有吃东西,把你手里的东西给它吃了吧。” 六子不敢拒绝,只是微微一迟疑便将食盒打开,放到那大黑狗面前去,只一会儿便被吃了个干净,六子这才慌乱的拿起食盒快速的离开百辟院。 圆圆冷冷的看着六子离去的背影消失后,这才牵着手中黑狗,来到了易言所住之处,推门而入。 黑暗之中,也不知她能不能看清床上那削瘦的易言。 只听她说道:“你的父亲还敢将你送到这里来,是说他愚蠢呢,还是说他自私呢,你就安心的去吧,沐家的摄魂之术沐云只学了个皮毛,但是惊魂术却足够让你绝命了。” 此时的易言就像是将死之人,唯有一丝气息留存,像是随时都要死去。 他像是被惊醒了,虚弱而缓慢的问道:“我…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为什么……要害我。” “要怪就怪你的父亲,他不应该拿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现在灵力将散,看你还能撑多久。”圆圆冷冷的说道。 “夫人……仁慈,又怎么……能容、容你胡作……非为……” 易言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说话艰难,声音生硬而沙哑,忽轻忽重。 “呵呵……”圆圆低笑着,说道:“夫人听到的和看到的,还不都是我让她听到和看到的。” 易言用王肃所教敛神屏息心法将自己身体精气灵力隐藏着,表现出一付快断气的样子,他感受到了圆圆眼神之中深藏的杀机,而且是逼在眉捷的。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怎么办,怎么办……” 在圆圆进屋的时候,易言就已经暗自默想着王肃传授的敛气口诀,装成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嘴里却说道:“我,我已经这样了,对你又没有任何的威胁,来这里这么久,我也没有违逆过你什么,你就……就把我放了吧,让我自生自灭吧。” “哼哼……” “哪有那么轻巧。”圆圆说道。 就在这时,外面有一声音喊道:“圆圆姐,你在吗?” 易言听出了这是英子的声音,圆圆也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便朝外面而去。 “有什么事吗?”圆圆问道。 “夫人喊你过去一下。”英子说道。 “夫人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夫人刚刚想起易言,想问问易言的身体有没有好些。”英子说道。 “沐家的惊魂术下,即使是有修为的人在不及防之下也要吃大亏,虽然他身上有灵力,却并懂得保护自己,中了沐云的惊魂三叠锤,没有当场魂飞魄散就是运气好。”圆圆说道:“我这就去见夫人,这里现在没有人值守,就把黑虎拴这里,免得不相干的人不守本份。”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沉的悲哀,悲哀于自己的生命如此的脆弱,经不起半点风雨。又悲哀于夫人处于高处,却看不清脚下泥泞。 并没有听到英子回答,大概是默认,也或许是在圆圆的面前,其他的人都不敢否定她。 易言能够听到两人的脚步远去,他够听到门口那只大黑狗的呼息声,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圆圆是要对自己不利的。这次她被叫走,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圆圆并没有发现他体内的灵力,他体内的灵力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是越来越强盛。尽管他的身体瘦的不成人样,但是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 只是灵与肉的契合还没有到完美共融的顶点,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够站起来,这些父亲死后步行千多里回家传的灵力,将彻底成为他的。 夫人的房间之中灯火通明,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身上披着一件锦袍,今年的云南即使是十二月了也不怎么冷,并不像易言所在江西那般寒的入骨。 “夫人,您叫我。”圆圆来到夫人的身边。 “嗯,哎,明天我与林氏要动身去天龙寺祈福了,想到家里还有人躺在病床上就非常的舒服,那易言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形,当真治不了吗?” “沐家的摄魂之术乃天下一绝,沐公子虽未修成摄魂之法,但是惊魂之术却也不是易言所能承受得了的,沐家的惊魂三叠锤那是绝技,又怎么是易言所能抵抗得了的,或许,沐家有办法救吧。”圆圆说道。 “若是要我出面,沐家一定会派人来的,可若是他们趁机提出要林氏结亲之事的话,那只怕不但不能救下易言,还因此结仇。”夫人说道。 “即使夫人拒绝了沐家,沐定也一定会来救下易言的。但是他们一定会让沐四公子来老爷身边,这一点只怕老爷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圆圆说道。 郑淑卿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么的讨厌在云南行省之中如霸王一般的沐家,沐家几次说要送一个人来总督府里听用,却都被拒绝了。 正当郑淑卿思索之时,圆圆突然说道:“奴婢师门之中有一种法术名叫安魂术,或许能够治得了易言。” 郑淑卿顿时喜悦,只说道:“既然有这法术,为什么不早说。” “奴婢也只是知道,并没有施展过,不能保万全。” “那有几分把握?” “应当有七八分左右。” “你可以去问一问易言,若是他同意你施法的话,就去救下他吧。” “是,夫人,只是师门法术有些特殊,施法之处不能在府里。” “呵呵,我知道施法有许多忌讳,比不得神通,你尽管去吧,只是我明天便要起程去天龙寺,你救下易言之后如果时间有早就赶上来吧,如果时间太晚,就不必了。易言就让他留在府里,他大病了一场,身体经不住跋涉。” “是,夫人。”圆圆恭敬的退出房间里来。 夫人则像是解了心头的一件事,也安心去睡了。 圆圆是带着易言半夜走的,没有惊动谁,至少他自己认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惊动谁。 她骑坐在那条名叫黑虎的狗身上,奔行之间,那狗竟是已经是有半人高,跳动之间如踩软云,没有半点的颠簸感。 她没有发现易言身体内的变化,现在的易言在她的眼中气弱游丝,身上的灵力随时都可能散去。 在她将那条黑狗留在那里之时,易言便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的状态之中,外界的一切他都能够看到听到。然而在圆圆的眼中,这便是将死之兆。 而此时他的体内,他仿佛看到了淡蓝液体融入到体内的每一丝的血肉之中,他仿佛看到无数的信息扑面而来,涌上心头,却又是雾里看花,什么抓到,什么也没有得到。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他努力的想象记忆那些东西。冥冥之中,他觉得那些都是自己要记住的。 ------------ 第29章 :嗜血 都说有人的地方有江湖。 那么还有一句话就是,有人地方就会有坟山,人丁越是兴旺,坟山上的坟也就越多。或者可以说是阳世之中人气旺盛的地方,附近必有一处阴气沉凝之地。 昆明城之外有一座坟山名叫白毛山,山很大,是数族人共有,虽是共有,却并不杂乱,各分地域山头。 天空之中挂着冷冷的月,它像是黑暗天空的独眼,冷漠的注视着大地,无论大地上的生灵是朝拜还是歌颂,亦或是谩骂,都无法让它有丝毫的改变。 天地不会因为哪一个人罪大恶极,便不让月光落到他身上。 易言被扔在一座坟前,坟前碑石在月光下显得古旧而斑驳,透着阴冷与无情。易言以前时常会想,这小小的一块碑石便镇住了阴阳两界。而现在,他或许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这般的想过。 在易言的旁边,有一条大黑狗就蹲着,它的安静之中透着一种野兽等食的戾气,注视着易言,仿佛是看着自己的食物。 圆圆身上披着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里面有火红的毛。将她身上的那件下人衣服包裹着,只这一件衣服,便让她身上仅有的一点下人气息掩住了,有的只是那种尽在掌控的锐利与狠辣。 她将手中的剑抽出来,剑刃在淡淡的月下折射出白光,仔细看剑身,能看到那有‘太平’两个字,只是这太平剑与之前又有些不同,之前剑刃前段之中有着血迹,像是渗入了剑身之中,无法擦干净,而现在前端并没有多少,反而是剑的后半段有血迹,“太平”两字更是嫣红,像是昭示着这个天地,若想太平还需要有鲜血染剑刃才行。 圆圆曲指在剑身一弹,淡淡的剑吟声在寂静的黑暗之中传递开来。 “好剑。” 突然自一处黑暗之中传出来。 圆圆手中剑一抖一划,笔直的指向了那处黑暗。 只见黑暗之中慢慢的走出一个人来,树下的参差不齐的月光之中,他身上的白色锦服忽明忽暗,走得近了,却正是沐四公子沐云。 “想不到圆圆姑娘也是爱剑之人?”沐云缓缓的走近,一边说道。 “我不爱剑,尤其是不爱这会伤主的剑。”圆圆说道。 沐云手中有一柄白银折扇,轻轻的摇动着,与他的步子竟是无比的契合,有着一种让人看上去不忍移开目光感觉。 圆圆心中惊警,微微偏开目光,心中暗道:“沐家摄魂之法果然独道,举手投足之间都似能够摄人魂魄。” “看来这剑还有着来历,难道还会是一把凶剑?”沐云说道。 “这把太平剑本是一个铸剑师花了三年零六个月铸成,剑成之时,那个铸剑师便死了。”圆圆说道。 “剑成之日铸剑之人便身死之事很多。”沐云淡淡的说道。 “你或许不知道,铸这把剑的人当时一心想的是希望能够天下太平。”圆圆说道。 “剑号君子,却仍然是杀生凶器,他铸剑时想着要天下太平,便当熄去炉火,永世不再铸兵器。”沐云说道。 圆圆手中的剑在月光之中划动,淡淡的剑吟如风一般的流转。 “我记得他说过,若想天下太平,必然是要血流成河,他希望那个人能够拿着这把太平剑,即使是在行杀戮之事时,也心向太平,所以在剑成之时将身祭入剑庐之中,希望自己的心意神气能够融入剑中去化为剑灵。”圆圆虽然说的很深情的样子,但是月光之中还是能够得出他眼眸之中的不屑。 “呵呵,这只是一个自我封闭之人的一厢情愿而已,迂腐。”沐云有些讽刺的说道。 圆圆手中剑一抖便又指向沐云,剑在抖动之间竟是有些颤动不止。 “他是我的叔叔,我虽然不认同的他的想法,但我尊敬他。”圆圆认真的说道。 沐云笑意微凝,手中扇也停了停,随之笑道:“我也尊重他。”随之又叉开话题说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你可放心的回到她的身边了。” “她死了之后,我要那枚诰命印。”圆圆说道。 沐云笑道:“我记得,沐家不会忘记的。” 圆圆点了点头,随之说道:“这个人我为你带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沐云侧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易言,笑道:“这狗一样的东西,就喂狗吧。” 易言早已经醒了,只是他却没有睁开眼睛。他的怨恨早已经随着那些天的黑暗一起侵入了骨髓之中,他或许已经不再愤怒,他只想杀人。 就在沐云说‘这狗一样的东西,就喂狗呢’时,易言眼睛睁开了。 随之便听到圆圆的一声呼哨声,这声音不光让那大黑狗动了,他朝易言扑扑了过来,凶悍之气乍起。 易言也动了,这一刹的易言就像黑暗之中盘踞许久的蛇,在哨声响起的一刹那,如怪蟒翻起。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仇恨,如荒野凶兽。 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手脚瞬间将大黑狗缠住,一口便咬在了大黑狗的颈脖上,那动作之快,又怎么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呢。 大黑狗疯狂的挣扎着,脚爪在易言的身上如刀一般划着。 易言无动于衷,他的身体像已经不是自己的,牙齿咬在黑狗脖子上,大口的吸食着鲜血,双眼却盯着圆圆与沐云,那眼神之中的冷漠恨意沁入骨髓。 随着鲜血入肚,他感受到了有灵力伴鲜血涌入体内,被自己的身体吸引。在他的身体与阴煞灵力相融之后,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能够吸收灵力一般。 这狗不是普通狗,而是一只有灵力的狗。据说狗的祖先是一个大犬神,曾坐山称王,虎狼臣伏,入天庭拜过天帝,这大黑狗是是那大犬神的后代,只时年代久远,大黑狗血脉已经极其的稀薄了,尽管如此,那鲜血依然让易言那干涸的身体快速的湿润着。 圆圆在一刹那惊诧之后,顿时大怒。 “敢我伤我黑虎。” 话落之间已经一剑刺了上去,剑光在林间黑暗这中发出醒目的光亮。她脚下生风,整个人就像贴地飘了过去。 剑发出刺破虚空的声音,易言却在剑刺下的一瞬间带着大黑狗朝侧边一跃而起,高一丈有余,脚在虚空一踏,身体再次拔起,伸一抓树干,便落在了树上。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是抓着大黑狗,只是那只大黑狗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流逝了太多的生命,只时临死前的象征性的挣扎着。 树林稀疏,月光照进林中呈现出一块块白斑,有明有暗。 易言动作在他们的眼中显得阴沉而诡异。 这黑暗易言并不能得十分清楚,不过能看到两人的逼近。看他们两的逼近的速度,只怕也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修行人若想要在夜晚看黑暗如白昼,除非有法术,或觉醒什么神通,要不然的话,眼力再好的话在这黑暗之中也是要受影响的。 易言突然暴发出来的沉黑阴狠的气息,与那诡异的速度让圆圆与沐云都非常的意外,他们对视一眼之后,随之分开易言所在的那一颗树逼了过去。 他们能够听到那树上阴影之中吸食鲜血的声音,除此之外便只有风声,这一片坟山中刹那之间显得无比的阴沉。 易言的心中没有一点的害怕,他心中的恐怕仿佛已经死去,死在那个总督府里的小屋子里。 记得罗宵山的林明庭曾说过少穆先生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寻灵、食煞的人。现在这个沐云会法术,圆圆也不是人,但是易言并不知道他是属于什么境界,不过,现在什么境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靠近了,而易言的体,那灵力震动,就像是随时都吞噬万物潮汐。 再近了,易言将手中大黑狗朝圆圆甩了过去,而他的双脚猛的在树上一蹬,树哗的一声响,整个化为一团黑影躲在黑狗之后,朝圆圆扑了下去。 圆圆眼看一团黑影朝自己扑来,手中太平刺出。 “噗。” 一剑入刺入肉体的声音。 她立即发现了那并不是易言,心中暗惊,再要抽出剑时,剑已经被那大黑狗的重力压下,抽出已经来不及,她迅速放下剑后退,手朝怀里摸去。 易言自高处落下的一瞬间正是她退的刹那,一手便将剑抓在手中,脚才一触地,整个人便又像是被风吹起的树叶一般的翻身而起,朝黑暗之中隐去。 圆圆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黄符,挥抖之间,那符纸便化为一道红光激射而去。 易言身体刚隐入黑暗,那道红光已经朝自己激身而来。他感觉那红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黑暗之中闪逝,划出一道沉寂无声轨迹。 易言无论自己怎么躲都会追上,危险的感自心中涌起。 他也并不闪避,现在他有信心应对任何的敌人。手中太平剑一震,剑尖一寸之处亮起了蓝色的光芒。一剑刺出,有破风声响起,黑暗之中能看到一道蓝色流光迎着那飞逝如线的红光刺了上去,红光瞬间熄灭。 一转身,他便又朝黑暗之中纵跃而起。 就在他即将隐于一颗树后时,沐云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断喝就像一个天地之令,只是易言身形一顿便闪入了一颗树后的阴影之中。 ------------ 第30章 :两剑 沐云的喝声是惊魂之术。 圆圆挥出的那道火光是一道火符,火符之术最大的伤害便是能够燃烧灵力,无论是灵力有多强的人,火符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危险的。 易言之前不知道圆圆会什么法术,现在却是知道她是会符术。 符术非常的神奇,传说有人一符可让风云变色,千里冰封,也有些人画出的符却只能冰封一脸盆的水,同样的符,只是不同的人施展便有着不同的效果。 刚才那一张是火符,是圆圆自己画的,虽然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火符,却也是她废了十多张才画出来的,并且耗时三个多月。她之前本不想拿符出来,符用了一张少一张,所以她才会用剑,然而她虽然练过武艺,却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洗礼,在受到偷袭之后就失了手中的剑。 这些日子以来,易言心中积累的怨恨之气在这刻爆发出来,完全他父亲传给他的阴煞灵力之中,这让整个人显得阴沉而凶煞。又像是激起了凶性,凶悍异常。 而他体内的灵力更流转全身,念动腾跃之间,无不如意。身体轻灵如叶,在黑暗之中,就如两个月前在山庙中遇到的那只山魈一样。 圆圆一怒之下挥出的那一张火符,被易言刺灭。却让她心疼不已,在她看来,在易言身上费了一张火符是多么的不值得。 她再次摸出一张火符,却又塞回去。却将腰间的一柄小银刀拔了出来,这把小银符刀是他从小温养祭炼之物,现在已经能三丈内凭意念驱动断人首级。 圆圆是没有寻灵便开始修行的,所以她进境极慢,虽然拥有灵力了,能够画火符,却会常常失败。 她看了看沐云,两人同时逼近。 在易言躲入那颗树后,他们便没有听到动静。 圆圆睁着双眼,紧盯着,她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及时杀了易言,心中暗想再抓到他时一定要将易言的四肢剁下,然后引来蚂蚁吞咬方消心头之恨。 “嘤……” 一道剑吟声响起,一道幽蓝的光芒朝圆圆的头顶笔直的刺了下来。 不知何时,易言竟是已经到了树上。 圆圆大惊失色,抬头,冲入眼中的是一道蓝芒,太平剑的剑尖处那一点蓝光在黑暗之中耀眼。 圆圆心中大惊,手中小银符刀却在那一刹那间飞逝而出,迎着头顶的剑光。 剑刀相交。 “叮。” 银刀在被剑尖刺中的一瞬间,那银刀上的光芒竟是瞬间暗淡下去。 而太平剑上的光芒却丝毫不变,直刺而下。 圆圆大惊失色,她与银刀之间的联系在刚才那一瞬间变得晦涩沉重起来。 “沐公子,快出手,他……” 她转身要逃,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一剑刺入了头顶。 拔出,一道血箭窜起。 易言翻落在地,半伏着身子,就落在圆圆的脚旁边,他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沐云不放。 沐云心中暗惊,他站在那里,手中的折扇都已经忘记了摇。他心中微微后悔,后悔刚才自己看着圆圆陷入险境之中而没有出手。 不是他不能,在刚才他确实不想,在他看来,与圆圆之间迟早都是要翻脸的。 圆圆仍然没有死,她盯着沐云,嘴上也不知痛苦还是因为将要死,浮生出残忍与怨恨的笑。 “你们都要死,我是国师的人,连总督夫人都不敢动我,你们杀了我,国师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不可闻,易言不为所动的盯着沐云看,即使是在刚才圆圆说话时候他也没有看一眼。 沐家摄魂法,惊魂术,他已经领教过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沐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易言却感觉他的周围非常的危险,在感知之中,这沐云站在那里就像被烟雾笼罩着一样,有些朦胧不清。这不是因为黑暗,圆圆身上就没有这种感觉。 “呵呵,真是恭喜,看来你父亲传给你的灵力已经被你完全融合了。”沐云突然说道,他手上的银色折扇又开始摇动起来。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每当他得意时会摇动着扇子,而紧张时其实也会摇动扇子,而且看上去摇得更加的自然。 “也许你会觉得我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连话都不需要多说一句,见面就得分生死的。”沐云尽量的将语气放缓,在他的眼中,易言身上拥有着极度危险的气息,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会化为一根利箭冲过来。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一定要分生死,对于死去的人,我可以补偿,可以用除了生命之外的一切方式,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生命是无价的,没有必要为了逝去的人而舍弃我们自己的生命。今天如果,你转身离去,我马上可以送你一部惊魂术的修行法术书。圆圆的死,我也会保密。” 易方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色。 沐云心中怒气再次滋生。刚才因为易言的出手而带来的震撼慢慢的退下。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沐家在这云南是何等的地位,如果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云南就是一潭深水,即使是天子亲临,他也只能将这一潭水搅得混浊,并不能拥有他。这云南是属于云南人的云南,云南之中,沐家可分十之六成。” “朝延在这里并不是代表着天子,而是那些堂着各堂大印的自己而已,他们占了三成云南。总督林大人,不过是占了云南的一成而已。” 在总督府里的时候,他是那个倨傲,连多看易言一眼都似会污了眼一样,而现在却能够耐得下心,降得下身份说这么多。 易言依然着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太平剑的剑尖上有着一抹幽蓝,透着诡异和阴冷。 沐云手中的折扇慢慢的停了下来,他再次说道:“呵呵,我可以许你千两黄金,送你出云南,有了这笔钱,你在家里可以买田置地,甚至可以在你家里买个官当,也好过在这里当下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你能杀得了我,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云南。” 他的音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最后那一句话之中却充满了自信。 而易言手中的剑就是在这一句话落下后刺了出去去,剑尖上那幽蓝的光芒在穿透黑暗。 “兹……” 破空声响,如害裂了布帛。 只是易言连人带剑才一刺入沐云的三丈之内,他周围的树上便突然浮现出一块块的白色的图案来。 图案交相辉映,光芒瞬间缔结在一起,化为一柄虚幻的大锤朝易言的头顶击下。 “哈哈……入我惊魂叠锤阵中……”沐云得意的声音话还没有说完,他便看到易言手中的剑,划出一道幽蓝的光芒,迎着白色光芒构成的大锤刺了上去,只一刺,那锤便瞬间破散,而他布于四周树上的那惊魂叠锤阵的符纹瞬间暗淡下去。 沐云转身便逃,他没有看到易言在他逃离后,伸手在树上一扶,等他逃出数丈之后,才开始追上去。 沐云心中恼恨,一边大步的朝山下路上跑去,一边心中暗想:“今天要是让我脱了身去,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下不远处,他的马就在那里。月光之中,能看那匹披着银粉一样的白马正在那里吃着草。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努力修行,如果自身的境界再提高一些,便能够学习家族中独有魂遁之术。 他没有想到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没有反抗之力的一个,现在居然变得如此的可怕。可怕到一剑竟是能够刺破自己的布下的惊魂法阵。 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心中发誓,一定会要让易言付出他想象不到的代价。 终于来到了马边,翻身而上,他不也看后面。 马长嘶一声,它感应到了主人的急迫心情,四蹄纵跃,只顷刻之间便从吃草进食,变成起速奔跑,进入了加速状态。 只是它的耳中去突然听到闷哼一身,随之背上一轻。它预感到主人出了身,原本要快速奔跑的速度立即降了下来,回头一看,主人正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而背上则有一把银色弯刀深深的扎在肉里。 它想过去帮助主人站起来,却突然止住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阴沉的煞气靠近。 那是一个比主人要瘦小的人类,却比主人危险许多许多。 它转身便跑,如风一般的跑着,它相信,这是他从出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易言走到沐云的身边,沐云怨恨的看着易言,嘴角有鲜血溢出,易言扔出的那一刀几乎扎进了他的内腑之中。 “沐家…不会……放……过你的。”沐云的声音像诅咒一般,艰难的从他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易言并不说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沐云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伴着笑声。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鱼死网破。明明你可以选择一条更好的路的……” 易言抬起手中的剑,指着地上的沐云,突然开口回答道:“因为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名门子弟,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也学不会交易,更没有什么东西拿来交易,就算今天放过了你,你仍然不会放过我。” “你……” 沐云的话还没有说完,易言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沐云的太阳穴。 “人活着,总是要失去些东西,比如软弱,比如慈悲。” 易言不由的想到了英子曾跟他说过的那一句话,只是将后面的两个比如在心中改了改。他现在才算是对这句话有着真正的体会。 他分不清楚自己在死亡线上转一回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 第31章 :失去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它承受不起命运的任意鞭打,更受不起岁月风雨的消磨。 随着圆圆和沐云的死,易言心中汹涌着的怨恨之气慢慢的消下去,却又似只是隐入了身体的深处,缠绕于灵魂之上。 他用手按着太阳穴,头里一阵阵的疼痛,唯有这样能够减轻一点。 刚刚沐云的惊魂叠锤阵里,易言并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伤害,在他一剑刺破那法阵时,依然感觉有一个锤子在后脑击了一下。 只是,这些天以来,不光是他父亲传给他的灵与他身体融合了,在黑暗之中,他的意念也更加的坚韧了,只依然无法安然无恙的将那一锤刺灭。 这与本身的灵力高低无关,若是易言是自己修行上来的灵力,那么惊魂叠锤阵并不能让他受伤半分,因为在这修持的过程当中,他的意念也会变强。 “有识才生意,意强则成念,念通虚无可化神。” 这是易言在《妙门万化寻灵真经》看到的一句话。出现在第三个境界‘玄感’,这也是修行的一个分水岭。前两个境界的‘寻灵’与‘食煞’其实是不分前后的,而‘玄感’是凭意念沟通天地,最直接的方式便是能从天地之中学到一样法术。 有些人一生能够学到一样,有些可以学到很多,更有些终其一生都无法学到。第一次领悟到法术时,往往实力会在短时间内有一个飞跃。 这些离易言自然是还是遥远的,他虽然拥有了颇为强大的灵力,却对惊魂术这一类的法术抵抗力极低。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他朝前走着,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走没多久,雨便越下越大。 他在雨中喘息着,头中依然还有着阵阵的刺痛。 灵力并不能代替肉身的体能,他能够在一鼓作气之下杀了圆圆与沐云,却无法做到在雨之长久跋涉。 他腹中越来越饿,饿得他看到活着的生物都想吃。 天空之中响起一霹雳,一道闪电划过。 大雨涮涮的下。 转眼之间已经将只穿着一件单衣褂的易言淋了个通透,双眼被雨点打生疼,睁不开,呼吸之时也有雨水被吸入,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却又有雨水灌入口里。 大雨之中更加的漆黑,他不知方向,只是顺路而走,心中想着若是直接倒下的话,或许将要死在这里,体内的灵力并不能让他的肉身摆天地法则,而他的心志神意在一场危机之中衰弱到了极致。 易言觉得走了许久,远远的仿佛听到了狗吠,他心中大喜,鼓足力气,进入一个村庄,看到一栋屋子,啪的一声推开院门,扑倒在地上,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屋里在一会儿之后亮起了灯,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声,随之有个中年男人开了房门,手中拿着一根门杠,谨慎的看着外面。 一道闪电划破暗夜长空,照亮了院里大雨之中趴着的人,中年人惊呼一声之后慌了神,只当是祸从天降,平白来了个死人。喊了几声自家婆娘的名字后,一起冲入雨中。 “心还跳的。” 两人抬着易言进入屋子里,灯光下,躺在地上的人身着一件单衣,裸出来的胸膛瘦的就像是骨头,脸上更是瘦,双眼凹陷。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瘦的人,丈夫又出门拿去捡回来了一把剑和一把银色小弯刀。 只听那丈夫说道:“这个人有身上带着剑,莫不是山上的土匪,听说林大人最近在剿匪,他会不会是山上逃下匪娃子?” 这汉子看上去三十五岁的到四十之间,身高也不高,颇为壮实,一双小眼睛之中闪动着疑虑的光芒。而他的妻子竟是很年轻,相貌也漂亮,此时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易言。 听得丈夫的怀疑后,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不是土匪,是我恩人,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救我的两位侠土吗,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汉子问说出这个字后,连忙说道:“那我们得快点他身上的湿衣换掉。” 对于这一对夫妻来说,这一夜是无眠的。 当易言再次醒过来,看到救了自己的主家,却并不认得,直到那女了主动说起时,他才想起自己在贪狼山下放了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跟易言说:“如果我那汉子问你救我的事,你就说在路上看到土匪下山抢东西救下的我,而我的家人都被杀死了。” 易言只听她这么一说,便明白她是要自己不要说她是被从土匪的山寨之中救出来的,入过土匪山寨的女人,名声毕竟不好。 易言也不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当日一念之间放过的女子,现在正救了自己。这让易言这些日子以来越来越阴郁的心,出现了丝丝的暖意。 她又说自己名罗凤霞,原本是湖南人,来这里是随丈夫一起做生意的,没想到生意没做成,丈夫死了,自己又被劫上了土匪窝里。 除此之外,还说了一些细节,预防着她现在的丈夫问起,比如在哪里救得等等。 现在的易言非常的虚弱,而且以他的性格,向来不喜欢多打听,没过多久,他便又睡着了。在易言醒来的第二天感觉自己好多了,罗凤霞的丈夫正好在家里,过来看易言,说了几句话后便出去,在罗凤霞不在屋里的时间,他果然借机问是怎么救的罗凤霞,在哪里救得等等。 易言本身知道并不多,便说只是随叔叔一起的救的,很快就分开,再多的事也不知道。 这汉子是苗人,名叫王开云,头上戴着帽子就像是包的布一样。他的话易言听得不是很懂,不过,他也努力的说着官话,大致的意思倒也明白。 说了几句好好养病的话后,便指了靠在床边的剑,告诉易言说剑在这里。只是那柄易言顺手从沐云身上拔下的银符小弯刀不见了。 那把小弯刀的最主要的材质是银子铸成的,易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丢掉了。 王开云出去后,易言感受自己的身体,虽然还是无处不酸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但是比起昨天来又好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修养,并没有什么伤势。 然而,有时候一个人就是想静静的睡会都不行,在醒来后的第三天,罗凤霞突然冲冲的进到房间里,说让他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他从罗凤霞焦急而恐惧的神情之中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穿上罗凤霞递过来的衣服,还来不及扣上,院门外便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那小子就在里面。”这是王开云的声音,易言心中一冷,他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也不再扣衣服了,抓起剑,立即朝门外而去。 有三个自院外冲了进来,正好看到仗剑而出的易言。 三人身高都是中人,只是其中两个壮实,一个很瘦,壮实之人就像人熊一样,当看到易言之时,眼中闪动着兴奋。他像是看到一堆银子放在那里,等着他取。 “就是他,三位大哥,可不要让他跑了。”最后面进来的是王开云,他的声音之中闪动着兴奋,说话时朝着罗凤霞狂打眼色,显色是要罗凤霞离易言远一些。 他没有想到自己救的这个人居然是沐家悬赏要找的人,当今天有来村里问时,他立即知道了这个人就在自己家里躺着。打听到提供消息的人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钱之后,他立即将他们带了过来。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笔钱。至于易言会怎么样,又关他什么事呢。这年头,就是人多,就算是村里哪年不都要死几个壮汉啊。 罗凤霞面色惨白,朝易言看去,正好易言也看过来。在这阳光之下,他才发现易言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满是阴沉,让人感到恐惧。她缓缓的朝后退去,离开易言的身边。她似乎发现在自己离开他身边时的一刹那,他眼中的阴郁再次浓郁了几分。 “哈哈,老子今天左眼皮直跳,原来是要发大财了。小子,你这样急匆匆的起来,是送头给老子砍的吗?哈哈……” 当先那一人大笑着,缓缓的靠近,手中弯刀紧紧的握着,他虽然说的很大气,但是行动却很谨慎。 另外两个合围上来,易言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左手提着剑,眼睛直盯着这个房子的主人王开云。 王开云被他盯的发毛,怒声道:“看什么看,吃了老子这么多天饭,当是白吃的啊。”说罢也自墙边拿起一根木棒来。 易言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那把他围着三人,他们都举着刀,小心的一步步稳过来。可以想象,当他们觉得已经到了最佳距离时,一定会将手中的弯刀劈斩过来,毫不留情。 那一定会很凶悍。 他知道沐云的死一定会带来致命的麻烦,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啊……”罗凤霞突然尖叫一声。 因为有一个人已经一刀斩向了易言的脖子。 “去死吧。” 易言侧退一步,手中的剑拔出,刺入他的心口。 因为易言的退,他的刀没有碰到易言,一个人倒下。另两个人来不及思考,因为他们的刀也劈斩了出来,易言再退一步,让过迎面追上来的一刀,手中剑再闪电般的刺出,直入面门。 又一人倒下,最后那人因为易言的退让而变成了离易言最远的一个人,所以他手中的刀没有及时劈下去,所以还活着。 他转身要逃,易言却一步跨出,追上,一剑刺入他的背心。 “啊。”中剑扑在地的,声音短促。他的身体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是一条生命逝去,并沉重,也并不轻松。 易言紧紧抿着的嘴松开了,一口气泄了出来,身形摇晃,以剑支地才没有倒下,他步子有些凌乱的朝院门外而去,并没有再看罗凤霞与王开云这一对夫妻。 可就在他走到门边时,身后响起一声大吼。 “不要啊。”罗凤霞惊恐的大喊。 一根木棒朝易言的后脑击去。 易言像是突然站不稳,朝后退了两步,撞入王开云的怀里。罗凤霞看到王开云的后背露出一点剑尖。 “啊,开云……” 罗凤霞快速的跑过来,将王开云倒下身体接住,易言并没有回头看,他朝门外而去,听到罗凤霞的哭声,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并不能让他身上的阴沉驱散。 他听着那哭声,觉得自己又失去了一点东西。 ------------ 第32章 :逃 易言不敢走大路,专往僻静小路、山路上走,可是才走没多久,便寻到大路上去,因为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又想:“我这样到处乱走终究不是事,得找人问路才行。” 他的身体没有恢复,走走停停,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中午,他离开那个不知明的村庄时还只是上午而已,现在是中午了,又累又饿,虽是冬天,但是却易言却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水份一点点的减少,此时的他就像那些断了根的树,叶子慢慢枯干。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户人家,木头建成屋,非常的粗糙。 走得近了,才看到屋的一侧有一个猪圈,两个老人正努力的要将一头小猪赶进猪圈里去。小猪一身污秽,瘦而长毛。两个老人动作迟缓,三个方向,只能堵住两头,怎么也赶不进去。 易言走得近了,那两个老人也没有发现,也许发现了,但是装着没有看到。 易言连忙走过去帮他们一起赶猪,有三个人在就好了很多,猪只能进猪圈了。 完事之后发,两位老人都朝易言感谢,易言当然听不懂,但是能够从他们的神情和动作猜测得出他们的意思。 以前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人与人之间除了语言之外,原来还可能通过神情动作来交流。 易言有心想在他们的家里讨口饭吃,就表示自己想要喝水,那两位老人都看明白了,进去打水给他喝,易言也跟着进去,屋内有些暗,易言一眼看过去,才体会到什么叫一贫如洗,家徒四壁。 大口大口的喝着井水,渴解了,然而不管怎么喝,那饥饿却更加的浓烈。他想问有没有些吃的,但是看到他们脸上那同样的饥色,再看看他们家里的样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还了竹子做的水瓢,出了门,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有喊声,回头一看,那是那老人,他手中拿着一个番薯,是蒸熟过的。 易言情不自禁的接过去,冷的。 老人又说了些话,易言听不懂,他回了声谢谢后他躬身行了礼,后退几步,转身而去。 只有在饿极了,才会发现食物的珍贵。 他双手捧着冷的番薯,一边走一边吃着,连皮一起吃。易言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坚强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心中却涌上一股酸楚的情绪。 一边顺着路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吃着,怕有零碎的番薯散落到地。 前方突然有两人匹马自转弯出拐过来,身上都配有弯弯的苗刀,穿着一身的劲装。 迎头相遇,避无可避,易言并不抬头,只得低头吃番薯,一边走着。 错身而过的一刹那,那马突然停了下来,一声呼喝,易言没有听懂,却知道他是在叫什么,只见那骑士眯着眼正打量着自己,重点落在自己的剑上。 “外乡,汉人?”那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精瘦骑士问道,他的官话说的并不好,不过勉强能听得懂。 易言点头。 “从哪里来?” “湖南。” “湖南哪里?” “新宁县。” “家中有几个人?” “五、四个。” “到底几个?” “四个,前年父亲病死了。” “家有几亩田?” “四亩多一点。” “家有几头牛?” “一头。” “父亲叫什么?” “刘淳风。” 易言当然是在骗他们。 那边骑士双目中的光芒如剑锋一样。他看着易言脸上沾着番薯屑,与及他那双眼之中隐隐末散气泪迹,他不由的又想起自己接到命令时看的那个法术影象。 沐家有面摄魂镜,每一个正式学法术的的子弟先学会分魂,分出一缕魂注入到摄魂镜内,这不但能够提高摄魂镜的威力,还能让摄魂镜不至于断了传承。 但是还有一个是外人不知道的,就是凡是注入了一缕魂到摄魂镜中的子弟,在临死之前都能将自己所看到的传回到家中摄魂镜上,保持三天不散。 因为沐云死的时候正是晚上,他眼中所看到景象也受到黑暗影响,所以传回来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但是他那看到的画面之中,最让人深刻的就是那个少年身上那种阴沉狠辣的气息。 暗想:“此人与镜中人颇为相似,身高,年纪都符合。但是那个少年透着冷酷阴沉,这个看上去像是几天没吃饭,眼中透着怯弱,与那个相差较远……也罢,先杀了再说,将头颅带回族内去自有人能够分辨。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头到尾易言都回答非常快,他没能从问话上确定易言的身份。 易言却突然问道:“请问,昆明怎么走。” 其中的一个随手一指,易言说了声谢,转身。 “锵……” 一把弯刀拔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易言的脖子上斩去。 然而,易言像是早有准备,或者说不是早有准备,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在那汉子拔刀的一刹那,他手中没有吃完的番薯朝地上落去,剑出鞘。 剑出鞘的同时,整人朝前一步跨出,纵起,像飞鸟一般惊飞,但是他整人却在跃至马首那么高时,旋转了过来,手中的剑划着一抹幽蓝光芒,划过了那汉子的咽喉。 那汉子看到一双阴郁的眼睛。 一道红线出现他的咽喉,随之红线化为一片喷涌的血水。 “啪……” 另一人却将手中马鞭在马臀上狠狠的抽动,马窜出,他竟是要逃离。 马奔出的一瞬间,他腰间挂着的一只葫芦被揭开了,他嘴里咒语念动,葫芦里涌起一团黑雾,黑雾之中有十数只暗红的的毒蜂扑向易言的面门 易言落地后追上去的身形顿时止住了,手中剑刺出,剑尖出现幽蓝,一刺便缩了回去,一只毒蜂掉落到地上。 他整个人快速的朝后退去,他从这毒蜂感受到了危险,他无法确定被这毒蜂刺上自己的身体之后会怎么样,所以退的极快,丝毫不比前冲时慢,每退一步,手中剑都要刺出几剑,每一剑刺出都会有一只暗红的毒蜂掉落在地上。 当他退到第三步时,扑面而来的毒蜂已经没有了,但是那个人也已经逃远了。 易言没有再追,捡起那个掉落在地没吃完的番薯,拍了拍泥土,继续把它吃完,然后翻身上了那匹马,朝那个逃走的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他离开之后,地上那被刺落在的毒蜂竟有一只慢慢的动了起来,将其他的掉落在地的毒蜂尸体吃完之后,朝他主人离去的方向飞去。 易言骑着马,在一条岔道上下来了,然后一剑刺在马屁股上,那马便快速飞奔而去。他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饥饿是天地间一切生灵的最大敌人,即使是修行之人也不例外。 易言非常警惕在路上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将走向哪里,就像他的人生一样,不知将迈向何方。 那一个番薯不但没有让他吃饱,反而让他更加的饥饿了。 转眼间天色竟是已经到了黄昏之时,他发现自己即使是这样慢慢的走也是在喘息着。 看着那被大山给吞噬了尽头的大路,看着两侧的茂林青山,他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吃树叶,想吃草,冬天的山并没有什么要吃的,他也不知道什么可吃。 前方出现依依呀呀的声音,有一个老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走过来。 易言驻足在路边,看着那老人那满是皱纹的脸,看着他弯着的身体,再看着他独轮车上两边绑着的两袋东西,袋子有破烂的缺口,从破烂缺口中易言看到带土的番薯, 那老人警惕的看着易言,不过却又不与易言的目光对视。 易言在他走近时,压着心中的羞愧,走上前去,想要讨个番薯吃。可是才一开口,又怕他听不懂,用手指着独轮车上的麻袋,并想趁机从破洞之中拿出一个来。 哪知那个本已微微停顿的老人,却立即大声呼喝着,挥手叫他走,易言张口结舌,还想要拿一个番薯,那老人却将衣服一掀,拔出一把弯刀来,作势欲斩,惊得易言连连后退。 老人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易言,推着独轮车快速的向前走着。 易言面红耳赤,看着那远去老人背景,心中竟是涌起一股恶念,想要追上去拔出手中的剑抢几个番薯过来。荒山野岭,杀一个又没有谁会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人又不是没杀了,更不止杀了一个。这个念头一出现,便不可竭止的疯涨起来。 他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心惊,身体站在那城没动,看着老人远去。 他向前走着,忍着饥饿走在大路上,转过前面的一个弯,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片山地,远处能够看到有村庄。他不太敢靠近村庄里,看到那一块块的空地,里面什么也没有。 现在已经是冬天,都快要过年,地里并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他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在离村子不远的山中坐了下来。 ------------ 第33章 :乌灵 躲在离村中不远的山中,又离大路并不远。易言看到了不少人马队从那大路奔跑而过,还有马队进入了那村子里。 易言知道那些是追自己的人,他料想的没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这一带了,而且肯定已经看到那匹刺伤了臀的马,所以重点的选择了这个范围搜寻,他之所以不再走了,不光是体力不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寻到这边来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坐密林之中,靠一棵树上,饥饿已经麻木。 缓缓的闭上眼睛,他的心静了下来。虽然他现在面对敌人会冷酷无情,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充斥着惶恐与不安。或许是杀人杀得多了,他并不是太在意自己的死亡,他在意的是自己死亡之后家里会怎么样。 这些天,他刻意的不去想。不知道从哪里听过一句话:“回忆总是让人变得软弱,尤其是那些美好的。” 看着天地在眼中褪色,他的世界也像是从鲜血变成了灰暗。 思绪飘飞,融入这一方天地之中。 光芒带来的喧嚣也随着黑暗的降临而消失,随着黑暗出现的是一种阴冷深邃。 他的身体是疲倦的,他的心是不安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了,在他半醒半岁之间,他的心灵敞开着,放纵的投入天地的怀抱。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化为轻风,在天地间飞扬,又梦到自己成了一块大地,任由植物在身上生长,他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感觉到了一种安详。他感觉自己成了棵树,吸纳着九天之上凝落露水。 他在仿佛听到万物的语言。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来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原本压在身上的惶恐与不安在黑暗之中沉没,沉进了无底的深渊。 怀中一条蛇盘在那里,易言小心捏着它放到一边的草上。在以前,他是极怕这种软体而冰冷的动物的,但是现在却并没有感受到有多么的惊怕。 原本的疲惫没有了,这一睡就像睡了个万年。 易言站起来,身体各处虽然依然感受有些酸痛,但是精神状态却恢复极好。 他只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沉。也不知是不是视力有所提升,黑暗之中竟是可以看到十多米外了,更远之处则是朦胧模糊,但并不是那种漆黑。 他朝那个村子走去。 不管是什么样地方都有着贫富差距,他来到了一家看上去颇为不错的人家里,跃过篱笆围栏,进入屋子里,找到了一些可吃的东西,顺便捡起了一个最大番薯便离去了。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连村中的唯一的一条狗都没有惊动。 这年头养狗的并不多了,因为人都难以吃饱,何况是狗。自从离开了家乡后,易言越来越深刻的体会的到山河破碎,国之将亡这句话了,以前他听到这句话时,只当是一些人的危言耸听。 迎着夜风,趟着黑暗,易言大步在黑暗之中走着,依然是那条路,但是此时的他走来却又有着别样的感觉,之前他觉得这路像是永远走不完的不归路,而现在却只觉得这是一条江湖路,他这一刻觉得自己成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剑客侠士,一手持着,一手拿着一个番薯啃咬着,汁水飞溅也不在意。 他想到王肃,心想也不知道他听到我失踪的事后会不会寻找。又想到他的曾在神庙外唱的那首不知名的歌,走路的步子不由的再次张大,整个人竟都有一种飘起来的感觉,他自己并没有感觉。 当思绪清明之时,易言便已经确定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他要去找总督大人。要去告诉他云南沐家的阴谋,要告诉他圆圆有着不知明的来历。 而且他回想起了在贪狼山的山寨后面说话的那个声音就是沐云。 他要借此机会留在总督大人的身边,得到他的信任,从而得到他的教导。现在的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需要了解修行之法,而且更需要知道怎么‘寻灵’。 大地上起了雾,抬头,星光已经变成迷离不清。 易言突然停了下来,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他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今天睡的那一觉让他心灵轻松了不少,感知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提升。 这时的他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仿佛在远处看着,但又有一个感觉告诉他有人就在自己附近。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来,想看清周围是否隐藏着危险,双眼之中浮现淡淡的幽蓝,可这最多只是让他的视力好一些,并不能看到黑暗的雾中隐藏着的危险。 正当他决定不再管这个不确定的危险时,迎面的黑暗之中出现了马蹄声,马蹄声很慢,是单骑。 易言站立不动,一匹黑马出现,黑马高大神骏。马背上坐着一个女子,身着一身黑袍,她像是怕冷一样,因为黑袍看起来很厚。 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但是额头却有一个镶嵌着红宝铁圈套着。也许那不是铁的,也许那不是红宝石,但是易言看到的第一眼便注意到那里了。 连人带马,一身的黑色之中,唯一的一处红的地方总是让人更容易注意到。 她算不上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但是却拥有着另一种诡异的魅力。 她骑在马上,走近,易言注意到她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戒子。 易言的手再次搭在了剑柄上,他虽然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的来意,却觉得她极度的危险。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但是女子跨下的马却并没有停,自易言的身旁走过,就在擦身而过之时,那女子突然说道:“大人让我来告诉你,后天太阳升起之时你如果能够到达七十里外的乌灵镇,那么你就不会有事了。” 易言心中暗惊,立即明白她所说的大人是总督大人。他没想到她居然是总督大人身边的人。 易言没有听到乌灵镇这个地方,更不知道怎么走。 那女子突然伸手在虚空一抓,一条雾鞭出现在她手中,挥出。抽落在易言的面前地上,鞭子散去,那马突然加速跃入雾中,转眼之间就消失无踪,并没有半点声响传来。 那马纵跃而起的那一刹那显得轻盈无比,他眼睁睁的看着消失在眼前,这才知道她怎么出现在自己近处的。 低头看地上,竟是多了一条鞭痕,鞭痕分岔,其中有一道岔线上竟是有几个字。 “乌灵镇。” 易言心中很惊讶,那女子的一鞭落在地上竟是化为一张地图,虽然这地图很简单。 他忍不住再回头朝看一眼,心想那乌灵镇既然只离这里七十里,今天晚上就能到,何需后天呢。再低下头看时,那简单的地图已经消失了。 他意识这七十里路绝不会太平,既然是总督大人派来的传话人,那么可以想象,这七十里路一定极为凶险。 易言猜测这一片地区已经被沐家的人封锁住了,但是总督大人既然叫自己去乌灵镇,那就去吧。在他的心中值得庆幸的是,总督大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并且还专门派了人来告诉自己往哪里走。 他决定去乌灵镇,乌灵镇在前方。 大步的向前走,体内那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涌动的灵力给了他强大的信心。 恐惧虽然还会在心中滋生,却很被驱逐了。 前方出现了匹马奔跑的声音,他就走在路当中。 易言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但是雾融入黑暗之后,让他的视力大打折扣。 马越奔越近,直撞过来。他闪到路的一边,一匹马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但吸引他目光的却是那高高扬起朝自己头上劈斩而下的弯刀。 弯刀上煞气沉沉,这是一把用煞气祭炼过的刀。 他也看清楚了那个骑士的面容,正是昨天逃走的那个人。他有些惊讶,因为他并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为什么还会来呢? 马错身而过,刀狠狠的劈落,易言闪过,剑出鞘,朝马背上的腰间刺去的一刹那,却感受到身后传来强烈的危险感。 他手中的剑在这一刹那间在头顶绕了一圈。 “叮。” 一支箭正好被剑挡住了,箭上的力量很沉重,同时他感受到了从剑身传来的异样的感觉,他明白,那并不是一位普通的弓箭手,那支箭是符箭。 马蹄声骤急,那马又已经转过来朝他冲了过来,一刀朝他头上斩下来。 易言这次没有出剑,而是躲开,而身后也没有再有箭射来。马背上的骑士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满是皱纹,若是易地而处,易言只会当他是一个老农而已,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只有沉默,眼中只有平静,那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他再次纵马过来,一刀斩下。易言躲开,一剑刺出,又一箭自黑暗之中射了过来。 易言身形回旋,躲开那箭,冲入了那黑暗之,正是箭射出来的方向,箭来自于树林里。 一只不知名的鸟无声无息的朝易言脸上扑来。他手中的剑刺出,剑尖在刺出的过程之中出现幽蓝的光芒,那只鸟应剑而散,竟不是真鸟。 一张不知名的符纸被剑刺穿在上面。 又一箭自上方直射而来,易言剑并不缩回,而是整个人纵跃而起,因为那箭来自的上方,一剑刺出,点在箭尖上,箭破开。 易言身形如风一般的腾去起,剑在前,人在后。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射箭之人正端坐在一棵树上,而他所在头顶树杆上,正伏着一只黑色的蛇,从易言那个角度是根本看不到的。 他的眼中闪动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个猎物落入陷阱之中。 那蛇名叫墨玉鳞蛇,毒性极强,身上的鳞甲更是坚韧,刀剑难伤。而且,它伏在那里不动的话,修行人也难以发现,他凭这只蛇暗杀过许多修行人了。 “千两银子到手了。”他心中不由的想着,看着易言手中的剑,和那张被贯穿的符纸,心中冷笑。 ------------ 第34章 :融合 “大人准备让这个易言接替易良康的位置吗?” 在离易言所在之处大约三十里远的山峰的树上,有两个站在那上面。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个人骑在一匹漆黑的马背上,正是那个自雾中出现,向易言传递过总督大人消息的女子。 她的旁边是一个青年,他的打扮不是汉人,也不是云南这边各族装束,而是西北大草原上的那种衣着,如果有人了解那边萨满巫师的话,会发现和这个青年装束极其相似。 “大人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那骑在黑马背上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大人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难猜测,难的就是即使知道了大人的想法,却根本就无法改变,比搬开一座山还难。”那个青年眼睛有些吊眼角,单眼皮,整个人的身形修长而匀称,空着手,站在那高高的树上,唯一特异的就是他的双脚下有着两团乌芒,乌芒并不多,只是将他的鞋子包住而已。 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并没有说什么,青年再次说道:“你近距离的接触了那个得到易良康传承的易言,觉得怎么?” “还不错。” “还不错是什么?我知道,你喜欢说还不错,但是你能不能将你的骄傲掩饰一下,虽然你是格格,你拥有着让人心悸的梦杀之术,但是这个世上,让人防不胜防的能力太多了。” 骑在马背上一身黑色长袍的女子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青年再次说道:“看来,他走不过这七十里了,第一波的追杀就要死了。” 他的双眼能够看到林子里的易言,能看到他此时面对的凶险,在他的心中,易言大概是死定了。 一条黑蛇突然自树干的背面弹射而出,穿过那黑暗的虚空,如一支离弦的暗箭射向易言的面门。 易言注意力在那个弓手身上,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是手中的剑却能够在这一瞬间改变刺出的方向。 战斗能够让人成长的更快,对于易言来说,他的体内仍然还有着一个等待开发的宝藏。 灵力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能够一念之间驱动。但是那个随着灵力一起传到他身体内另一种东西并没有融合。那种东西可以称之为战斗意识,也可称之为真正的修行传承,比灵力更难得。 易言知道自己并没能融合得了,但是他已经触摸到了一部分。在杀沐云与圆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苏醒了战斗的本能,一切的行为都是那样纯熟。而后来对于一切危险环境的警惕,都像是自己早就拥有,自然而然的涌现。 就在刚才,本来一剑刺出去,又突然在身后遇到了袭击,他手上的剑自然的那一瞬间划出玄妙的轨迹,绕到了身后挡住了箭矢,而并没有什么生涩感,这一剑又让他感觉自己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现在人在空中,一条如箭一般的蛇射向面门,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危险,若不是眼角扑捉到了这黑影,他只怕难以发现。 手中的向直刺自然的改成了横切,这就像是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横斩向那条蛇一样。 “封。” 那弓箭手突然单手在额前掐了一人古怪的印决,嘴里念出一个字节,易言手中的剑上的那张被刺穿的符纸浮现一层黄芒,随之消失,剑刃两边则多了两道符文。 易言刹那之间感觉这剑种失去了力量,剑从灵剑变成了凡剑。而斩向那黑蛇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只堪堪斩在蛇的尾巴上。 蛇尾的坚韧与顺滑让剑无功,黑蛇不但不受影响,反而像是能够从剑上借到力量,速度更快的朝易言面门而去。 易言身形在虚空之中硬生生的变幻,脚朝前踢,身体朝后翻落。他并不会什么法术,唯一会的就是蹑空术,而他对于蹑空术的理解还非常的表面。 看着追逐着虚空之中扭动追逐而来的黑蛇,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感到恐惧,并没有感觉到束手无措,反而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能够解决这个危机。 那种悸动越来越强烈,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做,不知道怎么逃避,突然有想要大吼发泄的想法,于是,他大吼一声。 吼声如惊雷,那蛇在吼声之中朝大地上坠落。树上的弓箭手头一昏,大惊,想要逃,却发现力不从心,仿佛身内的力量在大吼之中被吼散了,他摇晃了一下,朝在大地上掉落,又本能攀着树干,这才不至于摔死。 易言的左手突然涌起一团幽蓝的灵光,在剑刃的两边抹动着,两片断裂的符纸飘落,太平剑上再灵气流转。 一剑将地上扭动着想要离开的黑蛇刺死,又朝那个弓箭手追去。 黑暗的山林之中仿佛藏着无数的险恶,追逐猎物的猎人可能在一瞬间变成被捕猎的对象。 当易言追逐而出时,他心中的一些杂乱情绪迅速的消退。 刚才的战斗让他真切的明白,唯有在生死之间才能让他真正的掌握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于是他无所畏惧。 黑暗吞噬了易言,他冲入了修行的道路。 总督夫人前往大理天龙寺祈愿上香的事谁都知道,尽管这云南几乎在朝延的控制之外了,这里只要高一点大一点的山上肯定会有土匪,世家林立,与土匪们和那些官员构成了一张网,这张让朝延无能为力,也让名满天下的林公无比的棘手。 但是总督夫人的出行,所带的护卫却很少,前后只八个。除了八个护卫之外,还有四辆马车。他们安静的行驶在路上,就像是在自己的后花园行走,但是四管家却知道,现在这整个云南就像一座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大人想要让天子的声音在云南畅通起来,这是许多人都再清楚不过的事。他是一个好官,抵抗英吉利人时的坚硬让许多人进一步的认识了他。但是在不少人眼中,他是一个冷酷的人。残酷的镇压着各地起义军。他对满清的天下忠贞不二,所以有许多人要杀他。 而他来到云南,让整个云南感到不安。 四管家是总督夫人郑淑卿娘家跟过来的,他不止一次的提出自己的意见,希望夫人能够放弃这次的天龙寺之行,但是夫人坚持着。他在开口时就知道并不劝阻夫人,夫人虽然贤良,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乌灵镇将会有一个人加入到护卫的队伍中来。” 这是昨天四管家昨天得到的消失,他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问传信的人,但是对方并没有说。 他想着这个人会是谁,能够承担保护夫人之责的人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护卫,这样的人总督大人身边的那些跟着学习的人不能胜任,虽然他们的各自有着强大的潜力,但是四管家觉得他们还不够。 而那些跟随着大人身边已久的护卫,现在都在大人身边,大人更需要他们。那还会有谁呢,四管家一个个的排除,但他一无所获。 在通往乌灵镇的另一条道路上,正有人在不断的前进,不断的厮杀。 易言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正在不断获得父亲传承的东西,还是自己在战斗当中得到了领悟中。他的实力不断的提高着。 看到现在的他,没有人会想象到他就在前不久还是那么的平凡,现在的他身处黑暗之中无时无刻都在警惕着,面对着危险时是那么狠辣而狡诈。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像是一个被唤醒了尘封记忆的人,在各法术和敌人的攻击之中苏醒。 此时的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所学竟是如此驳杂,所会的法术竟是不在少数。 黑暗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这是第二天的黎明了,当太阳升起之时,必须到达乌灵镇。乌灵镇距离这里并不远,但是现在易言的面前却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在易言这一天一夜之中快速成长的感知之中,这个人非常的强大。 “你可以叫我木灵,如果你叫木灵公子的话,我会让你死的时候舒服一些。” 木灵公子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绿袍,就是头上也戴着绿冠。 易言并没有出声,此时的他体内的灵力已经不多了,这是第一次他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经不多了。 连续的战斗之中,他体内的灵力急速的消耗着。但是他并不会什么食煞炼灵之法,即使是让他自己去恢复,他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灵力快速的恢复过来。 “虽然我知道你来到这里不容易,灵力已经不多了吧,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是一定要死的,能够让我杀你的时候杀的轻松一些,这是一件值的高兴的事。我可不是那些总是追求公平的无聊家伙。”木灵公子说道,他根本就不像是来杀人的,而像是来跟朋友聊天的。 “你的父亲叫易良康是吧,听说他灵力都传给了你,看来融合的不错。哎,可是他忘记了,即使是他自己又有几斤几两呢,更何况只是得了他传承的你。” “你见过我的父亲?”易言突然问道。 “没有,但是听过,不过现在从你身上可以看得出并不怎么样,要不然怎么会死得跟狗一样呢。”他淡淡的话语有着浓重的不屑。 只是他的话才说完,注视着易言的眼睛瞳孔之中出现了一道幽蓝的光华,那是易言手中的剑刺出的光芒。 幽蓝光芒一闪即逝,消失于虚空,再现时已经到了木灵公子的面前,剑尖一寸之处幽蓝光芒如焰,直刺木灵公子的眉心。 ------------ 第35章 :替身 三百年前,有个诗人曾说过一句话:“今朝拂颊之清风,兴于千年之法咒。” 千百年来的修行,这天地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法术,有着各种各样的修行之法等待着人们去发现。它们或是本就恒久存在于天地间的,诞生于混沌,也或许是前人留下来的。 “天地是一本书,它记录着一切,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能从这个天地之中知道。天地之中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天地之中又没有丝毫秘密。” 易言不知道从天地之中领悟到法术是什么感觉,或许和从自己的心灵深处获得一些能力是一样的,在他自己最迫切的最想的时候出现。 他刺出的这一剑名叫‘破空遁杀术’,易言在贪狼山上曾得过一本‘破空遁杀术’,他不知道这两者是不是一样的。 在之前的一次险境之中,他心中强烈的想要快速的接近对方时,心中就突然出现‘破空遁杀术’,虽然他并不能能具体的理解,但是却能施展出来,就像生而知之,似本能。 剑尖一点幽蓝,划过虚空,化为一道蓝光。 “兹……” 剑尖刺直入木灵的眉心,木灵的身形在剑下消失,剑尖上刺着的是一片嫩绿的树叶。 剑缩回,一甩抖之间那绿叶便在剑上震碎。 他凝立不动,感应着木灵公子的气息。却发现自己的四周都是敌意。转一圈,只见地上的草和树枝、叶子都指着自己,就像是这些植物都有了生命,而那个木灵公子则消失的无影无踪。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要能够沉住气,不能慌乱,这是易言这些天最深刻的体会。他站在那里不动,虽然那些都只是草或树叶指着,他心中却有着强烈的危险感,就像是被一群人围着,又像是被一把把的剑指着。 一阵风吹来,他感觉这风一吹入自己周身三丈之内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再也无法离去。 木灵公子从一棵树中走了出来,他朝易言笑着说道:“人有怒火,花草树木也会有怒火。很多人嘴上说着万物有灵,但是心里只认为人类是万物灵长,藐视着除了人类之外的一切东西。这是‘乙木阵’,我最近才领悟出来,它将展现来自草木的怒火。” 易言一剑便要刺出,借‘破空遁杀术’快速的离开这一片地方,但是他却并没有做到。如果说‘破空遁杀术’像是鱼儿能够在平静的水里快速的穿行,那么现在这水已经变成暗流汹涌。 地上草叶脱离根茎,朝易言刺去,进入虚空的那一瞬间化为绿色的光芒,如一道道绿色的剑丝朝易言身上卷去。 尽管他一开始就小心防备着,尽管努的闪避着,依然被绿色光芒划破了衣服,割开了肌肤,他感觉到一瞬间的疼痛,然后便是微痒的麻木。 在曾经岁月里,修行人是能够通过灵力得到更久远的生命,那些灵气融入每一寸的肌肤,延缓着肉身的衰老,除非灵魂在天地间散去肉身才会开始散去灵力,重新化为泥土。 而现才则不太一样。现在修行人吸食煞气,就像是在吸食毒药,在最开始偿试之时,有很多都因为煞气而让肉身腐烂,让灵魂迷失为怨灵。 尽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食煞依然是一件危险的事,许多人因为吸食煞气而迅速的衰老着,他们是在寿命换取灵力。 ‘寻灵’能够保证灵魂不受煞气侵染,现在修行人越来越重视‘寻灵’之法了。各门各派之中也有不少卓越之人,他们也慢慢的从食煞的过程之中寻找到了一种安全的食煞方式,避免肉身在这过程之中被腐蚀,最后达到煞灵之气与肉身慢慢融合的效果。 绿色的光芒极为锋利,在易言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好在没有一处是致命的。虽然他一时之间无法冲出这个地方,但是却每每能在关键之时避开要害,‘太平剑’的剑尖浮现一点幽蓝光芒。 虽然他现在能够做到让整柄剑都笼罩着蓝色剑光,但是他却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他体内的阴煞灵力不多,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他的身体就像是在拥有了着一种本能,在小小空间之中起伏,手中的剑环绕周身,剑尖一点幽蓝,总是能够不可思议的点划在,那一道道细微而短暂的绿丝上,只要是被剑尖划过的绿丝都会瞬间溃散入虚空,化为一缕淡绿色的雾。 木灵公子身上同样的浮现着一层薄薄的绿光,他像是已经融入这片山林之中,成了这片山灵的一份子,他说道:“听说总督大人身边有三大护卫非常厉害,王肃手中一柄‘黄沙’刀,能斩鬼神,任何法术在那一柄刀下都像是丝帛一样的脆弱。而那个西洋剑客手中一柄细剑,拥有着可怕的诅咒之力,能让人化为石像。” “王肃本身的能力最纯粹,西洋剑客最诡异,而你父亲,则最杂,我倒想看看你今天怎么破了我这‘乙木阵’。” 易言周身闪动的剑光幽蓝,像一团团幽火。木灵公子并没有从易言的脸上看出惊慌,尽管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心中暗想:“他这剑术倒是不错,可惜,剑术只是末技。”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转而过,他已认定易言的死亡只是迟早的事,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远处,那里是总督夫人前进的方向。 他这次来这狙杀易言只是当做最后的屏障,易言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已经让他感到意外了。在他的心中,他真正要面对的将会是那总督夫人那一行人。 而易言不过是用来试验他最新领悟的‘乙木阵’的一个不重要的角色。 易言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流出鲜血,不久前,他就发现自己即使是受伤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流出鲜血,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只有淡蓝色的血,很快的就会结疤。他不知道别的修行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剑刺灭着一道道可怕绿丝,幽蓝剑光如一朵朵蓝色火焰在易言的周身飘浮忽闪。 易言并不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是他也想看看这‘乙木阵’到底与法术有什么区别,只是他对于法术与‘乙木阵’都不了解,所以根本就看不出来,双眼所看到的唯有一道道危险的绿丝,那绿丝割皮肉之后会残留下一种让人麻木的力量。 不过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融入了阴煞灵力,那种侵皮肤内似毒素一般的力量,只一会儿便会被自动的驱除,或者说是吸纳同化。 “咦……” 木灵公子看到易言突然身形僵硬了起来,在纷乱的绿丝之中倒下。 他立即警惕起来,身形微动,已经如烟一般的消失,再现时已经在那临近的一株低矮灌木枝头,整个人像是没有半点的重量的站在那里。 倒在地上的易言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木人,小木人是灰白色的,身上有着一道道绿色的伤口。 这是替身之术,他自己之前也使用了一次。这种法术并不难学,却最难精通,最高境界的是能够做到真正的代替一个人的死亡,但是现在那只是一个传说了。 刚刚他才走神一会儿,易言便已经使出替身之术消失。他对于易言能够会替身术并不意外,但是能于他无声的消失后,现在竟是一时找不到而感到意外。 突然,一道剑吟出现在他的耳中,他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幽蓝的光芒刺了下来。 只见木灵公子在剑光朝灌木中沉去,消失。易言一剑刺入灌木一寸之处时,灌木丛冲起一道道绿光。 易言翻飞而去,手中长剑刺动,点点在道道绿光上,绿光消失。他整个人则停留在了空中,剑斜指着前方,在他前方的一棵树顶上,木灵真人站在那里。 他脸色铁青,脸上一道伤口,有绿血渗出,那道伤口直接刺到了脑口,那绿色的衣袍已经被刺破。 ------------ 第36章 :请神 “你是怎么脱离的?” 刚刚易言的那一剑让他有些心寒,而且易言怎么出的乙木阵也让他疑惑。 “跃空。”易言说道。 “跃空?”木灵真人并没有听过这个法术的名字。 这世上的法术从大体方面来分可分两种,一种为先天法术,一种为后天法术。先天法术一般都是指那些从天地之间领悟而来的法术,又称之为天地法。而后天法术是那些书籍中记载着的法术,于世间流传许久,可以通过传授学会的法术,又称之为书籍法。 ‘跃空’是一种法术,易言自己并不能理解,但是他能用,因为这并非他学来的,而是自他父亲那里传承来的。当他的心灵深处觉醒这个法术时,在他的思感之中便有了一道烙印,一道玄奇而神秘的烙印,在那一刹那之间,他仿佛看到虚无天地的真谛。 “看来,你的父亲易良康确实有些本事,不过,这个法术只怕就是你父亲也掌握的不够吧,凭你的灵力,又还能施展几回呢。”木灵公子转眼之间便已经收起了惊讶,脸上再次恢复了信心。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结束了,就在第一缕阳光照耀这片大地时结束吧。” 话未落,他已经伸手在天地之中抓去,他面前那一处虚空如水面一样的荡漾着涟漪,嘴里念着不知名的法咒。 易言当然不可能任由他施法,只是‘跃空’虽然强大,却让他消耗极大,无论是灵力还是意念之力,所以他现在并不能再次的使出跃空。 剑尖一点幽蓝光华闪耀而起,倾力一剑朝木灵公子刺去。 易言曾见过王肃施展过刀术,一刀斩出,整个人会突然消失在虚空,然后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虽然并没有出现在遥远的地方,但是却足够突然和诡异。 易言他现在离木灵公子有着三丈多远,这不是他一剑所能刺到的,他现在所能刺出的一剑距离最多只是一丈距离。 一剑刺出,只见黑暗的天空之中一道幽蓝焰光一闪而已,再现时已经在前方一丈之外,随之朝后缩,然后突然朝前划出一道光芒,消失,再次出现前方一丈之处。 易言连续三剑,就像是一朵幽蓝的鬼火被风吹的明灭不定,忽隐忽现的朝前飘去。然而,从木灵公子的这里看去,却看到易言像是一次刺出了三剑,一剑接着一剑朝自己刺过来,一片剑影,道道幽蓝。 虚空荡漾,剑光刺入那如水波荡漾的范围时便慢了一些,却并没有停止。 木灵公子的手终于从虚无之中抽了出来,手中多一根树枝,这树枝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树上折下来的,青青翠翠,笼罩着一淡淡的烟雾。 青枝挥动,正好挥在剑身上。 易言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剑引到了一边,那并非是灵力撞击产生的力量,而是法术,那是一种运用了天地之力的法术。 易言整人都在虚空之中站立不稳,体内的灵力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像是要不受自己控制的飞散开来。 他心中大惊,收摄心神,集中意念,顺势在虚空之中踏出一上,手中的剑再次斜斜的朝木灵公子的腰部刺去,木灵公子手中青树枝再次挥动,周身涟漪阵阵,易言手中的剑歪歪斜斜,拿捏不稳,仿佛要脱手而去。 木灵心中冷笑。他手中这青树枝名叫‘翠松眠神枝’,这个名字自然他自己起来,当他第一次从虚空之中折出这枝类似于松枝的树枝时,曾遍查典籍,终于让他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记载。 “传说天地演化之时,有灵物自混浊之中生成。北冥山之巅有一松,随风而动时,可将人之神牵引而出,于无念想之间死去,恍如沉睡。” 每个人身上都有精、气、神,三者相成,缺一不可。历史长河之中有一段时期的修行之法中认为,可修精、气、神而成三花,三花聚于顶,大道可成。 修行之法的高、下、对、错,自天地演化以来,便有许许多多的大神通者争论过,天地记录着他们的言论,但是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他们无法看到,或许能看到,但是此时的天地之中不再有他们的身影。 木灵公子手中‘翠松眠神枝’再次挥动,朝易言头上落去。 在木灵的心中,易言此时是绝对逃不了的,很显然,易言已经心神被牵动,灵力再强也需要心念来控制。 易言看着那朝自己头上落下来青树枝,心中有一种恍惚的感,他手中的剑轻飘飘的,混身无力,仿佛自己已经许多没有休息太困了。 但是心灵的最深处却有一种即将死亡的念头涌起,眼前黑了下来,木灵公子消失。易言感觉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不断的在朝黑暗的最深处沉去,双眼之中的那一丝象征着生机的光亮快速的消失。 突然,无底的深渊之中,一片金色的字冲了他眼中。 木灵公子手中的‘翠松眠神枝’已经落在易言的头上,冷冷的说道,“死亡是你唯一的归宿,即使是你父亲亲来,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易言朝大地上落去,双眼失神的睁着。 远处那一男一女依然没有走,他们依然在看着。 “死了?看来,得我去保护夫人了,这样一来大人那边估计要人手不足了。本来还以为他能够闯过去,没想这个什么木灵公子还挺厉害的。咦!那是什么?”那个青年惊讶的说道。 只见那朝大地上掉落易言突然在虚空止住了,他的身上浮现一层金光,金光之中的易言坐了起来。远远的能看到他的双眼如琥珀,即使是几十里外看去也觉得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感情,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隐约间,仿佛九天之上有一道光芒落在了易言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的气势一层层的攀升,那种不属于凡间的气息让木灵公子连连后退。 “请神?这世间怎么还能请来神?”青年惊诧的说道。 请神之术曾经在天地间也属于很常见的一种法术,那些神庙之中的庙祝都会请神之术。据说最早的时候能够请来天神,在后来只是能够请来神力,这又被称之为‘神打’。时至今日,神打之术自然是还有,但那只存在于那些香火鼎盛的神庙中的庙祝身上’。 现在的易言居然能够做到,自然让人惊讶。 远远的只见木灵公子一步跨出,身形一幻,出现在了易言的头面,手中的‘翠松眠神枝’朝易言挥打下去。 只见易言抬手一剑刺出,剑势生硬而干净,‘翠松眠神枝’上的松针纷飞溃散,散入空中消失,枝干如腐朽之物一般的在风中散去。剑势不止,依然朝木灵公子胸口击去,木灵公子在剑临身的那一刹那散化为万千落叶,飘落大地,一阵风吹来,落叶随风纷飞。 其中一片青叶落在远处的一棵树上,化而为人,正是木灵公子,他躺在树枝上,手捂着胸口,看向易言的眼神之中满是惊骇,他不敢停留,再次消失在了枝头。 易言落在大地上,身上的金光慢慢的散去,双眼之中那漠视众生意味慢慢的消退。只见他以剑支发,摇摇晃晃的朝山坡下走去,消失在了林木之中。 “我突然很想知道易良康是不是真的死了,我算了下他这一天两夜之中觉醒的法术可不少,那么易良康会的肯定更多,据说他真正的修行的时间不过是七八年而已,真是奇哉,我想他身上一定有秘密。” “谁没有秘密呢,你这个萨满巫殿中第一巫师的大弟子,会的法术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骑在黑马身上的女子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易良康真的死了吗?当然,我会的法术确实不少,但是很多法术都是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施展的。”青年说道,他头发与大多数人的发势都不同,他并没有将前额剃光,而是满头的黑发,并结成了一条条的的小辫子,每一条小辫子上都挂着一些小饰物。 不知道他的人只会觉得他古怪,知道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身上每一个饰物都是可怕法器,而且邪异。至于是不是如传言般都是由生魂祭成,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怎么,你还不去追那木灵公子吗?”骑在黑马上的女子说道。 “呵呵,还是格格最了解我。”青年笑道。 “我只是听说你会一种法术,能够夺走别人领悟的法术而已。木灵公子的‘翠松眠神枝’可不简单,今天虽然败在了易言的手上,若是他能再成长起来的,那‘翠松眠神枝’攻守一体,肯定能大放异彩,。” 青年木光闪动,‘呵呵’的笑着,他突然说道:“看来格格对我那可夺走别人法术的方法很感兴趣了,不如我跟格格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夺走别人法术的方法,你将梦杀之术传给我,怎么样?” “何必交换呢,你可以试试直接夺走。”骑在黑马的女子并没有看旁边的青年,两人都处于山顶的树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情侣或好友,正看着夜景。 “呵呵,格格真会说笑,格格乃皇家贵胄,小巫岂敢。”青年说道。 那被称之为格格的女子只是冷哼一声,突然一提马缰,黑马朝前一纵,冲入黑暗之,仿佛梦一般消失于黑暗之中。 青年却在那里站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后,突然自头上拔出一根头发,捏于指间,嘴里不断的念着复杂而生涩的咒语,只见那头发慢慢的浮现一层淡淡的光芒,而他自己本人则在念咒声中慢慢的消失,由脚开始,慢慢的到腰,到头,最后唯有那根头发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幽幽光芒。 一阵风吹来,头发上的光芒散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 第37章 :新生 清晨的薄雾就像是少女脸上的面纱,使得她整个人变得神秘起来。 四管家看着云帆收拾着昨晚宿营的那些东西,一样样的装上马车。 总督府没有多少人知道四管家姓云,云帆是他弟弟的孙子,也许是人老了的原因,对于亲情便越发的爱护。他自己终身未娶,自然是对亲弟弟这个唯一的孙子宠爱有加。前些年,在云帆满了十六岁时,便将他接到了身边,言传身教,他想等自己死了,让云帆能够接替他的位置。 只是现在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自从出了总督府,他便感觉到了沉沉的压力,仿佛这路边石头,山中的树木都是可以带来危险的。 除了他之外的还有八个护卫,虽然个个都是军中精锐,都修有《兵煞玄天罡》,但是军中修了这个的不在少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王肃那般,一刀过处,任何法术都像是幻影一般的碎散。 真正的压力都在他的身上,不但夫人的安危,还是林氏小姐。现在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待会出现在乌灵镇的那个人会是谁。他虽然知道大人身边也正是用人之际,无法抽调人手过来,但是大人既然派人传来口信,那就一定会有人来。 “会是谁呢?” 四管家心中除了王肃与那个穆恩,只有两个人大概合适,其中一个是萨满巫殿中第一巫师的大弟子达日阿赤,他来自于萨满巫殿,一身法术古怪之极。 另一个则是当今天子的第五女――寿藏和硕公主,他可是一位正宗的公主,也只有那个达日阿赤敢随意的称她为格格。对于这位公主的事迹四管家所知极少,只知道她真正显露出与众不同时是在十四岁那年,当今天子将她指婚后。据说她独自一人去见了天子道光皇帝,而后道光帝虽然没有撤销那个指婚,却又赐下了一道令牌,可任由她出入皇宫,直到现在寿藏和硕公主都十八岁了,却依然没有真正的完婚。 除这二人之外,其他跟在总督大人身边的那些人也个个都不凡,但是在四管家看来都还是差了些,除非几年之后。 一切的都已经装好。 夫人、小姐已经上了马车。车队再次启动,默默的行使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四管家坐在第一辆马车之中,后面的两辆是夫人和小姐所坐的车子。 对面坐着的时云帆。四管家看着他兴奋的神情,想要压一压他,但是不太忍心,他知道云帆因能够离夫人这么近而感到兴奋,这对于他以后的发展来说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只是在四管家在他的心中,若是心气儿浮起来了,那是最容易得罪人,也最容易看不清自己地位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这一趟回去之后再跟云帆说,现在说了没准会挫伤了他的锐气,毕竟才二十岁的人,四管家这般的想着。 “爷爷,在乌灵镇出现的会不是太姥山的人?”云帆问道。 若非他与四管家的关系,四管家又想将他培养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否则的话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天下总督之首林公的出身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知道。林公年轻时曾在太姥山上修行过,这是不争的事实,林公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只是林公自入朝以来,极少回太姥山,与那个已经成为海边一处大道场的太姥山到底有多深的关系,恐怕只有林公身边的极少数人知道。 四管家摇了摇头,有些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却知道林公不会让师门的人在身边出现。历朝历代皇家最怕的就是玄门中人入朝为官,他们怕被窃取了国运龙气,林公入朝为官时身上是并不曾拥有半点法术的。 “那会是谁呢?”云帆继续问道。 “马上就要到那里乌灵镇了,见到了就知道。”四管家说道。 马车前行,即使是高低不平的路也没有半点的颠簸,这不是普通的马车,这是朝延赐下的‘万里行疆车’,不惧风雨,刀剑难伤,入水不溺,蹈火不焚。 晨雾在太阳光芒下慢慢的散去,已经能够够用肉眼看到路的尽头。 前方一个三岔路口,每个路口都立有一座碑,其中一个路口的碑石上刻着‘乌灵镇’三个字。 太阳跃出那些连绵的山,驱散了雾,照在那一队马车身上,马车走的并不急,很稳,马车上隐隐有光韵流转。 四管家掀起车帘朝前看,只见前面正有一个人走路旁边,他手里提着一把剑,身上的衣服很破旧,满是泥土,头发也散乱着。 “一个拿剑的乞丐。”云帆也看到了,他低声说道。 只是他这低声话落下后,那个乞丐竟是转过头来朝他看来。 云帆对上他的眼神莫名的感到心寒,心中一惊。 “停。”四管家突然喊道。 车停了下来,前面骑在马上的几个护卫和后面几辆车也止住,没有丝毫的突兀感。 四管家很惊讶,他连忙跳下车,喊道:“易言,你怎么在这里。” “奉大人之命前往乌灵镇。” 四管家更加的惊讶了,他之前惊讶于易言会在这里出现。现在听到易言这么说则更加的惊讶了。 “奉大人之命?” 他上下打量着易言,只觉得易言身上气息微弱,整个人瘦弱不堪,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只需要一场大雪就能要去他们的性命。 只是四管家去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易言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他脸上的绿斑已经消失。不知为何,四管家觉得面前的这个易言身上总是透着一股阴郁之气,尤其是看过来的双眼之中,已经没有了当时初见时怯弱与憧憬。 那时的易言在四管家的眼中就像初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小鹿,而现在则怯弱不见了,变成了阴沉与戒疑,仿佛随时都在防备着别人的伤害一样。 这时后面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说:“易言过来一下,夫人有话对你说。”这女子正是英子。 四管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已经猜测到了那个新加入的护卫或许就是易言。只是猜到是一回事,接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夫人。” 易言来到夫人的马车边上,夫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眼中满是温柔。 “倒叫你吃苦了。看到你没事,我也安心了。”夫人说道。 易言低了一下头,说道:“易言命廉,夫人担心,不值当。” 跟在易言后面走过来的四管家听到易言的回答,怒喝道:“易言,你在说什么,注意你的身份。” 夫人将手一摆,制止了四管家的话。她微微一笑,朝易言说道:“很多事总是难以平衡,你是个好孩子,我对你说的话也从来都不是虚假。以前的事都让他过去吧,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事的,今天起你就是崭新的你。” “是,夫人。”易言再低头说道,他低着头,脸藏在了阴影之中。 “云叔,立一个帐子吧,带易言去梳洗一下吧。”夫人说道。 云叔自然是四管家,他心中即使是再惊讶,这时也没有半点多余的话,朝易言说道:“跟我来。” 他带着易言到后面那辆专门用来装运行旅的马车,重新解开绳索,取下一个帐篷,帐篷并不大,但是帐篷却很特别。 易言能清晰的感应到帐篷上面有着灵力的波动,一道道符纹像是绣在上面,更像是本来就是生于那帐上面的。 当帐篷被立起来时,整个帐面上有着清光流转。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光滑无比,有着淡淡的清凉。 “这可是藏天帐,你有福啊,一来就能摸到,还能进到里面去,要不是在这里,估计你一辈子也看不到。” 说话的是云帆,他在这里自然是立帐篷。对于他来说,易言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乞丐,夫人慈善的收容。 这些天立帐篷收拾东西都是他的份内之事,但是专门立一座帐篷让给易言用,这让他心中莫名的出现一些不舒服。 易言手缩了回来,淡淡的看了云帆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时英子走了过来,云帆连忙喊道:“英子姐,您怎么来了。” 英子的手中拿着一套衣服,手中还提着一个木箱子。她只是笑了笑后便朝易言的说道:“夫人让我来为你梳洗一下。” 云帆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夫人不但因为易言的到来而停下整个车队,并且立起一个帐子来供他梳洗,还派了身边贴身亲近的人来侍候。 他上下打量着易言的样子,怎么看也只像是一个刚从饥荒之中逃出来的人。他在这里上上下下侍候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跟夫人说过一句话,而易言一来就被夫人叫过去,在夫人亲切的关怀之后,还对夫人说话不敬,这让他已经心生愤怒。 现在他心中越发的疑惑不解,更是有着莫名嫉妒滋生。 “进来吧。”英子为易言掀开帐篷,易言只是微微顿了顿便进去了。 他能够感受来自于身后那些火辣辣的目光,不光是身边的云帆,那些护卫的目光也集中在这里。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曾经的易言已经死在了总督府里的那栋屋子的黑暗里,死在了昆明城外的坟山中。” ------------ 第38章 :柔刻 一步迈入这名叫藏天帐的帐篷之中,眼前景象一变。 一个乳白色的世界映入眼中,整个空间之中都充满了柔和的光芒,抬头并不能看到天空,却有淡淡的光芒透过来。整个帐篷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一眼望不到边。 英子看到易言脸上的惊讶,她说道:“这藏天帐是一种法器,由白鲸皮和骨头附上虚弥法阵制成,我第一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大到无边呢,其实这就相一个房间大,只是看上去很高很大而已。” 英子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与夫人很像,她们的身上都有着那种温柔和善解人意,只是夫人比起英子来多了许多大气。 “看你身上的的样子,大概很多天都没有梳洗过了,先来洗一洗吧。”英子一边打开那个木箱,一边说道。 那个箱子给易言的感觉像铁一样,沉沉的感觉,但是当看到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碗大的小桶时,不少心撞击在箱子边缘时发出的声音就是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树木做成的。 英子将那个如碗一样大的木桶放在地上,又拿出一个小水壶来。那水壶是银色的,易言看到了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符纹,再细看那小木桶,原来上面也是布满了符纹。 水壶打开,朝小木桶之中倒水,那水竟是有烟雾冒起,看上去像是热的。 她重新将水壶放回去,捧着那个小木桶来到里面的一个角落放下。易言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蹲在那里,嘴里突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易言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小木桶已经在一片白光之中化为一个大大的浴桶了。 易言这些天来也是见识过不少奇妙法术的了,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够将法术应用于生活之中。这个浴桶分明也是一件法器,浴桶之中的水冒着白烟,水仍然是热的。 “来吧,我可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帮你洗浴的。” 英子来到有些发呆的易言旁边,拉着他的手朝浴桶而去。 “不,不,英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自己来洗吧。”易言说道。 英子笑着,她像是早就料到易言会这么说,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不要跟夫人告我的状说我没有帮你洗浴。” 英子比易言大上不少,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言谈极为自然、亲切。在总督府时,英子带易言出府买东西时,总会说些让他很值得铭记的话。 “不会,不会,我自己来。”易言说着,但是看着这空旷的帐篷,却有些为难,他虽然也算是几番生死了,但是要他当着一个女子的面脱衣,是怎么也下不去手,比起拔剑杀人还要难。 英子掩嘴笑轻笑,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快步的走到那个箱子旁边,她的走路姿势很轻柔,就像她的言谈举止一样。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架子,又拿出一条小丝巾。 小架子摆在浴桶旁边不远,英子再次念动法咒,那架子像被人从沉睡之中唤醒了,在一团白光之中涨高成一个高架。英子将手中的小丝巾挥出朝架子上搭去,一团白光出现,丝巾化为一张巨大的帘子搭在了架子上,将那浴桶与帐篷的另外空间隔开。 “阿言,你先洗吧。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有什么要求就喊我。”英子说道。 “哦。” 阿言这个称呼是英子在总督府里的叫法,现在她再次的喊出,让易言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帐篷外面,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以那帐篷为中心的散开。即使是夫人与小姐也在那里等着易言。 云帆与四管家在帐篷的旁边。 云帆低声说道:“爷爷,他不会就是那个要在乌灵镇加入的护卫吧。” 四管家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但是看夫人对待易言所做的一切,猜测大概或许就是了。当下便点了点头。 “就他,他才多大啊,这么瘦弱,估计都不是我的对手。这哪里是一个护卫啊,这就是一个拖累。” “既然是大人安排的,即使是拖累也要带着,你没有听到夫人的话吗?” “夫人仁慈,肯定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动了怜悯之心,再说他突然这个样子来到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啊。就看刚才他跟夫人说话的语气,那就是有逆心的表现,这种人怎么能留下来呢,万一与敌通……”云帆说道。 虽然四管家很多东西都会对云帆说,但是还是有保留的,易言当时在百辟院的事,他就不知道,那时的他在前院之中,很少来到百辟院中。他更加不知道易言差点要死,不知在夫人离开总督府的前一天已经被圆圆带出府去了。 四管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语。 帐篷之中,易言已经洗好了,里外都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穿时他觉得会大很多,但是穿好之后竟是奇迹般发现正好合身。 整个一套衣服都是黑色的,唯有袖或和靴子上有暗金色的边纹。当他穿上这一套衣服出来时,英子微微愣了愣,说道:“想不到你的气质跟这衣服这么的合。”顿了顿后,又说道:“唯一不好的就是看上去更加的阴沉了,你还是这么小,这不太好。” 易言却觉得很好,听着英子的话,又觉得有些别扭,他太习惯英子用这种像亲人般的语气跟他自己说话。 这时的帐篷之中又多了几样东西,那里有着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梳子和剪刀。 英子拉着易言的手拖到那梳妆台边,让将她按坐下。 那镜子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照在里面人像竟是极为清晰。镜中的他自己,脸型生硬生硬的,这是瘦的皮包骨头。镜中的英子也同样的看着,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接。 英子笑着,她说道:“你这一病,倒是变了许多,整个变的就像你的脸上的骨头一样,生硬生硬的。”她说话间伸手摸着易言的脸颊骨。 易言微微避开,嘴里说道:“我没有生病。” 英子笑着,笑容如水,说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阿言,听话又懂事。” “他已经死了,死在沐云的惊魂术下。”易言看着镜中的英子冷冷的说道。 英子并不生气,眼神透过镜子落入易言的眼中像是充满了关爱,这让易言心中有涟漪泛起。她说道:“蝴蝶是虫子变成的,那虫子是死了还是新生了呢?” “那我应该感谢了吗?” 英子微笑,说道:“虫子平安一生也只不过是从一片叶子爬到另一片叶子,蝴蝶却能在天空中自由的飞舞。人不是虫子,但是人和虫子并没有区别,活着,总要失去些东西。” 易言默不出声,英子继续说道:“夫人说了,今天就是你的新生,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都不要紧。” “我杀了圆圆。”易言说道。 英子没有出声,只是帮着易言认真的梳头。 “我杀了沐云,沐家的四公子,沐家在云南势大,就算是总督大人也保不住我。”易言再次说道。 “夫人说了,无论你之前做了什么,都不要紧。”英子说道。 易言不出声,他肚子里的那些怨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竟像是要平静下来了。 英子帮他擦干了头发,帮他扎出一条漂亮的辫子。 易言突然说道:“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嗯。那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跟夫人说。”英子说完便出去了。 掀开帐篷的那一刹那,有风自外面吹了进来,微微凉意,让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削骨之刀,最是那温语软香。改愿之风,自古生于枕边。” 当帐篷门口从新关上时,外面的一切声音消失。他不想自己的伤痕消失,他需要一些继续让自己记恨的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英子来到夫人的身边,夫人正站在那里,旁边林氏小姐也在。看到英子过来,便收嘴不再说话。 “夫人,易言说想要吃些东西?”英子说道。 不等夫人说话,林氏小姐已经怒声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等他一个,他洗完澡还不够,还要吃饭,待会儿吃完是不是还要睡一觉。” 英子不出声,夫人却说道:“拿东西给他吃,我这里还有些水果,一起端过去。” “娘,这怎么行,这样的话,他会怎么想。”林氏小姐朝夫人说道。 “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觉得我们有求于他,会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了,会变得目中无人。”林氏小姐说道。 夫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英子又出来,说道:“夫人,易言说干粮太淡,要吃新鲜的肉食。” “肉食?还新鲜的。”林氏小姐再次说道:“难道还要我们去为他打猎吗?” 夫人朝旁边跟过来的四管家说道:“云叔,你让阿德去一趟吧。” 四管家应了声便去到一位背着弓的侍卫身边说了几句,侍卫立即背着弓进了山。没一会儿,他提着一只兔子出来,在四管家的吩咐下,很快便洗剥干净,一半煮着,一半烤着端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英子再次出来,不等英子说话,林氏小姐已经问道:“他这次还想要吃什么。” “酒。”英子说道。 ------------ 第39章 :入城 “我去送,我倒要看看,短短的时间内,他有了什么本事。”林氏小姐转身就要去马车之中拿剑,夫人那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林氏,你父亲话什么时候错过,你去休息一下吧。” 林氏小姐气恼的不再说话,也不回马车了。 英子拿着酒离开后,又过了许久,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要到头顶了。 英子再次出来,她说道:“夫人,易言说他两天没睡过了,想休息一下,请夫人允许。” 夫人笑道:“那就休息吧,他也累了这些天。” 夫人说完便让大家休息,也开始扎下帐篷来。 林氏气愤的钻进了马车。 对于夫人决定大家都不理解。易言的一切要求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爷爷,这个易言到底是什么来头,夫人怎么这么的迁就他,就算他是总督大人那里派过来的护卫,那更不应该这样啊。” 四管家皱着眉,缓缓的抚摸着那一缕花白的胡须,沉思着,一会儿后说道:“他来的来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你不要多言。是龙是虫,待他醒来之后到了乌灵镇自然见分晓。” 易言这一睡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原本的疲倦一扫而空,唯有灵力没有恢复,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战胜不了的人,那么即使是灵力恢复也战胜不了。 当他走出来帐篷时,立即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眼神之中充满了审视,充满了质疑,还有着淡淡的敌意。 他手提着‘太平’,站在那夕阳下,抬头看去,夕阳如血。 四管家迎了上来,说道:“易言,睡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四管家还是带我去见夫人吧。”易言说道,他看上去对于四管家并没有什么恭敬之意,旁边的云帆不由的又有些不舒服。 在见到夫人时,他心中有着怨气的,可是现在怨气几乎在一睡之间要散去,仅有的,也只是沉在内心的最深处的。只是改变了的,终究是改变了的,他终究不再是以前的易言了。 林氏小姐看着易言一身黑衣在夕阳中走过来。尽管她心中藏着怒火,但是此时见到易言也觉得他有些特别。那并不是阳光与潇洒,也不是英俊与风流,而是一种淡淡的阴郁。尤其是他那削瘦而凹陷的眼睛,让他身上的这种气息越发的明显。 她之前是认识易言的,在她的心中,易言是一个下人不像下人,读书人不像读书的人的乡下的小子。在知道易言拦着沐云惊魂术伤了之后,她在心中也觉得他活该。 而现在,易言身上的那种土气与匠气全都消失了。虽然没有名门公子的贵气,也没有读书人的那种书卷气,却拥有了另一种气息,她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易言直接来到夫人身前,低头道了声‘夫人’后便不再说话。 “好,好,良康后继有人了。”夫人说道。 易言并不回答。 夫人继续问易言要不要吃点东西,易言摇头说不用。夫人顿了顿说道:“此行时间颇紧,阿言,我想连夜赶路,你觉得呢?” “全凭夫人吩咐。”易言说道。 “好,此去二十里处便是乌灵镇,我们就去那城下吧。”夫人说道。 车队很便上路了,夫人本是让林氏小姐与她同坐一个马车,让易言去坐林氏小姐的马车,但是易言却拒绝了,他自己去到了最后那辆拉着货物的车上,然后闭目,不再言语。 夕阳很快便没入了地平线,黑暗慢慢的降临,逐渐的吞噬了这个安静的车队。 马车平静的走在黑暗的道路上,但是这里面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平静的。从夫人到那些护卫们,他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林氏小姐坐在车子里,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夜色。她从小就敬佩自己的父亲,却更想成为一个像自己母亲那样的人。 她虽然对于易言的行为感到恼怒,但是却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有着深意。只是她还有些想不透,心中暗自决定等会到城下时一定要去问问自己母亲。这两天她不是没有问过,只是夫人却总是说不需要她知道这些。 她想探出头来去看易言,黑暗之中并不能看到。她想知道易言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化这么大。 不光这个黑暗之中行驶的车队中的人不平静,二十里外的乌灵镇中有人同样不平静。 乌灵镇相对于一个普通的镇子来说是要大了许多的,相当于一个县城,不过,有着城墙,并不算高。这个地方在云南还是颇为有名的,据说乌灵镇下镇压着一个名叫乌灵的大妖,也有人说是阎王殿中逃出来的恶鬼。 乌灵镇外有一处高地,名叫祭畜台,据说是很古老的的一个祭台,只是现在只是一个高点的土坡而已。土坡之下有一队人马静静的在那里,坡上则有两个站着。 其中一个自然总督夫人郑淑卿,一个是易言。 “这里就是乌灵镇,乌灵镇其实是一个县城,县令身边有一位师爷,名叫沐川,在沐家之中他的摄魂之法也是出名的,已经是沐家长老的候选人了。他凭摄魂之法控制着这乌灵镇的县令,窃取当朝国运龙气,这是大人怎么也不可能忍受的。” 夫人站在那里看着乌灵镇说道。 易言立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当下便说道:“那不知大人是要什么样的结果。” “窃国之运者,当尽诛之。这是大人的原话。”夫人说道。 “易言明白了。”易言说完抬步便要朝乌灵镇而去。 夫人又说道:“那沐川在此乌灵镇多年,城中人应该都知到他的名字,这让他本身的气息与城相融,若事不可为,就退回来吧。” “夫人放心。”易言说道,抬步便朝坡下纵去,转眼之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寂静,林氏小姐来到了夫人的身边。她的心中有着许多的疑惑,她看到易言离开,虽然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但是这时却是一个寻问的机会。然而不等她说话,夫人已经说道:“林氏,娘知道你很想知道,本来是打算不告诉你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觉得还是告诉你吧,人总是要长大的。” “娘,您早就可以告诉我了的,这个易言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短短的时间就变了个人一样。”林氏小姐问道。 易言现在当然不知道有人正在谈论着他,他来到城下的城下,直接踩在竖直的城墙上,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当他来到城头时,双眼之中泛起幽蓝光芒,这是大多数修行人都会的灵眼,能观天地间的各种煞气。在灵眼之下,整个城中笼罩着缤纷的雾气,相互交织着,这些便是人间七情六欲所化成的煞气。 夫人并没有说那个沐川住在哪里,这要靠他自己去找。 当他听夫人说沐川已经在此城之中多年,城中人尽知他的名字,气息与整个城相融,他便明白夫人的意思是说这座城其实算得上是他的道场。 易言曾在贪狼山时受过王肃的传授,对于隐藏气息已经颇有心得。不过他怕沐川万一察觉了,于是便去城内靠近城墙的一棵树下,摘了几片树叶,凭空在叶子上施下咒,然后将叶子揉小,塞住耳朵和鼻也,并且在头顶和脚底都贴上施了咒的叶子。 这些东西都是那一天两夜之中自然的出现在易言脑海之中的东西,就像遗忘的东西重新想起来了。 一个修行人在另一个修行人的眼中,如果不隐藏气息的话,就如黑夜中的明灯那样的醒目。 修行之人头顶自有灵光升腾,易言用施了符咒的叶子贴在头顶,就是为了阻挡自己体内的灵光。塞住鼻子和耳朵,闭紧嘴巴,是为了不让自己气息泄入城中。脚踩在大地上,难免会被别的修行人感应到什么,尤其是这座城相当于一座道场,所以易言在脚底也贴上符叶。 用这城中本来就有的东西施法,可以让外来之人快速的融入到这座城中去。易言又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朝空中洒去,尘土落在易言的身上,他的身体在尘土之中消失不见。 ------------ 第40章 :天罚 如透明的耳朵一样的月亮悄悄的出现在天空中。 这个乌灵城通过四条主街可分四个区域,易言所进来的地方是北面。这时的街上已经安安静静的了,城中的人们已经睡下。 安静的乌灵城中,有两人走在一条街道上。其中一个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另一个则是十多岁的少年。 二十多岁的青年指着街道两边的房屋说道:“意师弟,以后这条街就是你的修行之处,每天晚上你可以到这里来食煞,如果你想练法宝的话,那么也可以现在开始炼了。” “是,师兄。”那个少年说道。 “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初时只能食一家之煞。五天后才能再开始食煞,但也只得一个时辰食一家之煞。在炼化为灵力之后,才能食另一家,一天绝对不能食过五家之煞。” “是,师兄,我都记住了。” “嗯,我知道,你一向聪明。来吧,今天是你第一次食煞之日,我来为你护法。”青年笑说道。 他指着街边的一户人家说道:“就这一家吧,这一家煞气颜色淡一些,对于初次食煞的人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好的,师兄,拜托你了。” 那个少年说罢来到那家屋子的门前,双手按着门,用嘴几乎贴着那门缝。只见他的用力的吸着,嘴里吸得满满的,如蛤蟆叫时鼓起的嘴一样,又缓缓的消下去,喉咙一上一下的吞咽着。 少年脸上慢慢的出现汗液,身体发抖。他的嘴巴先是变成青色,慢慢的,脸上浮现了红褐色的斑点,随之全身抽动的倒在地上。 青年却只在旁边看着,直到少年不再动弹他才蹲下来,用手探了探少年鼻息。最后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抱起少年直接便要走。 可是一转身,他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月光之下,此人一身的黑衣,看上去矮而瘦弱,左手提着一柄剑,静静的站在那里。 青年心中大惊,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的问道:“沐川是你什么人?” “你是谁?”青年心中却杀意突起,他在师弟在第一次食煞时见死不救,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认不认识沐川。”对方再问道。 青年面色出现挣扎,他突然一声不吭的,抬手便在虚空之中点划起来,同时嘴里念动着法咒,随着他的手指快速的虚空划动,一颗虚幻的头颅出现,张嘴便朝向那个矮瘦的黑衣人咬去,那人却如烟雾一般的消失。 一道剑光在青年身后出现,冰冷的尖刺指在青年的后脑,青年心寒。再次有声音响起:“你认不认识沐川。” “正,正是家师。”青年声音发抖的说道。他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身后指着自己的剑是怎么出现的,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的法术比自己强太多了。 “带我去见他。” “是。”青年说道,顿了顿却又说道:“刚刚,我,我师弟……” “你放心,我没有看到什么。" “多,多谢前辈。这就带前辈去见家师。” 说罢,他便抱起地上那个已经慢慢冰冷的少年朝前走去,他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什么气息,回头看,身后之人冷冷的眼神冲入他的眼中,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连忙回过头朝前而去。 一路向前,左转右转,来到一处高宅大院之中,到达一个房门前。 跪倒在地,突然用悲痛的声音说道:“师父,师父,意师弟他,他……”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老人走了出来,他看着被青年抱在手中少年,脸色一寒,一步跨出来到青年身边,怒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保护好他吗。” “师父,有人入了城,他……”青年朝后一指,他在路上时候已经想好将一切推到身后的人身上。这个想法显然比他之前想的借口要好的多,但是却又疑惑师父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个诡异之人呢。 可是他朝后一指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忙转回来,和道剑光在他师父的身后闪现,刺入师父的后脑之中。他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在这个乌灵城中被杀死。 随之看到师父化为点点灵光散去。 青年看到他的师父出现在一处屋顶,只见他脸色苍白,抬手之间,一片火焰凭空而片,自大地上涌起,自天空中涌下。 这是在乌灵城中,所以他举手投足之间,凭有法术凭空而生。若是在城外,自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而在城中可以。 青年眼中那个一身黑衣的阴郁少年,眼看就要被大火吞没。只见他突然朝虚空跃起,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他师父的头顶,一道幽蓝的光芒闪现。 他心中震惊无比,他发现强大的师父居然一点反应,最后剑刺入身体时才出现惊惧。 师父倒下,身后落下一个人,一身的黑衣,面上无肉,显得冷酷而阴沉。 青年张大嘴,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城外的那祭畜坡上,只有夫人和林氏小姐站在那里。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娘要那样对待易言吧?”夫人说道。 “是啊,他就算是有些本事,得了他父亲的传承,也不足以让娘这样对他,更何况传承得来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再也无法提高,而且估计大多数都是残缺的。”林氏小姐说道。 “大家都这么认为,所以来了之后,只是将他安排在了百辟院中,一来是为了观察一下他的心性,毕竟他的父亲做了那件事。在院中一个多月,我也以为他就只能得到灵力,无法得不到那些法术了。但是现在你爹爹既然让他来这里,可见他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听英子说,他杀了圆圆和沐云。”夫人说道。 “什么,他怎么杀了他们?”林氏小姐惊诧的问道。 “应该是五天前的事,他杀了沐云,肯定是会受到沐家追杀过的,能够来到这里,可见他并不光只是得了灵力,肯定还得很法术。” “圆圆死了,沐云也死了。”林氏小姐吃惊的说道,她有些不相信,在前不久还是好好的人。 “圆圆其实是国师的人,在你爹爹来云南时就已经知道了。之所以还把她留在身边,就是因为她身后的国师很麻烦。”夫人的话再次让林氏小姐感到惊讶。但是她却快速的说道:“爹爹肯定不怕国师。” “你爹爹谁也不怕,但是娘又怎么能让你爹爹多一个仇敌呢,他的敌人本就已经很多了。”夫人说道,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林氏小姐却觉得这话语之中感情是那么的深。 夫人继续说道:“她死了,最多也是以后有事,但是沐云死了就不同,他是沐家沐浦南的儿子,颇受宠爱,沐浦南是沐家家主的第二子,整个家中年青一排中排行第四,在沐家之中地位很高。这些你是知道的,现在他死了,沐家一定会报复的。” “那父亲怎么还把他送过来。”林氏小姐对于沐家其实了解的并不多,也不太清楚自己父亲与沐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相反的,她在之前还是觉得沐云不错,可以做朋友。说的他自然是指易言。 “你是不是觉得沐云还不错?” “是啊。” “呵呵,因为他是沐家的人,只要他们家的人愿意去跟人交朋友,一般情况下,谁都会觉得他们是个不错的人。” “为什么,因为摄魂术吗?可我没有感觉到他使用过摄魂术啊。” “他当然不会使,一但用了你就会知道。” 林氏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却说道:“既然易言杀了沐云,那爹爹怎么还要让他来这里呢?他是被圆圆带走的,可以将他驱逐出府啊,这样的话,他们不能说我们什么了。” 夫人看了林氏小姐一眼,她说道:“易言毕竟是我们的人,他是易良康的儿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我们也不怕这些以沐家为主的本土势力。只要有了他们扰乱乾坤、窃取龙气的证据,便能够通过总督印请动云南上空的天子剑,斩碎他们的灵魂。” “可是,听爹爹好像说过,这云南行省的天子剑都是处于半封禁之中的。”林氏小姐说道。 “是啊,那是因为大清国的气运这些年来不断的衰退。兵戈四起,民心不附,国家不安,所以天子剑的威力就大降,这云南之地再更盗贼四起,世家林立,民怨郁结,天子剑威力更是大降。”夫人说道。 林氏从小在家中长大,虽然她自己对这些也并不热衷,但是很多一般修行人不知道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就比如,这九天之上是有一座“天罚”大阵的,这座大阵发动之时,威力极大,极少有修行之人能够躲过,除非躲到异域之地去。 只是历朝的‘天罚’都没有护得住那个掌控天下的人,因为‘天罚’的威力来自于民心,有人则称之为信仰,对于朝延的信任和忠诚。每一个国家最兴盛之时,也是‘天罚’威力最强大的时候。 据说大清国立国之时,开国之君将手中征战用的剑融入到了‘天罚’之中,从此这天罚又称之天子剑,每一个行省的上空都有一柄看不见的天子剑。 林氏小姐看着夜色,突然说道:“娘,你让易言去乌灵城中,是不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并不全是。”夫人平静的说道。 “估计他出不来了。”林氏小姐说道。 林氏小姐并不知道,此时看似平静的夫人心中有多么的担忧,她清楚的知道,若不是自己的丈夫身边已经无人可派了的话,是不可能派易言过来的。 尽管她早就知道圆圆是国师的人,但是她一直没有揭穿,因为她怕国师对自己的丈夫不利,不想给那个强大而睚眦必报的国师借口。但是易言杀了圆圆,同时又杀了沐云。夫人知道,这打乱了自己丈夫的布置, 沐云的死,让总督府与沐家为代表的云南各世家的关系降到了极点。 所以她就想在这前往天龙寺的路上,解开那些受封的朝延大印。 总督府中的那一枚总督大印有着强大的封禁能力,但是前提却是要整个云南行省之中各县衙中的官印安然,至少要一半以上的县令之印能够与总督大印相呼应,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封禁能力。可是现在,那总督大印所能展现的封禁之力最多不过是十之一二,可见整个云南行省之中,大多数的官印都是受封的状态。 每解开一枚官印,便是给总督大印增加一份力量,同时也相当于给紫禁城中的的那枚天子印增加了力量。想要发出一道能请动天子剑的‘圣旨’,天子印中便会消耗极大的灵力,有传言说,天子印之中的灵力已经无法再烙下能够请动天子剑的符印了。 要解封那些县印或府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必须要让那一方之民气与大印相融。官家朝延称之为民气或国运,而别的修行人则是将之称之为煞气。 如乌灵城中的一城之煞气,尽归县令身边的沐川所有,并因为在城中多年,而几乎将这座城打造成了一座道场,让那枚县令之印再也无法接受民愿、民望了。 想要解封那县印,唯有杀了沐川了。 这是她临时做的决定,一来可以缓解总督那边的压力,二来可以试一试易言的实力到底如何。 突然,四管家快步的走了过来。他说道:“小姐,乌灵城中的煞云乱了。” 他是在郑夫人小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人,所以即使是郑夫人嫁人了,他依然还称之为小姐。 “易言成功了。” 夫人笑道:“老爷果然有眼光。” “是啊,估计他已经继承了易良康的大部分法术了。”四管家说道。 果然,没过一会儿,夫人看到黑暗之中有人无声无息的出现,正是易言回来。 ------------ 第41章 :帐议 易言并不觉得杀了那个沐川有多困难,只是觉得过程有些复杂而已。也并没有取什么杀人成功的证据回来,他相信四管家一家能够知道自己有没有杀了那个沐川,正如他一看到沐川就知道是他,不必再去确定真假一样。 易言看沐川时,只一眼便确定是他,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与这整个座城极为融恰,隐隐有一种城之主人的感觉,与他徒弟身上的感觉完全不同。 易言在许多人的注视下跟夫人站在一起说着话,又看到夫人将一样东西交到易言的手中。当他回到山坡下的火堆旁边时,发现众人的目光非常怪异。 以前的他,或者说是在总督府里的他面对别人的注视时,会有些不自在。现在的他感知虽然敏锐了许多倍,却不再感到难受。 他将掌心那块玉佩拿出在火光之中照着,火光映在无瑕的白玉上如红霞,这是刚才夫人给他的,说能够清心凝神。在白玉佩入手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一缕清凉仿佛注入心田。他心中缠绕着的那种阴霾似乎弱了不少。 他是知道如果没有寻灵,而吸食了煞气的话会慢慢的堕落到黑暗之中,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心性。 易言觉得自己没有,觉得自己的改变是有意识的自我改变。但是刚才夫人却说他已经被体内的阴灵煞气影响了,改变的很严重。 易言不想承认,夫人却说大多数改变了的人都不承认,也不认为自己是被改变了,而是会有很多的理由。而后夫人便给了易言这块白玉佩,说是等回去之后就去跟大人学寻灵之法。 法术,易言会的不少,但是真正的修行之法却一点也不懂。这也是他感到遗憾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将那个修行之法和那个寻灵之法传给自己,还是自己没有领悟到。 郑夫人的帐篷之中只有三个人在,一个是夫人,一个是林氏小姐,还有一个是四管家。 夫人沉默了许久,林氏小姐问道:“娘,你是不是要什么什么决定。” 夫人微笑着,说道:“娘能有什么事呢?” “你肯定有,要不然的话你会这么久不说话。”林氏小姐说道。 夫人再次笑着,她说道:“林氏也长大了,能看出娘的心事来。” “娘,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说啊。”林氏来到夫人的身边,娇声问道。 “哎,娘啊,确实有些事,但是还没有做好决定。”夫人叹了口气,她很少有这种为难的样子出现。 “娘,你就说吧,我帮你一起想想吧。”林氏小姐说道。 夫人又沉默了一下,最后说道:“娘准备一个人先去天龙寺。 “什么,那怎么行。”林氏小姐说道:“娘,你一个人多危险啊。我们这都是去天龙寺的啊,大家在一起不更安全一些吗?” “小姐是担心是沐家的人来?”四管家说道。 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先行一步并没有什么危险,有危险的反而是你们,我们此行前往天龙寺,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本来之前路上应当不会有事,但是现在沐云死了,估计沐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想先一个去天龙寺中,越早越好。” 四管家低着头,他在听到夫人的话后并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夫人每一个决定都是在深思熟虑才定下来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做出比夫人更好的决定。他说道:“小姐如果要去,一定要带上老奴。” “云叔,你不能去。你如果去了,他们肯定会察觉到的。”夫人说道。 四管家自从听到了夫人的话就一直皱着眉,双眉之间几乎要拧出水来。他再次说道:“活着的不能跟随小姐去,那死了一定就能。” 林氏小姐疑惑的,说道:“说什么呢?” 夫人却突然笑道:“这样的话,那就不能今天晚上走了,得找个机会。”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活的不能,死了能的。再说了,娘你如果想一个人先去的话,又怎么瞒过别人呢?” 夫人微笑着,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易言已经醒来,他看着大家忙碌着。 英子给他送来了洗漱用品,并端来了水,他在云帆频频投注过来的眼神之中,用着那从海外异国传来的牙刷牙粉。那些所需要用的水,都是是装在一个壶里,连易言洗澡的水都有,又岂会没有生活所需要的水。 对于这一点,易言只能感叹法器、法术的神奇。尽管他现在能够施放不少法术,却不能明白任何一样法术。 车队再次在大路一样,呆板、沉默的前进着。 易言坐在第四辆马车上。后面四个护卫骑在马上,易言并不认识他们,闭着眼睛,却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总是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行路,依然在继续。 沉默着,易言耳中只听到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和单调的马蹄声。 但是他的心中却一点也不单调,他心中有着许多事,那些事情都像雾一样笼罩在他的心中。 他知道郑夫人一行人是要去大理的天龙寺,但是通过昨天晚上的事他心中明白,夫人此行绝对不简单。 在单调的车轮转动身中,他感应着自己脑海之中那些法术符印。 曾经在易言还是普通的一个少年时,就想象过入定是什么感觉。当然他最终没有找到那种感觉,但是他却在闭上眼睛后向脑中看去,感觉自己看到了天灵盖下的那一团漆黑,漆黑无边无际,他总认为那漆黑之中会有着神秘东西出现。 现在那个地方虽然依然漆黑,却有东西出现了。那片漆黑之中一个个不同的图案出现在那里,散发着各种光芒。有些清晰明亮一些,有些晦暗模糊,那是一个个的法术符印。他在一个个的感应着,希望能够从中体会出那些法术的根本精髓来。 他体内的阴煞灵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他自己却明确的知道一直在缓慢的恢复着。这大路上阴煞灵力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的,他的身体像是有着某种吸引力,能够将那些虚无中的阴煞吸纳过来。 太阳行至当空之时,易言发现,此时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阴煞进入身体之中。 马车停了下来,易言也睁开了眼睛。 在一处林子里扎下了营,并生火做饭。一切行事,就如易言心中行军兵营里一样。 生火做饭并不需要易言动手。 英子过来,跟他说夫人叫他。 帐子在路边十多米处的大树下有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妇人,保养的极好,气质闲静,正是总督夫人郑淑卿。英子快速的走到她的旁边,夫人则是看着易言笑道:“阿言,你的法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易言说道:“我不会什么炼煞化灵之法,到现在最多恢复四成。”其实他已经恢复了六成,若是在以前他肯定实话实说,而现在却在最后打了个折扣。 “哦,原来你没有从你父亲那里传承到炼煞之法。”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不过没关系,等你寻灵之后,再修行一种炼煞之法也没关系,只是现在你身上的法力无法恢复,而且还会慢慢的衰退。” 易言对于这个并不知道,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在府里的时候,你每天都会演习练剑法是吧?”夫人说道。 “是的,夫人。” “嗯,练些剑法也好,修剑道能让人明心见性,林氏倒也喜欢舞刀弄枪的,估计你跟她能合得来,你的性子稳静,不如现在就跟林氏身边吧,替我好好的看护住他,不要让她发生什么危险。” 易言低着,眉头微微的皱着,听着夫人用这种如长辈一样亲切的语气说话,让他根本就无法拒绝,回答道:“全凭夫人吩咐。” “那就这么说定,你可以好好的保护她的安全,如果她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我可拿你是问。”夫人启含笑说道,但是易言却觉得夫人说的很认真。 他退到外围,和大家一起吃饭,但是他脑海里去还在想着夫人的话,他觉得夫人不会只是单纯的叫自己过去就说那么些话而已。 突然,玲玲过来喊他,一时之间,那些侍卫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云帆快速的起身,朝玲玲说道:“玲玲姐,有什么事啊,吩咐我做行了,易言新来,估计还不大习惯做事。” 他的脸上有着那种讨好的笑容,并没有看易言,易言便也没有出声,玲玲却道:“小姐喊他过去问些事而已,不要做什么,走吧。” 后面那两个字是对易言说的,易言紧紧跟上,从云帆身边经过时,看到他眼中充满了嫉妒。 易言紧紧的跟在玲玲的后面,直到林氏小姐所在的帐篷前,她才停下说道:“小姐就在里面,进去吧?” 帐篷的帘子是垂下合上的,玲玲站在旁边也并没有进去的意思,易言微微愣了愣,玲玲笑着,指着帐篷。 易言伸手掀起帘子,低头钻了进去,光线一暗,耳中却听到了淡淡的剑出鞘声音。 易言抬头看着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背对着自己,正缓缓的拔着一把剑。 她的背影看上去修长而高挑,又透着一种难与亲近的味道。 “小姐。” 易言只是站在帐篷的门口喊着,然而他的声音才出,林氏小姐已经突然转过身来,映入眼中的是一道耀眼的剑光,剑光直指咽喉。 大中午,帐中昏暗。 剑如霜。 ------------ 第42章 :启蒙 此时的易言已非昔日易言,在剑光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中早已拔出了手中的太平剑刺向了对方的咽喉。 但是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就易言现在的见识来说,他见过用兵器与法术相争时最让他难忘的王肃,在那神庙之中,妖、魅、鬼,无论是灵体还是肉身,亦或是魂灵状态,都难逃他一刀。尤其是他那种超脱纯粹的武境界,而进入法的层面。 他并不能理解,即使是他能和王肃在贪狼山中一样,凭借着武器短暂的破入虚空,他依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能做到而已。因为那刺出的一剑,在他的脑海之中也是有一道剑光符印的。 眼眸之中倒映着剑光。 易言整个人朝后飘跃,他的记忆中只要朝后一退就退出了帐篷。但是他在朝后跃了之后,却依然还是在帐篷之中,身后有柔软的力量将他阻挡了,身形顿时止住了。 剑刺破的不是虚空,而是易言的感知。 感知这种东西很奇妙,就易言的理解,一个普通的人,除了看到、听到,他是没办法知道身边的叶子飘落的。但是在总督府里那生死边缘挣扎着活过来之后,他能够知道了,就像风吹在脸上一样,看不到摸不到,但是能够感觉到。 而林氏小姐手中的剑清晰的刺破着易言的感知。他硬生生的偏开了咽喉的位罢,他没有看剑刃,却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剑刃的锋利,和那离咽喉不过一寸之遥的冰寒。 剑落空,却又横抹过来,没有丝毫的留情。 易言在间不容发的距离中弯腰低头躲过了这横抹的一剑,随之朝旁边斜窜一步,正要拉开距离,那剑已经又缠了上来。 这一剑比前面那两剑都要轻,就像风一样。易言身上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这是危险的感觉。他再次朝斜上方窜出一步,身上有已经有一层淡淡的乌光浮现,那是这些天还没有完全转化为灵力的阴煞之气在他使用灵力时被逼散了出来。 林氏小姐的周身像是裹着一团风,手中的剑光却不再那么的耀眼,而是一片朦胧,然后剑影却如风一般朝易言身上钻去,易言身形变换,起伏旋转躲避着那一道朦胧的剑光。 整个帐篷之中,剑光无处不在,又骤然而停,剑光敛尽。 “你手中的剑为什么不拔出来。”林氏小姐突然。 “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敢对小姐拔剑。”易言低头说道。 他的话才落,却引来林氏小姐的一声冷哼,她说道:“你骗不了我,在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除了血腥味之外,你身上的那种阴冷气息我也不喜欢。你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下人,口是心非,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让你离开。” 易言站在林氏小姐的面前比她都还要矮上不少,此时听到她的话后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这是易言第一次与林氏小姐的对视。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怨恨,即使你想极力的隐藏也躲不过我的眼睛。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还留在这里呢?”林氏小姐继续说道。 易言看着林氏小姐,林氏小姐无疑是非常漂亮的,她的漂亮不同于一般女孩的温婉柔弱,而是充满了英气,鹅蛋脸,白晰洁净。而且此时她的打扮更是干净利落。 “不知道小姐什么意思。”易言缓缓说道。 “你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实力,何必还呆在这里,天下之大,你哪里都可去得。”林氏小姐说道。 “既然天下之大我何处都可以去,为什么就不能留在这里呢?”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微微一愣,顿了顿后,说道:“如果,你真的要留在这里的话,那将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小姐是怕我在发现将会有危险之后独离逃离吧?”易言说道。 “你会吗?”林氏小姐问道。 易言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我的父亲是盗了大人的一本修行书而被驱逐的。” “没错。” “但是他最后付出了生命,尽到了自己护卫的责任。刚才夫人也要我保护你的安全,我答应了。” “你的眼中满是戒备与警惕。”林氏小姐手中的剑已经归鞘,她转过身来背对着易言,说道:“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留下来的。”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要知道怎样寻灵,我想要一门炼煞化灵之法。” 林氏小姐转身,皱眉说道:“就只是这么简单?” “简单吗?”易言反问道。 在林氏小姐看来简单的事,对于易言来说是极为困难的。 林氏小姐盯着易言看,仿佛要看到易言的心底去。她最终却只是让易言回去,她自己则独自去了夫人所在的帐篷之中。 夫人正在那帐篷之中用饭,旁边站着的是英子。那帐篷里的桌子椅子、碗筷,全套都有,这里面的物品都是属于符器物品。 林氏一进来,便说道:“娘。” “试的怎么样?”夫人淡淡的问道。 林氏小姐他知道自己去试易言肯定瞒不过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打算隐瞒。 “他,我不知道,反正他没有拔剑,我不出《碧波倾天图》的话奈何不了他。”林氏小姐说道。 “你即使是用出《碧波倾天图》也奈何不了他,能够进入乌灵城中轻松的杀了沐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这一点哪里还要去你试?我就要离开了,你难道对于他的为人就没有半点看法吗?”夫人说道。 林氏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说道:“他是一个没有忠诚的人。” 夫人轻轻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说道:“这年月的,哪里还有什么忠诚不忠诚的。” “他的眼中总是充满了戒备和警惕,刚才我问他为什么留在这里,他竟然说是为了寻灵和炼煞的法门,不知羞耻,把自己的行为当商品一样的交易,无道无德。”林氏小姐说道。 夫人只是笑了笑,看着林氏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一丝忧虑,她突然朝站在身边的英子说道:“英子,你觉得呢?” “夫人,英子觉得羊永远不可能变成狼。”英子说道。 “嗯,怎么说。”夫人将手中的茶杯盖子轻轻的在杯沿磨动着。 “羊活的久,或许能够变得警惕而精明,但是它不可能会去吃肉。即使有一天,羊有了强大的力量,它也只是变成一头牛,依然吃着草,但是不会变成老虎。”英子说道。 “人又不是动物。”林氏说道。 英子微微低头,并不争辩什么。 夫人说道:“英子,去把那本《诸生启示真章》给易言送去。” “是,夫人。” 一行人,再次上路了。 易言与整个车队有些格格不入,他坐在那辆装运着货物的马车上,这辆马车本是由云帆驾驶的,自从易言坐上去之后,他就没有上过这辆马车了。好在这些马都是拉车老马了,前面有带路的,它在后面就会跟着。 此时的易言正坐那里低头看着一本书。这是英子送来了,名叫《诸生启示真章》。 这正是他需要的书,也是修行人必看的书。 每一个人出生后都要受着教育,即使没有去书院念书,也会有父母教育他们。这种教导并不仅是指那些文字,也并不是光指那些知识,而是一种做为人类生存的观念与规则,让一个人在成年之后与这个人类世界融合。 而要想修行,最开始也最难的就是由普通人到一个修行人的思维转变,比如相信自己的身体能够拥有灵力,相信法术的存在,相信妖、魅、鬼、怪,相信诸天神佛。若是不信的话,即使是有人帮忙炼煞引灵,最终也只会被煞气腐蚀掉。 《诸生启示真章》很厚,易言看着目录:普通生灵所不了解的虚空;灵力为何物;妖的思想;魔的来历;大地中的煞气;五行;八卦;符是怎么炼成的;咒是什么:…… 从上往下的看过之后,他大致的明白这是一本修行启蒙书,里面大多是对一些修行之中会出现的名词做出解释。 易言从第一章开始看起:普通生灵永远不会了解的虚空。 “很多人会觉得虚无之中什么也不存在,其实并非如此,那只是肉眼没有看到而已。没看到并不代表不存在,你看到的光芒、尘埃都是飘浮于虚空,他们都是微小的,肉眼难以捕捉到的,但终归是能看到。而有许多东西是普通生灵一生也无法看到的。 比如:存在于虚无中的过去。你可以把这片天地看做是一个张可任意书写的纸,而书写的方式则是你生命轨迹。你在墙上斩了一刀会有痕迹,而在虚空之中斩了一刀也会有痕迹,只是这个痕迹有些淡有些浓,消逝的快到你肉眼看不到。 挥刀斩墙壁的话,力量太大,墙会倒,而虚空也会有破碎。只是墙倒在了地上就不再叫墙,而虚空破碎却只会有一瞬间,虚空依然还在那里,但是一片虚空已不再是之前的虚空。 这破碎的虚空能做到什么,虚空之后又有什么,此章暂不表述,你要肯定一点,破碎的那一点虚空能够产生的法术永远是修行人研究的方向。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那斩破虚空的一刀其实并没有消失,那一刀已经印刻在了天地之中,永恒的存在。它就像是沉入了大海之中的石头,你看不到了,但它并没有消失。也许若干年后,你的子孙在修行时会看到你的这一刀,就像那个沉入大海的石头,在遥远的海底砸到了一条鱼一样。……” 易言坐在马车上,在太阳的余晖下沉醉的看着那本《诸生启示真章》。 ------------ 第43章 :符阵 对于易言之外的那些护卫来说,今天下午是与众不同的。 一个个云南本地的人,骑着滇马,身上挂着刀或剑,或前或后的擦身而过。他们路过时并不快,眼睛自然的打量着这整个车队,而在与车队错开之后则会快速的离去。 易言并没有抬头过,他一直在低头看着那本文字通俗的《诸生启示真章》。 太阳落山之时,车队停了下来,驻扎在一个背风的山坡下面。 看着四下里侍卫,易言感受了沉凝的气息,仿佛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夜幕将一切都掩盖。 易言依然是如痴如醉的在看着书,看的正是关于煞的介绍。天地间的煞气有两种分法,一种是分阴阳,如易言体内的灵力属于阴煞灵力,而易言在乌灵城中见到的那个趴在门缝中食煞的少年,他所吞食的则是阳煞,是人类七情六欲凝结成的煞气。 阴煞和阳煞最大的区别便是,阴煞若是活人接触时间久了,必定会影响身体健康,乃至死亡。而阳煞则对活人会不有什么影响,但是若有亡魂进入城中,被阳煞一冲,大多会灰飞烟灭。 而官煞有人将这归为阳煞之中,然而更多的人并不将之归为阴阳煞气中的任何一类,认为他是属于半信仰半煞灵的龙煞。 龙煞不是指那真正的龙身上产生的煞气,世间有一句话称之为万民归心,乃可化龙。无论是哪一级官员,他们的法力一半来自于朝廷任命的官印,一半来自于民间的爱戴,官印为凭引,辅以民望,法力自生。 任何一个食炼阴阳之煞的人,若能得万民爱附,便有可能化为龙煞,成龙煞者便能造印赐符,赋予他人法力。 所以又有人将世间之煞中的阴阳之煞称之为乱煞,将那些在朝中官场之中修行吸食的煞气称之为官煞或龙煞。而相对于那高坐金銮殿上的那一位来说,他的眼中只有国之气运。 黑暗越来越浓,火光照在帐篷上,一个个小蝌蚪一样的符纹在火光之中显现,也不知道是在绣出来的还是画上去的。 林氏小姐自帐篷之中走出来,一身的劲装,身上披着一件披风。 他看着坐在那里看书的易言,说道:“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事。” 易言抬头看了林氏小姐一眼,又低头看书。 “这不过是修行的基础书而已。”林氏小姐说道。 “这正是我需要看的。”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在易言的旁边坐了下来,同在火堆旁边的一些人连忙起身,而云帆则凑了过来,但是又不敢随意的讲话,所以就在旁边的转动起来。 林氏小姐看着易言,火光之下,易言安静而专注。 她皱了皱眉,对于易言在她坐下来后竟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而感到有些恼怒,说道:“今晚可能会有事,你守夜吧。” “嗯。”易言抬头应了一声又低头看书。 林氏小姐扔了一根干木到火堆之中,说道:“你是用什么法术杀了沐川的?” “跃空。”易言说道,他已经没法再静心看书了,虽然他看起来很冷淡的对待着林氏小姐,也很专注的在看书,但是已经许久还是在看那一面纸了。 “没听过啊,很厉害吗?”林氏小姐对于这个似乎很好奇。 易言不再看书,抬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还行吧。” 林氏小姐突然说道:“你会玩符阵吗?” 易言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她所说的符阵,还是今天刚刚看过手中的书知道的,对于他这种没有学习各种法术的人来说,符阵是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时下的天地间修行人最喜欢的一种游戏便是符阵,由一人画出一道符来,然后另一人来破,不能用蛮力挑破符阵,只能去解开,若是成功了,那画出的符便消失,若是失败,那么符则会引爆。 这考验的并不是灵力的多少,而是对于符阵之术的理解。 “没玩过不要紧,这个不难,只要你能看透的话,很容易就能破了的。”林氏小姐说道。 易言想拒绝,但是林氏小姐已经抽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那木棍前端还在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当林氏小姐开始画起来时,那火焰便有了变化,从随时都要灭去的飘摇不定变成了一道直焰,最前端的火焰如毛笔一样的在地上画着,速度有快有慢,有顿有挫。 易言发现面前的这个脾气不好,又似乎讨厌自己的小姐画这符时竟是很专注,很显然她是经过长期练习过的。 火焰在地上画过,地上出现淡淡的痕焦和灰尘,那是地上的枯草和青草都被烧掉了,但是却并没有留下火焰来,易言能够感觉到那焦痕之中留下的火煞之气,像毛笔划过之处留下的墨痕一样。 焦痕构成一张复杂的图杂,易言仔细而认真的看着。 当林氏小姐手中的燃烧的木棍收起的一刹那,她喝念出一个‘燃’字,那焦痕构成的图案瞬间燃烧起来。只是这与平常的火焰不同,这火焰是整块的燃烧着,没有空缺之处,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那火焰一波一波的,如波浪一样的涌动着。 林氏小姐画完之后颇为得意的说道:“这是碧波倾天符,不过不是用水煞画出来的。怎么样,你破吧。” 说完她便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不再言语。旁边的云帆早在林氏小姐画符的时候就已经围了上来,这时则是惊叹的说道:“小姐真是厉害,居然能够用火煞画出碧波倾天符来。”说罢转头看易言。 林氏小姐看到易言只是看着,迟迟不动手,便又说道:“只要你能够让这火焰平静的熄灭,就算是破掉了。” 要熄灭这一块小小的土地上的火焰并不难,易言可以一指就戳灭。但是这个破符阵讲的是一个巧字,任何人构建这样的一个符阵都是会有不完美之处的,只要能够找到,那就能够轻易的破去。 还有别的破法,就是包融着那符阵再构建一个符阵,将之融合湮灭在自己构建的符阵之中。当然破的方式不止这些,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使用灵力强行破去。 易言知道这种就地取材,画在地上形成的符阵需要相当高明的技巧才行,他只是从手上这本还没有看完的书中知道一些简单的符阵介绍。 “怎么,破得了吗?”林氏小姐笑问道。 易言摇头。他看着那小小的一块火焰之地,根本就看不透里面的虚实。 “易言他只是得了他父亲的传承而已,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云帆说道,他的话意之中有着讽刺的味道。 在他的话落之时,易言突然伸手朝那团火焰伸去。 林氏小姐有些惊讶,刚刚易言都还在摇头,现在就伸手过去破符阵。虽然这符阵没破掉的话对于易言并没有多大的危险,但是还是难免会不好看,也许还会狼狈。 云帆也看着,在他心中若不是用灵力强行去破的话,易言是不可能破得了的。因为易言并没有真正的学过符法,现在所会的一切都只是能用而已。他不由的想:“乡下小子就是乡下小子,不懂进退,连小姐故意为难都不知道。” 他等着看符阵爆开时,火焰将易言身上衣服烧光的狼狈相。 然而,他嘴解的笑意才出,那火焰突然无声的熄灭,留下地面一幅焦痕图。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云帆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易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林氏小姐同样惊讶的说道:“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易言语气虽然淡,心中却兴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这一团火焰之中有一处的波动的韵律慢了些,与整体不一致,他便朝那里点了过去,而符阵则应手而破。 “小姐,这可不是他自己的本事。”云帆说道。 林氏小姐却并没再说什么,而是再次拿起一根木棍朝符阵之中一插,火焰再次燃起,那根插在中间的木棍也消失了。 “再破。”林氏小姐说道,显然现在这个符阵有很大的不同了。如果说刚刚那符阵是一潭平静的水的话,那么现在的就是一只随时都会攻击的动物。 在易言专注的看着,他想再次看出符阵的破绽来。 精神集中,突然,他感觉那团火焰变了,变成了一张人脸,火焰组成的人脸,火焰之中有两团青色,那像是两中幽幽的眼睛,正盯着易言看。 易言感受到了诡异,他突然想到这并不是林氏小姐的符阵,而是另有生灵来了,或者是修行人,或者是什么深藏于大地之中的魔物。 他的手猛然缩回,那火焰跟着窜起,就像是潜伏在地底许久地的凶兽,带着邪恶而凶狠的气息猛得朝易言扑起。 易言在这一刹那之间,竟像是面对着一片火海,他知道,这是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生灵借助了林氏小姐符阵中的规则,让符阵真正的强大了起来。 他另一手却早已经搭上了剑柄,左手持剑,倾力一剑刺入火焰。 剑尖一点幽蓝闪动,火焰随剑而开。 易言仿佛听到了火焰之中有怒吼声响起,却在剑刺透火焰的那一刹那猛然缩了回来,因为他看到了剑已经刺到林氏小姐的面前。 “易言,你敢伤小姐。”云帆大喝道。 地上的火焰依旧静静的燃烧,易言却已经持剑站了起来。 林氏小姐的脸上还有着惊惧,刚才易言的那一剑让她心寒,他只看到剑光闪动,剑尖已经到了自己的眉心,根本就无法闪避开来。 “有什么东西来了。”易言说道,眼睛朝四处看去。 云帆的声音将护卫们都惊动了,四管家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易言出鞘的剑,脸色不善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易言说话,云帆已经快速的说道:“易言刚才差点杀了小姐。” “易言。”四管家寒着脸看着易言,眼中竟是浮现了一丝杀意。 易言解释道:“刚才应该是有邪灵融入小姐的符阵之中朝我攻击了。” 四管家眼中光芒闪动,他低头看着那在一块小空地上仍然燃烧着的火焰。 “邪灵,哪有什么邪灵,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连小姐都没有发现。就你一个人看到了吗?”云帆大声道。 云帆的话让他心生烦躁,却一下子无从解释。 突然,易言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侧头,只见丛林边缘果然有东西在看着自己,只是那不是人,而是一条蛇。 蛇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青黑的鳞,头似小孩脸那么大,脖子有成年人手臂粗,上面有一圈赤红之色。 ------------ 第44章 :邪灵 蛇的眼中满是的阴冷,甚至,易言觉得这条蛇在冷笑。 他心中涌起惊恐,身体一僵,原本随念而动的灵力竟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跑开的冲动,离那蛇越远越好。双腿在疯狂的颤抖,越是恐惧,他就越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就能安全,这个声音越来越重,就像重拳击在他的心房之中,将他心中其他的念头粉碎。 就在他转身要跑时,突然有一股清凉透入心中。这股清凉就像是中暑将昏的人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他趁机大喝一声,集中仅有意志,拔出腰间的剑,一剑刺出。 剑划过虚空,剑尖如有一朵幽蓝闪隐。 易言消失在原地,再现时在三米开外了,剑尖刺透了一条蛇,蛇仍然末死,挣扎着缠在剑刃上,鲜血滴落。 这蛇并不大,只是一条小蛇而已。易言感到怪异,刚刚他明明看到的是一条能够直立的大蛇,在他的心中,那蛇已经成妖了,并且会施法,若不是怀中夫人给的白玉佩发出凉意的话,他现在只怕已经被那逃离的念头操控进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四管家来到易言的身边,看着易言剑上已经慢慢死去的蛇,说道:“你刚才怎么了?” 易言看着和四管家一起过来的林氏小姐,他们的眼中满是疑惑,便说道:“我刚才看到了一条大蛇以尾立地的看着我,我在看到它时,只想逃离,离它越远越好。” 旁边不远处的那些护卫们都看着易言,眼神怪异。 四管家皱眉,说道:“原来你中了恐咒。” “恐咒?” “让你心生恐惧的法术,有人通过这条蛇施法。”四管家说道。 “是谁?”易言问。 “不知道,本来有一个人擅长恐咒,但是他死了,这附近我不知道还有谁擅长恐咒。”四管家说道。 易言皱眉,问道:“那个擅长恐咒的人是谁?” “沐川。”四管家说道。 易言微微一愣,这沐川两字一出,他的心中竟似有烟云笼罩了起来。 “沐川?”易言低声呢喃了一句,他想起了那个在乌灵城中被自己两剑刺死的人。现在想起,他竟是觉得当时的情形十分的怪异。 “到底哪里怪异。”易言心中想着,那个场景一片片的在他心中回转,突然,他醒悟的想到自己在杀那个沐川时,沐川倒地后并没有鲜血流淌。 他心中大惊,不也相信自己当时居然连这个都没有发现。 四管家看他面色有异,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沐川没死。”易言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 四管家同样大惊,他问道:“你从何得知。” “杀他之时,未见鲜血流出。”易言说道。 云帆在旁边听到了,突然插话道:“未见鲜血,必定是用了假死之术,你连这个都没有注意,居然还说自己杀了沐川。” 他本来对于易言杀了沐川便感到不可思议,现在更是认定易言不可能杀了沐川的。 四管家的眼神越以的冷了,他当然明白不光是假死之术那么简单,当时的易言一定是受到了某种蒙蔽。 易言看着云帆眼底幸灾乐祸,又看着林氏小姐的忧虑。当下便说道:“没死又如何,我再回去杀了就是了。” 云帆笑了一声,四管家语中念怒的说道:“现在一切都晚了,他有了准备又岂是那么容易杀的,即使是合你我二人之力,他若是要走,也是拦不住的。” “何需四管家动手,我一人足矣。”易言说道,说罢转身便冲入黑暗之中,朝来的方向大步的奔去,正是乌灵城的方向。 “易言,易言……”四管家连忙大喊几声,易言却在他的喊声之中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林氏小姐说道:“我去追他回来。” “不,不能去。小小姐,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敌人,易言估计回不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刚才这片土地之中邪灵已经被唤醒。” 四管家想起易言刚才说有邪灵借林氏小姐的符阵攻击他。立即大声喊着让护卫门准备离开,他心中有着担忧。 在这片天地之中,不知有多少生灵埋藏其中,或融入了大地之中,或飘荡于虚无,无论他们生前多么的强大,现在都只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被人们称之为邪灵或魔物。有人能够将之从天地之中唤醒,烙上符印,供其驱使。或者以法术短暂的召唤而出,驱使为其战斗。 就在他整个营地刹那之间沸腾之时, 天空之中一只鸟儿自高处飞落,就落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浓重的夜色之中,鸟儿本不能看到,但是现在那鸟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谁都看得到。 这古怪的鸟出现,让整个营地的人都抬头看着,夫人也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突然,一道箭芒划破夜空,射中了那只鸟,鸟悲鸣一声落在地上,挣扎了一下,随之死去。 射箭之人正是其中一个护卫。 随着这鸟落在地上,它身上的光芒彻底消失的瞬间,有隆隆的响起自远方而起,越来越沉重,如洪水一般的涌来,越来越近。 那鸟的死亡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黑暗的山林之中有无数马冲了出来,那不是真正的马,那是存在于过去的马,马黑沉沉,肉眼看不见,却只需要将灵力聚于双眼就能看到。那不光是马,马背上有骑士,个个穿着黑沉沉的铁甲。 四管家那自黑暗之中涌出的万马千军,心如死灰,若是修行之人的话,他还不怕,因为夫人这里有可以让修行人只一靠近就会实力大减的总督印。 可是总督印再强大,也只能镇当朝之灵,无法禁封前朝之魂。这自黑暗之中涌出的千军万马身上的铠甲都是前朝大明帝国的兵士。 每一个骑士身上都有笼罩着光芒,光芒是黑沉沉的。马蹄是红的,赤红的火焰在燃烧,所过之处有着一块块的焦痕。马背上的人并不能看清长相,铠甲之中全都是黑烟。 有护卫冲上去,瞬间被淹没。那个护卫并没有被踏入肉泥,而是被那些骑兵穿过,但是却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喊大叫的冲杀了,状若疯狂。 “大家不要动,收敛灵息,不要呼息,这是一支行军的军队。”四管家大声的说道。 万马千军瞬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营地,由于有大家都听了四管家的话,没有动,也收敛着灵息,竟是安然无恙,并没有事。 只一转眼,那支军队已经过去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切恍如幻觉。这支来得突然的军队去得也快,唯有地上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正是之前阻拦着军队的那个护卫。 易言此时的面前是一个山口前。 这处山口是正是他们下午经过的地方,然后现在他却感觉有些不对。 他的眼中,这个山口有些不真实,就像是被什么笼罩着,又像是真实的山脉被扭动了。山川大地当然不会被扭动,但是山脉之中自然汇集的煞灵却可以被感觉到,现在易言的感觉就是山口两边的山中汇集而成的煞灵并不稳安,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朝中间流动着。 他看明白了,这里有着埋伏,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法阵。 布法阵的难处就在于怎么让敌人不知不觉的进入其中,而想要敌人察觉不到却非常难,因为无论哪种法阵都要牵引天地之中的力量成为法阵的一部分,顺势而成阵,这是布法阵最需要牢记的一句话。 这是一个大阵,隐隐间能够感受到杀机如风在山口之中盘旋。也许这个法阵的威力非常大,但是这个法阵布的并不算好,因为易言已经看出来了。 易言可以确定,如果夫人他们退回来不小心进入了这个阵中,必定会非常的麻烦,他不知道夫人还有什么手段,但是他知道若是陷进去了的话会很难再出来,这是他的直觉,他的直觉一向比较灵验,自灵力融合,法术传承以来,他对于这种危险的直觉也越来越敏锐了。 突然,易言抬步朝山口走去。 ------------ 第45章 :两仪 在易言离开的营地之中,他突然感觉到了空间震荡与汹涌。他知道那边已经在发生战斗,而他现在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这退路上的阵法给破去,然后再回去支援。 凄冷的月,照着大地上的生灵们,那淡淡的光芒,像是可怜般的洒给到那里努力突出一些的事物上。 叶天翔正是沐川的徒弟,也就是昨天晚上易言看到的那个青年,他看着自己的师弟死去,而没有出手相救。他的师弟是近年才被他师父沐川收下的,善良而聪慧,被沐川很看重。 叶天翔的眼中,善良的人是无知的,愚蠢的,可惜很得师父的欢心。所以他趁师父不在城中之时,诱师弟去食煞,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每一个人第一次食煞都是危险的,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愚蠢的师弟很安静很正常的死在了他的面前。可惜意外最后还是出现了。 月光下,夜色有些薄,在叶天翔的眼中也是如此。 这山口是由两座山相望而构成的,中间一条大路,出下两边都是些怪石竖立,如刀剑一样。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大路的中央,地上用黑水一样的东西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图案,图案发出一阵阵的光芒。 那些黑水一样的东西并不是黑色的水,只是在画成了符阵之后变成了这样子。那是布阵之人大多都会用到的一个种材料――煞沙。煞沙的制作方式是取最细最嫩的沙装到聚煞葫中,置于煞气浓郁之处吸收煞气,时间越久,这煞沙也就品质越高,布阵时效果也就更好。 一般来说,符是指那些单纯的符本身。但是很多人都将画在纸上或木、玉上的符都称之纸符、木符、玉符。而将那些画在地上的符称之为符阵。 符阵与阵法不同,符阵画起来快速,而法阵布起来却缓慢而艰难。不过,每个阵法之中必定要用到大量的符阵。 这个叶天翔站立的符阵是用来让他能够与这个法阵融为一体的,这样他就能够驱动法阵了。 叶天翔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朝这山口夹道之中走来的少年人,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修行高深的了之后,容颜变得和少年一样,还是本来就只是这个年纪。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忘记了自己的师父沐川好不容易练成的一个分身,拥有着本身五成实力,在这人手中就两剑的事。 他不知道师父要自己来这里布阵是要对付什么人,但是他想象过有人被师父逼得从这里逃里时,陷入‘两仪幻灭剑阵’中的凄惨。 这是一般山口,两边都是高山,‘两仪幻灭剑阵’是最适合这种地势的阵法之一。为何沐川手中会有一套蜀山剑派之中鼎鼎大名的法阵,叶天翔不知道。 他记得这法阵在师父布好时师父曾说过:“两山之势,虽不险,却成相望之势,正合两仪。山口窄小,成险势,正聚杀意。山下山口两道怪石如剑,大增凶势,正当将法阵中枢置于此处。虽然整地势并不算凶险,不能发挥出剑阵威力,但整个云南行省之中能破掉这法阵的人屈指可数了。” 叶天翔站在符阵之中,左手拖着的一个盘子差不多大的阵盘,阵盘黑色,边缘处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阵盘中心如静水,镜面上方有一团暗银色的光华。光华之中有两柄小剑如银,交叉立于上面。这仿如水面的阵盘中有影象,正是以这山口为中心的投影。 当一个法阵真正的立起来了的时候,那阵盘之中就会出现一个影象,这影象是以阵法中枢为中心的。 叶天翔的右手中拿着一面小旗,这是令旗。旗面上同样有两柄交叉的小剑,除此之外,整个旗面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旗杆看上去是木的,同样的刻有符纹。此时整面小旗都发出淡淡的青光。 当阵盘之中出现一个蓝色光点之时,叶天翔知道易言已经进入了‘两仪幻灭剑阵’之中,也知道了易言的本身的灵力属阴。 当一个阵法布成之时,阵盘之中会出现整个阵法笼罩范围的影象,阵法布的越好,影象也就越清静,那么当有人闯进法阵之中来时,也就更容易从阵盘之中看到。 叶天翔手中的令旗挥动,刹那间,两座山的中间风起云涌,大路上一片迷雾。 两道剑光自虚无出现,交叉的划过易言的身体,却见易言身形快速的动了起来。剑光划过他的身体原本所在的位置,落空。 令旗再次挥动,整个虚空变得迷幻起来,易言整个人就像是水中倒影一样的不清不楚。一片如潮水的剑浪卷过之后,易言的身形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离叶天翔近了几步。 叶天翔心中暗惊,他虽然布不下这座‘两仪幻灭剑阵’,却学习过怎么布阵,也知道一些破阵的方式,其中最为难也最直接的一种方式就是直接入阵,破掉法阵的中枢,中枢若是由人掌控的话,那就杀掉撑阵之人。 认识一个法阵,并不代表就能破阵,即使是同样会布这个法阵,也不行。 叶天翔一看易言身形在转动闪烁着前进,就知道易言能够找到这法阵的破绽。 一个座阵法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与天地之势完美融合的,只能做到尽量接近完美。但只要有一丝的不相融不相契。那么在阵法发动之时,就会有破绽,这处破绽如果能够被破阵人找到的话,那么被法阵湮灭的那一瞬间,他就能够从那处破绽之中躲过去。 叶天翔手中的令旗青光蒙蒙,再次挥动着。道路两边有剑光涌起,仿若狂风卷雪,自大地上冲起,瞬间将易言淹没。 易言突然朝后一退,叶天翔也没有看到易言后面的动作,因为易言已经消失。他再次挥动令旗。 天空之中一道剑光落下,落下大地上,一道波浪似的剑光四散开来。 一个人影朝旁边一闪,然后在那波浪似的剑光之中来回的转动,那剑光竟是不能伤他分毫。 法阵发动之后,法阵本身可以寻找到那不该存在于法阵之中的生灵。隐藏是隐藏不了的。但是却可以在受到攻击的那瞬间,循着法阵之中的不完美躲开。 令旗再动,叶天翔的额头已经有了汗水。虽然他所处符阵之中,挥动令旗所需要的灵力要小许多,但是连续挥动已经让他消耗巨大。 易言突然出现在了天空之中,他一步步的走着,脚步却有些飘忽,就像是身在水中,随波而动。 虚空之中一道剑光突然刺向他的咽喉,他朝地上翻落,只是他掉落的轨迹却是在躲避着那自虚无之中突然出现的剑光,又像是被风浪卷着飘动。 当易言再次落到地上时,竟是已经离叶天翔不过两丈而已了。只见他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左走,时而斜跨,前进的并不快,但是总的来说是在朝叶天翔一步步的靠近的。 叶天翔大急,他眼中出现挣扎之色,最后化为厉色。 只见他脸色涨红,身形突然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的缩动,随之便有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这便是心血,心血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灵力,能够让法器与喷出那口心血的人更加的相合,更能够发挥出法器、法宝的威力来。 他念动着法咒,山口之中的虚空开始凝重起来,而天空之中不知何时浮现了两柄剑,这柄剑看上去并不真实,但是却让易言感觉到了极度的恐怖,那是大杀器。 真到现在他才真正的感受到这‘两仪幻灭剑阵’的恐怖之处,剑光越来越盛,变得璀璨耀眼,突然一闪,竟是在空中交叉在一起,剑尖朝下,像是一把大剪刀。 易言在叶天翔不远处不停的闪动着,他在寻着阵法的破绽而走动着。然而,此时的他额头也有了汗水出现。那种致命的危险就在头顶,怎么躲也躲不过,而随着这两把剑的出现,这处的虚空已经出现了卷动的乱流,那在他眼中仿似空间断斩一样的破绽,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有些时候是一闪而逝。 他的身体也像是裹缠上了千斤巨重,越来越沉。 “两仪幻灭。” 叶天翔突然大喝道,他的法力已经不足,不得不大声的喊着这法咒。也就是在他喊出这一句话的瞬间,易言看到了叶天翔。 自入这山口以来,他眼中看到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那些破绽之处则似空间的断层,他并不是能够看到朝自己卷来的剑光,而是在随着这些断层似的空间而走。 每个断层存在的时间并没有多长,所以他要不断的走动。 “锵……” 太平剑出鞘,刺出。 这一瞬间出现了通向叶天翔的空间断层,易言又怎么会错过,尽管致命的危险已经如芒在背,他这一剑还是刺了出去。 剑尖一点幽蓝划过虚空,在叶天翔即将消失的一瞬间,刺入了他的咽喉。易言丝毫不敢停留,心念疯狂的触动着那个代表着跃空的符印。虚空之中有符纹凭空跳出,而他的眼中出现两道金的符纹,看到了面前的虚空之中的符纹突然爆开,虚空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一跃而起。 在他消失的刹那间,那交叉在一起的剑已经出现在他刚才所在位置,随之旋转,地上出现一个圆。剑光纵横,虚空之中仿佛有乱流汹涌,旁边仍然没的完全死去的叶天翔,刹那间四分五裂。 出现在空中的易言眼中涌上惊骇之色,刚才那一刹那间他差一点就没出来,这还是在他杀了叶天翔的情况下使出跃空的。 此时的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一条条了,这件衣服在穿上时可以从宽大变成与他正好合身,显然是法袍,现在已经被毁了。 山口中的煞气慢慢的散去,那两道剑光也消失。当易言来到那里只,只看到满地的碎肉和一块掉落在地的阵盘。 再看两边的山壁,只见一道道剑光纵横交错,他可以肯定自己若是没有在最后那一刻杀了叶天翔的话,自己一定已经变成了这一地的碎肉。 他捡起那块仍然散发着微弱灵光的阵盘,暗道:“阵法果然可怕,若是布阵之人再高明一些,就算是那个赵瑜来了,也会折在这阵中。” 赵瑜是在易言身上施蛊的女子,也是他见过最强大的一个人。虽然他听说总督大人很强大,却并没有亲眼见过。而赵瑜他见过,王肃偷袭一刀不但没能伤到她,反而被她一脚踏得吐血,后面又连续三刀追杀,却不能阻拦她半分。 ------------ 第46章 :火鬼 易言走在那一地的血水碎肉当中,捡起那个阵盘,入手微凉,竟是颇重,大概有一斤左右。又走到乱石之中捡起那个面法阵令旗,令旗的旁边有一颗头颅静静的躺在那里,头颅上剑痕累累,五官面面已是残缺不全。 尽管他这些天的心态已经有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这时看到了那残破的头颅中唯一的一只眼睛盯着自己,也感觉心中不舒服。 他不再留在这一块死煞之气开始滋生的地方,抬步朝空中走去,除了不想看到那颗头颅之外,他竟是在心中产生了一种饥渴感,不是肚饿,也不是想喝水,而是想吸食这地上慢慢滋生的死煞之气。 一脚一脚的踩着虚空,就像涉水过河一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越走越高。看起来走得很慢,但是他整个人却又像是轻柔和没有丝毫的重量,在每一步之间都会被风吹着朝前飘出许多距离。 他来到的山顶,凭着那越来越敏锐的感知找到一处地方,此处煞气浓重,与整座山中的煞气都是相通的。 大山之中的煞气与人间城池之中煞气不同,大山之中的煞气一般都五行之煞混杂,而且显得并不浓郁,所以一般山中修行人比较少。除非一些特别的地方,如高山绝壁之巅,有修行人喜欢在那里收聚风煞,或者炼法宝。又比如雪山之巅,那里有着冰煞,也有人占据那种地方开府炼宝或修行法术。 易言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阵法,他寻找到了一个个阵旗,每一面阵旗都是插在一个符阵的中央。 破开那些阵旗下的符阵对于易言来说并不难,他虽然不懂符阵,更是不认识那些,但是每见到一个符阵,他都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其中不谐之处,将之顺利而平静的破开,不至于让整个符阵爆裂而毁了阵旗。 这些符阵之中煞力都是与山中煞气相通的,所以易言也格外的谨慎。总共三十六杆阵旗,左右两山各十八杆。这些阵旗是整个法阵的基础,将两山的煞气汇集,使之形成两仪相望之势,而真正的阵眼却是山顶的两柄符剑。 符剑并不是太平剑一样的灵剑,而是那种刻满了符咒的剑,平时收于剑匣之中,与阵旗一起置于煞气浓郁之处炼养,要用时才拿出来,真正的作用在于布阵。 这两柄剑大部分地方是木头,少部分地方镶嵌着不知名的金属,入手颇为沉重,能得到这一套法阵,易言心中高兴,很想立即去找一本法阵书研究一下布阵之道。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前方已经出现熊熊大火。 易言已经肯定是沐川,他果然没有死。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当时沐川是怎么逃过自己眼睛的。将阵旗与符剑都收拢,快速的朝露宿的营去而去。 营地之中烈焰熊熊,如海浪一样的,一波一波的扑向最中心夫人所在之处。那熊熊的烈火笼罩着整整几座山,易言在上空热浪扑面,天空映红了一片。 易言竟是不能看到夫人她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而那些火焰在山半腰高度,结了一层火云,燃烧着虚空,将一切都遮掩着。 易言在外面看不出夫人在何处,决定凭记忆进去看看。 他落到地上,感应着思感脑海之中的一个符印,一道淡青色的符印出现在他的额头,随之便有淡青色的光韵在他的身上浮现。 这是辟火符印,在那一天两夜的追杀之中,易言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传承到了多少的法术,他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在那生死之中一个个玄妙的感觉涌现。现在他还会感叹自己的父亲所学法术之多、之杂。 步入火中,火舌虽然还会朝身上卷来,但是全都被那一层淡青色的光芒隔开,易言只是觉得有些温热而已。而体内的灵力则像是锅里的水正被火焰煮着,一点点的减少着。 虽然他不再怕火焰,但是在大火之中他的目光受阻烈焰和浓烟。 最终他决定再拼着消耗灵力使用火遁之术。 再次感应着脑海思感之中火遁符印,慢慢的,额头上那道辟火符印被取代了,而他身上的淡青光韵也消失。火焰瞬间吞没易言,他整个人在火焰之中熊熊燃烧着,身体就像是蜡像一样快速的融化,直到消失不见。 火海最中心之处,有一处空地,夫人、林氏小姐、四管家他们都在那里,而护卫只有一半了,其他的都死了,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那随火焰而来的火鬼吞噬的。 现在如果想走的话,四管家已经没有多大的把握离开了。他所会的法术极其有限,辟火、遁火他并不会。不光是他会的法术不多,此时天下间的修行人会的法术都不多,如易言的父亲易良康这般会那么多法术的人少之又少。 他们所在营地的地上被煞沙圈着,中心之处的地上更是被煞沙勾勒出一个个图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插着一面小旗,小旗发出浓郁的青光将火焰阻挡在外。 煞沙又将三辆“万里行疆”连在一起,马车上的马都已经不见了,地上却有鲜血,刚才在大火突起之时,马已经葬身大火,不过其中有一匹被杀死,弄了些马血伴入煞沙之中,这样煞沙中的灵力没有那么容易散,整个符阵也能更持久。 马车顶上也画着一个个小符阵,符阵之中各放着一块寒玉,正散发着朦胧的寒光,将上空的火焰托住,不让它落下。 一个符阵有简单的布法,也有复杂的布法符阵。简单的自然就是在地上凭煞沙画出,而四管家这个符阵名叫静诟护元符阵。这个符阵最主要的做用便是护身,能够让一切邪煞都进不来。 四管家看着火焰之中不时出现的火鬼,心中担忧。他可以肯定,这片大火燃烧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些火鬼创造出一个存在的环境。 火鬼都是一些死于火焰中的生灵,有人有兽,他们在临死之时已经满身的怨气,或葬于大地,或葬于虚无,此时再被唤出,又处于熊熊烈火之中,吸纳火煞之气,时间每过一分,它们的身上的煞气就会增一分。 “易言呢,易言怎么还没有回来。”林氏小姐看着四面八方的大火,和大火之中随火而跳跃闪动的各类火鬼,脸色有些发白。 那些火鬼在火焰之中很难看清,除非离得近了,用灵眼看才能看到。 没有人能回林氏小姐的话,大家都看到易言离开,而后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大火便已经出现了。 “估计早已经逃之夭夭了。”云帆小声在一旁嘀咕着。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却能够让大家听到。 “要是他真的逃了的话,等我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个胆小鬼的。”林氏小姐怒声说道。 而夫人站在那里并没有动,只是看着前方的火焰,她的镇静让大家心中没有那么慌,但却没有人知道夫人在想什么。 云帆听到他的话得到认同,心中竟是生出一些兴奋来,面前危局都淡忘下去。他继续说道:“易言在乌灵城中说自己杀了沐川,却连沐川到底有没有死都分不清,就算他回来了也没用。” 他却不知道,说沐川死了的人中还有四管家。 四管家这时对夫人说道:“小姐,我去火中试试吧。” 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你去也没用,若是异地而处,沐川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在这里,你敌不过他。他召出的这些火中怨灵诡秘难测,我的诰命印并不能镇慑他们。而沐川的摄魂之术在这种环境之中更能发挥出超出他本身的实力。” 摄魂之术让人觉得最难防的不是正面对敌的时候,而是在不经意之间就会被摄魂,这种满天火海的诡异的环境,正是摄魂术最好发挥的时候。正面对敌时,沐家之人靠的反而是惊魂术。 “可是,再不出去的话,那些火鬼吸食的煞气越多,将会更难杀死,我们也就更难出去。”四管家担忧的说道。 “是啊,娘,我有碧波倾天图护身,这些火焰伤不了我,那些火鬼也奈何不了我,我和四管家一起去杀那个沐川吧。”她将手中短剑举起大声说道。 夫人摇头。 “娘,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困死在这里,等火烧死吗?”林氏小姐说道。 “我们再等等,易言他应该快到了。” 夫人静静的说道,她的话一出,四周的人纷纷侧目,即使是那些护卫对易言回来也不抱希望,在他们看来即使是回来也只是送死而已。更何况,若是他们自己的话,看到这一片大火一定早就打消了进来救人的念头。 “他,这个胆小鬼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回来。”林氏小姐对易言极为不满。 夫人看着一只火鬼自火焰之中出现,想进静诟护元阵中来,一只脚踏了进来,法阵之中涌起一团青光,只一瞬间,那只脚消散,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那只火鬼快速的退回了火海之中。 “他会回来的,他和他的父亲许多地方是两个样,但是有一样却很相同。易良康小节虽有亏,但是在死的那一刻,却得了大义。”夫人说道。 “易言,他,也会和他父亲一样吗?我看他绝不会,我跟他说话时,眼中总是充满了戒备,我看他说的话都是敷衍的,不能相信。”林氏小姐快速的说道。 就在他的话落,夫人还没有回答时,火海之中突然出现惊天煞气,直逼众人而来。一个高大的人自火海之中朝他们走来。 四管家面色大变,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 第47章 魔傀 上古之时,天地灵气充溢,万物皆有机缘化妖。即使是现在煞气满天地,易言在那座破山神庙中也见到过槐魅,那槐魅的出现原因就在有人死于树下,魂魄附于树上,最终慢慢的化生为魅。 这世上有一种傀符,能够摄取魂魄于符中,再凭此符用于石人或木人之上,便能让木人或石人动起来,成为傀儡人。那傀儡人能有多强大,就在于摄取的魂魄有多强。只是一般极少有人去摄取人的魂魄,因为摄了人的魂魄而成的傀儡只是片刻之间就会从化为石雕,一张傀符便废了。 但是傀符并没有因此而被人们抛弃,因为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邪灵、魔物可以摄入符中。符中摄入的邪灵、魔物越强大,那么傀儡也就越强大,傀儡往往能够拥有那些邪灵一样的神通。 傀儡并不能长久的存在,但是依然可怕,又被称之为化魔符,而那些傀儡则称之为魔傀。 四管家看着自火海之中走过来的魔傀,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心中震惊不已。这个魔傀看上去非常的完美,雕刻它的人一定花了许多的心血。 要制作一个魔傀当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除了需要用傀符摄取一个强大的邪灵之外,还需要一个强大的载体。面前这个魔傀的本体一定是岩石,只是到底是哪种岩石四管家并不能看出来。适合做魔傀的岩石虽然并不多,但是这种情况下根本就看不出来。 魔傀将近一丈高,身上火焰燃烧,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剑,走在地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像是被火焰托着。这是魔傀显然融合了火鬼的能力,能够在火海之中随意而动,就像鱼在水中。 夫人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林氏小姐更是已经拿出一个卷轴。而那些护卫们更是一个个面色煞白,虽然他们都已经是军中的佼佼者,但是比起同样是修了《兵煞玄天罡》的王肃来,他们还差的远了。 王肃能够斩魅、妖、煞鬼于顷刻之间,而他们在面对火鬼时却只有败退,并有一半的人在火鬼的突然袭击之中丧命。 那个巨大的石魔傀一步走出,脚下无尽火焰像是波涛一样的涌动。那黑沉而生硬的脸上,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给人一种心悸的压迫。周身火焰燃烧,手中那长长石剑巨大无比,仿佛能一剑斩破虚空。 每一步都带动着火浪朝静诟护元符阵之中涌来,众人已经能够感受到炙热,只见石魔傀手中燃烧着火焰的巨剑朝众人一指,有火焰已经在符阵之中浮现,一朵朵,如赤红的花朵,带着致命的危险,浮现,又在符阵之中散去。 有一个护卫,突然一刀斩出,刀划过火焰,火焰散去,也不知是被符阵消去还是被他有用劈斩,但是当他将刀回来看时,刀身已经出现了一团焦黑,随手轻轻一掰,那一处焦黑的地方竟是就已经断裂出一个缺口。 其他的护卫则是一个震惊不已,若是被这火焰落在了身上,将会一瞬间被炙穿身体。 “煞焰。”云帆脱口也出,他的脸上也出现了恐惧。 他的修为并不高,但是知道的东西颇多,四管家将他当以后接替自己的人培养,自然是倾囊相授。他知道,火焰之中威名最盛的莫过于传说中的真火、魔焰,它们无物不焚,沾者必定魂飞魄散。 而这煞焰也非凡火,而是火煞浓郁之处才会出现的。 现在看来,那些煞焰应是被石魔傀弄出来。 四管家像是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只是眉头皱了皱,突然抬手在胸前结出了一个印诀,手如莲花一样高高抬起,仰着头,用低沉的而带着一丝空幻声音念道:“护。” 符阵之中刹那之间青光朦胧,四杆小幡更是随着幡旗的飘动有一阵阵青光涌生。只一会儿,整个符阵便有了变化,地上不再能看到符阵的图案,而是一层自地上涌起的青光结成了一朵巨大而虚幻的青莲。 四个角上的幡旗已经看不到了,已经化为四片荷花瓣,将中间的青莲包裹着。 再也没有火焰凭空出现在符阵之中了,上空的清光更是将那压得低沉的火云托起了几分。 石魔傀离得近了,众人越发的看得清了,只见它举手投足之间便有火焰汹涌,它的周身的火焰更是出现了淡青色。 “它在吸食火煞成长。”四管家心中清楚不能再这样任由它成长下去。伸手入自怀里掏出一块光洁的石头,石头圆润,当被四管家托在手上时,这块巴掌大的石头浮现一层浪花般的韵彩。 这块石头是四管家在一次夜晚路过泾河的恶龙峡谷时,看到波光粼粼波面上,有一处地方笼罩着一团烟雾,于是四管家潜入了河中,发现了这块能够吸收月华和水煞的石头,他取名河月石。 他得到河月石时还是年轻的时候,现在已经祭炼了数十年,成了一件可击万物的法宝。 只见四管家默念法咒,将河月石朝空中一抛,河月石上月光一闪便消失,‘啪’,河月石已经击在石魔傀的头上,石魔傀巨大的身躯仿佛受了万斤重力的轰击,应石而倒。四管家再伸手一招,巴掌大的河月石便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上,如河浪韵色的雾气笼罩着,就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四管家的手掌一样。 易言在石魔傀出现的时候已经循着那煞气寻到了这里,他此时凭着火遁之术逼入火焰之中,看到四管家手一扬,随之白光一闪,石魔傀便已经双脚离地的倒下,这让他心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法宝,之前的法阵威力让他心惊,现在的四管家的法宝再次的让他认识真正修行人的可怕。在他自己的心中,一直还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人。或许是心灵上还无法接受,或许是觉得自己还不会修行之法。 突然,他感觉到了有一簇火焰异样的闪动了下,连忙凭灵眼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不死心,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在朝后面寻找之后,终于被他发现了,在石魔傀的后方三丈左右的一个山坡上有灵力波动。 易言感受到那里散发出一波波特别的韵律,像是使用法术咒语的感觉。倒在地上的石魔傀身上有着同样的韵律在波动,易言猜测那里正是沐川在使用法术。 他自己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在经过山口法阵中的那一战之后,对于灵力波动的感知又敏锐细微了一些。 那处山坡离夫人所在符阵已经颇远,易言猜测刚才沐川之所离开这附近而去到那里,是被四管家手中的击倒石魔傀的法宝吓到了。 他小心的朝沐川所在的地方遁了过去,不敢太快,怕引起了沐川的注意。 当他离得沐川近了些的时候,灵力汇集双眼,终于到了火焰中的一丝影子,果然是沐川,那影子非常的淡,非常的模糊,整个人随着火焰而摆动,就像是水中倒影。 易言暗想他这可能也是火遁之术,如果别人发现了自己的话,自己在别人的眼中也是这样样子吧。 只见沐川手中结印,突然嘴一张,却没有声音发出,然而易言感受到了一股波纹石魔傀身上凝结,石魔傀巨吼一声站了起来,原本黑沉而生石的脸上,竟是张开了一张嘴,一朵朵火焰被它吸入嘴里。 又见它伸手朝火焰之中一抓,一只火鬼正被抓在他手里。 易言早就注意到了火鬼,它在火焰之中也是无形无质的样子,逐火焰而走,易言用灵眼看清的火鬼与现在沐川的样子极为相似,也是淡淡的影子,随火焰而动。 若是看不清火鬼的人,看到的只是石魔傀抓起了一团泛青的火焰朝嘴里塞去。 易言心中再次感到骇然,他竟是从这石魔傀上感受到了一丝邪恶的生命气息。 在之前,石魔傀身上虽然煞气浓郁,给人沉沉的压迫感,但是却并没有任何的生命气息,而现在却有了,显然,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这石魔傀有了变化。 就在易言准备朝那个驱使着石魔傀的沐川而去时,石魔傀突然将手中的火剑高高的举起,在石魔傀周围的火焰都朝它汇集而去,澎湃的火煞涌向它的石剑,形成一个火焰漩涡。 它突然一步跨出,那庞大的身躯在火焰之中快速的消失。 “火遁。”易言心中暗惊。 然而,也就是石魔傀身躯才消失之时,四管家手中的河月石再次月光一闪,石魔傀消失的前方突然有一片浪韵光华涌现。 ------------ 第48章 陷阱 无尽的火焰,铺天盖地,赤红一片,随风起伏似花海,却带不来半点清香,有的只有毁灭与死亡。 有人说火焰象征着新生,它毁灭了旧的,新的事物必定会在废墟之中重生,包括人,包括思想。 李念水来自于南洋,他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坦然的接受自西方而来的圣火燃烧,还是应该坚强的守护着故土。于是他来到了父亲念念不忘的故国――大清。当他踏上这片大地时,呼息之间,终于不再有针刺的感觉了,每一次的入定,他都有一种与天地共通的感觉。不再像是自己的家乡那样,虚空之中充满了刀剑的铁血。 这片大地,已经是修士们的最后乐园。 他捡起地上一颗被剑痕划得残破不堪的头颅,这颗头颅之中生前的灵力末散,全都转为死煞了。正好,他在渡过那一片海洋时,遇上了海妖,法宝在与海妖的大战之中受了损伤,需要时间温养,这颗头颅正好可以炼成一件法器,配合着他所会的一种法术,可施展出死亡之眼。 他抬头看着那片火海,并没有多停留,他还要去找父亲说过的一个名叫林则徐的人,问问他的眼睛能不能看到这片大地的未来。 转身,远方冲天的火光是照耀下,他走过血肉满地的山口,满地的死灰色汇集到他手中托着头颅中,一阵风起,他黑色的袍衣已经消失在了风中。 易言在火海之中所能看到的只是无尽的火焰,和这一刹那之间涌现的虚无河浪。 虚无的河浪将那无尽的火焰排开,河浪的灵光之下,巨大的石魔傀出现在灵光之中,一枚只有巴掌大的洁白石头击散了石魔傀头上笼罩着煞火,击在它的额头正中,石魔傀身上的火焰瞬间暗淡下来,在那河浪灵光之中连连倒退,最终在一片涌来的火焰之中稳住了脚。 易言清晰的看到石魔傀的头颅出现了道巨大的裂痕,从前额裂到后脑。 他终于对四管家手中法宝有了一丝心悸感,之前那一击,他没有看清四管家手中的法宝怎么击在石魔傀的头上,还当自己不注意。 而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石魔傀已经遁入了火中,那漫地燃烧的火焰就是一片火海,遁入其中极快极难发现。 可是四管家手中的法宝竟是硬生生的将石魔傀给击了出来,不但破了火遁之术,还让这明显强大了不少的石魔傀受到了重击。 他心中不由的暗自想,也不知道他的法宝能不能击破自己的跃空。 融入火焰之中的沐川看不出脸色来,不过,他在四管家之前那一击时便选择了退避开来,想来这一击一定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人。 易言之前看着被符阵护住的众人,心中已经觉得四管家比林氏小姐布的符阵强得太多了,至少自己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破绽之处。而现在看到了他的法宝,更是觉得他非常的强大,或许王肃都无法躲过他的法宝吧。 然而他却不知道四管家心中的担忧更加重了,这两击已经消耗了他体内大半的法力。那河月石炼成法宝以来,虽然让他的实力大增,但是他却极少使用,一来在夫人身边,杀敌的事很少需要他来做,二来就是这法宝消耗巨大。 不光是他御使法宝消耗大,而是现在天下间的修行人都是如此,有法宝在手,轻易不动。 可是现在四管家出手两次,都没能将这石魔傀击散,他心中知道,石魔傀体内一定有着一只强大的火鬼,在这片火海之中,只要石魔傀身体内的火鬼不死,那么这石魔傀就能够凭借着火海之中的火煞之气恢复。 这片火海正是为火鬼营造了一个极好的生存环境。 此时的易言体内灵力已经不多,在这火海之中,他使用着火遁术,灵力不断的消耗着。若是使用了别的什么威力大的法术,只怕他自己就要因为无法使用火遁术而葬身火海了。 破空剑遁术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够刺出多少剑,所以他决定慢慢潜过去将沐川一剑刺死。若是灵力足够的话,他倒是还是有着不少法术可以使用的,不至于这般的小心。他也试着感应着思感中的法术符印,却发现一个个灰暗,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 越来越近,顺着火势的摆动,易言小心谨慎的遁行着。一种法术学会了,并不表示就能用好,就如这火遁之术,在有心人的眼中,即使看不透遁术,也是能够看出来一些。 就如之前易言看到了沐川的火遁离开时的闪动一样,他的离开违背了火燃烧的自然状态。然而却因为太快,让易言最终没有捕捉到。 越来越近,然而当易言靠近时却发现,在沐川和易言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片空地,沐川正处在那一棵仍然在燃烧的巨树火焰中。 “啪……”树上面掉下一根木头倒下,像桥一样的搭在了易言与沐川之间,那木头上仍然燃烧着火焰。 易言心中大喜,他抬头看了看,没有发生什么。随之便遁入那根横在地上的木头上的火焰中,即使是已经离得这么近了,易言仍然没有把握杀了他,处于火遁的状态,若想要离开,只是一念之间便已经到了火海的另一边。 那边的石魔傀已经再次站了起来,它吞噬了两只火鬼,身上涌起了冲天的火煞,开裂的头颅之中有火焰冲起,就像一排火红的头发。 近了,近了。 那边石魔傀再次朝夫人他们而去,但是动作却并不快,一边走,一边大口大口的吸食着火焰。 “嘤……” 易言手中的剑终于刺了出去,只见地上倒着的一棵燃烧的树上,一抹幽蓝的光芒突然冲起,刺入一团正在巨树上燃烧着的火焰之中。 幽蓝的剑光刺破火焰,火焰之中响起一声刺耳的怪叫,易言却大惊失色。这根本就不是沐川,而是一只火鬼。 念动之间便要遁走,那一根可以横入火海之中的木头另一端竟是断开了,同时火焰也熄去。 一声冷笑同时响起。 “嘿嘿……小兔崽子,就凭你也想暗算本座。” 易言退路一断,立即遁入刚才那火鬼所立之处,想从另一边逃离,念动之间已经进入,然而却发现那边同样的只一根树倒在地上燃烧着,如桥一般的塔入火海之中。木头在燃烧,正是唯一的逃遁之路,但是易言却忍住了没有一遁而过。 在他的心中,既然沐川设了陷阱,没有道理会留下这一处给自己逃生。 他警惕的定眼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一端的火焰之中,有两个小小的人偶若隐若现,就像是皮影戏中的小人偶影子,两只手上各拿一柄小刀,诡异的站在那里,仿佛正等着易言从那根木头上遁过来。 “你入过我城,你的气息又怎能逃过本座的感应,敢杀本座的弟子,本座要将你炼成人傀。” 阴沉沉的声音从火焰之中传来。 ------------ 第49章 一斗神力 易言一直以来小心谨慎,他对于危险的感知并不弱,但是他还是落了入陷阱之中。这并不是他不够小心,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法力不多,所以要近距离的偷袭,他想做到一击而中。还有一点,他的对于修行人了解还不够,没想过自己入了乌灵城中,就会被这个沐川感应到自身的气息。 若是他对于修行人的手段再多了解一些,在之前从四管家那里知道自己中了恐咒就应该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了什么不应该有的东西。 “入了本座的城,就是逃到天涯,本座也能把你找出来。” 易言身形遁入火焰之中,随着火焰而摆动,他看着前方不远处自火焰之中浮现的一个人来,易言料想他就是沐川,他穿着一身白麻布袍,披着一头在火焰之中看清色泽的长发,两手垂下笼于袖中,站在火焰之中的沐川如虚幻的影子,却又看得清清楚楚了。 静诟护元符阵之中林氏小姐突然说道:“沐川在干什么?跟谁说话。” “是易言。”四管家说道:“他被沐川困住了。” “啊,他,他回来了,那我们快点救他。”林氏小姐说道。 四管家摇头道:“小小姐,不行啊,那沐川困住了易言,一时又不动手,估计就是在等我们出手去救呢,他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手段。” “那我们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沐川手里吧,他也是来救我们的。”林氏小姐说道。 四家皱着眉头,这时云帆说话了,他说道:“小姐,易言肯定是有办法逃命的。您难道忘记了在乌灵镇外遇到他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这小小的危险应当不会难住他的,再说了,若是他连这个都渡过不去,还要小姐您来救,又怎么配得起当时夫人与您的等待呢。” 云帆这些话可谓是置易言于死地,但是他在说完之后,却并没有人反对他的话,林氏小姐同样是想到了当时遇到易言时,他不但在那个荒野之中沐浴,喝酒,吃新鲜的肉食,更是在那里睡了一天一夜,而她们却在那里等待着。 她是一个遇事颇为冲动,脾气不太好的姑娘,然而看到易言遇到了危险,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救人,并不曾想起易言当时惹得她多么的恼怒。现在被云帆提起,她又想起来了,心中想到:“你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现在怎么被困住了……” 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说道:“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和我们一起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看着他死在敌人的手里呢?” 她看着自己的娘亲,想看看她有什么表示,看到的依然只是平静,她并不能从娘亲的脸上看出是要救还是不救。 “娘,要不要救他啊。”林氏小姐不是一个喜欢打哑迷的人,她心中有疑惑就问了出来。 夫人心中叹了口气,易言的受困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她这次出来不但带了她自己的诰命印,还带了总督大印,但是这两枚印虽然可震摄修行之人,却并不能对付这些存在于虚无之中的邪灵魔物。 现在的话,尽管这火势再凶猛,只要将诰命印或总督大印置于符阵之中,便让这符阵威力大增,定能护得他们无恙,直到火势自然的消退,最终邪灵退回虚无之中。 在之前,让易言去乌灵城中杀沐川便存了要看看易言本事的目的,只是最后易言虽然全身而退,但是却并没有真个杀了沐川。这让她原本做好的安排和计划有了极大的变数,变数自然就是现在易言看上去并不怎么样。 “老爷怎么会让他过来,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就算得了易良康的传承,但要比起来这些修行了数十年的人来,也是相差很多的。”夫人心中暗想着。 就在这时,火海之中又传来沐川的笑声,只听他说道:“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救你,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杀我,他们却根本就不打算救你出去,你放心,我会将你炼成人偶傀儡,让你自己亲手报仇的。哈哈……” 易言心中叹息,他知道沐川一直不动手,又这么大声的说话肯定是要引夫人他们来救的。他自认为自己中了陷阱,只能怪自己,并没有过多奢望他人来救,只是心中到底还是会有一些小期待。 说到底,从入总督府百辟院中时,他心中就一直隐藏着不甘愿,因为他是放弃了去白鹿洞书院和留在罗宵山的机会来到了这里,但是得到的与他心中的期待相差太多。最后还在圆圆和沐云的之间陷入了死地,虽然他最后杀死了圆圆和沐云,但是在那黑暗的小屋中等死般的过程中,他心中对于夫人及整个总督府中的人都产生了怨气。 他心中认为若是夫人再让别人来看看自己的话,应当就会发现自己处于什么境况,但是夫人没有派人来看。 在那座山中受到沐家的人追杀时,他几次三番的陷入绝境之中,得到了传承法术而反败为胜的。 但在绝境之中时,他曾总督大人为一省总督,身为父母官,在知道自己的状况下居然根本就无动于衷,还任由别人来杀自己,这让他心中又滋生了怨气。 所以他才会在乌灵镇外时要求那么多,显得极为的傲慢,对夫人的言词也不恭。他当时的想法就是只要夫人一生气,赶自己走的话,自己立即离开,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未必就一定要在总督大人身边学习寻灵之法。 但是夫人却满足了他所有要求,对他不恭之词根本就不在意,并好言安抚。最终,来到了这里。 法力几乎耗尽的易言现在不过是只能维持着火遁而已,一切的法术都已经不能施展,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请神’了。 这是易言一直不愿意用的,因为用过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会变得萎靡不振许久,当时在乌灵镇外他一睡就一天一夜,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施展了一回‘请神’。 面前不远处的沐川手中已经多了一张黑色的符,黑色的符纸上面图案就像是一颗用血涂画成的头颅,看着那符便有一种心神被摄的感觉。远处那静诟护元符阵之中有声音传来,其中最大的声音就是云帆,他数落着易言这些天来的种种无礼之处。 易言不由的想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拿等同价值的东西去换。” “果然。我想要从林公那里学习寻灵之法,想要学修行法术,所能拿来换取的东西就只有自己的法术。” 于是,易言凭心念触动了那唯一的一道仍然闪耀着金光的符印——请神。 请神所需要的不是法力,而是神。 人之精气神三者缺一不可,精为肉身之中最原始的东西,而神则是一个人的意识思想、念力。 精魄若失,那么肉身上所拥有的灵力自然会快速的散去,肉身将没有任何的力量,连普通人也不如。神若失,则会成为痴傻,或被邪魅占据肉身。气若失,自然是肉身干枯死亡。 “信民祈求您借一斗神力,渡过此次危难,他日必还三斗。” 触动那道请神符印时,易言在思感之中默念出这一句话来。 随之思感中那黑暗的虚无之中,一道符印跳动,仿佛将易言的话带到那无尽虚无的神祇耳中。 而易言也感觉自己的的意念仿佛被抽离了拉长,与遥远的虚无相连,他身上涌起一阵虚弱感。 金色符印变得朦胧,化开,虚无之中浮现了一个金斗,金斗带给易言的感觉就是高远而冷漠,仔细看看不清,像是没有,但又实实在在的存在那里。 金斗之中慢慢的涨满琥珀色的液体,满的那一刹那,金斗又倾倒,倒入虚无的黑暗之中。一片琥珀在虚无的黑暗之中垂挂,就像是一道金色的瀑布。易言只觉得就像有一道微凉水从自己的背脊骨中注入,直到尾椎,随之扩散向四肢百骸。 原本空泛的身体转眼之间已经充满了力量,思感之中暗淡的各个法术符印,在一刹那之间变得光芒耀眼。 这在易言思感之中看似过了不少时间,但是在外面却只是一转眼,沐川看着易言那在火焰之飘摇的身形,看着他闭上眼睛,心中冷笑。 也不管易言是什么原因站在那处火焰之中不动,他将手中傀符朝易言印去,这是已经摄了一只火鬼在内的傀符,只要印在易言的身上,那么易言的一切都将被火鬼吞噬,而肉身则变成了火鬼的。 “又是一个强大的人魔傀,而且还能成长。”沐川想到。 就在一刹那,易言的眼睛睁开了,原本黑色的双眸之中两点琥珀光芒闪动。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穿透虚无与火焰阻隔,破开沐川的护身念力,直入他的心田。 一道不容侵犯的与亵渎的威严在沐川的心中涌生,他竟是不敢直视易言的双眸。这是神祇的威严,这是请神降临。 沐川瞬间明白了,他心中大骇,他并不知道易言会请神。咬破舌尖,强压下心中那臣服跪倒的念头,大喝一声,那道飞出的傀符闪烁着光芒,一只火鬼自光芒之中冲出,朝易言扑去,这只火鬼并是人形,而是如猴一般兽。 若是易言被控制了的话,别人看到将会是兽一样的易言。 易言身上的金光大盛,原本遁入火焰若隐若现的身体清晰的浮现,手中的笔直的刺了出去,沐川想也不想便朝远方遁走。 ------------ 第50章 杀局 易言手中剑刺出的是一道琥珀色的淡金光芒,即使是在火海之中都是这么的醒目,醒目的不是在于光彩,而是那种凌厉不容抗拒的威严。 火鬼发出刺耳的怪叫,扑向易言,剑已经刺出,并没有丝毫改变刺向沐川的方向。 “嘤……” 火鬼扑在易言手中太平剑的上空,剑刃上突然有剑光一闪,火鬼已经被从剖开,随之散入火海之中。 易言的眼中,沐川无所遁行,然而沐川的逃遁就像是鱼在水里飞快游动。 剑破空,易言消失。 一道血溅窜起,沐川身形在火焰之中一显,便又捂着肩头迅速的消失,在显露出肉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满是惊骇。 易言在他快速变幻着的方向遁行的过程之中一剑刺在了他的肩头。 一声大吼,汹涌的煞气扑来。 一柄巨大的石剑自虚空之中劈斩向易言,石剑上燃烧着青色的煞火,同时一个庞大的身躯自火焰之中出现,正是火遁而来的石魔傀,它受沐川的驱使终于在这个时候拦截住了易言。 “你们看,那是易言。” 在易言请神的一刹那,符阵中的人眼中看到远处突然有淡金光芒闪动,又有强大气息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了易言一剑刺破虚空消失。 火海火中的火焰在呼啸。 在另一方向,突然有一个人捂着肩头,自火焰之中掉了出来,就地一滚便又消失。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石魔傀凭火遁出现在易言面前拦住易言的时候。 “嘤……” 只见易言手中剑光一闪,那剑已经刺中了石魔傀,而石魔傀手中的巨大石剑也是毫不停留的斩向易言。 “啊……” 林氏小姐惊呼一声,若是石魔傀是有血肉有生命的人,那么这一剑便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然而石魔傀不是血肉生命。 就在林氏小姐的惊呼声还没落下,石魔傀却已经发出一声惨叫,在剑下散为一堆石头。 火焰卷起,易言又已经消失。 众人在符阵之中默然不语,易言此时的手段让大家感到心惊,刚才四管家手中的法宝两击之下都没能击散石魔傀,可是易言却一剑刺散了。 突然,火焰之中传来怒喝声,正是沐川,又听他说冷声说道:“你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不能看到沐川的人在哪里,却能听到漫天漫地的火焰之中都是他的声音。在声音落下之时,火海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初时仍是很小,慢慢的,漩涡越来越大,整片火海都在转动,汇集,最中心之处出现了青色的煞焰。 “沐家摄魂,他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境界,这下易言麻烦了,只要他还在这火海之中,就逃不过摄魂之术。” 四管家突然说道,他自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远远的逃离。 静诟护元符阵周围的火焰就像大水一样的朝那漩涡奔流,其中更是有火鬼的怪叫声。甚至连符阵之中的青光都摇动起来,像是受到了沐川摄魂术的影响。 沐川出现在了火海漩涡上空,他双手举起,像是拥抱着天空。用灵眼能够的看到,他的嘴角不停的开合,面前一寸的虚空模糊不清,那是他的咒语在勾通着虚空。随着他嘴里不断的念动咒语,他的周身的青色煞焰一朵朵的浮现又消失。 无声的咒语在虚无之中蔓延,那咒语仿佛已经化为风,在天地间吟唱。 在静诟护元阵的众人发现眼前有些模糊,竟是看不太清楚沐川,他们即使是在符阵之中,也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自漩涡的最中心处刺出。 由下自上。 琥珀的色的光芒,虽不耀眼,却让人感到惊悸。 “啊……” 沐川惊骇万分,他没看到易言居然从这里出现,自己一点也没有发现,而且还不受自己的摄魂影响。他仍然想躲,却早已经被剑刺入了身体之中,自下而上的剖开了。 漫天的鲜血飞洒,落入火海之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沐川两半的肉身自虚空之中掉落到火海里,汇集成漩涡的火海瞬间崩散,朝四面八方的涌去,却大多在这过程之中熄灭了。 火煞之气快速的散去,而易言却并未落下,他站在依然还在燃烧的火焰上空,手中长剑指天。 “他在干嘛。” 易言突然动了,只见他手中剑凝重的收回来,又刺出,紧跟着身体跳动了一步。脚下所踩的虚空竟是留下一个淡金色的脚印,他手中剑也一次次的刺出,手在收回时,剑尖便会在虚空之中留下一个淡淡的符号。 随着他踏出步子越来越多,那一处虚空出现了朦胧,像是有雾气滋生。 众人已经看不清楚易言的身形,四管家突然说道:“这是甘霖术。” 在很早以前,只有祈雨,而没有甘霖术。在后来祈雨已经不再灵验之后,才有了道家的甘霖术。只是这种法术只有大道宫中弟子会修习,一般的修行人很少去学习这个,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喝。”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断喝,如晴天霹雳,一个古朴的符印在虚空之中形成,随之化为一道金光射入天空之中的乌云里。 一个巨大的淡金符印在乌云之中出现,消失。乌云开始翻涌,突然有一道闪电出现,很又出现了雨。 易言落入火焰之中,良久之后回来,手中则拿着一包东西,其中有符剑、阵旗。他回来之时,眼中的琥珀色还未完全散去。 那种淡淡的压迫感从易言的双眸之中透出,他拜见了夫人、小姐之后,便躺到那辆拉着货物的车子上,转眼便已经睡着了。 雨飘落,只一会儿便已经从蒙蒙细变成大雨。 大火在雨中熄灭,随着雨落而熄灭的还有易言身上的那种压迫感。 ―――――――――――――――――― “砰。” 沐家,沐浦南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刚刚他得到消息,沐川死了。 “是谁?” 门边立着的一个中年人低头,不太敢直视爆怒中的沐浦南,他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便又已经低垂着眉,说道:“有总督夫人从乌灵镇经过。” “死在什么地方?” “城外七十里处的山里。”中年人顿了顿又说道:“那里大火焚烧了数座大山,估计是烧山聚火煞召唤邪灵。山中有一堆石头,正是他雕刻的那座石像,石像有着火煞之气和淡淡的邪气,应是已经化为魔傀的。” “嗯。” “还有,属下还在魔傀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类似于神庙中信仰的之力气息。”中年人小心的说道。 “请神?”沐浦南眯着眼说道。 “总督夫人身边只有那个她从老家带来的管家,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少年。” “那个杀了云儿的易言。” “当时火太大,我们的人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不是他。”中年人说道。 沐浦南一拍桌子,沉声说道:“一定是他,木灵到现都还没有回来。他是易良康的儿子,据说易良康所学甚杂,有着天下法术,他独占一半的称名,易言得了他的传承,会请神术就说得通了,可恨一时没能抽调更多的人手将他巢杀。” 中年人有些迟疑的问道:“那现在?” “杀,我要将他挫骨扬灰。”沐浦南的话才落,便又说道:“不需要什么活的,直接提头来见就是了。” “那,总督夫人?” “哼,她若识相束手的话,就带回来,如果不识相的话,那就带一颗头回来吧,到时打个金匣装着,送到总督府里去。”沐浦南阴沉的说道。 那中年人面露惊色,看着忍不住发出冷笑的沐浦南说道:“这,这岂非与总督不死不休了。” “哼,不死不休又怎么样,他初来云南时,本敬他三尺,可他不但不接,还一心想要覆灭我们沐家,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天龙寺中封印着当年明朝的留下来的龙气,他想摄入总督大印之中,好来凭此请动云南上空的天子剑诛杀老祖宗。嘿嘿……” 沐浦南的说到兴奋之处,忍不住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们又岂会中了他的缓兵之计,他在那里拖着,我们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出名的顽固,只一心为了朝延要诛杀了我们。哼,在这云南,是真龙也得盘着,这里是大泽,没有化龙的鱼,是鳄鱼的天下。我倒要看看号称天下第一眼的林少穆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第51章 死时 吴仲青看着沐浦南那阴狠之中压抑不住的神彩飞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总督夫人被他抓到了手上,然后胁迫着那位天下总督之首的林公林则徐俯首的样子。 谁都知道总督大人与他夫人郑淑卿感情极深,用总督夫人来胁迫总督大人放弃他对于朝延的忠诚,肯定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总督大人会怎么选择。 吴仲青从那个压抑的房间退出来,他并不是沐家的人,而是外姓。他在沐家已经十三年,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说自己得了以沐浦南为首的,新一代领军之人的完全信任。 相比起沐家的老祖宗来,沐浦南还算是好相处一些的。除了沐家的直系,外姓人没有谁见过沐家的老祖宗,只是每当谈论起他来时,大家都会想到一句流传极广的话:没有人能在老祖宗面前拥有秘密,当你见到老祖宗时,你的思想已经不再属于你。 沐家老祖宗是灵魂人物,是名义上的家主,但是十多年前,沐家已经是沐浦南在掌控着了。沐浦南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哥哥在许多年前病死了,有人说是死在沐浦南的毒药下,这些年在沐家之中敢私下议论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相对于沐家老祖的神秘莫测,沐浦南的性情便好琢磨许多,他阴狠,他可以为了一个目的而忍耐,当他要做某样事时,必定全力以赴,只要下了决心,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做完。 吴仲青看着天空中的夕阳,丝丝的凉意已经伴随着风儿在周身绕舞。 沐浦南快意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回漩,他却觉得整个沐家如这太阳一样,很快就要被黑暗淹没,就像整个大清国一样。 吴仲青带着沐浦南令牌,去下命令。 在沐家明面最为有名的五位高手就是五灵,其中木灵公子去击杀易言,至今未回,因为木灵不是沐家人,所以无法从摄魂镜中得知他的死活。 另外还有火灵、金灵、土灵、水灵,其中火灵最为神秘,许多人只是知道有这个人,但是却并没有见过,不过吴仲青恰好知道,这个火灵就是沐川。 吴仲青来到传令堂,从令堂堂主的手里取得传令符,符纸淡黄,上面正有着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印。吴仲青提起旁边沾着黑砂毛笔,在符纸上写下命令,总共三张。 然后交到令堂堂主的手上,堂主则来到一盏黑灯前,念动咒语,黑灯便慢慢的燃起火光,灯焰幽青。 令符符纸在灯焰上燃烧,一团黑烟出现,在虚空结成一只黑蜂,蜂翅一振,便已经没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黑灯熄灭,令堂之中仅有光亮也消失了。 吴仲青看着这个风烛残年老人,在他自入沐家以来,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这个看上去随时都会断气死掉的老人就在这里,就是这仅有一人的传令堂堂主。 关于这个令堂堂主的传言很多,有人说他年青时候英俊潇洒,法术通玄,却在一天突然从外面回来,大家看到他时已经成了这样的一个老人。有人说他是修行了一种法术,最后变成了这样。 传言虽多,但吴仲青不知道哪个是值得相信的,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几乎是跟老祖宗同一个时期的人物。 出了传令堂,回头看,那边依然是开着的,看到的却只有黑暗。这座颇为宽敞的屋子是向北开的门,一年四季之中没有任何的光线能够照到里面去。在吴仲青的心里,这种屋子是不能住活人的,只能住死人。 门顶的墙避上有三个字?――传令堂。这三个字不是任何一种说得上来的字体,整个就像是烟雾组成的。关于这个字还有一个说法,据说这是用三个人的灵魂烙成的,私下里,即使是沐家子弟也很少来,他们将这里叫成勾魂殿,这即是隐晦的表达了传令符以什么方式传达命令,也表示了他们对这里的恐惧。 黑暗如期的降临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而那些生活于黑暗中的事物也苏醒了,在这个世间,一直以来都是黑暗与光明各占一半。 “金灵、土灵、水灵去截杀夫人了。” 云南昆明总督府里,总督大人的书房中,一个微驼着背的老人对着那个站在灯前的总督大人说道。 他是总督大人的人还在读书时的书童,这么多年来,无论总督大人在官场是起来是落,他都是第一个前往要赴任的地方安排好一切的。他名叫林安,可以让总督大人心安的人。 “他们忍不住了。” 总督大人回过头来说道。他眉间的皱纹如刀刻,整个人看上去颇为苍老,他是曾缔结金丹的修士,怎么也应该看上去这么的老。但是在六年前,与英吉利国的那一场大战之中,他被三位大主教围攻,虽然击杀一位,重伤一位,但他自己却受了重创,体内金丹处于崩散的边缘,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 “他们还只是想以夫人来胁迫您。”林安说道。 “贶生有信回来吗?”总督大人问道。 “刚有信回来,信中说已经入湖南境,一找到他的好友左宗堂,就立即回来。从信在路上走的时间来看,估计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胡大人信上有说,左宗棠善‘纵地金光术’,法力深厚,即使是带着他,千里之地不过一日便能到。从湖南到这里,若是他们全力而行,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即到”林安说道。他所说胡大人名叫胡林翼,就是总督大人所说的贶生。 “夫人那边有什么消息?”总督大人再次问道。 “夫人来信时说已经准备与小姐分开,现在估计已经分开了与云管家全力往回赶。”林安说道。 总督大人沉默着,久久不语,林安知道,夫人本是出去吸引别人的注意的,让人以为她是去天龙寺取那里封印着的前明龙气。这样就可让人注意力转移,也让沐家以为这边并没有别的什么准备。 现在夫人已经往回走,但是与林氏小姐一起的却仍然有一个假的夫人,现在虽然与计划有出入,但是沐家依然是中了缓兵之计,而且还调出了金灵、土灵、水灵,只要夫人一回来,而这边那位在贵州黎平任知府的胡林翼胡大人,带着他的好友左宗棠回来时,那么就是动手之刻。 到时直接突入沐家总宅之中,斩杀沐家老祖和另一位同样神秘的传令堂堂主。只要沐家老祖一死,沐家就不足为虑,沐家一倒,整个云南这连结的像网一样的势力也就破了。 只时现在林氏小姐将会危险了,就看那位得了易良康传承的易言能不能保护得了林氏小姐了。 林安知道,即使是有人告诉总督大人林氏小姐将肯定会死,他也不可能将林氏小姐接回来,在他心中,如果林氏小姐的死能够换取这云南的雾散云收,能够让这个行省从新纳入朝延的眼中,那么,林氏小姐的死是值得的。 林家的人就应该有随时为大清国献命的准备。 “那易言传承了请神之术,应当能够护得了小姐平安。”林安说道。 总督大人并没有出声,林安再说道:“金灵、土灵、水灵,他们追上小姐他们估计要两到三天,赶回来也要两到三天,这还是他们一心追杀的情况下的速度。也许他们会一路游玩,过个十天半月才会动身去找小姐。即使是他们很快的找到林氏小姐,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易言的请神之术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那个时间内,他们三人都不是对手。易言初来时颇为柔弱,但是现在看上去已经很果决了,他们三人定是计不了好处的,也无法及时赶回来。” 林安比谁都明白,自己所说的这些总督大人都知道的更清楚,而自己现在说,是为了让他心中更安一些,在外人面前,大人睿智而果决,有些人更是认为他顽固,只有林安知道,每一个重大的决定时,他的心中其实都很艰难。 尤其是这次可能又要涉及到亲生女儿的生死。 “即使是他们及时回来了也没关系,那时正是胡大人带着那位左宗棠先生来了,胡大人法力高强,他那么的推崇那位左宗棠先生,想来定是差不了的,有他们两个来了,应该可以抵得了那位传令堂的堂主。” 灯影摇动,夜已慢慢转深,杀机在滋生。 ------------ 第52章 欢刻 有人爱一个人需要一年,有人需要需要一个月,有人需要一天。 所以有人说一个人爱上另个人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感觉。 所以又有人只看了别人一眼就说自己爱上了对方,或者看了亿万眼也爱不上。 最后还是有人说,一个人说爱上了某一个人,那是最残缺,也是最完美的慌言。残缺的是只骗别人,完美的是连自己一起骗。 艳阳高照,天气暖和。 林氏小姐在易言的眼中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明媚清爽。她无疑是漂亮的,性格也直爽,总是找易言说话,喜欢一开口就问易言的事,但是只是开了个头便夺取了易言的话语权,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说。 她会说她的父亲总督大人怎么怎么样,会说她母亲郑淑卿怎么怎么样,会说自己就不喜欢谁,就喜欢吃什么。 易言对她的印象大大的改变,慢慢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总是落在林氏小姐的身上。 她简单的扎着的长发,她用丝带勒得紧紧的小腰,都是停易言目光落处。偶尔,他的眼神会滑过她的小翘臀,却又不敢多看。 “易言,你过来一下。”林氏小姐喊道。 易言连忙跑过去。 “你烤这个。”林氏小姐将一只被粗树枝穿插着的山鸡递给易言,易言连忙接过。 林氏小姐则拿起另一只,说道:“我烤这个,看谁烤的好吃。” “好啊。”易言说道。 这处树下,有阳光陋出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亮斑,就像是一个个灿烂的笑脸。清风吹过,呼呼的火焰笑声,也像是在庆贺着能够亲吻香喷喷的烤鸡。 从昨天开始,夫人也只是偶尔出来一下,吃什么东西都是在帐篷里,四管家听说也病了,整天坐在马车里。 易言根本就没有去管这些。 有鸟儿在枝头打架、嘻闹,它们叽叽喳喳的争吵,他们上下翻飞的玩耍。 “啊,我的已经出油了,好香啊。”林氏小姐大声说道。 天空之中白云悠悠,淡淡的风,将越来越浓郁的香气送到了远方。 易言心中略微有些奇怪夫人与四管家怎么任由林氏小姐胡闹,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从他的心中一闪而过,没有去多想,他此时已经不愿意思考别的东西。 原来心中一直存在着的阴郁在这短短的一天多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易言,我跟你说哦,我听我娘说过,你那个请神不能多用。尤其是你没有庙宇道宫,请了神,没办法还信仰,到时候就只能拿自己的魂魄来还。”林氏小姐随地坐在草上,一边烤着山鸡,一边说道。 易言微微一愣,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咒语要用那种格式,也一直在想,既然是借神力,那么就应该是要还的。原本他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这次醒来之后,又忘记了。 “那我要怎么办。”易言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问过我娘,她也不太清楚,估计我的父亲会知道吧,等回去的时候我帮你问问。”林氏小姐快速的说道。 “嗯,好。”易言应道,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心情又莫名的高兴起来。 不是因为自己还神力的事有可能得到解决,而是觉得林氏小姐为他担心了。 “我听说你父亲会的法术很多,你到底传承到了你父亲多少法术啊。”林氏小姐问道。 “呃,总共二十一总。”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惊讶的张着小嘴,红红的舌头添了添嘴唇,叹道:“好多啊。” “很多吗?”易言心中有些美滋滋的,故意问道。 “是啊,当然多,我跟你说,很多人修行了十多二十年,最多不过是会两三样法术而已,就算是多的也不会到十种,你居然有二十一种,太厉害了。”林氏小姐语速极快的说道。 易言高兴的笑着,想谦虚一下,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词。 “不过,你现在会的这些法术,威力一般是很难提升的,这个不太好。”林氏小姐转动着手中正放香的山鸡说道:“你也不要担心,回去的时候我问一下我的父亲,他一定有办法的。” “嗯,好啊。” 易言看到有一只蜘蛛从树下垂下来,一晃一晃的要落在林氏小姐的头上,便慢慢的站起来,要帮林氏小姐弄掉,林氏小姐发现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随之笑道:“一只蜘蛛啊。” 随手一挥出,将吊着蜘蛛的那根蛛线挥断,又将那想要快速逃离的蜘蛛吊进火里。 “一只蜘蛛而已,你紧张兮兮的干什么。”林氏小姐奇怪的问道。 易言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以为你会怕。” “怕,我会怕蜘蛛,想我郑林氏,是要行走江湖的,怎么可能怕蜘蛛的。”林氏小姐大声的说道,说完又突然古怪的看着易言,看得易言面色微红。她立即大笑道:“是你很怕蜘蛛吧,哈哈……你居然会怕蜘蛛,哈哈……” 易言并没有反驳,他看到林氏小姐笑的那么开心,突然想以后要不要装着真的怕蜘蛛的。 林氏小姐笑声停下后,又跟他说了男的不应该怕这些,要不然会怎么怎么样,说了一大堆的话,从蜘蛛扯到了她小时候的玩伴,又说到云南的蛛蛊。 最后她突然说道:“你的都烤焦了,哈哈……肯定不好吃。” 易言定睛一看,手中的山鸡因为翻动的少了,又放的太低,果然焦了。 “你的焦了,不好吃了,吃我的,我分一半给你吃。你把手里就给云帆他们吃吧,嘻嘻,云帆,过来,易言烤好一只给你们。”林氏小姐大声的喊道。 云帆过来,谢过了林氏小姐之后,接过易言手中的山鸡看也没有看易言一眼。 “来,先给你一只鸡腿。你喜欢吃什么地方?”林氏小姐问道。 “我随便,哪都行。”易言道。 “真的,那我给你头吃。”林氏小姐说完忍不住笑了,因为头早就扔掉了。 火焰在嘟嘟的笑着,风吹树叶在打着节拍。 鸟儿盘空舞动着身姿,即使偶尔有条没有冬眠的蛇路过,也被这轻快的气氛感染了,看上去不再那么阴冷。 “听说明天要从明玉湖经过,到时我们去湖里游泳吧,你会游泳不……” 风中有轻快的声音传来。 风又载着他们一群人远去,只留下一些火堆灰烬。 在他们远去的反方向,在朝昆明城而去的方向有一座山,山谷之中同样有两人正在那里休息,其中一个正是总督夫人郑淑卿,另一个则是四管家。 他们不是先去天龙寺,而是回昆明城中去。她连林氏小姐也没告诉她真正的目的地。 青山遮掩了他们的行迹。 夫人抬头只能从树枝缝中看到一小片的天。 只要再过一天,他们就要回到昆明城了,到时这云南的天就要变了。而她又将重新安安静静的坐在总督府里,偶尔与一些官太太们们聊聊家常,回一回远方儿女的信,夜里去为丈夫熬些滋补的汤。 “走吧。”夫人说道, 她站了起来,自袖里拿出两个竹条辫成的小马,竹子看上去有些蜡黄,颇为古旧的样子,仔细看去能看到细若蝇虫般的小符纹。 这是竹马,是她家传的绝技之一。在她的乾坤袖里,还有十来匹这样的竹马,足够他们两人在一天之内回到昆明城去。 只见夫人手托着竹马,默念着咒语,竹马慢慢的浮现出光芒,最后夫人轻吹一口气,那竹马就像活过来了,跃下夫人的手掌,落在地上,在一团光芒之中化为一只半人高的真马,只是马身上看上去还有淡淡的光芒。 另一只也同样如此,夫人与四管家各坐上一匹小矮马,轻抖缰绳,小挥着一根小巧的马鞭,那马立即腾空而起,竟是在虚空之中灵巧的跑动着,久久才要落一回去。 灵动的避过树,穿过一些密集的树枝,来到树枝的顶上。马的四蹄看上去有些僵硬,一跳一跳的,却很快,能够踩在树叶上不落地,只一转眼之间,他们便已经到了山顶。 一阵风扑在他们的脸上,入眼的则又是一片山,不过再远处能看到有一座朦胧的城,只要过那座城再过一百多里就是昆明城了。 “郑夫人,您怎么才来啊,奴家可等您很久了呢!” 就在夫人要扬鞭而起,驾御竹马跃下山顶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侧头看去,只见并不远的对面山头上,一个身着黑纱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她脸上也同样蒙着黑纱,旁边跟着一个胖胖的女孩正撇着嘴的看着他们。 四管家心中大骇,他最怕的就是有人知道了夫人的行踪,怕被人截杀,这种时候,无论是谁出现,都是来者不善。 “是赵瑜,夫人先走。” 四管家快速的说道,说罢转动马首,快速的拦在赵瑜与夫人的中间去。 “呵呵,奴家等了大半天,不说句话就要走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她的声音之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气,四管家却已经背脊生汗,他可是清楚这个赵瑜有多么可怕的,当时她突入总督府中时,有那么多人围追堵截依然能够全身而退。 ------------ 第53章 黑蝉 绵绵的青山,一波一波拱起,站在山巅眺望,就像一个个的土包坟头。山与山之间或紧密相倚,或断连永不相交。 云南多山多匪,然而匪大多存在于交通要道不远处的山中,方便截财。 而这深山之中,此时除了特意要避开他人耳目而赶路的夫人郑淑卿两人之外,就只有要拦截她的赵瑜儿师徒。 夫人此时的脸色看上去虽然仍是平静,但是眼眸深处的惊诧却仍然没有散去。 她侧坐在竹马上,竹马的四肢是僵硬的悬浮在虚空中的,风自远处涌来,吹得这竹马如浮萍一样上下浮动。 竹马之上铭刻的最多的就是可以勾通世间之风的风符印记。 她并没借着这一阵风而快速的离开,她看着赵瑜儿,问道:“瑜姑娘在此等老身,意欲何为?” 夫人看上去并不老,真实年纪也不过五十多而已。 赵瑜站在一块大白石上,大笑道:“哈哈,夫人可真会开玩笑,难不成夫人忘记了你的总督大人杀了我那养蛊小汉子的事? 她的笑声和话语之中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癫狂,就像久欲得到的一件东西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为他报仇,终于等来这个机会。哈哈……”赵瑜说完癫狂的笑着,笑声之中快意无比。从一开始懒洋洋的声音变成了现在锐利和煞气。 夫人初时见到赵瑜出现时的惊诧消失了,她这么多年来,跟随在林则徐身边,遇到过的截杀至少有数十起,即使是现在千军万马围困,也不足以让她心慌,在成婚的那一夜,她就已经将自己的生命送给了那位枕边人。 而在后来长达数十年的生活中,她的温柔与慈爱也都给了儿女们,留给她自己的只有平淡,不在意诸如恐惧、仇恨、杀戮、仰慕的平淡。 “不管怎么样,既然你们当时反了朝延,那么无论是被抓,还是被斩首都是你们自取的。这是因果,你们逃不脱,我也亦然。”夫人说道。 “不要把这些都推向那虚无的因果,你不是佛家,我也不信这些,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当时我那样的求你,求你放过他,以一生在你家为奴做交换,可是换来的只是午时三刻的菜市口的斩首示众。”赵瑜怒声道,语速又快又急。 “国朝法度纲纪又岂是可用来交换的,若是天下人都如你这般,那九天之上悬的着《大清法典》何用。”夫人同样大声说道。 “《大清法典》,哈哈……”赵瑜大笑,她眼中光芒四射,说道:“大清国不过是满人的大清,你身为汉人,居然口口声声说大清法典。你看看这个天下是个什么样子,自上而来弥漫着的是腐朽,满族的人为什么可以不用劳作,为什么他们一出生就比我们高贵。你睁开眼看看,那每朝每代都能够光耀天下,斩天下地下任何魔物的天子剑,从这满清入关时,可曾真正出现过。” 她大声的说道,话语之中仿佛已经蕴含了真言咒法,周身虚空仿佛破碎了一样的化为颗粒。 “我们新婚不过三个月,正是恩爱时,你们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你们所说的反叛吗?哈哈……你们肯定没有想过,你们又怎么会理解,我现在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赵瑜突然闭上眼睛,脸向着天空中的夕阳,这一刻的她身上戾气全无,无比的安静,仿佛已经这一刹那,与死去二十多年的丈夫相依相偎。 “我们可以活下去,凭我们的本事,肯定是能够活得比这世上大多数人活的更好,但是我们不能,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子女如猪狗一般的活着,这个世道不变,我们子女怎么样都还是在这个圈子里。我去,我要去,只要还是活着的我就一定要去……” 赵瑜缓缓的说着,就像是一个老人站在古老的树下,为子孙讲述着一个苍老的故事。 夫人听着赵瑜的话,看着远方,那里是昆明城的方向,她说道:“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觉得自己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自己为自己戴上一个极端而醒目的枷锁,那没有意义。” 赵瑜依然闭着眼,仿佛是正与她丈夫相见,不愿意回转过来。 四管家自怀里悄悄掏出河月石,赵瑜旁边的胖胖女孩又撇了撇嘴,但是却没提醒赵瑜。 只见四管家手中的河月石白光一闪便已经消失,这白光一闪,打破了这仅的宁静,几乎是在同时之间,赵瑜的双眼已经睁开,她眼中戾气与仇恨汹涌而起,头顶一团乌光冲起,河月石被乌光托住。随之只见乌光之中出现一只六翼的黑蝉,双眼红似血, 四管家被那背生六翼黑蝉盯着,如坠冰窖,就像被荒古凶兽盯住了。 “死。” 赵瑜的牙缝之中挤出一个字,河月石翻落而回。 赵瑜头顶的黑色的六翼蝉带着一片乌光扑下,夫人手上已经多了一只枚金色的小印,小印上有着一只小小的丹顶鹤,鹤顶上有着一抹殷红。 这正是诰命印,此印一出,那挟一片乌光扑过来的六翼黑蝉竟是顿时慢了下来,然而,却仍是晚了,只见四管家在被六翼黑蝉扑到了近前刹那,快速的后退,同时右手掌朝黑蝉拍了出去,掌心之中闪耀起一片光芒,一道符印在虚空缔结。 四管家只觉得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的涌来,整个人像是被巨牛顶撞在了身上,他心中大骇,趁机倒飞而出,那在虚空缔结的符印瞬间破碎。当四管家落在地上时,一只手臂已经变得乌黑,又顷刻之间,自手臂上断下,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污泥,连骨头也化掉了。 而他的法宝河月石掉落在地上,灵光暗淡,有丝丝的黑气缠绕在上面,显然用不了多久,这件法宝上的灵气就要散尽,化为一块凡石。 “云叔……”夫人惊呼一声,声落之后,手中的泛着白光的小鞭子抽在马身上,马突然动了,竟是根本就不逃,而是朝赵瑜而去。 六翼黑蝉不是实物,而是元神秘法。 赵瑜真正的凶名不在于她的蛊,而在她元神秘法与蛊物结合,修成的这个元神黑蝉。近些来年,这元神黑蝉越来的凶名在外了。 夫人手中的诰命印发出一片白光,白光之中似有一只白鹤出现,顶着汹涌而来的黑暗而上,自远处看来,只见一座大山顶上,一片黑光汹涌的要淹没一切,黑光之中一只巨大的黑蝉若隐若现,而又一道白光与之相抗,白光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白鹤,正振振欲飞。 四管家痛苦的从怀里再次的掏出一面镜子,仅有的左手点在镜面上,手指已经在颤抖。 有灵光自他手指上泛起,随之镜面也荡起涟漪,四管家嘴唇开合,嘴前一寸虚空突然模糊起来,镜面之中有一只只萤火虫般的符文落入其中,消失不见。 当镜面归于平静之时,四管家已经不再动了,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化为黑泥。 夫人手托着诰命印,坐在那匹竹马上,挥动着马鞭,竹马跳动。元神黑蝉竟是不敢靠近,只见出没无方的元神黑蝉每当出现在夫人周身一丈之内时,便会从虚无之中出现,然后整个就像是被某种力量镇慑束缚一样。 而这时,夫人跨下的竹马也会突然前冲,朝元神黑蝉靠近。只是没等夫人靠近,那元神黑蝉又会消失,再次从另一方向出现。 夕阳下,群山之巅,一片黑光冲天。 黑光之中,却有一道光芒刺破乌光,在乌光之外化为一只虚幻的丹顶鹤在盘旋着。 盘旋的丹顶鹤越来越凝实,慢慢的能够看到那鹤的双眼,突然一声长鸣,丹顶鹤落下,朝乌光之中啄去。 尖尖的鹤嘴上白光耀眼,啄入黑光中的一瞬间,一只黑蝉在它嘴下浮现。 ------------ 第54章 鹤陨 白鹤生丹顶,初啼青山巅。 初啼随风去,白鹤依青山。 黑蝉在那片黑光之中,仿佛从水中浮现的凶物,与那像是捕食一样的丹顶鹤一触即分。 一片静寂的涟漪在它们相触之间的那处虚无泛起,荡波开来。 鹤身有些散乱,在风中盘旋、从新缔结。 黑光在那一触之后缩上了许多范围,黑蝉也隐藏的无影无踪。 夫人手托着的诰命印,双眼闭着,仿佛与整个世界共通融。 又一声轻啼,轻啼让人心神清宁,白鹤从那虚无之中从新化生。盘旋一圈后,落向那一片乌光,乌光之中一只六翼黑蝉飞起,有尖刺般的兹兹声响起,那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响在了思感之中。 黑蝉迎着白鹤而飞,这次出现的黑蝉看上去小一些,但是却更加的凝实,它绕着白鹤而飞。 时而触撞,时而绕飞。 鹤长啼,蝉嘶鸣。 这一战,从黄昏到月升。 天空之中冷月高挂,山中静寂无声。 薄薄的夜色,正在见证着着这一切。 无论是白鹤还是黑蝉,都已经小了许多。 鹤声依然清宁,却弱了不少,就像此时的夫人一样,她坐下的竹马已经散为一地,她自己站在地上。这样下去,她是注定无法逃的,在一开始,她就知道不可能逃得了。 远方,突然有两点星光一闪而逝。 黑暗之中赵瑜突然冷声道:“结束了。” 六翼黑蝉发出尖锐的鸣声,鸣声之中,黑蝉的六翼之上竟是浮起一抹白色,凶悍的撞击在白鹤身上,白鹤悲鸣一声散去,夫人手中的诰命印刹那间暗淡无光,并有丝丝黑气缠绕其上,黑所迅速的朝夫的手指缠绕上去。 同时黑蝉朝夫人飞落扑去。 “夫人。” 声音从虚空之中出现,一个骑着黑马,散披着黑发,穿着一身厚厚黑衣女子从虚无之中冲出,手中一根闪耀着梦幻般光华的长鞭朝黑蝉卷去。 “哼。”赵瑜怒哼一声。 正待有着动作,却突然脸色一变,迅速的朝头顶一指点去,她手指上附着的那点浓郁煞灵光辉强大无比,仿若要将虚空洞穿。 一根青翠欲滴的松枝从虚空之中挥打而出,青松枝挥过的虚空激起层层乱流,让青松枝变得不真不实。 指、枝相触,波纹顿散。 青松枝缩了回去,不远处却有一个扎着许多鞭子的青年现出身来,他只是看到赵瑜一眼,便笑道:“蛊神之名,名不虚传,他日再来领教。” 青年这一回头,已经让赵瑜看清了面容,他不同于汉族之人的相貌,而是极北草原上人的那种,耳朵上戴着一个在大耳环格外的醒目。 那边黑蝉被长鞭卷住,只见黑蝉身体一振,长鞭已经碎散,碎散的鞭丝却又灵动将夫人缠住,缠住的一瞬间,夫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女所坐的那马背上。 随之那女了一拔马头,黑马已经冲入月光下的虚空消失不见了,连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想走。” 赵瑜怒道,两人突然的袭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她在两人还在远处时就发现了,但是却并未怎么在意。只是下了杀手击杀郑淑卿而已。 声落之是,黑蝉已经自虚空之中飞向青年。 那青年早已经拔下了数根头发,挥手洒入黑暗的虚空,身形消失不见。 而那边夫人所在之地已经空无一人,夫人消失之时正是那松枝出手偷袭的时候。正那一下的偷袭,让黑蝉飞向夫人时顿了顿,这才被那个突然骑着马,从黑暗之中出现的女子用鞭子卷住了的。 “真是可惜,居然被救走了。”胖胖的女孩撇了撇嘴说道。 赵瑜冷冷的说道:“可惜什么,你不是趁机放了蛊吗。” “原来师父看出来了。”胖女孩笑道。 赵瑜看也没有看她,说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连你的月事来了怎么办都是我教的,你有什么心事我还能不知道。” 胖女孩的脸色在月光下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变化,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越来越讨厌这种事事被人掌控的感觉。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站在那山顶看着远处,并没有去追救走郑淑卿的人。 “师父,凭你的神通,杀一个郑淑卿怎么可能需要这么久啊?”胖女孩再次说道。 赵瑜看了胖女孩一眼,突然展开手掌,一只黑蝉浮现,黑蝉的六翼已经不再是透明的了,而是朦胧着一层白雾。 “区区一个郑淑卿当然不值得我花这么久的时间。” “师父你借她诰命印中的官命煞灵炼元神黑蝉。”胖女孩惊讶的说道。 “还不算蠢到家。”赵瑜颇为得意的说道。 胖女孩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到时我的元神黑蝉更进一步,就不会再那么受林则徐的总督大印压制了。也能去沐家老宅之中,与沐家一起商量一下灭杀林则徐的事了。” 月光勾破空角,夜风吹散了山顶的人。 远方,那还太阳还未落下之时。 四辆马车走在路上,拉车的身上只有修行人用灵眼才能看到一着淡淡的光芒,那不是真马,而是纸马,原本的马早已经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死了。 这纸马拉着万里行疆车平稳的走在大路上,易言不再坐在那辆拉货的车上,而是坐在林氏小姐所在车子,虽然没有坐进车子里面去,但是却坐在车把式坐的位子上,与车子里面的林氏小姐愉快的说着话,不时的听到林氏小姐的笑声,易言心中也是甜滋滋的。 突然,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声音听在耳中是那么的悲痛。 紧接着一个人从后面冲了上来,扑倒在林氏小姐的车子面前,车子顿时停住了。 “小姐,小姐啊……” 易言跳下车,不知道云帆这是怎么了。 “云帆,怎么了?”林氏小姐从车中下来,皱眉问道。 云帆抬起头,竟是已经泪流满面,双眼赤红。 他举起一面镜子,满脸悲痛的说道:“我爷爷,我爷爷已经死了。” “什么。”林氏小姐失声道。 易言心中一惊,暗道:“不是只是染了些风寒吗,怎么就死了。”他不由的朝后面的车子看去。 云帆跪在地上,抬头举起镜子说道:“爷爷传来消息说,被赵瑜截杀,夫人,夫人命在旦夕。”说完他又哽咽了起来。 易言听了云帆的话,突然醒悟过来,他这些天来心思不在这上面,现在一回想,夫人的样子呆板而略失生气,分明是一个假的。这可以骗骗别的人,也可以骗那些远观的人,但是却不能骗到近在咫尺的易言。 “夫人和四管家早已经离开了,不在这里,但是现在却被赵瑜截杀。”易言心中惊讶的想着,赵瑜的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易言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却知道她很强大,他对于自己请神之后战胜赵瑜没有半点把握。 “她怎么会找到夫人和四管家的,她们应该会很小心的隐藏着才对啊。”易言再次想道。 “是他,是易言。”突然云帆站起来,用手指着站在一边沉思的易言大声的说着,他双眼赤红,眼底恨意汹涌,说道:“爷爷说了,一定是有人告密传讯了。易言被赵瑜抓去过,中了她的蛊毒,一定是他向赵瑜告的密。” 易言在林氏小姐看过来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连忙说道:“不,没有,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夫人和四管家离开了。” 易言快速的解释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夫人只是一个替身木像在这里,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几天,你一定是故意装着不知道。”云帆大声说道。 确实如此,凭易言的敏锐感知,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这些天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林氏小姐眼中也出现了怀疑,她声音有些冷的问道:“真的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我之前没有注意。”易言连忙说道。 “没注意?谁信啊,这里除了你与赵瑜那个魔头有联系之外,还有谁可能联系到她,你身上中了他的蛊,一定是她逼你,或者是其实你一直就想来这里报仇的。”云帆指着易言大声的说道。 易言心中闪涌生愤怒,他吼道:“我没有。” 然而,他朝别人看去,却发现了其他的人眼中都是不信任的神色,而那些护卫甚至已经握紧了武器。 “你没有,没有,那你说夫人暗中离开,隐秘的前行,怎么可能会被赵瑜截住?赵瑜怎么会知道夫人离开了的。”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我。”易言大声的争辩,不敢看林氏小姐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去看,但是看到却是冷漠与怨恨。 他争辩的声音顿时减弱。 “我听爷爷说过,你本来有去庐山白洞书院和留在罗宵山修行的机会,但是你都放弃了,却甘愿来这里当一个下人,如果不是心中有仇恨,如果不是怀着目的而来,你怎么可能放弃两个那么好的机会。” 云帆的话都是事实,以前的易言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听他一说,却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争辩,看着周围不信任的眼神,心中的愤怒慢慢的冷去,化为一种窒息的痛,尤其是看到林氏小姐带着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缓缓的说道,几乎是哀求般的语气说道:“真的不是我。”他顿了顿,没有人回答他,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我这就离开。” “事败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云帆冷冷的声音在易言转身时响起,刹那之间,仅有三名护卫个个兵刃出鞘。 易言的余光之中竟是看到林氏小姐手中也多了一个卷轴,他记得在被沐川困在火海中时,她就曾拿出过这个。 他的心脏刹那间就像是被人紧紧的捏着,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脸通满了血,显得有些狰狞。 原本快要消失的怨戾之气再次涌生,在心中来回激荡、盘旋、汹涌。 他微低着头,冷冷的说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 ------------ 第55章 飞翔 易言微低着头,冷着脸去拿了那个已经被布套包着的‘两仪幻灭剑阵’阵旗和符剑,背起,背起之时,又将怀里夫人送的那块白玉佩拿出来,放在那马车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在这些人中算是矮小的,背上两把符剑和那些阵旗之后,更显得瘦弱了,他在总督府里瘦下去的这些天并没有补回来,反而因为大大的消耗了灵力,又是请神,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比上当时闯过那七十里,在乌灵镇外时的样子。 那三个仅有的护卫在没有小姐下令的情况,也不会去阻拦易言,易言的本事他们都见过。 原本明媚的天色,仿佛也变成灰暗。 突然,后面林氏小姐喊道:“易言,今天让你走,不是因为拦不住你,如果我要拦你,你是怎么也不可能走得了的。” 易言没有回答,只是顿了顿便再次大步的走。 他体内的灵力这几天并没有恢复多少,仿佛是请神带来的不妙,他发现身体自行吸纳天地间游离的阴煞之气的速度变慢了许多,现在最多不过是恢复一成左右。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居然会对林氏小姐有好感。一大步的走着,深深的自责,他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喜欢任何人。 漫无目的走,所走的方向自然是与林氏小姐他们相反的方向。 在一个转弯处回头看一眼时,发现他们也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心中想到他们可能是要回昆明去,不再去大理天龙寺了。于是他又钻入山中,不至于同路。 他没有目的的走,直往深山之中钻,像是要将自己掩藏进这世界的最深处。一根树枝扫过他的眼睛,眼泪立即哗哗的流着,初时他还有用手去揉一揉,擦一擦,但是在最后眼睛已经没有一点被树枝扫过的难受了,他的眼泪依然在流,他这才知道自己应该揉抚的不是眼睛。 满眼的翠绿,满耳的鸟鸣虫唱,他却觉得无比的孤寂,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 这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在自己离家的那一刻母亲嘱托和担忧的眼神。只是此时的他竟是根本就不记得那嘱托是什么,而那担忧的望着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此时此刻的母亲正站在村口看着自己远去。 他的眼前朦胧着,耳中似乎听到了妹妹又坐在家门前,听着查尔斯牧师讲着那些骗人的故事,每当故事讲完事,她都要问一句,你说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会帮我买好吃的吗? 这在以往,她问的都是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买好吃的回来。 他又仿佛看到了,弟弟在镇子里又跟人打了架,被人打破了头,却再也不能对着那些比他大的一些人说,等我爸爸回来,我就告诉我爸爸,我爸爸会打你的爸爸。 想到这里,他父亲易良康的身影闯入他的心中,就像那天晚上他打开屋门时一样,稀淡的星光下,他静静的站在门前注视着自己,那双眼之中仿佛有着无尽的眷恋与关怀,还有着和母亲同样的担忧。 当时的他总是忽略,并不是很理解,现在竟是猛然间醒悟父亲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易言在林中穿行步子慢慢的停了下来,然后停住了,最后往回而走。 然而,他在这深山密林之中漫无目的,无方向的走了这么久,早已经不知方向,不知归途。就像他刚从家里跟随王肃出来时一样,满怀信心,一心向的朝云南而来。然而一路上发生的一切,却让他的信心动摇,让他前进的路上充满了迷雾。 原本的愿望与理想早已经一寸寸的碎裂在路上,当想要再捡起来时,却发现早已经不知散于何处。 他顺着原路返回的走,却发现只走了一回儿,足迹竟是出现了转折,很快,他便不知道哪个方向是进来时的方向。 心念动间,纵身而起,身如飞鸟穿林一样的穿过枝头,出现在了树冠上。朝四下里看去,竟是不能看到那条从山中穿过的大路在哪里。这只能说明离那大路远了些,所以才无法看到。 决定去那不远处的那座高山上,去那看看能不能辨明方向,并没有使用法术,也没有踩树而行,而是在山里走,他体内的灵力已经不多了,不想浪费一点。 而且他隐隐也感觉到了请神之术还是少用为好,尤其是现在自己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借,最后要怎么还。 在林中穿行,他的感知依然敏锐,凭着感觉而走。来到一处山谷,他突然感觉此处似乎隐藏着什么吸引自己的东西,不由自主的朝那个山谷之中而去。 越走得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终于来到了山谷的最深处,这里竟是没有树,或者说是连杂草都没有,甚至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他寻找着那个吸引自己的东西,四周看着,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觉得自己已经置身其中,猛然之间才发现,这里充满阴煞,正是一处阴煞汇集之处。 那种吸引他的东西就是他自己身体深处对于阴煞之气的渴望,他不会炼煞化灵的修行之法,但是这时却忍不住的想一直呆在这里。 身体的饥渴,每一个毛孔都在饥渴,易言坐了下来,闭上眼睛,由着身体的感受去畅游,不刻意的去感知。 他的身体就像是沙漠中渴的要死的人看到一潭水,那种渴求夺走了其他的一切欲望。 缕缕清凉往身体内钻,淡淡舒麻感出现,易言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不知不觉,他沉浸到了这种感觉内了。 阳落,月升。 寂静的星月在九天之下悬挂着,玄阴的月华之力降入山中,被易言吸入体内,他一个颤抖,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刚才那一刹那突然之间那么的冷,仿佛寒冬有风自自己的脖子里吹进来。 低头看衣服,发现衣服已经湿了。 再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只觉得对于这月亮多了一丝的亲切感,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想不通,便不再想。 他在感应着自己的身体,发现念动之间,灵力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欣喜。 原本的压在心头的那种悲抑感已经减弱了许多,不再是那种如一怀热腾苦药般的摆在面前。而像过了去了许久,记忆仍然深刻,但却不再是负担。 只是在他在来到这个山谷之中时,做下的决定却并没有改变,反面更加的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腾身而上树巅,心中负担去了,身体都像是轻了许多,他如一缕轻烟般的掠向山顶。所过之处,引得山中怪兽惊动,他甚至看到了对吸食月华之力的兽。 来到山顶,夜间的风也像是摆脱了白日的压抑和喧嚣,显得更加的灵动而活泼。 易言站在那里,眼中的夜色之中有灵光点缀其间,朦胧之间,竟是那样的美。 “原来,天下间并不都是人与人的生活,当你某一天猛然醒悟过来时,会发现,人与这个天地的交融,才是最美的。” 易言心中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他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但是此时却觉得那么的有道理,而自己早就看到过,却一直将它遗忘在角落,任由它被红尘掩埋。 他不知道这其实也是寻灵的开始,寻灵,有些人说是在寻找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美。 易言看到远处似有光华闪动,他自山顶一跃而下,如自岸上跃入水中一般,头下脚下,笔直的从高山上落下,张开双臂,整个人却像是飞鸟一样在自由的滑落,顺着山脊直入山谷,在快落入树林中时,身形突然朝前一个翻滚,在虚空之中翻出极远的距离,然后站起,踩在虚空,如一溜烟的朝远方而去。 他在月色之中踏空奔跑,心中的想法更加的明确,不再迷茫,不再压抑。 星月光华伴随着风,吹入他的心田。 ------------ 第56章 碧波 九天之上,月高挂。大地之上,山伏卧。 连山群峰之中,有人类千万年来一点一滴的开出来的道路。纵横交错,就像是一个巨大迷宫。 星罗秘布的群山之中,却有一处地方闪烁着一阵阵的光华,相对于整片大地来说,这一点光华是微不足道的。相对于亘古长存的时间来说,这一点光华之中的战斗,只若微尘。 但是对于战斗中的人来说,那却是生死,是一生,是全部。 金灵皱着眉,当然现在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看到的只有他那金色的面具。 截杀易言,捕捉总督夫人和那位林氏小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本是要和土灵与水灵一起的,然而土灵却在半路时说感应到了大地深处有着地脉煞灵的波动,想留下看看。 另外水灵就更的让金灵生气,她居然直接说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和两个手有搏鸡之力的女人,怎么能要三个人同去呢。 金灵不得不明确的再次跟她说:“易言传承了易良康的法术,所会的法术驳杂,让人难以防备。更是有请神之术,我们任一个人都不会是对手,木灵去截杀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另外总督夫人同样不简单,虽然他对于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只要我们威胁到了她的生命,她手中的诰命印就将出现强大的力量护主,单独一人是难以靠近他们,我们的都将爱到压制。 而那个林氏小姐,据情报所说,她也不简单,她手中有一张碧波倾天图,乃是异宝,展开后可化为一片碧海,可困敌,可护身。如果我们被那碧波倾天图困住,又受总督夫人的诰命印压制的话,再被那个四管家和易言攻击,我们三个再想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了。” 最后水灵她在想了想之后才说等她办完事马上来,金灵也猜到她可能是要去见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书生了。 总督夫人,林氏小姐及四管家、易言四人在一起,那是非常强大的,由不得金灵不小心。 然而却在天将暗时,突然有魂鸦传信来告诉他,总督夫人受到赵瑜的截杀,生死不知,四管家已死。易言离开,林氏小姐往回赶,并有一个颇为确切的位置这让金灵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果然,这支队伍已经残缺不全,只有一个林氏小姐,就算她手上有着一件异宝,又能护得了多久呢。只要小心一点,完全可以不被碧波倾天图困住,只要林氏小姐的法力一但耗尽,便是束手之时。那时他还可以得到一件异宝。 然而,在晚上他想要动手时,土灵和水灵都来了,这让他的心愿落空了。不过,也好在他们来了。 看着这漫天的碧涛,金灵不由的生出一种无力感,无论是什么法术都落入碧波之中都会被卷没,就像是真正大海,吞噬着一切落入海水中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终穷还是对林氏小姐手中的碧波倾天图不够了解,只知道那是一件异宝,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尽管他已经很小心,却在林氏小姐挥展开的一瞬间,便被因入这里面。 若是他只有一个人困在里面的话,估计将要很危险了。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两个人,他站在茫茫无边的碧浪海涛之上,极目望去,看到只是海天相接的一线,近处则是汹涌的波涛,除此之外,那些山,那些人都已经消失了,耳中除了波涛声,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海显然不是真海,但是他却看不破哪里是虚假的。 水灵同样心中惊诧无比,她仗着自己水遁之法精妙,直接遁入这碧波之中,并没有她自己所想的那般无法遁行,而是遁入其中之后便再也不知天地,不知方向了。 惊是惊,但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只听说这件宝物可困敌可护身,却并没有听说过可杀敌的说法。 易言远远的看到这边有片碧色光华闪动,离得近了,发现那光华在他定睛看去的一瞬间已经化为涛天碧海朝自己涌来,而眼中的夜色、大山在迅速的被碧海吞没,那仿佛倾天倒海而来景象让易言心惊。 他脸色一变,猛得朝后飞遁,同时挥手便在身后虚空中挥拍而去,猛的一个座小山虚影出现,虚影一闪即灭,然而那涛天般涌现的碧波,却也在小山虚影出现的一刹那消失了。 易言对于世间宝物所知并不多,若说修行的世界是一座大山,那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被父亲带入大山的孩子,尽管他吃过了不少猎物的肉。但是对于大山的了解却极少。 他凭蹑空术来到高空,朝下看去,只见大路上一处地方碧光朦胧,时不时的从中显露出一丝波涛景象来。 他用灵眼去看,却只看到那一片淡雾之中波涛汹涌,竟是涌动之间仿佛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要将他淹没。他连忙闭上眼睛,眼中的异象才消失,不敢再用灵眼去看。 他不太确定这是否是林氏小姐所在,朝路的前方看并不能看到什么。 正当他思虑之时,那一片碧雾之中猛的碧光一闪,雾气飞散,碧光顿灭。 虚空之中有两个,其中一个穿着金色边纹的衣服,带着金色的面具,另一个则是一身碧蓝的衣裙。他们的下方正是大路,大路上是一排数辆马车,然而此时那些马车去在朝大地之中陷去。 那一片大地上尘土飞扬,化为漩涡,整片大地都在朝地下陷去,仅有的三个护位已经有半个身子陷入了土中,他们使劲的挣扎,却根本就无法起来,那些尘土宛若是有生命一样的往他的眼中、鼻中、口中、耳中钻,飞扬的尘土之中,只能看到他们挣扎舞动的双手,却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叫声。 三辆马里行疆域车上分别站着三人,分别是林氏小姐、英子、玲玲。 而他们所以站立的马车也同样的在朝地底陷去,只是马车上有淡淡的光芒浮现,陷下去的速度慢了许多,此时不过是半个车轮陷入地下。 马车上的三个女子,个个面色惊惧,林氏小姐同样面露慌色。她早就想过自己会遇到娘亲同样的截杀,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而且是在易言离开之后不久,若是易言在这里,凭她手中碧波倾天图,再加上易言,一攻一守,无论是谁来都要思量一下了。即使是没有易言,夫人和四管家在这里,那也不是现在这三人所能轻易破得了的。 黄土朝她耳朵鼻子里钻,手捂着口鼻,那些黄土却沾在她的身上,无法抖落,隐隐间,她感觉到了一丝封印的力量。 大地之中传来的吸力让她竟是无法脱身,使用法术时,无论符还中咒,都是法术出现的那一刻散去了。 她朝后面看去,英子与玲玲比她还不堪,她的心中出现了绝望。 突然,她的眼中出现了一道金色流光,直向半空之中戴着面具的人落去。 戴着金色面具的大惊,他感觉到了杀机已经到了头顶,猛的偏身,光芒划过他的耳朵,将他脸上面具划破,直朝大地上落去。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后背已经受到了重击,一刹那之间,他的半个身体已经僵住了,笔直的朝大地上落去。 几乎在他被重击的一瞬间,那把剑已经插入了大地之中,那片正疯狂的朝下陷去的黄土漩涡顿时止住了,飞扬的尘土也停落下,沾在林氏小姐身上的尘土也只一抖便落在马车上了。 林氏小姐看着那剑,又怎会不认得,那正时易言的太平剑。 “是易言。” 身后的英子喊道。 易言的身形在虚空之中一闪,便又隐没,但是就是那一闪之间,林氏小姐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琥珀色,那是请神之后的特征。 易言出现的这一刻,她便后悔自己白天之时所做的一切。 在刚才绝望时,她也想过易言,没想到真的来了,她的手竟是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从绝望和希望只是一瞬间。她本以为,易言是不会来救自己的,但是他来了。 ------------ 第57章 左宗棠 水灵在剑光如流星身边坠落的那一刹那,心头大惊。想也不想,挥手之间,周身一片水韵灵波浮现。 “咄……” 水灵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咒声,水韵灵波激荡。 一个人在灵波之中浮现,双眸透着琥珀的淡金色,冷漠无比,他正一掌拍来,掌心之中萦绕着一片土黄色的光华,所过之处,水韵灵破寸寸溃散。 当能看到敌人出现在眼中,水灵眼中的惊色便消失,手在身前一托,掌心之中一团碧色光华涌起,光华之有一面青色小旗随风而涨,旗幡在风中展动,隐隐间似有汹涌的波涛铺天盖地的卷出,竟似与碧波倾天图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同时,那旗幡朝水灵自己身上一卷,连人带旗便消失无踪了。 易言一掌所拍之处,一片土黄结成一个巨大的符印,一闪而逝。 此时再看地上,那个被他偷袭过的金灵竟是已经消失无踪,原本深藏于地底的那人也没有动静,易言能够感知到他已经不在了。 当易言来到大地上,与林氏小姐他们挖出已经被掩埋到脖子的三个护卫后,他们已经死了。身上的生机都已经绝了,不光是如此,他们的肉身都是干枯的,易言知道,这是被吸食了身上的灵气。 只要是活着的生灵,身上都是有灵气,普通人和修行人之间只是多和少的区别。 不过,云帆毫发无伤的活了下来,易言看到他胸口有淡淡的光芒,应该是有什么宝物吧,刚才他是躲在马车之中。 林氏小姐走到易言的身边,双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 “易言,你怎么来了。”林氏小姐说道,易言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她的语气有这么弱过。 易言笑了一下,他说道:“夫人叫我保护你,我答应了,当然得做到。” 林氏小姐顿时笑了,很开心的那种,她声音大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又说道:“你也不要怪云帆,他也是因为四管家的去逝才,我们……” 易言已经将手举起,示意她不要再说,他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如果要回去的话,还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林氏小姐看着易言的笑容,听着他的淡淡语气,瞬间感觉到他还是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昆明城中,总督府里。 百辟院中,总督夫人躺在床上,她的脸上有着一丝黑气在萦绕,双眉微皱着,像是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 总督大人林则徐就坐在床边上,他握着夫人那指甲之中已经出现黑色的手,感觉那异于常人的高温。 门外王肃坐在黑暗之中,他的‘黄沙’刀就放在旁边,看上去像是随意的摆在那里,却能够第一时间的拔了出来,府里的灯笼光芒照不到他,没人能看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在一处屋顶上,寿藏和硕公主坐在那匹梦幻般的黑马上,马站在层脊的边缘,从那里可以俯瞰着半个昆明城。黑黑的衣服,让她整个人失去了少女的活力,平添几份幽暗暮气。她此时正在吹着一根黑色的箫,箫声呜咽,就像是藏曲,但是如果认真仔细的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在不经意间能够感受到那箫声。 在寿藏和公主所在的那处屋檐下,达日阿赤抱着双臂,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正像是在静听着寿藏和硕公主的箫声。 除此之外,在一个大堂之中,有一个暗灰色卷发,高鼻梁的高大西洋人正在那里跟数位年轻人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就像是怕会惊动什么一样。 月西沉,夜,越发的暗了。 昆明城头,一个身着银甲青年,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袍,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依着城头而走。 他正是沐家的大公子沐风,也是这昆明守备,一身军煞之气非同小可,不少人总是拿他和王肃比较。 今天下午时他知道了总督夫人被赵瑜截杀,这让他很惊讶,也有不由的思索着总督夫人死去后的会出现的情况。等消息,一直等到半夜,他才等到总督夫人被那寿藏和硕公主和达日赤赤救回来的消息,只是生死未知。 他去找父亲沐浦南,说要小心防备总督大人的暴怒,而他父亲却说总督夫人并不是我们下的手,就算是要报仇的话,也只能找赵瑜那个疯子。 并且说,即使他们要做什么,我们也不怕,凭总督府的那些人还不能把我们沐家怎么样。 只是他沐风不放心,所以他出现在了这城头。 沐风的心中,对于这整个云南行省之中的那些修行人的实力都是很清楚的,自家老祖宗与天龙寺的十枯大师不相上下,而总督大人若是没有受过那一次的重伤的话,他或许也跟老祖宗和十枯大师差不多。 只是现在却差了一些,若是总督想要对沐家动手的话,老祖宗是他们根本就无法抵挡的。 总督府除了总督之外,其他的人在沐家都能找到相应的抵挡的人。虽然,现在的天地间,各个修行人的能力越来越难看出了,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根据可循的。 他想着这些,看着天色进入了黎明阶段,原本一直警惕着的心也略略松了下来。 城主府中那仅有一处光亮,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位总督大人正坐在床前暗然神伤。 突然,他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此人看上去年经在三十多岁,一条乌灵的辫子,光洁的大脑袋,壮实的身体,身上的衣服只是很寻常的衣服,并无半点富贵之态,反而朴实的带着土气,然而他心头却大骇。 握剑手一紧,冷喝道:“什么人。” “湖南人。” 沐风眼睛一眯,他并没有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太强大的气息,但是直觉告诉他很危险。 “意欲何为?”沐风直接的问道。 “听闻云南沐家老祖宗乱国害民,特来取其首级。” 沐风心中狂怒,手中剑缓缓拔出,冷冷说道:“卑贱之人,也想行义侠之事,我自带你首级去沐家,想来老祖宗知道你行数千里路的虔诚,能让你看上一眼。” “皓首老贼人人可诛。” 这看上去带着土气的汉子话才落,沐风已经一剑刺出,一道白光刺破虚空,静谧的城头有剑刃割破虚空的轻吟。 沐风在军中修行多时,又是军中守备。他身上的这件铠甲都是以军煞之气祭炼而成,一剑刺出,隐隐间,似有一队数百人的军队随他刺了过来。 在他刺出两步之后,沐风整个人便消失在了虚空,有的只是那一股军阵冲杀的煞气,若是孤魂野鬼的话,只怕还不等股煞气冲到便已经魂魄散了。 沐风被煞气吞没的一刹那,在那个带着土气的汉子四周出现了一个个的兵士,个个浑身黑甲,手挥长枪的朝他刺来,细看去,那虚空之中仿佛还有着无尽兵士甲将在涌来。 虚空之中满满的都是剑吟和虚影,以那带着土气的汉子为中心竟是形成一个漩涡。 那汉子并没有退,而是低着头。 突然,他的手在身前一合,两掌之间已经夹着一柄剑,沐风的身影从虚空之中现出来。漫天的兵影消失。 沐风脸色微变,眼中突然出现诡异的光芒直视着那个汉子。 “小心,沐家摄魂。” 在沐风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也同样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沐风听到身后又出现一个人的声音,心中骇然,这两人出现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心中顿时想到了他们可能是为自己沐家而来。 他张嘴便要大喝,他要用惊魂之术击敌,还有一个目的是要让家族中的人知道自己这里的状况。 沐风身后之人突然一挥,一个土黄色的金钟凭空出现在空中,瞬间将这方圆三丈罩住了。 沐风胸中的那口惊魂咒自咽喉里喝出,只这喝出一瞬间,他便脸色大变,因为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个巨钟将自己罩住,他的惊魂喝咒在钟声之中震荡,威力倍增。 他后脑一震,如被击锺打中,他竟是无法抵挡自己的惊魂咒喝,口耳鼻中有鲜血溢出,而他面前的对手却只是眉间的皱纹皱得更深了些。 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有些深不可测。 他手中的剑已经不足以给对方够成威胁,忍不住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左宗棠。” 那人声音落时,一道灰白光华已经斩向他的头颅,沐风极力想躲,但是在被自己惊魂咒伤了神念后,身体几乎不受控制。 灰白光华掠过他的颈脖,头颅飞起。 最后沐风的眼睛看到的是左宗棠缩回去的手,他的手上并没有刀,但是他的手就是左坚不摧的刀。 ------------ 第58章 袭杀 “左宗堂,字季高。” ―――――――――― “季高,感觉如何,云南沐家的摄魂与惊魂在未入昆明城时就全见到了。” 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农人气息的汉子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连林公对沐百神如此的顾忌。” 他所说的沐百神就是沐家的老祖宗。 “哈哈,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在我的‘天威散神钟’内承受得了惊神咒,你岂非是在提醒我,你的‘五煞混元浊体’已经进入了你所说的神肉相合之境。” 说话之人名叫胡林翼,字贶生,与左宗棠读书时便是好友,两家更是世交。 他手托着一个小小钟在掌心,钟体看上沉肃而大气。 “差一点就没能受得住,你这天威散神钟护身攻敌皆是极佳,他日必定威镇天下。”左宗棠认真的说道。 “哈哈,难得,总算有样东西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了。” 相比起左宗棠一身农人土气的严肃,这说话的胡林翼看上去则是不同,他脸上满是活跃和煦的笑容。 左宗棠看着昆明城中静谧,再看看天色,说道:“不是说沐家能够知道沐家子弟的死亡吗,我们还是快点去总督府吧。” “哈哈,好,我想今天就会是我们攻入沐家老宅之时。”胡林翼的纵身而起,如一只大鸟一般腾起,两手在虚空中一划,整个人便骤然消失。 而左宗棠则在城头一蹬,很直接在虚空跑动起来,只是在几步之后便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暗光。 在总督前的暗淡的灯光下,突然有人影自虚中之中闪出,与此同时,总督府的大门口有一人从阴暗之中出现,他就像是早就出现在那里等待着一样,正是达日阿赤,紧接着左宗棠落下。 达日阿赤看着左宗棠,笑道:“胡大人的朋友果然高明,不知道修行人是何种妙术法门,一身气息半点不露,眼中无神,肤无宝光,然而举手投足之间却沉凝厚重,竟是与巫殿的巫体如此的相似。” “五煞混元浊体。”左宗常很认真的回答道。 “五煞混元浊体?”达日阿赤紧随着念动,他眉头微皱,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左宗棠再次说道:“这只是我自修的一种法门,乃是引金木水火土五煞入体粹炼肉身,辅修清元定神咒。” 达日阿赤微微愣了愣,他只是习惯性的询问一句左宗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而已,却没有想到左宗棠竟是回答了,而已还颇为详细。 问别人修行的功法虽算不上大忌,但是对于一个刚见面的人来说是不合适的。 不过尽管达日阿赤有些意外左宗棠这么老实的回答,但是他在听到之后更加的意外了,引煞入体粹炼肉身许多人都这么做了,现在天地间食煞化灵是大多数修行人的选择,而这过程自然不可避免的身体受到煞气的粹炼。 有些人则是尽量避免的肉身受到煞气侵蚀,尽量的将每一分入体的煞气都化为灵力,不过这很难做到,无论再怎么样都或多或少煞气的侵蚀。另一些人则是任由煞气侵蚀,最终出现易言那样的,肉身与煞灵之气融合,当融合到了一定的程度,煞气便不再会融入肉身,而是很自然的进入丹田,就如大地湿润,天上落下的雨会汇集到井中,不会被干旱的大地吸食。 还有一种便是如左宗棠这般,一门心思模仿上古时期道门的九转玄功和八九元功,这两种都是强大的炼体法门。而又有传说这两种与各派截然不同的修行法门,是脱胎于曾经纵横天地间的巫族。 只是左宗棠引纳五行煞气入体,五行相生相克,想要让他们共存于一体,并达到粹炼肉身至混元如一,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而时下的天地间,大多是引两煞或者是单煞,更多的则是阳煞或阴煞。 至于那清元定神咒也只是一种可以让人神念更凝炼的咒法,赤日阿达心中暗想:“莫非他学有什么特别的修行秘法没有说,也是,我跟他初次见面,他没道理这么直接的告诉我,或许告诉我的也只是假的而已。” 他抱着手臂再次靠在墙上,半阴半阳的笑道:“如此,真可谓是天姿卓绝。” 话落,门已经开了,有一个青年出来将他们引进了总督府里,一切重归安静。 一会儿后,总督府里突然有一道道暗影光华出现,随之快速的冲向城中东南方向扑去。落下几道光华,其他的并不停留,当那些并不停留的光华远去之后,那几道落入民宅之中光华再次激射而起,追逐之前的暗光而去,转眼消失无踪。 沐家老宅并不在昆明城,而是在离昆明三十里处的沐家堡,那里只有一户人家,沐家,除了沐家之外,那里的其他人都是沐家下人和奴才。 沐家堡有护堡河,有围堡山、树,有吊桥,堡外是纤陌农田,一条巨石铺成的大道直通沐家堡。 黑暗的大路上,突然有人自虚无之中走出来,这人穿着一身的官服,胸前图案上有一只仙鹤振翅欲飞。 他仿佛自黑暗的虚无而来,然而在他的身后的天空之中却像是有云纹浮现,翻涌。 这条道路上每一丈都有一座兽雕,兽雕个个神韵不凡,无一相同。 曾有修行人拜访过沐家之后回来说,若无七八分心性,十分定功,难触沐家之门。路边之兽,足以看杀不敬之人。 有人不信,去了之后,只走一半路不到,便被抬了回来,回来之后神智不清,从此仿若痴儿。 于是便有人说这些兽雕上都是施了摄魂咒,从此再也无人敢轻易到沐家老宅门前去,即使是不信之人,去了也少有能回来的。 林则徐一路走过,笔直的来到那吊桥边上。 “扎扎扎……” 那吊桥落下,林则徐走过,来到那巨大的门前,大门缓缓的打开。 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阵风自由外朝内而涌进去,就像是最深处有着什么巨兽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里面的建筑在林则徐的眼中呈现,那些建筑是不是横竖的排列,而是一个漩涡状的,一点点的往里面缩,建筑也是外高里矮。 林则徐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在他的身后那堡头上,正有一个女子静静的坐在一匹黑马上,他的旁边则分别有四个人睡的香甜,若无人解梦咒的话,会睡到他们肉身死亡。 她握马缰的手突然松开,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黑色的洞箫。 洞箫抵在唇上,有点点灵光自洞箫之中的前端飘出,没入虚无的黑暗之中。 屋顶上有人浮现,朝前一纵,便又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静寂的沐家堡,暗流已经潜入。 沐浦南猛然坐起,他的额头有汗。 他依然还没从梦中的骇然回过神来,刚才在梦中,他梦到了自己沐家被总督林则徐带着军队杀了进来,而且在杀到了自己的门前自己还在睡觉。 他摇了摇头,准备起床喝口水,突然,心中警醒,心头大骇,自修行以来就没有过梦的他,居然还会做梦,而且还是一个恶梦。 他抬手一指弹出,一点火光出现,落在灯盏上,灯着了。照亮了这个屋子,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按辈份那是他侄女,只是现在已经死了。 他还在床上时已经感觉到了,她体内生机未散,但是意识却已经泯灭了。 心惊之间,突然想到总督府里的那位公主,她会一样诡异而危险的梦杀术。 有脚步声快步而来,紧接着便是拍门声。并没有人喊,只有拍门声。 “啪……”门被大和的推开,一人有些踉跄的撞了进来。 来者是吴仲青,他捂着胸口,胸口处正有血哗哗的渗出。 “怎么回事。”沐浦南声音透着威严。 “总督来了。”吴仲青捂着胸口,气喘气喘的说道。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沐浦南低沉的问。 “是王肃,我遇上他。若不是堂主出现,属下现在已经死了。”吴仲青说道。 “林则徐呢?”沐浦南问道。 “不知道,属于才一离开离开就遇上了王肃,林则徐大概去了老祖宗那里吧。”吴仲青说道。 屋子里就只是一盏孤灯,沐浦南却根本就没有靠近吴仲青。 沐浦南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装的像,但是想骗过我沐浦南还差一点。” 吴仲青脸色一变,捂着胸口,惊问道:“属下,属下不知道宗主说什么。” “嘿嘿,你早已投敌,来这里是来杀我的吧。”沐浦南冷冷的说道。 “宗主,属下不知宗主何出此言。”吴仲青大急的说道。 沐浦南突然大喝一声,仿若舌绽春雷,吴仲青突然身形一晃,栽倒在地。 沐浦南一步跨出,那隔在他们之间的桌子竟是如烟尘碎散。 他来到吴仲青的身前,双眼之中泛起漩涡,盯着吴仲青的双眼,低沉的问道:“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吴仲青的眼神有些直,仿佛神智尽失,他回答道:“不是。”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沐浦南说道。 “来报信。” “属下是宗主所救,自当一生忠于宗主。”吴仲青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就像是念着一段别人写出来的文字。 沐浦南却再清楚不过了,这正是中了摄魂法之后的样子。这数十年来,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施展过摄魂法。 听到吴仲青的话,他不由的有些惊讶,低喃道:“难道这这世上还有着真正的忠心之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大概是他拥有摄术法的原因,总是能够得到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曾有过不少忠心于他的人,内心深处却想随时出卖他,无论是外族人还族内之人都有。所以后来他便从不在意别人是否忠心,因为他觉得的眼中一切都是假的。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在受伤之后还会来找他,除了是已经投敌之外,没别的选择了。 只是他问出来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抬起手,指尖一点韵光燃起,点向吴仲青的眉心。 吴仲青的眼神慢慢的回转过来,最终恢复神智,醒来立即跪倒在沐浦南的面前,说道:“宗主,属下对您忠心不二。” “好了,我错怪你了。起来吧,我们先离开这里。”沐浦南说道。 “是,是。”吴仲青挣扎着站起来,捂着胸口。他并没有问要去哪里。 “还能行吗?” “勉强能遁行。” “那跟着我。” 说罢,沐浦南出了门,他在醒来之后发现不对后,不是急着出门,而是躲在屋子里隐藏气息,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当遇到偷袭,不明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贸然出去。也许出去之后等待的不是生路,而是死亡。 现在家族重地受到了偷袭,但这一处的地方还是安静的,而老祖宗的方向虽然没有什么大动静,但是那个方向却让他觉得暗流汹涌。 而另一处传令堂那边却战况激烈,不时的灵光闪耀,那是法术的光华。他决定先去那里。 他大步而走,身形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 转过一处弯道,准备去到屋顶上去看看整个局势,若是事可为,便立即加入战斗中,若是已经一败涂地,那就立即离开。 家族、人,都可以死,唯有自己的命不能丢,只要有命还在,家族终还是有恢复荣光的那一天。 然而,却在他转过一个弯时,一道肃寂的刀光自黑暗中劈斩而出。 这沉凝的肃杀,这了无声息埋伏,这种对于气机的把握,让沐浦南在一瞬间便想到了一名字――王肃。 ------------ 第59章 信任 黑暗之中迸裂出的杀机。 一道刀光。 沉凝肃杀。 那是压抑到了极致后反弹而起的刀锋。 林公身边有三人,西洋剑客最诡,易良康最杂,王肃最纯。西洋最剑客的的诡异让人无法找到能够克制他的法术,易良康的面前,无论你用什么法术,他总是能够有克制着你的法术,而王肃则是不管你用什么,他只有一刀。 而且他最善隐藏气息与捕捉气机,每每出刀之时总是在人气机弱乱之时。 沐浦南到底是身为宗主多年,虽然从不曾受到过偷袭,在往常他从不认为有人能偷袭到自己。 虽惊不乱。 “咄。” 沉闷如鼓的声音自沐浦南的胸膛之中涌起,在王肃那直奔沐浦南面门而来刀前爆开。 刀就像斩入了汹涌的乱流之中,势如破竹的一刀竟是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无形激流给带偏了。 然而那一刀却破开了沐浦南的阻挡,依然直奔他的胸膛而来。 沐浦南牙了咬得紧紧的,左手挡在前,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枚玉符。笔直而生硬的刀锋沉寂的劈斩开虚空中一切法术,追逐着沐浦南朝后遁退的身体,离他的面门只有八寸之远,依然是与初见时一样的形态,尽管沐浦南身形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的后退,尽管他使用出惊神术阻击,但是这一刀依然是这样。 朴实无华有时却是那样的蛮横生硬,斩开一切的法术。 这是一种隐藏着光芒的霸道。 玉符迎着刀尖而去。 只看到他的手一挥,一团晦涩的光华爆开。 在沐家是没有虫蚁的,没有人能够找到一只。若是有的话,只一声惊魂咒术就足以让一个范围内的虫蚁死绝。 这团晦涩的光华不单笼罩着刀身,同时向王肃罩去。 刀光朴实,就像是激流之中顽石,任他狂浪骇波,它只巍然不动。 晦涩光华只一瞬间便将王肃淹没,然而也就只是沐浦南这一挥手的瞬间,他挥出的手没能收回来,已经齐腕而断。 沐浦南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这简单到极点的一到竟是没有躲过,让他心中生出一丝骇然,隐隐间觉得这一刀几乎触摸到了至简之道,他知道自己小看了王肃,或许其他的所有人都小看了他。 在断手的那一瞬间,他得了一丝间隙,身形一晃,已经站在屋檐的一角,看着黑暗之中不依不饶的追逐而来一刀。 心中怒意上涌。 只听他突然大喝一声,以手作锤的挥击而出。 这是惊神三叠锤。 王肃整人猛然朝后退,身形翻动,手中刀转动,劈、斩、撩、旋之间划出道道乌光。随着这些乌光的出现,他的身形在虚空之中忽闪忽现。 在他的周身仿佛有着一个个似气泡的东西出现,被王肃一刀刀斩破。 沐浦南突然竖起食指,指尖晦暗光竟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死。” 他那手指凝重的点出。 随着他这一指的点出,手指上的晦涩光韵立即暗淡了下来,然而虚空却像是寂静了下来,并不远处的法咒声,和法术爆裂声都消失。 沐浦南的一指就像是已经将一切的声音都吞噬,宛若将所有人的六识都屏蔽。 王肃身形站定,手中的刀举过头顶,斩出。 整柄刀的刀身与眉心成一线。 虚空翻涌。 王肃身形一晃,朝后退了一步,一口鲜血吐出。 然而沐浦南那边却在点出那一指之后,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青色木棒给缠住了。 只见青色木棒上光华朦胧,不时击打着沐浦南,而沐浦南只是凭着一只手在虚空之中点点划划,那青色木棒便无法近身,每每被沐浦南点中的那一刹那都要停滞一回。 在另座房屋的顶上,正有一个青年不断变幻着手势,他的手上朦胧着一团灰光,手指变化印诀如花绽放。 他正是达日阿赤,只听高声笑道:“一直听说沐家的惊神、摄魂如何的厉害,早想领教。今天就看看是你沐家的惊神咒厉害,还是我的这打神木更厉害些。” “哼。” 沐浦南哼一声,突然手掌的晦暗光华变得耀眼,一手指朝那根青木棒抓去。 青木棒在虚空一转,便要隐没,却突然像是被虚无束缚住了。 那边的达日阿赤脸色微变,嘴时猛然喝出一道法咒,青木棒上同样的光芒大盛,让沐浦南抓下的手刹那间变缓。 却见沐浦南冷笑一声,突然转头朝达日阿赤看去,眼中突然浮现诡异的绿光。 达日阿赤脸色大变,他的思感之中刹那之间只有那一双眼睛了,即使是他及时的闭上眼睛也没用,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烙在了他心里。 “死。” 他的耳中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威严而冷漠的字眼,这声音仿佛在他的脑海之中炸开。 只见他身形一晃,从屋顶栽倒,滚落而下,掉到那黑暗的屋檐下,却并没有听到有身体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这些都只时发生在达日阿赤说一句话的前后。时间极其短暂,王肃与达日阿赤竟是双双败下阵来,并且都受了伤。 王肃也消失了。 远处,有一个枯瘦老人,正与两人战在一起。 而另一边沐家老宗所在之处竟是诡异的安静,然而,灵觉敏锐的人却能够感觉到那里无比的凶险。 而除了这两处之后,整个沐家堡中各处时不时的出现灵光,却又很快便熄灭,那是出现了战斗,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一方被灭了。 突然,有一个年青人儿狼狈的跑了过来,转入一条巷中,一道刀光突然出现,将他的头颅斩去。 那斩人头颅的正是王肃,在他出刀之时,那一处黑暗之中根本就没有人。 他嘴角的鲜血已经没有了,手中刀斜指着地面,刀锋上并没沾上半点的鲜血。他平静的看着正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沐浦南,在沐浦南的感知之中,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是已经蕴含了杀气。 看似轻松的击伤了王肃与达日阿赤,但是他自己却知道他们两个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此时不见,却肯定没有离开,一定是在暗处窥视着自己。 突然,王肃的身后的墙壁之中有一人浮现,他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朝王肃猛然刺去。黑暗之中爆闪出一道乌光,乌光朝王肃刺去。 王肃像是措手不及,连忙转身避开,却依然被刺伤肋下,他大怒,手中长刀旋起,朝那人追斩去。 那人惊呼一声,身如幻影一般的冲入虚空,然而那刀却像是长眼睛般追着。在那人没入虚空之后,依然被一刀劈得掉了出来。 屋顶的沐浦南眉头一皱,一指点出,王肃连忙一刀劈挡,他仿佛能够看到沐浦南点出的这一指透过虚空而来的杀机。 他同时朝后退去,沐浦南身形一阵模糊,然后出现在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身边。 那人正是吴仲青,沐浦南看着他背上伤可见骨的长长伤口,说道:“你先离开吧,等我脱身再来找你。” 沐浦南拍了拍这个难得的忠心之人,虽然心中对于他的忠心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动,但是也不想他在面前轻易的死去。 “是。”吴仲青面色苍白回答。 沐浦南回过头来,因为王肃正从阴影之中靠近。 “哈哈,沐浦南,今天你的死期到了。”屋顶上突然有一人大声道,正是达日阿赤。 沐浦南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们,想杀我沐浦南还要再过修行三十年。” “是嘛,我倒是觉得今天夜色正好,正是葬你之时啊。”达日阿赤笑眯眯的笑道。 沐浦南心中大怒,正待有所动作,后腰却突然剧痛,他朝前一扑,同时朝后一挥手,一枚乌黑的锥子带着刺耳的尖啸破空而去。 也就是这时,王肃手中的刀已经斩出,他原来还在三丈之外的巷子的另一头,但是从举刀到刀落却已经只是一步,一步跨出便已经到了沐浦面的面前。 很简单的一刀,由上自下,一刀直奔沐浦南的面门而来。 他心中大骇,手早已经摸在后腰上,却不敢将后腰上那柄深深刺入其中的匕首拔出来。只一摸上那匕首,他便知道那是破法之匕。 若被刺中,体内法力将会被源源不断的吸去,若是拔出,一瞬间会被抽去极大的一部分灵力。 偷袭他的人正是吴仲青,他在刺入沐浦南时,立即朝地上滚去。 然而,沐浦南一直没有出手的法宝却瞬间挥了出来,吴仲青大骇,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今日时,身前突然有一根青翠的松枝挥打那乌锥上。 青翠松枝所过一处一片模糊,那一片虚空像仿佛刹那之间变成了层层叠叠。乌锥击破一切的威势竟是慢了下来,然而依然是击破一层层的虚幻,青翠松枝上一团光华闪耀。 随之间一个人自虚空出现,他嘴里念动着法咒,一个小小的漩涡在青松枝所搅动的地方出现,乌锥刺入漩涡之中,漩涡的转动只一转眼便已经破开。 吴仲青脸色大变,张口一吐,一片青蒙蒙的宝光冲出,宝光之中是一块青玉,青玉之中有一只蜘蛛,蜘蛛在青光活过来,随风而涨,迎着那乌锥而去。 扑到了那即将冲破松枝最后枝叶阻挡的乌锥上,却见那蜘蛛身上只是光华一闪,爆裂开来,青玉随之粉末。 吴仲青惊骇万分,眼看那乌锥就要破开青松枝的光芒,却见那乌锥又诡异的激射而回了。 沐浦南心中大恨,然而,王肃的刀却已经到了面前。 他抬手之间,那根被挥出的乌锥带刺耳的尖啸的朝王肃击去。 ------------ 第60章 玲玲之死 乌锥是沐浦南祭炼的法宝,是他在一座古坟之中寻到的一枚大棺钉,本是有八枚,但是在祭炼成法宝的过程之中,毁了七枚,仅有这一枚炼成,沐浦南取名叫钉魂锥。 那八枚棺钉本就不是凡品,显然是为禁锢棺之人的而存在的,在大地之中又不知埋藏了多少年,吸食地脉之中的煞气和尸煞之气,当沐浦南得到时,一眼便确定那就是极其适合自己法术的宝物。 同一样东西有些人可能视之为宝,有些人则可能视之为废物。 那一枚棺钉对于沐浦南来来说就是宝,中者伤魂碎神。 尖啸声震荡。 王肃手中刀盘转,竟是在快速劈斩向沐浦南时转而斩向那钉魂锥。 在斩出去的一瞬间他的身形竟是不断的后退,并不断闪动,只一刹那,他像是从无数的方位劈斩向那钉魂锥,却又像一刀,却让人产生了千万刀的幻象。 钉魂锥上的光华刀斩之下越来越暗淡,最终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沐浦南却已经倒在墙角根,他的双眼和钉魂锥上的光芒一样的暗淡。 没人知道王肃最终能不能挡得住沐浦南的全力一击,因为他的最后一击还没有完成就已经死了。 ―――――――――― “沐浦南就这样死了?”易言坐在百辟院中的大树下,看着树阴外的阳光,他的眼睛睁着,却仿佛已经沉睡,没有一丝的神彩。 “是,就这样死了,吴仲青的匕首不光是能够破法,而且还涂抹着剧毒。听说沐浦南的身体转眼之间已经全身乌黑,然后腐烂。”六子说道。 这时的易言已经带着林氏小姐回到了总督府后面的百辟院,他听到沐家宗主沐浦南就这样死了,心中竟是出现了淡淡的失落,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若说是兔死狐悲,显然不合适。或许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吧,同为修行人的命运,却并没有死在追寻天地大道的路上,而是死在了世俗争斗和背叛之中。 “玲玲真的是你杀死的?”六子问道,他的问话将易言带回了那个沐浦南死去的黎明,只是却是属于他的一个黎明。 林氏小姐、英子、玲玲、云帆和易言五人坐在一处洞穴之中,洞穴里有一堆火,淡淡的火光只是探出洞穴很小的一点范围,森林之中并不能看到 他们看上去很狼狈,在这一晚上,他们都受到了金灵、水灵、土灵的追杀。 易言会的法术多,但是他所会的法术大多数并不能对强大的敌人构成威胁,他的法术占了个杂字,却无一精通,所有的法术都不是他自己所能理解的,他只是凭心中符印施展法术。 易言并不认识那三个人,但是他却在一开始就知道,其中一人只是重伤,一个轻伤,还有一些人是安然的。 当时他说要马上离开,就是明白即使是自己能够使用全部的法术,也并不是这三人的对手,唯一能战胜他们的方式就是请神。 在请神后的状态下,他得到的不光是神力,更主要的是神力之中赋予的强大精神意念,那不是法力高低所能弥补的。 神力之中带来精神意念能够让他的法术威力大增,同样法术施展起来就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当他们三个逃走之后,易言第一时间带着林氏小姐离开了。 只不过,他本以为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快追上来,可是他们三个很快就追了上来。 在易方的心中,这三人与沐川和那个自称是木灵的人拥有着差不多的法力,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神念波动强弱也差不多。 易言从请神之中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带来变化,不妙之处明显,但是也有好的一面,他对于感知也更加的敏锐了,他再一次的请神之后,终于明白自己的感知越来越敏锐的原因。 在遇上木灵时,他在最后生死之境,领悟请神,最后一剑将木灵刺伤。易言现在想起来,木灵能够逃走,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手中那根拥着神秘无比的松枝,另一个原因是他第一次请神,对于这种请神术带来那种超然于世俗的感觉极为不安,所以后面并没有追赶。 在火海之中与沐川战斗时,再次动用了请神术,最终将沐川杀死,这时的他对于请神带的力量与改变,已经有了极大的适应。 在求林氏小姐时的第三次请神,在敌人逃走之后,他在偿试着将那一斗神力保留下一部时,竟是做到了。他思感之中那一斗神力被他留下了半斗。 也正是这能够留下的半斗神力,让他对于三个最后追上来的敌人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并应用法术几次带着大家逃脱。 只是那半斗神力即使是每次都只是用一点,很快便用尽了。 时间已经到了黎明。 易言坐在那山洞之中,和其他的人一样都闭着眼睛。大家都在追杀后的宁静之中很快显露了疲倦,那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 就在入山洞后,大家寻枯树枝当材火时,他找到机会问林氏小姐,这世上有没有测算之术,算出夫人的动向。 林氏小姐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有,但是没有人能算到我娘亲在什么方位。” “为什么?”易言惊讶的问道。 “因为我娘是先帝封的诰命夫人,她的气机与国运相融,更何况我娘亲心念纯粹,更加难以算到。”林氏小姐说道。 易言紧接着又问道:“那就是说,夫人的离开被别人知道,会不会是有人一直用什么神通监视着,看到了?” “这也不可能。虽然这世上不少人修有类似于千里眼的神通,但是真正能看百里的人也是极少,更何况这里多山,想要避开那些眼睛的话是很容易的。若是有人用神念来察看,那是不可能瞒的过我娘亲,虽然我娘亲没有法力,但是她的神念精纯无比,没有人能够瞒得过她。” “那,蛊物呢?”易言问道。 话才出口,林氏小姐看了易言一眼,眼神之中有些怪异,他立即醒悟过来林氏小姐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 因为他自己身体内便有一只蛊。 “蛊物确实诡异,但是蛊想靠近的话,肯定是发现不了处于马车中的人是真还是假,那玉像做成的替身,娘亲带在身上已经二十多年了,想要凭气息来辩论是不可能的。” “那在人身中的蛊物有没有可能通过被施蛊的人发现呢?”他这问的显然就是自己身体内的蛊虫了。 “我不知道,不过,就算能够的话,你也应该能够感应到身体内蛊虫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林氏小姐看着易言说道。 虽然她已经相信不是易言,但是蛊物实在诡异,难免有什么世人不解之法。 易言摇头,说道:“我身体内的这只缚魂蛊从来都没有过动静,若不是被说起,我都要忘记了它的存在了。” 林氏小姐听后沉默的皱眉那英气的眉头,四管家的死和亲人的生死不知,再加上一晚的逃亡,让她那一向自信白晰的脸上布满了忧愁,有淡淡泥痕在她脸上干去。 “那么,现在我们一直被追杀着,会不会是他们三人拥有着什么法术,或神通能够追宗到我们。”易言再次问道。 林氏小姐依然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神通追宗到我们的,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易言这时突然发现,林氏小姐竟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她继续说道:“他们是云南这带享有盛名的金灵、土灵、水灵,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火灵、木灵,被大家称之为五灵。” 易言听到木灵这个名字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其他的四灵。 “这五灵名誉上沐家的人,但是他们却拥有着相当高的自由。这次来了三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金灵、土灵、水灵,他们虽然在云南享有盛名,但还不足以无声无息的一直跟踪我们。你在请神状态下施展的阴阳颠倒,他们三人是没有办法再通过法术寻到我们的。” 林氏小姐看着易言深思的样子,继续说道:“而如果是通过神通或什么蛊兽、驭兽之法来监视我们的话,那更不可能。我的碧波倾天图会掩盖掉我们的一切气息,他们三人看不到我们,从他们之前无法从碧波倾天图中脱身的情况来看,他们是没法看破碧波倾天图演化出来的幻象世界的,可惜,我的法力一直不够再次完全祭出碧波倾天图,要不然的话,一定要他们好看。” 林氏小姐说的什么意思,易言明白她的意思是,她动用碧波倾天图,而易言则再次的请神,只要他们一困入图中,那么就绝对无法逃过请神后易言的剑杀了。 只是她不知道,易言已经发现了自己请神后开始付出的代价了。 山洞之中跳跃的火光在众人安静的脸上盘旋着,沉睡中才会有的呼吸声在寂静之中响起,就连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易言也是如此。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人起身,正是玲玲,她来到洞外,寻到一处颇为隐秘的地方,然后解开腰间的衣带,四处看了看之后,脱下裤子,一片白花花的屁股在黑暗之中出现。 她蹲下身去,只一会儿便传来尿声。 好一会儿后,她才站起来,穿好裤子。 可是当一转身之后,却发现林氏小姐正站在身后。 她心中一惊,随之笑道:“小姐,你也来了啊,可要小心些,不要踩到了。” 然而林氏小姐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沉声说道:“为什么?” “啊,小姐,什么?刚刚我可能喝多了水,所以……”玲玲疑惑的说道。 “你刚才画的是尿息传意符阵吧。” ------------ 第61章 树下阳光 尿息传意符阵是一种非常生僻的符阵,它唯一的作用便是让远方的人能够感应到这符阵之中的气息。 这符阵成型的时间极短,当尿液在大地上冷去的一刹那,这符阵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在画这个符阵是要在小解的时候,一边布下符阵,所以世上会去练习学习这种符阵的人极少。 可是,这种符阵偏偏林氏小姐就知道,因为在她还小的时候,与父亲在京城中居住的时,就遇到过一个与她同样大的女孩子找她来斗符阵。 而那个女孩布下的就是尿息传意符阵,并要林氏小姐在尿冷符散之时破去,尽管那时的林氏小姐还小,性格也颇野,但是也仍是被羞的满面通红,最后只得束手认输。所以,后来她颇是花了些时间研究这个符阵。 玲玲是林氏小姐亲手杀死的,在杀了玲玲之后,他们在山洞之口布下了‘一线铃音符阵’,这是一个专门用来示警用的符阵,当他们离开了大概数里地后,林氏小姐手中那摇都摇不响的小铜铃竟是响了起来。 而后他们便不再受到那三人追杀,竟是一路平安的回到了昆明城。但是路上的时候,林氏小姐便极少说话了,玲玲是她的贴身丫环,而且还是她在福建老家带过来的,林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背叛,她一路的沉默,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六子看到易言沉默着不回答,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你这次护得小姐平安归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大人叫到身边去吧。” “也许吧。”易言说道:“你继续说一下那天晚上沐家大战的事吧。” 六子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差不多年纪,却像是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大人一样的少年。心中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和前天他带着小姐安然回来时的样子。 若不是他曾看着易言躺在床上,一天一天的消瘦,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面容削瘦不堪,一言一笑之间都像是带着了个厚面具的少年人,是那个与自己同房睡时,不管是看什么,眼中都会流露出淡淡怯弱的人。 他看着易言朝自己看过来,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旁边听到那些人讲的,听他们说沐家最厉害的三个人,一个是就是被王护卫、赤日阿达少爷他们杀死的沐浦南,还有一个是什么传令堂堂主。听说这人神通诡秘,厉害的不得了,要不是老爷请来了贵州黎明府尊胡林翼大人,和左宗棠先生,这府里估计除了大人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死了?”易言问道。 “没吧,没听说他死了,好像是逃了。” “那沐家老祖宗呢?” “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大人封禁了,听说准备关入天牢之中去。”六子说道。 “夫人怎么样了?”易言伸手去接树阴外的阳光,背对着六子问道。 六子皱着眉,现在府里有一个说法,说是玲玲中了曾经常来总督府的沐云的摄魂之术,所以做出了背叛夫人的事,然后被易言杀了。 不过,六子有次说易言这次护送小姐有功,估计不久之后就会被大人叫到身边去栽培了。然后听到之人无不冷笑,说易言身上中了蛊,在体内的蛊没有被驱除之前是不可能去到大人身边的。 所以尽管易言是护送小姐平安归来,立了大功,然而这大功在大人平定沐家的光彩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而大家说起易言时,自然的会联系到赵瑜。 他刚才说易言不久就会被大人调到身边去,那只不过是安慰他的话,在他看来,易言想要到大人身边去,估计很难的,至少他所认识的人谈论起来,常常会说到他的父亲偷大人的秘籍。 “听说夫人在那天大人去沐家的时候醒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过。”六子说着,不由转到一边去看着易言面沉似水的脸,说道:“你就那么的想从大人那里学得寻灵法啊?” “怎么?”易言侧过头来看着六子。 “要我说啊,这修行也没什么好。”六子皱着眉看着易言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易言的眼睛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易言笑了一下,说道:“修行还不好啊,能够踏步虚空,能够有长命百岁,甚至活个三四百年,转手之间能够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和普通人不能比的力量。修行的好处这么多,有什么不好,难道你不想?” 六子用手挠了挠头,说道:“修行人一但死了,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阎王爷那里没有了名字,那是永不超生的“ “有没有来世我们都还不知道,只将今世活好就行。”易言说道。 “有的,有的,我奶奶就说过,一定有来世的,只要我们今世好好做人,再苦再累也没关系,来世一定可以投生富贵人家。”六子快速的说道。 “是吗,我也听我们村的老人说过。”易言眨了下眼睛,顺着树叶间的缝隙朝天空看去,太阳光芒正好照在他的眼中。 “那就是了,其实修行也没什么好的,又累,又没人说话,还经常要跟那些魔头打架。”六子再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可以不打的,自己一个人努力的修行就行了,哪里有那么多架打。”易言笑道。 他的话才落,突然百辟院的门口有人喊道:“易言,你过来。” 喊他话的是总督大人身边最亲近的师爷林安,也是府里的总管,易言连忙走了过去,六子便听到林安说道:“你去一趟五华,有人来报,那里最近有一个和尚修了邪法,夜间专入民宅,行采补之术,你去将他抓来。” “是。”易言应道,并从林安手上接过一面令牌,转身便去了。 林安看着树下的六子,上下打量着六子,突然说道:“刚才听你说,你觉得修行不好?” 六子连忙摇头。 林安笑了,说道:“你要不要学,我可以让人教你。” 六子连忙头和首一起摇,说道:“管家,我字都不认识几个,学不来,一定学不来。” “教了就会,一点也不难。”林安笑容满面的说道。 六子依然摇头,说:“教了我也不会,学不来。” 林安管家‘呵呵’的笑了之后便离开了。 数天后,易言回来了。 那个采阴补阳的和尚被他抓进了大牢之中,只要是被朝延定罪的人,身上烙上罪符印,再关入大牢之中,便会法力尽封。 天空之中阳光极好,这正是年关将近之时的难得好天气。 易言依然站在百辟院门口,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袍,站在树阴的边缘,伸手去接那阳光。 没过一会儿,六子从前院快速而来,他看到站在那里的易言,面露喜色,笑道:“原来你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呢?” 易言微笑着,说道:“事情办得顺利,自然回来的就快。” ------------ 第62章 不可退悔 “办的好就好。”六子说完上下打量着易言。随后说道:“我说了修行没什么好吧,上次你还说可以不打,只一个人努力修行就好了。”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开始修行。”易言道。 “还没有真正开始修行就要到处去跟人打架争斗,那开始修行了那还得了。”六子站在阳光之中大声的说道。 易言笑容微微一露便已经敛去。 六子突然低声的说道:“我跟你说,不如你不要去修行那个,没有一点好的,那个又赚不到银子。” “赚得到啊,怎么赚不到。”易言说道。 “那你赚到了吗?”六子快速问道。 易言不答。他确实没有赚到。 “没吧,你还跟别的修行人打架争斗,都没有赚到银子,就算是有,你的银子也是杀人得来的,那是强盗。”六子劝说着。 易言静静的看着阳光,不言不动。 六子大概是看出易言的心情很不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是真的觉得没有必定一定要去修行,这世上没有修行的人多了,还不都是活的好好的。” “我不修行还能做什么?”易言突然轻声的说道。 “可以做很多啊。”六子连忙说道:“你读过书,只要去当个伙计,用不了多久,肯定能当上掌柜的。你不知道,昨天,大管家叫我以后跟着他做事,连我这样没读书的人都可以,你以肯定也可以,以后估计还能当管家。就算是不做这个,你还可以去读书,考个功名,就算是没有考中状元,考个秀才以后至少也能当个教书先生,那多好啊。我没有读过书的都有很多事做,你读过书的,难道还怕这些。” 易言沉默着。 六子话音不停,说道:“只要赚了一些钱,然后还可以自己去做个买卖,然后找个憨实的婆娘,生几个娃,那是多好的事啊。” “住口。”易言突然转大喝道:“那不可能的,我父亲将灵力传给我,我难道就这样放弃掉。我放弃了去白鹿洞书院上学的机会,来到这里,你知道白鹿洞书院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传承一千多年的书院了,我放弃去那里的机会,我来到这里,来了这里。我就是想学修行,为什么就不能。” 易言大声的说道,他脸上涨的通红,面色竟有几分狰狞。 六子吓得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易言平静下来,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忍住,真的。” “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这么想修行的话,那,那,我也没办法。”六子有些歉意的说道。 易言摇头,他突然说道:“我是一定要修行的,我放弃了那么多,不但放弃了去白鹿洞书院读书的机会,还放弃了在罗宵山修行的机会,罗宵山是一个修行门派,就在来云南的路上,我放弃了。” “我来了这里,我杀了人,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我答应夫人保护小姐,他们说是我害了夫人,怪我身体内有赵瑜的蛊,可这又不是我自愿的,我是来了这里之后才中的蛊,我是在这总督府里中的蛊。夫人说回来让大人教我寻灵之法,小姐也说过的,她们都说过。” 易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弱了,六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很后悔自己劝易言不要去修行。 “已经太晚了,太迟了,我为了修行放弃了那么多,我必须学会修行。”易言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他转身,回到屋子里,六子看着他走进去,突然在心中感叹道:“活着真是不容易,谁都一样。” 他听到屋子里传来杯碗之类的器物掉地上的声音,也没有进去,而是回前院而去,他心想:“什么时候想办法问问林安管家易言能不能修行的事。” 易言依然每天都会站在百辟院门口那树下看着太阳,并用手去接。而六子也每天还会来,不过,他已经不再劝易言不要修行了,而是说些府里府外发生的一些趣事。 而易言也又出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去做一些普通人不能做的事情。 他身体内的法力,已经很久都没有涨过一丝了,用一分少一分,但是从来没有拒绝过去做那些事情。 有一天,林安管家突然问六子,说道:“你与易言倒是很投缘啊,听说他刚来时就是跟你住一屋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六子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很苦。” “苦?”林安管家说道。 “是啊,他总是一个人,我不去跟他说话,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心想着修行,却修行不了。”六子说道。 林安管家眼角颤动,没有回答。 六子继续说道:“安爷,易言他这么想修行,又护从小姐平安回来,是不是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安便打断了,说道:“夫人生死不明,大人哪有工夫教人修行,他不担心夫人,却一天到晚的想着自己,倒是和他父亲一个德行。以后你少跟他来往。”说完拂袖而去。 易言和往常一样站在树下看着那照在大地上的阳光,感觉到脑海之中有东西在动,他大惊,连忙以手捂着额头,转身大步的回到屋子里。 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了声音:“想不想修行。” 那声音是他额中一直没有动静的蛊虫传过来的,是赵瑜。 “想。你能教我?”易言微微惊慌之下,在心中问道。 “可以。”赵瑜说道。 “为什么?” “没什么,修行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教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赵瑜的声音很淡然。 这一晚,易言没有睡觉,但是他的屋子却关的很紧,第二天也没有出现在树下。 然而,傍晚时,林氏小姐来到屋前,敲开了易言的屋门,她递给易言一本书,说道:“这是我父亲写的寻灵书,你拿着看吧,我一时间忘记了,你不会生气吧。” 林氏小姐看到易言那削瘦的脸,没有一丝的血色,不是那种苍白,而是那种淡淡的灰黑,她有些惊讶,说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易言笑了笑,说道:“估计没睡好吧,夫人怎么样了。” 一说到夫人,林氏小姐的脸上便浮现悲意,她说道:“今天中午醒来过一次,这书还是她叫我送来的,要不然我都忘记了。” “那现在呢?”易言轻声的问道。 林氏小姐摇了摇头,说道:“那蛊毒不知是何物,一直都驱除不了。” 她突然抬头看着易言,说道:“估计,只有找赵瑜才能驱除得了,但是又不联系不上赵瑜。” 她的双眼微红的看着易言,问道:“你身上中了她的缚魂蛊,跟你有过联系吗?” 易言面色微微一僵硬,但却很快回答道:“没有,她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 第63章 元神蛊道 林氏小姐露出了失望之色,她说道:“如果她联系了你,你一定要跟她说,我希望能够跟她谈谈。” 又说了一会儿话,林氏小姐便离去了,在离去之时,依然说了一句:如果赵瑜有联系你,你一定要跟她说,我想跟她谈谈。 看林氏小姐那憔悴的背影,耳中还回响着他的声音,早已经没有半点初见她时的那种意气,眼眸之中更无她那原本满满英侠之气的神彩。 从她亲手杀死那位陪着她一起长大的玲玲时,她就像是亲手杀死了自己,到回到总督府后,知道夫夫命在一线,她那青春美貌的身体之中蕴藏的不再是神采飞扬,而是忧虑与惶恐。 易言在她转身时有些意动,他想开口告诉她赵瑜昨天晚上联系了自己。但是他只是意动,并没有说出口,直到林氏小姐消失在他的眼眸的视线内。 他用手抚摸着书,低头看,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事物了,只能看到光线,凭借着光线的昏暗才能够知道面前站着一个人。 这本寻灵书,是易言梦寐以求的。可真正到达他手中时,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翻开,用手去摸着里面的字,平滑而安静,他并不能通过这种抚摸来知道书中写的是什么。回到屋子里,将书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将书放在床头。 而他自己则脱去鞋子,盘膝坐在了床上。 赵瑜昨天晚上教了他一种修行法门,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当时易言警惕的想了一想便答应了下来。 林氏小姐的突然到来,和她说的话,让易言心中有些烦乱。 坐在床上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心情,默想着赵瑜传授的《元神蛊道》。 元神本是修行大成之人才会出现的,一直以来,在修行人的心中,元神显化,那是将入仙道的标志。各门各派的书籍之中都有记载,元神显化,可弃肉身,遨游太虚。 易言并不知道这些,他默想着存在于自己思感之中的那一大篇文字,其中最主要是讲述怎样选蛊养蛊及炼蛊。 “世间万灵皆可为蛊,蛊有相克及先天优劣之性,选蛊之时,需慎持重。……吾以蛊物与难成之元神融合,便成元神蛊。” 易言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了几遍,今天仍然是仔细的又看着,他不太相信赵瑜会这么好心的教自己,心中认为她可能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来来回回的看几遍,到底没有发现什么,因为他对于养蛊炼蛊之法并不懂。 再看完一遍之后,他心中忍不住的想修行了。 蛊物本没有优劣之分,若选毒物成蛊的话,那么炼成之时便可杀人于无形之中。若是选无害的鸡鸭鸟之类的成蛊,即使炼成也无多大用处,既不能伤人,也不能御敌,不过此类蛊物,对于虫豸之蛊却有着先天的克性。 所以,许多养蛊炼蛊之人大多选毒物而炼,越毒之物,先天优势也就越大。还有一类生灵所化之蛊,则会受环境所制,如鱼类炼成之蛊,在水中可无往不利,无水之处却会难以行事。 不过,会受先天条件所限的蛊还只是处于前期,到了后期则不然。 易言能够从赵瑜传来的文字之中看出她对于《元神蛊道》的自信,在蛊虫后期,并没有什么蛊的优劣之分,但是若是先天优势大一些,自然是要好上不少的。 而这些还不是赵瑜元神蛊道的特点,她的这个元神蛊道就是能够让蛊物代替真正的元神。这属于取巧之道,但是修行本就无一定数,巧拙之间,又何来优劣呢。 当易言决定要修行这个《元神蛊道》时,他最先要做的就是选一样活着的生灵来培育成蛊。 突然,有人在屋外喊,是六子的声音。 易言出去后跟六子说了一会儿话,再次的回到了房间里,不过他手上却多了个坛子,坛子里有一只乌龟。 易言接过这个坛子和乌龟时愣了,他问六子怎么送这个给自己。六子说: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估计会挺无聊的,我送只乌龟给你,以后啊,我不在的时候,它就能陪你说话了。 这让易言有些哭笑不得,或许是六子按他自己心中所想,觉得一个人没有人说话会很难受。但是对易言来说,长时间无人说话的孤寂并不算什么。或许是因为心中想的太多,装着的东西多了,所以整个人显得沉沉的。 看在六子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样子。 六子离开时还说了,乌龟好养活,可活万年,你既然是要修行的,那就应该像它一样是吧。易言没想到六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了。 然后六子很快便又显怯了,看到易言没有回答,他说道:“呃,我书读的少,就是觉得乌龟能够活的久,能够耐得住孤独,对于你们修行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好彩头。 “我很喜欢,谢谢。”这是易言最后的。 六子高兴的离开,他觉得自己帮了易言。 易言努力的看着坛子里的乌龟,但是在屋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去努力感应,隐隐间,仿佛看到乌龟沉在水底一样。他伸手去摸,竟果真是沉在水里的。 他心中叹息了一下,缺少眼睛,做什么事都不行了。 一会儿后,他去吃过晚饭后回到了屋子里,盘坐在床上。 才不一会儿,他脑中的蛊便传来赵瑜声音:小子,想好了用什么做炼成蛊了吗? “没有。” “哦,怎么,不想学了吗?” “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受伤?” “请神。” “请神啊,你的胆子倒是挺大,没有直接死掉,只是瞎一双眼睛,不错啊。”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赵瑜又说道:“瞎了也没什么,瞎了对于你修元神蛊更好。你将无时无刻都要以神念来观看蛊物,这是一种沟通。你还将以神念来代替眼睛,有一天你会发现,瞎了双眼,你却能够看到整个天地。” 然后,赵瑜传授了易言修行念力的方法。 念力每个人身上都有,只是分强弱而已,一般意志坚定之人的意念也就强大一些,通过练习后,那种存在于身体之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意识能够化为念力,能够被人们清晰的了解并应用。 易言第二天开始,便闭塞了耳朵,他的世界一刹那间便寂静了下来。 他开始偿试着摆脱眼睛与耳朵来了解这个世界,用赵瑜的话说,眼睛与耳朵是意识转化为神念的最大障碍。 感知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是虚渺的,但是它又是存在着的。 易言安静的站在树下,努力的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对于他来说,用意念感知周围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多么难的事,他那次中了沐云惊神术,躺在床上差点死了时,他的感知就出现了锐变,那时候他能够听到屋外很细微的声音了。 但那是意念通过耳朵延伸出去能力,最终仍然无法摆脱听觉的限制。 在后来他的感知越来越敏锐,但是大多时候是通过眼睛视觉而展现,这即给了限制了念力的成长,又让念力出现了限制。 念力他其实早就有了,只是还是散乱的,无法归束。 当他眼睛看不见,耳朵被堵住了,就像是失去了那感知。 静站一上午,从一开始的寂静世界,慢慢的,他能够听到风声。那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用心听到的,来自于意念的感知。 闭上眼睛,世界是黑暗的,但是偶尔有落叶从身边落下时,他便像是看到了。那种看到只是一闪而逝,就像是水底的鱼突然出现在水面上又潜下去。 当到了下午的时候,易言终于觉得自己疲倦了,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因为一上午都是在努力的感知周围的一切,神念消耗过大。 这是一种煅炼神念的方式,赵瑜称之为散,散入虚无,感知周围的一切。下午易言所要练习的则是收,收入内心最深处,无念无想。 收心以养神,无念无想,这是一种最普通的入定养神方式。当赵瑜一说收敛自身的意识,他便立即想到王肃教他的那种敛神法。 散入身体之外的感知收了回来,朝脑海深处缩集去,最终,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黑暗的,那白点是泥丸宫,藏神之处,元神便是在那里化生。 赵瑜说,当他收敛本身的感知到了极致之时,便能够冲开泥丸宫。她却不知道,王肃曾一刀将易言的泥丸宫斩了出来。 这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只是他并不是一直入定,而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醒一下。不是他想醒,而自然的突然就醒了。就像睡觉睡的好好的就突然醒了。 尽管如此,他的那种内心深处的疲倦感也已经消失了,当他再次的去感知周围的一切时,便听到墙角处蚁虫的爬动的声音,听到了屋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听到了那坛子里乌龟划水的声音,此时他的耳朵依然是堵得紧紧的。 甚至,隐约间,那像是看到了屋子里桌椅的摆设。这一点他不敢肯定,因为这屋子他自己太熟悉了,或许并不是通过神念看到的,而只是自己想象到的。 这种煅炼感知神念最怕的就是入魔障,许许多多的人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神念,能够感知周围的一切了,其实,他只不过是产生了幻象,那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意识幻想出来的东西。 一个人静修,最怕的就是这种自己衍生的幻象,修行人称之为魔障。 自然的,为了防止出现这种魔障,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感应活物。许多人都是去到大街上,感应着那街上熙熙嚷嚷的人流,这样既可让自己不陷入魔障,也可舒缓独自一人修行所带来的孤寂。 而易言则是喂食那只乌龟,并不是用简单的食物,而是用他自己的血,血滴入水中,水化为淡蓝色。 他的血已经不再是红色的,而是那种幽蓝,这是阴煞灵力与内身完全融合的原因, 蕴含着灵力的血,对于蛊物来说是有着极大吸引力的,只是现在这只乌龟还不是蛊,但是易言要先养炼。 ------------ 第64章 坛中困龟食阴煞 “师父,你为什么要教那个丑八怪修行啊?” 在一个山谷之中的一个人工开辟出来的洞府里,有一个女子坐在一个道台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胖胖的少女。刚才这话就是她问的。 “呵呵,他既然能够让缚魂蛊都感应到他心中强烈的念头,那我就教教他,尤其是林则徐不教,我就要教。”赵瑜冷笑的说道。 胖胖的少女撇了撇嘴,她心中却是不信。 洞壁上光滑无比,没有半点斧凿痕迹。然而却有淡淡的光韵自洞壁之中渗出,从那光韵之中能够看到有着符纹密密麻麻。 “师父的元神蛊道天下独一无二,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教给那丑小子啊。”胖女孩再次说道。 赵瑜脸上的黑纱朦着,看不清脸色。她看了一眼胖女孩,冷声道:“你急什么,以后我死了,你不想除你之外的人还会元神蛊道的话,你自己就去杀他。再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付出代价。” 养蛊之法即简单,也麻烦。 易言每天换一次坛子里的水,换一次水便往坛子里滴入自身那蕴含着阴煞灵力的血。虽然他已经没有能够施展法术所需要的灵力了,但是血肉之中蕴含的灵力仍然在。 他往坛子里滴入鲜血只过了三天便不再这么做了,那不过是为了勾起乌龟身体深处,对于灵力血食的欲望。这一步在养蛊之中名叫勾欲,按选蛊标准来看,三天时间被勾起了体内对于灵力与血食欲望的生物,算是一般的。而有许多生物,只要一次,便能够勾起,如那些本性凶残的生物。 天上无星,正是阴雨天,亦是离过年还有五天。 与去年相比,今年的易言可谓是经历丰富,总的来说是最后的这三四个月。他自从在赵瑜那里学习《元神蛊道》之后,便再也不会回想起以前了。 黑暗的百辟院中,寂静无比。墙角草丛之中,不知名的虫子卖命的嘶名。 夫人所住的房间里,自易言回来后,晚上就没有熄过灯。 尽管因为夫人身上中了诡异的蛊毒,但是百辟院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人多,反而显得更冷清的样子,无论是院中的谁,走起来路来都像屏提着心气。 易言将坛子端了出来,来到了小屋的侧面,放在地上。然后他自己也盘坐在旁边,取出一柄小刀,割破指尖,只有一点点的蓝血流出。 他用手挤了挤,然后凝神点在坛子的水面上,与水面相触,却又不没入水中。 过了一会儿,只听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淡,突然,指尖有淡蓝光韵朦胧而起,手腕如灵蛇盘转。动,动的轻灵而突然,止,止的干净而凝重。 当他的手离开了水面之时,那坛子里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符印。 符印整体是圆型,内里又似有乾坤变幻,在易言手离开的那一刹那,蓝光一闪,随之蓝光散化一片朦胧,由微弱转向浓郁,只一会儿,坛口已被笼罩。 这是聚煞符,因为是由易言的血画成的,所以聚集的便是阴煞。 由普通的生灵变成蛊物的过程之中便要能够控御住,若是当普通生灵被养炼成蛊后却无法完全掌控得了的话,那这个蛊便废了,必须杀死。因为勉强留住,却与本身无法心意想通,那要用蛊物去做点事的话,却又不能如意驱使,这将会是致命的。 而如不杀死,那会成为一只野蛊,若是遁入深山了无痕迹倒也罢,然则要是去了人间城中,必定为祸不小。蛊不可放野,这是每一个炼蛊之人都要记住的。虽然许多炼蛊之人心性都会偏向阴暗冷酷,但是大多都能做到这一点。 饥饿能够勾起任何生灵身体深处对于食物的欲望,即使是再温顺的生灵也一样。乌龟三天没有吃东西,又吸食了融入了易言阴煞灵力的血。现在阴煞之气汇集于坛水之中,易言的神念能够看到乌龟竟是浮到坛口,将头微微的探出水面,过了一会儿,便大口大口的吞吐着阴煞之气来。 而易言的神念则是融入阴煞之中,往乌龟的体内钻。慢慢的,那坛中的阴煞之气由盛转衰,最后只剩稀薄的一层,重新散入空中。而水面上的符印也就消失了,乌龟也潜入水中。 一夜过去,已是黎明时分,易言回了屋子。 拿起床头那本寻灵书来,至今,他还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只是摸着封皮上并不三个字封皮。 这些天的练神,易言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收获,他已经能够朦胧看到一些东西了,只是看到的非常的淡。 他能够看到淡淡的书面,却看不清书面上的字,他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神念的存在,在之前,他的感知是飘渺的,存在,却不可掌控,现在则不然,他能够收束与散开。 将书放回去,再次盘坐在床头,他又开始打座。 沉睡虽然大部分的念头都被收了起来,但是对于壮大神念并无帮助,最多只是能够恢复而已。 天明之时,林安管家突然来了。 “大人要见你。”这是林安管家打量易言一眼后说的,说完便转身在前面走。 易言应了一声,他心中感觉林安管家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跟上也就没有说话。他在没有跟赵瑜学《元神蛊道》时,天天盼望着大人能够见自己,而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心中却是格外的平静。 很快便到了林大人的书房,自从回来的之后,他其实见过不少次林则徐的,但是每次林则徐从他身边过时都像是没有看到他,这让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老爷,易言来了。” 林安在房内说道,易言站在外面,他的神念收于体内,但是耳朵已经出现了一丝蜕变,竟是能够将房间里的声音清楚的听到了,虽然那声音细若蚊蝇声。他有些惊讶,因为这是总督府,或许不是龙潭虎穴,但是整个总督府却都不是用法术或神通所能探知的。 易言看着那并没有关的门,他就站在门外,只一墙之隔,若是普通的地方,当然是能够清楚的听到林安管家的声音,不会这么的小,他看着没有关的门。心想如果门关上的话,自己定然是听不到的。 “嗯,让他进来吧。”林则徐说道。 林则徐正为书房里的几盆花草交水,他并不是一个爱花之人,对于书房里摆这些东西也没有特别的喜爱,当然也没有反感,因为这是夫人郑淑卿摆着的,现在郑淑卿不能打理了,林则徐反而对这些植物亲切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看书时,夫人正在一边剪着枝,浇着水,说着一些儿女间的小事儿。 “参见大人。” 一道清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林则徐的回忆,他回过头来,一个削瘦弯腰弓身的人朝自己行礼。易言见官而不跪,这是从白鹿洞书院传出的风骨,他早就从夫人那里清楚了。 看着面前这个脸颊削瘦的不像话的人,看着他眉间藏着戒备与警觉,心中不由的有些感叹,他第一次见到易言时,他还是那样的娇嫩,而现在,却像是饱经风霜,虽说只是风霜附于外,尚未入骨,短短一两个月间有着这样的改变,也算是让人惊讶的了。 “嗯,易言啊,来,坐,坐下。”林则徐放下书中水壶,林安管家退在一旁,这时却撇了易言一眼。 易言当然不会去坐,他说道:“大人面前,哪有学生的位置。” 他以学生自称,是认为自己得了林则徐亲手写寻灵书,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不等林则徐说话,林安却突然笑着说道:“老爷,您的门生遍布天下,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今天倒又要多一位了,可惜,易良康当年贪念炽烈,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贼子,虽然最后死了,但是烙印却刻在了后人的背上。” 易言面色一僵,尽管他已经在努力的学那些大人们那样,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当听到林安话后,仍然是面色僵硬,原本平直的脖子微微弯了弯,微微低了头。 “林安,良康虽有失节,却也有大义,人无完人,即已逝去,我们当不再念其过,而应思其恩德。”林则徐说道,来到房间里唯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也没有再叫易言坐了。 易言这才看清林则徐的面容,只见他竟是又是老了不少,这些天来,林则徐给易言的感觉就是一天一天的老去,像是一天的时间在他的身上等于一年。 “易言,来这里你也已经有四个月了吧?” “三个月二十七天。”易言道,他也不再自称学生了,林安的话中之意,最后是说父为贼的烙印已经背在了他的身上,林则徐的学生都是人中龙凤,他自称学生,那是不配的。 或许这是林安随口一言,但是在易言自称学生之后,他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让易言自然的这般的想了。 林则徐看了易言一眼,似乎没有想到易言记得这么清楚。一个平常的人是不可能将日子天数记得这么清的,除非这人心中有着非同一般思想,这无关聪慧与机智,只是一种心态。 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才会记住自己来到一个地方数个月后,还能清楚的记得多少天。每个人过的日子不同,自然衍生的心情也就不一样。 “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前些天林氏从我这里拿去了《寻灵三百言》,你看得怎么了?”林则徐坐在位罢上挪动了下身体说道。 易言这才知道那本书叫《寻灵三百言》,不由的又朝林则徐看去,正好与林则徐对了一眼,他虽然看不见,却敏锐的感觉到林则徐正看向自己,在这里,他不敢将神念散于体外,而是收于体内,但是当别人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时也能立即感觉得到。 “你的眼睛,……哦,是请神吧,想不到你的眼睛居然已经看不见了,为了林氏,你连番请神,却导致你的眼睛瞎了。回来了,你也不来说,林氏那丫头又不说,太不像话了。”林则徐最后似有些生气的说道。 “老爷,小姐也是回来之后知道了夫人中蛊毒才心神大乱,以致于忘记说这些的,您也不要责备她。”林安这时说道。 “再怎样,这种事也不应该忘记,还是我林则徐教女无方啊。”林则徐听林安说到夫人,似乎也有些伤心起来,脸上露出了伤感之色。 易言连忙说道:“不怪小姐,夫人没能平安归来,都是易言护送不利,可惜易言法力低微,连小姐都不能护好,请神都是自愿,不关小姐的事。” 林则徐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你眼睛看不见了,我就送一对眼睛吧。” 易言疑惑,他失明的时间还短,当要看什么的时候,依然还是会用眼睛去看,因为看不见,在别人看来那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直盯着。 ------------ 第65章 魔眼 书房采光很好,此时正是朝阳升起时,有阳光自窗台溢过来,洒落在房间里的地面上,将原本无法看到的尘土照了出来。它或许正在得意的说,即使是总督书房之中,我也能照到尘埃。 林则徐站了起来,他说道:“请神是请神祇降临尘世,但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祇就不再出现了,要不是天下间的神庙那么多,各庙之中的庙祝都能够在请神之后,突然之间拥有着无法理解的神通,恐怕许多人都要怀疑神祇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站起来,来到一边的书架旁边,抽出一个抽屉,继续说道:“神祇应当敬畏,但并非是高不可攀的。世上本没有神祇的,但是后来有了,这就说明神祇是可修行的,而现在各神庙之中香火越盛的庙祝,所能拥有的神通也就越大,这也证明了在曾经的一个时代之中,确实有一批人创造出了凭愿力信仰修持的修行法门。就像是近些年来,食煞已经代替了吸纳天地灵气一样。” 曾经离得林则徐远时,只觉得林则徐威严不可亲近,现在离得近,说了这么多话,却又觉得他是一个渊博而严谨的老人,身上并没有那种高官大员、金丹修士才有的锋芒。 “庙祝凭信仰而得法力,他们请神,只需要信仰愿力。神祇不见,但是存在于心念之中。不过,还有一种神祇也是能够被请动的,这种被称之为邪神,他们不需要香火愿力,当借了他们的神力而无法偿还的时候,肉身就会失去一样东西,比如你眼睛的光明,但是想获得这种神祇存在于虚无的符印非常不容易,这不是法力高强就能获得的,良康能够得到,这即是他的不幸,又是大幸。”林则徐又抽了几个抽屉,他在找东西,却一下子没有找到。 “借了神力怎么还?”易言听了这么一大段,一时之间,脑海之中第一个反应过来想问的便是这句。 “不知道,有一种说法是说,这是没有神位不能享香火愿力的神,又被称之为邪魔,是那些存在过历史长河之中的修行人,他们心中执念太深,为了重返天地之中,所以拿走活人身上的东西。” 林则徐终于找到了东西,是一个木盒子。盒子上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只有一个鲜红的印记,那是总督大印的印纹,只要大清国不破灭,这道封印就能够一直的存在下去,永不褪色。 他找东西都找了这么久,让易言有些感叹,感觉面前的林大人也是一位有了年纪的老人,尤其他护送林氏小姐回来之后看到的样子更显苍老了。 “莫不是与沐家老祖一战中受了伤才这样子的,可是又没有听说过啊。”易言心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你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再请神。”林则徐回到桌前说道。 “谢大人关心。”易言低头说道。 “嗯。”林则徐看着易言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又说道:“这请神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你的神念已算得上不错了。不过,神念毕竟是不能代替眼睛的,当你以后与人发生争斗之后,神念消耗过大时,那就自然的看不见了。而且神念也容易被人捕捉攻击,你若是要想凭神念代替眼睛的话,那是很危险的。” 林则徐不缓不急的说道,像是已经把易言当成了真正的弟子后辈来教导,即使是易言再感知敏锐,也感觉不到一丝的虚假,他心中突然对于那些能够长期在林则徐身边学习的人,生出强烈的羡慕。 易言迎着林则徐的目光,认真的点头。 “所以,你需要有一双看清真实的眼睛,这不光是肉眼,更需要心眼。”林则徐看着易言那无神的双眼睛。他的双眼黑色的眸子依然,却直愣愣的,很长时间不会眨动,缺失了灵性。 林则徐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原来平实普通的盒子之中,立即有一股邪魅的气息涌出,易言看不到,却觉得前方似乎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不由的心生恐惧,然而想要驱逐这种感觉却无法做到。 这盒子之中有着一双眼睛,一双普通的眼睛,然而,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对如鸟蛋般的眼珠时,都会感到心悸,都会心神动摇,重则魂魂离体。 “这双眼睛是沐百神的,他是沐家的老祖宗,毕生修持摄魂之法,大半神通都在这一双眼睛上,我就将它送给你吧。”林则徐说道。 “啊,那是眼睛。我……”易言心中震惊,他没想真的有一双眼睛,而且还是沐家老祖宗的。他能够从王肃身上知道沐家宗主沐浦南的强大,也能从林则徐长时间被压制着不能在这云南有动作的情况看出,沐家老祖宗是比林大人都要强大的存在。 他这样的存在,他的一双眼睛既然被林大人专门保留在这里,可见必定有着神奇之处。 易言尽管已经经历了不少,这时也是心跳加速。他想要拒绝不要,若是医治倒没什么,但是若是要用别人的一双眼睛,来换下自己的一双眼睛,却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更主要的是,即使是那双眼睛不再自己的面前,他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怎么,不想要吗?觉得是他人身上之物?”林则徐只一眼,便像是能够看到易言的心里去。 易言点了点头。 林则徐将盒子放下,说道:“不强占他人之神通法术,这是很好的,希望你以后能够保持这种习惯,但时这次你不要在意。你就当借用了一件法宝,我还要你用这件法宝去帮我看一些事情。” 林则徐的声音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味,却又让人不反感,易言说道:“大人尽管吩咐,学生一定尽力去做。” “也没多难,只要你用这一双眼睛去看,然后回来告诉我你看到的东西就行了。”林则徐说道。 “是。” 在易言话落时,林则徐突然手腕一抬,右手食指中指作曲勾状,往盒子里一探,那两颗眼珠已经化为两团幽幽的绿色光芒粘在他的指尖。 随之朝易言的双眼刺了进去,那两点幽绿的光芒没入易言的眼中。 易言只觉得突然之间,有冰冷邪魅的气息灌涌而来,心神震荡,身体却已经不能动弹。 林则徐手并没有收回,而是在虚空快速的点点划划,很快便有一道如蒙眼纱布般的灰色符印蒙在了易言的眼上。 “咄……” 林则徐轻喝一声,那纱布般的灰带蒙在易言的眼睛上,光芒陡然一闪,便消失了。而易言本已经变得绿幽幽的眼睛,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黑瞳白眼球。 只是他的双眼虽然仍是黑瞳,但是却不再是之前的无神,而是有着一股难掩的邪魅,隐隐间可以看到双瞳。而且,易言依然不能通过这双眼睛看到东西。 “我已经将这摄魂眼封印住了,等你将这双眼睛炼化融合之后,你才能够真正的重见光明。现在,当你遇到普通人时,你要闭着眼睛,因为你现在的眼睛拥有着摄魂气息,对普通人有着极大的影响。”林则徐说道。 易言听后,脸上神色微动,然后闭上了眼睛。说道:“谢大人赐学生双眼。” “你不必谢我,你的双眼是因为救林氏而失明的,我只是还给你一个光明而已,而且还是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对于你来说,这其实还有是有着很大危险的,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请大人吩咐,学生万死不辞。”易言说道。 “嗯。”林则徐点了点头,他说道:“听闻广西东南部有着一个极大的拜上帝教出现,你去那里看看教中之人身上是否已经具备了信仰之力。若是有的话,又是以谁为主,有着什么神通。打听到他们的主要成员名字,和教中人的主要分布在哪里,以及教中人活跃情况。” 易言略一沉吟,便快速的说道:“定不负大人之命。”说完又顿了顿说道:“大人,这双摄魂眼不知又该怎么炼化呢?” “养炼宝物,必定是要灵息浇灌,以神合,辅以精血浸染,这虽不是灵宝,却也差不多,你只需每天以神意融入那双眼中,日积月累之下,自然就炼化了。”林则徐说道:“我再传你自揭封印之法,这也能让你拥有自保之力,不过,你现在还无法掌控这双眼睛,若是将封印揭开,你将会被这双眼中的魔性摄去魂魄。我就只传你揭一眼符印之法,你揭开之后,尽量在短时间内重新封印回去,否则的话,你自己的魂魄都将被摄去,从而被这双魔眼控制。” 说罢,林则徐便在白纸上写下两行字,一行揭印,一行是封印。 随之拿总督大印,张嘴朝大印喷出一口灵气,大印啪的一声压下,一道金光在纸与印间一闪而灭。 然后他拿起那张写了字盖了印的纸在虚空一抖,那些字竟是浮现一团墨色光华散入虚空,如有生命一般的钻入了易言的耳中。 而张纸则瞬间燃烧起来,一点纸屑都不剩。 ------------ 第66章 总督府里一问灵 林则徐举手投足之间所施展的法术,让易言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修行人施法术了,无论怎样,他都能够看出一些行法前的征兆来,然而,林则徐行法施术,就像是倒一杯茶一样的自然而简单。 不见掐诀,无需念咒。没有法术成型前的灵力波动,无论是虚空之中还是林则徐身上都没有,他不由的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指点勾划皆生法的境界。” “你末寻灵,不宜食煞炼灵,待你寻灵之后,我再传你食煞之法。”林则徐说道。 易言听后,不由的脱口问:“大人,不知这寻灵究竟是何理?” 林则徐转身,在书房之中踱着步,来到桌前坐下。 他看着易言,缓缓说道:“寻灵,寻的是道德真理,是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灵光,是那虚无的道念,是一份执着,是曾经的梦想,亦是虚无。” 易言愣住了,他有些茫然起来。 林则徐继续说道:“一个人无论是要做什么,若是时间久了,一开始决定的目标及愿望总是会在行事之后有所动摇与改变的。直到有一天,这个曾经的愿望及目标会被遗忘或抛弃。我们的修行也一样,修行修的是什么?” 林则徐突然问道,然而易言却只是微微一顿,心想:“修的是法?术?元神?精魄?长生?肉生不灭?尘世大名?还是超脱轮回?”这些在他心念之中一闪而过,当他张口之时,却似有福至心灵般的说道:“修行修的应当是不被世俗红尘蚀腐的心灵。” 林则徐似乎有些诧异,他说道:“你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也可知你往日里定然有过思量。你说的没错,修行人在普通人的眼中便是会法术,有法力,有神通的,但是我们修持的并不是法力神通,也不是不朽的肉身。而是那能够与天地同枯同化的不变心灵,心若朽,则寿损,法灭,神迷。” “那要怎么做?”易言再次脱口问道,他欲问这些久矣,却无人可问。 “这便是要寻找到那一点灵光,护持不灭。” “何谓灵光?” “修行之初愿、本性,化为灵光印记,烙入心田,若能护持不灭,灵光长明,必能神明法盛,精元永固。若是护持不住,便会法灭神迷,道行大退。孔子曾言一日而三省,这便是修行,这便是护持灵光印记。” 易言听林则徐这么一说,心中觉得自己是明白了,不明白之处又如迷雾一般无从问起。当下便明白自己再问也问不了什么,连忙拜谢。虽然他还有一肚子关于其他修行的问题想问,却知道现在不合适。便说道:“大人,不知学生何日动身去广西?” “你自己安排吧,打听好一切之后就回来。”林则徐说道。 “是,大人,学生告退。”易言躬身退出。 林安待易言退出后,合上房门,说道:“老爷,那一对摄魂魔眼非同小可,易言灵也未寻得,怎能驾驭得了。即使是寻得了,他也未必能把持得住,那魔眼神通非凡,若是解封,只怕是要灵光熄灭的。而且,他的心性……” 林则徐摇了摇头,说道:“他的事我清楚,无需多言。” 易言出了门,发现竟是已经太阳高高挂起。 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易言闭着眼睛,穿过在一个偏堂,神念散开四周,形成一片珠网似的。周围那些一切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淡淡的痕迹。 突然,易言感知到前方有一个黑洞迎面闯入,迅速的靠近,所过之处,他的神念都被那黑洞吞噬,而易言散在四周的神念也快速的被那黑洞吸卷过去,在他的思感之中,天地迅速的黑了下来。 易言心中大惊,连忙将神念收回,只听到一声淡淡的轻笑,易言的神念脱离了那黑暗的吞噬,他这才知道是有一个人出现了,从他的轻笑声易言知道这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易言闭眼站立不动,隐隐间感觉有人靠近。 “你就是易言。”那人问道。 “正是。”易言回道。 那人又走近两步,易言听到了他那轻盈的脚步声,显然,他并没有掩饰。 “听说你得了你父亲的传承,法术千变万化,无所不通。”那声音继续说道,声音之中透着淡然,这淡然合着这话,便有一种不相信与不在意的味道。 “那只是一些小法小术的,我只是连个修行门道都没的摸得的人而已。”易言说道,不知为何,他从这人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呵呵,谦虚,太谦虚了,你年纪这么小就学会谦虚了,真是少见,虽说谦虚是美德,但是过份了就是虚伪了。” 易言的神念都附于身体的表面,只要有人注视着他,他便能够感应到。 他往旁边移动了几步,紧缩在体表的感知,就像是一个人脱皮嫩肉被风给吹拂一样,那种疼痛感,不是言语所能描述得。 易言移开几步,又听得那人轻笑一声说道:“听说你还会一样请神之术,请神之后神通非凡,连五灵之中的三灵都在你手中折翼,木灵更是被你一剑刺死。” 易言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传出这些名头,当下便说道:“那些不过是以讹传讹,我身上有多大的法力,你这样的法力高强,难道还会看不出来。” 易言说完便朝前而去,并不再说话。 擦身而过后,易言却仍然的感觉那人还看着自己的后背。 一路回到了百辟院中,他心疑惑这个人是是什么来头,听其话音,感其意,似乎有着不善之心,然而他也没有多想,毕竟他决定就要去广西的,只一离开此处,再回来时,此人或许早已经离开了。 他收拾着几件换洗衣服,六子来了。易言也正好要与他告别,这便将自己要去广西的事跟他说了。 六子倒是担心不已,他看着易言的眼睛闭着,便问是怎么了,易言也只是今天突然有眼睛痒的难受,见风便流泪,所以闭着。 六子便说这是什么什么病,易言只是笑着说等会就去大夫那里看看。 突然六子朝四周神神秘秘的看了看之后,说道:“易言啊,你要走的话就现在赶紧的走吧,也不要去吃饭了,我听说有今天早上从京城里来了一个人,四处打听你的事。” 易言心中一惊,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个不知名的人,忙问道:“是什么人?” “不是很清楚,听说连公主对他都颇为尊敬。” 听得六子的话,易言立即可以肯定,此人必定也是皇家贵族,在今朝,以满人为贵,只一个宗室子弟,地方上的官员便不敢怠慢,更何况连这皇家公主都要尊敬的人,定然是来历不凡。 易言怀疑自己遇上的那个高深莫测之人便是六子所说的这个,暗想自己现今法力全无,法术难施,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还是尽早离开吧。 当下便收拾东西要离开,这时,英子路过门前,她看到易言抱着一个坛子,背上背着个包袱,便问道:“易言,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英子姐,我奉老爷之命去一趟广西。”易言说道。 “哦,走得这么急?你领了工费吗?”英子问道。 易言心中一跳,这次要离开这么久,不领工费可不行,但是他又不想去领,以免被那个不知来意的来人碰上,他想要早些离开。 英子又说道:“你可知道今天有个人来这寻过你?” “不知,什么人来了?” “这人你惹不起,只可避。”英子说道。 “我与这人有仇怨吗?”易言神色不动的问道,心中却有些发紧。近来,他越来越觉得一个人若是没有了法力,但是如待宰羔羊一般。 “有没有仇怨,这可说不清楚,但是他与圆圆是认识的。”英子的话才出,易言便知问题所在,他想起了圆圆说她自己时国师的人,而后观夫人言行,似乎一切也都尽知一样。他不知道这些人后面都是安藏着怎么样的心思,也不知道他们都为什么相互隐瞒着什么,却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避开那人。 英子突然自手腕上退下一个手镯,自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说道:“这些你拿着,权当路上的盘缠吧。”不等易言拒绝,一把抓起易言的手,塞进易言的手里去。 易言连连道:“英子姐,这怎么行,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英子说道:“你以后回来时领了银子还我就是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姐,现在正是你急用之时,何必计较那些,难道你还在记着当时我没有帮你说话的事。” 易言知道她说是那次自己被林氏小姐与云帆误会的事,连连摇头,说道:“没有的事,哪里会。” 英子又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不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的,但是姐姐也身为下人,小姐又正处于情绪之中,姐姐说话也没用。” “我知道,我知道,英子姐,这银子我可以收下,但这镯子,你还是拿回去吧。”易言说着把那个碧绿手镯递了回去,易言虽然不辨器物的名贵,但是这镯子拿在手上温凉剔透,很是不凡,仔细看去,镯子内像是还有一只小虫一样,便知这应当不是凡品。 “阿言,这些银子或许不够,这镯子你拿在手里就当个防身之物吧。若是有实在无钱可用时,再拿去当卖掉也不迟。”英子这般的说,易言心中一动,便想这个就收着,只要不去当卖便是了。 旁边六子也劝易言先拿着,最后易言只得将这些收着,然后出总督府的小门,问明方向路线后,投广西而去。 ------------ 第67章 躲劫 今天正是大年二十九,易言原本还想在总督府里过完年再走,但是遇上了那个人之后,让他不得不早点离开。 出了总督府,走在大街上,他的神念再也没有探出身体多少了,只是散于周身一米左右。尽管是这样,他竟然是从迎面的风中,感受到了那种万家庆喜的欢乐。 那风中有小孩子的嘻笑,大人们的恭贺,有饭菜香,突然,易言闻到了烧饼的味道,就在旁边,他循着香气来到那摊位前,买下四个,用油纸包着,一边走一边吃着。 他从小就爱吃这烧饼,但是并不得常吃。现在闻着香味,出门在外,又自己一个人,就当自己给自己过个年。 整个昆明城都是在欢腾,出门在外的人都在往家里赶。 俯视整个昆明城,只见人们在城中四处行走,就如蚂蚁一般的涌动,而观看整个大地,原野上的人都在往聚居之处汇拢,但是却也有人正逆着这个洪流离去。 易言左手抱着一个坛子,右肩挎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绑着一把剑,右手拿着油纸包着的四个烧饼,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 路上有人看着这个闭着眼睛走路的少年,虽然一个个侧目,感觉奇怪却也没有人会多言。并没有人发现,这个闭着眼睛,大口啃着烧饼的少年非常灵活的避开了每一个的行人,没看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闭着眼睛的。 易言出城门,抬头看了眼太阳,快速的往东南而去。 暖的风,金色的阳光铺在地上。 易言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他在出城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淡淡的危险,尽管他离开了昆明城,却依然没能摆脱,他能够感觉到危险来自于昆明城中。 远方,正有山林出现在眼中,他快整的钻入山林,放下包袱和坛子,抽出绑在背上的剑,拔出,他开始用剑挖起了坑。 在昆明城中,有一人坐于屋内。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着两撇小胡子,容貌看上去颇为沉肃,只见他盘坐在那里,嘴念念有词,周身虚空颤动,他的头顶更是有着青金色的光华涌动,青金的光韵翻动,在空中竟是慢慢凝结成青金的鳞甲。 一颗龙头在虚空之中出现,龙头张嘴一吼,朝天冲起,钻入虚空。 昆明城外的一处山中,山中的地上有一块地方堆着新土,新土堆上面插着一根树枝,枝上挂着一件衣服。 突然,虚空翻涌,一颗龙头自虚空之中探出,青金色,短短的独角,双眼之中透着威严冷漠的青金色。 旁边树上攀爬的蚂蚁如雨一般的掉落,一阵风正好吹来,这龙头所注视的树枝竟是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定住了,只见那龙首一张嘴,将那树枝上挂着的衣服给咬入嘴里,随之缩入了虚空,一切重归平静。 地上的蚂蚁重新爬起,一阵风吹来,那插在地上的树枝随风而动。 突然,那堆新土之中钻出一个人来,只见他三下两下的钻出,身上竟是一点土都没有沾上,很快又挖出一个包袱,一把剑,一个坛子,随之抱起这些便快速的离去。 依然是那个房间里,那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件衣服,眼睛微微的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易言刚才所使的法术名叫‘躲劫’,若要说是法术,也算不上法术,而应该算是一种符阵。相传这符阵最早出现在商朝的姜子牙手中,他曾用此法帮一个砍柴人躲过了文王的封算。 文王卦算最善算人之方位,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是那些卦师们必学的一种卦。 ‘躲劫’符阵所需要的材料并只是六枚钱币,必须是当朝的钱币才能布成。 易言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够肯定,就在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并且把自己挂在外面的衣服给收去了。 那如悬在头顶利剑般的危险感觉消失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出现。所以他疾行五十余里之后才停下来。 他的身体受阴煞灵气侵蚀,虽然并没能增加多少力量,却让他这样的疾行五十余里才会感觉有些酸疲。 他已经许久没有流出过汗水了,若不是还要吃,还会有屎和尿的话,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法力不复,但是阴煞灵力却早已经将的肉身粹炼的轻盈无比,他打了几只鸟烤着吃了。然后,易言便坐于坛边,以神念沟通坛中乌龟。 这乌龟在六子送过来时,他本是想拿它试一试养蛊炼蛊的真假,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妙之处,但是几天下来,他跟这乌龟之间竟是有些微妙的联系了。 他这次出来还有一件事要做,便是炼蛊,将这乌龟炼成蛊。 一连三天,易言除了赶路与自己修行打坐之外,就只是在炼蛊。晚上的时候以血画聚煞符,以阴煞之气炼,白天则以神念沟通。 任何生灵的灵魂深处都有着最原始的天地印记,又可以称之为血脉印记,只要养炼得当,那一点原始印记便能得到壮大。不过,这印记没有觉醒时便无法感应到,易言要做的就是让其觉醒,然后将之炼化,最后能够让这乌龟抛弃肉身也依然能够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这就成了元神蛊,元神蛊即是脆弱的,也是无比强大的。 ------------ 第68章 祭眼 易言抓了一只不知名的虫子投入了坛子之中,虫子在水中挣扎着。 水底原本安静趴在那里的乌龟突然缓缓的浮起,若不是易言的神念一直在裹缠在它的身上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乌龟居然在朝水面上浮来。 突然,动了,乌龟的头快速的探出水面,一口将那虫子咬中了,拖下水面,几口便被吞食的干干净净。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易言缠绕在乌龟身上的神念感觉到了淡淡的暴虐,在之前,他只感觉到温顺,而现在却已然不同。 易言知道,这是乌龟的血脉深处印记要觉醒的征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龟,六子也没有说。 天色再次的暗了下来,易言用小刀划破指尖,那充满了阴煞灵气的蓝血在水面上画了个聚煞符,他体内的灵力不足以让他施展法术,却能够让他画个小符阵。 随着聚煞符的形成,阴煞之气慢慢的汇集到坛中,坛中乌龟再次的浮了上来,大口大口的吞着那阴煞。 山林之中,阴煞比起城中来,相对要浓郁许多。 易言在之前就曾想过要找借口住到总督府外面来炼养这只乌龟,在总督府里很不方便,而这次离开,不但得到了林则徐亲手写的《寻灵三百言》,还得到了一双沐家老祖宗的摄魂魔眼,现在又得赵瑜传授了《元神蛊道》。 原本他还在为自己无法得到修行之法而感到不安与怨怒,只是在几天之间,竟是有着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梦的变化。 乌龟在坛中吞食阴煞,而易言则是盘膝坐在旁边,闭着眼睛,天空之中星光一闪一闪,夜风吹着树枝沉浮,呜呜的咽泣声在谷里响着。 阴煞的汇集,引来了一些对阴煞敏感的野兽。它们警惕的靠近,只把头探出,看着那阴煞浓郁的坛子。然而,当他们想要靠近时,却猛然发现坛子旁边的一个人,当它们注意到时,只见到了两点绿幽幽光芒,将它们的一切感知都吸了进去,一只只的变得像是醉酒一般的东倒西歪的,而有些则是能够挣扎远远的逃离。 易言的眼睛是闭上的,但是他的眼皮却像是消失了,有着两点绿幽幽的光华透过了眼皮,就像是坐在那里的易方并不是闭着眼睛,而是睁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看着一样,而那绿眼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就是无底的深渊,吞噬着一切注视着这双眼睛的生灵意识。 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易言自己并不知道,他现正按林则徐所说的那样,以神养,以精融,以气合。尽管那一双眼睛已经被封印住了,但是在易言祭炼时,依然是出现了邪异,连总督大人林则徐的封印都无法完全封住,这邪异让靠近的野兽都迷乱。 在易言的心中,这两只眼睛悬于黑暗的虚空之中,眼睛被一道符印包裹着,符印是一层清水色,然而清水色之中又有淡金色夹杂于其中。 那是总督大印的封禁,易言全力去感应,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浩大而绵延的水气,绵延浩大化为汪洋,无穷无尽,绵绵不绝的浩瀚之中有着一条龙正在翻腾。有浪花在涌动,然而偶尔翻起的浪花之中却又有金色,那金色的浪花是锐金之气所化。 易言知道这是总督封印,借一国之龙气所化成的封印,所以才会给人这种浩大、绵延不尽的感觉,其中的锐利金气让易言想到了老师刘淳风曾说过的话:大清国在未改国号之时便是以‘金’为号,后来才改为清的,但是一直未能完全转化,所以总督封印之中同样的有着锐金之气。 据说满清入关之时,皇太极准备行大法,将国运龙气之中的杂乱锐金气息化去,却在过山海关时,被当时的大明国师以最后国运龙气请动了‘天子剑’,一剑将皇太极削首,然而大明气数已尽,终究无法的挽回。但是这大清国的国之气运之中,那一道锐金之气却存留了下来。 一国之气运,对于大多数修行人来说是没有用的,但是对于那些借国运龙气修行的人来说,那便是根本,如每一朝的国师一脉。国之气运驳杂不纯,这导致了国师无法请动那历朝历代威摄着天下修士的天子剑。 这天子剑不光威摄着本国的修士,让他们不敢违犯当朝国法,异域而来的修士同样的要遵守着。当大清国无法请动天子剑的消息慢慢的传开后,各门各派便不再那么遵从国师的号令了。 真正让天下修士门确定大清国无法请动天子剑的事,是蜀山剑派与仇家的两次斗剑。虽然各派之间的纠纷,都喜欢私下里解决,如斗法、斗阵、斗剑、斗神通,但是蜀山是大派,门中弟子个个性格果决,一言不合便要祭动那号称任他千变万化我只一剑破之的剑器。所以蜀山的那些仇家都是相约一起动手,修行界中这般大的一件事,即使是国师想要装着不知道也不行,然而最终国师只是派人前来让他们不得惊扰到了凡人,众位修士便认定了不是国师不想阻止,而是没有底气阻止了。 因为在以往的传统之中,这种事肯定是要国师调解的,而这次却没有,这是历代国师用天子剑的威严定下的规矩,却被当朝国师自己破了。 尽管后来顺治帝亲身前往五台山修行,想要凭佛法化去那国势气运之中的锐金之气,却只得累死于五台山上。 而后的康熙大帝天姿卓绝,修《真龙腾云诀》,平三藩,将前朝大明残留的龙气吞食,开府台湾,成真龙探爪之势,大清本是属水,这一探爪,便是收摄无尽汪洋的水势来补充国运,同时要化去缠绵于国运龙气之中的驳杂的锐金之气。 这些尚不够,他又亲征大漠,治蒙古,将元朝留下的血脉龙气吞食,再重治河流,兴修水力,以增国运。行移地缩地之法,修三山五园,布下大阵,想要将国势龙气之中驳杂锐金除去,却依然没有做到。 最后只得兴文重教,编纂典籍,想在让亿万子民从根本上的认同之心来静化那道锐金之气,但是直到他死也没能完成。 而后的两代帝王尽管也是天姿卓越,各有不凡,但是却仍然没有做到。 易言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将意识集中到那一双眼睛中去。 这眼睛若是炼化,便是易言的神通之眼。 神通可合于法,法却不是神通。 神通就如眼睛能够看到东西,鼻子能够闻到气味一样。若是神通成了,有些神通是不需要任何法力的,而只需要精、气、神中的神念之力或精血力量,当然这只是一部分。 易言仿佛已经化生为亿万个自己,投入到那片被汪洋包裹着的眼睛中去了,一去便不再回来,那些消失的神念最终看到的只是深邃的绿,绿诡异而神秘。 当他感觉疲倦时,自然就醒过来了。他的神念消耗过大,无法再集中起来感应着那双眼睛,更无法透过封印进入那一双眼睛了。易言看着泛白的东方,想着想要祭炼好这一双眼睛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决定先先祭炼一只眼睛。 坛子里的灵血画成的聚煞符早已经散了,灵气在散去的一瞬间被坛中乌龟吞食的干干净净。 易言看到了不远处散跑开的一些野兽,将太平剑拔出来,就插在身前不远,这是灵剑,有着一种无形锐杀之气,会让野兽不敢靠近。 他再次闭上眼睛,他要用这种收摄全部意识的方式来休眠,易言认为这是一种沉睡的方式,但是也猜测这就是修行人的入定。因为这和他看到的那本《诸天启示真章》里面述说的入定一样――不留意识于体表半点,不睡不醒,不昏不迷。 天边一缕阳光照入这片林间之时,易言被阳光触醒。他并没完全的恢复,这次的祭炼让他消耗太甚,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再入定恢复的打算,虽然入定是他知道恢复神念最快的方式,但是若是能够完全的放松心意,触感着天地的风光,也同样的能够较快的恢复着,这是他自己发现的。 他抱起坛子,背上包袱,拿起长剑,寻到大路,迎着朝阳的方向而行。 ------------ 第69章 少女天师 濛濛细雨,飘飘洒洒。 道路上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提起来的是便是一只大泥鞋。易言走在这样的路上,看着两边雾蒙蒙的山,感受着重了十来近的脚,他用神念散入虚空,能够感受到道路不断的蜿蜒向前,却又一成不变的仍然在山中的转绕的道路,心中竟是升起一种无力感。 雨已经下了三天了,下下停停,停停下下。这让易言的衣服湿了之后就没有再干过了,他也没得换,因为包袱里的衣服都是湿的。 突然,易言听到了后面传来唱歌的声音,声音甜美而空灵,自雾蒙蒙的细雨之中传来。 “天上的仙子啊……,你偷偷的来到人间,想找情哥哥呀,找情哥哥干什么,呀呀呀……原来是想找情哥哥睡一觉啊!本天师还没有还俗,你就已经下凡,这可让本天师怎么活呀怎么活,呀呀呀……!你说什么,要本天师为你算一卦,呀呀呀……这可是你犯到本天师手中,我这就为你算一算,摆六个铜钱,摇一摇,哗啦啦,思凡的仙子哟,你只管往东走,那里有一座山,山里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那就是你前世的夫君哟……” 雨雾之中飘来甜美的歌声,轻快之中透着俏皮,俏皮之中又有空灵,在山间雨雾之中回荡。可是这歌词却是那样粗俗,只应是那乡间俚汉唱的,可是现在却明显是一个少女在唱,而且歌词之中一口一个本天师,这让易言有着一种看到神仙跌到泥里的感觉。 易言站定,闭着眼睛看向后面在雨雾之中朦胧着的山路弯道,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仍然无法改变一些习惯。 声音慢慢的近了,弯道处转出一只毛驴,随着毛驴的出现,雨雾之中又传来淡淡的铃音,铃音有两道缠绕着,其中一道轻灵而细微,另一道是厚重而沉闷。 铃声仿佛已经融入雨雾之中,又像是正是为配合那歌声节奏而响的。 毛驴走在同样泥泞的山路上,脖子上正挂着一大一小两个铃铛摇摇晃晃。毛驴的背上有一人打着一把粉红的花伞,那歌声正是从伞下传来的,伞打的低,并不能看到底是什么人唱这样的歌。 随着毛驴的走近,从易言的角度便能看到了一双不沾半点泥巴鞋子,鞋子淡黄,鞋面上有符纹,白色的袜子和那淡黄的道袍下摆,只看这些,就能确定这是一个道士,而且还是一个在修行的女道士。 这不知年纪的女道士是侧坐在毛驴身上,伞打得低,压在肩上。再近了,她膝盖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左手那嫩白如青葱似手指正翻开一页。 她仍然唱着,就在离易言不过两三米时,坐在毛驴上的女道士像是才突然从那忘我的情境之中惊醒过来,猛的抬起了头来。 “啊……” 她的身体一直,膝盖上的书朝地上翻落,眼看就要掉入泥巴中,只见她一挥衣袖,那眼看要掉入泥巴的书被一股力量收回,转眼变小,缩入那袍袖之中。 书翻落的虚空中时,曾有短暂的时间合拢过,封皮上有着一行字——瑶池仙子艳遇记。 毛驴上坐着的是一个眉清目透,唇红齿白的女道士,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挽着个道髻,细白脖子到耳垂都是红的,像是充了血。 她全身上下的打扮,无一不表明她是出自于大门大派。然而,刚才唱的歌和看的书,还有那打着的一把粉红花伞,却根本就不合她的身份。 “你……你……你几时在这里的。”少女道士满面通红的问道,大大的双眼紧紧的看着闭着眼睛的易言。 “我啊,我……我才在这里一会儿。”易言在这一刹那之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压迫感,那是修行人才会有的。 但是他也能通过少女的声音想象到一些,不由的摸了后脑说道。 “那你听到了什么?”少女道士再问道。 易言连忙摇头,说道:“什么也没有听到,风这么大,什么也听不到。” “哦。”少女道士像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脸上的红晕退去,背脊坐的直直的,又整了整干净的道袍,然后正色道:“贫道姓张,来自龙虎山,不知道友仙乡何处,欲要何往?” 易言听着这突然之间变得正经无比的声音,听着这只存在于演义小说中的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呃,张天师,你好,贫道,哦不是,我要去广西。”易言有些凌乱的说道。 然而在他话才说完,少女道士褪去红晕的白晰脸蛋再次涌上了红潮,她眼中出现了怒色,伸出那白玉般的细手指指着易言,说道:“你,你,你居然骗我……” 易言初时还不明所以,随之醒悟过来自己不小心叫了她为张天师,按说他是不会这样叫的,只是一时被这少女道士前后差别扰乱了。 “妖孽,任你千变万化,也逃不过本天师的法眼,受死吧。”少女道士伸手袖中一探,抽出一把拂尘,雪白拂尘丝看在易言对于危险的感知之中,就像是一道道垂着的剑丝。 少女道士憋得通红的脸,那显然是由羞转怒,再看她的架式,显然是要动手了。易言看不到,但是对于危险的感觉却很清楚,就像是寒风吹在脸上。 就那拂尘显然是一件法宝,她身上的道袍将她身上的气息掩藏的干干净净,更何况龙虎山那是不下于昆仑、蜀山的大派,能下山行走的弟子身上必定有着宝物护身,刚才她随手显露的法术已经不是普通修行人所会的。 易言连连后退,心中想着一些修行人性格怪异,莫非这个有着少女一般声音的女子真是一位老人,真是龙虎山天师,那这样的话,我若听到了她唱那样的歌,她为了龙虎山名声,岂非要杀我灭口。 易言感觉那危险已经迫在眉睫,脱口而出的说道:“你要杀人灭口。” “谁说的。”少女道士快速的回答道,那就要出口的法术咒语便散了去。 “哦,我什么也看不见,不阻挡您前行了。”易言转身便想离开,他这句话是要提醒对方自己根本看不到她,不用担心什么。 少女道士突然一挥,快速的喊道:“站住,别动。” 易言的身体才一转身就不能动了,就像虚空突然冻结住了,易言就是被冻结的一条鱼。 他心中大骇,暗想难道这就是人间流传极广的定身法咒。 坐在毛驴上少女道士左手在膝盖上一按,已经有一本薄薄的册子出现,册子的封皮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印记,仔细看去像是一龙一虎交织在一起。 她将手中的册子快速的翻开,连续的翻动,突然停下,仔细的看着,低声喃念道:“当有人损害了龙虎山名声时,你必须让他们看到龙虎山玉如意的威力……” “这条不行,他没有损害我龙虎山的名声。” 少女道士低着头在那里继续翻动着,毛驴在蒙蒙细雨之中甩动着脖子,脖子上的铃铛不时的发出一阵阵或沉或灵的铃音。 她继续翻动着册子,里面的墨迹颇新。 “若有人对你嘲笑,侮辱,欺骗,恐吓,你一定要让他知道龙虎山玉如意的威力,因为你是龙虎山最年轻的天师。”少女道士抬头看了看易言,又摇了摇头。 再往下看,继续念读道:“若见天地灵物,需提防有人抢夺……不对不对,这条不是……” “……” “若有秘密被人知道,这秘密会影响我龙虎山之清名,在问清对方身份之后,可斟酌杀之灭口。” 易言听到少女道士的话,心中骇然,又听少女喃喃道:“他知道了我的大秘密,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龙虎山最年轻的天师,师父说了,我下山行走,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龙虎山……” 少女道士将书册合上,脸上涨红,突然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是她那灵秀的脸蛋儿,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难看。 只见她伸手将手中的拂尘往衣袖里一塞,那拂尘已经消失,再拿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玉如意,大概有手腕到手肘那么长,一边是龙头,边是虎头,通体白中泛青,中间部分有着祥云朵朵。 这正是龙虎玉如意,才一出现在少女道士手中,易言便觉得后背冰凉,他感觉到了身后出股强大的汹涌的压力,仿佛有着一只远古凶兽要扑上来。 少女道士背脊挺的笔直,脸上出现犹豫拿捏不定的神色。 毛驴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她手中的龙虎玉如意都朝地上掉去,然而,玉如意在落入泥中的一瞬间消失了,再出现时仍然是在她的掌心里。 易言不知道这个少女天师是不是真的要杀人灭口,他听到她念出的话,然而现在的沉默和身后粗重的呼吸声让他心跳加速。 突然,他听到少女天师说道:“你说,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易言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你真的没有听到。”易言感觉身后的天师少女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 “真的没有听到。” “那,你发誓。” “好,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你这叫什么,我是要你用‘灵’发誓。”少女天师说道。 “寻?什么灵?……我还没有寻灵。”易言在问出之后便醒悟过来她说的灵是什么。 “你,你没有寻灵,那我不能相信你,我要,我要杀人灭口。”少女天师说道。 易言身体依然不能动,这个听上去好像不通世事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教育,这样都要杀人灭口,这让易言大急,连忙说道:“我正在寻灵,马上要成功了,成功了就可以用灵发誓了。” 他并不知道怎么用灵发誓,但是这时由不得他不这么说。 身后一阵沉默,易言身体突然一松,那种禁锢已经消失了,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连忙回过头来,少女道士依然坐在毛驴身上,只见她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寻灵,寻完灵之后你就发誓。” ------------ 第70章 同行 细雨飘飘,没有加大的趋势,也没停下的想法。 群山起雾,一片青灰。群山之间的泥泞道路上,有个闭着眼睛的少年抱着一个坛子,背着一个包袱,提着一把剑正在泥泞的道路上一步步的走着,他的鞋子已经满是泥巴,衣袍上也尽是一块块的泥。 在他的旁边则是一个撑着花伞的少女道士,坐在一头青色毛驴上。 少女道士面貌灵秀,此时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打量着易言。 她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忍住了,当易言好不容易将陷入泥里的鞋子拔出来了,少女道士终于忍不住的问道:“你的法力没有了是吧。” 易言微微顿了顿,他没想到身边并排一起走了这么久的‘张天师’,一开口居然是问这样的一句话。 “嗯。”易言回答道。 他对于修行人不了解,在以前,一个修行人想要看清另一个修行人的深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不难。 因为修行之人修行并不光是食纳天地灵气这么简单,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 只要身上有灵力的人,在修行人的眼中,一眼就能看出来。普通人与修行人之间,是很容易区别的,身上拥有灵力,灵力自会让肉身变得与众不同。修行身上会有一层灵韵,这灵韵被称之为宝光,那是灵气与神念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来的。 易言身上有宝光,而且这宝光凝而不散,天地间游离的阴煞之气会融入到他身体中。可是他却宁愿在泥巴里跋涉,也没有用一些很简单的法术。 在观察了这么久,少女天师结合自己所学,终于做了个大胆的猜测,猜测易言是一个曾有法力的人。 但是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易言出现这种状态呢? 少女天师心中总是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这种关于修行方面的疑难之事。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天师突然说道:“你是得了传承但又没有学会修行的人。” 易言侧头看了看少女天师,他眼睛是闭上的,当然看不到少女天师脸上压抑着的得意,易言回道:“嗯。” 只这一个回答,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少女天师像是在期待着易言问自己怎么知道这些,然而易言只是沉默的拔出泥里的鞋子。 过了好一会儿,易言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少女天师立即神采飞扬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可是龙虎山最年轻的天师。” 后面她并没有听到易言的赞叹,再次说道:“你身有宝光,这很容易看出来。” 易言听到说道:“听说有吃过一些朵缘之下食下灵果的人身上也同样会有着灵气。” “你说的没错,如果是你说的这种,那么你的身上应该带着灵果的香味,这种灵药香味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最主的,灵果能够改善人的体质,但若是不知怎么炼化药力,那些灵气会很快散掉。”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受传承而不会修行的?”易言继续问道。 “灵光凝而不散,这是念力足控制身上灵力的标志,受传承的肯定不光是灵力,还包括法术和精魄。可天地间的阴煞之气融入你体内的速度却极为缓慢,几乎是停止的,这说你根本就不会炼煞化灵之法。按说,你的肉身上早已经被阴煞之气侵蚀融合了,尽管是没有修行的,你的身体也会本能的吸食着天地间的阴煞之气,但是现在却并没有。,若是你会修行的话,你怎么会只是肉身之中蕴含的灵力,但是丹田之中却是那么的干枯。而且你身体不会吸食煞气的状态跟一种人很像” 少女天师一说到修行之事,神态之中充满了自信。 “跟什么人很像。”易言突然觉得,每到关键之处,这个说起话来像是少女,却又不知道具体年纪的女人就会停下来,等着自己继续问才会得意的说下去。 “神庙里的那些偷截信仰愿力的庙祝。”少女天师那宽大的道袍穿在身上,在一阵风的吹拂下,让她显身十分的单薄,然而她却精神十足,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还准备杀易言灭口,也似忘记了自己只给易言一天的寻灵时间。 “偷截信仰愿力?他们怎么做到的?”易言没有否认自己跟他们很像,他自己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请神而造成的,在请过几次神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原本每个毛孔都像是在张着嘴吸食着天地间阴煞之气,时不时的,在内深处总是会涌起那种饥渴感,那种对于阴煞之气的饥渴。 而现在那种感觉则淡了许多,身体也不会主动吸食天地间的阴煞之气了,像是一个人突然改变爱好,原本喜爱着一个人,一刻也不想离开,而现在已经厌倦,变得淡漠了。 “那是他们的秘密,他们身上拥着截然不同的灵力气息,也同样一眼能看出来,但是却从来不会有天地间的煞气融入他们的身体内,即使是在以前天地间灵气充溢的时候也不会。” 易言听了她的话,心中已经差不多认定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因为她知道的很多,如果真的是天师的话,那更不可能是年纪轻轻就能得到的称号。 他心中不由的再次不安起来,在他看来,这种人一个个都性情怪异,现在聊的好好的,等会可能就要杀自己了。 “你身上的宝光如幽蓝,这说明你的肉身之中蕴含着极为纯粹的阴煞灵力。但又不会自主吸纳天地间的阴煞之气,除非你能够做到闭塞周身灵觉。你一定曾使用过请神之术吧,是神力让你的肉身产生了变化,让你的肉身不会再吸纳阴煞,而你又不会炼煞化灵的法门,所以你现空有传承的法术,肉身之中虽然也蕴含着灵气,但是丹田没有法力,你的法术却无法施展。” 少女天师得意洋洋的说道。 “您是怎么看出我会法术的?您有什么办法吗?”易言已经用了敬语,问出了两个不同的问题。 “你的头顶灵光之中时常浮现的不正是法术符印吗?我已经看到了五个了,看来你会的法术真不少。”少女天师顿了顿,又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想学习炼煞化灵的法门。”易言说道,这是他迫切的想学会的。 “不可能,龙虎山道法绝不外传。”少女天师说道。 易言沉默,他当然知道各门各派道法是绝对不可能外传的。过了一会儿,易言突然说道:“我还不知道怎么寻灵。” “什么。”少女天师突然大呼一声,毛驴都在她的惊呼声中停住了。 她愤怒的满脸通红,看着易言大声说道:“你又骗了我。你,你,无法寻灵,就没法发灵誓,还骗了我两次。” 她原本自信的神采已经消失了,有的只是不知所措,她的右手下意识的探入袖子里,拿出一本书册,翻开。 这是她下山时她师父亲手交给她,并说了:如遇事不知如何决断,就翻一翻,一定会有答案的。 原本她还不怎么在意,在她看来这个世上能够难道自己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无论是阵法还是符咒,只要是师父教过的,自己都已经掌握了。然而下了山之后,她发现自己每遇到一件事都要翻这本册子。 她几乎是带着咒腔的说道:“你知道了我的大秘密,我是龙虎山最年轻的天师,你身上已经没有法力,现在又是荒山野岭的地方,都附合杀人灭口的条件,我,我……” 她焦急的念叨着,突然,又猛然醒悟自己的话被易言听到了,她更的急了,说道:“这册子上的内容不能让人看到,师父说了,谁要是知道了,一定要杀人灭口,你现在知道了,我,我要杀人灭口了,你,你……你还有什么话,快说啊……” 她已经自袖子里拿出龙虎玉如意,玉如意上光华阵阵,隐隐间,似有虎啸龙吟声响起。那如潮汐一般汹涌而起灵力,让易言感觉自己就像是汪洋之中孤舟,随时都要被巨浪吞没。 坐在青色毛驴上的少女天师,撑着一把伞,手握着龙虎玉如意,朝上的是那一端隐约间,仿佛能看到一头猛虎的虚影出现,正仰天咆哮着。 “等下,等下……”易言连忙喊道,他话才落,便感觉那股几乎要扑涌而来的凶悍之气消失了。他仿佛听到那女子似乎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有寻灵书,林公亲笔写的《寻灵三百言》。”易言快速的说道。 “啊,你居然有这个,那更不行了,我师父说了,跟随林公寻灵的人,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在他身边真正寻灵的,最多只是在他身边寻求点化的。若是遵从他的方式寻灵,少则三年,多则十年才行。” 易言心中一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在之前一直都是听说若能在林公身边寻灵,那是对往后的修行最好不过的。 易言怕她又说什么杀人灭口的事,连忙说道:“没有的事,我只是现在看不见,如果能够看见的话,我一定能够很快就寻灵的。”不等少女天师回答,易言已经将包袱拿到身前,从中拿出一本书来,就那样拿在手上。 “真的是《寻灵三百言》,听说这是一切修行的基础,能开灵开慧,其中蕴含着大道至理。”少女天师声音之隐隐透着一种想要一观的想法。 易言将这书托起,凭感觉的送到少女天师的面前,说道:“我想,这个您应该没有看过,这就当是我的赔礼,希望您能够收下。” 少女天师手指绞在一起,她想去接,但是师父曾经告诫过,他人的道法不要去学习,法术还罢了,那些与本门道念不合的道典这个阶段千万不要去看。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的她,一切都处于稳定沉淀的阶段。 但是她又实在是想看,毕竟自修行需要寻灵以来,林公的寻灵之法公认为是最好的,虽然她早已经寻了灵,但是也想看看林公对于寻灵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这不太好吧。这是林公给你的书,被他知道你把这个送给了别人,林公会生气吧。”少女天师说道。 “书不就是用来看的吗,我听人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即使是天下人都看了也没有什么,能寻灵的自然是能寻灵,不能寻灵的还会是不能寻灵。不过……”易言说到了这里顿顿了,说道:“不知道,您能不能在看的时候,念出来,我也想听听,您也看到了,我的眼睛看不见……” “没问题。” 易言的话才落,少女天师已经快速的接过了《寻灵三百言》,欣喜的抚摸着了一阵,然后头也不抬的就翻开了。 ------------ 第71章 细雨泥道听灵音 “何谓灵?大雷音寺之佛心,灵宵宝殿之神性,九天之外道宫中的道念,天魔城中的魔欲,人间伦理,皆可称之为灵也。周天生灵皆有灵,周天生灵皆可成佛、化神、得道、入魔、圣贤。修行全在于看清本我之心,使本我之心与佛心、神性、道念、魔欲、贤理相合。寻灵,即是向内心深处寻找本我性灵,又是向周天宇内寻找佛、神、道、魔、贤之灵,使之相合,若能持之,则成佛、化神、得道、入魔,为圣贤。” 细雨蒙蒙的山道,泥泞不堪。 一头看上去颇为神异的青色毛驴驮着一个少女,少女肩上顶着一把粉色的花伞,仔细去看,花伞的的伞骨格外的精致,不知何木做成,那伞面边缘排列着整齐的符纹,偶尔转动之间,因为光线的变化,那伞面上似乎还有着暗纹,暗纹像是一片星空,点点银光若星辰闪动。 少女身穿着一身的淡黄道袍,淡黄道袍也同样满是层层叠叠的暗纹。她头上无冠,乌黑的头发挽了个道髻,一根淡紫的木簪。翻着膝上书的手可以看到各戴着一个镯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易言看不到,若是看到了,即使是不认识她的一身行头,也足以感觉到不凡。 她此时正欣喜的念着书上的内容。 “果真是不凡,就这开篇便能看出林公对于修行的理解极为清晰。” 关于修行方面的事,少女天师说出的话绝不会有半点的不自信,她评价着林公写出的书也不露半点的怯。 易言并没有接口,他知道并不需要自己接话,只要听就行了。他有些庆幸,庆幸这个怪异女子对于修行似乎极为痴迷,大概不会再为难自己了吧,易言心中想着。 蒙蒙细雨之中再次响起少女天师那甜美之中带空灵的声音,易言一步步走着,走一步拔下泥中陷着的鞋子,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烦躁,他的心思全都在少女天师的话中了。 少女的声音在雨中飘荡,其中夹杂着一些她自己的点评,或者转述自她师父的话,每一句都让易言有一种获得光明的感觉。 修行的世界对他来说是黑暗的,而现在已经有了一盏灯,少女的每一句话,都是一点火光,将他的世界照亮。 书并不算厚,但是天黑前却并没有念完。 他们停下来,仍然没有走出这一片山,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少女天师自袖子里拿出一块绣着红黑花纹的手帕,朝虚空一扔,那手帕飘起,仿佛有无形暗波将它涌起,每一个飘荡,手帕都会散发出一片光华,三次起伏飘荡之后手帕已经落在地上,只是那手帕却已经变成了一块至少有一间屋子的地基那么大。 毛驴直接踏上那手帕化成的地毯上,少女天师跃下,将手中的花伞朝上空一抛,花伞涌起一片光华,只见花伞在光华之中快速的涨大,转眼之间已经涨到一般草屋那么高,将地毯遮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蘑菇。 易言自从那天在总督府里遇到一个将自己的神念吞噬的人后,便不再敢将神念随意的散出去。更何况总督大人就跟他说过,神念散出去极容易被人捕捉攻击,而且用神念去探知别人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少女天师将易言喊了进来,易言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温暖的房间里。有一股气流牵引着走到一个地方,然后又有气流压着他,他顺从的低下身体,碰到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凳子。 然后便听到少女天师说道:“来吃点东西吧。” 他听到了响动,伸手朝前一摸,是一个小桌子,只一会儿,他又闻到了一股清香味。 这让他想到了总督夫人郑淑卿的帐篷,心想这个女子身上一定也带了一套出行所需要用的法器。 又想到郑夫人身上中的蛊毒,这让他心中有些触动,还记得初见郑夫人时,她那温和亲切的语气、眼神仍然历历在目,现在却已经是生死不知,连总督大人都无法救治。又想到他自己身上,离家才不过是四个月不到,却已经几经生死,连眼睛都瞎了。 “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千秋。也不知我要何时才能真正的踏上修行路,才能修得那摆脱樊笼羁绊之法。”易言心中想着这些,耳中听到少女天师说道:“请喝茶。” 伸手去摸,那茶杯已经置于他手上,他谢过之后,闻着那股清香,刚刚心中生出的一丝疲倦感立即消失了,喝下一口,只觉得一股暖流顺喉而下,随之散入肉身各处,全身暖融融,麻丝丝,无比的舒服。 “这茶,莫不是传说中的灵茶。”易言说道。 “这是我龙虎山的筑基丹所化茶水,你喝了虽不能让你恢复法力,却能让你肉身中的暗伤消去。” “暗伤?”易言惊讶的问道。 “你得了灵力传承,属无门无派之散修,能活下都算是运气。煞气伤身,需以丹药相辅才行。” 易言听得她说,伸手捏着自己的身体皮肉,发现确实有些不同。他以前还未在意,现在一想起,发现在自己得到灵力之后,身体中了刀剑之伤都不觉得怎么疼痛,以手拧捏更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就像是要慢慢的麻木一样。 他连忙感谢。 少女天师说道:“我看了你的书,就当是换的吧。” 易言想说这算是陪理消气的,想说自己听了她一下午的念书,又怕她想起什么杀人灭口之事来,所以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你的眼睛是怎么了?”少女天师看着易言闭着的眼睛问道。 “请神后,然后慢慢的看不到了。”易言说道。 “一点都看不到了?”少女天师问。 “本来还能看到一点点光,可现在一点都看不到了。”易言说道。 少女天师眨了眨眼,眨眼之间,眼眸之中有灵光闪动。“我怎么觉得如果你把眼睛睁开,一定会很危险。” 易言一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心中,面前之人不知根底,性情有些古怪,法术却是高深莫测,若是知道自己眼睛的来历,万一有个恶念,那自己岂不是要真个死在这群山之中。 财不露白,凡尘之间尚且早有这一句话流传,有许多谋财害命之案出现,只是因为财露了白,才勾起别人贪念。 少女天师却连续追问,易言又不敢真个拒绝,又不愿说出来,正当他想寻个话岔开时,少女天师又突然连连道歉,说道:“下山时师父有交待,遇到别人不愿意说的事不要多问,知道别人有秘密也不要去窥视。无量天尊,贫道无礼了。” 易言自是看到少女天师那尚稚嫩的脸孔露出的严肃神情,他连连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其实,其实我这眼睛被总督大人换了一双眼睛。”易言最终还是迟疑的说了出来。 当听得易言的话后,少女天师那板起来的严肃面孔立即散去,露出好奇倾听的样子。 “换了还看不见?” “还没有炼化。” “这炼化很难吗,你用什么法术炼化?” “以神念日夜感应。” “那是最笨的法子,你不会别的法子炼化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多的是,每个门派都有炼宝、祭宝之法。” 易言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问道:“这法门应该是龙虎山的道法吧,不能外传吧。” “当然不能,未拜入龙虎山,又怎么能学得会龙虎山法术。”少女天师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说道:“你是罗宵弟子?” “不是。”易言摇头说道。 “你不是罗宵弟子怎么会罗宵法术?”少女天师疑惑而好奇的问道。 “我曾路过罗宵山,有幸学得罗宵蹑空术。您是怎么知道的。”易言说道。 “你身上有罗宵法术,便有一道罗宵派的道印,刚刚一闪而过,自然好认。”少女天师随口说道:“不过那道印清淡无比,看来你学的也只是皮毛。罗宵派蹑空术号称九步入灵宵,是个很好的法术。” 易言听到说自己身上有道印,不由的停头了看了看,但很快就想到这道印肯定不是存在于身体上,自己是看不到的。 “既然你能学到这蹑空术,怎么现在不回罗宵,我想,只要你回去,一定能够归入门墙的。” 易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要去广西。” 少女天师并没有回答,她用手撑着白晰而圆润的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神落到易言的坛子上,突然高兴的说道:“我想到办法了。我想到了可以让你看到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易言连忙问道。 少女天师站起来,宽大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让她显得格外的娇弱,她说道:“神念代眼观物,不是不行,但那得你神念落在别人身上,必须得得到了让人不能察觉的时候才行,天下间能达到此境界的人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另一种则是修神通,但是佛家的天眼,道门阴阳眼也并不是说开就开的。不过,还有一种左道旁门之法,就是它。” ------------ 第72章 天外飞剑 天外飞剑 易言看到了面前的少女天师,他惊讶于少女天师居然真的如她的声音那般的年轻。他为自己喊了面前少女为前辈而感到不好意思。 少女天师此时正高兴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桌上的乌龟。她说道:“怎么样,感觉怎么样,用乌龟的眼睛看这个天地有什么不同吗?” 易言看着少女天师那甜美而明媚的笑容,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任何阴郁之事都不可能出现她的身上。 他微微的有些失神,然后说道:“感觉并不怎么好,我感应到它的意识之中强烈的厌恶和排斥。” “任何生灵都不会愿意自己的意识被别的生灵所窥视的,这是本能的反应。还有呢?”少女天师继续问道。她的话表示她早就知道这些,但是却需要易言来做印证。 “我还感受到了一股暴虐情绪,想要嘶咬毁灭眼前的一切。”易言继续说道。 他话才落,少女天师便已经快速的接口道:“蛊是后天的凶邪之物,你这乌龟虽然还未炼成蛊,但是已经炼过了,它体内深处隐藏的凶邪之气正在觉醒,即使最温顺的绵羊,如果炼成了蛊,也会凶邪无比,何况是这以肉食为主的乌龟,它的祖先在洪荒时期也是赫赫有名的凶物。还有呢,你看到的与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否有些不同。” “我眼中看到的东西都迷蒙着一层淡青色,不太习惯。”易言说道。 少女天师立即一手朝乌龟抓去,那乌龟一口朝少女的手咬去,它的小眼之中透着凶光,嘴里锋利的小牙清晰可见。 少女天师的手并没有躲避,易言通过乌龟的眼睛清晰的看到她那白晰的手背,在那一瞬间浮起一层光韵,乌龟锋利的牙齿根本就无法咬破。 乌龟被她抓着放进了坛子里,问道:“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坛壁,在水中,并没有蒙上淡青色,也并不会感到黑暗。”易言说道。 “生灵成长的环境会衍生出最适合他们的器官,当他们化妖之外,便自然衍生出特别的神通来。”少女天师再次发表着结论。 而后她又问了易言其他的一感受,然后拿出一本书册,书册做工算不上多么的精致,封皮上写几个清秀的小正楷――张采薇的修行笔记。 易言早已经将乌龟抱在了手中,这乌龟毕竟是被他以神念沟通了不少时间的了,在易言的手中慢慢的平静下来,它的头虽然缩在龟壳里,但是眼睛却还是警惕的看着外面的。 他看到了那白皮书册封皮上的字,又见她翻开到新页无字迹的地方写道:“神念附于半成龟蛊见闻。”后面则是易言回答的那些话。 易言可以预见得到,当面前这个名叫张采薇少女扬名天下时,她的这本《张采微的修行笔记》一定会是大家竞相追逐的东西。 只是短短的一天的时间,他便已经无法想象,在一开始听到的那一首歌会是她唱的,现在这个对修行沉迷的少女,又怎么会唱那种尘气浓郁的歌呢。 当写到最后时,少女天师张采微突然抬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易言。” 易言看到自己名字被她写在了那上面,心中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在我半道折损,或者在天地间碌碌无名,这将是我留在天地间仅有的痕迹。” “我叫,张采薇。”少女天师顿了顿说道。 听了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易言立即想到了一句话:“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同时也又明白她不会再说要杀自己灭口的话了,若是还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名字的。 天色已至黎明,外面一片漆黑。 然而这伞下却是一片虚空,并不耀眼,但是安静祥和,正如现在的张采薇一样。 低头,他终于看到了脚上踩着的是什么,再仔细的看张采薇,只觉得她她身上所穿所戴无一不是青韵流光,妙不可言。 突然,易言发现张采薇抬起了头,她看向黑暗之中。 易言也同样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黑暗之中有一人快速的跑来,这人不是顺着路跑的,而是自山中钻出,那些密林茂木像是不能给他半点阻碍。 那人看起来极为惊慌,但是易言看在眼中却觉他很奇怪,因为他通过手中乌龟的双眼并不能看清这人的长相,不是因为远和黑暗,也不是因为那仍然没有停止的细雨。而是因为这人本就没有脸。 同时,他又发现这个看不清脸的人身形窜动之间,脚并不沾地,每跑一步都是那么的飘忽与诡异。就像是一团阴风在虚空之中钻着。 他慌不择路的逃着,猛然发现前方去路上正有着一把巨伞如树,伞上垂下缕缕光韵,光韵之中有两人正看着自己。危险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涌起,他立即转了方向。 易言自然是看到这个人的突然转向,耳中听到张采薇说道:“身无定形,行无定处,这是鬼魂。” 她的话才落,易言便见张采薇手中多了一个葫芦,葫芦看上去就像是从葫芦藤上摘下来不久,枯中还带着青。 易言曾见过王肃杀鬼魅,他自己也杀过火鬼,但是当张采薇手中葫芦出现时,他心便跳了一下,龙虎山天师捉鬼吃鬼的传说在人间传遍,易言想看看张采薇的收鬼的手段,还想知道龙虎山的人是不是真的会吃鬼。 可是张采薇手中葫芦盖还没有来得及揭开,黑暗的虚空之中已经再次的冲出一个来,这人是年纪很轻,身穿着袍,道袍主色为黄,间夹着的图案则是黑色,手中拿着一柄拂尘,尘丝竟是黑的。 他从虚空之中一闪出,便朝那个转眼之间已经窜出数十米的鬼魂而去,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易言他们。一步一闪,几步之间已经追上,手中拂尘挥打而出。 易言心道:“原来在后面追这鬼魂的就是他。” 可是易言的心思才生,那个鬼魂逃离的前方却再次凭空出现一个人,这人只是一身普通的衣袍,手中拿着的是一本书,他出现也不说话,伸手便要翻开书。易言有一种感觉,当他书翻开之时,那鬼魂定然顷刻之间便要散灭。 那鬼物发出惊恐而绝望的怪叫,慌不转路,转个方向竟是朝易言与张采薇这边逃了过来。 易言知道,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结局只是死在谁的手上。 就在易言以为鬼物要死在这两人中的一个手中时,他的眼中出现了一道光芒,那光芒仿佛自天际而来,顷刻间已经到了面前,光芒刺眼。 当易言思绪还没有接受了这道光芒的出现,那道光芒已经到了面前落下,将那鬼物扎在地上。 光芒散去,是一把白色剑柄的剑,剑下那只鬼物正痛苦的扭动着。剑吟此时才响起,流转于虚空,对面的山头有人脚踩一朵黄云而来,看似缓慢,却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易言所在上空。 那黄云上有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英俊潇洒,卓而不凡,徐徐落下,宛若剑仙。 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人女子,身上穿着一袭黄裙,正朝伞下看来。 易言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这恐惧来自于这仿如自天际刺落的一剑。 他在害怕,如果这人要杀自己的话,自己连他身影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大概就是那刺眼的剑光。 那似剑仙的年轻人踏云还未落下,一挥手,那剑已经拔起,在虚空之中翻转刺入了他腰间鞘中。 剑拔起的刹那,那哀号的鬼物也瞬间散灭,化为一团黑烟,地上则留下一滩紫黑的血。 他落下,抱拳朝另两人笑道:“梁兄,非空兄,承让了。” 易言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但是很显然,他们都是要杀这个鬼魂,而这两人已经追上了,得手就在顷刻,但是却在最后被他天外一剑给杀了。 两人之中那个手中拿着一本书,看上去如秀才的人说道:“客气了,蜀山御剑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而另一位手拿黑色拂尘的则怪声说道:“蜀山御剑之术胜在杀敌,但护身只怕是难以周全了。” 他的话一出,那拿书的秀才立即接口道:“非空此言正是,虽说修行之人杀伐是再所难免的,但是终究还是要归于性命之道,蜀山不修性命,所以虽然强盛,但是数千年来,却只是你们祖师长眉真人飞升。” 那后面踏云而来的蜀山弟子并没有回答,不是他不回答,而是他身边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后低声的说了一句什么,随之蜀山弟子便朝易言和张采薇看来。 他们并不是之前没有看到,而是还没有来得及跟易言和张采薇打招呼。 另两人也同样的朝伞下看来,这时张采薇则正背着他们,快速的翻动着一本书册,嘴里念叨道:“当遇到他派弟子斩妖除魔时应该怎么做呢,被别派弟了在面前杀了我想收的鬼物,这该怎么办呢?” 易言眼角跳动,心中不由的感叹。 耳中听到张采薇再次小声的念道:“若遇别派弟了降妖除魔,可观之,若其不敌邪魔,可助之,若其除魔之后在我面前炫耀,可让其知道我龙虎如意的威力,若……,不可坠我龙虎山这威名。” 这时,伞外那身着黄裙的女子喊道:“师叔,师叔……” 她的声音传入伞中来,听在易言的耳中很小,声音仿佛都被伞上垂下的淡白光华阻挡了。 他们并没有进来,显然是要征得伞中人同意。 “有人在喊你呢?”易言提醒道。 张采薇连忙抬起头来,应了声‘哦’,便转过去,转身之间她手中的书已经消失,多了一柄拂尘,易言站在她的身后,听到她严肃的说道:“无量天尊,四位道友,有礼了。” 易言心中再次叹道:“难道她在龙虎山中只一心修行根本就不管尘事的吗?” ------------ 第73章 百年如意 百年如意 天空之中黑暗,仿佛细雨蒙蒙。 但是他们四人身上却根本就没有半点湿迹,即使是脚上都不沾泥。他们各自行了一礼,然后进到了伞中来。 易言看到他们行的礼是不同的,那个蜀山弟子与另一位手持黑色拂尘的道人,都是右掌立于胸前,弯曲着拇指和食指,有三指是竖起的,弯腰躬身,道了一声:“无量天尊。” 而那手持一书背于身后,另一手收于腰间,躬身半弯,道了一声:“圣德万福。” 最后那个女子则是上前几步,跪拜在地,大礼参拜,嘴里念道:“弟子赵纤云拜见师叔,师叔法体康寿。” 从三人的礼节可以看得出,那个蜀山弟子与手持黑色拂尘的同是道门一脉,而那个拜倒在地的显然是张采薇的后辈,只是她明显看上去要比张采薇要大上不少,却叫张采薇师叔。 而另外一个拿书的秀才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只是他行礼时说的‘圣德万福‘,不知这又是属于何种派别。 三人进入了伞下,那跪拜在地,身穿黄裙的赵纤云朝三人介绍向道:“这是我师叔,是我们龙虎山下行走的天师。” 她并没有说张采薇的名字,因为她是张采薇的晚辈。在身后易言则听张采薇说道:“贫道如意。” 易言有些意外,但是马上想到这是张采薇的道号,他不知道这道号有什么特别,但易言看到对面三人的脸色上露出诧异之色,转眼之间,看向张采薇的目光便有了变化,尤其以那蜀山弟子为最。 只听那蜀山道子踏前一步说道:“听闻龙虎山每百年必出一如意、一龙虎,想不到今日居然能见如意道友,真是三生有幸,贫道蜀山齐城见过如意道友。” 他旁边那持黑色指尘的道人上前一步,他的骨子里仿佛沉浸着阴沉一样,虽然看上去也颇为英俊,但是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离他远一些。 只见他上前一步说道:“贫道茅山非空见过道友,道友手中拂尘莫非是号称剑丝垂空,万法随尘灭的垂剑拂尘。” 他的目光炙炙的眼着张采薇手中的拂尘,易言在后侧,通过手中的乌龟看那拂法,只见尘丝雪白,确实是如剑丝一般,仔细看去,如有光华映入心中。 张采薇沉默了一会儿,易言看到看到她的手伸入袖中,暗想她难道想翻那本书,看看书中遇到了他人问到自己手中法宝时该怎样回答。 正当易言想到了这里时,却听到张采薇回答了一声‘是’,只是这声回答并不那么的理直气壮,与她一开始的那几句严肃的场面话比起来明显的底气不足的样子。 对面的三人立即感应到了张采薇的底气不足,他们的眼中出现了疑惑之色,而易言却知道,她肯定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所以底气不足。 这时那手持一本书的秀才走上一步说道:“小生丽江梁清水,见过如意道长,不知如意道长为何在此?” 张采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时没有回答,易言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如意道长正在指点在下修行,三位英姿不凡,法术精奇,为何会同追那一个鬼魂。” 他的这一开口,马上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在刚才,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易言一样。 “不知你是?”那梁清水问道。 “在下江西易言,无门无派,胡乱学得些小法术,路遇如意道长,正向她请教。” 易言闭着眼睛,手托着一只乌龟,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却有着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就连张采薇也是在与易言同行许久之后,才看出易言的底细。 陌生的人在一起,若没有极高明的交际手段,自然是不可会出现气氛多么融洽的事。 他们打量着易言,只见易言身上所穿衣服半干半湿,头发有些凌乱,脚上的鞋子满是泥巴,然而手中却托着一只乌龟,乌龟身上可以感应到一丝的阴煞之气。 若只是这般的看,易言无疑是狼狈的,然而他们在多看几眼之下,却隐隐的觉得易言的身上透着危险,尤其是那双闭着的眼睛,隐隐让他们感到不安。这种感觉是极淡的,很容忽略过去,但他们看不出易言的来历, “哦,倒是打扰两位了。”蜀山齐城说道。 “哪里,哪里,三位请坐吧。”易言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这不是他的地方,而是张采薇,朝她看去,她很自然的转身,来到那仅有的两个座位边上坐了下来,说道:“三位道友请坐。” 座位只有一个了,而他们却有三个人,张采薇坐下的是东边的上位。 在她坐下的一瞬间,那张并不大的小方桌子便突然涨大,并在涨大的过程之中成为圆的。那个叫张采薇的师叔的赵纤云站到张采薇的身后。另三人道了声‘多谢’后,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只有一个座位了。 只见蜀山弟子齐城来到小桌边上,笑道:“如意道友出门随身所带之物皆是精品法器,不知道友派中的龙虎道友下山是否也这是这般。” 他说话间将手中的剑往虚空之中一横,那剑便像是在虚空之中生了根,然后他坐了上去,纹丝法动。 而那茅山的非空道人则是沉默的来到桌边,将手中的黑色拂尘往虚空之中一竖,尘在下,柄在上,如椅的靠背,尘丝在下则散开为坐椅。拂尘上下沉浮,像是在水中随时都要沉没,与蜀山弟子齐城的横剑纹丝不动的感觉完全不同。 但是茅山的非空道人坐上去却仍然只是沉浮一下,并不会倒下。 那个秀才梁清水却来到桌边,弯腰用书在虚空之中拍了拍,就像是那里正有一张椅子一样,他用书将那椅子上的灰尘拍去。随着他手中的书拍动,虚空之中便出现了道道书印,层层叠叠的排在一起,他一掀衣袍便坐了上去。 三人各施法术手段,如弹衣拂尘一般的轻松,易言看着心中羡慕不已,他也坐了下来,坐在张采薇的旁边唯一的空位上。 他用手中的乌龟观察着对面三人,发现他们竟是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不出声,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的。 而张采薇也同样的是不出声了,易言知道她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在易言看来,只要是与修行无关的事,她就如一张白纸一样,他甚至觉得她先前那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是模仿着她的师父们的样子而做出来的。 易言发现张采薇的目光看向自己,但是她坐的笔直的没有说话。他发现,当她一但严肃起来时就会这样面无表情的坐的笔直。尽管如此,她那充满了少女娇嫩气息的脸蛋,也只是让她显得有一种异样的可爱而已。 对面三人显然是发现张采薇的不善言谈,又或者心中有了什么别的想法。这些只是易言的猜测,他看着张采薇看向自己的目光后,便开始说话了。 他招呼着对面的三人,虽然他们回应着易言话,但是显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颇为敷衍的回应着,易言一直以来敏锐的感知告诉他,对面的三人注意力都在张采薇的身上。 那个茅山非空道人的目光最为明显,他的注意力几乎大部分都在张采薇手上的垂剑拂尘上,而蜀山的齐城则是在张采薇的脸上,另一个丽江梁清水嘴角总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采薇似乎并没有拿出那灵茶来给他们喝的意思,他们则总是会找话跟张采薇说,而张采薇则总是要沉默想一下才回答,回答的字眼很少。偶尔有沉默的时间长了,易言则会帮她岔开话题,而他们也不会再追问。 虽然易言其实也并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些相互试探的说话,彼此小心的交谈,就像是两国交战一样,严防死守,却又不时派出小总队的进攻。但是易言自离家以来,经历的了那么多,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至少他遇上了这些修士不会再有恐怕感,不会再手足无措。 他现在身上没有法力,但是他毕竟是曾杀过不少修士的,还有过不可一世的修士在自己面求饶。 他们的话慢慢的转到修行上面,一说到这个,易言便不怎么开口了,修行方面他自认为自己还是门外汉,但是张采薇也同样的没有怎么开口。 虽然几人之间所谈并不深,但是他们三人为什么会追那个鬼魂,易言却是知道了,原来三人是相遇在一起,然后相互比试谁先杀死那个鬼魂,当然,那鬼魂是先逃了三天的。让鬼魂逃三天,然后再去寻找杀死,杀死的那一人为胜。 这种比较之法,让易言感叹,心中有又羡慕。 这时那个茅山的非空道人说道:“垂剑拂尘威名一直以来都是如雷贯耳,今天有幸能够见到,真是有幸了,不知能否亲眼见识一回它的玄奇呢?” 他这话一出,另两人立即看向张采薇。他们想看看这个不善言谈的少女会怎么回答,想知道这她是否有实力持有这样的重宝。在一开始知道她道号如意时,便在心中有了攀比之心。 因为龙虎山的龙虎和如意这两个道号是不断传承的,每一代的龙虎、如意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人物。然而当接触之后,他们发现这个龙虎山的如意似乎有些名不附实,便有了别的心思。 这次张采薇没有沉默,并且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道:“不知道友可想见识龙虎玉如意的玄奇呢?” 龙虎山不光有龙虎、如意这两个道号会每百年传出现一次,更有一样天下皆知的法宝名叫龙虎玉如意。 她虽然说的还是很严肃平稳,但是易言却觉得她有些迫不急待的感觉。她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 ------------ 第74章 三战 三战 当张采薇的话一出口,茅山非空道人的脸色就变了,他立即说道:“若能见识龙虎如意,那将是贫道此行最大的收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道:“只是贫道想过后,借垂剑拂尘一观,还请如意道友不要介意,一年之后必将亲往龙虎山归还。” 他话一出,易言便知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张采薇的垂剑拂尘,他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但是张采薇并不是他,他的性格谨慎、戒疑,自然不会用自己的东西来进行这类似赌注的东西。 “好。”张采薇想不想的就回答道。 这短短的话,让原来有些沉闷的气氛刹那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她的话落,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玉如意,玉如意一头有虎头纹刻,一边为龙头。只见她手中的龙虎玉如意朝非空道人一挥,一片黄光自玉如意上惊耀而出,然后易言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是在黄光出现时,他听了非空道人的一声惊呼:“你……”,后面的话像是什么东西给硬生生的截断了。 那黄光惊耀让易言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三人是否还在,他用神念散出捕捉,即使是他知道可能会有大危险也还是将神念散了出去。只一念展开,虎啸之声便涌入脑海之中,同时他看到了张采薇凌空而立,一手拂尘,一手是持玉如意的指向下空,而那非空道人则自空中朝地上仰天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只猛虎伏在他的身上,那柄黑色拂尘已经离开了他手,在空中抛飞。 这幅画面只是一闪而逝,他的神念在虎啸声中碎的四分五残裂。那虎啸不是听在他的耳中,而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之中,张采薇与非空道人的样子,就像两道白色的人型烙印一样的印在他的心中。 他眼中黑暗一片,但是脑海之中的虎啸声却如潮水一样汹涌,久久不息,直到虎啸散去的时候,他的意识才重新归束。这时他通过乌龟的双眼看到非空道人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人死气沉沉,满面铜色,双手乌黑,指甲很长,乌黑如铁。 略略的定了定神,易言脸色有些苍白。 总督大人林则徐曾说过将神念散出容易被人捕捉攻击,后来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发现对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黑洞,会吸卷着自己的神念,这让他心中有了惧意,所以后面也不敢随意的让神念探出体外来。 刚才那实在是心中想要看看他们的战斗是什么样子,可是乌龟的双眼也依然是肉眼,在那光芒之中并不能看清,所以他神念散了出去。 脑中有着撕裂般的疼痛,他终于体会到了被别人攻击神念的感觉了。 脑海之中虽然疼痛,但是他依然在通过乌龟的眼睛看着伞外的非空道人,张采薇不知何时已经坐回到了身边,桌上摆着一柄黑色的拂尘,伞外非空道人手中的拂尘不见了,多了一柄桃木剑,旁边则站着一个面如铜铁,死气沉沉的人。 易言觉得那不是人。 非空道人原本就阴沉的眼,越发的阴沉了,直勾勾的盯着张采薇,仿佛要将她生吞了。 只见张采薇说道:“这拂尘是‘散魄’吧,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法宝了,贫道先借去看一年,一年后道友可来龙虎山取回。” 易言看她的面容,她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晕浮现,听那声音,虽然是强自做出沉静的样子,但是他还是听出了那一丝隐藏着的兴奋。 还没等非空道人说话,她又说道:“茅山炼尸术与苗疆蛊毒之术并驾齐驱,道友这僵尸色如赤铜,应该是铜尸了吧,道友想让它再看看龙虎如意的玄奇吗?” 易言看着她那柔嫩的脸,心中不由的叹息,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人将她教成这样,明明是一个娇俏灵秀的模样,却好像总是巴不得别人跟她斗法一样。 非空道人的眼角跳动,但是他最终却并没有动,只是阴沉的说道:“龙虎山的如意果然名不虚传,‘散魄’就暂存于道友那里。”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话落之后便朝后退去,转眼之间消失在了那将白的天色里。 而跟着他的那具铜尸则是一步一步的跟在身后,只是看上去略显僵硬,但是易言却清楚的看到那僵尸的脚在踏在地上的一瞬间,整个身体会突然消失一刹那,然后出现在非空的身边。 直到非空消失,他才想起另外两人来,蜀山齐城和丽江梁清水。这两人在他们交手时便消失不见了,即使是易言在那一刹将神念展开也没发现,这时正要寻找,他们已经出现了。 蜀山齐城腰间的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上,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的看着张采薇。另一个梁清水那总是挂在嘴角的淡淡笑容消失了,他手中的那一卷书不再是背于身后,而是握在身前的腰间。 他说道:“龙虎山百年一如意,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龙虎山这一代龙虎可出现了?” 一说客套或者别的话,张采薇便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但这时的她显然没有回答梁清水问题的想法,而是脱口问道:“你不想见识一下龙虎如意的威力吗?” 梁清水面色一冷,不光是那再次出现在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眼中还多了一丝寒意,他沉默了一下,随之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意道友有此心意,那小生只好见识见识了。” 他的话才落,张采薇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龙虎玉如意,再次黄光涌现,易言通过乌龟的双眼看到的是,张采薇挥出手中龙虎玉如意的那瞬间,惊闪而起的黄色光芒让他手中乌龟双眼再次的失明,残留在他脑海之中的影象便是那个被黄光映得如透明的纤纤皓腕。 仿佛这黄光之中的一切都会静止,都将纤毫毕显,透明无垢。 当他脑海之中的影象消失,乌龟的双眼也能够再看到事物时,那丽江梁清水已经狼狈的退在远处了,他双眼赤红,眼角隐现血迹,只见他狠狠的看了张采薇一眼,转身便离去。张采薇坐在易言的身边,像是根本就没有动过,但是桌上已经多了一本书,书是合上的,封皮上写着两个大黑字――《论语》。 这字是隶书,墨迹浓黑,似有一股士子特有的精气神扑面而来。 易言心中有着着深深的震惊,这三人出现时各显法术,除了那丽江的梁清水易言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其他的蜀山与茅山,他在还是淳风书院的学生时,便已经听说过了。 蜀山剑仙、茅山道术在民间久负盛名。 现在仅余这蜀山齐城了,他站在伞外,如标枪一样的笔直站立,眼中光芒锋利如剑的看着易言身边的张采薇。 易言看她的脸色潮红的样子,既像害羞,又像是兴奋,她看着蜀山齐城,像是在等待着齐城再次挑战一样。 她身后穿着黄裙的赵纤云脸色大急,可她不敢开口说话。 在易言看来,身边张采薇法力极高,与人斗法的本事也是极强的。 易言本身也是与不少修士战斗过的,在总督府里,也受林安管家的命去做过不少事的,算是有些心得了。 他看来,这斗法,若能先下手,便已经占了三分胜算,只要不是实力相差太大。修士之间斗法,若想要先下手施法或动用宝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双方气机牵引感应,一举一动都在双方的感应之中,能下先手的人便是在境界方面要高于对方了。 易言并不能感受到齐城身上的剑意,因为他身处这把伞下,只见伞上垂下的光韵如受电击,不断的颤动着。 他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三丈之外的齐城,只觉得他整个人锋芒毕露,锐利无双,乌龟的眼睛看着,竟有了一丝的疼痛感,他心中大为惊异。 就在这时,站立不动的齐城拔出了剑,易言并没有看到他拔剑,他只看到剑光,剑光冲起,他身上剑意涌动,整个人都变成了模糊状。 而易言真正看到的是,齐城手中的剑已经刺到了桌前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只觉得这一刻的齐城锐利无双,这一剑无物可挡,任何东西都将被刺穿。 他的心仿佛都被刺穿,全身的毛孔刹那之间闭紧,头皮发麻。 而也是他看清的同时,他的脑海之中听到一个字:“定。” 这字音节短促而生硬,但是却在心中快速的化开,就像是一滴墨水落入了清水之中,化为一片,只一念之间,他又觉得这个音节繁复而冗长,仿佛是一大篇解释的文字,那个‘定’字是浓缩了一大段的咒语凝结成的。 他眼中看到的齐城是不动的,他保持着刺击姿势,易言不知道是自己在看到的一瞬间,张采薇用定身术定住了他,还是在定住了他之后自己才看到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听到那个‘定’字的时候,是否同样已经被定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着一刹那的空白。 ------------ 第75章 藏兵道中二问道 藏兵道中二问道 满眼的不动景象,漫耳空寂,这一方虚空都像是被定止了。 齐城剑尖的前端是龙虎玉如意,指向他的玉如意前端有着龙首纹路。 这是通过龙虎玉如意施展的定身术。 易言去看张采薇,只见她那娇俏的脸上,满是严肃,手缓缓的缩回。然后手在虚空一抓,齐城手中的剑已经落到了她的手上。 “一年之后,道友可来龙虎山取回。” 话落,便见张采薇手中龙虎玉如意再次一点,喝念了一声‘解’,冻住的虚空仿佛刹那融化,齐城那僵硬不动的身形顿时软了下来。 他看着张采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解下手中的剑鞘放在桌上,转身便走,走出了伞外,又停了下来,回转过来说道:“一年之后,再来领教道友定身法咒。” 齐城大步的离开,在张采薇身后的赵纤云大急,她快速的来到张采薇的身前,说道:“师叔,弟子与齐师兄同来,想与他……” 还没等她说完,张采薇已经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修行不可懈怠,切莫贪恋红尘。” “是,弟子谨记。”赵纤云行了大礼,离去,朝齐城追去。 易言看着张采薇这样的作派,不由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错乱感,在与人交流时,她不言不动,即使是说话也是字句极短,但是教训起人来倒是一板一眼,而她自己看上都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赵纤云看上去却至少有十八九岁,甚至更多。 张采薇在赵纤云走后就自袖中拿出一本书册来,正是那本《张采薇的修行笔记》,只见她翻到空白无字之处写着:藏兵道斗法。 “于藏兵道遇蜀山齐城、茅山非空、丽江梁清水,三人初现时卖弄法术,甚为无礼,我不与之计较,请他们入降魔伞下同坐,三人知我为龙虎山如意,却面现诡色,我思尊师教诲,遂请他们观我龙虎玉如意之威力。 茅山非空,此人已经炼就铜尸,眼中阴邪之气涌动,窥我龙虎山宝物垂剑拂尘,言语大不敬。我凭玉如意,趁其心神未定时,施‘封灵咒’将之击败,夺其‘散魄’拂尘,使之一年后来我龙虎山取回,以作惩罚。” “丽江梁清水,此人修尘世圣贤道,一部《论语》灵光颇浓,我思师尊教诲,御宝直击,以力破之,果然一战而定,夺其修行之根本《论语》,使之一年后来我龙虎取回,以作惩罚。” “蜀山齐城,此人剑意颇纯,眼中已生剑花,我思师尊教诲,蜀山弟子不修法咒,只修那一剑破万法之剑意。我以龙虎玉如意在身前挡之,分其神,再使出定身咒术,果然一咒而定之,夺其剑,使之一年后来我龙虎山取回,以作惩罚。” “见证人,江西易言。” 易言就在旁边看着她写完这些,看着她这认真劲,像极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但是她的行事风格却是那么的暴力。 天色微亮,这藏兵道只余他们两人了。 易言说道:“原来这里是藏兵道,难怪两边的山这么的深,估计藏个十万兵也难以看出来,你来过这里啊?” “没啊。”张采薇高兴之色充溢在脸上,她将手中写的笔记又看了一遍。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是藏兵道?” “我当然知道,只要不出了这大清国,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清楚那个地方的地名。”张采薇一连击败三人的得意劲还没有消下去。 “这是为什么?”易言问道,对于修行方面他从来都是有疑惑就问。 张采薇一边把玩着那黑色的‘散魄’拂尘,一边说道:“因为这些名字都烙在了天地之中,当修行之人能够与天地相通时,自然就会知道。 “早已经烙入天地之中。”易言心中默想着,他又问道:“但是有许多地方以前叫那个名字,后来又叫这个名字,那修行人看到的会是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名字。” 张采薇掌心突然出现一团火焰,她用火焰烧着那黑色的‘散魄’拂尘,头也不抬的说道:“改朝换代,地名也改了,那修行人自然看到的就是改了的名字,修行高深的人又不同,我就能够看到明朝的地名,我的师父能够看到元朝的名字。” “那岂不是可以说是能够看到透七八百年的时光。”易言脱口说道。 张采薇抬头,她想了一下,笑道:“你这个说法倒也不错,我听说昆仑的掌门人能够在入定时返照虚空,看到千余年前的事。” 易言心中再次为修行人的这种玄奇神通而着迷,他不由的问道:“昆仑掌门能够看知过去千年,那能够看到未来千年吗?” “怎么可能,没人能够看透未来。”张采薇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易言竟仿佛从她的言语之中感受到了一丝的忧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人能够看到未来,即使是一天也不行,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卦应昆仑掌门之邀,来到了昆仑山之巅,借道祖道场的灵力庇护,演算未来格局变化。” “怎么样?” “魂飞魄散了。” 易言震惊,昆仑山掌门对于易言来说那是高不可及的人物,那是处于云端渺渺而不可观的仙人,可是他请去专门演算未来天机的人却在昆仑山巅魂飞魄散了。 “那,那算出什么来了吗?” 张采薇再次抬头看着易言,她说道:“你确定要听吗?” 易言怔了怔,随即点头,说道:“确定。” “这对你可没有好处。”张采薇说道。 “只是一个事实而已,既然我也算是修行人了,就不应该对任何事有畏惧之心。”易言说道。 张采薇上下打量了易言一会儿后说道:“说的话有点像修行人,那我就告诉你吧,胡卦仙他最后说了一句话,百年后有圣出,大凶。” “大凶?谁大凶?有圣出怎会大凶?”易言快速的问道。 “昆仑掌门是请胡卦仙演算修行人未来的,结果是大凶。”张采薇说道。 “修行人的未来,不是说有圣人出世吗,那怎会是大凶?”易言疑惑不解,东方的天边已经泛白,他们这藏兵道中却还是阴暗的。 “不知道,听说胡卦仙就是被未来的那一位出世的圣人杀死的。”张采薇说道。 “这,这怎么会。”易言吃惊的说道。 “圣人出世,又岂能让人窥视测算。”张采薇说道。 易言心中想:“三十年前算的,那现在离测算的圣人出世时间还有七十来年,只是这大凶是指的什么?是说所有修行人的大凶吗?” “那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大凶的事发生呢?”易言问道。 张采薇听了之后突然横了易言一眼,这一眼竟是让易言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她身上穿着的纯素的道袍,在刚才短短时间之间连战三位强大的修士,那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还未在易言的心中消退,现在这突然的一眼,竟像有芬香花朵开于心间,又像是触动了他心中的潜隐着的那一根弦,让他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整个世界的修行人都惶惶不安,你还说有没有什么大凶事。”张采薇说道,易言微微一怔,张采薇继续说道:“听说西方的修行人都已经消逝了,你现在也是修行人了,你要记住了,只要是见到那些四处宣扬西方思想的人都必须杀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破法思想,西方的那些修行人就是在那破法思想之中消失法术的,最终灭亡。”张采薇说道。 易言想起了王肃曾说过类似的话,并且他还是那样做的。他本来已经忘记了,现在又听张采薇这么说,立即想了起来。 本来已经模糊了的记忆,在这一刹那之间又清晰起来,并且还似染上了铁与血的味道。 张采薇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又在那里仔细的看着那把剑了。那是蜀山齐城的剑,剑身有两个大字――齐城。 近距离的观看,只见那剑锋薄而利,张采薇曲指一弹那剑身,发出一声冷脆的声响。 “蜀山的剑锐利无双。”张采薇说道:“你那里也有一柄剑,让我看看。” 易言解下给她,她抽出,淡淡的剑吟的在虚空飘荡。 “咦,居然是灵剑,太平,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啊,在哪听过呢?”张采薇用手指按着自己的白嫩的脸颊,一按一个酒窝,疑惑的说道。 易言心中激动,他一直想知道这剑的来历,以此来了解自己的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曾在那天晚上听圆圆说过这把剑是她的叔叔铸的,但是她说的不清不楚的,易言也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你听过?那你有没有听过易良康这个名字?”易言追问道。 “易良康,好像听过。”张采薇思索的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并不确定。 正当易言要再问,她已经打断道:“哎呀,不要问了,记不得了。”她拿起了那《论语》书翻看着。 易言只得压下心中满满的悸动,转而问道:“那个梁清水是哪一个门派的,他的修行之法好像与我们不同?” “这你都不知道啊。” 易言的头摇的像波浪鼓一样。 “那就让本天师来为你解解惑吧,你要记住,不管你他日修得何种道果,道果的源头都是来自于本天师。”她一本正经的说着,易言知道她是在玩闹,但也配合着说道:“一定一定,弟子定然不会忘记张天师您的恩德。” “嗯,有这份心就好了,听好了,这世间有五种道果,修行者千万,法门万千,最终的根本却都是这五种道果。” “哪五种道果?”易言心急的问道。 张采薇又瞪了他一眼,怪他打断了自己的话。 ------------ 第76章 天师讲道问本愿 天师讲道问本愿 一缕阳光穿透晨雾,跃过山巅,照入两山之间夹着的山道之中――藏兵道。 山道里一把如巨型蘑菇的伞立在那里,伞中有一少女道士正对一位闭眼的少年人神采飞扬的说着话。 “我的师尊曾跟我说过,在那一段众圣自轮回中归来的动荡年月里,有一位河神曾在他的神域神庙前说过,仙道逍遥,魔道自我,神道庇护。他一次便说出五种道果的三种,而另两种道果便是佛道的普渡众生,人间道是后来才出现的,为人伦道德之道。” 易言仔细的听着,张采薇继续说道:“这五种道果演化开来,是万千法门。你也听了林公所写《寻灵三百言》,他那里面所说的寻灵便是让本心无限接近这五种道果的过程。” “那,同一个门派之中,如果各弟子最终追逐着的是不同道果,那怎么办?”易言问道。 “还能怎么办,修行本就是自己的事,只要他不欺师灭祖,尽管修行他自己的,法门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你有一天踏上到了那追逐道果的路上,那在门派之中修行的法门就已经不再重要了,自然的也都会再还给师门。不过,所有的门派都还是喜欢收录那些与本派道念相合的人为弟子。” 不等易言提问,张采薇似乎要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她说道:“在那五个混元道果之下,分有无数的小道果,知道昆仑为什么是修行界当之无愧的修行圣地吗?因为昆仑派中传承的是直通混元仙道的法门,天下间唯有印度的灵山可以之相比,那里的传承也是混元道果,不过与昆仑的不同,那里是佛教的发源之地,这世间的一切佛法都以灵山佛法为本源的演化而来。” 张采薇停了停,伸手在桌上一抹,桌上多了一个茶壶,一个茶杯,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的喝下,随之又倒一杯,再大口的喝下,连续五杯之后才停下,说道:“渴死我了,刚才与他们斗法时就渴的很,我说怎么这么的难受,原来是我忘记了喝茶。” 易言看着她喝完茶,连忙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难道各门各派传承的道果都不同?” “当然,各门各派传承的道果都不同,不同的道果传承,所以修行法门都不相同。” “那你们龙虎山是传承的什么道果?”易言问道。 “我们龙虎山传承的是龙虎天师道,属仙道的一脉,听说我们龙虎山的开派祖师龙虎道人,曾在昆仑玉虚宫前听过道,所以我们这也属于昆仑混元道果的一支,你修行是为了什么?”张采薇突然很认真的问道。 易言想了想,忍不住将那桌上的乌龟拿在手里,那乌龟此时显然有些焦躁的样子,因为昨天晚上没有喂食它阴煞。尽管被易言捉在手里,仍是将头伸出外面虚空之中来,嘴里的两排小细牙森白森白的,眼中瞳孔内隐隐能够看到一缕血丝。 易言不能固定的注视着张采薇的面容,只有一晃而过的画面,他看到张采薇正兴致勃勃的倾过来看自己,他鼻尖之处仿佛出现了一缕清淡的香甜味,他的心又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他明白这种感觉,因为他曾经有过,彼时他为一名看门人兼护卫,而另一人则是总督府的小姐。 后来,便不再有后来…… 他想起自己黑夜里往深山之中狼狈奔走的那一幕,心中再次的涌起一股酸涩,连忙收敛心神,说道:“我父亲他传了灵力给我,他帮我打开了修行的大门,让我一条腿迈了进来,我不能辜负他临死前最后的心愿,所以我想将另一只脚迈进来,成为一个真正的修行人。这样既满足了我父亲的心愿,我想也能够让我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担忧生活,我可以保护他们。” 张采薇听了他的话仿佛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她说道:“那当你母亲老去之后呢?当你的亲人们在这个世上一个个老去了呢,你修行的心愿又是什么?” 易言沉默着,他想到了自己放弃了白鹿洞书院学习的机会,放弃了在罗宵山修行的机缘,来到了这总督府里,在发现自己只是成为百辟院中的一位下人后,仍然咬牙在那里坚持着。他心中有一份潜伏于深处的复仇愿望和不甘在支撑着他。 “我的父亲是死后回到家里把一身的灵力传给我的。”易言顿了顿后,说道:“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代替他在修行路继续走下去。” “哦……”张采薇恍然大悟般的应了一声,她说道:“难怪你一个不通修行的人身上的阴煞之气这么的纯粹,即使是你吸纳了驳杂不纯的阴煞之后,依然比世间大多数的吸食阴煞的人要纯粹许多,原来是你父亲死后带回来的,我就想什么样的人能够炼出这么一身纯粹的灵力来传给你,确实只有死灵身上才能有这么纯粹的死煞之气,你父亲体内原本的灵力经过了一个完美的蜕变转化。可以说是为你筑下了一个极其难得的修行之基,你知不知道,有许多修行人都只纯粹的吸纳一种煞力,力求让体内灵力纯粹。” “纯粹的灵力很难得吗?那比起那些并不纯粹的灵力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难得,如果吸食的煞气不纯,如果没有相应的法门炼化融合的话,肯定是要经脉尽毁,丹田废破的。即使是有相应的法门炼化融合,初始之时是会进境很快,但是到了后面,却会进境缓慢,要花大量的时间来融合灵力,让他们不至于不相融而毁坏肉身,这个是要到后期才能看得出来的,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是前期就能出现的,那就是法术。” 张采薇已经站了起来,手腕一翻已经出现了一柄龙虎玉如意,她用手中的龙虎玉如意随手在虚空之中一点,一道灵光印迹出现在那里。她说道:“法术是由两部分东西构成,一种为神念,一种为灵力。一个人的神念再强,也不足驱动天地之种那无尽的煞气,它能够浮起一片树叶,却不能驱御一座山,神念是很少做为攻击手段出现的,即使是有这种手段也很难得手,因为只要是在天地间行走的修行人,他们的身上都会有护身之物,一道灵符就足以抵挡那些突然袭来的神念攻击。 她绕着易言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那道灵光印迹旁边,指着那印迹说道:“你看这个印迹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 易言想了想,说道:“是神念与灵力。” 张采薇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她说道:“嗯,还不算太笨。” 她突然摄来一块土,说道:“神念与灵力的关系就像是这一块土中的水份与土一样。若是没有水份,那么这一块干燥的土就会化为一片飞尘,随风飘散于天地间。”说话间,她手中那一块湿土迅速的变干,由灰黑变成白灰色。一扬手,她手中的土已经飞扬开来。 “这就是无水的土,可以将它视为灵力,没有水,它就只会随风而散。” 话落之时,她又伸出手来,那仍然在空中飞扬的尘土又迅速归于她的掌中,依然是一团干尘,紧接着又有凭空出现一团水,水融入她手中尘土中,尘土迅速的化为一块结在一起的泥巴。 她说道:“看到了吗?你可将神念看成是水,将灵力看成为是尘土。如果没有神念,那么灵力离了体就是飞散的尘土,如果没有灵力,那么离体的神念就只是一团水而已,无大做用,两者融合在一起,那么就能结成泥土、石块。” “法术指的并不是指自身的灵力与念力构成的符印咒文,而是凭着那些符印咒文来驱动天地间的煞气,来形成一种可能移山填海的力量。这一个过程结束之后才能称之为法术。施法显然不是用来玩的,所以,当你用更为纯粹的灵力与神念构建出来的符印咒文时,就会发现自己的法术威力比对方要大,会发现当对方要驱散你的法术之时,却无法做到。” 她说到这里,随口喝道:“散。”那一直存在于虚空的那一道灵光印迹便散去。 易言没有看到少女天师那压抑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中只有着一个幻想,幻想着自己站在天地之巅,伸手指着前方万丈虚空,大喝一声‘散’,那涌向自己的一切法术都在喝声中如风一样的消散的无影无踪。 张采薇看到易言静坐不言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顿时怒从心起,翻手之间手中龙虎玉如意已经消失,却出现了把戒尺,戒尺嫩黄,仿如新做。 她怒道:“本天师讲道在这天地之间第一次讲道,你居然在这里神游天外,莫非是自持法力高深不将本天师放在眼里,你是想见识见识龙虎玉如意的威力吗。” 易言惊醒,连连求饶,说自己刚才是被她的话给吸引了,所以一时没能醒觉过来。她不信,又问他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易言一一的重新说了一遍,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了,作出一幅严师的模样背着手踱着步子。 “你刚才说要知道你父亲的死因,和代替你父亲继续在修行路上走下,那我问你,若是你他日知道了你父亲的死因,并且还帮他报仇了,那之后你想怎么样,如是继续在修行路上走下去,又想要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若是之前张采薇问这样的话,易言还无法回答她,但是现在,他却瞬间在心中出现了那一个站在天地之巅,指点虚空喝散万法的景象,不由的脱口道:“我想有一天能够立于世间之巅,不拘世间任何法。”顿了顿又说道:“去留凭心,行事随缘。” 张采薇点了点头说道:“倒也中规中矩,虽不如本天师的道愿独特,却也算是有大志向,你所说的几近于混元仙道之果了。” ------------ 第77章 道念所至便是天地 道念所至便是天地 “你的道愿?什么道愿?”易言问道。 张采薇的样子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脸蛋并不是那种尖俏的清美,而是那种甜美,白晰的脸蛋儿上透着红晕,她的身形和眉眼告诉任何人她还只是一个少女,然而她此时的举止却像极了一个老学究在讲学的样子。 “道愿自然就是指你心灵最深处的想法,如果你觉得修行人与世间普通人不对等,需要有一种东西来归束这些修行人,并且也想为这力量尽一份力,那么,你可以选择天庭神道,如果你想要让尘世间的万众生灵摆脱生老病死的痛苦,那么你可以选择普渡众生的灵山佛道。你现在的想法与追求逍遥无拘的仙道最为接近,那么你要修行的法门最好就是那些成就仙道法门。 本天师的道愿自然是将龙虎山发扬光大,你听了我的讲道,也算是我的记名弟子,以后龙虎山若有事相召,你若敢不来,本天师一定会让你知道龙虎玉如意的真正威力。” “是,是是。”易言连忙道,暗想:“她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暴力,如此甜美的相貌,又是道士,居然有着一颗时刻想施展龙虎玉如意的心。” 随之他又不得不承认她所讲的东西极好,而且让人很容易听懂,他能猜到她定然是在模仿着某个人的授法方式,心中想若是能够进入这样的大派之中修行的话,比起自己摸索着修行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她在伞下绕着易言转动着,依然兴致勃勃的样子,像极那种想要教出一个能金榜题名学生的老师。 不过转了好多圈,她却一声也没有吭了,最后说道:“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很多都涉及到我龙虎山道法,非我龙虎山弟子如果听了,那就只能,只能杀人灭口了。” 易言听她这么随意的说着,心再次颤了颤。 “你之前眼睛看不到,现在能看见了,我也把你的《寻灵三百言》看完了,就不帮你念了,你自己看吧。” 她说到这里又似在想着还有什么要说的,最终却没有想出来,便说道:“好了,我要走了,你我之间此次的道缘已经结束。” “你要去哪里?”易言脱口问道。 “本天师要去云南的最边缘的地方建一座道宫,阻挡自遥远的西方涌来的破法之语进入我们的这片天地。”张采薇说道。 易言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由的问道:“建道宫?阻挡西方吹来的破法之语?” “你不会不知道吧?”张采薇问道。 易言快速的摇头,张采薇再次的说道:“看来本天师又要再给你这记名弟子传授一些东西了,听好了。” 她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龙虎玉如意,她倒背着双手,龙虎玉如意在两只小手之中敲打着,一边踱着步了,说道:“你必须先要知道,我们的一切法术都来自于这个天地,我们这些修行人都是在利用这个天地的力量。道祖说过,天地是无意志的,它是永恒不灭的,也曾有过一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说过,天地是有意志的,它是不断变化着的,随着尘世变化而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下间的修行人就能够从这天地之中获得法术,这些法术有些是天地间曾赫赫有名的,有些则是从不曾听过的,这个天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它记录着这一切。我们在这片天地之中获得法术,在这片天地之中应用法术。 但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现,当我们走出这片大地时,我们的法术居然大多无用,身上的法宝也威力大减。而另一片大地上同样有着修行人,他们的法术同样的独到而诡异,我们不是对手。 比如云南的南边那个国度,那里佛法浓郁,我们进入那里,法术难施,但是他们进入我们的这片大地,他们的佛法同样难以施展。历史之中曾有过数次灵山佛门派人东土传道的事,但是都失败了,不过却有一次几乎成功了。” “哪一次?” “你可知道三藏法师这个人?” “知道,他是大唐时期的人。” “就是他,他出身于大唐,是我们这个天地的人,他去了灵山大雷音寺取回了大乘佛法,但是最终却变了味,脱离了灵山佛法,就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那些佛寺中的和尚,他们修行的都不是正宗的灵山佛法,而是与我们道门的道法同化演变了,有一句话说‘佛本是道’嘛。” 易言听得木然,他所知道的根本就是一个属于人间尘世的传说,与张采薇所说的完全不同。 “那我这片大地到底有多大,现在大清国的疆域吗?”易言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说不是。”张采薇说道,一挥手,那伞已经变了一把巴掌大的小伞落在了她的手中,随手塞入了袖中,她看着正冉冉上升的太阳,迎着那光芒说道:“我们的道念所传递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天地。” 易言通过乌龟的双眼看着此时的张采薇,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感觉,他只觉得此时的张采薇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情,这种豪情化为异样魅力深深的震撼着易言。 张采薇的身影在模糊,出现在易言心中的则是一个个的修行人,他们站在群山之巅说着:“我们的道念所传递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天地。”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见到那些四处传播着西方思想的人就要杀了吗?因为他们在毁灭我们的天地,湮灭着我们的修行根本。印度是灵山佛法最为浓郁的国度,却没能抵御得住自西而来的破法之潮,我们必须守御到天地的边界去。” 易言沉默着,他被张采薇的话影响到了,感受到了一种迫切感。他想到了在自己家乡的四处宣讲着基督新教的查尔斯牧师,那种紧迫感更里清晰了。 张采薇突然一挥手,地上红黑花纹的地毯化为一块小手帕出现在她的手中,再一翻手,一团灵光出现将之笼罩,随之消失。 她朝虚空响道:“青毛。” 一只青色的毛驴自山林之中冲出,跑动之间它身上竟似有着某种法术的样子,随着它的出现,一串轻重交织的铃声在这藏兵道中响起。 张采薇腾身侧坐在青色毛驴的身上,毛驴四蹄翻动,快速的飞奔而去,铃越来越远,只一会儿便消失无踪。 易言直到铃音都消失后再反应过来张采薇就这么走了,走的突然,他叹了口气,想道:“修行人,大概就是这样子,来时不着痕迹,去时不带半点留恋。” 他看了看天色,阴雨多日的天色终于出现了太阳。看了看手中的乌龟,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画了个聚煞符,只是此时此刻天地间的阴煞,像是都被那阳光给压制到了大地之中,勉强喂食了焦躁的乌龟,再次上路时已经是正午之时。 路依然难走,只是现在路上却已经有了行人,易言闭着眼睛慢慢的行走,左手托着一只乌龟,右手拿着一本书放在乌龟的眼前。 路上行人看到了,有人眼神怪异,有人则会对旁边的人笑说道:“你看,居然有人给乌龟看书,这条路我走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说话之人是个行商,说的是官话,所以易言听得懂,而他旁边的一些人所说的话语易言就听不懂了。 他也不在乎,依然一个人安静的在泥泞路上走着,一边通过乌龟的眼睛看着《寻灵三百言》。 这只一晚上的时间,整个修行的天地在易言的眼中又清晰了不少。 然而就在临近黄昏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串轻重交织的铃音,易言对这个铃音太熟悉了,他立即从那种入读的状态之中醒了过来,手中的乌龟抬起,只见前面山道之处有一头青色的毛驴奔跑过来。 透着乌龟看任何东西都蒙着青色的眼睛,他才看看到青驴上坐着的少女天师时,青驴已经载着她停在易言的面前。 只见她以龙虎玉如意指着易言,说道:“秘密。” 她稚嫩的脸上满是肃杀,指着易言龙虎玉如意灵光吞吐,隐隐间有龙、虎在灵光之中嘶吼。 “什么秘密。”易言疑惑。 “你的秘密。” “为什么?”易言惊讶的问道。 张采薇左手一展,手中已经多一本书册,一本翻开的书册,她朝易言一伸,说道:“这里面写了,当被人知道了自身的秘密后又没能杀得了对方,那就必须同样的拥有对方的秘密,只有相互拥有秘密的人才能相互保护秘密,你必须说一样你的秘密。” 易言愣了愣,心中再次涌起强烈想知道这本册子是谁写的想法,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写出这样的东西。 “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我,我就要,那我就要杀人灭口了。”张采薇脸通红的,玉如意上的灵光仿佛要脱离了束缚扑向易言。 “等下,等下,我说,我说,我,那个,我,我……” 易言通过乌龟的双眼看到张采薇那憋得通红的脸,心中担心,担心她一个没控住,那龙虎玉如意就击到了自己身上,他可是看到过三个法术不凡的人在这玉如意下没有走过一个招面。 他心中快速想着,想着,在张采薇逼视下,易言几乎要急出汗来,正当他觉得张采薇几乎要出手时,突然想到了一个。 ------------ 第78章 龟 落日的光芒照在易言的头顶,跃过,扑在张采薇的脸上,照得她的脸通红,不见半点瑕疵。青色的毛驴眼睛迎着夕阳,像是染血的琥珀。 她手持龙虎玉如意指着易言,易言只觉得有排山倒海般的灵力涌来。 “我,赵瑜其实跟我有联系。”易言快速的说道。 张采薇愣了愣,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说秘密。” 易言心中大叹,在他的心中,这算是自己最大的秘密,若是被总督府里的人知道了,那就再也回不了总督府了。他在不得以的情况下说出来,可是张采薇却根本就不认账。 “我,我的眼睛是沐家老祖的摄魂眼。”易言再次的说道。 “沐家老祖的眼睛原来在你这里,这个怎么比得上你所知道的我的秘密,继续说。”张采薇继续说道。 易言快速的想着,又说道:“云南五灵中的金灵和水灵是被土灵杀死的。” “这是别人的事,又不关你的事,你记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张采薇大声说道:“存心敷衍是不是,再说。” 易言满头大汗,他继续说道:“王肃,我觉得他在总督大人身边是不怀好意的。” “说你自己,你管的事真宽。”张采薇大声道。 易言想着,却一时无法想到自己有什么秘密可言,他想着想着,突然醒悟过来,暗道:“她被我所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那些都是大秘密,只要说出去都是会改变人命运的。既然她根本就不想听那些,那,只有我自己身上的事才行了,而且要是类似的事。”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说道:“我,我在知道自己眼睛要瞎了时,晚上经常偷偷在没人的时候哭过。” 张采薇听说,大笑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修行人,居然还会偷偷的哭,真是太丢脸了,哈哈哈……哈哈……虽然比起我的秘密还有些差距,不过也算是不错了,还算有点诚意,等你寻灵之时我再来寻你发灵誓。” 说罢转身便要走,易言喊道:“天师。” “什么事。”原本已经要离开的张采薇立即的回转过来,含笑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龙虎山是吸食什么煞气修行的。”易言问道。 张采薇转身就走,转身之间笑道:“我龙虎山的龙虎天师道,自然是先结龙虎金丹,再结天师元神,龙虎天师道自成。” “那是食炼何种煞气?” “除了阴煞,什么煞气都行。” 张采薇的声音已经远去,虽然易言知道了他这一天来一直想知道的,但是却又不由的想,龙虎金丹与别的金丹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晚上的时候易言将《寻灵三百言》看完了,他对于寻灵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了。 用他自己的理解就是:先要了解自己,再明确自己需要成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就努力的去成为这种,从言、行、心来让自己成为自己心中想成为的那种人。 只是看过这《寻灵三百言》的人,心中想要成为的人必定是那五种,神、佛、魔、仙(道)、贤。 易言觉得人间贤者太累,束缚重重,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而神代表着庇佑,要维护着天地秩序,他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佛渡众生,易言觉得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的点化,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着不同念想,而不能将天下人都渡化为一种人,所以他不选择佛道。 魔道是极度自我的一种道念,将世间一切都归为自己的,易言不取。最终仙的逍遥与随意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整本书都是在阐述,唯有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寻灵之法。 “一日三省己身,久之灵光自现。” 一日三省这是《论语》之中有过的话,但这里的三省却又有些不同。 一天三次回思着自己的所言所行,是否合乎神、佛、仙、魔、贤的理念。 天色再次的暗了下来,易言停了下来,第一次自省己身,只是这自省慢慢的变成了回忆,回忆自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半醒半睡的情况下醒了过来,已经是繁星满天,他明白自己并没能做到自省,整个时间都是用来回思了,从小到大的喜怒哀乐都再次经历了一遍。 他再次以阴煞喂食了乌龟,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可以掌握一丝乌龟的意识了。他试着让乌龟走路,乌龟竟是从昏昏欲睡般的情况下开始朝前走了,只是才走几步,乌龟的意识之中便出现排斥,回头朝易言张开那有着两排锋利小牙的嘴,易言连忙消去心中之念。 又过了一会儿,乌龟这才平静下来。 一夜过去,当易言从静坐之中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微亮,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进入另一种炼蛊阶段。 在山中寻到了一只蜈蚣,这蜈蚣并不大,也并无特异之处,在苗疆这一带,蜈蚣为五毒之一。 当易言将暗红的蜈蚣放入坛中时,那沉在坛底的乌龟立即被惊动了,但是它一动不动,然而,易言却能够感受到乌龟的意识之中的波动,而且正通过乌龟的眼睛注视着水面上扭动着的蜈蚣。 乌龟非常的安静,就像是睡着了。易言突然在心中想:“这乌龟的隐藏意识的能力只怕是天下生灵之中顶尖的了。” 过了许久,那乌龟慢慢的浮起,在离水面极近,离蜈蚣极近之时,乌龟的头猛然的一探,那蜈蚣已经被乌龟咬在了嘴里,随之乌龟快速的沉入水底。 蜈蚣在水中这么久并没有死去,而是累了,乌龟等到蜈蚣不动之后才捕食它。 蜈蚣显然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只是象征性的挣扎着,只一会儿便被乌龟吞入了肚子里,有绿色的液体自坛底浮起,那是蜈蚣身体内的液体。 乌龟吃完之后就沉在水底不动了,仿佛已经睡着了,但是易言却清晰的知道它并没有沉眠,而是消化着那只蜈蚣。 他通过那一道精神印记释放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的意识尽量的轻柔,尽量的与乌龟的意识波动相合。 这正是养蛊炼蛊过程之中必须要做的一门功课,赵瑜所传的元神蛊道之中,这种以自身意识去感应着乌龟意识波动的功课,是绝对不能断开的。 吃完一只,易言发现对于乌龟来说只是小菜一样,即使是蜈蚣身体内的毒素也不能对乌龟产生多大的影响,倒是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于是他再次的找了一只蜈蚣,这只蜈蚣比之前那一只要大上不少,扔在水中,蜈蚣挣扎了一会儿不再怎么动弹,这次乌龟并没有在水里等多久,它浮上来,一探头又已经将蜈蚣咬在了嘴里,沉到水里之时就已经被吞下了大半,当它再次平静下来时,嘴里的蜈蚣已经完全完全将之吞了下去。 在易言的感应之中,乌龟的意识波动极为的轻微,几乎没有,即使是在浮上水面吃下蜈蚣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感受到有什么特别的意识波动,除了一丝通过神念印记传来的暴虐感。 乌龟再次沉寂下来,然而易言却感受到了一丝贪婪,这贪婪并不算多强烈,但是却一直缠绵不去,绵绵不绝。 正好旁边树叶上有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他抓住,扔进坛子里,只一会儿,那乌龟再次的浮了上来,瞬间将那虫子吞入嘴里。在吞入虫子的一瞬间,那速度比起毒蛇捕食来一点也不逊色,同时在那捕食的一瞬间,所露出来的暴虐气息波动极为清晰,这让他捕捉到了。 旁边正好有一个蚂蚁窝,易言抖了许多蚂蚁落入坛中水面上。 沉在水里的乌龟,只一会儿便浮了起来,来到水面捕捉着水面上的蚂蚁。 易言感受着乌龟意识之中的波动,只有在它捕食的时候,他才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这一整天他都在喂食着乌龟,他仔细的感应着乌龟的意识波动,与之相合。 在之前,他虽然一直都在感应着乌龟的意识波动,却难以感受到,唯一感受到的时候就是乌龟食阴煞的时候。 在晚上的时候乌龟再次食过阴煞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即使是有食物浮于水面上也不再动弹,经过一天的感应,他虽然依然不能在乌龟沉眠时感受到什么,但是在他却能够感受到乌龟体内的血液流动。 那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原本留在乌龟意识之中那代表着‘看‘符文已经不再清晰,不是要消失,而是因为有一种融入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一群陌生的人中,原本是很格格不入的,会觉得自己时刻受到注视,不合群。 但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会觉得自己是这一群人中的一份子。 而易言留在乌龟体内的那一道神念印记也是如此。灵与肉的结合不是一朝一夕的。易言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炼化乌龟深藏在体内深处的灵魂血脉。 当一天后乌龟醒来之时,易言感受到了饥饿,是从乌龟的意识之中传来的,这是一个非常清晰的念头。 他再一次的停了下来,但是这次他却没有捕捉各种虫子去喂食,而将乌龟放在了地上。 山林之中气息让一直处于水中的乌龟有些焦躁不安,乌龟张着嘴,肉耳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但是易言却通过意识感应到了一种很独特的声音,只是才过一会儿,那乌龟便像是寻找到了目的,朝一个阴暗的地方爬了过去。 易言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坐在一棵树下,意识却跟随在乌龟的身上。 ------------ 第79章 蛊龟山中食月灵 乌龟在地上爬行的并不快,但是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波动,却没有半点普通乌龟的温顺与安静。 它的身上充满了猎食者的凶悍与煞气,一步一步的向那个阴暗的山角里去,它的嘴巴张着,无声的嘶吼着,两排锋利的细牙森然。 它的姿态并不是一只乌龟,而像是一只鳄鱼正要去与另一只鳄鱼搏杀。 乌龟的头颅高高的扬起,它那小小的眼睛之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嘶嘶……嘶……嘶嘶……” 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棵枯了的树,枯上皮都掉光了,皮腐烂在树的四周地上,枯枝败叶,湿气浓郁。离地面大概半米的地方有一个树洞,洞口有一只斑斓花纹的小蛇将小半截身体探出洞来,正对朝着树下吐着那一道小红舌。 ‘嘶嘶’的声音正是从这条仍然还处于树洞里的蛇发出来的。它所对着的前方一簇矮木底下,一只乌龟慢慢的爬了出来,有磨盘大小,它的步了很慢,一步一步,却给人一种极稳的感觉,而且那一步步踏在地上感觉竟是有些像是大象的脚踩踏在地上,隐隐透着霸气厚实的感觉。 乌龟在树下驻足,朝树洞口的斑斓小花蛇发出尖细的嘶鸣,那蛇同样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阴冷透骨。 彼此相持,龟蛇各自警惕着。 突然,那蛇动了,自枯树洞中顺着树滑了下来,才一滑落在枯枝败叶覆盖的地面上,便盘在那里,色彩斑斓的身体在阴暗的林中就像是一朵碗大的艳花,蛇头昂起,吐着红信,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乌龟就停在一步远的地方,那原本也高高昂起的头竟是已经安静的缩在了壳里,只留下眼睛在外面看着那条蛇。 龟蛇再次的相持,这小小的一处山林,连虫子鸣声都没有,死寂死寂的。 突然,那蛇自嘴里喷出一团红色烟雾来,烟雾朝乌龟散去,然而乌龟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原本显得笨拙稳重的步子在这一刹那之间冲入红色的毒雾之中。 也就在这一瞬间,斑斓的花蛇贴地弹射而起,钻进了红雾里,与那个乌龟缠在了一起。 只见红雾涌动,龟蛇疯狂的扭动着,在红雾之中腾动。 许久之后,红色毒雾散去。只见一只乌龟正一口死死的咬住那蛇的七寸之处,而蛇则是疯狂的缠着乌龟露在外面的脖子,尽管它是在拼了命的挣扎着,但是却越来越软弱无力了。 直到蛇身的缠绕松开了,才看到那蛇被咬着的地方的鲜血正被乌龟吞食到了嘴里。而后,那蛇便被乌龟大口大口的吞嚼着。 易言在远处的一棵树下,他闭着眼睛,脸颊却在颤动着。 他的人虽然安然不动,但是他的意识却在经受着狂风暴雨般冲击。 他的意识并没有与乌龟的意识完全的相融,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乌龟内心深处的那暴虐与嗜血。 乌龟与蛇相斗,就像是他自己在与蛇相斗。 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蛇眼之中的阴冷,能够感受到毒雾进入乌龟体内时,乌龟身体内的血液变得炙热,若不是有乌龟这些天来吸食的阴煞在抵挡着那侵入体内的毒雾,乌龟已经死了。 易言从小到大是怕蛇的,当那条蛇出现时,他不由的产生了恐惧感,这影响到了乌龟,所以乌龟在蛇滑落在地面上时,乌龟的头缩入了壳中。 后面则是乌龟被蛇的动作激起了凶性,他那畏惧的意识并不能影响到乌龟。乌龟影响到了他,当离蛇越来越近时,他的意识由畏惧转化为一种生死绝境般的疯狂。 他的意识不自觉的与乌龟完美融合了一回,最后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意识占据了主动,还是乌龟的意识在主导。 只是最后蛇被咬中了七寸之处,蛇血涌入嘴里时,易言的意识慢慢的脱离了那种与乌龟意识相合的状态,他有了恶心的感觉,他从乌龟的意识之中感受到了满足的快意,甚至还有一种香甜的味道传来。 这些感觉是在之前无法体会到的,他仿佛自己是在做恶梦,梦中自己化身为龟,与蛇相斗,杀死了蛇,并将之一口一口的吞食。 当乌龟吃完了那条蛇之后,竟是再次的朝深处而去。 易言从它的意识之中发出了回来的意念,乌龟却是朝易言的方向发出一声沙哑嘶吼。易言再次的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而且这排斥来得非常凶悍。 易言连忙不再思想任何东西,这种排斥感便立即的消去。 乌龟再次的朝丛林深处而去,易言也不再去阻拦它,而是跟在身后。 它战斗时,他也一起战斗,它吞吃各种毒物时,他也像是自己在吞食,这种感觉起初让他非常的难受,但是一天之后,他就已经习惯了下来。 又一天后,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可影响到了乌龟了,但是得顺应乌龟本来意识才行,只能做轻微改变。再一天后,他已经能够改变乌龟的前进方向了。 这些都是因为易言在乌龟与各种毒物战斗时,彼此的意识完美的相合而带来的改变。 易言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占据了乌龟的意识,而是慢慢的融入了其中,让乌龟不知道易言的意识是外来侵占者。 从这一天开始,一人一龟便在深山之中朝广西方向而去。 乌龟也越来越大,每一天都有着变化,它身上的花纹出现了改变,原本乌黑的背甲之中出现了血丝,四爪也长出了锋利的爪子。 初时,乌龟还会避开那些气息强大的毒物,慢慢的,它也不再害怕,一些弱小的毒物它也不会再去寻找,除非是路上遇上了就会顺便捕吃了。 又几天过去,易言闭着眼睛跟在了乌龟的身后,翻山越岭,几乎十步一小战,百步一大战。 云南这一带多雨多山,雨势绵绵,山林潮湿,其中毒物甚多,各种各样的,以易言不认识的居多。 其中有着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虫子,但是却让这无限接近为龟蛊的乌龟波濒临死亡。 但是每一次都重活过来,即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能痊愈过来,每一次生死之间的挣扎徘徊之后,乌龟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外在看上去只是体形涨大了一分,内里的变化却让易言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体会。 他觉得自己化身为龟,正由普通的龟化而为妖异。 而他的灵识神念正经历着一场洗礼,若不是他每天晚上必定要入定深省己身,只怕要不知自身是龟还是人了,更不知道是在梦还是在哪里。 易言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影响着乌龟,乌龟也在影响着自己。 在易言的神念之中,一只乌龟的骨骼血脉都清晰承现着。他不知道,这近乎于各门各派的观想之法。 各门派的修行法门并非是指一种炼气的法门,而是指一整套的修行方式,其中炼气之法只是整套修行法门中的一部分,观想之法也只是整套的修行法门中的一样。 有人曾说观想之法是万法之源,也是修炼元神的根本之法。佛门之中最常见的观想之法便是观想‘大日如来佛祖’。 只是这观想之法短时间之内并无法见效,需要天长日久才能出现一些异相。而这观想之法在修行之中是很危险的,它会让人幻象重重,比之炼气更加的危险。 这是每一个修行人必不可少的修行之法,如果说炼气是从肉身之上让修行人改变的话,那么观想之法是从意识上来改变。 现在整只乌龟的样子都在易言的脑海之中,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观想了。 乌龟依然在山林之中穿行,或行或停。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轮明月,月光洒落在天地间,自密林树叶之间钻进。 在一座山的山顶处,一只乌龟正伏在一块麻石上仰着头,对着天上的月亮吞吐着月华阴灵。 自放这乌龟入山林以来,乌龟再也没有食阴煞了。 今天这圆月一出现时,乌龟便朝山顶而来,即使是路上有着毒物也不去吞食,只是一个劲的往山顶月光之中而来。 易言第一次从乌龟的内心深感受到了除了杀戮与暴虐之外的悸动。 那是一种渴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渴望。 当它出现在月光之中时,张开有着两排细牙的嘴时,他感受到了一丝冰凉自喉咙深处滑了下去。 那是月华阴灵被吸入乌龟的喉咙,并不受易言控制,一切都仿佛来自于乌龟内心深处的本能,仿佛乌龟心灵的深处有着一套食煞的法门正在觉醒。 ------------ 第80章 食鬼 月亮自东升,落于西。 乌龟自麻石上滑落下来,然后便沉睡了,易言则带着它朝广西而去。 一路上,他托着乌龟,穿城过地,翻山越岭。 “老伯,请问一下,前方是什么地方?”易言手托着乌龟拦着一位老伯问道。 那老伯古怪的打量着易言,最后说了几声易言听不懂的话后便离开,易言只能无奈的再向前走,他没有张采薇的那样能从天地之中看到一地真名的本事,只能问路,但是他现在却并不能听懂各地方言土语。 又行了一段路,后面有两位行路的客商驾着马车追了上来,易言又去问,对方同样的打量着易言,最后用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回答道:“前方正是西林县。” 易言这才知道是进入了广西,不知不觉已经离云南昆明总督府二十来天,前些天手中乌龟在吸食月华之后陷入沉睡,至今方醒。 只是这乌龟醒来之后人意识之中就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感觉,昏昏欲睡,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即使是进食也只是随便的吃着,根本就没有之前的那种凶悍与煞气。 西林县是广西与云南边界的一个县城,县城并不大,其中心处有一家酒楼名叫西林酒楼,酒楼之中吃酒吃饭的人都小声的交谈着,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说话,目光则是放到临街的窗边那一桌上。 那桌上坐着一个少年人,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样子,只是中人之高,他身上的衣服非常脏旧,头发也像是许久没有剃过了,前额已经长出了短发。 按说他这个样子,酒保小二是不会让他进门的,但是他的身上却有着另一种让人不容直视的魅力。 他的眼睛闭着的,但是用筷子夹着桌上的菜却没有半点不畅,比起别人睁着夹菜还灵巧。 最让大家侧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桌上的一只乌龟,那只乌龟正在喝着碗里的酒,唱一口酒,还要啧啧几声,将头高高的仰起,满脸舒畅的样子。 当易言付钱离去之时,酒楼的老板已经等在那里,只见他满脸堆笑的说道:“异人来鄙楼饮酒吃饭,是鄙人的无上荣光,这酒钱怎么能收异人的。” 易言看着这个身躯微胖,满面红光的酒楼老板,笑道:“你开酒楼,给人提供饮食方便,我来这里饮酒吃饭,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是交易,我若是不给,岂不是坏了规矩,神祇尚且不会无故降恩,何况尘世人乎?” 酒楼老板连忙说道:“异人所言甚是,只是鄙人也无他意,只是想异人能够留下些墨宝来,还望异人莫要怪罪。” “呵呵,原来如此,我本无甚文采,不过初读一套《儒经》而已,本也无甚本事留墨于此,不过,今天心情正好,取纸笔来吧。” 酒楼老板立即大喜的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去看看王二怎的还没有将纸笔取来。” 他竟是早已经吩咐下去了,易言也不以为意,只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小厮急跑而来,怀里抱着一个匣子。来到近前,递给酒楼老板,那老板连忙在空桌上打开,里面是上好的宣纸,上好的笔砚墨。 都是易言只听过而没有见过的,他就站在那里任由小厮磨好墨,展开纸,两端压好,中间抚平,此时这一张桌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易言待一切都备好,将托在手上的乌龟放下,只见那乌龟趴在桌上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速的爬到桌的上砚台前,以尾染墨,然后在纸上爬行着,尾巴罢动着,一行字迅速的在它的身后出现。 “不期凡龟离泥水,无想玄武出山林。” 这些字一出,桌上乌龟腾起落于闭眼的少年手中,少年身形一侧,如泥鳅一般自包围着的人中钻了出来,转眼出了酒楼,消失于长街。 “异人,真是异人也。” 酒楼之中有人追出,却早已经没有易言的身影了。 易言在西林县中问是否有人知道‘拜上帝教’,却无人知晓,其中更是有人警惕的打量着他。 他只得问别人前行桂平的路径,问明之后,便又朝东面而去。他学过《大清地志》,知道广西再向东行就是广东,那里临海,只是这里山岭高峻,海洋的风无法吹到这里。就像是七年前的那一场战争,对于内陆的人们来说,也只是耳闻,并无实在的感受。 天色将黑之时,遇到一座义庄。 易言四处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决定在义庄之中休息。 这义庄是停放死人的地方,阴气极重,世间有人将之称为阳世之人通往阴世的门户。易言入这义庄交不是因为身体累了想休息,而是他的身体在来到这义庄的旁边时有了一丝的饥渴感。 他来到庄中,庄子里有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浓重阴气,他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是在欢呼着。 入得庄中,一眼便看到一口红棺,红棺并没有钉着,西北方向的角落里有一个乞丐正靠在那里,生机全无。 他在义庄的中间处坐下,那里正是红棺下方。乌龟被放在了棺材上,四肢和头颅都缩于壳内。 夜半三更过后,庄中凭空生阴风,风不知从何而来,呼呼如鬼啸。 当天空之中的月亮被遮住的那一刹那,天地一片漆黑,义庄之中更是阴风大盛,红棺之中突然发出了渗人的冷笑声。 随之便有红棺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这时天空中的乌云散去,月光从义庄的屋顶的缺口处落下,只见红棺之中一个身穿大红衣的女子钻出,朝着棺前的易言扑去。 易言端坐不动,一直放在棺上乌龟在这一刹那之间探了出头来,就如毒蛇捕食一般的一口咬在了女子身上,乌龟在探出头的一刹那,体形快速的涨大。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惨叫,被乌龟咬中竟是无法挣扎,她反扑向磨盘大小和乌龟。龟甲背上有着一道道红丝,红光闪动。 乌龟大口大口的嘶咬着,将那女子的身体扯碎,吞入嘴里。 那女子惊恐的尖叫,想要逃走却无法做到,最终只得被乌龟一口一口的吞入嘴里。 乌龟四肢与头再次缩入壳里不动了,直到天亮都没有什么事再发生。 当易言站起来身来时,伸手一抬,那乌龟已经自棺材之上腾起,隐隐间可以看到一团阴气浮于乌龟的四肢之间。 易言感受着乌龟体内的变化,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述,他知道这只乌龟正在发生着蜕变,带着他的神念一起。 他来到棺前,推开棺盖,里面一具干尸躺在那里,干尸的身上覆着一件深红衣服,从那衣服的款式上看应是新娘的衣服。 此时看这具干尸,阴气淡淡,腐气盈鼻,并没有那种渗人阴寒了。 他又看了一眼靠在西北角落里的那一具死尸,心中疑惑,他没有从这尸体上发现任何的阴气。而昨天晚上他也没有从这义庄之中吸食半点阴气进入体内,那过义庄时出现的兴奋感,在进入义庄之后才知道是来自于手中的乌龟。 他再次的看了看手中的乌龟,想到:“已经从一只普通乌龟变成了一只能够食鬼的乌龟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呢?” 行出三十余里后,乌龟突然的躁动起来,意识之中涌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妙,让易言本身都有一种疯狂的痛苦。 他将手乌龟抛向了地上,乌龟的身形快速的涨大,涨至磨盘大小,依然不停,身上的甲壳出现了裂痕。 乌龟在地上挣扎着,疯狂的撞着树,刨着土。易言心中涌起了不安,他不知道乌龟这是怎么了,此时他与乌龟之间的连续已经不能再斩断了,一想到斩断与乌龟之间的连续,他就有一种将自己的头颅斩掉的感觉。 但是现在乌龟发生的变化让易言感到了不安,他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觉醒,或者有什么正在发生着变化,不是易言他所能掌控的。 突然,他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哇,这就是你炼的龟蛊啊,正在化蛊哦。” 这声音出现的意外,易言惊回头,只见身后的一棵树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少女了,一个胖胖的少女。 这是曾在总督府里差点将易言身上的灵力吸去的那位胖胖少女,是赵瑜的徒弟,易言怎么可能忘记。 “是你?” “你以为呢?你胆子不小嘛,赵瑜教的东西你也敢相信,而且还敢真的练她教你的元神蛊道。”胖胖的少女冷笑着说道。 易言并不是相信,他一开始只是想试试,只是没想到会到这一步,尽管是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即使是现在乌龟正在发现着难以言述的变化。 “她教的‘元神蛊道’有问题?”易言问道。 “当然有问题。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教你我‘元神蛊道’呢。” “你也学了?” “是啊,怎么,你那不安的小心眼是不是很高兴有个伴了?”胖少女冷笑道。 易言说道:“既然你知道,怎么还要学?” “你不但人长的丑,还愚蠢,我如果能够选择,怎么可能学,如果我事先知道又怎么可能学,而且,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易言心中有火气升腾,这个胖女人的话风总是这么的刻薄。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易言问道。 “你这个样子,我不得不怀疑她的眼光了,你怎么看怎么样一只永远不可能腾云升空的地龙。” 易言知道她所方的地龙是指蚯蚓,同样的冷笑一声说道:“我是什么样子,不要你来评价,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胖少女冷笑,说道:“嘿嘿,生气了啊,我看你装风清云淡能装到什么时候,你这种表面装什么都在意,装着很谦和的人,心中是最黑最阴险的,忍不住了吧,忍不住就骂吧。” 易言不再理她,那乌龟体内的变化依然持续着,那股躁意让易言有一种想要将这个胖少女狠狠杀死的冲动。 胖少女看他不再说话,当下便说道:“赵瑜有十一个弟子,个个都修习了元神蛊道,你只是其中一个。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收这么多弟子,将自己的‘元神蛊道’传授给我们吗?” 易言并不理,胖少女再次的说道:“你这么愚蠢,肯定想不到,我告诉你吧,赵瑜还创造了一种人蛊。” “人蛊?”易言疑问的问道。 “没听过吧,以你那愚蠢的思想怎么可能想得到。”胖少女说道。 易言不再理她,她继续说道:“人蛊,你就是人蛊,等元神蛊道成时,她便炼你为身外化身,抹去你的意识,你的一切都将归于她。” 易言心中大震,他心中也一直不信赵瑜会那么好心的传自己《元神蛊道》,有这个解释便能够说得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可能告诉你的。”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的蠢吗?”胖少女冷笑说道。 易言再次沉默,这个胖少女就像一棵长满了刺的树,只要一碰就要被刺伤。 ------------ 第81章 神通观命 问灵,卜卦,算前程,我无一不精,请神、测字、寻人无一不通,怎么不能称之为天命。” 看上去还只是少年的瞎子说道。 在精瘦的少年身来走过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壮汉,他长着一脸的大胡子。 他看着这个看上去衣衫不洁的少年瞎子,眼中满是不信,说道:“小瞎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这么一幅样子,没钱吃饭了吧,给他一些钱,想来是饿得狠了,让他吃一顿饱饭吧。” 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壮汉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跟在他身边的大多是少年人,虽然看上去也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是却并没有一个反对。 其中更是有一个年轻人当即掏出钱袋来,就要数钱给易言,易言伸手一摆,说道:“我若需要钱财,纵是千金也随手可得,你这哪来的司马,拿这世间至俗之物来污我名讳。” 大胡子司马两眼一瞪,他身后的那些少年人已经个个怒叫起来,捊袖擦掌的,就要打那个瞎子。 瞎子只是闭着眼睛看着众人,他的眼皮上突然浮现一层黑光,黑光如漩涡一样的旋转着,众人的心中突然觉得这瞎子已经将自己看透,自己的一切在这瞎子面前都无所遁行。 一个个心中乍然的涌起一种惊恐感,这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再看瞎子时,发现瞎子依然是闭着眼睛,闭着的双眼并没有出现黑色的漩涡。 “妖术,这瞎子会妖术,百山叔,不要让这瞎子走了,他一定就是清妖中来打探消息的,我们只要抓住他就是大功一件,百山叔你也可以升官了。” 众少年人就要动手,那被称为百山叔的大胡子只是拿眼睛打量着易言,而那些少年也只是做出随时准备出手的准备的样子,并非真个动手。 “小瞎子,你也看到了,你如果是清妖的探子,我也不拿你,你还小,还是快快逃命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大胡子司马说完便要要招呼着众少年人离开,瞎子却冷笑一声,说道:“我肉眼虽瞎,心眼却能看百事千态。” 原本转身做势要离开的大胡子司马回过头来,再次的上下打量着少年瞎子,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倒真有事要问问你,如果你能够回答得了,那我就认了你的本事,还带你去见师帅,如果你算不出来,那我就要带去你去另一个地方了。” 瞎子没有问去另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任谁也能听得出那一句话中隐含的威胁之意。 “司马请问。”瞎子淡淡的说道,仿佛万事皆在心中一样。 大胡子司马走近两步来到瞎子面前说道:“今天寅时从此路过是龙还是虫?” 瞎子听后,低头看地,随之说道:“今天寅时所过的非龙非虫,乃一灵也。” “什么灵?什么模样?”大胡子司马紧问道。 “灵无名,未成形,无模样。”瞎子说道。 “瞎子胡说什么,我昨天整晚守在这里,只看到一个人从这里经过,我还跟他说话了呢。”大胡子司马旁边那个精瘦少年人大声的说道。 瞎子闭目不言。 大胡子司马则是一把抓过精瘦少年人,说道:“你给算算他的前程。” 瞎子用闭着的双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出三天,他将会有血光之灾。” “你敢咒我。”精瘦少年大怒,伸手便要抓瞎子,瞎子悠然后退,转身便走,边走边作歌道:“两眼不观凡尘事,两耳不听尘世音,两足踏山河,两手拔阴阳……” 瞎子大步的离开,他身上突然涌生出的那种空灵与神秘,让众人都不敢轻举枉动,直到瞎子走远。 “去,跟着他,看他在哪里落脚。”大胡子司马说道。 “是。”立即有一个少年人跟了上去。 这个瞎子自然是易言,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到这个名叫金田的地方。 他想要进入到拜上帝教,但是却发现自己即使进去了,也最多成为一些小喽啰,被人呼来喝去,并不能打听出什么。于是他就决定化成天命人去接触拜上帝教的人。 ‘天命人’是对于世间会测算之道的人一种尊称。 易言自从炼成了龟蛊元神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会了一种法术,或者说是一种神通。 他发现自己能够看到一些还不曾发生过的事,尤其是那些与自己有过交流与接触的人。这是一种神而明知的能力,至今他还不知道怎么来加强这种能力。 刚才他说那个精瘦的少年三天之后会有血光之灾,并不是真的,但也不是假的,因为他从这些拜上帝教的人身上看到的都是血光盈顶,但并无法限定是在几天之内,也许会是一天后,也许会是十年后。 易言直接出了金田镇,朝桂平市而去。 他去到市里,来到城里几家算命馆中。 不出半日,桂平便传出几家算命馆被一个瞎子踢了馆的消息。 有一人在一家酒楼里绘声绘色的说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闭着双眼的少年走入‘算人馆’中,对着坐馆命师说道:我想算个人。 “谁?”坐馆刘命师说道。 “我。”那个闭眼少年说道。 坐馆刘命师向少年要了八枚铜钱,撒了出去,八枚铜钱却全都竖起来了,成了个无卦。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刘命师的汗就出来了。 “后来怎么了,后来怎么了?”有人急问道。 又有人问道:“那八枚铜钱怎么就竖起来了,是被施了法吗。” “后来啊,吴馆主也出来了,他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把那个闭眼的少年请进去了,没过多久那闭眼的少年就出来了,去了另一家命馆里。” “快说那八枚铜钱立起来是怎么回事,有法术的人都能让铜钱立起来吧。” “让普通的铜钱立起来容易,让命师手中的铜钱立起可不是法术能办法到的。你们难道没有听过‘落宝金钱’,号称能落万宝的落宝金钱,为什么只在五夷山的两位散仙中显露过威力。” “别扯那些,那只是神话,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说这个,莫扯远了。” “要说这事,还非得说那件事。据说啊,那五夷山的两位散仙是两位‘算物’的高人,那‘落宝金钱’之所以能够落宝,是因为被那两位给算落的。” “怎么,难道他们算出宝物要落,即使是不会落也会落,就像是只要他算了一个人得摔倒,好端端的也会摔倒不成?” “对,董大麻子,就是这个理。” “那,这铜钱立起来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只要遇上了无法算出来的人,铜钱就会立起来,还有一个就是同行的高人。” 易言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桂平城中到处都是在议论他的人,他正坐在一座神像下面看着三本测算之书,算不上是多么高深的东西,但是却是基础。 他对于测算之术一直不太相信,认为一个人的命运不是可以算的出来的。而现在他自己却能够在与一个人接触之后,看出对方的一些未来之事,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初时他以为是幻觉,在有意的观察过几次之后,却是发现竟是真的发生了。 他的两眼出现了黑色的漩涡,那漩涡仔细的看去就是两个松散的眼睛瞳孔,这在易言自己感觉之中,这就是当时自己刻印在乌龟灵识之中那个代表着‘看’的符文,而现却能够通这个‘看’的符文看到人的命运。 ------------ 第82章 天地劫火 天地劫火 张采薇曾说过,这世间已经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个天地的未来。 易言看着手中的不知何人所著的测算之书,只觉得越看心中越纷乱,怔怔入神,心想:“我确实能够看到一些不曾发生过的事,这是不会有错的,难道她说的单单是指没有人能够看透天地的未来。” 他想到这里,不由想:“我何不试着一观这天地。” 此时已经是深夜,他来到这座废弃的神庙外,抬头,用那闭着的眼睛看着天空。 满天繁星一闪一闪,四处静悄悄。 只见易言的双眼突然浮现两个黑色的漩涡空洞,紧接着在他的头顶隐隐可见一只玄龟浮现在虚空,对着无尽星空咆哮。 在易言的眼中,那星空慢慢的化开,在眼中化为混沌苍茫。 一片赤红的海浪自混沌苍茫之中涌生,从九天之上席卷而下。空寂无声,出现的突然,瞬息之间已经到了易言的眼前。 他的心神仿佛被其所慑所夺,又像是根本就无法反应过来,更如一切都是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幻生。 他突然一声不响的直挺挺的倒下。 在易言倒下不久,便有两个少年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了易言的身边。 其中之一正是那个白天拦住易言的精瘦少年,而另一个则是一开始奉命跟踪易言的黑少年人。 “他怎么了。”黑少年说道。 精瘦的少年缓缓的蹲下身子,并没有回答,他要去翻易言的眼皮。在他的心中,一直想知道这个瞎子的眼皮下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缓缓的伸出手去。 “志文哥,我们还是别动他吧,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万一有个好歹,赖上我们怎么办。”黑少年伸手想去阻拦精瘦少年。 精瘦少年伸手一拍黑少年手,顺手一拔,说道:“我们是跟着百山叔入了拜上帝教的了,百山叔都当上司马了,我们不惹别人已经是他们的福气,官府都不敢来动我们。” 他理直气壮的这么一拔一说,那个黑少年也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被称之为志文的精瘦少年伸手翻开易言眼皮,然而黑少年只看到精瘦少年身体突然一僵,随之倒地,倒地的瞬间又快速的爬了起来。 他惊恐的指着躺在地上的易言大声的说道:“他,有妖术,清妖,他的眼睛,眼睛……” 黑少年连忙去抱着朝后快速退去的精瘦少年,说道:“他眼睛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他的眼睛,眼睛绿色的。” “绿色的,怎么会绿色的,听说洋人的眼睛都是五彩的,什么颜色的都有,估计,估计他也是一个洋人扮成的吧。”黑少年快速的说道。 “不,不是,他的眼睛,眼睛之中有妖魔,有魔鬼……走,走,我们快走。” 精瘦少年拉着黑少年就走,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于黑暗之中。 当黑暗之中再有人出现时,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躺在地上的易言,而是一个坐在火堆旁边的易言,依然闭着眼睛,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虚白,而眼睛上也被一块厚青皮蒙上了。 “你,你怎么活了。” 精瘦少年指着易言大声道,声音却有些颤抖和恐惧。 “诸位追至此处,是要抓我吗?”易言说道。 “你,你刚才不是,不是死……”那精瘦少年缩在人群之中指着易言说着,还没有说完就被大胡子司马打断了。 “小文,说什么呢,天命先生是有法术的,姓名早已经不在阎罗殿的生死薄上了,怎么可能会死。”大胡子司马责备的说道,随之又对着正坐在火堆边上,蒙着眼睛看书的易言说道:“小娃子不懂事,先生还请不要怪罪,在刚才,小文回来告诉我说,先生突然倒地人事不知,急急忙忙跑回来跟我,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不知先生现在身体无恙吗?” 他之前还是一口一个瞎子的叫易言,而现在则是一口一个先生的喊着,也不提自己派人跟踪易言的事。 至今他还记得自己曾见过的一位敬若神明的天命,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站于山巅仰观星空,却突然之间一声不吭倒下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当时他并不是司马,而是一位守卫,专门调来防备不要让人打扰到那位天命的守卫。那时他就站在旁边不远,陪着天命一起到山顶的是整个拜上帝教的二号人物――乙龙先生。 乙龙先生尚且对那位天命一个礼敬有加,这更让加重了天命这类人物在他心中的份量。 后来他偷偷的打听过,只是打听到的只是片语只言,可这片语只言却足以让他感到敬畏了。刚才精瘦少年回来报时,也是说易言突然出神庙,仰观星空良久,突然一声不响的倒地不醒,所以他急急来到这里,这些当年那位天命何其相似啊。 “要说无恙那是骗人的,我妄窥天机,受了伤,至少得静养半月了。”易言说道。 大胡子司马心中暗松一口气,他就怕过来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他可是知道自己的教中,对于这类天命人是多么的重视。在之前,他心中就有心要看看易言究竟有没真正的实力。而现在则一点怀疑也没有了,并且在他的心中隐隐觉得易言并不比当时乙龙先生请来那位天命差,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面前这个瞎眼少年来历身份了,不过这些已经可以不需要他考虑了,他只需要报上去就行了,身份和来历自然有其他的人去查。 “那,不知先生可需要什么,如果需要,尽管吩咐,在这桂平,我们还是能做得了一些事的。” 大胡子司马看上去粗豪,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粗。 易言说道:“别的什么倒不需要,只是我需要静养,需要一个使唤的人,不如你就让他留下来吧。” 易言随手一指,所指便是那位精瘦的少年。 大胡子司马连忙说道:“好、好,小文,你就留下照顾天命先生,听到了没有。” 他的眼睛瞪着,让那精瘦少年不敢再说什么,只见精瘦少年一脸苦相的看向另外的少年,另有一个少年则是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留下来也好,他不是算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吗,只要跟在他的身边,他肯定不会真个叫你有事,如果无事,那就是他算的不准,到时……” 转眼之间,这里就只有易言与那精瘦少年,不过现在这精瘦少年的脸上倒少了几分惶恐,而多了几分别样的神色。 就在刚才大胡子离去时,把他拉到一边,说道:“半步都不离开他就是大功一件……” 精瘦少年看着易言用厚青布蒙着眼睛,却又对着那书看,说道:“你能看到书上的字?” 他缓缓的蹲了下来说道,声音很是谨慎。 “看不到字,我看书做什么。”易言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你的眼睛,为什么要闭着,蒙着青布也能看到字,这是法术吗?”精瘦少年说道。 易言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是法术,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看过我的眼睛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一天的。” 精瘦少年大惊失色,一蹦而起,转身就要往神庙外逃去。 却在跑到门口时停了下来,转身跪拜在地,大声说道:“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小子再也不敢了,先生只要饶过小子这条狗命,小子愿意为先生当牛做马。” 易言抬头看着跪倒在的精瘦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啊?” “小子是这紫荆山人,名叫何志文。” “听你说话的口音和名字,是读过书的?” “读过几年。” “是跟乙龙先生学的吧。” 何志文一愣,立即闭口不言了,他看着坐在火堆旁边,断头神像下蒙着青布正看着自己的少年天命人,只觉得他的双眼正透过青布看到了自己心里。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易言已经笑道:“你在害怕,怕什么,我只是听说这桂平一带出了一位乙龙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晓阴阳之理,又乐善助人,所以我想拜见他。” “你,你见乙龙先生有什么事?”何志文警惕的问道。 “当然是修行之事,世间学问,并不是光指学,还需要问。很多东西是学不来的,也学无可学,所以需要找人问,而且还必须是高人,这样说你明白吗?”易言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来求学的,哦,不,是求道的是不是?”何志文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易言笑了笑,并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书。心中却在想着那个大胡子司马从昨天到今天表现出来的不同样子。 在一开始,在遇到这何志文喊自己瞎子拦住自己时,然后那大胡子司马出现,所说的话就是陷阱,他说那些给自己钱财,又说即使自己真是朝延的探子,也让自己离去之类的话来麻痹自己,就是为了摸底。 他知道自己这些天来到处打听拜上帝教一定会引起他们的人注意的。 他的目的就是要以天命人的身份进入拜上帝教中,直接与拜上帝教的高层人员说上话,而后打探出整个拜上帝教的主要人员来。至于拿到洪秀全的亲笔所写的十戒天条,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本是要让这个何志文三天之内出现生命危险,好来让他们相信自己天命人的身份,但是却在不久前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一测这天地未来的变化,没想差点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或许寂灭便那般,或许那就是永眠,当时没有任何的恐惧与警惕,但是现在回想时,却会有着一种深入灵魂的战栗,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了过来,醒过来的瞬间,就是被何志文翻开眼皮的瞬间,他不确定是正好那时醒了,还是因为被何志文翻开了自己的眼皮才醒过来的。 火光映在脸上,他想着的却是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那自天空之中铺天盖地涌下的火海,代表的是什么?天火?还是什么? 那难道就是这个天地劫火,是毁灭这个天地修行人的东西。 ------------ 第83章 苦婆之死 苦婆之死 “天命先生,我,我,……我那个……” 何志文来到易言面前不远,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放下手。 易言说道:“你跟在我的身边,自然不会有事,若是离开了我,大祸临头天神难救。” “是,是,一定不会离开天命先生。” 虽然易言并不比他大,但是易言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是神秘之中带着一丝的冷峻,还有着那话语神情之中透着的自信,让何志文不自觉的忽略了易言的年龄。 大胡子司马百山带着一群少年人在黑暗之中快步的疾走。 这些少年人都是跟随着他从紫荆山中出来,都算是他的子侄后辈。 “百山叔,把志文留在那里会不会有事啊?” “天命身边是最安全的。”大胡子司马快速的说道。 那少年还想说,却被旁边的少年人拉住了。 金田镇离桂平城并不远,来的时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不过他们也没有回去,而是直接进入到了桂平城中。晚上这个时候桂平县城是关着城门的,虽说城并不高,但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徒手翻越的。 只见一个少年人快步的上前,来到城门下,将怀里别的一根木棒在城门上大力的连捅了三下,再停了一下子,又连捅两回,城门发出五声生硬的敲打声后,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门打开了,是两位守城兵卒,穿着城卒的衣服,手中提握着长枪,用力的将城门缓缓推开。 大胡子司马不等门打开的更多,便挤了进去,快速的朝城中而去。 “胡子司马咋了,瞧这急的,半夜敲开城门,这要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你们司马可是要受大罚的。”守城门的兵卒小声对那后进来的少年人说道。 “放心,我们司马做事,向来稳妥,放心,不会有事的。”那少年人拍了拍城卒的臂膀小声而又毫不在意的说道。 大胡子进入城中,左拐右拐,弯弯转转,来到一处房屋拥挤的地方,他敲开一个间屋门,进入里面,低声同那开门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跟随着那人出了后门,进入另一条小巷,而随着大胡子一起来的那些人则留了下来。 一盏风灯照着在幽暗的巷子里穿行,大胡子与那人又敲开了一栋房屋的侧门,这栋房屋看上去挺好的,像是某个乡绅的房屋。 门开了,人很快就进去了。 大胡子来到正屋里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来者穿着打扮是一个乡绅模样的人,他一边出来,一边扣着衣衫布扣。 他来到会客厅中的主位上坐下来,喝了一口丫环端上来的茶,朝大胡子说道:“有什么急事啊。” 大胡子上前一步说道:“有一位天命想要加入我们拜上帝教。” “哦。”那看上去颇为富态的乡绅说道:“你确定是天命?” “确是天命。”大胡子司马说道。 乡绅放下茶杯后说道:“天命之人个个神秘而古怪,怎会无原由的加入我们拜上帝教,莫不是个朝延探子。” “若是朝延的探子不可能做的这么的显露,更不会四处打听我们拜上帝教。”大胡子司马说道:“再说了,朝延探子身上的那种味道怎能瞒得过我,即使瞒过了我,也瞒不过您啊。” 乡绅说道:“这倒是,那你明天把他带到紫荆山去,到了紫荆山,即使有个好歹,他也休想完整的离开。” “是,明天就带他去,我这就去安排。”大胡子司马快速的说道。 乡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让谭炎去找你,有她在,路上即使有什么闪失也能应付得过来。” “炎炎啊,有她在,当然没问题,那我就先告退了。” 大胡子司马离开,又走了一段幽暗的小巷路,回到一开始进入的那个屋子里,会合了那众少年人离城而去。 “百山叔,他韦昌辉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跟着乙龙先生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在呢,现在居然对百山叔摆这么大的谱,很把自己当回事啊。” 一个少年话才出口,便被另一个青年喝住了。 大胡子司马并没说话,在他的心中也是不平静的,他跟随乙先生极早,而另外有人在他之后加入拜上帝教,现在地位却远在他之上。 比如今天晚上见的韦昌辉,他不过是年前加入拜上帝教的而已,只因家资颇丰,所以在教中地位也就比他们高不少。但是在百山的心中,这个韦昌辉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有着这世上所有富有之人的那种阴险与狠辣,也许哪一天不注意就给他卖了还不知道。 他抬头看天色,天色已经微亮,带着大家去到附近的一个村落之中休息,这里有着许多的拜上帝教的信徒,他随时候都能找到地方休息。 易言所在的神庙叫‘苦婆神庙’,这神庙在这里还是比较有名的,就在一年前,这庙里还有一位苦波庙祝,常有一些受苦受难的人,会在内心感到疾苦的时候来到苦婆神庙之中,据说只要在心中诚心诵持苦婆神庙前的那刻着的铭文,就能将心中苦楚传到苦婆身上,而自己则会在心灵上得以缓解。 易言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么明显的效果,若是真有这样的样效果的话,那在这一块地方,一定会信者云集,因为这片地方在易言的眼中大多人生活疾苦,各个都非常信奉这些。 但是现在何志文却跟他讲,这苦婆神庙中的庙祝苦婆已经被乙龙先生破了妖术,被乙龙先生杀了。 在易言看来,若是苦婆神庙前铭文真有那样的神效,真能让大家减轻痛苦,定是会信者极多,而庙祝的法力也会是很高的,怎么可能被他所说的乙龙先生一战而杀死。 不过现在神庙前的那石碑铭文已经被毁了,看不到了。而庙中的苦婆神像,只能看到半个身体,半点神气也没有,早已经破败不堪。 何志文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那拜上帝教中,二号人物乙龙先生的事迹。 “你说的乙龙先生是哪里人氏啊。”易言突然问道。 何志文说道:“乙龙先生今世肉身生于广东花县。” “哦,你见过乙龙先生行法?”易言问道。 “当然,与在苦婆一战之时,乙龙先生只是朝苦婆指了一下,苦婆就死了。”何志文说道。 易言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乙龙先生说什么?” 何志文想了想,说道:“在那之前还没有与苦婆争斗的时候,乙龙先生劝苦婆加入我们拜上帝教,可是她不听,然后乙龙先生就说:一切的邪神在皇上帝面前都将消散,然后指了下苦婆,苦婆就真的消散了。” “你看清了?”易言追问一句。 “当然看清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就像灰一样的散开,散了一地呢。乙龙先生还说她只是泥灰塑成的,并没有什么本事,只是会骗人而已。”何志文说道。 易言心中却思索起来,在他看来,不是苦婆没有本事,而是这个乙龙先生有着某种能够克制着她的法术或神通。 只是苦婆之前并不知晓,所以她才会拒绝加入拜上帝教,哪知连一个照面都没过得了,就被杀了。 易言有一种心惊的感觉,暗道:“这是什么神通法术,难怪林大人在那么远,都在关注着这个小地方发生的事,要我查清楚他们主要有哪些成员,又有着什么样的神通法术。” ------------ 第84章 半睡半醒梦不知 自从这苦婆神庙中的苦婆被乙龙先生给破了法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这里了,慢慢的这里也就荒废了,人们说起时,所说的名字是苦婆邪庙,即使是以前信奉这苦婆的人也如此。 易言心中想着自己的事,嘴上却与何志文随意的聊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易言随意的说话降低了他的警惕性,还是他觉得自己有需要易言帮助来化解血光之灾,慢慢的,他竟是对于易言的问话变得有问必答了。 “乙龙先生是哪族人?”易言问道。 “乙龙先生是客家人。”何志文回答道。 “他姓什么,应该还有另外的名字吧。”易言问道。 “乙龙先生姓冯,原本的名字不知道,但是听百山叔说过乙龙先生有个号。”何志文说道。 “号什么?”易言快速的问道。 “绍光真人。”何志文说道。 易言心中默念着这个号,他对于修行界中的人物所知甚少,并不知道这个号是谁,心想:“回去告诉林大人,或许他会知道。”顿了顿后,又想:“但我也不能就打听到这么一点东西就回去,还得进入这拜上帝教的内部才行。” “这些年,你们的拜上帝教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易言问道。 何志文想了想,说道:“要说我们拜上帝教近年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乙龙先生被县衙抓进牢里的事。” “被抓了,他怎么可能被抓,现在呢?”易言惊讶的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了,现在听说还在桂平县大牢里。”何志文说道。 易言心中惊讶无比,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很容易就打听到的大名鼎鼎的拜上帝教的乙龙先生,竟然在桂平县大牢之中。 这个消息让他突然萌生出要去桂平县大牢之中,看一看那位乙龙先生的想法。 而他最想知道就是,乙龙先生怎么会被抓了。 “是什么人抓了他,抓他的人法力很高吗?”易言问道。 “不知道,听说就只是桂平县中的捕快,一些乡绅告乙龙先生谋反,所以乙龙先生被抓了。”何志文低着头说道。 对于这一点,他显然也是很迷茫,很沮丧,刚才他还高兴的说着乙龙先生得意之处,而现在乙龙先生却已经在桂平县城的大牢之中。 在他看来,乙龙先生不是凡人,是皇上帝天父的弟弟下凡来到人间,是要带领着他们这些走出困苦的。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秃然的坐在将燃灭的火堆边上,低着头,精神萎靡。 易言隐隐间像是明白了一些乙龙先生会被抓的原因,对于进入朝延的牢房之中,他却知道不管是哪里的牢房,都不是那么容易进的,相对于修行人来说,进入牢房之中尤其的危险。 只要进入了牢房之中,修行人的法力、法术、神通都将受到封印,普通的人都可能将一个修行人抓住,这是易言在知道沐家老祖被关入了昆明城中的最深层的牢房时知道的。 天色将亮,他靠在神台下睡着了,半夜时的那一次观天地未来之机,虽然没有让他肉体受什么伤,但是神意方面却创伤颇重。 只不过在当时并没有想睡觉,在他的头中总是有着丝丝缕缕的痛感,一直到天色将亮时才有了一丝的困意,可他却又无法睡好,只睡一会儿便又突然惊醒,醒过来后,觉得自己可能做了恶梦,根本就无法回想起什么来,只是无比的难受,一连几次,那种觉得困,又睡不着,睡着了又莫名惊醒的感觉,让易言疲惫不堪。 中午的时候大胡子司马再次来了,他说要请易言去紫荆山中,易言就算是想去桂平县的牢房中看那位乙龙先生也不行,他发现自己是低估了身体可能将要出现的问题了,这是反噬,不是简单的神意创伤。 不容他拒绝,他被大胡子抬上了一个八人抬的轿子,然后就一路半睡半醒的朝紫荆山而去。 他在醒过来的时间段里,掀开轿子的窗帘,看到的是一层一层的山,又看前后的人,发现人还是昨天遇着的那些少年人,但是其中却多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在易言第一眼的感观下,就觉得她很高,比一般的男人还高,然后非常的瘦。 并不同于张采薇那种穿着道袍显露出来纤细身形,她是那种骨架大,但是身上却没有什么肉的感觉。张采薇是无论是脸上还是手上都有肉,还是颇为丰润的那种,只是依然给人纤细的感觉。 而这个女子的脸颊上无肉,下巴尖尖,当她注意到有人看她时,回过头来,易言看到她的眼眸,心中对于这个高瘦女子再多了一个印象――固执、冷酷。 这些只是易言观察的第一印象,他很快又有睡意涌上来,然后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之中却恶梦连连,最多睡一个时辰就又惊醒,醒来时满头大汗,虽然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却有惊悸的感觉仍然在脑海之中徘徊不去。 睡眠、惊醒,这两者循环往复,不受他自己控制,他自己越来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却没有办法。 他明白,这是自己妄窥天机而遭到了反噬,恐怕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状况并没有改善。从初时颇有规律的睡眠与醒来,变的没有规律了。 当他再次的睡来时,已经在紫荆山中了,睁眼所看的则只是在一栋木屋里,虽是木屋,但却并不简陋,入眼的陈设也颇为齐全。 他才一醒来,就听到隔壁有人声传来:“这就是你带来天命人,病怏怏的,随时都要死了的样子。” 这声音易言没有听过,他可以确实。 自从他的眼睛看不见之后,对于声音变的格外的敏感了,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再听一遍的话一定能够记得住,即使是对方刻意的去改变语调他也能分辨的出。 紧接着有一个声音回答道:“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天命人,所以才会这样,他这是在演算天机之后遭到了反噬才这样。” 这是那个大胡子司马的声音,易言听出来了,只是他心中有些诧异,诧异这大胡子的语气,他语气并不怎么友善。 “他的年纪,怎么可能演算天地之机呢,二年前乙龙先生请来的那位梅花易数的高人演算了这大清的国运,便在遭了反噬之后才说了一句话就人事不知,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他小小年纪,哪有什么本事演算未来,百山,你这谎话也说的太粗陋了吧。你这可是害了他的性命啊,就算他是一个天命人,但是现在被反噬了,只会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直到死去。” “这些不用你担心吧,等嗣龙回来,看他怎么说。”百山司马说道。 “百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嗣龙这个名字不能再叫了,要叫天父。被我听到了还好,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那你就犯了亵渎天父名讳的大罪,是要被烧死的。” ------------ 第85章 七宿 七宿 “那就烧吧,我倒要看看由谁来开这个口。” 大胡子司马的声音大声的传了过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叫这些劲了。是不是真的天命人我们暂且不说,这人是什么来历你摸清了吗?” “反正不会是朝延的人。”大胡子司马说道。 “那他找我们拜上帝教是有什么目的你知道吗?” “哼,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大胡子司马说道。 “我什么想法啊,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还不是为了教中着想。” 声音又突然停了下来,许久后才有话音传来。 “你我何必在这里争这些,若是被人听见岂不是笑话。” “这里是紫荆山,早已被乙龙先生布下禁法,巅倒了阴阳,又有谁能看到听到这里发生的事?”这是大胡子司马的声音:“听说你最近得传一套符术名叫‘禁识’,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房间里的声音是传不到房间外的吧。” 那人并没有否认,易言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并没觉得奇怪,在成就了‘玄龟元神’之后,一开始他并没有感应到有多少不同,只是在后面的日子里才慢慢的发现了,他的双眼能够用另一种方式看这个世界,而且还有着看透虚幻表象的能力,耳朵则能够听到极远极细微的声音。 在这之前他倒是不知道,在别人布了符术禁制的房间里,自己的耳朵也能够听到。 这些都是玄龟元神带来妙处,至于以后会怎么样,易言自己都无法知道。 一个房间之中,大胡子司马百山正在房子的中间来回的走动着。另有一人则是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茶。 两人都沉默着,两人都是在想着事,只是一个表现的是静,一个则是动。 坐着的那位与站着来回走动的大胡子司马年纪差不多的样子,只是坐着的人旁边有一根拐杖靠在那里,他的左腿齐膝处已经断去。 沉默了许久,只听坐着的那人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带他来了这里,若是其他的人倒还罢,既然是天命人,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离开了,你这次确实有些急了。我们是从小一起烧碳的,你的心思不就是觉得我现在在教中的地位比你高吗,所以想努力的为教中立功。” “哼,我在四年前就跟着乙龙先生入了教,你是二年前入的教,比我晚了两年,我现在才小小的司马,整天在外面东跑西跑,你呢,你已经可以坐守紫荆山,可以修行神术。”大胡子百山冲冲的说道。 那个坐着断腿人叹了口气,撑着拐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你只看到我现在的位置,那你可看到我的腿。哎,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试试他的本事,若是真有天命神通,再引他见天父,怎么样?” 百山司马看着那人一只齐膝断掉的腿,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怎么试?” “通达天命的人,都会有命灵护身,让另外的天命之人难以测算到他。据说,天命之人的本事有三分来自术算,三分问灵,一分求神。其中的术算自然就是拜入师门所学的各种易术卦算,而问灵则是问那护身命灵,护身命灵存在于虚无,可观天地,凡俗难见,见则命灭。” 百山疑惑问道:“那,那要怎么试?” “若是他真是得天命之人,那必有命灵在,若没有命灵,那引入教中也无多大用处。” “怎么试。”百山不依不饶的问这一句话,他现在已经想快一点知道这个自己带回来的瞎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是有大本事,一切自当畅通,而若是无本事或身份有异,则只是空忙一场。空忙一场倒也罢,就怕还会有许多让他觉得难堪的事发生。 拄着拐杖的人笑了笑,说道:“只需要找另一天命人,让他算一算他的来历就行了。” 百山沉思着,过了一会儿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只需要让另一天命人一算,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的来历也可以知道了。”随之他又顿了顿,说道:“万一要是算不出来呢?” “那就说明他是有着大本事的人。” “总得看是什么人算的吧,别随便找个人算不出来就说是大本事,再说,我们去哪里找这天命人算啊。”大胡子司马说道。 那拄拐杖的人一切尽在掌握般的笑了笑,说道:“前天正好有一天命人入了我们教中,现下正在这紫荆山中。” 百山脸色刹那之间冷了下来,他愤怒的看着拄拐杖的人说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百山,一切都是为了教会嘛,怎么样,还要不要算,如果不算的话,百山你就要尽早将他处置掉。” “算,怎么不算,算死一个是一个。”百山怒气冲冲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而去,话落时已经打开了门,直朝易言所住的地方而去。 百山脸色极差,几个少年迎了上去,却又都不敢说话。 他笔直的来到易言所在的房间里,打开房间,便看到易言站在窗口,浇着窗台的那一盆掉光了叶子的小树。 他原本一肚子的怒气,看到易言静静的浇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山司马,这里想必就是紫荆山了。”易言回过头来微笑着说道。 百山司马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易言看,易言却似一点也不在意,并不等待着百山司马的回答。 他看着易言那削瘦的背影,看着他那张被一块青布横包着眼睛的脸,心中想:“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我找你的,你自己说自己是天命,若到时不是,或者被那位天命人杀了,可不要怪我。” 想到这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里确实是紫荆山。天命今天晚上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我带天命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易言问道。 “天命到时自然知道。”百山说道:“哦,对了,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天命的姓名呢。” 易言将手中的水壶放下,说道:“我这肉身的名字是父母所取,自入修行道以来就还于父母了,我自取名为七宿。” 百山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的将易言放下的那个水壶提着,说另有人要用。 在这紫荆山的另一处幽静的地方,正有两人坐在那里说话。其中之一就是那个与百山说话,断了一条腿的人,另一人则是身穿道士袍,道衣的胸口一个巨大的阴阳八卦图。 他说道:“百山此人虽然小有狡气,但是说出的话还是能做到的,他既然被你拿话套住了,即使非常愤怒,也仍然会按之前说的做,不过,以后你们的关系就要更冷了。” “呵呵,真人只远远见了百山一面,就知其性格,真是法眼如炬。我与他的关系真人不必担心,在下自有分寸。”他说到这里,又接着说道:“只是,那个他带回来的人……” “有心算无心,贫道若还算不出,那真是枉自修行了多年,更何况,即使是他醒着,贫道要算他也是顷刻间的事。” “真人的本事,在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若是晚间动手时还望真人能够倾力,毕竟不知其底细。” “这我当然知道,贫道行走天这么多年,岂会大意。”那道人说道。 不一会儿,百山提着一人水壶来了,一进入屋里便将水壶摆在他们面前,说道:“他刚才说自己名叫七宿,我也不知真假,这是刚刚他用过的水壶,我已经拿来,若是道长算出了他的来历,还望手下留情,毕竟修行都不易,他还不过是个少年人,只是倾慕乙龙先生的名头而来问道的。” 那道人说道:“贫道自当留情,修行不易,贫道与他又无深仇大怨,何必去坏人道行。不过,听他所报名号‘七宿’,北方七宿总称名玄武,可见其心似天高,若非有大本事,又岂敢以此为号。贫道也是要尽力而为的,就怕无法留手,万一有个闪失,还望百山道友勿要怪罪。” 百山点了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真人自行决定就是了。” 他又看了看另外那个断腿之人,心中火气又起,转身就要走,离开时却又问道:“不知真人师承何门?” “呵呵,行走天下多年,修为无丝毫进益,不敢提师门。”那道士说道。 “那不知真人名号?”百山继续问道。 “贫道卜宵。”道人说道。 百山本是对于这类天命人非常敬重的,然而现在心中却有着难以发作的火气,让他即使是对着这个名叫卜宵的天命道人也无法做到礼数周道,他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天空中的夕阳,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憋闷都叹出。 昨天他还是非常高兴的在赶路,而今天则发现只是一场空,自己在他人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的蹦跳着,一切都跟在别人的脚后面。 屋子里断了一腿的人说道:“‘七宿’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不管这是不是他的真名,只要是他亲口说了出来,三天之内这个名字就是他的,修行人虽不是金口玉言,但也不是能随便自称的,天地之中记录着一切。”卜宵道人微眯着眼睛自信的说道。 “真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断腿人看着卜宵道人那自信的样子,问道。 “算人当在静近之时,今夜正好。”卜宵说道。 ------------ 第86章 紫荆烧碳客 夜一寸寸的降临,伸手去抓,却将五指紧紧缠绕着,挥之不散。 紫荆山并不是光指一座山,而是一个地名。紫荆山这名字来源于山中的紫荆树,这种树的树质硬而脆,紫荆山的都将这些烧成碳来卖,慢慢的,紫荆山中集聚了一大批的烧碳客。 他们大多是那些失去了土地的人,背景离乡的流落至此。 这紫荆山一带的人,都是穷苦的人,从少年时起,百山已经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只是在心中有驱之不散的不甘和苦闷,但是却无法改变整日里烧碳卖碳的日子。 每当他在卖碳时看到那些来买碳的那些富贵人家的下人,他们尺高气扬的挑拣着自己千辛苦烧出来的碳,没有一句赞美,不管碳烧的多好,他们都会找出理由来压价,压得一分是一分,尽管他们身上的穿戴比那些卖碳人好上太多了。 最让百山心中屈闷的是,他们用着那高高在上的眼神与语气,挑剔着他们的碳,尽可能的压着价,最终给钱时却装着大方施舍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将会和父亲一样的老去,最终结个婚,有孩子,孩子也和自己一样的烧碳为生,他恐惧着,夜深人静时恐惧万分。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这人上他眼中的灰暗褪去,他原本渐渐麻木冰冷的心烧烧了起来,曾经的屈辱化为熊熊烈火。 “这满清妖邪,一定要诛除干净,一定要诛除的干干净净才行。” 紫荆山中的人家都是随意的搭建的木屋,并无归束,都是自行的集聚在一起成寨子,他们所在这一处是大寨,名叫中门寨。 中门寨被夜色笼住,规规矩矩,不露半点峥嵘。 却少有人知道,这寨子之内已自成格局,有盘龙卧虎之势,阴阳术数测算不出这寨子中的人和事。 寨子是用木头建成,盘根错结,绵延缠连,间间相连,栋栋相通。 正中间处的屋子里。 百山站在屋前看着天空,身后的灯光之中,有一断腿人坐在那里。 他名叫杨木森,和百山同年,但不是同一地方的人,都是客家人,却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闹,却又各自有着自己的一伙乡人。 百山回头看那个断了一条腿,此时却显得镇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的杨木森。百山心中不由的想:“一切都是为了教会,为了救出乙龙先生,他请来了天命人是如此,我也是如此,又何分彼此呢。” 他努力的这样的想着,为了减轻心中的那种憋闷感。 在他的心中是那么的希望获得传授法术,然而现在他这司马身份并没有资格获得法术,而坐在那灯下饮茶的那个断腿人,曾经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晚入教两年,现在却已经获得了法术,天父杨秀清赐下的法术。 杨秀清本名叫杨嗣龙,秀清这个名字是改的。百山是认得杨秀清的,有过来往,但他并不是跟着杨秀清的,他最早是跟着冯乙龙先生的,他身上所会的文字都是冯乙龙先生传授的,本来乙龙先生已经准备要授予他法术了,但是却突然被清妖抓捕关进了桂平大牢。 然后教中好些事都出现混乱,杨嗣龙成了杨秀清,成了天父下凡宿体,而杨木森则被授予了法术,他则依然是司马。 “你请来的卜宵真人是什么来头?”百山问道。 杨木森将盖在腿上绵布抚了抚,说道:“这个不劳挂心了,识人观人的本事,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他这话一出,顿时让百山心中火起,他带来的人却要受杨木森考验,而杨木森带来的人自己连来历都问不出。曾经都是一样的烧碳人,都一样在风雪之挑着碳去卖。 “若万一出个好歹,教中出了事……” “万一有个好歹,自有天父惩戒。” 不等百山说完,杨木森已经截断了他的话,这话再次的让百山心中火气大盛。 可是现在乙龙先生身在牢狱之中,主事之人为杨秀清和另外的几个,他根本就说不上话,就连之前带人回紫荆山都要向那个去年才入教的韦昌辉禀报。 百山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明白,坐在那灯光下的断腿男人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时他的身份地位本就比自己高,现在又引进一位天命人入教,必定要更进一步,以后的位置将会更加的稳固。 而自己今天过后必将会多了一条识人不明的罪责,他可以预见,自己带来的这个瞎眼少年今天晚上一定会死,死后还将会在他的身上安上清妖探子的身份。 杨木森则将从他的过错之中得到功绩,一个升一个降,他们的距离将进一步的拉大,即使是他日乙龙先生被救了出来,他也难以翻身了。 “难道仍然要一世蹉跎,乙龙先生为我点燃前进方向的火把,我难道又要再次的陷入黑暗吗?” 这屋子之外的黑暗之中,影影绰绰,那是教中的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说是百山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不知来历的人,今天晚上要接受天命人的审查。 在中门寨的一个偏静的屋子里,窗户和门都被黑布遮的牢牢的,那布不是凡布,而是蔽识禁衣。 这是天命人必备之器,这蔽识禁衣可穿于身,可遮门窗,禁识断神,外人之神通法术不能窥视。 然而但凡是要演卦术算的天命,必定会寻一屋而居之,以蔽识禁衣遮门窗而演术。而且还必须是有人居住的屋子,因为每一栋只要是成型有人居的屋子,都有人气,属私器,他人不得擅入。 而蔽识禁衣便引屋子天长日久之下蕴结的人气私心,来阻隔别人的窥视与测算的。 凡目俗眼之下,自然是看到不到这屋子有任何的变化,若是用灵眼观看,会发现这屋子已经被一层尘气包裹着,尘气颜色变幻不定,如彩如织。 卜宵并没有急着去演算易言的来历,而是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灯光之中的影子墙壁上来回的晃动着。 在他的心中,那位被百山带回来瞎眼少年肯定是只刚出师门的下山行走的弟子,或者就是一个散修。要不然的话,怎会被人轻易的拿到了留下自身气息的物件。 他现在想的则是离山时师父说过的话。 “天南之处,或有野龙腾空,隐约间又似有异域魔神降临。清国之劫,亦是我辈之机缘,你去那里一趟吧。”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来到这边之后才知道这里帮社林立,时常可见聚众械斗,当真是乱世之象。 直到在街上摆街,遇上了杨木森,当与杨木森接触之后,他便问过一次灵,却发现自己只能知道这杨木森出自紫荆山,而其他的都是模糊不清。 只有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会这样,而且对于他来说,即使是一般的修行人也根本就无法在他的面前掩藏来历。 可是这杨木森看上去却并无丝毫的法力,更无修行人的气韵悠长灵光隐现,只是如普通人一般。 然而他偏偏就无法算出他的来历,这让杨木森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直到他来到了这紫荆山中,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有神祇降世过,这里的人身上都有着异样的气息,若是将他们中的随便一个放入茫茫人海之中,肯定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他们聚集在一起,却让这紫荆山中缔结了愿光,那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愿光。 他们是神民,是存在于书籍记载中,数千年前,天庭受劫重立,那些修神道的人行走人间时才会有的神民。 他不由的想到了师父让自己下山的目的。心中暗想:“会是有异域魔神降临过吗?还是说这里将会有人举义旗,聚人望,立国度?” “罢了,既然让我找到了,那我就留下,看看有什么机缘。”卜宵心中想着,返身盘坐到那水壶边上桌位上。再次的想着:“这也是你时运不济,遇上了我,非是我要与你为难,只是我现在得顺应人心行事,方才有我自己以后的机缘。” 只见他手一翻,掌心中出现了四柄小旗,小旗颜色各异,各生毫光。 他拈起一柄小旗,缓缓的插在水壶的东面,这旗为青色,旗并没有挨着桌面,一立在虚空便有青色毫光升腾,升于人高之处又隐没于虚无。 再一旗为赤红色,插于南面,小旗也并不挨桌面,凌立虚无,毫光如焰窜烧。 又一旗为金白色,立于水壶西面,金白毫光刺目,如镜在阳下折射的光芒。 最后一旗为黑色,才一出现,便仿佛有阴寒之气腾于室中。 四旗方一定,便结出一片四色云霞,将水壶包裹着。 紧接着便见卜宵真人闭着双眼,然则却在他闭着双眼的一刹那之间,他头顶仿佛裂开了,似有一物钻了出来。 这一物不知何名,黑爪,赤眼,生有獠牙,其他竟是看不清楚,它两爪作撕撑之状将虚空撑开,将头面探出来,看着那被四色云霞包裹着的水壶。 乍一眼看去,它就像是从卜宵真人的头中钻了出来,此时正趴在卜宵真人的背上。 也就是这时,那四色云霞之中的水壶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个人脸来,越来越清晰,正是易言的脸,闭着双眼,面目安然,仿佛正在沉睡之中。 ------------ 第87章 夜半元神食命灵 “七宿,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这声音不是卜宵的声音,卜宵闭眼闭唇,而趴在他背上的犹如恶鬼般的命灵却嘴巴开合。 声音沉闷,又似能贯穿人的脑海灵魂。 一盏灯下,唯有卜宵真人影子映在地上,而他背上的似如恶鬼的命灵在灯光下并无影。 冥冥的虚空之中,仿佛有着一股莫名的音波穿透了虚无。 那水壶上呈现出的易言脸,突然睁开双眼,两点幽蓝如鬼火浮现。 随之那脸迅速的化开、消失,水壶却在这一刹那间像是活了过来,化为一只盘踞的玄龟,壶嘴为头颈,壶把为尾,壶身为甲。 玄龟化生,模糊不清,却有一股凶戾荒古之气涌生。 壶嘴化头颈的一刹那,趴在卜宵身上如恶鬼般的命灵发出一声尖叫,但是却一动不动的,宛如僵住了。 那四色霞雾并不能困住玄困,只见玄龟身形涨腾,龟口大张,竟是一口咬住了那趴在卜宵后背的命灵头颅,咬住不放,半个头颅被龟口包咬着。 命灵疯狂的挣扎着,一双漆黑的兽爪撕扯着身形并不太凝实的玄龟。 却见玄龟身形变幻,随着撕扯而扩散,将那命灵整个露在外面头颅和爪子包裹。 只见阴雾翻动,阵阵嘶吼,如有鬼物咆哮,最终灰雾凝聚,化为一只玄龟扑到桌上,将那面黑色的小旗吞入口中,随之钻入水壶之中。 卜宵此时却已经七窍流血,倒在了靠椅上。 天色从黑暗到大亮,堂中的杨木森左等卜宵真人不出来,右等卜宵真人不出来,最后只得亲身来到卜宵真人所在的房子外。又不敢轻易去敲门,怕打扰了卜宵真人的法术。 而百山心中却突然涌生狂喜,他也不出声,只朝身边的何志文低声说道:“你去看看七宿先生。” 何志文一听,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他飞跑而去。 百山的声音虽轻,但是此时安静,杨木森怎么会听不到,更何况他也想到了去看看易言是否有事,以此来判断卜宵真人施术是否结束。 只是原本卜宵真人昨天晚上说起施术是那么自信的样子,而现在一夜过去了依然没有出来,让杨木森心中浮生了意外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卜宵真人会出事的。 现在他每多站一分时间,就觉得事情可能要糟了。 百山看着杨木森那越来越阴沉的脸,心中快意如潮水般涌起。 不一会儿,何志文已经快步的跑了回来,他仍未站稳,已经大声的说道:“七宿先生说,说,说……” 他气喘吁吁,后面的话一时说不出来,但是当说这前面几个字却叫百山几乎要大笑起来,而杨木森脸色却变得铁青。 “说什么?”百山问道。 何志文脸上也是兴奋,他当然知道易言活着代表着什么。 “说,那个要用水壶的人用完了吗,如果用完了就请百山叔拿过去,他想要水壶浇树。”何志文终于喘均了一口气,快速的说完。 “哈哈,好,我昨天从他房间里拿了水壶出来,竟是忘记了还过去。”说罢对何志文说道:“去,去敲门。” 何志文快速的来到卜宵所在房屋的门前,敲了门,没有人开,随之用力的去推,一声门拴断裂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杨木森他也并没有阻止,这个变故一时让他措手不及。 他只得与百山一同朝屋中走去,才一进入便大惊失色,虽然杨木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看到卜宵真人七窍流血倒在那里的样子,仍然是震惊不已。 此时的卜宵真人哪里有半点昨日的高深莫测,和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张死灰的脸,眼、鼻、口、耳之中都有鲜血流出,只是血已经干黑,显然他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水壶,水壶的东南西三面各有三面小旗掉在桌上,显然是正施术的时候被破去了法术。 百山心中同样的惊讶,他入门前还想或许两人斗法术俱有损伤,没想到竟是直接死了。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只说了声:给七宿先生送回去,然后他便出了门。 而跟着他的那些少年人也一个个跟在身后走着,脸上难掩的是兴奋之色。 “百山叔,卜宵真人死了,这下好了,这下他杨木森可没有什么话说了吧。”这是何志文说的话,他精瘦精瘦的脸上满是高兴。 对于易言,他的内心深处是有着一丝莫名恐惧的。他每每回想去自己翻开易言眼皮那一瞬间,看到的那一只绿幽幽的眼睛,就会有一种深处骨髓的恐惧感。而且他也清楚记得自己在那座苦婆邪庙之中,自己竟是有问必答,这让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回事。他在心中怀疑自己是中了法术,但是他又不敢说出来,怕百山会因此罚他。 很快就到了易言所住的那一个房间前。 何志文上前敲门。 “请进。” 屋内传来不温不火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让人不觉得疏远,却也不亲近。 门推开,何志文退在一边,百山一眼便看到屋内正中的之处的桌边坐着一个青巾蒙眼的少年人。 一束阳光自窗口照进来,青布蒙眼的少眼静静的坐在桌边看书,一束阳光正落在他的旁边,照在他的一只衣袖上,乍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坐于阴阳之间,静观阴阳之事。 以前他只觉得这少年虽神秘,却并无压迫感,而且今天依然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然则百山却觉得锋芒吞吐,杀人于无形,更是莫测神秘。 “七宿先生,这是你需要的水壶。” 百山快步的上有,将水壶放在易言的面前。 易言只是笑了笑说道:“倒让司马亲自送回来。”又说道:“这两天总是昏睡,多谢司马的照顾。” “我请七宿先生来紫荆山,这些都是应该,应该的。”百山说道:“昨天晚上,七宿先生休息的可好?” 易言淡淡的笑道:“昨天做了一个梦,梦中有恶鬼问我来历,欲要食我魂魄,可惜,那是在我梦中,反被我所食。” 易言含笑说着这话,让百山及他门外的那些少年听了,都心生冷汗,他们不知道易言是真的梦中杀了卜宵真人,还是有意这么说。 易言突然打了个哈欠,百山立即识趣的说道:“七宿先生仍在静养之中,在下不便打扰。” 说罢便带人离去,易言也没有挽留什么,待得他们关门离去之后。 他那淡然含笑的脸色立变了,只见他迫不及待对着水壶一吸,水壶之中立即有黑色如水一样的烟雾被吸了出来。 黑气被吸入嘴里之后,他便静坐了下来,头顶慢慢浮现出一团黑气,黑气不断的翻动,其中血色若隐若现,最终平静下来,慢慢的凝实,成为一只玄龟,静静的伏在易言的头顶三尺之处。 易言自己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龟蛊元神比起之前来又有了一丝不同。 他知道了被乌龟吞食的那只如恶鬼一般的东西名叫命灵,是一种寄生于灵魂之中的东西,它们有一种神通能够看透人的灵魂,还能够捕捉到天地之中飘荡的一些秘密。 在乌龟吞食了那卜宵的命灵之后,他知道卜宵原来是来自于一个名叫四柱山的地方,所会的演算之法名叫推四柱。除此之外,卜宵真人在行法之前想的那些事他也知道了。 这让易言心中有些惊诧,暗想:“看来这拜上帝教确实有些门道,难怪来到这里之后,就感觉到了压抑,龟蛊元神现于身外更是有刺痛感。原来,这都是因为这紫荆山已有异域魔神降临过,此处信仰愿力已在滋生,所以我的龟蛊元神才会感到刺痛和压抑。”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可惜自己没法知道卜宵真人所会法术。 他的龟蛊元神虽不是正道,比起正宗的元神自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却也算是另辟奇径,试着在这里显化元神,有极大的不适感。在听到百山与杨木森的话后,他心中便寻思着抵御之法。 法术抛开法力的来说,便有兵法一样,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他试着将龟蛊元神藏于水壶之中,无形的元神附在有形之物上,竟是让那种压抑感大减。融藏于壶中水里的龟蛊元神,让百山拿了去,然后在关键之时偷袭一搏。 他也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获胜,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也只有这种手段了。 元神归位,易言感应着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只觉得原本受天地反噬的伤竟是好了许多。心道:“龟蛊元神吞食命灵而有了变化,并能治天地反噬之伤,难道以后要让龟蛊常吞食此物。” 他炼成了元神蛊道,不但没有让赵瑜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赵瑜竟是没有主动联系过他。所以他也就不太清楚蛊入元神之后该如何了。 现在回想起来,赵瑜除了第一次遇上之时抓俘之外,后面竟是没有凭此要挟他做任何事。只是不管怎么样,任谁的身上有别人中下的蛊都不会乐意,这种受人掌控的感觉极不好。 他入定,一坐便到了中午。 突然敲门声再起,打开门后,原来是有人送来午饭。 易言问百山在哪里,对方说不知道,易言也不多问,吃完之后有了些困意,转身上床,转眼之间已经入睡,直到天将黑时才醒过来。 这次的醒来并不是惊醒,而像是自然的醒来,不过易言却知道这只是因为天地反噬减轻了一些而已,并不是完全的消失了。 才一醒来,不一会儿,便有人推开门来。对方没有敲门,大概是以为易言还没有醒。来者是何志文,他看到易言醒来,立即笑道:“七宿先生,您醒了,百山叔让我来看看您醒了没有。” “哦,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中午时天兄回来了,大概是百山叔想带您去见天兄吧。”何志文说道。 ------------ 第88章 脊铭天条似龙腾 易言走出房间的门,夕阳的余晖照在脸上,有些温热。 何志文带着易言一路往前走,转过几个屋子,便看到了百山。 这里的屋子虽然并不高大,只是木头建成,却也算得上的精巧了。 百山一见面便对易言说:“今天午时天兄回来,他想要见你。” 易言并不知道百山所说的天兄是谁,当然是点头了,他来这里就是要打听清楚拜上帝教的主要人员都有哪些,同时也要打听清楚他们都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百山引着易言出中门寨,直向山顶而去。 一条山路,两边都是茂林,但是并没有大树在其中,可以看到一个个树根部留在那里,都是被砍了的。 来到半山腰,又看到一片依山而建成的木屋,其中有些都是连接在大树上,以大树为基。 寻着一处木梯,进入了屋子,有两人把守着门户。 百山来到他们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其中有一人进去了,再一会儿后出来,说让易言一个人进去。 易言看了百山一眼,百山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道:“七宿先生请进去吧,莫要让天兄久等。” 易言腰间是悬着长剑的,从那两人身边穿过,进入屋内。 屋内阴暗,即使是白天这屋中都要点灯,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屋内没人,另一边却有一道门虚掩着。 他缓缓走了过去,轻轻的推开。 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房间之中有一人正用黄布擦拭着一把长剑,长剑雪亮。 易言站在门口,说道:“七宿拜见天兄。” 那人身形高大,身上的衣服并不华贵,反而有着农人的粗糙。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又不是我拜上帝教的人,怎的叫我天兄,我原本只是这山中的烧碳客,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叫萧朝贵,很多人都叫我萧疤子,现在没有人当面叫我,但是背后还会这么叫,你想怎么叫都随你。” 易言看着他那高大的身量,厚实的背脊,心中却有些为难了,一个称呼有很多的讲究,又岂能随意的乱叫。 萧朝贵仍然在擦着剑,大概是没有听到易言的回答,又说道:“算了,你还是叫我天兄吧?听说你一直在打听我们拜上帝教,你是想入我们拜上帝教吗?” 易言说道:“我打听拜上帝教原是为了见一见乙龙先生的。” “哦,他现在已经在桂平大牢之中,你是天命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吧。”萧朝贵说道。 “知道不久。”易言说道。 “就只是想见一见?”萧朝贵说道。 “听闻乙龙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就是想当面问些事情,一解心中疑惑。”易言说道。 “乙龙确实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在桂平的牢中了。”萧朝贵淡淡的说道。 易言敏锐的感觉到这句话似乎不对,隐隐间带着对于乙龙先生的讽刺一样。 萧朝贵这时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逼视着易言,那一对眉毛浓而黑,脸上黑幽幽的,左边脸颊上有着一块大疤,不似刀剑之伤,像是被什么烫伤的。 他说道:“那你现在见不到了,是打算离开吗?” 他话中乡音很浓,与百山很像,这应是客家话的口音。 易言心中一震,他察觉到了危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行走天下,修行己身,紫荆山与众不同,我正想在这里多呆些时日。” 萧朝贵笑了笑,说道:“好,我也不问你的来历,只要你是修行之人,不管是什么来历,都不会拒绝让自己修为加深的吧。” 易言沉默不答。 萧朝贵说道:“只要你愿意入我拜上帝教,我可以赐你神术,我想,这是对你修行还是会有些用处的。” 易言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中却有些骇然。能够赐人法术,那需要的是道行,而能够赐人神术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要的并不是修为有多么的高深,而要的是一种身份。 “他到底是什么人?”易言心中暗自问着。 “你觉得怎么样?”萧朝贵逼问道。 他心中突然生出感觉,感觉只要自己一但拒绝,将无法走出这个房间。尽管现在萧朝贵只是问着,看不出来有什么危险的样子,但是他的感觉向来极准。 萧朝贵的话很直,意也直,直得叫别人无从躲避。就像他烧碳前砍树一样,每一刀下去都要见刀砍进树里才行。 “我也不为难你,加入我们拜上帝教,并没有什么不好,不但能够得到神术,却又没有什么坏处,为什么不呢?”萧朝贵一手持剑的站立在灯光之中,竟似像拉开架式要砍大树的样子。 只这一转身一站,竟是有一种千法万术在他面前,都将被他一剑砍散的意味。 易言竟是一时被气势所摄,仿如万斤巨石压有心口,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心下大骇。 只见萧朝贵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很好……” 易言心头大骇,他没有想到这萧朝贵看上去这么朴真无伪的一个人,竟会这般行事,直如推树砍柴一般,粗直无比。 他心中当然是不愿意的,现在看萧朝贵行事,再想他说入教不会有半点坏处,这易言怎么可能相信。 他的心神被镇住,连龟蛊元神都不能动弹,只见萧朝贵突然抬起手中的剑,剑指天空,嘴里念有词,虚空突然之间仿佛裂了开来,一道淡金的光芒罩在萧朝贵的身上,那股冷漠威严的气息一出,易言心中更是惊诧万分,然而不等他心中的惊诧消去,萧朝贵已经一剑朝易言指来。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蒙在易言眼上有青布燃起一片青焰,青焰一闪即灭,青布却已经消失,青布下蒙着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 两点幽绿的眼眸,只一眼,便心神动摇,仿拂要被那摄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易言脸上青巾一去,两眼直盯着萧朝贵,萧朝贵身上淡金光便如没油的灯一样,迅速的消去,那刺出的一剑便也就没有那种镇人心魄的力量了。 “咦。”萧朝贵惊咦一声,手中剑已经收回,而易言的双眼又闭上了。 “你这是什么法术,我也见过不少自识不凡的修行人,但在我的剑下,没有几个能够动弹得了。” 他从之前突然施术,刺剑,神术被破之后,再收剑,声音表情竟是没有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刚才都是在砍树锄地。 “难道天兄对许多修行人都施过此术。”易言问道。 “修行人来我紫荆山,总想显耀,可惜,没有几个有真材实学的。”萧朝贵说道,易言却不敢轻看他半分,他突然发现,这种看似毫不做作之人,实是有大狡诈。就刚才所作所为,便是以言语诱之,又骤然的偷袭,偷袭不成,却又能随口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仿佛一切都只是乡间小事一般。 易言不敢有半点放松,萧朝贵又说道:“有不少修行人都来这紫荆山中,只一心挑拔我拜上帝教造清妖的反,却又不加入我们拜上帝教,着实可恶,这一类人,我都统统让他们入教。” “按天兄所说,入教没有半点坏处,他们怎么会不入。”易言问道。 萧朝贵说道:“要我说是没有半点坏处,但是在你们眼中是有坏处的。若是入我教中,受我教中天条符敕,那么你们之前所学的法术都将不能用,只能用教中所授皇上帝神术。大多的修行人的法术只是骗骗人的把戏,又怎么比得上皇上帝神术,那些法术不要也罢,你说是不是。” 易言一怔,心道:“这对于修行人来说确实是接受不了的,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多年修行,而入你们这拜上帝教呢。” 又明白那些修行人来这紫荆山中,面对他的这皇上帝神术,没有反抗之力是正常不过的,在这个紫荆山中想要施法已是不易了,再想要有大威力,那更是难了。 他沉默的想了一会儿,萧朝贵只是在旁边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易言问道:“不知道这天条是什么?” “天条自然就是天条,你是修行人,难道不知道天条是什么,我拜上帝教拜的是世间唯一真神,自然有天条降下约束世人。” 易言只觉得这萧朝贵对于修行之事并不了解多少,又问道:“如果我入你们这拜上帝教,能得什么神术?” “若是由我赐你神术,自然是将我会的都赐给你,你是修行人,应该能施许多神术,其他的那些人就不行了。”萧朝贵说道。 “这是为什么。”易言问道。 “我也不知道。”萧朝贵快速的回答道,语气之中已经有一丝不耐烦了。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愿意入拜上帝教,还请天兄授符。” 萧朝贵立即高兴的笑道,:“好啊,好,终于有人愿意主动入我拜上帝教了,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拜上帝教。你自愿入教,那就是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难道还有什么祭祀仪式。” “哪有那么繁杂,你把上衣脱了吧。”萧朝贵说道。 易言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心中下定了决心,便也就照做。 只见萧朝贵手持长剑来到易言的后背。易言只觉得身后光芒大盛,随之一股冷漠威严的气息出现,紧接着后背一疼。 只见萧朝贵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剑则如灵蛇舞动,自易言后颈处起,以剑尖一路纹写下去。 剑身有金色光芒,随剑渗入易言背脊上流出的血中,化为不知名的符文,一路到后腰处,剑才停下。 那一个的符文如有生命般盘缠在背脊,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条金龙盘旋而上,张牙舞爪,金龙之中又夹杂着鲜血,像是被剥了皮的龙,鲜血淋淋。 “好,你的身上已经铭上了一道天条,你现在也是我拜上帝教中的人了,只要你在紫荆山中多呆些时日,自然能获得神术,至于能获得多少,那得看你自己了。”萧朝贵说完已经踱到房间的另一边,抓起那剑鞘,将剑插入其中,随之又让易言离开,竟是没有别的什么话了。 易言心中惊疑不定,最后也只是退了出来,百山还在等着,他问易言怎么样,易言只说自己已经入了教,百山大喜,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并说要易言照顾之类的话,易言心中有事,只是随口应付着。 直到回到住处,一个人独处之时,他心中仍然有些不定,竟是这么简单的就入这拜上帝教,自己从此以后就是这拜上帝教中的一员了。 真正让他下定决定加入拜上帝教并不是因为要打探消息,也不是因入教可获得这拜上帝教的法术,而是有几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因为萧朝贵手中的剑,那剑名叫‘杀生’。 而易言从见到萧朝贵时,便发现他的眼睛有三次落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而且他在施神术之时,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自己请神后一样的气息,那种神祇的威严,他对之早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可能认错。 他伸手摘下腰间的剑,细细的看,发现无论是剑鞘与剑柄,都与那萧朝贵手中杀生剑一模一样,拔出,剑身之中有一抹红,正是血渗入其中,剑柄处有两个字——太平。 太平两字杀伐之气浓重,而他看到那把杀生剑中的‘杀生’两字却格外的柔和。 “这剑与那把杀生剑有联系吗,父亲传承给我的法术之中的请神术与这拜上帝教有什么关系,离开林大人的两年,父亲难道来到这里。父亲本身都有那么的法术传承给我,若要逃走的话,那应该并不难吧,为什么还会死了,这其中有什么内情?王肃与父亲是什么关系,他真只是应林大人的差事顺道送银子来自己家里吗?他为什么不想自己来到林大人身边呢?到底是什么人埋伏了林大人,父亲又怎么会知道的?” ------------ 第89章 静定 此时已经是星斗满天,山中寂静。 易言坐于室中,闭门关窗。 他将心中一切念头都压下,万般尘事萦绕于心方见静定之功。修行的高深低浅,并不在于法力的高低,而在于静定之功。 行法施术看似在动,实则内里是极静极定的。即使是生死极限之间,那静定之念也不散,若散,则法术必消。 初修行之人在尘事萦心之时往往无法压下,这时不可强行入静,否则的话不但无法入静,还将心魔滋生。 并无人传授易言入静定之功,自出门以后,他与人斗法的经验是快速的丰富起来,现在已经能做到身处险境而心存静念,这即是天赋,又是一种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心性。 而真正的修行基础上的法理道念,他或许连那些初入山门一两年,连法术都未学得的弟子都不如。 修行之道有时更多是一种体悟的感觉,易言虽然没有入过山门学习,但是他却能够在纷乱的尘念之中找到那一丝静意,定住内心深处跳动的心猿。 星光迷离,弯月挂于山巅,迷雾自紫荆山中升起。 易言自成龟蛊元神以来,他每一次的入定都似是在与天地通融,那是一种让人沉醉的感觉,虽然每一次醒来之后,都似有所得却又无所得,这种仿若有道意沉入心中的感觉最让人心痒心醉。 然而今天却不同,今天易言入定主要是为了感受自身不同。 思绪沉入内心深处,观那冥冥之幽暗。 一点意识越沉越深,原本无尽黑暗之中慢慢的出现一点光明。最先显现的是一道道烙印,那是法术符印,符印暗淡无光,仿佛被千年尘土掩埋着,光华难现。不过,其中却有一道烙印金光流传,那便是请神符印。 意识再下沉,黑暗之中慢慢的浮现淡淡金光,这金光仿若在深海之中,越来越近,金光越来越亮,最终光芒万丈,充斥在易言意识之中。 那是一道符箓,飘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符箓之上金光万丈。抬头,仿佛直达灵宵,下看,如若照见了黄泉鬼域。 金色符箓上面有符文,一个个相连,如血染金粉写成的。 他知道,这是萧朝贵刻在自己背脊上的符文,也就是他所说的一道天条。 他的意识早已经与龟蛊融为一体,化为龟元神。当意识与那天条相接相触,便觉有一道沛然高远的意念涌入心间,刹那之间仿若传遍了四肢百脉,激荡着灵魂。 那是一种无从测度的神意道念,只一瞬间,便在心中生根发芽,转眼枝叶繁茂,就像是本身所思所得所悟。 独居幽暗木屋的易言背脊金光萦绕,自背脊而起,蔓爬上头顶。 金光之中仿佛有着无数的咒文分解化开,符文翻动、盘旋,似无尽的神秘藏于其中,虚无之中出现了缕缕白雾,白雾之中一只玄龟慢慢的成型,才一成型,乌龟便仰天无声咆哮,虚无之中白雾汇集,聚于易言的头顶,翻动之间,竟如海浪。 转眼之间,这屋子里已经是白雾盈盈,黑暗之中,易言身上淡金光芒莹莹,照亮暗室,照得白雾翻动,如九宵云外的天宫之中。 易言在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来到九宵云外,有一个金甲神人对自己说话,声音空空大大,震得耳朵、心灵飞荡满盈,却根本就听不清楚什么,只觉得心中多了许多东西。当回过神来之时,仍然坐于暗室之中。 然而现在的他却觉得天地变换,世界不同。 双眼依然闭着,但是玄龟元神却有了极大的改变,原本虚幻不实的玄龟元神,此时已经凝出一半的真形,只见背甲上有着金纹,头高高的仰起,大口大口的对着虚空之中吞吐,它每吞吸一口,虚无之中都会有白雾出现,被玄龟吸入嘴里。 玄龟的头上有神秘的金纹,沿着脖子而下,与背甲一体。 只是尾巴与四肢都隐在白雾之中,看不清,就像是一只背甲和头顶都有着神秘金纹的玄龟浮于水面上,只见头背。 易言已经明白,那白雾是紫荆山中人们的信仰愿力,而那一道天条就是让自己能够吸纳这些信仰愿力的。 “一道天条符箓,竟是已经步入神道之中。”易言心中暗叹,他从来没有想要修神道。 纵使他修行不久,也知道神道不昌,天庭早已经消失于冥冥虚无之中,山神土地都早已经不在。天地间还有些神庙,却也没有人知道是否有真神尚在,还是魔神占据,亦或根本是那些庙祝自己彻取信仰,暗占了神位。 神道曾有过大昌之时,而那段时间更是道祖自大劫中归来,化身行走天下,传道周天之际,那才是一个真正的万法昌盛之时,神、仙、佛、魔、贤圣,这五种道果在天地间各占席位,更是有许许多的小道果显耀光芒于世间,与大道争锋。 各门各派门徒众多,处处都是演法论道。世间之法,十之八九都成型于那时,世间门派大多传承于那时。 不像现在,天地晦暗,仿佛末日大劫将至。 静坐,入定,元神玄龟吞吐信仰愿力,易言只觉身上法力涌动,在这紫荆山中,竟慢慢的有一种鱼在水中,任意流转的感觉。 只是当他入静观自己的法术符印之时,发现那些符印都被一层金光丝缕缠住,能看到,却不能感知,他知道真的是被封印住了。 而身上慢慢滋生的法力与他曾请神得来的神力,竟是极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请借来的更为纯粹,而这个则驳杂不纯。 朝阳照上窗台之时,易言已经站了起来,将门打开,门口已经有一个人到来,是何志文。 何志文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敲门,门就开了。 “百山叔让我来七宿先生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七宿先生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何志文说着这些,他发现易言今天换了一块黑布蒙着眼睛,同时觉得易言身上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仿佛更神秘了,明明晰晰的一个人站在这里,他却觉得这个人已不属于人间。 若是放在人海之中,一眼便能发现,与众不同来源由内而处的一种气息质感。 易言自不会拒绝有一个人在身上边听用,他正要这紫荆山中逛一逛。 于是,易言在何志文的带领下,在紫荆山中转动着。 随着他的走动,他的意识如雪融一般的化开,玄龟元神吞吐着信仰愿力,当他再回到住处之时,他已经感应到了信仰愿力之中的一股暴虐之气。 这是融入信仰愿力之中的,根本就无法驱除,初时只是隐隐的感觉,又一天过去了,他明白了这是来自于紫荆山中烧碳客们,心中对于贫困生活的不满,这种不满压在心中,化为暴虐,当有一天达到爆发的状态时,便是如洪水一样的席卷天下。 这暴虐初时还不算清晰,然而在又过了几天之后,他已经有些心惊了,那暴虐仿佛能将他心中的暴虐勾起,仿佛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元神玄龟灵魂血脉之中的暴虐再次被强化,玄龟的双眼竟是慢慢的变成血色。 易言突然想:“这玄龟元神还有几分真正的龟性,又或者,那乌龟被炼出来的祖灵印记只是一个引子,最终会成长为什么么,只怕赵瑜自己也不知道,元神御人还是人御元神?” 他想到这里隐隐有着不安,却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只得入定,反省己身,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寻灵,这样就能有所持,有所持的话,心灵就不会轻易的被改变。 当他在紫荆山中住到了第五天之时,紫荆山中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他身上被纹上了一道天条,能吸食信仰,信仰之中带来了许多的信息。玄龟元神吞噬了那只命灵之后,因为这是在紫荆山中,所以玄龟元神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他并不能知道,现在玄龟元神已经不会再压抑,不会再刺痛。 不但不会有刺痛,而且还有着如鱼得水的感觉,玄龟吞噬命灵的变化易言现在发现了,这玄龟元神已经有着命灵一样的神通了,能够从天地之间捕捉一些信息。 元神大成之时,能够返照虚空,观天地星辰。捕捉一些消息,对于元神大成时来说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对于现在的易言来说却极为的实用。 紫荆山的山民们的名字,他都已经知道,他们晚上说过什么话,易言都能够知道。 他知道,这是因为在紫荆山中,他能够更加容易通过元神听到这些,若是外面,想听到东西定然不是这么容易的。 本身他即使是没有吞噬了命灵的玄龟元神,他就能够通过信仰愿力知道不少,现在两者结合,知道的当然更多了。 他知道了拜上帝教最核心的人了,现在还要知道的就是他们各有什么法术神通。对于这一点他心中也有一个猜测,猜测他们的法术都来自那十道天条,就像自己背脊上铭刻的这一条一样。至于他们有没有铭刻在身上,则无法猜测。 “属神道,法力并不是来源于请神借力,而是紫荆山中的人们的信仰愿力。若有一朝一日紫荆山中的人们举旗反叛,能成功的话,那立的国或将是神国,或许将会有一个神明重现人间,亦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个神明,而是人间有人集信仰而化神。” 这是易言的猜测,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生出了去意。 此行如此的顺利有些也乎他的意料,虽然用时颇久,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凶险,至于自己被铭纹上了一道天条,这只能以后再后了,反正他本来的法力消尽,法术难施。 只是他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再回这里。 但是当他想要不辞而别之时,百山竟是找上了他,说是天兄找他。 当他看到百山的那一刹那,他不由心中猛然出现警觉,通过玄龟观命的神通看向百山,只见他身血光浓郁,一道雪亮的刀光划斩过他的脖子。 这景象一闪而逝,易言心中暗惊,想到:“他要被人斩去头颅了,那萧朝贵找我会是什么事呢?” ------------ 第90章 截命 截命 易言曾在养炼龟蛊之时,烙了一个代表着‘看’意的符文到乌龟的意识之中,而在乌龟的祖灵血脉融入元神之中后,那代表着看的符文出现了变化,化为他本身的一种神通,可以在黑暗与极光之中视物,更是能将天地间出现的曲折幻象看透,易言将之取名为洞察。 而自龟蛊元神之中出现的另一种能观人命运的神通,被易言取名为观命。这观命神通并非是能够无限制的使用,而是每用一次,他都觉得元神会出现衰弱,必须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他暗自盘算过,若是不计后果的话,一天之内最多只能用三次,不过现在比起以前要好了许多,用三次之后并不会元神萎靡似如将散了。 易言随着百山来到了昨天萧朝贵所在的地方,进了门,看到的却不是萧朝贵一人,一眼看去,竟是有五人。 他才进门,便有人笑道:“我当是什么高人,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仍要吃奶的孩童。” 易言的身量虽然这一两个月长了一些,一眼看上去却还是嫩的很,他蒙着眼睛,用洞察眼透过蒙眼黑布看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说话。 他的身上穿的衣服极为的怪异,一身的火红衣服,个子高大,浑身透着炙气。 “这人不是紫荆山中人。”易言只一眼便在心中有了认定,确切的说不是他们一起的。 易言已经不是刚离家时的人了,他在迅速的成长着。 他耳中听到这话,并没有急着去回答,而是看了其他的人,五人之中有一个遍身裹着白布,他让易言有一种危险的感觉,阴气沉沉。 最后他看向萧朝贵,萧朝贵则说道:“他已经是我们教中人的天命人。” 天命人三个字一出,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了。 “天命人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萧天兄不要被骗了,你对于修行人不熟悉,这年头,招摇撞骗的可不少,更何况他这小小年纪,只怕还没有出师吧。”那穿着一身火红衣服,深身透着炙热之气的大汉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立即有人附和,说道:“小娃子,你知道天命人是干什么的吗?” 易言当然知道天命人是干什么的,他自己更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天命人。 对方见易言一时没有回答,当下便笑道:“萧天兄,看来你被这个小娃子骗到了。” 易言可以敏锐的感觉到,这些人对于萧朝贵并没有敬意,易言并不知道萧朝贵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他转身朝萧朝贵问道:“不知天兄需要我做什么?” 萧朝贵说道:“需要借用你的天命本事。” 易言说道:“入了教中,原本的法术可都是封印了的。” “封印的是法术,但是你命灵应该还在吧?”依然是那个穿着火红衣袍的大汉在说话。 “当然,你要问什么?”易言说道。 “看你年纪轻轻,也不为难你,就问问三天后的风雨天色吧?”穿火红衣袍的大汉说道。 天气最是无常,最是难测,必须得时时观察天地才行,若要易言说今天晚上天气,他一定能够自信的说出来,而且就算是猜都能猜到,但是要问三天后的,他肯定说不出来,更何况现在涉及到天地的事都有着危险,易言至今心有余悸。 他说道:“看风雨天色也太简单了,我就还是说一下各位的来历吧。” “好啊,好,这个好。”萧朝贵立即说道。 穿火红衣袍的汉子脸色顿时变了,冷冷的说道:“小娃了,你的师父没有告诉你祸从口出吗?” 其他的一些人则是同样的变了脸色,唯有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身都是用白布裹着的人面色依然阴冷着,没有丝毫的变化, 易言可以肯定,他们一定隐瞒了来历的。 萧朝贵只是看着他们,刚刚那一句话则像是随口所说,像只是有些兴趣的样子。 易言又怎么会像对面的那些人一样,将这个萧朝贵当成一个只是偶得天条的烧碳人呢,他分明是一个将狡诈藏于直朴中的人。 很显然,萧贵贵想听他说出他们的来历,他们则是不想,尽管他们不相信易言能够只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但是他们的表情和说出的话都带着强烈的威胁。 易言虽然话不多,内心却也不喜欢受人威胁,有些吃软不吃硬。 对面穿着火红衣袍的汉子眼中流转着炙光,他的周围虚空仿佛已经在冒烟,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他逼视着蒙眼的少年人。 易言蒙着双眼的黑布仿佛在这一刹那之间变成深渊,深渊之中正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房间里的众人。 房间里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感觉头顶三寸处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不光注视着自己的肉身,还审视着灵魂。 正当僵持之时,萧朝贵突然笑着说道:“测算天气又算得了什么本事,就我也能够看得出来明天大概会是什么天气。还是测算人的来历更显本事。七宿小先生,你虽然已经是我们教中人,但是这几位大法师不认同你,那也没办法,你还是显些本事让他们看吧。” 易言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笑道:“我想,诸位已经相信我了。” 萧朝贵微微一愣,随之笑道:“是嘛,你们这就相信了,原本你们这些法师都只要看两眼就行了,不像我们,得打一架才能知道谁的力气大。” 那个身穿火红衣袍的汉子说道:“既然知道我们的来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请你来是为何事了?” “之前不知道,进了这个屋子就知道了。”易言说道。 “哦?” 易言只是嘴角微微一动,便不再做声。 萧朝贵脸上没有了笑意,他看着易言问道:“你真的知道?” “这房间里一天之内说过的话,我都听到了。”易言说道。 萧朝贵脸上的疤像是变了色一样,泛着红光,他很严肃的盯着易言,过了一会儿他说道:“那你可有把握?” “当然。”易言自信而快速的说道。 “那需要准备什么?”萧朝贵说道。 “只需要在山顶建一座一丈法台足矣。”易言说道。 萧朝贵来回的走动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走一下子又抬头看看众人,最终说道:“只有这个?” 易言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想通解萧纹刻在我背上东西。” “哈哈,这有何难,半个月后法台一定能够搭好,一切到时候再说。”萧朝贵爽朗的笑着说道。 事情就这样,易言退了出来,一路再由百山带着回到了住处。 他一路沉默着,心中却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离去,他进入了那个房间后,施展了一回观命神通,速个房间之中,有两个人的来历看不清,其中之一是萧朝贵,而另一个则是那个坐在角落里,浑身裹着白布的阴邪之人。 但是洞察眼下,却知道那并不是人,而是生智的阴尸。 另外四人都不是本来的面目,体内气息也各异,想必不是来自同一处。在听说易言说要说出他们的来历时,一个个都露出紧张之色。 易言曾见过龙虎山、蜀山、茅山的弟子,他们身上透出的气息无一不是极为精纯的,而这些人除了那个非人的阴尸之外,其他的人身上的气息都驳杂,可见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中人,易言并不惧,唯一忌惮的就是那阴尸和萧朝贵。 萧朝贵能帮他在背脊上铭上天条,本身只是显露过一次神术,虽被易言揭开了一半封印的摄魂魔眼破去了,但是他心中却觉得萧朝贵根本就没有尽力,只是随手施法。 然则,就因为有萧朝贵在这紫荆山中,所以他下不定决心离开。 用观命神通看众人时,阴尸的头顶虚空只有一片黑芒阴沉,但是却从那房间之中狭小空间之中知道他们之前谈论的事。 这让易言大概的明白了一些,是萧朝贵将他们带到了这里,易言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萧朝贵的眼中,或者都像自己一样,是其他的人引入山中的。 总之,在房间里说的是一件事――从桂平城中救出乙龙先生。 那些人是请来帮忙的,易言不知道他们想要从这拜上帝教中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是极其危险的。 他们是要去桂平城里救人,而自己则是要在这紫荆山最高之处行法。 大道修行,万法归宗。 天命之人算不上多么的神秘难见,但是他们施法向来是神秘。 在天命人修行高深之时,可以逆天改命,即使是修为高深的人也可能被其暗算,这就是天命之人的可怕之处,所以将他们称之为得天命的人。 他们找易言则是要他行截命之法,截断桂平城与大清国相连的命。 ------------ 第91章 阴尸 正宗的天命之人都会行截命之法,这截命之法可断人之命,也可断国之命,这命可称之为气运,也可将之称为龙气,天命人将这称之为命气,只要这气不息,修行人就进不了那大牢,进去了则法术将会被封印。 易言当然无法截断一国之气运,即使只是截断桂平与大清国相连的命也做不到,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做,他并不是正宗的天命人。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做这事是很危险的,极度的危险,所以他想要在那法台建成之前离开,那建法台也只是他自己随口一说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果然,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易言心中暗道,他来回的走动着,但是他并不后悔。 很多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走出那一步,怎知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而且就算是后悔,又怎么知道那时如果不加入教中,自己现在是不是还能活着呢。 他想着这些,心中正琢磨着自己如果不辞而别的话,是否会有人阻拦自己,萧朝贵是否会知道。 这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他心中一惊,这一惊,便觉得阴气直冲心间,他立即知道这是那阴尸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易言心中疑惑的想着,嘴里却喊道:“请进。” 他并没有去开门,他声落之时,门已经被推开了。果然是那个邪气无比的阴尸,他全身上下裹缠着白布。 易言洞察之眼在他出现之时已经展开,透过黑布,看破了幻象,看到阴尸脸上的乌青之色,看到他的一只眼睛都已经溃烂了。 门在阴尸进门的一瞬间已经关上了,整个房间之中刹那之间仿佛成了阴沉的坟地,和藏尸的洞穴。 易言一手持剑收于腰前,一手背于身后,蒙着双眼静静的看着阴尸。 那阴邪之气如浪水一样的朝易言钻来,他屏息凝神,头顶慢慢的出现一团白雾,白雾之中一只金龟赤红的双眼,张嘴朝那阴尸无声的咆哮。 易言抵挡着那扑涌而来的阴邪之气,他可以肯定,如果在自己未得天条之前,还未成形的龟蛊元神定然是瞬间散去,而他的肉身则将被吞尽精气。 只是现在他却有自信能够抵挡得了,而且这是在紫荆山中,玄龟无声的咆哮,易言头顶的白雾翻动,随着那无声的咆哮,不断的有白雾汇集。 “元神、人蛊。”阴尸突然开口说道。 易言脸色不变,说道:“什么人蛊?”这两个字让他立即想起了那个胖胖的少女所说的人蛊,赵瑜的养的人蛊。 阴尸眼中灰暗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易言。 易言心中强自镇定、警惕着,他发现,阴尸的双眼盯着的是自己头顶元神。 “你、蛊元神中,怎么会有信愿?”阴尸突然问道。 易言手紧紧的握着剑,他虽然有自信能够抵挡得了,但并不敢说自己战胜得了这阴尸。他的左手紧紧的握着剑鞘,随时都准备拔出剑来。 “你告诉我怎么摆脱赵瑜。”易言心想这阴尸神秘无比,知道赵瑜的蛊元神和人蛊,或许会知道怎么摆脱,所以沉默了一下之后回答道。 原本他还有想法觉得那个胖少女会不会骗自己,现在听这阴尸都这么说,那么自己就一定是赵瑜定下的人蛊了。 阴尸并没有回答,他突然伸出那缠着白布手,白布自解,他的掌心之中有一本书,书的名字《大德大威天龙咒》。 易言猜测他的意思是要用这本书跟自己交换,易言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咒书,看名字,猜测可能是佛家的法咒,自己没有人传授基础的咒言音节,拿着这本书即使是修成了一些法咒,威力肯定也不会高。 他盯着阴尸那灰暗的眼睛,摇了摇头。 阴尸面无表情,手上白布飘动,阴气涌生,《大德大威咒》消失了,当阴气散去之时,却有另一本书出现了。 这本书的封皮古旧,不像之前那本书那样新,封皮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九宫符箓。 易言沉默了一下,对于他来说,每一本书其实都想要,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无人指点的话,这样的很难学会,因为没有基础,一看这书名就知道这《九宫符箓》不是凡物。 他再次的摇了摇头。这次的摇头非常的小心谨慎,生怕这阴尸一个翻脸,并不是他不想告诉这阴尸,而是他知道阴尸必定要看自己后背上的天条。若只是看一眼倒还罢,易言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念头。 阴尸眼中死灰色更加的浓郁,手中《九宫符箓》消失了,手中则又多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封皮上画的是一片苍茫,有两朵黑云一般的字烙在封皮上,易言只看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着了,那两字苍茫之中透着神秘。 “神游。” 易言心中默念着,从字面来理解和那封皮上显现出来的气息,他知道这是一本关于元神的书。 “我要这本书。”易言说道。 阴尸低吼了一声,易言竟是觉得似有阴雷滚滚。他说道:“我的龟蛊元神之中之所以有信仰愿力融入,是因为我身上被纹刻上了一道天条。” 易言说完之后就缓缓的走过去,头顶的玄龟元神翻动,随时都像要扑下来。走到阴尸的近前,伸手要去拿他手中的《神游》。 阴尸却手腕一翻,书被牢牢的捏着,同时张嘴一声低吼,易言只觉得一股凶邪之气汹涌而来,头顶玄龟元神翻动,一团金光在他身上浮现。 他身形一晃,已经退到了原先站着的位置,冷声问道:“怎么,不是要交换吗?” “天条,看。”阴尸的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的,然而随着声音而出的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看过之后呢?”易言问道。 “给我。”阴尸说道。 易言明白了,这阴尸看上去说话都不够流利,但是绝对不是自己骗到的,若是没有天条给他,他是不会将手中的《神游》交给自己的,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条给他。当下便说道:“我没有天条可给你,我是萧朝贵纹刻的,你只要找他入了教,他就会帮你纹刻。” 阴尸转身就走,手中的书也并不给易言。 易言心中暗自可惜,又立即想到,这或许是一个离开的机会,因为那阴尸现在去找萧朝贵入教的话,肯定会分了萧朝贵的心,那这就是机会。 他在房间里转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东西留下,又等了一会儿后,拉开房门,以洞察眼看四周,并没有人,他以平时闲逛的那种速度朝紫荆山外而去。 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想着自己或许现在也能纹刻出那一道天条来,只是不知是不是同样有效果,若是冒险一试的话,未必不能从那阴尸手中得到那本书。 只是在刚才他伸手拿阴尸手中的书时,阴尸没有给,他心中猛然间想着:这些都是致命的诱惑,这里多留一日,危险便多了一分。若是这阴尸提出一个条件来做为交换,那自己便将如陷入贪欲网中的蝴蝶,挣脱不得。 所以后面他就直接的说了,只要入教就能够被萧朝贵纹刻上天条,虽然他并不确定其他人会不会和他一这样。 心中又不由的想这阴尸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找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呢?关于这阴尸的一切,他根本就无法看到。不过倒是可以确定,那阴尸来这里是为了得到信仰愿力。 “难道他想入神道?” 在易言看来,那阴尸是无法改变的魔物,是天生妖魔,以后尽量避着他。 ------------ 第92章 正是修行人 紫荆山很大,一个个的山谷和稍微平一点的地方都有人家,或三五家,一两户,可以看得出,原本那些地方都是长满了树的,只是现在被砍了而已。 易言走在这些聚集地之中的蜿蜒小路上,来到了紫荆山的边缘,若是法术还在的话,他一定会施隐遁之法离开,但是现在他所会的法术都被封印着了,唯一还在绽放光明的符印便是那‘请神’。 所以当他走到了紫荆山口,眼看就要出了紫荆山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紫荆山,能看到那些仍然忙碌着的人们。 整个广西都是田少山多,所以人们无法靠种田生活,只得在山中找食,砍树烧碳就是这么出现的。 没有人注意他,他心中那提着的大石微微的放下,心道:“就这么离开了。” 转身。 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杨木森。 易言心中微惊,他没有发现杨木森什么时候在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过他的声音,他一开口易言就知道是他。 “七宿小先生这是要去哪啊?”杨木森拄着一条拐杖,就站在不远之处。这时,身后又有急促的脚步身响起,来的是百山。 易言立即明白,萧朝贵只怕是早已经下令让人看住自己。无论是找什么借口都不可能离开了。 “我不能走?”易言冷冷的问道,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因为要偷偷的走而被抓个现行的局促,他是反过来质问。 那杨木森却笑了笑,说道:“遇事不惊、不慌,不变脸色,我知道你想做到这个,可惜你并没有做到。” 随着他的话,他那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笑容化为淡淡的不屑。 易言心中猛然涌生出不详。 见微知著。 易言已经入了教,即使是现在要走,可还没有离开,只是出现那种意思。但是好歹也是天命人,是修行人,是半个月后要做法截断桂平之命的人。 而杨木森却显露出了淡淡的不屑,或者说是并没有将易言的身份放在心上。 “因为我的年纪?还是确定我无法在这拜上帝教中长久?还是因为看到我要离开,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易言心中想着。 杨木森拄着木拐杖,走进易言几步,易言这才发现他的身量是那么高,走得近了,居然要抬着头看他。 易言一步不退,脸上的黑布蒙住眼和一圈的脸,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 “你强做镇定,试图用反问来掩盖你心中的慌乱,但你的语气之中没有表现出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镇定与反击。”杨木森就站在易言三步之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易言。 易言自离家乡以来不到半年,尽管他飞速的成长,但到底还不是十六的少年。听了杨木森的话后,他发现自己真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从他与百山之间的言行来看,他应该是一个颇有心谋之人,怎么这样直接的得罪于我这个天命人。”易言心中想着这个,嘴里却继续说道:“我不能离开?” “不能。”杨木森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生硬的回答道。 易言却突然笑了,说道:“难道你们认定了我在半个月后要死的?” 说这话之时,他的洞察之门已经出现了,洞察之眼并不局限于方向,不光是看到了杨木森脸上突然僵住的表情,还看到了百山脸上的瞬间浮现的警惕,他的手握了一下刀柄,又迅速的离开了。 易言再次轻笑一声,说道:“我本要去桂平一趟,既然不能去,那我就不去了。” 说罢转身便回去,路过百山时,那蒙着布面目看向他,不等他说什么,又已经离去。 百山与杨木森站在那里看到易言的背影远去,但是两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易言消失,他们才来到一个房间里。 杨木森说道:“天命之人最可怕的就是在他们面前难以保住秘密,就算是说话我们也要到这个房间里来才行。” 百山却并不接他的话,说道:“等半个月后他做完法真的要杀他?” “不是一定要杀他,而是他一定会死。”杨木森说道。 “他可已经我们教中人了。” “所有修行人来我们教中都是不安好心的,而且这是救乙龙先生,只要乙龙先生出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杨木森淡淡的说道。 百山淡淡的哼了一声。 杨木森却笑道:“你不会认为他是你带进来的,就属于你的人吧,呵呵,外人毕竟是外人,而且天兄不是已经授了你神术了吗,他对你已经没有价值了,若是需要取他的命时,你可不要讲那什么狗屁义气而不动手,那会害了你自己,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都是这紫荆山中烧碳客,不想看到你犯下什么让人笑话的错来。” 百山静默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个小娃子天命这次是真的去桂平呢,还是要逃走?” “管他呢,反正萧天兄有令,这几个人中,那小娃子绝对不能离开。”杨木森说道:“那些外来人,来我们这里都没安好心,我们要救乙龙先生,是靠不上他们的,他们只能来吸引朝延的注意力,还得靠我们自己的人才行。”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缕乌云,第二天也没有散,到第三天时,已经结成了一大片,化为一片阴天,又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又是小雨,一直不停。 夜里,易言的房间里并没有点灯。 他坐在黑暗之中,黑暗之中一只乌金玄龟在虚空之中吞吐着白雾。 这几天,那个阴尸竟是没有再回来找他,他只是每天在房间里修行,看似无事,但是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受困的感觉,心中有这种感觉,玄龟元神竟是也有着一丝羁困之感,有些不如意起来。 这些天他想过,如果自己说出来并不会行截命之法,那萧朝贵会怎么样呢? 他不太敢赌,对于萧朝贵那看上去直朴的面容下掩盖着的心,易言一点也看不透。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 易言觉得自己就像曾经那只困在坛子里的龟。 他回想着自己自离家后所行的一切,没有觉得一件事是做错的,确切的说是自从离家,选择了来云南林总督那里,那他的命运就已经被在张巨大的网给缠住了。 “将我困在这里的不是萧朝贵,而是仇恨、功利之心、追求力量的欲望编织成的网。” 明白这些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又是另一回事。 “畏首畏尾的算什么,大不了是一个死字,整日困顿在这小房间里,这也不敢做,那也不走,枉为修行人,还谈什么求逍遥,追自由。”易言心是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又在黑暗之中静坐了不少时间后,心中便下了决定。 而也就是这个决心定下后,那头顶的玄龟原本困顿的样子突然昂扬咆哮起来,易言的心中听到了一声如海浪般啸声,啸声之中那股似要冲破一切樊笼羁绊的意志正是易言的心声。 这玄龟元神自融入了信仰愿力,受到了紫荆山中之人愿力的影响,与易言本心已生了隔阂,在这一刹那之间冰消融解,元神浑圆如意,感应虚空。 感觉虚空如水浪波涌,虚无水浪之中有一道金光若隐若现,金色玄龟朝那道光华张口一吞,易言便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神意钻入心中,铸入灵台。 玄龟元神刹那之间金光大涨,头颅昴缩,甲背起伏翻动,仿佛有着一篇密语华章化为烟霞环绕于玄龟周身,滚滚翻涌,久久不息,最终玄龟隐入易言的头顶,而易言的后脑灵光也过了许久才熄去。 就在刚刚易言元神浑圆如意感应虚空之时,他竟时学得一样法术,这法术名叫‘皇上帝的神意’。 当这个名字一出现在他的心中,他的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金甲的神人一指点出,一道金光划过虚空,金光之中仿佛有着万千符咒法文汇集,虚空洞穿湮灭。 随之那金甲神人散去,化为一片冥冥法意在回荡。 易言静坐于室中,感悟着那冥冥之中的法意神文。 天色亮时,易言出门去找萧朝贵。 来到萧朝贵所在之处,那守门之人却告诉他萧朝贵不在,他告诉易言萧朝贵去了平隘村了,平隘村在紫荆山的另一边,也是属于紫荆山,但是到那里却要翻越数座大山。 然后易言便问现在这里由谁主事,对方告诉易言是杨木森。 易言离开了萧朝贵的住所,问明杨木森所在之处后便去寻他。 路上又问过了几个人后才找到杨木森的家,同样是木树建成的,屋前有篱笆,不远处有一小片菜园子,有个妇女正在那里面拔菜,似乎正要做早饭,又有一个小孩子在门前捡石子玩。 易言在不远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竟是想起了自己的家。 他转身便要走,才走了几步,那门却开了,杨木森走了出来,他扬声说道:“七宿小先生,来了怎么又走了。” 易言将走的身形立即顿住了,过了好了会儿才转过来,他朝杨木森说道:“你知道我来?” “你出了那个屋子我就知道。”杨木森说道。 “那我去了萧天兄那里你也知道?”易言道。 “知道。”杨木森站在门檐下淡淡的说道。 易言又顿了顿后,说道:“我要离开了。” “天兄有令,七宿小先生哪也不能去。”杨木森语气已经有些冷了,冷声之中还有着不在意,好像面前的真是一个小娃子一样。 他可是见过不少修行人在被强行入了教之后,法术尽失,连普通人都不如,更何况他还是拥有神术的。 尽管面前的这个小小年纪的人是天命人,与别的修行人有所不同,但是法术必定也被封印了,而命灵并不能用与人斗法,即使一般的修行人来到了紫荆山中,他也不怕。 修行人入了紫荆山法术威力大降,而他所会的法术威力则是倍增。 “那我一定要走呢?”易言说道。 “你走不了。”杨木森说道,他身边的小孩子已经站了起来,他也感觉了两人之间的那种锋锐之气,那边菜园子里的妇女警惕而担忧的看着。 易言久久不语,他突然有些怕了,怕破坏了一个好好的家庭。 “七宿小先生,如果不想走了就回去吧。”杨木森说道。 易言心道:“我如果回那个屋子里,我就再也走不出心中的牢笼,再也回不了家了。”想到这里,又有一句话浮上了他的心田:“人活着,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易言突然伸手指向天空,头顶上空刹那间一团白雾翻涌而出,一只金龟在白雾之咆哮。 杨木森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随之大喝一声,道:“皇上帝赐我神力。” 他同样的伸手指向天空,虚无之中仿佛有淡淡的金光汇集在他的身上,一层金色虚光笼罩着他。 两人几乎时同时的一指点出。 杨木森手指逝出的金光泛着虚白,易言手指逝出的金光则更凝实。 两道金光从他的食指闪逝而出,在虚空之中相交,却见那道泛着虚白的金光刹那溃散,凝实的金光虽然也同样的散去不少,未散的却瞬间没入了杨木森的额头。 杨木森的眼神顷刻之间失去了神采,直挺挺的倒下,头倒进了他自家的门中。 “啊……” “阿叔……” “木森……” 两声惊喊声中,易言已经转身朝紫荆山外走去,那声阿叔是那个小孩子叫的,他知道这一带不少儿子都叫父亲阿叔,那木森是那个妇女叫的。 那两声呼喊和随之从风中传来的痛哭,仿佛将他心中的某种东西击碎了,一阵阵的痛。 他在哭喊声中大步而去,心中念道:“人要活着,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一个蒙着双眼的少年,腰悬着长剑,头顶一只金色的乌龟在不断的对着虚无咆哮吞吐,那白色的雾正慢慢的转化为红黑色,压在少年头顶,如血云一般。 百山在前言看着易言走过,易言并没有看他,百山只是看着,看着易言走远,直到消失在他看不到的转角。 在百山的心中,这个少年脸上的冷已经不再是装出来的,而是在心中已经涂上了冷硬,这是修行人的冷硬无情。 修行人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 第93章 桃花树下有天师 今天是二月二十一日。 天色阴沉。 易言大步的向前走,他迎着风,风吹元神,微微刺痛,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元神早已经收回,不再显于虚空。虽然元神并不显化了,但是他依然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于天地的压力,就像是之前他没有入拜上帝教时,在紫荆山中感受到的那种压力一样。 只是现在感受到的那股压力要大的多,那压力仿佛浩瀚无穷,无边无际,他明确的感受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股无处不在的压制都不会消失。 只是当他走出半天,来到了离桂平不远的地方时,他突然明白,这是满清朝延对自己的压制,因为自己的身上带着紫荆山拜上帝教的天条,因为自己吸纳的信仰之中有着浓郁的,对于满清朝延的恨意,所以这满清朝延数百年来衍生出来的意志对自己有了排斥。 对于这一点,此时的他竟是没有多少的担心,反而有了种锐利寒芒破风而行的感觉。 一路直向云南那边而去,却在还没走多远便又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头驴,一头长着一身青毛的驴,那驴趴在一处坡下,躲在一簇绿灌木之后,嘴里有一口没有口的咀嚼着从胃里返回来的食物。 而它的不远处的坡上却有一个身穿着淡黄道袍的人趴在那里,在她的旁边,是一株桃树,正盛开着桃花,附近则是一簇簇的山楂树。 这是一片果园,圆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果树,其中有桃有梨,粉红桃花与白梨花相映,分外妖娆。 易言凝神一听,风声之中传来极其轻微的女人呻吟与男人喘息声。 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那是什么。然则他的脸上也瞬间浮现一种古怪的笑意,因为那趴在那桃树下的正是将杀人灭口挂在嘴上龙虎山天师张采薇。 张采薇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看上去很小心的样子,但是易言却知道,她的小心和注意力都集中到她偷看的事上了,所以才会在自己走得这么近了,她都没发现。 他想起她说是要到天地的边界去建一座道宫,抵御着自西而来的破法风潮。 怎么会在这里呢? 易言想起她对自己讲解过的那么东西,解开了自己心中许多的疑惑。他心中是对她有着感激的,哪怕是她几次说要杀自己灭口。 他想要向她打招呼,却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好。 自风声之中传来女子呻吟和男人喘息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激烈了。 易言没有动,终于等到一切消散后,又听到男女的低语交谈声,立即明白这是两个偷情的,至于是什么身份,易言也没想去探究。 最终他们走了,所以张采薇起身了,看到易言。 她起身时,易言看到了她红扑扑的脸,她看到易言,很惊讶,于是她的脸更红了,红及耳垂。 很快她的羞意便转化为怒意,她跳下山坡,来到青驴身边,一脚踢在青驴的屁股上,青驴呼的一声窜起,却并没有叫声。 她手在袖子里一缩便有一团莹莹黄光出现,易言立即感受到了汹涌的灵力,随时都要朝自己涌来,龙虎玉如意已经握在了张采薇的手上。 “呃,我,如果说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信吗?”易言缓缓的说道。 “我看上去很傻吗?还是说,你视我龙虎山玉如意如无物。”张采薇说道。 易言竟是发现自己一时不知说什么说,他微微一迟疑,张采薇便跃跃欲试般的说道:“你想见识见识龙虎玉如意的威力吗?” 大概一个多月没见,她的容貌没有变化,脸上还是白嫩白嫩的,不过现在的脸却红的像桃花一样。 易言连忙摇头,说道:“龙虎玉如意的威力我是早就见识过了的,在那藏兵道中,你三击败三人。” 她手中龙虎玉如意上的光芒还在吞吐,却突然转过身去。 易言听到翻书的声音,他知道张采薇又在看那本书了。他也没有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来,转过来时已经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脸已经没有那种随时都要出手焦躁。 “你跟我来。” 她说完便一招手,青色毛驴已经跑到了她的身边,她一跃坐在毛驴的身上,然后便在这果园之中穿行着。 易言没有问去哪,或要去做什么。 两人只是在这果园之中转着,这果园出乎易言意料的大,没有遇上什么守园人,大概是张采薇避开了。 突然张采薇停了下来,她说道:“师父说春天是播中的季节,果园是个漂亮而安静的地方。” 易言已经听到了男人和女人的低语声,他知道张采薇的目的了。 只见张采薇朝不远处指了指,那是一处较高之处,很适合偷窥。 “你也去看。”张采薇的说道。 易言无奈,只得去到那个地方。他看到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相拥着,其中男人的手伸女人的衣衫里。 易言刹那之间心跳有些加速了,回头看张采薇,她正一脸端庄的坐在青驴背上,很严肃的样子,仿佛一个老学究,正在考场监视着学生们不能作弊。 易言中途想下来,不看了,但是却并张采薇扬起的龙虎玉如意给制止住了。 直到易言看完这对男女在桃树下偷完情之后才下来,易言看到张采薇看上去严肃的小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得意,脸颊微红。 她坐在毛驴身上,屁股挪了又挪,易言只是站在一边不出声,她将龙虎玉如意在手指间转动,翻转如玉莲花般。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那个,白吗?” 易言怔怔的望着抬头望天的少女天师,怔了良久才说道:“白。” 然后少女天师便再也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了,她坐在青色毛驴上一直不说话,也不看易言,易言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易言说道:“好久不见啊,你不是说要去天地边界了吗?” 少女天师并没有理会,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事。 易言又说道:“难道,那边有什么事?不能建道宫?” “我都还没有去呢。”少女天师快速的说道,她已经转过了身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打量着易言,说道:“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路上遇到了一些人,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易言等着她说,她将头看向另一边,像是等着易言来问,所以易言便问道:“什么大秘密。” 张采薇立即说道:“我发现了这一带有一个神国。” “什么神国?”易言问道。 张采薇快速说道:“那紫荆山中……”说到这里,她突然瞪着眼睛看着易言,说道:“一个多月不见,你都成神民了。” 易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刚从紫荆山中逃出来。”易言说道。 张采薇盯着易方上下看:“你是杀出来的吧,身上这么浓的血腥味。”她夸张的捏着鼻子说道:“好臭,好臭。” 易言忍不住也吸了吸鼻子,他当然没有闻到什么。 张采薇捏着鼻子说道:“你逃什么,都进去了,还是神民了。” 于是易言便将自己进入紫荆山中的事都告诉了她。 她从青驴上跳了下来,白晰小手里的龙虎玉如意敲打着掌心,围着易言踱着步了,她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停在易言的面前,说道:“你现在回去。” “为什么?”易言皱眉问道。 “因为有很大的好处。”张采薇说道。 易言快速的说道:“我已经杀了紫荆山中的人了。” 张采薇又想了,突然用玉如意啪的一声打了下手掌说道:“有了,你不用回紫荆山,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易言问,张采薇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易言来到了桂平城外。 她指着桂平城说道:“我教你怎么截命,但是之后你要让我看一看你背上的天条。” 易言说道:“你要看的话,我现在就给你看。” 张采薇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看,也不能看。” 易言疑惑的问:“为什么。” 她却很认真的说道:“未予先取,不是好的习惯,我‘大道灵光’之中有一条不得未予先取的灵誓。” 易言便没有什么可说的,张采薇又说道“你截这桂平县城的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过,有我在,即使是失败,也一定能够护你性命无忧。若是成功了,对于你的修行将会有大好处。” “有什么好处?”易言不由的问道。 “你听过引劫自渡吗?”张采薇问道。 易言摇头,他根本就没有听过。 ------------ 第94章 九重人间劫 九重人间劫 天空之中阴阴沉沉,易言与张采薇绕桂平城而走。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雨,张采薇并没有撑开那把降魔伞,也没有坐到青色的毛驴身上,而是与易言并肩的走着。 “看来,我又要指点你一下了。”张采薇摇头晃脑的说道。 若是别人这么说,易言心中或许会觉得对方在炫耀,然而张采薇说着却让易言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她扎着道髻,将白晰颈脖都露了出来,细雨打在她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白雾一样。 张采薇说道:“你知道现在天下间的修行人的实力境界是怎么划分的吗?” 易言说道:“这个我知道一些。寻灵、食煞,凝罡、玄感,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采薇摇动着手指说道:“这是一些修行层次的划分,但是不是实力的层次,而且你连元神都有了,也从天地中得到法术了,这应该是已经到了玄感之境的,但是你却没有食煞,也没有寻灵,你觉得自己比只食煞的人厉害吗?” 易言心中也一直有疑惑,疑惑是不是修行层次高的人,就一定比层次低的人厉害。因为他一直拿自己来代入,总想着自己属于哪个层次,最后发现自己什么层次都不是,但是有灵力,有法术,能够杀得了那许多修行人。 于是他心中便有一个认识,认为修行人的单纯的斗法论实力的话,得看学得了多少法术,有多强大的灵力,但是这依然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张采薇继续说道:“你所说的那些只是修行层次的划分,比较宽范。有人先食煞再寻灵,有些天生灵觉敏锐,只要稍稍修行,能入静便能感应虚无之中的法术存在,这是玄感之境才有的。但是就实力来说,他们还只是未受劫的修行人而已。” 易言正待要问,张采薇则像是早就知道,她话不停,一根手指却早已经伸起,竖立在易言的面前,她手指摇了摇,并不看易言。 “寻灵、食煞、凝罡、玄感、九宫、泥丸、神室、结丹、化婴、百道,后面的那些层次,都只是道家门派里才会有的境界,又怎么能够成为天下修行人实力划分的标准呢,更何况这些只是很宽的一种说法,并不是明确而非要达到的层次,注意,修行不是上楼梯。” “能达成我上面所说过的那些境界的人,必定是有所成的大修士了,比如你熟悉的林则徐总督,他就是曾结过金丹的,但是他不食煞,不炼罡,他修的是人间圣贤道中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官道,法力来自于自小读过的文章和满清朝延的封官赐权,以及自身所作所为。” “所以这就不能以刚才所说的那些修行层次来判别他的实力了。” “那实力的层次究竟是怎么来划分的呢?” 张采薇有些不满的看了易言一眼,她说道:“有人说这天地有三十三重,所以也就有三十三重天劫,而每一次渡过天劫都是一次升华,无论是从意识还是肉身灵力来说。所以经历过的天劫多少便是衡量一个修人的实力的标准。” 易言愕然,张采薇却又说道:“不过,标准向来只是用来衡量普通修行人的,抛除法宝、法术、灵力等其他的一切来说,二劫修士是一定比一劫修士要强大的。” “也就是说并不绝对是吧,就像是说我们人,小时候小一岁的人一般都打不过大一岁的人,但也有例外是吧。”易言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理,小的时候大一岁,相对来就是多成长了一年,力气各方向面就要大许多,当然能够打的赢,但是当成年之后却会发现,以前打不赢的人现在能够打得赢了,同样的年纪的人中也有力气大小。” “那就是,在每一次渡劫成长的结果是不一样的,每一次的成长都要做到力求最好,这样当到了一定的时候会就超越别人许多,还会比渡劫多的修士更强大。”易言快速的说道。 张采薇背着手点了点头,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可她那怎么看都是甜美白晰的脸蛋,做出这种正经严肃的样子,让易言有一种想要笑,想要去破坏她表情的冲动。 想归想,但是绝对不会真的有什么行动。 “那我们现在来这里截桂平之命,又是为了什么呢?”易言问道:“难道你要我来渡一次劫?” “当然。”张采薇道。 易言说道:“可是,我怎么能渡得了呢,是雷劫还是什么劫。” “你本来是渡不了的,但是身上铭刻了拜上帝教的天条之后你就可以了,你不是感觉来自于天地的压抑吗,这是满清朝延的意志威压,也可以说是满清龙意,对于一切可能毁灭它自身存在而生出的敌意。我们称之为人间劫,总共有九重,只要将这九重都渡过来,这满清天地便不能再对你起到任何的约束了。”张采薇说道。 “等一下,你说这满清天地?什么叫满清天地,我记得你曾说过,道念所至便是天地,而天地之外的天地,往往法术难施。” 张采薇晃动着玉如意,指着桂平城说道:“你看这桂平城,是属于哪里?” “属于云南,属于满清朝延的。”易言说道。 “那整个满清朝又属于谁的呢?”张采薇问道。 易言默想了一下,说道:“属于满清人的,或者说是爱新觉罗氏的。”他看不出张采薇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张采薇继续说道:“我再打个比方吧,桂平的人要离开这里先要获得官府的路引凭证吧。” 易言点头,他自己也是有路引凭证的,只是那都是王肃帮着他办好的。 “这是正常的方式,如果没有凭证,又犯了事的话,那就要突过去,这就是渡劫。你一次次的逃,逃到了海外,逃到了满清朝管不到的地方,那你就是离开了满清的控制,在那里你可以自由的生活,没有谁会抓你了,这就等于说你渡过了人间劫,因为你的人间就是满清朝延控制的世界,你能明白的过来吗?” 张采薇看着易言,一双大眼睛抬着头瞪着。 易言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听明白了?”张采薇问道。 “听明白了。” “那你说说。”张采薇不信似的说道。 易言便含笑着的说道:“修行人的天地包括了这满清天下,满清天下并不包括修行人的天地。我们出生于这满清朝,所以我们先生上就受到了满清朝延的压制。就像这次紫荆山中拜上帝教中的乙龙先生会被关在了牢中一样。我想,如果是有人渡过了九重人间劫,那牢狱就不能对他形成封印了。” 张采薇点头,颇为高兴的说道:“原来我解释的那么清楚啊,刚刚说的那些可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解释方法,不是我师父教的。” 不等易言说什么,她又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国师有多可恶,等我渡完了人间劫,一定要去让他亲眼见识见识龙虎玉如意的威力。” 易言能够想象得到,这满天下的修士,面对着满清朝延的压制有多么的难受。 ------------ 第95章 国师 这不是易言第一次听到关于国师的言论了,不由的问道:“这国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国师啊,他是一个可恶的人,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出现,就算他不出现,肯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他无处不在,你渡劫的时候他会出现,你准备好了渡劫的时候他会出现,你偷偷的渡劫的时候他还会出现,你不小心渡劫了他依然会出现,他就是天下间最可恶的东西。” “这样啊,那你让我渡劫,他会不会出现。”易言感觉好些好笑,张采薇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但是说的话却透着童趣感。 “你啊,按道理来说是不会的,你在他手上的那本生死薄上又没有名字。”张采薇扭了扭身边青色毛驴的耳朵说道。 易言大惊,失声的喊出来,‘生死薄’这可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那是阎王殿中阎王的法宝,是记录了天地间一切生灵的书簿,他掌握着众生的生死。 “当然不是阎王的生死簿,那本书册的全名叫做《大清生灵年岁记录簿》,但是有人说那是生死簿的残本,只要是在当朝出生的人,都能从那本书册之中查到,而天下间各门各派中的弟子更是受到注意。”张采薇有些气愤的说道。 “那我这种人他会注意到吗?”易言问道。 “渡三次劫之后他就会注意到了,你想躲也躲不了,到时你会发现他无处不在。”张采薇说道。 易言很疑惑,他问道:“为什么国师他总会出现呢,这是为什么?” “你要渡人间劫,要突破在满清朝延的统驭,他是国师,代表着满清朝延与各门各派修行人接触的就是他。多一个人渡过九重人间劫,就表示多一个人摆脱了他的管束,他怎么能不在意呢,尽管渡过了人间劫的未必能够胜过他,但也不是他所能够压制得住的了。”张采薇解释道。 易言大概的明白了天下间最顶尖的存在都是什么层次了,显然,国师属于能够压制天下间所有未渡过九重人间劫的人,而渡过九重人间劫的却未必能够胜得过他,他也同样的未必能够压制得了渡过九重人间劫的人。 “那不知道,各派的掌门人都是什么层次呢?”易言问道。 “一些是已经渡过了八重劫了,一些是将渡九重劫,一些是已经渡了九重劫的。”张采薇说道。 易言心中明白了,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你,渡过了多少重劫了?” “六重。”张采薇毫不避讳的说道。 张采薇的话让易言感到惊心,再渡两重,就已经要达到掌门人的层次了。天上的细雨依然在下,张采薇的身上也蒙着一层雨雾,这让她看起来,有着一种随着细雨落入凡人间的精灵感觉。 围着桂平县城走着,张采薇突然停下来,她指着一座山说道:“这个地方适合行法。” 那是一座不知名的山,正是桂平与紫荆山的中间。 然而当易言与张采薇花了不少的时间来到了那座山上时,张采薇指着桂平县城说道:“当你行法截断桂平县城的命时,你不会有事,真正有事的时候是行法结束时,因为这里只是一个县城,我想你截断桂平命的时间能够有半柱香的时间,只要这时间一过,正常情况下你是抵挡不了来自于满清朝延意志攻击的,你身上有着拜上帝教的天条,你的玄龟元神之中融入了紫荆山中的信仰愿力,你说过,愿力之中充满对于满清朝延的敌意,这敌意将会加重满清朝延意志对于你攻击。” 易言心中品味着‘意志’这两个字用得绝妙,天地本无意,当某一部分的天地属于某个人,或者某一类人时,那么这片天地便有了意。有意必生志,这片满清的天地的意志不容别的意志冒犯。 张采薇以玉如意指着天空,说道:“当你在受到这满清天地的攻击之时,那既是一个致命的危险,也可以称之为一次渡劫,也是一个机遇。” “不是说我无法抵抗吗?”易言疑惑的问道。 “你的身上已经有着那种能够抵抗天地意志的气息,我能够感受得到。渡劫没有取巧可言,是一种纯意志的对抗,你不是我龙虎山的弟子,我肯定是不能传授你龙虎道意观想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易言问道。 “玄武意志。”张采薇说道:“观想之法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玄妙的东西,其实也可以说有许多修行上的东西算得高深绝妙,有价值而值得各门各派保护的是,那些都是前辈们已经行走过的路,我们只需要延着这条路走就行了,我们龙虎山的龙虎天师道果,就是在这一次次的渡动之中粹炼而成的,各派许多道意都是这样子粹炼着的。 ------------ 第96章 桂平城的意志 “玄武意志。” 易言心中默念着,心动之间,头顶玄龟自脑后的虚无之中涌动,龟首张着口,阵阵波波动汹涌。 “玄武意志是什么意志?”易言问出声来。 张采薇饶有兴致的看着易言头顶的龟元神,说道:“能让你永远活在这天地间的东西。”她顿了顿,又说道:“当你渡劫之时就会明白了。” 天空之中阴阴沉沉,看不到天。细雨蒙蒙之中,山中一簇簇红花白朵儿在绽放着,它们像是在昭示着生命的不屈与奋斗。 阴霾沉沉,像是无穷无尽。 遥远的之处,隐约可以看到似有淡淡的金云出现。易言指着那处地方说道:“阴雨之外的天空,必定会是亮亮堂堂的。” 张采薇却大笑道:“那是紫荆山上空的光芒,你看到了,那他也一定看到你了。” 说话间,那金色的光芒迅速的靠近,化开,其中一人自金云光辉之中冲撞而出,像是要撞入了易言的意识里。 张采薇一挥手,黄光耀眼,一龙一虎呼啸而出起。 易言的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巨浪冲撞,被狂风抛起,只是一刹那,他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平静,依然是细雨蒙蒙。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萧朝贵出现。”易言问道。 “是啊,他刚刚出现了,我救了你。”张采薇背着手站在易言的身前,微抬着头含笑说道。 易言不禁问道:“他真的出现了,那,你和他都说了什么,他怎么就愿意放过了我了。” “这些你就不用过问了,这是他拜上帝教与我们龙虎山的事了,不过呢,你现在要回紫荆山中那个法台上去行法,这样也正好,省去了我的一些手脚。”张采薇快速的说道。 易言沉默了一下子,最后仍是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跟他是怎么谈的?”易言很认真的问道。 张采薇大叹一口气说道:“我做了一个非常大的牺牲,他要我以后与他们拜上帝教起了冲突时,退让三次,我跟他讨价还价了一下,最后是以退让两次成交的。” “就这样?”易言惊奇的问道。 “什么就这样,牺牲还不够大啊,我可是龙虎山当代如意,是要成为龙虎天师的,退让两次已经是大亏了。”张采薇大声的说道。 易言看着她,突然说道:“你的那本书上连这些都有啊。” “当然,你不知道,我已经将那本忆完全背下来了。”张采薇高兴的说道。 易言不由的失笑,他还以为张采薇的交际能力突然大增,却原来还是按照那本他师父交给他的书册来行事的。 就这样,易言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紫荆山中,只是这次的心情与上次完全不同。张采薇也随着易言一起进来了。 在之前她围着这紫荆山转悠了许久,却拿不定主意进来,用她的话来说,这紫荆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地间一块新的凶地,可以堕仙的凶地。 现在她与易言一起进来,只是在易言的身画下了几个符咒,并让易言亲口说了一句话:“我愿意将我的神力借给张采薇使用。” 张采薇她说,只要在这紫荆山中能够动用完全不受压制的神力,那她就可以带着易言来自如,萧朝贵想阻拦也阻拦不了。 回到了紫荆山后,易言依然是住在那个房间里,张采薇就住在隔壁。 易言一直没有出去过,而张采薇则几乎将整个紫荆山逛遍了,每一次的回来都要惊奇述说着一些事。 她让易言不要出去,要易言天天静坐,说是洗心。 魔从静中生,静中以观心中魔。 未成形之前,魔不见光,只要见到了,便能轻易的让它消去。 他一直静静的坐着,从之前总是会突然迸出烦躁来,到慢慢的心如止水,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前进了一大步。 这一天,又是阴雨。 易言来到了紫荆山最高之处,按张采薇传授的方法去做。 他从阴雨之中看到了桂平县城,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巨大的龟,一口将桂平城吞没。 很顺利的就一下含入了口中,用力一吸,仿佛有着炙热躁意顺着喉咙而下。 第一口只是一点点,第二口却正好吞咽,当第三口时已经是涌入口中了,那股浓烈宠杂的炙热感涌入心间,仿佛有着无数人的呐喊声在耳中响起, 他觉得自己的嘴里吞入了一块炙热的碳,他快速的吐了出来。 吐出的一瞬间,他耳中人呐喊声消失了,听到了一声清灵的声音:“天劫降临了,刚刚好,是桂平的意志缔结而成的天劫。” 易言抬头望天,他通过洞察之眼看着,只觉得天空之中的乌云翻涌,狂风咆哮,紧接着电闪雷鸣,电光之中,他看到天空之中居然有一座城池。 城池的城头刻着‘桂平’两个大字,与大地上的桂平城相比,这座城池透着一股沉肃凌厉之气,城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兵卒,一个张弓搭箭,枪戟竖如林。 “坚守本心,杀尽城中人,你就能活下来。” 有声音在易言的心中响起,是张采薇。声音才落,城头已经落下一片箭雨。 易言他突然觉得身本飘忽无力,无法躲避,千万支箭扎入了易言的身体中。他骇然,觉得自己将死去,觉得自己要散灭。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易言依然被完全射穿,他承受着,努力保持着一丝灵台清明。他朝城下冲去,来到奋力的来到城门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一剑一剑的劈着城门,头上箭如雨落,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下,又有沸水、沸油倒下,随之是火箭。 他身上燃烧着烈火,易言看到了自己的皮肉焦黑,有油被烧出。 ------------ 第97章 手抚旧物思家归 城门突然开了,化为一片浓雾,浓雾凝结出一个个持刀穿甲的兵卒,他们朝易言涌来。 易言刹那间被淹没。 他像是一个被卷入了风暴海浪之中的雪人。 他沉浮着。 他挣扎着、消融着。 他努力的喘息着,吸入的却是冰冷杀戮之气,只有着无尽的冷漠敌意。吸入胸腔之中气息就像是吸入了无数的刀剑。 他眼中看到的是一个个人,男、女、老、少,军人、官员,他们的眼神之中只有一个意味,就是杀死易言。易言手中剑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来他都一剑刺杀。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意识在一层层的剥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纤细。 杀入了城中,如步入沙尘暴之中,每一个冲向自己的人都是一粒砂石,碾磨着他的身体灵魂。 易言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缕随时都要被风吹散的游魂。 他努力的坚持着。 紫荆山之巅,乌云翻涌而下,将整座紫荆山顶笼罩着。 一日之后,天空之中的乌云散去。易言的身形出现在了那里,而那座法台早已经腐朽,就像是过去了数百年,一阵风吹来,法台上面的木屑飞舞。四周的青树都已经枯死,地上的石岩和土都像是被风雨侵蚀了许多年,变成了沙土。 易言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不堪,旁边的张采薇走近易言,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 她伸出手指,点易言的胸口,易言的衣服在被触碰的一瞬间,像灰一般的散去,他顿时全身赤裸的出现在的张采薇的面前。 张采薇愣住了,她低下着头,愣愣的看着,最终她原本白晰脸上慢慢的爬上了红晕。她迅速的抬头看易言依然没有醒来,然后,她的脸更红了,她蹲了下来。 易言觉得自己应该是沉寂了百年,沉眠安睡,当醒来之时,他只觉得意识轻盈无比,能随风而直到遥远,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薄如柳絮,能够随风到极远之处才断散去。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他却清晰的看到自己与周围的一切,然后,他开口问道:“你那里有衣服吗?” 此时的张采薇自然不是蹲着的,她坐在远处,头也不回,一挥手,一件衣服飘随风飘来,被易言接住了穿在身上,是一件道袍,有些小,却能够穿。 他像是没有觉得自己赤身在张采薇的身边有什么不对,他说道:“他们都怎么样了,乙龙先生救出来了吗?” 当然,他只是看上去很平静,心却在砰砰跳,即使是以他现在渡了一次人间劫的心依然还会感到不好意思。 张采薇依然没有回头,她坐在山的边缘,说道:“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肯定已经不会有事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易言微微的抬着头,像是在闻着空气之中的气味,他说道:“那我们就走吧,我也感觉到了一点危险。“ 易言与张采薇一起离开了紫荆山,离开时,易言发现山中的人少了许多,但是人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信仰之气越发的浓郁了,甚至其中有些人身上气息如火。 张采薇说那是狂热信仰者,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获得神术,他们的身上将自动的出现铭文,获得拜上帝教的天条铭文。 在离开之时,易言也从紫荆山中获得了不少信息。 当他与张采薇来到离紫荆山十多里之外的一处路口时,张采薇停了下来,她说道:“我还要去天地的边界建一座道宫。”她顿了顿,然后说道:“你最好不要与拜上帝教牵扯了太深的联系,要不然的话,将来会有大麻烦的。” 易言追问会是什么麻烦,虽然他自己也能想象得到,但是还是想从张采薇的嘴里听一听有没有清晰而具体的说法。 张采薇说道:“每逢人间生乱之时,便是人间劫最重之时,这时老龙垂暮,新龙升空,既是修行人的大机遇,也是大劫,更何况现在是将有神国出现,满清国之外,破法之风呼啸,是千万年来都未曾有过之变局,无论做什么,都要谨慎再谨慎。” 易言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采薇一跃而上了青驴的背,青驴四蹄翻动,转眼之间已经远去,消失在了易言的眼中。 看着张采薇朝天地的边界而去,他心中竟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觉得张采薇好像有了些变化,想了一会儿,一无所得,又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离去。 云南的沐家的一夜覆灭让整个满清天下的南方,原本那如沸水一般的动荡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 普通人当然无法感受到这些东西,但是修行人则敏锐感觉到这云南省中,来自满清朝延的威压一夜之间沉重了许多,在之前所有修行人只要进入至云南省中,都能够嗅感到空气之中的动荡和混乱,满清的威严只是许许多多杂乱气息中的一种。 现在,这云南省中,满清的威严竟有了几分要重新占据主导的趋势。这种状况只有在康熙大帝平定三蕃时出现过,即使是后来的乾隆大帝执掌天下时,那时满清已经入关统御天下许多年,却依然无法做到让满清的意志占据每一个角落。 只是那种强盛的气息却只是昙花一现,自今年年初之时,整个云南的上空都飘着细雨,阴霾的天气让人们心生了一丝的躁气。 总督府的上空更时黑气缠绕,即使是其中有一道红光如剑冲宵,也无法将这黑气冲散。 黑气主死、病。 主若心中有疾,必定要影响一宅之气,总督府里不太平,则影响着这整个云南的气息变化,原本云南这一省眼看要强盛起来的满清龙气又已经萎靡下去了。 总督夫人所在的房间,若是有善望气的人来此,更是能够看到黑死之气浓郁,其中隐隐之间可见一只怪虫在黑气之中翻动。 原本和善贤良,湿润如玉的总督夫人已经身如枯槁,她的脸上爬满了死气,本来总似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已经变得混浊不堪。 这些日子以来,总督大人林则徐遍请名医,并请了丹鼎派的掌门人来这里,依然是无法驱除总督夫人身上的蛊毒。又请了向来以符医名闻于天下的圣符宗太上长老来到,喝下了三符圣水,同样不能驱除蛊毒。 倒也并不是没有效果,若不是有那些东西吊住性命,现在总督夫人只怕早已经是一滩黑血了。 这蛊毒让前来救治的人都心惊了,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无法救治的东西,那么对于他们同样是有莫大威胁的。 若是自己遇上了,只怕也是再劫难逃。 对于修行人来说,只要是当时不死,那么就有许多办法能够存活下来。 “夫人身上所中之蛊毒与传之中的化血神刀之毒颇为相似。” 这是林则徐的一位友人专程从远处赶来,看到总督夫人郑淑卿后说的。 化血神刀威名赫赫,这刀神妙无比,出没于小千世界之中,随心而动,斩敌于一念之间,无论是元神还是肉身都能一同斩了,其刀上之毒更是能污元神肉身,只需触破皮肉便是死路一条,无可救药,即使是修行道教护教神功的二郞真君都曾被化血神刀所伤,后来是用变化之术骗了解药才解去毒。 最终大家一致认为,只有找到赵瑜才能够解去此毒。 林则徐一直没有断过寻找赵瑜,所以才会有易言在总督府里时,林氏小姐问易言赵瑜有没有跟他联系过。 易言回到昆明之时,已经六月份了。 当他一回到总督府时,他发现了府中的死煞盈空。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理会他,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心事重重,他回来了直接住回了百辟院中的那栋小屋子里,能够看到夫人所住的屋子。 晚上,易言所住的小屋里亮起了灯。 他的肉眼早已经瞎了,而那双沐家老祖的摄魂魔眼被封印着,直到现在都还没祭炼到一成,不过好在现在他有洞察之眼,无惧于光线的变化,黑暗之中与强光之下,他的依然能够用那洞察双眼看得清清楚楚,并且还能看穿墙壁了,不过看墙壁后面的人却不太清楚。 灯下易言翻动着自己的衣服,桌上早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衣服之中有一枚铃铛,还有两个小小如皮影戏中的偶人,每个小人偶手上都拿着一双小刀,刀身蓝汪汪的。这一对小人偶是来自于乌灵镇外,那火海之中的沐川,人偶之中各封印着一只火鬼。 他的手摸过那个包袱,心中突然想起了家,思念才起,便如潮水涌动,不可遏制。 ------------ 第98章 污中自有邪灵生 污中自有邪灵生 离家不到一年时间,易言竟是觉得有过了十年之久。 那枚如长着青色铜锈的铃铛在他掌心缓缓的滚动着,他的思绪飘到了父亲回家的那一刻,想起了祠堂之中,那位县中法师纪连海与西方来的牧师查尔斯斗法。 现在的他当然知道,纪连海是在祠堂之中吸食了自己父亲身上的纯粹而浓郁的死煞。 他想起了母亲在自己临走时说的话,想着仍然幼小的弟弟与妹妹。他心中对于家的思念越发的浓烈。 百辟院中走进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在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长相颇为相似。 两人一进入院中便停了下来。 “那屋里的灯怎么亮了,谁在那里?”其中的那少年说道。 旁边的少女并没理会,只是同样的疑惑的看着树下屋子,并带头朝屋子走近。 来到屋前,屋门并没有关,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坐在床的边缘。当他们看过去时,那个坐在灯光下的人也转过头来。 “他蒙着双眼,看上去是瞎的,……又像不是瞎的,他能看到我?他是谁?” 郑怡看着屋内的人,他站了起来,郑怡紧盯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只觉得这个蒙着双眼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人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她呼吸急促,怔怔的看着这位自灯下走来的少年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郑怡旁边的少年人郑宝皱眉问道。 “我是易言,一直住在这个屋里。” “我们来这里已经半个月,这里一直没有人住。”郑宝快速的说道。 “因为我今天才回来。” 郑宝狐疑的看着易言,他说道:“今天才回来,那你去了哪里?” 易言却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别让小姐等急了,快过去吧。” 郑宝心中涌起了一股气,他最是看不得别人在自己的面前这样清清淡淡的样子,尤其是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人,但是他却又发作不得,看了下手中的药材,当即说道:“要是你敢骗我,一定抓你去坐牢。” 说完他便要走,却见旁边的郑怡还站在那里看着,他又退回来一拉郑怡,说道:“看什么呢,瞎子有什么好看的。” 郑怡被拖着走了几步,用力一挣,快步的来到易言的面前,她仰着头,对着易言说道:“你好,我叫郑怡,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易言。”易言说道。 “我今年十四岁了,你呢?”郑怡说道。 易言笑了笑,说道:“我十六。” “你觉得我漂亮吗?”郑怡瞪着大眼睛问道。 “很漂亮。” 郑怡还待再说,那边的郑宝已经在喊道“郑怡,说什么呢,我等下就去告诉娘亲。” “告就告,我不怕。”郑怡虽然说着不怕,但后面也没有再与易言说话,只是朝易言挥了了挥手就快步的追了上去。 易言看着那位年龄只有十四岁,身体却看上去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心中有些好笑,对于他们两兄妹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像萤火虫划过夜空,不留半点痕迹。 他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那两兄妹离去,他突然朝黑暗之中说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缩尾的。” 易言的话落,百辟院的那一边的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人来,他的身形逐渐清晰,从百辟院的拱形的院门那边走来,他的出现让人觉得这院的两边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来者只是一步踏出,便不再动了,他一身白衣的看着站在屋门槛边的易言,说道:“我来总督府里一个月,才知道原来府里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易言蒙着双眼,只是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可能可无的。”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你这样的人绝不应该在总督府里默默无闻。” 易言却说道:“不管我是不是默默无闻,你都不应该出现在总督府里。” 白衣人苍白的脸色上突然出现一丝的笑意,他说道:“我为什么不应该出现在总督府里。” “魑魅魍魉都入了总督府,总督大人难道就真的不管了吗?”易言说道。 白衣人冷笑一声,说道:“我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因为这里已经有了让我存在的环境,当我不能存在时,我自然就消失。” 易言正要说话,不远处却有一阵人声出现,脚步嘈杂。有一群人朝易言而来,大概有五、六位,最前一位是林氏小姐。 郑宝就跟在旁边,他心中诧异,其实在之前他已经相信了易言的话,只是他却并没有跟林氏小姐讲自己与易言相遇时说的那些话,而是另准备了一套说辞,然而不等他说完话,只说看到院旁小屋的灯亮了,林氏表姐竟是不听后面的话就直接出了门。 他很惊讶,不光是他惊讶,其他的一些人也很惊讶,他们都是郑淑卿娘家那边的人,对于这位最小的小姐林氏是有着一丝惧意的,今天看到林氏小姐这样,不由的都暗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回来了。” 易言看到林氏小姐之时,那个白衣人后退一步,无声的消失于黑暗。 易言站在门口并没有动,他等着林氏小姐的到来。 “易言,你见到小姐还不跪下。”是郑宝的声音。 易言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林氏小姐,他发现林氏小姐样子瘦了很多,身上已经没有丝这和的锐利青春之气,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消极。 她看到易言站在那里,笑了笑,说道:“你回来了。” “嗯。” 易言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两人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易言说道:“府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嗯,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现在府里什么都有了,人、鬼、妖、魅、魔,妖魔像人,人却像鬼魅。”林氏小姐说道。 她的声音很消极,又说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小心一点吧,或者,还是早点离开吧。” “嗯,会的。”易言回答道。 “易言,你说什么?你是总督府的人,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郑宝大声的说道,刚才易言没有理会他的话,让他觉得异常没有面子,这次说话更是严厉。 他的穿着打扮都像是富家之弟,并且还是官家出声,说话之中自有一股主人喝呼下人的气势。 易言转头,那黑布蒙着的双眼仿佛已经化为一片深渊,郑宝心中涌起了恐惧,他不敢再出声。 林氏小姐并没有再说什么,她的一切兴致都已经散去,她的身上只有那种百病缠身般的虚弱。 当她转身走时,易言突然的说道:“小姐,府里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他们都随父亲出去寻找赵瑜了。”林氏小姐说道。 “难怪府里什么都有了。”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只是牵强的笑了笑,易言不敢想象,当年锐利而自信的林氏小姐,现在居然会消沉成这样子。 “我想去见见夫人。”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点了点头,她说道:“前些日子娘亲醒来过一次,她问过你。” 易言在林氏小姐身后那几位远亲怪异的眼神中,随着林氏小姐步入了夫人所住的房间里。 他的洞察眼下,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都是一样。 一只如婴儿般大的鬼物攀符在房檐下,赤着一双通红的眼看着他们。 易言问道:“小姐,难道你看不到它们吗?” 林氏小姐问道:“什么?鬼物吗?” “嗯。” 林氏小姐说道:“我已经被秽气污了灵力,法术已经施展不了,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大人离开之时,就没有让人来防护总督府?”易言问道。 “有。” “谁?” “太佬山道场来的一个人。”林氏小姐说道。 “那他有没有说过这事?”易言问道。 “他说,这些都是应污秽而生的邪灵,不是从外而来,而是府里自生,无法驱除,只要娘亲一日不好,府里便一日不得安宁。”林氏小姐说道。 易言一边听着,一边跟随在林氏小姐的身边走着,来到那屋檐下,他的头顶突然乌金光韵翻涌,一只黑中透金的小龟出现,一闪便已经将符攀在屋檐上的如婴的鬼物咬住,三下两扯的便将之吞没。 林氏小姐停了下来,他看着易言,说道:“你刚刚是不是施了法术?” 她虽然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却还有灵觉在。 易言点头,说道:“杀了一只鬼婴,应该是这总督府里曾死去的一个婴儿应邪而生了。” “看来,你出去一趟之后收获了不少东西,我之前听说你的眼睛瞎了,法力无法恢复,法术不能用,现在能用,是不是已经在食煞化灵了。” 易言没有回答,他们已经到了夫人所在的房门前, 一进入房间之中,易言第一眼便看到一位白衣白煞脸的人站在夫人的床后。 易言紧盯着他,说道:“那位太佬山道场来的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的白衣,脸白像死人一样的一个人?” “不是,他名叫初龄道长,穿着真人道袍。”林氏小姐说道。 易言说道:“百辟院本可辟百邪,而现在却邪魔鬼魅窜行,原来是有人在布法。” ------------ 第99章 物非人且非 物非人且非 云南、昆明、总督府、百辟院中的夫人卧房里,普通人的眼中,只会感觉卧室里有着一股药腐之气,并不算浓郁,但是却会缠绵于鼻尖,缠绵于心田,即使是离开了夫人的卧房,那种感觉也将弥久不散。 但是在易言的洞察眼下,看到的则是一片污雾,这雾不是各山谷之中水气凝结成,而是一种可污人灵识的毒秽之雾。 味、嗅、听、触、视,五觉经过修行之后,比起普通人来,若是出现了不同时便算是灵觉,当灵觉化为一种可以发觉普通肉眼发现不了的东西与事物时,可称之为灵识。 林氏小姐就是被污了灵识,进而让身体内的灵力受污,法术难施了。不过,这主要是因林氏小姐在这里呆的久了,她的心中又满是悲伤,才被房间里污秽污了灵识伤了神。 易言看着虚空之中飘荡着的灰晦污雾,他站立不动,他的话让跟着进入房间的人面面相窥,他们并不能看到什么。 但是看易言的样子,他显然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易言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初龄道长身外化身吧。” 那一身白衣白脸的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听说,总督府里曾有一个人杀了沐家的家主宠爱的儿子,这是导致总督府跟沐家矛盾进一步激化的直接原因。那个人就是你吧。” 除了易言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听到他的话。 易言却并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夫人是我所尊重的人。” 他的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看着易言,他们不知道易言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们都是夫人郑淑卿娘家那边的亲戚,他们从来不敢说夫人是我尊重的人,因为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畏惧,那种来自于总督夫人与诰命夫人身份带来的畏惧。 正大当大家疑惑之时,易言再次的朝虚无说道:“所以,我很不想看到她被打扰亵渎。” “你是想要我离开?”白衣白脸的人说道。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虚空之中,让其他的人都能够听得到。当他那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一出现,卧室之中的其他人听到这声音,立即大惊,之前他们只听到易言说话,还有些莫名其妙,现在一个个都明白这房间里确实有一个他们看不到的人。 “离开这个房间。”易言说道。 “对我来说,不是离开这个房间,而是离开总督府。” 他这话一出,林氏小姐已经摇头了,她知道,现在总督府唯一保障就是这位太佬山来的初龄道长,现在总督府里那些有修行的都不在,留下的都只是普通人。 林氏小姐这轻微的摇头,易言便没有再说话了,他看着夫人躺在床上,洞察之眼下,夫人身上的被子是爬满了虫子。 他转身离去,林氏小姐说道:“初龄道长在总督府,才保证总督府的安全。” 她说的没头没尾的感觉,但是易言立即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初龄道长不能离开总督府,但是要离开这个房间。 易言在门口只是顿了顿,就朝外面而去,耳中听到林氏小姐说道:“初龄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虚无之中并没有人回答她,她又继续说道:“难道初龄道长不怕我父亲回来吗?” “呵呵,我没有让夫人的病情恶化,还护住了总督府,即使是少穆回来也说不了我什么。”虚无之中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 林氏小姐再跟他说话,却已经没有人理了。 易言回到了小屋之中,他自然是听到后来林氏小姐的那些话,但是他没有再去说什么,就像当年在罗宵山中时一样,那个三师兄林明庭也只是说过一次要收他为罗宵山的弟子,过了之后就没有再表示那个意思了。 刚刚在进入夫人所在的房间里时,他心中便涌生了那股子冲动,于是就有了那几句话,但是说出之后,那种悸动又沉寂了下去。 有时候,易言会问自己,修行到底是什么。 在以前,他心中会有很清楚的答案,修行自然就是修练法术、法力,修练出尽可能长的生命。 而现在法术、法力依然是他心中所要追求的,但是对于尽可能长的生命的追求并没以前那么的热切了,甚至有时候他都会忘记自己的生命。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曾跟一起读书的人聊过修行人的事,得出一个结论是修行人可能更怕死一些,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执着于修行,希望能够长生。 现在他自己也是在修行了,却发现真正缠绕于心间的并不是自身的生命,而是另一种东西。 夜色之中,看着天空,星光点点。 易言站在大树之下,抬头看着天空,树叶无法阻挡他的洞察之眼。 他看着天空,心中漫无边际的想着,想着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是物事人非。曾经的四管家已经早已经死了,曾经坐在大堂高椅上不失温和又不失尊贵的夫人现在已经在床上等死。 青春锐利,自信明媚的林氏小姐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圆圆被自己亲手所杀,玲玲成了内奸,而自己,则成了一位真真切切的修士。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回来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英子,也没有看到六子。 他在这里一站便到了天明,静静的,一动不动。 昆明城外的一座破庙里,一群叫化子在天刚亮时已经起身去了城里。有一个老人匆匆的来到破庙里,看到庙里空空,便又转身朝城里而去,他是从城里出来的,但是却并不是走原路返回,而是去了另一边的路。 他来到了城中那个最繁华,人也最杂的街上。在日头爬上半天高时,他在一座名叫引仙楼的酒楼前停了下来。 楼前有一排的叫化子,其中有一个半躺在地上,他与其他叫化子一样,都是眼看着酒楼里进出的人,每当有人出来时,总会有一个叫化子迎上去乞讨。 老人快速步的来到那个半躺在地上的叫化子身边,叫化子抬头,喊道:“胡爷子?你怎么来了。” 其他的叫化子都把眼睛看过来,倒也没有围过来。 那被称为胡爷子的老头对着半躺在地上的乞丐说道:“易言回来了。” 地上的乞丐微微愣了愣,随之说道:“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他能安全回来的。” 老人却快速说道:“昨天林氏小姐都把易言带到夫人的房间里过了,现在的易言已经是修行人了,以往前不同,你的事跟他说,他肯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以前帮过他,他不可能不帮你主持公道的。” 老人说话时特别的激动,连比带划的。 然而地上的乞丐却黯然道:“我已经这样了,他为我出头了又能怎么样,就让他当我消失了吧,你也不要去说了,胡爷子,我跟你说,昨天我都讨到了一两银子,比他们讨得都多,我现已经大概的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施舍,什么样的人不会了。” 胡姓老头气的用手一推地上的乞丐,说道:“你就这样甘心,甘心当一辈子的乞丐,甘心就这样放过那个云帆?六子,人活着就是争一口气,拿怕是明天死了,这口气也得挣回来,如果屈辱的活着活个百年,那是生不如死。” 胡姓老头说完,愤怒的站了起来,离去,地上的乞丐却还在喊道:“胡爷子,不要告诉易言我现在的情况。” 胡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恨铁不钢眼神快速的划过,然后转身快速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旁边的乞丐都问什么事,六子则说道:“我那个兄弟从外面回来了。” “是跟我们讲过的你那个已经在修行的兄弟,叫,那个,易言的那个?” “差点死掉,你天天送饭给他吃的那个?” “嗯,是他。”六子回答道。 “那是好事啊,那你怎么还叫他不要告诉你那兄弟呢?” “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他,我才会被打断了双腿的,他知道了,心里一定会有疙瘩,听说这对修行不利,他一直都那么的想修行,我不能阻了他的前程啊。再说了,我的腿已经断成这样子,难道还能接回去啊,只要接不回去,他心里就会不舒服。而且,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了,不想有什么改变,只要每天多讨点铜钱就行了。”六子说道。 旁边的乞丐有表示赞同的,有表示不同意的,但是终究他们也都不是六子,最多只是讨论了一会儿,又开始正常的乞讨了。 ------------ 第100章 杀人者,江西易言 杀人者,江西易言 易言自回来之后就在纠结一件事,他想要就此离去,这个念头每过一个时辰就重一分,但是他心中又明确的知道这里,自己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成。 比如父亲的死因,以及父亲这些年来到底遇到了哪些人,是从哪里学得修行之法的,这也是他极想知道的。 还有自己体内的蛊虫,虽然赵瑜并没有用这蛊来威胁过他,但是这蛊却早已经给他带来麻烦,并且对于他心灵上有着莫名的压力,就像是生命随时都要被人勾走一样,最近的修行,他已经明显的感觉这股压力在自己的心头几乎要形成心魔了,因为每当入定静修之时,涌上心头的就是身体内的那只缚魂蛊,他几乎要出现幻觉,幻象之中蛊虫将自己的脑髓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他想要摆脱这种困境,除此之外,最想要的自然是一部修行法门和寻灵。 相对身上的蛊虫来说,父亲的死因及修行法门和寻灵并不怎么紧迫。 总督府后院进出的人并不算多,大多也是总督大人家里那些自远处赶来亲戚,他们进出百辟院中,看到易言站在树下,一个个眼中充满了疑惑,都打听着这个蒙着眼的人是谁,却只打听出来易言这个名字。 郑怡缠着表姐林氏一个劲的问,林氏小姐最后无奈,只得说道:“他曾护过我和你姨娘去天龙寺。” “啊,那他岂不是很厉害?比起姨父身边的那几些来怎么样?” “修行这个东西很难比的,谁更厉害,这要看都会些什么法术,都有些什么法宝。”林氏小姐说道。 “那我不管,你就说易言比那个达日阿赤谁更厉害一些。”郑怡有些撒娇的问道。 “应该是达日阿赤厉害一些。”林氏小姐说道。 “啊,没有达日阿赤厉害啊,我还以为,以为他很厉害的。”郑怡语气之中满是失望的说着。 林氏小姐接着却又说道:“不过,现在不知道了,去年过年时他离开总督府已经没有了法术,现在你看他像是不会法术的人吗?” “不像,他像一个很厉害的人。”郑怡快速的说道,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他在护送你们去天龙寺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事,表姐,你给我讲讲吧。” 林氏小姐突然发现去年的事离现在竟像是极为遥远,那近一个月的行程之中,能想起来的事已经不多了。 易言早已经发现自己会失神,总是会突然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想,又像是什么都在想,在失神过后,原本心中的些迷茫和迷惑却会突然之间清晰了。 他不知道,这在修行之中名叫冥思,当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能够自然的出现这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中,能够让一个人的神得到个休养,并能够在深层的意识之中自我分析心中最为迫切的事。 有一个人自百辟院的另一边探出头来,是个老人,背有些驼,脸上有着深深皱纹,眼有些混浊了,头发有些发白,他探出头看这边的易言,又看了看别处,这才走过院门来。 他来到易言的身边,用手做拜状,说道:“小老儿胡时节,见过易小真人。” 易言并没有回头,但是他却说道:“这位老伯,有什么事吗?” “小真人可还记得每天深夜偷偷送食的人。”胡时节眼睛炙炙的盯着易言的背。 “活命恩人,怎么会忘记。”易言回答道:“六子他怎么了。”他的声音之中并没有多少的感情流露,让胡时节无法听出什么来。 “六子的腿被人打断了。”胡时节紧促的说道。 “他现在人在哪里?”易言问道。 “在城中引仙楼前。”胡时节说道。 易言突然转身,脸上的那一道黑布仿佛透着黑色的光芒,胡时节低下头。 易言并没有停顿,转过身后便走。但是这个名叫胡时节的老人肉身上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看透了。 自从在紫荆山中渡了那一次劫之后,他的洞察之眼也有了变化。他的洞察之眼不光能够代替肉眼看到一切真实的东西,而且还能看到一些虚幻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这胡时节的头顶有一道黑红之气高高飘扬。 易言大步的出了总督府,头顶的玄龟元神翻动,但是根本就无法从虚无之中感受将要发生什么事,尤其是现在城中,汹涌而来的杂乱气息。人间的各种欲望化生而成的煞气,煞气之中充满了惶恐与向极端衍化的憎恨。 用元神感受,他觉得这虚空之中,每一缕煞气都如刀剑,充满了敌意,不是针对于他的,而是莫名的,这说明人们心中是不安的。 在这些杂乱的气息之中,易言还感受到了一丝针对于他的敌意,伴随着敌意而生的是危险感,当他离那引仙楼越来越近时,那危险感就越发的强烈了。 渡劫之后,玄龟元神也同样的有了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对于天地的那种感触越发的敏锐,原本缠绕在玄龟元神之中那些信仰愿力中的各种杂乱念头,已经在天劫之中炼去了。 当他来到了引仙楼前时,立即发现了断了腿趴在地上的六子,只是现在的六子已经生机绝灭,他已经死了。 易言的心口刹那之间如遭重击,修行人修行的并不是绝情,只是很多事看得比较透,很多时候感情波动点较低,然则当被触及时,依然是激烈的。 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幻觉,他不敢相信,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大,话总是很多的六子就这么死了。去年他绝望的躺在黑暗的木屋子里,是他每天偷偷摸摸的端些吃食来。 那时候的易言曾想:“如果我活了过来,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 此时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圆圆将六子拦住时,六子跪在地上惧怕的回答着圆圆的问话,那时他才知道六子是受过自己父亲恩惠的,在他的心中,却越发的感觉到六子是一位重义重恩的人。 六子没有说过,易言也就没有问,他决定以后要好好的报答六子,就像六子报答自己父亲给他的恩一样的报答他。 可惜…… 可惜…… 记忆在看到六子趴死在地上的那一刻涌上心头,同时生起的还有无法言述的痛惜。 熙熙嚷嚷的街道上,人流穿行。 天空之中一道突然出现一道霹雳。 易言抬头。 旱雷! 在引仙楼炸开。 引仙楼前一道火光一闪而灭,街上的人一个惊叫着捂耳,当他们捂住耳朵时,旱雷已经消失,但是那轰鸣声依然在耳中回荡,那道一闪而灭的火光像是印在了他们的眼眸之中,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视物。 恐惧如那道雷一样的在他们的心中一闪而灭,留着的只有惊魂未定和骇然,他们没有发现街上少了一个蒙着双眼的少年人。 易言已经出现在了引仙楼顶。 在他的面前,是一位穿着蓝袍的道人,他有些惊疑的看着易言,说道:“你,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易言已经一指点出,在他右手食指点出的那一瞬间,他头顶白雾光芒翻涌,一只黑金的玄龟引颈咆哮。 这一指,唯有一个意境――死。 这是汇集了全心杀意的一指,不容妥协,不容延迟。 一道凝实的金光自易言的指尖闪逝而出,金光之中带着一丝血色。 血色代表着杀意,杀意让他的法术都有了一丝改变。 蓝袍道人手指同样的快速的划动着,嘴里喝吐出道一惊雷般的咒音,在他的面前那一片虚空刹那之间风云翻涌,化为一片灰色的混沌。 带着一丝血色的金光没入翻动的灰色混沌之中,消失,洞穿,蓝袍道人大骇,他刹那间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杀机,然而那金光早已经没入他的额头。 蓝袍道人眼中涌上了死灰色,眼眸之中还定格着骇然,他翻倒在屋顶瓦面上,自屋顶滚落,自高高的楼顶摔在地上。 易言手指却并不停,食指在虚空之中快速的划动,金光在虚空之中形成一行字。 “杀人者,江西易言。” 这一行字存留于虚无之中,杀气凝而不散,普通人无法看到,然而修行人眼中却如夜中灯光,那凛然坚决之意如高崖之冰凌。 他是在告诉别人是自己杀了那个蓝袍道人,也是要那个要对付自己并杀了六子的人来找自己。 ------------ 第101章 人间道场 人间道场 昆明城自从总督带人灭沐家的之后,又大肆抓捕一些与沐家关系非浅的人,其中有朝延命官,有修行人。 但是在那一段时间之后,总督府里便传来一个消息,消息说总督夫人病危,总督大人正四处寻找救治之法。 一直到总督府上空出现黑煞之气,时刻关注着总督府的人才真正的确定,总督夫人确实是出了事的。 煞由心生,总督大人心中已经出现了阴影,所以总督府的上空才会出黑煞。 城中引仙楼中正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着一身金丝镶边的衣服,右手戴两枚戒子,左手戴三枚,脚上所穿的靴子同样的金丝镶边,腰带是用天蚕丝做成,上面绣有一只冰鸟。 他是这引仙酒楼的老板,名叫金如海,十三年前盘下这座酒楼,并改名为引仙楼。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他拥有什么法术。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蓝袍道人,和一个时辰之前在这引仙楼顶被杀死的那个道人穿着一模一样。 只是他看上去尖嘴猴腮,身形瘦小,就算是坐在那里,穿着道袍,戴着道冠,也让金如海觉得他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而且他的手背上还有着稀疏的金毛,那根本就不是人应该有的毛发。 金如海坐在那里,微微的眯着眼睛,他那有些微微发胖的脸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知道长来我引仙楼是为何事?”金如海问道,手指一搓,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折扇。 蓝袍道人眼神在金如海的金色折扇上和那的戒指上流转着,最终将眼神落在金如海和善的笑容上,他并没有回答金如海的话,而是说道:“小道侯中来自于横断山。” 他说这话时紧紧的看着金如海的表情,却见金如海依然是那种和和气气的笑容,金如海说道:“哦,想不到道长居然是来自于横断山,不知道长可去过大雪山?” 蓝袍道人侯中眼中瞳孔收缩,他说道:“不知金道友与大雪山是什么关系?” 金如海笑着,手中摇动的金色折扇却停了下来,随之将折扇翻压而下。 在翻转折扇的那一刹那,一片雪白的光点在虚空之中出现,随着金色的折扇的翻转朝大地上落去,随之金色折扇又摇动,那景象瞬间消失了。 那景象虽然一闪即灭,但是却有一股恢宏的气势出现。 蓝袍道人侯中已经站了起来,他有些失声的说道:“大雪崩!” 金如海依次淡淡然的平和的笑着,并不出声,只是缓缓的摇着金色的折扇。 蓝袍道人侯中缓缓的坐下,他说道:“真想不到金兄居然与我同时来自横断山,而且还是来自于大雪山。雪蝉子前辈的威名闻名久矣,只是雪蝉子前辈长居大雪山之巅,自三十年前见过一次之后,就一直无缘再见。”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一直不曾听闻大雪山有门人下山行走,今日能够在这人间遇上金兄,真是幸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金兄多多包涵。” 蓝袍道人侯中眼中神色闪动,金如海轻摇着金扇,说道:“好说好说,你我同是出自横断山,可以说是有同山之缘了,只是下山时师父有交待,只可一心食煞诵冰经,不可结因果。道长来我这里,实在是来错地方了。” 蓝袍道人侯中脸色一僵,随之说道:“我自然不会让金兄无端结下因果,来这里只是想问问金兄对于那个杀我四弟的易言有什么看法?” 金如海说道:“道长不知这易言的来历?” “此人莫非有大来历?”蓝袍道人紧紧的问道。 金如海笑道:“大来历倒没有,只是道长现在招惹了他恐怕有些不妥。” “为何?” “如果是在数月之前的话,那时他法术尽失,道长要杀他只要处置得当,总督府也不会来寻你们,但是现在嘛……” “现在怎么?总督府里的人都随林则徐出去寻救治他夫人的灵药去了,若杀了他,又还有谁来为他出头?”蓝袍道人说道。 金如海笑着说道:“没有,但是现在要杀他并不容易。” 蓝袍道人在听了金如海的话后立即站了起来,他脸上出现了怒色,大声说道:“金兄未免也太小瞧我们四兄弟了,我们四兄弟虽然比不上金兄大雪山弟子的身份,但也不是可以任揉捏的,易言杀我四弟,我们兄弟三人若是不能报得此仇,还有什么面目在天地间立足,易言必须死。” 金如海依然面不改色,他说道:“我知道,我只是说要杀他并不容易。” “哦,他有什么法术?”蓝袍道人问道。 “他是曾经林则徐身边三大护卫之一易良康的儿子。” “易良康?” “你可能没有听过,因为在林则徐来这云南当总督时,易良康已经离开了林少穆,你应该知道林少穆另两个护卫吧,一个漠北来的刀客,一位西洋剑客。其中漠北刀客王肃,完全不修任何法术,他手中一柄黄沙刀曾斩过沐家的家主沐浦南。 那位西洋剑客手中有一柄细剑,只要被刺中了便会石化,至今尚没有听说过有谁能破了这诡异的法术。易良康与他们同名,虽然他少有什么惊人表现让人知道,但是能与这两人同名,必定不是凡俗之人。 易言是传承了易良康法术的,他来这云南后做过几样事,知道的人少,但只要知道了一件,就足以让人记住他的名字。” “他做了什么?” “他在总督府百辟院中当守门人时,杀了沐浦南喜爱的儿子。” “好大的胆子,沐家怎会放过他?”蓝袍道人惊讶的说道。 “他后来被沐家追杀,那时正是总督夫人胡布疑阵的离开总督府,前往天龙寺的时候。沐家曾派出过人去追杀易言,其中有木灵公子,也就是那次,木灵公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蓝袍道人眼中瞳孔再次的紧缩。 要击败一个人不难,要杀一个修行人可不容易。 “听说,后来他又杀了沐川。”金如海继续说道。 “看来确实有些本事,但我们三兄弟在横断山中修行这么多年,今次下山,绝不可能就这样回去。金兄,你还没有见过我们兄弟的本事吧,这次我们来这昆明城中,就准备在这里建一座小道场修行,到时还望金兄看在同出横断山的份上,不要阻扰才好。” 金如海摇了折扇,说道:“若要在人间建道场,只需要买下一栋房子,然后寻到里正书写契约,再去衙门登记便是了。” 蓝袍道人侯中说道:“谁知道那只是明面上,想要在城中建一座人间道场要紧的不是满清朝延那里,而是像金兄你这种早已经建立人间道场的人意见。” “人间非良善之地,道长初来人间,还要多多小心啊,我看你们与这易言无怨无仇,不如就此做罢,前往别处小城之中,那才更为稳当。” 蓝袍道人脸上怒色更甚了,他说道:“金兄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四兄弟离开横山来到这昆明城中,是绝不会就这么离去的,我们要让城里的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本事。” 他说完便站了起来,金如海依然端坐不动,他看着站起来要走的蓝袍道人说道:“易言身上有着广西拜上帝教中人的气息,他杀你的四弟所用的法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名叫皇上帝的神意。” 金如海话不停,继续说道:“这法术我曾有幸见过一次,是一种极其特别的法术,法术的力量来自于施法者的心意,若是心意不坚不执的话,即使是法力通天,这法术也不过是一样很普通的法术,若是杀心坚韧,那这法术威力将成倍的翻升。” “山野小术,何足道哉,金兄会看到我们兄弟的神通本事的。”蓝袍道人侯中冷声说道。 话落之时,他已经转身下楼,在踏下楼梯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形如水一样的融散。 金如海看着他离开,并没有起身,他摇着折扇说道:“这就是因果,这就是劫。” 金如海在蓝袍道人侯中到来之时,他就知道这人与之前死在易言手中的那个道人一样,都是妖,来自横断山中的妖。 曾经的妖要化形为人,必须拥有大法力才行,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现在妖想要化形为人并不难,只需要渡一次天劫便有可能化为人形,虽然还会有缺陷,但是一次次的渡劫能够让妖化形的越来越完美。 “乱吧,乱了才好。” 金如海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穿行的流,凝视着,他的眼中满是那种超然于尘世的漠然,仿佛一个人俯看着蚂蚁的忙碌。 人间道场,引仙楼便是一座,建成至今已有十三年,整个昆明城中,类似于引仙楼这样的道场还有不少,他们之间极少来往,但有都着默契的地盘划分,轻易不会去别人的地界中。 一座这样的道场即可让主人在道场之中法术威力倍增,还能汇集周围的煞气,能够让食煞炼灵更加的容易,并且能够用这些煞气炼宝祭法,蓝袍道人想要在城中建一座道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第102章 合意融法 合意融法 侯中走在熙熙嚷嚷人群之中,耳中满是嗡嗡的说话声,听不清一句话,却满耳都是。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想起自己妖族之中流传很久的一句话:没有去过人间修行、居住的妖,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化形。化身形容易,化心形难。 他现在来到了人间,才不过一个月,便有一种受到重重束缚的感觉,他发现自己有了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由的想:“这或许就是真正的修行,难怪前辈们会说不来人间就不算在修行。只有进得了人间,离得了尘世,这就算是一个轮回,一个轮回后还能守得住本心不失,便可见白莲盛开,仙道可期。” 他来到了一座颇为清静雅致的庄园之中,庄园之中有两个同样身穿蓝袍的人迎了上来。两人都相貌奇古,其中一个是驼着背,脸老的像八、九十岁的老人,可是却有着一头黄发。另一个则是矮的如五六岁孩童,倒是面色红嫩,但是一笑之间,露出的牙尖异如兽,头上却秃了一大块。 “大哥,打听清楚了那个杀了四弟的易言是什么来历吗?”那个脸老的像八、九十岁的驼背老人说道,声音倒是宏亮。 “打听清楚了。”侯中背着手说道:“没有什么大来历,只是一个散修而已,没有师门,可能跟广西拜上帝教有关系。” “那一群山野柴夫,不知信奉了哪路野神,获得一些小术而已,大哥,我们不必怕他们。”形如五、六岁的孩童的蓝袍人说道。 侯中点了点头。 驼背的蓝袍道人又大声的说道:“可惜折了四弟,一时大意,都怪那个云帆,居然说易言只不过是初通法术的一个小毛孩子。等杀了易言之后,我就去把他的脑袋扭下做成骨铃挂到树上去。” “那个云帆自然不能放过,最可气的是这人间城池,我们一不能抢,二不能诱骗逼迫,要不然我们何必要他云帆的这座庄园。我们想要在这里建道场修行,竟是要先得满清天地的认可才建得成道场,就那一纸契书,即不是用符咒书写,也不是真言法书,怎有那样大的能耐。” “不入人间,不知人间事。来了,才知道原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的凡人对我们竟有着这么大的约束。” “那个云帆昨天找上我们,要我们在那引仙楼等易言,并没有说要杀了那个叫化子啊。” “大概是四弟觉得既然那个六子对易言很重要,杀了他,一定会让易言心神大乱,这样杀起易言来就更容易了,可,哪里知道会有这事,对了,引仙楼的金如海说易言会的法术名叫‘皇上帝的神意’,你们有听过吗?”侯中说道。 “没有,这法术真名听起来应该是神术,不属于道术。道术千万,皆有破法,而神术虽少,却可直伤本源,极难防备,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啊,他能一个照面杀了四弟,我们不能大意了啊。” 侯中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能大意了。” 但是就是他的话才落,他对面的那个形孩童的蓝袍道人突然指着侯中身后,惊道:“大哥,你看,他,他是不是易言。” 侯中惊回头,只见身后的庄园门口正有一个黑布蒙眼的少年人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少年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柔柔顺顺的遮住了脚。 他蒙着黑布的双眼静静的看着侯中三个,侯中心里竟是涌生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你就是易言。”侯中眯着双眼问道,他的眼中透出危险的光芒。 “你杀了我四弟,我们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是先赶来送死了。”那个孩童般的道人尖声说道,他身形跳起,跃入空中,一闪,消失,再现时已经在易言身侧,张嘴发出恶声,两眼之中出现了褐黄色光芒。 再一闪,孩童般的道人诡异的消失。 “锵……” 一身黑衣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易言手中剑拔了出来,一片金影幻生,剑吟声随着金光散入整个庄园之中。 那一剑朝上空划起,剑影过处,仿如虚空凝止,激起涟漪阵阵。 “啊。” 剑尖过处,那个消失在易言身边如孩童般的道人被剑划过身体,自下颚处划过天灵盖。 鲜血在虚空之中飞射,他整个人像是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仍然在空中抛飞,飞向易言的身后。 “三弟。”侯中与他身边那位看上去有八、九十岁的道人同时喊道。 声音之中充满震惊,话音才落,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行法,已经看到易言的手中的剑指向了他们。 只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威严压来,眼中看到一只黑金玄龟仰天咆哮,黑金玄龟之下,一个人仿若天神一般的居高临下的以剑指着自己,除此之外便是一片金黑光芒闪动的天地。 他发现自己竟是无法动弹,终于明白四弟为什么会被这个看起来法力并不强的人杀了,也明白刚才一个照面之下,三弟怎么会没有躲在那一剑。 这种来自于心灵上的震慑,让他的体内的法力及思绪都像是被冷冻住了,变得晦涩而缓慢。 突然心口一痛,那压在心口的巨山刹那消失,但是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易言转身而去的背影。 紧接着头顶一暗,他看到了有一片金黑光芒扑涌而下,只这一刹那之间,他便觉得自己的意识、灵魂受到撕扯和吞噬。 其他的一切都消失,最后一点意识消散之时,他想到的却是下山时遇到的一位名叫百眼魔君的人说的一句话:“去人间最是危险,但也机缘最大,凭四位兄弟的法力,此去云南昆明是最合适之地。” 从易言出现到离去,只不过是极其短暂的时间。 从易言拔剑起,若有人在,看到的只是随着易言拔剑的刹那,突然自他的身上涌生起一只巨大的金黑玄龟法象将易言包裹,随之便是长剑做龟首,咆哮着扑向了站在一起的两个蓝袍道人,而蓝袍道人则只是僵直的一动不动。 两剑刺入,直入心口。 当金黑玄龟元神腾起消失在空中时,地上只有两具干枯的尸体,看不出是人还是兽。 金如海站在引仙楼最顶一层的窗户旁边,轻摇着折扇,嘴里淡淡的叹道:“拜上帝教中的神术、赵瑜的元神蛊道,还有王肃破空遁杀术,三种不同意境居然能够融合到一起,对于意的融会也可称得上的天姿卓绝了。” 无论做什么都讲究个资质,修行自也不例外,其中资质又可分为悟性与体质。有些人的身体天生适合修行,能够更快的吸纳天地间的灵力。而有些人身体一般,但是他却能够在修行法术时更快的体味出那种意境来。 相对于修行人来说,更多的会觉得悟性难得,悟性属于意,有时修行一种法术顷刻能成,而修行另一种法术却总是难以掌握,这便是那神意的倾向性,就像性格一样,有些人天生喜静,有人好动。 与引仙楼遥遥相对的是一座名叫天香楼的青楼,青楼之中弥漫着红尘欲煞,最深之处住着的是这座天香楼的主人麻姑,传说这位麻姑年轻时美若天仙,名叫天香,嫁入了沐家,给沐家的老祖宗沐百川当过小妾,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赶了出来。 出来之后她又入了这天香楼,只是正当那些好事之人拿出大把的银子,想要偿偿这个当过沐百川小妾的女人滋味后,这天香楼竟是被她盘了下来,从此她改名为麻姑,没有人再见过麻姑的真面目了。 此时云帆正跪在天香楼的最深处的一间房间里,他的前面是一道粉色的帐子,帐子上挂满了银色的饰物,各种各样,晃得房间里亮亮闪闪。 “试探林少穆,杀易言是最适合的,本以为他的修为不高,又算是跟林少穆因果纠缠较深的,没想那四个从横断山中出来的老猴这么的不济事,不但没有杀得了易言,还被易言杀了。你也不要怕,你既然入了我的帐,我自然会保你平安。” 粉么帘帐之后传来的声音很年轻,只听这声音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云帆跪趴在地上,说道:“孙儿不害怕,孙儿只想早点看到易言死。” “呵呵,你放心,在我这里,他不可能找到你,他更不敢来,只要你尽心的服侍,奶奶会让你如愿的。”帐子后面传来笑音盈盈的声音,但是云帆趴在地上的身体竟是微微的颤了一下。 易言没有回到总督府,而是在城中走着,随着人流随意的走着,却绝对没有走重复的道路。直到繁星满天之时,他回到总督府里。 才回到百辟院中,林氏小姐便过来找,说道:“我娘醒了,她一直在等你回来,有话想跟你说。” 旁边跟着的郑宝则接口说道:“府里派出那么多的人找你,愣是没找到,你藏的可真够深的。” 易言并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肉眼怎识仙身,他虽不是仙身,却已经脱了凡胎。 他现在明白,自己的父亲传自己的灵力最大的作用便是帮自己筑基。 ------------ 第103章 初龄道长 初龄道长 总督府里的这些人并不知道易言下午去干什么了,而易言在回到了总督府后便发现那个告诉自己六子下落的胡时节不在了。 感受着郑怡热切的眼神,他心中想着自己回到这总督府后的一些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他的元神却有一种淡淡缠束感,他知道这是自己被卷入了某种事情当中,用另一种说法就是缠上了因果。 因为是回到了总督府才会有这种感觉,这说明因果是总督府里带来的。 一路想着这些,来到了夫人所在的房间前。 夫人房间门口却有一个道人站在那里。 这道人面色红润,就如初生之婴儿,只是他的额头却有着一颗朱砂红点。他站在那里,易言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感觉面前这个人身体和衣服不沾半点尘垢。 普通的尘垢易言身上也不会沾,但是易言心中所想的则是那种心灵上的尘垢。 他的洞察眼应心而出,只见那人身上一层宝光,宝光之中依然是宝光,无形无肉。易言刹那间明白,面前的人并没有肉身,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赤婴,是属于渡劫失败后的存在。 渡劫失败、肉身尽毁还能凭赤婴存于世间,可见他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 天地是公平的,当失去肉身之后,必定将有许多法术会失去,但是却会有些法术在他的身上施出时会超乎寻常的可怕。 在前面带路的林氏小姐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直接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郑宝、郑怡同样如此。 “初龄道长?”易言张口问道。 他的话才出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扭曲了,只一离开了嘴,便被扭散不成音声了。 “年轻人,我在你这么大时,还只知道见到年纪大的就行礼,连直视都不敢。就算是背后被师父知道了说了哪位长者的名字,肯定要受罚种半年药田的。” 易言默然不语,他自然听出这个初龄道长是在说他没有礼貌,失了礼数,所以他沉默着。 初龄道长继续说道:“你今天在城中逛了一圈,可发现了什么?” 易言说道:“法力低微,堪不破道长的话中玄机,不如道长有话直说吧。” “呵呵,年轻人,有锋芒是好事。”初龄道长身上的宝光猛然之间燃烧、窜起,如巨蟒一样的朝易言扑下。 一刹那之间,易言只觉天地陡变,那种致命的危险感和凶煞之气直逼心田。 他的呼吸骤止,意识缩自体内,身形朝后一退。背脊上却涌起一道金光,同时他的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皇上帝的意志在心中涌起,头顶金黑玄龟元神仿佛从壳中冲出,仰天咆哮,一片金黑光芒刺眼爆闪。 随着玄龟的咆哮,易言手中的剑已经刺了出去,这一剑是结合了从贪狼山中得来的那本破空遁杀术,与拜上帝教中的神术皇上帝的意志。 破空遁杀术是将灵力凝结至剑尖一点,倾力刺出,以达到短暂的穿过虚空。 这算不得多么的高深,唯一需要的则是凝神凝气苦练。 在他回来的路上,一路上就是在练习着这破空遁杀术,简单来说,破空遁杀术只有一剑,但是想要做到能够一剑刺破虚空却极难,易言练习了两个月才堪堪练成。 而皇上帝的神意则必须要拥有神力以及心中强烈的意念。 这凝结神力与易言心念的一剑刺出,火焰凝结成的巨蟒应剑而散。但是却在一剑刺过之后,易言没有感觉到自己刺中了什么。 他立即后退,而那散入空中的火焰在易言抽剑后退的这一刻凝结。 一声刺耳鸟鸣在虚空响起,火焰化为一只火凤,火凤在易言退的那一刹那,一双漆黑燃烧着火焰的巨爪朝他抓下。 不等易言再凝结心意反击,他的眼中只看到一对漆黑抓子迎面抓来,直扣双眼。这火凤出现的时机极巧,正是易言一剑刺空的气泄之时。 易言的身体感觉有千斤巨力裹缠着,他奋力侧头头,避开那扣向双眼的爪子,随之响起衣服撕裂的声音,疼痛袭上心头,他的胸口已经被爪子撕开,就像刀一样的划开了,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脏。伤处并不流血,而是焦黑,像是被火焰烧焦了。 随之一股大力压下,他已经被巨大的火凤一抓按在上了。 易言背脊上神光一闪,又有玄龟元神涌动,却发现力不从心,连元神都被按住了。 火凤从新化为一个人,而易言则被初龄道长踩在地上。 “年轻人,要不是我留情,你现在已经死了,修行不是这样修的。”初龄道人说完后便退了一步,随之说道:“吃一次亏,总比丢了命好。” 易言缓缓的爬起来,他按着胸口,并不说话,他想要揭开封印着的摄魂魔眼,但是他没有把握。所以他没有动,在他的心中,自己至少还要渡一次劫,才有可能战胜得了初龄道长。那也只是有可能,而且还是必须揭开摄魂魔眼的封印。 渡一次劫,能够让玄龟元神强大许多,易言至今身上都还没有粹炼灵力,但是却能够让他的意志粹炼的更强大,从而让皇上帝的神意和破空遁术术都变的更强大,那么初龄道长想要这样轻松战胜,就不再那么容易了。 易言低着头。 初龄道长继续说道:“拦着你只是为了告诉你几句话,也是为你好。” “请道人明示。”易言说道。 初龄道长对于易言语气似乎仍然不满意,却也没有再发作,而是说道:“你进去之后,不管夫人给你什么或者要你做什么,你只管拒绝,之后我自会给你天大的好处,要不然的话,年轻人,你修行到现在也不容易,不要就此是终结了。” 初龄道长话落之时,光芒一闪,随之散去,人已经消失无踪。 易言眼中的光芒消失。 再看清四周时,只见林氏小姐依然只不过是刚刚跨过夫人的房间。 有一只雨燕站在屋檐上,它的眼眸之中看着一行人走着走着,走在后面的易言穿停住了脚步,然后胸口衣服破开,倒地,再爬起。 林氏小姐大概是发现易言没有跟过来,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站在那里,胸前衣服被撕裂,胸口三道伤口极深,伤口四周焦黑,像是被火炙过。 “易言,你怎么了。”林氏小姐惊呼道,连忙跑出来。 易言以剑拄地,摆了摆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没事,只是在刚刚与人斗了一次法而已。” 林氏小姐惊疑的看着易言,旁边郑怡、郑宝更是惊奇的看着易言,他们无法想象前一脚还好端端的易言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易言依然只是摆了摆手,还剑入鞘,迈步进入到夫人的房间里。 房间之中并没有了初龄道长的身外化身,只是黑煞之气依然弥漫。 夫人非常削瘦,脸色黑黑的。 她的眼睛半闭着眼睛,易言来到床边,林氏小姐连忙低下声来,在夫人的耳边说道:“娘,易言来了。” 夫人一动不动,林氏小姐又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夫人依然不动。 易言在那里等着,正当他以为夫人是不是又陷入了昏迷时,夫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的头微微的侧过来。 易言看着连转头都困难的夫人,心中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有什么堵住了胸口,曾经的夫人是那样珠圆玉润,而现在则是这样。 “易言……”夫人的声音非常的轻。 易言却听得很清楚,不等林氏小姐惊喜的招呼,易言已经伏下身来,迎着夫人痛苦而散乱的眼神。 只听夫人再次说道:“易言,你回来了。” “夫人,我回来了。” “我一直想要跟你说说话,但一直没有遇上,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等到了。” 易言沉默着。 夫人的声音很弱,仿佛风中的珠丝一样,随时都要断去。 “我知道,在你的心中对我依然会有不满,我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即使是身为总督夫人,也依然会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只要还活在这个尘世,就难免要束缚重重。你可以不接受这种说法,但是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被赵瑜偷袭成这样,你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的,但我相信,大人并不会为难你。今天叫你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一些你父亲的事。” ------------ 第104章 书房观书积劫心 书房观书积劫心 房间里安安静静,郑宝很惊讶自己一直在心中隐隐畏惧的夫人,居然这样对易言这样说话,这让他非常惊讶。 易言原本还只是微波阵阵的心,刹那之间变得暗流涌动。这是他一直想要了解的,然而他却发现父亲的事似乎极为简单,又似乎隐的太深。 他连忙把身体再伏低了一起,直接跪在床边上。 “你的父亲是我见过修行天姿最高的人,虽然他看上去识字不多,但是只要是他听过一遍的法术口诀,他都能够理解得了,用他自己的方式理解,并且能够施展出法术,而且法术威力并不会降低多少,大人曾说过,良康姿容天成。” 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声不出,气若游丝,生机暗淡。 林氏小姐大急靠近,轻唤道:“娘,娘……” 夫人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再次缓缓的说道:“你父亲给了你传承,你能够得到那么多的法术,你的姿容也不遑多让,良康又给你筑基,这给你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夫人声音虽然低弱,但是却并没有停,她像是怕自己没有机会说一样,急急的说道:“你的父亲是救过大人的,最主要的一次就是在福建的武夷山,武夷山历来都是修行人立洞府建道场之处,大人因为多年前与洋人大战了一场,伤势一直没有好,所在没有发现武夷山中有埋伏,最终被一座大阵困住了,至今也没有查清楚都有哪些人,在关键之时,你父亲良康出现了,他出现之后那些暗处的人就停止攻击。你父亲让我们出来,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出来。” 易言连忙接口问道:“他没有出来,你们没有带他出来?” “良康自己没有出来。”夫人说道。 “他为什么不出来。”易言急促的问,声音有些大,大而急促。 夫人声音突然急促、急喘起来,却没有声音发现。 林氏小姐用手一推易言,眉头轻皱的说道:“你急什么,是你父亲自己不出来的。” 易言缓了下来,夫人也慢慢的平静,她缓缓的说道:“良康没有出来,是王肃带来了他死了的消息,并说他坚持最后一口气不泄回了家乡,同时他还带了你父亲的请求,请求能够让你到大人身边来。” 易言心中惊疑,这惊疑来自于王肃,现在才知道王肃居然是父亲死前最后所见到的人。 他的思绪不由飘扬起,想着自己自见到王肃以来所经历的一切。 他发现,王肃的身上似乎也拥有着大秘密。 夫人话不停,在停歇了一会儿之后,她继续说道:“你的父亲与王肃、赛因他们不同,他三教九流,谁都能做朋友,在离开大人的两年之中,具体去了哪些地方没人说得清楚,但是肯定去过广西拜上帝教中,而且,大人还说,你父亲可能跟那些人是认识的。” 易言默然,他发现自己竟没有反驳的心思。夫人所说的那些人他知道是说围攻林则徐的人。 夫人的声音停了下来,她像是重新昏睡了下去。易言缓缓的站了起来,黑布蒙着的脸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突然,夫人又发出声来:“你来这里,没有教过你什么,书房里的书,你就自己去看吧。” 她说完之后便再次的悄无声息了。 易言缓缓的退了出来,他回到了百辟院中的小屋子里。 他在屋子前才坐下不多久,一道火光落在他面前,光芒散开,化为一个人,正是初龄道长。 易言并没有站起来,初龄道人问道:“夫人说了什么?” 易言并不抬头,但却回答道:“我想知道,道长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那房间里听。” “你只管回答我,夫人说了什么?”初龄道长声音有些冷了。 易言站起身来,说道:“夫人跟我说的是我父亲的事。” “就这些?” “就这些。” “最好就这些。”初龄道长说道。 易言看着初龄道长消失,看似平静平比的他心中却杀意涌动。 在听夫人说了自己父亲的一些事后,他心中一直难以平静下来,原本刻意压制着对于初龄道人反触之心,在这一刻又涌起。 自从紫荆山中杀了杨木森的那一刻,他的心曾破碎过一回。那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要达成一个目的,而主动去杀人。天下间许许多多的人都会经历这件事,但其中必定有一部分人在做了之后,心中永远的留下了一个疙瘩,出现了一个破绽,他们无法过得了自己心灵那一关。 易言在经历了那一次之后,他的心冷了不少,凡事不再那么动心。 动心指的不光是男女感情方面,其中还包括怨、恨、以及各种情绪。 从六子的死,到他自己被初龄道人重伤,再到得知父亲的消息,这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让他这些日子以来自以为修炼的能够古井不波的心翻涌。 当他对于初龄道长这种步步紧逼的做法心生不满与杀意之时,便再也难以平复回去,已经发芽的种子就不再是种子,而是会一天天成长的。 但是易言此时并不是初龄道长的对手,所以他要等,等一个可以再渡劫的机会。 张采薇曾说过:渡劫首在于心。 当他从紫荆山出来之时,因为自身已经被铭上了天条,虽然本身没有法力,但是他已经走在满清天地的对立面,足以引起满清天地的敌意,所以能引劫而渡。 另一方面是他本身从家乡出来之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从迷惘、到畏惧,再到不屈与抗争,直到最后主动寻上杨木森的家门,在杨木森的妻儿面前杀死了杨木森,他的心成长到了能够承受天劫的硬度。 一次天劫将易言玄龟元神中对于满清天地的憎恨洗净,这让他有一种从沼泽之中进入清水池中的感觉,同时这也是让他能够融会‘皇上帝的神意’、破空遁杀术、玄龟元神,这三者为一法的基础。 能够引动天劫的条件有许多,其中最主要的一种就是法力,本身的法力高到一定的程度自然的就能够引动天劫。 还有一种则是易言这样,对于满清天地的敌意。 易言本身只有神力,一道天条已经让他渡过一次天劫,除非再铭一道天条,要不然的话,他本身的神力是不足以引动天劫的,而他身上对于满清天地的敌意已经洗净,所以想要渡劫的话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渡雷劫。 渡雷劫是最危险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就是在雷雨天气之时主动迎上去,即使是渡过七劫的大修士,也不敢轻易的这么去做。但是这种渡劫方式一但渡过了,带来的好处也是极为明显的。 易言没想过要去渡那些大雷霆,有一道小雷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易言突然心想,若是我就在这渡雷劫之中死的如灰烬,那就再也不能回家乡了,再也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不能给妹妹带好吃的,不能给弟弟安排一个好的前程了。 这些念头生出,他对于渡雷劫便有了畏惧,有了退缩,这也让他瞬间明白自己渡雷劫还不到时候,强行去渡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第二天的时候,林氏小姐再次找到了他,带着他去了书房之中。 走在林氏小姐身后,曾经这个让自己心生悸动,并随着她的笑容而喜悦,随着她的忧愁而闷苦的少女,如今已经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心灵波动了。 她带着易言进了书房,易言曾来过一回,那次在这里林则徐给了他一双魔眼,这也是他可以抵挡那些远比自己修为深的修士的底气。 “这些书,你自己随便的看吧,看书可能明心、可以明理,也可以乱心、更能通灵,同样的一个理,有些人理解起来就是冷酷无比,有人理解的却是仁义无双,你自己看吧。” 林氏小姐深深的看了易言一眼后就离去了,从林氏小姐的眼中,易言知道她大概还没有忘记与自己前往天龙寺的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现在都被她母亲的伤病给压制着。 她本就是一个性格真爽的少女,不善隐藏自己的心思。 从这天起,易言开始在总督大人的书房之中看书,任意吸取着其中的知识。这其中有高深的晦涩的修行理念,有浅显易懂的修行常识,还有着人间贤理名言,更有着各种修行笔记,有林则徐的,更多的是别人的。 易言如海绵一样的吸取着,书本的知识令他更加充实。 他的玄龟元神在他看书之时,时而绽放华光耀彩,时而晦暗如墨。 他在这个小书房之中一步不出,而整个昆明城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趋势。他就如处于狂风暴雨下的海中孤岛中的山洞里,以这种沉迷的方式守着那一缕平静。 ------------ 第105章 妖之前庭 横断山绵延极广,连四川、云南、西藏,其中高山险峰极多。 这片山脉对于修行人来说是一个凶地,因为山中多妖。 百眼站在横断山的最边缘,他的身后是如浓云卧在大地上的山脉,远方有条大浪奔流。 与横断山交接的几个省,向来是横断山中各妖下山修行的首选之地,而少有的则会顺一条大江而下,进入到另一国印度,那里是另一片修行天地,佛法昌盛,有慕灵山佛法的妖则会前往灵山大雷音寺。 更有些妖会顺另一大江入海,过重洋,去往异域修行,或占一小岛开辟洞府。 云南则被横断山中之妖视为前庭,云贵总督林则徐日薄西山,其势将衰,这让许多妖都蠢蠢欲动,倒是少有外乡修士或妖过来。 横断山的妖对于外来者向来敌意很重,所以外来者来这里从来都无法长住。 百眼本不叫百眼,是因他早年行走天地时,喜夺人眼睛,尤其是那些特殊的眼睛。在云南昆明城中就有一对眼睛,名叫摄魂魔眼,是沐家老祖宗沐百川的。他年轻的时候曾遇到过沐百川,两人一战之下,百眼吃了大亏。尽管他后来夺得了不少奇异的眼睛,但是他却没有再踏入过昆明城中一步。 沐百川生死不明,但是他的眼睛一定依然存在于世间。百眼深信这一点,所以他在遇上四猴要下山,指明他们去了昆明城。 昆明城中现在是风雨欲来,这一切都因为总督林则徐。 在百眼的心中,天下间能值得记住的事和人没有多少。 这些年来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自西而来的破法之风,随着这破法之风而来的还有钢铁巨船。 他曾远远的见过一次,若只是一堆山一样高的铁放在那里并不能让他感到心惊,若只是那一尊尊大炮也不会让他不敢靠近。 即使是那大炮能够杀得了他,能够给他带来巨大的危险,他也不害怕,但是当他看到那钢铁巨船第一眼时,他就像仿佛看到了天敌一样。他不知道船上到底蕴含了什么,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看到过第一次时就缠绕着他。 后来,他问别的妖,或者修行人,他们竟是都有着同样的感觉。 七年前他见过的一次过重洋而来的钢铁大船,他就开始关注着这满清国的命运了。除此之外,他还一直关注着一个人,那人就是林则徐。因为他发现了,林则徐的身上有一双眼睛,一双天眼。 那不是肉眼,这天眼在天地间有许多的传言,传言说蕴含着一整套的法术神通。 百眼身上有着夺过来的许多眼睛,可在他的心中,如果自己有着林则徐的天眼,那合着他的那些特殊眼睛,一定会出现许多不可思议的神通来。 谁也没有想到林则徐在破灭了沐家之后,会突然急转直下的走入衰势之中。这衰势出现之后竟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有彻底湮灭性灵之光的趋势。 每一座有人居住的屋子上面除了煞气之外,还会有性灵之光,而官邸之上空的性灵之光比较多,而且杂,但是却有一道主要的光芒,那代表的主官。 百眼让那四猴妖去昆明城中,就是为了让他们探探昆明城中的情况,让他们试水。他在了他们身上布了法术,现在他们死了,法术也就失了效。 但是他已经清楚了昆明城中的势力分布,也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就剩下等林则徐回城了。 夜幕之中,百眼腾身而起,自高空之中如夜鸟飞腾而起,转眼消失在天空之中 易言坐在总督府里书房之中,林则徐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蒙着眼睛,点着灯,看着书。 他本不要点灯,但是府里的下人却硬要点上灯,他们认为有人的地方一定要有灯。 这些日子以来,来的最多的就是郑怡,郑怡总是来这里,问这问那的,在她的眼中,易言蒙着双眼,又不太说话,有着一种神秘的魅力。 只是易言却少有理会她的,然而只是理了她一句,她便会很高兴的样子,说的话也更加多了起来。 易言知道,这个年纪的她只不过是被感观表相吸引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停下去。 《道德经传》有许多版本,这是道祖所书,多个版本主要是因为有许多人做了注解,光在这书房里看到的就是三种。 《上清经》、《太清经》,这些也有不少,易言全都看过,还有些佛门经藏,或者是些不知名的人写的传经,易言都是看一遍便即放下。 他心中有感觉,感觉自己看一遍,该明白的经义已经明白了,全都沉进了心中,还无法理解的再多看也没有用,这必须过段日子看才行。 他有一种错沉,觉得原本一些观念都在发生着轻微的改变。 郑怡与郑宝走在昆明城的大街上,他们不是生活在这边的,所以对于昆明这边的生活景致还是颇觉新异,虽然夫人现在伤病在身,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偷空上繁华之处来逛逛。 但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却是有一人被抬了回来,那人是郑宝。郑怡则是哭着回来的,当林氏小姐急问她发生什么时候事,她才说路上郑宝不小心撞了一个拄拐杖的老人,然后郑宝就被那老人骂了一句,郑宝也回骂了一句,而那老人就抬起手杖打了郑宝一下。 郑宝跳着想躲开,却没能够,但也没有感觉多重,最后被郑怡拦着想打回去的郑宝,那老人也走了。可是在老人走后没有多久,郑宝就突然倒下了。 林氏小姐连忙去请来大夫,大夫用尽办法却无法救醒他。 然后,林氏小姐便找初龄道长,可是初龄道长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只得找到易言这里来了,看着哭的梨花带雨般的郑怡与一脸担忧的林氏小姐,易言并没有推迟,只是说自己也未必能够治好。 当易言看到郑宝时,撕开他的衣服看被打的地方,只见那里竟是有着一道玄黑的伤痕,伤痕如鳞片一样,上面竟是还有着画纹。 “这是禁符。”易言近日来看了许多的书,见识增加了少,一眼就看了出来,随之用手一摸,说道:“应该是妖煞之气。” “那你能够救得了郑宝吗?”林氏小姐问道。 易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把握在不伤害到郑宝的情况下将这符揭去。” “那就只能去找何馆主了。”林氏小姐说道。 易言有些疑惑的看着林氏小说,她继续说道:“他就是打了郑宝的那个老人,父亲曾说过,他是一个妖。” “什么妖?”易言问道。 “鼠妖。” 郑怡听到惊的大声痛哭,说道:“表姐,你可要救救郑宝啊,他不能好好端端的死在这里啊。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妖啊,这,这里怎么随便碰到一个人,就是妖啊……太危险了……” 林氏小姐皱着眉,她知道这个时候那化身为武馆馆主的鼠妖,突然对总督府里的人出手,一定有着什么目的,带着郑宝去那里的话,若是没有一个实力强大的护着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现在总督府里除了那个找不到的初龄道长,那就只有易言。并且初龄道长也说过,让他们最好不要出府,出了府之后他就不保证安全,只要在府时,一定会没事的。初龄道长显然不会去。 她看着易言,眼中满是忧愁,她突然发现,父亲不在,母亲伤病的日子中,自己竟是这样的无力。 ------------ 第106章 陷空鼠妖 陷空鼠妖 “我父亲的书房之中有一本书,是他写的,就是记录了这云南城中妖怪的势力划分。”林氏小姐说道。 “有这本书?”易言并没有看到。 “嗯,应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你没有看到吗?”林氏小姐问道。 易言只是在书架上找拿书看,并没有去看打开抽屉。 林氏小姐继续介绍道:“昆明城中的妖怪,大多是来自于横断山中,能够在城里占有一席之地妖怪都不是弱者。那何氏武馆是已经出现了近百年时间的,但是这个鼠妖并不是创建何氏武馆的那只个鼠妖,而是他的后人。” “那位创立何氏武馆的鼠妖呢?”易言问道。 林氏小姐摇了摇头,说道:“有传言说他被蜀山的仇敌请去蜀山斗法时被杀了,也有人说他即将突破九重人间劫,回横断山准备渡劫,还有传言说已经死在了第九重劫中。” 易言看着地上的面如白纸的郑宝,再看着都看着自己的林氏小姐与郑怡,林氏小姐的眼神之中既有期待,又有忧虑。 她显然是想要自己救下郑宝,又担心自己不是那鼠妖的对手。 而郑怡则是认为易言一定能够救下郑宝,只是因为郑宝之前曾在言语上得罪过易言,所以易言可能会不救他。 “那我们去找他吧。”易言说道,他蒙着眼睛的脸,没有人看得出他的心思。 林氏小姐只觉得易言自从去了一趟广西之后,整个人变得深沉起来,虽然在他刚来的时候,林氏也觉得他胆小、土气,因为胆小而沉默,因为沉默而让人觉得他没有存在感。 但是现在的易言在她眼中已经从沉默变成了深沉,胆小、土气完全不见了。她已经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了,就好像,随着易言的眼睛瞎了的,还有他的喜怒哀乐。 易言起身朝外面而去,林氏小姐叫来两人抬着郑宝连忙跟上。 易言的身形已经长高了不少,他穿的衣服也是他自己买的,那天被初龄道人毁烂的衣服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那种麻白的长袍,搭色的鞋子,眼睛蒙着一块黑布。 他走在大街上,蒙着眼,却能够随意的避开人流,身后跟着林氏小姐、郑怡,和抬着郑宝的两人。 大多数普通的百姓并不认识林氏小姐,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心人却一定是认识,也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的。 一个妖,居然会被郑宝撞到,而且还出手,出手却又没有取性命,这事透着的古怪,许多人一眼就能够看的出来。 也就是在他说出那句‘我们去找他吧’时,原本元神上感觉到的裹缠感立即收缩了,之前的感觉只是淡淡的,就像是雾笼罩着,而这一刻,那雾像是变成了轻纱缠绕。 虽然这并不影响自己的实力,但是那种感觉却难受。他的心中将这个称之为因果,这些天来,他看了许多书籍,也明白什么叫因果,也知道他这种感觉并不是人人都有的,而是只会是成了元神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正常来说,成元神自然是近乎于入了仙道了的。他当然没有,但是他有着蛊元神,而且还是龟蛊元神。 这是一种偏门捷径,让一个人提前拥有元神,但是带来的不利也很明显,修为不到,过早的拥有了元神,感受着天地间种种杀劫因果,对于心境不够坚定的人来说是一种侵蚀与消融。 他们笔直的走着,走过引仙楼,楼的顶层有金如海站在那里,他轻摇着折扇,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不赶紧的逃命,还敢留在这里,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他站在顶层静静的看着,而如同他这样站在楼上看着街道的人可不在少数。 易言他像是并不认识路,只是一条一条的街道曲折穿行着,尽管绕了许多的弯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何氏武馆的前面,那两个抬着郑宝的人累的满头大汗。 郑怡早已经没有泪眼婆娑,取而代之的竟是兴奋。 林氏小姐依然是担忧,而那两个抬着担架的下人脸上竟是有些许的惧意,他们都是这昆明人,土生土长的,是夫人重病之后,招进去做事的,他们知道这何氏武馆的厉害。 在这一带,三教九流,几乎都在这何氏武馆学过功夫,就算是没有进去学过,也有间接的传承。可以说,这看上去并不如何大的何氏武馆,却已经渗透了这昆明一带地方了。 易言站在门前抬头看着,他眼睛蒙着布,这样的举动看上去有些怪异。 只看了一会儿,便抬头朝里面而去,早有人进去报信了,或者说是里面的人都在带着他进去。 进来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大,一个巨大武场,四面都摆着各种兵器。北面则是正屋,正屋前站着两排习武的年轻人,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眼神凛然的看着易言一行人。 毕竟易言他们是出自于总督府,林氏小姐还是总督府的小姐,他们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良善农人,却也不敢阻拦,又或许是早有人交待过。 易言带着他们笔直的走进去,随着路程,光线变幻。 抬着郑宝的两人已经在打着颤,而郑怡也抱着林氏小姐的手臂了,林氏小姐脸上也满是凝重。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这般忧心重重,只是现在她觉得头顶没有半点遮挡,无论是风雨还是阳光,都让她有一种惧意。 她的心性已经被夫人的伤病磨的无比的脆弱了,就如良木在风雨之中侵蚀,天长日久之下,再好的东西也要腐朽。 易言洞察之眼下,这个武馆之中到处飘浮着火一样的雾,那是煞。煞分许多种,光大的分类就有不少,细分的话就更多。 在人间大城之中建道场,自然是要吸食七情六欲之而化成的煞,但是这些煞气相互缠在一起,并不会分开,所以建道场的人就会主动去选取与自己相合的煞。 这武馆之中,有人天天练武,煞气之中自有一股阳刚杀气,凝结在一起,出现的颜色就如火焰。 一朵一朵的火焰在虚空之中飘浮着,起伏如浪花,朝这武馆的最深处飘去。 易言他们顺着这个火焰流动而走,最深处,有一人坐在那里,他一身暗红色的衣服,身形瘦小,两手叠在一起,搭在一根手杖上。 那手杖是暗红色,与易言洞察眼下看到的暗红火云一样的颜色,上面还有着一朵朵的暗红云纹。 易言的洞察之眼能够前后左右上下都看着,但是此时他的注意却全在那坐的老人脸上,只见一朵朵的燃烧着的火云自他鼻子里吸进去,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的吸收着煞气。 而他的眼睛很小,那两点泛着红光的眼珠子是活脱脱的老鼠眼。 这些都是在易言洞察之眼下看到的,而普通人看到的则只是一个精神健硕的老人。 这堂屋很深,就像是老鼠洞,一层层的门都是洞开着的,自第三重门之后,就已经不再有人站在两边了。 易言笔直的走,不停步,但是跟在他们身后林氏小姐在第三重门时突然停了下来,易言也不回头,他直接朝最深处那位坐在黑暗之中的老人走去。 当走入第九重门时,易言停了下来,前面就是那个鼠妖。 易言站在第九重门的门口,一步也不再靠近了,他一声不吭,站在门口,将唯一进入这屋子的光线的挡住了。 屋里的鼠妖坐在那里,身形微微前倾,两手搭在手杖上面盯看着易言,他同样的一声不出。 过了许久,鼠妖才开口说道:“年轻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的声音并不苍老,但是却有一股尖细感。 “满清天地、云南昆明城中的何氏武馆。”易言腰悬长剑,蒙着双眼,静静的站在门口回答道。 鼠妖也没有说易言是回答的对还是错,而是说道:“这天地间闻名以久的有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其中有一个洞天名叫陷空洞天,你可听过?” “以前没有听过,现在听过了。”易言回答道。 鼠妖继续说道:“这陷空洞天之中居住的是我的祖宗,这座人间武馆就像依照陷空洞天的方式布法的。擅自闯进来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就出不去,他们会腐烂在这里面,你看到墙壁上那一个个的画像吗,那都是擅自闯入的人灵魂印在了上面。” “那你大可以坐在这里等待着天荒地老,等到你的伤好。”易言说道。 鼠妖眼中红光大盛,透出危险的光芒。 “年轻人就是将自己的命看的轻,那就让我来帮你称称命有几斤吧。”鼠妖声音杀气幽幽,话起之中,整个虚空之中的飘浮着的煞火突然收缩,收缩到极致之时猛然爆开,爆开有一刹那涌出一只只老鼠,老鼠在虚空之中奔跑着朝易言涌来。 易言的耳中听到了无处的老鼠嘶嘶叫声,仿佛要将他噬咬个干干净净。 站在外面的一直看着易言的林氏小姐,他们只看到前言的易言周身突然涌现无数的暗红老鼠,老鼠从虚空之中钻出,发出细微鼠声,然而那细微的鼠叫声汇集在一起却让人毛骨悚然。 “嘤……” 一片金光闪耀。 易言拔出腰间的剑,他的身上一层金光浮现,头顶一只金黑的玄龟自虚空涌现,张嘴一口便将附近的老鼠吞食。 剑光绽放,易言在原舞动着长剑,剑吟迷离,金光灿灿,剑芒吞吐之间,一只只暗红的老鼠被搅碎,没有一只老鼠能够近他三尺之内。 ------------ 第107章 三盏灵灯 三盏灵灯 那如花团锦簇,那如万鼠朝宗。 那如业火化形生物。 一只金黑玄龟猛然咆哮,与易言合二为一,以剑为首,金光冲起,破开鼠朝,锐利剑吟朝最深处的鼠妖刺去。 易言在别人的眼中,只见他突然浑身一震,整个人好像消失了一下,随之又在原地静止。而鼠妖则是在易言消失的那一刹那,手中的手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在他的面前一丈之处出现了一个漩涡爆点。 一切刹那之间停止。 鼠潮消失了,虚空之中依然是一朵朵飘浮着的焰火。 唯一变的就是易言以剑遥止着鼠妖,身上金光笼罩,头顶金黑玄龟元神的头首前后回转,那一处虚空都如水一般的翻动着。 鼠妖依然身体前倾,双手搭撑在手杖上,他用那赤红的小眼,看着易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年轻人,学得这一身法术不容易。” 易言只是凝视了鼠妖一会儿,转身离开,鼠妖竟是没有拦他。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易言带着林氏小姐他们离开。 易言的洞察之眼已经看到了郑宝身上的禁符已解,他也明白,鼠妖并不要跟他分生死。 在他们离开后,鼠妖的椅子脚下突然钻出一只灰背大老鼠,大老鼠就地一滚,竟是化为一个半人半鼠的怪物。 整个看它仍然是鼠,但是身形却已经是直立着的,不再是趴在地上的。 他口吐人言的说道:“老祖宗,为什么要放他走。” 鼠妖看了婴孩般大的老鼠一眼,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地上的老鼠心中疑惑,但又不太敢问的太多。 坐在那里的鼠妖说道:“之前天香楼的那只老狐狸,都只是暗中驱使着四个刚下山的妖来去杀易言,凭她的本事,要杀这个易言难道还不容易吗,何必这样的大费周折。她自己不动手,就是怕林少穆回来之后,拿她第一个开刀。” “虽然林少穆看上去衰势无可挽回,但是现在谁也不敢独自一人面对着他。 “那,老祖宗今天所行,又是要做什么呢?” “我也同样是试探,那老狐狸驱使那四猴去杀易言,是为了试探林少穆,看看他回来之后会怎么做,又能做出什么来。而我的目的则是要试试初龄。” “就是那个现在庇护着总督府的那个臭道士?” “嘿嘿,他可不是一般的道士,早些年,曾也是天地间的一号人物,风头强劲。” “那现在怎么都没有听过他。” “因为他渡劫失败,现在只是赤婴之身。他敢来这里,也算是有胆色,但是他终究是不敢过多的管总督府之外的事,今天不是他来,而是易言来,就说明他是无意涉足太深林少穆的事。” 地上的大老鼠听后,来回踱着步子,低声呢喃的说道:“那就这样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他们了。” “嘿嘿,用不了多久,那个易言一定会死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今天来了这里。” 拄着手杖的苍老鼠妖突然闭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无论是人还是妖,与人争斗都是有着强烈的目的,若是无利可图,哪个不是能避则避,生怕惹上了因果仇杀,那此曾经风头强盛,四处与人斗法争胜之人,现在都差不多死光了,而那些默默修行的人,现在依然还活着,修行在于克制,克制自己做一切无利之事,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这个修行了近百年的老鼠妖正教导着自己的后代。 而易言则已经回到了总督府里,郑宝已经醒来。易言不顾郑宝与郑怡的感谢,他回到了书房之中。 每行一事,必当有一悟、一感、一得。 这便是修行。 修行不是法术、法力的增加,不是与人争锋时的冷酷胜利,不是肉身的改变,不是长生,不是元神,而是由内及外的心灵升华、堕落、剔透、混浊与及存舍。 修行是心灵上的一个变化,是朝自认为正确、应当的方向前行。 所以天地间就有了魔、佛、神、仙、圣贤这五种道果。 易言这些天看了这么多书,其中有一段话让他印象很深刻:修行,是一个不断自我反思的过程。也许你会堕落成魔,也许你将升华为佛,但大多数的人都在这过程之中迷失,变成一个自认为走在追寻心中大道的路上,其实那只不过是在原力旋转,你以为自己踏出了一大步,领略到了美好的风景,那只是因为你转了个方向而已。 修行人,你一定要尽快的为自己选一条路,一条你自认为是最好的道路,你不需要听从别的意见,不需要问别的感受,你需要的是自我而永恒的执着。 易言没有看书,他在书房之中来回的踱着步子。 他明白,自己还没有选定一条路。这一条路,就是寻灵。虽然他心中早就认定要走那条能够逍遥自在的仙道,但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却让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了自身的自在,去杀伤别人,剥夺别的人生命是否是正确的。他打定主义要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却发现内深心处不能释怀。 “这是堕落成魔,还是冲破枷锁羽化成仙。” 对于当下的困局,他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只要将自己的路选定,弄明白了自己的行事到底是对还是错,那么自己对于现在昆明城中的局面,也就能够做出选择了。 而那裹缠着元神的因果,也只需要自己弄清楚了,自己就能斩去。 斩去因果需要的是实力,与那斩因果的心。 他只渡一劫,而那鼠妖渡了几劫易言并不知道,也看不出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怕他,因为他身上有着一双魔眼,这双魔眼是八劫魔眼,这些天他看书,看到了林则徐写的手记之中,有介绍这双眼睛。 这是一双纳汇了沐百川全身精华的眼睛,上面并没有说林则徐是怎么战胜那沐家老祖的。 但有一句话来形容这双眼睛的威力:此眼诡秘,观之则摄魂,可辅之以法术、神通,不可测,得此眼者,需谨防此眼摄主之魂魔化。 尽管那眼睛现在已经被封印了,只能揭开一半封印,但是易言却有一种直觉,直觉这鼠妖并不能抵抗得住,更何况他自己将皇上帝的神意与破空遁杀及元神三法合在一起施展,即使是渡过了三劫的修士也要小心不被一剑刺死。 任何的行为,都需要心灵的指引。 正当易言在书房之中踱步之时,书桌上的一本订装着写了一半的手记翻开了,翻开的那么自然,就像无形之中有一人坐在那里翻开。 易言的洞察之眼看着,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 桌上的毛笔突然飘起,在那空白之处写道:“你心中如有疑惑,可以问我。” 那字迹与总督大人的字迹一般无二,易言明白,这写字的一定是总督大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 整个总督府里,没有污秽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个书房了。 “易言拜见大人。”易言对着那仍然竖在虚空中的笔说道,微微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易言心中确有迷障,还请大人解去。” 那笔并不动,易言继续说道:“大人,我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 “你欲求什么道?” “自在逍遥的仙道。” “仙道也有数种,有太上忘情的空寂仙道,也有游戏红尘自在仙道,亦有清静无为的逍遥仙道,你欲求哪种?”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要救清静无为。” “那就抛弃一切让你无法清静之事。”那笔在纸上如龙蛇盘转。 易言摇头,他说道:“我做不到,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做。” 那笔快速的写道:“人非树上生长之物,亦非浮空之风。生于世间,扎根于人世。欲弃人间束缚,飞往深远苍穹,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向往的。但是那只是一个遥远的念想,可以存于心底深处。无论是入魔、化神、成佛、得道,都要先修人间道,因为我们都是生长在人间的,没人生下来就有着魔、神、佛、仙的心,都只是一颗人心。” “何谓人间道?”易言急急的问道。 “人间道,又叫人间圣贤道,仁、礼、义、廉、耻、孝、悌、忠、信、怜、爱……,皆为圣贤道中的一种,既在人间长大,这些早已经深入了骨髓,违则心生迷乱。若你欲修魔道,则可尽弃这些,若欲求其他的道果,怎么少得了这些,你无需尽守,只需守其二、三,便可不致迷乱于天地间。” 易言心中豁然开朗。 他大喜的说道:“易言已明,多谢大人解惑。” “你若心明,便当可点亮灵灯。” “如何点灵灯。” “往静中走,在心中点。”纸上写道。 才写完,那一张纸突然燃烧起来,飘起,易言突然福至心灵般的一手朝那燃烧的火抓去,那火落入他的掌心,温热,不灭。 他闭上眼睛,入静。 思绪沉入黑暗,他整个人仿佛来到了一处黑暗之处,唯一的光亮便是手掌中的那一点火光,缓缓的往前走,走、走、走,一直的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没有害怕,也没有烦躁,心反而越走越静,当他忘却了寻找与行走的时候,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摆着一排排的灯。 那些灯上并没有字,他也不知道点哪一盏灵灯。但是心中却想着要点燃义、信、孝三灯。 他的心思一定,那成排的灯中立即有三盏灯亮了。 三盏灯点燃,掌心的火光快速的散去,而随着那三盏灯的点燃,其他没有点亮的灯都像消失在了灯影之中看不见了。三盏本不是挨在一起的灯慢慢的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将易言围在中间。 灯光微弱,淡淡一点火光,仿佛随时都要灭去。 他抬头看天,黑暗快速的消散。 原本那种不知如何行事的迷茫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元神翻动,那金黑玄龟竟是多了几分神彩,也凝实了几分。 若是心中有了明确的准则,做事则将更有力量,法术也当如此,他知道,自己的所会的法术皇上帝的神意将会有一个大的提升。 同时之间,他竟是不再从元神之中感觉到那种束缚缠裹感了,只一沉吟,他便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对于眼下的局面并不感到迷惘与排斥了。 ------------ 第108章 玄龟盘树观雷霆 玄龟盘树观雷霆 总督府里另一间房间子里,郑宝正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的表姐林氏小姐,他说道:“表姐,你们怎么就放过他了。” 旁边的郑怡连忙说道:“什么啊,那可是妖怪,又不是普通的人。” “啊,妖怪,那,我,那我们怎么办,姑夫又不在,姐,我们回去吧,回家去。”郑宝拉着郑怡的手恐惧的说道。 “怕什么啊,有人能护持得住。”郑怡仰着头一点也不担心的说道。 郑宝立即说道:“易言。” “他把你救回来的。”郑怡脸上有着向往的神色。 林氏小姐却沉默着,不说话。 易言坐在那里翻看着的一本书名叫《云贵妖图志》的书,书中有着云南、贵州这两省中的妖怪。 看了这《云贵妖图志》之后,易言知道,原来人间竟是有这么多的妖怪居住,也许,你昨天打招呼的一位老伯便是一位横断山上下来的妖怪。 云南之中的妖怪有引仙楼的老板金如海,他是金背穿山甲,渡六劫。天香楼的老板麻姑是一只麻面狐狸,渡六劫。何氏武馆的馆主何天宗,赤眼鼠,渡五劫。 这三位算昆明城中的大妖了,除了他们之外,便是每一条街差不多都有妖怪居住,而一条街一般则是住着一个妖怪。总共大约四十余条大小街道,大一些的街道上,住着的一般都三劫、四劫妖怪,而小一些的则是一劫或两劫。 特别要注意的是,昆明城东南城外的盘龙江中有一只水蛭,已经有千年之龄,这种生灵初时灵智低下,尽管机缘之下开了灵慧,千年之后却依然只是五劫之妖,然而他却有一个难缠之处,他能够分身千万,只有要有一个分身没有被消灭,便能够重生,并且实力不会有太大损失。这是林则徐写的《云贵妖图志》中特别注明了的。 除之些外,便是昆明城之外的妖了,分散在各市、镇,或者盘踞在一些凶山之中,又或者占据着一些庙宇或观殿修行。 他仔细的看着,将那些妖怪的本体及神通能力都记在心中。 突然,一阵风吹开了书房的门。 易言手中的书瞬间合上,门口有一片光芒倾入屋里。 易言的洞察之眼透过门墙看到门外站着初龄道长。 “年轻人,我有话对你说。”初龄道长说道。 易言回答道:“道长有话为何不在这里说。”他的话才落,便见那片光芒朝他涌来,光芒化为一团风将他裹住,他只是抬手将剑握住,却并没有去挣脱,任由那团风将他摄走。 眼前光芒散去,他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四周弥漫着秽毒之煞。 “道长将我摄来此处所谓何事?”易言问道。 初龄道长看上去只是一片凝结的白光,但是口眼耳鼻样样都能看到。他说道:“年轻人,你去了何氏武馆?” “是的。”易言回答道。 “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初龄道长问道。 “赤眼鼠妖仿上古时期的陷空无底洞建的陷空洞府。”易言回答道。 “既然你知道还敢去,看来得到的好处不少啊,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初龄道长说道。 “记得,道长说过无论夫人说什么,我都不要答应。”易言快速的回答道。 “那你又做了什么?”初龄道长声音听上去似乎是平平静静的,但是声音之中透着一股隐藏着的怒意,像是暗流一样涌动着。 “夫人并没有要我做什么。”易言说道:“我虽然得到了好处,但是对于道长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你得到了什么?”初龄道长冷问道。 “我可以在总督大人的书房之中看书。”易言回答道。 “就这个?”初龄道长眯着眼睛问道。 “还有一些东西。”易言缓缓的说道。 “一些什么?”初龄道长问道。 “一些只有经历之后,才能体会到的东西。”易言淡淡然的说着。 初龄道长突然冷笑一声,随之脸上的表情瞬间冰冷起来,他两眼之中仿佛透着冰山上的冷光,直视着易言,说道:“我独自出海杀妖那年不过十九岁,年轻人的锋芒毕露,我从不曾比人少过,你这是在玩火找死。” 话落之时,他眼中那两道冷光竟是突然化为两道透明的剑刃,而易言头顶的玄龟元神突然自虚空之中冲出,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这玄龟元神的出现并不受易言的控制,而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挤出了体外,那两道透明的一尺剑刃瞬间出现在元神的上空,一道斩龟首,一道切龟背。 两道剑光之下,金色的玄龟瞬间被斩为三段,三段龟身在虚空之中散去,又凝结成一只金黑色的玄龟。 两道剑光在虚空一个盘转,再次将龟元神切碎,随之一绞,将要再次凝结的龟元神被绞为一片黑金交织着的浓雾。 易言痛苦的仰天大吼,背脊之上一道金光冲起,涌入元神之中,龟元神快速的凝结。 然而,就在这时,那两道透明的剑刃凭空一闪,化为一片光芒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初龄道长,也就是消失的一刹那,易言的头顶虚空之中冲出一只麒麟,麒麟遍身燃烧着火焰,自高空跃下,一脚朝易言头顶踏下。 那股践踏一切的威势让易言要揭开摄魂魔眼的心为之一滞,也就是这滞,那麒麟的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胸膛。 “砰……” 自高空落在总督府的瓦面上。 易言身躺在巨大的麒麟脚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踏碎了,踏碎之后在火中燃烧着。 他的一切都被这一脚给禁锢住了。 火麒麟重新化为初龄道长,他一只脚踩在易言的胸膛,居高临下的俯视道:“年轻人就是冲动,你再重新回答一次我的问话。” 易言身上的金光一闪一灭的,像是小泉水被巨石压着,无力喷涌出。而那元神则是在初龄道长的脚下扭动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易言一时没有回答,只觉得胸口踩着的力量逐渐的加重,如巨山一样,隐隐间,他仿佛听到了骨头正在缓缓断裂的声音。 他突然张嘴怒声说道:“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只有你这种人才会以为别人做事都是得了什么好处和报答的。夫人让我在书房里看书,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去救个人回来又算得了什么。” 初龄道长声冷笑,随之说道:“原来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无知之人,浪费口舌。” 话落之时,他脚上用力,一片白光涌动。 易言只觉得胸膛剧痛,仿佛已经被踏穿,刹那环境变化,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书房之中,连门都是关着的,他坐在桌上,手中还拿着《云贵妖图志》,而他整个人都趴在桌上,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梦。 但是胸口的剧痛却让他知道,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缓缓的坐正身体,胸痛如绞。 他感应着自己的身体,知道自己的心脏之中被渗入了一道初龄道长的灵气,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治好,即使是大声的说话,也都会绞痛难忍。 而元神虽然被斩碎了几回,实则并无多大的损伤,只需要静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初。 易言有些不明白初龄道长为什么不让自己答应夫人,不让自己帮夫人做事,这是为什么呢?他总问自己得到了什么,难道他想从夫人那里得到什么东西? 他明明可以杀了自己,为什么又不杀自己?是因为不屑杀吗? 可为什么要留一道灵气在自己的心中,这是为什么?为了折磨自己吗? “轰……”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巨雷,刺眼的白光将整个书房映的一片光明。 易言捂着心口,缓缓的站起来。 外面传来涮涮的雨声,刚才还是太阳余晖洒遍天地,现在却已经是一片黑暗,一道道的雷光划破天地,雷光如天地裂痕,又如利刃。 他不管别初龄道人是不屑杀自己,还是要折磨自己,或者得还有着什么别的目的。现在的他都只一个心思――渡劫。 渡劫所带来的好处并不在法力上,而在于神意。 神意升华了,那能够驱动炼化的灵力自然就多了,这是所能带来的法力变化。 易言只是渡了一次的劫,所以他的法术运转之间被初龄道长破的完完全全,他根本就没有施展法术的余地。这不是因为他的法术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驱动法术的过程被撑控了。 然而渡劫所带来的好处绝不仅仅是这些,它所带来的是整个灵与肉的升华,具体能够有什么变化与成长,只有本人去体会,有些人带来的变化多,有些少,还有些甚至会实力大退。 能够达到玄感之境,是三劫修士的标志。 因为大多数能够渡过第三次劫后,就能够很自然的从天地之中获得法术。当然,第一劫时和第二劫时也是能够获得的,但是能够获得的人都较少。 易言走在漂泊的大雨之中,天空中的闪电一个劲的划着虚空,让漆黑的天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一路走,来到了小屋前的那棵树下。 金黑的玄龟元神自他头顶钻出,翻涌之间,迅速的涨大,顺着那棵大树而上,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树顶,钻出,一道电光落下,只见电光之中,这棵大树的树顶上,一只金黑巨龟趴在那里,伸着狰狞的头颅仰天咆哮。 它身下的绿树叶,就如一片海波翻涌。 “啪……啪……” 电闪雷鸣。 “轰轰……” ------------ 第109章 伴雷而生的魔物 伴雷而生的魔物 电光闪烁,一道道蜿蜒交错。 照得天地通透。 或有利剑般直的插而下,或有冰上裂痕一般的散开。有些似游龙破空,一闪而逝。 雷雨天气,修行人很少在天地间行法、飞腾。若是在这个时候行法,极有可能招得雷击。不论修行人还是妖,都是如此。 易言通过元神观看感应着天地,雷霆的暴虐让他心惊,若非是这些日子以来观看了许多道书,心性有了许多提高,又寻了灵,有了明念,只怕现在的他已经在打退堂鼓,或在恐惧了。 “轰……” 一道耀满天地的雷光落下。 如一把刀斩破了总督府的上空,游离分散的电光如网一样的散下。 玄龟元神的感应之下,那些散乱而麻密的电光将这一片天地都罩住了,元神也就在这一刻冲起,迎冲进了那雷电之中。 一刹那间,他只觉得有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切割着元神。 只见玄龟元神在电光之中咆哮,挣扎,扭动着,一缕缕黑烟在电光之中消散、消失。 原本浓郁的一团,刹那之间竟是缩小了许多。 站在树下的易言全身颤抖着,以剑拄地,仿佛随时都可能要倒下去。 一道雷霆过去了,玄龟落回树顶。 依然将整个树顶都盘踞着,只是看上去要清淡稀薄许多。 玄龟元神未散,但是他心中多余的杂想都被击散了,唯留下来的只有最本源的东西,尽管只是游力的雷霆之力,但是却同样的蕴含着浩荡的天地之威。雷雾之中的天地之威洗涤着他的心灵,充斥在他的心间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场洗礼,是一个寂灭的开始,亦或是升华的序章。 那追寻力量的欲望,在这更加强大到无边无际的天地之威面前,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敬畏。 那因为自身被侮辱和压抑衍生的抗争之心,在这一刻雷霆天威的洗荡之下,已经散为水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种杂乱小念头都消失这天威之下被驱散逐灭。 渡劫不在于法力有多么的高深,而真正让你能够成功的是一个人的意志思想。若是空有高深的法力,而意识不够坚韧,那么在劫下可能就将变成了没有思想的机器,无法动弹。 大雷霆没有真正的降临到易言的身上,他用元神在游离的电光之中受着洗礼,这是一个习惯到升华的过程。 那种浩荡之下可毁灭一切的气息,已将易言原本以为能够面对任何事的心志给击散。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三盏灯。 当一切纷乱思绪都被驱散之后,那三盏灵灯便出现了。灵灯静静的燃烧着,光焰如豆。三盏灯中蕴含着的念想让他的不至于被天威将意识湮灭。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间纯净的小屋,他用来储藏着最为柔软也最执着的东西。那或许是一件事,或许会是一个誓言,或许是一段记忆,亦或是一个希望和憧憬。 天下有灵有慧的生灵的心中都有这样的一间小屋子,而修行人更加的清楚,只是他们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们将那屋子里的东西称之为心灵之灯,是照耀着迷途的灯,一盏能够让自己在迷雾重重的修行路上找到归家路的灵灯。 易言的意识没有寂灭消失,它们就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都汇集在了三盏灯的周围,形成一团光韵,灯光笼罩,他脑中的空白不再,从小到大的记忆快速的涌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过了千万年,仿佛是从沉睡之中醒来。 有人认为这种感觉是觉醒了宿慧,有人只是认为自己原本隐藏在深处,已经无法翻阅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 “轰……轰轰……” 又是一道雷霆自九天之上落下,如利剑一般的直刺总督府的上空。 天地像是破开成了两半。 通过元神,易言感受到了那种破开一切的锐利无双之势。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雷电,破开一切的阻碍,直入大道的心核。 这便是最为纯粹的大道符文,这雷声便是最为原始的咒音。 这一道如利剑直刺而下的雷霆深深的印入到了易言的内心深处。 雷霆并没有落到地面,在总督府的上空骤然消失,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然而那余威却蔓延而下,如乱流一般四散、涌下。 玄龟元神冲天而起,再次的冲入那丝丝缕缕的电光之中。 电光如瀑布一样的泻下,元神一入其中,便被电光包裹着。 玄龟元神在电光之中快速的变化着,就像原本一个臃肿的雪人,在阳光下快事的消融着。 电光在元神之中游走着,只见玄龟的面目与形体快速的变化着,变淡变清,然而龟背上隐隐之间仿佛有电光纹烙生。 树下的易言全身的颤抖着,倒在树下,四肢抽动着,大雨早已经将他的身体浇湿。他坚守着内心的一点灵念,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一放松,唯一的一点意识就在雷光之中湮灭。 元神上的的黑烟四起,在电光之中消失。 正当易言坚守着一点灵识不灭时,虚空的雷电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半人半怪的东西。 它不是人,它伴随着雷电而来。 雷电总是会引起虚空的不稳,而这时必定有着存在于虚无的一些存在伴随着雷电而出现。 易言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它如人一般的半躬着腰,身上有衣服,头颅也并不全然是兽头,而是如人一样,整体是人的头颅,但是分开来看它的五官,却没有一样像人的五官。 眼如鹰眼,无眉,眉骨高隆。 鼻子扁平,没有看到鼻翼,只看到两个小小的洞在鼻子的位罢。 嘴唇厚,但是厚唇却并不能遮住他露出来的一对獠牙。 它那鹰一样的眼睛直盯着玄龟元神。 它的身形是弓着的,身上穿着一件麻黑的袍衣,宽大无比,但是在天空之中却并不会被风吹动,仿佛风雨都无法触及到它一样。 从它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存在于远古时期,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它早已经死了,死后灵魂不灭,但是却有着一缕残损的执念,所在一直在虚无之中飘荡着。 易言明白,若是这个天地一直存在,而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变成这样东西,没有意识,只有着一缕残损的执念融入灵魂之中,最终在天地间飘荡着。 越来越近,就在这一波的雷光电网要消失的一刹那,那半人半兽的怪物扑向了易言的龟元神。 修行人遇上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只要修行人能够达到玄感天地的境界,便会在感应天地之时,遇到这种飘荡于天地虚无中的魔物袭击。 他们是纯粹的魔物,只有着着曾经的本能,与在修行人修行的魔道不同,修魔道的人依然是修行人,而这些魔物可以不再称之为生灵,而是天地间的一种不能会思考的生物。 魔物扑下,它的双手凶悍的朝元神抓来,双手探抓之间,仿佛有雷电闪耀。那是一双青黑的手,有着厚厚的手掌,却又有着长长的爪子,爪如钩。 它如穿越了空间,才一动已经在元神的上空。 元神无从避让,只得仰天嘶吼,迎扑上去,凶悍的与魔物战在一起。 魔物张嘴撕咬,虚无的元神在它的嘴里却像是一块块肉一样,被他大口的扯下,咀嚼,吞咽。 易言沉身颤动着,元神被吞噬的感觉非常痛苦。 龟元神同样的大口的咬着那魔物,只是龟元神咬下来的却根本就没有魔物咬得多。 这只是发生在一刹那间的事,易言强忍着雷击之后的虚弱,凝聚全身意念,凝重的朝天空之中点去。 只是他这一指点出,却并不见指尖有金光逝出。 只见他背脊上有金光涌起,涌上高空,将龟元神托起,托的龟元神像浮于金色的海浪之中。 玄龟元神咆哮着,带着一片金光朝魔物扑去。 易言通过玄龟元神施展着皇上帝的神意。 ------------ 第110章 天诛 玄龟元神身上金光闪动,冲向魔物之时,玄龟的形休迅速的凝实,张开的嘴中,竟是出现了尖牙,尖牙之中,缠绕着缕缕金光。 玄龟的背翻动着,翻动之间,出现了一块块金色纹鳞甲背。隐隐间,一直无法看到的尾巴都似要形成出现。 玄龟的四肢凝结,金色的腿脚,但是爪子却是黑色的。 整个原本虚幻的元神在这一刹那变得凝实无比,整个透着一股莫名而玄奥的气息。 与魔物战在一起,相互纠缠着,翻动着,互相吞咬着。 此时的玄龟元神竟与魔物战了个不分上下。 魔物撕咬在元神上,不再是那么轻易的咬下玄龟元神的身体,而玄龟元神对于魔物也不再是那么的无力了,爪与齿都能够在魔物身上留下伤痕。 天空之中的雷霆并没有停歇,依然在一道道划过天地间。 皇上帝的神意这个神术让玄龟元神如披上了一层铠甲,只见它身上金光焰焰,被魔物撕咬下来一块金甲金焰。 而玄龟元神则也从魔物的身上咬下一块块黑色,似肉身又不似肉,玄龟咬下之后直接吞咽。 易言已经坐在了地上的泥泞之中,大雨仍然在倾盆的下着。 易言的全部心力都在与那魔物相斗,电光蔓延而下,将元神与魔物都淹没笼罩进去。 魔物在虚无之中不知飘荡了多少年,它早已经成了这天地的一部分,电花并不会对它构成威胁。 电光之中,元神的动作明显的缓慢而虚弱了许多。眼看元神就要消散在电光和这魔物爪下,树下的易言突然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朝空中猛然的一掷。 剑上流转着一片金光,仿佛穿透虚空,从魔物的身上一穿而过,然而剑却像是刺过的只是虚空,魔物一点伤害也没有受到,它像是存在于另一个虚空,又似剑这种实物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伤害。 剑离了手,便无法对剑控制。 那剑虽然是灵剑,但并不是蜀山剑派中祭炼的飞剑,他也不会御剑术。 剑无果的穿透魔物,在空中飞落,却被玄龟元神张口吞入嘴里。 易言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当剑被元神吞入嘴里的一刹那,那游走于虚空的电光顷刻之间都朝那‘太平’汇集,汇聚于元神之中,易言身形颤动着,元神翻转,那雷光汇集带来的力量,让他的意识仿佛要就此消散,元神随时都要崩散。 那不断汇集的雷霆之力,易言通过元神清晰的感应到。 这只是顷刻之间,魔物扑了过来。 然而易言也在这一刹那之间,心中却出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之前那一道雷光破开天地的那种玄妙感觉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能够做到。 玄龟元神突然张开口,一道白光闪逝而出,就像是玄龟元神的舌头一样。 元神竟是跟随着这道白光一起,突破了短暂的虚空。 整个就如毒蛇吐信捕食的那一刻,魔物在那白光一触之间,已经被洞穿了额头,不等它散去,玄龟元神已经扑在了它的身上,大口大口的撕咬着。 电光依然在天地之间蔓延,粹炼着元神,元神与在吞噬着魔物。 元神在电光之中翻动着,它在变化着,易言坐在那里体会着那种玄妙感觉。雷光击在元神上与吞噬魔物之后带来的双重感觉,让易言的意念发生着变化。 “轰轰……轰……” 天空之中的雷电闪耀着,一道道电光落下,照亮了整个昆明城。 天威之下,无论是修行人还是普通人都安安静静等待着天威的沉寂。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易言从地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动作让他胸口剧痛,他捂着心口,一身泥泞的朝一个方向而去。 那里是初龄道长居住的地方,林氏小姐找不到他,易言却能够找得到。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着,黑暗对于易言来说不是阻碍。偶尔仍然有雷霆落下,照亮天地的一刹那,能够看到易言脸上的那块蒙着脸的黑布不见了。 初龄道长在林氏小姐那次找他时,他就在房间里,但是林氏小姐并不能看到他,易言能够看到,那满房间的白色光华透过门窗。 易言来到房间的门前停了下来,房间之中传来初龄道长的冷笑声,他说道:“怎么,渡了一次劫,就觉得能够战胜我了。呵呵,之前还觉得你的悟性着实不错,现在看来真的有些愚蠢了。” 易言并没有回答,他伸手推开了房间的门,在门推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睁了,睁开的一瞬间,那死灰色没有任何生机的眼睛燃起两朵幽焰,绿幽幽的眼神仿佛能够吞噬着一切,如深渊,吸纳着天地间的灵魂如飞蛾扑火般的投来。 当易言下定决定要做什么事时,从来都是直接而快速的,他不想多说什么,初龄道长已经让他心中杀意涌动。 摄魂魔眼封印已经揭开了一半,汇聚了一位八劫修士的一身精华的摄魂魔眼再现天地间。 这是初龄道长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他本以为林则徐藏着,但是这时却从易言身上看到,当他看到这双眼睛之时,他已经中了摄魂之术。 他心中涌起恐惧,易言头顶突然似有金色水浪翻涌,一只狰狞的金黑色的龟出现在那里。 这龟的龟首额骨隆起,眼似鹰眼,颈长如蛇。背上金黑色的花纹繁复而玄奥,四脚强劲有力,长着锋利的爪子。 当这透着凶兽气息的龟元神一出现,张嘴一吐,一道白光自他嘴里闪逝而出。 这是太平剑。 龟元神也随着的白光的闪逝而消失,整体看上去,就像是龟元神如蛇一般的猛然探头朝初龄道长咬去,只是这一探,却穿透了虚空距离。 剑光刺入了呆滞着站在那里的初龄道长身上,随着龟元神出现是龟元神巨大的嘴,它与太平剑已经有了一种玄妙的联系,易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知道,通过元神可以御剑。 这一剑之中即有皇上帝的神意,又有破空遁杀术,还有着元神的那种玄妙,更有着易言渡劫时,从雷霆之中体味到的那种破灭一切的意态。 这一剑形成了一种新的法术。 在这一剑杀死那魔物时,易言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天诛。 他希望有一天,这个才初步成型的法术能够如这个名字一样。 惶惶天威,出者必诛。 ------------ 第111章 总督府里战初龄 总督府里战初龄 初龄道人出自于福建太佬山,自小被太佬山的掌门人空玄真人带上山,十七岁那年下山行走,连败武夷山、冠豸山、清源山,这三山中同辈修士,也就是七年之后,这三山中的灵力被移般到了太佬山,形成了现在的太佬山道场。 在后来他又去昆仑山中,挑战了当时已经闻名天下的一位昆仑弟子,这一战虽然战败了,但是却让他也开始扬名立万了。后来他又行走天下,斩妖斗法,足迹几乎遍布天下。 但是后来却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在渡第七次劫时失败了,因为进境太快,虽然天姿卓绝,却终是磨砺不够,最后失败了。 虽然失败了,但是他却也没有死,而是以赤婴的方式活了下来。因为自身的变化,他的许多法术不能用,让他的实力大幅的下降,降至第五劫的实力,但是他毕竟是渡过了六次劫和第七次劫的人,而且本身的天姿卓越,他遍观道书及各种法术,自创了一种道术名叫玄牝赤婴七变术。 这种法术可谓是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肉身,他的身体是赤婴,可以随意变换,可以做到许多肉身无法做到的,所以他根据道门传说中有名的九转玄功,而创造了自己的玄牝赤婴变,至今已经能变换七种凶兽意态。 自创造了玄牝赤婴七变术后,他自认为自己虽然未必一定是七劫修士的对手,但是却也有自信,七劫修士并不奈自己何。 当然更是没有把才渡了一劫的易言放在眼中,即使是他察觉到了易言在渡第二劫,并且还是渡雷劫,也只是心中冷笑了一声:不知死活。 即使是他,也没有想过去主动渡过雷劫。 然而,当易言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这是摄魂魔眼,在十年前他曾来过云南一次,当时的他‘玄牝赤婴七变术’初成不久,与当时已经掌管着沐家的沐浦南的有了争执,两人在沐家的大堂之中斗法,大战之下,沐浦南败了。 正当初龄道长心中得意之时,内屋转出一个老人,他看也没有看初龄道长,只是对着沐浦南淡淡的说道:“沐家的摄魂术居然在你的个家主的手中,输给了这样一个失去了肉身的人,这些年,你的修行都修行到你的那些母狗身上了吗?” 当时初龄道长没有从这个老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强者气息,正当心中嘀咕,有话说时,那老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的天地就变了,变成一片绿,绿雾惨惨的深渊。 他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在劫下存活下来的赤婴之身在这一刻竟是要散去了。 当他心中恐惧的不知所措之时,那种将他吸入深渊的力量消失了,他重新回归了天地。沐家老祖则早已经离去。 自那以后,他知道沐家的摄魂术是自己的克星。后来回去他问师父,知道沐家老祖这些年一直闭关,在修练摄魂眼,听他人所说的,沐家老祖的这双摄魂魔眼差不多要成了,已算得上是天地间一种异宝了。 他的师父再次的告诫他,遇到了会这类法术或有类似宝物的人一定要小心。在以前初龄道长并怎么在意,经过这一次之后,心中却一直余悸不散,然而,他的心中也衍生出一个想法,若是自己能够得到这双眼睛,那么自己就再也没有弱点了。 这也只是他心中想法,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所以他只能想着用什么办法在遇上了这种专克自己的法术神通时逃离。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中一直恐惧的摄魂魔眼竟是在易言的身上。 他仿佛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缕无根之烟尘,正被一股极大的吸力朝无底深渊之中吸去。他眼中的天地变换,一片幽绿,幽绿化为漩涡,并且越来越大。 他心中震惊大骇之时,连忙收住全部的心神,化身为一座山,这山巍峨而峻幽,正是太佬山。这是他太佬山的观想法,在他成为赤婴之身之后,这观想法便成了一种神通。 易言的眼中,初龄站在那里,原本浑身透着白光身体迅速的化为一座巨山,这山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山,没有实体,只存在于虚无之中,但是任谁看到了,都会要仰望。 这一个普通的房间竟似有了一种藏天纳地的感觉。 这山才出现之时,那巨大的玄龟已经扑在了山上。 他这一扑之下,那山间竟是寸寸崩散,一片白光烟尘喧嚣,弥漫整个房间之中。 金黑巨龟在白光烟尘之中四爪翻扯,巨嘴大口大口的撕扯着烟尘凝结之处。每一次的张嘴,都能够看到有一道白光闪动。 易言的双眼之中绿光闪耀,让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绿光。这绿光细看之下,竟是形成着一个漩涡,漩涡的源点便是易言的双眼。 整个房间之中都在激烈的战斗着,然而房间里的书桌椅子之类的都如处于另一个空间,只是能够看到,并不会被触及。 初龄道人心中大怒,他已经明白易言身上的摄魂眼并不能展现沐家老祖的实力,要不然的话,自己在粹不及防之下,不可能还能有自我思想来施展法术,他仍然记得自己在面对沐家老祖时的无力,那时在中了摄魂术时,心中只有一片空白,醒过来后只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然而易言身上的摄魂魔眼无法摄住他,但是扑在身上龟元神,却让他有了一种震惊的感觉。 在刚刚,他的身形要重新凝化成火凤,但是却被扑在自己身上的龟元神扑咬扯散。 这让他无比的震惊,那种感觉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到。那一瞬间,有着一股不可言状的力量击在身上,原本虚无可随意变幻的身体竟是有了被扯散的感觉。 他知道,那股特别的力量是易言身上的神力,他也知道广西有了个拜上帝教,里面有人会神术。但是之前,易言每一次才动手就被他击败了,所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元神驱动着神力,撕扯吞咬着他的赤婴身体。 而玄神张口吐出的那一道利刃之中,所蕴含着的那股意态才是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甚至有了一丝的恐惧感,恐惧是不由自主的。 自他成了赤婴之身以来,最怕的便是雷霆,雷雨天气里他是绝不会出门的。 那是天威的感觉,不可避化,无从闪转。 初龄道人无法想象自己会在败给易言,大惊之后便是羞怒。 他怒吼一声,虚空像是都要凝止,在这声音之中,初龄道长散化为一片白光的身形快速的变幻的,凝结为一只仰天大吼的巨兽。 这是金毛吼,玄牝赤婴七变术中的一种,金毛吼是佛门观世音座下神兽,但是这金毛吼兽经在天地间却有顶顶有名的凶兽,吼声有着震魂之力。 龟元神在吼声之中顿了顿,金毛吼却转身就朝空中跃去,一跃之间便要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与易言相斗,并不占优势,因为易言的摄魂魔眼与那元神所施展出来的法术都对他有着极大的克制与攻击性,而且在这一翻争斗之中,他已经受了创,实力不足平时的七成,此时不走,或许就无法离开了。 金毛吼钻入虚空之中的刹那,玄龟元神已经动了,嘴一张,一道白光逝出,隐隐间似有一声霹雳声响起,剑光划过金毛吼的屁股上,斩下一条尾巴,被龟元神张口一吸,便吞了进去。 ------------ 第112章 碧波倾天 “三日之后,我来取你性命。” 总督府的上空突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在声音之中,有一道白光从总督府的上空朝城外绵延而去。 在这一声音传遍整个昆明城之前,便有一声巨吼震动了整个昆明城中所有的妖与修行人。 这声音,并不会被普通人听到,因为那不是凡音,但是那声音之下,普通的人却会莫名的惊醒,惊醒之后,发现自己心跳剧烈,就像是刚才正在做着恶梦。更有人会满头大汗,甚至有身体差的会在这吼声之中促死。 城中有那些妖们,一个个都疑惑的朝总督府看去,他们当然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初龄的,但是又有谁能够将他逼走呢?难道会是林则徐身边的某个人回来了? 可林则徐身边的谁能够将初龄逼走呢,若不是,那又是怎么一会事。 谁也不会想到易言的身上去。 易言这么久以来,虽然还没有祭炼得了那摄魂魔眼,但是却能够不让别人发现自己身上的魔眼气息。 即使是有人用法术看他,大多都中人只能看到易言身上的神力,从而知道易言入了拜上帝教,但是这足以将魔眼的气息掩盖,再进一步的则会发现易言的龟蛊元神。 可这两样都不足让人感到警惕,至少现在还不怎么会。 天色大明之时,总督府的侧门之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行入,无人阻拦。 她来到夫人所住的房间里,过一会儿后又出来,府里寂寥。 有下人遇上了她时,喊道英子姐。 她正是英子,向下人问道:“小姐现在在哪里?” “小姐正在给夫人煎药。” 这话乍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对,但仔细一想就会知道,林氏小姐这样一个从来不下厨的少女,居然会亲自去煎药,可见她多么的上心,多么的焦急。 英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快速的去了小姐那里。 林氏小姐正在厨房之中,她蹲在炉子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 那扇子已经满是污秽,但是英子还是一眼看出来了,那是一把至少能够卖到一两银子的扇子,她记得林氏小姐以前颇喜欢扮成男子去街上玩,而扮成少年时,他手上一定会有这把扇子,扇子上面还有着一首她自己新手写的‘临江仙’的词。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再是那种略显中性的风尚时衣,而很正常少女应该穿的衣服,但是衣服的颜色却很旧了,衣袖上竟是已经有了破损。 “小姐。” 厨房的屋里有些昏暗,可以看到有两个人蹲在那里。 当英子的声音响起时,两人都抬起了头,其中一个立即欣喜的说道:“英子姐,你回来了。” 林氏小姐已经站了起来,英子能看到林氏小姐脸上的尘灰污渍,只短短的时间之内,英子竟是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林氏小姐换了一个人。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烧火。”英子说道,并顺手接过了林氏小姐手中的扇子。 林氏小姐说道:“厨房里的阿吉走了,阿采一个做不过来,其他的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就来了。没想到,炖个药这么难,连火都生不着。” 她说的阿采是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少女,这少女看上去弱弱的,一看就是那种农家小女孩,没有见惯生人,她并不认得英子,是新来的,只是站在旁边弱弱的看着。 英子继续说道:“府里的人怎么这么少了。” “都回去了。”林氏小姐说道。 “回去了,小姐怎么都放他们走了。他们都有着契约在的,现在又不是什么农忙之时。”英子快速而温和的说道。 “算了,让他们走吧,反正他们也没有心在这里,我也不强人所难。” 听着林氏小姐的话,英子心中再次的感慨,在以前的话,林氏小姐怎么可能容易那些下人骗她呢,她一定会让这些找借口离去的人没有好果子吃,但是现在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知道,那些人都是这本地人,肯定得了什么风声,所以一个个都找借口离开了。 她抬着头看着林氏小姐,眼眸之中有着异样的神色闪动,在林氏小姐回头之时,她又低下头来去烧火了。 以前夫人好时,英子主要是负责百辟院中的采办,也并不要烧火之类的,但是她显然是会的,只见两下子掏空了炉子,然后又拿了一把干树叶将树枝包在一起,点燃。 林氏小姐说道:“还是英子姐厉害,什么都会。” 英子笑了一下,说道:“这算不得什么,小姐的手可不是烧火的。” 林氏小姐在听了这话后,却突然看着自己的手黯然不语。 “小姐,你怎么了?”英子问道。 林氏小姐说道:“英子姐,你说我的手不是用来烧火的,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英子同样的默然了一下,随之便抓了一根干木小心的伸入炉中,说道:“小姐的手当然是用来地画画的。” “画画的,可是画画并不能治好娘亲的蛊毒。”林氏小姐说道:“连煎药都不会,这样的手,要来有什么用。” 英子再次的抬头,她从林氏小姐的语气之中听得出,她说的并不是手,而像是说她自己没用。 “小姐您在想什么?”英子说道。 “哦,没什么,英子姐家里一切都好吧?”林氏小姐说道。 “嗯,一切都好。”英子回答道:“小姐,这里有我就行了,你还是去照看夫人吧。” “嗯。” 说到夫人,林氏小姐便觉得这里一分都不能多呆的样子,转身就要出门,出门时倒是对那个站在旁边一直不敢说话的小姑娘说道:“这是英子姐,一切都听她的吩咐。” “是,小姐。”小姑娘回答道。 林氏小姐转身就出了门。 只是林氏小姐还没有走到夫人的房间处,便遇上了易言,易言是来寻她的。 只听易言说道:“初龄道长走了。” “什么?初龄道长走了?”林氏小姐紧紧的说道:“那,那怎么办,没有人护着这院子怎么行,娘亲现在这个样子,招神惹鬼的,这可怎么办。” 虽然初龄道长说过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毒秽之气,会唤出这院中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随念而生,杀之不尽,但都被初龄道长用法术压制着不能伤人。 易言说道:“不会有事的,我来吧。” “你来,你干什么。”林氏小姐惊问道:“你说你来护着总府府吗?” “嗯。”易言点了点头。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换过了,眼上重新蒙上了一块黑布。 “你,你怎么护持得了啊。”说完林氏小姐已经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了,她嘴里不断的念道:“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走了,他……”突然,林氏小姐说道:“你跟我来。” 说完她便在前面领路,一路朝她的住处而去。 直接进了林氏小姐闺房,进了之后,易言却发现好些个地方都落满了尘,并没有什么香气袭人,而且房间的摆设也并不整洁,可见院中人手的紧缺。 林氏小姐搬着一把椅子垫脚,将墙上一张画取了下来,那画是一片碧蓝的波浪,由近及远。 近处波浪巨高,远处与天相接。 只是整幅画显得匠气颇重,普通人看自然是一幅好画,却已经难以看入易言的眼中,他虽然没有看过什么名画,但是看这个一眼便知道徒有其形,没有其神。 然而林氏小姐却将这画卷了起来,递到了易言的面前说道:“这是《碧波倾天图》的原画,初龄道长向我借过几次,我都说等父亲回来再借他看。你拿着它,只要应用得当,肯定能够护持住这整个总督府的。” 易言心中惊异,不由又一次的用洞察眼再朝这画上看去,依然是平凡无奇,他是见过林氏小姐用她自己临摹画出来的《碧波倾天图》御敌的,非常的强大。临摹图尚且如此,那原图当会怎样呢,易言没见过什么灵宝,无法想象。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子。 “这画,怎么……”易言说道。 “看上去不像好画是不是?”林氏小姐淡笑道:“灵物本就能自晦,更何况,这画是被我父亲封印住了的,就这样的挂在这里,又有谁能够想到这样的一幅看上去只是临摹出来图画竟是灵宝呢。” 但是易言心中却暗想:“听初龄道人的意思,他像是正为这画而来。那如果我拿了这画,三天之后,我若败了,这画必定被他抢走,得了这画之后,他肯定是要离开的,那么总督府反而没有人护持了。若是我不拿这画,败了,他还会留在这里,直到得到画为止。” 正当他想要拒绝时,林氏小姐说道:“你刚才还说你来护持院子,我给你画,让你增加实力怎么反而不愿意了,莫非你也早就准备走。” “怎么会,我就算要离开,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易言说道。 林氏小姐突然出现的担忧瞬间消失,她欣喜的说道:“那就好,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话,就走吧,也不要来跟我说。” 说完便将手中的《碧波倾天图》递给了易言。 “这图是极厉害的灵宝?难道小姐就不怕我拿着这灵图离开吗?”易言问道。 林氏小姐笑道:“如果你都会骗走我的图,那我还能相信谁呢。” 易言微微一愣,随便也笑了笑。 他没有再接着聊这个,而是说道:“这段时间我在外面,早已经恢复了法术,小姐不用担心。” 林氏小姐立即惊喜,她说道:“真的,你的请神术加上这个碧波倾天图,一定没有人能破得了,这下好了。我还担心你法力不够,恢复了法力就好,你开始食煞了啊?” 易言本想说没有,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如果说没有的话,那他又要说自己拥有的是拜上帝教的神术,他不想解释这么多。 随后林氏小姐便传授了易言解封口诀与御图真言。 没有学过咒术的易言学这样的御宝真言本应是很难学会的,即使是学会了,御使的宝物也可能发挥不出多少威力来。 不过好在他已经有了元神,通过元神来御使灵宝本就容易的多。 当易言回到自己小屋里,将《碧波倾天图》解封之后,他看着整张图就像是活了过来,原本的匠气早已经消失无踪。整幅画中充斥着浩瀚无尽的意境,仿佛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被会吞没。 突然,一只金色的玄龟自他头顶涌现,有磨盘大小,玄龟头一探,头颈便像是能无限的拉伸,一口便将图画吞进了嘴里。 吞进龟嘴里的一刹那,虚空突然响起了一串复杂低沉的声音,并不是从易言的嘴里发出来的,而是易言通过元神发出来的。 这是渡了第二次劫后,这龟元神出现的一个能力,在之前,易言是无法通过龟元神发出声来的。 龟元神在虚空之中翻动着,随着声音的节奏而涌动,突然,元神嘴里猛然喷出一道蓝色水光,蓝色水光才一出口,便化为一片巨浪,巨浪滔滔,哗哗作响,转眼之间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将易言淹没。 易言心动之间,龟元神已经闭上了嘴,一切又都重归平静,刚才的一切都似幻象一般。 但是易言却知道,刚才那看似幻象,但是若是真有修行人陷入其中,便将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在巨浪之中沉溺而亡。 虽然那灵图是他御使的,但是通过元神,他能够敏锐的感觉到那海浪之中的那种禁神之力。而刚刚还只不过展开图的一角。 ------------ 第113章 夺灵盛宴 夺灵盛宴 “听闻林少穆曾入海域,诛杀海妖,得一图名碧波倾天,此图有自成一域,禁人神识,吞人灵力之能,初龄来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幅‘碧波倾天图’的。” 昆明城中有一个乌毒真君,本是一位专门挑粪的下人,大家都叫他老乌,于是本名已经无从得知。由于他长年挑粪,天长日久之下,被粪中污毒侵入肉身之中,先是身上起了黑色的斑点,随之斑点开始腐烂,初时只是很小的块块。 他自己去寻了大夫,大夫给他开了一些驱毒的药方,但是因为他仍然是要挑粪,身上的溃烂并没有好,反而越来越大。 最终他病倒了,持续的高烧,吃什么药都没用,请来的大夫也大多都只是看一眼便让他的家人准备后事。 由于老乌全身溃烂,身上发出了一种浓郁的恶臭,就像是被搅翻了的粪便,即使是他的妻、儿都不愿意到他房间里来,甚至搬出了家里,去了亲戚家住宿,任由老乌自生自灭了,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让老乌就那样死了再回来料理后事。 即使是左邻右舍也无法忍受那股臭气,纷纷的搬离住处,甚至有人说要放火烧了那屋子。一连数天之后,臭气越来越浓,便有大胆子的年轻人用湿布捂着鼻子进去了,出来时那年轻人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问他里面是什么情况,老乌死了没死,年轻人却恶心恐惧的说道没有,按说这么多天过去了,身边又没有照顾的人,就算没病死也该饿死了,莫说是得了这样的病。 年轻人却说看到老乌的眼睛还是睁开的,手里还抓着一只老鼠在吃,有人不信,也进去看了,出来之后同样的吐了起来,也同样的说老乌在吃老鼠。 正当大家在决定是不是要烧了这屋子时,那几个进了屋子的年轻人当天晚上便病了,高烧不退,说着糊话,没过多久便说身上有虫子,一个个用指甲扣着皮肉,将皮肉扣的血淋淋的,但是只一转眼之间,那此伤口就变黑了,迅速的溃烂,数个时辰之间就蔓延到全身。 直到死,那几个年轻人都还在哀号着身上有虫,他们死状极其的凄惨。 天还没有亮时,便有官府的人来了,并叫来老乌的妻儿,最终一把火,将老乌连同那房子烧的干干净净。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没过多久,老乌的妻儿都死了,死在了粪坑之中,一个个全身爬满了蛆虫。 当时城中有四个法师,专管城内灵怪之事。他只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当地百姓都驱散了。 据有人说,当天晚上有人看到有法术光华冲天,更有厉唱阵阵。 也就是那一天,昆明城中少了一位法师。后来又有另外几位法师到这里,却终是无能为力。附近时常会有人得那种烂身体的病,怎么也治不好,但也不会一天之内就死去。 最终还是有一位法师来到这里,在老乌被火烧了的地方重新建起了一座宅子,这宅子没有窗,只有一重高大的门,门被漆黑,向西。 整栋房子风格怪异,即不像是神庙,也不像是道观,有点像祠堂,却又不是。 那大门上刻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壮实的汉子正挑着一担粪。有人说看到了担着的粪不是粪,而是一块块的烂肉。 说来也怪,自这栋屋子建成以来后,附近再也没有人得过那种怪病了。 数年之后,以前搬走的人没有回来,却有外地来到这里的人在这里落户,慢慢的这条街又住满了人。只是这栋向西的怪房子附近依然没有人住,直到数十年后的今天,仍是如此。 那条巷子原来的名字消失了,人们都叫它乌毒巷,那栋屋子名乌毒屋,大家曾得过的那种会溃烂,烂后会有粪便臭味的病便叫中了乌毒。 “怎么?你想要那《碧波倾天图》?” 乌毒真君的对面坐着一个人,自号千足道君,他不是人类,乃是千足虫得道。就乌毒真君所知,千足道君曾游历过天下的,虽然本事未见得比自己高明,但是见识却不是自己所能比得了的。 他们两人同为这昆明城地上的世界中的君王,在乌毒真君从老乌变成乌毒真君时,他已经在这里了。 “初龄道人在的时候防备的极严,现在他走了,虽然还不晓得那府里的是什么人,但是可以去试一下。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我听说总督府里有一个书房,书房中有一部经书名叫《瘟神正玄经》。”乌毒真君说道。 他们所处的地方一片漆黑,仿佛处于地深渊之中。 “原来乌老弟是想要那部《瘟神正玄经》,不如这样,乌老弟你取瘟经,我取碧波倾天图,我们相互合作,怎么样?”千足道群说道。 “哈哈……千足兄既有此意,我们必能手到擒来。”乌毒真君大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从一个挑粪的下人性格,转化成了一个地下魔君。 “不过,我们不能现在不能出手。”千足道君说道。 乌毒真君笑道:“当然,我们得先看看别的人,能逼走初龄的人可不会是一般的人。” “今晚就能看到,今晚看不到,三天后也能看到。”千足道君笑说道。 他们说的三天后自然是初龄道长离开时的那一声话,只是等着这一天的不光是他们,整个昆明城中的妖都在等着。 易言站在百辟院门口东面的大树下。 他心中正想着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想着自己所行的一切。 天上依然阴沉,无星无月。 黑暗之中有人提着灯笼走来,是英子。 “阿言,听说你的法力恢复了,恭喜啊。”英子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说道,语带笑声。 易言回过头来。 英子看着蒙着眼睛的易言,心中没来由的一突,她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好不了?” 易言笑道:“肉眼瞎了,心却亮了。” “哟,说话都变得高深起来了,跟姐姐说话还讲起惮来了是不是。”英子将灯笼挂在树丫上,一边笑着说道。 易言蒙着眼,嘴角牵动,淡淡的笑着。 “英子姐,回来之后不见你,还以为你离开了呢?”易言说道。 英子走近两步,快速道:“怎么可能,我家里来信说,娘亲得了病,所以回家了一趟。” “哦,还不知道英子姐的家在哪里呢,是怎么跟在夫人身边的。”易言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啊,我家就在福建,小时候家里穷嘛,所以就被卖入府里当了个丫环,怎么打听起姐姐的事来了?”英子说道。 “没,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而已,英子姐的母亲病情怎么样了?”易言问道。 “回来时已经在好的差不多了。”英子说道。 易言突然叹了一口声。 “怎么唉声叹气的。”英子问道。 易言说道:“我在想,有时候生命真的非常有脆弱,可我们却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做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呵呵,出去一回,就变的这么的感慨了,我想,正是因为生命有限,所以大家做什么都会显得急促一些。因为做的晚了,就会没有机会,就会老了,会死。本来活着就不易,我们活着,总要舍弃了一些东西的。”英子说道。 易言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英子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人蛊。” “人蛊?”英子疑惑的说道:“这是什么蛊?” “听说是在人身中种下蛊,然后让那些身上被种下蛊的人相斗,就像炼蛊一样的,最终活下来的那个就是人蛊了。他会被体内的蛊虫控制着,却又保持着法力、法术和本能,变得无比可怕。” 英子皱眉,说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怕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如果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人蛊。。” “是啊,太可怕了。”易言说道。 “阿言,你为了救小姐而瞎了双眼,那次大人叫你去书房之中说了什么?”英子突然问道。 易言笑道:“大人教了我一种法术,让我能够不用肉眼也能够看到东西。” “这样啊,我还以为大人会给你换一双眼睛呢。”英子笑道。 “眼睛还能换的了吗?”易言笑道。 英子说道:“普通的眼睛当然不然。”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说大人将沐家老祖的眼睛取了下来,本来还以为会给你的,毕竟你是为了救小姐,才数次请神以致瞎了双眼的。” 说这些时,他并没有看易言,而是站在易言的侧面。 易言笑着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眼睛还能换上的,再说了,眼睛挖下来了,不就是两团死肉了吗?” “那眼睛当然不同了,听说是已经被沐家老祖要祭成灵宝了。”英子说道。 “英子姐怎么知道这些的。”易言问道。 “这事虽然府里不准说,可是外面都传遍了,对了,你可不能乱说啊,要是害我挨骂,我可饶不了你。”英子举着她的小粉拳在易言的面前扬了扬,然后又说道:“我还要去夫人那里守夜,先走了。” 也不等易言说什么提着灯笼就走。 易言看着英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平静。自他渡了第二次劫以后,龟元神能够感应到冥冥之中的危险,有人靠近,便会有一种感觉。 刚刚英子到来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从英子身上传来的那种危险感觉。 他看着,就在英子手中的灯光消失在转角之时,易言的头顶龟元神突然冲起,在浪一般的在虚空中翻涌而出,迅速的膨胀着。 只一转眼之间,这龟元神已经有整个总督府那么大了。自高空向下看来,一只虚幻的金黑巨龟盘踞于总督府中,头朝空中仰起,张着巨大的口,仰天发出一声声雷音般的嘶吼。 龟背有金黑纹路,龟眉骨高隆,眼似鹰眼,盯着虚空之中不断落下的一只魔物。猛的张口,探出,如蛇捕食一样,隐约可见龟元神的嘴里有一道白光一闪,那魔物被一咬中,连挣扎也没便三下两下的被龟元神撕吞了。 这一幕,被整个昆明城的人都看在眼中。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让初龄离开说出那样的话的人竟是易言。 易言杀横断山下来的四妖时显露过法术,这个时候,他们自然是一看就知道是易言了。 易言也知道,他们一定会知道的。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怕也没用,躲也躲不了。 “是他啊!” “呵呵,原来是这个年轻人。” “这下好了。” 昆明城中的黑夜如此的平静,但是那些盯着总督府的妖却已经沸腾了。 盛宴将要开始,这是一场夺灵之盛。 目标并不是易言,而是林则徐,易言只会是这大宴的开味小菜。 昆明城中的妖心中会是有着如此的念头。 ------------ 第114章 蜀山剑修 人之将死,必招鬼神。 有许多人认为,这不是招来的,而是鬼、神一直就存在于那里,并没有消失过。 这里的神并不是指修行人心中那些吸纳信仰的神祇,在修行人看来,普通人都说的招鬼神中的神是指那些失了神位的神,没有神位的神若是不死,便将是魔物。 无论是佛家经藏,还是道家典籍之中都有记载,记载着天地阴阳两世。这两世在某种情况下能够重合,其中又记载着,阴阳两世之中,曾出过许多通天彻地的人物,所以这个世界上人们看到的只是一面,因为还有三千世界无法看到。 佛家有掌中佛国,有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说法。道家则壶中生日月,袖里有乾坤,曾经的神祇也讲究个一庙一天地,我为庙中神,便是天地之主。 虽然现在修行人中没有谁看到过佛国,也没有谁从小千世界回来过,但是这天地间不时出现的魔物却能够证明,这个伸手什么也抓不到的虚无之中,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有许多世界。 龟元神吞吃着那魔物,心中慢慢的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仿佛感应到元神有着微微的变化。然而,真正让他心有着如蝶破茧般的感觉却是元神仰天咆哮将那魔物吞噬的过程,而不是吞噬的魔物带来的元神变化。 那就一个人从母体之中钻出,第一口呼吸这个世上的空气。 当他吞噬掉那个魔物,真正的以总督府的此时庇护者的身份面对着整个昆明城中虎视眈眈的妖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沉沉压力。 他看过书房之中那本记录了整个云南所有妖怪的书本的,他知道这里的妖怪有多么的多,知道他们有多么的强大。站出来面对着他们已经是一种勇气,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再也无法脱离昆明这个漩涡了。 金黑色的玄龟元神在那里吞吐着,元神最为敏锐,也最为玄奇。他只觉得天地间的风丝丝如刀。 那不是风,他知道,那是来自于整个昆明城的妖的敌意。这小小的一片天地之中,妖的意志占据了主导。 来自于虚无的压迫如化为风,不断从四面八方吹向龟元神,风似刀,风似寒流,似火焰。 不同的妖所透过天地传来的意志不同,有的似火一般炙热,燃烧着元神。有些似寒流,冰冻着元神。有些似刀般坚硬,削切着元神。还有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述的感觉,所有的一切,易言都承受着。 在昆明城中众妖的眼中,总督府上空盘踞着的那龟元神,正被火烧着,被一道道似刀的风划切着,被一片片寒意钻侵着,被一只只怪虫噬咬着。 那是一种意,若是抗不住,那么就自然只能元神崩散,身受重伤,或许将意识湮灭。 还有另一种方式,那便是以意反击。 易言尽管已经渡过了第二次劫,却也不足以做到,若是只有一个敌意的话他会反击,但是这么的多,他只得承受,他将这个看成是一种对于元神的磨砺,因为修行无处不在。 “渡了两次劫了。” 昆明城中的妖们,通过龟元神能够看得出来。 “应该还有一样宝物,这宝物就是逼离初龄道人的宝物。” 昆明城中的妖们纷纷猜测着。 “或许是《碧波倾天图》,一个二劫实力的修士,拿着《碧波倾天图》应该是能逼离初龄的,要困杀则太难。” “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不知道的东西呢?”又有妖心中仍然有些不放心的想着。 “易言,易良康之子,得易良康传承法术、灵力,所会之法术极杂,但是法术领悟都不深,不足为惧。曾抓过参与抓捕几位云南的邪修士,单独抓捕过花和尚,护卫总督大人的女儿,与五灵中的三灵斗过数次,主要使用的法术是请神,因过多的请神而导致眼睛瞎掉了。一直未能寻灵,也没能学得食煞法门,所以自身灵力耗尽之后无法补充。在这时,他被林少穆派了出去,似乎是去了广西。近日才回来,回来后,身上拥有了拜上帝教中高职者才会有的神术及神力,应是入了拜上帝教,并且炼成赵瑜的蛊元神。” 易言的身份及经历,在这刻被城中的妖挖掘的清清楚楚了。 “他与拜上帝教和赵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在这里帮着林少穆守护总督府。” 对于那些妖来说,这是很难理解的事,当然他们也不想理解,在他们的心中,人类从来都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灵。 正如人们常说的,妖就是妖,魔就是魔。这指的并不是妖、魔与人在肉身上的区别,而那种看待事物的区别。 妖也常会这样说:人就是人,最是行事复杂,有人会见妖便杀,有人会唯恐避之不及,有人会妄想跟妖交朋友。 最终在林少穆回来之后,易言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会有什么结果,不是现在昆明城中这些妖们要考虑的。 因为再过两天,初龄就会回来。 他们从来不会认为初龄会不回来,因为初龄曾是天地间风头健劲的人物,若是不回来打杀了易言的话,那么他以后还怎么在天地间立足。 在妖的心中,人类若是抛开那些虚假表象,其实与自己是一样的。 妖界之中对于人类的定义早已有之:人类,就是为那些虚假表象而活着的,包括那些修行的人。他们会为了别人的生死而去拼掉自己的命,会为了不相干的事而与人成仇敌,会因为写了一些束缚自己的东西,而受到后世之人的敬仰。人类,他们是为别人而活的生灵。 易言蒙着眼,坐在灯下看书,看的书名叫《天下阵法赏析》。这书并没有直接的告诉看的人怎么布阵,但是通过分析一个个阵法的特点的最佳布阵地形,就能够潜移转化的告诉你哪一类阵应当布在什么地方,哪一些法阵都有着什么特点,让你能够一眼的认出并避开,甚至破解。 按道理来说,真正的阵法高手布出来的阵,即使是知道那阵法的弱点,但也很难破去。就如一个习武之人,告诉你他的眼睛、咽喉、心脏都是弱点,但是一个普通人是无法攻击到的。 易言看的这本书中就有他得到的那个两仪幻灭剑阵,这个剑阵虽不是天下十大名阵之中的任何一种,但却也评价极高。 突然,他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 因为他感应到了有人敲门,敲的不是他现在在的书房门,而总督府的侧门,从那里可以进入百辟院中。 门前,齐城背着一把剑站在那里,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一双眼睛看上去锐利无比,这是蜀山修剑之人才会有的。 齐城伸出手指,一指剑气出现在指头上,指头轻扣木门,木门上一只金黑乌龟的头颅浮现,朝着齐城无声吼了一声。 金黑乌龟突然口吐人言,说道:“齐城道长,有什么事吗?” “你是易言?”齐城说道。 “是我。”金黑乌龟在门上浮现,说道。 “是你就好,我想问一下如意道友在哪?”齐城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在藏兵道中就分开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齐城问道。 “我不知道。” 齐城不再出声,他转身看着身边同样背着剑的道士。 那道士却抬头看着天空,说道:“看来,这么大的一块盛宴,我们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留下来看看。” 不等齐城说话,他突然伸手门上一划,指上一抹剑光划过门上的金黑玄龟,门上那一层只有修行人才能够看到的灵韵光芒瞬间消失,说道:“师弟,我想,他们会接受我们蜀山的帮助的。” 说罢推开门,大步的朝百避院中而去。 坐在书房中的易言只觉得一把锐利无双的剑笔直的剖开了自己的元神,朝自己直逼而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经主人允许就闯了进来,岂是善意的表现。 易言心动之间,总督府里虚空生光,光如浪,翻涌之间,齐城和他师兄的前路变幻,一只巨龟盘踞在他们的面前。 巨龟以屋为身,以檐角为首,四基为爪的看着齐城两人。 ------------ 第115章 阴阳剑葫 齐城自那日在藏兵道中败在张采薇的手中之后,便没有再游历天下的心思,而是回到了蜀山修行,只是失了剑的事一直不敢说,对于蜀山的人来说,命可没了,但是剑怎么也不能失去。 在蜀山有一个剑冢,里面全得蜀山历代的修士有过的剑,剑的主人都死了,但是剑都还在那里,蜀山每一位剑修,都认为自己即使不能得道,也会随剑一起在剑冢之中长眠。那是一种归宿,是他们最后安息之地。 他不敢说,却在不久前被师兄觉明发现了,觉明是他们这一代之中修为可排进前三的人,跟齐城是同一个师父。 在蜀山,所有的弟子都按先后顺序排着号的,每个月都要去传道堂中听一天的道学。其他的时候则跟随着各自的师父修行。 觉明与齐城就是同一个师父。 他发现齐城的剑不在了之后就问,齐城只得将遇到张采薇,并被她击败夺走了剑,还要他明年去龙虎山领的话说了。 当下觉明便大怒,立即让齐城跟他一起下山来寻张采薇,齐城心中自然是不想去龙虎山拿剑回来,这要是传出去,那是大丢蜀山脸面的事,到时被师父知道了,就算不被逐出师门,也要被罚个十年不准回山学艺的。 这对于一个有门有派的弟子来说是极大的惩罚了。 然而,张采薇早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们又不能找上龙虎山的山门去问,只得在云南这一带转悠,转眼一个月过去,他们来到了昆明城中。 当来到昆明城时,觉明便感觉到了城中气氛的不对。 他们发现了城中的总督府似乎处于包围之中一样,心下奇怪,便在城中呆了几天。他的境界自然比齐城要高,已经能从虚空之中感应到许多东西了。 他也慢慢的看出了总督府上空性灵之光的衰势已经无可挽回。 于是他在城中静坐了三天,一道剑光在昆明城中游走,这是他新学会有法术‘剑心通灵’,三天的时间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昆明城中的局势。 所以当他们看到初龄道人离开之后,心中也在疑惑着是什么人逼走初龄的。 然后易言现出二劫的元神在总督府的上空之后,觉明却说道:“总督府里逼走初龄的绝不会是易言,而是那位夺你剑的如意。” “师兄你怎么确定?” “哼,区区二劫修士,怎么可能逼走太佬山的初龄呢。” “会不是用什么灵宝,比如那个碧波倾天图?” “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趁现在那些妖都还在猜测等待着,我们来个捷足先登,夺了那图就走。”觉明说道。 “那碧波倾天图虽然不是杀宝,却对困敌护身有着大妙用,师兄怎么破?”齐城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你以为我是空手下山的吗,我们蜀山虽以剑为主修,但也不是没有宝物的,那龙虎山如意随身带着龙虎玉如意,我们这样空手去,又怎是对手。下山时,我去师父那里借了一样宝物。”觉明自信的说道。 “啊,师兄,难道你把师父的那个宝贝借来了。”齐城惊讶的说道:“这下好了,就是龙虎山如意在那里也不足为惧了。” 所以,他们来到了总督府里。 当他们面对着这龟元神时,觉明自傲的冷笑一声说道:“难道堂堂总督府的后院,就没有一个可以见人的人吗?” 他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并不能传出多远,才出他的口,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扭散了。 但是那以屋子为身的玄龟却开口了,它说道:“你们身上的剑气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那么明晰的敌意,你们是想从总督府里得到什么?” “如意道友,你难道不敢出来见人了吗?也不怕坠了你龙虎山的名声。”觉明大声的说道,他并不理会易言的话。 “她不在这里,我们早已经分开,两位道长如果要找她的话,可以去龙虎山,也可在城里找家客栈住下来,等总督大人回来了之后再来,何必趁总督大人不在,总督夫人又重病之机强闯呢,难道蜀山剑侠从来都是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吗?” “哼,如意道友,你仗着法宝之利,夺取了我师弟的法剑,现在却叫这么一个人在这里说话,真是有损你龙虎山如意的身份,既然你不出来,那我们就进去了。”他打定主意说张采薇在这里,这自然是他的猜测,也算是一个进去的借口。 说罢他身上涌起剑光,整个人就像一柄大剑,大步的朝前而行,虚无之中翻动的雾气在剑光之中迅速的被剖开。 再也没有传声传出。 齐城与觉明对于这元神并不怎么在意,在他们看来,自己手中的剑是这种元神的克星。 若是如意不出来的话,那么才二劫的龟元神根本就无法阻拦。齐城本身已经三劫了,觉明更是已经渡了四劫。 只是两人才走了三步,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抬头,一道白光落下。紧接着,耳中便听到了似雷鸣又似吼的声音。 那一道白光之中透着一股让人无从闪避的意感,仿佛无论逃到哪里都躲不了。 自下望去,看到的是一只巨龟的大口咬来,而白光则是巨龟的舌。 四周金光翻动,朝齐城、觉明师兄弟两涌来,似要将他们彻底的淹没掉。他们感觉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给束缚住了,只见他们身上剑气流转,将缠上身金丝割断。 同时,觉明背上的剑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已经飞逝而出,化为一道灿烂白光刺入了龟嘴之中,与那道龟舌撞击在了一起。 易言只觉一股纯粹而锐利的剑意凶悍的破开了自己的元神意志,那龟元神竟是在这一击之下幻散开来。 太平剑在空中翻飞,插在了屋顶。 “这般的弱小,也想学人仗义出手,真是不自量力。” 话落之时,便又大步的向前,而他自己的剑早已经落回了他背上的剑鞘之中。 元神的奇特之处在于它对于天地的敏锐感知,若是正常的元神,自然是元神一出,所以未成元神的人都要臣服,然而他这并不是真宗的元神,而是蛊元神,虽有着不少正宗元神的奇妙玄奇,但是却并没有真正元神的那种,元神一出,一片虚空中的灵力尽归元神驱动的能力。 而且最主要的是,易言并没有修习任何的元神法术。 虽然他自己融合出了法术天诛,却还无法比得上已经渡了四劫的真正蜀山剑修。 剑修本来就是修士之中实力同阶最强的,何况他们差了两阶。 然而就在觉明才走出两步,虚空之中又涌生了金波,金波之中一只金黑玄龟再次凝结,玄龟一口便将太平剑吞入嘴里,反首之间便朝觉远吐出一道白光。 觉明冷笑一声,心道:“我就斩碎了你这不伦不类的元神。” 背上的剑随着他的心念脱鞘而起,化为一道耀眼白光,在还没有与龟嘴里吐着的剑光相遇之时,突然一化为为三,三化为九。 这是剑蜀山有名剑影分光术,剑剑如真形。 然而也就这时,龟元神吐出白光之后一道蓝光倾泻而下,顷刻之间化为一片波涛,铺天盖地的涌卷而下。 “不好。”觉明不由的脱口而出,剑却来不及收回,已经被碧波淹没,淹没的瞬间便没有了那把剑的联系了。 “碧波倾天图。”旁边的齐城虽然没有见过碧波倾天图,但是看到这情形却也猜到了。 他的话才落,挥手之间一道剑斩向那波浪,却已经被吞没了。 而觉明手中早已经多了一个葫芦,葫芦名叫阴阳葫芦,葫芦之中有着阴阳两剑。 觉明将葫芦高举过头来,葫芦身上涌起黑白两色的剑气,碧波落入其中立即被黑白两色的剑气给搅碎,一时之间竟是无法落下。 “碧波倾天图虽然奇妙,但是主要在于禁断神识,迷幻心志,听说还能自成一域,但只要不被吞没,又能奈我何。这阴阳葫芦虽称不是灵宝,但是却是我师父祭炼了百余年的法宝,采至阴至阳两物炼成两剑,可斩一切灵体鬼神,其中至阴至阳之煞更能护身破法之妙,看你这碧波倾天图如何抵挡。” 觉明微眯着眼说道,他平生最喜欢斗强者,若是能够将强者斩下,他至少要心情舒爽大半年,虽然易言在他的心中称不上强者,但是易言却拿着一件灵宝,也勉强算得上了,所以他才这说这么一番话。 然而,就在他要揭开葫芦盖子时。耳中却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估计你没有机会了。” 他立即朝那声音处看去,这一转头,便看到两点幽绿光芒,光芒化为漩涡,迅速的在扩大,只一念之间便已经化为一片天地,他的眼中、心中一切都消失。 他到底是剑修,心志坚韧,此时仍没有沉沦,心中大惊,暗道不好。 然而,他手中阴阳葫芦因为他心被摄,法力迅速的减弱,阴阳煞气缩回葫芦之中,碧波倾卷而下,将觉明瞬间吞没。 而阴阳葫芦随波而动,一沉一浮之间已经到了易言的面前。 ------------ 第116章 杀伐 杀伐 总督府的上空碧波翻涌,掩盖着总督府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这时的总督府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总督府里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一场争斗。 齐城与觉明两人来到总督府是想夺得碧波倾天图,及从张采薇手中夺回齐城的剑就走的。其实在觉明的心中,还隐藏着一个想法,若是能够杀了张采薇的话,他也绝不会留手。现在这昆明城中看上去平静,但是天机都被妖的意志掩盖着。 不出几日必将爆发大战,到时即使是龙虎山的当代天师亲自来查也无法查到他们。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隐藏了身形来到总督府里,却在还没有驱动阴阳葫芦时已经败了。 易言看着这个飘浮在自己面前的阴阳葫芦,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已经通过摄魂魔眼知道了这阴阳地葫芦的驱动口诀。 此时的摄魂魔眼并不能让他读取一个人的记忆,越是修为高深意念凝炼的人越是无法读取,但是有些时候除外,就比如刚刚觉明正要祭出阴阳葫芦,那些口诀已经在他的思绪表层,所以被易言获得了。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看着那古朴之中带着凛然剑意的葫芦,心中明白,自己是无法真正获得这个葫芦的,除非彻底的祭炼。 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抓那阴阳葫芦,然而却在指尖才触及阴阳葫芦的一刹那间,他手猛然缩了回来。 一道赤烈的剑意顺着他的指尖冲入体内,所过之处仿佛有着烈焰熊熊。 他背上金光涌起,顺着手臂而下,金光将那进入体内的剑气包裹着,很一会儿才将剑气炼人。 很显然,这阴阳葫芦对于蜀山之外的人有着极大的排斥性,非蜀山弟子,即使是得到了驱祭口诀也是没用,除非真个去把这阴阳葫芦里面主人灵识抹去。 蜀山自有蜀山剑派以来,虽然得道的很少,但是却是实打实的修行大派,天下间,哪里都可以看到他们蜀山剑修的身影,他们任侠天下,什么事都喜欢掺杂其中,争斗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如非不得已,易言可不想得罪这些蜀山剑修。 易言一挥手,那阴阳葫芦被一团碧波包裹住了。没有主人的驱动,即使是这阴阳葫芦中蕴含的剑气再浓郁纯粹,也被这碧波倾天图演化出来的浪给禁住了。 易言伸手将之托在手上,入手竟是极为沉重。 随之回朝自己所住的小屋而去,他已经数日不回这里了,大多时间都在书房里面呆着。 在回到小屋之中后,朝虚空之中一指,一片碧浪在虚空之中涌生,碧波之中一只金黑的玄龟钻出,它朝地上一吐,两个人便被出现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易言在他们的面前来回的走动着,心中竟是一时拿捏不好怎么处置他们,一会儿之后,只得叹了一口气。 虚空一指,有两团水气凝结,扑在齐城与觉明的脸上。 这算不上是什么法术,只是他通过元神将虚空之中的水气凝结了而已。 齐城与觉明慢慢的转醒。 才一醒来便立即爬起了起来,看易言就站在前面,脸上怒意一闪,随之便又隐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觉明开口说道:“既已被你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体内的法力依然被禁锢着,但是语气却还如之前一样,仿佛自己并没有被人擒下一样。 易言笑道:“两位道长别误会,两位是蜀山弟子,在下怎敢对两位做什么。” 觉明眼中怒色一闪而逝,心道:“他这是在说我身为蜀山弟子,还被他擒下,是在炫耀,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是蜀山弟子,一定不会放过我。” “竟敢如此辱羞我,待我恢复自由身,定让你知道我真正实力,可恶。”觉明心中想着。 易言虽然用黑布蒙着眼,但是却在观察着觉明与齐城两人的神色,齐城倒还好,那觉明眼中的怒色却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心道:“这觉明大概是难以善罢干休。” 但是他终究是不想与蜀山这庞然大物为敌,嘴里又说道:“在下只是仗着法宝之利而已,并无真材实学,不瞒两位,在下才不过前天刚渡过劫而已,真要比起两位道长来,差之甚远,这次之事,还望两位道长不要往心里去。” 易言只觉得自己说的无比的别扭,他觉得明明自己赢了,却要用这搬低下的语气去说话,还要努力的去为对言找借口是一种耻辱。 然而,他却并没有看到觉明的眼中有一丝一毫的软化,他的眼神依然倨傲凌厉,比易言高上不少的身形,隐隐间有一种俯视感,这让易言的感觉非常不好,心中不由的也生出一丝的火气。 觉明心中却更是怒意翻涌,他想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两劫,还说是前天刚渡过的,这是在羞辱我连他这种才渡两劫的人都打不过吗,好,好,我会让你知道我觉明的厉害的。” 他的心中可不认为易言敢杀自己,这也是他们蜀山剑派的弟子下山行走从来都只是一人一剑的原因。他们如果死了,师门自然会知道,没有多少人敢于承受蜀山的怒火,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底气,虽然他自己没有发觉,也不承认。 易言连续两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不由沉凝起来,干笑了两声,回过头来也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脸上又浮起笑容,说道:“两位是要找如意道长吧,她真的不在这里,两位真是误会了。来,我这就为两位道长解去禁制。” 易言说到这里,仔细的注意着齐城与觉明的神色,齐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而觉明却依然脸色不变,并不看易言。 易言脸上的笑容微微的僵硬,他说道:“两位道长,这次真的只是一个误会,还望两位道长不往心里去,等会出了这个门,一切都成过去,我们都不再提,如何。” “当然。”觉明这时开口回答道:“阴阳剑葫在哪?” 易言心却猛然的沉下来,觉明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一丝善了的感觉。 他的再次的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说道:“我想请两位道长以蜀山祖师之名起誓,不再计较今日之事。” 易言这话一出,觉明与齐城两人立即面现怒色,觉明怒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 只这一句话,易言心中便杀心顿起,不可竭止。虽然很不想杀这两个人,但是现在若是放了他们,立即会添上一个敌人。而且现在放他们,他们必定要讨要阴阳葫芦,若是不还,那他们必定不肯干休,若是还了,自己就要危险了。 这时齐城突然开口说道:“你先放了我们,到时我们一定不会来找你麻烦。” 易言虽然没有对着他们,但是洞察之眼一直都注意着他们,刚才他们对视了一眼,眼闪过的波动之中让易言感受到了一丝诈意。 易言说道:“既然两位不肯发誓,那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你敢,你敢囚我们。”觉明嘴里挤出的这么一句话,杀气凛然。 易言原本要离开的步子猛然顿住了,但是并不回头的说道:“两位道长真的不肯善了吗?” “哼……”觉明冷哼一声。 齐城说道:“你还是快点放了我们吧,师兄一定不会杀你的。”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的出门去。 齐城似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说道:“师兄,我们何不言词松一些,待他解了我们的禁制再说。” “哼,怕什么,借他几个胆也不敢杀我们。”觉明冷声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城担忧的说道。 两人沉默不语,那门上已经笼罩着一层波光,他们并不能出去。 觉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大怒的摔着里面的东西,同时大声的吼道:“凭他也敢这样跟我说话,居然要我堂堂蜀山弟子以祖师之名起誓。” 他心中怒火翻腾,只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突然,门再次的开了,正是易言。 觉明指着易言说道:“你最好现在就解了禁法。” 易言说道:“如果我现在就解了道长身上的禁法,此事是不是就此了结。” “了结,你说的倒是轻巧。”觉明说到这里,突然背着双手,侧到着易言说道:“你将碧波倾天图交出来,我就当什么也不没有发生。如若不然的话,你将在这个天下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易言沉默了一下,说道:“道长可知我刚才去干什么了。” 觉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易言继续说道:“我去问了,如果有人死在了这碧波倾天图的禁域之下,他的师门能不能查到是死在什么人手上。” 觉明的地脸色大变,齐城已经大声喊道:“易言,你不要乱来。” 易言只是面对觉明。 觉明盯着易言,最终冷冷的说道:“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易言淡淡的一笑说道。 “即使是现在蜀山无法知道是你下的手,以后也一定会知道的。”觉明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能不能活到被你们蜀山知道的那一天都不知道,何必在乎那么多。”易言话落之时,脸上的笑容一凝,一指点出,指尖一抹浓重的金光逝出,金光没入觉明的额头。 觉明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之迅速的爬上死灰,笔直的倒在地上,碰的一声,撞翻两个凳子。 “易言,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师兄。不,不,易言,不要乱来,我保证,我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出这个房间的门,我们并没有非死不可的仇,不是吗?” 齐城脸色极差的,讨好似的对易言说着。 但是易言又怎么会相信,也不敢相信。他说道:“你知道的,我其实一直都无法下决心杀你们,但是你们却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说罢一指点出,金光没入齐城的额头。齐城倒下,他的眼中还满是恐惧。易言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一剑自天外飞来,将一只鬼魂钉在地上,而他本人则带着一个女子踏黄云而来,那时的他有着说不尽的意气风发和潇洒,而那时的易言心中想着的是,如果有一天能像他这样,那是多么的快活。 “曾有人告诉我,人活着,总要抛弃一些东西。”易言看着地上的两人喃喃自语的说道。 然而他心中却又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最终我还能留下些什么。” ------------ 第117章 人间道 人间道 易言杀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觉明是被摄魂魔眼摄住过的,虽然他现在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出去之后也许知道了,又或者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所以易言不能放他们走。 他出门的那一刻,虚空中龟蛊元神扑在他们两人身上,易言自己则回到了书房之中,将那个阴阳剑葫拿出,葫芦上面一层碧波缠绕。 他看着这葫芦,心中思量着。 这些天他在这里看书,正好看到有一种办法可以祭炼这种法宝。他想着反正自己已经不能与蜀山善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想到这里,一指点在葫芦上面,一片金光在阴阳葫芦上蔓延而下。 在一片雾霭沉沉的山中的一座矮山上,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沉肃的黑袍,一头黑发散披着,头上一条丝黑色的丝带紧缚着一圈,额头中间有着一棵血红的宝石,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显得流光溢彩。跨下一匹神骏的黑马,时不时的甩动一下头颅。她白晰的手指抓着马缰,在黑色马缰与黑色的衣袍衫映下显得格色的白。 她正是公主寿藏和硕公主,她永远是骑乘在那匹名为碎梦的马身上,至少在达日阿赤见到这位寿藏和硕公主起时,便没有见她下过马。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晚上睡觉是坐在马身上还是躺在马的身上,又或者,是床上。”达日阿赤用那种颇为轻松的语气说道,引得寿藏和硕公主发怒是他近年来为数不多的乐趣了。但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寿藏和硕公主的声音语气就像她的穿着一样,充满了肃沉:“我从来只在别人的梦中睡眠。” 达日阿赤一拍脑袋,随之说道:“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一点呢,你当然应该睡在别人的梦中才对嘛,这么简单的,我居然想了快一年了。” “你可以早点问我的。”寿藏和硕公主依然是用那种沉肃的语气说道,让人听不出她的喜怒。 达日阿赤突然醒悟般的说道:“最近我晚上睡觉总是失眠,会不会就是因为你睡在我的梦中才这样的。”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坐在碎梦马身上的寿藏和硕公主,说道:“这里又没有别的人,除了我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人适合啊。王肃只会玩刀,即使是梦中也一定是只有刀,西洋的剑客身上透着诡异,估计他的梦也是危险的,你无法融入。小柳他有家传打鬼柳护身,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能不能突破她的打鬼柳还真不好说。晨风本身就是逐风而眠的人,就算他有梦,你想捕捉到也很难吧。余下的只有我了。” 他所说的小柳和晨风都是跟随着林则徐学习的人,只是当时易言在的时候他们不在。 说到这里,眼睛一直盯着寿藏和硕公主的达日阿赤,突然大声道:“不会真的是我吧。” 寿藏和硕公主默不出声。 达日阿赤哀号了一阵之后,突然说道:“话说你有没有梦中神游过昆明城呢?” “没有。”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真的没有?”达日阿赤重复的说道。 寿藏和硕公主说道:“既然决定不参与其中,那就绝不能靠近。” “看看还是可以的嘛,你没去过,我可是去过了。啧啧,你不知道,现在昆明城中那可是杀机四溢啊,差点就出不来。” “你用天魂入昆明城,还真是胆子大,各条街上的妖都已经释放着他们的杀机,就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虚实。”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那你说大人知道吗?”达日阿赤说道。 “不知道,在以前肯定是能够知道的,现在,不知道。”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达日阿赤叹了口气说道:“这半年来,大人的精气神都在下降,寿元也不知道降到了多少。” “如果夫人一切安好的话,一切都会恢复,如果夫人有事,那么随时都有可能……” 后面的话寿藏和硕公主没有再说,但是达日阿赤听得出来。 “哎,大人全盛时期,连我师父都要避他的锋芒。那时的他,如日中天,即使是有乌云,也难以遮盖他的光芒,可惜,这么快就要日落西山了。” “你知道大人曾教导过多少我们这样的学生吗?” “多少?” “七十九个。”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要是这七十九个人现在都来到大人的身边,昆明城中的那些妖又怎么敢这般的嚣张。”达日阿赤说道。 “你还不是决定要走了,大家都是修行人,他们又怎么会来,而且,他们不光是他们一个人,修行人也不是无牵无挂的。”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决定要走,在我梦中知道的吧。”达日阿赤说道。 寿藏和硕公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大人他会教导任何真诚的想来他这里求学的人。他既有维护天地秩序的心,又有着教化苍生的心愿。所以只要是有人来他这里求学,他必定会教的。” “教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有人能够继承他的道。”达日阿赤说道:“可惜无一人继承。” “其实或多或少的都有继承的,你在这大人身边这么久,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吗?”寿藏和硕公主问道。 “说来也奇怪,大人并没有特意的教我什么,我也没有特意的去问什么,但是这么久以来,是我修为进境最快的时候,我有时候真的会感觉整个人比起以前来,好像是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了。” “大人一直在传授着他的道,但是我们这些学的人学到的却是法,因为从心里本质上是难以接受他的道的,所以有许多时候我们会觉得大人行事太不可理解。”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这就是人间道,规则最复杂的人间道,我们每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人间,所以需要去了解他,同时也有必要遵守。”达日阿赤叹道。 “这也是在天地间最强大的一种道,至少在大家未渡过九重人间劫时是这样,所以那些妖才会想要夺取大人的灵,如果有妖夺得了大人的灵,或许真的会出现个天妖也说不定。”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我一直想不太明白,为什么朝延不派人来?”达日阿赤说道。 “为什么派人来?”寿藏和硕公主问道。 “毕竟大人是朝延的总督。”达日阿赤说道。 “人间道有许多种,修行最多的莫过于孔圣人仁礼之道,孟圣人的义道,以及一直占据着统治地位的帝道。这些都是人间道,无法相互脱离,又都是相互独立的。大人在帝道之下修行,本就是如覆薄冰,若是这时被帝道所救,就将被化入帝道之中,成为一个奴人,帝道的奴人,这样的人你应该见的多了吧。”寿藏和硕公主缓缓的说道。 达日阿赤突然笑道:“我突然觉得,有一人也许得到了大人的传承。” “易言吗?”寿藏和硕公主说道。 “你一定不知道,现在府里人就是他,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吗?”达日阿赤说道:“青涩,胆怯,但是又有着隐藏的极深的韧劲,我一直以为他会像没被锤炼到火候就用来铸剑的铁,会在某一次的挥击之中突然折断。你不会相信,现在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说到这里看着满天雾,说道:“他原本胆怯的性格变的戒备极重,光是戒备还罢了,他还变的杀伐果断,真不知道跟谁学出来的。” “他变成这样并不奇怪。好了,我们到大人那里去吧,在一起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以后各归天地,或许再见时已是敌人。” “修行人没有敌人。”达日阿赤嘻笑着说道。 “修地人也不应该有朋友。”寿藏和硕公主说道,话落之时,跨下碎梦马已经跃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而达日阿赤则在风中如尘埃般的飞扬开来,散入虚空。 ------------ 第118章 玄牝赤婴七变术 初龄盘坐在天空之中一朵白云上,他的肉身本就不再是实体,可以遁化无方。那天他本就没有离了昆明城,而是分出一道火光出地,真身来到了昆明城上空的云端。这三天来,他一直坐在这朵云上,即是修养,也是观看着城中的变化。 他一直以为林则徐将从沐家老祖的那一对眼睛带在身上,因为他在府里没有找到。但是最终却出现在易言的身上。心中惊诧之余,不禁暗想:“难道这易言就是他林少穆布置下的最后手段,难道他让我守总督府,只是为了等待着这易言最后归来。这易言一直以来声名不显,莫不是林少穆最后暗藏着的底牌?” 然而不管他怎么想,时间转眼已经至第三日,他不可能就这么离去,尽管他看到易言又拥有了他一直没能到手的《碧波倾天图》,他不让易言答应夫人的任何事,就是想要夫人有事来找他,那他就能自然的提出观看《碧波倾天图》,然后归不归还,那就不取决于别人了。 本来他以为能够到手的东西,在易言回来之后就改变了。但是那时的他对于易言并不太重视,即使是发现他身上拥有着神道中人才会有神力,拥有着赵瑜的蛊元神,他也只是觉得易言有些特别,并不觉得他能够成长到威胁到自己的一天,即使是有那么一天,也至少在数十年后。 万万没有想到,他在才一渡完第二次的劫之后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每当一想起三天前的事来,愤怒、羞辱就充斥着初龄的心中,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天空之中的煞云朝他涌动汇集,他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一片大风吹出,将附近的云朵都吹散。 初龄心中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自己一年后将会出现的劫,他必须要《碧波倾天图》来护身。 想到这里,身体朝前俯倾,在倾下天空的那一刹那间,他的身形快速的变化着,化为一只巨大鹏鸟,鹏鸟展翼间竟是有数丈之长。 大鹏鸟金色的双眼看到那块如棋盘大小的昆明城快速的变大,一声鹰鸣在天地间响起。 这让整个昆明城中的妖都明白,这一刻终于来临,笼罩在昆明城上空的妖云竟是都在同一时刻朝后缩去。 大鹏鸟在朝昆明城笔直的冲下,又是一声长鸣,大鹏鸟的身形在猛烈的风中被拉长,身上的羽毛在流光之中化为鳞甲,羽毛褪尽,布满鳞甲,头颅慢慢的化为蛇头。在一转眼之间,初龄已经化为长有四爪的蛇,爪为大鹏之爪 双爪在虚空划动之间,仿佛连天地都给抓破了,这双爪子拥有着破法之神通。 那布满鳞甲的蛇身在这一刹那之间,像是鱼入水中,原本身上的光华瞬间敛尽,他不像是在朝大地上坠,也不是在飞,而是在游,仿佛是游走在阴阳两界之中。 每一次的游动,他的身形都要消失一刹那。 又是一声充满戾气嘶鸣,只是这嘶鸣声在虚空之中快速的变化着,最后从开始的蛇的嘶鸣变成了曾在总督府里出现过的吼声,那是金毛吼的的吼声,他的头颅也变成了金毛吼的头。 虚空仿佛都停止了,这是吼声之中充满了镇魂之神通。 吼声才结束,那流畅的蛇身背上突然长出了一排的火红毛发,头颅上长到尾马,尾马迅速的岔开,化为凤尾,凤尾出现的一刹那,原本幽黑的鳞甲之中出现了一道红丝,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一道火焰,火焰吐出,虚空为之燃烧。 紧接着,他额头长出双角,那是他《玄牝赤婴七变术》中的鹿变之术,那一对角有着聚集煞气神通。 鹿角生出的一瞬间,他原本的眼睛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对碧眼金睛,那是《玄牝赤婴七变术》中碧眼金睛兽的变化,那一对眼睛有着看破遁术变化的神通。 七变之中,最后的一变就是龙神变术。 这古怪的龙长啸一声,啸声之中满是镇魂摄魄之力,随着啸声而下的是满天的火焰。 在夕阳之下,啸声之中,一片火海卷下,就如天地间画卷之中的一笔勾红。 火海漫卷而下,昆明城中那些妖云迅速的退出一大块的虚空来。 总督府中一片碧波卷起,碧波转眼之间将总督府淹没吞噬。 火海快速的没入了碧波之中,才落入火海便瞬间被吞没。但是偶尔卷动的波浪之中却能够看到仍然有着火焰在浪中燃烧。 那碧波只限于总督府,激荡狂涌之下,只一出总督府就莫名的消失。 “吼……” 一声镇魂摄魄的长啸,初龄变化的龙已经落到了海面上。 一爪就朝碧波之中抓去。 那一只布满了赤红的鹰爪划过的虚空,仿佛农民耙田的耙一样,而整个天地就像是水田,所过之处,虚空之中出现几道深深的破痕,破痕之中火焰燃烧。 从那抓破的天地之中,能看到总督府,从四周汹涌而来的碧波要将这破开的地主堵住,又有火焰凭空而生,碧波寸寸消失。 “吼……” 又是一声啸吼。 赤龙又一爪划过碧波,同时龙尾在滔滔汹涌的一甩,就如一条火鞭抽打在碧浪之中,火焰在碧波上燃烧,那一块被抽打的地方竟是出现塌陷。 这两击是法力与神通的完美结合,初龄的战斗技巧比之易言要高明许多。上次若非是易言占据了主动,先动了摄魂魔眼,估计连动用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这碧波倾天图在赤龙一击之下似要破灭之时,波浪之中出现了金色,金色是易言身上的神力。 他身上只有一道天条,真正比起来,也就是大概一劫修士的法力,但是却有一个好处,因为他身上的神力不会耗尽,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耗尽过。 而且这神力比起一般修士的灵力却更加的凝炼难破,如果说灵力是水,各种不同的水,那么神力就是沼泽。 神力出现之时,其中便充满了意志。 所以当金色的神力出现碧波之中时,这滔滔汹涌的碧波便如沼泽一样,虽然还是翻涌着,但是却给人一种粘稠的感觉了。 灵宝之中有许多的先生的性质在内,如这碧波倾天图的禁神断识,自成一域,但是不同的人驱动之下,却会衍生出不同的东西来。 那被破开的碧波转眼之间便又被金光遮住,夹杂着金光的波浪将火焰熄灭。 赤龙整条爪子都陷在杂着金光的波涛之中,拔出,初龄却发现有着一股大力在拉着自己。 一片杂着金光的碧浪朝他身上卷来,可是在他的碧眼金睛之下,一切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幻象能够迷惑到他。 他大吼一声,吼声那有着镇魂之能的神通让这卷下的碧波为之一滞,赤龙那一只爪子趁机拔了出来,只见它的一只爪上竟是有一只金黑玄龟咬住,被拖了出来。 又有一道浪卷在赤龙的身上,只见赤龙身子一摆一扭,竟是似躲开了去,竟有一种万法不沾的感觉。 赤龙朝下面的龟首喷出一道火焰,金黑的玄龟朝碧波之中一隐,一片碧波卷过,将火焰吞噬。 初龄道人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感觉,这虽然只是才一击,这种感觉却已经生出了。但这一个俯冲之间却已经将他赤龙神通展现了个七七八八了。却未能击破这碧波倾天图,易言能够将龟元神、神力及碧波倾天图使用的这么的融恰,再次的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真正让他忌惮的摄魂魔眼还没有用出来。 赤龙突然腾空而起,直上九天之上。 只见他的一对龙角突然出现一波波的无形波光,波光之中满天的煞气从虚无之中出现。赤龙的周身起了雾,雾转浓,变成了黑云,黑云之中赤龙翻动,它的身形每一次的翻动都涨大几分,自大地上往上看去,可以看到偶尔露出云端来的鳞甲及龙尾竟像是在出现剧烈的变化。 那吼声也变化着,变成了传说中真正的龙啸,黑云汇集的越来越大,其中慢慢的有电花闪动。 昆明城中的妖都感觉到了天空之中出现一阵阵的压力,在他们之前看到初龄的最后一变之时,还觉得那龙有一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渡劫!初龄在用这赤龙之身渡劫。” 一个个心中惊讶之余,心中也明白这场战斗已经尘埃落定了,只等初龄渡完这雷劫,护住总督府的碧波倾天图将再也难以挡住初龄道人了。 但是却在这时,大家看到了有一个人踏空而上九天。 这个人正是易言,他放弃了等待,竟是主动了迎上九天去主动出击。 ------------ 第119章 劫杀 易言的主动出击出乎了昆明城中那些妖的意料,只是回过神来想想,便又发现这是最好的方式。若是等初龄道人用这赤龙之身渡完这雷劫,那易言肯定只有败亡一路可走。 只是身在局外的人还要等到易言整个人朝九天之上而去时,才想到这唯一的方式,可见局中的易言做出这一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一步的背后要有舍命一搏的勇气,还要那种临事之时当机立断的果决,不能存有半点初龄道人渡劫失败的念想,这种侥幸心理往往就是失败的关键。 这是易言第一次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直上九天,当时他在引仙楼上杀猴妖之时,大家还都只当他是一个行事不计后果的后辈,谁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认为他是过不几天就要死的。 而现在则不同,城中的妖依然不认为易言能活过这一次,但却没有谁会轻视他。易言不是用法力或法术、法宝来让别人不轻视。 无论是法力、还是法术、法宝,对于修行人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但是无论是谁都知道那是外力,不是成就大道的根本,真正的根本是一个人的心性,心性的表现可从言、行看出,尤其是在生死之间看出。 无论这个人心性偏魔还是偏神,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在某个时候必定行事果决,置生死于身外。 易言能够果决的做出选择,这是一个真正修行人应该有的舍命死斗之心。 初龄道人本是成名多年的人,他在发现自己最后一个龙变术无法彻底的破开碧波倾天图时,他立即选择了渡雷劫。他若是离开,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然而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渡雷劫,这他自己给自己的一种压力,不能退,退则心衰,必将不久于人世。 因为他的赤婴不是肉身,当时能够活下来,凭的就是一口不屈之志才活下来,这一退,或许不会让这气立即散去,但是必将对他产生极大的影响。 所以他立即选择了渡雷劫,雷劫最难克服的便是那种对于天地之威的恐惧,初龄为赤婴之身对于雷劫之威体会更深。 但是在这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在这退则败亡的压力之下,他选择了渡雷劫,这是一种借外部压力来强化心境的方式,修行人都知道,但是敢这么做的却没有几个。 易言之前的渡雷劫也是借助于外部的压力,那个压力就是来自于初龄。 现在初龄道人反过来又借他带来的压力渡雷劫,易言却不能任由他渡。他踏空而上,每步都像是踏在风上,风让他的身形飘摇不定。 这是蹑空步,自从他真正的开始获得易良康的法术以来,他就很少使用这蹑空步。他可以想象的到,这蹑空步到后面必定不简单,但是一直以来,他几乎可以说是游走在生死的边缘,所以并没有用。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用,却发现这蹑空步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变化,并非是一步就是一步,而一步踏出,整个人会随着步子,或者说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朝前飘动着。 数十丈高的天空,竟是只十来步便已经到了。 那呼啸的风在耳中呼啸,那闪亮的雷光在眼中闪动。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天空,看着眼中变成了一个城堡般大小的昆明城,放眼四方,竟有了一种天下尽收眼底的感觉。 再抬头,那翻涌的乌云,乌云之中时而破云而出的鳞甲带来阵阵的威压。易言自己曾渡过一次雷劫,看到初龄的行为,立即想到了他是要渡雷劫。 他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件碧色的披风,在风中随风飘动,就像羽翼一样。 这一片天空都被乌云笼罩着,乌云之中电光闪动,一声声霹雳传到大地上。 易言只是在乌云的下方,并没有急于出手,洞察之眼中,那些乌云根本就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他看到了一条长约三丈的赤龙在雷光之中翻动,每一个翻动,它身上便多了一些焦痕,但是却也更让人感觉整个龙身的浑然一体。 易言要等到最关键之时再出手,只是并非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般,乌云之中翻腾的赤龙突然一爪朝易言抓来,这一爪是在它整个身体翻动之时探爪而出的,出的毫无征兆,浑然天成,一爪之下,仿佛破开了虚空,当易言看到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爪又是直扣易言的双眼,外人眼中,是将易言整个人都罩住了。 洞察眼下,虚空出现了几道深深的沟壑,所过之处火光、电花闪耀。 乌云翻动之间,并不能看到赤龙全身,只看到一只巨爪带着缠绕着电花、火光突然探出来。这虽然出乎易言的意料,但是他心中却早就做好了防备的准备,猛然的将那披风往身上前遮,碧色披风已经化为一片碧波,而易言整个人也消失在了碧波之中。 碧波蔓延开来,遮天蔽日,自下看去,宛若倒悬之海。海浪之中,翻动之间能够看到一丝丝的金光。 下方的妖看不透那碧波,只听到阵阵的龙啸声响起。 百眼早已经来到了昆明城外,便是他却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 他此时站在天空之中的一朵云上,看着那远处一片碧海,碧海上空是与乌云,乌云之中电光闪耀,一只赤龙在翻腾着,时不时的用爪或尾划过下面的碧海,碧海上碧波翻涌。 赤龙搅得天地变色,一道道雷光随着他的翻动落入海中。 有倾盆大气落下入碧海之中。 “啪……啪……轰……” 这种景象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但是那是真正的海景,看到的是海上风暴景象,然而这是在大陆的天空之中。 碧海之中,即使是百眼也无法完全看透。 不过他却知道初龄很危险,渡雷劫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又被人打扰。 按说渡劫很少有人来打扰的,因为都怕引劫上身,然而易言却来了,因为他有碧波倾天图护身。 只见碧海之中一只巨大的金黑玄龟出现,它张口吐着一道道金色光华没入乌云之中。百眼当然能够看得出那是蛊元神,龟蛊元神的嘴里有着一把剑,从剑上逝出的金光之中充满了神意。 他知道,易言这是阻扰着初龄无法专心渡劫,而初龄道人却时不是还会引动雷电落入下方的碧海。 只是这雷电被不能破开碧波倾天图,有此图护身,难怪他敢直上九天追杀初龄。 百眼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碧波倾天图的护身妙用,那种一层碧波,仿佛似能够容纳一切的感觉让他有些皱眉,心中不由的在想着自己要怎么样破开这图。 突然,下方的碧海之中的金黑玄龟旁边的碧波上出现了一个少年人,少年人身形颇为单薄,眼上蒙着一块黑布,但是手则托着一个葫芦,葫芦古朴,却又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他将葫芦盖子揭开,嘴里仿似念有词,只见那盖子之中一道赤白光华一闪逝,没入乌云之中。 百眼心中惊讶万分,这个葫芦让他想起了蜀山的阴阳葫芦,只是这阴阳葫芦怎么也可能出现在易言的手上。 他心中立即明白,初龄真的是危险了,在之前他还觉得初龄虽然危险,却只有挺过一时便就足以击杀易言,可是现在想要渡过这雷劫是有点难了。 在他心念动间,那葫芦之中又有一道纯黑的光芒一闪,没入了乌云之中。 百眼心道:“难道这就是之前逼得初龄退出总督府的宝物?” 他的眼中能看到,那黑白两道剑光在赤龙的周身闪动,虽然赤龙不断的扭动着身体,身体在虚空之中仿似万法不沾,万垢不染,而且周身的虚空更是扭曲着,但是仍然被两道剑光划出一道道的伤口。 赤龙愤怒的啸吼着,它翻腾,它一次次的用爪子去抓那两道剑光,却无法抓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才三天,易言手中居然多出了这么一件杀伐性极重的法宝。 一声声悲愤的龙吟在乌云之中响起,赤龙之身竟是快速的蜕变着,那一对碧底金瞳的眼睛之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 第120章 斩龙 斩龙 天地间一片昏暗。 昆明城这一块大地上的人们,耳中能够听到一声声雷鸣,但是却无法看到清晰的电光,有好奇的人抬头去看,只会看到一片惨绿的光华映了下来。 那是因为昆明城的上空都被《碧波倾天图》给遮住了。 赤龙在乌云之中翻腾,周身电花闪耀。从初龄道人开始渡劫到易言出手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他现在大部分的法力及心神都在抵挡天劫。 然而他也不愧为曾渡过七劫的修士,在渡雷劫之时竟是能够不断的躲避着阴阳双剑的攻击,同时能够牵动雷霆落入到那化为一片碧海的《碧波倾天图》中。 一黑一白两道细小剑光在赤龙的周身闪逝着,它们灵巧而不着痕迹的避开着雷电与赤龙的巨爪。 说到底,其实初龄道人还是轻敌了。易言在他的心中是一个虽然拥有着摄魂魔眼这种恐怖之物的人,但仍然只是一个年轻的修行人,还有许多路要走才能达到他的那种高度,这是来自于他修行这么多年,看过许多曾经杰出的天才修士半道夭折,而带来的一种莫名优越感。 只是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当渡雷劫渡完之时,渡劫的人一定会有那种心灵上的玄妙感,那是无可替代的,当渡过了之后,神念随风飘摇的畅快与轻松,体内法力的激荡和充盈,不是任何东西可以替代的。 易言渡劫并没有带来法力的提升,因为他体内有神力,排斥着任何别的灵力。而他的元神现在还并不能驱动多少的天地煞气,因为他的元神不是真正的元神,而是蛊元神,是靠吞噬各种生灵的魂来强大的,若想要做到能够通过元神驱动天地间的煞气,龟元神显然还要提升。不过,这元神因为是蛊元神,所以需要的是在不断的战斗与吞噬之中获得升华。 渡劫,对于易言来说依然有着不可替代的提升,那种玄妙感触与变化,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到。比如龟蛊元神出现的本命神通――观人命运,比以前更加的清晰了,虽然这清晰度只是很微小的,但是确实有着变化。 比如龟蛊元神更加的强大了,那雷霆让龟蛊元神更加坚韧,不至于遇到什么攻击就有散灭的危险,最明显的就是元神可以离体三里左右,在之前也不过最多里许范围。 因为每一个人的本身不同,所以渡劫所能带来的妙处也就不尽相同,而同一劫的修士实力也大多不相同。或许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另一人的对手,几劫之后,却可能超越那人许多。 初龄道人之强并不在于法力,恰恰相反,他的法力是偏弱的,他强的地方在于那《玄牝赤婴七变术》中每一变所拥有的神通。 此时初龄道人受到易言的干扰,虽不至于就此劫下湮灭,却也非常吃力,根本就无法去体悟那种受雷击后衍生的玄妙感觉,那这劫就得一直渡。 就在这时,他突然挟着满天风雷冲向了下方翻腾的碧海,碧海与黑天在这一刻相接。 只见一头巨龙在从乌云之中钻入海里,随着巨龙而下的还有那雷霆。 “啪……啪……” 电光落入翻腾的浪花之中,碧浪翻涌,赤龙在海中腾起又钻下。 海面上一只巨大的金黑玄龟与那赤龙缠斗着。 劫云压在海面上,那其中的狂暴天威越来越烈。远远看着百眼身上的衣服如旗一般的飘扬,他感受到了阵阵的威压。 无论是什么灵宝都有个承受极限的,碧海在赤龙挟天威而下的力量中,出现了一处处的空白,就像是被撕破的布。 易言只觉得体内神力再难维系,更有一种精神不济之感,整个人感觉疲倦万分。 他知道这碧波倾天图再也无法将初龄的攻击化解了,这念头生出的一瞬间,这一片天空中的海域便崩散开来。 龙吟声响彻天地,一个人仰面朝大地上掉落。 一条赤龙自高空之中冲下,一爪朝易言抓来,龙爪之上缠绕着电光,仿佛真龙现世,那身躯在电光之中疯涨,头在随着易言朝大上钻下,尾却在还乌云之中看不到。 “要渡劫成功了?” 这一刹那之间,昆明城中的那些妖心中都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击破了易言的碧波倾天图,竟是让初龄心境得以突破。可以预见得到,在易言身死的那一瞬间,便是初龄完全成功渡劫的那一刻,易言几乎已经成了阻挡他渡劫的外魔了。 赤龙嘴巴张着,龙吟响彻,能看到它的喉咙里有着火焰在喷涌,他的爪子探在前面,裂天破空。 然而就在这时,易言的脸上蒙着双眼的布在风飞散,布下的双眼睁开了,两点幽幽光华流转。 初龄道人心中大惊失色,久违的恐惧感竟是涌上心头。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刹那间沉重,他奋力的挣扎,但是力不从心。在之前他一直的防备着易言的摄魂魔眼,只是在刚才那一刹那之间眼看灭敌在即,一时不慎,竟是被摄魂魔眼摄住。 在外人眼中,初龄所化的赤龙身躯为之一滞,赤龙身上一直以来流传着的那种万法不沾的气息突然消失。原本落在赤龙身上的电光像是会滑到一边去,在这一瞬间,有一道粗大的电光落在赤龙的身上。 “啪……” 赤龙的身躯上竟是出现了一个血洞,同时整人身体出了一圈绵长的焦痕。 在这一击之下,初龄心中却大喜,那摄魂的力量正快速的退去。 然而这时天空之中一只金色玄龟张开了嘴,嘴里一个葫芦跳动着,黑白两色的剑光一闪而逝,那摄魂的力量虽然在快速的消退,赤龙翻动身体,同时身上涌起一层光华,然而就在光华涌起的一刹那,他感觉身体突然剧痛,龙身已经断为三截。 初龄心念动间,三断龙自便要融合在一起,他却看天空之中的龟蛊元神已经扑下。 “尔敢……”初龄又惊又恐的大吼一声。 他话音未完,龙首便已被龟元神一口将吞入巨嘴之中。 易言眼中幽绿光芒未散,一脸的冷峻,翻身而起,一挥手,一片碧浪随手展开,朝天空翻起,将赤龙两另两截由龙身化生的一凤一鹏卷入其中。 堪堪裹住的一瞬间,远处一道晦涩的流光激射而来,在那一片碧浪之前化为一个黑袍人,他正是百眼,只见他嘴角颤动,额头一只黑漆漆的眼睛浮现了现来,睁开,一道仿佛融合了万千符咒的光华,射入那朝大地翻卷而下的碧浪之中。 这是破法之眼,却并不能伤人。 碧浪无声无息的消散,一个仰天掉落的人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只是当他出现在百眼的眼中之时,两道交织飞旋而来的黑白剑光已经朝他旋飞而来。 他的身形一幻,化为一道晦涩光华,想从双剑之中穿过,朝易言追去,但是那阴阳两剑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的缠着他。 他可没有初龄的龙变之术,承受不起这阴阳双剑的一击,正待要施个替身之术脱身之时,原本正向大地上掉落的易言竟是逆身而上,一挥手,一片碧海翻腾而出,一只巨大的金黑玄龟在碧海巨浪之中咆哮,张口便是一道白光吐出。 百眼心中暗惊,在之前看到易言与初龄争斗时,他心中充满了欣赏,而此时却发现易言虽然只有二劫的实力,却是非常的棘手,那些法术与法宝到了他的手上就像是使用了许多年,竟是应用的无比融洽。 ------------ 第121章 他心妖狱 阴阳剑葫是蜀山之中赫赫有名的杀器,碧波倾天图更是灵宝,这两样宝物攻守兼备。 百眼身形在天地间幻动,突然举起手,掌心张开,掌心之中有一只眼睛,掌心张开的那一刹那之间,一片金色光华滚滚而出,光华之中隐隐可见有梵咒涌现。 这一片光华笼罩下的阴阳双剑竟是迅速的迟缓了下来,光华之中一个个梵咒击在黑白双剑身上,虽然梵咒一个个碎去,但却让两剑慢慢的失去了灵动。 他这只眼是他在印度国一位老和尚的身上夺来的,名叫多宝法眼,此眼能够摄入灵物,化生为法宝。 眼看那一对阴阳双剑要被百眼抓入手中之时,一道碧光如丝般的激射而来,碧光缠向百眼,但是在百眼的眼中这却是一片碧海。 他额头的破法之眼再次浮现睁开,一道光芒射在那如碧丝卷来的碧光上,碧光刹那间化为一张图在空中飘荡,然而那图在虚空之中飘动的一刹那,虚空之中冲出一只巨龟。 巨龟的头颅竟是与之前初龄所化生的赤龙有了几分相似,整只巨龟看上去比之前更为凝实,它身上的鳞甲花纹明晰了许多,已经生出一丝光泽。 “咔……” 随着金黑玄龟嘴的张开的一瞬间,嘶哑声中充满了生灵猎食之时的冷酷之意。 百眼仿佛也被吓了跳,他竟也同样的张开了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他的嘴巴张的极大,像是根本就没有骨头卡着一样。 然而在他张开嘴的一刹那,他的喉咙之中有一只眼睛睁开,那一只眼是百眼曾飘洋过海,在一座岛上遇到的一个被称作眼魔的东西,这眼睛就是从那眼魔身上夺来的。 这眼有着摄神魔力,与摄魂魔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龟元神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瞬间凝止,突然散入虚空之中,也就在这散去的一瞬间,一抹剑光自虚空之中刺出,直刺百眼的咽喉中的眼睛。 紧随着这一抹剑光出来的是易言本身,他那一双幽幽的绿眼盯着百眼,百眼心中大惊,他自己的双眼泛起奇异的光芒,抵挡着摄魂魔眼,但是他这一分神,那一剑便已刺入了他的嘴里。 同时之间,那被他掌心眼睛控制着的阴阳双剑瞬间刺入了掌眼之中,一声惨叫声响起,百眼突然散化为十数只眼睛朝四面八方而去,易言挥手间一片碧光化为海浪铺卷开来,却一只眼睛也未能捕捉到。 易言闭上眼睛,一转身,那碧波已经将他裹住了,随之便朝大地上快速的遁去。 只是他要回总督府时,却发现整个昆明已经被妖云遮住了,即使是以他的洞察之眼也无法将这妖云看透。 他直接将碧波倾天图往身上一裹,手持阳阴剑葫一震,两道剑光交织着朝城中妖云落去。 只见两道剑光之中那妖云立即被剖开,但是翻动之间很快又将那缺口合上了。易言也并不多管,直接钻入了妖云之中。 裹在易言身上的碧波倾天图在易言看来只是薄薄的一层,但却能够自成一域,即使是初龄也不能轻易的击破,而百眼则是用破法之眼,让易言刹那之间与这碧波倾天图失去联系,所以才会被百目看一眼之下从新化为一张图。 只是当他进入城中之时才发现,这城已经不是往日里他所熟悉的城,已经变成一座妖城。一栋栋房子,一条条的街道都在,但是每一栋房子都像是活着的,他身上裹着碧波倾天图,朝总督府而去,一条街走到尽头,街道上却空无一人,以他的洞察之眼也不过是数丈距离远。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走到总督府,雾蒙蒙的昆明城,悄无声息的街道,没有任何活物与生机的城池。 易言想到了一个词――阵法。 他曾遇到过一个阵法,名叫两仪幻灭剑阵,就布在一个山口,以山势之险增阵之威,但是那个阵法最终被他所破。现在想来,也是那个布阵之人太不高明了。而面前这座阵法不着痕迹,一切是真实,又不是真实,他竟是无法分辨,用手去摸一座小屋,发现那屋子无比的真实。 那种触感,那种冷硬的砖石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假的,他心中疑惑,突然,他发现这屋子像是活了过来,那一扇大门化为一张巨兽的嘴,猛然朝他咬来,他连忙退后一步,手离了那墙面,那栋屋子立即安静下来,依然是一栋屋子,只是此时看在易言的眼中无比的诡异。 他心中惊异无比,却来到了另一栋的屋子旁边,伸手摸去,那屋子也在他摸的一瞬间也迅速的活过来,化来一个巨大的怪兽,张着一双怒目,正瞪着自己。 他连忙后退一步,头顶隐隐元神翻动,他通过元神来感应现在这座昆明城,只觉得城中处处杀气郁结,就像是一簇簇开放的煞花。各种气息如花毒,有怨、有恨、有喜、有怒,……,这些让易言的心越来越沉,他在城中穿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砰……” 他感觉有一人撞上了自己,惊看去,却见一个赤面青目,如恶鬼一般的人瞪着自己。那赤面青目恶鬼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瞪了一下后便又转身而去,一会儿全消失在他的眼中。 他心中大惊失色,抬头四望,只觉得眼中所见的一切妖异无比,暗道:“难道这里已经是妖域,还是被那些妖炼成妖城。” 随之又摇了摇头,暗道:“这是阵法,一定有破解之法,只是我没有看到。” 他不断的在城中穿行,去感应这阵法的破绽,也就他在那一处山口感应到的虚空断层。 然则此时的昆明城,在别人的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了。 引仙楼在昆明城中属于高建筑,金如海站在最高层,看着两条街道之外的易言,他在街道上四处乱走,四周的人纷纷避开,在别人的眼中,这个闭眼的瞎子非常的古怪,突然这里摸一下,那看盯着看一下,然后又突然有着一丝惊慌的退开。 金如海轻摇着折扇,胖乎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他身上穿着一身金光灿灿的衣服,左手戴着两枚戒子,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俗气,反而有一种大俗到极致化为大雅的感觉。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年轻,任谁一看到她,注意到的必定是那一条极细的腰,而她的名字便叫楚希夭,不过金如海常叫她为小细腰。 “这‘他心妖狱’真是可怕,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陷入了其中。”楚希夭端着一杯红色液体靠在金如海旁边木墙说道。 她的脸蛋在有些人看来或会觉得过于削瘦,若有审美特别的人,必定会觉得的她特别的漂亮。不过无论是谁,都不能否定,她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能够让任何为这双眼睛动情。 金如海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摇着折扇,说道:“猝不及防之下,不要说是他,就是林少穆会困在这‘他心妖狱’之中。” “又不是你布下的,你得意什么。”楚希夭将透明的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举至眉眼那么高,对着斜斜照进来的太阳光芒看着,楼下则有着一群人在那里仰着头看她。 不时的有自认风流的人向楼上喊着,楚希夭却时不时的朝下方笑一笑。 “若没有我等配合,那麻面狐狸怎么可能布得下这阵,我这不是得意,我是在感叹。”金如海摇着折扇叹道。 “这有什么好感叹。”楚希夭趴在窗台上,将手中透明杯子里的液体伸出去,缓缓的倒下。 红色液体在虚空之中化为一根红线,下面的几位看上去年轻多金的公子立即争抢着将头高高的抬起,张着嘴要接那液体。 然则还没有接到,那液化被一阵风吹走了,而那些人则因为抢占位置而大打出手,顿时之间,下面混着一团。 楚希夭掩嘴咯咯直笑,朝下方说道:“你们谁能杀个人给我看看。” “我……” “我……” 几个人争着举手,却有一人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朝身边的人刺了过去,惨叫声响起,有人倒地,人群刹那间哄散去,有尖叫声响起,这时就像原本有着一群鱼在争食,现在受到了惊吓,一个个的纷散开来。 唯有杀人的还拿着匕首站在那抬头痴痴的看着。 楚希夭咯咯的笑着,说道:“真好看,来,喝一口我从西域带回来的合欢酒吧。” 说罢便将手中杯子里的酒又朝下面倒去,这一次,酒并没有被风吹走,而是笔直的落在了下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脸上。 年轻人在酒落在脸上的一刹那,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发了疯似的躲开,连连抹脸,但是他脸上的肉却像豆腐做的,一抹便掉下一层肉来。 他惨叫着连滚带爬的跑开,而附近的则一个惊恐的逃开,只是还不等他们逃开,楚希夭又笑了起来,他们在笑声之动作变的迟疑,原本要逃开的动作立即收了回,然后一切都变的正常了,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刚才发生的事他们像是忘记了,又有一群人朝楼下汇集而来。 金如海则是看着易言,易言闭着正朝引仙楼方向而来。 ------------ 第122章 光芒若洪流 朝阳照在金如海的身上,折射出一道道金色光华,分外亮眼,旁边的楚希夭还在跟楼下的人调笑。 金如海眼中的易言就肉身来说,是没有一丝的损伤的,但是他却知道,易言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天,必定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心妖狱’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坐于天香楼中的那只麻面狐狸看家本事。那麻面狐狸的来历,颇为诡异,金如海在这城中住了十三年,却并没有见过天香楼的麻姑,但是他听说过麻姑来自于狐族的圣地,还有一种说法是叛逃出来的。 麻姑刚到昆明城时,身受重伤,躲天香楼中修养,但是却遇上了沐家老祖沐百川,被强纳为妾多年,最后他们是怎么分开的却没有人知道。 而这‘他心妖狱’在天下间并不算出名,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金如海恰恰知道,他是从他的师父那里听说的。 “‘他心妖狱’,神秘莫测。” 只此一句话便足以说明这‘他心妖狱’的可怕。 金如海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他就是为了看清楚‘他心妖狱’,只是从他配合着布成这‘他心妖狱’之时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出多少东西来。 只是在布成之时,他发现了整个城中的煞气连在了一起,整个城已经成了一个整体。除此之外,他只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但是又说不清楚。 说到底,在他的眼中,这城确实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易言明明已经陷入了其中,只看他在城中旁若无人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时而惊诧,时而沉思,这就知道他彻底的陷入了阵中。 这时易言已经走到了引仙楼下,他抬头看着引仙楼上,似乎能看到他们,又仿佛不能,他脸上露出了沉思。 楚希夭却笑道:“你说他看得见我们吗?” “不知道,也许看到了,但是我们在他的眼中已经不再是我们。”金如海说道。 楚希夭仔细的打量着易言,说道:“你说,他战胜初龄与百眼的关键是什么?” 当时的他们都在布这‘他心妖狱’,虽然都分了一部分心神在观看着易言与初龄道人和百眼的战斗,但是却并没有看清当时易言仰面向上时眼中出现的幽绿光韵。 金如海眯着眼睛,摇着扇子并不说话,楚希夭继续说道:“阴阳剑葫是蜀山很厉害的一件法宝,不知怎么被他得了,但是他用起来并没有盛名中的那么强大。也不是《碧波倾天图》,《碧波倾天图》护身有余,杀敌却不足。他身上一定还有着一样东西能够让百眼与初龄都无法抵挡。” “会是什么呢?”楚希夭同样的眯着她那个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突然一指易言,说道:“我想,一定是那双眼睛。” 说罢,她便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站在楼下的易言在笑声之中抬步朝楼中走来,酒楼里的掌柜和小二都只是古怪的看着易言,并不有上前去招呼他,像是早已经得了吩咐一样。 金如海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冷冷的看着旁边仍然在笑着的楚希夭,说道:“我说过,我不想参与其中。” “那你就应该早点离开这里,而不是死守在这楼里。”楚希夭笑声依然不变,但是却又有声音从她的身上响起,让人觉得无比的怪异。 此时的易言正缓缓的朝楼上走去,他闭着眼睛,洞察之眼下,看到的楼是腐朽的,像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一样。 他的双眼在引仙楼下看到的招牌不是引仙楼,而是堕仙楼。 他双眼看到楼上的窗口站着两个不知名的怪物,不太清楚,紧接着耳中便听到了笑声,笑声之中充满勾魂摄魄般的力量。 自他得了摄魂魔眼以来,他对于此类的法术不知不觉有极大的抵抗力。但是他还是顺着笑声牵引而走,寂静的昆明城已经让他心中有了一丝焦躁。 原本没有路的地方在他抬步的一瞬间出现了路,煞雾翻涌开来,那里仿佛有着一道通往异域世界的巷子。 最终,他来到了最高处,他的面前看到的是看不清面目的妖怪,于是他睁开了双眼,,双眼浮现幽蓝的光华。祭出了阴阳剑葫,漆黑、赤白的两道剑光自剑葫之中盘旋而出。 然后,那两个妖物却在一刹那之间消失在了易言的眼中。 这已经不再是屋子,他已经被包裹在了一片暗红色空间之中。 手中的阴阳葫芦再次的震出两道剑光,剑光盘旋的朝上方而去,然则一切都没有变化,入眼的是暗红的雾,将一切都掩盖住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他安静了下来,他仔细的感受到了虚空之中的一切,元神在头顶翻动,这一次他的元神感受到了虚空之中有着一只只妖,妖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金如海与楚希夭就站在不远处,他们连脚都没有移动一下,看着原地绕着圈子的易言,说道:“好可怕的‘他心妖狱’。” “看来这‘他心妖狱’主要在于一个‘心’字,他困在了他自己的心中。”楚希夭继续说道。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金如海说道。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楚希夭说道。 “摄魂魔眼。”金如海说道:“你也看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 楚希夭娇笑着,眨眼道:“人家还想保密呢。”她眼波流转,突然又说道:“我突然想知道,这‘他心妖狱’是一种术法,还是阵法。如果是阵法为什么我们一点感觉和影响也没有。可如果术法,他必定只是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你有看出什么吗?” “有人偏爱诡秘之术,有人独喜正大光明之法。我看不出来。”金如海说道。 “你是在说你是正大光明,我是诡道吗,你看不出来,我倒是看出来了。”楚希夭得意的说道,她倒也不卖关子,说道:“我穿过沙漠,去到了远方,见过一种法术名叫‘恐惧缠绕’,中了这种法术的人,只要不解除,一生都将处于恐惧之中。无论他看到什么,在他的眼中都将化为让他恐惧的东西。” “你意思是说,易言也中了这种类似的法术。”金如海沉吟着说道。 在刚才,易言突然出手,并没有让金如海受到半点的伤害,因为这是在他的引仙楼里,这里是他建成的人间道场,在这里面,除非是对手太过强大,那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金如海心中问道。 可就在这个念头才出现之时,他的耳朵之中仿佛听到极其细微的翁鸣声,虚空仿佛在震动,震动声音之中幻生色彩,色彩为刺眼白光。 金如海抬头,看到九天之上仿佛多出了一个太阳,太阳静静的落下,落入了昆明城中。 “哦,不……” 金如海不由自主的大吼一声,随之他的眼中、耳中、鼻中、意识里都充满了闪耀的白光,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失明的感觉。 白光之中,仿佛有着无尽喧嚣在汹涌,又似有着千军万马破城而来。 金如海隐约从白光之中看到了一个人正骑在马上徐徐而来,他没有穿重甲,没有持利刃,却让人觉得一座山在他的面前都要被推倒。 引仙楼在金如海的意识之中倒塌,倒塌并不是真正的引仙楼,而是金如海打造了十三年的人间道场。 整个昆明城都在白光之中倒塌,就像是被洪流淹没。 倒的是众妙的道场,淹没的是妖城。 ------------ 第123章 混局与追杀 混局与追杀 白光只一转眼便已经消失,金如海全身禁不住的颤抖着,汗出如浆。他眼中满是惊骇,旁边楚希夭也是如此,她惊喊道:“是林少穆。” 金如海眼中惊色褪去,看着原本易言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厉声说道:“被那只麻面狐狸算计了。” “怎么?”楚希夭皱眉问道。 金如海却一声不吭,一纵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化为一只金背穿山甲,两爪在空中一扒,就像是钻入了土地,消失不见。 楚希夭在原地一转,化为一道青光投向总督府,当她在总督府现出身来时,总督府的墙壁中、屋檐下、屋顶上、土里都钻出一个个的人来,各个其奇怪异,眼中浮现各种光华。 金如海同样的在虚空之中钻出,光华一闪,化而为人,随之又一道青光在他身边散开,楚希夭出现了。 “林少穆回来过,又走了。”楚希夭说道。 “郑淑卿也已经不在了。”金如海眼中光华流转。 “你刚才说被麻面狐狸算计了是什么意思?”楚希夭仰头问道。 金如海仰起脖子在虚空之中闻了闻,说道:“你觉得刚才这个样大手段,林少穆还能够用出多少来? 楚希夭想了想说道:“我想这应该是他最后的手段了,可惜,若是他将这手段用在任何一人手上,那人必将无从抵挡。” “是啊,但是他却用来破去整个昆明城的妖狱,救出易言与他的夫人。”金如海说道。 楚希夭说道:“那我们现在找不到了林少穆。” “有一个人一定能够找到,而且她现在一定已经追上去了。” 楚希夭顿了顿,随之恍然道:“麻姑,那只狡诈的麻面狐狸。但是我们一定找不到他。” “我还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够找得到。”金如海说道。 “谁?”楚希夭惊诧的问着。 “你跟我来。”金如海说罢转身之间,隐隐有一只金背穿山甲挖开了虚空钻入其中,随之消失。 楚希夭这次并没有用自己的青源水遁术,而是附于在金背穿山甲的背上一起离开了。 他们来到一个地方。 “何氏武馆,那只赤目鼠会知道?”楚希夭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别小看他,虽然他渡劫失败了,夺了自己后辈的身体,导致法力大降,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就是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的事,都可以来问问他。” “哦,我突然很想见见他了。”楚希夭娇笑道。 她的话才落,何氏武馆之中已经有了变化,一个漩涡洞穴出现了,仿佛自虚无的最深处延伸而来,到了近处,却发现那是一个套一个的漩涡洞穴。同时有一个声音从那漩涡之中传来:可我却不想见你。 楚希夭娇笑道:“得了陷空山无底洞的传人居然会怕我这样的小女子。” “嘿嘿,怕你,我陷空鼠王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你们现在来找我,一定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怎么找到林少穆吧。” “你怎么知道?”楚希夭问道。 “你已经是第七个来我这里问这个的。”洞漩之中传来陷空鼠王枯老的声音。 楚希夭回头看了金如海一眼,金如海说道:“那你一定也告诉了他们。” “大雪山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洞漩之中又传来声音:“如果你们还能够找得到乌毒与千足的话,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够找得到林少穆。” 不等金如海回答,林希夭已经说道:“我可不想见那个肮脏的家伙,看他们一眼,我的身上至少要痒上一年。”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两位请了。”何氏武馆从外面看上去是平平静静的,但是在金如海与楚希夭的眼中,里面漩涡越发的复杂玄奥了。 金如海拉着楚希夭走了,当他们回到了引仙楼时,楚希夭非常不理解的说道:“为什么就这么离开,那只老鼠一定也知道怎么找到林少穆,却让我们去找乌毒与千足。”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洞府还是好好的?”金如海突然不着边际的问道,他的话明显让楚希夭有些不明白,她生气的说道:“我们现在要找的是林少穆,而不是去想为什么那只老鼠的洞府还是好好的。” “本来我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但是刚才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言。”金如海说道。 “什么传言。” “传言说陷空鼠王开灵之处是太佬山的一座道祖像下,听了三百七十二年道士诵经,一心向道,但在一次偷吃了太佬山长老培育了两百年灵果后逃下山来,最终躲进了横断山。” “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过,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楚希夭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很早以前,本来已经忘记了,但是在刚才突然想起来了。”金如海说道。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楚希夭说道。 “我在想,我们妖界的陷空鼠王会不会与林少穆其实一直是有联系的,年轻时林少穆也曾上过太佬山,好像那时候陷空鼠王还没有离开太佬山。” “你是说,老鼠与林少穆是认识,甚至可能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秘关系,所以他的洞府获得了保全,而他的子孙又是遍布天下,除了麻姑之外,他也是最容易找到林少穆的人,但是他却让我们去找乌毒与千足,虽然他们两个从来不出现在地面上,但我却知道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是善类。” “我们每一个都是将善这一类可笑东西斩弃了许多年的妖。”金如海补充的说道。 “所以,当我们找到乌毒与千足时,一定会与他们发生冲突,即使是我们不想。”楚希夭接着说道:“你是怀疑那只老鼠故意将水搅混,让我们无法追上林少穆。” 就在他们说出这句话后不久,引仙楼的巨大木柱之中钻出一个人来。 同时有一个声音说道:“那只老鼠告诉我们,你们能够找到林少穆。” 他说这话时,引仙楼的楼下已经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楼梯上有人在朝上走,柱子里的人只浮现出一个人脸,这些都是金如海认识的,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当他们走在一起时,金如海却只有退避三舍了。 易言当然不知道昆明城中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昏暗的天地被强光驱散,那连他的洞察之眼都闪耀的失明光芒散去时,他看清了四周,发现自己竟是早已经离开了昆明城。 而眼前,看到的是苍老的林则徐。 ------------ 第124章 因果断法 林则徐在易言的心中一直都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整体来说是并不明晰的。 即使是在去年离开昆明城被派到广西去时,他也依然看不清林则徐,因为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莫名的官气笼罩着。当时的易言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他心中突然明白了,那是一种官气,让人无法看透深浅。 而现在则不同,林则徐在易言的眼中是一口很深的井,但是井口的水看上去快要干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敢轻易的跳进那井里去。因为那井幽深,依然像是潜伏着凶兽,尽管它可能潜的很深,或许年头太过久远,而变得苍老,但是依然有着噬人的力量。 易言深深的相信,林则徐就是这么一口看似干枯,却没有任何人敢以身跳入其中来证明他已经干枯的井。 “大人。”易言站起身来,他虽然仍然有些虚弱,但是他还是站起来,低头恭敬的喊了一声大人。 林则徐的笑容很苍老,眼中的笑意易言看不懂,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赞赏。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他欣慰的,更没有什么值得他赞赏的东西。 林则徐是易言看不透的人,不管是赵瑜还是拜上帝教中的萧朝贵,又或是张采薇,他们都有着清晰的善恶,有着想要去做的事,从这里,易言能够看出他们一些东西来。 而林则徐则不同,无论他做什么,易言都无法从他的身上看着那种强烈的意念倾向。夫人中了蛊毒,将要死了,易言只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悲伤,却无法感受到那种仇恨与报复,从至亲将要死之中衍生出的烦躁,更是不曾出现。 林则徐的身边飘浮着两架马车,马车看似透明,但是却根本就无法看透,洞察之眼也不行。 易言不知道马车里面有谁,但是他可能想象的到,一定有夫人与林氏小姐,连他都被救了出来,更何况是夫人与小姐。 “你和你的父亲真是像。”林则徐说道。 “像,哪里像?”易言下意识的问道,问出之后才发觉得自己的话不太适合。 林则徐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愤怒,应该说是易言无法从他苍老的脸上看出半点愤怒的皱纹。 “哪里都像。”林则徐顿了顿后说道:“我们先上马车吧。”说罢便在马车上一点,马车上出现了一道门,门清光流转,内里黑暗深幽,仿佛是另一个黑暗的空间,林则徐钻进去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易言只是顿了顿便紧跟着钻了进去,进去之后发现是一个房间,房间竟是与总督府里的那个书房一样,易言就在那个书桌前,与上次在书房之中与林则徐相谈时一样,即使林安管家站的位置也差不多。 他看了看林安管家,林安管家倒是与上次见到他时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他朝易言点了点头,笑了笑,但是眼中的沉重却不是笑容所能掩盖掉的。 林则徐站在书架旁边,他的面前,应该是有一本书的,但是现在没有。 林则徐说道:“这里曾有一本书,但是被你的父亲拿走了。” 易言一听话这话,原本还有些发散的思绪刹那之间集中了起来。他没有说话,林则徐继续说道:“这本书叫《夜叉飞天道》,他拿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但我让林安问他有没有拿,他却说没有。” 易言心中猛的一突,他想到了林氏小姐曾问几次问他赵瑜有没有联系他,而他的回答是没有。 林则徐继续说道:“但我没有怪他,可他却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因为他感到愧疚,所以他即使是离开了之后还是想着欠着我什么,所以他死在了大五行绝灭阵中。” “是这个原因吗?”易言心中想道:“难道我回昆明城中来,也是因为欺骗过他,在他很需要赵瑜的下落的时候没有告诉他,所以我的心中一直非常的内疚,以至于陷入今天这样的险地之中。”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易言的心中想着。 林则徐说道:“你的父亲与你一样,姿容天成,无论是什么法术都能够很快的学会,学会之后又能出现新的变化。但是你的父亲却觉得自己因为修行的太晚,怕因肉身的限制而难有大成,所以他拿走了《夜叉飞天道》,在我的心中,他在否认拿了《夜叉飞天道》时就已经死了。” 说这句话时,易言无法从林则徐的声音之中听出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事实而已。 易言突然在心中想着是否要告诉他,赵瑜跟自己有过联系,而且教导了自己元神蛊道。想到这里,他便明白林则徐是一定知道自己跟赵瑜有联系的,因为自己的元神蛊道在城中使用了多次,林则徐不可能会不知道。 然而林则徐却突然推开马车的门走了出去。 易言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一团的朦胧,林则徐消失了。 林安在后面说道:“你在昆明城中了‘他心妖狱’,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术法,直到现在,你身上的术法依然没有消除,但只是因为所处的环境无法触动而已,而这个术法却能够让那些妖通过你找到大人。” 易言原本打算说的一些话立即被击散了,林安继续说道:“因为夫人的事,大人与夫人的同命连心咒被触动了,实力大降,所以,大人不能被那些人找到。而且,还不光是那些妖在找大人,其实有一个人也一定会要找大人,在之前大人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对付她的手段,但是却在昆明城中用了,她如果再来,大人也无法奈何了。” 易言沉默着,他知道林安的意思,他身中了法术,一定会被那施法的妖找到,所以他不能与林大人在一起。而后面的那个人易言猜测是赵瑜。 所以他很自然的离开了马车,不过在离开马车之时,他突然转身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在。” 易言说的是跟在林则徐的身边修行的那些人。 “因为他们都是修行人。”林安说道。 易言‘哦’了一声,正准备踏下马车,却又说道:“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大人也是一位修行人。”林安说到这里时他便明白了。但是林安还加了一句:“大人曾经纵横天下时,曾七上横断山,现在却被这些妖追逐……”林安的话没有说完,易言下了车。 当他下了车之后,两辆马车在他的眼中就如浮光掠影一般的消失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之中一只孤雁在高高的天空之中飞过。 “曾经纵横天下,当然不希望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被人看到。”易言看着两架马车消失的方向,想起在总督府里的书房之中看到的一句话。 “任何一个生灵的修行都是孤寂的,死亡更应该是孤寂的。” 易言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是猛的一松,与林则徐的分别,让他原本有些不知该如何选择的心轻松了,曾是缠的紧紧的感觉,现在则是亮亮明明。 他突然想到,或许其他的人也是这样,林则徐总是能够让别人在离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负担。 易言不觉得自己欠林则徐什么了,不觉的负疚了。 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林则徐教他寻灵,给了他的一双摄魂魔眼。但是他的眼睛却又是因为求林氏小姐而使用过多的请神术而瞎的。在总督府里,他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留来照顾总督府,最终是林则徐通过法术,帮助他寻了灵。所以他决定留下来,自己跳入了这个因果漩涡之中。 然后林则徐又将他救了出来,救出之后又果断的斩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这种起伏缠绵的因果关系,以及林则徐与跟随在林则徐身边修行的那些人的行事,让易言真切的看到了什么是修行人。 只为心中道而行,随法而走,沿术而动。 他们来林则徐的身边修行,而林则徐通过他们来布道,这是双方的修行。他们的离开,林则徐不会有什么心绪波动,或许在他的心中,他们其实都不存在。即使是有什么感触,也必定要没有的,因为红尘之中,修行的就是心。 他教了易言寻灵,让易言先要修人间道,易言取了‘孝’、‘义’、‘信’三字为灵。十多年来的所学、所想、所看让易言很自然的立起了人间道念。 林则徐的最后的决定则是教了他怎么破去因为心中之灵念所会带来的因果。 毕竟人间道是最容易因果纠缠的一道,最难的也就是断因果。 就在易言站在原地,心中一道又一道性灵光华亮起之时,有一人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 ------------ 第125章 乱战 乱战 天空之中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光线陡暗。 随着这光线的刹那暗淡,高空之中,一个中年女子随风自虚空的暗处转出。她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的漂亮与特别,却也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能见的,而像是那种大家族宅子里正掌着后院权力的女子。 她的身上并没那种纯粹的妖气,有着的只是人间红尘之气与妖气杂缠着形成的那种怪异。她身上是贵妇装扮,长相只时普通,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一种能定人生死的阴柔味道。 只见她自虚空之中暗处转出,手自衣袖之中探出,那是一只丰腴白晰的手,不似少女的尖细,不似老人的皱纹遍布,而是那种深宅之中长年不见阳光的手。 手指之间捏着一块白色底、黑色图案的手帕。 一挥手,手帕在空中盘飞,朦胧着灰光,灰光涨缩之间,手帕随风展开。 可以清晰的看到手帕上有着黑色的城池图案,手帕上更是有着四个妖异的字——昆明妖狱。 那四个字妖光一闪,整张手帕随风而涨,化为一片灰云。 云中妖光翻涌,散化开来,在天地间转眼之间化为一座云城。灰云为城墙,城墙之中迅速的衍生出一座座相连的屋子,形成纵横交错的街道。 一座灰云凝结的的人间城池出现,城池之中,有一个人在街道上快速的跑动着。 中年女子再一招手,虚空之中那一座灰云城朝风翻动,又重新化为一块白底黑纹的手帕。 手帕妖光朦胧的朝她手中飘落而去,易言已被摄入了黑白的手帕之中。 就在那手帕将要落入中年女子的手中之时,一道刀光自虚空之中劈斩而出,刀光凛冽而突然,虚空在刀光之中如冰一样片片碎散。 刀光毫无征兆的自虚空而出,灰衣中年女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原本她那掐着收宝法诀的手瞬间变换,一指轻点,一道灰光逝出,同时嘴里发出一声怪异‘鹫’鸣。那手帕上灰光翻涌,滚滚而起。 手帕还未化为妖城,那道刀光已经斩入了其中。 尽管妖云滚滚,仿似有着无数符咒在翻动,却怎么也无法将那刀光吞没。 易言只觉得眼前天色一暗,天地快速的变换着,星移斗转,虚空像是在涌动,无数的妖物在他的周身咆哮着。 他手掌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葫芦,还未祭出,妖物已经化为一座座房屋,他心中大惊失色。 手中的阴阳剑葫震动,阴阳两道剑光一闪而逝,绞碎了那一栋栋化为妖物的屋子,从街头到街尾,一排排过去,屋子都在两道盘旋的剑光之中绞碎了。 突然,天际似有一道隐约的白光出现,仿似雷霆落下,又似这片天地出现的一丝裂痕。 易言手中托着的阴阳葫芦中的阴阳剑光,已经朝那一丝的裂痕扎了进去,同时之间,他整个人也朝那天际而去,两眼睁开,眼中幽绿光芒闪动,紧接着,他的身上又出现了一层碧波光韵缠绕。 碧波光韵之中,易言整个人变有有些朦胧,他朝那灰色的天际冲去,迅速的靠近,一剑剑刺出,每一剑的刺出,他的身形都要闪逝一下。 他追逐着那一丝的天地裂痕,他体内的神力快速的消耗着,他发现,在这片天地之中,神力竟是无法得到补充。 念动之间,竟似有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缠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的意识变地沉动。他知道自己正在快速的陷入这片天地之中,这天地就如泥沼,当自己完全被吞没之时,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阴阳葫芦的剑光盘旋而上,将灰云绞碎成一点点一块块。 他疯狂的刺出手中的太平剑,刺向那一丝越来越淡的天地裂痕,两眼之中幽绿光华闪动,随着他的剑刺出,一只金黑色的玄龟咆哮着。 中年女子眼一眯,再次的轻喝一声,那一片灰云翻动,就似要将那刀光彻底的吞噬,却有一道剑自灰云之中迸射而出。 剑吟声在虚空响彻,如割金丝。 随着那剑光而出的是咆哮的声音,咆哮之声中透着莫名的威摄。 然而中年女子看到的却是一双幽绿的眼睛,眼神噬魂摄魄。 她的双眼也同样的泛起光华,却在幽绿光华的双眼注视快速的暗淡下去。 一剑朝她的眉心刺去,随剑扑下的是一只巨大的金黑玄龟。 中年女子却在她自己眼中妖异光芒快速暗淡下去的瞬间消失在了空中,一剑刺空。 就在中年女子消失的一刹那之后,那一块在空中飘荡的着手帕上空探出一只手,将那手帕抓在手中,缩回了虚空之中。 自灰色的云团之中冲出来的正是易言。 他抬头,只见天空之中,有一中年女子站在一片翻涌的灰黑云上。她并不看易言,而是看着那一道刀光出现的地方。 那里有一人走了出来,他没有躲在任何的掩体后面,更不是在林子里,而就是虚空之中,像是那一片虚空是他的掩体一样。 王肃。 易言立即明白了,是王肃救了自己,先前在自己陷入那样的一个天地之中时,那一道如雷霆般的光华,就是王肃的刀光。 易言永远也无法忘记王肃的刀。 “王肃。”天空中的中年女子冷冷的说道。 王肃手持出鞘的刀站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易言看不出他施了半点的法术,但是他就是能够凌空而立,就哪他的刀一定能够斩碎别的法术一样。 “你就是麻面狐狸?” “你找死。” 天空中站在灰黑云头的中年女子没有再听到王肃的回答,他只从王肃沉凝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种纯粹的战意,或许是他别的想法隐藏的太深。 她一直觉得王肃这一类的修行人是最不可理喻的,因为他们不修法,他们总是通过挑战来提升自己。 她无法忍受王肃那种冷静到极至的眼神,与那赤祼如刀锋般的话语。但是还不等她施法,王肃提着刀冲向了天空,手中厚直的刀刃在虚空之中拖出长长的刀光,斩向空中的麻姑。 他像是永远都能够把握住先机。 麻姑却早有准备,挥手间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灰线,灰线凝结成一道道光华朝王肃淹没而下。 王肃手中刀一刀刀的斩出,一道道的凝实的刀罡将当术斩破。 麻姑站立不动,脚下灰黑云朵猛然如瀑布一般的冲下,王肃不闪不避,冲入其中,舞出一片刀光。 易言在下方看王肃的身形在若隐若现,只是那刀光不断的从云中斩出,这让易言知道王肃依然无事。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事的人,竟有产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他不知道是林则徐的做法影响了他,还是心中对于王肃救了自己竟是无法产生感激的原因。他一看到王肃,就想到自己父亲死时他是最后一个在父亲身边的人,但是王肃却从来不说,这让易言心中有着不好的想法。 麻姑是麻面狐狸化形,已经渡了五劫,易言于看过她的资料。但是在刚才他发现自己面对麻姑的法术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而且又再一次的陷入了另一片天地之中,立即知道了之前将自己困住的就是这麻姑,而这法术显然就是林安所说的‘他心妖狱’,一直未然解除。 就此离开的念头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便又被他驱散。 他决定与王肃与杀了麻姑,然而正当他想要动手之中,天空中、地下、树木之中钻出了一个个的妖来。 都兽身,现出身来的一刹那,他们直起身来化而来人。 易言的洞察之眼下,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包括王肃。看着他们的样子,易言与总督府里看着的那本《云贵妖图志》对应,发现昆明城中的妖差不多都来到了这里。 易言脸色冷了下来,天空之中,每一个妖的脸上都有着一种看待‘食物’的赤裸贪欲,没有一种眼神能让易言舒服。 “总督大人挑动局势的手段真是如春风一样的无声无息,不愧为修行人间道中的修士,不动声色之间让我们自己打了一场,还留下了两个断后路的人。” 金如海摇了折扇,站在易言不远处的树巅说道。 旁边的楚希夭接口道:“而且这断后之人实力还不错,又让我们无法眼睁睁的放过。” “林少穆已经逃走,摄魂魔眼只有两只,我们怎么分,该由谁得?”有妖大声问道。 “当然谁抢到就是谁的。” 随着这个声音起,远处一声血云涌来。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上空,竟是不分敌我的将众妖与易言都罩下。 易言心中惊起,洞察眼无法将血云看透,他的摄魂魔眼睁开,两道幽绿的光华闪耀,同时玄龟元神出冲起。 在摄魂魔眼睁开之时,他的洞察之眼才勉强看清这血云竟是一块巨大如泥沼般的肉身,并不是纯粹的血云。 血腥之气冲入他的鼻中,同时他看到如云一般大的肉身之上,有着一张张的嘴,那一张张密密麻麻嘴,让易言心中涌起强烈的恐惧感。 ------------ 第126章 乱战二 乱战二 易言只觉得全身亿万毛孔在一刹那之间都紧闭住了,然而他浓郁的腥煞味仍然涌入心间。 他心中所有杂乱念头都瞬间消散,那密密麻麻的一张张嘴在易言的眼中迅速扩大。 易言手中的剑朝上空一刺,一片金光冲起,金光化为一只狰狞巨龟冲起。狰狞巨龟在与血云相触的一刹那,张开嘴,嘴里一个葫芦跳出,漆黑、赤白两色的小剑盘旋而出,将那块血云瞬间绞出一个大洞来。 被绞碎的一块块的血肉并不散去,竟是仍然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朝易言身上钻去,却被龟元神一口吞入嘴里。 那么一大片的血云罩下,易言发现自己无法找到这妖物主意识。脑海之中猛然想起昆明城外盘龙江中的蛭妖,莫非这就是,书中有写:水蛭之身近似不死。 他整个人不断的后退,手中剑及阴阳葫芦中的剑光闪动,将那水蛭的身躯绞成碎沫,然后那些碎沫却在虚空凝结成一个个的无脸无骨的小人,朝四面八方的妖冲去。 一时之间,这一片虚空间只见到一块块的血云。 昆明城中的妖们自然不甘心这就陷入了乱战之中,一个个施展法术朝或避、或隐、或战,还有一些则趁机要杀易言,将易言身上的摄魂魔眼夺走。这些是性急的人,而那些隐、避的妖自然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易言并不怕缠绕与混乱,因为他有碧波倾天图护身,任何攻击他的法术与法宝都被可化为一域的碧波倾天图给吞噬了。 他怕的是初龄道人当时挟天威雷霆而下时的那种强大攻击,还有百眼的破法之目。 “我一直认为,人的修行就如炼蛊,这亿万的人类之中,能够活到最后的一定是最强大的。我们炼蛊喜欢将喜多毒物放在一起让他们相互争斗吞噬,其中活下来的就是蛊,而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人类相互争斗吞噬,活下来的那个也同样的会脱胎换骨。现在,他们所展现的就是这么一个炼蛊过程。” 赵瑜站在远远的一座山峰上看着那个山谷之中的战斗,只见各种法术闪耀,秘术无华,不时的出现惨叫声,惨叫声更是伴杂着各种咒语声,或高亢、或生涩、或玄清、或浓厚,随着这些咒音响起,那一处的山谷之中的虚空已经沸腾了。 赵瑜的身边站着一个胖胖的女孩,她的身高明显的长了不少,已经不比赵瑜低上了多少了,只是她身形高涨了的同时,身形也同样的胖了几分。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看着那个山谷。 易言在混乱之中应付着所有攻击自己的法术,并反击着。 他看上去岌岌可危,这种样子让那些妖为之疯狂,仿佛只再一击,易言就将死,他们都认为易言会死在自己手上,摄魂魔眼会被自己所得。 摄魂魔眼的强大,在场的妖都从易言的身上看到了,因为易言只是渡过两劫的修士而已,却可凭借摄魂魔眼及其他的一些宝物战胜初龄,而且他们还注意到易言并不能发挥出摄魂魔眼的真正威力。 但是混乱之中,却很少有人注意到易言其实并不是一个善类,确切的说并不是一个他们这些妖类轻易所能斩杀的。 一场剧烈的混乱争斗之后突然宁静下来,中心之处依然是易言。 易言依然与盘龙江里的蛭妖大战,只见他身上碧绿光华如水流一般的环绕,一手持剑,他血云之中纵横开阖,那些被剑斩化为一块块的血肉碎沫朝易言身体内钻去,却被易言身上那似清泉的碧波挡在了身外。 而其他的一些实力较小的妖则有不少被这碎肉粘在身上之后,只一会儿肉身便已经变成枯骨,只得以秘法放弃肉身。 易言头顶的龟蛊元神口悬阴阳葫芦,吞吐之间便是两道盘旋的剑光,在这一场大战之中,龟蛊元神已经吞噬了七个妖物灵魂与精血,及数十块蛭妖的肉身。 那数十块蛭妖肉身之中只有着极其轻微的意识波动,那些意识又有着极大的自主性,他们被元神吞噬了,除此之外,蛭妖肉身之中还有着强大的精血,现在的龟蛊元神竟是金、黑、红色身交织。 另一处还在战斗着的则是麻姑与王肃。 麻姑是妖,多用法术,法术诡而多幻。而王肃则精炼肉身与精魄,并不受幻术影响,因为他的心志凝炼,所以幻术对他影响很少。而诡异法术在面对王肃的步步紧逼的刀罡之时,竟是有一丝束手束脚的感觉。 只是王肃显然也不敢大意,他周身时刻缠绕着一些乌丝,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被乌丝侵入身体之中,若是如此,那王肃只有败亡一路可走。 他手中的刀每一次的挥动便会将一些缠绕在身上的乌丝斩断,当这些乌丝不至于缠绕的过多而让他的动作迟缓。 每一次那些乌丝断去都会有一声声惨叫响起,或者是哭、变或是求饶声。幻生出来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有着总督林则徐和夫人的声音。 这些无法让王肃有半点的迟疑。 那棵树上站着的楚希夭与金如海。他们站在那里没有动手,自然也没有什么妖主动惹他。 楚希夭突然说道:“我真无法想象是他们将林则徐逼离了昆明城。” “当然不是。”金如海说道:“真正让林少穆离开是另外两个人,他们若不离开昆明城,倒是能够让林少穆忌惮几分,现在出了城,又被那个只有一魂三魄的家伙搅成现在这样。” “咯咯,我可不管有什么人,现在他是我的。”楚希夭娇笑,笑声之中她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天地之中唯有她的笑声。 金如海手中折扇轻摇,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只是眼神之中却满是残酷。 笑声无比的悦耳,然而在易言听到的一刹那之间,他觉得有东西从自己的耳中钻入了心中。 “人类,如果你能够将一只摄魂眼交给我,我就可能让你离开。” 这个声音充满了蛊惑,易言依然在战斗,其他的人像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他心中冷笑,说道:“我能相信一个尸鬼的话吗?” 易言心中那的妖娆女子在易言说出‘尸鬼’两个字时,刹那之间变成了一具淹死女尸之像。女尸一身的水渍,两眼死寂的盯着易言,唯有黑白两色。 这是尸鬼的心幻之术,在被易言喝破之时,立即现出原形。 她就像一个印记一样的存留易言的心中,易言此时依然在大战着,没有时间驱除。 突然,易言腾身而起,冲到了天空之中,一挥手,一片碧波巨浪在天空之中铺卷开来。将蛭妖卷没其中。 碧波倾天图中蛭妖翻动,一只巨龟出现在海浪之中,巨龟口中吐出一道道光芒,每道光芒落下,都要切下一块块来,而被斩切下来的肉则被巨龟吞噬。 也就是这一刹那,其他的妖又动了。 激战再起。 ------------ 第127章 乱战(三) 在易言未出昆明城时,昆明城中的妖认定了易言是必须死的,也必定是会死的。后来发现易言的身上有碧波倾天图,有着摄魂魔眼之后,他们立即将易言定为了猎物。 围着易言这头猎物,守候着林则徐那头猎物的归来。 只是很多事并不像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样,他们的默契在林则徐归来的那一击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昆明城中各妖花了数十年、数百年建成的人间修行道场坍塌了。 他们发现林则徐回来过,却又离开了。便认定那是林则徐最后的手段,所以蜂拥而出,然而最后追上的却是易言。 这个拥有着摄魂魔眼和碧波倾天图及阴阳剑葫的二劫修士,在众妖的心中易言就是一个守宝的灵物,只要杀死这个守宝灵物,宝物自然到手。 然而一场混战之后,他们发现易言依然还活着,而那些最先冲上去的妖都死了。 余下的看着天空之中凌空而立的易言,脑后一片碧光,碧光似波翻动。其中隐约可见一只血色水蛭在钻动,另有一头金黑之中杂着血纹的龟与水蛭纠缠在一起。 那一片碧光只是出现在易言的脑后一圈而已,碧光映在易言的脸上,让他的脸色也映的有些惨绿,他肃然的看着周围的妖。 因为连番的生死大战,他的身上满是浓郁的煞气。 但是此时在这里的妖都看出来了,易言的碧波倾天图与阴阳剑葫及元神都在与蛭妖相斗,凌空站在这里的他实力已经大降,正是一个杀死易言的好时机。但是这里有数十位妖,宝物却只有几样。 众妖隐隐之间分成了三派,就在众妖正一时僵持之时,有一妖扬声说道:“此人身上有三样宝物,摄魂魔眼、碧波倾天图、蜀山阴阳剑葫。不如我们先各出一人将他击杀,各取他身上一样宝物。” 三件宝物三派人各得一件,然后各派之中由谁来得那就是之后的事了,不是现在所要说的。然而三件宝物对于有些妖来说,摄魂魔眼是最值得拥有的,而有些妖则想要那碧波倾天图,只是蜀山的阴阳剑葫却是一件有些烫手的法宝,不过也只是有些烫手而已,对于他们这些横断山中的妖来说,并不是不能接手的东西,到时候只要往横断山中一躲,即使是蜀山弟子也不敢轻易的进入其中。 三个圈子中的妖各自快速的商量着,他们都是妖,妖自然是不可能做损已利人的事。所以当他们之中获得一样宝物时,又注定只能是只有一个人拥有。所以得到那件宝物的人必须拿出其他的一些东西补偿其他的人。 比如一样法术,比如一件别的法宝,又或是一些咒法、神通,只要别的妖愿意要,那就可以。 妖自有妖的行事法则,当争斗无法解决之时,那么就会使用这种较为均衡的方式。那一转眼之间组成的三个小团体之中并没有金如海,也没正在与王肃争斗的麻姑。 金如海向来不与他们来往,所以在这个时候就自然没有亲近之人,突然,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声,有一人自高空朝地面快速的掉落。 远远的看到,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朝大地上掉落,在她的上空有一个人正拖出长长的刀罡朝她斩去。 麻姑败了,那个素来蒙着几分神秘色彩的麻姑居然败在王肃的刀下。这让那些妖非常的惊讶,然而惊讶之后却又觉得颇为正常,好像王肃做成了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他们这边已经做好了击杀易言的准备,那边平衡却已经打破,若要再分人去击杀王肃,必定不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 就在这时,金如海突然说道:“我要一只摄魂眼。” 他的意思很明显,也就是说他去抵挡王肃,那么他们杀了易言之后得到的宝物之中,他要分一只摄魂魔眼。总共两只眼睛,分散一只,威力自然要降去不少,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易言手中还有一把灵剑在那里,虽然比不上另外几样宝物,却也不是凡品。 众妖相互看着,随即有妖说道:“若是金兄能够阻住王肃,必定奉上一只摄魂眼。” 这是一个口头上的保证,之后未必能够遵守得了。 金如海只是冷笑一声,就在刚才,他已经与麻姑与躲在暗中的陷空鼠王定好了,等将王肃、易言都杀了之后,平分宝物。 而现在的那些人杀易言,最后都得为他们三人做嫁衣。 金如海以前在昆明城中是不太想踏入这一趟混水中,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无法脱身,既然无法脱身,那么他就要在这漩涡之中奋力一搏。 金如海转身一纵而起,出现在了高空之中。 此时王肃那一道刀光已经斩下,只是麻姑身形虚空之中一扭,便又消失了,却有一截尾巴在掉落在地上,她与尾代身之术逃遁了开来。 金如海在高高的天空之中,手中折扇翻压而下,虚空之中立即出现一片清光,清光之中浮现一片片雪花,雪花碎为白尘,离金如海一丈之时扩散开来,却又格外的密集,再下一丈,虚空之中的雪花再次扩散,却已经不能再叫雪花,而是形成了小小雪崩之势,再下一丈,已出风啸之声。 “呼……呼……” 大雪山之巅,万年玄冰崩塌。 玄冰塌下,似天地打磨的出来利剑,蕴含着天地法则。汇集在一起之时,却显现着那种混乱无序的冰冷杀戮。 这就是横断山中大雪山最有名的法术大雪崩。 见过这个法术展现的人在回想起来时都会有一句话:在大雪崩面前,我们就是凡人,无能为力。 然而王肃在这一刹那爆发出无尽的战意,他一直以都是沉默不出声,这时却大喝一声,说道:“早听说大雪崩之术可灭人心志,今天我就以这一柄‘黄沙’破去你大雪崩。” 他声音才起之时已经迎着那带着铺天盖地之势塌下的冰凌雪崩冲起,在那股恢宏凌利之势下,王肃却煞气冲天,身上罡芒如刀,每一步踏在虚空之中就如能够踏碎天地,手中长刀拖出一条璀璨的罡芒。 同时之间,远处麻姑再次的出现在虚空之中,只是他脸色有些苍白。 横断山中大雪山中有一妖,自取名为绝,有人问起他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他说自他有开灵知事以来,便是处于雪山绝顶巅锋,前无路,退无路,无父无母,更无后,所以为绝。 只是世间少有人知道绝是的本体是什么,有人说是一块灵石,因长年受大雪山灵气滋养,吸收日夜精华而开灵成精,又有人说是一棵雪莲花在绝壁崖顶生长了千年,受雷击而开灵,开灵的那一瞬间,正是山顶雷击雪山之巅而出现了大雪崩,所以雪莲花一成妖便悟得大雪崩之术。 据说绝平生只会一术,便是大雪崩,他持此术转战天下,竟是少有人能够在这大雪崩之术下活命。 大雪山之妖‘绝’的名头也在天地间响遍,只是近些年来,他的名头才淡去。 金如海出身于横断山中的大雪山脚下,开灵之后被‘绝’收来当应门童子,十三年前让其下山。 下山时,长年立于雪山之巅修行的‘绝’对他说:只管修行,不要沾染因果红尘,所以他是一开始打算不管昆明城中的那些事的。但到后来,他却有些身不由己的卷入了其中,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再避让,更何况还有几样宝物在面前。 只见高空之中,仿佛一座山般的冰凌雪崩塌而下,王肃长啸一声,声雷滚滚,在冰光之下如云一般。 一道刀光自下而上斩去,光华数丈,那如山般压下的冰凌大雪竟是在刀光之中湮灭消失。 第一刀余势未减,第二道刀光又至,刀光之下,那大雪崩竟崩解开来。王肃人随着刀光一闪,便已经出现在了金如海的面前,他一声不出,冷肃的看着金如海,一刀斩下,直斩金如海的头颅。 “哼……”金如海冷哼一声。 冷哼声中,他的手掌由下自上自下的拍下。 在拍下之间,他的身形仿佛如秋叶一般的随风飘向高空,而手掌翻压下的瞬间一座雪山在他的掌下崩塌,朝王肃压了下去。 而易言这一边,那三方人中已经有三人走出,三方各出一人,都是已经渡了四劫的妖,而易言是才渡两劫,只是他手中任何一样法宝都不是四劫的修士所能够抵挡得了的。 但是现在两样法宝都被他用来镇压盘龙江中的血蛭大妖了。 不是易言不想走,只是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多妖的环视之下遁走,而且碧波倾天图中还有那蛭妖没有杀死,他的元神依然在与蛭妖激战。 他只得让元神在碧波倾天图中驱动着阴阳剑葫杀死蛭妖,那蛭妖最恐怖之处在于他的不死之身,此时陷于碧波倾天图中,只要易言法力不断,自然是能够慢慢磨杀的。 他凌立于虚空,看着面前走出三个妖。 手中太平剑一直握得很紧,他耳中听到众妖瓜分自己的身上的法宝,心中竟是不起半点涟漪。 ------------ 第128章 自在魔道 一片片光华朝易言淹没而来。 三妖话也不说,才一抬步,便已经有法术在虚空涌现。 妖所会的法术往往都少,但是他们的法术大多为天生,怪异无比。 只见一道耀眼的光华如利剑一般朝易言刺来,然而在易言洞察之眼下,这却是一个妖一拳击来,那速度之快,竟有几分王肃的味道,似极了法武相合的路子。 只是在这一道如利剑般的光华之中,还蕴含着刺耳的尖鸣,这尖鸣普通人听来却是极为细微的,就如鼠声一样的吱吱声,然而听在易言的耳中却有一种精神崩塌的感觉,这声音与那化为利剑光华的一拳相合,拳未至便似已经击在了易言的心口。 除此之外,易言的头顶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圈圈,直朝易言的头顶套来。 然则易言的眼睛早已经亮起了幽绿光华,没有直接面对着摄魂魔眼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摄魂魔眼的可怕。 而且这摄魂魔眼并不是单单针对于一个人,只要注视着易言,或者是只要是以神识感触到易言,便会中了摄魂之术。这便是摄魂魔眼的可怕。 易言双眼绿光一闪,在中了摄魂术的人眼中,那却是一个无底漩涡。 太平剑刺出,一剑之中蕴含着皇上帝的神意,那如利剑般刺来的光华被一剑刺破,那妖眼中的生机暗淡下去。 尖鸣声消失,那朝易言头顶套来的银色套圈也瞬间光华暗淡,被易言头顶的碧光卷没。 这样的情况让众妖大惊失色,在刚才的混战之中,死在易言手中妖其实很多,但是因为是混战所一时没有直观的感觉,而现在却发现四劫的修为在摄魂魔眼下抵抗力极低。他们只是知道摄魂魔眼的威力大,也知道易言无法发挥出摄魂魔眼的真正的威力,但是心中却也想着,易言才两劫修士,而自己等都是四劫,又有数人一起出手,却没想到落得转眼败北。 四劫与五劫是一个分水岭,麻姑能施‘他心妖狱’几乎让易言没有还手之力,初龄道人更是需要易言集碧波倾天图与阴阳葫芦一起才杀得了他。 易言心中也早已经对这摄魂魔眼的威力有了定位,四劫的修士一般都难以抵挡得了,而五劫的修士在摄魂魔眼下能够挣扎着逃脱。若是遇上了六劫修士,没有碧波倾天图的话,那么最多也就只能保命而已,摄魂魔眼已经无法轻易的摄出六劫修士的魂魄了。 若是再遇上了七劫的话,即使是有那些宝物,也最多只能保命了。 天下间有许多门派的掌门人都只是七劫的修士而已。 易言提着剑依然凌立在虚空,脚下一团光韵,脑后一片碧波翻动。 众妖大惊之后,便立即大怒,竟是不再让三两人上去杀易言。 “我们一起动手,我要吃了他的屁股。” 声音才落下,虚空之中却有一声轻笑传出,随之有声音道:“他的屁股可不好吃。” 随着这声音而出的是一枝青翠欲滴的树枝,树枝挥打在一妖的头顶,他身上那一层护身的煞气顿时散去,整个人刹那之间就像是醉酒一样的踉跄的朝地上坐去。 “什么人。” 众妖喝声中,一道道波动自他们的身上涌生,刹那之间虚空之中出现一片法术光华,或是护身,或是杀敌。 也就是这时,虚空之中有一匹黑色的马冲了出来,马上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女子。这马一冲出,便扬蹄在虚空一踏,随之便又消失在了虚空,却有一妖突然僵直不动弹了。 突然又有一阵狂风凭空而生,风为黑色,所过之处,山林树木都在风中断折,断折之处就如被刀剑斩断一样。 风将数妖卷入其中,只一刹那之间,风中之妖已经成了一个个竖站着的白骨。 又有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出现,手持一根细细的柳枝,柳枝挥动之间,竟是没有一合之敌。 只一转眼之间,众妖已经是大败,被这突然出现的四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人的法术神通莫测难敌。 最中心处的易言更两眼幽绿光华闪动,闪动之间,一剑一个的刺杀了,仿如割菜剪草。 就在这时,有一个老道人凭空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挥手之间一道乌光自九天之上闪逝而下,在众人之间爆开。 无论是易言还是王肃,以及后来出现的那四个人,在那道乌光竟是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一个个朝远处逃遁而去,各施神通。 易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眼前乌光一闪,整个人的意识便像是要被剥夺了一样,仿佛肉身已经不再是肉身,而是泥巴,正一块块掉落。 他觉得自己元神在飞散,觉得自己肉身在崩解,觉得自己身上法宝和背脊上的天条消散。 就在易言以为自己要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时,遥远的高空之中有一人出现在云端,若是易言看到的话,自然认得这个就是林则徐,只是这个林则徐与他之前看到那个苍老无比的比起来,不知道年轻了多少。 他的身上朦胧着一层莫名的光华。而他手上有一柄黄鞘长剑。只见他缓缓拔开,一片光华如水银倾泻。 而那个被凭空而现的老道人抬头,大惊失色,只是他的惊色才起,头颅已经自肩头滚落,落在地上滚动之间迅速的腐去。 天空之中的那个林则徐则在那剑被拔开之间迅速的消散,他手中的剑则随着那水银般的光华消失,甚至连一半都没有拔到,那剑与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只是刚刚一挥手之间便让易言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老道人已经死了,这让易言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幻象。 一八六九年,六月。 昆明群妖逐人间道第一人林少穆出城,战林少穆护卫于赤石山谷,又有天魔道中忘情宗长老被林则徐请动天子剑斩杀。 易言不知道林则徐是真身回来了,还是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那一条条生命在眼前死去的事实依然冲击着他,尤其是那位一挥手让自己就要死的老道人就那么的死了。这对他的冲击力极大,他觉得自己的修行是那么的可笑,无论是摄魂魔眼,还是碧波倾天图、阴阳葫芦,都无法给他的安全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自身真正修为。 然而正当他决定要回家,只一心修行,一直以来沉寂在额头之中的那只蛊虫动了。 这一动就像是拔动了易言久违的伤口。这一直是他心中一道枷锁。 蛊虫传来了一道意念,易言脸色极其的难看。他转身,朝对面的那座山看去,只见那山顶上的最高处有两人站在那时,其中一个正是赵瑜,另一个是她的弟子。 易言与赵瑜之间若要说深仇大恨,易言自己或许都说不上来,尽管他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赵瑜把他当做了人蛊,可那毕竟还没有发生,而且那蛊虫自很久前传授他《元神蛊道》时常会发出意识波动之外,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再动过,直到今天。 然则尽管赵瑜在易言最想要获得修行之法的时候,传授了他《元神蛊道》,他却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他今天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赵瑜的徒弟一心想着要杀赵瑜了,自那次去广西的路上见过一次那胖少女后,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过,她要有能够炼化身内蛊办法,易言心中不怎么相信,所以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她,至于她所说的要洪秀全亲手所写的天条,他更是没有想过真的要去得到。 其实,一直以来,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那就是当时他在前往广西的路上,那个胖女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易言以蹑空步踏着虚空上到了山顶处,眼中的赵瑜依然如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只是今时的易言与以前不同,他从赵瑜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又可以说是折磨,自我的折磨,或者说是曾经的伤痛一直盘踞在她的身上。 这只是易言这次见到赵瑜时出现的一种感觉,不过,易言却认为那是她的灵,并不像赵瑜身边站着的那个胖少女所说赵瑜的灵是仇。 一个人的身上总是会缠绕着许多东西,这伤痛与仇恨都是能够看被感知到的东西。这也可以称之为煞,又称之为本命煞。 “摄魂魔眼、碧波倾天图、阴阳剑葫、龟蛊元神,你拥有的东西连我都要心动了。”赵瑜说道。 “再好也只是外物,虽然可以让你提升一些实力,但是却对你的修行没有半点好处,只有那些妖才会想着要抢夺。”易言站在赵瑜面前平静的说道。 “呵呵,你的见识提高了很多嘛,跟谁学得?林少穆?”赵瑜冷笑一声说道,易言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看来你在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你叫他老师了吗?” “没有,他可不收弟子。”易言问道。 “我看你倒是像他弟子的样子,你的身上有着人间道的束缚与裹缠,你有没有感觉到非常的不痛快,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顾忌重重。” 易言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心中却肯定了赵瑜的说法,他确实有这种感觉。 赵瑜继续说道:“人间道是自我约束最多的一种,它将人心扭曲的紧紧的,最是痛苦不过了。修魔道吧,魔道最自在,想爱就爱,想杀就杀,修行不就是求个痛快吗,又何必去自己我约束呢。” 赵瑜蛊惑的说道,她看易言不回答,便又说道:“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魔道才是最真实的。” 易言看到赵瑜旁边的胖女孩又在冷笑了。 不等易言说什么,赵瑜再次的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杀林少穆,为你报父仇,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快。” ------------ 第129章 截杀 截杀 易言不想去杀林则徐,一点也不想。 但是赵瑜却要逼着他一起去,虽然没有任何的逼迫言语,但是那意思是不容违背的,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说不想不愿意的话,赵瑜会不会有一种手段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让自己的眼看着自己的手去做一些自己本不想做的事。 自从他身体被中了蛊虫,听说人蛊这事之后,他一直有这种担忧。 六月的风早已经充满了暖热,吹得满山青绿一个劲的疯涨,吹得果实一天一天的饱满,无论是毒果还是能吃的果子。 因果也是这样。 易言越来越觉得修行的艰难,这艰难不在于那些法术或者法宝,而是心中的那种矛盾和身不由己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修行人竟是与普通人没有区别,甚至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他突然非常的想念家乡的那种平静,那种每天上课听听老师讲学,回家帮家里做些活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没有了半点曾经的不耐,有的只是沉淀在心里深处最后的安宁。 四周都是流动的光华,光华是黑白的色调。 这是真赵瑜的遁术,易言只是看到赵瑜伸手在面前一划,虚空之中便有一张巨大的嘴张开,让易言没有半点挣扎之力的被吞裹了进去。 随之他便看到了这四周黑白色的光华。 他在那张巨嘴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一来是知道自己无法违逆得了赵瑜,二来是他看上去没事,其实整个人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肉身都极度的疲惫,在之前他整个人的元神、肉身都差点解散。 但是终究没有完全散去,最后那个老道人死了,那个法术还没有施完就消失了。 碧波倾天图中的蛭妖也同样的受到了伤害,碧波倾天图都无法抵挡那法术,虽然蛭妖没有死,但也被碧波倾天图彻底的封禁了。 易言不知道其他的人都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逃了几个人。 那满眼的黑白光华在涌动,就像一条奔流的河。他试着用元神去感应,只见头顶元神才一探出,便像是被风吹起的烟雾,迅速的被拉扯开来。 易言元神感觉被撕裂,心中大惊,迅速的收回。 随之他便看到旁边赵瑜的弟子,那个胖女孩在冷笑。 很快,流光消失,黑白的光华缓过来,重新化为山川,易言的眼中又出现了天地。举目四望,早已经不是当时大战之处。 “这里已经是云南的边界了。” 易言心中有着一丝的震惊,他不知道当时林则徐将他带出昆明城多远,但是他知道昆明城到云南的边界有多远。普通人走的话,至少也得按天计算。 易言什么也没有问,赵瑜也没有说这具体是哪里的意思。但是赵瑜却对他刚才举动做出评价。 “胆子很大嘛,在我的遁光之中,你居然敢用元神来窥探。” 易言并不是没有见过遁术,而且他自己曾经也会,只是现在被拜上帝教的天条封禁着。 ‘纵跃’这个遁术是易言曾经会的,只是当那个纵跃对于易言来说时间太过短暂,只是眼前光华一闪便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就像是虚空之中的另一道门户,那门能够抄近路到达一个地方,而那个所要到达的地方,易言自己并不能知道,最多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而已。 他曾想过这天地虚空是否是多层面的,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穿越虚空。这种念头只是在他曾经还能使用‘纵跃’之术时有过,后来不能用了,也就淡去了,现在被赵瑜裹在遁光之中行走,只一转眼的时间,居然穿过了那么远的距离,这不由的又让他心中生出虚空有数层的感觉。 “你觉得我能够杀得了林少穆吗?”赵瑜突然问道,她问的很自然,易言有时候觉得她极有高人风范,但是有时却极为普通。 在易言的心中,高人大多是那种不拘言笑,又或者肆意的践踏着世俗的一切。赵瑜是那种肆意践踏世俗的人,然而有时候却又总会让易言忘记她的可怕。 易言想了想,说道:“不能。” “为什么。”赵瑜问道。 “之前有一个人,很厉害,但是他死了。”易言没头没尾的说着。 赵瑜说道:“那个人名叫昆,天魔道忘情宗长老,曾是昆仑山最为耀眼的一个,比林少穆出道要早上不少,但是后来却数次败在了林少穆的手上,慢慢的结成了死仇,再后来他弃了仙道的道果,转修天魔道果,法力大进,据说是都要突破第九重人间劫了,可惜在这里被林少穆请动天子剑斩杀了,嘿嘿,他有能力请动一次,但是绝不会有能力请动第二次,你说,我为什么还杀不了他。” “我觉得他不可能会从这里经过。”易言说道。 “他必定经过这里。”赵瑜说道:“你知道林少穆坐的那马车是什么马车吗?” “‘万里行疆车’。”易言说道。 “这种车是循着人间气脉而走,这里山川密布,人气薄弱,那车一定会现出形来的。”赵瑜说道。 “那也不一定是走这里。”易言说道。 “他就是走这里。” 赵瑜说这话时,远处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驾马车,马车前有两马拉着,马在虚空之中奔行着,若隐若现,就像是在天地之外奔行,这里只是透过来看到的。 易言的心中非常的诧异,他不相信赵瑜能够测算到林则徐的行走路线。 他的龟蛊元神带给他一种能够观人命运的神通本事,但正常情况下只能看到普通人命运之中的一个片断,而且还不知道看到的那个片断离现在有多远。而只要是修行了的人,他都难以看到。 他更清楚,越是修为高的人,越是无法从天地之中测算到关于他们的一切。无论是通过演卦还是问灵或是求神,那都是有着非常严谨的传承,并不是轻易之间就能够学会的。 “她是怎么知道林大人一定会经过这里的?”易言的心中闪过这样的疑惑。 马车近了,是两驾马车。 拉车的马奔跑在虚空之中,没有半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神秘的空灵美感,这是易言所向往的感觉。 修行人不正是应该来往于阴阳之间,行走于光阴之中,追逐着时光,过着逍遥而自在的生活吗? 赵瑜伸手点出,一道晦涩光华横穿天地,连上了对面的山峰,光华垂下,就如幕布一样的垂挂在天地间,截断了这一处的天地。 马车停了下来,那光幕之中突然浮现一只金色六翼的黑蝉。黑蝉活灵活现,一双眼睛通红嗜血,盯着马车,突然张嘴尖鸣,光幕破碎。六翼黑蝉冲出,扑向那两辆静静的停在虚空之中的马车。 易言紧紧的捂着耳朵,却根本就无法阻挡那尖鸣钻入自己的心里,他全身的颤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肉身都要散去。 他强提心神,驱动碧波倾天图。 头顶一片碧光流动,罩下,将易言包裹着。刹那之间,易言只觉得清明了许多,原本像是在身上每一个毛孔之中响起的尖鸣,现在像是在数里之外。 六翼黑蝉是赵瑜的元神,元神本是虚幻不实之物,然而这一扑之间,却有一种连山川都要在这一扑之下倒塌的感觉。 煞云凭空而生,滚滚涌动,随着六翼黑蝉的扑下,整个天地都像是动了。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一辆马车的车门开了,随着马门的打开,一道璀璨的刀光奔腾而出,随着刀光而遁行于虚空的是王肃。 他这是破空遁杀术。 易言也会,但是跟王肃比起来,易言只觉得自己就如三岁孩童。 破空和遁杀这两种意境在这一刀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一道长达两丈长的刀罡,仿佛在这一刻突破了阴阳,永远不会消散,而王肃存在于刀光之中,就如已经成了那刀罡之中的烙印。 在普通人的眼中,自然是马车之中突然出现一片白光,冲入了那一片自高空涌下的乌云之中。 易言至今无法忘记,当年王肃躲在总督府的院墙外偷袭赵瑜时,被赵瑜一脚踏得吐出一口鲜血的事,而后来王肃连续三刀追斩之下,赵瑜只是朝前遁行,那三刀便无功。 易言在之前早就想说,即使是林则徐来了,也绝不会只是总督大人一个人,还会有王肃他们。 果然如此,不出所料。 璀璨的刀光斩入滚滚的煞云之中,只见煞云瞬间被划开了一条线,却又迅速的合拢,重新的凝为一只巨大的云蝉,继续朝两辆马车扑下。 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马车之中再次钻出一人,他嘴角含笑,才一出马车,朝虚空一跨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再现时已经到了易言所在的上空。易言站在赵瑜的旁边,易言认得他,他就是达日阿赤,手中所持之宝物名叫‘翠松眠神枝’,在易言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强大的灵宝,尤其是对付赵瑜的元神。 这一刻,易言明白了,不是赵瑜拦截到了林则徐,而是林则徐终于找到了赵瑜,因为后面马车之中又出现了两人。 破昆明妖城,一剑诛杀大敌,诱出赵瑜。 这一切都在林则徐的掌控之中,易言猛然想到。 ------------ 第130章 追杀 ‘翠松眠神枝’,所过之处,虚空如搅乱的丝幕,易言急忙后退,眼睛却看着那翠松眠神枝打赵瑜的头上,赵瑜的头颅就像水中倒影一样凌乱,又如蜡像在高温中迅速的融化。 赵瑜的面目在模糊,翠松眠神枝在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间慢了下来。 达日阿赤脸上露出一声讶色,他手中翠松眠神枝往回收。却见与赵瑜的头面相接的翠松眠神枝上,缠上了无数的黑色丝线。 达日阿赤脸上再现出一丝惊色,他原本一向对任何人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略带轻挑的笑容没有了,他发现自己手中的‘翠松眠神枝’居然难以收回,不是被什么法宝克制,而是被一向应该被他‘翠松眠神枝’克制着的元神给缠住了。 也就是在这时,虚空之中再次的出现了一根柔长的柳枝,挥打向赵瑜。 那柳枝上的叶在虚空之中划过,打在赵瑜的身上,她那如融化黑蜡像的身形被柳枝拦腰打入,仿佛被烧红的铁线划过一样,柳枝迅速的划过,然而只打进去一半,便如翠松眠神枝一样,被无数的黑色丝线缠绕着。 马车之中又有一团黑色的风钻出,初时只是一缕,转眼之间便已经是一团,再眨眼,那黑色的风已经在整个山谷之间弥漫。 黑风如刀。 黑风之中有一女子踏黑马而行,手持黑鞭。 当这如刀黑风弥漫在整个山谷之时,赵瑜的身体已经被割散成一块块,却根本就不见到有任何的血迹出现在天地间。 她的肉身仿佛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物质,如煞气的凝结体,又似已经与元神融为一体,她本身就是元神了。 满天被割散的赵瑜身体化为无数六翼黑蝉,就如一群蜂,随风而涌动。 陡然之间,易言又听到蝉鸣声,蝉鸣因多而不显得尖锐,却变得宏大浑厚,就如无数的佛子在梵唱念咒。 这是蝉的一种神通,它的鸣声能够让人神意昏聩,能够让人的法术及神通都慢慢的在鸣声之中消失。 易言虽被碧波倾天图保护着,但他仍感觉满耳都是嗡鸣声。 满天的黑蝉之中,黑风依然在盘旋,而王肃舞动着手中长刀,刀光过处,黑蝉成片的散去,却在虚空中又重新凝结,又有一缕缕的黑丝缠上了刀。 骑在黑色马匹身上的女子易言同样的认识,那是寿藏和硕公主。她手中黑色鞭子如梦幻一般的挥动着。 其中有两人易言没有见过,但是易言可以肯定,即使自己有摄魂魔眼在身,也不敢说自己能够胜得了他们,他们个个都是有着自己的传承,手中也都有着各自的法宝,传承之中肯定有着对付或者抵挡着此类摄魂术的法术。 但是在这五人的围攻之下,反而像是赵瑜一个人围攻着五人。 易言只凭碧波倾天图自保着,他在洞察之下看着这一方天地之中,已经出现了粘稠的黑色,陷入里面的人就像是处于沼泽之中。 王肃和达日阿赤他们的身上已经缠满了黑色丝缕。 易言心中震惊极了,他的心中知道赵瑜很强大,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这般的强大,五个人居然都不是她的对手,都被她的元神包裹着。 一片黑雾之中,六翼黑蝉幻生幻灭。 只见王肃手中的刀发出的刀罡每一刀下去,那一条刀光线上都会出现空白,然而即使这般,却只是自保。 而达日阿赤手中的翠松眠神枝,和其他的人手中的法宝都缠绕了黑如泥沼的东西,那些黑沼般的东西化为黑蝉,大口大口的咬着他们的法宝。 无论他们怎么掐咒与弄法,有人掐咒,凭空之中出现一片火焰,却又很快熄灭。 有人似要祭法宝,然而法宝在那蝉鸣声中,只是光华明显不定,每次都在要被祭出时灭去了光华。 法术和法咒,在这片黑蝉元神笼罩着的天地之中,都会被那蝉鸣声给驱散。 而天地之间依然风起云涌,这一片山谷之外,虚空之中不断的汇集着风云,风云为黑色。 就在这时,易言的耳中听到了一声声咒声,他觉得耳熟,似曾相识,还没等他分辨清楚,包裹着自己的碧波倾天图突然飞扬而起。 他心中大惊,掐动法诀,默念驱宝咒,那碧波倾天图并不随他心意而变动,他已经失去了对于碧波倾天图的掌控。 易言头顶碧光一闪,化生为浪,浪展开,铺天盖地,转眼之间便已经将满天的黑蝉吞没。 易言连忙强提心神,驱动元神朝身上一裹,转身便又朝后远去。 他现在不论是元神还是背脊上的天条,亦或是摄魂魔眼,想要驱动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知道这是被那个老道人伤到了根本。 易言用元神裹着,朝山下一跳,整个人如树叶一般在林叶顶上朝山下翻动。 在刚才赵瑜占了上风之时,他根本就无法走出那个漩涡,最多只是仗着碧波倾天图自保而已。 那满天的梵唱声瞬间降下去。 冷寂的刀光、松枝上的绿光、柳枝划破虚空的锐利、黑鞭的梦幻光芒、风刃疯狂涌动着,一只只黑蝉碎散在波浪之中。 只一转眼之间,碧浪之中黑蝉已经没有一只是完整的,它们像是黑烟凝结,被稠凝的碧波给凝固在那里。 可凝固的时间极为短暂,碎去的黑蝉转眼之间化成了一个黑色符文,随之燃烧了起来,燃烧出来的黑烟竟是连碧波倾天图都无法阻止,燃烧的烟雾脱离了碧波倾天图。 “贱人,敢出卖我。” 突然有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声音落下之后,赵瑜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易言早已经翻落在树林之间,还不等他看清楚赵瑜是否在还在,他的旁边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一直跟在赵瑜身边的胖女孩,她说道:“跟我来,赵瑜已经受了重伤,我们去杀她。” 易言心中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胖女孩转身就走了,身形一摇一晃之间已经在数丈之外,易言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事情变化极快,原本还在担心林则徐,却没有想到只一转眼之间,竟是赵瑜受重创而逃。易言心想赵瑜大概是觉得王肃及达日阿赤他们已经不在了,所以就在这里截杀,但是王肃他们偏偏就在。又或是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那五人。 然而不管是哪种,赵瑜已经受了重伤。 易言连忙跟了上去,但是他的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根本就跟不上那胖女孩的遁术,连忙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胖女孩转头看着他,上下打量了易言一下,说道:“你这个样子,连走都走不动了。” 说话间,朝易言走了过来,眼中隐隐之间透着一股杀机。 易言同样的冷笑一声,说道:“虽然走不动,但是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 胖女孩盯着易言睁开的双眼,只见他的眼睛之中毫无生机,但是仔细的看,却又能够看到眼底深处似有淡淡的碧绿,透着一股摄人心的魔意,她心中暗想:“他的这摄魂魔眼玄极妙化,我得小心行事,等下杀赵瑜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做主杀之人,等杀了赵瑜,再收了他的命也不迟。” 想到这里,胖女孩便笑道:“还是留着力气去杀赵瑜吧,我这里有一瓶补神益气煞丹,可让你恢复……你敢不敢服用?” 也许是她从来不会虚伪的笑,所以她笑起来总有着一种讽刺味道。 易言看了胖女孩一眼,说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吗?”他对于这个女孩一直提防着。 突然,天空之中涌下一阵恶风,树枝压塌,易言闪身躲开,只见一块巨大的肉山压了下来。定睛看去,正是蛭妖的肉身,此时依然还是在封禁状态。 易言心中大喜,他不由的朝林则徐之前所在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了。他心中大概明白,这次算是真的与林则徐之间没有了关系。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便又不再去想。 头顶元神翻动,一只虚幻的玄龟低吼一声,扑在那蛭妖肉身上。 旁边的胖女孩脸上有青气一闪,但又隐了下去,她看着静静站在那里的易言,她居然不敢让自己的元神去与易言的龟蛊元神争那蛭妖的生命精华。 她为自己心中生起的这一丝胆怯而感到愤怒,在她的心中,易言一直是那个土里土气,胆小而怯弱的乡下小子。 然而这一刻看着到易言的侧脸,突然觉得他的双眉之间聚集着浓郁的杀气,不再是以前她看到的忧虑和不安,这是需要有着一颗真正的杀心才会这样。她心中惊讶于易言的变化,却又在心中想着:“到底是胆小,不敢吃我的补神益气煞丹。” 但是她自己却没有想过,在那补神益气煞丹之中暗藏着的蛊虫,只要易言吃了,生死将掌控在她的手上。若是吃了,她必定又会想:到底是蠢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的衣袖抖动,一只小小的蛊虫落在地上,快速的爬向那正在蛭妖身上吞噬的元神。 这是一种蛆蛊,能附于元神之上,这是她炼出,一直以来想用来对付赵瑜的,只是一直没有敢用而已。 只见蛆蛊缓缓的靠近,爬上蛭妖的身上,随之钻入龟蛊元神上。 胖女孩心中冷笑,暗道:“中了我的跗骨蛆蛊,你的一切,都要是我的了。” 可是就在她心中冷笑才起,那蛆蛊突然之间便与她断了联系。她心中大惊,朝易言看去,却见易言早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 再看那蛭妖身上的元神,只见元神已经变成一片血色,龟身似血云,龟首狰狞似兽,龟背甲壳是血色的底,甲背上又有金色的纹路,一块块的纹路之中有着一个个黑色的玄奥符文。 易言只觉得自己原本虚弱而干涸的元神,仿佛像是绵花一样的吸食着蛭妖身上的一切,元神快速的发生着变化。 ------------ 第131章 元神意志 血云翻动,翻动之间响起一声声的低吼。吼声仿佛示威于天地,又似正是迎着朝阳发出愉悦的初啼。 这元神不是正宗元神,而是旁门左道之物。今时今日的易言对这蛊元神再清楚不过了,他隐隐觉得赵瑜其实也并没有成了元神之后的修行之法,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摸索。 这元神吸食着其他生命的一切,魂魄、精血、每一次的吸食都是一次蜕变,只是有时蜕变的多,有时蜕变的少。 而每一次的蜕变都是易言自身精神意志,与那些被吞噬来的精神意志的对抗。如果易言自身的意志被吞噬抹除或压制住了,那么元神将反过来吞噬易言,诞生一种魔物。 一直以来,易言的心志都可称得上是坚韧,而自成就龟蛊元神以来,吞噬过许多生灵的精血、魂魄了,那些精血、魂魄当中都蕴含着别的生灵的意志,大多是残忍的杀戮意志,弱肉强食,即使是龟蛊最原始祖灵血脉之中也是弱肉强食的那种意志。 这自然会对易言造成影响,就像有着许许多多的亲戚朋友在自己的身边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是弱肉强食,违逆你的就应该杀掉,你需要的东西就应该夺取。 这些因为元神的吞噬而出现的各种意志,冲击着易言本我观念,所以易言每天晚上都要抽出时间来观想自己的缔结点燃的灵灯。 那种冥冥之中的深沉寂静,能够让他摆脱一切的纷乱,无论是外界还是自我内心中的纷乱,都将在那深沉的寂静之中了无声息。 而现在,那蛭妖的意志如潮水一般的冲击着易言。 蛭妖的意志是血色的,血色浓郁汹涌,那如浩瀚大海潮汐般涌来是贪婪,那是对于精血的贪婪,对于一切于自身有利事物的贪婪,这贪婪极为纯粹,除此之外,易言竟是没有再感觉另外的如憎恶怨怒之类的意志在内。 易言心中世界是一片血浪,血浪之中满是沉浮的怪灵,有人类,有鱼、有怪、有魔,它们随血浪沉浮。 易言独坐于血浪之中的三盏灯光之上,三盏灯火结而为莲,托着易言。 一波波血浪冲击着那三盏代表着孝、义、信的灯,试图让它熄灭。灯火摇动,散发莹莹之光,虽然无法驱散满天的血色,却也一直没有熄灭。 血浪之中又出现一个个的怪物,它们探出头来,鼓动血浪扑去,又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知名的话。 它们扑入在火焰上,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被灯焰烧死,却又有下一个扑上来。 心即是天地,又有话说一念一世界。 易言的本我意识正与那蛭妖的贪婪意志战斗着,血海之中浮着那些怪灵,都是被蛭妖吸食的生灵的意志没有消散,只是平时都被蛭妖压制着,这时一股脑儿的涌出。 那灯焰若是灭了,则表示易言的本我意志被吞噬,哪怕是易言这肉身还活着,但是内在却已经死去,或者说是蛭妖给占据了。 在数个时辰之后,易言转过头来,依然是闭着眼睛看着胖女孩,发现胖女孩正皱眉头打量着他。 易言说道:“你在这段时间内总共施放了五种蛊虫。” 胖女孩脸色微变,随之厉声说道:“我如果施放蛊虫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她说这话时心中却在想着用什么方法来杀死易言。 易言并不理会她的话,说道:“我们现在去找赵瑜,希望她没有跑掉。” “她跑不掉,她无论躲到哪里,我都能够找得到她。” 她说的极为自信,易言看不出有几分真几分假,也没必要去争辩什么,只要跟着她走就行了,他相信,这个胖胖的女孩想要杀死赵瑜的心比他至少强烈一百倍。 两人在林中遁行着,胖少女身上笼罩着一层流光,易言不知道是什么遁术,心中猜测大概是之前赵瑜施展过的那个遁术,暗道:“赵瑜对她也算不错,应该是传授了不少法术的。” 而易言的身上则裹着一层血云,即使普通人也能够看到他整个人都被一只血龟包裹着。他所施展的是破空遁杀之术。 破空遁杀之术算不上有多么的消耗法力,需要是一心一意只刺出一剑的那种状态,要的是出剑时的空冥,至少现在的易言是这样的感觉,至于王肃那种层次是什么意境,易言就不得而知。 然而并非是一定要用剑或刀。易言认为举手投足之间,只要自己法力、神意凝结,便能够达到那种破空遁行的效果。 所以他用他的身体在施展着破空遁杀术。 他体内的力量来自于天条,一道天条限制了神力无法像别的修行人那样修行成长,但是却并不需要修行,只要使用了,便能够立即补满。那种感觉就像吸一口气之中就有着神力进入了体内。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当他持续的使用着神力之时,背部铭刻着天条的地方会发热,并泛起淡淡的金光。 他曾花过很长的时间去思考着,信仰之力是以一都有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虚无之中,并被自己在离紫荆山如此之远的地方获得。他无法理解,只得去感知天条中的意义。 破空遁杀之术只是让易言一刹那之间前进米许距离而已,这非常的消耗神力,同时也消耗着一个人的神意,精、气、神三者密不可分,现在易言的神已经凝结成了元神,所以他现在整个看上去都像是被元神包裹着。 蛭妖的意志并没有完全消除,易言无法做到,他只能够任由那些如潮水般的意志来冲击着本我神意,神意不断的成长,成长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便又可以渡一次劫,在劫中,那些除了他自己的元神意志又一次的成长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将泯灭。 易言整个就像是一道血色流光,在山林之中窜行,每一步迈出之时,虚空之中都先会有一道金光闪动,而那金光闪动的一刹那,易言整个人便向是挤进了另一个天地之中,瞬间向前闪进一些距离。 虽然闪进的距离并不长,但是却极为连贯,转折变换方向之时毫不滞碍。 血色元神在幽暗的林中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虹光,竟是煞是美丽。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林中穿行着,即使是偶有间隙不能过人之处,两人也是能够穿过去。直到现在,易言仍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跟赵瑜除了师徒的关系之外还有什么恩怨纠缠,又有什么大仇。 两人在山中穿行了大概有五六十里路,停了下来。易言暗自感受着自己的元神大概还能够支持着自己这样的奔行七、八十里路。 “是这里?”易言问道。 “这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胖女孩子说道。 易言看着面前这个简单的山洞,虽然一眼看去,山洞之中应该很是干爽的,地面上铺着石块,洞上面的泥土半点也不像是这云南的天气那般,充满水气,而是干干的。 但是整个洞看上去却很简单,洞口没有任何的字,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写着某某山某某洞天。 “她会回这里吗?”易言问道。 “肯定不会,但是这里有人来过。”胖女孩说道,她所施放在洞府附近的蛊虫都死了。“是达日阿赤。”胖女孩继续说道:“据说他能够夺人法术,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我们走。” 说罢,身上又涌起流光朝一个方向遁去,易言紧紧的跟在后面。 这一次并没有遁行多远,大概十来里,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这山谷之中的树木并不密,有着的只是一棵棵的大树,树下空旷。 地上却积着厚厚的一层树叶,树叶除了上面一层是干的,下面的全都已经腐烂。 易言站在胖女孩的旁边,说道:“赵瑜就在这里吗?” “哼,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又怎么能够逃得过我的预料。她一定坐在那棵树中。”胖女孩得意而讽刺的说道。 易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大树,树看上去非常的茂盛。 他的洞察眼下,并没有发现那树有什么奇特,然而也就是因为没有看到什么,让他知道这棵树不简单,即使是赵瑜不在,那也一定有着别的东西。 因为他无法看到树皮之下的东西了,正常情况之下,他的洞察眼能够看透一定厚度的石头和树木,但是这棵树的树皮之下却是一片白茫茫,若不注意还会将那白茫当成了树皮下的树杆了。此时细看,很自然的就注意到那白茫并没有纹路。 “这是黑黄檀木,至少已经有千年之久,你看那里主干断处的焦痕,说明这棵树曾被雷击过。黑黄檀木本身就有安神之妙,这树又被雷击而不死,必定已经有着辟邪的神效,你可以用神念去探测一下,会发现神念只能进入树皮表层。躲在这里修养元神,还能通过这树吸纳着山中蓬勃的生机,有哪里可以比这里更好呢?” 易言仔细的用洞察眼看着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暗道:“难道赵瑜真在这里,而且也没有想到有人能够找到,所以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备?” 胖少女同样的在沉默着看着四周,她虽然说的非常的自信而讽刺,但是她却同样的谨慎。过了一会儿又讽刺的说道:“这么多年以来,她带我在这山中到处寻找着各种适合炼成蛊的毒虫,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这里,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这里有一棵千年黑黄檀木,就这样浅薄的心计,能够做得了什么呢。” 易言不想再听她说这些讽刺而得意的话,说道:“既然想杀她,就应该尽早动手,而不应该在这里说这些。” “杀伐果断虽然很理,但是少了一份乐趣,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动手吧,我们两人也能对付得了她。”胖胖的女孩满脸笑容的说道,眼眸之中光芒闪动。 ------------ 第132章 谁掌生死 易言站在林中一动不动,暗影随风而缠在他的身上。旁边的胖女孩同样的一动不动,她也在警惕着这林中是不是有什么难以捉摸的法阵。 胖女孩身上一团青光吞吐,易言无法看出那是什么元神蛊。 “我们要杀赵瑜,得先确定一件事。”易言突然说道。 “什么事。”胖女孩问道。 “我们体内的蛊。”易言淡淡的说道。 胖女孩冷笑一声,说道:“是你体内的蛊,放心,等会赵瑜一死,我就会帮你驱除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易言同样的冷声说道。 胖女孩怒哼一声,说道:“你这个时候还想退缩不成,等会她伤势一好,你想死都难了。” “那可未必,她从来没有要我做过什么,更从来没有说过要我的命。”易言说道。 “没有要你做什么是因为不需要你做什么,不要你的命是你的命还不值什么。”胖女孩再次的冷声的说道。 易言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说这些没有意义。 这时他认为自己不能杀赵瑜,因为赵瑜种在自己身体内的蛊虫,若是万一赵瑜死了,那蛊虫发作了怎么办?赵瑜死了,谁能帮自己驱出蛊虫呢? 他又看着胖女孩那红如苹果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充满了狡诈,她是一个比赵瑜更加不可理喻的人,易言畏惧于赵瑜,是因为赵瑜实力高强。而对于身边这位胖少女的忌惮,是来自于她性格之中的偏激与狡诈。若是被她掌控了生死,那将是一件极度可怕的事情。 易言不想这种事发生,但他又不知道,若是赵瑜死了,这个一直跟在赵瑜身边的徒弟,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掌控得了自己体内的蛊虫。心念电转之间,他下定决定,体内蛊虫不驱除,赵瑜不能死。 胖女孩子手中青光燃起,一只青灰的鸟自她掌心之中地浮现,那青灰的鸟有着长而坚硬的嘴,抖动着羽毛,两眼通红,宛若活物。 “这是铁喙啄木鸟,我专门炼出的鸟蛊,就是为了今天。”胖女孩得意的朝旁边的易言看去,然则脸色却突然瞬间沉了下来。 在她的心中,易言一直都是土里土气的,即使是修行了,拥有着人人都畏惧的摄魂魔眼,却只像个守宝奴一样,不知道怎么去使用。然而这一刻,当她转过头去之时,一股杀气如腊月寒风一样的钻入她全身的毛孔之中,汗毛乍竖,头皮发麻。 易言的手中有一个葫芦,葫芦古朴,葫芦盖已经揭开了,一阴一阳两道剑光在葫芦口盘旋着。不等她开口,易言已经说道:“我身体内的蛊虫没有驱除之前,赵瑜不能死。”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易言如此的锋芒毕露过,她觉得虚空之中有一根寒丝勒紧了自己的咽喉。 胖女孩将嘴里的一口唾液缓缓的咽下去,就像是怕咽快了自己会窒息一样。 胖女孩本想嘲讽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阿言,如果我能帮你将你体内的蛊虫驱除,你是不是可以帮我一个忙呢?” 易言微微侧头,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却出现了。 他的洞察眼看到一个女子从一棵大树之中款款走出。她身穿着一身侍女衣服,神态安静而温柔。 她是易言在总督府里唯一觉得亲近的人――英子。 但当她出现在这里之时,易言便觉得她陌生了。 “英子姐……”喊出这一声之后,易言后面的话便打住了。 然而英子却笑盈盈的说道:“阿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易言手掌一翻,掌心的葫芦在翻手之间迅速的化小,直至消失不见。他说道:“英子姐一直以来对易言那么的照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声就是了。” 他这话才一出口,心中便涌起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太虚假了,这不应该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一直以来他在心中都有些鄙夷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在他看来,会这么说的大多是用来邀买人心的。 而且当他在看到英子的那一瞬间,立即想通了许多事情,比如夫人是怎么被赵瑜知道她离开了车队的,又是怎么被拦截到的呢。而之前赵瑜在虚空之中喊了一句:贱人,敢出卖我。 易言本以为是说这个胖女孩,现在明白过来应该是说英子。在想到这个时,原本跟英子之间的那种亲近便如凝结的烟云遇到了风,快速的散化。 英子轻笑着,旁边的胖女孩却冷笑出来,说道:“你千防万防,怎么防得了她的手段,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是吧,大师姐。” “哦,若兰,这么夸师姐,师姐怎么敢当啊。”英子笑盈盈的说道,她的声音语调与平时同易言说话时一样,只是这个时候听来,让易言有一种不寒而粟的感觉,心中想到:“原来她以前与我之间不过是虚假而已。” 胖女孩冷哼一声,朝易言说道:“她出卖了对她极为信任的总督夫人,又出卖了传授她法术的师父,这种人的话能信吗?” 英子的脸色大变,原本脸上盈盈的笑意刹那之间消失,仿佛被触及了心中的那道伤口。她的眼中闪动着慑人的冷光,一时无声。英子突然转向易言,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易言微一愣,随之便明白她说的是哪一句。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放弃一些东西。如果不放弃,那么,生命便要终止。这不是什么名人之言,说的是我自己。赵瑜逼我去夫人的身边,是我害死了夫人,让我堕入了九幽的黑暗之地,一生都将不得安生,我一定要她的命,无时无刻的想,只要你能够让她落到我的手上,我就为你驱除你体内的蛊虫。” “嘿嘿,编,继续编,你用什么驱除,你这个戏子,你无时无刻都在演,戏子,呵呵,戏子还有脾气啊。”这个名叫若兰的胖少女冷笑着说道。 易言沉默着,看着英子,没有说话,觉得这个叫若兰的胖少女的话格外的刺耳,但却也没有去为英子辩驳什么,同样的看着英子,想知道她有什么办法能够驱除自己体内的蛊虫,又或者说是她真的是在骗自己。 英子在易言目光投过去时,手从袖中一探,一个小小瓷瓶出现在她手上,盖子被塞得紧紧的。 “这是龙涎香,足够将你身体内的蛊虫引出来。”英子将手中小瓷瓶托起,朝易言缓缓的说道。 胖少女若兰脸色微变,她说道:“你自己的体内的蛊虫都还在,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手中的瓶子里真有龙涎香。” 她的话才落,英子便已经将瓶塞拔开,在瓶口轻吹一口气,一阵幽香蔓延在虚空之中。 易言并不认识龙涎香,闻到了这香味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她看着胖少女的脸色,就知道这是真的。 “只要将这个龙涎香抹在额头,不出一时,额中蛊虫就会爬出来。”英子说道。 易言有些不信,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用?” 他的话才落,名叫若兰的胖少女立即说道:“因为她想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体内的蛊虫从身体内出来。” “什么方式?”易言紧紧的问道。 胖少女看了一眼英子,随之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你只需要杀死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我们身体内的蛊虫就会吞噬我们的精血成长,然后破脑而出。成长之后的蛊虫能够发出一种叫声,这叫声能够将另一个人身上的蛊虫引出。” 易言心中凛然,他没有想到另一种方法居然会是这样子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易言问道。 “蛊是从生死之中蜕生而出,人更应该如此,这是赵瑜的话。”名叫若兰的胖少女说道,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也有一丝颤动,像是在畏惧,又像是在兴奋。 易言看着英子,英子的眼神依然是温温和和的,让易言想起了夫人的眼神。 “好,我以灵发誓,一定将赵瑜交到你手上任由你处置。”易言说道,他寻的灵之中,便有一道信灵之光。 他的话才落下,英子手中龙涎香已经抛到了易言的手上,胖女孩若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讶的‘啊’声,她无法想象,两个人怎么能够就这么简单的达成交易。心中暗道:“这个易言一定会马上离开。” 因为若是她的话,肯定会马上离开,这个誓言岂可遵守,只有傻子才会去遵守。 然而当她心中想着这个的时候,易言手掌在虚空之中展开,掌心之处一个小小的葫芦快速的涨大,只见易言嘴角颤动,虚空之中响起淡淡的咒音,易言嘴前虚空到掌心葫芦那一段像是在沸腾着。 粒粒微尘生光,光中自有咒文生,来自于虚无,又似出自于易言之口。 葫芦口被揭开,揭开的一刹那,有声音响起。 “嘤……”,仿佛剑出鞘,虚空之中响起了绵长悠远的剑吟声。 这是蜀山有名的剑葫,葫中阴阳二剑据说可穿行于阴阳之间,杀敌于未觉之时。 然而一直以来,这剑葫在易言的手上都有一些名不附实的感觉。那是因为一直以来,易言驱动着阴阳剑葫时,都只是浅显的用法咒去驱动。不同的人,同样的念动法咒,却会有着不同的效果。同样的人在不同的状态之下念动同样的法咒,也会有着不同的意态。 这一次的易言全心全意的念动着那驱宝法咒,那咒声在虚无之中跳动,牵动着阴阳剑葫之中的灵力剑意。 而他自己整个人的意识,仿佛都在随着咒声而颤动着。元神在随着咒音吞吐着,两者之间的韵律慢慢相合。 只见龟蛊元神吞吐,易言的身上血云翻动。 也就在这一刻,易言通过龟蛊元神大声的念出:“祭。” 易言所处的那一处虚空波纹涌动。 只这一瞬间,易言觉得这阴阳剑葫像是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剑葫之中阴阳双剑更是如自己的意识一样,随念而动。 剑出。 黑白两道光芒盘旋而起,剑吟凛冽而汹涌。 两道剑光交织而出,在虚空之中一盘、一旋便消失了。 这两道剑光并没有出现在赵瑜修养元神的那棵黑黄檀木树中,而是出现在了另一处树丫间。 黑白两色光芒盘旋,交织而下,闪耀出冷艳的光华。 一枝翠绿松枝自虚无之中挥打在双剑身上,同时之间,一个人仿佛从虚无的水中窜出,惊起一片涟漪。 “能发现我,不错,发现了我还敢朝我出手,更不错了。” ------------ 第133章 左道第一 幽暗的林间,远处一棵大树枝丫间的虚空之中冲出的人是达日阿赤,达日阿赤在蒙语之中是镇压的意思。 他是关外萨满巫殿第一巫师的大弟子,拥有着一身诡异的巫术。巫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祭祀,但是他们不是祭祀神灵来获得法力,而是祭祀天地,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提升自己的神意,他们信奉着天地养万灵,一切皆可取,在他们的心中,自己是天地的仆人。 他们不修仙、不拜神,不朝佛、不见圣,近似魔,却又不是魔。他们是巫,虽只有一座世人总是无法寻找到的巫殿,但是传承久远,虽然已经不再纯粹,但是算是现在天地之间五种大道果之外的最大一种道果,又称之为天地道,也被不少人称之为左道第一。 达日阿赤的身份并没有特意的隐瞒,关外萨满巫殿中第一巫师的大弟子进入中原,跟随在林则徐身边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奇怪的是,除了这个达日阿赤之外,那巫殿之中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在天下出现,或许是有,但是不为人们所知。 易言所知的达日阿赤是一个能够夺人法术的人,在曾经总督府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达日阿赤。能夺人法术,这是一件可怕的事,被夺法术之人会瞬间遗忘那个法术,而原本领悟那个法术而衍生出的一切内在、外在的变化,都将衰退。 达日阿赤那总是略带笑意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之时,与易言心念相连的阴阳双剑刹那之间回到了掌心葫芦口,绕着葫芦口盘旋着。 达日阿赤的出现让胖少女脸色微变,随即便对英子讽刺道:“原来你还带了人来,真是好演技,关外蒙人的感觉怎么样啊。” 这胖女孩子,有着念起来都有一股香味于齿间流转的名字,但是她的性情却是那么的刺人。她笑,笑声之中有着她特有的尖酸与讽刺。 英子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易言,说道:“我这里有一本书,名叫赤婴七变术,这本书是我从初龄道长那里得来的,他的赤婴与你我的元神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凭你对于法术的领悟,一定能够通过你的元神施展,你将拥有真正的元神法术,只要你再帮我杀了她,我就将这本书送给你。” 她所指的她便时叫若兰的胖女孩。 易言心中大动,名叫若兰的胖女孩则脸色大变,说道:“够狠,你这个应该是准备用来让易言答应保护你的吧,你用来交换杀我,那他怎么办,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被逼着带路的吗。” 达日阿赤出现之后除了那一句话之外,一直抱着手臂在那里笑着,笑容充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我在这里要杀谁,谁也拦不了啊。” 达日阿赤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是易言,眼中满是玩味,在他看来,易言可谓是一个彻底的后辈,易言在杀了沐云之后被追杀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看在眼中,他看到易言从一个初通法术的新人,一直到刚才,在他心中不过是随时都可能夭折的人,可就是这个一直没怎么放在他心上,在他看来不可能成长起来的人,居然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这让他有些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当他现出身形来时,易言居然是没有任何的惊讶,这不是简单的做到表面的面不改色,而是真正一念不动,因为裹在易言身上的元神没有半点萎缩,也没有半点的膨胀。 元神是随念而动的,没有半点的是变化,则表示易言内心的那一根心弦已经足够坚韧了。 达日阿赤看着易言,当凝视三秒之后,他心中猛然涌起强烈危险感,手中的翠松眠神枝挥动,身前虚空生波,他转身就便走,迅速的淡入虚无。 在他转身消失之间,翠松眠神枝所过之处,两道锐利的剑光透空而来。 剑光盘旋而过,剪碎了达日阿赤消失的背影。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易言看到了英子眼底的哀求,他明白英子确实如胖少女所说的那样,她是被达日阿赤逼着而来的,她自己想来找赵瑜是一回事,但是被别人逼着又是另一种感觉,达日阿赤威胁着她的生命。 易言曾觉得她的神情、语调及行事方法,都与总督夫人格外的相似,也许是她与夫人相处的久了。当他看到英子那哀求的眼神,竟是产生了是夫人在哀求自己的感觉,他无法抗拒。 尽管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这眼神不是真实的,但是他还是决定了,毕竟英子他在总督府那段压抑时间里,除了六子之外跟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达日阿赤消失在虚空,阴阳双剑盘旋的剪过他的残影。 易言再抬头,抬头的瞬间,他身上一直笼罩着的血云翻动,一只血色龟仰天咆哮,咆哮声响起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已经逝出,那道寒光有着一丝天地之间的雷霆之意。 这是天诛,易言融合了几种道意而成的天诛。 寒光逝没之处,一枝青翠的松枝自虚无之中挥打而出。寒光在青翠松枝的挥打之下,竟是刹那散去了那种穿透一切的意境,化为一把剑跌落虚空。 在寒光重新化为剑的一刹那,又有两道剑光自虚无之中盘旋而出,剑光一道纯黑,一道赤白。松枝挥动,像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两道剑光随着松枝涌起的青光而盘旋。 易言清晰的感觉到那阴阳双剑正快速脱离自己的控制,就像盘旋飞舞的太快,要离手而飞出。 一个人从虚无之中出现,正是达日阿赤,他轻笑道:“这虽不是真正的元神,但能够敏锐的感觉危险,也算是不错啊,你这元神不如交给我吧。” 易言一声不出,他睁开了双眼,两点幽绿光华闪动。 达日阿赤只觉得天地刹那变色,幽绿的深渊之中仿佛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吞噬着自己。 他心间的咒念涌动,试除斩断这股吞噬的力量,却最多只是稍稍稳住而已。他还想施展法术,却如溺水的人,根本就无法喊出声音,力不从心。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摄魂魔眼,一直以来都只是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被摄魂魔眼盯着的人无力的挣扎,心中也知道摄魂魔眼的可怕,但是到了他自己时,依然还是大意,还是没有真正的在心中特别的警惕着,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将易言放在心上,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 翻腾的血龟元神涌起,朝被摄魂魔眼暂时摄盯住的达日阿赤扑去,同时那阴阳双剑穿过翠松眠神枝的阻拦,朝达日阿赤的心口扎去。 就在这一刹那,达日阿赤突然张嘴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在尖叫声中,他的身体就像是瓷器一样的碎去,破碎的肉身还没有掉落在地上就已经消失于虚空之中。 易言整个人突然的窜向虚空,身上血云翻动,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剑,一剑刺向虚空之中,剑身上有金光闪动。 那虚无之处再次的出现一个枝青光莹莹的松枝。 “你居然能够看破的遁术。” 一道人影在虚空之中游走,就如一缕烟在风中快速的变换着。 易言并没能真正的看破他遁术,他只是通过元神感应到虚空之中某一处有着危险,这种感觉通过元神而来,像是将他自己原本敏锐的感知强化了许多,易言甚至认为那是龟蛊元神那能观看命运的神通衍生出来的。 他凭着感觉在出剑,追逐着,元神似血浪,血浪之中又出现一个个的念头化生的头颅。肉眼自然是无法看到血浪之中那些怪灵意志,只有通过神念来感知才会见到,然而神念只要与元神一但接触,但会受到攻击。 突然,易言身上的元神血光化为一片虹影,迅速在虚空之中变换着位置。也就在他变换了位置的一刹那,一片燃烧着的碎石划过那一片虚空,呼啸声中,在那些燃烧的碎石之下,天地像是一块透明的布,被燃烧的碎石划出一道道的伤口。 胖胖的少女孩若兰有些震惊的看着那如利刃,划破虚空的一片碎石雨,心道:“如是这是朝我而我,我根本就无法躲开。” 达日阿赤心中却同样的惊诧,如果说之前的争斗都还只是他大意和不认真的话,那么刚才这个法术是巫殿之中正宗的术法,名叫火石雨阵,不但可以直接击穿肉身和元神,那上面的火更是能够燃烧灵气。 他已经可以做到不念咒文,而直接凭神念来震动天地来祭出这个法术,速度快速了许多的,可依然被易言躲开了。 火石雨阵的出现让达日阿赤的身形被易言捕捉到了,只见一只巨大的血龟凭空一跳,便已经出现在了达日阿赤的身边。 达日阿赤也不避开,脸上原本的浑然不在意消失了,有的只是怒色。他没有想过居然会被易言追击着,这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耻辱。 他手中的翠松眠神枝挥动,青辉片片扫过血色元神,所过之处,元神迅速缩去,但是另一处却又疯涨起来,化生出一张张巨嘴朝达日阿赤咬去。 达日阿赤身上涌动着乌煞光芒,一拳击向元神的正中之处,元神塌陷,一柄剑自元神之中刺出,刺在了他的拳上。 “嘤……” 剑震飞而起,易言显露身形,在天空之中连连倒退,所踩之处留下一个个碎开的金色足迹。 达日阿赤手中翠松眠神枝一挥,满天清光扫向了血龟元神。 血龟元神咆哮一声,嘴里一个葫芦出现,葫芦现时两道剑光已经盘旋着迎着翠松眠神枝而去,剑光盘旋,削下了一根根松枝上的青针。 达日阿赤却在这时张口一喷,一道乌光如箭一般直射向易言的眉心,那乌光仿佛洞穿了虚空,只在虚空中一闪,便已经到了易言的面前。 易言心神跳动,心中那份致命的危险感像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心脏。 这一刻,他不由自主的要使用‘纵跃’之术,但是‘纵跃’这个存在于他心间的符文已经被天条封印住了。 求生的念头往往是最为强大的。 当易言下意识用出‘纵跃’这个法术时,裹在他身上的元神涌动,一道血光突然将易言裹住,随之钻入了虚空之中,易言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那道自达日阿赤嘴里喷出的乌光钻破虚空,一片虚空波纹阵阵,竟是没有击到易言。 就在达日阿赤惊讶的一瞬间,在他的上空之处血光涌现,一只巨血的血龟扑了下来,那股凶煞之气,让达日阿赤心惊无比,他不由的抬头,又看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他的一切,刹那之间缓了一下,一道金色的剑光刺向他的眉心。 ------------ 第134章 一念出蒙昧 一念出蒙昧 达日阿赤突然有了一种惊悚的感觉。 惊悚之心陡然而生之时,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与易言正面相斗,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虽然他没有手段尽出,但是心中却也知道出尽手段也未必能够完好无损的战胜易言。 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为之拼命,同时很奇怪易言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小事和外人而拼命。 当那一道剑光扎下之时, 他要暂避易言的锋芒,这个事实让他很无奈,尽管他不想这样做,很想夺尽易言身上的法术,看着易言躺在自己的脚下,用哀求或是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现在却是他要离开,离开的念头生出,他张嘴尖叫,像是惊恐的大叫一声。 只见他的身形在天地间如瓷器一般的在剑下碎成一块块,有些在虚空之中消失,有些钻入了土中。 达日阿赤消失在了虚无,易言没有再感受到任何达日阿赤的气息。 对于摄魂魔眼并无法摄住达日阿赤,易言并不感觉到意外,在他的心中,达日阿赤同样无法抵抗得了摄魂魔眼,这让易言还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 看到易言将他达日阿赤逼走,胖女孩若兰眼睛睁的极大,充满了不可思议,同时在她的身上又浮现了淡淡的青辉,她在警惕着易言。 易言发现无论是若兰还是英子的眼中都有着警惕,她们的身上都笼罩着蛊元神的光华。 他心中突然想:“我若是转身离去,他们又能奈我何,我若突施杀手,他们怎么抵挡得了。” 这种想法一滋生,便如野草一般的疯涨,看着若兰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审视的杀意。而那龙涎香在手了,他也不再想去杀赵瑜,赵瑜虽然重伤,但是或许还有着什么保命的手段,两人相争,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对于赵瑜的畏惧感深入心中己久,在拦截林则徐的那一战之中,赵瑜更是以一敌五也不落于下风。最后还是被碧波倾天图禁住,可尽管是如此,她依然逃脱了。 还未等他将这些疯涨的杂念驱散,英子手中再次出现了那一本泛黄书册。 “只要杀了她,这书就是你的。”英子的声音仍然是温和的,甚至比往常还要温柔,但是易言却觉得这温和已经变质,不应是温和,而是虚假。 然而即使是英子用虚假的温柔语气说着残酷的话,易言依然是怦然心动。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答应她,那个叫若兰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杀了你。她是毒蛇,随时都会让你致命,杀了她吧,杀了她就是在扼杀危险,修行人,活着,总是有些东西要抛弃的。” 易言心中另一个声音不断的说着,试图说服易言,扭曲着他原本的观念。 “活着,总是需要放弃一些东西的,只有到手的东西,才是最真实。”英子突然温柔的说道。 易言心中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心底的最底处,激起一片大浪。 他猛然醒悟过来,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下来,那便是迈出一条全新的路,一条以自我为中心的路,不顾别人的生命,肆意掠夺,这是魔道。 杀人谁都可以杀,无非是结束一条生命,对于修行人来说,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杀人的理由却各不相同。 对于易言来说,杀人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最后无奈的决定。而现在若是杀了若兰,那是心的转变,这不是单纯的杀人事件。 可以预见得到,有了这一次的杀人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再遇上了自己想要的,那么必定也会在自己的心中找到借口去杀人夺取,这是一条不归路。 易言看着英子,心中默念着那一句:我们活着,有些东西是要放弃的。 这是英子很早以前就对易言说过的,但是现在他嘴里却朝英子说道:“我们活着,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英子脸色变了,她眼中依然温柔,却在温柔之中蕴含着杀机。 易言更加的确定,英子是魔道中人,和若兰一样都已经在向着那一条漆黑的道路行走。 或许一开始,英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逼迫而去做的,但是慢慢的,她已经转变了,她做着那些事时会自认为是不得已而做出来的,自己为自己找着理由。这是一种沉沦与质变,仙魔只在一念之间。 思绪如混沌,清浊难辩,有人觉得沉沦是逍遥,有人把放纵当率性。当再回头看原处时,看到的则全是崇山峻岭,看到的全是戒备与冷漠的目光,早已找不到一开始的自己和熟悉的记忆。 易言手中阴阳剑葫之中两道剑光盘旋而出,发出交织的长吟声。 英子与若兰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身有光华涨涌而起。 那两道剑光将远处那棵赵瑜躲藏着的树干从中剖开。 只见被剖开的两个树面上,都有一个人印在上面,就如有人在剖开的树面上做彩画,栩栩如生,那正是赵瑜。 很显然,赵瑜的肉身已经化为另一种东西,修行人将之称为煞化,彻底的化为煞气,这可以聚散由心,出没无方。这次她能够从碧波倾天图中逃脱,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就是因为煞化了肉身,同时煞化肉身都会衍生出法术或神通。 树剖开为两半,赵瑜也成了两半。 易言看着这样的赵瑜,心中不是滋味。赵瑜曾是那么的强大,此时的她竟是已经变成了这样。 易言仍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赵瑜的生机,但是她显然已经沉入了另一种意态之中,她肯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已经迫不及待的躲进这棵树中休眠。 易言腾身而起,在英子与若兰狂热的眼中凭蹑空步踏上了天空,一步步的踏着风,快速的远去。 他心中对于赵瑜曾有过的怨恨敌视,在看到赵瑜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时瞬间烟消云散。赵瑜并没有死,但与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若是有时间,任由她在那树中坐个十来年,应当能够恢复,但是她大概是没有可能的了。 他踏步于天地间的风中,仿佛逐浪而走的游鱼,飘落在一座大山之巅。 他站在高处,看着这一片天地,远处是一座城,再远处是天地相接处的云雾。山外仍有山,城外有城,天地之外仍然有天地。 脚下有青草被风吹着,似在拉着易言的脚,请他不要这么快的离开这一片由内而外改变着他命运的天地。 他心杂念丛生,但是那本我性灵却也越发的坚韧,承受着所经历的诸多事情而产生的心念冲击。 “修行是自我心灵诸念的斗争,是仙、是魔、是佛、是神亦或圣贤,全看经历了什么事,又衍生了什么念头。” 易言心中依然不静,近一年来所经历的事在他的心中涌现,各种念头随着经历的事涌生,其中有在经事时的戾怨之念,也有自弃之心,更有从别人耳中听来的各种道理,及书中看来的圣贤言辞。 在他的头顶出了性灵光华,由他心中寻的灵化生而出,直到现在,那寻的灵再真正的成为了他自己的生命中不可分隔的一部分。 出现性灵光华并不难,也不易。 这就如生命自母体诞生,又如一条生命从生长阶段步入了成长状态。在修行人世界之中,有一话来形容:出了蒙昧。 明了自我,不再人云亦云,便是出了蒙昧。尽管有人会开始偏激,有人会变得伤感,但是终究不再是如小孩一样,听从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性灵光华在易言的头顶形成一片。 其中一道最为明亮的自然是他十六年所受的教育,所形成的性灵光华,更直接的来说就是他心中寻的灵化生为现在的性灵光华。 光华又与诸多念光混在一起,看来别的人眼中,这是一片混浊的性灵光华。 是性灵光华的最初阶段,随时都可能被那些浊念光华给淹灭。 看一个人的修行高深,也可以从他的性灵光华的纯粹性及光亮的明度看出。 看着太阳的余晖,易言盘坐而下。 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瓷瓶表面光洁。 尽管他已经历经生死,此时依然心中激动着,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寄居于体内的蛊虫了。 他迫不及待的将瓶中龙涎香倒出,他也不知道这是用什么方法炼制而成的,龙涎香呈淡黄色,总共还没有指甲那么大一块,只能将额头堪堪擦了个遍。 那奇异的香味让易言有一种迷幻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飘玄意境之中。他的鼻中、耳中、每一个毛孔之中,都是充斥着那种奇异的香味,这香味之中像是什么香味都有,是无数的香味杂合在一起。 书中有记载,龙涎香的香味各不相同,依人的心情与性情而变。 易言的头顶的元神如烟一般的随风飘起,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拉着。不断的变幻着,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被风吹动着,而是受易言此刻完全放松的心情影响着。 龟元神不断的膨胀着,血红色,在夕阳之下,就如一片被夕阳映得血红的云,云笼罩着整个山头。 那云不断的变化着状态,时而像龟,时而如马,时而若鱼。最多的时刻便如海浪,翻动的海浪之中不断有不同的东西探出头来,那是种纷乱杂念及蛭妖精血之中带来的怪灵意志,正肆无忌惮的涌动着。 山中各种野兽毒虫被龙涎香吸引着疯涌而来,只是当它们进入到了血色元神的笼罩的范围之时,立即被被血丝缠绕上,然后挣扎着干枯下去。 尽管各种的毒虫猛兽都不断的死去,可是依然绵绵不绝的涌来,除了地上的,还是天上飞的鸟,它们冲入了血雾之中后,便像是坠入了网中,再也飞不起来。 整片血雾在翻动,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龟在血浪之中起伏,每一个翻动都将融入进来的灰色裹在了身上,灰色雾气在血雾之中快速融合,让血雾越来越浓稠。 ------------ 第135章 杀心正炽踏空行 杀心正炽踏空行 夜色降临,在地上的一切都被黑夜吞噬。 易言沉醉在那种异味之中时,耳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易言,快醒醒,易言,快醒醒,易言,快醒醒……” 这声音自易言的心底响起,他只觉得这声音听过,并不陌生。恍惚之间,他以为是心魔,这个念头才起,那声音又道:“易言,我是林明庭,快醒来,那龙涎香不能诱出你体内的蛊虫,只会让它醒来吞噬你的脑髓而已。” 这声音非常的急促,像是很焦急。 易言乍然惊醒,林明庭这个名字沉在他的心中已久,平时绝对不会想起,但若想起,便会想到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 虽然接触的时间短暂,可他的音容却在这一刹那间浮现,依然是那么的清晰。易言记得,他曾说过自己性格怯而敏,善忍,又能静,不适合在林公身边学习,而适合在山中修行。 现在想来,确实如他所说,自己的性子在总督府里,就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若要放大些说,这种性子就应该去做那些偏静一些的事,这种人不善言谈。 林明庭那一身简单的青衣道袍的样子和那和煦的笑容划过脑海,易言的洞察之眼朝天地之间看去,除山中的各种虫兽尸体之外,便只有元神之中的沉重。 之前的元神之中虽然有着诸多的杂乱的怪灵意志,但是易言仍然能够驾驭的得了,现在却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像是风被林木所阻,又如奔流的水裹进了泥沙,不再灵动轻盈。 龟元神虽然变和庞大了,但是却混杂了太多的东西,就像是一个人吃的太饱还继续的在吃,就会出现许多问题。 他心中暗惊,耳中又听到一个声音:“这是涤煞灵水,快把你额头的龙涎香洗去,等你额中的蛊虫醒了的话,就太晚了。”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一道灵光自遥远的黑暗之中飞逝而来。易言伸手一接,接住的一刹那,他感觉到脑中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这是很轻微的动,但是却让易言无比的惊惧。他虽然还没有看到林明庭,但是他选择了相信他。 他将瓶中的涤煞灵水倒在额头,易言只觉得一片冰凉,那原本因为异香而有些飘玄的感觉立即散去,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伸手使劲的擦着额头。 “离开那个地方。” 虚空之中再次的传来林明庭的话,声音依然是从他的心底响起。 易言一步朝在天空之中跨出,脚下所踏之处留下一个淡淡的金光足印,身形如没有丝毫重量一般的飘起,再一步跨出,他已经到了数丈之外的空中。 他来到了另一处的山顶,却依然觉得那龙涎香缠绕在身上,或者说是缠绕在心里。 就在这时,易言的洞察眼中,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星光,自天而降,即使是以他的洞察之眼也无法看透那星光。 星光散开,一个青袍道人缓缓的自远而来,他抬步之前,还似处于遥远的虚无,落步之时已经到了近前。 易言不认得这是什么遁术,但是看他抬步行走之间似有蹑空步的影子在,只是这一步之间,仿佛步出了阴阳的界限,让他觉得玄妙莫测,不可思议。这种对于林明庭遁术的玄奇感只是一闪而过,随之便被重逢的喜悦和被英子骗了的心痛淹没,这两种情绪袭上他的心头,让他的笑容变得很难看。 “三师兄。”易言看着面前的林明庭,他的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星光。他的肉眼无法看到,使用洞察之眼,常常能够看到别人身上一些不该看到的。 按说他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好在他的洞察之眼并不是什么法术,而算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神通了,许多人并不能发觉,但是那是在他用厚厚的黑布蒙住了双眼的情况下才会看不到,而现在,他的双眼的眼皮像是消失,有的只有两团淡淡的黑光。 洞察眼下,林明庭被一团淡淡的星光包裹着。 他似乎早就知道易言拥有着洞察眼,也没有奇怪,他笑道:“好,呵呵,叫了我一声师兄,那我给你的那瓶涤煞灵水也就值了。” 他的笑是很自然的笑,就像是山中的清风。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言之所以叫他师兄,而不是叫林道长之类的,自然是因为他自己学了罗宵的法术,所以才这样叫,而林明庭听到他这么做,显然也很高兴。 林明庭笑了笑,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也中了赵瑜的蛊。” 易言大惊,这比他自己知道受到英子的骗还震惊,当即惊问道:“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林明庭并没有隐瞒,他笑着,笑容依然和煦,但是却也多了一丝无奈。 他向易言讲述了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他在易言离开罗宵山后不久,便也下山去游历,当他来到云南时,遇上了赵瑜,被赵瑜种下蛊。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在云南这边,没有回罗宵山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游离在整个云南的动乱风暴的边缘。 直到易言身抹上了龙涎香,他才找到了易言。并不是他不想快点告诉易言不能抹龙涎香,而是因为他一直都游离开整个事件的边缘。 当易言得了龙涎香,并将之抹在了额头时,易言的周围出现一些人,他们都隔着几座山围着易言。 这都是被赵瑜中下了蛊的人,包括林明庭及易言在内,总共有十一个人。确切的说,围在易言周围的人有九个。 易言看着夜色中的山,一座座,安安静静,慢慢的像是化为一个个狰狞的巨人盯着自己。 这是他自己心中的妄想,他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元神因为吞噬了过多的毒虫与鸟兽的精血灵魂,才出现了这种现象,同时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可以想象得到,当自己正处于龙涎香的异香之中飘飘然时,他们则悄然的将自己合围了。 从林明庭那知道,原来这些中了赵瑜蛊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云南,但是最后赵瑜受伤的而遁逃事却都知道的晚了,所以找到赵瑜的只有易言他们四人。 “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将我们体内的蛊虫驱离呢?”易言问道。 “据说是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另外的人,那人身体内的蛊虫就会破体而出。那破体而出的蛊虫的鸣叫声能够唤出另一个身上的一只蛊虫,两只蛊虫相斗活下来的,又能够再次的唤出一只来……” “所以,他们想要我体内的蛊虫,然后用我的来唤出他们的,他们可以活下去,而我却要在蛊虫被龙诞香诱醒的那一刻死去。”易言平静的接过了林明庭的话,他自己也无法想象此时竟是能够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 “怎会这么的简单就破去了赵瑜的蛊。”易言接着说道:“赵瑜在这么多的人身上种下了蛊,绝对不会这么的简单。”他突然想到了赵瑜诡异的死在树中的景象,觉得赵瑜死得太轻巧了。 然而现在他并没有深入的去想那些,在他的心中,赵瑜的生死一直都不是很重要,她生也罢,死也罢。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我选择了相信她,可她却要置我于死地,那是最后的界限,如此,便可以杀了。”易言缓缓的说道。 旁边的林明庭皱眉说道:“她对你虽然虚假,但是你曾对她真心实意,既然如此,何不放过她一次,就当这一次是斩断缘份。” 易言沉默了一会,说道:“她几次三番的诱我入魔道,这应是仇,怎么能算做缘呢,师兄,我要去杀她,不杀她,我心气难消。” “每杀一人,就是心中的一个伤口,若要消除那伤口,除了遗忘之外,便是通过自我心灵的宣判来使得自己的行为合乎道理。但是每一个遗忘都会是伤口,每一个宣判,也都是沉沦的伊始。一动不如一静,守得尘世不动不垢身,自有法象缔结万象生。”林明庭对着易言,缓慢而认真的说道。 易言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师兄,我没有你那么深的道行,我走上修行路不过一年不到,但是我的脚下的血已经漫过了脚背,我无法做到你那样的不动不垢。” 话落之时,他已经腾身一步跨入了虚空之中。每一步之间都有着一团被他踏碎的金光。 在易言的心中,要杀英子,不光是因为他自己,还因为总督夫人。说起来,总督夫人并没有给他多大的恩惠,她所给的东西,易言都通过自己的所做之事报答了。但是正是总督夫人的出事,改变了易言的命运。 让林氏小姐误会他,让他心冷。林氏小姐从飞扬美丽的女孩,变成了现在的暗然忧愁的女孩。易言虽然极力的去避免心痛,但是他毕竟是曾喜欢过林氏小姐的,那种青涩的感觉一直沉淀在他的心里,无法散去。 他有时会想,要是夫人当时不遇难,最终会怎么样,但是这世上不可能有假设和如果。 自易言来到总督府以来,英子一直以一种隐晦的方式改写着易言的人生。 他决定要将这突然涌生出来的怨怪之气泄掉,要让这云南所有的事都永恒的尘封,不再成为自己以后修行路上的障碍,避免以后想起之时还会混浊自己的心志。 所以,易言要杀英子。原本还缺少一个理由,杀心还未真正的滋生,他也没有将一些前因后果想清,现在的他再也按奈不住早已经出鞘的剑了。 ------------ 第136章 飞天遁地 飞天遁地 漆黑的夜,点点星光飘摇于九天之外,它们见证着人类永恒的变迁。 当易言来到高空之中时,他头顶的血色元神如一片不成规则的云团,随着他在虚空之中的踏行,云团状的元神快速的翻腾着,每一个翻腾,那一片血光的云团都会发生变化,狰狞似兽的龟首自血色元神之中缔结化生。 这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龟首,而似形如兽,有长颈,嘴有獠牙,额生小角,颈脖之上布满了花纹,花纹怪异,每一个花纹都像一只毒虫的印记。 头颅下是颈脖,再后面是龟背甲,龟背甲在一次次的翻腾之下慢慢的凝结出来。血色为底,其中有一道道怪异的纹路印记,同时出现的还有四爪,四爪粗壮有力,不同于一般龟爪,而似虎爪,虽然看上去有厚厚的肉掌,但是肉掌之中却有锋利的爪子。 龟腿同样的有着各种怪异的纹路,其中隐约间仿似符文。 尾巴在血云之中慢慢的凝结,凝结成一条细尾,尾尖竟是三角形,仿佛一条蛇。 易言摆脱了龙涎香的异样,心志坚定之下,元神便将那些吞噬而来的虫兽之精魂快速的融合,虽仍未纯粹,但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的影响他,已经成了一个整体。 林明庭看着在群山之巅的上空之中,踏步似龙行的易言。心中感慨万分,他不以自己的一时好奇,来到云南这个尘世大漩涡之中来看林少穆与众妖的争斗,而被赵瑜种下了蛊而感慨。却以易言当时没能留在罗宵山中修行而叹息。 当时易言在短时间之内学会蹑空步,他便想要再开口挽留,但是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易言会在短时间之内变成现在这样,虽然在他心中,并不认同易言的所言所行,但他并不会对易言有任何的反感,因为在他的心中坚持着的道便是万物生灵自有其本性,本性无所谓好恶。 就如他心中并不恨赵瑜一样,即使是他因此而死,也不会恨赵瑜。 不过,易言与他之间毕竟是有过授艺缘份的,他心中也将易言当成后辈子弟。虽然无法规劝易言放弃仇恨,但看到易言能够通过自我酝酿的杀意来增强元神意志,让元神顺利的融合吸食的万千虫兽精魂,他的心中还是很欣慰,知道易言并没有被心中怨怪之气蒙蔽。 “去昔懵懂离家少年郞,今已是食煞踏空逐尘士。”林明庭心中暗道。 易言整个人在群山之巅的上空奔行,在龟元神重新凝结的那一刹那,龟元神长啸一声,声如野兽,雄浑无比,在山中滚滚而起,回荡不绝。 长啸声中,易言的思绪像是随着声音延伸了出去,化为眼睛,所过之处,山川树木都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像是看到的,又像是通过回荡的声音听到的。 身后高山之巅站立的林明庭师兄,东南西北的远近各山之巅,各有人站立着。他知道这就是林明庭所说的另外九个中了赵瑜蛊的人。 而其中有两人是站在一起的,两个女子,分别为身形肥胖却狡诈尖酸的若兰,另一个则是看上去温柔无比,实则虚假伪和的英子。 至少在易言的心中,他们是这样的人。他的洞察眼已经看到了山巅的英子,此时的她身上有着一团暗红煞光吞吐。 她的眼眸之中,映着的是易言凌空而下的一剑,剑光凝聚之处锐利无双,随着剑光而下的是一片拖得长长的血影。 林明庭的出现让她意外,本来按她的计算,此时易言一定已经死了,而他身上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在被众人争抢了。 这些是她早就算计好的事,易言若是死了,一定有许多人争抢易言身上的东西。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人中居然有一个是与易言有旧的,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唤醒了易言。关键是她居然不知道林明庭用什么方式唤醒了易言,若是在那之前知道林明庭所要做的事,她一定会阻止。 只是现在已经晚了,而且她也没有想到易言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她。 她转身便走,朝山下飘落而去。没有人比她更清晰易言的可怕,她的身形扑入了山下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若兰只觉得身边血影一闪,一股腥凶之气扑面而来,她身上青光涌起,如受惊的鸟一样飘飞而起,黑暗的夜,青光化影,就如一只青鹤。 一片血光冲入黑暗的林中,易言紧追着英子。 元神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吼声,吼声之中,英子的身形突然消失,易言的洞察眼下,隐隐看到一棵大树之中有着一个人影。 他一剑刺出,在剑刺出一瞬间,里面的人影顺着树根而遁入土中。 易言身上的元神朝树中一扑,消失。元神钻入大地之中。通过元神,他能够感觉到大地的潮湿与厚重。 元神再次发出低吼,虽然是在大地之中也无法掩埋元神吼声的汹涌。 英子已经化为一道轻烟钻入了石头之中,易言的元神扑在石头上,英子电光火石之间逃离。只是那石头却在元神离开之后,化为一堆灰尘,一阵风吹来,尘土飞扬。 英子又遁入一条溪水之中,元神扑入其中,整条山溪瞬间染红。 血色的山溪像是活了过来,化为血蛇,盘卷而起,血色的蛇腹之中一个人冲了出来,血雨满天飞散,那人化为一道暗红煞光朝大地之中钻落而下。 满天的血雨瞬间化为一只巨龟,扑下,那道暗红煞光被龟元神一口咬散,英子从虚空之中掉落,她人还在空中,突然一扬手,一团灵光飞逝而出,灵光之中一块木牌随风而涨,木牌之中一个人的影像栩栩如生。 那是一半的赵瑜烙印,竟被英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炼成了一件法宝。 只听英子嘴里念出一串怪异的咒文,那木牌化生一片清光,清光之中一个女子迈步而出,正是赵瑜,她自树中走出,那种盈盈灵动的感觉,让易言几乎以为赵瑜复活了。 他丝毫不敢怠慢,龟元神猛然的扑了过去。 山林之中早已经狂风大作。 几乎在同时之间,虚空之中跳出一个古朴的葫芦来,两道剑光自葫芦嘴里盘旋而出。 “不,你不能杀我……”英子突然大叫,叫声末落,她的身体已经被盘旋的剑光分成了数段。 ------------ 第137章 赵瑜 英子的声音在虚空之中震动,却没能说完,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天地之中。她的肉身在血雾之中快速的干枯。 然而却有一只绿色的虫豸破开英子的头颅而出,虫豸有些透明,长着双翼,那只绿色蛊虫在易言的元神飞舞,竟是如鱼在水中,不沾半点元神血丝。 蛊虫才一飞出,便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易言体内蛊虫自额头钻出,飞入龟蛊元神之,一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的龟蛊元神已经不受控制,元神都裹在了那只蛊虫的身上。 就像是原本自己驾驭的马车,现在变成别人在操控,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坐车人。 龟蛊元神翻腾之间,快速的变化着,变成一只巨大的怪虫,当龟蛊元神变成怪虫之时,立即将英子头颅之中飞出来的那一只吞噬了。 易言的本我意识附于那已经完全不属于他的元神上,朝天空之中飞起,只见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飞起了九只巨大的怪虫,怪虫身上笼罩着一层光华。 怪虫汇集于一起,钻入血云之中。 就在这时,地上的一座山峰之中突然有一个女子朝天空之中飞起,如烟尘一般。冲入了那一片的血云之中,易言看到了,那是被他用阴阳剑葫斩成两半的赵瑜中的另一个。 易言只觉得元神像是正被什么东西不断的在吸食着,元神之中的那种力量正不断的减弱。 蛭妖的精魂已经被吸食,易言清楚的感受到,就像是身上的血被吸走了。紧接着的便是在这山中因为龙涎香而吞噬的那些蛊虫精魂离元神而去。 突然,那一片血云分成了两团,两团的中间则有一缕红雾飘动,随风飘动之间,凝化为一只虚幻的血龟。 易言发现自己对于元神又有了控制,虽然感觉上就如一缕风,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可以扑倒一座大山的厚重感,却多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轻灵。 在元神初成之时,元神非常的脆弱,只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而现在元神虽然同样没有力量感,但是现在却无比的灵动,并没半点的生涩感。 他心动之间,那天空之中的龟元神已经化为一道淡淡的血光钻入了易言的头顶。 易言一步踩在虚空之中,所踩之处,立即出现了一块淡金色,如大地。用力一蹬,他整个人直窜上树顶。 虽然他的洞察之眼能够看透林叶的阻碍,但是多少还是会造成一些朦胧感。他站树顶,看着天空之中的两团翻腾的血云快速的变化着,在之前看到英子驱动的那块木牌之中走出来的赵瑜,易言心中觉得她可能真的没有死。 现在更是觉得她没有死,因为从大地上又有一个赵瑜出现,正是被他所剖成两半中的另一半。 云团之中两个赵瑜已经合在了一起,那些自大上飞来的九只蛊虫也钻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满天的蛊鸣声,让易言有一种头痛的感觉,他忍受着。 突然,合二为一的赵瑜再次的分开,满天血云尽收,赵瑜整个人从中间剖开,两半迅速的衍生为一个完整的人。 在易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眼中,那个赵瑜已经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的身上衣服都是暗红的。易言从她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气息。其中一种是善良,一种看上去是邪恶。虽都是一模一样的人,但是其中一个看着就让人心中有一种明媚的感觉。 另一个的身上则有着一种让人阴寒的邪恶,那种感觉就是像看她一眼,便有毒蛇顺着你的眼神缠绕着你的身上来的感觉。 突然,两个赵瑜一声不吭的朝彼此扑了过去。 两个很快便战在了一起,只是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法术或神通显现,而是直接融合在一起,然而才不多久,两人又分开了,看上去就像两片难以融合的叶子,她们都已经有了自我,有了自我的存在,又岂人容许自自己消亡而融入到别人的身体内呢。 就在这时,那个仿佛凝结了所有恶念的赵瑜冷冷的看了一眼易言,她看着易言说道:“是你让我一化为二,那你就要死。” 她的话才落,便已经朝易言扑了下来。 易言脸色大变,手中的剑已经扬起,而另一个赵瑜竟是化为一片烟霞的缠了下去。易言趁机快速的离开,他不想再处于那种危险之下,他凭蹑空步来回到林明庭所站在地方,只见林则庭站在那里看着天空,林明庭没有事,他心中非常的高兴。 只是林明庭好像有了一丝的变化,当易言来到他的身边时,他竟是一动不动,双眼之中充满了呆滞的神色。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他却并不敢在这里多呆,只得背着林明庭离去。 易言对于自己的元神弱到了初渡第二劫时的样子,他心中却并没有一丝担忧。因为存留下来的才是易言真正的元神,而那些不过是依附于元神上的,虽然能够给元神短时间内带来力量,但那终归是不纯粹,所以这么容易被赵瑜剥夺而去。 他带着林明庭直接朝江西方向而去。他决定回到家乡去,这是他早已经有的打算,现在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第三天的时候,林明庭眼中慢慢的出现了神彩。第七天,林明庭彻底恢复神智之后,这才听林明庭说道:“那些蛊虫是赵瑜贮藏在众人身体内的一部分元神,它们就要是吞噬众人的神而来在成长,并不会杀死他们,但是当蛊虫离去之时,他们的神意会刹那之间抽离” 也是直到这时,林明庭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体内已经形成了另类的蛊元神,这些蛊元神让赵瑜转眼之间恢复了实力。 “那些都被种过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林明庭问道。 “都是各派的修行人,他们的神意肯定会带给赵瑜极大的好处,不过也会有很大的坏处,因为这肯定不是赵瑜自己想要的一种回归方式,而且众人的神意各不相同,所以当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时,就出现了善、恶两种神意了,是从她自己身上衍生出来的倒还罢,而这次赵瑜她自己又是受了重伤的,她无法完全的融合,所以就出现了两个赵瑜。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受这么重的伤,但是在受伤在躲到那树中时,肯定想到了若兰与英子会找到她。”林明庭说道。 当的林明庭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神念都被抽离,刹那之间变成了傻子一样的存在,但是在随后的时间之中却能够慢慢的恢复。 只是这恢复的过程之中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夺舍,那就要看天意了。这七天来,易言已经驱逐杀死了不少想来夺舍林明庭的怪灵了。 林明庭随着他自身的意识恢复而恢复,他一天一个变化,易言无法肯定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在易言看来,林明庭被吞噬了所有的神意,还能够恢复的这么快,这说明他的修行的基础极为的扎实。 而恢复的过程之中,没有发生性情大变,更是万幸。 这就像是一井的泉水,突然被抽干了,然后重新出现的泉水好不好,不但要看土质,更要看这过程之中是不是会被某些外力而改变了。 在林明庭的身上,易言看到了传说中的修行人的影子,在他看来,修行人就应该是林明庭这样子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平淡淡,身上既对于生命的炽热,也有对于生命淡漠,两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林明庭并没有回罗宵山去,而是与易言一起朝江西而去,他们路过一座座的城池。他告诉易言,罗宵山正在承受着煞气侵吞,用不了几年,罗宵山中的灵气将会荡然无存,现在他就是寻找和考虑究竟要将罗宵山的山门安放在哪里,是继续放在山里,还是从此和其他的一些门派一样,解散门派,让门派中的弟子在人间城池之中修行。 ------------ 第138章 土城话人间 易言没有从林明庭的身上看到那种名叫忧愁的东西,就像是第一次在罗宵山中见到林明庭时,听他谈论罗宵山千万年来许多的门派在那里替换着,数十年后,现在的罗宵派也不知道会在哪里。 当时易言就是对他语气之中这种对于世间大势的顺从感到惊讶,当时他还觉得那是一种无力软弱的表现,现在却觉得那是一个修行人的心境到了,才会出现的一种静谧。 从林明庭那里了解,入门派修行的人与散修有着极大的不同。 在门派之中修行的人,首先要做的一件事便维护自身的门派,因为他们的法力全都来自于门派之中。 若是之前易言入了罗宵派,那么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背熟门规,了解自己所在的罗宵派的来历及一切,从内心深处真正的认同这个门派。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之中他需要去为自己在门派之中点燃灵灯。 入了门派之后,并不需要天天的像那些散修一样食煞炼灵,而是只需要融入到了门派之中,自然的就会拥有灵力。 一个道行高深的人,能够让他所在的门派的实力整体提升,越是传承久远的门派,派中所蕴藏的灵力越是深不可测,各门各派都有着吸纳天地灵力的法门,其中最为主要的并不在于那些法门,而在于门派内传承的各种道意,只要领悟,或者说是接受了,那么就能够获得灵力。 罗宵自然也是如此,只是现在罗宵山中的灵力已经在日渐稀薄,他们这些在门派之中修行的法力同样的受到了限制。 而且他们这些人,离开了门派所在地,施展法术所需要的灵力更多,因为他们体内的法术是天地间最后的灵力构成的,并不是属于煞灵,他们无法调动天地间现在无处不在的煞气。 灵气已经退出了这个天地的舞台。 无论是什么法术,都需要要一个基础,必须要拥有法力。在易言的理解,法力就像是一个人的肉身,他必须拥有这个肉身,他才能够在人世间生活和与人交流。而一个人身上的法力就是一个人的肉身,是存在于这世间的根本,他通过法力,去跟别的人交流,而这各种的交流便一个个的法咒。 如果你的道行高深,法力高深,也就是在人类的社会中地位高,那么同样的一个法咒,一个对于天地的命令,便能够做到翻山倒海。就如当一个人在人类的社会之中达到了一个将军的级别,一个命令,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影响许许多多的家庭,而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么无论他做出什么,那么他所造成的影响都是很局限的。 这是易言对于法力的理解,就像当于一个人存在于人世间的根本肉身身份。 而各种法咒及法宝,则算是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及能力,一个人在一个位置上所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得看有什么能力。 易言也说不好是加入一个门派好,还是不加入一个门派好。加入一个门派,很显然的将会有着很全面的学习,能够获传承。但是却会受到门派的约束。 从普通人转变成一个修行人,他的各种观念要彻底的扭转,就易言来说,很多时候,很多法术,只要信,那法术便有了,若是不信,那么那个法术就只是妄想。若是心中有着某种隔阂,那么那个法术即使是施展了出来,也不能够达到最大的威力。 有时候易言甚至会想,所有的修行人都是法术的奴隶,是这个天地的奴隶,当他踏上了修行之路,那就得一辈子维护着这个天地。 这一天,易言与林明庭走在一座城中,城并不算大,只是土城墙,正是当集之时,附近乡村之中的人都将自家地里家里出产的一些东西拿来集市上来卖。 这一派热闹的景象,看在易言的眼,才觉得这是真正的人类世界。尽管大多数的人看上去都很瘦弱,很麻木,只是生命的奴隶,他们为自己的生命能够存在于这个世间更久,而努力的做着各种事。 但是易言还是深深的觉得这就是红尘,这就是人世间,他有着一种矛盾的归属感,一方面觉得自己离他们有些远了,一方面又觉得他们的生活亲切,这才是人的生活。 人有千面,千面各不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之下看待这个世间自然是不同的。易言觉得这个世间的人与牛马没有区别。林明庭却觉得众生平等,他们不轻松,修行人也没有一个轻松的。 日日夜夜的修行,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得大道,活个千载,奢望个久视长生。而这些人普通人则大多数是为了能够赚大钱,出人头地,能够获得高的地位是他们天天出门努力的动力,这与修行人是一样的。 只是目标不同而已,但是意态都一样。 易言自然也认同,但是并不认为自己同那些辛苦劳作的人一样。 “天地六道,一曰饿鬼,二曰畜生,三曰地狱,四曰人世,五曰修罗,六曰天。这六道绵传于人世间已久,见过六道中各种生灵没有,但这人世间却可以分出这六类人来,包含了六道。那些自私自利,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若是修行人定然是修的魔道,他们便如饿鬼,只有自身。” 易言与林明庭都站在这座城的最高处之处,俯瞰着这座土城中的人们,城虽小,却是这个世界的缩影。 易言听着林明庭的话,心中的那种局限,像是正被一种林明庭话中的意境给带着无限扩展开来。 易言静静的听着,林明庭继续说道:“还有一类人,他们非常努力的做着事,为官家做,为主家做,为自己家里做,他们遵守着世间的规则,在规则之中努力着,但是他们大多只能得到温饱,我将他们称之为尘世牛马,这是畜生道中的人。” 易言没有听到他说的畜生道有任何的贬义所在,只是一个类称,无论是什么称呼,只要在人们心中那个东西代表着不好的东西,就自然成了贬义。而畜生在人们的心中是无思想,未开化的,它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值一提,那是一种对于另类的歧视。 这是一种悲哀,易言认为是。 但是林明庭的话中,那是一种生活形式,与饿鬼道中的人一样,并无好恶贵贱之分。 “地狱道,在人们的心中是惩恶扬善之处,也是恐怖的地方,那里面有着十殿阎罗,是天地间最终的审判,最人们最后的精神寄托。而人世之中,衙门就是这样的地方,各个衙门就像是阎罗殿一样,那些大牢则是地狱,在衙门里的做事的人们,就如牛头马面。他们代表着地狱道。” 易言心中感慨,在以前,他的心里对于衙门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林明庭的双眼像是洞彻了尘世天地,他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道:“还有一种人,他们不分身份的尊卑,总是会做着一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或许是恶事,或许是善事。做恶之时,又并不是完全的自私自利,做善之时,又不完全是奉献。他们破坏了世间的律法,扰乱着人们的生活,有人爱他们有,有人讨厌他们,他们是修罗。” “那些坐在紫禁城中的人,是玉帝,是各部的天神。那些紫禁城中的高官们对于各地的人们来说,就是天庭,是三清道尊,是天道。” 易言暗叹,林明庭说的极为形象通透。 然而林明庭却停住了没有再说,易言不由的问道:“那人呢,人间道呢?” “人间道,他们都是。” 易言微微皱眉,他有些不明白。林明庭继续说道:“人世间,汇集六道,这就是人间道,因为有我们这种一心想要超越生命极限修行人,所以这里是人间,因为有他们,所以这里是人间,这里可以出圣贤,可以出妖魔,可以有佛陀,也会有仙神,所以这里是人间。” ------------ 第139章 灵力中的祖师意志 灵力中的祖师意志 修为的提升,有时是能够看得见的,但是大多时候是无形的。 那就像是人的身体、思绪之中有着一扇扇神秘的大门,每每在有所领悟之时,便能够迈过那一扇门,进去之后发现世界变大了,很多原本平凡的事物被赋予了不平凡。 两人在城中吃了饭,又步行出了城。 在修行人的灵眼中,城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煞尘,五颜六色,有些是一点点,有些则是一丝丝,他们飘浮在虚空之中,从普通人的身上排出,朝修行人的身上附去。修行人每时每刻都在吸纳着天地间的煞气,将那些煞气炼化为煞灵。 修行人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修行人就像是一个不断的朝内压缩的漩涡,而普通人则不断朝外扩散的。 在修行人的眼中,易言的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金光静若止水,将一些沾染到他身上的煞气都挡在了外面,他无法食煞炼灵。通过天条,汇集于他身上的神力,易言并不能仔细的感受到,只是会有微微的温热感。 除了那微弱的淡金光芒,他的身上还似有一只龟朝着天地吞吐,那是龟元神。林明庭告诉他,元神有着无上的玄妙之处,若是正宗的元神,可如法宝一样聚重法击山,可聚散无形,施诡术…… 易言听林明庭说的那些正宗元神的妙处,几乎有一种万法之源的感觉。只是他现在龟元神显然不是这样子,龟元神弱小,林明庭告诉他,现在他的这个元神最大的妙用便是沟通天地。 一个修行人与天地沟通的方式不少,一种为静坐,一种为学习咒文,有人将这咒文定义为天地的语言,还有就是符箓,一个修行人会学习着许许多多与天地沟通的方式,而元神则是一种最神秘的方式,是集各种沟通天地的方式为大成的一种。 通过这元神,易言听到了来自风中的低语与喧嚣。林明庭告诉他,在这似海浪水一般永不停止的喧嚣之中,若能守住一份安宁,那便能够聆听到真正的天地之音。 修行元神,不需要要什么特别方式,在沟通天地之时,元神便能够发生变化,至于是什么样的变化,则不是林明庭与易言所能够了解的。 在林明庭的身上,同样有着一层光华,光华透明,在易言看来,他身上气息非常的平和,就像淡淡的水气一样。但是仔细的体会感应,便能够感受得到,他身上灵力之中似乎蕴含深沉而苍老的意志。那是只有传承数百年的门派才会有的一种感觉,这类门派中的弟子身上的灵力自然也就有着这样的气息。 大门大派之中散发出来的灵力气息足以让一些不成形的外魔散灭,许多门派之中都有着只属于他本门的法术。蹑空术是林明庭传给易言的,但是相对于罗宵山弟子的蹑空术来,他的这个法术就显得有些粗浅了。 易言与林明庭两人一路的走,穿山过谷,路过一座又一座的城。 他们有时在城中过夜,有时在山中睡眠。林明庭告诉他,走一处的地方就要仔细的品读一方水土。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小天地,每一个小天地之中,都有着它自己的特点。在易言看来,那就是每一个地方都有着自己风俗。 每一个拥有自己意志的天地之中,都有着特别的东西蕴藏,若是能够仔细的体会,也许能够从中得到法术。 元神的感应自然不像是使用力气,而是一种玄妙感觉,并不是想要体会到天地之中的法术就能够体会到的,所以易言一连数天下来,他只是从风、从光芒之中、从漆黑的夜里听到了各种纷乱,有些似乎是来自于数百年前,有些又似来自于数十里外。 这一天,易言通过元神突然听到了一阵阵的梵唱,梵唱声在响起第二遍时易言便席地坐下。 梵唱声如浪花一般冲击着易言的心灵,这并不是当初易言吞噬蛭妖精魂时受到蛭妖意志冲击时那样,充满着万劫不覆的危险感。在这梵唱声中,易言有着一种遍体通透顿悟的感觉,他有一种放下一切跟随着这梵唱声而走的想法。 他在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之时,立即坐了下来,紧守本心,头顶元神仿佛正随着那梵唱而飘摇着。 而林明庭则是站在那里,他闭上了眼睛,身上灵光如焰一般的的窜起,灵光在第三遍梵唱声中幻生出一个个玄妙的符咒,才一出现便即幻灭,才一幻灭,却又有另一个符文出现,随着那焰光之中一道道的符文幻灭,林明庭嘴里也念出声来,他念的是罗宵山中的《持静守身通幽咒》。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片黑金光芒,光芒之中仿佛有一个和尚正自阴阳虚无之中显现,前一刹那仿佛还处于千万年前,而下一刹那则已经到了眼前,随着那梵唱冲进了别人的心间。 和尚一袭白衣,静静的走来,走入心中。 传说上古时有金蝉得道,上灵山,得传灵山佛法,号金蝉子。自那以后,天下间的蝉鸣声中便多了一丝佛性。 来者是赵瑜,易言在听到第一声梵唱时便明白是赵瑜来了。他知道这梵唱有多么的可怕,当时包括王肃在内的五个人在那梵唱声中都有一种束手的感觉。 易言只觉得自己思绪不断的缩小,整个人就像蜡像在火中,不断的融化,世界在变化,世界在梵唱声中改变着,到处都是金光,到处都是轻松与快乐。 就在易言觉得自己也许要变成一粒无思无想的微尘时,耳中听到林明庭的声音,只听他说道:“赵姑娘神通广大,为什么要来法渡化我们。” 随着林明庭的声音响起,他的头顶猛然的涌起一片光华,光华之中出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老道人的影子只一闪现,满天的梵唱便已经散尽。 这便是有门派的人和无门派的人的区别所在,刚刚从林明庭那一团灵光之中出现的白须白发老人,是罗宵派的开派祖师,他的意志一直存留在罗宵派的灵力之中。当派中弟了背叛了罗宵派时,那么他的一身灵力也将会消失。而若是受到类似于赵瑜这种渡化神通时,灵力之中的祖师意志便会出现护住本门弟子。 在林明庭心中再明白不过,印度灵山那些和尚的神通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能够无视法力的高低,他们从来只是精研佛理,或下山行走,或是与人辩论。在辩论的过程之中,他们也许会突然的顿悟,顿悟之后原本没有法力的一个人便突然有了高深的佛法,能出口成法。 而这些和尚的大部分的神通都是此类直击一个人内心的,无论有多么深厚的法力,都无法对他们的神通造成阻碍。 赵瑜的神通来自于黑蝉元神,是一种渡化类的神通,这一类神通在印度灵山有个大的名字,天下间大多数人都听过这名字——普渡众生,这一大类之中,自然是分许许多多小神通,由不同的人领悟而成。 易言在梵唱声停止的那一刹那,他的世界在一刹那之间化开了,天地间的声音、气味都再次的出现。 他抬头看天空中,一个女子站在那里,是赵瑜,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少女,是那名叫若兰的胖女孩,但是她现在只是脸微胖,而身形却半点也不胖了,只是看上去没有大多少女的那种瘦弱,而是略略丰腴,她冷着一张脸着在赵瑜的身边看着下方,她身形改变之后,竟是颇为貌美。 易言发现自己现在无法分辨出这个赵瑜是哪一个赵瑜了,在之前,他从两个赵瑜的身上感受到了两种非常清晰的东西,一种是邪恶,一种是良善。而现在看到的这个则是非常的平静,像极了一开始从来没有分离开的赵瑜。 赵瑜看着林明庭,突然叹了一口气,对着易言说道:“我本欲收你为弟子,带你去印度灵山,可惜……”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然后摇头叹息一声。 “赵姑娘,你虽是一番好心,怎么不问问别人是否愿意呢。”林明庭说道。他喊赵瑜为赵姑娘,是因为赵瑜一直以来的行事做风古怪,她只喜欢听别人叫她姑娘。 “修行人,不就求个心灵上的空明吗,只有心灵空明,才能够无限的接近大道。”赵瑜说道。 “听说整个印度都被英吉利人占领了,灵山已不再是静土,何必去那里。”林明庭说道。 “那更应该去了,最后的静土,能看一眼也好的。”赵瑜说道,她说完突然一扬手,一本书朝易言飞来,易言伸手一接,是一本书名为《玄牝赤婴七变术》的书,正是之英子说的那本。 赵瑜继续说道:“有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创造了我,我本欲渡你,你却不肯,那便是你我无缘了。” 说罢赵瑜转身就走,如来时一样,在一团黑金光芒之中远去。 易言已经能够确定,这是那个良善的赵瑜。无法从她的身上感受到良善的气息,是因为她已经完全的控制着自己气息了,不让气息散出。 ------------ 第140章 念动去西方 念动去西方 赵瑜的出现让易言感到意外,而且来的还是善念赵瑜。 林明庭与易言两人一路的走着,同时一边讲着一些修行之事,有些很直观的修行理论,有些则是个修行界的趣闻与传说,说的最多的则是因一些普通事而引述开来,关于修行界的发展与历程。 他就像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大哥,正有节奏的传授着自己的弟弟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林明庭说道:“赵瑜早已经抛弃了肉身,这是一种期望能够长生的方式。真正的与天地同寿的人我没有见过,派内的典籍也只是有着这方面的记载。记载中说,弃肉身而飞升天界,不见有人返回,天界真有乎?” 易言只是默默的听着,他的心随着林明庭话中的疑问而动。 “灵力无法让肉身永恒不朽,即使是肉身能够永远的不腐朽,但是灵魂也未必能够不腐朽。上古时期,有许多的大妖大神通之人,他们的肉身无比的强大,堪比天地灵宝,即使是毁灭了,只余一点血肉也能够再生,如此的强大,却终究已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不复再现。” 明媚的阳光照在林明庭的身上,那阳光就像静静的在记述着他的声音,让他的声音永恒的留在这个天地之间。 “抛弃肉身,以元神方式存在于天地之间。这样就不存在肉身、灵魂腐朽了。”林明庭缓缓的说道。 “灵魂?”易言忍不住的念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灵魂看不见摸不着,神秘万分?”林明庭笑问道。 “是啊,我虽然有摄魂魔眼,但是我在使用时,却无法感受到灵魂的存在,这是为什么,我曾有一段时间都怀疑灵魂是否真的存在。”易言说道。 “灵魂是不是存在,你看你自己,再看看这棵树。有什么区别?”林明庭问道。 “我有自己的意识,它没有。”易言说道。 “是什么让你拥有意识,让你知道肚子饿了,即使是刚出生也知道?是魂魄。其实树也有意识的,它会开花,会结果,有传承,这是一种本能意识,因为树有魄,而无魂,所以他们就只能这样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只凭本能吸食着天地间一些另类的东西。与石头不同,石头是无魂也无魄的存在,所以天地间少有听说顽石开灵的事迹,即使是偶尔有,那些顽石也无一不是俱有大造化的石头。” 易言心中又有疑惑生出,他问道:“那,抛弃了肉身,灵魂是否也抛弃了?” 林明庭笑了笑,说道:“道家元神虽有许多种修持的方法,但是根本却是灵魂,元神其实是修行人通过一层层的修行法门,将灵魂修炼成了那样的存在。” 易言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当修行过一层层的修行法门,将灵魂转化元神之后,自然的也就可以抛弃肉身了存在于天地之中了。” “对,修出元神,弃肉身,这是道门的一个最主要的修行方式,每一个门派都有这种法门。” “那为什么成了元神之后,灵魂能够不朽?”易言问道。 “并没有人说成了元神之灵魂会不朽,而是说成了元神之后,无限的与天地相通,有许多人认为,正是因为这个相通,最终被天地同化,成为那些飘荡在天地间的魔物。”林明庭说道,让易言感到心惊。 “那些抛弃肉身的人呢,都去哪里了?仙界还是天界?为什么不留在这世间?”易言问道,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他也曾想过,若是有一天自己能够达到很高的境界,绝对不会离开这世界。 林明庭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空,抬手指着那阳光说道:“不是不想留下,而是无法留下,天地让元神无法存留在这个世间。我罗宵派的祖师便是消失在这阳光之中。派内典籍之中有记载,师弃肉身而得元神,坐罗宵之巅,讲元神之后变悟,师音容欣喜,然不出一息之时,师音渐小,容渐模糊。吾等呼之,师不闻,吾等挥手示之,师不见,又一息间,师随光而升九天之外。” 易言心中暗惊,不由问道:“怎么会听不到,看不到呢?” “这没有人说的清楚,最多的一种说法自然是说因为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听不到了。你肯定听说过,这个世界之中是还有世界,但是并不是我们能够看到的。也有人说,那些人其实是去了天外。有过许多人凭法术法宝朝天外而去,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得了这片天地,。” “出不去吗?”易言也曾想过当有一天自己的法力到了一定的地步时,他就要朝天外而去看看。 “出不去,这也是为什么说天有三十三重的原因,一是有传承下来的典籍,还一个是来自于历代修行人自身的体验,只要有人遁飞上天空,必定会有雷霆加身,无人可以闪避得了,无论拥有什么样的遁术。” 易言抬头看着天空,龟元神在阳光之中窜起,看上去就如一团火焰。尽管他听着这些话,但是他还是想着有机会一定要上九天之上去看看。 林明庭与易言两人都沉默着,沉默的看着这个天地,看着自天外洒落的阳光。他们的眼神之中蕴含着各不相同的意味。 一向和煦爽朗的林明庭此时的眼中有着一丝对于莫测天地的敬畏,又有着一丝对于这神秘天地的着迷。 而易言的眼神之中则充满了探知的意味。 林明庭突然说道:“你知道破法之风吗?” “知道。”易言回答道。 “我准备去西方英吉利国体会一下那些破法之风。”林明庭淡淡的说道。 易言很惊讶,他看向林明庭,林明庭仿佛是抬着头,看着天空。 “我听说,只要出了我们的这片天地,所有的法术都无法施展,呆得久了,还会真正的失去法术。” 林明庭说道:“我想了解破法之风真正的兴起原因,想知道,是什么让我们这个天地正在慢慢的失去生命。” 林明庭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听说,那边有着另一种思想,正将天地间的神秘一种种的解去,所以那边的那些法师、术师一个个都失去了法术,我想去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够让我也失去法术。” 易言看着林明庭眼神,知道并不能劝阻得了他,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很想劝阻,因为他自己也想过要去那边。 他知道,与林明庭分别之时就要到了。易言问林明庭打算什么时候去时,他笑了笑,说道:“还不急,我听说有一个从南洋过来的人,他在破法之风中生活了十余年,不但依然保留着法术,还修成了一样破法神通,我想去找他看看。不过在这之前,我教你怎么建人间道场与祭炼法宝吧。” 易言心中大喜,他没门派,只算是一个散修,虽然在总督府里看了许多书,其中有不少修行方面的书,但是具体的修行之法却并没有什么,建人间道场与祭炼法宝的正是他一直想要学的。 在易言大喜之时,林明庭又说道:“顺便把现在还跟在你身后的一些妖拦截下来。” 易言皱眉说道:“还有妖跟着我?” “当然,你身上的东西就像黑夜里的灯火,扑火的飞蛾永远不可能消失。前方是关岭,我们去那里。在那里,正好可以教你怎么建一座人间道场。”林明庭说道。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贵州行省之中,关岭这一带是布依族、苗族聚居地。当易言与林明庭来到关岭时,天色已经傍晚了。 在去年,易言离开家乡时,对于不同风俗的地域的人和事充满了好奇,而现在,他已经非常平静了,他平静的看着城中的一切。 林明庭在前,易言跟于他身后。 林明庭指着两边房屋与街道上走动着的人群,说道:“你的元神在这里感觉了什么?” “我听到了无尽的争吵与刀剑的悲鸣,看到狰狞的杀戮。” 易言闭着双眼,缓缓的说道。 ------------ 第141章 关岭授道 关岭授道 建一座人间道场需要学习的东西极多,要学习阵法,要学习符、咒,要学习阴阳时辰的定位,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理论方面的东西。更有着一个个符、咒结合的方式及作用要学。 这些自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学会的,林明庭教易言也是先从大的概论说起。他指着天空与大地讲着阴阳之间的基调。他的解释深入浅出,听上去并不显得高深玄虚,让易言很容易听得懂。 易言发现,林明庭与张采薇一样,讲述这些东西都非常的在行,或者说是他们各自的门派之中对于传承都非常的重视,所以他们能够理解的很透彻,才能在这个时候讲述的这么清楚。 除此之外,还有三百六十五个基础符文,这些符文就像是基础的汉字一样,是构成一句话的基础。每个符文都有着读音,那些简单短促的读音便是咒言,不过大多数的咒言,是通过这三百六十五个符文组成的一个个咒言,通过大量的练习,能够做到通过以嘴念出震动虚空。 法术之中,符文与咒言用的非常的多。 易言背上的那些天条,也是通过符文写成的,而那天条组合方式在林明庭看了之后,他说那是典型的神文。每一个门派都有着自己的风格,而且每一个门派真正常用的符文并没有达到三百六十五个。 只是十数个或数十个,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将三百六十五个符文理解透的,各门各派使用符文的风格都要看开派祖师对于符文的理解了。同样的,咒言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同样的一个咒不同的人来读,有着不同的感觉。而且有些人甚至一生都读不出某一个咒。 神文自然也就一种特定的组合方式,林明庭并不能够认出来。他看了一会儿易言背脊上的神文天条之后就不再看了,而是说道:“听说当今国师对于神文研究很深,有机会的话……” 林明庭说到这里便顿住了,因为他也想到,凭易言的身份要见到他几乎不可能。他想了想,又说道:“泾河中游有一座河神庙,听说至今依然有着完整的祭祀仪式,其中的庙祝还能够通祭祀得到神力,他们应该也能够认识这些神文,通过这个神文能够知道拜上帝教中的那个神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听说那里座神庙从不与外人来往。” “也许还有一些神庙中有神文的传承,但是现在大多数的庙宇中的庙祝都在窃取信仰,他们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庙祝,而算得上是人间野神。还有一些则是被魔物占据了神像,那些魔物摄取人间信仰的时候,同样的会吞食一些误入神庙中的修行人的精魂,你以后要小心一些。” 林明庭缓缓的说着,傍晚的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街上的小贩正收拾东西回家去,还有一些没有卖完的人则依然在大声的叫卖,也有一些赶便宜的人,此时正在一个个小摊前问着价,相互讨价还价。 易言置于这喧闹之中,竟是生出一种闹中得静,任他八面狂风卷,我自守得一分清静田的感觉。 “其实,现在真正危险的地方并不是在深山大泽,虽然深山大泽之中依然隐藏着不少修为高深的老怪物,但是他们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出现,只要你不去有意的招惹他们。真正危险的地方则是在人间,人间城池就是杀戮场。” 易言惊叹,他不是不信,而是感到一种莫名的颠覆。在他看来,人间是人类集中生活的地方才称之为人间,这里应当是人类最为安全的地方。 “这座城中有一个妖,一个魅,一个神,妖在东南区域,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骚臭气来看,应是最爱进入人间生活的黄大仙,也就是黄鼠狼,此类妖物最是记仇,而且是以家族的形式活跃在天地间,当他其中一个被杀时,往往是一个家族来复仇,甚至可能是整个天下的黄大仙都记住了你的气味,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能被他们伏击暗算,这是一种难缠的妖,能不得罪就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易言知道,林明庭这是在借机让自己熟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妖、魔、人、神、鬼……杂居的世界,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的世界,只有知道了林明庭所讲的这些,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这个世界,不会莫名其妙的得罪了某个妖。毕竟修行人不是为了争强斗胜而修行的,而是为了久视长生而努力的。 “南面的地域中有一道绿芒直冲天空,散发着树木的气息。那是一定是树魅的所在地,魅的法力其实一般都不会高到哪里去,它们受本体的局限在太大了。但是无论是谁想要杀他们,都要好好的考虑考虑,因为这些出现在城中的树魅在人们的心中往往是与长寿、吉祥、风水、爱情相结合在一起,树魅的身上寄托了太多人间的期望与祝福,他已经与人间城池一域中的福、寿、禄紧紧相连,如果杀了他,必定有一大批的人要在跟着死去,没有哪个修行人愿意承受这种因果,而且这不是简单的因果。他们能够将毕生所得的祝福在临死之前化为诅咒,几乎无法可破,只能在一次次的渡劫之中去炼化。” 易言心头大惊,他想到了当初刚离家乡时,在一座破庙之中被王肃斩杀的魅。 林明庭顿了顿,来到了一个小贩的摊位前,拿起一块红布结包成的护身符,小贩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不是本地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这是城南牵缘树上的叶子,只要压在枕头下面,就能够让出门在外的家人永结善缘。” 易言的洞察眼中看到了那红色锦包之中的是一片青绿的叶子,就像是刚刚新摘下来的一样。 林明庭笑了笑,问了一声多少钱后,便买了下来。价格还真不偏宜,易言也不知道那小贩看他们两个是外乡人故意说高了价还是怎么。 林明庭不再说那魅的事,而是继续说道:“西北方位有神,真神早已经绝迹于天地间,应是野神,真神有天条管束,倒也好打交道,野神往往是妖、魔、鬼、怪占据神位,极不好招惹,若是世间神都只是单个独身倒也罢了,在一百二十年前,有一个名叫‘人间天庭’神教,他将世间所有的神祇都吸纳了进去,只要是能够吸纳信仰之力,无论是窃取信仰的庙祝,还是夺占神位的妖魔,都能够进入那个名叫‘人间天庭’的神教,虽然这个神教非常的松散,但是若是随意的杀死了入了‘人间天庭’的神祇,一定会惹来追杀的。” 易言在以为自己了解了这个天地的另一面时,却又发现自己了解的还远远不够,原来天下神祇虽然没有真正的天庭,却又出现一个聚集着天下神祇的‘人间天庭’。 “这个‘人间天庭’中的人都很强大吗?”易言紧问道。 “都很强大却未必,但是这‘人间天庭’却有几样让天下修行人都忌惮的东西。比如神打术,他们在人间选了许多习武之人,授其神打术,封为神将,这神打之术与那些人间习武之人的武术相合,互相弥补了缺陷,变的非常的强大,常五劫、六劫修士被‘天庭’神将斩杀的事发生。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手神术特别难缠,名叫‘散豆成兵’。” “散豆成兵?”易言有些失声喊出来,这‘散豆成兵’在人间虽然流传极广,但是在易言的印象之中,根本就算不上是一种特别强大的法术,在说书的人嘴时,几乎只要是仙人都能够散豆成兵,这几乎成了仙人的招牌法术。 “这散豆成兵可不简单,在以前,我们罗宵也是豢养着道兵的,后来天地灵气受污,都成了煞气,那些道兵也都死了,想要重新养出可堪用的道兵来,没个几十年是很难的。‘人间天庭’的散豆成兵应当是在百年前就开始祭炼了,那时候我们这些修行人还在为寻找新的修行方法而焦虑着,他们则已经开始祭炼‘豆兵’了。” 易言还在疑惑这豆兵是怎么祭炼成的,究竟是什么形式时,林明庭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解释道。 “豆兵是用太乙精金做成的小金豆,上面铭刻着特别的神文,在些是让人们求去。有些则是他们自己放在人间的每一家第一户中祭炼,一般一家放一颗,有些则是一户人家有多少人就放多少颗。通过祭炼,这些金豆通过神文吸纳这一家人中的煞气,当他们家中有人死了之后,魂魄就会被吸入金豆之中,这便是完成了最初的祭炼。这种豆兵因为是太乙精金炼成的,所以一般的法术并不能将他击灭,而且成片之下,豆兵能够结成法阵,修行人被困入其中的话,想要活着出来那就千难万难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整个关岭城的西北方,易言跟在林明庭身后,他大概猜到了林明庭为什么要带着他来这里见这个不知是什么神的神祇。 这么多的话中,林明庭告诉他神、魅、妖的难缠,就是为了告诉他,不要轻易的去与他们结仇。那林明庭带他来这里,自然是不可能做什么结仇的事了。 出现在易言眼中的是一座非常小的神庙,甚至连庙都称不上,因为这庙才一人多高而已,人进不去,里面供着一座小神像,神像一身白布衣,表情肃然的坐在那里,在易言的心中,神像大多是这个表情样子。 小小的神庙上有三个字——布衣神。 ------------ 第142章 人间之外的礼节 人间之外的礼节 布衣神庙的位置并不是在这座并不严谨的城外,而是城中,以这布衣神庙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颇大的集市。旁边有店铺专门卖一些香、纸、蜡烛之类的东西,还有着人在那里燃着篝火,跳着怪异的舞蹈,唱着听不明白的歌曲。这舞蹈和歌曲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感觉,至少在易言看来是如此。 林明庭来到旁边的店铺买了些香纸,然后带着易言,在当地人频频注视之下来到了布衣神庙前,神庙虽然不高,却有颇为宽大的檐,檐下有一个半人高的大鼎,鼎中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黄香,鼎中落满了香灰。 林明庭神形说不上恭敬,但是看上去礼数非常的到位,他在烛火上点燃了黄香,然后将香平举于额头,说道:“罗宵林明庭,见过布衣神。” 随之躬身拜了一拜,然后就将香插入大鼎之中。 在易言的洞察眼中,原本平淡无奇的小神庙刹那之间出现一层诡异的光华,光华从外向内的出现漩涡,小小的神庙之中瞬间变的幽深而黑暗,那一座身穿白衣的小小神像活了过来。 “本神与罗宵素无往来,你拜我,是为何事?” 神庙之中传来布衣神声音,那声音有些诡异,像是盘旋而出,声音飘忽,却有着一种粘稠的感觉。 林明庭说道:“我欲借神地布一座法阵。” 布衣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借地不难,天有纲常,地有因果,本神需要知道原因。”这布衣神的声音非常的生冷。易言的洞察之眼,根本就无法看出布衣神的本体是什么,心中不禁暗道:“他会是什么呢?” 林明庭站在那里,微笑着,回首指了一下易言,说道:“布阵是为了传授他布阵之法。” “如果就只是这个,无论是哪里都能教,你不需要来这城里。”布衣神诡异的声音继续传来。 “确实不止这个,在我们的身后有数位敌人,我想借地布阵阻敌。”林明庭说道,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想要借别人的地方布法阵,借地之人是很有可能惹上因果的。 “对方什么?”布衣神问道,这问的有些奇怪的感觉,易言还没有回过神来,林明庭已经回答道:“妖。” “哪里的妖?”布衣神顿了顿后再次的问道,从这可以看出,他是非常的谨慎的。他要知道林明庭招惹了什么,对方有着什么背景,这样他就能够确定是否会给他带来麻烦。 “横断山。”林明庭说道。 易言有些意外,很显然,这个布衣神是因为怕惹上大麻烦,而横断山中的妖,在易言看来绝对是一个大麻烦,可是林明庭却很直白的说了出来,没有半点的隐瞒。不过一转念,易言便已经释然了。 林明庭行事,绝对不可能出现欺诈,他的整个人就是像是一团温暖的阳光。 然而出乎易言意料的是,布衣神说道:“本神虽不怕横断山中的妖,但也不想凭白无故的得罪他们。” 林明庭笑道:“借地,自然不可能是平白的借,在贵神地建法阵之时,自然是任由布衣神观看。” “只本神同意也没有用。”布衣神说道。 易言听到这里,便知道了布衣神同意了。 当易言与林明庭往关岭城的东北方向走去时,易言不禁暗想,这布衣神也和人一样,同样的会担心惹上麻烦,会跟人交易。 “你是不是觉得布衣神挺好说话的。”林明庭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有些空幻的感觉,不似真实的声音,声音像是直接传入易言的心中。易言还没有回答,林明庭已经说道:“看上去很简单,但是你不要忽略了这个交易达成的首要条件。你先要有一定的实力。我在那里点了一柱香,是给予了他尊重,这是见神的礼节,又自报来历,我就代表是罗宵。” 易言跟在林明庭的身边,慢慢的走着,林明庭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只是散修,而城中的这些妖、神、魅在知道我们是要对付横断山中的妖时,一定要小心他们反过来杀我们,修行人的肉身与灵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大有益处的。” 易言心中暗惊,不由的说道:“那他们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暂时不会,虽然现在天下间许多门派都受到煞气的侵蚀,已经不得不离开门派,但是道门依然不是他们敢轻易招惹的,更何况罗宵并非是小门小派,即使是‘人间天庭’也不会想要轻易的得罪。”林明庭说道。 易言心中有些感慨,暗道:“无论是哪里,都离不开背景与来历出身。”默然了一会,又问道:“布衣神是已经入了‘人间天庭’的吗?” 他的声音也像是被扭曲了,出不了他周身一丈距离。这是林明庭的法术起了作用。 “他的神庙上有一个印记,那印记是一座宫殿的样子,宫殿上四个小字――灵宵宝殿。那就是‘人间天庭’的印记,有这个,代表着他是属于‘人间天庭’的。” 易言心中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印记。 他们又来到了关岭城的东面这带,来到了一处大宅院前,宅门上挂着巨大的漆金字的牌匾,上书了黄个大大的楷字――黄府。 林明庭去敲了那大门上的一对鼠环,很快门就大打开了,是个老人,林明庭说道:“罗宵山林明庭求见黄老太。” 那老人打量了林明庭与易言一下子,便进屋去通报,没一会儿门又开了,他领着易言与林明庭进去了。 易言原本以为会看到满屋的黄鼠狼,但是却看到了宽大的屋院之中跑动着的小孩,与很多俊男美女。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 这个听林明庭说过的难缠妖类竟是出奇的好说话,只需要林明庭半个月后当她女儿的主婚人就行了。 林明庭告诉他,这是因为妖更多是独来独往,虽同处于一城之中相处百年,也不会有什么亲近。所以那布衣神与黄大仙才会不怕那些自横断山中下来的妖,更何况是过了界的妖。在他们妖中,对于自己地盘看的最重。若是有别的妖进入自己的领地之中,必定要有一番大战的。 而黄大仙一族,在妖中是大族,自然是不怕横断山中的妖了。 这一次的黄府之行,让易言知道了修行人若是找上门去,一定先要自报家门,然后再说要找黄老太,在他们这一族当中是女性为尊,尊称为老太。只是报家门,这只有那些修行大派的弟子才有用,他这种散修去了只怕是有进无出了。 与各类妖之间的礼节及称呼,只有那些在有传承的人才能够了解,要不然的话,就只有像易言这样,在修行的过程之中慢慢的学到这些了。 这就是拜入门派和散修的区别,在各门各派之中,天下百族的习俗显然是要学习的,其中包含了各种礼节。千万年来,修行界已经不是那种蛮荒的世界了,也同样的是一个各类生灵共存的世界,即是共存,必定有着‘礼’,礼是构成一个社会的根本。 ------------ 第143章 一箭定乾坤 一箭定乾坤 “他们的本体是黄鼠狼,非常的忌讳人类这样叫他们,不管你是在那里,如果被他们听到了,他们都会记下来,并传到整个族群。所以我们称呼他们这一个族群时一定要叫黄大仙一族。” 林明庭的声音是被法术扭曲的,只能出林明庭的嘴,入易言的耳,除非有人破了林明庭的法术,或是比林明庭高太多才能了无声息的听去,林明庭敢在这里说,自然是不怕的了。 天色越来越暗,易言与林明庭走在城中那用不知明的石头修出来的平整路面上,夜色包裹着他们,让他们在整个关岭城中的人们的眼中多了几分神秘。 这城透着浓重的苗民风俗,依然还是有人在街上走动着,他们腰间跨着弯刀,或者把玩在手中转动着,靠近易言与林明庭,迎面来,或从后面赶上。三二人结伙,或一个独行,他们靠得近,盯着易言与林明庭,眼神带着恐吓,嘴里偶尔发出质问。 黑暗之中的他们显得狰狞可怕,若是易言与林明庭只是普通的外乡人,来到这里,在这个越来越暗的城里此时没有找到住处的话,一定会对他们感到恐惧,恐惧了,被他们看出来了,便是没路之时,他们会抢光财物,并打一顿,逃得及时还能有一条命保住。 只是易言与林明庭并不是普通人,当他们靠近时,发出威胁与恐吓时吓到的却是他们自己。 易言并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林明庭告诉他,那些人中了他身上的灵咒。这灵咒的全名是‘歧心山灵咒’。 每一个有传承的门派,都有着自身的灵力。 这灵力并非是单纯的法力,在这灵力之中蕴含着许多东西,比如拥有当代祖师的意志在,当弟子叛离师门时,灵力将会被剥离。那时遇到赵瑜施展渡化神通时,灵力之中的祖师意志就出现抵挡了。 灵力之中还有一种最主要的东西,便是每一个门派都有一种类似的灵咒,他就蕴含在灵力之中,这咒能够让修行人即使是在入定打坐之时也不会被外魔入侵身心。走在山中,野兽会退避,一些魔物不敢靠近,而这些心术不正,想要恐吓林明庭与易言的人,都在一刹那之间中了《歧心山灵咒》。 “他们心中想怎么恐吓我,恐吓到的就是他们自己。其实你的身上的神力之中也蕴含驱魔辟邪的能力,只是现在无法对人类起作用而已。一个无门无派的修行人想要自己的灵力之中蕴含着类似的法咒,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只需要天长日久的诵持一种能够驱魔辟邪类的心经咒文便可以了。” 易言自然是没有什么心经咒文可念,又并不是罗宵弟子,虽然林明庭可以教他一些东西,但是真正涉及到了本门法术的东西并不会教,易言心中暗自想有机会也从哪里弄一本心经咒文来念,道家经文没有,佛门的咒言也行。 两人来到了关岭城的南面,前面有一棵大树,那大树竟是大柳树,生长在一口古井旁边。 那一棵大柳树身上有着一层淡淡绿光,在易言的洞察眼中分外的显眼,那一道道垂下的绿柳丝上绑满了一些小布包,布包上也都缠绕着颜色各异的气息。每一个荷包里面都有一些纸,想来那里面写着的是一些祝福之类词句,挂在这里是期望着能得实现。 这就是树魅。 林明庭的腰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那个从市集上买来护身符包。 魅向来性情诡异,若是有修行人靠近,法力低于它的,必定要死于非命了,法力高过他的,还没等靠近,他便要开口骂你了。 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身上佩戴着用木魅本体做成护身符,只要戴着这个便可以靠近去说话,在木魅看来,这是一种对他的尊重,若是到了他所在的城中,不买他本体上的枝叶做成的符就想来见他,这是一种蔑视与污辱。 说到底与这些妖、神、魅打交道也并不难,想要打交道先要有一定的背景,然后就是需要给予他们尊重,当易言想通了这一点之时,不由的想:“其实无论是人还是妖、魅、神都一样,与人打交道,如果自身没有实力,那是连见对方的面都见不到的,不管是修行人的世界,还是凡俗中的世界。然后有了实力,即使是实力比别人高,也要给予对方尊重。” 一言一行,皆修行。 修行便是方圆与规则,要么打破重立,要么遵循。 在黄大仙一族与布衣神都同意的情况下,再加上林明庭那罗宵弟子的背景与他本身的实力,及他表现出来的礼节,柳魅并没有拒绝,不过他却要了林明庭在他的身上铭刻一段《清心经》。 《清心经》算不得是什么高深的咒文,但是却是道家修士每个人都要学会的,有些类似于一切经藏的根本的意味,大多道士学的第一篇经文便是《清心经》。 这《清心经》铭刻在这柳树的身上并不能让他短时间内法力大增,但是好处却是长久的。 在经过了他们的同意之后,林明庭便开始传授易言法阵的知识理论。去年之时,他曾懵懂的破去了一个法阵,并将这个说给林明庭听。林明庭笑着说他命大,遇到了一个不会布阵的人,更遇上了一个不会操纵法阵的人。 要不然的话,现在的易言早已经葬身在那‘两仪幻灭剑阵’当中了。 想要建一个人间道场,布一个法阵是基础。 当然,布法阵便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学会的,需要将一个地域的煞气都调动得浑圆,变成一个整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整体是通过一道道的符文串连起来,城中的煞气家家不同,所需要用的符文自也不同。飘摇不定的煞气就像不羁的野兽,而布阵之人则是训兽人,需要将这些野兽训练的听话听指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易言知道林明庭并不是为了要教会自己布法阵和建人间道场,而是要在自己的心中建立起一个宏大的世界观念。在修行的世界之中,都认为一个修行人最先应该打牢基础,而打根基则是将一个普通人的一些观念完全的转变过来,无论天姿多么的好,都不可能一上来便修行法术。 有许多人是需要诵经修心十数年才能开始修炼灵力和法术的,而将那种观念意识彻底转化过来之后,便可能一日千里。 在易言看来,有许多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即使是体会也难体会,只有信了,长时间之下才可能修成法术。 花了三天的时间,林明庭布成了一座法阵,若是要建成人间道场的话,这座法阵就是基础。 当法阵建成的那一刹那,易言感觉整个城中化为一个深潭,暗流在身边涌动,但是无论自己怎么走,那暗流都像是在顺着自己,伸手挥动之间,仿佛整个虚空都在随着自己意动而动,当他随着林明庭的在整个关岭城走了一圈时,觉得自己成了关岭城的中心,整座城的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法阵的力量,可以改变一方天地,在这个天地之中你就是主人。” 林明庭带着易言站在城中最高处的一座房子上,当法阵成了的那一刻,城中的人便已经看不见他们了,而城中人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当法阵布成之后,有许多平时用需要消耗极大灵力的法术就可以用了。比如这个‘洞玄法镜’。”林明庭站在阳光之中,抬头看着阳光,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是那样清俊和煦,他的眼中流转着的清静又不失朝气。 他伸手在天空之中的太阳光芒里化了一个圈,嘴里在画圈的瞬间念出一串古怪的法咒。 只那一刹那,那一处的阳光凝结为镜面,镜面升起,扩大开来,透明的,易言竟是从那镜面之中看到异样的景色。 那是一片山,一片青青绿绿、连绵不尽的山。 镜面再次的扩大,镜面中的山也更近了些,慢慢的,易言看到了一座山巅上站着的一个人,这人浑身闪动着一道道光芒,明灭不定。仔细的看去,易言认出来那是曾在自己与初龄道人于天空之中争斗时出现过的一个人,这人身上明灭不定的就是眼睛的光芒。 “这人自号百眼,最爱夺人眼睛,若是有神通的眼睛被他遇上,他定要夺为己用,如只是普通的灵眼,他就会吃了去。”林明庭说道,他自衣袖之中拿出一把暗青色的长弓来,易言看着暗青色的弓从他那并不大的衣袖中抽出,心中感叹。 暗青色的弓身流畅无比,就像是其中蕴含着灵动的风。 “这是千年桑木为主材,蛟龙筋为弦炼成的法宝桑木乾坤弓,是合着这个法阵一起用的。”林明庭不紧不慢的说道,身处于阳光之中的他,手持长弓,易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将手中暗青的桑木乾坤弓抬起,右手扣在蛟龙筋做成的弦上,缓缓的拉开。他一边拉动着弓弦,嘴唇开合之间,易言听到了一阵命令似的法咒。他感应到了整座城的煞力都在沸腾,迅速的朝林明庭手中凝集而去。 淡淡的黑煞漩涡出现在林明庭扣着弓弦的手中,黑煞漩涡越转越快,当弓被拉成满月之时,黑煞漩涡之中出现了一根黑色的箭,漩涡依然在。 “咄……” 林明庭松开了右手上紧扣着的弓弦,那一道由满城煞力凝结而成的箭飞驰而出,它仿佛在空中跳跃着,才一离弦便已经消失。 易言的洞察眼根本就无法捕捉到,但是他的意识集中到高空的那个洞玄法镜上时,只见一道黑芒正处于其中,至少数十里之外,化着一道流光迅速的远去。 百眼几乎是在易言注意放到他身上时,便被那道黑芒射入了额头,他像是一头呆头鸟一样的自山巅栽落,生死不明。 易言心中骇然,暗道:“如果人这样射杀我,我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一刻,他明白,修行人斗法并不是只有面对面的搏杀,更多的凶险是来自于这种千百里外取人性命的行法手段。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人的手段,他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太浅薄了,修行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需要学习。 ------------ 第144章 归家 易言不知道百眼有没有被这一箭射杀,但是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即使没有射杀,他也一定受到了重创。 林明庭说道:“如果能够不得罪人的话就千万不要得罪别人,因果和仇怨是修行的大敌,有它们在,就无法安心的修行。还有一个就是要控制自己的贪欲,无论是成型的法宝,还是一些天地灵物,都不要去轻易的想要收为己有。” “贪欲谁都有,能够提高修为实力的东西谁都喜欢,但是更需要控制得住心性。这一点,我对你有信心。不过,有一点你做的不够,你身上拥有着的法宝足以让人眼红,你却不知道掩藏,如果我不将你身上摄魂魔眼及阴阳葫芦的气息掩去,我们还要小心城里的偷袭了。” 教导一个人并不是光有知识就够的,得需要方式,更主要的是要看传授知识的人心意是怎么样的,尤其是易言与林明庭两人看上去年龄相差不太多的情况下。林明庭的语气很平和,就像是邻家大哥一样,让易言心中没有一丝的抵触。 有人好为人师,这习惯算不得坏,但是却有很多人讨厌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好为人师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及一些东西,让别人反感了,即使是别人确实不了解想知道的东西,也会因为反感而不想听。 林明庭与易言之间则没有一丝的隔阂。 林明庭再次的在虚空的阳光之中画出了一个圈,那一个虚无的圈化为一面透明的镜子,洞玄法镜随着林明庭的法咒而化生。 和之前一样,这次在镜面之中也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女子,一个腰细的如蛇的女子,有着一双魅惑无比的大眼睛,正满眼疑惑的看着易言,易言知道她肯定看不到自己,是在看着关岭这个方向。 她的眼中即使有着疑惑,也依然是有着摄魂夺魄般的魅力, “他是澜沧江里的水鬼,名楚希夭,前世身是一位青楼女子,死后机缘下化为水鬼,但是却贪恋人世繁华,常常流连于澜沧江附近的城中,除了爱魅惑年青男子,吸食元阳之外,没有听说过她还有什么特别受好。在你的身体里,有着她留下的一道印记,我这洞玄法镜可观关岭地界的所有地方,她正好处于城外十里处,离得这么近,应该看到刚才的那一箭,现在的她估计是想看清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明庭淡淡的说道。 “可惜,贪欲往往让人步入绝境。”易言低声的说着,像是在告诫自己一样。 林明庭已经拉开了桑木乾坤弓的弓弦,虚空震动着法咒声像是直接在他的心里响起,让他有一种拜服的意动。 满城煞气在林明庭的弓弦上凝结出一支黑箭,林明庭在松开弓弦的那一刹那,再次轻喝一声,这一声就像重木撞在易言的心田,那黑箭离弦跳跃。 那处洞玄法镜之中的楚希夭脸上突然出现震惊之色,随之她转身便要逃走,然而就在她转身化为透明水滴的一刹那,一道黑色的箭芒仿如穿透了阴阳,扎在了她的身上,一片水雾散开,她消失在了镜面里,不知生死。 林明庭并不停,而是继续在虚空之中画出一个洞玄法镜,连续三个法镜的方位都一样,但是所照出来的东西却完全不同。 这次洞玄法镜之中出现的人是两个,这两人的身上都有着一团雾,其中一人身上为绿色的烟雾,一个身上则是笼罩着黑色的烟雾。 “如果单独使用洞玄法镜这个法术,想要观看周围的人和事,极其消耗神念和法力,但是在这法阵之中,与法阵相合,却能够观这关岭城气息延伸到的任何地方,并不怎么消耗神念与法力。那两人身上的雾气是瘟煞和毒煞,洞玄法镜无法照清他们的脸色,是因为他们处于关岭地界的边缘,相对于楚希夭来说,他们可要谨慎的多。” 易言心中再次暗记,以后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这也是林明庭要教他的东西。 “我们修行,一时的失败没关系,即使是丢了脸面也没有什么,只要还活着便有的是机会,能不能得道,天赋的作用虽有,但并不是主要的,审时度势,活的足够的久才是关键。” 林明庭又拉开了弓弦,这一次他手中盘旋的煞气更加的浓郁,而他拉开桑木乾坤弓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只是这次出现在弓弦上的箭矢是两根,弓如满月。 两道黑芒消失在了易言的洞察眼下,在洞玄法镜中出现了两道箭芒,分别扎入了他们的头上,只是洞玄镜中,易言看到箭落下的一瞬间,他们像闪避开来,倒在地上的时候化为一片绿黑的烟岚。 “以后如果你再遇上这两个人,一定要将自身护住,他们的剧毒与瘟疫即使是我们这样的人染上了也是极为难缠的。”林明庭说道:“总督夫人身上的毒我都怀疑可能是来自于他们那里。” “夫人是被赵瑜击伤的啊。”易言快速的说道。 “但是赵瑜修行的元神蛊道,击伤了夫人也不可能让夫人身上染上连林公都无法驱除的毒。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昆明城地下藏了近百年的乌毒真君才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如果是他的瘟毒的话,林公肯定会去直接找他的,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 易言并没有林明庭这样的疑惑,在他的心中夫人就是伤在了赵瑜的手中,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身上的毒无法解去,他并没有去想那些。 说到赵瑜,他不由的又想起赵瑜的那个叫若兰的弟子,他本以为若兰一定会死在赵瑜的手上,但是并没有,她依然跟在赵瑜的身边,脸上依然充满了怨怒,赵瑜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师徒吗?易言搞不清楚。 林明庭施展洞玄法镜,镜中再也没有什么人出现了。 易言知道,与林有庭的分别的时间差不到了。不过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城中逗留了下来,林明庭在柳魅的身上刻上另一半的《清心咒》,算是完成诺言。又在十多天后在黄老太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当了证婚人之一。 黄老太的女儿嫁的自然也是黄大仙一族,两家门当户对,但是这次能有大门派的弟子为证婚人,却是让黄老太大涨颜面,最后在林明庭与易言离开时送了不少百年灵果。林明庭也收了下来,但是他却并没有吃,而是全都给了易言。 聚散离合永远是人类生活的主旋律,与生老病死一样,没有人可以避免。 看着林明庭在风中远去的背影,在易言的心中,林明庭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沾染半点风尘的人。这八九个月来,易言所经历的一切在他自己看来就像骇浪惊涛。可他看林明庭无论是被赵瑜所控制还是身陷险地,及现在杀人,与杀人前与神、妖、魅的交易,都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一个修行百多年老人,但是易言又从林明庭那里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下罗宵山。 林明庭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风中,易言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来,他很羡慕林明庭。他曾经羡慕过不少人的高深法力与玄奇法术,现在他羡慕的是林明庭那仿佛万事不滞于心的性情。 他此时站在离关岭二十里处的一座山脚下,脚下踩着的是官道,是往湖南而去的方向。 虽然这近一个月来,林明庭教的东西并无法让他切实的提高实力,却对他的修行有着拔云见日般的作用,他知道自己得到了许多,真正的被领进了修行大门。 转身而去,他心中对于云南那一块土地却还有着一个遗憾,他没有帮六子报仇,没有杀了那个云帆。 这也无奈,他当时陷于妖狱之中出不来,是林则徐将他救出来的,而且还有不少东西都留在了总督府里。 他一路的走着,往湖南的方向而去。和来时的懵懂不同,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真正修行人,同时与在云南时不同,那时候的他还处于蜕变阶段,虽然那时候他也会法术。 遇上每一座城市,易言都会进去,他也能够捕捉到盘踞于城中的一些修行人的气息,有些是妖、有些则是不知名的怪灵。 天地变迁不知多少年,妖、灵、怪这些都已经难以区分了,路上他也见过不少怪灵出现,但是在他自己刻意的避让之下,从来没有起过冲突。 一路的走,一路的用元神沟通着天地,他觉得自己的修为正在缓缓的提升着,这提升的非常的稳健,并不是如他以前那样突然得了一样法宝而带来的实力变化,而是元神的提升。 从林明庭那里了解到了元神是怎样的存在,所以决定主修行元神,至于身上的天条所带来的神力,他也从来没有当做是自己的东西,更没有想过要去再获得第二道或第三道天条。 而食煞炼灵的法门,他也不会,有天条在身更是不可能修习得了。所以他便安安静静的修习着元神。 元神映天地,可知天地变迁,通晓阴阳,这是元神的最高境界。 ------------ 第二卷 修行 ------------ 第1章 鬼面猿、吴乐乐 “你是谁?” “我是吴天官的女儿,吴乐乐。” “吴天官呢?” “有一头猪吃了一个老爷爷家的牛,他去抓那只吃牛的猪了。” 阴阳交替,又是一天。 “吴乐乐,吴天官怎么没来?” “今天有个老婆婆的儿子让狐狸精给迷了,我爹爹正在她家里抓狐狸精,来不了。”吴乐乐抬头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虚假的神情的说道。 在吴乐乐的面前是一只鬼面猿,这是一只早已经被阴魂夺舍的怪,不属于妖,是永远无法化形的怪。 这鬼面猿一直以来都不太敢离开这一座山,一直的住在这座山中的一座古墓洞穴之中。 可是前段时间它试着离开这一座古墓洞穴后,发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危险,于是慢慢的大了胆子,几乎每天都要去抓一个人来吃,吸血,吃肉,脑髓,每一样让它无比的着迷,于是每天不去浑身难受。 然而,有一天,它在抓了一个他最爱的年轻人回到古墓洞穴之中后,准备好好的享受一番时,发现洞口处转出了一个人,那人的旁边还带着一个女孩。 它立即明白这是有人追上了自己,心中受惊之余,却也当即扑过去了。 鬼面猿心中的惊忧实现了,他被那个带着一个女孩的中年人封印住了。一道粗黑的铁链将他牢牢的锁住在了这里。 吴乐乐就是当时封印住鬼面猿的中年人身边的那个女孩。那个中年人叫吴天官,也就是半个月前,每天吴天官都会来这个山洞中之中取一样东西,那种东西是这墓穴之中生长的一种草,鬼面猿不知道名字,曾问过吴天官,吴天官说是还魂草,至于有什么作用鬼面猿并没有问,因为在鬼面猿的心中,吴天官必定不会说的。 只是从前天开始,吴天官没有再来了,换成了眼前这个叫吴乐乐的女孩来取那还魂草。 “还魂草已经快没有了。”鬼面猿狡诈的说道,就在今天,它在偷偷的将还魂草毁去了不少。 “昨天不是还有很多吗?”吴乐乐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朝洞里走去,却又谨慎的不告诉鬼面猿,让鬼面猿没有机会攻击到自己。 吴乐乐清晰的记得她父亲说的话:此獠凶残无比,忘性极重,吃人上瘾。我若连续几天不去,他必定按奈不住要吃你,你一定要小心,你骗不过它的。 吴乐乐绕到鬼面猿的一侧,看到它身后的洞壁上还有一些零星的还魂草,心想昨天都还那么多,今天就只有这么一点了,一定是这鬼面猿给毁了。 “爹爹的伤病需要这还魂草,它却把草毁了,爹爹又没法来,这下怎么办?”吴乐乐心中担忧,心中又想起父亲的另一段话:“如果你去了之后发现还魂草少的厉害,这就表示它已经在试探,你绝对不能有一丝的软弱,如果有了的话,你就一根还魂草都拿不到了,还有,千万不要走近它一丈之内。” “那如果还魂草真的少的厉害呢?”出来之时的吴乐乐问道。 她的父亲在想了许久才给出答案。 吴乐乐面对着鬼面猿那逼的视过来的凶残目光,仿佛只要自己稍微的躲闪一下就会被它扑食吸尽脑髓一样。 她眼中涌起愤怒的目光,她努力的让自己凶恶起来,以此来掩盖一进入山洞就挥之不去的恐惧,尤其是看到还魂草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时候,更是在心中涌上了担忧。 “还魂草并不是唯一的东西,你的鲜血可以代替它。”吴乐乐深吸了一口气,冷酷的说道,拔出手中短剑,插在鬼面猿的脚下,同时抛下一个小瓷瓶,说道:“将瓶子装满你的血。” 吴乐乐站在四倍她大小的鬼面猿面前,冷酷而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让鬼面猿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惊疑。 吴乐乐自腰间的抽出一条碧光莹莹藤鞭,她那小小的腰肢,怎么看都不像能够藏下那么长藤鞭的。但是她就是抽出来了。 碧光莹莹的藤鞭挥出,隐隐间似要撕裂虚空的声音让鬼面猿快速的朝后缩去。只是那碧光莹莹的藤鞭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它往后一缩,鞭子立即伸长,准确无误的抽打在鬼面猿的身上。 “啪……” 一声脆响,鬼面猿那黑色的如烂泥般的皮肉四溅,那皮肉就像是死尸腐烂成的臭泥。只是皮开肉绽之后,那一处的伤口又快速的愈合着,像是没有受鞭击。唯有鬼面猿那狰狞愤怒的面吼声证明着它很疼痛和愤怒。 它朝吴乐乐扑了上来,发出凄厉的怒吼,但是身体被铁链锁在了一块巨石上,并不能够够上吴乐乐。 鬼面猿有一样天生的法术,是鬼魂与猿合体后出现的,名叫鬼猿啼,啼声能够让人魂不附体,甚至失落魂魄。而他本身的力量也极大,但是被封印之后,它的这个神通便不能用了,而且本身的力量也只是十分之一而已,根本无法拖动那一块巨石。 它疯狂的朝吴乐乐扑来,拖得身上黑色巨链发出一串沉闷的响声。 夕阳照在洞口的黑褐色的土石上,照不亮这幽深的墓穴。 尽管吴乐乐想要不害怕,但是她仍然在微微的颤抖,在鬼面猿扑过来的时候退了一步,但是她又很快上前一步抽打出一鞭。 “嘶……” 这一鞭直接打在鬼面猿那有着白底红斑的脸上。 这一鞭从右脸上抽打下去,缠上了后脑,卷上了它的脖子,在鞭子抽回的那一刹那,鬼面猿脸上立即如烂泥一样的撕开。 “吼……” 鬼面猿疯狂的扑上来,伸出粗壮而又长的双臂,迎接它的却又是一连三鞭,一鞭比一鞭急,一鞭比一鞭重。 打得鬼面猿浑身抽动着,不断的后退。 吴乐乐却并不放手,依然在一鞭一鞭的挥打着,直到打得鬼面猿缩在那里抱着头,发出一声声的惨叫才停止。 “把你的血装进那个瓶子里。” 鬼面猿害怕露出脸来,看着吴乐乐满是惧色,它的脸上的伤已经没有了,而手臂及背上的伤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 它伸手拿起来个小瓶子,捡起那把短剑,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浓郁的青黑色的血流了出来,就像是臭水沟里面的水,不一会儿,那小瓶子便装好了,鬼面猿极其听话的盖好,朝吴乐乐捧了过来。 吴乐乐手中鞭子一挥,带着破空声,鬼面猿惊惧的怪叫一声又缩到了巨石边上。 而那短剑与瓶子也被鞭子卷回到吴乐乐的手上。 “再把那还魂草给我拔过来。”吴乐乐大声说道。 鬼面猿又将他身后石缝之中长出来的还魂草拔了十多根出来,这已经是其中最好的了,其他的要么是残的,要么还是太小,不堪用。 “明天我再来,如果还没有还魂草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乐乐拿了还魂草之后便哼了一声出去,步子不紧不慢。直到出了这墓穴之后,他才大大的喘了几口气。 他的父亲在封印这鬼面猿时同样的受了重伤,最近越来越严重了,魂魄有些不附体,魂不附体让他整天精神不振,睡不醒,这又影响着对于鬼面猿的封印。 封印有着许多种,有封印肉身,有封印神意的,在封印法力的。 然而从意识形态上来分,不管哪种封印又都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为一次性的封印,另一种则是永久性的封印。 一次性的封印就是封印了之后,封印的人离开,就不能够知道封印中的人或妖最终是死了还破封被救。永久的封印便是只要封印的人不死,即使离得再遥远,他也能够感应到封印着的东西有什么变化,有人破封印他就能够知道。 所以,修行人往往将那种封印之后就不再管的封印叫着封印,而永久的那种封印叫着禁制。封印往往更偏重于天地山川之力,来做到更长久的封印,而禁制则是更便重于意,更难以捉摸,两者各有千秋。 吴天官原本的初衷是要收服这只鬼面猿的,怎奈他最近的法力及法术威力都降的厉害。虽然最终禁制了鬼面猿,自己却也受了伤。他本以为自己的伤势很快就能好,但是却并没有,反而越来越重,最终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不得不靠还魂草来稳住魂魄。 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鬼面猿的鬼猿啼太霸道,而是因为这个天地在杀他,他受伤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吴天官身上发生的一切,吴乐乐自然是知道的,吴天官并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与吴天官不同的是,吴乐乐身上并没有出现他那样法力、法术都严重退步的现象。 吴乐乐回去之后,吴天官躺在床上还没有睡醒,她将还魂草去捣烂了,然后又混入一些爆晒过的黄色土,这土有个名字叫息壤,传说中女娲用它造人,虽然传说流传久远,但是现在却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不过息壤与还魂草混在一起,再加上几种安神定魂的草药糅合在一起后,便能够有着安定魂魄的作用,尤其是对于吴天官这种伤势。 吴乐乐将最终拌出来的护魂泥端进了房间里,抹在了吴天官的眉心、手掌心、脚掌心,让魂魄至少可以安稳十二个时辰。 做完这一切,她走出屋来,这时太阳已经下山,夜色降下。她还要去遥远的山中采草药,一部分用来卖,还有一些是做护魂泥的另几种草药。 她的父亲病倒之后,她们的钱也用完了,她必须采药卖去来充当生活费。 ------------ 第2章 武陵山中 吴乐乐所在之处,是湖南西面与贵州交界处,武陵山脉脚下,武陵山脉绵延数百里。山下有一座小镇,镇名老猪嘴。 镇子处于自湖南到贵州的最后一道口子上,再过去就是绵绵大山了。所以这里除了猎户颇多,民风尚武之外,还算安和,动荡之气比之别处弱了许多,镇中人口应有四千左右,而以老猪嘴为中心辐射开来的地方总人口加起来至少过万了。 吴乐乐进武陵山脉要采的另三味药即是他父亲需要用的,也是可以卖到药店里的。 吴乐乐背着大大的药篓,在山中慢慢的走着,时不进的会蹲下来采摘草药。那些草药在她的眼中会出现不同的光泽,晚上来采,就像是暗中寻灯一样。 晚上来这武陵山脉之中采药最危险之处就是遇上山中精、怪。吴乐乐非常的谨慎,七分的心念在注意四周是否有异常,三分的注意力在寻找草药。 在这密林之中,她的身体反倒是处于树中较多,现于虚空较少,茂密的林中。只见她抬起脚,谨慎的迈出,踩入另一株小树中,她的脚消失,就像是月光照下,被树干给挡住了。 对面一棵树并不大,她的脚尖穿过了,接着是整个身体都穿过又进入别的树干。看到她的人只会觉得她是林中穿,而不是在树干中穿行。 她那是遁术,应是木遁术。易言不太能确定,因为他没有见过这么随意,这么让人觉得轻松的遁术。 吴乐乐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向远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朝后一缩,消失了,再现时已经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中探出脑袋来。 她看到易言,易言在这林中同样的谨慎的走着,他不想惹到这武陵山脉中的那些精、怪、鬼魅。但是当他看到吴乐乐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这是那个曾被自己和王肃追杀过的女孩。 她曾在湖南新宁的街上抓到过自己,曾用剑横在自己的咽喉威胁王肃,虽然失败了,但是她在易言的心中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不过易言并不怕她,也不恨她,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有一种莫明的感触,突然的觉得王肃当时追杀她父女是多么的罪恶。 在他的心中,这个女孩明显是要比自己小一两岁的,他不由的想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只是天天上学,回家就最多帮帮家里做点事,比不上她。 吴乐乐认出了易言,她只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有别的人之后,便探出手来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放到药篓里。在这一动作之中,看了易言三次。 易言看着她在那里采草药,像采蘑菇一样,安静而警惕。 易言突然问道:“你是什么?” 吴乐乐抬头看了易言一眼,对于易言的话似乎有些生气,她没有理会,朝远处而去。 易言看着她远去,心中为自己那句贸然开口说出的话有些后悔。 在他看来,这个女孩应该不是人类,但她身上又没有半点妖气,更没有那些异怪鬼魅才有的阴暗杀戮、腥臭魅惑气息。 易言朝武陵山外走去,他从贵州走到这里,走了大半月。按说凭他的速度根本就不要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他还是修行人。 然而他之所以走得这么慢,正是因为他是修行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以元神沟通天地,那种与天地共通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虚空就像是浩瀚的海洋,无时无刻都在吹着的风像是汹涌的波浪与暗流。 若是有人关注着他,会发现他其实是逐风而走。他的脚看似踩在地上,其实并没有,他用的是蹑空术。 很多人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法术也不例外,蹑空术在易言的身上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虽然比起林明庭来还差之较远,但也不再是如以前那么的存在着生硬感觉,现在他用起来就像是正常步行一样。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他突然从风只听到了剧烈如纳喊般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施展法术,听不懂纳喊着什么的声音是法咒。每一个人念动的法咒都有差异,就像是人的口音一样,即使是大家都学着官话,但是却会形成各不相同的口音。 而从法咒之中同样的能够感受到施法人的情绪。易言通过元神感应到的这个法咒声中充满了惊与急。 紧接在他的元神感应之中,仿佛有一条受惊的鱼正如利箭般朝自己的方向驰来。 转眼之间,元神已经能够看到,身后的茂密林木之中,一个人女孩正在一棵又一棵的树中闪动。 在元神的感应之下,她遁术很快,很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像是鱼在水中游,但是依然发出了很大的喧嚣声,就像鱼打出的浪,而在她的后面则有着更大的动静,动静如潮。 “来的是什么?” 易言虽还没有闻到那股腥煞,但是却通过元神更加清晰的感应到了,就像是看到的那汹涌而来的威势,滚滚似万兽齐奔。 “快走。” 吴乐乐的身影在易言身边的树干中一晃而过,易言虽不是很害怕,但也不想无缘无故的与山中精怪争斗,转身便朝吴乐乐离去的方向而去。 他转身,肩肘浮现金光,像是将虚空撞破,刹那之间冲进了虚空的另一面,身形消失,再现时已经在数米之外。 现出的身形正是奔跑的样子,他的面前正是一棵树,他像是停不住般的朝大树撞了上去,然而却在他膝盖提起的刹那,撞击在虚空,金光一闪,极速而干脆的撞击将虚空又撞出了一层涟漪,他整人在撞上树的那一瞬间消失了,再现时已经在了吴乐乐的身边了。 “是什么?” 易言奔行着,却没有一个跨步奔跑的动作是能够完全的,每一个动作的力量都是在炸开一瞬间,整个人就会消失。如果将他前行闪现十数个动作都整合在一起,会发现是跑出的一步完整动作。 如果说吴乐乐在树中遁行是自然和平静的话,那易言就是干净利落的力量感。那是破空遁杀术。这些日子以来,虽没有刻意的去修行,但是元神的成长之下,这破空遁杀术竟越发的干净利落了。 林中树木虽然茂密却并不会形成阻碍。 “猪妖。” 吴乐乐头也不回的说道,她为了保持遁术,所以发出来的声音肉耳是听不到,但是易言的元神却能够听到。在听到‘猪妖’两个字的一刹那,他的元神已经看到了身后的林木如潮水一般的排开,一头黑色巨猪冲了出来,巨猪浑身上下的毛仿如钢针,一对獠牙露在外面,奔跑之间,像是将虚空都已经拱破了。 “呼…” 一声短促的吐气声,易言只觉得身后整座武陵山脉塌了下来,自己的口耳鼻都似被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妖气煞力堵塞了。 他心中一紧,心念动着,暗道:这么重的煞威,盘踞于山中少说也应有百年之久了。 突然,他整个人骤然停下,停下的同时,手朝前一托一伸,一个古朴肃杀的葫芦已经出现在他的掌心。 葫芦盖揭开,一声剑出鞘般的剑吟,两道剑光盘旋而起,将那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的妖煞之威绞的粉碎。更有铮铮剑鸣声在空中回荡,如在欢腾杀戮的到来。 那如山倒塌一般冲来的猪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直冲而来身体骤然停止,唯有那股煞威如被风卷来的海浪,化为一只虚幻的巨猪冲击而下。 易言背脊涌起一片金光,在头顶形成一只巨龟,同阴阳剑葫芦的剑意相合,发出一声无形嘶吼,将扑下的猪妖煞威挡下。 “我只是路过,无意与大王结仇。” 易言手托着阴阳剑葫,头顶龟元神伸涨之间也散发现一股狰凶兽之气。 猪妖赤红着双眼,低沉的吼了一声,一阵波动在虚空之中涌动。 易言再次的说道:“她也只不过进山采药而已,进入了大王的地方,也是无意,还请大王见谅。” 易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停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吴乐乐,低沉而又肃杀的说道。 说完这一句话,他便后退了一步,随之转身,竟是背对着那猪妖走着。猪妖双眼赤红的看着,一对大鼻孔之中呼呼的吐着气,它看上去极为愤怒。但是直到易言与吴乐乐离开都没有冲过去。 它清晰的感应得到,那个少年看似转身将后背对着自己,然而那种危险之极的感觉却依然盘旋在自己心头,直到他们消失才散去。 “蜀山阴阳剑葫,难道会是蜀山弟子,若是蜀山弟子的话,怎会这样轻易的离去。” 猪妖盘踞于这山中上百年之久,虽然轻易不离开这里,但也还是认识蜀山有名的法宝的。 ------------ 第3章 道果 道果 一抹淡淡的月,散落着淡淡的光华,让整个天地都披着一层淡淡的银纱。 易言与吴乐乐走在去老猪嘴的路上。 易言抬头看星月,吴乐乐低头皱眉,她的草药没有采到多少,以后估计也不能去那里采了,正为以后的生活担心。 “你的父亲呢?”易言问道。 “病了。”吴乐乐说道。 “你的父亲的有修为在身,怎么会病,受伤了?”易言问道。 吴乐乐顿了顿,大概是想到自己刚被易言救过,所以接着回答道:“被鬼面猿伤了,有些魂不附体。” 易言并不知道鬼面猿是什么,但是知道魂不附体,当即说道:“魂不附体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难治的伤势啊,只要静心养一养,不难治好。” “我父亲不同,他受了伤就难好了。”吴乐乐快速的说道。 “怎么,有什么不同?”易言疑惑的问道,与吴乐乐之间,他竟是没有陌生的感觉,像是早就认识一样。 天空之中,淡淡的月,飘下淡淡的月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安静的风在他们的脚下流转着,草丛中的虫子在幽幽的歌唱,让这夜,显得越发的静谧。 吴乐乐抬头看着远处的黑暗,说道:“你还记得当时王肃要杀我爹爹的事吧。” “记得。”易言回答道。 “知道为什么吗?”吴乐乐继续问道。 “听说是你父亲传播着可以毁灭这个天地的思想。”易言顿了顿说道。 吴乐乐撇嘴,笑了一声,笑声之中包含了许多东西。 她说道:“我爹是在这片天地中长大的,在这片天地中学得法术,那些法术让他变得强大。那年,与英吉利国大战战败后,我爹爹就去了国外,他去学能够让国家这片天地强大的东西,可是回来之后,却发现这生他养他的天地已经不再接受他了。” 易言沉默着,他对于许多东西还只是知道,但并没有深刻的认识,比如见到一个传播着域异国度思想的人必须杀掉,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吴乐乐继续说道:“有修行人要杀他,不管是魔道中人还是仙道中的,都要杀他,他做错了什么?”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听说过破法之风吗?” 吴乐乐快速的说道:“那破法之风早已经在天地的边缘吹了好些年了,跟我爹爹没有半点关系。”她的声音有些恼怒。 易言说道:“对不起,我并没有说你父亲带来了破法之风。我曾听说过,漫漫的海洋之中同样有着非常多的神秘,破法之风吹到我们这边时已经非常的微弱了。听说大洋的另一端,正有着一批人用另一种方式破解着这天地的奥秘,所以在他们那边的天地奥秘在减少的同时,那边的那些法师就都失去了法术。” 说到这里,易言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他们要杀你的父亲,就是怕你带回来了那些破解了天地奥秘的思想,如果传播开来后,我们这天地间修行人也会失去法术。” “我爹爹说,修行并不是一定要有法术才叫修行。”吴乐乐说道。 易言并不想再争论这个,他并没有回答。 “我爹爹说了,总有一天,破法之风会吹过重洋,吹入我们这片天地的,到时候我们这片天地就将和印度一样。即使是有着灵山大雷音寺那样的存在,也只能在破法之风中挣扎了。这就像是水,总是往低处流,而这风,和风中的东西是没有东西能够阻挡的。” 易言默默的走着,吴乐乐继续说道:“那么多神秘的国度都在他们的炮火之中变得苍白,每个国度都有着他们独特的修行方式,我爹爹说,修行人要长存,应该从根本上来改变,天地为心,心即天地,心改变了,天地就变了,心中有法,修行就不会断绝。” “那你父亲做到了吗?”易言问道。 “没有。”吴乐乐顿了顿,继续说道:“人类已经直着行走了,想要再去爬行,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知道爬行或许能够活下来,也做不到。”吴乐乐说道。 “这个,应该不能这么说。” “我也没有说我说的是对的,我爹爹的也未必就是对的,你们要杀尽一切带着他国思想的人,难道除了这个方法保住这片天地,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吴乐乐快速的说道。在月空之中,冷肃的像剑一样。 易言觉得即使是努力的去与她争论也争论不赢她,她所想的东西比自己要深刻,自己还在想着自身,而她已经在想着这个天地,比起一年前来,她也有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变的成熟独立了许多。 “好了,我到了。”吴乐乐说道。 前方就是老猪镇,吴乐乐停了下来看着易言说道,易言也停了下来,对于他来说,进不进这座镇子都无所谓。 还不等易言说什么,她已经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希望下次见你时,你还没有变成王肃那样的冷酷修行人。” 说完她便朝镇子里走去,踏着淡淡的月光而行,在她走了大概二丈左右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易言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是妖、魔、怪、还是灵?” “你身上没有法力的波动,你的遁术,不带丝毫的法术气息,应是天赋神通,人类修成神通大多有来历,要么有传承。”易言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道:“我以观命神通看你,只看到你身上的迷雾,你肯定有着不平凡的来历。” “什么是观命神通?”吴乐乐问道。 “是我龟蛊元神中衍生出来的一种可以观人命运的神通。”易言回答道。 吴乐乐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大变样了。”然而她话风突然一转,说道:“应该杀过不少人了吧,身上血腥味这么重。” 易言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吴乐乐并没有要等着易言回答,而是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爹爹说我是在一棵大桦树下捡到的我,当时我是一个劲的在笑,所以取名为乐乐。” 说到这里,她又转过身来,看着易言,后退着走路,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 说完她转身,大步而去。易言看着她背着大大药篓在月光之中远去的背影,心中翻起一层一层的滋味,分不清是什么颜色。 在他的心中,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女孩已经染上了神秘,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特别的刚毅,这种刚毅往往只有在经历了许多世事的老人身上才会出现。 易言最终没有进去,而是从镇子的边缘过去。他并不知道方向,但是元神感应天地,冥冥之中却似有着一种东西在指引着他向家乡的路走。 这是需要在非常静谧的心境之下才能够出现这种感觉,易言一路的朝江西方向而去,路上遇到过湘西的赶尸人,这些人是在修行人当中都称得上是神秘的存在,从来不与外人交流,也极少会招惹其他的修行人。 易言发现他们之后往往会避,但是却能够感应到他们周身那如沸水一样激荡的虚空。 除此之外,还遇上了来自大围山、衡山、壶瓶山、雪峰山、酃峰的修士,这些修士都是湖南境内的,修行法门各不相同,但是却也有着独特之处,易言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都偷偷的窥视过他们的法术。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则是易言遇到的一个岳麓山书院的人,此人一身浩然之气,一卷孙子兵书,在面对三个不知是何派的修士时,主动出手,口中念出一句:“动于九天之上。” 声出之时,易言看到了千军万马自虚空中出现,刹那之间便将那三位修士淹没,当那自虚空之中涌出的千军万马再次回到虚无时,那三个修士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易言无法确定这位与那三个修士对话时,自称是岳麓书院的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在他的感应之中应该是发现了的。不过看他不在乎的样子,是根本就不怕自己传出去他杀三人的事。这是一种自信,无论是他对自己还是岳麓书院。 要不然的话,他那人间道里的兵家诡道思想中,有着一句‘藏于九地之下’,必定要将易言这个看到秘密的人杀死,好让他杀人的事实藏于九地之下。 行走于天地间这么久以来,易言已经慢慢的梳理出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天地之中的修行人的流派。 从修行的道果来看,主要是分为仙、魔、佛、神、人五种。 修仙道者,大多是天下名山中的那些大门大派,他们自称道门中人,求的是不羁的逍遥。 修魔道者大多为独门独户的散修,但其中肯定有着不少天资卓绝之辈,比如赵瑜,再如在紫荆山中遇到的那个邪尸,就易言看来,修魔道的大多是那些精魅妖怪之类的生灵。 修佛道者最盛之处应是在印度国中,不过,在这一片天地之中,修佛道的和尚也不少。 修神道者是指那些庙祝,然而易言现在所了解的,很多神庙之中的神位都已经被一些精魅鬼怪占据,或者被庙祝窃取了信仰,从修行方式上来说,他们仍然是修的神道,但是从修行理念上来说,是不是还属神道那就要见过才知了。 易言接触得最多的神道中人,应是在广西的拜上帝教中,就他自己身上也有一道天条,也拥有着神力,按说也是神道中人,但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只有着神力而无神心的人,算不得神道中人,更谈不上修了。 最后还有一种在易言看来是最复杂最特殊的所在,他是属于人间道。 ------------ 第4章 八月乡间情 人间道的修士极为庞杂,他们可能是商家小贩,可能是秀才和大儒,还有可能是高官或将军,贩夫走足,达官贵人,都可能是人间道中的修士。 人间道中影响力最深的有帝王道、天官道、书院派。其中帝王道是人间帝王修行的,而天官道中听代表人物则有林则徐。至于学院派则是指那些书院讲学的修士,他们有些是在自己的家乡开办书院,其中易言在家乡的老师刘淳风就是这样的,虽然他已经不在庐山白鹿洞书院担任讲书,却依然属于书院派。 然而书院派中的修士又可以分为不少种类,如易言之前见到的那个一个独斗三个修士的人,他修的则是兵道,而易言在去广西的路上与张采薇遇上的那个丽江秀才,他手中拿着的是《论语》,显然他修的是儒道,自然的,还有墨、法这些,只是易言还没有见过。 不光是人间道可以细分这么多,仙道、佛道、神道同样的能够细分。张采薇修的就是龙虎天师道,虽然她是仙道,但是与林明庭的罗宵肯定不是同一个道果。 佛道更是明白,有罗汉道果,有菩萨道果,有如来道果。神道则大多凭是各神祇的职位来分,如土地、城隍、山神、河神,再有些则是天庭正神,不过时下天庭正神的神庙几乎要绝迹了,更多的则是一些历史中的名人死后,后人立的神庙,如关帝庙,又如易言在广西见到的那座苦婆神庙。 除这五种主流大道之外,还有一些旁门左道,易言所知的代表是跟在林则徐身边修行的达日阿赤,他修的是左道第一的巫道。而易言还问过林明庭,当朝国师修的是旁门第一的阴阳道。 当易言回到家乡时已经是八月,他六月从广西回到了云南昆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回到了家,其中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是与林明庭在一起。 路过江西与湖南交界处的罗宵山时,易言并没有上去,只是从山中穿过。 八月的风,充满了燥热。 太阳将风点燃,让风连绵数千里的燃烧着。 易言心中同样的炽热着,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脚上穿着步鞋,一把剑扛在肩上,剑的另一端挂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包袱之中显然装满了东西。 看了一路的陌生,易言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那稻田,和他记忆之中一样的黄澄澄。那田梗上行走的人,和记忆之中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那田野中的一棵大樟树,仍然和他离开时见到的一样,如一把大伞。 这风、这人、这稻田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树、这笑容,这大路都是那么的亲切。 从异地他乡归来的人总是高兴的,尽管易言现在看上去过的并不太好的样子,他身上的穿着并不显得富有,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汗水,但是他挑着包袱的样子,乍看上去像极了在外地混不下去的人。 有人自风尘之中归来,风尘也在笑。 最先看到易言的是易安,小名安安,城上镇中其他的人也看到易言,却没有谁一眼认出他来,最多只是看到眼熟。 “哥哥,你回来了。” 安安惊喜着,从远处飞奔而来,一双脏兮兮的布鞋子跑掉了,立即蹲下捡起鞋子,然后起身朝易言跑来。 远处有一群一起玩闹的小孩,大多十多来岁,看到微微的样子,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微微却根本就没有理会。 易言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也随着这一声呼唤而变舒悦起来。 “安安。”易言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这一刹那,修行所带来的那种心灵上的孤寂,和那一丝衍生出的冷酷感快速的崩塌融化。 看着停在面前抬头看自己的妹妹,看着她眼眸中发自内心的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摸了摸她那偏黄而没什么光泽的头发,帮她理顺有些打结的发丝,又捏了捏她的脸,顺手把她脸上的一点污渍擦了擦。说道:“玩什么呢,脏兮兮的,等下告诉姆妈,看她不骂你。” “不会,妈妈不在家。”安安快速的说道,倒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捏她的脸就躲开,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的原因。 “不在家,去哪里了?”易言一边问着,一手搭在微微的肩上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 安安将鞋子放回地上,重新穿起。易言看着她那满是泥土的脚与鞋子,又看着地上虽都是泥土,但是仍然会很烫,也会有石子,不由的说道:“小心些,不要踢了脚。” 安安自然知道说踢了脚是说不要踢到了石头,光着脚的话踢到了石头肯定是要出血的。看着安安穿上的布鞋子,虽然没有破的地方,但是却有几处补过的地方了,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问道:“姆妈为什么不在家啊?” “姆妈去找行哥哥去了。” 易言听着妹妹的话,不由皱眉,急问道:“行去哪了?” 他们说的行自然是易言的弟弟易行,一直以来,易言在家里是老大,但也是最安份的,而易行则是最为顽皮的,很显然,在他们的父亲易良康死了之后,易行也没有再读书了。 “他跟人学武功去了。”易安毫不在意的说着,隐隐还有些高兴的样子。大概是她觉得有一个学武功的哥哥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学武,什么武,武师哪里的?”易言追问道。 “好像丰城那边的。”易安说道,顿了顿再加了一句:“行哥哥师父很厉害的,还会点穴的。” 易言心中暗自诧异,如果会截脉点穴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武师。不是一般的武师收徒弟绝不会这么简单。 有武师路过教人功夫,在易言的认知当中是很常见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被路过的武师教了功夫的。但是那是在给钱之后才教的,并且没有收为徒弟。 “姆妈去了多久?” “去了三天了。”易安的话让易言心中感到不安,在他的心中,这个天地可不是易安心中的那样安静平和的。 他回来之时就伪装成并没有失明的眼空洞的看着远方,眉头皱着,他自己的能力越大,便越觉得这天地危险。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和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类似。 同时也明白为什么易安身上看起来脏脏的,他再次的问道:“这些天你是在哪里吃饭的?” “在自己家里啊。” “你会做饭了?” “肯定的啊。”易安的声音拖的长长的,听上去颇为得意。 易言心中感慨,虽然妹妹看上去有任何的变化,依然是那么的活泼,但是却不是一成不变的,她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才不过是十三岁。他依然记得就在自己离开前,她在打雷下雨的天气里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晚上睡觉怕不怕。”易言问道。 “不怕啊,主会保佑的我啊。” 她的声音的最后一个字总是带着‘啊’字的拖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不过这样听上去,只会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活泼快乐的女孩子。 只是这个主会保护这句话让易言些许的意外,心中不免有些不太好的念头生出。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才刚回来。 他们两人一路回家,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易言一一微笑着打招呼,不过他却尽量的避免视线与他们对视,免得被他们看出自己的双眼无神来,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不让摄魂魔散发现半点气息,虽然距离炼化来说还遥远,但也不是没有一点效果。 回到家中,易言看到家中那凌乱的环境,心中触动。当下便动手整理起来,易安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哥哥回来了,所以一直在一边说着话,左转几圈,右转几圈,问问这里,问问那里。然后解开易言的包袱,看到里面的一些没有见过的玩具,高兴的拿着蹦啊跳啊的,又看到了新衣服,有不少,其中有她的,当即便想去试穿,但是最后却忍住了,易言问她为什么不穿,她说自己没有洗澡,身上脏,有汗。不管易言怎么说,都舍不得穿。 易言也没法,只得在里面翻出一个木制的食盒来,里面装的是黄大仙送的灵果,他自己一个也没有舍得吃,全都带回来了。 易安闻了又闻,一个劲的说好香,却不吃。在易言再三让她吃的情况下才吃了一颗,然后就再也不吃了,易言也没有办法。 他一边打扫着家里,还没有打扫完就有人来了。是易言的爷爷,他听说易言回来了,来喊易言去吃饭。 易言想了想后便答应了,当天晚上,他在爷爷家里吃饭,席间有着有他的大伯和两个叔叔都来了,他们问了易言在去了云南所发生的事,易言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事实的真像,只是说自己在总督大人府上听用,现在总督大人的夫人病重,现在辞官回归故里,所以他也就回来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易言是决定别人问,他就这么说的。 当天晚上吃饭,易言问了自己的姆妈是不是真的去了丰城,得出的结果却与易安说的不同,易行并不是跟着去了丰城。 那个传授武功的人是丰城人,但是并没有回丰城,而是去了雄南峰,雄南峰上有一座卯日星君的庙,那个武师就是那庙中的人。 当天晚上,深夜之时,易言盘坐在床头,另一边是易安缩在那里睡觉。 易言头顶龟元神对着虚空吞吐着,他在感受着这宅子里发生的一切。 ------------ 第5章 洞察光阴十年 天地是一本法书,任何人都可以用心去阅读。 天地是一本法书,任何人都可以用生命在上面书写。 一家一户所经历过的一些大事,将会铭留于家宅之中。易言的元神或许现在没有什么大的神通,无法做到观天地未来的变迁,也无不察往事千年,但是却能够沟通得了天地,感应到一些东西。 比如在他回来的路上,能够通过元神知道,在不久前,这里大概有个魔道修士从这里经过。能够知道在数天前,这里大概有一群修士在这里斗法斗神通。 这能够让他避开许多东西,现在他置身于这一座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宅之中,元神膨胀于满屋,他的思绪随着元神的翻动而洞穿了十多年的光阴。 他看到了这座屋子从腐朽中重建,重建的是他父母,那时候的他才四岁而已,不过丫丫学语,只会跟在旁边哭闹。 十多年前的景象,一一呈现在了心中。 其中易言父母的喜怒哀乐与像是被易言感受到了,甚至有时候吵的剧烈之时,他都隐隐的听到了争吵声。而喜悦之时,他也能听到他们的欢笑声。 悲喜交加,恩爱缠绵。这是易言父母前十年的生活,直到易言的父亲易良康离家去了林则徐身边的那一天。 易言看到那一晚上,父亲和母亲相对而坐,先是默默无声,后来出现争吵,再到后来的相拥缠绵。 从这以后,这座又经过几次翻修扩建的宅子的生活主调,便变成了母亲与自己兄妹三人。 直到那一天晚上,父亲自遥远的黑暗之中回到了家中。 现在的易言已经不是昔日那一无所知的少年,他明白,一个人要是死了的话,还想要走回来是极度困难的一件事,至少他自己现在绝对做不到。 他看到了他父亲回来了,只是通过元神看到近一年前父亲回来的景象,却与他自己记忆中的不同。 那时的易言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少年人,除了惊惧之外,思绪之中只有那种天都塌了的混乱。现在于元神之中看到的父亲身上有很多明显的伤痕。 脸上有着一块块的淡金的伤疤,在易言的记忆之中,父亲回来时脸上是一片死灰色,隐隐有着青腐的尸斑。然而现在他却从光阴之中看到了父亲的脸上有金色的斑疤,就那疤就像是被烙铁烙过留下的伤。 易言才一看到,便明白那是被拜上帝教的神力所伤。最为让易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父亲易良康的心脏之处出现了一个大洞,大洞之中的心脏不见了。 那个大洞的边缘也有着明显的金色,但是被切开心口的伤痕却明显是被利刃划开的,一看到那切开胸口留下的刃痕,易言心中便浮现了王肃手中的刀。 他是通过元神看到的这些,心中明白,那定然是王肃的刀划开了父亲的胸膛,那种凝肃而纯粹的刀意也只有王肃才有。 当易言将元神地收起之时,疲惫涌上了心头,忍不住也在床上睡了过去。当第二天醒来之时,耳中已经听到了厨房里烧火的声音,火焰在柴上燃烧,发出荜拨的声响,他心动之间,看到了妹妹蹲在灶下准备用刀去斩一根颇粗的木棍,灶中的火并不怎么大,冒着浓烟,因为柴火有些湿。 易安举起刀,斩下。 “嚓……”那根颇为粗壮的木棍应刀而断,她呆了呆,看了看手中的刀,刀上有几个缺口,平时她斩这样的木棍至少要二三十刀才行,今天却只一刀就断了。她歪着头想了一想,又抓了抓头,将头上一片枯叶摘去,扔进灶里,看到灶里的火有熄灭的趋势,她连忙鼓起一口气去吹。 “呼……” 一口与她平时没有半点区别的气吹出,那火却呼的一声窜起,将满灶的柴燃烧,火焰在那一刹那之间从灶中窜出。 “啊……” 易安猛的朝后缩去,急用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发现没有被烧到头发后才放下心来。看着火焰在灶里燃烧,她又将手中的已经断为两截的木棍伸进去烧。只当刚刚吹的那一下是赶了巧而已,认为火其实就要着了。 她身上发生的这种事并没有引起易言的注意,但是易言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一些都是因为他。 他明白,昨天晚上能过元神,在光阴之中观家宅中十多年的事迹让他无比的疲惫,但是在刚刚醒来之时,他发现念动之间,已经能够将家中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元神已经有了一个很明显的变化。 虽说之前他也能够做到,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在之前,元神就像是一种工具,无论做什么,都要先驱动元神,而现在这元神就像真正的成了眼、耳、口、鼻这些器官,没有半点隔阂。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让易言感到欣喜的是,通过元神,他已经能够影响到这个天地,能够布法于世。 即使是没有被赵瑜分解元神之前,他也无法让元神布法,最多只是驱动法宝和直接扑上去吞噬别人的精魂。现在则不同,虽然说让妹妹斩断木棍,让火焰燃烧起来算不得什么大法术。但是却算是有了一丝正宗元神才有那种玄妙了。 元神再次的出现在易言的头顶,一只虚幻的龟在虚空之中游离,仿佛这虚无之中有着它喜爱吃的食物,隐约可见它的嘴一开一合,又摆动之间,有金光闪动。猛的朝上空冲起,大嘴一张,一道让人感到心悸的兽吼在虚空之中涌生,肉耳难闻。 龟元神已经冲出屋顶,仰天咆哮,它仿佛在向天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与诞生。 易安突然冲了进来,看着盘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易言,急说道:“哥,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啊。” 易言笑道:“没有什么声音,先去煮饭,煮好了等会我就来吃。” 易言的声音非常的温和,如春风一般抚过易安的心田。她刚刚刹那之间浮生出来的躁动立即消失。‘哦’了一声之后,立即喜滋滋的跑去煮饭了,她想要煮一顿好饭来给哥哥吃。 易言却在易安转身的那一刹那,陷入了一种玄妙的意境之中。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缕轻烟,随风而飘动。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龟,正对于日月星辰吞吐着天地间的那一丝奇妙力量。 他看到了自己的坐在那里的肉身,听到了身上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背脊上神力在天条之中化生的温热。 他的思绪已经稀薄无比,蔓延于整个天地之中,像是要随风散去。然而,易言却觉得从来没有过这么有力量过,他又觉得自己几乎可以随心所欲。 他的思绪又像是沉入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他看到了父亲传给自己的那些法术符印,符印都被一道道金色笼罩,那是被霸道的天条封印了的。只是易言从头看到尾,发现少了那个代表着‘纵跃’的符印。不由的想起最后一次用出纵跃时的情形。 那是被达日阿赤逼的无法可施时,突然用了出来‘纵跃’。也只用过那一次,而现在那个符印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转瞬间又抚平。 随着意识沉入,突然有一只小龟出现,小龟张开嘴,朝其中一个符印咬去,一口一口将那符印吞食。 随着小龟的蚕食,一种空空冥冥感觉在心头升起,很快,一个符印已经被吃完了,接着又是下一个,随着小龟的蚕食,他明白了那一个个符印之中蕴含着法术是什么。 其中有一道隐身之术,有五种遁行之术,分别是可以遁金、遁木、遁土、遁水、遁火的法术。一个镇魂符印,这个法术易言曾用过,但是比起摄魂魔眼来差之甚远,通过咒音让对方的魂魄短暂之间被镇住,但是这个法术对于以前的易言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 因为他用出来时,对方最多只是眼神迷惘一刹那而已,还有不少人的身上都有着一些符宝,可以避免受到此类镇魂法术的伤害。除此之外,大多都是类似的法术,其中还有一个替身符印,易言也曾用过。 还有一个驱兽符印,一个唤雾符印。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包括请神的那符印在内,总共有二十一个,但是却在小龟的蚕食之下,最后只有一个请神的符印在了。 易言觉得自己失去了些东西,又获得了一些什么,最终,那些符印法术一个个都不在了,被小龟吃下,消化掉,有或无,一语无法简述。存在或不存在,也不是一眼所能看透的。 易言只知道自己已然不同,同小龟蚕食符印前相比已经大大的不同。 他沉迷于那种符印被蚕食所带来的奇妙意境之中,能够知道妹妹进来了又出去,出去了又进来。 当他再睁开眼睛醒过来时,又已经是一天的清晨了。 妹妹依然睡在床头,很安静,比起一年前来懂事了许多。 他起身,来到屋外,在屋前镇子里走着,遇到熟悉的人大多微笑示意,或是停下来说一两句话。 大多人只是问:‘回来了?’。然后易言回答:“嗯,是啊,回来了。” 再有就是会问几句:“云南,那边怎么样?” 易言一点也不奇怪他们为什么知道自己去了那里,因为镇子这么小,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不过,易言在家乡向来内向,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问他在总督大人身边怎么样,为什么回来之类的。 又遇到一些同年纪的人,大家站在一起说着话,少年人倒是不会有什么顾忌,会直言问在总督大人身边怎么样。 易言则会回答说:“也就是那样,我只是天天跑跑腿,做些小事而已。” 又问为什么为什么了,还没有到年啊。易言则会说总督夫人病危,大人同样的病了,都回了家里,所以他就也回来了。至于他们信还是不是信,又或者在背后会有怎样的议论,则不是易言所能够控制的,他也不在意。 转眼之间,一个早上已经过去了。当他再回家里时,易安已经醒来了,又在生火。 她一见到易言就抱怨说易言昨天不吃饭,睡了一天,叫也不醒,害得她煮了那么多米,今天两个人早上要吃剩饭了。 然后接着又问易言饿不饿,易言当然不会饿,他虽然没有到那种可以餐风饮露的境界,但是几天不吃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摇了摇头,说道:“那就把昨天的剩饭吃了吧,吃完之后我们去雄南峰。” “真的啊……”易安惊喜的喊出声来。 “真的。” “太好了,我叫姆妈带我一起去就不带。”易安快速的说道。 易言笑了笑,然后开始洗锅。 这一天早上,易言与易安两兄妹做了一顿一顿用盐油煮的剩饭饭,其中又加入了昨天的剩菜。味道并不怎么好,至少易言觉得味道不行,但是易安却吃的很开心的样子,最后把饭吃了个精光。 他又叫易安去穿他买回来的新衣服,易安立即高兴跑去了,留下易言一个人收拾碗筷。 与易安的高兴所不同的时,易言的心中却有一根弦在跳动着。就在今天早上与那些同龄人一起说话时,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悸动,通过元神,他明白,离开家里数天的姆妈或许有了危险,而现在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 当易安穿着一身的新衣服出来时,易言便也收拾好了,将门关好,牵着易安离开,却见前面走来一人,正是查尔斯牧师。 ------------ 第6章 查尔斯与安安 “哦,言,你回来了,安安,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查尔斯牧师还在远处就开口说道,他的中文已经很流利了。易言眉头微皱,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不同于这片天地之中任何一个修行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他身上元神吞吐之间,竟有一丝窒感。 查尔斯来自于英吉利国,那个国度曾有着巫师、法师、术师,及各种强大战士,而现在,那里的巫师、法师、术师都快要绝迹了。但是却有一种修行人不但没有就此沉寂下去,反而更加的蓬勃了。 那就是易言所知道的这种言必称主与神的新教,即使是现在,易言也分清西方那些国度之中,都有着共同的主与神的教派分了多少个,但是他明白,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分歧,在来到自己这一片天地之中后,他们的威胁都是一样的。 易言看着他手中托着的那一本黑色封皮的教典《圣经》,心中警惕,他已经能够感受到那本书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他明白了查尔斯牧师的力理源泉,竟是与拜上帝教中的天条几分类似。 拜上帝教中人通过天条收纳信仰,凝聚力量,而他们则是通过教典,这是他们的法宝。 他想到这里时心中猛的一突,暗道:“难道拜上帝教与西方的人有联系,他们的那个上帝与西方人的上帝、主是否是同一个呢?” 这些只是在他的心中电光火石之间闪现的,他嘴上却说道:“查尔斯牧师,不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哦,阿言,你的话中充满了敌意,这是受那位总督大人的影响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把新教的教义讲解给你听,只要你给我一天的时间……” “对不起,我们没有时间,我要离开了。”易言已经打断了查尔斯牧师的话。 “对,查尔斯牧师,我们要走了。”易安站在易言的身边抬着紧紧的说道。 易言听着易安对于查尔斯的称呼,心中竟是莫名的松了口气,在之前他曾问过易安晚上一个人睡觉怕不怕时,听到易安‘主会保佑我’时,他还以为易安在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入了这个西方教会。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听多了的习惯性言词而已。 “哦,让我猜猜,你们一定是要去雄南峰对不对。”查尔斯在这一年之中,语言流畅了许多,很明显的,各种语气词也就多了,那西方与东方不同处世之风衍生出来的性格也就通过对话显露了出来。 易言还没有回话,易安已经惊奇的说道:“呀,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查尔斯笑眯的眯看着易安说道:“小安安,你这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是主告诉你的。”易安大声的说道。 “对,小安安真聪明。”查尔斯笑眯的说着,他那充满了真诚笑意的脸,怎么也不像是侵略别人国家的人。对于易言来说,与查尔斯之间没有半点直接矛盾,但是他的心中对于查尔斯却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也许这是来自于刘淳风老师的讲学,也许是来自另外的东西,易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易言却并不再说什么,拉着易安的手便走,他知道与查尔斯之间再说下去便是要论道了,他不认为自己能够说得过他。于是他从查尔斯旁边绕过去,然而查尔斯却突然之间横移一步挡在了易言的面前。 他这一横移,易安马上说道:“查尔斯牧师,我们要去找姆妈了,等我们回来再来看你的法术吧。” 易言心中一怔,立即明白这查尔斯在妹妹的面前显露过法术,要不然的话,妹妹不可能会说这样的话,也暗自明白,妹妹显然是发现自己很讨厌这个查尔斯牧师,也怕自己与查尔斯牧师之间会有什么冲突,所以这样说来提醒自己。 当他想到这里时,低头看向妹妹,发现妹妹正抬头看自己,眼中隐藏着的惧忧让易言心中暗痛。 这种眼神在以前的妹妹眼中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父亲还活的时候,一但有什么麻烦,她都会大声的说等我父亲回来我会告诉他。而现在,她显然早已经不会这么说了。在这一年之中,不光是易言改变了许多,易安同样的有着改变。 “小安安,查尔斯是牧师,是上帝的信徒,只有邪恶的人才会畏惧信徒的法术,小安安你不要害怕。”查尔斯敏锐的感受到了易安身上的担心。 易言伸手摸了摸易安的后脑,说道:“我们走吧,去找姆妈。”说话间并没有去看查尔斯牧师。易安点了点头,易言则是牵着易安的手便朝前跨去。 就这一跨之间,易言的背上涌起一道金光,窜过头顶,瞬间凝结为金黑鳞片的龟首,竟是无比的凝实狰狞,龟首一现,便朝查尔斯扑了下去。这一扑有毒蛇捕食那一瞬间的突然,又有猛虎扑食那瞬间的威势。 虚空之中在这一刹那之间出现了兽吼,也就是兽吼出现的一刹那,查尔斯的身上同样的涌起一片光华,光华无名无状,却让满口金光的龟首如触火焰一般缩回。 只是这一触一咬,查尔斯身上的光华同样缩回。 易言却在这一刹那之间开口了,他大喝一声,声如霹雳,接着大声说道:“我有一法名皇上帝的神意,不知与牧师的上帝神意相比,谁属真法,谁又是真神。”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猛的朝前踏出,一步之间,大地如灰黄的浪一样翻起,那乍然而起的莫名嘶吼声竟让虚空有一种凝止的感觉。 查尔斯牧师手中《圣经》再次的闪耀起一团光华,光华之中,查尔斯牧师手似要翻开一页书,但却又突然顿住了,光华敛去之时,他整个人已经移开了一步。 尘土瞬间息去,易言那一步刚好走出,走在查尔斯刚刚站立的位置,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悬于袍下的剑柄。 他也不看查尔斯牧师,拉着易安抬步便走,易安侧头看查尔斯牧师,并大声的说道:“查尔斯牧师,我和哥哥走了。” 她的眼中满是兴奋,而查尔斯则满是惊疑,无论是在哪里,想要短时间内获得高深的修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易言去年离开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人,现在却已经是一个彻底的修行人,对自己排斥心极重,有着玄奇的法术。在刚刚那试探之间,看到易言握剑的一刹那,竟似有几分遇到信奉魔鬼撒旦的那些阴暗法师一样的感觉。 所以他退了,他明白,易言已经不是以前的易言,他已经不在现在的自己之下了。 在这一块地方,查尔斯从一法难施,到现在能够施展不少法术,这是可以看成这片天地对于他的压制松动了,至少查尔斯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只要再给他个十来年时间,在这一片天地之中应当可以真正的自如施法。 易言牵着易安的手朝雄南峰的方向而去,心中却在回味着刚刚与查尔斯牧师相持的一瞬间,在他的思绪之中,那短暂的时间里所感受到的一切,像是有一年那么漫长。 查尔斯手中《圣经》涌生的光华中蕴含的灵力,果然是类似于神力的东西,只是却与拜上帝教中的神力不同。 这让易言明白,原来神力也和各门各派的灵力一样,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东西蕴含在其中。拜上帝教中的神力中充满了来自整个人间底层人们的怨怒情绪,充满了侵略与攻击的意味。而查尔斯手中圣经中的神力则是另一种感觉,易言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若说是平和,那又显然不是。 他只知道,自己的元神在面对那《圣经》时,会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是受到了先天上的压制,但是却又有一种这先天来路不正的感觉。 易言心中在这想着这个,旁边的易安则是非常的高兴的说道:“哥哥,刚才那是法术吗,你赢了是不是啊。” 易言看她这么高兴,随口说道:“不是法术,哥哥输了。” “哥哥骗人,我知道那是法术,明明是哥哥赢了,骗人的是小狗。”易安蹦蹦跳跳的说道。 易言只是‘呵呵’的笑着,易安则是一个劲的说道:“我就晓得,哥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厉害。” “是吗,很厉害吗?” “对的呀,很厉害,有个会法术的哥哥最厉害了,谁也不敢欺负我了。”易安随脚将路边的一颗石子踢到了草里。 “有人欺负你吗?”易言问道。 “有啊,大胖、少云,还有小花花,他们都说要来打我。”易安快速的说道。 易言连忙问道:“那打了没有。” “没有,我说我言哥哥和行哥哥会打他们,他们就没有。”易安很开心的说道。 易言心中松了一口,他自然是希望妹妹能够在家乡过的快乐,不想她受到欺负,但是受到欺负之后,他也很不想凭自己的法术去让乡里人屈服,这是他不想的。 不过,易安说这些时候心情依然是很好的样子,显然她也没有将那些不快放在心上。 “那你怎么知道我回来后会变的很厉害的。”易言问道。 “晓得哦,哥哥在家里的时候,都能杀得了那个法师,肯定会很厉害的。”易安大声的说道。 易言微微一怔,心中叹了一口气,随之说道:“安安,想不想飞?” “飞啊,想啊,言哥你要带我飞啊。” “呵呵。” “太好了,快点哦,不要飞得太高了,我会害怕。” “那要飞多高。” “飞得屋子一样高就行了,也不要飞的太快了。”易安眼中、嘴里、脸蛋上都涌生着浓浓的兴奋。 易言微笑,伸手一刮易安的冒汗的鼻子,在这一刮之间,他们的脚下浮生了一团淡淡云雾。 ------------ 第7章 卯日星君 “啊……” 易安站在虚空中一团灰色的云雾上,朝前方滚滚而去,那速度与奔马差不多。一但飞上天空之后,易安就忘记了怕高和怕太快。她极度的兴奋。 驾云之术易言并没有真正的学过,但经过昨天晚上之后,有许多这样的小法术,他已经能够心念动间施展出来,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灰雾之中隐隐有金丝翻动,就像有阳光从上面透了下来。 易安伸手做喇叭状的大喊大叫着,旁边突然有一只飞鸟飞过,她兴奋大喊道:“那只小鸟儿,快到我手上来。”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那只鸟尽管仍然是在用力的拍打着翅膀,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拉着朝她的手上靠近,最终被易安抓在了手里。她大声的说道:“哥哥,这是你的法术吗?” 易言看着妹妹的笑容,应了一声,虽被妹妹的快乐感染了,但是那只是浮于表面。 他的眼看着远方,那是雄南峰的方向。 雄南峰离城上镇其实并不算远,最多就是普通人一天的路程,而易言踏在数丈高的云端飘行的话,最多只要数个时辰,一来速度快了许多,二来可以直接翻越不平的道路与山岭。 “呀,这是猪坟山。”易安指着下空的山谷大声的说道。 易安并不知道易言心中此时的担忧,他越靠近雄南峰,那份如弦丝紧绷般的不安感已经化开,化为一片浓郁的黑暗啃噬着自己的心灵。 在易言的心中,那数个时辰的直线路程仿佛已经有几年那么漫长。 他在外地的时候尽量的去做到不为外物外情所动,但是在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危险后,他没有任何的理由说服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他心中突然有一丝的感触,修行人就像是风筝,无论飞得多高,修行前后的那些亲情、友情、记忆就像是线一样的牢牢牵着,直到风筝真正的化为拥有双翼的飞鸟,真正的拥有了生命在天地间自由飞翔之时,修行人就算是蜕下了人间的枷锁。 雄南峰在望,远远的,洞察之眼下,看到雄南峰上仿佛蕴藏着一颗初升的朝阳,红彤彤的散发着光辉,将整个座雄南峰笼罩着,这景象只有修行人才能够看到。 易言在小的时候曾来过雄南峰一次,在他的印象当中,雄南峰平时的香火算不上有多么的旺盛,只有在八月一日的时候才会有着很多人前来祭拜。 今天正好过是八月十三日,离那月圆人团圆的节日还有两天而已。 他们落在一片树林里。 法术的将虚空扭曲,让普通人的视线极本无法看到易言与易安,就像之前从他们身边飞过的鸟也无法看到他们一样。 易言抬头看着从山顶倾泻而下的光芒,深吸一口气,拉着易安的手朝山顶而去。 山路并不陡,但是易言却有着与小时候到来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做为一个修行人,必须明白见神之礼,虽然实力是修行界的基调,但是礼节却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规则。 修行人要进入一座神庙中时,必须要从神光之外走进来,不能用任何的法术降临,要不然的话,那会被视为亵渎。 不光是从心灵上觉得这路的不同,真正的感触上,易言也清晰的感觉到了脚下所铺的大麻石中蕴含着的神意。 普通人在祭拜神祇所行走的这一段山路,将会把他们心中的意愿及那份虔诚传到神祇的心中去。 易言当然不想自己的心意在踏上这条上山路时就被远在神庙中的人感知到。 他不露半点法力气息,将心中之意敛于深处。 当易言与易安到达山顶之时,正是日上中天之时。 入眼的是一座将整个山顶都是盖住的神庙,庙上有一块匾,上书‘卯日星官’。庙其实说不上大,但是覆盖着整个山顶,却让这庙有了一种凌空悬于世外的感觉。 带来这种感觉的原因在易言看来是因为庙前没有一块大大的空地,然当你走入神庙之中朝外看去,便会发现那无尽宽广的虚空就是空地,让这看上去有些别扭的神庙,在心中变成一处真正的神灵之地,仿佛处于万丈虚空,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再看庙中之神像,一身金黑色华丽服饰,头上戴着一顶大红如鸡冠帽,一对有着一圈金色的是眼睛注视着庙外的虚空,从他那个位置能够将前方百余里的大地山川尽收眼里。 除了那一座神像之外,神像下还立着一个人,这人的旁边有着一个个大大的香鼎,鼎中香灰极厚。 现在的易言已经知道这一鼎代表着这个神祇的神力为一鼎,相当于三劫的修士,三劫修士能感应天地,达玄感之境。而易言元神渡了两次劫,但是身上的神力却并没有任何的增涨,在他自己看来,一道天条就只是代表着一劫修士的法力,但是法力许多时候并不能够决定实力。 站在神像下面的是庙祝,他身穿着一身的黑衣,当易言踏入神庙中的那一刻,他明白这个庙祝知道了自己来意,即使是自己心绪在入庙中来的这一段路上隐藏的再好,入了这神庙,他必定已经知道是哪里人,是因何而来。 易言取了一柱香,点燃后拜了一拜,然后插入了鼎炉之中,易安也在旁边有样学样的点香,拜神,插入鼎炉。 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易言看向那个庙祝,庙祝低垂着眼皮的眼睛也抬了起来。那眼中一圈淡淡的金色一闪而逝,如公鸡之眼。 易言明白,他窃取了这卯日星官的信仰,他是这座神庙的主人,是夺位之神,是卯日星君。易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的来意,星君已知,家母不过一介凡人,星君为神祇,庇护一方天地,有虚空之量,何不怜她爱子之心,满足她的心愿,让她带子归家。” 易言话落,却见那庙祝又将眼皮垂下,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说话,神庙之中寂静,只有易安急促的细喘,她紧紧的盯着那脸颊骨高高隆起的卯日星君,大概是被他给吓到了,她的眼中满是惧色。 易言也没有再说话,他在等着这位窃取卯日星官信仰神力的庙祝回答。过了一会儿,卯日星君才说道:“听闻你父曾传你一身死煞灵力,而你则去了林则徐身边,现在回来,看来是学有所成了。” 易言心中猛然跳动,突然想道:“他的眼所注视之处有城上镇中,肯定是知道去年父亲归来传自己灵力的事,那也一定知道自己去了总督大人身边,也肯定看到了自己前天回来。那母亲还会有出事,那是为什么?他是有什么目的?” 他心中惊疑乍起之间,想着那些,却仍然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资质鲁钝,不堪造就,至今学无所成,但我身为人子,岂能见母、弟陷入绝险之地,星君也是自人间而来,自应是能体谅。”易言半睁着眼睛说道,他不想让眼前的庙祝看到自己眼底深处的摄魂魔眼。 “你身上气息驳杂,其中有一种气息为神力,这是为何?莫非你曾有弑神夺位?”庙祝说到这里突然睁开眼来,炙炙的逼视着易言。 易言却在一刹那之间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说道:“星君不必再盘问,我未入任何门派,更没有弑神夺位,只是一介散修,今天来此是为了接回母亲和弟弟,不知星君是还,还是不还?” 这声音与之前的声音并没有区别,没有半点提高,但是其中蕴含着的不容避讳的意味却如冰魄一般的生硬。 那夺占卯日星官神位的庙祝脸上怒意一闪,随之低沉的说道:“亵渎神灵,当入赤金炼狱。”他说话间,手掌一翻,掌心之中竟有一把金豆。 易言心中狂跳,想也不想的的便睁开了双眼,双眼睁开的一刹那,两点幽绿光华如碧波一样荡漾开来。 然而卯日星君手中那一把十来个金豆已经挥洒而出,同时之间,他与易言之间的距离在他这一挥手之间,仿佛变得无比的广袤。 庙依然是那座庙,但是易言却觉得这是一个天地,摄魂魔眼所看到之处似乎已经模糊,想要看穿这神庙一下子变得困难了。 他心中骇然,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座神庙之中与一位神祇相斗。想起林明庭说过的话,轻易不要入神庙,更不可轻易的在神庙之中与一个神祇相斗。 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提防的住的,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一切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为什么那么多人,就会收自己的弟弟为徒弟,为什么母亲离开几天,早就到了雄南峰的,可却在自己回来的第二天才感觉到了母亲处于危险之中。 林林种种疑点都在脑海之中汇集,让他明白,这就是极具有针对性的谋划。 他心中惊疑涌起又被他迅速的压了下去,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张嘴一吐,嘴里仿佛吐出一团金花,整个人却像是巨龟吐泡,那金花之中一个葫芦跳出。葫芦盖在易言的急促的咒声之中揭开,揭开的一刹那,剑吟盘环,如两剑相交割裂虚空。 只一刹那之间,易言已经将自己最强的手段使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突然一声鸡啼,雄浑而响亮的公鸡啼鸣声响起。 神庙仿佛已经化为一个天地,天地的东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自天际跳出,一片红光瞬间洒遍万里江山,洒入易言的眼底深处。 而被庙祝洒出的那十三粒金豆在鸡啼声中已经化为十三个金甲兵士,各持长刀在虚空之中跃向易言,长刀顺着太阳红光而落向易言,凶悍而凌厉。 这一刻,易言终于见识到了一位在世神灵在他的神庙之中的强大之处。 ------------ 第8章 父债 “嘤……嘤嘤……” 黑白两道剑光盘旋,初时只不过是两道凛冽细长剑光在周身盘成一个圈,只一圈之下便已经化为一片光华,黑白两色将易言与易安两人都罩入其中,那光华之中剑意涌动,团团簇簇如致命的花朵,如海浪一波波的自深处涌现。 那十三个金豆一出现,易言便想到了那是神道中人最喜欢炼制的天兵,也就是流传于世间的撕豆成兵之术。 那一洒之下,金豆破空之间化为一个个金甲天兵,悍然的冲入易言身前那一簇簇汇生的剑光之中。 只听见叮叮声不绝于耳,一个个的金甲兵士化为金豆在地面上滚动着,然而只是滚了一圈,却又猛然重新化为一个个的金甲兵士腾跃而起,甚至还有不少没有掉落地面,就已经又重化为金甲天兵。 十三人围着易言刀刀直劈,他们的眼神之中唯有冷漠,并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十三个金甲天兵竟是个个长的一模一样,高矮胖瘦无不相同。他们的身上那股沉凝的气息让人心中沉沉,那种压迫感浓烈如火焰。 易言心念操纵着那两道阴阳剑光,斩杀着十三个天兵,每每斩在他们的身上都发出轻鸣声,却无法真正的将他们斩碎。 而元神更是无法触及,因元神无法伤害那些天兵,天兵却能够伤到元神。而摄魂魔眼同样的无法摄去这些天兵的魂魄,易言甚至不知道这些天兵是否有魂魄。 这是易言第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在以前与他相斗的人中没有神祇,都是生灵,所以他的摄魂魔眼都能够让他们退避,而在这卯日星官的神庙之中,他的摄魂魔眼并无法发挥他想象中的神通,而其他的,他无一不处于劣势。 只一刹那之间,生死之局已定。 他心中却越来越静,嘴里念动着因为祭炼阴阳剑葫时间日长而获得的咒语。这咒语抑扬之间如山川于平地,起伏乍然之间,剑光陡亮,吞吐之间,嘶嘶轻鸣。 只见一个古朴的葫芦悬于神庙之中的虚空之中,滴滴一转,一片剑光盘旋倾泻,十三个天兵在剑光之中刹那之间化为十三枚金豆落在地上滚动着,仿佛被伤了根本,其中有几颗表面上都出现了一丝的裂痕。 易言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深吸一口气,调动着背脊上的神力,拉着易安的手,转身便朝神庙外面冲去,一步跨出,欲使出破空遁杀术,却发现这虚空之中有一股力量束缚着自己,仿若处于泥沼之中。 他身上神力涌动,抬步之间,手中长剑刺动,要将束缚着自己那股力量给斩断。 庙门就在前面,易言心间动着,阴阳剑葫上剑光震动,身上那千万丝万缕的束缚感立即松去。 然而又是一声绵长悠远的鸡鸣声响起,他发现那庙门口越来越大,越来越远。更是发现这个神庙好像变的极大极高,正当他心中惊异之时,虚空之中的阳光里,突然飞落下来一只金色大公鸡。 大公鸡有着一双金黑的嘴,一顶鲜红的冠子,一双黑褐似铁的爪子,一身油亮的毛发,黑金色羽毛一层一层,整个看上去像一个威威雄壮的大将军,易言抬头看,就像自己是一只小虫子,正要被大公鸡吃掉。 大公鸡一现身,易言心中便涌生一种强烈的危险感,骇然之间拉着妹妹的手朝后退去。然而他的脚步才退,那大公鸡已经俯下身下,一嘴朝他啄来。 这一刹那之间,易言只觉得自己不是面对一只大公鸡,而是面对着一头万年前洪荒凶兽。大公鸡眼中那冰冷与凶煞,让他坚守着的清明内心也有了剧烈的波动。 这个时候,即使是阴阳剑葫这种法宝握在手上,他的心中也没有一点安全感,害怕阴阳双剑连它的皮毛都无法击穿。这当然只是他心中涌生的感觉,事实如何却不知道,只是这一念之间,他没有祭动阴阳剑葫,而是坚定的睁着双眼,直视着着那啄下的大公鸡双眼。 他的双眼中的幽绿光华浓郁而诡异,他自从得到摄魂魔眼以来,所能够应用的就只是揭开林则徐给魔眼下的一半封印,而另一半是无法揭开的。这是林则徐当时派他去广西时,看他身上没法力,所以将这众妖都想要得到的魔眼给了他,让他能够自保。 在一开始使用摄魂魔眼之时,连他自己有都一种要被摄魂的感觉,使有了多次,也祭炼了许久,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揭开摄魂魔眼的封印有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如是说以前摄魂魔眼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可驱敌杀敌的火把,尽管拥着着强大的神通,却只是外物,只可以任由其自身展现摄魂的神通,而刚刚他心中决定用摄魂魔眼来破了卯日星君这个这法术时,双眼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蔓延开来,宛若有着一丝诡异的气息朝自己的眼框四处渗透开来。 在他的心中,有一只眼睛正慢慢的成型着。 幽绿的双眼之中光华浓郁的似深潭里的水,没有半点生机,有的只是那种诡异与漩涡。 那只大公鸡啄下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而易言的身形则以一种可以得见的速度迅速的涨了起来。 这时易言才明白自己是中了某种特别的法术, 易言涨起来的同时,大公鸡的身体在啄中易言前一刹那崩散,化为一个黑衣站在那里,他面貌老朴,双眼冰冷,双颊隆起,唇薄,眉淡,像极了一截朽木雕出来的人。正是那个窃取了卯日星君神位的庙祝。 一轮争斗之下,两人都暂时停住了,不再动手。易言在云南与那些四劫、五劫、六劫的妖和修士相斗都没有落于下风,还斩杀了不少,这让他的心中不勉有了一丝看天下修行人不过如此的念头。 在看着神庙之中的神祇只有一鼎神力,相当于三劫修士的实力时,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在意,即使是他警惕事情不简单,也仍然觉得自己即使不敌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他却一时没有想起来,那代表着神祇的一鼎神力是指他离开了自己的神域,在别处所能展现的神力。一个神祇在自己的神庙之中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易言冷冷的看着卯日星君,问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样?” 卯日星君同样的盯着易言看,眼睛眨动之间,有一圈金色在眼底闪现。他突然开口说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一年前,你的父亲盗走了我们天庭神殿中一件宝物。” 易言微微一怔,他本以为眼前的这个夺占神位的卯日星君,也是一个想要夺自己摄魂魔眼的人,原来却是因为父亲盗了他们天庭神殿中的一件宝物? 易言心中诧异,嘴里却紧紧的说道:“可我父亲已经死了。” “人死了,宝物一定还存在于世间,更何况人也未必真的死了,虽然一年前的一次天雷将那座坟中的一切都毁灭,但是我们有人耗费了极大的神通,前往阴间翻阅了生死薄,并没有发现你父亲名字。如果是死了,必定还会有名字在上面,而且名字的后面会有注明何时何地死于何事。”卯日星君盯着易言的眼神说道,似乎要看到易言的心底深处去。 “你们的天庭神殿之中必定是守卫森严,我父亲怎么可能进得去,如果是很重要的宝物,怎么可能被我父亲偷盗了近一年了才发现。”易言说道。 “哼,你的父亲是天庭神将,可以随意的进入神殿之中,想要盗取一些东西又有什么困难的。” 易言心中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人间天庭的神将,同时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父亲的法术之中会有请神。那父亲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呢,通过元神在家里看到父亲身上的那些伤,有着不少拜上帝教中神术造成的伤痕气息。父亲的心脏又去哪里了,是被王肃给挖去了吗?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来查你的父亲,是因为你父亲嫁祸给了别人,而且在那不久之后,你父亲就死了,就葬在本神眼底下。” 易言听到这里明白,他是说父亲盗了东西,嫁祸给了另外的人,然后很快自己就死了,而且葬在卯日星君的眼下,所以人间天庭就一直没有怀疑到父亲的头上来。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能确定是我父亲盗了东西。”易言说道。 “呵呵,确定与不确定只是一个法术的事,我们需要你敞开记忆,让我们看看易良康最后传灵力给你的时候,都传了哪些东西。” “你们觉得我父亲把那宝物交给了我?” “就算是易良康真的死了,他连灵力都要传给你,那件宝物他没道理不交到你手上的。” 敞开自己的记忆任何别人翻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对于被观看记忆的人来说是一件极为损伤灵魂的事,就像是破开了开灵盖翻看脑髓一样的危险,易言不可能答应下来。 易言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想知道,我的母亲与弟弟是否还活着。” 卯日星君盯着易言,最终冷笑道:“你觉得呢?” 就在这时神庙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易言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这人并不进庙中,手中拿着一把长枪,枪头幽黑发亮。 他的眼如鹰一样锐利的盯着易言,脸膛幽黑,手掌粗大,脚上穿着普通的草鞋,整个人提着那一把长枪就像是农民提着锄头那样,浑身上充满了自然与融恰,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凝肃到极点的杀意。 不知为何易言一看到他就想到了王肃,看到他的枪,就想到了王肃的刀。 “他就是行哥哥的师父。”易安指着神庙外的那提着长枪的精瘦幽黑汉子大声的说道。然而易言只看一眼便明白这并不是普通的武师,而应该是神将。人间天庭中的神将,既然有这个神将在,那自己要离开的话就更难了。 “你出来吧,我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在神庙里杀你。”那个精瘦幽黑的汉子说道,易言不由的看了一眼卯日星君,发现他竟是没有反对。 不等易言动身走出,他又说道:“你的父亲害得我被追杀了近一年之久,你是他的儿子,正好也是修行人,可以帮他还债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精瘦幽黑的汉子淡淡的说道,他的眼神与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虽然语气不强烈,却自有一股凛然的杀气蕴含在其中,就像是他手中的枪一样,只随意的提在手上,却让人觉得那枪早已杀人无数。 ------------ 第9章 赤金炼狱 一座高山之上,有一条麻石铺成的山路蜿蜒而到山顶,山路时而陡时而缓。当踏上山巅的那一刻,就是踏入了卯日星官神庙之中。 此时这座雄南峰的山路尽头站着一个精瘦的人,他手提着一根木枪,枪身是白灰色,上面光滑无比,像是使有了许多年,却不知是什么灵木做成的长枪。 易言缓缓的将目光从神庙外的精瘦汉子身上移开,重新落到了那位窃取了卯日星君信仰的庙祝的脸上,他缓缓的问道:“他们不过是凡人,你是神灵,神不与凡争命,更何况我在这里了。” 庙祝只是站在那里,易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那个精瘦汉子出现时,他脸上没有一丝的热情或笑意,他依然是冷着脸。 易言的心微微往下沉,再次低沉的说道:“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死还是活。” “亵渎神灵,必须下赤金炼狱。”庙祝冷酷的说道。 易言心脏紧缩,一种窒息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早已经无神的双眼之中涌起幽绿的光韵,光韵诡异,诡异之中更是增添许多杀意。这杀意就像火后之风,有了风吹的火焰便涌生了吞灭万里山川之势。 易言知道他所说的赤金炼狱是指灵魂精魄被抽出,炼入了那精金兵豆之中,这就是神道中人常说的赤金炼狱。若是能够将一个修行人炼为天兵,那么那个天兵比起普通人炼成的天兵要强大许多倍。 易言第一次觉得有一样东西比自己失去了生命还要痛苦,第一次觉得有一样东西值得自己拿生命去交换。 他心中有着愤怒、悲伤、痛苦,同时又有着这绝境之中的求生之志在心灵的最深处翻动。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自己身后妹妹,自己若是死在这里,留下妹妹一个人在这个危险的世上该怎么活,易言无法想象。 他大喝一声,身上一直被满庙太阳光芒压制着元神仰天咆哮,龟身狰狞,满嘴金光。这龟元神代表着的便是易言内心。 手中的剑捏得紧紧的,却并没有拔出,他如果是一个人在这里,会忍不住的去拼命,但是身后还有妹妹,却将心中悲愤压下,缓缓的说道:“你让我出了庙门,就不怕我有一天回来踏平你的神庙吗?” “你出去也只不过是个死而已,就算是你不死,凭你还不够。”庙祝冷冷的看着易言,易言则是拉着妹妹朝门外而去。 易安脸色一直不好,但是却并没出声,眼中虽然满是恐惧和担忧,却很安静。顺从的跟着易言步出神庙,然而却在步出神庙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一股大力将她抛起,她整个人在空中朝山下翻落,像是一块石头朝大地上撞去。 “啊。”她促不及防的情况下大喊出声来,只是她的惊呼才出,便被大风给堵住了,直到她落在了半山腰的石阶,还没有反应过来,耳只便听到了一声大吼:“走。” 那是哥哥的声音。易安再清楚不过了,她抬头,看到的天空之中有两人已经交错纠缠在一起了,光华纵横,忽聚忽散。 她在神庙之中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了,也隐隐的猜到了姆妈与行哥哥被关在了什么赤金炼狱之中,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但是一个狱之字让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还没有从哥哥也会法术,能够飞的惊喜之中缓过来,现实就如大浪一般的将她狠狠的压入了水底深处,窒息、惶恐在她头涌生。 在她耳中响起那一声‘走’时,她只是朝天空之中看了一眼就朝山下跑去。她也不再回头朝天空看去,怕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哥哥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她一路的跑,陡的地方一跳而来,幸好她从小就爬树钻洞,游泳打架无一不会,当她跑到山脚下时再看天空中,只见天空之中白云一朵朵,那一座山顶的神庙小小的,根本就没有了哥哥与那个人,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境。 她喘着粗气,抬头看天空,想喊,却又怕引来什么。 就在这时,她看到虚空之中一道金冲出,金光之中一个人仿佛是撕开了天地。然而在这个人的身后却有一片红色光线交织在一起,化为一片洪流的紧紧的跟在那人的身后涌下。 “哥哥……” 易安的心中充满了惊喜与担忧。 此时的易言在她的心中已经完全颠覆了,哥哥的脸上已经满是冷酷与坚毅,像父亲一样。 只是除此之外,她看到哥哥的双眼泛着幽绿,平添了许多诡异,她的心神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刹那便移不开了。 转眼之间,易言已经如苍鹰俯冲一样的落到了易安的面前。 易安满眼绿幽幽的光芒已经不见了,她不由的大喘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哥哥抱在怀里,耳只只有‘呼呼’的风声,而眼睛看到的雄南峰上涌下的红色光线涌落山脚下时就消失了。她看到在雄南峰最后一个台阶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卯日星官神庙中的那个庙祝。 在庙祝的眼中,易言快速的远去。他的眼睛至少可看到百里范围,但是越边缘的地带越看不太清楚,易言的身形在他的视线之中逐渐模糊,易言非常果断的远离了这一片地域。 庙祝本名叫董昱,在卯日星君神庙之中当庙祝已经三百年了,然而他自己真正夺占神位窃取信仰的时候却是五十年前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 易言拥有摄魂魔眼与阴阳剑葫这两样宝物的事,董昱早已经通过‘人间天庭’知道了。尽管这两样宝物都有着赫赫凶名,但是董昱却并没有惧怕。 在他看来,宝物再强大,也得看是什么人用。易言真正的实力不过是渡过两次天劫,法力低的很,更何况是要他在神庙之中下手,他自己实力有许多加成,而易言的实则要削弱许多。 其实,在董昱的心中,杀不杀易言都无所谓,他朝易言出手,只是因为人间天庭的命令而已。所以当那位受到易良康的栽赃,被人间天庭追杀了近一年的石三,带来人间天庭的命令时,他并没有拒绝。然而当易言在神庙之中表现出乎他意料的战力之后,他就有些不太想与易言死斗了。 正好石三说要与易言独斗,董昱自然不会阻拦。在董昱看来,石三要杀易言并不难,无论是易言手中的阴阳剑葫,还是那一双眼睛,对于石三来说都构不成致命的威胁。 因为阴阳剑葫时蜀山的,只有真正的蜀山灵力才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威力,而摄魂魔眼虽然强大,但是天庭神殿的神将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之辈,自然的,魂魄也相对于一般的修行人来说要稳固许多,不会轻易的被摄住,不是横断山上那些妖所能比得了的。 然而出乎董昱意料是石三居然败了,而他再要出手阻拦时已经晚了一步。 要他在神庙里控制住或杀了易言,他可以去做,但是要他离开雄南峰去追杀的话,他是绝不会这么去做的。 在他自己的神庙之中,他能够做许多事,而离开之后有许多事就不能做了。 就在这时,山顶之上突然爆裂开来,一个人自虚空中冲出,手持长枪,脚踏虚空的快步朝易言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正是被易言短暂的摄住了魂魄的石三。 董昱转身往台阶上而去,只几步之间已经回到了山顶的庙宇里。他要做好应对书院那些人的准备,虽然书院那些人很大可能不会来,但是易言毕竟是刘淳风的学生,刘淳风又曾是白鹿洞书院的讲书。 在整个‘人间天庭’面前,易言算不得什么,刘淳风也算不得什么,甚至是一个白鹿洞书院都无法对‘人间天庭’造成多大的威胁,但是这事若真要被白鹿洞书院挑起事,那就有可能衍化成‘人间天庭’与人间道中书院派的大动乱。 而他做为挑起这事的第一人,很有可能成为牺牲品。这也是他接到命令要捕捉易言时心中不甚愿意的原因,虽然他有把握,但是凡事都有可能出现意外,他是一个能避开麻烦就绝不沾惹的人。 他看着神庙外那一片天地,心中想着易言要活下来相当的难,这次能够逃走完全是因为易言突然使出的请神,这请神出乎意料将易言身上唯一的短板给补住了,让石三身上带的那些天兵都来不及使用。尽管易言同样能够请神,还有着阴阳剑葫及摄魂魔眼这种强大的宝物,但在董昱看来,易言活命的机会也不大,因为他的对面是整个‘人间天庭’,是遍布天地间的神灵。 东侯县城之中,华灯初上。 刘淳风正在伏案写信,他在写给自己的老师,也就是庐山白鹿洞书院的山长,他要告诉老师自己有一位学生受到了‘人间天庭’的追杀,请求老师能够让‘人间天庭’放弃对自己那位学生的追杀。 虽然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高,但是他还是将信写了出来。今天下午他就去了雄南峰,见到了里面那位窃取信仰的庙祝,一直以来他对于这种窃取信仰的人都非常鄙夷,认为他们是无君无父之人,应属邪魔外道。 但是他却没有除魔卫道的实力,确切的说,他连那心都没有了。在董昱一口一个‘神殿’命令的言词之下,他白走了一趟雄南峰。 信写完之后,折成了一只鹤形。随之便见刘淳风放在灯上点燃,再念动咒语,吹一口灵气,那燃烧着的纸鹤化为一只黄色的大鹤在屋子里盘旋一圈后,从窗口飞上将暗的天空之中。 那上面燃烧着的火焰会在被人截获的情况下,将信纸烧成灰烬。只有在刘淳风的老师收到时能够将火焰熄去。 ------------ 第10章 唤灵 刘淳风四岁开始读三字经,七岁能背诗百首,在当年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神童了。直到他十三岁那年,看到了有一人从他家门走过,走过之人手中拿着一本书,书上华光如焰。他一时好奇的追了出去,然后他就走上了这条修行之路。 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五十多年,以他今年六十七岁的年纪,在人间来说已经是高龄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早已经沉淀到了最深处,依然在修行路上行走不再是为了走到终点,只是习惯而已。 这是世上大多数修行人的宿命。 “天地动荡,众生争命,谁人能够寻找到那个通往无上大道的妙门啊?”刘淳风心中叹息着。 现在的天地间处处都有大事发生,就这一年前后,前有人间天庭神殿中的宝物被盗,后有云贵总督诛灭云南沐家,又有横断群妖围杀林则徐,却又反被林则徐所杀。再有就是现在蜀山与龙虎山剑拔弩张。 蜀山与龙虎山之事,据说是因为龙虎山的新一代的如意小天师在外行走时,将蜀山一位弟子的飞剑给夺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自南洋而来的修士,一路上京城,沿途挑战,近日将与当朝国师论道斗法。那南洋修士修的是降头术,也属八百旁门中的一种,他要挑战旁门第一的阴阳道虽算不上是大事,但是也属于天地动荡风浪之中的一个浪花。 世间的一切,都有因果,都有起始。 易言并不知道天下还有谁在这一刻也受着追杀,也不知道他的老师正想办法让人间天庭放弃对他的追杀。 易言自云南一路归来,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够告诉母亲、妹妹、弟弟自己有法术,虽然没有带多少的钱财回来,却想带给他们对于以后生活的信心,让他们不再为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 易言知道,母亲最担忧的就是他们三兄妹往后的前途与生活,至于她自己会怎么样,她自己肯定没有考虑。 在易言看来,若是母亲知道了自己有能力给弟弟未来铺路,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曾看过一本书上有过这么一句话:烟花的美丽不在于它用生命绽放出来的璀璨,而在于点燃它的人看到那绽放的璀璨时露出的笑容。 至今,易言心中,修行、获得法术,变得强大,这些与获得金钱、地位区别都不大,都只是他心灵深处用来安抚母亲的东西。 然而,他历经数次生死,欲回到家乡抚平心灵创伤,收获的却是覆灭般的灾难。 他恨,恨自己法力不够强,恨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恨卯日星官中的那位庙祝不讲理,破坏修行人不可对凡人随意出手的规则。 “哥哥,那个人还会不会追来。” 易安的声音将易言从心头涌动的仇恨情绪淹没下拉了出来,他低头看着满脸忧色的妹妹,连忙说道:“追来也不怕,他打不赢你哥哥。” 说完之后,还不忘挤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却不知道自己的面色还没有从恨意之中退出,那个笑容是多么的别扭。 他们两人现在正处于一处密林中,离家应有二百里了。 在易言的面前是一堆火焰,旁边有着一堆干柴。易言与易安就坐在火堆旁边,夜色正浓,尽管易安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却并没有去睡,她的脸上有着惶恐与不安。 夜晚,在这树林里颇凉,易言伸手去抱着她。 “哥哥,姆妈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放心,哥哥会去救姆妈出来。”易言轻声安慰道。 易安像是相信了易言的话,靠在他的身上闭上了眼睛,只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易言心思却回到了那一场争斗之中,在出了卯日星官神庙时,他第一时间将易安抛下了山,他无法做到将易安直接送下山,若是有时间的话,他可以用元神送下去,但他没有时间,他只能够将易安送到半山腰。 他将妹妹送下山的那一刹那,拔出剑,触动着了一道请神符印。虽说自他瞎了眼睛以来,就再也没有去触动过那请神符印,但是在拜上帝教的天条封印他身上其他法术后,他却明白请神符印依然可以。 在他的心中,那请神降临,是最后的护身之法。 然而这一次的请神却出乎他意料的强大,他体内充满着神力,凭借着手中的剑与那个人的枪相斗,这种感觉与他使用摄魂魔眼及阴阳剑葫杀敌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近身以武相斗,尽管易言有着与那人不相上下的神力,但是却要在使用法宝和摄魂魔眼的情况下才胜了。 而且他也无法杀了对方,因为他若要杀对方,那便可能被神庙之中一直没有出手的卯日星君留了下来。 他知道,如果那个据说是受到父亲栽脏的神将再追上的话,自己想要战胜是很难的。 突然,闭着眼睛的易言眼皮泛起淡淡黑光,那是洞察之眼,他盯着眼前的火焰。 原本普通的凡火在这一刹那仿佛有了生命,变得有些诡异。只见火焰晃动,隐隐之间,仿佛火焰之中有一张兔脸出现。 他从云南回到江西,一路行走了这行多的路,大多时间都是在荒野过夜,所以对于这荒郊野邻常出现的灵怪极为的小心。 易言并不说话,只是抬手指着那火焰,身上的神意凝于指尖,火焰中的灵怪立即隐去,不复再现。 灵怪最诡异,若是易言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是大意了的修行人,那么他们一定会趁机吞噬阳气或灵力、精魄。 虽然荒野山中的各种灵怪并不算强大,但是却很多,一但大意了被偷袭,那将会是很危险的事,他们会像蚂蚁一样的拥上来。 只有当强大到让对方感到畏惧,那么那些灵怪就不敢打主意。 突然,易言心中警醒,他抱着妹妹站身来便走。 易安醒来,问怎么了。易言轻声在他的耳边说没事,让他继续睡。 刚刚易言突然想到,那在火焰之中出现的灵怪极有可能被人通过法术驱使着,然后就能够发现自己。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在他生的火堆所在的另一边山中,有一个手持长枪的人念动咒语,紧接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自石头之中坐起。 灵波泛起,异光涌动。 两人不知交谈了什么,最终那模糊的影子再次隐去,而那手持长枪的人则朝一个方向快速而去,转眼之间翻越一座山,来了一处刚熄不久的火堆边上。 他又念动唤灵咒,火堆上仍然冒着的烟慢慢的凝结,慢慢的化为一只兔子。 ------------ 第11章 死斗 天下修士,可修天下法。 按说无论是什么法术,无论是什么修士都可以修习的。但是同样的法术,不同的人修习之后却有不同的效果。 就比如石三现在所使用的唤灵咒,石三凭神力施展唤灵咒。在神道中人使来,便能唤灵,而在其他的修行人施展出这个法术,却是驱灵。 不同的灵力本质以及对于符咒法理的理解不同,所以同样的一个法术施展出来的状态不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 石三原名石凌,出身于武术世家,只是家族在他爷爷那一代就没落了。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姐姐,小时候的他总是说自己祖上多么多么的强盛,若是他生缝于那时,见到他的人都要恭敬叫声三少爷。 他这样的话说得多了,比之当时他家中没落的连饭都要吃不饱的情况,就引来了别人的讥笑,别人没有叫他三少爷,反而都叫他石三了,本名石凌都不再叫。 尽管是受到别人讥笑,他不但不以之为耻,反而以此为荣,他的父亲天天敦促他好好的练武,他也不听,一天到晚就在村口树下厮混,或闲坐。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死了,死在了一块大病中。很快,他的三个姐姐也死了,是同样的病,紧接着全村许多人也死了,这是一场小瘟疫。而石三活了过来,他从生死边缘活过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发了疯似的天天在他父亲的坟头练武、练枪。 后来他参了军,经历过七年前与英吉利国的那一块大战,几番生死,他活了下来,小时候总是不愿意练的枪术也已经炉火纯青,在军中时,一个团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家传的参合落霞枪在他的手上就像是活了过来,与人争斗时,往往只是一枪一抖一刺,便刺入了对方的防御圈内,无论对方使的是什么兵器。 慢慢的,石三不再以人比武,他的嘴巴也像他的枪那样,不再轻易的开口了。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人,他成了那人的神将。 最后,他来到这里。观他今时今日的静如石,动则如雷霆枪刺的石三,又有谁会知道少年时的是那样的轻浮不切实际。 易言不认识石三,但是他能够理解石三追杀自己的心。然而理解归理解,怎么也不可能冲淡他心中那股至亲生死难知的悲恨。 在云南那近一年的时间内,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原本朝气憧景着美好的少年心性,变得成熟冷硬了起来,其中更是夹杂着阴郁。 而这一次,更是让他的心中滋生出满满的杀意。只是他这杀意根本就无处发泄,人间天庭是神灵的汇集总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曾经的真正天庭,他代表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他,连一个神祇不是对手。 突然,易言感觉到前方有着危险。这不是看到的,也不是听到的,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应,像是这个天地告诉他前方有危险。 在很久以前,他的感知就比常人要敏锐一些,但是那仍然属于普通人。后面他修行了,并拥有了元神,他的感应越发的敏锐,但也没有比别的修行人多出多少,更加比不上那些已经渡三劫,达到了玄感之境的修行人。 直到易言练成龟盅元神以来,他对于危险、及冥冥中的未来的感知有了一丝升化。然而这种升华一直处于非常朦胧初期,元神对于天地的感知,仿佛是少年走向成熟的那种一切知道,事到临头又觉得并不知道的矛盾感。 然而在易言从与林明庭分别后,一路回家的路上,元神之中衍生出的那份感知在快速的成长着,就像是一个人慢慢的走出了迷雾之中。 前方只是一条隐约的山路,应是一些野兽行走的路线,也正是两座大山的中间山谷。易言正走在要穿行进去的地方,前面是谷,左右都是山脊,夜风吹着他们的发梢。 他明确的感觉到前方有危险,这种感觉很明晰。他想也不想,转身便要避开,现在能给他带来危险的,一定是那个追杀自己的人。只是他才转向走了一点点路便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将易安放下来,易安在易言上路时就已经半醒了,此时放下她,在漆黑的夜里,易言通过洞察眼看到了她眼中的疑虑。 “安安,你在这里等一下吧,哥哥去那边一下。”易言笑着,摸了摸易安的头,看着易安没有丝毫笑意的脸,不由的去捏了捏她的脸。 易安仍然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看着易言,易言也并没有再多说,最终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将要站起来,又蹲了下来,说道:“你现在有十三岁,也是大孩子了,不要怕黑,要勇敢,哥哥在你身上画一道护身符吧,任何野兽见到你都会远远的避开。” 话落之时,伸手在易安的额头画了起来,他画的并不是什么护身符,只是一个道蕴含着神意的烙印,烙印中的神意足以让一些野兽退避。 易安静静的让易言在额头画着什么,只是看着易言。看得易言心中一阵紧缩,他强忍着转了身,迎着那个危险而去,可是才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衣服已经被易安拉住了。 “安安,乖,在这里等哥哥,如果哥哥一直没有过来就……,”说到这里,易言便又说不下去了。 “哥哥,你是不是要去跟人打架,我跟你一起去,你不要再扔下我了啊。”易安突然开口道,清玲玲的声音让易言无法拒绝。但是他又唯恐自己败亡,易安这时突然又说道:“哥哥,你打不赢吗?” “当然打得赢。”易言立即自信的说道,还不忘给易安一个笑容。 “那哥哥带着我啊,我来当裁判。”易安笑着说,说的很天真,但是易言却笑不出来。 他牵起易安的手,大步的朝危险的方向迎了上去。他本是想让易安离开,然后他独自一人去面对拦在前面的那个人。 大概是因为易言没有回答,易安继续说道:“哥哥,你在担心吗。” 易言说道:“没啊。” 易安却继续说道:“不要担心,最多就是我和哥哥一起死了,估计还能看到阿爸呢。”易安的声音非常的乐观,也很坦然,这让易言紧缩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黑暗并不能遮蔽易言的视线,他带着易安踏步于黑暗丛林之上,一步一个金光脚印留在虚空,久久不散。 在前方,一座山巅,有一个人手拄长枪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双眼之中泛着淡淡的光韵,随着易言的走近,他头顶一道金华光柱直冲天空,那道光华随着易言的走近,越来越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战意。 易言牵着易安的手站在与石三持平的虚空之中,在数丈之外凝停了下来,风吹着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 还未等易言开口,石三却已经开口了,他说道:“我叫石三,与你父亲并不太熟悉,我入神殿八年,你父亲不过入神殿一载多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陷我于绝地。你既是他的儿子,又得他的传承,自然要替他背负一切,你如死了,算不上枉死。阎王问起,你尽可说是替父还债,还要记牢一点,杀你的人是石三。” 他的声音很平,很简单的情绪,就是要报仇,就是要易方父债子偿,易言竟是发现自己连半点辩解的念头都没有。 易言回答道:“我不知道事情的真像,我只知道你们带走了我的母亲与弟弟,如果他们因此而死了,这个仇只可能是因我死,或者是你们的消亡而散去。” “还有我。”易言话才落,易安突然大声的说道。 “怨仇,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自你父为始,自我们中任何一方死亡为终。”石三平平实实的说道,若是光听他说这话,而不看他整个人的精气神的话,只会以为他是一个背书之人。 两人显然都不是多话之时,说到这里,骤然停住了话头。 无尽黑暗的虚空,有两人相遇相斗,在天地间搅不起半点浪花,若有人死在这一个角落,就像是一条鱼触礁而死一样,寂寂无声。 突然,起风了。 被易言牵着的易安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的被风吹起,飘落在旁边一座山的山顶。也就在她落在山顶的那一刹那,易言动了,他大步的朝石三冲去,身上金光闪动,脚踏在虚空之中的留下的金光大盛。 在他奔跑的姿态出现之时,他面前的虚空像是搅碎了一样,被撞破。易言消失,再现之时,他的剑已经拔出一半,剑吟凌凌。 而一直如标枪一般站立不动的石三骤然动了,只见他安安一蹲身,手中参合落霞枪枪一横,枪尖在前,这时有一个细微的停顿,只是这停顿极为的短暂。 “啪……” 石三手中的枪刺出,刺在虚空之中竟是发出了刺穿树木的声响,又像是雷击山石的凛冽声。 ------------ 第12章 关山重重疑无路 逃避,有时并不是怯弱,就如易言在雄南峰前。迎战危险,并不代表鲁莽,就如易言现在带着妹妹一起去迎战石三,他心中并没有把握能赢,但是他还是毅然的迎上了那未知的凶险。 因为他避也避不开了,更何只是石三一人,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嘤嘤剑鸣在漆黑的夜里响起。 易言的身形闪逝着,他的身形每一个闪动,都能看到剑已经多拔出了几分。剑每多拔出一分,易言身上的金光便要盛上三分,身上的气息也更凝炼。 他的面前正是石三刺裂虚空般的一枪。 这是易言第一次与人斗武术,而不是斗法。林明庭的斗法让易言大开眼界,在他看来,那数十里之外杀人于忽然之间,是斗法的精髓。而贴身相斗,剑来刀往,则是斗武的精髓。 王肃的面前,一般的法术根本就伤害不到他。石三面前同样如此,无论是什么法术都将被他一枪刺破。 如果说法术是漫天漫地的风,那么武术就是屹立千年的崖。风可变幻莫测,可化风暴,可吹花开。崖石则安守自身,不言不动。 相对来说,法为虚,武为实,但是这世上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法与武之间虚实变换,谁为本谁为末,永远不可能有答案。 易言手中的剑已经拔出来,剑上一抹金色。 他的身前正好是一截刺裂虚空而来的枪尖,枪尖及枪身同样的金芒锐利。而石三整个人仿佛已经消失了,他所在的那一片虚空仿佛都化为这一枪。 易言身不停,手中剑自下而上,于身前划起,看似简单的拔剑,这时正好截住了枪身。剑枪相交,他浑身一震。 那枪就像是穿透光阴的永恒,根本无法拔动。 剑与枪相交的那一刹那,金光四溅,溅开的金光穿过下方的山林,林木洞穿。 易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斜方滑开,他顺势而动,避开了枪尖,手中的剑则顺着枪身削上石三的手。 石三手中枪身突然一震,那锐利无双的枪像是变软了一样,中间部分竟是弹了起来。随之一个盘转朝易言心头扎了进去。 在人间之时,许多用剑高手都这般削过他的手,每一次他都是一震一盘,顺手便又一枪扎回去。 枪是人间最难练的武术,招式简单,然而练得好了却可群敌也可独斗。在石三的心中,无论是灵力还是神力,都不过是力量而已。 剑被震开,易言仿佛听到了枪上传来一声巨吼,巨吼如锐利的雷霆,易言猛然一退。他的背像是撞破了虚空的一扇门,退入了另一个世界,消失不见。 蓦然,再现。 一抹金光自高空刺下。 石三一枪直向天空刺去,枪身震动,出现一片幻影,仿佛那枪从中间裂了开来,裂成一丝丝,一道道,然而枪尖却只有一个,枪尖始终是处于最中心处直刺上空。 上空的易言随着那一剑而出,双眼绽放出幽幽绿光。 摄魂魔眼,曾让云南城中群妖狂热,曾败过赫赫有名的初龄道长。 石三嘴角微动,双眼之中原本泛起的淡淡光华陡然缩了回去。紧接着猛然大喝一声:“吠……” 爆喝声起,他的双眼精光暴射。 那枪尖迎着剑尖而去,瞬间相接。 “叮叮叮……” 一串剑枪相交的声音响起,金光四溅。 两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 一个站在山巅仰身持枪刺上高空,一个自高空而下,一剑化为一片金光。 金光闪耀。 漆黑的夜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被黑暗中的生灵看的清清楚楚。 突然,下方两道剑光盘旋而起。 易言手中的剑叮的一声翻飞而去,剑光、金光顿时散去。 石三的身体却已被自下而来的两道剑光吞噬双腿,他手中的枪猛然朝身下扎去。一枪刺下,那盘旋罩着他双腿的剑光瞬间散去,然而双腿早已经没有了,石三大叫一声朝林中翻落。易言同样的空中翻落,朝山中掉下去。 “哥哥……” 不远处另一座山顶上的易安大喊一声,转身弯腰钻入了茂林之中。 易言整个人被树挡了一下,然后压断了几根树枝,‘砰……’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幽暗的林中,一阵骚乱,是林中动物和各种昆虫被惊到了。 “嘤……” 一把剑落下,但却插在数丈之外的一棵裸露在地面的树根上。 而斜对面三两丈之外还躺着一个人,这人腿已经没有了,但却以手撑地朝易言爬过来,手中还握着那把长枪。 就在刚才,他从天空中朝下刺去,使出摄魂魔眼,让石三全力防备着,同时又拼着受伤,用剑与石三手中的枪对攻,以此再次分散石三的注意力,让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易言的元神早已经在牵着易安过来时,带着阴阳剑葫遁入了大地之中,所以在那一刻从山中遁出祭出阴阳双剑,绞杀了石三的双腿。 并不是易言不想杀了石三,而是石三反应太快,在将易言手中的剑击飞之后,还能够回枪防身,只是他再快,也依然被绞去了双腿。 易言此时浑身欲裂,剧痛无比。他身上有三个枪眼,但却并没有流血,右肩那个几乎要洞穿的枪洞是最后击飞易言手中剑的一刹那刺出来的,如果不是阴阳双剑正好杀到,只怕易言要被穿在他的枪上了。 易言的肉身受了伤,勉强站了起来,看着不断朝自己爬过来的石三,心中突然涌生一种怯后余生的恐惧感,再看石三面容扭曲,几乎少了一半的身体仍然在地上爬着朝自己而来,心有发凉。 易言身上的神力已经退去,而元神在之前被石三伤到了,若不然的话,石三都无法掉落到这林中来就已经阴阳剑葫给绞杀了。不过,石三身上的神力依然还在,他看上去是强忍着痛苦,但是却一声不吭。 他身后血流了一地,在腐叶之中爬行,一双凶狠的眼神,易言只觉得他要将自己活吞了,剧痛让他面容扭曲,显得狰狞恐怖。 易言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心神一时被夺,骇然后退,捡起太平剑,狼狈的远离石三。 易言不知道石三身上是否有曾在卯日星官神庙中见过的‘洒豆成兵’术,如果有的话,易言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抵挡。 易言跑出数丈之后,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大吼,吼声之中他感觉一股强烈至极的危险袭来,他的元神听到了虚空撕裂声,在这刹那之间又出现了一个画面,一根长枪洞穿虚空的朝自己后背扎来。易言立即扑倒。 “啪……” 易言抬头,看到自己的前方的大树上有一个枪眼,枪眼的前方地上有一根长枪斜斜的没入了土中。他心中大寒,刚才如果他躲的慢了的话,必定已经被这一枪给扎穿。 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一枪怎么从头顶划过,也不回头,爬起身来就朝另一边山上爬去,那座山上正有易安在朝山下钻来,一路不断的喊着哥哥。 易言让易安不要下来,易安却没有理会,两人汇合之后,易言也没有发现山谷之中有什么动静,他竟是生不起再去看看的念头,带着安安狼狈的在山中奔行了近十余里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那一刻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流血,但是三个伤口却非常的难看,他自己低头一看是有着淡淡黑青色的肉。 正好安安问易言有没有受伤,他连忙说没有,只说累了,他怕天亮之后妹妹看到自己的伤口的肉居然是黑青的。 直到这时,他才慢慢的平复下心情来。想着自己居然这么狼狈的逃着,有些不可思议,心中暗道:“难道我中了什么恐咒之类的法术?” 随之他又摇了摇头,再回想起石三的眼神,依然让他有一种恐惧感。 他不是没有见过别人临死前的怨毒或冷酷的眼神,但是却从来没有石三眼神的可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将石三的眼神驱除,短时间内竟是无法做到。 他只得将心思转到别处,他的右肩是伤口最重的地方,几乎要洞穿了。现在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易安晚上看不见,他听易言说没事便真当易言没事。 她大概也真是累了,竟是没过多久便靠在易言的身上睡着了。 易言坐在黑暗之中,用元神感应着这个天地,这也是一种修行,不是粹炼法力,而是修炼元神。 天亮时易安醒了,两人虽然没有带吃的东西,但是元神还是能够施展一些小法术,比如控制一些小动物自动的走过来。 易安看到了易言身上的伤,大惊失色,却没有办法治得了,只一个劲的说要到城里去请大夫。易言只是一个劲的说没什么事,修行人,这样的小伤用不了几天会好,易安半信半疑,不过,她并没有发现伤口颜色不对。 两人填保了肚子之后,易言便说要回那个山谷里看看。 易言经过一夜元神沟通天地,明白自己是在那山谷之中被惊散了胆气。若是及时调整过来的话,再多经历几次这样的,那么修行再也不会有寸进了,元神都可能要散去。 当他们来到那山谷之中时,石三竟是已经不见踪影,那把插在土里的枪也不见了。唯有地上长长的一路血迹还在。 他心中疑惑着石三是怎么离开的,又带着易安朝南而去。 ‘人间天庭’强大无比,天下的神祇大多已经入了‘人间天庭’,他们无论是走在哪里都要小心,不被神祇发现。 一开始易言还不是很在意,虽然心中也警惕着,却没有那么的警惕,从一个村庄前走过,看到了一座桌子那么高的土地庙,并没有在意。然而这一次却让他们吃了大亏,差一点便被抓住了,最后易言又一次请神之后,将那个小土地斩杀了才脱身。 从此两人专捡荒野小路走,不敢走有人烟密集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神祇在。按说这个天下,只要有人地方就有神祇,他们是没有容身之地的。然而易言却知道有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有别的神祇,那里就是紫荆山。 但是易言想要带着易安从江西走到紫荆山去,那将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更何况他现在受了伤,伤势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好的慢。走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出江西行省。遥远的广西紫荆山仿佛在天边,遥不可及。 突然的一场大雨之后,易安病倒了。 ------------ 第13章 巫汉 如果易言身体不受伤,易安病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他们不受到追杀,易安的病也算不得什么,只需要找到一座城,然后请大夫开点药治一下就行了。 可是现在易言自己伤势不但没有好,反而有了一种加重的趋势。他伤口上缠绕着淡淡金色,像是被石硝给薰过了一样。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之中曾被死煞灵力侵染,能够受伤而不流血,但是在被石三的神力所伤时,便难以痊愈了。 伤口裸露的久了,还将会引来一些猎食的灵怪和虚无之中的魔物。 “这位老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易言拦着一位过路的老人言词恳切的说道。 那老人上下打量着狼狈的易言,又看了看易言怀里的易安,易言连忙说道:“这是我妹妹,路上淋了生雨,得了病。” 老人又看了看易安的面色,说道:“这病的不轻啊,小伙子,这里是永丰县,再过去就是吉安,你这是从哪里来啊,遭了匪吧!” 易言叹息称是,又说家中过不下去,欲往广东投亲戚,可是却在半路遇上劫匪,昨天妹妹又淋了生雨,欲寻一位郎中为妹妹治病。 这位准备去野外放牛的老伯大概是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景象,只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世道不太平,老百姓难活。随后指着身后的村子说道:“你去村里寻一位叫老瞎子的巫汉,他会治病,不过脾气不太好,我们寻他治病都要带上一只鸡才行,你是外乡人,就不知道他肯不肯帮你治了。” 老伯的话有着极重的乡音,一段话中,有一大半是永丰土话,尽管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说着官话。不过易言却能够听得懂,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元神已经能够从天地间读出当地的气息来,听着那些乡音浓郁的话,却能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易言谢过他之后便抱着易安大步的朝前方那个村中去了。村口有一口大井,井边有人担水,问了在井边担水的人,知道了那个老瞎子巫汉住的地方。 不过担水的汉子却告诉易言,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去叫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醒来,如果打扰了他的话,不但不会帮你治病,还要咒你啊。 易言眉头微皱,问道:“什么咒?” “就是说些恶毒的话啊。” “骂就让他骂吧。” “小伙子,如果只是被他骂倒没有什么,我们这里有不少人就是被他骂过之后就死了。” “这,怎么会?” “他骂你掉茅坑里淹死,你就会掉进去,骂你喝水呛死,你就会呛死的,你可不要大意了。”这汉子说到这里,担起水就走,那声音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易言有些惊疑,抬头看天色,天正是安安亮时,但是许多人家里的烟囱都已经在冒烟了。这是大家已经起来了,女人在做早饭,而男人大多已经在朝田地里去了。 路过一栋大院落房子,方圆应有半里,易言猜测这一户人家肯定是这一村的大进地主。 村子颇大,约有三百多户,他来到村西处的一栋房子前,这房子也颇大,但是看房子前的杂草及屋檐下的摆的那些杂物,就知道这房子之中曾也兴盛过,现如今已经没落。 易言看了看怀里面色殷红的妹妹,不想再等,上前敲门。 在他看来,即使是这个巫汉真的会什么诡异咒术也得这时叫起来,妹妹已经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就会出大问题。 “哐哐……” 巨大的兽头门环撞击在大而厚的门上。 “哐哐哐……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正当易言要忍不住的去强行打开门时,屋里传来一个道愤怒的声音:“敲敲敲,大清早的,掉了魂啊。” 这话一听在易言的耳中,易竟竟是有那么一丝的恍惚,他立即明白,这是一个在修习着咒术的人。 而且这咒非常的诡异,并不是天下大多修行人所了解的那种咒,而应是一种极有攻击性的黑咒,专门咒人死,不注意的人,还只当他的这个咒是乡间俚汉骂人的粗话。 “哐……” 门被打开,一团阴郁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气息扑面而来。 易言伸手朝前一挥,出现一团清风,随之用手遮住了妹妹的脸庞,侧着身体闭眼。 他的洞察眼下,已经将眼前的老瞎子看的一清二楚,只见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粒,紧闭的双眼之中竟是似有灵物盘踞,虽然灵物气息微弱。易言心中升起了怪异的感觉,暗道,他也算是异士了。 易言不敢怠慢,说道:“在下妹妹淋了生雨,感了风寒,听村里老伯说村中有巫汉,能治百病,因此特来求药。” 老瞎子巫汉头上发丝稀乱,不能成辫,光秃之处有着一块块的黑斑。他听完易言的话后,似本欲说话,然后又突然停住,然后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吞咽声,说道:“要治病,那就进来吧。” 说罢转身便进了屋里,易言心中有些怪异,跟着进去。 “砰……”巨大而沉重的门合上了,发出低沉的声音。 门内是个院子,抬头看到天空,竟是发现天空已经不见了,看到的居然只是一层黑色。再看院中其他的地方,寸草不生,在院外的土地上杂草丛生,颇为荒凉,而院中却一点湿的也没有,就像是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下雨一样,非常的干燥。 跟在老瞎子巫汉的身后,看着巫汉那高大的背影,跟着他走进那空荡黑暗的门里,竟有一种走入了鬼门关的感觉,刹那之间,他的元神感觉到了一种森森的寒意。 “这应是他的道场。”易言心中想,却不知道这个巫汉修的是什么法,行的是什么道。但是他却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仙、神,佛、人间道中的任何一种,余下的就只有魔道和一些左道旁门了。 “坐。”巫汉指了着屋内的一把太师椅子说道。 易言只是看了一眼,说了一声谢谢。他从那椅子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怨气,他猜测这椅子之中或许有怨灵,又或者制做这椅子的木材来历特别,看上去有些像坟中棺木挖起来做成的椅子。 他抱着易安坐下,刹那之间,只觉得有一双手将自己的灵魂牢牢的抓在了。 他的眼睛闭着,巫汉的眼睛也是闭着,但是他们两个都能够看到对方。 这时,巫汉朝内里的房间喊道:“阿鬼,把我的丹药拿一颗,泡到茶里端过来。” 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回答,过了一会儿,里屋之中有一个女孩端着一个碗冒着热气茶出来,碗中有一团碧绿色。 女孩低着头,穿着一身的红衣,易言无法从她的身上感受半点活人的气息。 “这是我秘制的灵药化开的茶水,可治百病,不但对凡人有用,即使是修行人受了伤也能够痊愈。”巫汉缓缓的说道,话中极为自信。 易言听罢,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端起碗便喝了下去。然而只不过一会儿,他便惊呼着道:“这茶,不对。” 巫汉这时大笑,说道:“这茶乃是我仿制的孟婆汤,喝下去了将法力消散,记忆一天天失去。哈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易言怒喝道。 “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受了重伤,却抱着一个这个的女孩来称是自己的妹妹,为她求药,是为你自己求吧,我只是把药端出来说能治修行人的伤,你就立即喝了下去,小娃娃,你这么的迫不急待,早晚得死,晚死不如早点死在我这里。”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无怨无仇。”易言急道。 “哼哼,这世上谁与谁会有仇,谁与谁又没有仇,你的身上,一定有着一样灵物吧。”巫汉大声的说道。 易言脸色大变,巫汉知道自己猜对了,仰天大笑。 易言又说道:“我死不要紧,那你可以放了这个女孩吧,她是无辜的。” “入了我巫汉的屋子,怎么可能还有活着出去的,他死也是因你而死,阎王殿中算罪孽时不会算到我的头上。”巫汉得意的笑着:“不过,你死了也没有机会去阎罗殿了,我这座巫殿早已经不在三界之中,超出五行之外。你死了,灵魂也在这屋内,永远出不去的。” 看着巫汉那得意的样子,易言低头看了看妹妹的脸,心中叹了一口气,身上突然涌起金光,金光之中一道剑光刺出,直入巫汉的心口,拔出。旁边那个端了茶来的女孩,一直低头不吭声,这一刹那之间突然抬头惊恐的大叫,只见她的脸青黑一片,然后她的声音才出,易言手中的剑又已经刺入了她的嘴里,瞬间,她化为一团浓郁的黑烟崩散开来。 剑光敛去,易言身上的金光却未散去,巫汉已经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勉力的抬着手指着易言,说道:“你,你怎么能站起,你,你怎么没事。” 易言张口吐出一口水来,正是之前喝的茶水,说道:“你太久没有离开这里了,手段太老旧,区区毒茶,却敢说是孟婆汤,一把能够禁锢灵魂的椅子就以为能够将天下人禁锢住。” “你,你早有准备,你怎么会??”巫汉痛苦的问道。 “我来找你时,村中人都说你是性格古怪,大清早来找你一定难求到药,而你见到我时,你却很快就引我进来,二话都不说就给了我药,这怎能让我不起疑心,再说了,你那用不同人的身体拼接出来的身体又能够瞒得了谁呢?如此贪婪的活着的人,又怎么会不说报酬的就给人治病。” 易言话落之时,再次轻叹一声,说道:“死吧。” 这一声‘死吧‘中蕴含了皇上帝神意这个法术,巫汉两眼一突,随之全身颤动着,化为一滩黑泥,而他的那一双眼珠之中飞出两只黑蚊,震翅而飞,转眼之间消失在了瓦檐之中。 易言也并没有追着要将那一对黑蚊杀死,而是心中疑惑的快速离开了。 他必须得尽快找到药,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入永丰县城中去找大夫了。然而永丰县城之中定然有着神祇,那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 ------------ 第14章 灵华山弟子 易言出了巫汉的这栋屋子,本想放一把火将之烧了。 这房子里面禁囚着的灵魂一定不在少数,就那个端茶的女孩就是用人类的精血喂养出来的鬼婴。不过,整个村子看上起来还是很平静的,也不知道那个巫汉从哪来掠来那么多的血食喂养那个鬼婴。 鬼婴若是成熟,可行走于阴阳之间,极其诡秘,可惜,巫汉还没有养成便招惹上了易言,被易言那蕴含了皇上帝神意的一剑刺灭了身躯。 ‘皇上帝的神意’这个神术对于易言来说是一个奇特的神术。这个神术是随着施术人的心志而变化着威力的。 若只是用一个平淡无为的心意来施展‘皇上帝的神意’,那么,这法术在那一瞬间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就只是神力之中蕴含着的最基本的神意。神力来源于信仰,信仰来自于广西紫荆山那一带的人们,拜上帝教的教义让人们充满了对于满清的怨怒,他们时刻想着推翻满清的统治。 所以这神意之中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攻击性,因此看似简单的神术是极为强大,它摧毁的是一个人的意志。虽然,易言通过两次渡劫,将随着天条的形成、神力的汇集而出现的那种对于满清的怨怒给洗涤了,让神力变得温和了许多,让沸腾的神力冷却下来。 但是却也让这个神术真正的被易言所掌握,这个神术除了基础的力量是来自于天条之外,真正用来摧毁受术人心志意识的却是易言本我的意志了,其中皇上帝的神意已经被易言自身的神意所取代。 走出巫汉的家,又问村中人哪里有会治病的郎中,对方遥指着南面的方向说县里有郎中。这里还只是永丰县旁边的村镇而已,易言想了想,还是朝永丰县而已。 走着走着,突然,他觉得耳朵有些异常,耳中听到的声音竟是比平时弱了许多。他站立一会儿,倾听感受。 他脸色有些凝重,心中却雪亮,因为他的眼睛也就是这样瞎掉的。 时至今日,易言都还不明白这请神到底是请的哪位神的神力,在紫荆山中的萧朝贵将天条纹在他的背脊上时,他以为自己请神得来的法力是来自于拜上帝教中的那位上帝,因为他通过父亲带回来的太平剑,怀疑父亲来过紫荆山。后来仔细的体会过两种神力,他又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拜上帝教中天条蕴含着的神力之中充满了怨愤,有着暴虐,像是一点就会着的火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通过请神降临得来的神力则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冷酷,神力之中充满了那种漠视苍生的意味,仿佛诸天之内没有任何一种生灵可以跟他并肩。 这两种神力,都在易言身上出现过,所以他能够更好的分辨出。 “难道,这请神之术是父亲从‘人间天庭’之中得来的。可是,石三身上的神力气息却与我身上的神力并不同。”易言心中想着,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父亲身上神秘色彩越来越重了。这让他又想起了在自家的屋宅之中,凭元神看到的屋宅之中十年光阴变迁里,父亲回来时身上的伤口也许不是拜上帝教的神术所伤。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决定,有机会一定要问问萧朝贵是否认识一个叫易良康的人。 听力的慢慢的消失并没有让易言感到惊或惧,因为他在眼睛将要瞎去,将要永久陷入黑暗的那一段时光时,已经将心中所有的惶恐耗尽。 举目看去,天空并没有太阳,天色有些阴郁。 远处,永丰县城已经遥遥在望,跟林明庭在一起一个多月,林明庭虽然没有教任何法术和修行上的事,但是却教易言许多东西,比如望城中之气象。从城中杂乱的煞气之中看出城中有多少处修士虽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却需要真正的经验,如果没林明庭告诉他,他需要许多年后才能够通过看城头交织着的煞光来判别出城中有多少种修士。 永丰城中有道家修士,因为煞光之中有一团如水韵一般的光华。虽说道门也有许多在食煞炼灵,但是他们即使食煞炼灵,根本道念却是不变的。据说高明的人,还能够从城头杂乱光华之中看出其中修士是属于哪一派的。 除了道门气息之外,就只有唯一的神祇气息了。那一处杂乱煞气之中,一团亩许大的水韵光华是一位道门中人所立的道场,另一半的地方则是一片暗金光华如鱼鳞一般闪动着。 他远远的看着,头顶的龟元神慢慢的浮现,一阵风将城中暗金光华吹来一丝,被龟元神吞入嘴里。 一会儿后,那一缕暗金光华被元神吐出,散入风中,转眼消逝。 易言已经通过一丝从城中散溢出来的气息明白了许多东西,他心中有些怪异,因为县城之中的那收纳信仰的神祇并不是正真的神,在以前天庭仍然在时,这种神是根本就上不了天庭的。 城中有一座西阳宫,西阳宫是唐宋八大家欧阳修的故里,右侧泷冈书院,左侧是欧阳文忠公祠,信仰汇集之地就是这欧阳文忠公祠,这让易言颇为意外。易言并不知道城中的格局,他只是从那一缕从城中散溢出来的气息之中,了解到信仰汇集之处是欧阳文忠公祠。 但是他只是一思索就知道这欧阳文忠公祠的来历,所以,他心中觉得非常的怪异,因为欧阳修的后人怎么也应该是修人间道的,然而他们怎么会容许有东西在祠堂中收纳信仰呢。既然欧阳文忠公祠之中有一个吸纳信仰的生灵,那么他便属于神道中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入‘人间天庭’。 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便大步的朝永丰城中而去。 入了城之后,易言直接在路上取了一个看上去颇为富贵之人的钱袋,问了路边一小贩最近的医馆在哪里后,直接就去了。 入了医馆后,在大夫说了一大堆之后,他明白妹妹若是再来的晚了,只怕将有着生命危险,按大夫所说,本只是淋雨的小病,但是病人心中有忧怨之气郁结,久之将引邪风入体。 不管怎么样,易言在追问一声能不能治后,在大夫说了一声“我百草堂中还没有不能治的病人”后,易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最终却是要在那病房之中住下来,那个有着白胡子的大夫说这病无法短时根除。 尽管易言心中担忧会有‘人间天庭’中的神将追来,也依然是要留下来的。 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顺利,他在‘百草堂’中的一间病房之中陪着妹妹,一天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人来找他。 在早上,易安醒了过来。 “哥哥,他们有没有再追来。”易安睁开眼看着易言后的第一句话说道。 易言听后喉咙有些发硬,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他摇了摇头,随之说道:“就算是追来了哥也不怕。”心中却不由的发狠的补了一句:“如果再有人追来,就跟他拼了这条命。” 易安很高兴的笑了,易言知道,她笑不是因为自己所说的‘追来也不怕’,而是最前面的摇头表示没有人追来。 “饿了吗?” “饿了。” 易言想了想,说道:“大夫说你醒了之后就要喝药。” “啊,我不要喝药,好苦的。”易安皱着眉,虚弱的抱怨道,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会不喝药,说不喝那只是她在哥哥面前的撒娇而已,在易言好言安慰了几句之后,她立即说道:“那我要吃油条。” “大夫说不能吃油炸食物。” “我就要吃。” “……,那好吧。我等会给你去买。” 既然他们是住在医馆之中,医馆里便有专门的人为病人熬药,在喂着易安喝完了药之后,易言便要出门去买油条。正起身要出门,易安突然喊道:“哥哥。” 易言转身,易安看着进来端药碗的人出去之后,便小声的说道:“哥哥,你有钱吗?” 易言笑着说道:“当然有了,不用担心。”说罢回来摸了摸易安的头,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出门。 永丰县与东侯县差不多,都是江西行省,相隔并不算远,生活风气差异也不太大。 易言穿过两条街,在一家专卖豆浆油条的店里买着油条。 身后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买油条啊。” 易言转身,是一个穿着白色锦服的公子哥静静的站在店外。他的眼睛若星辰一般,透着一种迷的魅力。而反观易言,他的双眼却没有半点神韵,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只是睁着眼睛,免得别人看着他闭着眼睛却能行动自如而感到怪异而已。 易言的洞察眼如果不是特意的去使用,看天下间的人与物都也只能看到表面,并不会有什么特异之处。 在看到这个身穿白色锦服的公子哥时,他的眼中泛起黑芒,一闪而过,唯有一直看着他的白服公子哥注意到了,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却一点也没有变,反而更加的浓了一些。 易言接过油纸包好的油条,步出店铺外来,来到白服公子面前,他还未开口,便听他说道:“看上去好像不如传说中那般让人惊异。” “什么?”易言说道。 “你啊。”白服公子笑道。 “我什么。”易言回问道。 白服公子只当易言是在故意这么说,转个话题说道:“昨天我心潮涌动,无法入定,出门走了一圈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你来了。” “你认识我?”易言问道,他问了这一声之后却转身朝百草堂医馆而去,他没有忘记妹妹还在等着要吃油条。 白服公子紧跟着上来,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服公子剑眉星目,一身高贵的气质,而易言衣服都有些破烂,身上虽然没有泥土,却给人一种混浊不堪的感觉。 “于昆明上空杀了太姥山初龄真人的术士易言,天下估计没有多少人不知道你的。”白服公子笑着说道。 易言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这么有名,而且别人还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个术士的前缀。他明白术士这个含义,术士是指那些行走天地间,会法术但不修道的人。显然他们认为易言是术士,易言暗自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确实是如此。 “因杀成名,这名声可不怎么好。”易言说道。 “何止名声不好,简直是坏透了。”白服公子笑着接口说道:“但是你能够活到现在,真是异数啊,不光我这么认为,就是我所认识的那些朋友,前些天还谈起你,他们也是这样说你。” “异数吗?有什么可异的,我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的而已。”易言淡淡的说道。他有些不太想跟这个人说话了,他不想招惹任何修士,只想妹妹的病快点好,然后好快点离开这里,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只要在一个地方多呆一天,危险就离自己近一分。 现在他的元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危险,但是他根本就不敢放松,因为现在是在一座人间城池之中,城池之中气息杂乱,让元神的感应也不再那么清晰了。而且他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危险完全包融着自己,反而没有了那种警弦被拔动的感觉了。 “昆明城中那么大的风暴旋涡,没有哪个修士敢去,去了的也赶紧离开。你看那个胡林翼、左宗堂,他们去了之后又马上离开了,跟在林则徐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早早的就离开昆明城。但是你一头扎了进去,出来了又进去,却又能够全身而退,不但全身而退,反而不断的得到一些让人羡慕的法术和法宝,这不是异数是什么?”白服公子快速的说道。 易言心中却在他最后一句话时警惕起来,暗道:“我身上拥有摄魂魔眼,横断山中群妖都想夺去,那道家修士会不会也想要呢。虽说我并不怕,但还是小心为妙。” 他心中电闪而过这些,嘴里却说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何门何派的高人呢?” “你猜。”白服公子笑着说道。 “永丰境内有灵华山,想必你一定是出自灵华山吧。”易言说道。 “灵华山中修士可不少,派别也有数个。听闻你随赵瑜学得蛊道元神,自炼龟蛊元神,悟得可窥天地命运之神通,想必能够一眼就看出我的来历吧。”白服公子淡笑着说道,声音之中充满了自信。认定易言肯定是猜不出他的来历的。 易言心中却有些惊诧,他的龟蛊元神的观命神通知道的人极少,甚至可以说是除了张采薇之外,就没有跟人说过,但是他却知道。 易言疑惑、惊异的脸色虽然隐藏的好,但还是被白服公子捕捉到了,他笑道:“这个天地,没有窥探不到的秘密,就像是没不败的神通一样。” 易言压下心中异样的心思,同样的笑道:“你来灵华山的‘天下望宿’,为这一辈中的大弟子,道号先至,我说的可对?” 易言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服公子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 第15章 西阳宫中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两人走在街道的中间。 突然两个都同时站定了,一个侧脸,面无表情。另一个则是笑容僵硬,只是那僵硬只一闪而已逝。 白服公子突然张嘴大笑道:“哈哈,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啊。”他大声的说道这个,转身便走,竟是不再与易言说话了。 易言也只是回头看着他,他的双眼看不到,但是这个来自‘天下望宿’的弟子却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楚了。 他知道这是先至不再隐藏自己,心中却更加的警惕。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个先至来见自己肯定是有着目的的,不是光来见见自己那么简单。他的背后说不定还有一群人在等着自己。 回到了百草堂之后,易安却早已经睡着了。在床头有着一个空碗,应是医馆里有人端了米粥来给易安吃过了。 他帮易安盖抚好被角,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并没有叫醒她来吃油条。 他现在与人争斗,仰仗的是摄魂魔眼、阴阳剑葫及请神降临得来的神力。若是这三样都属于他自己的,那么他现在就根本不需要逃,而是可以直接站山的最高处等待着追杀的来,然后来一个杀一个,或者直接杀上雄南峰,将卯日星君杀死在他的神庙之中。 然而这些现在都还不属于他,摄魂魔眼最多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威力,能够让易言战胜一些四劫的修士,但若是那个四劫修士来自于大门大派,摄魂魔眼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摄魂魔眼揭开之时,他只能任由摄魂魔眼发挥着它的摄魂魔力。尽管摄魂魔眼很强大,但是现在对于易言来说那也只是一件工具,他并没有掌握这件工具,无法将这件工具成倍的发挥出威力来,就像一个孩童拿着一把绝世宝剑,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易言他非常的清楚自己需要一样能够发挥出摄魂魔眼全部威力的方式,必须有一样神通或者法术。 在他的身上还有一本书,名叫《玄牝赤婴七变术》,是善念赵瑜后来给的。他早已经通读了一遍,虽说其中那些理念对他有着极大的启示,但是他却更明白,想要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用元神变化,并随着变化而产生种种神通的话,那必定要到五劫之后,那低的要求。 阴阳剑葫是蜀山的法宝,虽然在易言手上这么久了,他也比初得来时多知道了一些驱祭咒语,但是依然无法发挥出阴阳剑葫真正的威力。这就像是他现在身体内请神得来的神力一样,虽然强大,却无法完全的展现其威力。而且在易言心中也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发挥出阴阳剑葫的威力,这件法宝注定只有蜀山的剑派的人能够真正的让它强大。 无论是祭阴阳剑葫还是揭开摄魂魔眼的封印,请神降临而得来和神力都无法与之相合。唯一有可能发挥出请神降临得来的神力的只有‘皇上帝的神意’。 然而,这一个神术与是与天条中的神力极为相合,与请神降临得来的神力却有着排斥,确切的说是请来的神力中蕴含的神意排斥着任何想要驾驭它的法术和意念。 那神力之中充满了漠视苍生的高绝,易言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凭着剑,附着神力来战斗,尽管只是这样,却已然让他实力大增。 但是心中再清楚不过,自己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请神降临最大的作用。这么多次的请神降临让隐隐之间明白,请神降临关键之处并不在于短暂的获得神力。因为神力相对来说并不算特别强大,也就是差不多与五劫修士的法力差不多。 在易言看来,真正让天地间的修士无法抵挡是随着神力而来的神意,若是将那神力之中蕴含着的漠视、冷酷、高绝的神意发挥出来,天下间敢于承受的人只怕不多了。 发挥出这神意的,易言的身上皇上帝的神意这个法术最为适合。只是易言这一路上来,虽然时刻都在想着,却无法融会贯通。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志还够强大。 一个人的心志意念若要变的强大,并不需要多么高的法力,也不需要什么高的见识学问,需要的是一颗能够承受得住狂风暴雨的心。石三就是一个心志坚如磐石的人,易言曾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能够做到临渊不惧,山崩而不变色,但是当石三半截身子朝自己爬来要杀自己时,他被震摄住了。 当时他逃了,却也让他明白自己的上面还有路可走。 他坐在那里引导着情绪,试图将用请来的神力与皇上帝的神意这个法术相融合。 城中的西阳宫中却有三个人聚集于大厅之中,厅堂一眼看上去高大宽广,人站在其中有一种渺小的感觉,墙壁之中的四根巨大的柱更让这厅堂有一种乾坤蕴藏的感觉,柱子上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厅中分主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青年,二十来岁,身穿白服,正是易言所见过的那个道号先至的青年。另一个则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他唇上有着两道八字黑须,和他的一对眉毛一样,黑黑的,修长中透着一股难掩的魅力。 最后一个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只是这老人却面色红润,肤若婴童,然而一双唇却透着女性般的殷红,让人只看了一眼之便能深深的记住,永生难望。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块碣色砚台,砚台表面光洁无比,隐约间似有点点星光在砚中闪动着。而砚的最中心处却有一个烙印,烙印是漩涡状的,似眼睛。在人间,这被称之为活眼,有活眼的砚价值极高。 然而在他手中的这个砚可不是普通的砚,而是一件法宝。如果易言在这里的话,他会发现,城中人们对于欧阳文忠公祠中供奉着的欧阳修产生的信仰,已经被这白发白眉的人给纳取了。 他是现在西阳宫中的老家主,名叫欧阳符安,一直以来他们这一支修的都是人间道,精研经义而生神通。不过,在欧阳符安的亲手斩灭了数只枉想在欧阳文忠公祠中吸纳信仰的恶鬼时,他的心中却生出自己收纳信仰的念头,或许还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修行之路。这念头一生出,便无法止住,在经过他数十年的努力之下,终于将汇集于欧阳文忠公祠中的信仰之力纳入了己身。 “先至,你跟他接触了,觉得怎样?”欧阳符安说道,他的声音就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让人听了特别的难受,不但觉得自己鼻子喉咙里像是有东西,更似连灵魂都像是在发痒。 他之所以这样说话,是因为无时无刻都在修习着偶然得到的一种法术,那法术名叫‘哼咒’,这哼咒并不出名,但是却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咒法神通。 先至其实是欧阳家的人,但是从小出家,在‘天下望宿’观中修道,虽说他已经是方外中人,欧阳符安依然是直呼他的道号。 先至沉吟了一下,随之说道:“此人极为谨慎,身上气息驳杂,但传言应是没错,他身上有不知名的神力气息,有蜀山的气息。这和传言中一样,他拥有请神降临之术,也杀了蜀山的弟子夺得了阴阳剑葫。不过,那摄魂魔眼的气息我倒是没有感应到。” 欧阳符安半眯着眼,并不说话。坐在另一边的那个留着两撇八字黑须的中年人说道:“传闻中有说他是罗宵外门弟子。” “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应到罗宵派的气息,即使是罗宵派外门弟子也没什么,不管是林明庭还是罗宵,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来管这个人,现在他们正处于灵力转化阶段,是平安渡过,还是从此整个罗宵烟消云散都还未可知。”先至缓缓的说道。 那个有着八字须的中年人按辈份算的话应是他大伯,名叫欧阳仲,但是在整个永丰城中这一支的欧阳家中,真正敢直呼先至之名除了欧阳符安之外,其他人对先至说话都要注意语气,无论是先至的后辈还是长辈叫先至的名字时,都要加上‘真人’这两个字。 “那你从他身上除了看到了谨慎之外,还有什么?”欧阳符安问道。 先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论是阴阳剑葫还是请神降临,都是外力,也可以说是基础的东西,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有许多办法可以压制、镇服。然而如果这些外力能够被易言发挥出来更加大的威力来的话,那么就是任何一个修行人都要谨慎的。 对于修行人来说,应当注意的任何修行人修出来的东西。若是阴阳剑葫和那神力都属于易言自己修出来,那么许许多多修行人不但不敢打主意,相反还要退避三舍。 欧阳符安就是要问先至,易言有什么自己的东西。 “这个有些说不上来,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如果可以说的话,那个元神或许可以称得上,但是元神只左道旁门的东西,想要真正出现元神的神通,肯定是要到八劫九劫的时候。除了元神之外,他身上可以称道的就唯有意志了。” “意志?”旁边的欧阳仲有些疑惑的说道,话才出口,便又继续说道:“天下的修行人,哪一个不是意志坚定之辈,意志虽是修行人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但却不能够通过意志杀人。” 先至心中冷笑着,只是看着欧阳符安,并不回答他的话。 “听说拜上帝教中有一样神术,名叫皇上帝的神意。”欧阳符安淡淡的开口说道。 “确实有这个神术,这神术就是应用神力之中凝结的意志杀敌的。”先至淡笑着说道。 欧阳仲脸然一僵,他才刚说意志无法杀人,紧接着就说到了这个神术。此类的法术在天地间本就少,他一时口快说错了,想改口也改不过来,只得接话说道:“紫荆山虽然无法窥视,但是拜上帝教中的人常在天下走动,他们教中许多人都会这个神术。可见这个神术应该只是普通的神术,再说,意志这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看到的。” 先至再淡笑着说道:“大伯忘记了‘天下望宿’因何而得名。望宿望宿,望的是宿世灵华。此人身上性灵之光如剑。观其形,察其色,感其意,便可知此时正是他意志最坚定,心中杀意最重之时。” “不过二劫修士.”欧阳仲淡淡的说道,他看到先至脸上的笑容便生气。 “修行不过一载,便已渡二劫,放在整个天下来看,虽只是不错,但大伯可不好这么说。”先至淡笑着说道。他越是用这样的语气说,欧阳仲心中越发的讨厌,他明白先至是在讽刺自己修行数十载也不过渡三劫,所以他说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 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先至已经是‘天下望宿’观中的弟子,而且已经在前些日子渡了四劫。更何况,当年可以说是他变相的将先至赶出家门的,在他的心中隐隐的还有着一丝的惧意,惧怕先至再重提当年之事。好在先至自回到永丰县以来,从来没有提过。然而欧阳仲却觉得先至很多时候话中都着刺,在针对着自己。 “这个法术虽然特别,但还不足以让他翻天,他要是对敌的话,动用的必定还是阴阳剑葫、摄魂魔眼、请神降临这三样手段。”欧阳符安半眯着眼着着,鼻音依然重。 在先至的心中,自己的这位爷爷可谓是神秘而诡异,尤其是近年来更是如此。他心中的心思自然不会表露,嘴里说道:“神殿是否已经传了话来给爷爷。” “他们要我尽量拖住易言,另有神将过来。”欧阳符安说道。 “另派神将过来,这是不想让爷爷插手啊。这永丰城是我们欧阳家的天地,出了这永丰城,一切都是别人的了,爷爷难道就这样让那个不知名的神将把易言拿走吗?”先至心弦绷的紧紧的,他知道欧阳符安肯定是有心思拿了易言的,但就是不知道欧阳符安的心思有多重,而且他也怕说这样的话会引起欧阳符安的不满,可是他实在是太想要那摄魂魔眼了。 在他的心中认为,若是自己得了那魔眼,再合以自己的‘望宿’之法,必定会出现不可思议的神通。 “贪念,是修行人最大的障碍。”欧阳符安淡淡的说道:“只管拖住他就是,其他的一切等着神将的到来。” ------------ 第16章 腾腾杀意 先至离开了西阳宫,来到了他自己所建成的那一座小道场里。道场在普通人眼中自然只是一家富贵之家,有着三进的院子。 他回到自家的道场之中,沉思着,他心中想要摄魂魔眼,但是也清楚,即使他们不等那位神将的到来,拿下了易言后,摄魂魔眼也不能够到他的手上,应该会被欧阳符安拿去。 那一对摄魂魔眼有着太大的可塑性了,谁都想要得到,然后祭炼出自己的神通,而且若是祭炼出了自己的神通,必定会是强大玄奇无比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与妖为这个摄魂魔眼而趋之若鹜。 先至想着回师门一趟,带几个师弟和朋友一起过来动手。心念到了这里,立即起身去了县城之外,掐了个地行术的法诀,转眼之间回到了灵华山上。找了三位相好的师弟,都是已渡过三劫。 再于离‘天下望宿’观五百余米处的凌云山古刹寻得自己的一位朋友,一起商量着要去永丰城中拿下易言之事,并将西阳宫中之事说与他们听。 先至那位朋友是一位和尚,神通颇为神秘,先至对他也是颇为忌惮,然而那和尚却在听了先至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依小僧看,欧阳先生是欲行黄雀之事也,此事因果太大,小僧这就离山游历,一年之后再归来。”他说的欧阳先生是指欧阳符安,也就是先至的爷爷。 说罢这个长年穿着一身大红袈裟的年轻和尚竟是真的直接下山,连古刹都不回,大红的袈裟在风中飘动,转眼之间就已远去。看着那年轻和尚的离去,先至竟是无法开口挽留,只是在心中感叹道:“他的神足通又精进了。” 他旁边的师弟的心思却早已在城中的易言身上了,在边上说道:“师兄,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但也不可错失良机。那易言虽有蜀山派的阴阳剑葫和摄魂魔眼,但那些都不属于他的东西,宝已染邪,不能怪我们出手抢夺。” 他所说的宝已染邪并不是说宝物本身怎样,而是指易言得来两样宝物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所以他们也可以用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来抢夺。 先至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易言能够从昆明那座妖城之中活着出来,必定也不是简单之辈,前些天听说还重伤了神将石三,不可小视。” “师兄,何必长他人志气,昆明城中的群妖不过是些不通大道法门的兽类而已,他们无传承,自是无法防备得了摄魂魔眼,更何况,听说易言本来只是他们困在他心妖狱之中,用来钓林则徐的,可惜最后林则徐虽然回来了,但他们根本就奈何不了,最终还被林则徐给杀了七七八八。那易言能逃出生天,靠的是运气。” “那他重伤神将石三也是运气吗?”先至的三位师弟中的另一位说道。 “师弟,你想想,那石三原本不过是人间一个武师而已,即使成为神将,又岂是短时间内能够脱得了凡胎的,想你我少小开始修行,又是花了多少的时间才胎去凡俗之思才真正开始得法的。那石三成为神将,只不过平添力气而已,又有何神通可言,败在那易言手上并不足奇,怎么说他也是受过林则徐与罗宵林明庭指点过的人,想来天资应是有不凡之处。” “不管如何,易言手中有阴阳剑葫、摄魂魔眼与请神降临,我们如何抵挡得了。”其中又一位‘天下望宿’观的弟子说道。 “阴阳剑葫是凭天下至阴至阳之物炼成的两口飞剑,又与以阴阳二气祭炼而成的法宝。此物虽厉害,但那易言不是蜀山弟子,必定无法发挥出威力。师父的乾坤图可以克制那阴阳剑葫。” “可那在师父的手上,师父如何会给我们。” “师父昨天便已经离山,他将乾坤图交予我手中,让我好生看护山门。” 这是其中一位说的话,先至心中有些惊讶,和另外两人一样,他们先是惊讶,随之便说道:“原本师父离开了,还把乾坤图交给了你。真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那深深的嫉妒迅速的隐藏起来。 先至眼睛再次眯了眯,说道:“既然有乾坤图,那就可以克制住阴阳剑葫,真是天助我们。” “是啊,天欲予之,我们若不取,那便是那罪过。”有一人笑着说道。 随之又有人问道:“摄魂魔眼该如何破去?” 一时众人沉默,突然有人说道:“若是刚才大方和尚不离开的话,他应是能够挡住摄魂魔眼的,他修有天眼通,又惮功深厚,即使无法彻底抵抗摄魂魔眼,抵挡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能行的,这个时间就足够我们击杀他了。” 他说的大方和尚正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年轻和尚。 这时先至缓缓的说道:“我大伯那里有先祖手稿一篇,应是能够抵挡得了。”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若能够抵挡得了摄魂魔眼的话,那一切都好说了,师兄若能请动欧阳仲先生祭动那手稿,必能抵御住摄魂魔眼。”先至旁边的一位师弟说道:“最后还有的就是他的请神降临。” 这话一出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请神降临之后所拥有的神力不是轻易能够限制住的,而且要杀死易言的肉身,必定是要跟他进行最直接的接触。 这时先至说道:“他的请神降临有时间限制,如果我们避其锋芒,不与其正面相斗,只待时间一过,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对,只要我们一起施展‘望宿’之法,便能让他思绪趋于静宁,他便等若是有着无穷巨力的木桩。只要拖过时间,那么……”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先至同样在轻笑,但是他的笑容显然没有那么的轻松。 当天晚上,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大伯,在他的心中对于大伯的恨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强烈,但是他却一见到大伯就莫名的厌恶,这几乎是他的心魔了。当他说要去先朝易言下手之时,欧阳仲竟是只沉吟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他却要一只魔眼,其他的东西不要。 先至沉吟了一会儿后,最终咬着牙才答应下来,这些都被欧阳仲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 易言坐在医馆之中,思绪如鸿雪飘飞,转眼之间已是下午,旁边的妹妹醒来了,但是她只是睁着眼睛,没有出声。她看到易言醒了过来,展颜笑道:“哥哥,你在修练啊,怎么样,都修练了这么久,是不是要变的更加厉害了啊。” 她干瘦的脸蛋上写着一些期待,她期待自己的哥哥变的更加的厉害,将那些追杀他们的坏人都打败了。易言看着她苍白嘴唇,缓缓的说道:“这半天,还真差一点练成了一样法术。” “真的啊。” “那真是太好了啊。” 易安开心的笑着,易言同样的笑着,他虽然笑着,但是心中那保护妹妹,为母亲、弟弟复仇的心却更重了。 在他的心中,自去年离家起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凝结为水,慢慢的沸腾、膨胀着。 父亲的死,死的不明不白,想要搞清楚父亲是怎么死的,却被王肃警告不得问起。当鼓着勇气问过夫人之后,不但没有得到结果,父亲的死却更加的迷离了。 九死一生的从昆明城中活了下来,本以为从此可以保护母亲与弟弟、妹妹安好的活在可能将要到来的乱世,却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到,母亲已然又生死不明。 紧接着便是逃亡,一路的逃亡,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在易言的心中却有一种过去了数年的感觉,他心中的无奈在逃亡之中化为熊熊烈火般的杀意,滚滚而起。 “人间天庭神将众多,天兵无数,神祇更是遍布天下,我该怎么样才能报得大仇。”易言眼中闪过痛苦与迷惘,然而却在这一刻突然想起紫荆山中的众人,他仿佛看到了紫荆山中那腾腾如烈焰般的怨杀之气。他心中明白,紫荆山中之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要反了这个满清天地的。 “也许有一天,我会带着百万大军自南向北,摧毁所有神庙。”易言心中念头升腾,化为烈焰熊熊燃烧。 这个心念一生出,让他的意志升化,他的元神仿佛着了火一样燃烧着,整个房间之中蔓延着腾腾的杀意。 在就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可以渡第三劫了,原本一下午在试图让皇上帝的神意这个法术与请神降临的神力相合都没有结果,在这一刻竟是有一丝结合的意感。 ------------ 第17章 克制 “哥哥,你怎么了。”易安看到易言的脸色突然由晴转阴,刹那之间又乌云密布,她有些害怕的问道。 “没事,哥哥刚才想到了为姆妈报仇的办法。”易言说道。 “姆妈不会有事的,哥哥把姆妈救出来就好了。”易安小声的说道。 易言笑着点了点头,转话题的问道:“饿了吗?” “饿了。”易安快速的说道。 “哥哥给你去买好吃的。”易言说道。 “不用啊,那不是有油条在吗,把钱留着,我们还要走很多的路。”易安将手从薄被里伸了出来,指着旁边不远的桌上放着的油条说道。 易言愣了愣后,说道:“冷了不好吃,哥哥帮你去买好吃的。” 不等妹妹说话,他已经快速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带回来不少好吃的东西,易安很高兴的吃了不少,她胃口很不错,尤其是许多他平日很少吃到的东西,更让他多吃了一些。 易安在又喝了一次药之后便睡了过去,看到易安的精神越来越好,病情越来越轻,易言紧绷的心松了不少。 夜色慢慢降临,易言安坐于妹妹的床头,这两天来,他极少离开妹妹的床边,生怕有什么人因为要对自己不利而伤害到了妹妹。即使是离开了,他也暗暗的将元神留了下来。 元神出窍神游千里这不是易言能做的,他现在最多只能让元神离本体十里左右,离开了这十里就有一种元神随风而去的感觉。 这就像是风筝,太远了,已经难以收回,又像是那根线随时都要断去。 外面的天色由黄昏转暗,慢慢的城中出现点点灯火,白日里的喧嚣如泥沙一样沉寂了下来。夜色将罪恶掩藏,火光永远只能照亮自己眼前的一片地方,远方黑暗依然。 易言的眼中,世界不变。他的眼睛早已经瞎了,但是另一双眼睛却让他将这个世界看的更清楚。 他的元神带来丝丝入骨般的危险感,他分不清楚是因为‘人间天庭’对于自己的追捕已在身后了,还是因为这座城中有人对自己不利。 进入城中两天,他只是与那位来自于灵华山中‘天下望宿’观中的先至有过一次接触,随后便再也没有人打扰自己,这让他感觉有些蹊跷,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他迫切的想提升自己的实力,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可以在第三劫中不被这个天地所湮灭,但也不是随意就能渡的,至少在这个城中绝对不能,那太危险了。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快速提升实力的可能,就是用‘皇上帝的神意’这个神术来驾驭请神降临的神力。 请神降临的神力中的神意就像高万丈的雪山孤峰,只能让人仰视。在易言本身的意志来看那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铁球,只能顺意推着他滚动着,无法抓起它挥击敌人。 而现在,他的已经有了一丝驾驭那神意的可能,他本身的意念浓烈强大了许多。他缓缓的伸出手,掌心之中一点水滴大小金光在掌心之中滚动着,慢慢的,那团金光变大。 金色的光球并没光芒四射,就如金珠一样的在掌心滚动着。仔细的看去,内里似有万千法则在蕴藏。 突然,金球静静的裂开,内里翻动,似金花绽放。金花从含苞到盛放,再到凋谢,最终又化为一团金色的水球在滚动着,易言的双眼紧紧的闭着,欲要掌控着神力之中的神意。 天色越来越晚,九天之上星光越来越迷离闪亮,城中点点灯火逐渐熄灭,直到一盏灯也不剩,也就在城中最后一盏灯灭下之时,易言的元神仿佛看到了血浪汹涌而来。这是危险将要临身的征兆,元神已经预知了。 易言手掌一翻,手中的变幻着的金色光珠立即覆灭,房间归于黑暗。然而他闭着的双眼眼皮却浮现了黑色的光韵,黑光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但是易言却在这一刻将屋子的里里外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地的深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正缓缓的钻了上来,他就像是地里的蚯蚓一样。易言明白,这是有人使用地行术正悄悄的靠近自己。 越来越近,当易言快要看清他的面容之时,那人竟是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易言安安一愣,随之警心大起,他看到了屋顶的瓦缝之中正有一滴水滴了下来。这一滴水还未形成时便已经被看在了眼中,但是却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杀招。 他心中警念聚起的瞬间,那一滴水瞬间崩散,易言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随着这水滴的崩散而崩散了,他有一种懵了的感觉,措手不及。 也就是这时,易言旁边易安睡的那一张床整个陷入了地底。 “砰……” 门被一脚踹开了,声音沉闷之中透着一种无法言述的味道。易言正待从那种停顿之中缓过来的思绪在这一声响中又停止了下来。 随着门的喘开,一个人突了进来,他一掌朝易言印过来,那掌在易言的眼中就像是擎天巨手,掌心之中一道繁杂的图案。 易言思维虽然静停,无法掌控身体,但是心中那种迫切的危险却格外的浓烈,在易安被陷入了地底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奋力的挣扎着要摆脱,然而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 他看到了那面前那个要封印自己的人脸上的笑意,他心中无比的焦急,那股怒意像是被压在一个细小的空间之中无法发泄。他不甘的张嘴大吼一声,不甘与愤怒被挤爆开来,元神涌现于虚空,一只巨龟朝虚空之中一吼,一道金光自易言的背上涌起。 那人脸色安安一变,然而手掌已经快要击到易言的额头,手掌闪耀的光华更盛的朝易言额头印去,隐约之间,从光华之中可以看出他的掌心之中似有一幅图,仿佛掌心蕴藏着乾坤天地。 也就在易言张嘴大吼之时,随着破去那种法咒的束缚,两道剑光迸射盘旋而出,凛然的剑吟声就像是割开了虚空。 那人突然轻笑一声,轻笑声中他的手掌刹那之间化为一个黑洞,将两道剑光吞没,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无尽的黑暗虚空,一直朝最深处而去,越来越小,光芒越来越淡。 易言心念动间,嘴里念动深层的祭驱阴阳剑葫的咒文。 那人脸色微变,掌手的黑洞之中可以看到两道剑光光芒又盛了起来,不再朝最深入而去,而是盘旋着朝外而来。他用力的想要将手掌合上,却有些力不从心,他知道,虽然易言无法发挥出阴阳剑葫的剑部威力,但这法宝也不是那么好镇封住的。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墙壁之中再次的浮现一个人,这人才一出现,易言的双眼已经睁开,两点绿幽幽的光华扩散开来,满屋的黑暗都像是被这幽绿给掩盖住了。然则也就易言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那人一挥手,一张布满了密密麻麻字的纸在空中飘起,一声轻‘咄’声中,那纸张上的字粒粒生光,一片黑金光华清晰无比的涌生。 同时之间,虚空之中隐约有人大声的朗诵着文章,易言已经对于摄魂魔眼祭炼了这么久,已经能够通过摄魂魔眼感受到一些东西,他觉得自己的摄魂双眼之中布满了障碍,被一重重的山阻隔着视线。 ------------ 第18章 点杀 易言这一刹那之间明白,来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自己的实力一定摸的很清楚,也都有了克制之法。 他也不多言,念动之间,再次触动着那一道请神符印。请神降临的神力确实有时间限制的。易言自己很清楚,若是用西洋传来的打簧表算的话,那就是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虽然他的身体内还会有着请神得来的神力残存,却不足以击败眼前的人了。 所以他以心念触动着那占据着他心田的符印,蓦然之间,一种被来自远古虚无中的双眼注视着的感觉在他心中泛起。这感觉一生,那道请神符印之中之中涌起一片金色洪流,冲入他身体内百脉之中,每一个毛孔之中,即使是背脊上的天条也似失去了存在感。 诸人之中立有人大声道:“此子已请神降临,速行‘望宿’之法。” 这望宿之法是‘天下望宿’观的独门法术,据传最高深之时可观看到他人上一世,当然这只是传言,即使是这一代的‘天下望宿’观的掌门也最多只能一眼知其过去,而无法知上一世。 这法术有一个特别之处便在于若是数人合使望宿之法,便会让受术之人陷入一种似幻象似回忆的境地当中,即使是醒悟过来,却无法摆脱。 易言的心中仿佛出现了迷雾,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只一陷入回忆,那回忆便绵绵不绝,若屋外的雨一样成片的蔓延开来。 只是此时的易言已非昔日之易言,此刻的他也不同于昨天的他。 在回忆将要在心中蔓延开来之时,他心中已经明白这是他们所说的什么望宿之法。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心泛生,如蛛网一样的将他的记忆网住,拉出。 易言心中冷哼一声,凭空伸手一抓,虚无之中并无束缚他的东西,他抓的是心中之网,然而手掌上却金光莹莹,如焰燃烧。 心中缠绕着他记忆往外拖的那股力量刹那四分五裂,易言本我的意志在这一刹那牵动了神力之中的意志。在那冷漠高绝的神意面前,一切都如朽木。 “啊,不好……” “这是……” 就在易言破开心中迷雾的一瞬间,屋内屋外都响起了一声声的惊呼。易言却只冷哼一声说道:“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却欲置我兄妹于死地,这就怪得不我了。” 话落之时,他的手指已经点出,点出的方向正是他面前的那一个有着一双尖削下巴的人,一道金光自易言的指尖溢出,没入那人的额头,那人只觉得仿佛一把利刃直贯入自己的意识之中,黑暗在金光闪没的一瞬间涌生,他的意识没有半点的反抗余地便彻底的散灭。 最后的意识飘荡于上空,他看到了自己脸上错愕惊恐的神色,在这一刹那之间,他的的意识之中竟是还浮生了一个念头:“如果知道会这样,怎么也不会来这里。” 随着这人的倒地,屋外传来一声‘走’之后,一直只是浮印在墙壁中的人却开口说道:“他的妹妹还在我们手中,不要怕。” 他的这一声音响起,易言又一指点出,直对着他而去。在易言与他的面前是一个个、一片片的文字,如山一般的横亘着,散发着一种古老的浩然之气,仿佛将摄魂魔眼都镇住了,让摄魂魔眼无法发挥那种摄魂的魔力。 然而这一指点出,金之过处,阻拦着的黑金文字一个碎散,当被金光洞穿的一刹那,整个屋子里飘浮着的文字刹那崩散,就像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 那个处于墙壁之中如印纹浮画的人脸上露出骇然之然,他的身影迅速的淡去,却在淡去的那刹那,一抹金光已经激射在了墙壁上,金光蔓延溅开,最终消失。而墙壁之中那个消失的人影则在金光临身的一刹那之间惨叫了一声,只是这声音有些不真不实。 远处西阳宫中,有一个坐在床头,大叫一声栽落到床下来。 易言却知道墙壁之中的人只是类似于元神一类的东西,但是显然不是元神,应是属于天地人三魂之中的地魂出窍,然而即使是肉身没有亲临,他的地魂也没能逃得了。 若不是他那一句话的话,易言其实这一击并不会朝他而去,而是朝始终藏于地底的人点出的。现在地底的人已经如鱼一样的潜入了深处,转眼之间消失。 易言根本就不及追赶,屋外的人也逃之夭夭,易言的龟元神扑在地上,那地上平平整整,就在前面一点时间,这里还有着一张床,床上还有着易安在安静的睡着,但是现在她和那一张床都还在大地之中。 地上,一片金光闪动,慢慢的,大地像是软化了,一张床慢慢的浮起,易安早已经昏迷不醒。 通过元神将埋入地底的床和人弄起来,算不得是什么,那只是小法术,若要易言本身遁入到地底去也行,但是他根本就无法做到刚才那人那样的灵动如鱼。 看到床上昏迷过去的易安,易言心中大怒,若是再晚一些把易安救出来的话,易安一定已经死在了里面,不光是窒息,就是大地的压力也会让她内脏尽碎,好在易言救的及时,而且易安连人带床也沉的并不深。 易言抬手一团水韵灵光浮现,泼在易安的脸上,她幽幽转醒后,惊喜的说道:“哥哥,我刚才看到了阎王爷了。” 易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嘛,阎王爷长什么样?” 易安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我忘记了。” 易言笑道:“忘记就好,不要怕,哥哥带你离开吧。” “嗯。好。”易安用力的点了点头,从她的眼神之中,易言明白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哭泣或者显得害怕,反而很轻松的样子。 易言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暗暗的吸一口气,抱起妹妹,大步的离去。 整个医馆的人都已经死了,包括那个为易安治病的大夫。刚才的斗法时间虽然短暂,但是那法咒暴散而出的那种力量却让这医馆之中的普通人都死了。 他走上长街,长街上寂静无人,连犬都安静的趴在窝里,不敢出声,城中腾腾的杀意让他们根本就不敢出窝。 易言请神降临,神力能够存留于肉身中的时间是一刻钟,虽然他可以再度的请神降临,但是中间却有着一个间隔,在神力用尽的那一段时间之中,他的意识会处于一种类似于麻木的状态,就像嘴里吃多了酸的东西,然后牙齿舒了,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正常情况之下,必须要一天一夜之后才能够重新请神。 他怀抱着易安,大步的朝永丰城外而去。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是这座城中唯一没有动手的那位纳取信仰的神祇想要留着自己,那么永丰城是最好的地方,如果出了永丰城,他要再想留住自己就是不可能的了。 若是刚才,他与那几个人一起偷袭的话,易言只怕就要难办了。易言不知道那位在欧阳文忠公祠之中纳信者为什么不一起来。 雨并不大,天色却黑的异常,然而不管天地怎么黑怎么亮,在易言的洞察眼中一般情况下都是一样的,除非有人布法。 就比如现在,他的洞察眼中看到了烟雾,烟雾从虚无之中滋生,又仿佛随雨自九天之外而来。易言知道,那位于欧阳文忠公祠之中纳信之人出手了,这城中唯有他能有这个本事。 在欧阳符安的坐下,有一人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旁边还有着两个修士正一脸惧色的站在那里,他们正是从易言那里逃走的三人。其中一个是先至,他之前一直在屋子外面,另两个是他的师弟,只是那个得到了‘天下望宿’掌门赐下乾坤图的那一位却死在了易言的面前。 “那易言一指点出,金光一闪,先灵师弟就死了,那绝对不可能是皇上帝的神意,皇上帝的神意不可能有这么厉害。”先至正说着易言所使的法术。 “不管是不是,你亲眼见到了,有什么感受?”欧阳符安依然是那样不紧不慢的问道。 先至只是安安想了一下,便快速的说道:“超然的冷漠与绝情。”他说的就是易言所使法术的一刹那所产生的直观感受。 ------------ 第19章 今夜,他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先至最为畏惧的人有哪些人,其中一个一定是现在静静的坐在他面前的欧阳符安,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先至的长辈,而是因为他知道许许多多的修行人,在那些年天地灵气快速消退的时候寻找着各种出路,改变着自己的修行方式,其中死去了一大批的人,一大批的人与门派在那段时光里烟消云散,食煞炼灵才被天下修行人所接受也就是近十多年的事。 而欧阳符安正是那个天下修行人人心惶惶之时期的修士,他从原本的人间道修士转为神道修士,虽然先至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的危险,但是目前来说是很成功的。就整个天下间来说,自己这位并没有多少感情在内的爷爷的名声并不大,但是在这永丰城中于先至来说就像是一座大山。 另一个让他畏惧的自然就是他的师父,也就是‘天下望宿’观的掌门人。 近山方觉山之雄浑高大,远山只觉神韵秀丽。 外面名声大的那么多,于先至来说都只是远山和天空中的皓月。 欧阳符安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我说过只要拖着他,不要去想夺他身上的宝物,你不听,能保住一条命回来算你见机得快。” 这声音之中并没有任何的亲近感,就像先至是别人一样。这也是先至感到畏惧的一点,他觉得自己的这位爷爷正在慢慢的斩去凡人的感情。 “孙子太小看天下修士了,是孙子的错。不但折了先灵师弟,还让大伯失了一魂,孙子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能弥补,但是那易言肯定就要离开了,若放任他就此离去,爷爷颜面不好看,欧阳家的颜面也难存,还请爷爷将那易言拿了吧。” 欧阳符安依然是半闭着眼睛,他像是将先至内心都看的清清楚楚,又像是根本就没有看他,更像是将整个永丰城都囊括在心中了。 “我已兴起满城的煞雾,他若能离去,自任他去。”欧阳符安依然是淡淡的说道,他的淡淡言语不同于一般修行人的平淡,听在先至的耳中是一种抛去喜怒哀乐的神性。 神灵不都是斩去了人的欲望吗?这是先至对于神灵的认知,也是天下许多人对于神灵的认知。神灵全知,所以全能。 易言眼中出现种颜色各异的煞雾,有红的蓝色紫的黑的缠绕在一起,若不注意,他们则幻化成各种各样的人在街上活动,像是乱神之下的幻像,如心之倒影。 自从他在昆明那座妖城之中补困了那么久之后,他对于类似的东西已经有了一种格外的警惕。 一指点出,一道金光穿梭在各种雾气之中,刹那之间,整条街道的雾都朝两边排开,街道再次的出现在易言的眼中。 易言抱着妹妹,大步的走在街道中间。易安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黑沉沉如阴曹地府的世界,看着两边翻动如鬼魔的雾气,她心中忽然涌生了一丝崇拜感。 出了城,风吹在脸上都似更加的清凉,天地更辽阔。易安觉得自己就像是脱困的鸟,正朝森林里飞去。 “哥哥,我们会没事的。”她看着易言有些陌生却又让人心安的脸。 易言脚下踏出的蹑空步,踏在地上如踏在虚空,身形安安的左右摇摆着,自然的流露出一种踏风而远去的自在与坚定。 “哥哥,我好想喝歌啊。”易安突然说道,她虽然脸色上还有些虚,但是精神却不错了。 易言低头笑道:“那就唱吧。” 于是易安开口喝轻声唱道:“小小的我,小小的哥哥。小小的我被哥哥抱在怀里,我们离开了家,走在黑暗之中,前方是山,后面是山,左边是山,右边还是山,没有路。” 她喝的声间很低,但是在黑暗之中却格外的轻晰。她唱的并不婉转,然而就是这样清灵灵的唱着,却有着一种异样的凄凉感在易言的心中升腾,尤其是易安有一种很观快的声音在唱。。 “我们离开家时,都没去家里看一眼,被哥哥抱在怀里,我偷偷的朝家里看了,什么也没有看到。”易安继续唱着,但是唱着唱着她的声音就带着哭腔了。 易言没有低头去看妹妹是否已经在哭泣,但是他知道,妹妹需要发泄,而他自己不能,尽管他心中同样的酸楚痛苦,他也只能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朝前走,无论前方有什么,都必须踏过去。 易言头顶的元神在黑暗之中翻涌,他的心潮在起伏,他的意志在升华。之前的皇上帝的神意便是驾驭了请神之力,所以在对方受术之人才会无法抵挡,然而那只驾驭了一小部分就有了那样的威力,当他再次使用皇上帝的神意这个法术时,必定将又有着极大的变化。。 易言的牙咬的紧紧的,他很想告诉妹妹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他想了历史之中一些曾经落魄,而后又名动天下的人物,以此来激励自己。 心中不由的冒出一些话来:“今夜抱妹奔逃,如慌犬。他日我再归来时,必将日月换新天。” 黑暗终究会有退散之时,刘玄自接到神殿之中传来命令起便日夜兼程的朝这里赶来。命令之中只是让他于八月二十日之前来到这座山头,那时便能够看到有两兄妹从山下路过,若能活捉便活捉,不能的话,直接杀死,拘了灵魂带回来。 传令给他的自然还给了他一枚拘魂珠,只能拘初死之人身上的魂魄,活人无用。 刘玄昨天晚上已经到了,他在这里坐了一晚上。抬头看天色,天边正泛起鱼肚白。在他的膝上横着的是一柄剑,剑式模样简单,剑柄处明显的可以看到已经因为时间使用长久,而出现了磨损。 远方,有一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正踏着晨雾而来。他们走在山间小路上,刘玄安安一愣,暗道:“难道要杀的就是他们。” 对于他来说,这两个都还只是孩子,虽然那个男的看上去已经成年,但是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 刘玄本是陈塘关莲花庙之中的守庙人,也可以称得上是庙祝,只是他却练了一身好武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尤好剑击之术。 年轻时他走南闯北,会各地的武师剑客,有过大享乐之时,也有过落魄,在四十二岁时回到了家乡,然而家中的父母已经死去,亲戚也都不认他,关系淡了,屋宅与田地都已经没有了,最后他只得在莲花庙中安身。 那莲花庙又有一个称呼,名叫哪宅庙。 那个牵着少女手的男孩突然停住,他抬头看着旁边的山峰,旁边女孩问道:“怎么了,哥哥?他们追来了吗?” 女孩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了刘玄的耳中。他的自从住进了庙里,便在一天晚上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邀他为神将,他答应了下来,并获得了神力。成为神将平时并不需要干什么,可以随意的做自己事,但是需要的时候必须听从。 “嗯,没事。” 是那个已经快要成熟为男人的声音,刘玄想起了自己这样大的时候同样的出门在外,凭着一身的武艺到处混名堂。 刘玄一身宽松麻衣长袍的坐在山顶,这座山出奇的并没有什么树木,是一座荒山。他的视线可以直接看着易言。当然,他根本就不知道易言的名字。 刘玄并没有去永丰,而是直接来的这里,他知道这世上有演算周天的法术,能够算人命运,能算出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来到什么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他突然有些好奇那位正脱离青涩走向成熟冷酷的少年是什么来历,能够被神殿追杀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 但是很快他便又压下了这种好奇,重归那种见惯了世事的淡漠,在他行走天下的那些年里,许多朋友最后反目相杀,情人出卖,或者无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怀里,世事让他的心早已经淡漠了,所以他才能一个人安静的住在哪宅庙里,才会成为神将。 “你是来追杀我们的?”山下的人突然大声的问道。 “不,我是来带你们去神殿的。”刘玄说道。 “如果我们愿意去,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山下的易言说道。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必须带你去神殿。”刘玄说道。 “如果你没有带我们回去呢?”易言问道。 “那我会被剥离身上的神力。”刘玄淡淡的说道:“曾经我以为自己对什么都不会动心在意,心中只有剑与武道。但当我拥有了神力之后,就再也不想失去,你肯定也是修行人,应该能够理解。” 他的声音从山顶传到山下,有点空荡荡的感觉,但是话却很实在,没有半点什么空大的言论,而是很朴实的说自己不想失去神力,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易言无法可说了。 东方,一抹红光透着云朵照了下来,山顶中的刘玄沐浴在阳光之中,山下的易言仍然处于阴影里。 他抬起了手,朝山顶上的人点去。 而刘玄在易言抬起手的一瞬间,整个人突然腾起,像一只巨鸟朝山下俯冲而下,他手中的剑在天地间第一缕阳光之中出鞘了,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剑吟在风中流转,剑尖刺向虚空,刺向大地上的易言,迎接剑尖的是一抹在阳光之中若隐若现的金光。 ------------ 第20章 这个天地 有人曾说这世上最华丽最无人能抵挡的便是太阳的光彩,这世上无一可与之相较,无论是什么诡秘莫测的法术还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刘玄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但也不什么平庸之辈。他早年浪荡江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事都做过。救过人,杀过人,坑过人,被人坑过。这些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然则却有一样东西他至始自终都痴迷着,那便是武道。十八般兵器,天下各种武学,他独爱剑术,不是为了追求那种翩翩潇洒的风度,而是单纯的为了种刺出一剑时万念俱消的寂寞。所以他的剑术之中,十剑九刺,有攻无守。 在江湖上行走时,与他争斗之人往往出不了一个回合便已经被一剑刺倒在地。 一个算不得什么惊才绝艳的人在一心习剑数十年后,他的剑术变得惊艳了。 他曾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事物让自己恐惧,也不存在有任何意志凌驾于自己的意志之上。 当他获得神力成为神将之时,知道有人能轻易杀得了自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的意志会比自己的意志更纯粹锐利,即使是那个赐予他神力的人也不行。 所以,当那一抹金光自易言的指尖逝出之时,他毫不畏惧的一剑刺向了那一抹金光。那一抹金光给他的力量感并不算特别强大,至少他不认为自己身上的神力就一定会输。 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本我意志有信心,许许多多的法术都被他一剑给刺灭过,刺死过的修行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在他看来,修行人有时候脆弱的和凡人没有区别。 一抹金光,在太阳光芒之中,如琥珀,并无耀眼。 剑身清亮,神光如水流转,尖剑刺破虚空。 “嘶……” 剑与金光相接。 就像是两个绝世的剑客以最纯粹的方式分别刺向对方的咽喉,谁快谁便生。 在这一刹那之间,刘玄感觉有道高绝冷酷的意志碾压而来,高绝冷酷之意就像自九天之外镇压而下的巨山,他心中涌生了惊惧,这是近十年来他第一次次生了惊惧之心。 他的意志在崩塌,溃散,无论他怎么坚守本心意志,因为他根本就来不及。他整个人朝山出飘掉。 他的双眼看到了阳光如尘,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世界失去了颜色,一片黑白。 这一年,是一八四九年,道光二十九年。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林则徐夫人逝世,林则徐辞去云贵总督之职,有传言,林则徐的道心破裂,一天老过一天,神通法术逐渐消失,正在安排后世,并在后辈子弟之中寻找传承人。又有人说因为他夫人的死,让他堪破了世情,已入地仙之境,成为天下第一人。 这些除了林则徐夫人郑淑卿之死是实之外,另两点都只是世人对于林则徐的猜测。不过,除了这两点之处,另一点迷惑却也解开了。大家知道了当时林则徐突然之间,从外面回到昆明城接出夫人、女儿后,在那个无名山谷之中是以什么方式请动了天子剑诛杀忘情宗长老忘情魔师的,他是去了天龙寺中,得到了一直封印在天龙寺之下的前朝龙气,这才请动了一次天子剑。 至于他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却无人知晓,有人去问天龙寺的方丈,那方丈却绝口不提。 除了此事之外,最吸引天下人目光的莫过于广州发生的事,广州人们自发的组成十余万人的武装,阻止英国洋商入城,这其中自有许多修士杂于其中,与乘着英国炮船而走遍天下的传教士相斗不知多少次。最终赢了,英国那位名叫文翰的人退走了。 然而,很快,高坐紫禁之巅的那位修帝王道的人怕有修士借机聚万民之心,转入化龙道夺了他的帝王命脉,所以他命两广总督徐广缙镇压了广东各县的会党。 这一年的八月,洪秀全与冯云山自广东赶桂平紫荆山,此时的他们仍然是芸芸众修士之中的一员,并无多大特别之处。 同月二十五号,澳门葡萄牙总管曹玛利楼发出公告,强迫中国居民向葡官厅请领执照,但是当天晚上,他便被人以利刃割下了头颅悬于贴公告处。那夜有人见到白光阵阵,高唱喝念声似雷霆霹雳。第二天葡萄牙侵士兵一百二十名进至界栅,强占炮台,篡夺大清对澳门之管辖权。 随着这消息传入内陆,许多修行人明白,那位在界栅阻挡破法之风吹入内陆的老修士一定已经死了,不管是被破法之风吹灭了一切法术生机而死的,还是被那一百二十名士兵手中的破法之枪击杀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许许多多的修士们再次的感应到那种天地即将破碎的危机感,这也是许多修行人不愿意到天地边界去的原因,因为在那里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失去一些法术。 在天下的修行人看来,天地之外的破法之风就是是沙漠,正一点点的蚕食着这一片神秘盎然的天地。 这一年末,银一两折合铜钱二千三百五十五枚了。这在天地间算不什么严重的事,但是人间之事便是天地之事,人间规则改变,必定让一些法术从此消失,同样的也会增添一些法术。 在万家团圆的岁末之时,易言带着妹妹逃入了紫荆山,此时的他在天地间默默无闻,却背着‘人间天庭’的追捕令。 一八四九年,是喧嚣的一年,是纷乱的一年。 然而,葡萄牙人占了大清设立的界栅之后,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紫禁城。 在多年以前,葡萄牙人占了澳门时,那位坐拥整个大清天下的道光大帝便抚胸大吐三口鲜血,卧床近半个月才好。 在后来又与英吉利国大战一场,依然败北,被迫签南京条约,他并没有再吐血,然而,朝中之人却发现他脸色发青,这是精元亏损严重才会这样的。 天下修士都明白,历朝天子都属帝王道中人,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超脱得了。因为当他们坐上那个位置之时,他们便与自己的国相连了。 一个国家,不可能处处平安吉祥,不可能处处都一帆风顺,所以只要这片天地之中还有他所管不到的地方,那么他的修行就无法圆满。 乾隆大帝晚年自号十全皇帝,但是仍然没有圆满,他最终还是死了。如果说整个天地是他们的身体,那么每一处的叛乱和天灾都是在伤害着他们的肉身。对于他们来说,治国便是修行。 两次战争,两次国家领士被割占,这让道光帝受创极重。这些年不但没有恢复过来,反而越发的加剧了。对于他来说割占去的两块土地就像是割了他两块肉,天天都有血渗出,每天都有风毒顺着伤口进来。 历代修帝王道的人都没能超脱得了,不过那帝王道之下却衍生出一大批修士。如易言见过的那位寿藏和硕公主,他是当今天子道光帝的第五女,神通天生,他们皇室一族之中有许多类似的人,有些成就高,有些成就低。 现在又再次发生澳门被进一步控制的事实,让天下的修士都在看着道光帝还能名撑多久,对于修帝王道的人来说,天灾还不是最严重的,最怕的就是叛乱及丢失土地。 寿藏和硕公主有些忧虑,尽管她不想关注天下间的事,但是无论他走到哪里,她会知道,这是她做为皇族的命运,她能够能过皇族血脉获得神通法术,自然也就要承受相应的折磨。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去杀了那位葡萄牙国在澳门的总管,也搞不清楚那位镇守在澳门界栅的老将军怎么就轻易的死了。 那位镇守在界栅,抵御着破法之风入侵的老将军她见过两次,是一位有了白发的老人,但是却是正黄旗出身,一生戎马,一身兵煞浓郁无比,要不然的话也无法驻守抵御那么多年。 “是什么人想要父王的命,想要大清国的命?”寿藏和硕公主想不出来,或者说是这样的人太多了。她倒是没有想过有人是想要这个天地的命,因为这个天地中的修行人都要靠这个天地养着,天地是水,修行人是鱼。 寿藏和硕公主骑着那匹碎马,奔驰在别人的梦中,此时正有人做梦,她从这个人的梦跳到那个人的梦,终有一人会梦游京城,寿藏和硕公主便借着这梦而回到了京城,她其实并不想回来,她最向往的日子便在天下人的梦中畅游,体会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梦境。 但是她还是回来了,血脉的召唤,她必须回来,因为这大清国的道光大帝病危。 天空之中起了乌云,越来越重,黑压压的压在了紫禁城上空。 也就是这一天,易言在紫荆山中得到了一个职位,同时背脊上的天条之中添加了二个符文,这便算是第二层的天条了。 ------------ 第21章 虚弱的金龙 何谓无,何谓有。 何谓无法,何谓有法。 大清帝国是有法天地。以大清帝国中心,朝南向西扩散开来都是有法天地,只是这些年来都萎缩了许多,许多天地变成了无法天地了。而如英吉利国这样的国度处于无法天地之中。 但是这无与有,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道德真经》中有言:无名,天地始,有名万物母,常无,欲观其妙;常有,欲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经卷天下修士都读过,所以许多修士的心中其实也存在着另一个念头,那个念头便是适应。至少那个无法天地之中还是有人会法术,那些随着炮舰出现在天地各处的传教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至今日,凡尘俗世是修行人的根基,除非真的是摆脱了这个世界飞升至天外,遨游于茫茫星域之中。 易言已经来到紫荆山中一个月了,见到了曾经期待好奇的拜上帝教领袖人物洪秀全,见到了那位号乙龙的冯云山,除他们之外,萧朝贵自不用说,易言身上的天条就是他再添加的神文,除了他们之外,还见到了本名杨嗣龙,现已改名秀清的天父。 这些人中,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特殊气息,萧朝贵像极了农人,他的脸上有着农人才有的黑深纹路,无论是行事与说话都像极了。而他看到冯云山的那一刻,还以为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刘淳风,因为两人太像了,并不是因为长的像,相反长相年纪都差很多,但是那种读书人的气质却太像了。 他白面无须,穿着一身发白长衫,头上的头发绑着麻白方巾。整个人从上至下都透着一种素静的味道,见到易言时,他笑了笑,笑的时候双眼却有一种内蕴的睿智蕴含,在易言的心中,这眼神很像自己的老师刘淳风。 再就是杨秀清,如果说冯云山是睿智深蕴如深潭的话,那么杨秀清就是光芒,是火焰,时刻朝外散发着他的魅力与神采。 易言是一同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便被他给吸引到了,因为他从杨秀清的身上感应到了杀意。而杨秀清第一句话便是:“就是你杀了杨木森,好大的胆啊。” 后面当然没真的要把易言怎么样,那里那么多人在,易言又确实是曾为救冯云山出过力的,其他人肯定不会看着杨秀清为难易言,最后是冯云山解了围。 易言也知道了他们叫自己来是要自己演算一下满清的命数。 易言当然说自己不能窥视到,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冯云山竟是说道:“以前不能,现在却能,你只管去演算,在这紫荆山中无需担心满清天地的反噬。” 易言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明白自己显然是必须得演算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以观命神通观满清天地之时,他看到了一头金龙,金龙的鳞甲灰暗没有光泽,并有鲜血渗出,金龙身上的地上的身上已经一片腥红。 当易言看到金龙时,金龙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琥珀色的双眼之中绽放出无上的威严,它愤怒的低沉吼一声,抬起金爪便朝易言抓了过来,金龙看似虚弱不堪,然而这一动之间却似天地都在翻转。一刹那之间,易言只觉得自己四肢发软,本引以为豪的意志如沙尘一样的散去。 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金龙的金色巨爪抓破无尽的虚空,穿过阴阳时间,忽视了距离抓向易言。 就在易言以为自己要葬身于那金龙巨爪下时,巨爪突然变得模糊,虚空之中出现一缕缕的烟尘缠绕在金龙巨爪上,巨爪的速度不断的变慢,最终停了下来,像是用尽了力气,紧接着便慢慢的淡去,缩回那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切不过是一转眼之间的事,当易言再凝聚自己涣散的意识之时,一切都已经结速了。看着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四人看过来的眼神,易言恍然间有一种隔世之感。 “小兄弟,你看到了什么。”问话的是洪秀全。 进到这里以来,易言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暗暗的打量着洪秀全,无论是冯云山还是杨秀清、萧朝贵,都不是平易之辈,都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魅力与特色。 唯独洪秀全身上没有,易言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过人之处,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混沌,无光无华,甚至会让人忽视,他的眼神中既没杨秀清的那种无时无刻朝外扩散的神采,也没有冯云散朝内蕴敛的睿智,更不是萧朝贵那种看似粗糙却夹杂着私诈的感觉。 他这一开口,易言才安安的感觉到他身上的一丝淡淡江湖气,然而这感觉极淡,这种江湖气显然不足于形容着洪秀全,这应是他身上最浅显的特质,他真正的特质并没有显露出来。 洪秀全问了易言,易言当然就把自己所看到的说了出来,他话一出,冯云山与杨秀清立即大喜,说道:“咸丰命不久矣。” 而后也就没有易言什么事,洪秀全当场亲封易言为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在数天之后,易言恢复了一些精神时,萧朝贵将他叫去,在他的背脊上添加了一些神文。 时至今日,易言已经平静的渡过了一个多月。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静坐入定,以元神观天地。他的听觉早已经消失了,只是失去听觉的那一刻,他心中的世界又有了不同。 他分到了一栋屋子,是独立的,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安静。 天空之中星光点点,紫荆山中灯火点点,幽静而神秘。 天下地下相映成辉,仿佛天上的星辰落入了紫荆山中。 易言坐于屋子里,元神如烟雾一个散于屋中,自屋顶渗出,飘在虚空之中,一缕淡淡的烟雾在风中飘着,却又绝不散去。 偶尔之间,元神会闪出一层光华,便能看到元神如附在木屋上燃烧的火焰,在风中燃烧着。 于易言来说,这元神就像是蛇的信,蛇靠吐信来感应着这个天地,而他则靠元神。 那如大火般的元神在天地之间吞吐,突然,那火焰般的元神像是朝内缩去,化为一片雾浪,翻腾之间,化为一只巨大的雾龟,雾龟趴在屋顶,仰观星空。 虽然看不清这雾龟看上去并不凝实,但是此时,这雾龟却给像是特别的感觉,有着一丝远古苍茫的气息。 唯有易言知道这气息是怎么来的,这是因为他请神降临多次,凭自己的意志驾驭那神力时,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影响,元神是神念所化生而成,虽然这元神是通过左道手段化生的,但也仍是受到了影响。 并不是易言无法排除这种影响,而是有意的融入了神力之中那种漠神苍生的高绝冷酷意志。 至于拜上帝教天条之中的神力意,易言则是有意的剔除。因为他觉得拜上帝教的神意之中太多怨愤之气,并且他自己身上已经被铭纹上了天条,不想元神再与这拜上帝教有任何的瓜葛。 上次窥视满清天地命数时,差点被那金龙击散元神,也是借这个机会,他将玄龟元神之中的拜上帝教神意给剔除了出去,重新恢复的元神看上去比以前虚幻了一些,但是却更加的纯粹,而且在易言感应天地之时,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盘旋在心间,有一种天地就在心中的感觉。他知道,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融入了那个不知名神祇神力中神意的原因。 天越发的黑的浓郁了,安静的天地间,只能听到远近的虫鸣,但是易言通过元神,却隐约的看见这一片天地的过去,自那次在家里时看到了自家屋宅十多年前之后,他再一次的洞穿了光阴,虽然看到的极为模糊,也只是淡淡的影子,然而他心中却明白自己这元神比起以前来更加的玄妙了。 虽比起正宗的元神来,仍失之与人斗法的能力,但是他心中仍然是很高兴。而且他也明白,自己这元神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与人斗法,他不是赵瑜,无法做到,现在也不想那样。 天色从浓得化不开的黑慢慢的变淡,越来越淡,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山中人无法看到太阳的升起,然而易言通过元神却感应得到。 在太阳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仿佛置身于暖炉之中,从身体到意识到元神,无处不温暖炙热。 霞光万道,满天的白焰一闪一灭,冥冥之间,有一种福至心灵般的触动,他明白了自己看到了太阳精火,太阳精火是天地之间最为可怕的火焰之一。 一种莫名的韵律在他的思感之间震动,那震动越来越强,意识如线在扭动,猛然之间化为一个复杂的符文印记烙在他的心间,这符印为白赤色,在出现的一刹那,易言便明白了这是一个可以凝结太阳精火的符印。 这符印凝结在他心间之时,身上那种从意识到血液都沸腾的感觉消失。 他心念动间,张嘴念出一串古怪而有生涩的咒语,咒语音节起伏绕转很长,随着咒语的念动,屋里屋外的虚空之中慢慢的出现了一朵朵的白焰,白焰像是虚空之中盛开着的花,然而这白焰只是一闪便已灭去。 因为易言住的比较偏僻,又是大清早,所以并没有被什么人发现。 ------------ 第22章 太阳精火 一样法术,由初学初现到纯熟应用,必定有一个过程,在有些人身上这个过程绵长,有些人则短暂。然而不管是短暂还是绵长,都不能否认当他初学法术时,必定先有过念咒画符的时候。 易言通过元神观太阳自地平线下跳出的景象,看到了满天的太阳精火在那一刻出现,从而自天地之中获得了凝聚太阳精火的法术符印。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法术在一出现之时就多么的强大,或者说是法术本身并没有威力,它本身是存在于虚无的。 就如这太阳精火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几种火焰中的一种,尤其是正午之时,那时是太阳精火最旺盛之时。但是现在易言用起来,却有一种呆滞缓慢的感觉。太阳精火确实在他的咒语之中出现了,但是却只是一闪而灭。 易言的心中结成了一道符印,但是那符印之中蕴含着许多东西,刚才易言所念的咒语便是出现在他心中的,他根本就没有学习过任何的咒语,但是那咒语在他心念动间自然的流淌而出,他的嘴里也就自然的念了出来。 在念动之时,他的自己神念以一种玄奇的方式在跳动着,跳动之间,慢慢的炙热,当他觉得自己要燃烧起来时,周围的虚空之中出现了太阳精火。 可是这精火却只是出现了,他并无法做到让这太阳精火变化万千随心所欲。不过,除了咒语之外,那符印之中还有着法诀,需要用手凭法力虚空画符印,所起到的作用便是定势及定向的作用。 法咒可以让太阳精火凝结,却无法做到让这些精火随心所动。而法诀则是可以让这些太阳精火在自己想要的地方凝结化生。 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初用时有一种一心二用的别扭,所以易言一开始试用时只是试了法咒。 易言盘坐在那里静静的体会着法诀之中那种指定空间、时间展现法术的玄妙感觉,若要他说出什么来,他绝对说不出来,但是通过那符印他又清楚的感应到那种玄妙。 一道符印之中蕴含着的玄奇竟是如此的多,并且那样的清晰。在他获得皇上帝的神意时,虽然也有着玄妙的感觉充斥于心中,但是那个法术更加的简单,没有这么的复杂。不过,法术简单并不代表法术威力就会弱,就如他自己通过皇上帝的神意驾驭请神而来的神力时展现出来的威力,足以让六劫、七劫的修士谨慎对待。 不过请神降临终归只是最后才能动用的手段,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个可以凝结太阳精火的法术则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法术。而以前传承自易良康的那些法术,他虽然在心中触动符印时会有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却并不会有现在这个法术这么多的东西出现。 隔壁传来易安起床的声音,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的,门被推开了,她睡眼蒙蒙的看到易言坐在那里,随手又关上了门,易言是闭着眼睛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着。 她去淘米煮饭,米是在易言被洪秀全亲口定为天命法师时分到的,包括这栋木屋。 一直以来,在易言的心中,妹妹非常调皮,但是自他从昆明回到家里之后,发现妹妹已经很懂事了。 易言起身,来到厨房里,看到妹妹正想拿着木桶去提井水,直接走过去,说道:“我来吧。” “哥哥,你醒了。”易安说道。 易言接过她手上的木桶,易安则是说道:“那我用昨天剩下的水洗锅吧,米快要没有了,等下吃完了饭,我想和水大妈一起去找野菜。” 易言安安一愣,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些,吃的米粮都是有人直接送来,他说道:“不用了,我去问一声,应该明天就会有人送来。” “可是,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舍不得吃米,都是用野菜伴着米一起煮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他们要了吧。”易安说道。 易言平时的心思都在修行上,虽然觉得紫荆山中人过的并不怎么样,但是具体是什么层次,在心中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现在经易安这一说,他回想一下,山中之人确实大多都脸有菜色,一个个都瘦的很。 易安又说道:“在家里的时候,妈妈也说过米不够吃。” “我们家也不够?”易言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老家那里,又说道:“怎么会,家里不是有十多亩田吗?” “去年干旱,没有打到多少谷子,而且被征收了那么多,妈妈说不太够吃。”易安说道。 易言心中暗叹,他知道在自己的家乡里,自己家里算过的还不错的,如要自己家里都要没粮过冬了,那些小孩子更多的人家里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家里那边又多征了粮,这些年来,一年比一年征的多。他知道这是因为所在这清国要还债,也终于明白了那次窥视满清天地命数时,为什么那头金龙全身都渗血,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七年前的《南京条约》和澳门被强占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整个天下的人们心中对于满清的统治充满了不满了。 按说满清天地的坍塌对于修行人来说并不算什么,虽然无论是哪个朝代的天地坍塌,都会有一批修行人和门派消亡,但同样的会有一批修行人各门派抓住机缘兴盛起来。 只是这一次与数万年来修行人所面临的环境都不同,这一次满清天地的消亡,可能使得整个修行天地都不复存在。 更何况,现在的修行人因为改变了修行方式,与尘世的联系更加的紧密,即使是超然于世外的昆仑玉虚宫中都有人下山,在凡尘俗世之中开始食煞炼灵了。在许多人看来,这是昆仑派人在探路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昆仑也改纳灵为食煞的消息。 而且昆仑的长老堕入魔道,更是证明昆仑内部也并不平静。昆仑是道祖成道之地,是超然于各派的存在,连他们都无法平静了,这让许多还等着昆仑有寻找到什么别的修行法门的人死心了,在有些人心中,修行人就应该脱离于尘世,不应该这样混迹于凡俗之间食煞,这是一种堕落和沉沦,是魔道。 易言拿着木桶出门,心中想着这些,他第一次真正的开始考虑这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天地命运了。 天地的命运,指的是什么? 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是修行人的命运?是历朝历代人间帝王的命运? 不。 易言看着同样提着桶来挑水的那些人们,他心中想道:“天地的命运就是他们的命运,是整个天地芸芸众生的命运。不管修行人最后会怎样,只要天地间还有人存在,修行人就还能出现。但是此时的修行人在这天地劫火之中化为灰烬,还是重新焕发生机,这就要看各自手段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像是又通了一些什么。 “七宿先生。” 身后突然有一个老汉喊道,易言回头。这一声七宿先生当然是在喊易言,这是上一次易言来到这里时为自己取的道号。 老汉有着一缕焦白胡须,背微驼着,手中拿着一截细麻绳,麻绳的一端明显是新断的。他还没有来到易言的面前,便连珠炮似的说道:“昨天晚这麻绳不知道怎么断了,牛不见,这下要死了,一晚上,牛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刚刚到处找了也没有找到,这,这,这可怎么办。”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焦急与期待。也没有说要找易言干什么,但是易言再清楚不过了,他笑道:“拿来我看下。” 老汉连忙将手中的那一截麻绳递给易言,嘴里一边低声说道:“好,你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 易言是闭着眼睛的,他闭着眼睛和没闭着眼睛的人一样,这在紫荆山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即使是易安也已经知道了。 易言能够听到,是通过元神听到的,并不是通过耳朵,元神已经代替了他的听与视了。 易言手中拿着绳子,绳子上有着淡淡的灰光浮现,过了一会儿,易言说道:“这头牛在现在在一个山谷里。” “山谷,什么样的山谷。” “在牛旁边不远处有一棵枯死的树。”易言说道。 “枯树?” “山谷之中有一条大水冲出来的沟,沟里有许多红沙。” “哦,是那里,沙子坳。”旁边有人快速的说道。 易言并不知道那是哪里,他只能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说出来,由他们自己去判断。 自易言成为这里的天命法师以来的一个多月,已经有不少人来找过易言算命了,在易言的眼中,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一片血色,这是大凶之兆,在一般的命术之语中是血光之灾。 但是易言肯定不会这么说的,他只能说大家都是拜上帝教中的人,不归阎王管,算不到了。 一开始大家不信,回去之后偷偷的传言说易言没什么本事,是假的骗子之类的话。直到有人因为东西不见了,遍寻不到,最后无奈到易言这里来碰碰运气,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通过易言说的一些词找到了东西。 从这之后便传开了,在大家的心中,易言是一个不能算命,但能够算物的下落,这样,他的名声也就慢慢的恢复了,大家也不会觉得他名不附实了。 易言来到井口提水,自有人从井里提出水帮他装满,他在感谢过了之后,提着水回去了。 只是才回到家里,便有一人来找他,是何志文,前年易言到这边的时候,就是拦着他问乙龙先生在哪里。他算是易言比较熟悉的人,也是几个知道易言杀了当年那个天命人卜宵的。 “先生,天父请你去一趟。”何志文依然是如去年一样,那么的瘦。 “杨秀清?”易言皱眉问道。 何志文当然不敢跟易言一样说喊杨秀清的名字,他只得回答是。 易言又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何志文摇头说不知道。 易言也没有再追问,若是真是有危险的话,在刚刚何志文来请他时他便能出现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到的警兆。 两人朝外而去,门内易安喊道:“哥哥,你回来吃饭吗?” 易言头也不回的说道:“回来吃。” 很多时间易安这样问并不是因为怕煮多了饭,而是因为他怕易言一去不回,问一声既是让易言记住这里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也是为了让她自己心安一些,所以这一个月以来,每当易安这样问时,他都会明确的说回来,即使外面有更好的饭食,他也会回来吃,不过还会顺手带点好吃的东西。 这紫荆山很大,山中的人很穷,住人的地方从山遥远的山脚可以绵延进深山里。虽然大家的屋子都建的没有什么规律,但是却有许多的道路相通,这些道路都是用碎石铺成。但是碎石铺的并不密集,所以一下起雨来,这些路都会变的泥泞不堪。 不过这些天的天气颇好,路很干,两人走在路上不需要注意脚下,易言侧头看着何志文身上的单衣,心中叹了口气,虽然这边冬天并不冷,但是此时仍然不过是在正月,何志文的脸上都有着菜色,身上的衣服都是单薄陈旧的,而且他身上的毛孔收缩着,显然是冷了。 他伸手在何志文的肩上一拍,何志文只觉得一股暖意自肩头蔓延而下,转眼之间传遍全身,原来缠绵在身上的寒冷消失了。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易言,易言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大步的向前走去。 何志文跟在身后,看着易言的背景,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先生,昨天我看到天父那里去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啊?”易言在前面随口问道。 “我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卜宵的师兄。”何志文话才落,易言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何志文一眼,看到了何志文眼中忐忑,也不知道是为易言担忧,还是因为他自己说了这些担心自己会有事。 易言马上又笑道:“呵呵,来就来吧,没什么的。” 易言这样说着,心中却警惕起来。他心中明白,如果真是那个卜宵的师兄来了,又怎么会没事呢。 风吹起,微凉。 ------------ 第23章 火雨 这天地间,各门各派传承久远,即使是门人三两个或者那种无门无派之人,他所修行的法门也能上溯到遥远的年代。 易言清楚的知道自己与真正的天命人之间的差别在哪里。真正的天命人是必定精通一样测算之术的,那是基础。除了精通他本门的测算之道外,还要对于别派的测算之道有了解,这样在天地间行走,才不会被人算了行踪与命运还不自知。 天命人在师门之中学得了安身立命的测算之术后,便可以出门寻找命灵。又有说天命人所在的门派其实是只收那些一出生身上便拥有命灵的人,又一个说话是说要自己去找。易言心中猜测应是两种都是,若是能够收到那种本来身上就带着命灵的,那便是天赋好的弟子了。 测算之术,易言一样也不会,只知道天下间有卜筮、五行、干支、占星、八字、看相、测字、求签、黄雀等测算之法,各有侧重不同。 易言一样也不会,这就是易言不及他们的地方。不过易言的元神却与他们的命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那些命灵却并非都一样,而是各不相同,所以命灵的能力也不相同。与元神相比,那些命灵需要喂养,至于要用什么喂养则传言颇多。 比起元神的可成长性,与龟元神的观命神通来,命灵显然要差上许多,许多人的命灵的神通其实很弱,展现出来的能力也是若隐若现,命灵于天命人来说是一个强大的铺助之物。 在观天地、观人之命运,以及寻物这些方面,那些天命人的命灵则是不及元神。元神有诸多玄奇,命灵自也有诸多玄奇,尤善诡术,但是天命人通过演卦与命灵相结合,就也不会比易言的元神差多少了。只是无论是什么,都要看自身修为的。 两人来到紫荆山的深处,易言虽然不会什么望气、寻龙、点穴之术,一来到这处地方便有一种火浪扑面的感觉,这感觉一闪而逝。他知道,这是因为山中人们心中怨愤之气汇集到这,所以才有这种焚烧之气出现。 易言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这一片屋子依山而建,颇为庞大,所使用的木料都很好的。 有树段建成的台阶而上,拾阶而上,正门高大。门口有人守卫,他们认得易言,并没有阻拦,只是有一人进去先通报了。 易言紧跟其后,他第一次是被萧朝贵喊来,第二次是被洪秀全喊来,这次是被杨秀清喊来,三次虽然都是这里,但是都不是在同一个房间之中。外面看上去这一片屋子相连相接,隐于树木之间,看不清全貌,进来了知道内里果然颇有乾坤。 来到一重门前,之前已经进来汇报的人说道:“天父让你进去。” 自他重回这紫荆山后,山中之人见到了他大多要喊一声先生,而这个青年却直呼‘你’字,眼中也毫无敬意,由下及上,又由上及下。 整个紫荆山中,对自己不待见的便只有杨秀清,因为易言曾杀过他的人。这个通报的年轻人也定是杨秀清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对易言有这种排斥,隐隐之间还有着敌意。 他的心中越发的警惕起来,掀开门帘,入眼看到的是一个会客厅堂,四面摆满了座椅,每两个座椅中间有个小桌子。不过现在这里的却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杨秀清,另一个则是易言没见过的人。 这人长着一双精细的眼睛,这是一双能看透命数的眼睛,易言只觉得他的双眼看透了自己,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若他真有这么厉害,那他的师弟卜宵就不用再行法来窥探自己的来历了,易言心如明镜。 易言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不再看他,来到杨秀清的面前,叫了声‘天父’便不再言语。 他虽是来紫荆山中避难的,但他也无法做到低声下气讨好,好在做为天命人,在天地间本就走,而且一个月前,易言表现出出了一般天命人没有的价值。 能窥天地之机,能演算出满清天地命数的,必定是大天命师,不是普通的天命人可比,而易言则算是另类的大天命师。 不过,易言在紫荆山中的名声传开了,杨秀清也知道,易言从来都无法测算任何一个人的命数。 杨秀清的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那种逼人的气场,他一指旁边的坐椅说道:“坐。你是我们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我为你介绍一人,这位是天昭秘法宗的弟子――飞星道长。” 易言面向着那位飞星道长,飞星道长也看向他,他安安一笑,笑容一闪而逝。 易言并没有去接话,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飞星道长却在一笑之后说道:“听闻紫荆山中有天命师,观满清天地命数之时,见金龙虚卧,鳞甲渗血遍流于地,一直渴望一见,今日见到,可谓三生有幸。” 他说的非常的客气,但是客气之中并没有什么敬意。易言初时还有些惊讶,随之便明白自己那天观满清天地所见的东西告诉了他们,他们会将这些传出去也很正常。 易言并不是那种时刻要得到别人尊敬的人,但是在听到何志文说了这人是卜宵的师兄,他就已明白来者必不善。 “虚传花名,不足为信。” “自谦的人总是让人心生好感,可贫道自从听到先生的名字以来,便如骨在喉,食难咽,寝难安。”飞星道长缓缓的说道,他的话音之中自有一股特别的精神压力直逼而来。 “飞星道长有何不安之处,请说。”易言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老神自在的缓缓说道,他这个样子倒像是一切成竹在胸的样子, 飞星呵呵一笑,说道:“贫道有一师弟名卜宵,七宿生生可认识?” 易言同样的笑着,然而笑容只是一闪而逝,他笑容敛尽,原本就有三分冷意的脸色越发的沉肃了,只听他冷冷的说道:“认识,他欲对我不利,已被我杀之。” 易言的话非常的直接,语气也算不上多强烈,但是却有一种脱离剑鞘露出剑锋的锐利。 杨秀清也是安安一愣,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易言一样上下打量着易言,在之前,易言在他的心中并不如何,或者说他对于天下的修行人都没有好感,就像他对天下的富贵之人没有好感一样。 他心中认为,这些人不过是运道好,是出身好一些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是他们的条件放到自己的身上,自己一定比他们做的更好。而且,近来不断的有修行人靠近他,流露出新近之意,他心中对于修行人越发的不在乎。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也早已经是修行人,天下修士,一多半都已不是其敌手了。 这时听到易言这么说,心中不禁暗道:“他倒也有胆色。” 再看飞星道长的脸色已经是面沉如水,他盯着易言,易言却只是闭着眼睛,倒有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你可知那是贫道师弟?”飞星道长冷问道。 “不知。”易言回答道。 “那现在既知,你欲怎样?”飞星道长再问道。 “不怎样。”易言平静而快速的回答道。 然而这虽只时对话,却已似刀光剑影。在易言的眼中,飞星道长的背上趴着一只似鬼似魔的东西,易言知道那是命灵。 “难道命灵都是这种天地间游走的魔物吗?”:他心中闪过念头。 “欺天昭秘法宗无人也。”飞星道长冷冷道。 “他欲害我,别说是什么天昭秘法宗,就是昆仑弟子,能杀我也杀了。”易言快速的说道,他的话极快,就像是极绷紧的弦一样,一触一拔便嗡嗡响。 他自被‘人间天庭’追杀以来,心性已然有所转变,若说以前在昆明城前后那一段时间内,他的心性染上了阴沉,那这被追杀的数个月以来,他的心性不光是阴沉了,而且变得锐利锋芒了许多,一但受到了攻击,就像是衣袋里的锥子一样刺出。 就在这时,杨秀清笑道:“两位都是修行之人,何必记念生死,我听说修行人以斩念断情为目的,为何这般作态。” 杨秀清的话是有些无理的,若不是因为这个时候说出这话来,说不定两人没有打起来,反而要先对付他了。只是现在易言与飞星道人各有各的念头,听了杨秀清的话后竟是出奇都软了下来,不再针锋相对。 而后便是杨秀清一个人说话,易言沉默,飞星道人微笑,直到最后都没有说找易言来有什么事,好像就只是来介绍飞星道长与易言认识一样。 没过多久,易言回到家里,与易安两人用过早饭之后,易言便想要出去练习法术,易安却叫住易言,说道:“哥哥,我也想学法术。” 易言闭着的眼睛注视着易安,眉头微皱,易安看到易言一时没有回答,又再问道:“好不好嘛,哥哥你教我就是了,我一定能够一学就会。” 易言心中曾想过教易安修行,但是却又一次次的否定了,修行之事不是读书习字就行的,更不是吟诗唱歌,那是要杀人,要耐住寂寞孤独,忍受黑暗恐惧的。 杨秀清说修行人以斩念断情为目标,这虽然说错了,修行人不是以此为目的,但是修行路上,却难免会变得冷漠绝情,漠视生命。即使是佛家的悲天悯人之中也透着一种难与掩去的漠视生命的味道。 “修行很苦的。”易言缓声说道。 “修行很苦啊。”易安紧跟着说道:“我不怕吃苦。”她显然没能理解易言所说的苦是什么。易安还不等易言再说,她又说道:“但我不要修行啊,我只要学法术就行了。” 易言心中微动,却笑道:“那过些日子再说吧。” 他心中已经了一种感觉,最近可能要出门一趟,这感觉就是来自于今天杨秀清请自己去的举动,他不可能只是这么请自己去与那个飞星道长见一面的。 易安见易言没有拒绝,很高兴的笑了。 易言出门,寻了一处偏避之地。 现在仍是冬天,只是这边暖和,冬天也不怎么冷。易言出了紫荆山,紫荆山虽大,但易言要出来也不需要什么时间。 他不想在紫荆山内修习法术,能不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当然比别人知道的好。 一边离开紫荆山,一边感应着太阳精火那个符印之中奥妙。 出了紫荆山,他来到一处空旷无人之处。任着符印之中所知咒语,念动着。 他的神念在跳动着,随着那绵长而怪异的咒语声响起,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丈之内慢慢的出现一朵朵的白中泛红的火焰。 一朵朵的火焰静静的出现,看上去极为漂亮,就像是盛开在虚无之中的花朵,然而身处其中的易言身上汗水却滚滚而出,只一会儿,衣服已经出现了焦味。 在第一次唤出太阳精火之时是早上,而且时间也短,并没有现在这种感觉。此时他心中暗暗心惊,心道:“还未触碰这火焰便这么的炙热,也不知被这太阳精火沾在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太阳精火在周身飘浮着,在念完咒语,精火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神念意是结成了那个符印,或者说是他的心中这时只有那个符印的存在。这是一种玄之玄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练着剑法,最终停止下来保持着一个难度极高的姿势不变,静止、定格。 保持一个姿势不变,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而现在易言只觉得自己的神念在飞速的流逝,像是有一个无底洞正吞噬着自己的神念。他连忙将法术散去,一来是不愿意就这么一下消耗尽了神念,二来也是他的头发与衣服已经在卷缩,那是将要燃烧的征兆。 散去太阳精火,周围的温度依然非常的高,浓郁的连风都吹不散,不过相对来说,只要不是太阳精火汇集,易言便不甚在意了。 他再次的体会着符印之中的道意,许久之后,他突然伸手身前划动着,十指看似凌乱的划动着,那感觉就像是在构建一个立体的空间。 随着他两手十指在身前划动着,他的嘴里同时念出咒语,数丈之外的一处虚空之中突然凭空浮现朵朵白中泛红的火焰,火焰只存留了一会儿便已经消失了。 易言心中暗道:“虽然是初次试演,却也没有偏差多少位置。” 同时他心中又想到,两次的试演之中,那些火焰都有些飘忽不定,是什么原因呢。 他并不是要那些火焰静止不动,在他看来静止的火焰恐怕难以伤敌,他要寻找让火焰飘忽不定的原因,受控制才好。 又试演了几次之后,他才确定下来,那是因为自己的念力无法固定不动,所以那些太阳精火才会不稳。 他盘坐下来,过了许久,突然动起来,双手十指在身前翻飞盘转,随之咒语声响起,远处出现一朵朵的火焰,火焰凌乱的飞舞,又瞬间消失。 然而很快咒语声又起,太阳精火再次出现,一次又一次的。 易言的感觉到了一阵阵虚弱袭上心头,若是神念耗尽,他便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而若是法力耗尽,便会有饥饿之感。 盘旋静坐了许久,待念力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之后,他又开始练习。从上午的时候一直练到下午黄昏之时,连饭忘记了回去吃。 太阳朝山后落去,易言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天空之中赤白之色慢慢的暗淡下去,却又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易言突然双手结印,两只手都被金光笼罩着,虚空之中出现一道道虚无的线,那些线组成了一个牢笼似的空间。 同时他的咒语声也在虚空中震响着,不像是人的声音,而像是天地间自然发出的声音。 远处的一片虚空突然模糊不清,突然之间,一朵朵火焰化生,并且快速的朝大地上落去,火焰划过虚空,如一道道的光束,呼呼的声音响起,火焰落在地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传出,然而当火雨过后,那一片空地已经出现了一个坑,坑中不再是泥土,而是灰白色的土灰了,生机绝灭。 易言又坐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他心中很高兴,这个法术总算是练成了,不再是简单的凝结太阳精火。 这世上每一样法术都是先只有一个基础而已,然后才由人应用的出神入化。所以的法术从来都没有定势,若是别人得了凝结太阳精火的法术,最后会演变成为一个怎么样的法术,谁也不知道。 天色将暗,易言转身便朝紫荆山中而去,一天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妹妹要担心成什么样了,易言心中想着。 ------------ 第24章 我要变成一只鸟 易言想要为那个火雨法术命名,心中想着那个法术的优点与缺点。 优点:威力巨大,无明显的克制法术。尤其是在夏天的正午之时,那是太阳精火最为旺盛之时,这个时候,其他的一切法术在这太阳精火面前都将失色。在火雨落下的那一瞬间,下方的一块虚空会有一种粘稠感,炙热的太阳精火凝结的过程会让处于下方的人神念被炙伤,处于下方的人想要施法术或法宝都没有那么容易,这样的话想要避开也不容易了。 随着易言对这个法术掌控和理解加深,处于火雨下方的人将更难逃脱了。 缺点:施法时间慢,火雨落下之时,对方只要离开了那一个范围便没事了。此时用起来仍然有些呆板呆滞,在晚上的黑暗之中,太阳精火非常的虚弱,法术在各方面都要打折扣。 然而这还只是法术初成,他自己清楚这个法术根本就不止这些,他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各种的施法方式和应用手段。 法术千变万化,应用存乎一心。他想着想着,想到了个应用这个法术的方式,暗想:“这个法术不如就叫‘天火降临’吧。” 若是有一个法术达到无人可制的地布,那么那个施法之人,必定是站在了世界的巅峰。 易言虽然修行时间短暂,但是却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战斗,见识过法宝,敌过纯法术,更与武术、神术融为一体的人有过生死搏杀。所以说他与别的修行人之间的搏杀经验还是颇为丰富了的。自然的在心中也清楚,这个法术看上去威力很大,但是如何只是这样来用的话,想要杀敌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刚才那个火雨落下的法术是一个整体,是易言将符印之中的所有能体会到法意都集中表现了出来,若是易言真个用来对敌之时,肯定不会这样用,除非他对这个法术的掌控能力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那么这个法术将出现极其可怕威力,到时候就不是一小块的地方有火雨落下,而是整个天地中只要是太阳照到的地方便有天火降临。 当易言远远就要步入紫荆山中时,旁边的草丛之中突然发出一阵‘西索’声,紧接着,一条蛇自草中站了起来,三角的头,细细的蛇蛇,红色的信子。 易言从这不知名的蛇声上感觉到了淡淡的异样气息,然而这条蛇本身却只是一只普通的蛇。 “不知是哪位高人阻我去路?”易言朝那半个身子都努力抬竖起来的蛇说道。他的心中谨慎的戒备着。 太阳虽然下山,但是天地间依然光亮,然而这一刻却显然有些诡异。就在易言话才落一会儿,那蛇突然开口说道:“我是谁,你现在还不知道吗?” “呵呵,飞星道长在这里等我,是要为你师弟报仇吗?”蛇一开口,易言就自然的知道了。 “我辈修行之人求长生,岂可为了他人之命枉自拼了自己的性命,这岂非太愚蠢。”那蛇口吐人言的说道。 易言看不出来飞星道人用了什么法术让他可以通过这条蛇与自己对话,而且这个飞星道人现在所说的话与他在杨秀清面的表现完全不同,当时他的表情就像要立即出手为师弟报仇,而现在则表现出对于那种报仇行为的不屑与讽刺。 易言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他心中想了许多,嘴上却说道:“既然不是来寻仇,那是什么让道长在这里等我这么久?” 那蛇吐着红信,有嘶嘶声,然而那嘶嘶声却像是一个引子,让虚无之中传来飞星道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避人间天庭的追杀,而我来这里要做什么你心中也应有数。今天下午有一个人进了紫荆山。” 易言大致也能猜到飞星道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因为这拜上帝教可能会成就一个神国,所以就想要先进入到里面来,好借这一股蓬勃暴发之力来提升修为,或许成就超脱之境,摆脱这个天地也未可知,许多在这个时候靠过来的修士都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飞星道人是天命人,所以他能够进入紫荆山深处,而其他的人却只得在紫荆山之外,易言也是因为天命人的身份,才能够得到洪秀全亲口承认他为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他的这个身份不光是让飞星道人窥视,更是让那些想要借拜上帝教暴发之时的那股蓬勃之意突破自身修为的人羡慕不已。 “人间天庭的天命人?”易言心中安安的想了想便知道飞星道人说的那个人的身份。也就只有天命人能够威胁到飞星道人在紫荆山中的地位,但是他既然来找易言,这个天命人就极有可能来自于人间天庭。 “没错。”飞星道人通过那条蛇快速的说道。 “你想怎样。”易言问道。 “修行路狭小,从来没有避让与后退。”飞星道人继续说道。 “你要杀了他?”易言问道。飞星道人与那位人间天庭的天命人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的仇怨,然而现在却毫不犹豫的想要杀他,冷酷无比,这让易言又一次的认识到修行的残酷。 “是我们一起。”飞星道人通过蛇的吐信传来声音。 “你让我怎么信你?”易言淡淡的说道,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信了飞星道人,若是他只是使诈计,让自己去与那个人间天庭的天命人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再来捡便宜,易言不想承受这样的后果,而且还有一个可能性更大的后果要承担。 “你我一起动手,有什么可担心的。”飞星道人说道。 “呵呵,我与你们两人都有仇,”易言话落的一刹那,伸手一指那条蛇,一抹金光逝出落在蛇身上,蛇应光而倒在地上扭一扭便不再动弹。 他抬步便朝紫荆山中而去,对于他来说,人间天庭是庞然大物,但是现在他身处于这偏远的广西,人间天庭的势力弱到了极点,因为这些年来,拜上帝教推倒了不少的神庙,人间天庭却并不见有什么动作。 易言虽不知道这其中有着多少因由,但是拜上帝教的教义之中将上帝定为唯一真神,其他的都是邪神,这是很清晰的说了的。 洪秀全究竟有什么本事,易言看不出来,不光是看不出来洪秀全的本事,萧朝贵、杨秀清、冯云山等人究竟有多大的神通易言也不得而知。 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至少现在还搞不清楚,但是关乎于他自身的一些东西,他却能够想的很清楚。 与飞星道人一起去杀那个人从人间天庭中来的天命人是很危险的事,也许到时一动手发现要杀的不是别人,而是别人两个准备杀自己。 所以他心中打定的主意就是即使是要杀也是自己一个人来,更何况,现在他在这紫荆山中是进可攻退可守。因为他身上的天条,他在这紫荆山中施展法术那可是威力大增的。一个皇上帝的神意,四劫、五劫的修士面对着时只怕都要很困难。 而他们这些人,并没有真正的加入拜上帝教中,在进入了紫荆山中之后实力是要受到极大压制的,因为这紫荆山中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神国了,这个小神国仍然在不断的扩大之中,他们的法术自然就难施了,就算是去年的张采薇她在来到了这片地方时,也不敢轻易的进入紫荆山,最后还是借易言之名才进来了。 现在很多修行人都只要紫荆山外徘徊,也正是因为在这里面削弱的太严重,这让他们没有安全感,所以不进来。 易言突然想,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想看着这个神国真正的出现,一个神国无论是否能能够真正的形成,在这个形成的过程之中,却能够让许许多多的修行人受益,只要能够抓住机缘。 易言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回到紫荆山中,来到自己家的门前,远远的看到妹妹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天空之中变化的云朵。 当易言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时,她立即一跳而起,朝易言跑来,嘴里同时的喊道:“哥哥,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说道:“我去练法术,一下没注意时间就到了现在。” “练法术啊,怎么不带我一起去,你下次一定要带我去,我好想看啊。”易安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的生气或抑郁情绪在内,但是易言心中竟是无法驱除刚才她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看云朵的孤寂景象,张口便答应了下来,说道:“好啊,下次一定带你去。”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哥哥,你是练什么法术,会不会变?” “什么变?” “像孙悟空那样的七十二变,喊一声变,就变出好多个猴子来。” “那只是评书小说,哥哥哪里有那么厉害。” “哥哥,你也去学七十二变吧。” “为什么啊?” “学会了就教我怎么变成一只鸟。” 易言安安一愣,说道:“为什么要变成一只鸟?” “这样我就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了啊。”易安自然而又向往的说道。 易言却不由的抬头望天,心中却暗想:“鸟儿有翅膀,能够自由的飞,但是它也飞不出这个天去。我有双脚,可是却走不出这个世界。” ------------ 第25章 何人为猎,何人狩 晚上有人来找易言,洪秀全召见。 易言去了之后见到了飞星道人,除他之外还有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另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经介绍,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名叫韦昌辉,他的地位在这紫荆山中同样很高,只在洪秀全、杨秀清他们之下。另一个则飞星道人所说的那个来自于人间天庭的天命人,他名叫明珠,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纪很轻很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满是金色云纹的法袍,风一吹,那衣服就像是一片金浪在翻动着。 介绍到她时,她朝易言看来,只是笑了笑说了声‘幸会’,便没有再多说一句了。他们并没有介绍明珠来自于哪里。就如他们也根本就没有问过易言来自于哪里一样,或许他们心中早就有数。 易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突然发现拜上帝教中的这些人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如他们的教义中说的那般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就有争斗。 这些日以来,他对于拜上帝教已经有了了解,知道创始人是洪秀全,而冯云山则是让拜上帝教这个颗神国种子发了芽,然而也就是去年,冯云山不知为何被关进了桂平城的大狱之中,然后杨秀清和萧朝贵起来了,并让这颗发芽的种子经受住了风雨,并开枝散叶。 所以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矛盾,杨秀清与萧朝贵同洪秀全与冯云山之间的矛盾,而韦昌辉却又是游离在他们之外的。这个名叫明珠的天命人则是韦昌辉带来的,据易言所知,韦昌辉与洪秀全认识得早,应属于洪秀全那一方的,然而韦昌辉身上却像是有着一种天然隔膜,就像易言一样。 易言想到这里醒悟了过来,他现在也是拜上帝教中的人,身上有着天条神文,可以获得信仰神力,但是在心里上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拜上帝教的人。而那个韦昌辉看起来也一样。 易言最开始接触到的是萧朝贵,但是却又救了冯云山,而且还杀了杨秀清的人,这让他的位置有些独立出来,与哪个都不亲近,易言并不在乎这些,他心中明折,至少萧朝贵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自己,冯云山应是还要感谢自己曾为救他而出过力。 这次找来易言他们的来目的是为了看几个人,这些几个人都是一些组织的首领,其中易言听过的有捻子和天地会。 他们谈了许多,易言和飞星还有那个明珠并不发言,只是在后面听着,易言闭目养神,直到结束之后,洪秀全他们才问易言几个人,他们的命数如何? 易言自然照实说,只说他们的未来被一片血光遮盖,隐隐有万千怨魂咆哮。而其他两人的回答易言并不知道,第二天,易言依然被请去了,依然只是旁听,完后又被洪秀全他们叫住问看到了什么。 易言仍然是和昨天一样的回答,当第三天之后,易言他们虽然仍然被叫去,但是却只是坐在外堂之中,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到他们出来之时易言用观命神通看他们,只见他们头顶血光更加的浓郁,浓郁粘稠的像是红墨。 他们头顶的血光隐隐之间已经要相连在一起,易言心中瞬间明白了他们必定有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这个决定将会让他们的命运相连在一起。 他想要更深入的看清楚他们的未来片断,血光之中,响起一声巨吼,巨吼声中充满了一种绝望与不甘的情绪,易言的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破碎了。 他头中一痛,仿佛有人用重锤在自己的后脑上砸了一下。这时,他的心竟是异样的清明,洞察之眼下,已经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即使是眼睛没有看,心也在看。 他心念动间,一口鲜血自喉咙间涌起,然而到嘴里的时间又咽了回去。 “七宿先生,你没事吧。”冯云山问道。 易言摇头,张口说道:“没事。”然而牙齿上的鲜血瞒不过任何人的眼睛,他像是在竭力的掩饰着某种伤害显露的表象。 他说了没事,冯云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此时洪秀全他们并没有问什么,直到晚上,洪秀全才将三人又招来,易言清楚的看到他们的眼中的审视,尤其是飞星道人与明珠的眼神,格外的锐利,像是要看到他的身体深处去。 并没有人问易言身体有没有事,尽管谁都猜到易言在白天的时候极有可能是在演算他们的命数之时受到了反噬,这些年来,死在这种反噬之下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也没有人知道易言受到的反噬有多重,许多受到反噬的人当场不死,却在数月之后或数年之后死去。 易言闭着眼睛,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像是什么伤也没有,但是飞星道人却敏锐的发现易言的神念有些絮乱,虽然这感觉非常的淡,但是还是被飞星道人发现了。 洪秀全问三个人今天下午看到他们之后的命数有什么变化没有。 易言所看到的东西是最为虚幻,不切实际,像是意想出来的,他的话让洪秀全他们一个个皱眉。而明珠与飞星道人两人的话却让他们频频点头,可见他们演算是有算到实处,得到了洪秀全他们的认可。 飞星道人是通过卦辞来解读是现在,最终又透过现在来演算未来变化,而明珠则是直接说出了他们的过去,通过过去来演算未来变化。易言则是直接观看虚无的未来,这无根基的演算让人难以信服。 这时,飞星道人突然说道:“七宿先生当真能观未来玄虚?” 易言闭着眼睛坐着,一声不吭,在他的心中,自己不接话一定会有人接。果然,明珠开口说道:“未来变数极多,莫测玄奇,又岂是凡俗所以窥视的,更何况是无根之演算。” 易言心中明白,这是他们要为难自己,进一步的察看自己是否真的受伤,进一步的确认伤有多重。 洪秀全他们没有出声,杨秀清更笑道:“七宿先生自办法证明他所说的不是瞎话,是不是七宿先生。” 这看似在帮易言说话,却是将易言逼到了那种自我证明自己的所说的话真实的境地。但是这又怎么可能证明的了。 “时间能够证明一切。”易言淡淡的说道。 “时间证明不了任何东西,时间只会让一切腐朽,包括这个天地。”飞星道长说道。 易言还没有回答,明珠开口说道:“听说七宿先生观满清天地命数时见金龙盘卧,鳞甲渗血,这不会是随口说的吧。” 明珠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珠圆玉润,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如肋下刺入的刀子一样,直入心脾。她这一句话,就动摇了易言在这紫荆山中立足的根本。因为易言正是窥视了满清天地的命数,才被洪秀全亲口封为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的。 就算不说易言与明珠及飞星道长之间的恩怨,他们肯定也会要争夺易言的位置,拜上帝教中唯一个天命法师,这个地位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易言的洞察眼下,杨秀清淡淡的笑着,冯云山皱着眉头,似想要为易言解围,但是在看了洪秀全一眼之后便又忍住了没有出声。洪秀全则是半眯着眼,谁也没有看,他很多时候都不大说话,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杨秀清是拜上帝教的第一人。 然而洪秀全却是易言最看不透的人物,他就像是一块石头,内里蕴含着什么,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萧朝贵看上去就像谁说的有理,他就信谁。而韦昌辉则有一种置身于身外看戏的感觉。 对于洪秀全他们来说,无论是易言还是飞星道人和明珠,他们都是外人,易言他们斗了起来,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去调解拦着,而且在他们的心中,确实有些拿不准易言所说的是真是假。 凭易言这个年纪,想要达到那种能观天地命数的境界是极难的,所以落在易言身上的怀疑也就难以消去。 “是真是假,岂是言语所能表述清楚的,你我皆为天命人,自然知道未来最为莫测,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信与不信在于诸位。” 飞星笑道:“自是如此。”他的笑不是假笑,而是真笑,他的心中有着得意之事,所以他才能真的笑出来。他说道:“但是有一种方式可以判断一个天命人是否有真本事。” 易言眉头安安一皱,紧接着又快速的松开,然而拳头却握紧了,这一切都落在了飞星的眼中,他心中越发的认定了自己的判断。他自袖中拿出三枚铜钱,平摊在掌心中说道:“我将这三枚铜钱抛向空中,你只需要在他们落地之前说出任意两枚铜钱的方位与正反,只要能够出来,大家自然就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易言心中冷笑一声,他的观命神通已经看到了飞星道人的头顶有血光滋生。 ------------ 第26章 石龟 演算死物的归处,这是无论哪个类似于天昭秘法宗这种门派的弟子,下山之时都必须通过的考核。演算活物的归处,则算是更难的一个点,能做到这一点,下山后就可以报师门的名号了。而在这之上的则是人之归处,然而人没有归处,所以人只有命数。 命数是一个大的说法,细分的话可分为姻缘和前程及家宅、祸福,其中前程又可以细分成不少,祸福更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说道。 要演算出那三枚铜钱中的两枚落地的方位及正反,必定要在飞星道人脱手的那一刻才行,在脱手之前演算的话那就要演算飞星道人的动作了,那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 堂中寂静无比,在飞星道人将手中的铜钱抛起的那一刹那,这种静更是达到了极点。 三枚铜钱高高的抛起,抛得越高那么易言演算的时间也就越多,在别人看来,飞星道人一点也没有为难易言,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在他看来,易言从下午到现在,一言一行都在掩饰着受了伤的事实,而且这伤应是不轻,所以要极力的掩饰。 他抛铜钱让易言来演算,就是为了进一步的观察出易言的伤有多重。他怕抛得太低,让易言有了借口不演算了,所以他抛铜钱中最高的那一枚几乎要触到上面的横梁。在他的心中,只要易言演算了,那么就是他赢了,因为在他看来易言已经受伤了,他们这一类人,如果受到了反噬,没有恢复又演算的话,那将会加重伤势。 铜钱在虚空之中不断的翻转,三枚铜钱中有两枚相撞在一起又分开,所有的人都盯着那铜钱,但是耳朵却以竖着等待着易言的答案。 就在第一枚铜钱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易言猛然的说道:“前两枚落分别落在东南和西北方向,一正一反。”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出声的那一刹那,铜钱落地,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其中一枚滚向东南,正面朝上,一枚溅向西北,反面朝上。 按说铜钱是没有正反的,然而这是飞星道人身上用来算卦用的铜钱,所以有一面是阳文,一面是阴文,阳面为正,阴面为反,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并没有特别的去说。 易言在说出来的那一刹那,握住坐椅手又紧了紧,同时可以看到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 那边飞星道人笑道:“不错不错,七宿先生当是有真本身的,我们可以信他的话。” 易言却像是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朝洪秀全说道:“在下所言已尽,信不信尽由教主,在下告辞。” 说罢易言快速的离去,他的背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却从远处传来他压抑的咳嗽声,咳嗽声极为短促,才一出,便又被生生的堵断了。 飞星道人心中却暗喜,想道:“他果然是逞强,现在伤上加伤,必定心有不安,今夜或会连夜而走,只待他一离开这紫荆山,嘿嘿……” 天空之中繁星点点,飞星道人回到自己的屋里,施法术盯着易言所在的屋子,他等待着易言的逃离,只是一直等到天色将明也未能够发现易言离去,而且直到太阳出来时也没有见到有人开门出来。 他心中一动,暗道:“莫不是他早已经离开了。”又想:“他身上拥有着天条,在这紫荆山中要避开我的窥视也不难。” 想到这里,他立即来到易言的住处,推开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又立即来到紫荆山外,他立即布卦演算易言离开的方向,连续布演三次才确定了易言离开的方向,在心中不由的想道:“即使是你掩藏的再好也无法摆脱你已经受了重伤的事实,气既已泄,又有何处可躲呢。” 紧接着又抓起易言离开的那个方向的土石布法演算易言现在所在的方位,连续数次之后,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地方之后立即起身追去,走过之处,烟尘弥漫,将他的一切气息都掩盖住了。 飞星道人循着心中那一点牵引追到了近百里之外,天色已经是正午。他看着面前这一座小小的村子,心中暗道:“想要借人间气息掩藏起来,若是别人或许就被摆脱了,但我既然来了,又怎么还会让你逃了呢。” 说罢他蹲在地上,自怀里拿出一个星盘,星盘的周围堆出一个个的小土包,随之只见他盘坐在那里,念动着咒语,背上的命灵自虚无之中出现。 小土包之间似有一缕风在流转,却怎么也无法离开那小土包,慢慢的在星盘之上出现了一小片的土云。 飞星道人正待要问命灵易言现在所在的地方时,却听到了命灵的尖叫,尖叫声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飞星道人大惊失色,心中的骇然涌生,那是来自于灵魂的危险感,这感觉才生起,他发现周凭空生出一朵朵的火焰,火焰才一生,一阵炙热的感觉立即涌现。 他身上也在这一刻涌生了一团光华,光华流转将他护在其中,命灵惊恐的尖叫声却持续着。飞星道人手在袖中一缩,多了一个黑色石龟,石龟身上蒙着一层灰光,那是他祭炼多年的法宝,只是这法宝还没有祭起,那些火焰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扑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护身灵光顷刻之间散去,火焰扑在他的身上燃烧,他手中的法宝光华一闪便又灭去,掉落在尘土中。 而飞星道人此时已经全身焦黑,惨叫声都没有发出。 “砰……” 飞星道人就像一截焦木倒在地上,火焰依然在燃烧。 远处有一人牵着一个女孩缓缓自村中走了出来,他就躲在村中,飞星道人没有进村,在他的心中,无论易言借村中人们的气息混乱自己气息后又离开了,还是就躲在村里,他也必须要在村外演算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一开始就是易言引他追上来。虽然他在那天晚上借蛇传言说要一起去杀明珠,但是后面发现易言受伤之后,立即表现出了杀易言的心思,在易言有意引导之下,他发现易言在极力的掩盖伤势便以为机会来了,却没有想到易言只不过是轻伤,不动根本的。 易言想要杀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紫荆山做任何事都是不合适的,而要在外面找到飞星道人也是千难万难的,更何况飞星道人是天命人,他如果要避开一个人的话,只怕一辈子也找不到。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他引出来。而跑这么的远,只是为了让飞星道人更加的认定他是在逃跑,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太阳精火在这个时候最旺盛,到了这个位置,正好是这个时间。 他来到飞星道人的尸体旁边,看着地上仍然在燃烧着的尸体,那上面的火焰已经由太阳精火转为普通的火焰。 昨天还坐在同一个厅堂之中,今天已经一死一生。易言当然不会怜悯,如果他不杀了飞星道人的话,那么飞星道人就会杀了他,他如果不谨慎一些先下手为强,那么他死了就不是死一个,而是死两个。他侧头看妹妹,妹妹也正在看他,她的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恐惧。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有许多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人活着,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他心中又想起这句英子曾告诉过他的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灰黑色的石龟,入手沉重冰凉。很显然这是飞星道人的法宝,这一入手,他便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中有些惊喜,他感觉到这法宝或许会与自己的元神相合,应会有特殊的玄妙出现。 除了这个石龟之外,飞星道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 举目四望,坚硬的尘土裂出一条条的缝,一些杂草如苔藓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簇长着。今年或许又会是一个干旱年份,老百姓的日子又将更难过了。 易言牵着妹妹就要回紫荆山中,才走十多步便突然停了下来。他侧头朝一个方向而去,抬手一指点出,一抹金光射入了一个小土包中。 “砰。” 土包爆开,一片尘土飞扬,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个爆炸声就说明里面有东西,因为若只是易言的皇上帝神意,绝不会有爆裂声响起的。 尘土飞扬在空中,朝中间盘旋凝聚,化生出一个人来。 人当然不是真人,而是土精傀儡。只看一眼,易言便知道它的身后是明珠,那位来自人间天庭的天命人。 这个土精傀儡的双眼有着一丝灵性光华闪动,易言冷笑一声,朝那土精傀儡说道:“明珠姑娘是想要试我的天命神通,还是要奉天庭之命杀我呢?”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天庭的人。”那土精傀儡开口说道,声音沉闷而怪异。 “哦?” “信不信随你。”土精傀儡话落之间散为一堆泥土,上面的灵气只一转眼便随风散去。 易言走过去,伸手握着那土,以观命神通来看,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却突然从这土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弱的妖气。 “难道她是妖?”易言心中疑惑的想着。“还是说这妖气来自于土精傀儡。”易言带着这个疑惑回到了紫荆山。 ------------ 第27章 七宿扬名 易言回到紫荆山中,他离开的时间不过是一夜加一上午,山中那些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离开过,然而洪秀全、杨秀清这些人却知道,并且还知道飞星道人也在太阳升起之时出去了,他们当然知道飞星道人是去干什么。现在只有易言带着妹妹回来,不见飞星道人,又过一天,飞星道人依然没有回,大家也就大概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杨秀清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夜色。身后是一盏煤油灯,粗大的灯心,粗大的灯焰之中冒着黑烟。 “这个七宿,年纪虽小,心计却颇深,而且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你不要再给他增铭天条了。” 杨秀清站在窗口淡淡的说道,在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是萧朝贵。萧朝贵点了点头,然而却又说道:“那些修行人,你准备怎么对待他们?” 杨秀清没有回头,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们是想借我们造反的势来突破自身的修为,并想借此摆脱满清天地的束缚。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尽管收进来就是,他们想利用我们,我们也利用他们,待神国成型,他们会发现不过是从江里来到了海里,而我们,将纳亿万民众的信仰于一身,万世不灭。” 萧朝贵看着杨秀清那有些潮红的脸与那炙热的眼神,不由的将眼神偏开,眼看着别处,他的心虽然也被杨秀清的话牵动了,但是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豪爽大气的杨秀清了,他已经是一个修士杨秀清。” 修士在萧朝贵的心中就是冷酷与绝情的代名词。 易言回到了紫荆山中,只一心调和元神,日夜沟通天地。本来他早就要渡第三次劫,只是一直以来都有危险环绕所以没渡劫,渡劫讲究一个机缘,只有承受了满清天地的洗礼才能够成长。 因每个人的修行不同,所以引劫的方式都有不同。易言准备通过元神的观命神通来引劫自渡,这一天易言离开紫荆山,来到桂平城外,在他的眼中,这一座城池比起一年前来更显衰败与腐朽了。 而进出城门的人身上也多了一些怨愤,一个个在易言的眼中像腐朽干枯的树木,只需要一把火就能够将他们点燃。 这是活在满清天地之中人们的普遍现象,易言无法改变。 他来到了附近的山,是那座张采薇带他来过的那座山。来到了这座山上,他想到了张采薇,不知道他在天地的边界是否安好,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天地的边界看看。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发芽生根,心潮起伏之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份冲动,盘膝坐下。 天空之中的太阳从正中慢慢的偏西,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他的心也随着天色的变化而变化,天地寂静,他的心也寂静了。 他的元神在这一刻像是与天地相合,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 也就是这一刻,观命神通如花一般的绽放,他观的是桂平城的命。 天地旋转,桂平城在易言的眼中变成了一片血色,城墙上到处都流淌着鲜血,自城内流到城外,这景象一闪而逝,他便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之中退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则是来自于满清天地意志的抹杀,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威严冲击而下时,易言在这一刹那之间仿佛堕入了深潭之中。 窒息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不过易言早就做好了准备。 思绪仿佛已经空白静止,他只能坚守最后的一丝意志,道不清是清明还是执着,就如海边一块巨石任由巨海拍打淹没,任由风吹雨晒,风刮雨侵。 他在这里一坐便是一整晚,当第二太阳升起之时,山顶上传来一声长啸,长啸如潮水一般的汹涌排开。 三劫,已经渡过了。 元神清明,他只觉元神像能够呼吸了,一呼一吸之间,天地间的一些东西便在心中呈现了,就像是水中的浮游生物,只待你去捕捉。 易言站在山顶久久不去,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知道道光大帝已经死了,新帝继位,号咸丰。 易言没有再看到那个金龙的死亡,因为他金龙并不是代表着道光帝一个人,而是代表着整个满清的命数,道光大帝的死亡只会让满清更加的虚弱而已。 同时,他在那一刻悟得了一样法术,名叫灵音术,就是将自己声音凝聚为一点灵光传递到极远处,能传多远就要看自身的实力。 易言两手合在嘴上,嗡嗡的说了一串话,随之将手合上,过了好一会儿,两手打开,张嘴一吹,一道灵光飞逝而出,消逝在远方。 当易言回到紫荆山中之时正是中午,易安正在煮饭,当她一看到易言便惊呼的说道:“哥哥,早上是不是你在说话。” 易言立即知道自己说的话传过来了。 渡第三次劫并不容易,也不轻松,然而渡过了之后才能体会到第二劫跟第三劫之间的差别,第三劫是真正的让修行人达到玄感之境的。 这个玄感是打开了天地的门户,可以同天地沟通了,虽然通过元神易言早就能够沟通天地,早就从天地之中获得过法术,但是与现在这种感觉完全不同,现在的感觉是就是他从一片迷雾之中正向阳光走去。 他每天就坐在屋内沟通天地,通悟着那个天火降临的法术。同时则是去祭炼着那石龟,石龟之上有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与他的元神极为相合,而且祭炼起来并不难,只需要每天将元神融入到那石龟之中去就行了。 除此之外,那一双摄魂魔眼也终于有了一丝能被祭炼的感觉了。一直以来,他对于摄魂魔眼都有一种无法入手的感觉,而现在终于可以祭炼了,尽管这个祭炼时间肯定会非常的漫长,但是精神意志终究是融合进去了一点。 易言在紫荆山中静静的修行,但是紫荆山的外面,七宿这个名字却传遍了,这个名字传遍天下是因为道光大帝的死,因为在道光大帝死前,易言的看到的东西已经在天下传开了。 在天命人越来越难演算天地间的信息的时候,在天下第一的卦师陨命于昆仑山之巅后,天下的修士眼前都是一片迷雾。但是却有一人演算出金龙的鳞甲渗血的天象,所以在许多人听了之后,心中都想着,如是这个七宿看到的是真的,那么道光帝将命不久矣,道光大帝的死证明了易言的话的,也许易言的名字在紫禁城中第一次出现。 紫荆山中的那位明珠,易言依然无法确定她是人还是妖,甚至是都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来自于人间天庭。 易言只一心修行,虽然他心中也时刻的关注着拜上帝教何时起事,但是他却坐紫荆山中巍然不动。这些日以来,不时有修行人进入紫荆山中,进来的人或多或少的都要来见见他,见到之时,有些是失望,有些是惊奇,更多的是修行人的那种淡淡的笑,笑的不远不近,仿佛万事都在胸中一样。 易言不管他们,他只管自己修行,一直以来他都不会什么食煞炼灵的法门,身上靠的就只是拜上帝教的神力与请神降临来与人斗法。现在他依然是这样,不会什么法门,只是通过最基本的方式锻炼着元神。 易安依然是没能学到法术,并不是易言拒绝不教,而是易言还在心想着要怎么教她法术时,她自己说不学了的,易言问她想学什么,她竟是说想去查尔斯牧师所说的梵蒂冈看看。 梵蒂冈是在哪里易言并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那个梵蒂冈相当于昆仑的地位,极为崇高而神圣。 易安的想法让易言很是惊讶,他想要让妹妹打消这个念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且在他的心中,他也是想要出了这片天地,前往那片已经被破法之风吞噬了的天地中看看的。 易言想起林明庭,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曾说过要去破法之风吹指的地方看看,也不知道现在去了没有。 天气越来越热,热的人们心中越发的焦躁不安,易言觉得山中的空气已经快要烧着了。 这一天,易言心中突然从虚无的风中听到了一件事。 罗宵近期将有大变动,或将重生,或将消亡。罗宵事并不是单独的事件,在这个天地间,这几十年来,不断的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以前易言没有修行,就是近一年也有门派消亡,只是都与易言没有关系,他也并不知道,这次则是罗宵,是易言第一次学到的法术的地方。 易言看着火热的天,他坐不住了,带着易安离开了紫荆山,在他觉得拜上帝教随时都可能举事的时候离开了,他朝江西与湖南交界的罗宵山而去。 在他从家乡往广西方向逃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被人间天庭的人找到,当时的易言觉得可能是有人演算出了自己的行踪。 现在他不怕了,他心中有感觉,无论是谁要演算自己的行踪都不可能了。 他带着易安两人行走在天地之间,身上裹着一团风,那风是元神召来的。三劫修士便达玄感之境,感应天地无常,易言的元神更是如此,自他达三劫玄感之境以来,虽不具神通,但是冥冥之中的天地玄妙则是萦绕在心了。 不过,易言依然没有从什么县城之中通过,都是捡荒僻之地行走,每每有危险,便总是能够早一步知道,从而避开。 ------------ 第28章 道不尽和道念 十多天后,他来到罗宵山脚下。此时他已经能够感应罗宵山上那种紊乱的气息,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漩涡,虚空不断的坍塌凹陷。 同时他也感应到罗宵山下的黑暗之中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个门派的消亡对于那个门派中的人来说是灾难,然而对于外人来说,那是一个机缘,一个门派的成立,必定是立于灵山福利之上,灵山福地之中必有山之精魄,若是转移门派驻地的话,只需要做法将这山之精魄移至他处,百十年之后,那个地方又会是一处灵山福地的。 所以有许多人就是想要得到罗宵山的山之精魄,也有人是想要得到罗宵山的镇山宝物,即使是得不到,一般的宝物也行,除此之外,罗宵山的法术自然也是许多人想要得到的。 当门派崩解消亡之时,门派之中的法术也就将失去了主人,那个门派之中的弟子将会很快失去法术,然而在消亡崩解的那一刻,法术却可以任人捕捉,过了那一段时间,法术将又归于虚无,无从捉摸。 天地间一片黑暗,星辰都没有。 那是因为这一片天地的煞气被搅翻了,将天空遮住了。 前方黑暗之中有团亮光,有三人围坐在火堆边上,其中有两人是普通人,一个是修士。时至今日,是不是修士易言已经不需要用什么特别的法术去察看,修行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这就像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了,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像易言这样能够一眼看出来。 其中两个应该这罗宵山下的猎户,因为他们旁边都带着刀与弓,而且各有一些山鸡、野兔放在旁边。 当易言带着易安出现之时,他们先是一惊,看得出来,这两个四十岁左右的猎户对于那个坐在旁边含笑的青年修士非常的戒备。 对于普通的人来说,对于深夜之中突然冒出来的都会怀有戒备之心的,对于那两位猎人来说,这一带的猎人他们差不多都认识,即使是不认识见到了也会眼熟。而这个青年就是光溜溜的一身的走在这山中,肯定不会是猎人。那两个猎户想到了强盗,这年头,觉得种地没有活头的人都去做了剪径的强盗了,即使是这两个猎户也做过。 并没有什么感人或残酷的原因,只是因为家里难过,若是有机会做强盗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做。 但是这个青年从出现一直都是含笑,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这两个猎户心中都在发毛,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派他是真正的强盗派来探底的,虽说他们身上并没有现钱,但是手中的弓与刀却也是他们家中难得之物。 当易言出现时,初时他们都已经将手握到了刀把上,他们以为是青年的同伙终于来了,再看到易言身边的易安后,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什么人要做什么,都不会带着小孩在身边。 十三岁的易安看上去还小小的,易言此时看上去就一个成年人,他脸上的青涩已然褪尽,他的双眼透出的眼神让两位猎户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只看一眼,便不再与易言对视。 “寂寂暗夜,能遇一两同道中人,真是幸甚,请,请,请坐。”还不等易言靠近,那个坐在坐堆旁边的青年便含笑说道。他的笑容非常的阳光,一笑之间,几颗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易言走了过来,若有若无的走在易安的前面,挡了易安半个身子。那两个猎户本想开口,在青年修士开口之后竟是同时沉默了下来。然而,他们的脸上却同时的涌起了惊恐之色,相视一眼,双手握在刀把上,似乎要拔出来,但是却虚弱的没有力气拔,能看到他们的手在颤抖着。 他们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所以非常的恐惧。 “都是从他们成为的我们,我们何必为难他们呢?”易言来到火堆旁边,站着说道,他并没有按进笑容阳光的青年修士所说的话那样坐下。 对于易言来说,笑容并不能代表着什么,在他的心中,修士的笑容只是一个脱离了内心的表情。 易言的回答听上去有些奇怪,易安没有听懂,两个猎户也没有听懂,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汗珠滚落。 笑容阳光,且声音爽朗的青年修士却听懂了,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虽然你说的话听上去很有哲理的样子,但是它仍然是一句错误的话。先不说我不是来到于他们,就算我是来自于他们,但是我现在已经是我了,不再是他们,成了妖野兽怎么也不会被人称做野兽的,入了魔的神仙还是神仙吗?” 易言沉默了一下后,缓缓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易言并没有坐下,而是绕过那三人和那堆火焰要朝更深处的森林深处而去。 只是他的脚才抬起,大地上便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他不让他走,坐在那里的青年修士笑容满面的说道:“相请不如偶遇的事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再说了,我们还没有说清楚呢,你说道不同,长夜漫漫,你不觉得两个陌生人相遇在一起坐而论道,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吗?” “夜黑风高……”易言抬头看天色,他的话才落,那沉重的脚像是突然轻了下来,抬步便走。 “正是论道时。”青年修士依然是含笑着说道,然而眼眸深处却有一种深深的警惕与慎重。 不声不响之间,易言已经将他的法术给破去,他竟是无法得知易言用的是什么法术什么方式。 “这世上哪有什么道,合乎自己心性的便是道,这又有什么可论的。”易言边走边说。 坐在那里的青年修士的脸色则如晴转阴,阴的要滴出水来。他看着易言的背影,突然冷笑一声,大声的说道:“大势压下,一切的挣扎都将徒劳,罗宵的覆灭只在顷刻之间,没有人能够挽回。” 易言站定回头,用那双无神却诡异的眼睛看着青年修士,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救罗宵,而不是和你一样?” “呵呵,你的身上充满了对我的敌意,你刚才用的不正是罗宵蹑空步吗?虽然被你改的面目全非,但是仍然有着蹑空步的影子在。” 易言重新回到了火堆边上,淡淡的说道:“不管怎样,他们不过是凡人,家中有着父母妻儿,这么晚仍然在这山中打猎,可想生活也不怎么如意。”旁边的易安则是一脸警惕的看着青年修士,她当然从易言与这个青年修士的对话中听出了味道不对来。 “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可笑的圣母了。”青年修士讽刺的笑道。 他之前的阳光爽朗仿佛是一层外衣而已,只是用来迷惑人的。现在已经剥离了,立即变得阴暗带刺起来。 易言面色同样的冷着,他本来就已经猜测这个修士在这里定然也是要在从罗宵身上得好处的,又见他行事私怪,心中便已不喜,所以不想与他同坐论道,兼且他之前无所暗施法术加诸于易言身上,易言心中更是有火气,只是这个时候他想要去到罗宵,不想惹事。 可正要离开时,这人居然看出他是为何而来,而且一再言语带刺,让他心中火气蔓生。不由的心道:“再看看他到底是魔还是妖,如果他真是为罗宵而来,我就先杀了他,也为罗宵先除一敌。” 易言心中想定了这个,听得青年话后,说道:“难道这个年月,圣母一样的心肠是一种值得鄙视的吗?” “当然不,那是应该值得称赞的。”青年快速的说道:“值得世人的称赞。”他说这话时语气之中不屑依然明显。 “但是你却言语讽刺,很不屑。”易言脸上无喜无悲。 “圣母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就会死一个,所以你一定会死。”青年修士冷着说道。 “那要什么样的人活着才能活的很好?”易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是心黑手狠,阴险狡诈,一切都以自我修为提升为目的行事的人才能够活的很好。”青年快速的说道。 易言心中突然很想笑,所以他大笑,笑的很大声,笑的前腑后仰,笑得对面的青年修士脸色越来越黑,终于止住了笑声,他说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人有人认为只有行事毒辣无情才能够活的好。” 青年修士看易言大笑不止但心中怒火涌生,当即大声道:“这就证明给你看。” 话未落,易言的身上大地涌生出黑光,黑光浓郁的如沼泽一样,化为一个大洞,仿佛直通深渊地狱之中,就要将易言吞没,只见易言的身形在黑光之中迅速的消失。 然而也就在这似要被吞没的一刹那,他的身上涌生金光,双眼之中暴出两点幽绿光华,青年修士神色顿时僵住了,随之便又见易言抬手一指点出,一抹金光逝出。 ------------ 第29章 斧魔神将 漆黑的夜,有火焰在燃烧,照不亮这个世界。 一抹金光划过那一堆火焰,一闪即逝,没入那位青年修士的额头。当他看到易言双眼燃起的幽蓝光华之时,他立即明白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什么人。 林则徐挖去了云南昆明沐家老祖祭炼了百余年的摄魂魔眼,最后却给了一个名叫易言的少年人,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了。大家心中在感叹林则徐的大方之余也感叹着易言的好运。但是少有人关注易言是在经历了哪些之后才得到了这双摄魂魔眼。 现在他一用出,那个青年修士便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谁。他惊慌的想要摆脱那双眼睛对于自己灵魂的摄取,可是还没能够,已经有一道坚韧似利剑的意志冲入自己意识之中,在他自己的心志已经被摄魂魔眼所夺的这一刻,那道冲入的意志就像利刃切豆厨一样的将他的本我意志破开。 他曾以为这个世上能让自己意志崩塌的人没有多少,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意志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韧。 他的眼中看着的是两点幽蓝,他的意识已经散成点点飞絮,随风飘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在远处的一处木屋之中,有三人坐在那里,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中有一个人的身上像是一直燃烧着火焰,另一个则是被一层烟雾笼罩着,那个女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然而在黑暗之中能够清晰的看到她,本就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她整个人就像无法被黑暗融入。 “萧不离死了。” 那个女子突然说道。 “什么人杀了他。”那个被黑烟笼罩着的人问道。 “不知道。”女子回答道。 “那我们要帮他报仇吗?” “报仇,报仇只存在于凡人之间,你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女子讥讽的说道,那个问话之人对于女子似乎颇为忌惮,竟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说道:“毕竟我们之前都有约定攻守同盟的。” “那是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杀了,这能怪得了我们吗?再说,以他的手段连一缕意识都无法逃出来,可见敌人的强大,即使是我们找到了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处。不过,如果萧不离施展过深渊巨口,那么我们再遇那个杀了萧不离的人就一定能够知道,到时他在明,我们在暗,若有机会,击杀了便是。” “嗯,不过,我们还是要以罗宵为重,不要轻易的起争端,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老魔来到了这里,我们行事一定要小心才行。” 易言并不认识那个修士,却明确的知道他是属于黑暗魔道之中的修士,杀了他,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抵触,在以前,他很抵触这种一言不合便出手杀敌的,而现在他已经成了以前他讨厌的那种人,想起以前的自己,只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多么的青涩。 两个猎户在青年修士动手的那一刹那便已经可以言行自如,他们在重获自由的那一刹那抓起身边的刀弓,连滚带爬的惊呼着朝黑暗之中奔逃而去,他们没有感谢易言,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是那个青年修士在他们的身上用了法术,也不知道是易言解救了他们。 易言并没有动,他坐在火堆边上。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之间,他应用了三种手段,其中第一的自然是摄魂魔眼摄魂住了青年修士的魂魄,第二的则是皇上帝的神意,直接击散了青年修士的意识。 然而在易言身形将要被黑光吞没的那一瞬间,浮现在身上的一层金光也是一种法术,名叫‘神光护体’,是一种护身法术,这法术名字是易言自己取的,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但是他自己的心中清楚,这个法术若是能够到达高深处,绝对不会如这个名字这般的普通。 现在易言坐在这里,则是在通过刚刚击杀青年修士时摄得的一缕魂魄来观看他的来历,同时他竟是通过元神捕捉到了他之前施展过的那个法术意境,那一缕似淡香一般的法意缠绕于他的心间。 “萧不离,来自于秦岭山脉。” 当易言那一缕魂魄之中得出这些信息之时,那一缕魂魄便彻底的散入虚无之中,紧接着还不等他要深入的体悟那一缕似淡香的法意,便发现有人来了。 来者是一个小孩,应该说是一个侏儒,一头赤发,一对朝天鼻,脖子上戴着的是一串骨链,易言的元神对周围的虚空无比的敏锐,只觉得那串骨链之中锁禁着无数的怨魂在挣扎,又像是一道道触手自骨链之中探出。 易安一看到这个赤发侏儒的出现,脸上便涌生了恐惧之色,那是从心灵上爆发的恐惧,不是她自己的意志可以克制的。 易言依然安坐不动,伸手在易安的头上摸了摸,易安立即觉得有股清凉在心中滋生,那种恐惧感也迅速的消退。 赤发侏儒双眼之中闪动着冰寒的光芒打量着易言,像是在窥视着易言的底细,显很然,他也非常的谨慎,易安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一只野兽怪物正打量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侏儒一直都没有出声。易言仍然没有站起来,因为黑暗之中又已经有人出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半圆的月,月上长满了淡血色的毛,易安朝四周看去,只觉得风中的暗影下,影影绰绰,每一处的黑暗之中都像是有让人恐惧的东西存在。她抓着易言的胳膊的手更紧了。 突然,易安感应到了大在震颤。 “咚,咚……” 昏暗的月色中,一个大汉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他的脚下每一步都震出一圈强大的波动,朝四面八方涌开,易言明白,这个大汉是通过这种方式探知周围的一切,同时也是在示威着。 易安只觉得心跳格外的剧烈,仿佛要跳出来,易言在他的后背拍了拍,一团金光在易言所拍的地方一闪而灭,她心脏的跳动立即恢复了平静,她的心像是套上了一层护甲。 黑暗之中沙沙做响,有许多怪灵远远的避开了,而那个侏儒则同样的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侧让开一条路,但是却没有离开。 大汉肩上扛着一把长柄大斧,身上套着一件毫无光泽的盔甲,但是无论是那盔甲还是那大斧都给人一种沉重无比的感觉,仿佛只要扔到地上,地面立即会被砸出一个深坑,无法承受住那种重量。 他大声的说道:“我说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原来是你。”大汉大声说道,他的声音格外的宏亮。 “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啊,不龟缩在紫荆山里,还敢到这里来,真是嫌命长了。”那长着一脸浓黑胡须,穿着一身盔甲的大汉大声的说道。 “你认识我。”易言顶着那沉沉的压力,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他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 “你的名字,在神殿之中不知道的人可不多。”大汉来以火堆边上,将手中的斧子往地上一放,斧子所放的地方竟是瞬间沉下去了许多。 易言心中大骇,暗道:“这一斧若是劈在了人的身上,那该怎么样来抵挡。”同时也明白面前这个大汉是来自于人间天庭的神殿之中,看他的样子,应属于一位神将,但是他这么强大的人物居然也会是听命于人的神将,这让易言有些无法确定,不由的问道:“你是人间天庭的神将。” 不等人大汉回答,那边那个侏儒突然开口说道:“神殿的斧魔神将都不认得,怎么对得起你那天命七宿的大名。” 易言观命神通应心而动,不是针对于面前的斧魔神将,而是针对于那位侏儒,却听到那侏儒尖声冷笑一声说道:“我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脱了人胎,与天地同存,你若是能够看到我的来历,我从今以后供你驱使。”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易言的观命神通已经朝他看了过去,他只看到了一片虚无,虚无之中有一道飘摇似烟岚的幽蓝火光,火光晃动,一晃之间化为铺天盖地的火焰朝易言涌来。 易言早有准备,瞬间散去观命神通,所看到的一切也刹那消失。他没有看出这个人侏儒是什么来历。 侏儒怪笑于一声,并不靠近,也不远离。这时坐在易言对面的斧魔神将开口说道:“他是赤发鬼王,是已经死了的人,又修习了万象真经,在人间食煞近百年了,虽然先天不足,但你要看出他的来历还是要差一些的。” 虽然这个斧魔神将看上去对于易言并没有多么深的恶意,但是易言却不敢枉动分毫。天下修士心中所想,又岂不是表面上所能看得出来的。 大汉瞪着那一双大眼,易言发现他的眼底竟是微微的泛着红。他说道:“你是在想我既然见到了你,是不是也要拿你去神殿之中。” 易言早已经将所会的一切法术都暗暗的准备好,若是对面这大汉稍有异动,他的法术便要倾尽而出,舍命一搏。对于他来说,虽然他的法力并不高,但是要杀那些法力比他高的人也并不是很难,无论是‘皇上帝的神意’还是太阳精火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得起的。 而且他还有摄魂魔眼,今天的摄魂魔眼比起受追杀时的摄魂魔眼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虽然仍然是被封印了一半,但是此时那摄魂魔眼已经被他祭炼了三成,摄魂魔眼已经加诸了他的本我意志了,所以在之前那个名叫萧不离的青年修士才会在摄魂魔眼之下难以摆脱。 ------------ 第30章 覆灭 “我想,你应该不会。”易言说道。 “何以见得。”斧魔神将哈哈一笑问道。 “你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被人命令驱使的人。”易言说道。 “那如果我高兴想拿你呢?你受得起我一斧吗?”斧魔神将面色突然一肃,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座没有半点生机的石山,正俯瞰欲倾压而下。 易言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的双眸深处有一丝幽蓝浮现,然后缓缓的说道:“我受不起,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受得起你的一斧,但是当你的斧把我劈碎之后,你会发现,你的斧子将不再有力,你也无法走出这一座山了。” 斧魔神将当然明白易言的意思是说,即使他杀了易言,易言也会让他受重伤,受了重伤的他,在这个时候想要安然离开这座山,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旁边赤发鬼王在冷笑,仿佛随时准备捡便宜。 曾经沉默软弱小的少年,现如此已经成长为一把无鞘无柄的利剑,握则伤手。 斧魔神将身上仿佛腾起了虚无的火焰,一片逼人的煞气朝易言压了过来。易言的身上则有一团金光涌生,瞬间,他整个人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的金光之中充满了那种势要将天地撕裂的怨愤,充满了毁灭气息。 这是神光护体,这个法术的基础是他身上的天条神力,金光之中更似有天条神文如电花闪动着。易言与易安安坐于中。 突然,远处的天空之中有白色灵光冲宵,将天空之中笼罩着的煞云给搅得支离破碎,一片碎月光华洒了下来。 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这一刻都朝那里看去,那正是罗宵主峰所在之地。 易言与斧魔神将也不例外,突然,斧魔神将起身便走,起身的一刹那之间,手中的长柄大斧在身前一挥,将黑暗震的粉碎,而他本人则像冲入水中一样,转眼之间消失。 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个赤发鬼王朝空中一跃,了无声息的消失了。 易言看到这一切,瞬间明白了罗宵生死存亡就在今朝,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快,快到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够帮到林明庭与罗宵。 帮他们去击败黑暗之中无数的妖魔吗?那怎么可能做到,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呢?易言不知道。 他拉着易安与黑暗中的那些妖魔一样朝罗宵主峰而去。黑暗之中,影影绰绰。 易言还没有走到一半,罗宵主峰上空突然有一个人出现,是一个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一身月白道袍,凌立于高空之中,他的身下身周都是翻涌的灵光,只见将手中的一根滕条缠绕而成的法杖,朝天空之中一举,刹那之间,整个天地的黑暗被驱散了,天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太阳。 易言看到周围的石头、树杆上,树叶上、草丛之中都有各种的修士遁于其中,在这白光之下竟是无所遁行,一个个都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易言的元神在这白光之中已经失明失聪,以罗宵山为中心,这一方天地像是出现了一个太阳,然而易言的心中却一片黑暗了。 只是顷刻之间,那一团白光爆裂开来,化为一支支白光箭雨,朝四面八方的射去。 易言心中大惊,因为在他也在这这白光箭矢的笼罩之下,他猛然的将易安抱在怀里,身上涌起金光,金光似焰,涌燃而起,金光之中一个个神文跳动,白光箭矢自远空而来,射入了金光之中。 天条神文化做电芒击在白光箭矢之上,白光爆开,连同易言身上护体的神光一起炸开,他只觉得后心一痛,身体像是被箭射穿,禁不住的低头看自己的胸前,并没有被射穿,但是那种被穿中了心脏的感觉却清晰无比。 这是一种法术之意,最难化解的便是这个。 易言想到了林明庭跟在他一起的时候射杀的那数个人,不知道他们被箭射中后是什么感觉。 白光箭矢只有一波,易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运气好,他挨了一箭,当他再缓过来朝四周看去时,发现有不少防备不及的修行人都受了重伤。 易言并不理会,他拉起易安的手便朝一个方向而去,一步跨出之间,两人身形在黑暗之中一晃,金光一闪便已经消失,再现时已经在远处了,那是蹑空步,但是与罗宵山的蹑空步又有不同,是他自己重新领悟改动了的蹑空步,虽然未必比罗宵的蹑空步要高明,但是却是适合他自己的。 就在刚才被箭矢射中的一瞬间,他依然看到了罗宵山顶的有着一道道灵光朝四面八方而去,那定然是罗宵的弟子,易言去的方向不是追逐任何一个人,而是直接去罗宵主峰。 有着许多人和他是同样的目的,按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带着易安,但是后悔也没有用,在之前他还只是进来的看看,没想到了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已经来不及将易安带到什么安全的地方。 有人说极于情,才能极于道,有人认为忘情才能更无拘无束,更符合天地大道。 易言带着易安在身边,无论做什么,都是提着一百二十的心。有牵挂的人有时候意志会更加凌盛而坚定。决死之人可怕,但是未必比得上不能死的人。 易言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甚至不能爱伤,受伤意味着可能会带来灭亡。 他用蹑空步行走在暗影之中,一步一顿,警惕万分,双眸的深处一个有幽蓝光华闪动着,右手的食指有着一抹金光缠绕跳动着,与每一个黑暗中的修士都谨慎的保持着距离。 前方突然涌现一团法术光亮,易言来到附近,通过洞察之眼看到的一个少年修士正被一根诡异的红色藤蔓缠住了一条腿,那藤蔓上面有着倒刺,已经深深的刺入了修士的腿脚之中,藤蔓闪动着红色的光韵,一波一波的,格外诡异与恐怖。 同时另有一只乌鸦在修士的头顶盘旋,每一次的盘旋便有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羽毛飘落的一刹那,乌鸦便会消失,而那根羽毛则在落于那个修士头顶的一刹那化为一只乌鸦,直朝修士面门扑上去,那双爪与嘴都朝修士眼珠子攻击着。 乌鸦与那血色藤蔓都是妖,那个修士看上去非常的年轻,甚至比易言都还要小一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易言曾经在罗宵山见过的,当时易言坐在那里等王肃与林明庭出来,而他说要带易言去一个地方玩,易言没有去。 此时他的身手上拿着一块闪动着星蓝光芒的长条石,就是这石块护住了他,让他一时不至于被两妖给击杀了。 方明空心中焦急,他挥动着手中镇星石,挡住了那诡异的乌鸦,想要将缠着自己的血藤击断,那乌鸦又落下了,让他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摆脱。 他知道,虽然自己一时之间能够凭着镇星石护持住,但是只要是再来一个妖,那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这里曾是他罗宵的前庭后院,哪个妖敢到这里来撒野? 没有,没有妖敢在这里撒野。 方明空再一次的挥动着手中的镇星石,一道光芒击出,将扑向自己面门的乌鸦击散,他知道,下一刻乌鸦会再次的扑下,仿佛永远不会疲倦,而他体内的法力不多了。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将与罗宵一同覆灭。他的心中说不上甘愿,也说不上有多么的不情愿,在罗宵比他修为高的人很多,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家都遁离这罗宵山后,他却被截了下来。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曾在两年前见过一次,并且在后来的日子里又听三师兄说起过。 还没有等他呼救,只见那人抬手一指点出,一抹金光逝出,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不及振翼高飞逃离,已经被金光击落,悲鸣一声栽落下来,几乎在同时之间,又有两道剑光盘旋而出,在方明空的身周一转,他的耳中听到了薄薄的剑吟声,顿时松了下来,缠在身上的血藤早已经断成了一截截,掉在地上,竟是流出一滩红血。 ------------ 第31章 :道种 本来因为这边数据还没有接过来,所以在十点半的时候回原创更新了一章,但是后来被‘阳光男病人’提醒说那边没有显示,过去一看,果然。现在我就将在那边更新的重新的在这里更一下吧。 方明空没有想到二年前那个还只是坐在台阶上,不通修行,不敢轻易离开的胆小鬼居然已经成长的这么强大了,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着只是修行时间长久的修士才会有的气质,手出是果断而狠辣,法术更是干净利落。 尤其是脸上,再也没有半点当初的那种忧虑与彷徨。 还不等方明空说话,易言已经开口问道:“林师兄在哪?” “我不知道。”方明空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林师兄往哪里走的,你……,要找林师兄?” 他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警惕,易言明白,这个时候的他就如惊弓之鸟,由不得他不怀疑自己。 “林师兄传过我法术,又曾教导过许多东西,我听说罗宵有事,所以就赶来了。”易言说道。 “我听说很多人都在找你,你怎么还出来?”方明空疑惑的问道。 “如果因为有危险就一直躲在紫荆山中不出来,那我不如就散去法术,不要修行好了。”易言认真的说道:“你随我来。”说罢转身就走,方明空顿了顿,看了看四周后立即跟了上去,他从四周的黑暗之中感应到了沉沉的压力,这对于他这种一直以来都不认真修行的人来说,是从来没都没有过的事。 黑暗之中不时的闪耀出法术的亮光,淡淡的风中传来了法咒急促的念唱声,又有着法宝震动虚空,煞气翻涌的波动如波浪般传导开来。 一阵阵的光亮在夜空爆裂,一个个生命在黑暗之中了无声息的逝去,唯有这个天地记录着他们曾是修行人。 昏暗的月色之中,有一座并不显眼的山之巅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两个人都穿着一身的玄青道袍。其中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面色严肃,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一个不喜多言的人,他身边手竖着一把连鞘的大剑,剑非常的宽,至少是普通的剑两倍宽,那把剑和他的人一样,都给人一种严肃沉闷的感觉,仿佛那剑只一出鞘,便没有人能够逃避开剑的斩杀。 另一个人则是看上去要年轻许多,他身上洋溢着一种灵动的气息,他的怀里抱着一把长剑,从那剑鞘来看,那剑比起一般的剑来要短小一些。 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决然不同的感觉,仿佛阴阳两色。 “阴阳剑葫的气息终于出现了。”那看上去气息灵动的修士说道。 “大师兄说他会出现,果然出现了,不枉我们等他这么久。”气息沉肃的修士说道。 “要我说,就直接杀进紫荆山中得了,料来也没有人敢挡我们蜀山。”气息灵动的年轻修士说道。 “不记得师父的话了吗,紫荆山那里可不是等闲之地了,对于我们修行人来说,那里已经是一等一的凶地,他既然会出来,我们就等他出来,现在他出来了,我们去把他抓师门,扔进镇妖塔里去就是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因为龙虎山当代如意的事而无法分出人手来的话,又岂能让他逍遥到现在,让我们蜀山被人笑话了这么久。”气息灵动的年轻修士说道。 “走吧,我们去找他吧。” “哪里需要我们两人出手,让我一个人去吧,师兄只管在这里欣赏着这人间难得一见的覆灭与新生,让师弟我去就行了。” 那个身边竖着大剑的修士竟是点了点头,说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们蜀山居然要两人出手才将遗落的宝物收回来,那也是脸色无光,你一个人去也好,不过,也要小心一些,听说他有几个法术颇为难防,你不能让他有出手的机会,还要注意防备着他的摄魂眼。” “放心吧,师兄,你我已经凝炼出剑婴,魂魄藏于剑婴之中,又岂是他所能够摄得动的,我去也。”话落之时,他整个人朝空中一纵,化为一缕剑丝闪逝而去,转眼消失于夜空之中。 对于蜀山来说,蜀山派的法宝被外人抢夺并一直在使用,这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 赵越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处处爆闪而起的法术之光华,心中竟是涌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罗宵虽比不上他蜀山派的鼎盛,但也是传承久远的一个门派,派中法术精奇玄妙,派中修行人大多都是心情平和之辈,与蜀山虽没有交好,但也不交恶,然而现在这个传承久远的门派也已经覆灭了。 “蜀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呢?”赵越心中想着,他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 ―――――――――――― 黑暗缠绕着人们的脚步,遮蔽着你我双眼。它让我们看不清前方,封闭着那并不明亮的内心。 方明空跟随着易言的身后,快步的来到了一处算得上是僻静之处的地方,方明空没有感应到黑暗中有那么多的人在窥视着了。 易言停了下来,他说道:“我要借你的眼睛看看林师兄在哪里。” 以易言的观命神通,想要看到林明庭这种修为的人的行踪,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然而自他渡过了三劫以来,元神感应天地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观命神通也有了较大的提升,能够看到修行人的行踪了。 “你真的是来帮要林师兄的?”方明空依然有些怀疑,这年头,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他自己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在这个敏感之时不由的他不多想,而且此时四下里都是想要从罗宵身上啃下一块肉来的人。 易安一直都跟在易言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着看着,这时突然说道:“我哥哥说他自己也算是罗宵的记名弟子,虽然没有拜入罗宵门派,但是当时林师兄曾让邀请我哥哥拜入罗宵派,哥哥一直记挂着呢。” 方明空听了易安的话,又看了看易言,看着易言那双无神,想着他确实是来过罗宵,林明庭师兄对他似乎还不错,林师兄看人应该不会有错。想到这里,便他说道:“林师兄在听说紫荆山中有一位七宿先生观满清天地中有金龙虚卧,鳞甲渗血时,他就猜到那个人可能是你,看来真的是你了,既然你是来帮林师兄的,那我就借眼睛给你看看吧,这个时候肯定很多人都追林师兄去了,他带着我们罗宵的……” 还没有等他说完,易言已经伸手阻止了他,说道:“不用说,说出来就会被人听到,让我来看吧。”说罢,他伸出手,手掌摊开,虚放在方明空的面前,说道:“伸出你的手握着我的手,心如止水,什么也不要想。” 方明空依言将手搭在了易言手上,闭上眼睛,压下心中因为师门覆灭而涌生的悸动。随着他心中的悸动压下,慢慢的,原本闭着的双眼什么也看到,但是却觉得自己的双眼似乎看到了微光,微光如水韵一般的一波波荡开,随着这一波波的微光荡开,他的心越来越静,仿佛心已经沉入到了这微光之中。 他的耳中听到易言的声音:“现在,你想想一想林师兄与你分开前的情形。” 随着易言话响起,方明空心中不由的想起了在师祖爆裂成万千箭矢前所说的话,同时那个场景也呈现在易言的眼中。 一座恢宏的大殿,五排人整齐的排在殿,每一排的人最前面都站着一个或老或中年的人,他们都穿着玄黑的道袍,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相对年轻许多的修士,第一排的人都不多,多的不过是七个,少的不少是三个,其中林明庭就站在第二排的一位老者的身后,他身穿蓝色法袍,与殿中其他的弟子一样,都是一脸凝重与沉寂。方明空则是直接站在林明庭的身后,通过方明空的眼,他只能看到林明庭的背。 在众人对面的殿台上站着的则是一个须发皆白,身穿一身月白道袍的老人,他脸上无喜无悲,仿佛将要面对着的事只是轻风淡云,他注视着前面那五排的罗宵门人,说道:“没有永恒不变的天地,也就没有永恒的法则,修行法门在消亡,必定早有妙门现于世间。罗宵能不能再次重立于天地间,就看你们的了。” “师父,你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最左边的第一位身着玄黑道袍的道人快速的问道。 “我已经与这罗宵融为一体,罗宵存,我则不灭,罗宵亡,我则散,你们去吧。”白袍白发的老道人声音是那么的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冬日里的水,寂寞的寒冷。 他的话落后,站在那大殿之中的众人只是顿了好一会儿,便一个个默默的转身,他们的脸上虽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忧虑或别样的神色,但是想到门派即将覆灭,他们修行这么多年的法术法门都将消散,对照之下可见他们的静功都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 其中有一个声音说道:“大家每人带一件灵物吧,能带走的就带走,也可做护身之用,有朝一日谁能够大道有成,希望他能够再回到这罗宵开宗立派。” 众人散去,方明空四处茫然的走着,不知道该去拿些什么,正在这里,有一个看上去苍老疲倦的道人给了他一块长条形的蓝石,正是方明空刚才所使用的那件镇星石法宝。 看到这里,易言便明白,罗宵灵力的消散对于他们的修为影响极大,修为越高的人影响也就越加的深远。 而后没多久便是一阵白光闪耀于世间,那是罗宵当代祖师化身为千万支箭矢射向罗宵山周围的人,为派中弟子创造了一个逃生的机会。 这些景象只是一闪而过,而易言则知道,真正关键的时候到了。 他看到了林明庭,林明庭化为一道灵光朝东北而走,如一道流星划过天空,并没有被什么给拦着。 时空变换,灵光波动。 黑暗之中,易言与方明空两手相握,两人站立在那里,两手之间灵光似焰的在涌动着,易言通方明空与林明庭之间同门源的灵力联系,观看着他现在的行踪。 天地玄奇,莫测变幻。 猛然,一团灵光爆起,易言头顶龟元神翻动。 易言看到了林明庭现在所在之处,看到了身穿一身蓝色道袍的林明庭,他依然是身无长物,孑然一身,当易言看到他时,他似乎有感应一样的朝易言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着,然后他突然朝虚无的空中一点,指尖灵光湛蓝,他的整个便如水中倒影在风吹逐下消失不见了。 然而,就林明庭消失之后,易言看到了他所在的那一处区域有几道暗影出现,暗影从土里、树杆枝叶之中、地上飘扬的尘土之中冒起,他们都被法术护住了身躯,根本就看不清他们,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当他们一出现之时,立即有人抬头看向天空,其中有人立即说道:“有人窥视,小心。” 然后便见有人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朝空中一扬,易言的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便成了土黄的一片,黄蒙蒙,什么也看不到了。 ps:易言妹妹的名字叫易安,后面记错了,抱歉啊。 ------------ 第32章 :竹林魔琴 林明庭的身后跟着有人,显然是不怀好意的人。易言知道他定是发现了有人在窥视,所以将自己的身形敛藏了起来,但是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人。 易言与方明空分开了手,方明空显然也是看到了,他脸上满是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林师兄发现了那些人没有。”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林师兄应该能发现他们,我们现在就过去,那里应该是东南方向的一处地方,你认得吗?” 方明空想了一想,说道:“如果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是……” 话到这里易言的身上突然兴起一团灵风,将三人都包裹了起来,方明空的声音也就不再响于天地间了,只响于易言的耳中,却又不同。 “那里应该是井冈山,刚才隐约看到了有一片竹林,我虽然没有到过,但是听林师兄说过那里有他的一位朋友在,师兄应该去了那里。” 天空之中朦胧的月显得无比的妖异,月的周围一圈一圈的红光,像是染了血色。 在江西与湖南、广东的边界上,有一片山脉名叫罗宵,罗宵山脉之中又有不少有名气的山峰,其中有八面山、井岗山、武功山、大围山,八面山中有一座八面天君庙,此庙历代只有一个传人,其修行的道果非神非魔,非仙非神,属左道旁门一类,但是历代八面天君庙中的那位天君的修为都是古怪诡异,所以少有人去招惹,即使是罗宵山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那座八面天君庙也依然是平平静静,倒有几分任他八面风雨汹涌,我自巍然不动的神韵。 武功山有的却是一群强人,他们时常下山去远处劫富济贫,当地绿营、团练进山几回不但没有将他们巢灭,还死了一个将军,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进武功山剿匪了。据说,这伙绿林好汉总共有十三位武艺高强的人,各领着一票弟兄,各个身怀绝技,当家之人更是一位神将,实力难测。 大围山也有一位修士,但极少在天地间走动,神秘莫测,有人说他是魔道中人,有人认为他是已经要渡过九层人间劫进入地仙之境真修,也有人说他只是一个妖,早年受过重伤,一直躲在山中静养,然而不管是哪一样,能否在这罗宵的覆灭中独善其身,现在还不得而知。 九天之上的月,不知何时已经被腥红笼罩了。 在这无边夜色下,天地仿佛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粘膜。罗宵山脉的中部有一片山形如五指,名五指峰,五指峰下有一块平地,有一名叫蓝子希的客家人在这块小平地上安家立寨,因为四面环山,地形好似一口井,寨前又有一条溪流过,客家人称溪为江,所以这里就叫井江村,又因为为客家的人口音问题,井江村变成了井岗村。 后又有一黄氏大族迁居于此,认为这是在山脚下,所以就将那岗字上的山字去掉了,就变成了井冈村,后面的山也就成了井冈山,那五指峰也就成了井冈山的主峰了。 井冈山上不知何时起便已是满山的翠竹,月光之中,竹林在风中起伏如碧波,发出一阵阵的青竹枝叶摩擦声,这声音非但不让人觉得烦躁,听在心中反而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清静。 五指峰的半山腰间有竹子塔建成的屋子,屋依山形地势而建,连绵一起,与山势相融相合,静静谧谧,观其屋便知其主人必定是一位心性与天地相合的隐修之士。 一缕琴音回旋在竹林之间,让这片竹林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外面杀戮在继续,生死的分别在上演,而这里却是这么的清静平和。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不应该来这里。” 竹屋内有一个身着淡黄衣裙的女子坐在一张竹椅上,不断的抚过着身前竹制长椅上那尾灰白色的琴。那琴不是普通的琴,竟像是石质的,她的白玉似的十指在石琴上面抚动,那琴弦纹丝不动,但是却有琴音传出。 这女子气质恬静,与这片竹林相合,手上抚过的石琴琴弦的发出的琴音更像是与这阵阵的竹林涛声相契,她像是正与这天地合奏。 在她的侧边不远处的站着一个人,正是林明庭,她刚才的话显然正是与林明庭说的。 林明庭的眼神将她整个人都笼罩着,眼眸的深处微微的显露着一丝痴迷。 “我要离开了,想来眼你告别一下。”林明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既然是要离开,告不告别都一样,何必还要无谓的来一趟,扰人清静。”她的声音非常清淡,清淡的似无情。 林明庭在易言的心中是一个如春风一般的人,没有半点夏日里的酷热,也没有半点冬日里的寒冷,在易言与他接触的那么久,除了偶尔会感觉有着天下修士都会有的微凉感,其他的一切都非常的好。 林明庭突然朝竹屋外面看了看,随之说道:“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时,预祝先生早日修成道果,超脱于这天地之外,享永生福禄。” “什么超脱天地之外,那只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修行梦而已,我只希望不是老死于这竹林之中,而是受劫湮灭,永恒的消散于这个天地。” 林明庭听着她淡淡的话,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自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的那种静淡至冷漠的气质给吸引了,他更清楚他们两个就像是春风与泉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他自己向往的是那种走遍天地,无拘无束的自由,而这个女子则是一心向道,就像泉水一样,静静的向她心中道流淌,不缓不急,不为外物所动。 黄裙女子名叫蓝承颖,承祖上蓝先生之号,祖上便是最早搬到井冈山下住的蓝子希,家传寻龙点穴之法,祖传石琴。 林明庭正要像他来时一样了无声息的离开,蓝先生突然开口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既然现在要分别,那就让我送送你吧。” 她的话不停,也不抬头,只是盯着身前的石琴看,她说道:“你知道这尾石琴是什么来历吗?”她并不需要林明庭回答,继续说道:“这是一尾不祥的琴,据传这琴最早出现时是众圣堕入轮回的年代,出现在天庭第一神将石岩的手中,他曾持此琴与忘情蝶圣一同偷袭当时的天帝,但是最终功败垂成,石岩消失无踪,而这把石琴便在天地间流转,每一个得到这琴的人都没有善终。直到我的祖上得到了这琴,最终隐居在这里。” 林明庭不由的再次看向那把石琴,只见石琴整体呈灰白色,乍眼看上去似乎很粗糙,实则光滑,在琴的一端有着一片云雾缭绕的山之烙印,不知应何地之景。 然而,听了蓝承颖的一番话后,他心中突然觉得这石琴的琴音之中透着一股杀伐的戾气,这戾气隐藏在那清平的琴音之中极难发现。 “我一直认为这琴是要以杀伐之气来喂养的。”蓝承颖淡淡的说道,也不知是因为林明庭的感觉变了还是怎么的,他只觉得蓝承颖那平淡似流水的声音之中也蕴含着杀伐之意。 林明庭心中一动,开口说道:“这是魔器,用之不祥,宜早弃之。” “魔不魔的还不是人说了算,我家祖传寻龙点穴之法一直被归类为左道旁门之列,再被人称之为魔道中人又何妨,反正又不会少些什么,都是修行,分什么高低,你去吧,你我彼此修行,若有机会再相遇,相视一笑足矣。” 林明庭知道自己劝说无用,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他转身之间,那琴音突变,杀机四溢,曲调依然是之前的曲调,然而透出来的意却绝然不同。 林明庭明白,那琴是一把魔琴,她其实一直在压制着,只是到了现在她压制不住,是因为今天罗宵山中蔓延的杀伐之气太重了,让她无法压制住,所以她就顺势而为,释放心中杀意,这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 修行要么顺心释放着欲望,要么坚守磨砺本心,就这两种,坚守与释放可以相互转换着。 林明庭一步跨出,出现在了竹林的上方,踏在竹枝上,朝四周看了看,他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灵力的流逝,并且就在刚刚使用蹑空步时也感应到了这法术不再如意,有了一丝的生涩感,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的离开罗宵山脉,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他还有一样事必须做,他必须掩护着大师兄将罗宵的山灵顺利的带走,他之后以来这里也只是顺道来道别而已,算是了结心中的一个牵挂,真正的目的是掩护着带着山灵的大师兄,不光是他一个人掩护,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只要罗宵的山灵还在,那么罗宵就能够再次的立起来,他们的法术也不过是削弱,不会真正的消失,只要不消失,总能够找到办法恢复的,这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 他突然冲天而起,化为一道灵光朝远空划落。 在他化为灵光而走的一刹那,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立即有一道道光华闪耀,光华化为色泽晦暗的灵光朝林明庭追了上去。然而在他们划过那一片碧海波涛一般的竹林之时,一个个如石子落入水中一般坠落下去,被竹林碧波吞噬淹没。 ps:首页冲榜期间,求支持,各种求。 另外:非常感应大家的打赏,在书封面上那一排中的粉丝栏可以看到所有打赏的人,点上面的评论可以看到大家的帖子。 ------------ 第33章 凡尘心劫 方明空的脚踏在地上,但是却感觉踩在云端,一点也不安全。自他记事以来就是生活在罗宵,没有几次到过山下,更不要说现在这般亡命的逃离罗宵,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没罗宵以外的世界,离开了罗宵他真不知道还能够去哪里。 他是迷茫的,然而当他突然想要再施展法术之时,发现原本所会的法术都像是隐于迷雾之中了,再也无法明晰的释放,原本记得非常清楚的法术咒语已经只记得前一个音节,却不记得后面的一个音节,有些只记得中间的一个音节,其他则是一片空白,就像曾经根本没有学会过。 他心中慌乱,不由的喊道:“我的法术,我的法术没了。” 易言转身,用那双眼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他,方明空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的恐惧,再一次的低声说道:“法术没有了,我没有法术了。” “你难道不知道罗宵覆灭,你们的法术都会散去吗?”易言问道,这个曾经在两年前还无忧无虑的喊着自己去玩,自己不去便说自己胆小鬼的童子在两年后的今天,发现自己自己法术没了竟是这样的惊慌失措。 “三师兄说过,但是,但,怎么会这么快,怎么真的会没了……” 方明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助与彷徨,易言竟是在一刻想到:“修行人心志若不坚定,一切的修为将如沙地建塔一样,承受不起大风大雨。” “法术没了不要紧,你还可以再修行啊,就当这只是修行路上的经历吧。”易言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黑暗之中的风充斥着混乱与杀戮,那无处不在的煞气对于罗宵的人来说就像是致命的毒药。 “可,可,可是,我的法术,怎么就没了,怎么没了呢……”方明空一脸的泣容,易言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旁边的易安突然说道:“你不要怕,我也没有法术啊,没有法术也不怕,我妈妈说了,有理走遍天下也不怕。” 易安的这些话方明空又怎么会听得下去,他嘴里只念叨着法术没了法术没了这一名话。 易言可没有空来开导他,只得拖着他一只手快步而去,行了大概数里路,方明空略略的好转一些,但是仍然走不快,易言又不太想带着他飞腾于天空之中。 就在之前,他的心中突然有一股冰凉之意往心里钻,他知道是有危险将至,而且走了这么多的地,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如跗骨之虫一般,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的浓烈了。 他知道这是有人盯上了自己,或许会是神殿中的人,又或者是一些仍然想夺自己身上摄魂魔眼的,甚至可能是蜀山派的人,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杀了蜀山的人,蜀山的阴阳剑葫现在还在自己的手中。 他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易安与方明空说道:“你们先行,我等会再追上你们。” 易安只是看着易言,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没有开口,她大概是能够猜到的,因为在年前的逃亡路上,每每要被人追上之时,他都会让易安先避开的。 可是才走几步,易言又突然叫住他们,他想了一想,说道:“现在这四周无处可藏身,藏也藏不住,不如不藏。” “那要怎么办。”易安问道。 易言看着易安那仍然小巧却已经显露出坚毅的脸庞,问道:“你怕不怕。” 易安摇头,说道:“不怕。” “要是与妖怪或者魔道修士遇上了呢,怕吗?”易言继续问道。 “不怕。”易安更是快速直接的回答着,易言不由的笑了,虽不知道到时易安遇上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修士是真的不怕还是假的不伯,但是就现在这份干脆比起方明空来却是强上许多,而且妹妹比方明空小几岁。 他心中再次的划过念头:“修行不在于修法术,而是在于修心。” 易言心中想着这些,他的手伸出,食指上慢慢的燃起一点诡异的暗金光焰,暗金光焰在指尖跳动,慢慢凝炼化为一只金色的乌龟,乌龟透着一股凶戾的气息。 “咄……” 易言张嘴轻‘咄’一声,然而小小的空间里却像是被他的喝破,易安只觉得自周围刹那之间狂风呼啸,又似巨兽低吼,那一声轻喝就像是在她的心中喊出,她的脏猛的一紧,一股自灵魂之中涌生的恐惧袭了上来,她以为自己将要死了,眼中看到一只凶恶恐怖的乌龟咆哮着朝自己扑来。 这一刻,若是不是易安坚信哥哥不会害自己的话,绝对是要尖叫躲避,然而尽管她相信易言,但是本能的恐惧会驱使着她要去躲避,但她终究没有,那种窒息的凶戾恐怖将她淹没。 只一瞬,就如万年。易言一指点出,仿佛一指点开了天空。 易安回过神来,心中涌生了一种莫名滋味,就像是石面上的粗糙被磨去。 “原来那就是死亡的感觉。” 有许多事情,经历过就会变淡了。生死之间的恐怖也是如此,但有些人则是会在那种恐怖之下变得崩塌,变得胆小怯弱了,那是他没有承受住那份来自于生命死生边缘涌生的馈赠。 易言那一指点在了易安的眉心,此时易安的眉心之中则多了一点龟形烙印,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凶戾的气息。 这个气息能让别的修行人一时摸不清易安的底细,若是易安能够做到遇上了修行人而不畏不惧,那么在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事。同时,刚刚那一下,易言也是为了看看易安能不能承受得起那生死边缘徘徊一回的大恐怖,在易言的心中,每一次的生死徘徊都是一次脱胎换骨般的新生。他自己已经经历过数次了,但是每一次的经历仍然让他有一种明悟与新生的感觉。 易安的脸上依然有着劫后余生的那种空幻,但是那种心志崩塌的不安却并没有出现,他知道易安渡过了一劫。 渡劫未必只能是修行人,普通人也可渡劫。 生死经历,人生的大起落,亲朋的逝去,这些都是心灵上的劫,只有敢于直面人生劫难的才能够真正的成长起来,或许初时感觉不到什么,但是在每一次都坚强的渡过,数次以后再回首,会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青涩,会发现曾经和自己并肩的人或许仍然原地踏步,此时正羡慕着自己,或许以前自己需要仰望的存在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对他们说:“你好啊,我是……” “你拿着这个。”易言张口一喷,一只蕴含着淡淡光华的石龟跳在他的掌心,递给易安,说道:“这石龟专噬人神念,可吞法术,最是诡异难防。你若遇上了修行人只管走自己的,要做到不畏不惧,若真有人要与你为难,你要做到先下手为强,凭此元神石龟若能应用得好,即使是法力高强之辈也会着了道。” 易言这些时日以来,早已经将一缕元神融入了石龟之中,若是易安真的用了这石龟,那么他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还能够通过那一缕元神驱动这石龟战斗,算是给易安最后的保障。 易安接过石龟,再看着易言说道:“我知道了哥哥,你去吧,你要小心一些,我们还要去救阿行和姆妈呢。” 这是易安表示关心与担忧的一种方式,她明确的告诉易言他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绝对不能死的。 易言笑了,伸手摸着易安的头说道:“放心,哥哥还有许多事要做,还要带你去梵蒂冈玩呢。” 易安同样的笑着点头,他们都知道后面来了大敌,但是此时却能够笑出来,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做给彼此看的,无论是易言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敌人还是易安继续朝黑暗的前方行去,他们所要面对的危险都是一样。 易安与方明空转身离去,在离去之时方明空依然是茫然恐惧,他不想跟着易安走,想一直跟在易言的身边,易言只说了一句:后面有人要来杀我了,你留在这里可能被牵连到。然后他就立即跟着易安走了,失去法术的他心已经迷乱了。 易言看到易安的背影消失在了前方的转角处,他才转身朝心中危险的方向而去,就在他踏上迎接危险听路途之时,东方泛起了微白,一丝曙光破开了黎明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只要能够坚定的前行,当曙光来临时,会发现周围的景色是那么的美丽。 ------------ 第34章 一言一行皆修行 夜露、晨光、青草。 煞气、修行、逐梦。 退与进这两种行为方式不能说明谁勇敢,更不能说明谁对谁错。 有人认为当面对强敌之时要勇敢的去面对,如果逃走了,那么将于道心有碍。这话在易言心中根本就不成立,他向来是遇上了强敌能逃则逃,实在不能逃自是唯有死战。 在易言看来,现在所要面对的敌人与年前所要面对的敌人都不是什么一生之敌,不知何时,他竟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一生之敌了。即使人间天庭的神殿也是如此。 遇敌人时,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避开,下次若是再遇上,能杀则再杀,不能杀便又再避开。就如水被阻了路,如能漫过则漫过,不能的话便绕过,绕也不能绕漫也漫不过,那就自然是蓄积在那里,只要不干涸,终会有一天漫过阻碍自己的障碍。 水流的方向永远是最低处,而修行之人的目标也应是大道深处。 那些阻挡着前往大道深处的障碍都不是敌人,都不应该对他们生出执念,如仇恨、爱慕……,易言没有真正的去想过这些,但是在他的心中对于那些敌人的仇恨却并不重,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能够做到仇不滞于心了。 踏着草上的晨露,寻着心中的那一缕越来越重的危险感。 他的元神沟通天地,随着天地而变迁,就在这一刻,他的元神清晰的感应到了太阳精火在天地间陡然旺盛了起来,然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他前方正有一人怀里抱剑的站在晨风之中,他的头发自然是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刮去前额头发,即使是易言现在前额也长起了头发,不再剃刮了。 这是一位如朝阳一般的年轻修士,他的头发松散的被一根银丝带系于脖子后面,前额的留海斜撇着,在风中微微飘起,他身上穿着的道袍衣袖、腰部都显得特别的宽松,给人一种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的感觉,像云一样。 最后易言将目光落在了他抱在怀里的剑上,那是一柄充满了灵气风韵的剑。当易言一看到他时,便知道他是来自于蜀山,因为他的身上有着只有蜀山剑派的人才有的那种锐利之气,易言得到了阴阳剑葫这么久,对于蜀山的气息太熟悉了。 “说实话,你主动来找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叫道阳子,来这里杀你不是目的,主要是为了抓你回蜀山。” 他说话很轻松样子,音意之中确实没有半点仇怨交加的味道,很自然的那种。 易言就站在道阳子三十步之外,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袍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黑色,他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削瘦,只是与道阳子身上的轻灵锐利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充满了内敛与神秘。 “想要抓我到蜀山可没有那么容易。”易言缓缓的说道。 道阳子竟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我再说一次实话吧,不光是你主动来找我让我意外,看到你之后我更加的意外了,原本以为不会有多困难,现在看来只能杀了带着你的人头回去了。” 易言的眼睛微微的睁着,他说道:“你们是怪我杀了你们蜀山派的人夺了你们蜀山的法宝,所以才一定要杀我的。” 道阳子笑了,笑的依然很轻松的样子,笑声落下立即说道:“原因确实是这个原因,但意思却不是这个意思,那只是起因,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你不是我的仇敌,也不是蜀山的仇敌,他们为什么被你所杀我们也不想过问原因,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易言的人杀了我们蜀山的人,并夺了我们蜀山的法宝,所以我们蜀山一定要来,不是为了仇,而是为了让天下人看着。” “我知道,这无关仇怨。”易言说道。 “大家都是修行人……”道阳子说道。 易言心中自然明白道阳子的意思,一个入了门派的人很自然的就会去维护门派的尊严与名声,因为一个门派的名声与尊严会影响到那个门派的实力,比如法术威力会减弱,灵力可能整体下降等,若是派中有一个人的名声在天地间如日中天,那他就能够让整个门派的实力提升。 而他领悟出来的法术自然的也将让整个门派多一样法术,并且类似的一些法术都将威力增加,一般来说,一个传承越是久远的门越是可怕,底蕴深厚到不可测度。 然而只是他话才落,易言一直别在腰间的太平剑已经出鞘了,剑吟声响起之间漫天火焰一朵朵诡异的浮现,就浮生在道阳子的周围。 在易言拔剑而出的之时,那边的易安遇上了一群修士,那一群修士共五人,三男二女。他们看到易安与方明空出现时一个个注视着,那种压力让方明空全身颤抖着,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走路都不太稳。他侧头去看易安,却发现她竟是面无表情,而且举止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个样子。 她的头微仰着,眼神只是一个个在他们的脸上扫过,眼神之中竟有一种不屑与高傲,仿佛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里。 对面一群人修士无人敢说话,易安淡淡的哼了一声,因为是迎面相逢,所以易安直接从他们的中间走过去,当走在中间之时突然停了下来,朝身后一直不敢过来的方明空怒哼一声,说道:“怎么,还想要人救你吗?” 她这突然的一句话让方明空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易安说完这一句话后又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然后一步步的离去。也就在她转身离去的一刹那,有一个女声小声嘀咕道:“什么人啊这是。” 她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易安听到了,但是她没有转身,而淡淡的说道:“看来许久不出山,已经没有人知道本仙的手段了。” 她的这话让方明空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全身疯狂的颤抖,他只想着易安不要说话,不要得罪了他们,尽快离开这里,但是他越是担心什么,易安做的就越是与他想的相关,在他看来刚刚就应该当做没有听到。 这时,那一群人中突然有一人快速而又紧张的说道:“这位前辈,请息怒,因为不知道前辈大名,所以才一时失言,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易安只是微微的侧头,那人又继续说道:“家师空冥子,不知前辈可认识。” “他还活着。”易安淡淡的问道。 “家师就在左近,不知前辈尊号,是否要晚辈去将家师请来?”那人语气诚恳的说道。 “嘿,他可不会愿意见到我,看在你是他的弟子的面上,今天就放过你们一回,要不是本仙这么多年不出山淡了些心性,你们现在早就被我剥皮抽筯了。”易安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道。 那人脸上怒色一闪,却仍是遥遥的说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直到易安走远了看不见了人,他们这一群人才松了下来,其中有人说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我们这么多人何必怕她。” “那你看她怕我们吗?她丝毫不隐藏气息,见到我们丝毫不惧,刚才若不是我骗她说师父就在左近,我们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你看她的身形肤色都如小女孩,现在的修行不比数百年前了,虽然我们老的慢,但是现在食煞炼灵,肉身反而腐朽更快了,能像她这样还能保持着少女身形与肌肤的必定是几百年的老怪物了,你看跟在她身后的人身上有着罗宵的气息,肯定是她的猎物。” “那我们赶紧的离开吧,万一她再转回来……” 有人这话一出,众人立即回过神来,一个个匆匆而走。 在另一端,方明空有些气喘吁吁的走在易安的身边,他自失去修为以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走起路来竟是连易安都不如。 “那个空冥子你知道他?”方明空问道。 “不知道,我没有听说过。”易安说道。 方明空却追问道:“那刚才你怎么那样说,你不怕……” “我怕啊,那我该怎样?”易安说道。 “最后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快点离开的,万一他们恼怒了怎么办。”方明空快速的说道。 “最后我们当没听见的话,他们一定会怀疑,没准那人就是在试探我们的。”易安说道:“我们要表现出不畏惧他们,除了表现得强势一些之处,还能怎么样,在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软弱与畏惧,我怕他们会试探我,所以我就让他们不敢试探。” “但是你的表现,真的很可能惹怒他们的,万一惹恼了他们……” “装什么样的身份就要有什么样的言行,只有这样才能够骗得了那些人,言行身份得合一,要不然的话就会别扭,会被人看出来。”易安在易言面前乖巧听话,现在面对着比她大一些的方明空竟是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来,一点也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人。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我也知道那个时候不能怕,但是,怕不怕怎么能够控制得了。”方明空有些羞愧的说道。 “那些都是我哥哥教我的,我记得他说过,很多时候越怕就只会让自己越陷入恐惧的深渊,真不知道哥哥他从家里离开去云南都经历了一些什么,早知道那时候他问我的时候我就不说去云南了,应该说去白鹿书院的。”她后面的话有些失神,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一边,道阳子面对易言那一言不合,便拔剑而拼生死的架式,手中的剑也同样的出鞘了。 剑出鞘,却似一片片寒风自剑鞘中涌出,顺手一个剑花,一团团的打着漩涡的风便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他轻笑一声,笑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对蜀山弟子拔剑。” ------------ 第35章 雪山之巅醒来的摇光剑 剑芒寒冰,随着道阳子的剑花舞出一股看得见的寒风,他人随剑芒而遁,灵动似风,一忽儿在上一忽儿在下,那些被他所撞上的火焰竟是在剑光之中迅速的凋零消失。 易言并没有去追逐,甚至没有靠近,无论道阳子那隐于剑芒之中的身形转至何处,易言与他都保持着三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是太阳精火,比起易言第一次施展这个法术来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不管是从施展的速度和威力来说都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凭手中的剑在虚空凝画出法术的符线,以神力为基础,灵剑之中的锐利之气与神力之中疑聚的那种毁灭怨愤,让这太阳精火更加的霸道而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 只见易言身随剑走,脚下踩着蹑空步,一步一晃之间,一层金光笼罩之下让他的步子变得捉摸不定,仿佛他整个是飘在波涛之上,随波起伏飘荡,忽而隐,忽而显。而随着剑的划动,偶尔的刺击之下,这一方空间之中便是火焰大盛,而他整个则也会在剑刺出的一瞬间消失,这是又融入了破空遁杀术。 天边一缕曙光透过茫茫的云雾,洒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照在罗宵山中的一块地方时,那片虚空漫生了朵朵火焰。 火焰诡异的飘浮幻生,其中有一团剑芒寒光左冲右突,忽而直上天空,忽而盘转于地面,所过之剑光漫卷,草木成屑,只一刹那便又被虚空之中化生的火焰烧为灰烬。 这一处的山谷已经处处燃烧着火焰,远近的山间或虚空之中已经有人在那里看着了,他们当然一眼就认出了道阳子是蜀山的,那锐利的剑芒之下,一切法术都将碎散的锋利,天下间没有哪个门派有这等纯粹与锋芒,没有,只有蜀山。 然而,那诡异而恐怖的火焰却让那些远远看着的人更是心惊,他们无法亲身去体会那火焰的威力,但是却能够想象得到,能够将蜀山弟子困住的东西又岂会是简单的。 他们的目光不由的集中在那个游走于那满天的火焰圈子之外的人影身上,那是一个大家都看不出来历的人,那一身的黑袍和那周身裹着的朦胧光华,竟是让大家看不清。 道阳子心中越来越震惊了,他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火焰,然而当剑刺散第一朵火焰之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在这一年来狼狈无比,却依然活着,并越活越强的人。 然而当他想要凭手中灵风剑冲开一条路,直接去绞杀易言时却发现,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自己所在的这一片虚空之中的火焰像是让这一块天地都融化,他感受到了一种灼热而沉闷的压力。他手中的剑像是突然重了许多,剑芒也不似以前那么的锐利。 他的灵识像是已经在被那火焰炙烧,莫名凶险感在他的心中升起。 “这是什么法术?” 他心中虽惊却也不乱,只将剑芒裹住自己,将周身的一朵朵自虚无之化生的火焰刺散。当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时,他发现那些火焰色泽更加的浓郁了,其中一朵朵的火焰竟是再难以一剑刺灭了。 他心中突然醒悟过来,想道:“难道这是太阳精火。” 他是蜀山弟子,曾看过典籍中有记载,‘道祖于九天之上架丹炉,引太阳精火而炼九阳金丹。’ 法术无所谓高低强大,而在于什么人怎么用。 这太阳精火在易言现在用来竟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道阳子一时不察困其中若无法脱身的话,只怕他将要陨于其中。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灵识与身上的灵力都消耗的太快了,都是在无形之中被燃烧了的。 剑光绽放,在道阳子周身如一朵寒梅吐信,与一朵朵在从虚空之中化生的火焰相触,两者瞬间消失。 他周身的火焰刹那之间为之一空,也就是这一刹那他猛然的将手中的剑刺出,剑刺出的一瞬间,他的双眼暴射出数寸的剑芒,不光是他的眼中,他整个人身上都涌生了一层锋利的剑芒,整个人就像一把剑。 那把他刺出的剑只光华一闪,便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他是蜀山剑修,永远不可能只是防守,剑消失,仿若穿透了虚空,远处剑光一闪,剑芒耀眼,斩下。 在那剑光之下,易言的身形都似透明了一样,清晰的看到易言眉眼没有一丝的惊慌与恐惧。 剑落,人灭,但是地上却没有鲜血,天地间的火焰没有组长去,剑落空了。 道阳子心中再次的惊异着,因为易言刚才并没有特别的使用什么神通,而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那一剑似的,自然的遁开了。 易言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然而正当他要御剑再追杀时,发现自己竟有了一丝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心中震惊,同时发现周围又已经出现了一朵朵太阳精火涌上,乍眼看去就像阳光照在波浪上幻生的金花。 他并指如剑,在虚无空之中点点划划,那一朵朵火焰再次消失,然而他体内却有一股炙热之气顺着手指而冲入丹田,竟是让他的灵力有些运转不灵。 他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那把灵风剑已经在他的手上了,他再次深深的凝视了易言一眼,他明白,自己无法抓到易言,更不要说杀他了。 抬头,一片火雨落下,周围火焰凝结,地上火焰涌生,一刹那之间,这里几乎是一片绝地了。 火焰将他的脸映得通红,远处的易言手中长剑遥指,四面八方的火焰朝道阳子涌来。 “轰……” 一团半亩大小的火焰出现在那里,远处观看的人心中震惊。 “他死了,道阳子死了。” 易言知道没有,他看到道阳子最后拿出了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朝虚空之中一按,虚远之中便出现了一道门户,而他则最后时刻一步迈入其中。 易言散去法术,缓缓的还剑入鞘,转身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用阴阳剑葫与摄魂魔眼这两样宝物与神通,凭着自己这么久以来领悟融合而成的法术将敌逼退。 易言与道阳子的战斗并没有多长,甚至可以说是短暂,但是易言的法术却让许多人感到惊异,其中就有那个赤发鬼王在一处阴暗之处盯看着。 他昨天晚上从斧魔神将的话中认出了易言,心中还一直记挂着他身上的两样宝物,蜀山剑葫倒也罢了,即使是得到了也无法发挥出强大的威力来,还可能要引来蜀山那个大麻烦,但是那一双摄魂魔眼却是潜力无穷,由不得他不心动。 他心中还想这里只有他和斧魔神将两人认出易言,一定要赶在斧魔神将的前头动手,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未必是对手,虽然他对自己的法术有信心,但是易言能够在不动用摄魂魔眼就将蜀山道阳子击退,这大大的出乎了赤发鬼王的意料。 他的双眼之中泛着红光,躲在一处阴暗的地方注视着易言,想看出易言还有多少实力,他可以确定易言施展此类的大法术必定也是有着极大消耗的,只是不知道消耗有多重。 易言离开时并没有再动用法术,而是很平常的走,然而尽管就是这样,却没有人能够看出易言到底还存有多少的实力。 “这是谁?” 许多人心中不由的涌生这样的疑问。 依然是那一座并不显眼的山顶,赵越驻剑站在那里,他并没有看到道阳子与易言的战斗,要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过去相助。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堂一半映的红彤彤一半黑暗,他的相貌和他的身形及站姿是那么的融恰,堂堂正正,透着一股威严,和他的剑一样。 突然,他感应到了一阵强烈的波动,随之脸色微变,但是他的站姿依然没变,只是握剑的手却紧了些。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门,门上有着复杂的云纹,边缘仿佛是直接从虚无连接在一起,整个座门看上去厚重而又神秘,一个人从门中一步的跨出。 赵越并不能从黑暗虚无的门看到什么,只看到自己的师弟道阳子看上去极为狼狈,头发已经烧焦了一半,衣服之上还残留着灼热的火气,最吸引着他目光是道阳子手中的灵风剑都是灵力大损,上面布满了点点黑色的灼印。 他鼻翼微动,皱眉道:“太阳精火?你遇到了火魔?”在他看来,他身上残留的太阳精火气息就是遇上了火魔,火魔的成名法术便是‘九天元阳真火’,要不然的话,道阳子也不会这么狼狈的用出一般蜀山弟子中都没有的‘无崖令门’来逃命。 “不是,是易言。”道阳子大喘一口气说道:“这次差点吃了大亏,没想到,他居然学会了凝聚太阳精火的法术,我看即使是火魔也不过如此。” 赵越心中再次的惊诧,他本以为是道阳子遇上了成名几十年了的火魔才会这样狼狈,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易言。 就在他正要说话时,突然脸色大变,猛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的那一棵树的树梢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子了,那女子一袭蓝色道袍,挽着道髻,一对眉毛修长,一双眼丹凤眼显露着无尽的高傲,她就那样俯视着赵越与道阳子,淡淡的,却透着无尽的冷漠。 “贫道蜀山赵越,不知这道友来此所谓何事?” 尽管那个站在树梢随风起伏的女子身上透着有一种逼人寒意,让赵越有一种强烈的压力,知道这人必然的实力惊人,但是他还是用那种沉静平稳的语气问了出来,他不想坠了蜀山的名声。 “我听他说这世上没有人敢对蜀山弟子拔剑,我想知道你们蜀山的剑术有什么高明的。”她的声音非常的冷,冷中透着一股孤傲高绝的意味。 赵越眼睛一眯,他握剑的手再次的紧了紧,体内的灵力快速的运转,缓缓的说道:“那贫道就领教道友神通了,不知道友仙山何处?” “我吗?我也不知道,我从那座应该是天下最高的雪山之上醒来,不记得名字,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这剑叫摇光。” 那道装女子声音冷淡无比,说话间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抹无鞘无柄的剑刃,那剑刃似寒冰,隐约透明,朦胧着一层淡蓝烟霞,在朝阳之中分外的美丽。 道装女子在说话之时只是看着手中那一抹剑刃,眼中透着迷茫之色,但是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冷傲:“你们如果能够接下我一剑我就让你们离去。” 赵越心中虽然怒火涌动,但是这怒火却也将他的战意点燃。 旁边的道阳子手却已经偷偷的掐着一个法诀,他同样的看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 第36章 失去的法术 清风阵阵,吹得山中树木枝叶起伏如波。 一座青山之巅,有一道装女子站在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梢,随着枝头起伏,她像是一只没有什么重量的鸟,道袍随风飘动。 在不远处的山顶上,两人站在那里,他们的身上的剑意涌动,其中站在前面的那人大喝一声,手中宽大厚重的剑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如海潮一般的剑吟声涌生。 在他身后的道阳子在赵越拔剑的那一刹那却猛然的朝地下扑去,在他扑倒在地的一瞬间,那大地竟是瞬间化为沼泽,将他整个人吞没,随之又迅速恢复为硬土,只是那一块看上去却上潮显一些,并且没有任何的石块,显然与周围土与众不同。 道装女子手中的那一抹寒光挥出,朝阳之中仿佛出现了一条蓝色的曲线,美丽的诡异。 那条蓝线看上去像早已经存在于阳光之中数万年之久,赵越的剑还没有完全拔出便已经停了下来,那似海潮涌生的剑吟骤然停止。 耀眼的剑光瞬间消失,赵越的脸上凝固着惊恐之色,他缓缓的说道:“好快……” 随之他的头颅自肩头栽落,拔到了半的剑也随着身体而倒下。 道阳子则是一遁便遁出十余里之外,他心跳剧烈,虽然他没有看到赵越死去的那一幕,但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危险感盘桓于心头,挥之去,他正要想要自地底钻出,又忍住了,再往前遁行了数里,感觉心头盘踞的危险散去,这才自大地之中钻出。 那个道装女子身上的凌厉气息让他连动手想法都没有,直接遁逃。 眼前一片光明,他已从大地之中探出头来,忍不住回头朝逃离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淡蓝的光华一闪而逝,他的头颅已经滚落在地,表情凝固着的是呆滞,滚落在地头颅居然开头说道:“好快。” 然而无论是头颅还是身体都没有出血,因为他们的伤口已经被寒冰封住了。而他的身体则还在土里,唯有头颅顺着山坡而滚动。 远处那一座山巅树梢上的道装女子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一抹淡蓝的剑刃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翻掌之间消失不见。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天地,孤傲的丹凤眼中竟是蔓生着茫然,任风吹动着她的玄冰守神法袍。 林明庭手中拿着把戒尺,戒尺名量天,各门各派都会有一些法宝与上古时期的一些有名法宝同名,但这些都不是上古时期那威名赫赫的法宝,而是各门各派之中的祖师自行炼制的,一件法宝的成型不是三年两年就够的,十年二十年也不过是初步成型,一个传承久远的门派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底蕴。 门派之中历代的绝出人物必然会祭炼出一些法宝,然后放在山门之中以灵力滋养,百十年后法宝成型时,足以震摄宵小,门中杰出弟子也可以在下山时被赐予一件护身。 林明庭手中是一个石盒,里面装着的是一件已经成型了的法宝,他用石盒装着,并在石盒上加了封印,是为了迷惑别人的,让别人以为他手中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山之精魄,他是要吸引那些想要从罗宵挖肉吃的修行人的目光。 光看着并不能够看出他还存有多少的实力,但是现在这里的修行人都知道,罗宵的弟子必然都是实力大降的,但是具体每一个人都降了多少却各有不同,若是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们这些罗宵弟子便会进入到一个法术、灵力都缓慢散去的过程,若是能够在那段时间内引找到了符合这个天地的修行法门,将灵力转化为煞灵,那么他们的法术就能够保住不少,至于能够保住多少就要看个人了。 一撮黄土林明庭走过的地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小土人有鼻子有眼睛,他看着林明庭的背影,在这寂静的地面上中显得无比的诡异。 一阵风吹来,那一撮黄土散去了,又在林明庭另一个脚印处凝结。 又有一只大黄蜂在林间飞舞,在附近的花丛中采蜜,时而划过林明庭的头顶上空,高高的天空之上,又有一只老鹰在盘旋,它俯视着整个大地。 而林中隐影之中,似有一人顺着阴影而遁,从不行于是阳光之中,阴影之中看不清那是什么。 天空之中,太阳朝中天而行,林明庭像是有些累了的样子,他来到了一棵大树下休息,坐在大树突起裸露的根上,他自怀里伸手拿出一个葫芦,倒出一颗有着点点金色的丹药在掌手,一仰头便要将掌心丹丸朝嘴里倒去,也就是这一刹那,一阵风突然出现,卷起地上一片尘土朝林明庭脸上落去,看似要往林明庭的眼耳口鼻嘴里钻去。 林明庭原本吃丹丸的手突然移开,顺势张口一吸,那随风朝他卷来尘土立即被他吸入嘴里,紧接着他立即将那颗丹丸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远处却有一声惨叫声响起。 林明庭坐在那里依然不动,过了一会儿,一只鸟自远处飞来,落在了树上。 阳光顺着树丫的空隙将那只鸟的影子印在林明庭不远处的地面上。林明庭半闭着眼睛,突然,他的喉咙一阵蠕动,突然张口一吐,一道乌黄的泥啖如利箭般的自他的嘴里射出,钉在那只鸟的影子上,树上的鸟发出一声悲鸣栽落到地上,化为一团枯草,随之又突然自燃起来,转眼之间只余一小撮的灰,一阵风吹来,那一撮灰就要被风卷走,林明庭却突然伸手抓,将那撮灰都摄入掌心,随之两掌合在一起,光芒自他的掌心生起,他嘴里快速而又急促的念起不知名怪咒,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传来了一声闷哼。 也就是这时,他坐的那一棵树上浮生了两只眼睛,盯着背对着他的林明庭,它就那样一直的盯着,慢慢的,那一双眼睛沿着树杆往下走,直到快要靠近林明庭坐的那一处树根部位时,林明庭突然回过头来,双眼之中浮生一种魅惑的光芒,只听他用一种迷离而空幻的声音说道:“你只是一双眼睛,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话落的一刹那,这一双诡异的在树上杆中移动的眼睛便迅速的化为死灰色,与树杆融为一体,最终成为那树的一部分,乍眼看去,就像是这树皮上长了一双眼睛。 这些都是一些精怪而已,林明庭即使是身上灵力大幅度的散去,也能够找到克制的法术将他们杀死或击退,然而却有真正的高明的人一直没现身,林明庭无法察觉是一个还是两个,更是无法察觉是什么妖还是魔,或者是修士,在他的心头一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危险感,有时会消失的一点也感觉不到,有时却又会浓烈的像是在身脑后,只要一转身就能够看到。 他站起身来,知道现在仍然无法将那个危险拔除,走出树阴下,抬头看天,天空之中正有一只苍鹰在盘旋。 他心中想,会不会是它? 想自然是想不出什么来,他无法判断是不是那只苍鹰,便翻手之间拿出了桑木弓,弓拉开,一只箭矢在他拉开之是地出现了。然而那只苍鹰却在林明庭拉开弓的时候飞到了山的另一边,他这一箭便没有射出去。 林明庭眉头微皱,明白这苍鹰必定不是普通的鹰,但是不是那个一个盘踞在自己心头的危险却又无法确定。 他一时之间无法可施,便大步的朝前而去,他知道危险终究是会出现的,不需要自己去找。 易言已经追上了林明庭,但并没有去接近他,而是远远的看着,旁边两人则是易安与方明空,只是现在的方明空却被易言弄成了一个魔道的修士,让一般的人无法看出他的实力来,除非朝他动手,而易安则还是那个样子。 一直以来,龟蛊元神带给易言最主要是那种可以沟通天地的玄妙,其次是观命神通,现在,那种可以沟通天地的玄奇进一步的实质化了,易言发现自己可以更加容易的捕捉到虚无天地间的法术,尤其是罗宵覆灭,整个罗宵的法术散在了这片罗宵山脉之中,同时又有一些修士死去,或者他们在某一处战斗使用过法术,虚空之中残留着那些法术气息,只要易言路过那里,便能够捕捉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法意。 只不过大多只是一缕残缺的法意,并无完整的法术,然而只要给易言时间,他便能够通过那些法意融合出一些法术来,方明空身上的那可迷惑修士的气息便是一种法术,是他新近从虚无之中捕捉到的。 在他的前方三里之外是林明庭,但左近却有一个鬼道修士,那鬼道修士怀里抱着一个大坛子,坛子看上去幽黑而沉重,尽管他隐藏的极好,但是易言依然发现了他,毕竟他主要针对的是林明庭。 通过他布于周身的那种鬼气,易言很容易便知道他是鬼道修士,甚至知道了他是来自于北邙山。 当然他也发现了易言,但是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去做什么,易言无所谓惧,那鬼道修士却尽量离易言远一些,因为易言这里是三个人,他在没有动用法术的情况下无法看出易安与方明空的实力。 刚刚林明庭张弓搭箭欲躲天空之中的那一只苍鹰,易言看在眼中。心中同样的在疑惑着,他没能看出那苍鹰是什么来历,因为他没有从那苍鹰的身上感应到任何的妖气和危险感,反而觉得这一片山都被一个巨大的危险笼罩着。 他明白林明庭大概也是感应到了这个危险,但是却无法找出来,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个举动。 那个鬼道修士的眼中不时的闪动着鬼火般的光芒,不时的变幻着位置,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易言猜测他大概也是有那种身处于危险之中的感觉。 易言谨慎的向前走着,突然,面前一朵白花自树上掉了下来,掉在易言同高的一刹那,易言看到那花瓣上居然有一张诡异的笑脸,笑脸上有嘴,无声张口,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是易言觉得自己听到了花上笑脸的话,那话便是:再前进者死。 ------------ 第37章 :百辟魔君 (易安是易微的名字,第二章的时候有介绍易言的妹妹叫易安,微微是另一个女孩,我记错了。本应该把前面第二章的改一下的,但是一下没有想那么,现在再而三的改就有些不好。) 幽暗的林中,即使是烈日当空,一阵风吹来,易言也觉得背脊有些微微的发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修行人修行是一个克除恐惧欲望的过程,但时却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做到将恐惧斩除,若是自认为不会对什么事情再害怕了,那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 易言本以为自己将不再畏惧,但是看到那朵白花上的笑脸时,他心中莫名的产生了恐惧,那是从心灵的深处滋生的。 他原本迈出去的那一步立即停住了,他知道,这是那一位一直让他感觉不安的人在警告自己了。 以前他一直在想,要怎样的人才能够让自己感到恐惧,现在他真的遇上了。 他的洞察眼朝四周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再去看地上那一朵花,笑脸依旧,而且花上的笑脸正静静的注视着易言,然而就是这样的注视,便让易言心中发寒,不敢异动。 旁边的易安与方明空都奇怪的看着易言,易安四周看了看,然后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道:“七兄,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话才落,易言立即伸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同时伸手将她往后推,易安顺着易言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朵不知名的大白花躺在地上,那花有些像大了几号的梧桐花,她看着自己的哥哥直愣愣的盯着那朵花,脸上有着惊惧之色。 她又再次的看了那朵花,抬头,看到一棵挂满了大白花的树,旁边的树叶上和地上也有不少,可是哥哥偏偏就盯着那一朵,莫非……哥哥种了什么法术。 她想到了这里,突然一步窜上去将那花踩在脚下,易言大惊失色,然则他已经无法阻止,因为在刚才他的心神几乎都被那朵花给吸引过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种了什么法术没有。 在易安冲上去一脚踩碎那朵花时,他整个人像是骤然一松,原本像是被人捏紧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心中电光火石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刚才思绪像是凝固身体僵硬,又再想,刚才的一切都如幻觉。 易安抬起脚下,笑嘻嘻的说道:“一朵花,被我踩烂了。” 她说的很轻松,易言不想让她也担心,当下便笑道:“看到这朵花,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七兄,是什么事可以说说吗?” 她刚才笑着说踩烂了花时一时忘记了自己扮演着的是一个修行人,但是笑过之后又立即醒悟过来用这种语气说道。 “呵呵,是我想起了一个人跟我说的一句话,她说,你知道桃花树之下一般都有什么吗?我说有花瓣,她说桃花树下会有踩花人和天师,现在看来,不光是桃花树下有踩花人,在这荒山野岭的无名树下的花一样有人踩。” 易言看着那朵被踩烂的花,普普通通,他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他向前走去,他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不敢向前了。走过之后,忍不住的回头看,只见那朵已经烂了的花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一张笑脸,笑脸是一个烂笑脸,易言一看到便有一股寒意冒起,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笑声,这笑声竟是让他分不清是男还是女,听不出是老还是少。 易言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许多法术都是因自疑而生的,借他人自我的恐惧之心而施咒。 心疑而生暗鬼,心有不净,便容易中他人的咒术。 脚下依然还有着不少大白的花朵,易言发现自己竟是现在才注意到,低头看着,只见一朵朵花上有着一个个诡异的笑脸正对着他,他抬起脚,竟是有些不敢踩。 一丝凝虑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他的脚落下,一声的惨笑传入他的耳中。 他大步的向前走,不再看地上的大白花,转眼之间已经走出那有着一片开白花树的笼罩范围。他再次的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挥之气的诡异笑声驱除, 突然,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是那个鬼道修士,他抱着一个黑漆漆的坛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看。 易言通过洞察之眼看到他的面前一只巨大的癞蛤蟆卧在那里,癞蛤蟆大概有着一堆牛屎那么大,但是易言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妖。 易言看到了那人竟是有一些颤抖,他一动不敢动的。 “我被人施法阻挡,他也是如此吗?”他想到了这里,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挥出,树枝的带起一串光华将那地上的癞蛤蟆钉在了地上,蛤蟆挣扎着,发出怪异的声音来。 然而那个鬼道修士却刹那之间面如死灰,他猛然的回头看着易言等人,伸手一指易言说道:“你,你们,你们自己想死,何必拉上我。” 易言脸色一正,说道:“在下白七,还未请教道长大名?” “什么大名,现在都是死人了,只有死名,我们踏过了生死线就已经死了。”那鬼道修士愤怒而又恐慌的说道。 “是我杀了你前面的蛤蟆,不关你的事,你怕的话尽管退回去就是了,我没听过什么生死线,天下人走天下路,怕得了谁来,修行又怎么能怕。”易言快速的说道,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竟也升起了一丝的惧意,尽管天空之中太阳很大,他却有一股背脊发凉的感觉。 “不怕,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在面对他时不怕,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百辟魔君,见到他的人都会感到恐惧,自要逃离,无论是谁面对着他,自身的法术威力将大打折扣,甚至大多数人只被他看一眼便要远远的逃开。 易言听他说到这个名字不由的想到了昆明总督府的百辟院,那院子仿佛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 “那不过是因为与他对敌的人无法克制自身的恐惧之念而已,我想只要我们能够坚守本心,他的法咒必定难施,又为何要惧怕。”易言说道。 “你说的轻巧,这么多年来又岂会没有想到这些人,只有见到过百辟魔君的人才知道他的恐怖,而且他还喜欢吃那些因为恐惧而死的人心,心被吃了倒也罢,但是灵魂和肉身都会被他掌握着,成为了施展恐咒的媒介之物。” 易言心中不由的暗惊,突然,他耳中听到脚步声,只见一个人自林中钻出出来,只一眼易言便认出了这个人,他全身都裹着一层破烂肮脏的布,像是刚从泥土里钻出来,他的头顶没有头发,天灵盖隐隐可见骨头,头皮腐烂出一块一块的。 眼睛上没有眉毛,鼻子像是被人一拳打烂了,塌了半边,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死灰色。 此人正是易言在紫荆山中见过的那个邪尸,此时再见他,他身上的邪气又重了许多,那一双死灰的眼睛淡淡的扫了易言等人一眼,便朝前面走去,才走几步,一条蛇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盘卧在他的面前。他一手抓出,那蛇便被他摄入手中,随之塞入嘴里,大口的咀嚼着,半点也不停的往前走着。 “邪尸悟真也来了。” 怀抱着黑坛的鬼道修士声音都有些打颤,他缓缓的后退,突然将坛子的盖子提开,念动咒语,坛子之中立即钻出一只青面大鬼扛起他便走,一步迈入阴影之中立即消失不见了,那是鬼遁之术。 易言目睹着这个鬼道修士逃离,心中不由的为林明庭担心起来,不管是那个百辟魔群还是那个邪尸悟真,都不是简单之辈。 他知道了那邪尸悟真的名字,心念动间,一手抓出,虚空之中一缕邪尸身上的气息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是一缕灰色的气,在他的掌心之中扭动着,隐隐之间仿佛有咆哮声自那一缕灰气之中出现。 观命神通随心而动,只一会儿后,易言便知道了这邪尸悟真的来历。 ------------ 第38章 :天火降临 那一缕邪意至极的气息在易言的掌心上空钻动,他即使要让这一缕邪气不散,又不能让他入侵到自己身体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邪尸悟真的身后捕捉他的气息他会不会知道。 易言通过这一缕邪气,看到了一片宏大的寺庙群,一看到这个,他的心中立即浮现了三个字――五台山,五台归来不看庙,这句话说明五台山的寺庙极多,易言听说过五台山台里台外的寺庙加起来至少三百多座,他没有想到这个邪尸居然是出自于五台山,难怪他叫邪尸悟真,通过这个名字本是能够确定他是五台山上哪一家寺庙中的人,但是他对于五台山各寺并不了解,所以不得而知。 心中惊异的同时,不由的又在心中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除了那五台山中一片恢宏的寺庙之外,他并不能再看到其他任何的东西,由此可见,这个邪尸悟真对于五台山有着一种强烈的情绪,或许是仇恨,或许是眷恋。 那一缕邪气突然无声的散去,易言眼中的画面消失。 他在原地感应了一下虚空,发现那危险感竟是消退了。心中不由的想,这个百辟魔君对那邪尸悟真也是要警惕慎重。 他暗自思量着自己的实力,想着:‘我并不需要与他们硬碰,他们两个之间应是会有争斗的,也未必就会要专门对付我。而且这林中肯定还有其他修士在,他们之中有人会退走,但是肯定会有人留下来。’ 易言可预见到,将会有一场围绕着林明庭的大战发生。 他最后看了看妹妹和方明空,想着:“他们现在的样子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修士也不敢来窥探,等得大战之时将他们隐好,应不至于受到攻击。” 若说让他就此离开,那是不可能的,在他的心中林明庭的占据相当的位置,林明庭是第一个教他法术的,还邀请他入罗宵派,在关岭的时候传授了那么多修行方面的东西给他,让他快速的融入修行的世界,在他的心中,几乎等同于老师了。 易言下定决定心后便说道:“林师兄对我有指引之思,他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我不能因畏惧而离开,到时若有乱战,你们需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若有万一,安安,你就回家去。” “哥哥,我一个人吗,我怕回不去啊。” “不,安安,你一定回得去,要相信自己,你今年十四岁了,你回到了家之后一定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船头山,父亲的墓前。”易言缓缓的说道。 “为,为什么?”易安很是惊讶的问道。 但是易言却并没有回答,他突然抬头看前方,说道:“我们走。” 他已经感应到了前方有着强烈的法意波动,元神感应之中,那里有着两种强烈的气息猛然暴发。 在元神的感应之中,那两种气息是两种颜色,其中一种是邪意的黑灰色,另一种则是紫灰色。那紫灰色代表的便是百辟魔君,黑灰代表着的是邪尸悟真。 不远处突然有一道红光一闪而过,那是一个修士遁了过去,肉眼是看不见的,易言是通过元神感应到的。 他并没有像那人一样急着过去,而是带着易安与方明空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靠近着,一切都像是成竹在胸。 突然易言脸色微变,他说道:“你们自己寻一处地方,不要怕,只要不怕,在这个时候应是没有人会轻易的惹你们,林师兄就在前方。” 他的声音直接是在安安与方明空的脑海之中响起的,倒不怕被人听到,若是这都还能被人捕捉了声音,那么这人的实力也不是易言所能够望及的了。 他话落之时,转身一步跨入虚空,一步迈出,茫茫的天地他的脚下就像是自动的缩短了距离。 罗宵山连绵数百里,山连山,谷接谷。 易言身形一晃出现在了一座山的半山腰上的一棵大树顶端,他一袭黑袍的站在那树端就像是一只黑鸟轻盈的站在树枝头。在他的前方是一个山谷,林木茂密,肉眼是什么也看不到,然而在易言的洞察眼与元神的感应之下,谷的情形在他的心中无所遁行。 谷中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那个邪尸悟真,他身上邪气冲天,比起一年多前他在紫荆山见到的时候强大的太多了,当时他看上去就是邪异,让人不由的警惕,而现在他看上去则邪气冲天,让人一看便想远远避开。 山中鸟兽早已经绝迹,连蚂蚁都朝谷外爬去,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一些兽禽都死了,无论是肉身还是精魄都已经消失了。 而在邪尸悟真的对面并不是一个人,是一团烟雾,紫灰色的烟雾,因为易言根本就看不清楚,洞察眼与元神都不行,他只看到了那是一团紫灰色的烟雾凝结成的人形。 那应该就是百辟魔君,因为易言的元神感应到他时,心中便不断的滋生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想要远远避开,易言明白这大概就是他名字的来历,知道为什么被人们称之为百辟魔君,因为所以看到他的人都将受到无尽的恐惧侵拢。 那种恐惧的仿佛会透着他的所观所想侵入他的心中,让他的心志意念不断的消弱,心志意念的受到了消弱与压制,那整体的实力也就被消弱了。 最后一个则是林明庭,他靠在一棵树的大树杆上,看上去有些狼狈的样子,只是他的双手却端着那一个石盒,石合上有符文密布,看起来沉重无比。他看上去随时都要揭开,易言不知道盒中是什么,也许是一件强大的法宝,也许是一件可以让他逃命的东西,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想要救出林明庭非常的困难,虽然现在邪尸悟真与百辟魔君正在对峙,但是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让林明庭安然的逃走的。 除了谷底的三人之外,易言还看到了对面的山巅之上有着一抹红光缠绕在一棵大树上,正是之前从他身边不远处遁过的人,不知来历,甚至看不出是不是真身在那里,而在天空之上,那只苍鹰又在头顶盘旋了。 他们两个对峙着,突然之间,各自身上的光华涌动,邪尸悟真大吼一声朝前一扑,如野兽一样,他扑的动作只有一半,消失,闪现在了百辟魔君的身后。 易言眼角跳动,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出邪尸悟真是怎么出现在百辟魔君身边的,他的身形变换诡异之极。 邪尸悟真身上死灰光芒涌动,两手一抱,便将百辟魔君给抓在手里,在易言看来,百辟魔君就是一团恐惧之气凝结出来的意志,是无形的,然而邪尸竟是直接抓在手中,两手一扯,百辟魔君便被扯两成了两半。 易言心中一惊,随之心中的恐惧便如海潮一般的涌生,邪尸悟真就是将恐惧的世界给扯开了,无边的恐惧涌来,这种恐惧的意念竟是要占据易言的本我意识了,他思感之中一片紫灰,紫灰浓的要滴出水来,将他的一切都遮蔽,元神在这一刻也变的沉重,无尽的惊惧恐怖涌上心头。 他的本我意识淹没在那无尽的恐怖之中,就像一个人落入了大海之中,他坚守本心,试图看清这个天地,然而看到的天地却只有一片紫灰。 他用那仅有的一丝清明,驱动法术,身上金光涌起,有神文似电花在闪动,然而比起他以前施展的这个法术来要弱上不少,他腾身朝天空中而去,离得那山谷谷底远了,那种恐惧感便慢慢的淡了下来。 天空中的风吹着,炙热的太阳让他明白自己生活的世界还有着别的颜色和温度。他的身上一团金光朦胧,脚下所踏之中有慢慢的凝结淡金色的云雾。 易言眼看着那山谷之中两种不同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漩涡,让他根本就无法看清,他更不想去凭元神感应,元神自也有元神的弱点,元神对于天地敏感,尤其是现在易言的元神更是脆弱。 那种恐惧感依然盘踞在他的心中,他自己清楚,想要真正的将心中的那份恐惧消除干净,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但有时候有些东西能够让人不再畏惧,即使是他心中的恐惧如海洋潮水。 易言拔出腰间的长剑,在虚空之踏步,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道的金线,点点划划,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金线,金线很快便交织成来一幅繁复的图案,那图案像是永恒的存在于虚无之中,只是现在被易言加重了色彩显形了而已。在这同时,他的头顶元神翻动沟通天地,他的唇开合之间有古怪的咒音在天地间响起。 这是天火降临法术,易言不怕他们知道自己正在施法,他是为了给林明庭创造逃离的机会,他知道,林明庭在里面多呆一分钟便多了一分危险。他更明白,若是按要夺宝的心思来说,现在根本不是出手的机会,但是他是救人,所以他在天空之中压住心中不褪去的恐惧施展着这个法术。 烈日当空,炙热的阳光之下,山谷的上空法意波动越来越重,当那个波动达到了一个点时,天空之中出现了漫天火焰,对面山头上缠绕在树梢上的红光猛然一闪,竟是远远避了开去。 只见天空之中,一片火光,呼啸而下。火划过虚空,竟是出现了尖锐的呼啸声,天空像是被划破了,出现一道道赤色的伤痕。 满天火雨落下,一个人虚立天空,长剑指天,身上金光涌动。 ------------ 第39章 :量天尺 “太阳精火。” 远处李逸风不由的念出声来,他就是易言看到的那一道血光,他的身体已经炼化成了半虚半实的存在,修成了数种诡密无比的神通,但是却也有了一些明显的克制之物,其中之一便是这天地间无外不在的太阳精火。 太阳精火并不算是什么特别难见之物,但是能够让太阳精火形成这样强大法术的人却极为稀少,他可以肯定,那满天火雨掉落的下方虚空肯定已经不能够自由的遁出。他看到易言在虚空之中以剑画出那个立体的符阵时,便知道这是一个类似于法阵类的法术。所以在其法术还没有成形之前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否则的话即使是法力再高,也可能要陨落在那无边的太阳精火之中。 所以他在那法术将成的一刻,离开了那山之巅,免得自己被波及。 他身形一晃上了天空,化为一片血云,看着一片火雨落入山谷之中,只见谷中恐怖雾气刹那之间翻腾起浓浓的恐惧与邪意,一道道的火光落入其中,将那似海浪一般翻起的雾气划出一道道的火痕。 谷里林明庭在看到百辟魔君的那一刹那,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的将一个本应追逐大师兄的强大魔道修士引来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若是在罗宵还存在之时,他面对着这个百辟魔君还有一战之力,可是现在却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他的法术在见到百辟魔君的那一瞬间便被那无边的恐惧给淹没了,他的心中只有紫灰色,没天空没有大地,没有身体,但是他心中仅有的一丝清明还让他握紧了那个石盒,随时都要揭开,他心中那一丝的清明告诉他只要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面的量天尺必定能够撕开一道口子,但是他现已经力不从心。 无边的恐惧之中,他想着自己这一生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有谁会记得自己曾来过这个世上。 仿佛过了亿万年之久,他心中那一片紫灰色的恐惧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的火焰,火焰似流星一般自天际而来,在紫灰色的天空之中划出一道道伤痕。 这是谁?是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与百辟魔君为敌? 这仿佛自天外而来的火雨将恐惧的世界划的满是伤痕,林明庭的心立即解开了,在这一刹那他将盒子打开了,里面一把晶莹剔透的尺子,尺子上灵光耀眼,只见他伸手抓起尺子朝身边一挥,一只诡异的朝他抓来的手便慢了下来,那是一双邪气无比的手,死灰色,指甲极长,如灰色的刀锋,宛若只被其触摸一下就将肉身干枯。 但是林明庭这一挥动量天尺,那手便无法靠近,那短短的距离如鸿沟天堑,难以跨跃。同时,他脚下一步跨出,山在他的脚下仿佛刹那之间只是一个小土包,他一跳便已经到了山巅,第一时间看到了天空之中的易言,看到了一个扬剑指天,驱使满天火雨落下的易言。 他心中涌生一种特别的味道,这还是那个易言吗?他从来没有想过易言会来到这里,在他看来,易言自己都已经一身的麻烦,最好是躲在紫荆山中不要出来。 紫灰色的光雾自山谷之中翻涌而起,朝易言卷去。同时,林明庭感应到了一股邪异无比的凶戾气息朝自己袭来,手中量天尺再次一挥,一步跨出,出现在了易言的身边,一手一抓住易言的手,再一次的挥动着量天尽,一道灵光逝出,灵光之中一个个符文整齐的排列着。 一步跨出,两人的脚下的天地仿佛缩短了,他们像是在地图上行走,一步之间已经跨跃了千山万水。 身后的无边恐怖魔雾形成一张巨口朝他吞来,却越来越远,而又有一双邪气无比的灰抓自衣角边滑过,最终是慢了一点点。 易言耳中只有静寂的天地在呼吸,他仿佛自己遁入了天外,当他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在一座山巅了,侧头看旁边的林明庭,他看上去气息絮乱,身上的灵力不断的散出,尽管如此,他的眼中也没有一丝的慌乱,只是他的眼角与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皱纹。 他仿佛看出易言眼神中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真实的年纪吗?” 易言摇头,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以观命神通看出现在的林明庭年纪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去窥视什么。 林明庭笑了笑,说道:“我今年四十五,十一岁上罗宵修行,至今已有三十四个年了,罗宵不光是我的修行之处,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虚弱。 易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林明庭继续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来这里,当然,你来了这里让我很感动。在你选择去昆明林公身边而拒绝留在罗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内心深处是放不下你父亲的死,虽然你自己那时候都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你下意识的拒绝留下来,现在想想,你没有留下来也好,留下来了,那么罗宵那么多亡命之人中也就有一个你,那就是害了你。” “无论怎么样,我知道当时师兄是出于好意,这好意我会一直记得。”易言说道。 林明庭却摇了摇头,说道:“当时之所以会想要你入罗宵派,一来是因为你的心性与罗宵相合,二来是觉得你去林公身边确实不合适,你软弱的表相之下有着一颗自矜自傲的心,在林公身边,我怕你会承受不住那种压力而碎去。”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像是在自嘲自己看人眼光不够准一样,他继续说道:“没想到你内里有着这么强的韧性,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不但没有沉沦,反而成长得的这么的迅速,你是一个天生的修士。” “修士,不都是这样吗?”易言说道。 “不,虽然很多修士看上去都一样,但是大多都如一口盖着锅盖的锅,灶中则是大火在烧,看上去很平静,但是锅中却是有水在沸腾,而你则是内外如一,即使是不如一也会很快调整过来,所谓天人合一,便是这个理,很多道理都是很简单的。” 易言心中想了一下自己这一两年来的所思所想及言行,发现自己确实是在每做一次的改变时,虽会在心中纠结许久,但是一但改变了,那么便会坚定起来,确实称得上是表里如一。他不由的又想到了英子跟自己说过的那一句话:“人活着,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 时至今天,英子的音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这一句话反而更加的清楚了。 曾有一段时间,易言认为这是一句会让自己堕入魔道的话,曾想过要将它遗忘,现在看来那样的想法也是幼稚了,一个人的一生会接触到无数的人,会看到无数的至理名言,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但是往往会被影响到的也只是偶然的一个人、一句话、一件事,这只是因为你遇上了合乎你心性的东西,所以你认可了,就比影响了。 林明庭看着远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易言竟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伤感了,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安详。 他说道:“道与理,世上有太多了,道家论道、佛门论佛理,都不过是在说服自己让自己更加的坚定,或者是为了检验自己是否还有所不知的地方。……呵呵,我又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要谨慎而行,他日未必不能重启妙门,超脱天地。” 易言知道他所说的妙门重启是指一个真正成就大道的天地法门,而现在天下间可谓是妙门紧闭,当下便立即说道:“我不过是走在这修行的路上而已,哪里能够超脱天地。” “只要走在修行的路上就有可以有,只要有梦想,并一直的朝着梦想而走,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林明庭说道,随之又自嘲的笑,说道:“灵力没了,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也可以有梦想了。” 易言看着林明庭的样子,竟是一下子觉得他像是成了自家的长辈,亲切了许多,在以前,他心中尊敬林明庭,却也比现在少了一份亲切。 就在这时,易言突然心中一动,看向远方,同时头顶元神涌现,一只虚幻的龟注视着远方,林明庭看在眼中竟是觉得自己在龟元神面前将不再有秘密。 他不禁暗道:“原来这才是他成长的根本,若有朝一日他这元神能够真正的成长起来,或许真的可以看透天地未来。” ------------ 第40章 :引祸 易安与方明空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他们是在易言离去的那一刹那便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方明空说要在那里等,怕等下易言回来找不到,易安则说要是哥哥能够回来就一定能够找得到,留在那里太危险了,并让方明空不要再说话了。 然而他们却在没有多久之后就遇上了一群人,这一群人正是之前易安遇上过的那一群,三男两女。 迎面而遇,易安只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不好,因为他们的脸上有着冷笑,并且毫无畏惧,与上一次相遇时完全不同。 方明空立即惊慌起来,指着他们说道:“他,他们,他们又来到了……” 他的惊慌让易安心往下沉,同时,对面五人脸上一个个笑意更甚了。其中一个女子笑道:“你还活着啊,你身边的那位‘本仙’没有吃了你的心肝抽了你的灵魂啊。” 她这话是对方明空说的,却是在嘲笑易安之前的那一句‘本仙’的自称。易安心中这时却在想:“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有意来找我们的,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假的,既然上次没有看出来,那么这次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以易安的见识也就只能想到这里了,尽管他跟随易言逃亡的这近一年来也有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但时间毕竟还是短暂,她还无法想到更深处的地方。 易安侧着头,斜眯着眼看去,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半眯着来隐藏自身的眼神,同时又增加别人压力的方法,也许是因为易言眼睛瞎了,所以避免让易安看到他瞎了眼睛,总是有这样的动作,然而却被易安下意识的学了来。 “你们是想要什么?” 这是她对于这个世界修行人的认知,她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找另一人的麻烦,修行人更是如此。 那五人看上去是富家公子与富家小姐多过修行人,当先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公子笑着走了过来,在易安身前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说道:“你们有什么可以买你们的命?” “你们是来寻仇?”易安继续问道。 她想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她总觉得他们这些人再找来背后有着什么目的一样,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不光是之前自己骗过了他们这么简单。 “呵呵,我正好缺一个侍女,看在你还算聪明伶俐的份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端茶倒水吧。”那个公子淡笑着说道,比起上一次遇到易安时说话的谨慎来,这次他的样子可谓神高气傲了。 易安心中想道:“哥哥一时无法赶来,我如果被他们带走了,哥哥怎么寻我?”想到这里,她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以前曾听过哥哥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天地就像是一本厚厚的书,每一个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会在这天地间存留,道行高深的不但可知千里之外的事,更是能观过去与未来。 当下便问道:“你想要我做侍女,那还得看看你是什么来历了,即使是我答应了,我的主人也未必会答应。” 易安的话才落,对面那位白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问道:“你的主人?叫什么?” 易安心想:“不能说哥哥的名号,得说出一个大的名号吓住他们。” “我的主人来自于昆仑山。”易安话才落,对面的人微微愣了愣,随后便哈哈大笑着,说道:“你以为说来自昆仑山就能吓到我们吗?不怕告诉你,我也是来自昆仑山,而且我们都是。” 易安对于天下修行的各门各派所知甚少,只知道昆仑执天下修行之牛耳,她心中这时有些慌乱了,心想:“他们来自昆仑,昆仑那么厉害,哥哥只是一个人怎么打得赢。” 她有些后悔自己把他们的来历给套了出来,怕自己真的被带走了,哥哥寻了来,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丢了性命。但是心中又不由的希望他们是在骗自己,强自镇定的说道:“你们是昆仑的,我怎么会没见过你。” 那五人笑的更欢了,其中有一人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根本就不是来自于昆仑,如果你是来自于昆仑,怎么会不知道昆仑洞府众多,即使是在那里修行的人也未必能够尽知昆仑有多少洞府。” 易安立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那个公子哥一样的人继续说道:“也不怕告诉你,不说你的主人无甚名头,即使是有来历又奈我们何,看你连昆仑都不了解,就知道你的主人也不怎样,你乖乖的跟着我回家当侍女,也许哪一天一个高兴,就把你收了当了小妾,也是你的一场造化。” 易安心中愤怒,愤怒的同时又有着一种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冷静,旁边的方明空倒是吓的颤抖不止。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新的主人,不管你以前的主人是谁,从今天起,你就是山西阎家的人,以后有事只管说自己是山西阎家的人,不需要再去胡乱编造昆仑了。”说完又指着方明空,想了想说道:“你嘛,这个样子,只能喂马了,我不是好杀的人,十多二十年后,如果你还活着,就给你自由,你记住了,我叫阎中书。” 他伸手一指,倒是尽显那种公子哥的风采,说不尽的潇洒与满足。 易安偷偷的捏了捏手中石龟,想着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想着或许哥哥还不知道,等他来了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抓走了。 “走吧,难道还等着有人来救你吗?” 阎中书淡笑着说道,这话像极了易安在第一次遇上他们时她对方明空说的话。 又有一个人突然说道:“看你的模样不错,再过两年就能够暖床了。” “暖什么床啊,我辈修行之人寒署不侵,又岂要人来暖床,难道你们忘记了阎兄师门的天地阴阳合欢道吗?” “原来阎公子是打的这个主意,咦,那小姑娘的体质好像不错啊,还是阎公子有眼光,而且她聪明伶俐,模样俊俏,若是调教的好了,那就是一个极好的炉鼎啊。”其中一个女子似乎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易安听懂了他们的意思,瞬间脸色通红,那边的阎中书看了不禁喜道:“这个样子要的,清梅泛红,素女含羞,最是人间妖娆色,哈哈,走吧,本公子会好好待你的。” 说完他哈哈一笑,伸手一点,一抹粉红的光华逝出,幻化为一圈圈的粉色光影朝易安的身上套去,方明空吓得连连后退,想要施法,却在捏了法诀之后发现念不出咒语,一时之间急的手忙脚乱的连连后退,满头大汗,脚后跟被一根树藤绊住,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他想逃,却又觉得自己不能逃,一时之间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 方明空的模样惹的众人大笑,突然有人惊咦一声,指着易安说道:“法术无法临身,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宝物。” 这话提醒了众人,一个个仔细看去,只见那阎中书施的法术套在易安的身上竟是快速的消散着。 阎中书心中突然莫名的惊,他已经知道了易安身上并没有法力,更无法术,但是却有宝物让自己的法术不临身,这说明她的身后确实有人,而且这人也不会是简单的人,要不然哪里拿得出这样的宝物给易安这种不会法术的人护身。 “事已如此,不如杀了她,以绝祸端。”突然有一人说道,显然他们都想到了易安后面或许真的有人。 “怕什么,料她的主人也不会有多么的高明,连天地大势都不知,又能奈我们何。”阎中书说道,话落之伸手在腰间一探,一根红色的绳子出现在了他的手,挥出,红绳如幻影一般的朝易安的身上卷去,然而却在这时,易安也动了,她将藏在衣袖中的石龟扔了出去,刹那之间,一团暗金光华自石龟身上涌起,紧接着一只玄黑巨龟自虚无之中冲出,张口一吼,了无声息,然而那根红绳却从红影瞬间重新化为实物,虽是灵光依然,但是刚刚那一下的祭宝攻击却被破了去,这让阎中书心中大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有一人出现在了远处,那人一身的玄黑法袍,一双半眯着的眼睛,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却又像是一切尽收眼底,天下无物可在他的面前遁行。 只见他一步迈出,身形一晃便已经到了面前,紧接着一指点出,在阎中书的眼,一抹金光如剑一般的朝自己的额头激射而来,这虽只是一抹金光,然而他却觉得那就是煌煌天威,如巨山般的直压而下。 无从抵挡,无法反抗。 ------------ 第41章 :一念感危布杀局 如果问阎中书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他此时一定会说:不应该在知道了自己被一个不通法术的人骗了之后就急急追上来,更不应该急急的追上来之后却又慢悠悠的在这里说这么多,应该像这个人一样,第一时间动手就是了。 但是他后悔没用,他只得反弹般的祭出手中绳子,却见他手中的红绳粉色光华一闪,他的意志就像雨天里大地上的泥,被一脚踩踏,唯有四溅开来。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这一刹那就像是四溅的泥水,化成了万千个自己,个个自己都是那样飘忽玄幻,那是一种剧痛刹那之间后的空灵飘然,这是本他一直追求的,但是却不应该是这样子实现。 “怎么会这样。”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从易言的出现到阎中书的死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他们的法术还不过是在胸中酝酿而已,阎中书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一身玄黑法袍的男子一指之下。 “你,你是什么人,你杀了他,你敢杀了他……” 其中一个同样锦衣华服的年青人大声的说道,他像是看到了自己被杀一样的不敢置信,他继续说道:“昆仑藏神洞天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山西阎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剩下的四人个个如临大敌,一个个既惊且惧的看着易言,对于他们来说,对方要杀人居然不问清楚自己等人的来历,他杀阎中书居然不问阎中书的来历就动手了。 “是吗?他敢抓我妹妹,我是不会放过他。”易言只是顺着他们的口气说的,有着说不尽的讽刺,一时之间他们一个个张口结舌。 易言并没有再为难他们,拉着易安转身就走,整个罗宵山脉都是危险之地,更何况百辟魔君与邪尸悟真或许就在左近。而且,他心中明白这事一定蹊跷,因为他的心头一直有危险感觉盘踞着,虽然这种感觉非常的淡的,淡到他几乎感应不到。 十数座山之外的另一处地方林明庭站在树阴之中,在他的前面有一条小溪缓缓的流过,不远处有一簇野花顽强的盛开在荆棘之中,地上杂草稀少,腐叶极厚,如黑雪一般的铺在地上。 林明庭坐在那里,膝上横着的量天尺,他自己法宝桑木弓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法器,凡是用罗宵山灵力祭炼而成的法宝都将散去灵力,最终可能成为普通之物,甚至可能碎散为尘土。 这量天尺此时依然能够拥有着这般强大的灵力是因为其材质非常,更是灵力浓郁,所以现在依然能够威力极大。 溪水潺潺的流着,淌过那些石块,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伴随着林间偶尔的一两声鸟鸣,让这个山谷显得格外的幽静。 溪水静静的流,突然,清澈的溪水之中多了一抹红色,阳光照在那溪水上清晰的照出了水中的红色的,红色自上流淌下,越来越浓,很快,整条溪水都变成了红色的,像是一条血溪。 一只全身羽毛血红的鸟自林中幽暗之处飞了出来。 林明庭依然坐在那溪边的大树下,闭着双眼,膝上量天尺上灵光如焰,尺子上面有着一个个玄奥的符文,总共十个,个个不同。 那鸟就落在林明庭身边的那一棵大树上的村头,歪着头盯着林明庭看。 突然林明庭开口说话了,他说道:“不知道友来此,是欲得贫道身上何物?” 那只鸟过了一会儿开口回答道:“罗宵弟子三十六,林明庭最静,果然名虚传,在这种时候连一点慌乱之气都没有。” “原来你是为我的静灵而来。”林明庭说道:“这不劳而获,夺别人修习的静灵,即使是得到了也不能长久,你将依然血煞满身,堕入无尽腥红之中。” “你怎知我不能凭借你身上的静灵从此养性自持,修命于天地之间。”那血鸟说道。 “南方之木岂能北方成林。”林明庭淡淡的说道。 “风无定势,可过重洋,世间之事,哪有定数。”那血鸟说道。 “既然你认定了,那就来拿吧,先看看你能不能拿得到。”林明庭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然而在说话之间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量天尺,量天尺灵光刹那之间如火焰一般的冲起。而同时之间,血鸟长鸣一声,化为一片血光就要朝林明庭罩去。 然而只在它化为一片血光之时,它所站的那一棵树立即绽放出无尽的白光,那一片片的绿叶化为一道道剑光,那一根根横着的树枝就是一道道将血光直接切开的锋刃。 那竟是一棵剑树,那棵树上无处不透着凛冽的剑意,那一片血光竟是刹那之间被剑光绞的不成定形。 李逸风心中大惊,瞬间想到‘阵法’两个字,他明白自己陷入了阵法当中,可是他想不明白林明庭怎么预先在这里布下了阵法,难道他早知道自己要来所以在这里等着。可是这没有道理,因为林明庭现在的境界并不足以感应到他的窥视。而且他还用易安将易言给调开了,就是为了乘机夺林明庭身上的静灵的,然而却掉落陷阱阵法当中。 那一棵大树刹那之间仿佛如开起了朵朵白花,树叶树枝树干纵横交错,让李逸风有一种万千世界入口在眼前,竟有一种迷失感觉,这种感觉才现,那种强烈至极的危险感便涌上心头。 突然,整棵树绽放出璀璨的光华,那棵树化为一柄剑,斩下,李逸风所化的那一片血光瞬间被斩为两半。紧接着,那一簇荆棘丛中未开的花朵在这一刹那绽放了,一朵朵的白花如被狂风卷起,剑吟似风。 李逸风再次大惊,刹那之间明白,那是蜀山的阴阳剑葫。 阴阳剑葫非蜀山弟子难以发挥出威力来,但是用来做来阵法中的一个阵眼却足以让陷入阵中的人胆寒。 这一方天地只一刹那之间便已经变了,变得迷雾重重,杀机浓郁,林明庭坐在那里,半个身子已经被雾气笼罩住了。 李逸风朝天看去,只看到一片剑光斩来,血影飞逝变幻,依然被剑光斩中了。 被分斩成一股股的血光并没有掉落在地上去,依然在虚空之中变幻着凝结在一起,并朝林明庭罩下去。同时之间,又有诡异的咒声响起,那一条血溪化为一条血蟒,血蟒嘶吼,张着一血盆大嘴朝林明庭吞噬而来。 林明庭手中量天尺一挥而出,他与血蟒之间一道如大河般的烟雾滚滚而生,那血蟒竟是难以逾越。 李逸风心中暗道:“今日堕其阵中,我纵有一身神通也只能展得三四分,不如早去,来日再来。” 他想到这里,心动之间施展血光遁术,只见满天的血光突然爆开,化为一片血雨四散,其中又有一缕血丝被斩成万千段却依然脱离了那阵法。 阳光之中,一缕血丝自山中飞逝而出,在虚空盘转之间,又有万千有血丝自山中飞逝而出,汇集在一起,那一片血光幻化而成一个血色的人影,在虚空之中就是一道影子,并没有实体。 他看到山谷之中,平平静静,溪流依然,他还曾融身于溪水之中近距离观看过林明庭,却依然还是堕入了法阵之中,不禁想到:“我且只管守着他,他总是有离开之时。” 身形一转,化为一道血光遁向观面山巅,然而就在他才到那山巅,便有一片火焰朝他罩他,那是太阳精火,顷刻之间,一种惊骇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他不怕被剑斩,却怕被这太阳精火烧,同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玄黑法袍的人,他一指点出,一道金光自他的指尖疾逝而出。 ------------ 第42章 :心中无敌 那一抹疾点而来的金光,在李逸风的耳中响起了刺耳的尖啸。 李逸风瞬间明白真正的杀招在这里,那太阳精火只不过是吸引自己心神注意的。尽管他心念动间便可遁出十余里,然而在这一刻恍惚间觉得一念便是天长地久,有一种时间静止的感觉。 “嗡……” 他的意识在金光的冲击之下,犹如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意识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意识的分崩让他仿佛看到了天地坍塌,看到日月星辰倒转,看到了山河燃烧,漫天血水四散开来,落入山中,顺着树叶滴落大地之中,消失不见了。 点出一指金光的这人正时是易言,他在看到易安的危险之时,心血来潮的凭观命神通看了一下,竟是看到了一抹血光,于是是便有了林明庭坐于山谷之中,凭太平剑、阴阳剑葫布下杀阵的局,也有着易言在去杀了阎中书回来之后直接来到了这座山上埋伏着。 他埋伏时并不能确定能够等来要等的人,但是冥冥之中自他有一种直觉,这算不上是一念知未来,但是却也是玄奇莫测了。 他看到消失于大地上的血水,眉头微皱着。朝山中一步迈去,来到地上,寻得易安与方明空,再回到林明庭所在的那个山谷之中。 林明庭依然坐在那里,他的旁边不远处插着一把出鞘的剑,剑柄插于地,剑尖朝上,另一边摆着一个葫芦,正是阴阳剑葫,只是现在这阴阳剑葫看上去要破败了许多,不再显得沉重,不再让人觉得其实蕴含着无边的锐利了。 在刚才的阵法之中,那棵大树就是太平剑幻化而成,而那簇荆棘白花就是阴阳剑葫中的剑意凝结而成的,至于那些雾气则是阴阳之气。 方明空一见到林明庭便惊喜的大声:“林师兄,你没事吧。” 林明庭笑了笑,说道没事,并示意方明空等会再说话。抬头看向易言,说道:“可惜,被他逃了。” “是啊,我有感他会在那座山巅出现,隐在那里偷袭于他,也还是被他逃走了。”易言说道。 “此人肉身已炼入虚无,神通诡异,想要留住并杀死他极为困难,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历。”林明庭问道。 易言缓缓的说道:“他名字应是叫李逸风,其他的我也没能看到。” 林明庭听了易言的话后沉默了一下,也不再多说那人,天下间奇人异士极多,即使是林明庭也不可能尽数知道。 他指着旁边的阴阳剑葫说道:“就是有些可惜了这阴阳剑葫,虽然在你的手中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来,但是于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臂助,却因为要布阵,不得不耗尽剑葫之中的阴阳二气,现在这阴阳剑葫除非重新祭炼,否则的话将堕为法器,不再为宝了。” “不过是一件法宝而已,来之不正,留手这么久,已是不该,上次如果不是蜀山的那位道阳子非要抓我回蜀山关到镇妖塔中去,我就已经将这个还给他了。”易言说道。 林明庭再次的看了看易言,说道:“我还以为你得了摄魂魔眼、阴阳剑葫,又得过碧波倾天图这种灵物,会在心中有着修行数十年年不如一宝的想法,你能够不在意宝物得失是好事。修行界中有一句话说:心中无宝,手中有宝,天下可去。虽说心中不可在意宝物的得失,但是手中却不可无宝,行走天下,难免斗法斗神通,手中若无宝物,是要吃大亏的。” 易言听到深以为然。 林明庭继续说道:“这句话引伸开来其实也可以说法术,我们修行人求长生,求超脱,不管是祭炼法宝还是修习什么厉害的法术或诡秘的神通,都是在浪费时间,但是却又不得不做这些。所以,法术、神通也是要修习的,但是不可将心思都放在这上面,要做到心中无法,手中有法。这个也一样,你能明白吗?”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修习各种法术应付各种危险,但是应付危险并不是修行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长生久视,逍遥超脱。” 林明庭笑道:“我是在修行了十多年后才明白这些道理的,你从修行到现在不过两年时间就已经明白,真是可贵。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心中无敌,手下有敌。” 易言虽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是却早有体会。林明庭继续说道:“我们修行人,不可结敌,这并不是说不能结,而是不能在心中结,我们的心要时刻保持通透惕净,怎可因仇敌而染上阴暗垢物。但是当我们在对敌之时,绝对不可心慈,要尽量不让敌人逃走,有一个仇敌在世上,就要时刻提防着,这对于修行人来说是不利的。” 易言点着头,他以前只是有着泛泛的意识,现在听林明庭这么一说便有了一种豁然的感觉。 “呵呵,我这好为人师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改得了。”林明庭自嘲的笑着说道。 “师兄,你这是心地好。”方明空也一边说道。 林明庭看了看他,最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旁边的易言则是趁机说道:“三师兄,我们现在离开这罗宵吗?” 易言是希望他能够立即离开的,毕竟多留在罗宵一分时间,便多一分危险。 “离开吧,罗宵终究不可存留了。”林明庭说道。 易言有些奇怪的问道:“师兄,据我所知,有些门派可以从曾经的纳灵转化为食煞,为什么罗宵不行?” “你所知道的不过都是一些小门小派而已,他们本身都是靠自身修习灵力的,而且他们的灵力之中也并无门派的意志,而我们的灵力之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法术、有祖师意,有山灵意志,又岂是那么容易说转化就转化的。现在天下间的那些大门大派,哪一个转了?最多只是派门中弟子下山来到人间,个人的将灵力转化为煞力而已,这是一种预先留下道种的做法。” 易言心中黯然,暗想一艘巨船想掉头极难,小舟虽易覆灭,但也自由。 几人出了谷,往罗宵山外而去。 一路上有易言的龟蛊元神在,有险则是尽早避开。林明庭感叹说他这对于危险的感知是已经到了听风识天时的境界,以后或许可做到一念而知一地之事。 易言虽有些期待,却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于他心中来说,不管是什么神通,都只是旁枝末节,只有真正的道行境界提升了,法术神通自然而然的就涌上心头。 几人不过走了大概半天,天空之中突然有一片法术光华掠过,易言抬眼看去那边的山,只见有不少的人正围着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女子。 那女子一眼看去根本就看不出年纪,但是她的那种高傲与冷艳,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寒剑那样的逼人。围着的她的有五位修士,清一色的青色道袍,是蜀山的人。 而在他们的外围则还有一圈人,这一圈人却是围着另一个人,那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破损,气息很是衰弱,易言一看就知道他是罗宵的人。 “是大师兄。”方明空快速的说道。 那位罗宵大师兄的怀里抱着一株紫色的梅花,围着他的人中有百辟魔君,有邪尸悟真,还有斧魔神将,另有几个易言并不认识的人,但是看上去每个人都不是平易之辈。 那个道装的女子站在山巅,被五位蜀山的人围着,而罗宵的大师兄则一头撞了进来,也许是故意,然后紧追着他的人也顺势散开,隐隐的将五位蜀山派的人与道装女子都围起来了。 最中心处的道装女子法袍在风中飘动,她抬头看天,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么多人将她围着。 易言只觉这个女子就是极为自负,自负所以自傲,傲的如一把绝世宝剑,尚未靠近,寒意便已经逼人三分。 林明庭也紧紧的盯着,他朝易言说道:“大师兄手中花就是山灵,我们必须救大师兄出来,山灵若失,罗宵就真的从此覆灭了。” “等会吧,师兄,你看那个女子,不知是何方神圣?”易言问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天下有这样的一个人,你没有用观命神通看她的来历吗?”林明庭问道。 “我不敢,我有一种直觉,如果我去看了,一定会死。”易言谨慎的说道。 林明庭心中的惊讶一点也不小,虽然他的灵力散去了许多,但是眼力还在,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只怕比起自己的师祖都要强大的许多。 ------------ 第43章 :天地渺渺,何人留其名 “你们是蜀山弟子?” 那个站在山之巅的道装女子淡淡的问道。天下修士,有许多人的语气大多很淡,但是每个人的淡都不同,有些人的淡是淡漠,有些人是淡然,有些人则是淡定,而她则是冷傲,让人一听她的话就觉得她是在蔑视或者毫不将蜀山放在眼里。 那虚无之中除了风声,只有她的声音,在一刹那竟是如天地间的唯,远远的,易言感受到了那如锋刃抵住咽喉的压力,其他的人也是如此,连邪尸悟真与百辟魔君都是谨慎的不敢有异动。 “你杀我蜀山弟子,不管你是什么人,最好跟我们回蜀山一趟,要不然的话,蜀山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其中一个蜀山弟子铿锵的说道。 道装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蜀山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真想去蜀山看看,但怎么可能被你们抓去。” 话落之时,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抹剑刃,剑刃短如匕首,无柄无鞘,在阳光之中朦胧着一层淡蓝的冰寒光韵。 易言见过不少的法宝,无论是谁的法宝,他都能够从中看到一些东西,比如他自己手中的太平剑,在剑的深处,深藏着一股戾气,就像是一个人久望得太平而不得,最终在临死之时把那种愿望赋予了剑,最终化为戾气。 而易言所看到的其他法宝,多少都会有一些祭炼它的主人身上的东西蕴含其中,但是那把剑中没有,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绝对的冰寒与锋利,剑刃薄如蝉翼,仿佛只要一个重击,那剑刃便将如冰一样的碎成一块。 只是这一抹剑锋的出现,易言的心头却立即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咽喉已经被割断了。 “大庚金剑阵。” 蜀山门人中有人大喝一声,只一刹那之间,五人消失在了虚空之中,唯有剑光绽放,化为一朵巨大的剑莲,五个人则是剑莲的花瓣,将那道装女子合在其中。 大庚金剑阵是蜀山有名的剑阵,五个蜀山门人若是布下了这个剑阵,无论是谁都要小心应付了。 然而大家耳中只听到了一声冷哼,随之在那五片剑莲花瓣合拔的一瞬间,大家看到那个道装女子将手中朦胧着淡蓝光华的剑刃朝天一指,一道凌厉的光华冲天而起,就像是剑莲吐蕊。 一刹那之间,那即将合拔的剑莲花瓣又重新分开,散逝,五个人同时从虚空之中跌出,一个个栽落向山谷之中,随着剑莲散去的一刹那,满天的剑光以道装女子为中心绽放开来,那些凌立于虚空较远的邪尸悟真及百辟魔君他们都一个个在剑光笼罩之下。 在他们的眼中,看到是一抹锋利的剑刃朝自己的咽喉划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承受,一个个各施神通法术或躲避或抵挡,然而,剑光一瞬,却没有一个人躲过,也没有人挡住了,一个个大惊失色,远遁开来。却有一人死在了那剑光之中,就是林明庭的大师兄。 道装女子伸手一抓,大师兄手中的那一盆紫梅花就被她摄入了手中,托在掌心,她低头闻了闻,皱着眉头,易言觉得她并不是在闻花香,而是在闻别的气息。 易言转头看林明庭,林明庭依然站在那里,但是眼睛却有些红了,而方明空则是已经捂着嘴,眼中有泪滚滚而落。 方明空在易言的心中是不适合修行,因为他总是被情绪所左右。看着方明空的样子,他心中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暗想如果自己没有修行,会是这样,还是会哪样? 邪尸悟真及百辟魔君、斧魔神将等人一个个不敢靠近,只是附近的山头站着,看着那个站在山巅的道装女子。 这时,林明庭突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在易言的心中,林明庭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从来没有看到过林明庭有过慌乱,即使是现在罗宵覆灭,他身上的法术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散去一些,但是他身上依然没有慌乱,去年的时候,他被赵瑜也种了蛊,在那么多一起种了蛊的人中,他是最静定的一个。 林明庭在那人道装女子欲要离开之时,突然大喊了一声:“道友请留步。” 他的这一声喊显得有些灵气不足,但是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道装女子同样的看着林明庭,林明庭的法术虽然不断的变弱和消失,但是蹑空步却依然还在,他走了十三步走到了山顶,若是在他全盛时期,自然是一步便可到达。 “罗宵弟子林明庭见过道友。”林明庭来到山顶之时,在看到了她一剑杀了五位蜀山弟了,让众多魔道修士胆寒之时,依然是平平静静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当他来到道装女子面前之时,才真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锋芒,她整个人就如她的剑一模一样,冷傲的洁净,自负的天然,不带丝毫的造作。 道装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 “我的师兄刚刚被道友杀了。”林明庭说道。 他的声音风中传播,被风送到了众人的耳中,此时周围的山已经又多了许多修士。一个面色有些古怪,他们没有想到林明庭这个时候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道装女子的眼神有了一丝的变化,但是她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林明庭。林明庭就站在道装女子数步之外,他继续说道:“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说,修行人心中不能有仇,如果有一天,他被人杀了,也希望我不要刻意的去报仇。我一直以为我能够做到,刚才看到大师兄被你杀了,我无法平静,我必须要为他报仇。” “你报不了。” 道装女子淡淡的说道,这是在林明庭说了这么多话之后她第一次开口,没有什么逼人的气势,然而只是这淡淡的一句话却显得她无比的自信。 “许多人都知道自己会死,但是他依然努力的活着想要不死。”他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说虽然我报不了,但是我还是要做。 “你很喜欢论道讲理吗?修行就是一个人的事,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你想报仇,那就是要寻死了。” 易言在山脚下听了大惊失色,可是在山之巅的林明庭已经挥起了手中的量天尺,一片灵光如火焰一般的涌起。那灵光之中仿似有无数的符文朝道装女子冲击而去。 易言已经惊的思想凝固,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道装女子一挥手,一抹剑光刺穿了林明庭的手中量天尺挥出的灵华光芒,刺破那些神秘的符文,刺入林明庭的额头,自后脑而了。 那一抹剑刃在虚空盘旋一圈却猛然的再次绽放出耀眼的蓝光。 剑光一闪。 远处的山巅突然有一人惨叫一声,身与首已经分家,自所站立的树上掉落。虚空之中响起道装女子的声音:“你敢为你师兄来找我报仇,也算不错了,那我就帮你杀了这些将你师兄逼到这里来的人吧。” 她站在山之巅,在风中,左手抱着一盆花,右手并指如剑,虚空划动,十数丈外的一抹蓝光一闪,消失,只见山谷之中一个修士遁入树中,寒光一闪,那人一半的身体自树中分离出来。 她的手指再次的盘转,那一抹剑刃虚空盘旋,又有几人被斩下。鲜血在空中台红墨泼洒。 远处山之巅的邪尸悟真转身便朝虚无之中遁去,然而才消失,他又从虚无之中掉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经被剑光从中剖开,自高空中掉落在上,化为一滩泥,最终又消失在那里,了无痕迹。 百辟魔君在剑光临身的那一刹那化为无数缕的紫灰烟头,一个个烟头都暴发出刺耳的惊恐惧叫声。 淡蓝剑刃在虚空一颤,便有无数的剑光分裂开来,将一个个烟头斩灭,却仍然有一些钻入虚无消失不见。 斧魔神将提着手中大斧大步的在地上疾奔,他从山顶到山脚只用了三步,耳中听到那一道道剑刃破空的声音,有一种胆寒的惧意在他的心中升起,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么狼狈的逃,连跟对方斗一斗的心思都没有。 “嗡……” 他身上涌上了剧痛,头颅自肩头栽落,栽满的头颅上有双眼看到脖子上的鲜血不受控制的朝外喷去,头颅还没有掉到地上,他的眼中就已经看到剑光一闪而远逝。 肉身朝前跑出几大步后扑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脖子上的鲜血突然止住了,但又没有结疤,那肉身突然爬了起来,回身捡起头颅大步的朝远处密林之中跑去,所过之处,树折林分,仿如猛兽过境,林中鸟惊兽走。 易言的咽喉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心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捏住放进了冰水里。他无法呼吸,无法移动身体。 方明空在嚎嚎大哭,鼻涕口水直流,他的嘴合不拢了,他的脚停不下了,朝着山顶跑去。 方明空曾在面对危险时全身颤抖,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敢朝山顶跑去,一点怕的意识都没有。 满天飞逝的剑光已经消失,山之巅的道装女子朝山下看来,看着易言,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也想为他报仇的话,可以到西南方向那一座最高的山上找我。” 说罢她抱着那一盆紫梅花,转身一步跨入虚空,身上剑光一闪,转眼消失不见了。而还在山中爬山的方明空显然也听到了,他大喊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半个小时之时后方明空爬到了山顶,他跪在林明庭的身边,依然是大哭不止,一边哭又一边朝那天空中喊道:“不要走,你不要走,我要杀你,我要为我师兄报仇,啊啊,啊……” 生离死别,永远是人间最永恒的痛。 朱颜辞镜花辞树,天地间永恒不变的规则。 易言看到的不光是林明庭被一剑刺穿了头颅,看到的是那滚滚如洪流的天地规则,生与死,阴阳两色碾压着世间的一切生灵。 他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如蚂蚁,就如那浮云,被风一扯,就散了。 林明庭曾是他心中隐然的学习对象,然而却死的这般的突然,死的这么的干净。又有会记得他曾来过这世间,如果我死了,又有谁会记得我曾存在过? 易言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这念头在他心中发酵。 ------------ 第44章 :坟前立碑者 天气酷热,不曾因林明庭的死亡而掉半滴雨水。 方明空要将林明庭与赵明成葬回罗宵,赵明成正是罗宵这一辈的大师兄。这是易言再次见到方明空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有主见的要做一件事。还记得林明庭在见到方明空时有一声轻微的叹息,他大概也是看出方明空无修行之心,有些担心他以后的日子吧,但是现在方明空显然也是在改变适应着,可惜林明庭无法看到。 易言第二次来到罗宵山,看到的只有满目腐朽,曾经在他心中的道家福,仙真居所,此时已经倒塌了,当时林明庭指着那一片恢宏的宫殿建筑说过,这罗宵山不知经历过多少个门派了,也不知百十年后,罗宵派是否还会存在。 当时他说的很坦然,然而只是才两年之后,就已经应了他的话。 倒塌了的道殿已经灵气全无,墙硬瓦砾都腐朽不堪,突然有一只眼睛泛红的兔子自废墟之中钻出,它极具人性化的打量了易言一行人一眼然后立即远遁而去,那是已经开灵的小兔妖,知道罗宵覆灭之后想要捡点法宝或功法。 此时那些想要从罗宵身上得到好处的大多数人已经散去,没散去的只有那些小妖小怪,他们在那些强大的人在之时不敢靠近。 易言与方明空两人沉默的挖着坟坑,方明空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他背的是大师兄赵明成,他身上的灵力早已经散尽,法术全无,体力不过是普通人的程度,易言想要帮他,他却坚决不要,他说凭大师兄的本事想逃离罗宵山很容易,但是带着山灵一起离开却让他最终死在了这里。 突然,有一个声音古怪的声音说道:“看,这里有两个人,吃了他们。” 这声音含糊,就像口齿不清晰,声音含在嘴里说出来。 “吃了他们,是活人……” “会很鲜……” “我吃素……” 易言早就发现了他们,总共三只妖,一狸、一猪、一梅花鹿。他们还不过是初开灵,懵懂无知,看到易言与方明空在这里挖坑,没有显露半点法术就认为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他们一出现方明空就像被惹炸毛的刺猬一样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拖着手中正挖土的木棍冲了上去,易言没有动,但是他头顶的元神猛然显化,一只巨龟出现,无声咆哮一声,那三个还没有化形的妖便已经抱头鼠窜了。 方明空将手中石头远远的追仍过去,砸在那一只野猪的背上,只听得那野猪一声惨叫,并有声音传来:“啊,要死了,我要死了……“ 那不过是没有眼力的小妖小怪而已,易言不屑杀之。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坟坑挖好了,将林明庭与赵明成分别葬入其中,一转眼之间,这里就只两个坟包,而没有了林明庭,就在一天之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赵明成倒也罢了,易言对他没有印象,然而林明庭那时候还是那么活生生的。 方明空安静了,他不再哭了,大概是悲伤到了深处,对于他这种从小在罗宵山上长大的人来说,罗宵就是家,每一个师兄都是最亲的人,但是现在罗宵没了,亲人也没了。 易言在坟前立了两块碑,其中一块刻着罗宵大弟子赵明成,另一块则时罗宵三弟子林明庭。 过了一会儿,易言又找了一块厚重的大石,以剑削石成碑,立即于两坟之间,以剑在上面刻着。 “生者纷扰,存于天地间所行之事不过为‘生存’两字,死者静谧,所占之地不过席大位置。生者归寂,万事皆休,生者若扰死者,何其卑劣懦弱,若有仇,可来寻我,若有怨亦可来寻我。若有人敢动此坟,扰死者安眠,天涯海角,我必剁其头祭于此坟之前。――易言。” 易言是怕自己走后,再有什么妖精鬼魅或修行人来此动了这两座坟。 易言将这一段话刻在石碑上,堪堪刻满,通篇字体杀气凛然,方明空的眼神在易言的脸上徘徊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道:“大家都说罗宵弟子三十六,林师兄最静,但是没有人知道,其实林师兄最具侠气,这是我听师父说的。师兄这么的欣赏你,以前还不知道,现在我知道是因为你的内心深处也有着和他一样的性情。” 易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如林师兄,他面对那个女子无所畏惧,而我则惧不敢言。” 方明空身上的那种惶恐消失了,像是被磨去了胎衣的玉,已经显露出了明亮之色。 “人的际遇不同,只要能承受住那种磨砺,谁都可能展现锋芒,没有谁比谁优秀,优秀的人只是在一次次磨砺之中改变着自己而已。”易言心中突然想着。 易言那一颗激荡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龟元神在头顶翻动,龟背金丝光华闪动,龟首张着大嘴,朝虚无之中吞吐着。 罗宵山中仍然有一些未完全散去的法意都被元神吞入了嘴里,虽然没有一样完整的法术。 突然,天空之中一只苍鹰盘旋而下,苍鹰上坐着一个人年轻人。 那只苍鹰正是易言曾见过的那一只,林明庭也曾举箭欲要射杀的。然而此时这苍鹰的背却坐着一个人,苍鹰盘旋而下,离地面越近,易言才发现这苍鹰竟是如此的雄壮。 离山顶还有数丈之高时,一道法术光华闪动,那人已经自苍鹰的背上消失,随之出现在了地面山顶上。 那人一身简单的道袍,看不出是何门何派,身上也不见有什么法宝光华护身,也法术缠绕于身。 “贫道张如鹏,不知易道友可曾见到一个没有肉身只是一团血光的人?” 易言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那旁边的石碑上就刻了自己的名字。他半眯着眼睛,他的心中早已经将这人看的清清楚楚,然而却一时无法得知他的来历,回答道:“李逸风?” “正是此人,他乃我门中逆徒,趁家师闭关之时偷袭了家师,盗取了师门的《血神经》,贫道要将他捉拿回去接受门规处罚。” 易言再次的沉默了一下,也没有问他是什么门派,突然心血来潮,下意识的往北方一指,说道:“他已经去了京城。” 指完之后他心中那种感觉蔓延开来,只觉得那个李逸风一定是往京城方向而去。刹那之间明白,这是自己观命神通又有了精进。 冥冥之中,他的龟元神有了一丝感知天下事的意味了。 “多谢相告。”张如鹏行一礼后说道:“来日必当相报。” 易言心中没有想过要他报答什么,只是笑了笑,张如鹏已经朝空中一纵,化为一道光华出现在了空中盘旋的苍鹰身上,鹰长鸣一声,在山顶盘旋一下,朝着北方飞去了。 天地不曾围绕着任何一个人转动,死者逝去,活者依然活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如这个张如鹏,又如那个李逸风。 易言与方明空在罗宵山顶呆了三天,并没有罗宵弟子再回来,也不见有什么修行高明的人来,最多只是一些散修,见到易言及易言所刻在碑石上的字,一个个嘀咕着易言是什么人。 此时的易言在天地间并没有什么名气,就算有一些,也是伴随着摄魂魔眼、林则徐而出现。 正要准备下山的易言心弦突然之间像是被什么给拨动了,一丝危险的警觉在心中泛直。他立即停了下来,凭观命神通观天地,只见西北方向有一片血光涌来。 观天地命数,易言自是不敢轻易的去看,那极容易被反噬。他观天色,应的是自己心中的警觉,从而随心而动的察看,自然是很容易的看到。 果然,不出一刻时间,天边一道灵光划过,在易言的头顶一个盘旋便落了下来。 灵光落地,散开,一群人出现在那里,当先而站的是一个一缕黑须的精瘦老者,穿着的竟是一身花袍,仔细看去是紫色和白色两种颜色夹杂缠绕而成的一件法袍。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开合之间更是闪动着审视的光芒。 他的后面立即有一个人走了快速走出来,说道:“师叔,就是他,就是他杀了阎兄的。” 精瘦老者眼神扫过易言所立的碑,看到碑石上面最后署名,不由问道:“你叫易言?” “我叫易言。”易言不闪不避的回答道。 精瘦老者心中闪过一丝的喜色,暗道:“早就听闻此人得了林则徐赠送的摄魂魔眼,今天居然被我遇上了,真是天意也。” 想到了这里,便说道:“本座空冥子,今日来此,就是要问问你缘何无故杀我藏神洞天弟子阎中书?” 易言看着这个空冥子,并将他身后的那四个人的兴奋笑脸都看在心中,那四个人正是与阎中书一起的,当时易言并没有为难他们,没想到他们竟是回去喊了这位空冥子来。 “真人何不问问身后的人,我为何杀他。”易言淡淡的说道。 空冥子眼睛一眯,立即说道:“万迁,你来说。” “是,师叔。” 空冥子的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心中大喜,暗道:“今天定要报去当日之仇。” 他站在空冥子身边,说道:“启禀师叔,阎兄前些天与我等在山静坐修行,突然有一个女孩闯入,女孩满身伤痕,狼狈不堪,一见到我们跪地便拜,说身后有人追杀他,求我们救他,本来我们不欲沾染因果,但是阎兄一时不忍,最终答应了带她回师门,欲求师叔收她为弟子,但是才走没多久,就被他给追上了。” 那个万迁说到这里竟是愤怒不已,手指着易言大声的说道:“就是他,他追上来话也不说,趁阎兄不备之时突施杀手。师叔,你一定要为阎兄做主啊。” 易言半眯着的眼睛闭上,自他们的出现时便知此事无法善了,说的再多,不过是实力说话而已。 ------------ 第45章 :空冥子 这是一个夕阳即将落入山后的时间,一天将尽。 “真人若是信他,尽管动手就是了。我虽修行不过两栽,所遇生死之境却不下十次,不敢说通达人心之莫测,却也能略窥一二。”易言淡淡的说道。 “哼,现在会说这些了,装什么可怜,当时杀阎兄之时,你的眼神,你的表情,多么的狠辣无情,师叔,你不可被他骗了,你看那石碑上的话,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自以为是的人。”万迁快速的说道,他自然知道空冥子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轻易的回去,关键是万迁想快点看到易言被击杀,击残更好,他至今都忘不了易言在杀了阎中书时的那种锐利与霸气,他每每想起当时吓的发抖的自己就会涌上一种浓郁的污辱感。 “哈哈……”空冥子突然大笑,惊起山中鸟飞起。让旁边正气愤的想说话的易安一时开不了口。 方明空眼中再次的出现忧色,于他来说,心中已经完全接受了易言,易言已经是他现在的亲近之人,虽不及那些师兄,但也相距不远。易言没有听过空冥子,他却是听过的,此人虽不算是天地间的顶绝人物,比之各派的掌门人来差了不少,但是却也是成名多年的六劫修士,与人斗法的经验极为老辣,这么多年来,更是有可能已经渡了七劫,即使是没有渡过七劫,他的实力只怕也不会比七劫的差多少。 空冥子是一个并不比邪尸悟真、百辟魔君、斧魔神将差的修行人,方明空自然会担忧着易言,只不过现在的担忧之中并没有他自己的生死在,就在一天之前,他担忧害怕的还是自己的生命居多。 易言曾在昆明总督府的上空斗杀过初龄道人,初龄也是六劫修士,并且易言杀他之时,他是即将渡过七劫的,那时的易言手中的阴阳剑葫,有碧波倾天图那个强大的护身灵宝,而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了。 而此时的易言已经渡过了第三劫,只有第二层的天条神文铭刻,若只看这两样的话,易言是处于绝对的败处。只是现在的易言却也多了几样特别的法术,其中皇上帝的神意可忽视对方的法力,直面攻击对方的本我意志。 另有最主要的摄魂魔眼也不再是一年多前的样子了,此时的他所能发挥出来的魔眼实力已经比一年前强了许多,一年前的摄魂魔眼之下,三劫修士无法抵挡,四劫修士也得挣扎,而遇上了五劫修士则有些无能为力。一年后的今天自有不同。 今天的他手中虽然没有了那些有名的法宝,但是在面对着这些成名已久的人物时一点也不胆怯。 “真人为何大笑?”易言问道。 “世人都以为我空冥子是一个好杀之人,可又有几个人知晓,我空冥子从来都是最讲理的,你是曾跟随在林少穆身边的人,也应是讲理的人,如果真是你杀了劣徒,而又是劣徒的错,本座转身就走,绝不与你为难,若是你的错,本座自也绝不会与你善罢干休。”空冥子凛然的说道。 不等易言回答,旁边的易安已经大声的说道:“他乱说,当时就是他要抓我,哥哥来得急,所以才杀了他的。”易安指着那个万迁大声的说道。 “小贱人,当时要不是你跪地求我们救你,阎兄怎会沾上因果。” 易安的话才落,那个万迁已经大吼着说道,他的眼中杀机毕现的怒瞪着易安。 易安并没有被她吼到,而是同样的大声道:“你这么大的人还说慌,你父母死了没有人教你啊……” 比起易言的安静来,易安在家乡时可不是一个善茬,骂起人来也是可以不重词的主,易言伸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不要她再说了。其实一直以来,易言都不太喜欢她动不动就骂人的习惯。 “真人欲何为?”易言问道,在刚才万迁骂人易安之时,他心中已有杀心滋生。 “你跟我回一趟昆仑藏神洞天,在劣徒尸身面前解释完一切,那么我们之间的因果从此消去。”空冥子说道。 “师叔,不可啊,阎兄的仇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万迁大急的大声说道。 空冥子却只威严的说道:“退下。” 万迁当然不知道空冥子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空冥子他虽然在知道面前这人就是易言之后心中窃喜,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易言是在经历昆明那一场大风浪之后仍然活了下来的,并且被神殿中的神将追杀过,他能够活到现在依然保留着那摄魂魔眼,足以看得出他身上是着本事的。 虽然他对于自己自信,但是还是想将易言骗回到昆仑藏神洞天去来动手。 “我空冥子又岂是好种不讲道理之人,若是本座的弟子真的有什么错处,他死了是活该。”说罢看着易言,说道:“你是林少穆座下门生,本座相信你不会是一个滥杀之人,定然有着杀人的理由,只需你随我去昆仑解释清楚,一切因果就让他随风而散,如何?” 易言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想笑的冲动,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有人这么说话当下便说道:“跟随过林公学习的人也是修行人,只要是修行人大体都差不多,真人的弟子欲抓我妹妹回去当侍女,所以我杀之,就是这么简单之事,何需去昆仑说?” 空冥子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冷冷的说道:“那就休要怪本座以大欺小了。” 他本来是想着易言在林少穆的身边出来的人,就想拿话挤兑的他跟自己回昆仑,没想到的是居然被被易言嘲笑了,虽然那或许称不上嘲笑,但是空冥子却觉得他有着嘲笑的意味在。这让他心中大怒,然而面前的易言的火气似乎更大了,只听他冷冷的说道:“杀人寻仇,见面动手的就是,何需多言。” 话落之时,他已经将剑拔出,剑光在夕阳之中耀眼,一剑刺出,剑身金光流转,自剑尖上有着一道金光逝出,带着太平剑上的种锐利剑意,同时,那神力之中的神意及易言的本我意志融入那一道金光之中。 空冥子的眼中看到是一道金光,但是感应到的则是一个虚无黑色的天地,一个凶戾、赤红着双眼的农人手持着大刀,张着大嘴,绝望的吼着朝他扑来。 转瞬间即至,那种杀意竟是让他有一种无从抵挡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那持刀朝自己扑来的人面前涌生一种莫名的惧意,只一瞬间的事,他毕竟是修行久远的修士,瞬间的压住了那种惧意,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把那惧意压了下去,只怕自己的意识将要被杀散了。 他迎了上去,不是用身体迎,也不是用法术去迎,而是用本我意志去承接。 在万迁的眼中,他看到易言一剑刺点而出之时,骇然后退,因为当时阎中书就是被一指点死的,他这一刻又像是回到了那一刻,恐惧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羞愧。 他想空冥子能够一下就杀死了易言,只见空冥子双眼之中绽放光华,全身毛孔之中更是煞灵光华刺眼。 突然,在空冥子的四周生出火焰,火焰一闪,便附上了空冥子的身上。 他以为这是空冥子法术,不由的想道:“空冥子能够在昆仑占据一个地方开辟出一个洞府,果然不是平易之辈,这火焰才一出现便已经热浪扑面,定非凡火,就算是师父来了,也得小心应对了吧。” 然而他的想法才生出,便见到了那火焰扑在了空冥子的身上。他心中大惊,只见空冥子大喝一声,猛然的一挥手,周身涌生了一片水浪,水浪生声,一声无形龙吟响起,那一道水浪化为一头水龙自虚无之中冲出。 水龙长啸一声,朝空冥子身上裹缠着,似想将将那火焰淹没,然而火焰却并不熄灭,而那水龙却迅速的消失着。 空冥子心中骇然,张口一喷,一道淡金色灵光穿入虚空,化为一个透明的钟形罩子将他自己罩住,罩中的火焰快速的熄灭着。 “人间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偏要闯,今天不把你抽魂剔骨,我空冥子就将名字倒过来念。” 修行人自也有怒火,有时候怒火来了将更加的盛。现在的空冥子心中的怒火如海浪一般汹涌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易言居然先动手了,而且还让自己吃了一个小亏。 虚空之中响起了空冥子的念咒声,随着咒声响起,那个透明护罩之中的空冥子慢慢的化为一团黑煞雾气,越来越浓郁,泛着摄人的光辉,根本就看不透,猛然间,那护罩爆开,化为一片利刃光华尖啸着朝易言他们飞逝刺去。 紧随其后的是那一团由空冥子化成的黑光,黑光刹那之间化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掌心之处有着一个漩涡,漩涡像是连通着异域空间,宛若能够吞噬着一切。 这是空冥子的成名法术――空冥魂爪。 ------------ 第46章 :太平天国 “空冥魂爪。” 退到十数步外的万迁忍不住的大喊出来,他不是空冥子的弟子,而是昆仑山一个名叫纳虚洞天的弟子,然而他的师父却在几年前的一次离山后就没有再回来了,大家都说他的师父已经死了,他总是力争不可能,并说自己的师父法力高强,遁术更是高明,即使是遇到了大敌也能够遁逃回来。 虽然他在别人的面前总是说自己的师父绝对不会有事,说的很肯定,然而他自己私下里心中却也在担心着。他也不是没有动过转投别门的心思,然而转投别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次阎中书死了,在他看来或许是一个机会,若能够讨好了空冥子的话,或许可能转投入藏神洞天。 所以他这一声喊的声音很大很兴奋,在他看来空冥魂爪是一样极为强大的法术。而且阎中书总是在他的面前说自己师父的空冥魂爪如何如何的,并极力的描述着。而且万迁更是知道,阎中书修行的法门并不是空冥子的得意法门。 万迁仿佛看到了易言被空冥魂爪抓在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一片金光闪动,天条神文似电光耀眼,将易言及易安与方明空护在其中,同时之间,一只巨龟自虚无之中扑出,全然没有一丝乌龟的那种笨拙与缓慢,而是如虎猎食,似苍鹰扑兔,带着一股荒古气息自虚无之中扑了出来。 那龟古朴生硬之中透着神秘之气,四爪强壮而有力,龟背隐隐生辉,直接扑向了那只擎天巨手。 天地刹那之间一片晦暗。 这石龟是易言得自飞星道人那,他无法从这石龟身上看出什么别样的东西,这石龟像是天然的就能够将一切冥冥之中的存在给抹除隐藏掉。 石龟扑向那巨大的手掌,只见石龟过处清光阵阵。 那巨掌森然而恐怖,一手便将石龟笼罩着,在那手下,那石龟身上灵光阵阵,张嘴撕咬,嘴里同样的有着神秘的光华闪动,将那巨掌掌心的漩涡搅得有些散乱,然而那石龟依然是在不断的缩小着,最终被那手掌吞噬。 这在万迁的眼中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而已,他只看到石龟带着惊人的气息自易言头顶的虚无之中扑了出来,却被空冥魂爪悍然的吞噬到掌心去了,隐隐间他还感觉像是那巨龟自己冲入了掌心之中。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易言一剑刺出,剑上金光璀璨,紧随石龟之后刺入了那巨掌手心之中,巨掌在易言跟刺过来的一瞬间,五指合拢,将他抓入其中,易言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隐约间,万迁有一种感觉,感觉那是易言自己主动冲进那掌心之中去的。 然而他很快就将那种念头驱除,大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后果,这就是你们下场,以为学得几样法术就不知天高地厚,世界这么大,你们要会尊重前辈,我师叔让你们回昆仑去解释一回,这是给你们机会,你们不听,反而想要偷袭,这是多么愚蠢的事啊,太愚蠢了。” 他说的唾沫横飞,说的神采飞扬,他后面的人也跟着大笑。 方明空与易安两人则是脸色微变,沉默而紧张的看着那只巨大的手重新化为一团黑光,黑光如漩涡,不断的朝内塌陷,在山的上空,有亩许大小,就像是一个大池塘之中有两个水妖正在做着生死搏斗一样。 “入了空冥魂掌之中,没有人可以再逃脱,等待着的只有死。”万迁在那里大声的说道。 他既是发泄着之前易言带来的恐惧与污辱,也是在讨好着空冥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金色的剑光自那一片幽暗煞光之中破出,万迁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一缕自幽暗煞光之中破出的金色剑光。还没有等他相信、接受这一缕剑光的出现,金色的剑光便已经划拉开来。 璀璨,耀眼。 那在空中不断翻涌的幽暗光华在金光之中四分五裂,被绞碎成一片片,随风散去。 里面的人显露了出来,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在夕阳之中凌空而立,他的双眼朦胧着一圈圈幽绿的光华,万迁只看一眼,整个人便已经已经定住了,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泛着一圈圈幽绿光华的世界,那个幽绿的最深处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他一步步的走过去。 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他的肉身已经倒下。 突然,易言身形一扬手,一只石龟自他手中飞逝而出,闪逝之间,在远处化为一只巨大古朴神秘的石龟,张嘴朝虚空之中一咬,一团黑光在他的嘴里一闪而灭。易言又一招手,石龟在远处消失,从新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 他知道,空冥子已经逃了,刚才那一下虽然被易言手中的石龟捕捉到了,但是那只是他的金蝉脱壳之术,只是引得易言出手追击,真身已经逃走了。 刚才的斗法可谓是凶险之极,空冥子显然早就防备着易言的摄魂魔眼,让易言即使是最开始偷袭时也没有机会用摄魂魔眼去摄住空冥子的魂魄。直到他冒险冲入空冥子的空冥魂掌中,他的摄魂魔眼这才发挥出了强大威力。 当易言摄魂魔眼收起之时,万迁等人依然倒在地上,他们的魂魄已经无法归位了。 易言对于一个人修行人的生死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带人来寻仇的。但是看着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心中难免会有不忍,最终还是行法将他们的魂魄引导回自己的身体内。 这并不怎么困难,因为他们的魂魄就只是离体而已。 他们一个个醒来之后,看到易言,吓的连连求饶,易言肯定没有杀他们或为难他们的心思,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他们再醒来。 不过,易言却指着那个万迁朝易安问道:“这个要不要杀了他。” 万迁躺在地上抖如筛糠,听到易言的话后立即大叫一声,哀求道:“不,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杀,杀了还有违道心的平和。” “你这样的,我杀的多了。”易言淡淡的说道。 这一句话吓万迁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易安则是说道:“这个人有些傻,杀的也没有意思。” 然后,包括万迁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放了,他们连滚带爬的下了山。易言不在乎他们下山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心思,他在那山上又呆了一天,在第二天太阳初升之时下了山。 没过多久,罗宵山上石碑的内容便在天下传遍了,只是大家说起来时还只是笑着说的,说到易言这个名字时,大多会伴随着年轻、冲动,或者意义用事来形容。 至于若干年后,大家说起这罗宵山上的石碑及内容时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那就得看易言今后会怎么样了,或许这个碑会成为一个修行界的笑话,或许这将会是一个禁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现在易言正在考虑着要把易安安置到哪里去,因为她不想回紫荆山了,她说紫荆山中太压抑,太不舒服了。 易言问她想去什么地方,她第一个说想回家,易言当然是摇头,她自己也知道不能,然后便说想要去可以自由自在的地方。 “哪里自由?” 这是一个问题,天下间哪里都可以是自由的,哪里也都可能是不自由的。但是一时之间又哪里找得到那样的地方,易言仍然是带着易安回紫荆山,他可不敢在外面呆得太久,怕人间天庭的又再次找上来。 易言觉得这么久没有人再来罗宵是因为他们都去追寻那位道装女子,道装女子一下子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么的强大神秘,肯定有许多人会对她关注,但是现在并没有听说过她出现在哪里的消息。 方明空也跟着易言回到了紫荆山,但没过几天便走了。易言问他要去哪里,他只说不知道,易言又说为什么不在这里想清楚了再离开,他说正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所以才要离开,就这样,他离开了,很有主见的离开,易言不知道再见他时他会是什么样。 易言的离开与归来并没有在紫荆山中出现什么影响,他回到山中之后,依然每天入静修行,元神沟通天地,体会从罗宵山捕捉来的法意,同时又日夜祭炼着摄魂魔眼。 有一天有人来找他。 紫荆山中的拜上帝教准备起事了。 这一天终于来临。 他们说要建立一个天国,一个人人平等,大家亲如兄弟姐妹的天国。最终那个名字被定为‘太平天国’,易言见征着这个名字的出现。 当太平天国这个名字确定之时,易言便看到整个紫荆山中出现浓的化不开的血色,处处都是,整个世界成了血的世界。 洪秀全问易言太平天国的命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易言看来,其中有易言见过的,但大多都是没有见过的,他的耳中听到有窃窃私语。 “他就是我们教中的天命法师七宿先生啊?这么年轻,行不行啊。”这是原本拜上帝教中的人。 另外又有人窃语道:“此人就是那个曾观满清天地命数的七宿,竟然这般的年轻,听说新帝登基时都曾过问他的来历啊。”说这话的人不是拜上帝教的,然而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显然是与拜上帝教结了盟约。 这里是一个祭台,就建在紫荆山中,易言缓缓的走出人群,他一身黑袍,闭着双眼,往那里一站,便有一种神秘气息出现。 他缓缓的说道:“天地血色,无边无际。” 这时突然有人说道:“七宿先生不行法,不施咒,几时知道太平天国命数的?” 易言并不看他,而是说道:“自是‘太平天国’此名定时,能见则是能见,不能见者,纵是枯坐十载,建无数祭台也是不能见,能见者,只一念之间便可知。” 其实易言所看到的一些东西对于实际的作用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能够让很多人想到一些东西,他们能够知道行事的方向。 杨秀清这时说道:“一个国度的灭亡,一个国度的成长,自是不可避免的血流成河,但是我们不畏惧,因为我们心中有着坚定的信念,我们终将建立一个平等的世界,将不再有欺压,不再有勤者无食无衣,不再需要奉养清妖一族,我们将拥有自己的土地……” 杨秀清的话易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已经是修行,不再是普通的人,当天色暗下来之时,他回到了住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的一刹那,猛然的僵住了,他的脖子上已经被一把刀给架着了。 那刀很快又收了回去,然而易言却仍然心寒着。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一把刀了,这把刀在他的心中印象深刻无比,他曾见这把刀顷刻之间斩妖魅鬼魂,曾见这把刀的主人在月光之下唱着一首豪迈却又透着伤痛的漠北歌曲。 来者是王肃。 自他元神有成以来,还从来没有被人侵入过这么近的距离而不知道的事发生。王肃却像是并不在意他心中所想,就站在他的正对面看着他说道:“大人让我来问你,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易言心中暗自叹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当下便将自己知道的拜上帝教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当年林则徐派易言来这广西打探拜上帝教底细,一直过了这么久,易言都以为林则徐已经忘记了自己,然而今天派人来问了,而且来的还是王肃,并且王肃一见面就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警告?还是示威?”易言想不太明白。 王肃听完易言所说的便要离去,在即将拉开门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拜上帝教非是长久之地,你要注意及早脱身,不可陷入太深了。” 易言自然是满口称是,心中却叹息着,他自己更加的明白自己正是需要要借助这拜上帝教的力量才重回这里的。 他突然心中一动,问道:“葡萄牙国驻澳门的总管是你杀的?” 王肃迈出门的身体微微一顿之后,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离去了。才数步之后,易言便完全失去了对于王肃的感应。 易言心中突然对王肃产生了一丝惧意,他发现自己完全防备不了王肃的偷袭和突杀时,这种惧意便滋生了,然而他又觉得这惧意不过是二年前王肃在自己的心间种下的。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这种感觉驱散,重新坐在床上静坐修行。 不管别人修行如何的精进或者停滞不前,唯有自己努力的修行才是真实的,想要在与人斗法时不被杀,那就只有在平日里努力的修行,不浪费一点时间。 半夜之时,突然有人来到了易言的屋前。 是洪秀全派人来喊易言去商量事情。当易言来到那里时,看到不少人,其中大多都认识,但也有不认识的,冯云山倒是让他坐下,并为他介绍了一些不认识的人,而杨秀清则是直接说道:“有消息说林少穆要来广西了,听说你曾在他身边不少时日,我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 他的话落,易言突然感应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大厅之中的人一个个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眼睛闭着,但时却将厅中众人的脸色都尽收眼底,而其中坐阴暗处的一个女子则让他的心猛的一突。她正是明珠,飞星道人说她是来自于人间天庭的神殿之中,而她自己则并不承认。 ------------ 如文 手机上传的,半小时都没找到上传的那个图标,急死我了。最后还是先保存到草稿箱才上传的,人在乡下,没网,悲剧。最后是向大家求票的,今天换榜单了,求上榜。 端午了,祝大家端午愉快。昨天才想起在高考了,不知道你们中有在高考的没。 ------------ 第47章 :心斗 易言的洞察眼将灯火暗处的明珠看的清清楚楚,她那素面洁净的脸上无悲无喜,但是易言却感应到她微抬的眼皮下的眼神正落在自己的脸上。 “洪秀全他们从不在意别人的来历,若无人主动去说,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来自于总督大人身边。”易言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的元神只感应到丝丝缕缕的裹缠,知道于此事陷入太深,根本就无法从元神之中感应到什么先兆。 杨秀清曾引天父神灵降临己身,所以大家后来大多称其为天父,并且救出了冯云山,在这紫荆山中的地位仅次于洪秀全了,若是他一定要杀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想要活命就将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更何况,易言知道自己曾杀过杨秀清的人,知道他对自己有着杀意,只是一直未得机会而已。 “此时他突然召我来,更是在这起事之际,只怕是存了杀我立威和以警诸人的意愿了。” 易言心中电转,微微一沉默,便快速的说道:“不知何人在天父面前揭穿我的来历身份,还请天父速杀此人。” 易言的话让在座的众人微微一愣,随即便听杨秀清‘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完之后身体微微的前倾着,逼视着易言,说道:“揭穿你是林少穆的人,这是大功于我太平天国,应当重赏之,当杀的人是你。” 杨秀清的话才落易言已经快速的说道:“此人只将我曾在林少穆身边修行之事说与天父听,却不说我的双眼正是因林少穆的女儿郑林氏而瞎,更不曾说林少穆乃是置我父亲于死地之人,这是在太平天国成立之初便欲为太平天国除去一个能够观天地之命数的大天命师也,天父可问问在座诸位,一位大天命师在天下间又有多少?此人急于除去我,是欲令太平天国瞎去双眼也,天父为何不杀此人?” 易言的话快而不急,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显露出了一种舔舐人性命的锋芒,让在座的众人看向易言的眼色刹那之间变的不同了,本来易言在众人的心中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天命人,再多的了解也就不多了,易言平时少与人交往,即使是有人在紫荆山中拜访他,他也寡言少语的,言词不多,客套居多。 而现在众人心中猛然觉得这人并不是隐在雾中的羊羔,实乃藏于泥沼之中的地鳄鱼也。 “哈哈……”杨秀清再次的大笑着,说完之后以手指着易言,说道:“不过是笑谈,七宿先生何其认真也。诸位对七宿先生的身份还有怀疑吗?哈哈……” 易言心中微微叹息,心道这杨秀清果然不凡,口舌之间便欲置我于死地,顷刻之间又能将我的反击化解于无形之中。他当然没有想过真的让杨秀清杀了那个揭穿他身份的人,但却想将这个人逼出来,可是被杨秀清一句笑谈便硬生生的化去,让他无法再进击逼出来。 厅中众人一个个轻笑着,有人说道:“林少穆刻薄寡恩,只看他在昆明城中之时,曾于他身边学习过的人无一出现便知此人不得人心。七宿先生乃是天地命师,又岂会受遣于人。” 易言心中默然,他再明白不过眼下的气氛不过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应对的好了,要不然的话现在面对就是紫荆山中的神意镇压了。 冯云山再次的招易言落坐,易言敏锐的感应到此时的气氛不对,因为洪秀全显得有些不那么重要,虽然他坐在主位上,但是说话最多的却是杨秀清。 易言心中微动,他发现了拜上帝教中的矛盾点。杨秀清这人太过张扬,太过光芒四射,他的风采已经掩去了洪秀全的色彩。不过易言看洪秀全那深沉的脸上,并没有半点什么不悦或别的东西。 他一如易言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就像是一个混沌,让人看不透,看不清,看似平凡无奇,却安坐于那主位到现在,在杨秀清这样的人物光芒之下,依然能够坐得主,可见其城府之深。 易言自己说自己的父亲是被林则徐置于死地的,那是他为了撇清与林则徐的界限而已,另一方面,他的心中也难免有这样的念头与想法,尽管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曾在家中以元神观家宅的十年变迁,看到父亲死后归来时身上有着被神力所伤的痕迹,其中的伤痕与拜上帝教的神力气息极为相仿,他在这里这样说,也是为了以后开口问自己父亲的事而打好基础。 厅中人都在谈论着林则徐,自然是没有一个说林则徐的好,然而这也可以看得出他们对于林则徐极为的忌惮,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听说林则徐要来广西上任后连夜就将众人召集起来。 “在这里,七宿先生是对林少穆最了解的,何不请七宿先生说一说这个林少穆,也让我们更了解他。”说话的是一个名叫石达开的,易言对他并不熟悉。在易言看来,拜上帝教诸人之中,没有一个是平易之辈。这个石达开能够在拜上帝教中占据一席之地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了。 石达开的话一出,自然有许多人响应赞同。 易言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没有人能够从他的面色上看出他心中所想,曾经他是以故作冷漠来掩盖内心,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那么做了,他已经能做到遇心惊之事而面不改色了。 易言偶尔也会想起与林则徐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恩怨纠缠可谓是极为复杂,然而每每想起与要林则徐的关系时总会有一种没有半点瓜葛的感觉。易言自己并没有怎么去经营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林则徐做的也不多,然后就是极少的几次之后,易言与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在那种平平淡淡之中。 这就是林则徐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总是能够让他身边的人与他的关系保持在那种平平淡淡,互不相欠的平衡之中。 “他是不一个不垢不净的人。”易言说道。 “哦,怎么说?”问话的韦昌辉,韦昌辉是这些人中最不合群的一个,至少在易言看来是这样,他的身上总是有着一种大地主的感觉,隐隐与紫荆山中人不合。 “他有时行事冷酷,有时却又温和。他的心中从来没有仇,但是却绝对不会放过仇敌。他所做之事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但是手段阴阳相合,极难防备。那么多跟在他的身边学习过的人,在离去之后就没有人再回来,他就是一块不和于泥水的玉,你无法玷污他,你也不能将他雕琢或增色,无论是谁,与他之间总是是那样的不远不近,不亲不密。” 易言的话落之后,有人叹道:“林少穆果真是如此。”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看似不危险,但他的危险就像是六月的雷雨,当你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应及早除之,不能让他来到广西。” “如何除之?” “是人就有弱点。林少穆虽然不垢不净,但也绝不是万法不侵。” 这一天的晚上在这紫荆山中,他们定下了要除去林则徐的基调。易言知道其实他们的内心深处在听到林则徐要来广西上任时,应该就在想着不让他到来的。毕竟他们起事在即,风声不可瞒得住多久,凭林则徐在昆明所做的那些事,连盘踞云南数百年的沐家都被拔除,在那众妖环视之下离去,并让昆明城中的妖几尽覆灭。 虽然定下了要除去林则徐的基调,但是这天晚上并没有再商量什么。 易言朝住处而去,他心中想着,或许当总督大人死后,这天地间就会传出谣言说定计杀林则徐者为昔日其座下学生易言。 虽然易言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林则徐的学生,但是外人并不这么看,他得了林则徐从沐家老祖身上挖下的摄魂魔眼,又曾被托付照顾妻女,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这其中曲折,又岂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但是大家看到的就是那样的。 在所有人都退散之后,杨秀清的住处,明珠正对着杨秀清,微低着头解释道:“我只知道易言的父亲曾在林少穆的身边,可没有想到他的父亲的死居然与林少穆有关。” 杨秀清来到明珠的面前,用手挑起明珠的下巴。缓慢而冷硬的说道:“我不管你来自哪里,在这紫荆山,在这太平天国,最好不要对我耍什么心思,你们这些修行人,在我眼中屁都不是。” 明珠的睫毛微微的动了动,最终什么只说了一声‘是’,然后她缓缓的退出来,离开了杨秀清的房间,步入黑暗之中,缓缓的消失。 她孤独的走在紫荆山中,抬头看着天空,那满天地星辰,天天看也无法记住他们中的任何一颗,它们中的任何一颗不出现或者掉落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我一直想,我与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仇怨,或者说是我挡住了你的修行之路?” 黑暗之中一个人缓缓的走出来,不是易言又是谁呢。他在众人的眼中回了住处,在众人离去之后又出现在了这里。 ------------ 第48章 :龙虎灵讯 易言身穿一身厚重的黑袍,他的这个衣服穿在普通的人身上必定是穿不住的,现在的天气太热了。然而穿在易言的身上却一点也不会热,他的身体已经寒署不侵,一身黑袍的他显得无比的神秘。 他自黑暗中无声的走来,仿佛早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明珠声音有些冷的问道。 对于其他的人来说,这一句话中可以包含着质问,也可以是随意的一句问话,但是在明珠与易言的之间却没有那么简单,那代表着明珠的行踪能够被易言感应到,这对于他们这种天命人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我觉得你应该会在这里,所以就来了这里,你果然在,看你的样子,心情很不好?”易言平日话少,但是当他要做一件事情时,话会自然的多一些。 “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有学习过命算之术。”明珠将手抱于胸口,侧头不再看易言,淡淡的说道。 “据我所知,我与你无怨无仇。”易言走到她的旁边,两个并排而站,但是却各自面朝不同方向,就像是两人要擦肩而过,却在即将错过的一瞬间定格住了。 “这世上谁与谁就一定有仇有怨的,你看那洪秀全与咸丰有仇吗?可洪秀全却要造反,与威丰不死不休。”明珠说道。 “我挡了你的修行之路?”易言问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明珠说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易言说道。 “你知道现在来这太平天国之中的修士有多少吗?”明珠问道。 “这与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易言问道。 “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可以从中看得出,大家都想要借这个太平天国来做一次突破,既然都已经到这来了,所以都会想要一个好一点的位置,这样获得的东西自然就要多一些,你我都是天命人,而你因为来的早,被洪秀剑亲口封为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太平天国成立之后,你就会是国师,你觉得做为极可能成为国师的你被人暗算是很值得惊讶的事吗?” “确实不值得惊讶。”易言叹道:“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什么国师。” “你想不想没关系,关键是别人想了。”明珠说道。 “你想?”易言问道。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明珠问道。 “哪里?”易言问道。 “你听过天下旁门第一的阴阳道吗?”明珠问道。 “当然,当朝国师就是阴阳道的宗主。”易言快速的说道:“你是来自阴阳道?” “当朝国师就是我的师父。”明珠说道。 易言眉头微皱,他无法判断明珠的话是真还是假,但是他没有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管明珠找了多少岔又说了多少秘密。 “不管你有什么来历,这都不是你欲置我于死地的理由。”易言淡淡的说道。 “紫荆山中可不容易修行人斗法的。”明珠说道。 “你可知道我曾在这紫荆山中杀过杨秀清的人。”易言紧紧的说道。 “你认为你就一定能够杀得了我。”明珠冷冷的说道。 “有许多认为能够杀得了我的人最终都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很少有主动杀人,要杀你,并不算难。”易言同样的冷冷的说道。 “你可以杀我,但是如果我死了,一定还会有人再来夺你的位置。” “不管谁来,只要他对我怀有敌意,那么我一定就会知道。活下来的那个,一定会是我。”易言的声音之中透着一种特别冷酷与自信。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是国师的弟子,受命而来,倒也并不是一定要与你争那个位置。依我看,你对于那个未来的太平天国国师之位并不怎么在意吧。” 易言心中微微一松,他并不想杀这个明珠,之前的话只是要逼着这个明珠松口而已,现在她终于松口。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杀了她的话,那么他想要在这里呆下去就很难了。 “呵呵,你觉得呢?”易言轻笑一声说道。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其实可以预见的到,不久之后与满清之间的战争将会出现,到时天命人肯定还会出现不少,我们何不结盟自守,你做你的太平天国第一天命师师,我当个第二就行了。” “你觉得我能信你吗?”易言淡淡的说道。 明珠长吐一口气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用这件事来抵消我揭穿你身份来历这件事如何?” “你先说来听听。”易言说道。 “杨秀清对萧朝贵说过,不能再给你加铭天条神文了。” 易言微微一愣,随之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杀了飞星的时候。”明珠说道。 “我不认为你能够听得到他们说这些。” “我是天命人,我去过杨秀清的房间,杨秀清心中看不起修行人,但对修行人的本事又并不了解,我能够从他的房间之中知晓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的。”明珠快速的说道。 易言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正是因为明珠知道了这个,所以她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想要借杨秀清之手除去自己,因为她知道杨秀清也是想要除去自己的,而她做的只是递上了一把刀而已,完全是顺势而为,可惜未能成功。 “你可以展现你的本事,如能夺去我这个太平天国唯一天命法师的身份,那是你的本事。”易言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缓缓的消失在黑暗之中,如来时一样,了无声息。 明珠心中莫名的一松,就在她刚才发现这一方空间被一股独特的气息给笼罩隔绝之时,她真的以为易言将要动手了,其实到现在她也分不清易言究竟会不会动手,但是她不敢赌。 “我的命运终究会掌握在我自己手上的,谁也不能肆意的践踏。”明珠看着易言消失的地方心中狠狠的想着。她那一双微浓的眉下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透着一种特别的光芒,竟有几分孤狼的味道。 易言不知道明珠到底经历过什么,一个人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在意的终究只有自己,他打开妹妹的房间,将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易安抱到床上去,然后吹灭油灯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 一进入房间,他便看到了自己桌上的油灯是亮的。这种亮不是那种灯火的亮,而是在易言的心中亮了,那是灵光焰火。 易言走过去,伸手一点那结在灯头似灯焰的灵光,灵光瞬间爆裂开来,同时一片声音出现在他的心中。 “近日听闻天命七宿的大名,分外荣幸,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太意外了。但是我又听说紫荆山已是风云激荡之地,非是修行善地,宜早离。你如果是担心人间天庭,可来龙虎山,料人间天庭的神殿神将不敢来我龙虎山撒野。不过想来你也不会来,你这个人内心自矜的很,既然在紫荆山就一定要小心,那里将会有许多修行人汇集。我现将我师父在我下山时赐于我的行事准则念一遍给你听,若有你不决之事,可思之,定有所得。……” 这是龙虎山张采薇的声音,她最后背的是她自己下山带的那一本册子,易言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这却是她的一片好心。在这传龙虎传讯之中,她的话透着一种少女的气息。 最后一句话则是:“我被师父罚面壁思过一年,真是人生大悲剧,一年后再来找你。” 易言心中泛起阵阵暖意,他不由的想起了与张采薇相遇时的情形,她侧坐在青色的毛驴身上看着《瑶池仙子艳遇记》,唱着一首不雅俚歌。 他不由将张采薇当时唱的歌哼了出来:“天上的仙子啊……,你偷偷的来到人间,想找情哥哥呀,找情哥哥干什么,呀呀呀……原来是想找情哥哥睡一觉啊!本天师还没有还俗,你就已经下凡,这可让本天师怎么活呀怎么活,呀呀呀……!你说什么,要本天师为你算一卦,呀呀呀……这可是你犯到本天师手中,我这就为你算一算,摆六个铜钱,摇一摇,哗啦啦,思凡的仙子哟,你只管往东走,那里有一座山,山里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那就是你前世的夫君哟……” 再阴沉的世界,终究会有一丝光明,只要你相信他人。 ------------ 第49章 :杀徐 一八六零年,秋。 天下间有不少的地方持续的大旱不止,田地里的收成极差,人们除了上缴的粮食之外,所剩无几,到处都是卖儿买女的事发生。 紫荆山中的人口猛然暴增。 易言所住之处也已经不再安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已经建了许多新的简陋木屋。 “叫什么名字?” “李秀成。” “要问什么?” “前程。” “你前程无量。” “真的?” “不信的话来这里做什么?” 李秀成将那半个坐在木凳上的屁股拉了起来,弯腰鞠躬:“谢先生。” 他缓缓的退后,退到门边时,突然说道:“先生,您收徒弟吗?我给你当徒弟好吗?三餐管饭就行,你别看我身子小,我的力气可不小,什么都会做。” 易言坐在那里摇了摇头,李秀成立即垂下了头,然而却又很快抬起头来,说道:“看门的也行,我看到每天来先生这里的人很多,先生这里正好缺一个看门的,我跟我爷爷学过马刀,也学过地趟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易言已经摇头了,他眼中的期待光芒立即暗淡下去,垂下了头,拉开门,门外人头涌动。 “等等。”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喊,正是易言的声音。 “在,在这,先生。”李秀成连忙转身快速的说道。 “如果你现在愿意的话,就替我看守好这门户吧。” 屋内的声音让李秀成大喜,他惊喜的说道:“一定,绝不会让人在门前乱来。” 说罢退出去合上门,对着远处大声的喊道:“老爷子,把大刀拿来,七宿先生收下我替他看门了。” 夕阳之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格外的灿烂。 远处有一声呼应,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长着缕焦黄胡须的削瘦汉子扛着一把大关刀来到了李秀成的面前。 “老爷子,七宿先生说我前途无量……” “好,这,那就好……”老汉笑着说道,他心中想着的是今天自己的儿子可以吃饱饭了。不用再和自己一样挨饿了。 “小娃娃,是无亮吧。”有人听了李秀成的话后大声的说道。 “哈哈……” 无论是李秀成还是这个汉子,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瘦,但是他们的骨架却很高大,若是长起肉来一定是一位强壮的汉子,而现在他们的身上的衣服没有遮住的地方可以看到他们的骨骼裸露。 李秀成赤着脚站在门边,大声道:“去,瞎说,你们不要乱挤,一个个排好队来……” 一时之间易言的屋门前开始乱哄哄的了。 自从易言发现频繁的使用观命神通能够让他进入到一种玄奇的意境之中,他便开始放出风声去愿意为人算命,不久之后,他这里便开始门庭若市了。 远处有一伙人在站在那里,其中有一个年轻一手抱肩,一只手摩擦着下巴上那短短的胡须。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有些幽黑的脸照成暗红色。 他突然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你们说我是不是要去算一算命数啊,我总觉得我最近好像有血光之灾一样。” “我说教竹,你就是这个名字给害的,你说哪个当老大的下面有一个小弟的名声那么大,还有一个叫‘教主’的名字,一天两天还好,这久了,谁心中都会有不耐烦的。更何况,下面的那些人哪个见到了你不叫一声阳教主啊,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是我们天地会的教主,会长他心里能舒服的了吗?”年轻人旁边一个年轻大一点的汉子说道。 “按你这么说,我得改名字?”年轻人问道。 “改,必须得改,要不然的话,会长估计要把你发配到西北去了喝西北风了。” “那得改个什么名字?”年轻人再次皱眉问道。 “这改名字是大事,事关前程命数,你得去问问那屋里的。听说这屋里的七宿先生连那满清的命数都能够算出来,神的很,你去求求他,兴许就能够给你改一个大富大贵的名字来。” 年轻人心想:“我这个阳教主的人名字已经让会长忌讳了,还是趁找改了的好,免得惹来杀身之祸。”下了决心,便对旁边的人说:“我这就去找那位七宿先生改名字去。” ……………… 又是一个傍晚。 易言带着妹妹易安走在碎金色夕阳之中。 他这是前往广州,那个与西夷洋人最接近的大城市,而且据说是一个已经有破法之风能够吹到的城市。 这是一个他早就想去,但心中一直有些抵触的地方。 随着他修为的提高,对于破法之风也就越来越忌惮了,然而现在是一定要去面对的,因为将来破法之风可能直接吹入洞府和道场之中,将所有的法术都吹散。 不过,这次易言去广州并不是单纯的见识那可能出现的破法之风,而是因为要杀林则徐。不是他要杀,而是洪秀全他们要杀。至于要怎么个杀法,为什么要到广州去,易言一概不知,他只是被洪秀全叫去,然后洪秀全让他去广州,顺便演算了一下此行的吉凶。 在易言的眼,无论他们做什么事都是满天血光,没有一样事是吉利的,早已经没有了命数可言。 路边不远处树立了一块界碑,界碑上有着花县两字,据易言所知,花县就是洪秀全的老家所在。 远远的,他看到那花县上空血煞冲天,血煞隐隐之间竟有化龙之象。 易言看到之后并不打算进去,远远的绕开朝广州而去。 在他的心中也有想过要不要去福州一趟将这事告诉林则徐,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去告诉林则徐方法,甚至是理由也没有。 林则徐将与易言之间那种牵连斩得非常的干净,他们之间就像是那种彼此认识却又根本就没有交情的人,这种感觉非常的奇怪,因为他们之间并不是真的无交流,而是有着太多的事发生。 “安安,哥哥问你一件事。”易言突然说道。 易安抬头看了易言一眼,说道:“嗯,你说吧。”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他在想着要怎么说,易安已经追问道:“说啊,哥哥,什么事啊。” “嗯,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因为一个人而瞎了双眼,在之后,那个人又赔给了你一双更强大的眼睛,你是应该感谢他,还是应该恨他,或者说是不感激也不恨。” “哥哥你说的就是你自己的眼睛吧。那么哥哥自己是怎么想的?”易安抬着,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 第50章 :广州城的守门老人 易言不禁回想起自己从瞎眼到得到摄魂魔眼的过程。 他是请神降临过度而导致眼睛慢慢的瞎掉的,当时的他惶恐而不安,几度想要独自一人离开不再去保护郑林氏他们,但是他又会想,都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就这样子放弃的话,那么付出的代价就真的是白白付出。 最终,他付出双眼,怀着一身怨气的在总督府里等待那么久,终于等来了那一双让许许多多修士为之心动的摄魂魔眼。 所以当他得到摄魂魔眼之时,他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感激。而后面的所获得到的东西,在他的心中,都与他的付出相抵消了。 直到现在他对于生死,对于自身的眼睛瞎掉和当初所经历的种种已经不太在意了,再加上也更加深入的体会到了摄魂魔眼的强大,心中便又觉得摄魂魔眼比起自己付出的东西要重了。 所以他现在的心思就是想再去向林则徐报信一回来弥补。至于紫荆山太平天国这方面,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也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他现在身在紫荆山中避难,或者说是要借紫荆山中的力量来向人间天庭报仇,但是他对于太平天国并没有半点的归属感。 这归属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他对于拜上帝教并不怎么认同,所以无法融入,二来他的修行方式并不是神道。三来在他的心中觉得自己在紫荆山中获得的一切都是自己所赚得的。无论是之前的第一层天条神文的铭刻,还是后面的第二层,他都付出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险代价。 “砰……”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声,这声音听在易安的耳中就如鞭炮声一样,而且还是隔隔远远的,随着风传来。 易言的眼睛耳朵早已经瞎掉,元神感应虚无,取代了他的眼睛与耳朵,他从虚无之中听到的却不是一声鞭炮般的轻响,而是一种涂白。 在他的元神感观之中,并不是如眼睛这般的只看到前方,而是以他整个人为中心的朝外扩散。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他都能够看到听到,但是元神看到的世界依然是有颜色变化的,只是白天和黑夜的底色不同而已。 那些颜色不是光肉眼所能见到的那些颜色,还有着肉眼根本就不能够看到东西,比如灵光,比如城头的煞云,如虚无的天地间弥漫着的法意。 而那一声鞭炮般的响声所过之处,一片空白,像是白漆一样的将天地间的一切颜色都抹去了,从远处如箭一般的射到他的上空,一刹那之间,他的元神所感应到的一切都瞬间模糊、淡去、变成空白。 这样的现象在声音消失的一刹那便消失了,然而易言的心中却涌上了惊骇。那种惊骇是颠覆性的。 “那是枪声?” 易言看着远处的花县心中想着之时,元神感应之下那些空白很快便又被天地填充了颜色。 他一拉易安的手,在地上一跺脚,一团煞气凝结,化为一团黑光将他们托起,随风而飘,微一晃便来到一座山顶,看着远处的稻田,只见一个人正在田埂上跑着,而在他的身后则有一个人追着。 两个人看上去都不是会法术的,都是很普通的奔跑着,通过洞察眼,易言看清了两个人长相之时,心中再次的惊讶着。 因为前面跑的那一个是易言曾在昆明总督府里见过的那个高大的西洋剑客,他手中的细剑已经出鞘,脚上穿着的仍然是那一双高靴,在他的身后则是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穿着雨靴,双手各持一件武器,易言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能够猜到那应是传说中的枪。 那个西洋剑客的名字叫肯尔、罗斯,是法国人,据说祖上曾有人跟随拿破仑征战过。至于他有多少年纪,易言并不知道,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吧。 而他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成了林则徐的三大护卫之一,易言更是不知道。现在他被一个同样的异国人追逐着。 易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仍然还在回思着刚刚那一声枪响,那难道就是破法之风?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天地法则?难道那片空白之中就真的什么也没有?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追一个跑的远去,易言也带着易安在天黑之时来到了广州的城外。 在城外,易言抬头看着广州城上空,只觉得此处代表着煞气的光华淡了许多,像是这一处的天地无法存留这些东西。 他让易安先进城中去,给了她钱,让她找一家干净一些的客栈住下来。 易言让她带着那个石龟,这也是有意在锻炼着易安独自生活的胆量与能力。易言围着广州城慢慢走了,他感受着这广州地界的气息。 随着他的心静下来,元神慢慢与这个天地沟通,他的感应之中,这广州城周围的虚空慢慢的呈现在了他的心中。 如果说以这一路以来,天地在易言的眼中是浓装艳抹的江南色调,那么现在这广州就是褪色的画稿,是已经布满伤痕的天地。 这一片天地已经被侵蚀的很严重了,至少在易言来感觉就是这样,因为他感觉到了虚无之中有着一块块的留白,那些留白在他的元神感应之中就如**女子身上的伤痕一样的显眼。 “这座广州城所在的天地法意淡了许多,法术必定难施,施展了威力也要小上许多,这难道是因为被破法之风侵蚀了的原因?” 易言再次的想着,走了一圈,天上已有星辰出现,他发现了七座不同的小神庙,七个不同的神祇,易言在他们的神庙前驻足过,神祇之中的神灵并没有什么反应,易言也不想进去看个究竟。 转了圈重新回到了城门口,朝城门走去,一侧身便从门缝之中遁过去,那城门却突然化为两个老人,两个老人分别是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太太。 两人就像那城门一样历经了沧桑,满脸的皱纹。 “小伙子,你要进城里去啊。” 易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他抬头四望,只见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不见天不见地的。 “是啊。”易言不由自主的回答道。 “那小伙子,老身想请你帮个忙行不行啊。”那老太太继续说道。 “好啊。”易言再次的快速的回答着,话才出口他心中却在想怎么就答应了。 “我们已经老了,不能再看门了,东门、北门、南门那几个都已经老死了,我们也快要死了,就想在临死之前再去看看我们的孙女。在荣王那里有压着我们的一份卖身契,你能不能去说一声,帮我们拿回来啊,” “好啊。”易言回答道。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地好,真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了。”老太太笑着说道。 她的话落,易言眼前幽暗光华一闪,已经进入了城中,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回头看那城门依然是城门,并没有任何的怪异之处,伸手按在城门上感应着,只觉得城门厚重无比,仿佛已经在这里屹立了千年之久。 刚才的一切就像一个梦境,他不由的想,这里真的有那么两个守门的老人吗?荣王又是谁? 他深深的看了看那城门,回头朝城中走去,才走几步便又回过头来到门前侧身一遁而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再遁回来依然是什么也没有。 他不禁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否真的遇到过两个老人。 城中已是万家灯火。他压住心中那种丝丝寒意与凝惑朝易安现在所在的地方而去。 未知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头泛寒。 ------------ 第51章 :死否? 易言根据石龟的指引,来到了一家非常普通客栈,客栈看上去很小,易言知道一定是易安舍不得花钱,又没有去过大客栈,所以下意识的寻了一家这样的小客栈。 进入客栈之中,找到了易安。 进入房间的路上他随口问着这广州城里有没有一个荣王,店小二思索了一下子后摇头说道,我们这里有过的王到是不少,但是没有听过有荣王。 广州的夜,略略与众不同。 在易言的元神感应之下,这风中仿佛有着湿热的风沙。这风沙不是真正的风沙,而是因为虚空之中少了内陆天地的那种纯静。 客栈里的人们吵杂的声音出现在易言心中,他如抚去玻璃上的水雾一样一遍遍的抹去,最终,他从他们的声音之中捕捉到了最深沉的情绪,其中情绪最多的是不安,那种对于未来的不安。他们想离开此处,却无法离开,更不敢离开。 客死异乡是人们心中的大恐怖。 一夜喧嚣,岁月流逝。 清晨带着易安出门寻找广州这边的特色吃食,可惜吃了几样东西都吃不习惯,易安在那里大呼着难吃,不少食物都带甜味。 当他们准备从一个粥面摊上离开时,他看到了那位林则徐身边的西洋剑客肯尔、罗斯,此时他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样子,看他的样子就像是衰老了十多岁的样子,比起一年多以前来他已经老了许多。 “罗斯先生。”易言喊道。 肯尔、罗斯回头看到易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易言继续说道:“罗斯先生肯定不记得我,一年多前我也在总督府,不过那时候大多是在百辟院中,罗斯先生没有见过我。” “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得了……” “呵呵,罗斯先生还没有吃过东西吧,来,一起吃吧。”易言将他的话打断,肯尔、罗斯立即醒悟的指着易言笑道:“真是幸运而聪明的家伙。” 易言微笑不语,他可不认为自己幸运,哪怕是在别人看来自己是幸运的。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说了一些客套话后,易言便问道:“看罗斯先生的样子,莫非遇上了什么事?怎么没在大人那里?” “哦,为什么要在那里,你觉得我应该在那里?”肯尔、罗斯反问道,他没有去回答遇上了什么事。 “外界传言罗斯先生是大人的三大护卫之一,先生不在大人身边才是奇怪的事。”易言说道。 “我跟在林则徐的身边是自愿的,现在不想在他身边了就离开了。”肯尔、罗斯一边吃着米粥和油条,一边时不时的说一句。他说道:“林则徐他是这个世上最古板的人,也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 说到这里,大咬一口油条,呼噜的喝一大口白粥,继续说道:“他不光对别人无情,还对自己无情。” 易言心中一动,再次的问道:“不知道罗斯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开大人的,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不好,很不好,不过,谁要是想杀他,那么死的人一定会是想杀他的人。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曾担任宫庭剑士时的那位老法师,我的父亲担任宫庭剑士时,他就是那样的老的快要死了,等我接替了我父亲的位置,他还是那个样子……” “然后呢?”易言追问道,他特别想知道面前这个肯尔、罗斯的国度之中的修行人情况。 “死了,当然是死了,只能是死了。”肯尔、罗斯狠狠的吃下一大口白粥。还不等易言说话,他嘴里包着油条已经在说了:“新世界的诞生,无人可以抵挡,即使是以你们东方的强大也不行。” 易言听他这么一说,心竟没有来由的生出火气,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苟延残喘罢了,没有人会放弃生的希望。”说到这里他将最后一口油条与米粥吃完,将之推开,碗边缘的粥粒都粘在了他的手上,他毫不在意,抬着眼皮,用那种迥异于东方方人的瞳孔的眼眸看着易言,易言只觉得自己被他看着整个人都似要石化了一般。 “你的身上有杀气。”肯尔、罗斯逼视着易言说道。 林少穆有三个护卫,其中西洋剑客最诡,这是大家对于这位西洋剑客的评价。此时易言才突然想起,他裂嘴一笑,说道:“杀气,谁身上又没有呢?人能够活着,总要有一些杀气才行。” “你们东方人说话就喜欢把简单的事复杂化,而且被别人说中了心事时总是要遮掩,用一大段的道理来遮掩,这是懦弱的表现,这是欲盖弥彰。” 易言再次的笑道:“罗斯先生此言差矣,虽然您的东方语言已经算得上纯熟了,但是你还没能够理解我们的思维方式。” “你向我打听林则徐的事,是想要去杀他吧。”肯尔、罗斯直问道。 “如果我说是要去救他,罗斯先生会信吗?”易言说道。 “你为什么要说如果,你直接说出来嘛。”罗斯先生说道。 易言站了起来,他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曾经的林则徐三大护卫之一的西洋剑客不喜自己,再多说也无益。这也不能怪,他自己一开始本就抱着有目的的心思而来的。 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自己请他吃了一碗河粉的话,他只怕连话都不会跟自己说,至少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是的问必答,虽然他大多的时候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虽然看上去很不好,但是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绝对不会有。”肯尔、罗斯站在那里大声的说道。 易言并不理会,然而旁边却有一个路人突然怒道:“鬼佬,喊什么啊,丢你老姆啊。” 易言听到了有人骂肯尔、罗斯也并不回头,他牵着易安的手漫步在已经熙熙嚷嚷的街头。 突然,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少年往他面前一挡,随之又错开,错开的一瞬间少年说道:“请跟我来。” 虽然这少年一直微微的低着头,但是他的长相却已经印入了易言的心中,这个少年人精瘦精瘦,双眼之下各有一颗黑痣,乍看之下就像有四只眼睛。 同时之间,这个少年人的姓名已经在他的心中浮现。 “陈丕成,广西藤县客家人。……” 易言不动声色,只是拉着易安跟着,易安虽然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那陈丕成偶尔还回头来看一眼易言,发现易言跟着之后才大步而走。 突然一个左拐,钻入一条巷子,穿过,又是一条街道,陌生的很。 再又钻入一个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片又脏又乱的地方,一棵参天大树映入他的眼中,即使是易言也不由的为之惊叹一声,这是一棵大榕树,树上垂着无数的气根,如果是晚上有陌生人来到这里,乍眼之下还会把这些垂着的气根当成吊死在这上面的人。 走得近了,才能看到大榕树朝南的方向有一大块树干像被挖了去,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神龛,神龛里有着一块神牌位,神牌位上只有两个繁复的大字,易言竟是不太认得,只认得下面那个‘王’字,而上面那个字,易言心中突然闪过‘荣’字。 这就就是荣王? 他脚步并没有停,远处有一只狗正在扒着鼠洞,看到易言之后叫也不敢叫的夹着尾巴便跑了。 随着陈丕成一个来到一个非常普通的房子前,推开木门,这木门简陋之极,然而合上之时屋中的声音分毫不露于外,当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门里的声音瞬间涌入易言的心中。 “只要林少穆从那里经过,必死无疑。” …… …… “七宿先生来了,你来给我们看看此行的运势如何,能成不能成?” ------------ 第52章 :异哉毒花 天下间许多修士都在人间建道场,各有巧妙不同。 而人间道的修士本就在人间,所以他们的道场大多都在人间有着很大的名头,如易言差一点就去了庐山白鹿洞书院,那里就是一个天下闻名的道场,还有衡阳北门外的石鼓书院,及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应天书院……等等,除了这些人们心中有名的书院之外,还有一些祖上曾出过人间道的大神通之人,林则徐的祖上并没有,但是他自己用七车藏书建了一个道场,名叫云左山房,就在福州。 自建成以来,这里就成了许多人心中的向往之处,七车藏书量,本本皆精品,七劫修士若时擅自闯入,必定有进无出。 林则徐自从云南回来安葬了夫人郑淑卿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他一直在调养着身体。 可惜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外人都不知道林则徐到底是受了什么伤,都以为他是因为夫人死去,心力衰竭而造成的。 但是这只是一部分,赵瑜看出林则徐与他夫人郑淑卿之间的感情心链,所以杀郑淑卿而伤林则徐,郑淑卿的死让林则徐的心力不断消弱。 最终被一个人趁机在郑淑卿的声上下了乌毒,在林则徐将易言连同他夫人女儿一起带出来之时也种了那毒。 林则徐所在书房之中,他正用为一盆水仙花浇水,这水仙花根据它的外形和品名又叫金盏银盘,是夫人郑淑卿数年前栽种的,可惜此时花在人已无。林则徐每天都要对着这花沉默许久。 有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轻轻的走了进来,他来到林则徐的身边轻声说道:“父亲,朝延又派人来了,说是大学士潘世恩、通政使罗惇衍、及两尚书耳濡目染瑞珍、杜受田力荐父亲前往广西平乱。” “哦。”林则徐弯腰仔细的看着面前的那一盆水仙,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你是怎么看的?” “父亲,我觉得还是不去得好,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林聪彝说道,他是林则徐的第二子。 林则徐并没有说什么,他整个人看上去老了许多,比起在昆明总督府里时来,他看上去至少老了二十多岁,这不是从表面上来看,而是从精神意态上来看。林聪彝非常的担心。 “你对紫荆山是拜上帝教怎么看?”林则徐轻轻的抚去水仙叶上的一点尘埃说道。 林聪彝想了想,缓缓的说道:“异域花朵在我们这里生长。” “那你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都甘愿做那护使者。”林则徐问道,他说的人自然指的都是修行人。 “他们是想在花开结果之时摘果子。”林聪彝说道。 “果子又岂是那么好摘的,这是毒果,不但要毒死一批人,还将腐蚀整个天地。”林则徐背着手踱到书桌边上,伸手拿起一根狼毫毛笔,沾了沾默汁。 “他们难道没看出来?”林聪彝问道。 “谁会看不出来呢,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也算是一条出路,虽然前方是黑暗的迷雾,可修行人不都是在黑暗之中趟着吗?就算是毒果又怎么样,大家修行,什么时候会缺自信。”林则徐说到这里在桌上铺着的纸上重重的落下一笔,嘴里说道:“都自信自己能够走出一走全新的道路来啊。” 林聪彝并没有出声,他看着林则徐手中的笔下白纸上如有一条小黑蛇在扭动着。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天地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林聪彝默念着林则徐在白纸上写出来的字,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决定了。他本要退出去,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听说国师都有分身前往紫荆山,不知道真假。” “听说的事又有几件能当真?以后天下是你们的了,把烔甫叫来吧。” 烔甫是刘存仁的字,刘存仁是林则徐的幕僚。 遥远的广州城中,有着一群人正谈论着。 易言置身于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他一个个的朝他们看去,竟是发现一个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一缕金光高高冲起,这是他这些日子在紫荆山中为数百个人看了命运之后,观命神通出现的变化。 当一个人决定了要去做什么的时候,易言已经能够通过观命神通看出成败了。若是出现了金色,则表示所行之事能成,若是灰色,则所行之事多半不能成,灰色浓郁到成了黑色,那自身反而可能要身死。 不过这些都是随着行事之人心意而变化的,而且有时前一眼是金色,后一眼看就成了灰色。在易言看来,所行之事若是要长远布局,这样子来看是很难准确。 “一片金芒,宏亮透顶,此行大吉。”易言淡淡然的说道。 他没有说他们的命数背景色都是血色的,浓郁的泛着血色光华,似有血腥味透出。他们这些人,不管所行的事多么的吉顺,都可能刹那之间身死道消的。 易言的一段话就算是结束了,他们要易言来问过话,或许只是为了求个心安,毕竟林则徐不是什么平易之辈。 易言想起了肯尔、罗斯话: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绝不会有。 他再次的出来了,心中还记挂着进入城门时见到的那一对老人。他老远便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那树下,而那树脚下小神龛前的土上已经插着三支香了。 易言带着易安来到了身边,易安笑问道:“老爷爷,这是什么神啊?” 那老爷爷说道:“这是我们广州的守护神。” 出乎易言意料的是这个老人居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官话。易言继续问道:“那牌位上是荣王吗?” “是啊,小伙子,这就是荣王,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那上面不是写着荣王吗?”易言说道,他本来并不认得上面的字,只是猜的。 “呵呵,小伙子学问好啊,这两个字认识的人可不多。”老人笑着说道。 “那是,我哥哥差一点就去白鹿洞书院读书了。”旁边的易安出声道。 “庐山的那个?”老人问道。 “是啊。” “那真是不错。”老人夸赞道。 易言这时插话道:“老爷爷,这个荣王有什么来历啊,你怎么叫他为守护神?” “这个啊,故事就有些长了,你们要听的话,我就将给你们听。”老人说着,他便开始讲起这个关于荣王的故事。 在易言看来跟普通人神话故事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个荣王不但不是人类,而且还是鼠妖。 说的是以前城中有许多妖怪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偷食人类,后来荣王来了,把他们都抓住了,将他们封在东南西背的门里,命他们看护着城门。 不过老人说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在内,来这里祭拜着荣王也只是因荣王有着护佑平安的意义在。 易言心中却在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那城门中的两老人所说的卖身契在。 易言与易安离开之时已经是正午,他们再回客栈之只是休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很想知道洪秀全他们是怎么杀林则徐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够推算得出林则徐的行踪呢。 他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找到林则徐的,又怎么来杀死林则徐。 易言带着易安离开了广州城,但也没有远离,而是在附近的山中徘徊。带着易安,看着易安那有些疲惫的样子,他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后悔,问道:“安安,哥哥送你去读书好不好?” “读书,我可以吗?我听说只有英国的女孩才能读书。” 易言没有回答,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易安读书的好环境。 “以前听说广州这边有女子学校,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易言说道。 易安当然不可能知道。 天色暗去,夜晚来临。 一堆火焰在林间燃起,照亮了三丈方圆的空地。 太平剑就插在地上,剑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足以让野兽不敢靠近。易安就靠在易言的怀里睡着。 “先生早啊……” 易安突然模糊的说道,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呼吸仍然均匀,这明明是睡着了,这说的是梦话,也许她正做着在读书的梦呢。 易言暗自决定,只要找到一个安全平静的学院,就让易言进去读书,如果那里收女学生的话。 当第二天天色才刚蒙蒙亮时,他发现了有一个人正自广州城中出来,那人正是陈丕成,易言在广州城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 第53章 :无疾 易言将元神捕捉的法意融合了出一种法术,虽然并不是如太阳精火这般有着强大杀伤力的法术,但是其中的奥妙也不并不差,那个法术叫身外之眼,这是易言自己取的名字,名字很普通,但是在易言心中这个法术却是可以演变的。 陈丕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群人朝一个广东与福州交汇处而去。这一群人中年轻人有几个,但是陈丕成是最小的一人,他的长相看上去有些异于常人,再加上他说话行事都很得体,并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在这一群人中也并没有人看轻或驱使于他。 他们一行人并没有特别的去化装,本就是人间最普通的人,何须去装扮什么。 一路上,他们清晨便走,日落则歇,如果是能够正好遇上了城镇的话,那么他们就是会住进城镇之中,如果不能,那就在山林之中过夜。 这一天他们正好在山林之中,一堆柴火旁边坐着五个人。他们都自己带着干粮,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名叫王二,名字虽不怎么样,但是一手箭术当真是要得,入山要不多时便射了一只野鸡一只肥大的兔子出来,五人将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就着干粮一起吃。 “我前些日子回紫荆山,听说那位七宿开口帮人算命呢?”王二说道。 “要钱吗?”有人一人问道。 “不要,什么也不要,但是要排队。”王二一边烤着手中野鸡一边说道。 “你没去算算啊?” “没,那有什么好算的,我就是天生的劳碌命。”王二说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现在做的事是杀头的,但没准哪一天我们也能坐到那朝南而开的衙门里去呢。” “是啊,哈哈,那个什么命啊的听听就得了,去信那个,连饭都没得吃。” “信信也没什么,连教主都专门请他来这里问他能不能成功。四眼,你跟那个七宿说过话,怎么样,神不神?”他说的四眼是陈丕成,陈丕成听别人问他,抬头说道:“他啊,说不清楚,我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哈哈,四眼娃子,你还嫩了一点,如果是我见到了,我还要跟他打个赌呢。” “赌什么?” “我让他算我明天会怎么样,然后我就按反的来,看看是他算的准还是算的不准,这一准能让他坏了名声。” “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他怎么能在山里立足。” 这是他们谈论的话,易言一字不陋的听在了心中。 一连几天之下,他们竟是丝毫没有提起杀林则徐的事。易言心中都以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时,他们来到了一个路口,自包袱里面拿出阵旗,沿路开始布阵。 易言对于阵式并不精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阵。 在拜上帝教中无论是杨秀清还是萧朝贵他们都有着一身浓厚的信仰神力,但是他们对于阵法绝对不会有多么的精通,易言心中甚至认为他们对于修行都是一知半解。 从那里开始,他们每到一个路口便布下阵法,五个人总共布了五个,每人的包袱之中都有着一套。 他们这个法阵看上去很简单,一个阵盘埋入路的中间,阵盘上有着一面小旗一起用土掩埋,另有四面小旗都分别埋入了四个方向的土中。 这个看起来非常的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粗糙。 他们埋好之后就回广西紫荆山,但是易言并没有跟着他们回去,他心中在想,难道有许多人都奉命在各个路口布下了这种阵式。 一转眼之间,易言已经在就已经过了近半个月。各个路口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则徐有着天眼,可看阴阳天地,又怎么可能掉入那些阵法之中呢。 突然有一天,易言打座入定,以元神沟通天地,心中突然涌生了一种强烈的悸动,仿佛在某个地方将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着林则徐的事,这时候心中出现了悸动,他立即想到了林则徐。 带着易安快速的朝心中所思的方向而去,因为带着易安走不快,走了大概一天的时间之后,他的感应之中,前方的天地化为阴阳两色,然而很快又消失。 他停了下来,林则徐死了。 这风中,这虚无之中的一切都昭示着林则徐死了,就死在前方。 易言终于不要去做决定要不要去报信,也不要纠结着在看到林则徐陷入困境之中时要不要去救他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曾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在易言还在家乡之时,家乡的人说起他时一个个都是用着高山仰止的语气,在易言走上修行路后,才发现林则徐在修行的世界之中依然是那么的高远,俯视着众生。 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被谁杀的? 被王肃杀的。 这是易言在福州遥遥的拜祭林则徐时知道的。 没有人知道王肃为什么杀林则徐,易言也不知道,他以前隐隐觉得王肃是在掩饰着什么,他身上一定有着秘密,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杀林则徐。 漠北刀客王肃的名字在天下间的修士嘴里响起,却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仅仅知道的就是他来自于漠北,来自于那茫茫的大漠,他就像那一片无际的黄沙,人人都知道在那里,但是没有什么人了解它。 王肃去哪了? 没有人说的上来,人们心中第一个感应就是他应该回了漠北,回到那片茫茫的大漠深处。易言也是这么想的。 无论曾经多么惊天动的人物,死后都是不过是一座坟丘而已,世界依然在上演着各种戏剧,有人会取代死者的位置。 易言突然回到了广州城,将那个已经消失了的荣王神龛破开,只见那神牌位的座下镇压着一张金纸,金纸在露显露于虚空之时如冰一般的融化着。 在易言看来,不管那位老人所讲的是不是真的,不管那个被封印在城门中的两个老人是不是真的曾经作恶多端,但他们已经封印了这么久,而且荣王都已经不知道消逝了多久,他们也该自由了,至少不应该在封印之中消亡。 宁在拼搏中死亡,也决不在放弃之后等待奇迹。这是易言近来心中所想,所以在这个天地都要消亡的时刻,他愿意成全别人。 自由是他心中最为神圣不可放弃的东西,所以他愿意将那两个老人放出来。 在他放出那两个老人的一刹那,广州城上空刹那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紧接倾盆大雨落下,将街上那些不及收拾东西的小贩淋了个全身透。 易言从雨中感受到了那两位老人的淡淡怨气,然而他们也只是下了这一场雨来发泄而已。然后消失了。 然而在**散去之时,一滴雨水落在了易言的眉心,刹那之间,一股苍茫的气息在易言的意思之中蔓延开来,仰着头的易言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之中。 他的元神随风而扩散,散在了整个广州城里,整个广州城都在他的心中,城中的人,城中的物,那些气息汇集而来,如大海风浪一样。 他的元神在这一刹那之间变成了大海,掀起了虚无之中现在浪潮,浪一卷,便已经是数年之前,再一咆哮,他看到了广州城的过去。 他看到了广州城的过去有过的大战,那澎湃而闪耀的法术光华朝他涌来。 浪浪咆哮,他看到了无边的炮火烈焰,那是广州城的未来。 在这一刻,易言的意识已经不再受控于他自己,像是进入了大海之中的小舟,舟仍然算是他的,但又已经属于风浪。 他陷入了阴阳时空之中。 醒悟过来之时已经晚了,只能努力的坚守着自己意识不散去。 意识之中仿佛有雷霆落下,璀璨而恐怖。 时光之中的厉啸如刀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言以为自己的意识就要这么散去之时,一切都刹那之间消失了。 第四劫,易言就这样渡过去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元神绵绵无尽之中,无形之中更加的淡了。如果天地是一片海洋的话,那么此时的元神就是已经成了透明的水色,几乎要融入了天地。 面前的大榕树不知道何时已经枯去,枯荣循环,哪怕是这个荣王曾经我么的辉煌,他此时也该消失了。 旁边的易安正抬头看着他,她不明白易言刚刚发生了什么,然而易言却又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趟。 这些日子以来积蓄着的各种情绪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的元神越发的剔透。 “走,我们回紫荆山,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回家了。”易言低头对易安说道。 他敢回家,说明就是不怕与人间天庭面对。 林则徐死了,紫荆山中火焰已经熊熊燃烧,而且这火焰终将燃烧这一片天地。 ------------ 第三卷 :太平道、杀生剑 ------------ 第1章 :永安、司马 夕阳西下,余晖照着永安城下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一个个脸上都还残留着死前那一刻的疯狂,各个面目狰狞。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鲜血渗入泥土之中,将原本干涸的泥土变得粘稠而湿润。 一只只乌鸦在天空上盘旋,它们早就想要落下来。在这些乌鸦的眼中,这一座城已经被围住了,在离开这座城的各个方向各个关口都已经有营寨驻立。而城下的那些空地现在则满是尸体。 城外是满清一方,城内则是拜上帝教的太平天国。 现在正是一场大战结束,两边已经罢兵。但是这些尸体之间都还有着人在其中弯着腰,翻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这自然是要打扫战场,然后将尸体都搬走,不能让它们在那里腐烂,以免生了瘟疫,虽然在其中的修行人未必怕,但是他们手下的那些人却是凡人,他们怕。 只有真正在军营、在战场带过兵打过仗的修士才知道,若是能与自身手下的那些兵将身上的煞气相合,无论是法术或是神通都将会成倍的翻涨。在许多修士看来,那些兵士就类似于道门的道兵和天庭的天兵。不过他们并不叫道兵或天兵,而是叫煞兵,当然称谓这只存在于各修士之间。 其中有一个人在尸体之间不断的翻动着,最终将一具面目狰狞,脸上还残留着浓郁的杀戮之气的高大尸体背起,朝清军的一个军营里而去。 而另一些背着坛子的人也在一个个尸体旁边蹲着,将黑坛子的口对着那尸体的面部,然后嘴里念念有词,随之黑坛发出微光,将尸体之中的一缕灰气吸入其中。 无论是背尸还是收集尸体身上未散的残魂的人都只是普通人,若是有哪个修行人敢出来收集这些,只怕不出片刻便要被人围杀了,而这些普通人却能够相安无事。 李秀成最近有些失落,年轻人心中从来都是都是充满了梦想与激情的,尤其是看到那些与他差不多大小的人都已经上过战场,并且杀敌立功,当上了小军官之后,他的心中就更加的失落了。 自年初在金天起义以来,太平军左冲右突,经历数场大战之后,终于将永安城给攻陷了,然而他们也被困在了这里。 “李秀成,你的刀呢?” 有人朝李秀成喊道,李秀成不回头也知道是乔长正在说话,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戏谑。李秀成当时初成为易言的守门人时大喊着自己的父亲拿刀的一幕现在成了笑柄。 “李秀成,你的门呢?”又有一人大声的问道,这是刘一虎。 李秀成并不理会他们,他在这里等,等着易言出来。 前些天洪秀全自封为天王,杨秀清为东王,冯云山为南王,萧朝贵西王,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东王杨秀清节制诸王。 今天再次将所有人招了去,其中包括易言。 之所以李秀成会被人嘲笑,是因许多人在这次的封王之中都得了官职,然而在紫荆山就已经扬名的易言却什么也没有,仍然是顶着那个天命法师的名头,然而现在个个都想着带兵打仗,哪个还在意那个什么天命法师啊。 而且在这战场上,没有兵权,什么名头也没用。 “人生在世,只有定得住,才能跑得起,你们怎么能体会的了这句话。”李秀成看了他们的一眼后高昂着头说道,输人不能输阵。 “哟,几天不见,你还会掉书袋了,跟了个主就是不一样,成文化人了啊。”乔长正嘲笑着。 他说的倒没有错,这句话是易言说的。 李秀成恨的牙痒痒的,有心想要打他一顿,无奈他身边有十多个人,况且若是打架被上面知道了,他们那些人或许会没事,李秀成自己肯定是有事的。跟在易言的身边也这么久了,他也是聪明人,也看得出易言的身份在这里有些尴尬的样子。 “希望先生能够有机会在军中领兵吧。”李秀成站在那里想着,这里是曾经的永安县衙,李秀成就在这外面等着易言出来。 一直等到天黑,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还是没有离开。十四岁的他因为年少多苦,所以有着不下于成年人的成熟,自然也有着少年人的锐气。 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上演生离死别,不断的战斗,不断的有人在生与死之间出头或消亡,陈玉成心中早已经如火在焰,有人在死亡面前会害怕,他没有,他早已经看多了死亡,他知道这是一个出头的机会,最好出头的机会。 他要拿自己卑贱如狗的命搏个出人头地,搏个人上人。 就在前些天,他跟在易言身边站在一个角落,看着那些洪秀全封王封官,他心中也曾闪过有朝一日你们会注意到我的念头。 一个个的人相继出来,在外面等着的一个个的人跟着离开了,他们离开之时还朝李秀成高高的仰了仰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终于他看到了易言出来,立即迎了上去,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眼中的意思早已经显露了出来。 “从今起就是南王的人了,官位暂为左司马,可自行招募二百五十人。”易言说道。 “耶!我这就去喊人。”李秀成一跳老高,大声的说道。 易言看着他去喊人并没有阻止,心中却在想着他这一喊,便是将大家喊上了死亡之路,他喊的这些人中又有多少能够活下来呢。 这些天来,他在从最开始的不适合军营之中的那种杀戮、残忍、狂暴……等气息凝结而成的兵煞之气,到后来他适应了之后,发现元神在兵煞之中沐浴能够对元神非常不错的效果。 这次他开口向冯云山要了一个职位,冯云山很爽快的答应了。 据易言所知,不少人正借兵煞炼着法宝,还有着人收集残魂而炼着不知名的幡。更有一些是直接吞吐着兵煞之气修行。 易言是打算借机修行自己的元神,那无尽杀戮之中,正锤炼元神的最借地方。 当天亮之后,李秀成找到易言,说他已经找到了二百零七人。 这二百零七人中没有一个正当壮年的,不是年纪大了就是年纪小了。易言看着歪歪斜斜站成十多排的人,也并没有说多少激励的话,只是让他们一个个的进入他所住的帐中,然后在他的背铭上了一个符印,并告诉他们,这个符印能够让他们变得强大。 符印是易言从他自己背上铭着的天条神文之中领悟而来的。 那个符印能够吸收兵煞之气,改造着他们的肉身。只要他们能够在一两次大战之中不死,便能够超越那些壮年人。 这段时间的战斗,让易言深切的体会到这些看似普通的人聚集在一起后,竟是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若有一个修士坐镇于军营之中,数个同阶的修士只怕都要陨落其中。这也是这些天来各个修士都小心的与自己的军队在一起,从不单独行动的原因。一来是要修行,二来是单独一人若是遇上有修士坐镇的军队将再劫难逃。 易言想要带着这样一支军队打回家乡,而那些投军的人一来是因为难以活下去来投了军,二来也是想要出人头地。 永安封王不久,一篇檄文传遍天下。 “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鞑子一人管十家,淫乱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又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 也就是檄文传出的第二天,清军开始攻城。 攻城之战惨烈无比。 易言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之中,带着他手下两百余人。 ------------ 第2章 :城头 自天微亮起,易言已经带着新招募的二百多人在城内做好了准备,他是充当预备的。外面的清军已经攻城近二个时辰。 易言抬头看天色,天边一缕阳光照了入了城中,将城头闪耀而起的法术光华掩盖下去。他看到了其他的修行人带的兵士,那些兵士的身上已经都有着不同的气息了,那些兵士的身上也都被铭上了符印。 那些修士都比易言带兵要早,所以他们的兵士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一个铭刻了符印的兵士至少能打易言现在身边的这些老弱五六个。 洞察眼中,易言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头的蒙得恩手持巨锤带着一队人在那里撕杀。在起义初期,洪秀全与冯云山曾被清军中的陈殿元以大军困住了。 杨秀清派蒙得恩将洪秀全与冯云山接应了出来,他身边的那些人的身上缠绕着暴虐的红光,那些兵士的眼底都已经染上了红色。其中有铭刻了一道符印的有五十三个,还有十二个竟是铭刻了两个道符印。总共六十五人,这便是蒙得恩从金田起义之时带出来的兵,百战余生后只有这六十五人。 然而就是这六十五人跟在蒙得恩的身边,那种暴虐气息也让蒙得恩比别的修行人强上不少。 易言不禁看了看身边的人,这二百三十二人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在这战之中活下来呢。 “杀……” 就在这时,易言突然看到有一处城头隐隐有守不住的迹象,他大喊一声:随我来。 拔出腰间的太平剑,当先一个朝城头冲上去,身后那二百三十二个没有上过战场的老弱只是愣了一下便紧紧跟在易言身后冲了上去。 李秀成手中拿着那把长柄的大刀,紧跟在易言的身后冲了上去,脚下是鲜血,鲜血让厚厚的麻石铺成的城墙变的粘稠湿滑,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及那不绝于耳的惨叫怒吼,这一切都化做飞蚁涌进了脑海之中。 一片发麻,一片空白,他们只是跟随着前面的人在跑,手中的刀、枪在颤抖,若是他们定下来,必定一个个都抖如筛糠。 前面十步之外,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黑脸大汉手提着一柄巨爷自城外攀跃而上。 易言与身后的人保持差不多的速度,自他踏上这城头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自己仿佛到了沼泽之中,周的虚空就如暗流在涌动,心中默念法咒,周身只是火光闪动,却无法凝结太阳精火。脚下想要踏出蹑空步,竟像是走在草纵之中,被无数的草和荆棘缠着。 两样没有一样成功,他心中清楚,如果自己站定下来,凝神去施法肯定是能够成功的,但是这太勉强了,而且对于神念消耗巨大,同时之间他还有一种被割伤了意识神念的感觉,若是真与别的修士对阵,他的法术还没有施展出来,已经被别人削首而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处于军中,一直跟随着太平军转战,知道在军营之中与在别的地方不同。在军营之中首先适应军中这方寸天地。积年老将坐镇军中,斩杀修行人的事是常有的。 而近十多年来,已经有不少修行人进入军中修行,这种由修行在兵士的身上铭刻符印炼就煞兵的事也是近十多年来才出现。 每一个修行人炼的煞兵都不相同,他们会根据他们自身的修行法术来炼,越是到后期,差别就越大,当煞兵炼成之时,那时修行人在其中不但不会受到约束,反而会如虎添翼,发挥出数倍的实力来。 “哈……老子上来了。” 那个赤着上身提着巨斧的黑脸大汉,手臂与胸口肌肉高高的隆起,仿佛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他那把大板斧上的斧刃上有着一道电光一般的烙印沿斧刃烙下。易言虽然一时看不出那是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从那斧上感受到了沉重与锐利。 这个黑脸大汉的眼眸深处有着一丝的疯狂之意,抬手之间,一斧劈下,在他前的一位同样高大的人连人带刀被劈成了两半。 被劈成两半也是一位司马,也是一位修行人,易言看得出来,那位司马在黑脸大汉的大斧劈下之时手中的刀闪耀着刀罡,而且他的嘴里还在出刀的那一刻念动了一个音咒,音咒出现之时他身上涌起了一层护身的煞罡,那一刹那之间他整个人变的更加的高大威猛,但是他依然没有承受起那个赤身黑脸大汉的一斧。 横劈竖斩,转眼之间,那个赤着上身的大汉身前的人都死光了,近一个死一个,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杀了他。” 太平军这一边有一人大喊道,易言听出来了是杨秀清的声音,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若是这里被攻下一块落脚点扩散开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一边有一个人手持长杖,杖上挂着一串黑色铃铛,铃铛上铭着蚯蚓那么粗的符文,普通人盯着看,立即会有一种恶心头晕的感觉。 有许多不善于近战的修行人在军中带兵也并没有多困难,虽然法术难施,但是那只是初期,只要渡过了那一段时间,他们反而会更加的可怕。而且,有许多修士身上有着法宝,纵然初期还发挥不出完全的威力来,但是在防不胜防之下被暗算了一下足以致命。 那赤着上身的大汉的身后已经翻爬了上来数人,每一个都是已经铭刻了两道符印的煞兵。 易言并没有因为杨秀清的话而急于冲过去,他依然与身后的人保持着一个速度。 十几步也只眨眼之间,人未致,剑已经刺出。 易言与人争斗以来,下先手之事十之有九,他对于那种气机的感应极为敏锐,总是能够把握到别人出手的前一刹那而出手。 这一剑刺出,隐隐之间有火光随剑而生。 易言是自一丈自外出刺的这一剑,剑在刺在虚空之中的一刹那裂散为数十剑朝黑脸大汉的身上笼罩过去,上下无处不刺,急如骤雨。 那赤身大汉的注意力大多都在不远处的那个持仗的修士身上,对于易言刺来的这一片剑光并没有太过看重。 那一道道剑丝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分化出来的,在临近黑脸大汉的身上时,黑脸大汉陈骤然动了,抬手之间便是一斧朝那一片剑光的最中心处劈斩过去,根本就不防守,就这么直硬硬劈了下去。 大斧上在劈下的一刹那涌起一片煞气,隐隐之间又有霹雳声在虚空响起。 然而出乎大汉意料的是在斧劈下的一刹那,爷下骤然一空,什么也没有。他这一斧是有着讲究的,拿捏的极好,在他看来一般人是根本就无法躲开这一斧,只能硬碰硬的接下来,接下来的后果大多都是剑与身同断的下场。 他斧下一空,便知不好,虽然在他看来易言还只是一个初入军中的修士,但是就这一躲便知易言的战斗技巧绝不能小窥。 他跨出的一步并不收回,斧却朝心口一挡。 “叮……” 剑自虚无之中刺出,正好刺在斧面上。 一道强大的神意自斧面涌来,黑脸大汉原本就待抬手震剑并反劈而回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他本身的意志也是无比的凝炼而强大的,况且现在是在正面交锋之中,各自都防备着,那自斧面上冲来的神意只是当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突然,有铃音响起,这铃音听在他的耳中的刹那,他的灵魂便像是被捆住了,整个人刹那之间僵住。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那剑已经奔向他的眼睛,赤红的光芒瞬间刺入了大汉的一只眼睛之中。只是才刺进了一点点,易言手中的剑便止住了,同时他感应到了强烈的危险,瞬间抽剑狂退,一道乌光自下而上的反撩,这一斧阴毒的毫无征兆,若不是易言元神已经渡四劫,天生对于危险感知敏锐,只怕就要死在这一斧之下。 将许多人放在易言刚才一剑刺中黑脸大汉眼睛的那一刻的位置上去,其中绝大部分都会想要一举将大汉击杀,而存了这样心思的又绝大多是躲不开那无声的一斧。 那一道乌光自易言的鼻尖划过,他闻到了斧上了腥气。 “小子找死。” 那黑脸大汉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易言耳朵听不到,他通过元神听到,竟有一种雷霆在耳边响起的感觉,他的脑海之中刹那空白,嗡嗡作响。 大汉一只眼睛流淌着鲜血,然而身上却涌起疯狂杀意,那只瞪着的双眼杀意炙烈。刚才他一时大意之下被易言刺瞎了一只眼睛,让他心中大怒。 他身后已经登上了十来位有着铭了两道符印的煞兵,紧跟在他的身后朝易言这里扑了过来,就如恶虎下山,一个个面目狰狞,疯狂无比。 易言只觉得有着一股巨浪朝自己涌来,在他在这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军阵撕杀,修士陨落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步走错便是死亡。 易言的眼中只有那当头的一斧,那斧就如劈开了天空震散了满天的云朵落到了他的头顶。 不远处的那个手持黑木杖,木杖上挂着铃铛的修士手中的黑木杖激烈的摇动着,铃音急促而猛烈,同时他的嘴唇快速的颤动着,一圈圈的诡异波纹自他的唇角荡漾开来。 更远一点的地方蒙得恩提着一把大锤朝这个地方急速的靠近。 是三人合力杀死这个黑脸大汉,还是黑脸大汉杀了易言之后全身而退,这一刻谁也不知道。 ------------ 第3章 :猎杀 修士之间斗法,法术、法力、法宝、心志都影响着胜负的关键,其中被称之为修行根本的法力可以通过法术、法力、法宝这些东西来弥补。 而在这军阵之中,在这方寸之间尽是杀戮之气的天地中,法术难施,法力不及,唯有以宝挡之。 在那斧劈下的一刹那,是易言这近一年来,第一次这么凶险。 从黑脸大汉大喝一声,到巨斧抬起劈下,这在易言狂退近一丈的距离只是他一步之间,他那一步跨出,就像大地在他的脚下自行缩短了。 斧落。 天地分。 易言的双眼之中已经绽放出幽绿的光华,光华一圈圈的深陷。 然而摄魂魔眼之中,天地之间的杀戮煞气却像是一个天然的屏障,让易言这个摄魂魔眼的幽绿光华之中充满了杂质。这还是因为是摄魂魔眼,属于半法宝半神通性质,若是纯法术,此刻又怎么可能施展。 同时之间,易言也是大喝一声,随着这声间的喊出,一道灵光自他的嘴里喷涌而出,迎着那斧光而去,那是石龟,石龟才一显化便与巨斧相撞在一起。 “咔……” 石龟之上的光华瞬间暗淡下去,龟身刹那之间布落了裂纹朝地上掉落而去。 石龟还未落地,又有金光乍起,金光之中迸射出的剑芒迎着斧刃刺去。 “叮……” 这一剑之中蕴含着的是皇上帝的神意,也就只有这个他还能全力施展。 今时今日的皇上帝的神意又有了一些不同,在这一击之中分为三层,最前面的是太平天国神力之中蕴含的神意,而后的是太阳精火之中蕴含着的那种无情的天地意志与神力之中的那种毁灭疯狂之意融合在一起,紧随其后的则是易言自己的意志再加上前两者的意志。 总共三重,一重比一重深重。 这是他从云南沐家的惊神咒中领悟而来的。 这一剑倾尽了易言的的心志,剑刺在斧刃上,他只觉得手中的剑刺在绝壁之上,整条手臂瞬间发麻,隐隐间骨头都似松动欲碎。 斧与剑相触之间,一团絮乱的晦涩光华暴闪而出,同时有着跟在易言与黑脸大汉身后的人几个人在这光华的照耀之下一个个呆落木鸡,然后一个个目光呆直的朝后倒去。 那劈下的黑色大斧再次的顿住,易言趁机在斧下一退,这一缩便缩入了自带的那两百余人中间。 黑脸色大汉眼中疯狂之色未散,但是他整个人在易言自他斧下退去的那一刹那,心中也已然有了退意,这不是胆怯,而是他知道刚才那一斧没有阵斩易言,就无法再做到了。 而且他更明白,此时不退便要陷入重围了。虽说他不过深入这么一点点而已,就普通人来说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但是在修行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凶险。 他手中巨斧一震便要后退,然后他的耳中再次的出现了铃声,铃声直往他的心中钻,一种诡异而奇特的力量让他的思绪随着铃音而跳动,又像自己的灵魂都被铃音给缠绕住了。 这一次的铃音中涌生出的那种捆绕的力量比上一次更加的强大。 他的原本有着无尽之力的脚刹那之间沉重起来,本来一步之间便能跨过的距离,现在竟是要和普通人一样的跑过去。 这时,易言原来退缩回兵士之中的身形转眼之间又闪了出来,手中的剑直朝黑脸大汉的后脑贯刺而去。 剑身金光闪动,剑尖锐利,隐隐间将要刺破虚空。 也就在这一刹那,黑脸大汗的身上猛然仰天大吼一声,他身上涌起一团黑色煞光,易言的剑堪堪的刺在他的脑后,竟是有着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他猛然旋转,又一斧朝易言横掠而来,易言却早已经闪开。 黑脸大汉正待翻身而下城头,一个人从天而降,他的披风还在空中张扬的飘飞,手中巨锤已经砸在向了黑脸大汉。 “砰……” 黑脸大汉手上的大斧迎着巨锤挡下了,他脚下的城墙地面出现裂缝。 ,一锤拦下了黑脸大汉的人是蒙得恩,他终于在这个关键之时赶了过来。 一片煞光涌动,蒙得恩连续三锤下去,黑脸大汉竟是全都接了下来,并且顺手还了三斧,每一次的相击都有煞光自他们的斧与锤之间涌生,那声音听在人心中有一种心脏都要被震碎的沉闷感,那些普通的兵士连忙散开,退的怕了的一个个都捂着心口倒下,被身后的拖着离开。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竟是斗的旗鼓相当。 然而这城头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铃音又响起。黑脸大汉的脸色一僵,离城头墙外不过两步,一个翻身就能够离开城头。然而此时却像是天堑鸿沟一样的难以跨跃。 蒙得恩身上的暴虐气息自巨锤上涌现,重重的锤向黑脸大汉的胸口,大汉手中斧虽然挡住了一下,却是无力的被连斧一起被倒撞回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口鲜血狂喷而出,然而他身上的束缚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手中巨斧垂下,蒙得恩手中的巨垂悍然的再次朝他的头上击去。 只见那大汉猛得大喝一声,头顶煞光涌动,以头迎之,而手中那斧则从一种诡异的角度反撩而起。 “砰……” 黑脸大汉头上的煞光顿散,但他的头竟是硬生生的接住了那一锤,整个人只是一个踉跄的扑在城头矮墙上。额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那蒙得恩却几乎要开膛破肚,身上以精铁炼成的铠甲已经破开,自左肋下起,一道伤口几乎要将他一条臂膀给御了下来。 黑脸大汉眼中杀机凛然看了那持杖修士一眼,那个修士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充满了死灰色,即不惊也不惧,也没有朝他进攻。 几次关键之时都是中了那持杖修士的法术,让他不但没有杀得了易言,反而差点被蒙得恩杀死,他现在心中最想杀的就是那位修士,然而此时显然不是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而随他上来的那些煞兵都已经战死,唯有他一人在,此时若不退走的话他就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他伸手在城墙一按,翻身之间便已经跃过了城头矮墙,朝城外大地上落去。可就在他翻身落下的一刹那,有一道人影冲了上去,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之时,耳中听到了铃音,那个每每在关键之时总会响起的铃音。 在城外攻城的清军眼中,那个最先登上城头的人自城上翻跃而下,但却有一人紧随他的身后,手持一把闪耀着金光的长剑,在离城头不到一丈的距离内,金光一闪,那位先登城头的勇士头颅便已经被斩去,被那人将头颅一把捞在手后在城墙壁上一踩,整个便腾的一下冲起跃回了城头。 整个过程是电光火石之间,城下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黑脸大汉的尸体还没有落到地上,尸体的身上便有一团灰光朝城上而去,落在地上之时,他的尸体已经干枯了。 再看城头,那个黑脸大汉翻跃而下的地方不知何时有了一个持着一根黑杖的修士,那根黑木杖上此时正被一团灰光笼罩着。任由城下的人怎么努力的去看,都无法看清那个修士的面容。 同时在旁边有一人高举着一颗头颅,城头上顿时响起一阵呼喝声,士气大振。 那个黑脸大汉在被易言斩杀的一瞬间,易言已经知道这个大汉的来历。 这大汉是满人,但却有一个汉人名字――赵祖德,祖上是曾随顺治帝入关的,这么多代下来,虽没有没落,却也没有发达,直到他这一代日子越来越难过。在他十六岁那年便投入了军中。只是在他进入军中不久之后便遇上了一位修士,得传了一种食煞之法。 那位修士在教了他三年之后就消失了,易言只是在杀了黑脸大汉之后通摄魂魔眼摄住了他的一缕魂魄后通过观命神通才看出来的这些,然而那位传授了赵祖德食煞之法的修士,易言怎么也看不出他的半点痕迹来。 这也许是那一位修士在实验着食煞之法的可行性,所以传授了赵祖德三年后离开。 攻城仍然在继续,易言将赵祖德头颅斩下的那一刻,跟着他的那些兵士被夺去的斗志也刹那之间回升了不少,又在易言的带领之下,不断杀着攀上城上的清军,杀戮之中,他们心头盘踞着的恐惧慢慢的消失,直到他们看到敌人之时条件反射的就是将手中的兵器击出去,清军的进攻让他们麻木,让他们身上的杀气滋生,煞气环绕。 易言一直站在最前方,同时尽量的救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主要是拦截着城下射上来的箭矢。 两个时辰之后,易言他们这一批人被换了下来之时,只有一百七十余个活着的,其中几乎人人都带伤,其中重伤永远不能再拿兵器的也有十多个。 他们这些人一直到晚上攻城结束之后都没有再上城头,在城中分得了一个大户人家当营寨。 易言看着他们,一个个人的身上都已经有了淡淡的煞气缠绕,这些煞气会让他们一晚上便恢复体力,会让他们身上的小伤快速的愈合,甚至还可能变得更加的强大。再经过几次战斗之后,当他们的体魄被煞气滋养的强壮之后,易言便可以为他们铭刻第二道符印。 第一道符印,所有的修行人铭刻的都是大同小异,都是铭刻着可以凝聚煞气的符印,让他们增强体魄,而第二道符印开始区别慢慢出现了,越到后面区别就越大。 最终每一个修行人会炼出怎样的煞兵,现在谁也不知道。 ------------ 第4章 :练兵 夜里,永安城中灯火通明。 突然传令兵来告知易言他们晚上要守城,让他们准备用餐。尽管这些人被易言铭上了可以凝结煞气的符印,但是他们依然是**凡胎,吃饱饭是必须的。 当天晚上易言带着他们吃过饭之后便上了城头去换守。 在这兵煞凝结之处,法术的效果降低了太多了。易言的洞察眼朝城外看去,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离城百米左右便看不清了,也没有半点的声响传来,安静的可怕。 易言分管了一段城墙,大约有六十余米的距离。除去伤势偏重的兵士没来,实到的煞兵有一百四十七个,并排相隔一人的位置站着,堪堪的站满了那一段城墙。 他管的这一段城墙的左边,是那个白天与易言一起配合着杀了清军先登城头的勇士赵祖德的那位。 在之前相互之间配合了数次,易言都没有跟他说过话,此时通过洞察眼仔细的看去,只见他面貌看上去也很年轻,只是他的眼窝有些深陷,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此人阴沉,而且他唇薄,脸型偏瘦,又让人觉得他阴沉之中透着阴冷。 他披着一件黑袍子,就是以前易言常会穿的那种,越发的觉得些难以亲近,不可交往。易言现在穿着的是太平军中司马以上的官位才有配发的服饰,一身紧身的土黄劲装,头上黄巾包头,若是易安突然从他身边经过,易言又不叫她的话,她只怕也认不出易言来。 而那些兵士的着装就是五花八门了,没有统一的服装。 当易言看着那个持杖立于阴暗中一动不动的修士时,他感应到了立即转过头来看易言,他的眼光有微光,手中的黑色木杖上的灰色铃铛在风中晃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声。易言朝他点了一下头,他没有任何的回应,更加没有交谈。 易言再朝右边看去,右边那一段城墙守城的居然是一个女子,女子看不出年纪,侧看身形极为婀娜。一身衣着打扮不似汉人,衣服看上去极为的华丽,将她修长的身形勾勒了出来。脑后有长长的头发垂于腰际,乍眼看去就如一条妖异的黑尾,而脸颊的两侧则是被一根根编成的小发鞭给遮挡了,看不清楚脸面。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朝易言看来。 一张丑怪的面容冲入易言的洞察眼下,让他心中不由暗惊。她的双眼的周围有着一圈黑色的,仔细看去才能够发现那是在溃烂,而嘴则是朝外突,朝易言看来之时裂嘴一笑,满嘴的暴突的黑牙露了出来。让易言觉得她跟里呼出的气都是臭的。 易言回了一个笑容,然后默默的回转头来。 可是易言不想跟她说话,她却走了过来。若只看她的身形,那便是如弱柳风,若只看她的走路的姿态,便只觉如轻舟泛于碧波上,说不尽的秀气文静。然而再看她的面容,那便只有诡异。 有环佩相撞的声音响起,那个女子来到了易言的身边。 “这位可是能观满清天地命数的七宿先生?” 那个女子来到了易言的身旁柔柔的问道。易言自是连忙转身,说道:“在下正是七宿。” 女子掩嘴轻笑,听到易言的回答后很高兴的样子,然而她笑时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早已经映入了易言的心中,一股淡淡的臭气自她的嘴里浮生。 “原来真是七宿先生啊,小女子柳容霏,川西人,在离开时,小女子有一位年幼的弟弟,听说了七宿先生你能观天地命数的事后,就在小女子来这里时央求我一定代他向你问一个问题。” 易言鼻中闻着她嘴里的臭气,虽然不喜,但也没有躲开,回答道:“只怕我要辜负贵弟了,他的问题我一定回答不上来。” “嘻嘻,先生真会谦虚城。小女子弟弟问的问题对于先生来说是非常的简单,他就是想问问七宿先生你现在能不能算出他的名字来。”柳容霏说道。 她的眼中充满了水灵灵的光韵,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可惜生错了地方。 “实在是抱歉,现在的我煞气缠身,双眼迷茫,什么也算不了,看不出。”易言说道。 “嘻嘻,七宿先生真是谦虚啊。我常听人说,四维将崩,天地已经没有未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柳容霏笑着问道。 易言沉默了一下后回答道:“我不知道。” “嘻嘻,现在才知道七宿先生原来是这么的谦虚啊。说来小子女也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七宿先生一定会知道。”柳容霏说道。 “哦?” “七宿先生是观天命的高人,修行是映天地日月的变迁,随四时而动,怎么也在这里练煞兵?” “因为天命已绝,我这个靠观天命而生的人要没有饭吃了,所以趁机改行练些煞兵。”易言笑着说道。 柳容霏再次的掩嘴娇笑,说道:“七宿先生不但谦虚,而且还言词生动,真是少见啊。”说到这里时,她又突然轻咦一声,说道:“死人脸到城外练兵去了,不如我们也去吧。” 易言心中微惊,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左方那一段城墙已经空空如也了,那个看上去阴沉无比的修士连同他的那些煞兵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城头。 这是易言第一次守城,今天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的炼煞兵的日子,他还不知道原来晚上守城时可以带着煞兵出城去的。 “这个时候,是去偷营?”易言不由的问道。 “七宿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们偷什么营啊,当然是为了练兵。七宿先生不去的话,小女子可要去了。”柳容霏笑着说道。 易言虽然还有些东西想问一下她,但是却也不喜欢跟她说话,便说道:“城头总要有人守的,我们都走了,这一段就太空了,你去吧,我在这里守城。” 柳容霏终于离去了,离开之后回到她自己的煞兵之中仍然朝易言这里笑了笑,然后易言便看到带头从城头跃了下去,紧接着她的那些煞兵也都一个个跃下去,那一个个跃下去的兵士地落地之前都会被一股无形力量托住,无声无息之间,她那二百余人也都消失在了城头。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兵士有半点迟疑和退缩。 那些煞兵在城下快速的结成了长蛇阵,就在阵成的那一刻,他们那二百余人之中升腾起浓郁的煞气,煞气凝结在一起将他们淹没。紧接着煞气翻涌凝结,呈现在易言眼中的只有一条煞气凝结成的巨蛇迅速的远去。 ------------ 第5章 :偷袭与反杀 天空中有着一弯淡淡的月,孤零零的挂在那里,月光中的世界,神秘而美丽,极目远眺,远山只处于一片灰色的煞雾之中,四面环绕,这一座永安城就如茫茫天地间一孤城。 顺着城墙上看去,易言竟是根本就看不到尽头,因为城头不知何时也起了煞雾,将城头的虚实掩盖了。 这时的易言才猛然的醒悟过来,这是修行人之间的战争,不是普通的凡人战争。修行人在其中有着很大的自主自由性,洪秀全他们对于修行人的约束并没有多大。 不过,大家整体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想到里他再次的深吸一口气。暗想这战场上即使是修行人也会被人埋伏,也会被几个修士合力绞杀陨落。 心念动间,易言头顶的元神翻动涌现,在以前能够通过元神感应十余里的天地,此时通过元神能够感应到的就只有自己守的这一段城墙了,确实的说是自己带的这些煞兵所站立的地方元神才能够感应。 李秀成左右看了看,发现那个后看妖娆,前看丑陋的女子真的走了之后,回过头来到易言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先生,那些人是不是也都是因为身上铭刻了符印之后变的那么厉害的?” “是的,怎么,怕了?” “怎么能呢,先生你还不了解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怕过。”说罢又说道:“我们是不是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厉害?” 易言看着他按捺着的兴奋表情,微微的点了点头。 李秀成立即两眼放光,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这里不适合高呼的话,他一定会大叫起来。 “你知道煞兵?”易言问道。 李秀成头摇了波浪鼓一样,说道:“原来我们这样的叫煞兵,我是前几天才知道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都身上都被铭刻上了符印。” 易言这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为他们铭刻上符印时竟是没有多问,也没有什么抵触,原来是早就知道有心里准备的,易言准备好的一番说词一直没有用上。 “如果我带着你们出城去,你们会敢去吗?”易言问道。 “敢,怎么不敢。”李秀成快速的说道,可话落之后又左右看了看,那些站在那里的其他兵士一个个都将耳朵高高的竖着,他们当中肯定有不想去的。李秀成也是想到了,所以才会心虚的左右看着。 易言顿了顿,说道:“你们参加这太平天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杀满清鞑狗,鞑子一人管我们汉人十家,**汉人女子,是要我们尽为胡种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又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 李秀成将冯云山写的这一篇檄文念出了一大段来,他念出这么一大段话来时,左近的那些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脸上都露出了激愤之色。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多都不为所动。 这时,城下传来了兵刃的交击声。 只见煞气滚滚之间,看不出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在战斗着,之前离城而去的柳容霏与那位阴冷的修行人只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 只见与他们缠斗的也是两个修行人,看上去他们都非常的谨慎,都避免着陷入被两人瞬间围杀的境地。 突然,对面有滚滚煞气之中有一个修士带着一队人包抄而来,要断了他们两人的归路。易言在城头看到,连忙抓去旁边的一人手中的长枪,手上金光萦绕,在长枪一抹,长枪上也刹那之间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猛然掷出,朝着那个他隐约看到了有人出现的地方掷了出去。 长枪贯穿虚空,啪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地上,木制枪身瞬间碎散,附在枪身上的金光四散,将那一处的地方的一小块煞气驱散,只见一队清军煞兵露出来,很快又被煞气淹没。 柳容霏与那个阴冷修士立即知道了那里有人来了,两人立即带着人往城门所以的方向退去,易言所在的地方离城门尚远,并无法看到他从城门中退回来,但是他们能够退到城门口就一定不会有事。 因为那城门中封印着守门人,只会容许着太平军中的人通过。 易言至今都还记得广州城中的那两个守门人,不过永安这座城中的守门人到底是什么,易言至今还不知道,只知道有。这守门人虽然困于门中,但是却能够调动整座城的力量,城越大人口越多,守门人也就越强大,所以修行人都会很小心的不要离得那城门太近了。 正当易言注意力被吸引到城头那一边去时,他所在的城脚下出现了一团团的暗影,暗影慢慢的附在了墙壁上,不断的朝城头移去,细看去,总共有二十七团暗影。 易言站在那里,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他立即警惕起来,朝城下看去,只见城脚下那一片的地方虽然也有煞气升腾,但是仍然看得清楚,并没有清军借着煞气潜近来。 天上的月淡淡的,照在天地间处处都是昏暗不清,那二十七团暗影已经移到了近城头处,随时都可以攀上去,他们就像自水中潜来的人正趴在岸边准备袭击着岸边站着的人。 就在这时,易言突然伸在城墙上一按,他立即明白了危险的来源,然而那二十七团暗影却已经窜了上来,在他们探出城头的那一刹那化为一个个人。 “杀。” 易言猛然大喝一声,手中剑已经先出鞘,一片金光闪耀而出朝着那二十七人中的唯一一个修士刺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柔顺丝绸般黑袍的修士,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缕黑烟一样附着在城墙上。 当他面对易言刺来的一剑时,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面小旗在身前一展,他身前的虚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易言一剑刺入其中,漩涡崩散,那个修士也消失了,但却在另一个方向出现,依然是附着在城墙上,如黑烟一样随风飘摇。 而随着易言那一声杀之后,那些煞兵有些是在那突然出现的敌人面前惊慌的后退,有些则是击出了手中的刀、枪。 也只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已经有数人死了。 易言已经看出了这二十六个煞兵都是已经是铭刻了三道符印的了,他明白若是不管自己的那些兵士的话,只怕自己还没有杀得了那个修士,那么自己身后的这些煞兵就要死光了。 然而他们也只不过是今天初上阵而已,并不会什么配合阵击之术,易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喊了一声杀后让他们攻击,若是让他们退的话,那么必定更加的死亡惨重,因为他们退也退不了。 易言手中的剑已经朝旁边不远处的煞兵刺去,金色剑光寂然,直朝其中一个清军煞兵刺去。 剑光落处,那个煞兵如何闪得过,然而却在剑光刺中的一瞬间,那个煞兵化为一团阴影消失,然而易言的一剑又岂是那么容易逃掉,一个人自阴影之中掉了出来,虽未死,但已经受重伤,摔倒在地,立即有几个胆大果敢的兵士冲上去将之乱刀分尸。 只见他身上黑煞顺着伤口涌散而出,被那几个杀他的兵士身上和符印吸收。 正当易言要再攻击那些煞兵之时,那个修士手中的旗子摇动,一片银灰色的光线自旗子中涌生,才一出现便到了易言的头顶。 易言手中长剑一刺,剑身金光一闪没入那团金光之中,银灰光线在被金光贯穿之后便不再落下,迅速的散去,那个修士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 “啊……” 四周都是惨叫声,那些清军煞兵都正屠杀着易言的煞兵。 就在这时,易言看到城下出现了一队人,其中一人同样的一身黑袍,手持着一根黑木杖,杖上有一串铃铛,而在易言的身后则又有一个一队人从虚无的煞气之中冲了出来,正是离去了的柳容霏。 那个修士脸色瞬间变了,他嘴里轻啸一声,那二十五名煞兵立即转身朝城下翻落,在翻落的那一瞬间各化为一团阴影顺着墙壁迅速离去。 柳容霏怪笑一声,突然张口朝虚空之中一吐,嘴里一片虫蝇飞出,朝那些仍然在城墙上快速移动的黑影蜂拥而去。 刹那之间惨叫连连,阴影之中的满清煞兵一个个自阴影中掉出,摔到城下。 易言在柳容霏出现之时立即朝那个修士冲了过去,他整个人顺着城墙的墙壁奔跑着,顺手一剑便刺入了一团阴影之中,一个人自阴影之中掉了出来,被他一手抓住甩扔到了城头。 ------------ 第6章 :第三道符印 李秀成手中的大刀将一个清兵杀死之时,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温热凝聚在自己背上,然后那温热又散入身体各处,一刹那之间,他觉得身上疲惫尽消,五指抓握着的大刀充满了力量,有一种一刀斩下连城墙都要斩开的感觉。 虽然他早就知道身上铭刻了法符之后身体会有变化,这是他亲眼看到一些不如自己的人变的比自己力量大之后才相信的。 现在他自己再一次的深切的体会到,还没有等他仔细的去体会,一个人突然自城外飞了进来,砰的一声就摔在他的面前,此人不同的一般普通清军的服装,一身的黑色色劲装,整个人身缠绕着的阴影,就像是随时都要隐入黑暗之中一样。 李秀成心中微微一愣,手中的大刀却已经斩了出去,这个能够出入于阴暗之中的清兵无疑是强大的,然而此时却像是受了什么伤,眼中尽是茫然与惊惧,李秀成的刀直接斩在他的脖子上,一团黑气自他的伤口中涌了出来。 这一刀似乎将那个清军弄醒了,在李秀成第二刀下去之时,他突然双手抱住了刀身,李秀成微惊,用力一抽拔,竟是无法拔出,他胸中一口气冲出,大喝一声:“杀。” 旁边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在这一声大喝之中,手中的兵器疯狂的劈出、刺出,而李秀成手中的刀也还没抽回,而是用尽全力的朝那清兵的胸膛刺去。 他只觉得刀就像是在刺牛皮一样,那清兵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上去无比的轻柔而薄弱,可是却坚韧无比。 当他的刀刺入那个清兵胸膛时,一股力量在他心中升起,这是一种真正的力量感,由心中生出,久久不散。 地上的清兵伤口处喷涌着黑色的煞气,将旁边杀他的人淹没。那煞气他们自然是看不到,但是却感觉身上的符印处的温热,温热朝他们身体各处蔓延而去。他们也和李秀成一样,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李秀成两步冲出到城墙边上,只见城脚下战成一团,都是煞兵,其中有些人的手上缠绕着灰色的光韵,有些人身上则是有虫蝇飞舞着。这两种都是太平军,都是从他们城头上下去的。 而还有一种人则是清军,他们人最少,但是他们却最强大,每一次的移动他们都会消失一刹那,融入阴暗之中,然后从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杀伤一两人。 其中又一群人在远处且战且走,易言正在其中。 没过一会儿,清军那边又突然冲出一些人,然后易言他们便又往城脚下退来,转眼之间就回来了。 虽然李秀成并不会法术,但是他能够看得懂,自己这边三个人追清妖那边的一个人都没能将之留下,而且他那个二十六个煞兵都带回去了十一个。 易言回到城头之后,看到又死去了十余人,心中不禁为之叹息一声,李秀成看着易言叹气,说道:“先生是在叹息没有将那人杀了吗?” 易言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夜色,说道:“我不是叹息没有杀得了那个人,而是叹息因为我没有预先察知有敌人靠近,而让你们受到了偷袭,以至于又死了这么多人。” “先生,我们既然上了城头,就已经在阎王爷那里勾了名,随时都要死的。” 易言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少年,心中不禁想到自己在他这样的年纪时也差不多正是处于人生的岔路口。 旁边突然有一个开口说道:“先生会为我们着想,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福气了。” 易言回头,是一个老汉,看上去都有五十来岁脸上满是皱纹了,但是他的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他手上的木枪杆子光滑无比,显然是有了许多年头。这是一个习武之人,并且是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习武之人,他名叫刘信,易言记得他的名字。 易言看他身凝结的煞气竟是一点也不比时刻冲在最前的李秀成少,他们两人已经勉强达到了可以铭刻第二道符印的程度了。这显然是因为今天他们杀了两个清兵,那两个清兵是已经铭刻了三道符印了的。 第三道符印才是关键,身处于铭刻了第三道符印煞兵中的那位清军中的修士,竟是能够在他们三个人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柳容霏与那位相貌阴冷的修士也回来了,他们此行可以说是并没有什么收获,因为他们死了不少人,但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他们又是有着不小收获的,因为他们的煞兵中有几位煞气凝重,是已经到达了可以凝刻第三道符印的了,死几个人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 铭刻了第三道符印的煞兵在修行人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了,因为他们已经可以出神通了。比如之前那偷袭的清军煞兵,他们竟是可以隐遁于隐影之中。 当天晚上易言并没有再遇到有人偷袭的事,左右两边的两位修士也并没有再离开城。三个经过了一番的大战之后,关系明显的亲近了不少。 他也知道了那个阴冷的修士叫就叫阴启东,至于是出自何门何派他则并没有说,手中那黑木杖与木杖上的铃铛都是法宝,应是与他的法术正好相合的法宝。易言与他现在的关系虽然亲近了不少,但是还没有到达那种可以问别人法宝会什么法术的境地。 而柳容霏她看上去面貌丑怪,说起话来娇娆造作,除了说自己来自于川西之外,其他的东西也一概不说。 易言对于他们的来历与本事知道的极少,但是他们对于易言的了解却颇多。他们都知道易言的来历,在之前,易言被杨秀清逼问过一次之后,他的真实身份来历已经慢慢的传开了,只有普通人才会喊他为七宿先生。 不过对于煞兵方面他们倒并没有隐瞒,反而非常深入的探讨着。 阴启东认为,煞兵的做用是铺助,决定战斗的终究是修行人。而柳容霏则认为如果这些煞兵身上铭刻的符印足够多的话,也相当于一个修行人了,又因为他们的数量多,战斗时形成的那种独特煞气,陷入其中的修行人只怕将很难脱身了。 阴启东则认为这些煞兵不通修行,一定有一个承受的极陷的,不可能无限的成长,很难成长到十数位煞兵或数十位煞兵结阵将修士困杀死的程度。 最后他们问易言,易言觉得阴启东说的有道理,而柳容霏说的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他心中也在想着煞兵对于修行人作用与定位,很显然,现在所有的修行人都是要借太平天国反满清的这股浪潮而提升自身的修为。 虽然他们在这军煞凝聚之处法术难施,但是如果离开了这个地方的话,那么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 而炼煞兵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军中施展法术,那么煞兵自身铭刻的符印必定要跟自己的法术相通,这是在自己的周身凝聚法意,既然军中兵煞将天地间的法意冲散,让法术难以形成,那么就炼一群身上附着某种法意的兵士,那么法术就可以施展了。 这是许多人最初的想法,所以煞兵出现了,然而到了现在,易言却觉得煞兵将会有着更多的作用,其他人也这么认为。 这一天晚上过去了,易言他们并没有守一晚,在半夜的时候就有人来换了班。 在第二天的时候,易言为李秀成与刘信铭刻了第二道符印。 在易言的住处,李秀成脱去了上衣,易言的持剑立于他的身上,在李秀成的背上有着一块圆形的图案,这是凝煞符。 “先生,这第二道符印铭刻是不是会死人啊?”李秀成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听说,有不少人是在铭刻了第二道符印后不久就死了,死的都很奇怪。” “呵呵,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易言知道那是因为那些煞兵承受不起符印,所以他们被铭刻上后就死了。 易言长剑出鞘,剑尖上金当如焰,在李秀成的背上快速的划动着,鲜血混合着金色神力快速的凝出一道符印,这是宁神符,依然不是什么法术符印,但是在易言看来是不可缺少的基础符,凝煞符能够让他们的身上凝聚煞气,但是他们的心神却会因此而不得安宁。 不过也有好多修士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安宁,只需要煞兵们身上涌生疯狂或杀戮。 这一道宁神符对于李秀成来说倒不见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但是对于刘信来说,却有着深切的感受,他虽然有着纯熟的枪术技艺,有着丰富的生存经验,但是他的精神因年纪的原因难免衰弱,这宁神符将他的心灵中的那种疲惫驱散。 就这样,易言带着这一百多人在城头不断的战斗着,有时是晚上守城,有时是白天与攻城的清军撕杀,偶尔还会潜到城外的与阴启东和柳容霏他们配合一下,偷袭着清军中的修士。 最终他的煞兵在余下了八十五人后,都铭刻了第二道宁神符。其中李秀成与刘信等数人达到了可以铭刻第三道符印的程度。 铭刻了第三道符印后,煞兵的能力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 第7章 :突围 易言对于自己要铭刻的第三道符印心中早有思量,他本身会的法术其实并不多,其中最主要几个法术是皇上帝的神意和太阳精火,摄魂魔眼只是半法宝半神通类的东西,虽然他祭炼的速度已经在不断的加快,但是此时仍然不过是祭炼一半未到。 在易言看来,前期各修士的实力都受到了压制,到了后期,实力将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不是法术方面的提升,而是随着太平军的顺利,随着煞兵的提升,各修行人本身修为真正的提升,虽说现在仍然还在初期,大多修行人都连本身的实力一半都无法展现,但是对于后期的那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却能够想象得到。 易言要在李秀成的身上铭刻的第三道符印是关于太阳精火的。凝煞符是让各个兵士从普通人转化为煞兵,让他们的肉身变的不再普通,而宁神符是让他们的心神能够得到提升和安宁,那么有了这两个基础之后,易言才敢在他们的身上刻上关于太阳精火的符印,太阳精火太过霸道,即使是有了宁神与凝煞两道符印在身的人,他也担心他们会受不起。 “我将为你们铭刻上的符印名叫‘摄阳化精符’,摄取太阳精华入体提升你们的实力,但太阳精华霸道无比,我也无法绝对的保证你们能够在铭刻上符印之后能够承受得起。”易言说道。 这里适合铭刻第二道符印的总共五人,五人中除了李秀成、刘信,还有一个少年人名钟情,这个少年能够活下来,并成长到这个样子可谓是占了不少运气在内。但是他既然成长到了这一步了,说明他本身也是机灵过人,他手中使用的武器也是长枪,跟随着刘信学枪技,可以说是刘信的半个徒弟。 另两个都是近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其中一个身形矮而壮实,名叫卢矮虎,这是混名,不是正名,但是大家都是叫他卢矮虎,正名没有人知道,曾是杀猪人,手中兵器是一把杀猪刀和一把剔骨刀。 还有一个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有着一缕焦黄的须,他曾是一位猎人,名焦瞎子,使得一手好弓,但是却不知为何瞎了一只眼,在之前一直病怏怏的,直到被易言铭刻了宁神符后才慢慢的好起来,最终成长到现在可以铭刻第三道符印了。 这时刘信说道:“在别人那里,都是第二道符的时候就直接铭刻能显法的符印,先生却到第三道才给我们铭刻,这已经是怜惜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我们来参军就是为了能够杀清军,能够建立一个天下太平的天国,死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李秀成说的话,他对于洪秀全的那檄文中的话可是记得滚瓜烂熟。 易言再将目光看向那钟情与卢矮虎、焦瞎子,钟情则是嘀咕一声说道:“怕也不怕不过来,别人都那么厉害了,我们再不变厉害一些,他们站在那里让我们杀都杀不死。” 卢矮虎用手摸了摸腰间的杀猪刀,说道:“参加太平军就已经是杀头的罪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焦瞎子却说道:“是先生救了我的命,先生要我做什么都行。” 他之前的病已经缠了他许多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没有到易言这里来时,他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眼也已经开始模糊,那只瞎了眼睛已经开始发痛,他认为里面已经开始烂了,最后是易言在他身上铭刻了凝煞符后才开始止住了病势的,他身上才慢慢的恢复力气。 易言看着他们,心中微微的叹一声,他知道,其实这些人都是因为生活所迫才走上这条路的,他们都曾有着一个虽不富裕,但是却能够让他依恋和栖息的家。他们的心灵,早就渡过数次的劫了,他们早已经是人间道中的修士。 “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担心,只要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承受得起,那么你们就绝不会有事,敢于承受并不算什么,有许多在无奈之时都敢于承受,但是他们的内心中已经放弃了自己,敢于承受的同时要坚信自己能活下来,这才是坚韧,只有坚韧的意志才能让我们成长,大家相信我,我就能够带着你们从这茫茫众生之中脱颖而出。”易言激昂的说道。 五人之中唯有李秀成脸现激动之后,而钟情的脸上有着些许的茫然。另外三个他们个个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在他们的面前,易言不过是他们孩子那么大的人,他们的心都被岁月磨的生起了老茧,变的有些麻木了。 易言也并不在意,他们三人虽然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显露,但是心里却会记下来,易言的话会像细雨一样的往他们心中渗透。 而后便是一个个为他们铭刻第三道‘摄阳化精符’。 第二天,易言被洪秀全召去,来到议事大厅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 洪秀全高坐主位上,两边分别的坐着杨秀清、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还有一些承相、检点、将军,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着不下四五十位。其中修行人也有不少了,比起那次封王来说,这次能有这么多的修行人到来可以说是一个大的进步,之前在太平军中的修行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来议事,洪秀全、杨秀清他们牢牢的将修行人排斥在外面,只让他们担任军中小军官,冲锋陷阵。 而现在则是有不少修士官位提升,可以进入这里了,这也是洪秀全无法控制的事,他们需要打赢这场仗,不得不去靠修行人。 修行人受制于洪秀全、杨秀清他们也是不得已的,因为这个太平天国的源泉是在他们的身上。修行人想要在太平天国之中任职练煞兵,没有他们的认可是不行的,得了他们敕封,修行人在军中修行则会更加的自然,至于官职的大小倒是无所谓。 易言来到之里之后,站在末位的位置,并不是安排他站在那里,而是前面有人,他又怎么会挤进去呢,后面来的一些修士自然是也站在他的身后,只有这太平天国之中的高官才会到前面去。 易言在听了一阵子之后,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什么战略决策,在易言心中,如果有什么重要的战略决策的话,他们不会让修行人知道的。因为他们不信任修行人。 最终,洪秀全将易言叫了过去,问他能不能看出什么来,比如现在困于永安城中,太平天国的命数如何。 不光是洪秀全他们想知道易言能够看出什么来,修行人也想知道,易言只说天机已乱,什么也看不到。 事实上易言确实看不清太平天国的前路,但是也不是什么也看不到,自他成为司马以来,他也算是太平天国中的一员,他看到的是一头幼小的龙被困在那里。 攻城依旧在继续,只是并没有那么惨烈了,慢慢的,甚至没有大规模的攻城。 而易言也发现分发下来的粮食在减少,他知道,突围的时候要到了,清军显然是打算困死永安城中的人。再不突围的话这么多的太平军就要饿死了,虽然煞兵都变得强大了,但是仍然不可避免的还要吃饭才能活下去。 易言也接到了命令,晚上三更之时突围。 易言这一支军称为之后军,由冯云山掌管,一层层下来有着一些监军、将军之类的。在易言看来,因为有太多修行人在其中的原因,整个太平天国的军队都显得有些松散。 这么久以来,易言也认识了不少修士,但是修士之间情义是极为淡薄的,在将要到来的突围混战之中,易言所能够靠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一次的突围能有多少修行人将会陨落,谁也说不清楚。 这是修行人的舞台,而这个舞台是不断的扩大还是就此沉寂,就要看这一次的突围了。据易言所知,在太平军这边的修士大多属于散修或者魔道中人,其中还有妖有怪混入其中,而清军那边的修士大多是有门有派的,如果说太平军胜了,他们的门派或许都将被波及,甚至可能覆灭。 夜晚,四方城门边。 易言带着他的那八十五人在三千左右的队伍之中,这些人除了易言这一队煞兵之外,这三千左右的人中由一位将军带领着。包括易言在内有三位修士,那两位修士身边的煞兵有大概各有二百余人,其中大多是铭刻了二道符印的,铭刻三道符印的在二三十人左右。比起易言来要多上许多了。 易言并不觉得气馁,他是比这些人晚了不少时间才开始练煞兵的。 易言站在军中,感受着这军中漫腾而起的那种破釜沉舟之势,他知道,如果这一次的突围成攻,并能够取得一个胜利来的话,那么必定有不少修士能够得到极大的好处。 太平军的每一次的起伏都将给修士带来一个极大的好处,无论是衰败之时绝亡之气还是胜利之时那种激动,都将给修行人带来好处,借助于太平军的气机变化而突破他们自身的修为,这是许多修行人的目的。 修行之道无数,易言看到那缓缓打开的城门,心中想着却是自己能否在这一次的突围之中活下来,能够带着一支煞兵军队杀回家乡,杀上人间天庭的神殿为母亲、弟弟报仇。 ------------ 第8章 :为了天国,杀 永安城门大开,城门之内杀气滚滚而起,但是一片肃杀沉寂,月光照在城门口,让城外的世界变的幽深而诡异。 这是一座孤城,城中有着一个困守孤城的神国。 “为了天国,杀。” 一声低沉的喝声在全城响起,在所有人的心中响起,这声音就像是号角。这是洪秀全的声音,这声音低沉,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垂死之时最后的挣扎吼声。那一句话之中充满了不甘与拼杀、疯狂,但却并没有绝望。 直到此时,易言才知道,把这太平天国真正当做心与肝的是洪秀全。最后那一声的‘杀’字,将满城数万太平军的心唤醒,将满城太平军心中不甘、怨愤、疯狂都点燃,化做滚滚杀意。 一直以来,洪秀全在易言的心中都有些若有若无,他就是一座泥塑的像,只是会说话而已,但是很多事情都不能决定。内政不如冯云山,军事不如杨秀清。他就像顽石,像是混沌,像泥像。直到今天易言才猛然醒悟,他为什么会是天王,因为他坚韧,只有坚忍不拔的人才能够在这个时候仍然不放弃。 永安城被围困这么久,许多修士都已经认为太平天国终将灭亡,而且就要灭亡在这个永安城内。 然而易言每一次见到洪秀全时,他眼中的斗志永远存在,他不动如山。 “为了天国,杀。” 满城震动,煞气滚滚而起,直冲云宵。 易言情不自禁的也跟着吼了出来,吼出之时才发现自己这一刻竟是没能守住心神,他曾听说过,千军一吼,仙神坠落,一直以来无法想象,这一刻他有些信了。 声音未落,千军已动,朝着城外涌去,那无边的煞气就如滚滚大河决堤而下,易言身处其中感觉自己是无比的渺,这不是肉身力量上的渺小,而是来自于心灵。 易言觉得自己成了这滚滚而前的煞潮之中的一朵小浪花,身边的人身上涌生的那种强大的力量让他心惊,他的元神蓦然翻涌而出,从中感受着那种喷发而出的搏命杀意。 将元神融入那喷发而起的杀意之中,只觉得元神如刀割,却又有一种强大力量灌注到元神之中。 易言观身前身后的人,他们一个个脸上都蔓延着那种舍命一搏的狂热,即使是已经四十多岁的卢矮虎、焦瞎子、刘信他们的脸上都有着那种疯狂之意。 “砰……” 这是炮击。 就在易言的前方爆炸开来。 这声音并不大,在这滚滚如潮的煞气之,声音就如爆竹一样的被压制到了最低。易言仍然记得曾经追杀林则徐的三大护卫之一肯尔、罗斯的那西洋人,那个人手中的枪射出时,天地间刹那之间出现涂白,所过之处,天地法意尽失。 而这个炮是在这个天地之中做出来的,他与异域他国的炮完全不同,易言听说,被异域他国的舰船上的大炮轰击过的天地,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无法恢复。那些舰船上的炮击能够让天地受伤。 突然,远处火光一闪,易言已经看到那是一尊炮朝自己这里击来了,那方向不偏不倚的正对着易言与他的煞兵,能够知道这火炮将落之地的就只是这三千兵士之中的另两个修行人。 他们当然不会来为易言阻挡,这个时候就是显手段之时,修行人的法术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初入军营之中自身的法术无法施展,然而过了这么久了,如果还没有什么适应军营的法术出现,那就是自身的问题了。 易言的名头合着的‘七宿’名声,让他在这太平军中是一个名人,大多修士都认识他,但是他对于其他的修士都不甚了解,在杀戮充溢之地,天机混乱,他们一个个都知道易言有观天地命数的本身,一个个都在易言的面前隐藏着自身,所以易言对每一个和自己说过话的人都不甚了解。 但是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受了伤或陷入险地,有修士在身边的话,他们绝对不会介意坑自己一回,然后将自己身上的摄魂魔眼夺走。他见过不少修士吞噬其他修士身上的煞灵和法术。更何况他身上的摄魂魔眼在天地间都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异宝。 在那两位修士的眼中,易言所在的那一块虚空中一只巨龟蓦然出现,盘踞于那八十五人的上空,仰天咆哮,张开巨嘴,那远处的炮弹火光被巨龟瞬间吞入嘴里,无声无息。 巨龟消失,那炮弹竟像是从来没有落下来过。 两个修士心中微微的惊讶,易言显露出来的这一手法术他们看出了是元神融入无边的煞气之中,应用煞气来消融那炮弹,这手段看上去很简单,但是越是看上去简单的手段才越显高明。 如此的举重若轻,他们自认自己做起来都很吃力。 李秀成他们还不知道,刚才有一发炮弹已经被易言化解了。 这三千人并不是主力,大多是老弱,其中真正的壮年则是另两位修士的煞兵。总共不过四百余人,易言的这八十五人当然也可以算得上是主力,但是比起另外两个修士的煞兵来,铭刻了第三道符印的人数还少了许多。 “砰……” 前方再次的出现火光,依然是对着易言所在的这一支军队击来,不过落点并不是易言这里。 只见了前面的那两个修士中的一个突然深吸一口气,他整个便在那无边的煞气之中快速的涨大,涨大如巨树一般,一身的玄黄法袍衣袖变得宽大无比,朝虚无之中一招一展,那个炮弹便已经被他收摄入了袖中,最终了无声息。 整个永安城中的太平军主力大概一万多人,而加上老弱则是有着三到四万人。易言他们这三千多人的军中能够落下两发炮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杀。” 前方又传来一声喊杀声。。 凭易言的洞察之眼都无法看清楚,只见前方煞雾滚滚而起,在前方的太平军已经与清军战在了一起。 清军的修行人在这里会布下了什么阵法,易言不知道,他只知道绝对不能够脱离大部队,要不然的话会瞬间被绞杀成尘埃。 不一会儿,他的这三千余人也撞入了进去。撞进了他在永安城中一直不能看透的那一圈将永安围住的煞气之中。 易言并没有在最前方冲,而是在八十五人的中间,在他这八十五人的前方则那个五个已经铭刻了第三道符印的人。 李秀成手中一柄长柄大关刀,刀身同样被易言铭刻上了符印,不光是他的武器上铭刻了符印,另外四人的武器也都铭刻了。 此时他们的手掌握住武器的地方隐隐有一团红光出现,易言心中最清楚,这还是因为他们被铭刻上了‘摄阳化精符’的时日过短,时间久了,他们一举一动都将牵引出太阳精火,只要他们自身能够适应得了太阳精火,他们将会出现不下于任何煞兵神通。 “叮叮……铛铛……” 他们这一支军队也冲撞上了清兵。 还没等易言看清前面拦头截击的清军中的修士是什么来路,有什么神通,滚滚的煞气之中又有一支人马拦腰冲撞而来。 这一支人马并不多,百余人的样子。但是这却是一支煞兵,煞兵整体也是铭刻了两道符印。 那些煞兵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他们的每一步看上去都已经踩到了地,却又会向前滑一段距离,隐隐间,大地在他们这些煞兵的脚下变的扭曲不实起来。 绝大多数修士练煞兵,在铭刻第二道符印时就铭刻着类似于‘摄阳化精符’这种能够让煞兵出现神通的符印,他们这样做的好处就在于能够更快提升煞兵的实力,缺点则是煞兵很可能承受不起。而易言这样做则是能够让煞兵成长的更稳健一些,至于在前期会不会就一定要弱上很多,却也未必。 毕竟第二道符印不过是让煞兵初生神通而已,而宁神符则让煞兵对于一些攻击心神方面的法术有了抵抗力。 易言只一看那一队煞兵的出现便知此人是有准备的冲自己而来。 “小贼,本将军等你多时了,你杀我好友,我今天要取你项上人头去祭奠祖德的在天之灵。” 那一队煞兵的最前头有一个身穿重甲的大汉,手中一柄土黄色的重枪,脚下踏过之处,仿佛整个地面都给他趟翻出两道沟来,就如农田里被犁翻了。 为寻仇而来,必定纠缠不放。易言这八十五人在这一支三千人中的军中不能停下来,他并不管,只管让自己的煞兵朝前冲,而其他的那些普通人则成了清军的挡路石,只那个清将持枪冲撞,他面前的人如是犁田时翻动的泥朝两边躺开。 前方同样的有修士拦阻,那两个修士已经与他们战在了一起。 易言心中清楚,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突围,离开这里,一但陷入了缠斗之中那便只有死了。 所以易言传音让李秀成他们绕开前面的战斗,不要停的朝前而去。李秀成只是微微一迟疑便照易言的话做,他尽管被洪秀全的那一句话调动了心中的疯狂杀意,但是有宁神符在身,并没有迷失,他心中依然记得易言的交待:一切只是为了突围,绝对不能陷入缠斗。 煞雾滚滚,哀号、惨叫,在煞雾之中涌生,然而只几步之间那些声音便又消失,就像是被浪花给吞没了,听不见了。 易言朝后一转,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八十五人的最后一步,他面对着那位为赵祖德复仇而来的将士,他脚下不断的倒退着,却一直身处于那八十五人队伍中的最后面,没有落下半分。 “贼子,受死。” 那清军将士脚下黄光一闪,他的整个已经化着一道黄光朝易言猛刺而去。 这一刹那,这个清军将士脱离了他自己的煞兵。 ------------ 第7章 :逆袭 这个清军也是满人,正八旗出身。满族佟佳氏人,辽东巨族,名佟佳怀,虽非佟佳氏的谪系子弟,与赵祖德身份及教养方面相差也巨大。他之所以会与赵祖德成为好朋友,是因为他初来军中之时一直心思不属,屡屡犯错,那个时候他跟赵祖德是在同一个营中,吃住皆在一起,是赵祖德开导了他。最终两人成了好朋友。 佟佳怀虽非谱系子弟,但是他八旗子弟的身份加上佟佳氏的出身,还是让他升迁的很快,现在已经是一个将军,虽然是偏远地区的杂号,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也是一个难以跨跃的沟坎。 而他家传的修行之法改成了食煞之法之后,他一直在军中修行这么多年,竟是比以前那些一直不能决断是否要改变修行之法的谪系子弟修为更高了。他的名字在佟佳氏的族长那里都已经挂上了名号,外人也知道佟佳氏有一位在广西当上了将军的子弟,在大家知道有这么一位人之后,那么便表示佟佳氏对于佟佳怀的认可,也可说是在以佟佳氏的名声对他进行着庇护,任何针对他的人就等于是针对佟佳氏。 然而易言却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即使是他知道这个佟佳怀的来历,他这时也不会放过他。 当佟佳氏脱离他的煞兵,凭类似于遁地的方式朝他刺杀而来之时,他心中立即决定要将此人斩杀于此的想法。 一道凶悍而沉重气息朝易言冲刺而来,其中更有着来自于满清天地的帝王意志,铺天盖地,霸道无比,他仿佛看到一头凶恶的五爪金龙朝自己扑来。 佟佳怀是正八旗子弟,祖上有着从龙之功,他上血脉之中蕴含着满清天地的意志更是格外的鲜明。 罗宵派的灵力之中有着祖师的意志在,这易言知道,还知道有许多大派的灵力之中有都着祖师的意志,那能够让派内弟子修行有着许多好处,所以许多门派在决定放弃灵力的时候会那么的难以决断,因为一但放弃了灵力改为食煞的后,祖师的意志便消失,灵力之中蕴含的许多法术也将不复存在,所以许多人认为改纳灵为食煞是门派的覆灭。 易言的身上也有着里一种意志存在,在永安城中洪秀全自封天王时,易言看到永安城里一头血色的幼龙应运而生。易言受洪秀全的敕封为司马,身边的这些煞兵都是太平天国的人,血色幼龙是应整个太平天国中这些人的心而生。 “转。” 易言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出鞘,一剑刺出,剑上一片金光闪耀,这是皇上帝的神意,也是太平天国中数万人的意志,一剑与那一枪相触的一刹那,似有龙吟啸起。 佟佳怀那遁入土黄光华之中的身形立即现了出来,他站在那里刹那之间如中了定身法一样的被定住了。 他是被易言那一剑之中蕴含着的意志攻击到了,但是易言同样的站立不动,他的耳中、尽中满满的全是龙吟声。 他头痛欲裂,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恐惧,他没有料到在离开永安城之后,太平天国形成的幼龙意志无法将他护住。 同时之间,那些原本都在朝前快速突进的八十五位煞兵一个止住进势,一个个的转身,朝着佟佳怀裹卷而来。 一刹那仿似万年之久,易言醒了,他的洞察之眼看到了佟佳怀就在自己面前,几乎同时,佟佳怀也从那无边刺痛之中醒来,然而他看到一双幽绿的眼睛,随之陷入了一个不断深陷的世界。 在佟佳怀带来的那些煞兵心中,这短短的三十余步就像是数里路那么的漫长,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佟佳怀突然遁出欲要击杀易言,以往这个时候,对方在佟佳氏的那一枪之下都会呆滞住,然后他们席卷而上,大多数人都承受不住,只有少部分能够逃脱。 然而现在他们发现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将军身上,心中一个个大急,就算是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当他们听到佟佳怀的大吼一声后瞬间消失时,一个个心都沉了下去。 然而他们并没有退,而是狠狠的与前方的逆贼撞在一起,他们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洪荒巨龟吞入了嘴里,意识快速的模糊,他们手中刀斩了出去,却无法确定自己的刀是否劈中了人,他们像是身处水中,被暗流卷着,身不由己,全身轻飘飘。 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人冲过去一个便倒下一个,他们只看到一只巨龟不断的吞噬着,他们在这巨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只一转眼之间,他们这二百余人便被绞杀的干干净净。 战场上就是这样,修士一步走错便可能被绞杀。 前后用时极短,那边的两个修士还没有打完,易言这次并没有想要弃他们而走,而是带着人朝其一个处缠斗处冲了过去。 就刚刚杀了佟佳怀与他的那二百余煞兵,易言的人不过才死了十三个,余七十二个,每一个人身上都煞气浓郁,竟是大多都能够再次有铭刻第三道符印,其中有焦瞎子差不多竟是能够铭刻第四道符印了,最后射杀佟佳怀的那一箭是他射的。 前方缠斗在一起四个人中,其中满清的两个发现易言竟是闪电般杀了佟佳怀,不禁一个个心生退意。 在之前,他们心中想的即使是易言逃了,然后不断逼近来的佟佳怀也会让自己对手心神不定,这样他就有机会破杀他们的阵式。 然而现在佟佳怀死了,死的这么的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易言逼近之时,他们便想要退了。只是在这个时候,又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杀。” 易言带着七十三人如一把尖刀一样的冲了进去。 突然,那个清军修士突然自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朝虚之中一抛,将自己他自己与煞兵裹在其中,卷轴在虚空之中一闪,消失不见了。 脱离纠缠战斗的方式,许多修士都有,并将之视之为最重要的法术之一。 ------------ 第8章 :因果 煞雾滚滚,没有人能够将这因战争而升腾起的煞气看透。 曾经在灵气遍布的世界中,法术神通随意施展,即使是看透阴阳也不算难事,而现在煞气弥漫在整个天地间,逼得许多小门派和散修不得不改变着修行之法,由纳灵改为食煞。 法术因为天地规则的扭曲与改变,大多法术也不再能用,即使是能用也是威力大减。这使得许多提早改变修行之法的散修在经过了这么久之后,反而要比那些大门大派死守着祖师灵力不愿意改变的修士要强大了许多。 而修行法门也在改变着,若是不看这破法之风在天地边界的侵蚀,不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异域国度中的各种修行人在破法之风中哀号的话,那么此时这个天地对于许多修士来说就是一个崛起的最佳时机。 那位清军中的修士看到那一位逃走了,脸色刹那之间变得极为难看,显然,他无法带着他的煞兵离开,在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围杀,他突然大喊道。 “易言,你还记得昔日藏兵道中为你释道解疑的如意天师吗?” 那位眼看就要陷入包围之中的年轻修士大声的喊道。 这话一出,不光是易言愣了一愣,另两位朝他围杀而去的太平军中修士也愣了一下,朝着易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修士便大口一张,一声低沉如闷雷般的巨吼出现,他的头颅随着他的大嘴张开,嘴里涌生白光,白光若无数的微尘,白光之中一只巨大的白鲨鱼冲出,尾一摆,虚空生浪,朝四面涌开。 那位修士在挟浪而下白鲨鱼下,面容瞬间模糊起来,他嘴角开合,似在说话,易言也听不见,耳中只有滔滔的浪花声。 观命神通应心而动,那化为巨型白鲨鱼的修士的来历立即印入了易言的心中,这是一位来自于海洋的修士,确切的说是一位妖,白鲨妖,名字就叫白君。 浪花之下的那位喊出易言名字的修士一挥手,一道灵光冲出,灵光化为一头巨虎,与那白鲨战在一起,一转眼之间。这里便已经煞气激荡,直冲天空,一虎一鲨化为两团光华纠缠在一起。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然而他只有一人,太平军这边还有易言跟另一位修士都还没有动手,他无法带着自己的煞兵逃离,所以他选择了一人独自的逃走。只见一转身,朝天空之中一纵,整个人在虚空之中迅速的拉升变长,两手在身前一划,焰光闪动,化为一双龙爪,身上衣服变成鳞甲,整个化为一头龙朝天空冲去。 并非是那种拥有了肉身的真龙,而是虚幻不实的龙影,这龙影朝天空直冲,然而却有另一位修士在他化为龙影欲逃走之时,大吸一口煞气,整个人刹那之间就如充了气一样快速的涨大,大如一棵参天大树,正是龙影腾空欲逃之时,他大袖一挥,那衣袖便是遮天蔽日般的呼啸招摇开来。 “乾坤。”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咒音,衣袖的袖口处刹那之间变得幽深黑暗,仿佛通往着另一个世界,龙影在这袖口的笼罩之下竟是迅速的缩小,它努力摆动身形,在虚空之中挣扎钻动,却仍然不断的朝袖口滑去,并不断的缩小,最终化为一条寸许长的小蛇模样被收了进去。 那边的巨虎也在这一刻化为一枚虎头印,被白鲨吞入了嘴里。在那位修士使出那件虎印法宝之时,易言就确定那是龙虎山弟子。 易言并没有动,名白君的白鲨妖与另一位修士并没有看易言,带着煞兵转身就走。他们并没有因为那个龙虎山弟子的话而有半点收手或退让,可见他们并没有把那龙虎山弟子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是认定易言不会怎么样,又或是在他们看来易言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毫不顾忌。 易言看着他们带着煞兵在煞雾之中迅速的消失,缓缓的将手张开,掌心一点灵光化一个人,正是那位龙虎山弟子,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不到的修士,但是他瞳孔中的年轮却可以清楚的说明他至少已经四十多岁了。 只是看上去修为却要比张采薇差不少的样子,两年前易言问过张采薇渡了几劫,她是说已经渡过了五劫,但是她的实力比起别的门派差不多的修士来却要高上许多,那个蜀山弟子齐城,与她相差也不过一劫,却连一个照面也过不了,不光是他,其他的如丽江的那位人间道中的儒门修士和茅山的那位,同样干净利落的败了。 也不知道现在张采薇的修为如何了,易言的心中闪过那位总是问着别人想不想见识‘龙虎如意’威力的少女天师。 掌心灵光中的那位龙虎山弟子说道:“贫道龙虎山弟子胡元,还望道友能够救贫道一命,龙虎山必定重谢道友。” 这声音急而短促,话落之时便散了。这是那位名叫胡元的龙虎山弟子在被收入袖中最后时刻传出来的灵讯,那两位修士并没有发现,即使是易言也是在灵光在自己的面前虚空中钻出才发现的。 易言自己也会传灵音的方式,但是他的传音方式是个修行人都能够看到,也极容易被人拦截,与龙虎山的这种传讯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轰……” 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电光,紧接着便是雷鸣声响起。 电光划过这因战争而煞气弥漫的天地,刹那之间将之耀得通透,电光之中似有一种天地法则蕴含,易言看到前后左右远近各处皆有人在撕杀,有人在偷偷的潜行,有人在寻找着敌人,在易言不远处正有一队清兵,易言看到他们之时,他们也看到了易言。 电光一闪而逝,两方几乎是同时动了,那一队清军煞兵朝易言冲来,而易言则是朝着前方一个无人拦截的空隙处快速的穿插而去。 这一天注定是一个杀戮之夜,雨倾盆而下,雨水之中的水煞之气漫腾,让雨中大多数人的行动都变的迟缓起来。 然而,却有人在水中如鱼一般变的更加的灵动起来。 易言已经无法再去考虑其他的了,他只得尽力的带着自己的这七十多位煞兵朝外突去。有人能够带着自己的煞兵短时间内逃离某一个区域,但是却无法将之长远的带离,一是没有那个能力,二是煞兵也承受不起。 地上奔腾流淌的雨水慢慢变了颜色,初时只是有淡红,慢慢的,变成了深红色,地上到处都是残断的肢体,滚动的头颅。 易言一次次的冲杀,一次次奔逃与反击。他身边的人竟是越来越多,都是一些散乱的兵士,其中有别修士手下的煞兵在散乱之后跟着易言他们。 易言只觉得这个包围圈纵深太长了,他带着人朝前突进那么多,竟是依然没有突出去,偶尔会与别的修士相遇,合兵一处朝前突进,但是用不了多久就又会被冲散,易言身边的人聚了散,散了又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过多少修士的拦截,他有几次都认为自己要死在那里,却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当他面前陡然一空之时,他知道自己冲出来了。 而他的身跟着的竟是三百余位煞兵,另有不少老弱妇孺,加起来总共五百余人。而他自己的煞兵只有五十七人了。 天空中太阳高悬正中,竟是已经在那煞雾之拼杀了这么久,易言连雨在何时停了的都忘记了。 他并没有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后,在虚空之中抓了一把风,然后合手于耳,他聆听着风中信息,身后那么多人,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势,其中有一些还是要被人搀扶着才行。易言只心念动间便能够将那三百余煞兵的情况了解清楚,其中他自己练的煞兵虽然也个个都带着伤,但是此时他们的身上煞气之凝重都上了一个台阶,而且他们也并不像别的煞兵那样脸上疲惫之色那么的重。 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着易言为他们铭刻的宁神符,只需要让他们平平静静的行走一估时间,他们的‘神’便能够恢复,一个人会疲惫,疲惫的当然不只是肉身,‘神’也会衰弱困顿。 易言带着他们朝一个方向而去,那是深山林中。 他从风中听到前方主力部队离开的方向,但是他并没有跟上去。因为他觉得前方可能会有清军,清军没道理会不放着他们轻易的离开。可反过来一想,洪秀全他们都在那主力之中,没道理会不知道自己的行踪会被清军知道。 所以易言不管他们这一追一逃之中都有着什么样的计策在内,他决定暂遁于深山之中。 只是这茫茫的大山之中,是否会有埋伏呢,是否会有等待自己躲进去的清军在内呢。大山之中煞气升腾,看不真切。 而远处的洪秀全此时同样的面对着一个难题,在他的身后有着一支强大的清军正追逐着他们,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摆脱。 “报,清军已追至十里之外。” 突然有人来报,洪秀全的眼皮不由自的跳动了一下,杨秀清脸上溅了鲜血,听了这消息之后显露几分狰狞,沉声说道:“兵疲不堪战,敌强我弱,非计不能胜。” “计将安出?”萧朝贵问道。 “此计非是普通凡人之间的谋略,而是修士之法,此时唯有问那些修士有什么法术能够摆脱得了这身后的追兵。” 洪秀全突然开口道:“请他们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的沙哑,杨清清看着洪秀全那沉如水的双眸,心跳竟是不由的加快了一些,每每到关键之时,洪秀全便会表现出这种低沉来。 ------------ 第9章 :弃卒 “听说长毛反了。” “反了?” “真的。” “为什么叫长毛贼?” “他们都将头发留起来了,不是长毛是什么。留头不发,留发不留头,他们这是要往死里磕啊。” “什么往死了里磕,这是造反,长毛都把永安打下了,这是要改朝换代了。” “就他们那一群长毛贼能改朝换代,他们祖宗的坟头还没有冒那个青烟。” “你家里有田有地,当然不希望他们造反成功了,我家里的田地三年前都成了张发财家的了,搞火了我,我也去参加长毛军去。” 有一个衣着鲜亮的青年走进了这个议论纷纷的天下第一楼,他耳中听着门口一些小贩在那里讲这些,便如风吹过手背一样,带不起他半点感触。 青年手的摇着白纸扇,直接朝楼上而去。 一个清秀小厮在这吵哄哄的楼里端茶送水,抹桌扫地。 这人正是吴乐乐,她带着一天比一天病重的父亲四处寻医,可是本来就没有盘缠,只得一路采些药卖,然后一路寻些事情做来赚取路资。凭她的本事,想要钱则的话是轻而易举的,然而她的父亲却早早的告诫过她,不许她任法术去获得人间富贵,人间钱财更不可取。所以她一直努力的自己赚钱。 她来到这长沙城已经近半个月了,打听到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国手,据说此人祖上曾是宫廷中的御医,同时是医道中修士。 可惜这个医道修士有一个规矩,普通人求医只需要银钱,甚至可以分文不取,可若是修士前来求医,则是要以一样法术或灵物、法宝,又或修行功法为诊金,当吴乐乐来到那医馆之时,医馆中有大夫开始只是询问了一吴乐乐一些情况,然而当一位年轻人从吴乐乐身边经过时,年轻人的脸上便出现惊疑,随之便是大喜。 他简单的问了吴乐乐的来意之后,便让吴乐乐将她父亲带去医馆之中,当吴乐乐以为自己的父亲有救了的时候,他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这个自称为医馆少馆主的青年修士的目的是在自己。 他的目的是自己的鲜血。 吴乐乐知道这个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问到底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父亲,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父亲的病是来自于这个天地。 对方当天便给吴乐乐的父亲吴天官服下了一剂药,当天吴天官便醒了,可惜时间醒来的时间并不长。 那个年轻人就是现在这个进入这个天下第一楼中青年人,他在这长沙城也是一个名人,人称小医仙公子。他说要治好吴乐乐的父亲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治好的。而每治一回,吴乐乐便要给他一些血。 小医仙公子说要吴乐乐住在他家里,吴乐乐自然是不肯。其实在她的心中,这个小医仙公子未必能治好自己的父亲,她怀疑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自己的鲜血而已。 至今,吴乐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是在树下被捡到的,然后天生就会一些古怪的法术,并且许多法术只要一点就通。她身上被割伤之后,能够很快就复源,并且连疤痕都没有。 然而,尽管她的身上有许多特异之处,但是依然会饿,需要吃饭才行。所以她在这座名叫天下第一楼的酒楼之中当了一个打杂的,只要三餐管吃就行,这年头想要找一个这样的事做还真不容易,她是从十多位想要在楼中做事的人中脱颖而出的。 这座天下第一楼有一位长年占据着窗口座位的客人,但是他却像是这座酒楼的主人。 “哟,什么风把王公子吹来了,来来,这边请。” 酒楼之中有酒保招呼道,那王公子正是修行人称的小医仙公子,他并没有按酒保所指的方向桌子落座,而是直接上了楼,来到那个三楼的窗口位,在那个位看上去像是员外的老者面前坐了下来。 “家父让我代他向真人问好。”王公子说道。 那个坐在那里静静的品着茶的员外抬着眼皮看了王公子一眼,又淡淡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她现在在我的地方做事,你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呵呵,真人可真会说笑,这整个长沙城里,谁不知道她是先到了我们怀仁医馆的。”王公子说道。 “我可没有说笑,你也不要真人真人的叫,我不过是无门无派的孤魂野鬼,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受不起真人两个字。” “真人您是知守观的观主,即使现在知守观的灵力散去,但是只要有真人在,我相信知守观仍然有灵法汇集的那一天。”王公子恭维的说道。 然而这位昔日的知守观观主却只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他那种淡淡然的表情,让王公子心中泛生一丝阴沉,他继续说道:“家父说,此女之血药用价值极高,既入怀仁堂,那便没有视而不见之理。” “入我道场,万物皆属我。”知守观观主收回飘向远方街道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说道,然而这话一出口,便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霸道感。 王公子面色为之一怔,叹道:“人称落毛凤凰不如鸡,观主是否还是观主呢?” 他的意思之中有着数种不同的意思,其中有一种是讽刺,是说落毛凤凰尚且不如鸡,更何况你这个散了门派灵力的知守观观主。 至少在知守观观主听来他就是讽刺,但是王公子的表情却只有感叹的样子。 然后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下了楼,下楼后自然的朝吴乐乐应该会在地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吴乐乐。 他也并没有在意,而是回朝怀仁堂而去。他之前听说吴乐乐来到了这里天下第一楼,就想着可能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果然没错,这世上并不止是他们能够看出吴乐乐不属人类的体质,还有其他的人能够看出。 他准备把这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吴乐乐多么的看重,因为他父亲即将炼的丹药中缺了一味主药,寻了十多年都没有寻到,而这吴乐乐的血则是一个极佳的替代品。 当他回到怀仁堂时,却被一个惊慌的下人告知吴天官消失了。他立即想到了那个在天下第一楼中突然不见了的吴乐乐。心中猛的紧,暗道:“还是小看了你,可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逃得了吗?” 王公子伸指一弹,指甲之中一点灵光飞逝而出,化为一只蜜蜂,在空中一盘旋,便朝一个方向飞去,王公子并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去找自己的父亲,他担心的还只是有更多的人插手。 ……………………………… 易言看着那密林,他对于兵法并不专精,曾以为法术可以决定一切,行军打仗的兵法战略于他根本就没有用,然而现在这时看着这密林深谷,想着身后可能还有追兵,若是自己一个不慎,自己一个人或许能够逃走,那么他们则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生还,他突然后悔以前没有多看看什么战例兵书了。 当许多人的生命都交付到一人身上时,有些人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会神采飞扬,而有些人则会觉得沉重,易言这一刻感到了沉重,尽管他对于生命死亡不再畏惧,但是当有许多生命可能在自己一念之间而遭逢大难的话,易言则有了一丝的畏惧。 他看着那五百余双注视自己的双眼,看着那一双双眼中充满了求生欲望的双眼。他下了命令,让所有无法再战斗的老弱及伤者先去前方的谷中休息,而他自己则是带着那些还能战的煞兵去另一边探一探路,并去寻找一些食回来,让大家不用担心,且留下了一些受伤颇重的煞兵以安人心,在离开之时再三告诫大家一定要小心,不得大声喧哗,从中选出了一个领头人,让他约束大家。 易言看着那些慢慢进入山中的老弱,其中有女子,有老人,还有小孩,他们都是侥幸从那永安城中逃到这里来的。他不由的想,如果自己的妹妹易安不是早已经被他偷偷的送去了广州的一座洋人开办的女子学校的话,此时自己或许也已经与她失散了。 现在煞气弥漫天地间,修行人无法看透天地,别的修士也隐藏着自身,法术不能用时,那只就只能去用大脑分析别人的心理。 易言不确定这山中是否会有埋伏,所以他让那些老弱先进去,而他自己则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但是又并不远离,同时又用法术隐藏着煞后的气息。 若是身后还有追兵的话,山中又有埋伏的话,那么易言肯定是就要带着煞兵躲开。 易言从李秀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忍,但是他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突然,易言耳中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随之便是惨叫和喧嚣。 他心中猛的一突,他知道谷中果然是有埋伏。同时他的双眼通过谷中一位小孩的双眼看到了一切。 那是一支四百余人的煞兵,煞兵都是铭刻了二道符印的,个个身上的衣甲鲜亮,像是并没有参加之前的那一场围截战斗。 突然,易言看到的东西消失了,因为那个小孩被杀死了,那么他身外之眼这个法术就散了。 尽管只是很简短的时间,但易言也已经明白这个埋伏在山中的修士是谁,他是当今帝师的门生周天爵,这么久以来,清军之中大多数的修士易言都认得并知道来历。 易言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的煞兵心中暗暗的估量了一下,心道:“这个山谷不过是用来埋伏那些躲入山中的小股兵马的,应该不会再有大队的人马了,若能一举偷袭,速战速决之后,翻过那座山便是生路,不必再去走那边的那两条杀机四伏的大路了。” 他心中想到这里,一咬牙便低声喝道:“前方有一队清兵,只要我们杀散了他们,就能够彻底的跳出包围圈,为了天国,为了还有机会与你们的妻儿相逢,跟我去杀光他们,杀……” 易言的声音在这近三百余位的煞兵心中响起。 ------------ 第10章 :新的符主 普通人眼里,这个世界当然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日子越来越难过,近年来各地的反贼啊、会党啊这些多了起来,似乎各种灾荒也多了起来,稍微有点什么年景不好,许多人家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不得不去卖儿卖女,同时要上交的各种税目也多了。 然而在修行人的眼中这个天地则是时刻处于迷雾之中,看不直切,看不透。修行人在这天地之中无法做到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也无法像以前的修行人那般的肆意的飞天遁地,更无法像以前那样一眼观阴阳,一念察天地了。 现在大多数修行人还没有真正的适应之个天地,而这次的太平天国的造反,将会是修行人对于这个天地的新认知与自我的改变。 天翻地覆的年代,新生与末日是只是一线之间。 易言耳中仍然不断的传来惨叫,没有听过人类面对死亡时发出的疯狂叫喊,那便无法想象原来人类还能叫出这般恐怖的声音来。这种死亡的恐惧叫喊,会影响着其他人的心志,类似于心灵震摄这一类的法术。 易言不动声色的通过元神将那些正被屠杀的人发出的惨叫声隔绝开来,他突然想着,如果自己是佛道修士,或是正统的道门中人,那么现在他肯定能够有着不少的办法驱散他们心中的那份惊怖。但是他不是,他不会什么念什么佛经、道经,所以他只能用元神将那些惨叫声隔开了。 说来也怪,易言这么久以来,从天地间获得的法术不少了,但是这种能够抚慰人心灵的术法却从来没有获得过。 他带着三百余煞兵小心谨慎的潜了过去,当他们肉眼已经可以看到那些在围杀着之前进入这里的太平军老弱的清军时,立即大喝一声:“杀。” 这杀字只是在众煞兵的耳中响起,并不在天地之间传播。 这一支四百余人的清军煞兵军队大概是因为追杀太平军而松散了,像是已经伸开了手臂不设防的人,当易言带着三百余煞兵冲出之时,就如一记重拳打出,他们无法抵挡,他们想要快速的后退聚拢,却大多还没有来得及,便已经被易言他们这一支煞兵给趟倒了。 在清军的眼中,这突然冲出来的就是一只庞大的玄龟,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无论是谁都被瞬间吞噬了。 一直站在高处的周天爵,心中猛的一惊。 “有埋伏。”他心中猛的想到这个,第一反应便是要逃。自太平军造反以来,埋伏与反埋伏的事太多了,陨落的修行人也极多,他也有几次差一点便死,若不是他逃得快的话,现在他早已经腐烂生蛆了。所以他在易言突然杀出之时,立即带着自己身边的煞兵朝易言相反的方向而去。 心中仍然不由的想:“难怪突然有一群老弱进来,原来是引诱,幸好我留了一些煞兵在身边以防万一。” 他带着人逃出山中,心中想着这些,回头一看,自己身后跟着的人煞兵竟是还有三百多人,心中又猛然一惊,想道:“难道这只一支残兵,他们实力不足?” 想到了这里,立即大声的说道:“逆贼不过是虚张声势,随本官杀回去,有斩敌首者,官升三级,赐修行法门一卷。” 他的话一出口,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煞兵脸上便出现激动,官升三级倒也罢,自他们成了煞兵之后,偿过了煞力味道,拥有了符印带来的神通之后,他们心中便开始渴望得到食煞的修行法门。 周天爵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控制着煞后,不光是他,许多修行人也都是用这种方式。 当这位帝师门生周天爵带着他那三百余铭刻了两道符的煞后再次回到山谷之中时,谷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那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证明着刚才的杀戮存在。 然而他却又突然不敢去追了,那离开的痕迹无比的明显,这一刻他瞬间想到了许多战例,各种各样的引诱与埋伏,他开始纠结起来。 最后只得看着那明显的离开瘦迹,心道:“想要诱本官追上去,设伏于密林高山之上,门都没有。”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朝西慢慢的偏移,易言带着这一支煞兵和不到百位的妇女与小孩子翻越过了数座山,离开了那个包围圈。 那些妇子大多都处于壮年,而小孩也没有太小的,大多都在十岁以上,十五以下。十五以上的都参军了,李秀成就是十四岁那年跟着易言的,现在也不过是十五岁,却成已经是铭刻三道符印的煞兵了。 易言他们找到了处山涧,停下来休息了一阵子之后,来到一处山脚处,这里离永安城大概五十余里,派出人出去打探消失,离山不远有一个村子,可是村子里的人应惧兵火逃得一空,他们经过一个镇子,因为缺粮,所以将那个镇子上的大富人家给劫了。 然而当他劫了数个大富地主之家后,竟是有知道他们是太平军的人前来投军,投军的还不少,一转眼之间,包括煞兵在内,能战之士已经有四百余人。 易言也没有怎么去收服那些别人的煞兵,也没有让他们离开。一连数天过去了,易言带着他们在广西省中四处流窜行走,并不是毫无目的,而是想要与洪秀全的主力会合,可是洪秀全也是一直不断在变动的位置,所以易言一直没能追上,只是前些天有消息传来说是洪秀全他们那一支主力将追在他们身后的一支清军打败了。 易言已经为那些新投入的人铭刻上了凝煞符,总共一百二十人,加上易言练的那些煞兵,总共一百七十二人。其他的就都是突围时聚拢过来的煞兵,易言相信,自己肯定有煞兵掉了队,现在正跟随在别人的煞兵之中。 董青山看着前面那些人身上隐隐升腾着火焰的人,心中正在挣扎着做着决定,他是蒙得恩的煞兵,身上有着凝煞符与巨力符,同是蒙得恩煞兵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四人,包括他总共十五人。 跟随着易言已经有数天了,一开始他只是打算暂时先跟随着易言,等脱离到清军的包围,与主力会合之后就立即回到蒙得恩那里去。可是今天他却听到有人说想要去加入这一支队伍之中去。他们是煞兵,不是普通的兵士,要加入到另一个修士的煞兵之中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大多修士并不会接受,一来是别人的煞兵身上铭刻的符印不同了,二来是这样会得罪另一位修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许多煞兵就是散落在外,也会尽量回去,因为他知道被自己的符主知道了自己投入到了别人那里去了时,很难活下来。 这符主的称谓是近来才出现的,出自于他们这些煞兵的口中,所说的符主就是为他们这些煞兵铭刻符印的修士。 易言自然也是一位符主,并且还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符主,只是这名气并不怎么好。 在许多的煞兵嘴里都流传说易言得罪了杨秀清,在太平军中难以长久的传言,并且在之前一直无法开符立军,便是这个原因。 而且易言在成为符主之后,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守在城头,不敢出城去杀敌,即使是出城了也大多数时候是空手而归,没有丝毫的斩获。在许多煞兵看来,易言这位符主并不是一位理想的符主人选。 那几位商量着想要加入易言军中的煞兵人董青山之前并不认识,但是一看他们的装束就知道他们是大觉法王的煞兵,因为他们的头发都被剃光了,符印都铭刻在头皮上。这大觉法王也很有名气,至少在董青山看来比易言要强大不少。 他看着那四位大觉法王的煞兵去找了易言,没多久他们回来了,当他们从董青山身边走过时,董青山感应到了淡淡的热量。抬头,树叶密集,太阳根本就照不到他。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已经换主了?” 那四个曾经的大觉法王的煞兵回头看了董青山一眼,并不有说话,其中一个眼中还闪过一丝的怒意,毕竟换符主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更何况他们与董青山并没有什么交情,董青山这么贸然的问话确实是太失理了。 董青山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在意,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易言接受了他们。 “可是,他怎么就敢接收他们呢,不怕大觉法王吗?” 董青山朝站在那一棵大树下,朝正与几位煞兵说话的易言看去,那几位煞兵大概也是要换符主的,董青山心中想:“有因必有果,今日擅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日必有祸端出现。” 董青山读书十载一无所获,数次科考未得任何功名,母亲病逝,家中一贫如洗,媳妇跟货郎跑了,仅有一女也在军中失散。成为蒙得恩的煞兵后,因为战斗时一直留着心眼,并不冲在前,所以他虽然是跟随蒙得恩最早的那一批,却仍然只是铭刻了两道符印。 想到易言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与主力会合时出现杀身之祸,便将心那仅有的一丝因别人加入易言这一支军中而生出的换主之念驱散了。 突然,有在外面的斥候回来了。 ------------ 第11章 :滚滚红尘,因果纠缠 “报,前方是将公岭、古楼坵,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下西岭,往右走是三扒塘,往左是上西岭。直走过将公岭与古楼坵是后蜂岭,将公岭上有一座将公庙,庙中香火不盛,但这庙存在的时间已经有二百余年。” 这个带人到外面打探消息的是钟情,因为易言有吩咐过,庙宇道观这些信息一定要打听的仔细。 他的身上已经铭刻了第四道符印,这第四道符印并不是什么新的符印,而是将‘摄阳化精符’加强了而已,之前的摄阳化精符只不过是最简单也最核心的部分,现在是在其基础上添加。 煞兵的成长方向与他们的符主的修行方式与所会的主要法术密不可分,其中第一道符印大多是凝煞,虽然各个修行人铭刻的凝煞符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样,凝煞符是为了让煞兵的肉身能够更加的强健,而后才能够承受得住各种让煞兵滋生神通的符印。 一般来说,各个修行人只会让他们的煞兵拥有一种神通,贵精而不贵多,因为这些煞兵本身是不通修行人。 在易言看来,他们身上通过符印衍生出来的法术不叫神通,神通是指那些通过修行的方式,让自身的肉身出现的独特能力叫神通,如双眼能够看得更远,能看隐遁于虚无的生灵,这便是神通。如双耳能够听到凡人肉耳听不到的东西,这就是神通。 那也不应该叫法术,因为他们没法,只有术。法术是指那些通过自身的念力在天地间构建出一种可以沟通、驱动天地之力的符印,配与咒,形成可改变天地之间某一物体现实形态力量的叫法术。 煞兵本身并不能理解法术,在易言看来,即使是他们出现了普通人所不能拥有的种种玄妙手段,也不能说他们拥有法术或神通,应该叫煞术。其实在煞兵之间,已经有了一些煞术、符术、法术、神通的各种叫法。 钟情自铭刻第四道符印以来,立即感应到了自身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是说被铭上第三道符印时只是显露出异常的话,感觉白天的时候有着丝丝热量渗入身体内,一呼一吸之间都似有火喷涌,那么现在他就是感觉自己在太阳光行走时,不但不会有一丝的炙热感,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而且他总觉得身自己的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力量在凝聚,让他非常的难受,想要仔细的感应那力量在哪里却说不上来,今天他在外面大太阳下行走了那么久时,这种感觉特别的明显,所以他就用手中的长枪朝一块岩石猛烈的刺了过去,他心中想着的是将那股让他难受的力量感发泄出去,然而意想不到的世情发生了。 那块巨石被他扎出了一个大洞,而他的木枪枪柄则在那一扎之中瞬间燃烧了起来,而枪头则深深的刺入了石头之中,以枪头为中心,巨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易言听着钟情的话,看着这个样貌颇为俊秀,适应能力强,灵机变动快的少年,心中却在想着洪秀全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李秀成已经被易言派出去联系洪秀全他们了,他要知道去哪里与洪秀全会合,他在这广西境内四处流窜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是没能追上洪秀全他们的主力,清军到是遇上了几股,如果是小股的,那么易言则会趁机打一场,权当练兵,而如果清军太多,他则早早带着人遁开。 他现在都不知道太平军的主力到底在哪里,只知道他们自出了永安城以来,并没有打过什么败仗,而且,他带着这一支明显烙印上了太平天国印记的煞兵在这天地间四处游走,并未受到满清天地多大的压制,这可见满清天地的意志在这广西非常的弱了,也可以间接的说明太平天国的意志还非常的强盛,足以庇护住易言。 易言点了点头,挥手让钟情退下去。钟情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挠了挠那前额新长出来的头发,转身朝易言看来,易言看到,笑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钟情将他身上感觉有难受的异常出现,一枪扎进了石头之中,并且木枪的枪柄燃烧了的事告诉了易言。 易言笑了笑告诉他这是开始出现煞术了,过几天就习惯了,并让他自己多使用,早点掌握使用的方法。 钟情并不是第一个出现煞术的人,不过他却是第一个来问易言的,到底他还是年纪小,并没有什么深沉的想法。其他的人则默默的琢磨着用法。 易言听他这么提醒,不由的想到了他们所使用的兵器上,那些都只是凡铁凡木,根本就无法承受住他们身上凝聚的太阳精火。 他看着那几个同样出现了煞术的人,心想着他们必须要有能够承受得起太阳精火威力的武器才行。 练器,易言并不会。 练法宝,同样的有着一整套传承,那些有名有姓的法宝,需要什么材料,各材料各占多少,有什么火炼,用什么水去粹,都有着讲究。最后真正祭炼成法宝之时,铭刻什么符印,怎么个祭炼法,更是有着许多讲究,这里面的传承极严,只要有一处不对,便会威力大减。 这些天来,那些原本是别的修士的煞兵,有近三十七位表示愿意从此跟随着他,成为他的煞兵,易言来者不拒,只是问过他们原本的符主是谁之后,便为他们铭刻了宁神符印和摄阳化精符印。他们的身上都是煞气浓郁的,能够受得起。 再加上在这大半个月以来流窜各地加入进来的人,总共有煞兵二百七十八人。其中只铭刻一道凝煞符的煞兵有一百八十九人,改投过来的煞兵三十七,随着他一起突围出来的煞兵有五十二人。 其中那一百八十九个新投来的人个个都是精壮,可是大多一个精壮投军都是因为家里过不下去,拖家带口的来。所以那些不能战斗的妇女老弱却有了五百多位了。 加上那些还没转投到易言这里来的别的修士的煞兵二百余人,易言这一支军队总人数有一千余人了。 易言本来对军事一点也不精通,但是在永安城中那么久了,虽然大多事数都有着上面安排好,如后勤粮草,兵器、衣服之类的东西,以前都有人安排着,易言只管带着煞兵出去打仗就行了,但是看得多了,他也知道要注意的东西了。 男女分营,这是太平天国在金田起义时就定下来的,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战斗力。易言也将男女分开,妇女带着小孩在后,煞兵在聚集在前。 易言想要尽早与洪秀全他们会合,也就是想要将这后勤的包袱都交出去。他现在最迫切的事就是这千余人的吃饭问题。 这一带没有什么人烟,仅有古楼坵旁边有一个村子,名叫曾村。 难道要去抢那里? 易言当然不想带人去抢,他时常会想起被人间天庭抓去后生死不知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家的话,遇上了自己这种人,那将是一场灾难,所以他抢的都是那些人大地主。每一次冲入那些大地主的家里,都能够看到满仓的粮食,可惜,他又带不走多少,所以每走一个地方就要抢一回。 史书上记载无论哪朝哪代的乱时都会有着劫掠百姓的事发生,一城一城攻城拔寨争霸天下还好些,那些起义初期的义兵都是如蝗虫过境,汉末之黄巾,唐末之黄巢,明末李自成虽说过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的话,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会常常出现杀民抢粮的事发生。 这并不是那些领导之人不想约束,而是无奈,正如现在的易言,他曾也想过那些想要争夺天下的人为什么不约束兵士,为什么不注意自己的名声。那是因为他们做不到,那个时候,他们想的大概都是让手下的兵去吃饱,过了眼前之劫再说。 “……你说的那个算什么,将公庙里的那位将公才厉害,他有一样法宝可以装一湖的水。小时候我听奶奶讲过,镇子里常有牛、猪不见了,遍寻不到,初时还以为是贼,晚上就有年轻人在镇子各处守着,你们知道最后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什么?” “最后没有看到人,但是却有一只螃蟹精,牛一样大的螃蟹,乘一阵水气来的,进入牛栅里,三下两下就把牛弄死了,然后双钳举着牛离开了,一直走到了那个湖塘里。” “这个我也听说过,后来是将公将那螃蟹精给捉了。”又一人说道。 “对,镇上到处请人捉捉,道士来了不少,但是没有一个能够下水捉那螃蟹精,道士在的时候,那螃蟹精就不上来,道士不在,它就来了。后来有一个人进了镇子,手中拿着一碗,碗里是一碗的浊水,水中一只螃蟹。他走到镇子口,对一个人说螃蟹精已经被他捉了,让大家不用担心害怕了。后来,镇上人去那湖边看,那湖已经干了。” “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将公?” “后来有人去过将公庙,那庙里的神像就端着一只碗的……” “……” 易言听到那边的一群妇女在讲着这些,他心中一动,暗想:“如果那个将公是真的存在,他的那个碗一定可以装下许多粮食,获得粮食之后,全都可以装进碗里,不必像现在这般天天为粮食发愁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之他立即将这个念头驱除,暗自嘲笑道:“原来我也已经变成了这种人。” 随之他又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缠身后的身不由己,为了让这些人能够不散,能够吃饱,我带他们去抢掠。” 他回思着自己每一次抢掠的过程与心境,发现自己越来越平静了,不再像第一次抢掠那般的心情沉重而纠结。 平静是是一种冷漠,也是一种沉沦。 “如果我现在放弃这一切,那么在太平天国之中的因果将不复存在,可这样真的能够心清似风般不染尘埃吗?”易言想了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不能。 母亲与弟弟需要救,如果母亲与弟弟死了,那么要为母亲和弟弟报仇。而且自己不能死,死了妹妹无人照顾,还有父亲的死因没能查清楚。对于父亲的死,他的心中又有一些新的疑惑出现,但没有时间去查明。 “而我,需要法力、神通的成长,才能去做好这些事。做好这些事后,我才能够真正的去寻找那虚无的妙门,却追寻那消失又永恒存在的大道。” 易言想到这里,心中清明,抬头看天色,朝身边的人下令道:“去将公岭。” 无论是朝光明的路行走还是走向黑暗,只有走过了才知道。而修行人,容不得犹豫与胆怯。 ------------ 第12章 :元阳煞火手 易言带着这一千余人朝将公岭而去,这一带人烟少,倒也没有怎么隐藏形迹。将公岭的对面就是古楼坵,古楼坵是一片大山,与将公岭之间有一片小丘陵隔着。 遥遥看到将公岭,岭峻而冷,山上草木稀疏,其中一座山是半崖半土山,崖之一面绝壁高峭冷峻,风自崖下过都如草割面皮。另一半则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在那绝壁悬崖与半山相接之处,有一座庙,此庙名将公庙,庙门朝东,朝阳可照入其中,能照到庙中将公像的脚下。庙上一半攀爬着山中藤蔓,将庙体掩去一半,另一半则是飞檐,刀似的角,乍看上去就如欲腾飞而去,又如一人持大戟斜指长天,迎战八方之劫魔。 然而,整体看上去,这一座将公庙却透着一种渗入骨髓的诡异色。 太阳偏西,照得将公庙的背上,庙门前一片阴暗,让人看不清庙中之景,只看到庙中神台上隐约有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手托一碗,阴影与黑暗的庙中景象,让这将公庙平添几分肃杀与阴沉。 突然,庙门口人影一闪,有一人凭空出现在那里,他目视着山下的一个方向,在他的眼中,那里正有腾腾火煞之气朝这边涌来,那滚滚火焰之中蕴含着浓郁的杀气直冲他的心田,昭示着这些人是为他而来。 这是太平军,广西境内太平军四处流窜,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洪秀全不是都在柳州那一带吗,什么时候这边还有一支?看那人数与杀气,不似残败之军啊。 那一支军队越走的近,那股滚滚如奔腾大河的炙热火气便越盛。他极尽目力,要看清那煞火之中的修士是谁,却只看到一片腾腾云的火云,将他的视线阻隔了。 那一片火云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已经到了将公岭的悬崖断壁前。 只见一片腾腾烈焰在地上燃烧着,自从他十年前渡劫失了肉身之后,他看世间万物都是用法眼在看,法眼并不是指某一种眼睛,如易言的洞察之眼也是法眼的一种。法眼能够看到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然则却也有很多时候会看不到连肉眼也看得到的东西。 就如现在易言的这些煞兵,肉眼能够看到他们,但是法眼却不能,只看到一片凝结的火云。 “不知是天国哪位道友法驾于此?”悬崖上一道声音飘了下来,如果说凡人的声音是有形有质的,音出则知出处,那么这声音便如风,更似心语,直接在人心间响起。 易言却知道,这声音是一种法术,他是欲借这声音窥视自己的实力及煞兵底细。 他自煞兵之中走了出来,朝高高的悬崖上说道:“在下易言,听闻将公有一宝碗能盛一湖之水,欲借将公宝碗一用,十年之后定当亲手奉还。” 他开口便是要借别人宝物,说的再好听,听在宝物的主人耳中也是无礼而嚣张,更何况他说的直接,一点也不委婉。山崖上将公大怒,说道:“我自二百年前隐居这山崖以来,斩妖、杀魔,数之不尽,你的祖宗见了我都要拜我,你修了几天道,通了几分法,也敢来这里借我的灵宝。” 山崖上将公庙门口阴影中的将公言词犀利,半点不客气。 易言则是笑了笑,说道:“将公乃修行前辈,我是晚辈,本应虔伏跪拜,以求仙颜一见,若能听得前辈一分教诲便福缘万幸。然则晚辈现在实在是需要前辈灵碗,还望相借,十年之后必定亲手奉还。” 他也并没有说什么理由,因为在修行眼中,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无论什么理由也无法掩盖你想夺人宝物的事实。 “哼……” 悬崖上一声怒哼,哼声如炸雷,易言不禁心神跳动,耳中嗡嗡响,他知道,他施展这一手法术欲要震摄自己,让自己不敢轻举枉动。 “乳臭未干,也学人相借东西,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易言知道必定是这种结果,他后退一步退入煞兵之中。他看到这位将公一直没有离开过那神庙,看他一直没有显现肉身,便知道他的肉身必定已经不存在了。 不管他失去肉身有多少年,不管他又修习了什么什么神通,在自己这已经成了军的煞兵面前,都将叹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其中的差别。 “得罪了。” 易言一声出,伸手便在虚空之中一抓,一个团泛白的火焰便在他的手中出现,那火不是凡火,而是太阳精火,无物不焚。 只见他将手中那一团泛白的火焰猛的扔出,那火焰化着一道玄妙的轨迹,直上悬崖,朝将公庙里而去。然而那火焰还没有入那庙,便见庙门前站着的人影伸手一指,那火焰刹那间碎散开来,落在地上石头上,竟是不熄灭。 将公心中微惊,暗道:“果真是太阳精火,好霸道,但我安守山中,他又能奈我何。” 心念动间,庙中刮起一阵风,将那太阳精火吹起,精火在虚空之中散去。然而这时却又有一道火光直奔将公庙而去。 庙中之影再次的抬手点去,整座将公岭都在他点出的一瞬间泛起一层肉眼难见的光华,太阳精火落入其中,就像是落入了水中,不断的变缓,不断的消减,最终消失。 易言看到这里,知道整个将公岭都他的道场,自己想要攻破这护山的煞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修行人,想要攻破别人的道场,那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实力相差太大。但是这还只不过是易言的试探而已。 就在易言准备退开,从另一端带着煞兵直接攻上将公岭时,庙中人影却像是看出易言的打算,嘲讽道:“想走了吗?太迟了。” 话未落,只见庙中冲出一道人影,人影无限的扩大,拉长,脚却还在庙中没有离开,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煞光,手中拿着一个碧莹莹的碗,碗底有一朵莲花。 易言看清了此人,这将公虽然没有肉身,此时无形无质,然而却有相有貌,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模样,面白无须,一身褐色衣服。 这将公整个人就像趴在河岸上朝河中来舀水一样的朝易言舀来,易言就如水中之鱼。 易言心中猛然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然而这只是感觉,他心中一点也不急,反而有一种送宝而来的念头生起,猛然大喊一声:“杀。” 近五百的煞兵都同时大喊道:“杀。”其他的妇女留在远处,并没有靠近。 杀气滚滚而起,焰火凝结,化为一片火光冲去,火光又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朝那只巨大的碗抓去。 那火焰巨手过处,虚空一片火焰燃烧。 这火焰巨手有一个名字——元阳煞火手。元是指元神,阳是指太阳精火,煞是指煞兵身上的煞,也可以称之为太平天国的意志,对于易言来说,这煞气之中蕴含着的太平天国的意志是个修行人最为头痛的东西。 这三者被易言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这个法术。 将公心中猛然涌起不安,他不光是感应到了那种炙热之气,同时他还感应到了有一种无可匹敌般强大意志扑来。 他瞬间朝山中缩去,能够活这么久,能够在这天地破变之机中仍然挣扎着活下来,并不断恢复的修行人哪个不是道行高深之辈。 他缩回了庙中,看着山下那一片火云,心中想:“那是太平天国的意志?那种怨愤毁灭之意,与这太阳精火相合,当真是可怕。” 他眼看着那朝后退去的煞兵,心道:“这煞兵便是会移动的道场,果然非同一般,难怪他敢来此打我的莲花碗的主意。”想到这里,他又想:“我只管静守不出,看你又能奈我何。” 易言心中暗叹,看着高高山顶的庙宇,心道:“如果煞兵身上的太阳精火火之气再浓郁一些,自己的元神再渡一两次劫,那么现在就不必再带煞兵去上山,直接就能用‘元阳煞火手’抓破那将公庙。” ------------ 第13章 :玄武 将公原名将天养,道号妙华,自记事起便不记得父母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姓将,以乞讨为生,吃百家饭长大,所以他为自己起名天养,后来遇上了他的师父,他师父为他起了个道号名妙华,在他师父死后,他继承了师父的宝物宝相莲花碗。当他道行超越了他自己的师父生前之时,他看到了这座山,这座山一半悬崖,生机全无,一半土山,郁郁葱葱。 他心中奇之,观之觉甚合自身所修《枯荣轮回诀》之意境,所以在这里建了一座似庙似观的屋子,从此在这隐居了下来,潜心修行,怎料天地剧变,他不得改变修行之法,十年前受劫,毁去肉身,然而,这却也让他在改了个修方式之后再加的融会贯通了《枯荣轮回诀》,正有一样神通在他的心间酝酿,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必能有成。 可是在这个时候被易言打上门来,他看着朝另一方向远去的易言,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与他当年失去肉身险死还生时的悸动一样。 他的双眼,顺着山中的每一寸士地看去。那一草一木,虫豸野兽都成了他的眼睛,只一刹那之间,整座山都在他的心中,整座山中,每一缕风都充满了他的意志。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片光焰从山脚朝山上涌上来,他清楚的感觉到了那种炙热在吞噬自己道场煞气凝结成的灵力。 他心中微惊,那感觉就像是在燃烧自己的身体一样。他心念神动间,山谷之中咆哮声起,仿佛有一道数丈高的浪花涌生,朝那山脚下的那一片火焰倾覆而去,那煞浪之中充满了愤怒。 扑下,如巨掌,仿佛要将那一片火焰压成虚无。 然而却见那火焰化为一只巨大的玄龟,玄龟为火焰之色,张口对着煞浪嘶吼一声,无声之间似有巨声出现,那一片煞浪在玄龟大吼声中散去。 无论是谁施展的法术之中都蕴含着他本身的神念意志,当一个人的意志强大到了极致之时,便能够突破满清天地的意志,成就地仙之道,这个满清天地便无法束缚他。 而刚才那煞浪散去,是他的意志被击溃了。 他心中骇然,在他看来,自己修行近二百年,这易言修行不过数载,纵然有摄魂魔眼这等异宝在身,有煞兵护身,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何况还是他要侵入自己道场之中来。 然而,他却一时没有想到那些煞兵及易言身上有着太平天国的意志。太平天国的意志,在易言身上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被他所驾驭应用着。 他常年坐于这山巅,聆天地之风,观日月之变迁,易言的来历他早已知晓。尽管意外,心中却又不禁感叹道:“此子修行虽短,时至今日,身上没有半点自身修行的法力,然对于天地法意的融合驾驭,却有着极佳的天赋。” 他可以肯定,即使让许多修行数十年的人和易言一起进入太平天国之中,此时与未必能够如他这般将太天国的意志驾驭的如此自然,也未必能够像他这般浑圆如意。 他虽惊易言的成长,心中却也不认为自己会不是对手。一个人可以持巨锤,但是持不了一天,可以拿绝世利刃,想要挥舞出所向无敌的剑招还要看本身意志承不承受得起。 将公固然承受不起太平天国的意志,然而太平天国的意志是双刃剑,易言想要无限驱使驾驭那是不可能的。 山中突然咒音在震荡而起,如水灵波纹,每一次的震荡,便似有剑在朝那一片不断朝山顶冲去的火焰刺去。突然,有一棵古老的大树突然晃动了,它的树杆上裂开了两道口子化为双眼,又有嘴化生而出。 他有根突然自土挣脱而出,化为双脚,两根巨的树枝化为双手,朝易言所在的那一片火焰大步而去。它是被将公点开了灵的古树,山中古树静立数百年,已经凝聚出了一些意识。 又有一头毛如钢针般的黑熊突然自洞中爬出来,朝着山下看去,它的心中有着一种悸动,这悸动让他焦躁不安,突然,它仰天大吼一声,冲下山去。 一只穿山甲自土里钻了出来,眼中泛着红光朝山下而去。又有一窝窝的老鼠自洞涌出。 万物有灵,万物皆有意志,因为他们存在。他们以他们的形式存活着。草木、花鸟,虫兽都朝着易言涌来。 如果说他渡劫时满清天地的意志对他的抹杀是如浩荡的大海,无边无际,让他看不尽头,那么现在这就是倾盆大雨,泼面而来,伴随着狂风,让人喘不过气。 易言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的耳中听到无数的尖叫,有惊恐,有愤怒,痛苦,有咒骂。虽然常常听说万物有灵,更是在各种典籍上面看到这种话。可是他并没有亲身感应到过万物之灵。 妖魅自是不算,这些草木,竟是都爆发出了强烈的敌意,他们脆弱而疯狂的意志朝着易言涌来。 他们虽然脆弱,然而这种疯狂却足以让人心悸。 一场斗法便如渡一场劫。 易言突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正在屠杀着一个个手无寸铁的人。将他们的房屋捣毁,将他们连同房屋一起焚烧。 有愤怒的男人举起手中的农具冲了过来,却还没有冲到自己的身边便已经燃烧了。他们哀号,他们诅咒,他们愤怒,他们讽狂,他们想要易言的命,肉身已经毁,然而临死前的意志却是想要易言的命。 钟情将手中长枪刺出,枪尖上刺着的是一只獐,这是一种食草性的动物,遇上了人唯恐避之不及,然而这时却疯了一样朝他们冲来。钟情一枪便将它给刺穿,然而他看到这獐的眼睛中的疯狂杀意,心中莫名的一寒。 他杀人也杀过不少了,虽未麻木,但也习已为常,不会再感到恐惧与不安。这时却猛然的出现,就像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杀死人了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驱除,将长枪一抖,把獐的尸体抖落,然后用枪去拔开杂草,朝山上而走。 自从永安城中洪秀全封王以来,钟情出外再与敌战斗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心惊肉跳,那种随时都要死亡的感觉没有了,在金田起义时,他上战场,总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缠绕于心田。他以为这是自己上战场久了不再害怕了,却不知道,这是因为有永安封王,正式的确立太平天国后,来自满清天地威压被太平天国给挡住了。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带着一道凄厉的长鸣冲了下来,一支箭矢射中了它,射中的一瞬间,那只不知名的鸟身上骤然燃烧起了火焰。 钟情看了一眼身边的焦瞎子,他从来不叫焦瞎子为瞎子,在他心中,没有人的眼睛比焦瞎子更清,所以他叫焦瞎子为焦叔。此时他看焦叔的脸上也浮生了一丝凝重与警惕。 就在这时,钟情的心中想起了易言的声音。 “一个修行人比普通人强的地方不在于法术神通,不在于法力,而在于心灵。如不能克服心中各种杂念,纵有千般法术、万般神通加身,也不过似空有万贯家财,不增半点寿元,长生不过虚妄。当你们感到恐惧之时,这便是心志动摇,若是你们有心修行,必定要克服这心之中之念。你们现在是不是在杀死一只动物,拨开一团青草时会有心寒之感升上心头,那不过是此山主人的法术,他通过草木、动物之念来直接攻击你们,如果你们无法承受,将会猝死于这山中。恐则意弱,意弱则心衰,心衰则将有法有术可侵。” 他们这些人自从铭刻了符印之后,便想着有一天能够修行,在身上生了煞术之后,这种愿望更是强烈,此时听了易言的话,一个个心中一个激灵,马上醒悟过来,原来这是中了法术。 “紧守神意,不为外物所动。”易言的话又响起。 “敢问先生,不知如何紧守神意。”这个问话之人是董青山,他的话显然也是一众煞兵的心中所想问的。 “短时难以说清,但我有一法可让你们不受外志所侵。”易言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随之很快便继续说道:“你们心中想着自己为何入了太平军,想着入太平军的目的。”然后他突然大声喊:“为了天国,杀。” 随着易言的这一声喝啸,站在山之巅庙门前的将公便听到一片随之而起的:‘为了天国,杀。’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杀气滚滚而来。 原本那一片无状之火云在这一刹那之间化为一头燃烧着烈焰的巨龟,巨龟头生狰狞双角,烈焰不是火红,也不是泛白,而是灰色中带着红光,那是被众煞兵心中怨杀之气染成了灰色的太阳精火。 龟背腾腾灰红烈焰涌动,却又可以看到其中隐约有金色的纹路,一眼看去玄奇而神秘,龟有尾似蛇,蛇首隐约似有双眼紧闭。 站在山巅的将公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大惊,嘴里不自禁的喃道:“龟首生角,似龙首,这是煞兵凝聚的意志,是太平天国的意志,龟尾似蛇,隐有双眼紧闭,那是这易言自身的意志。他能够凭从赵瑜那里学来的龟元神,融合太平天国意志及自身的意志而化生玄武,太不可思议了。” 只一转眼之间,浑身燃着黑焰的玄武所过之处,一片哀号,草林燃烧,无论什么投入其中,瞬间化为灰烬。 只见众人脚下,一条焦黑的路直上山顶,遇石石平,遇涧过涧,遇树树化为灰,有陡峭之处人难行,那玄龟则是如履平地。只一会儿便来到了山顶那将公庙前。 将公看着面前这只燃烧着黑焰玄武巨龟,感受着那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凶煞,心神为之所摄,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易言此来,只为借将公手中宝物十年,时间一到,必定奉还,若这十年之中,将公有事,可来寻我,我必不推迟。” 散发着凶煞之气的玄武巨龟的尾巴高高扬起,那尾巴上的两道裂缝紧闭着,然而他却有种被盯着的感觉,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只要自己说个不字,便要整个道场坍塌,身死道消。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心神意志已经夺摄。 他也是一个决断之人,在易言的话落之时,他在自己手中的宝相莲花碗一抹,宝相莲花碗上原本莹莹光华瞬间暗淡下去,他朝那庙前玄武巨龟抛扔了过去,那碗还在空中,只见玄武巨龟口一张,那碗便被吞没。 “这是祭炼口诀。” 将公也干脆,他将碗扔出去之后,竟是虚空点划,一篇祭炼法诀出现,转眼之间便是长长大篇玄奇古怪的文字飘浮于虚空。随着他一声轻喝,这一篇祭炼法诀化为一道灵光朝玄武巨龟激射而去,玄武巨龟依然是张口吞没。 “多谢。” 玄武巨龟张口说道,随之沿原路返回,并不曾再多毁坏山中一草一木。 将公看着不急不徐的远去的玄武巨龟,心中竟是对易言生出了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在他看来,易言想要凭自己的元神意志驾驭太平天国的意志,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而他不但驾驭了,并且在幻化为了玄武。 天地之间之远古灵兽身上蕴含法则,又岂可轻易幻化而出,若不悟其真意,那不过障眼之术或虚幻之相,将公从那玄武的背上那金纹感受到了一丝神秘,难道他已经得了玄武真意? 在他的惊疑之中,易言带着五百余煞兵回到了之前留守的妇女小孩所驻之处。 他让众煞兵散开,看护好各处之后,便在最中心处的那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 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三天,建了一个简单的营寨。众煞兵三三两两的散在四周,都在交流着刚才攻上将公岭的心得,那时他们的意志仿佛都化为一道,融为一起,唯有一念,便是将所有敌人都杀死,他们觉得自己无比的强大。 过涧之时,他们想也没想的就那样跨过去,上陡坡时,他们也是可以如履平地,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状态,就如天下地下再无一物可挡脚步,这种感觉让他们回味无穷,想着想着,有人说道:“真想再来一次。” “是啊。” “可惜,最后那个将公吓到了,我真想冲过去将他连人带庙给推了去。”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如果那样做了,一定很痛快。符主他是厚道人,说借就是借,如果是蒙得恩,他一定要直接抢了去。” “你不要命了,这话传到蒙符主那里去了,那还不得死。”有人快速的警告道。 那说话之人立即缩了缩脖子小心的四周了看了,仍自嘴硬的说道:“我说的又没错,他都不知道抢了多少别人的法宝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不管怎么样,各符主也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说话的是一个年老一些的煞兵,之前那个是年纪小的,经历不够丰富,心中藏不住话。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们第一次品尝到了那种法意的感觉,对于一个煞兵来说,法意激荡于心中的感觉是有着极大的诱惑力的。 那边易言坐在那里,他同样在回味着那种将太平意志与自身的意志融合在一起的感觉。及众煞兵心中爆发出来的怨杀之气融入太阳精火之中时,就如火借风势,这些东西被他自己凭着元神融合凝结成了玄武。 他心中并没有想要凝结成玄武,那就像是水到渠成,就像是他的龟元神深处本就蕴含着玄武的意志在内。 他坐在那里体味着,回溯,感思着那种意境,将之在心田沉淀。凝结成玄武意志前的那种难以驾驭太平天国意志的惊险也回荡在心间,然而终究被他自己坚持过去了,尽头是无尽法意激荡于心间。 这一坐便是一夜,当第二天太阳跳出地平线时,他的眼睛睁开了,一夜的静悟,让他将那种感觉牢牢的烙在了心中,不再会遗忘。 远处有一人在阳光之中大步的奔跑而来,他的每一步之下都像是有火焰汇聚,速度快如奔马,手中一把长柄大刀出鞘,他正是奉易言之命前去寻找洪秀全主力军队的李秀成。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则有一队人马出现,他们紧紧的追在李秀成身后,正是清军。 众煞兵瞬间站了起来,然后快速的列好阵形,从天空之中看去,就如一只老龟趴卧在地。 易言也缓缓的站了起来,在一步跨出,在煞兵之中穿行,出现在了最前方。 那队清兵尽数的出现了,总共约有七百余人,全都是煞兵,大多为铭刻了三道符印的煞兵,有少量的铭刻了四道符印,最先一人是一位身着杏黄道袍的修士,跨下一只黄斑猛虎,一步的走着,然而它只一步步看似缓慢的走着,他身后的煞兵却要大步的跑才能够跟得上。而前面跑步快如奔马的李秀成怎么也无法摆脱,总是差着那么些距离。 很显然,这个道士不是为李秀成而来,而是冲易言而来的。 他们停了下来,停在易言所在的寨前百步之处,李秀成跑到易言的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他们追了我一天一夜,我本不想回来,但我看他们煞兵也不并比我们强,所以就跑回来了。” 李秀成看上去生怕受到易言的责罚,因为他将敌人引来了。 易言半眯着眼,笑了笑说道:“呵呵,不要紧,确实算不得什么强敌,以后你们在外面遇到了敌人,不要怕什么,只管往回跑就是,只要有我在,就能护你们平安。” 他后面的话是对其他的煞兵说道,话落之时,竟是不约而同回道:“是。” 董青山身处其中,他并没有回答,他的心中在想,这是易言收买人心之举,然而不管是不是收买人心,总比其他的符主蒙得恩要好的多。 “至少,他还会在意我们心中所想。”董青山再一次的动摇了。 ------------ 第14章 :木阳子心思 自西方诸国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后,在人们的心中,他们就是茫茫天间传说中的妖魔后人,看他们的面容,看他们的发肤,处处不同,看他们的行事、语言之风尚,与我们格格不入。茫茫的天地,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天地依然茫然的可怕,因为那万重海洋的尽头居然还住着别的人类,他们强大,他们蛮横,他们未开化。 对于修行人来说,这天地依然是变化无常,在以前,常有修士渡万里重洋,化做普通人,去往异域他国游历,见识他们的修行之法。 木阳子就是曾去过异域国度的人,他曾东渡去日本,见过那里的伺神及阴阳师。去年才从日本回来,便被师门派来了这里。 他虽没有获得当代龙虎山下山行走的天师称号,却自信自己的修为不弱于当代如意及龙虎天师,尤其是在日本回来之后,只觉得这天下的修士都如井底之蛙。当胡元被太平军中的修士抓走之时,还传了一道灵讯回龙虎山,却并没有传给他。 因为他与胡元不和,两人在清军之中甚至当众发生过口角,要不然两人是同门,也不会分开,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居然不是向他救,而是传讯回了龙虎山。 他是接到了龙虎山传来的灵讯才知道原来胡元神抓了,然而传来的灵讯之中,竟是要他去找易言,让易言从中斡旋,设法营救出来。 易言之名,他早有耳闻,并且知道他与当代如意天师关系不错,据说如意天师于他有释道解疑之恩情,甚至可以算得上半个引道人。 那灵讯最后一句话说是:“张采薇传。”在他的心中,张采薇年纪都要比他小一大截,虽是同辈,但是在心里年龄上来说,他把张采薇当成了后辈。 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沦落到了要听从这样一个后辈的命令了。但是他毕竟是龙虎山弟子,虽然与胡元不和,但是胡元被抓了,他一定要去救,如果胡元死了,那有机会的话还一定要报仇。 所以他现在来找易言,然而他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念头:“如要能够将这易言抓了,不知是否能够将胡元换回来。这易言那可也是洪秀全亲口承认的拜上帝教的天命法师,若能够抓住,应是能换回,即使是换不回,先试试也无妨。” 他看着那座简陋的营寨,看着那些煞兵身上穿着的各式各样的衣服,杂乱无比,心中越发的瞧不上眼,再看站在煞兵之前的易言,只见他半眯着眼,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剑,头发胡乱的披散着,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很显然,那不是他本来的衣服,不知是从哪里抢来的。 “道长来自龙虎山?”易言先开口。、 木阳子没有回答,他身后的煞兵,一个个军衣严整,肃静不出半点声音,地上点土不扬。 易言再次的说道:“多谢道长不杀之恩。”他所说的不杀之恩是说他没有杀李秀成,虽然易言知道他是故意这样,但是他还是这么说。 百步之外木阳子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听闻天地间有一奇人,修行不过两载,便能观满清天地命数,常想一见,奈何身在红尘,因果缠身,蹉跎半月,终得今日相见,真乃平生幸事。”他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 易言笑道:“道长为满清之将,我为逆天修士,道不同矣。” “呵呵,借用一声佛语,施主着相了。我等自入门派之时起,便与师门相依相存,我所行一切不过是为己,为师门,比不得你们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木阳子说道。 他小心的观察着易言,想要看出易言的深浅,又去看他身后的煞兵,只用肉眼看,那些煞兵错乱的站在那里,不成排不成列,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弓、枪、戟、刀、棍、剑、斧、剔骨刀,林林总总。 而那些煞兵的表情也都各异,大敌压境之时竟还有人窃窃私语,如果是在他的军中,他必定要严惩。然而,当他用法眼去观那煞兵时,却发现,一片火气升腾,煞兵所立之处竟是被那火焰笼罩着,根本就看不清楚。 易言笑了笑,突然说道:“道长观阵这么久,应是足够了吧。” 木阳子眼中怒色一闪,随之便哈哈大笑道:“观阵,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说到煞兵阵式,贫道便想起了如意师妹的话。” “什么话?”易言紧紧的问道。 木阳子心中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意师妹前些天才传灵讯给我,让我看看道友的修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哦,怎么看,想看什么修为?定力?静功?法力?法术?还是看渡了多少劫?”易言所说的这些都是能体现修为的东西。 木阳子笑着说道:“说起来,道友还真是特别,如意师妹从来没有对过任何一个外人这么关注过。我记得他还在师门说过要引你入龙虎山门的,他让我带了一张《孤意青峰剑图》,这图非是本门渡过五劫的弟子绝不允许观看,不如就这样,我让煞兵布下一座法阵,如果道友能够独身入其中破去,我便将此图拿出借给道友观看三月,如何?” 易言笑道:“这既是龙虎山弟子才能看的东西,我就不看了,道长向如意天师转告一声,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哈哈,难怪如意师妹会这般的在意道友,就这见宝不动的心境比起许多人来也要强上许多了,道友不用担心如意师妹会受到责罚,这其实是经过我们龙虎山同意了,要不然这宝物怎么离得了山?在之前我一直心中不平,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看我龙虎山的《孤意青峰剑图》,道友有所不知道,这一刻如意师妹正在看着呢!” 说罢,一指天空,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现了一团盘旋着的云光,云光似水般的将这一块地方的所有人都照了进去。 “这是我龙虎山的‘山河影象术’,不光是如意师妹在看着,兴许,我龙虎山长辈也在看着呢,呵呵,如果道友怕了的话,那就罢了,倒可惜了如意师妹,她为了能够让你有机会看这《孤意青峰剑图》,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木阳子叹息道。 “她怎么了?”易言急问道。 木阳子心中冷笑,想道:“我凭重宝利诱、以意气相激,以如意师妹的安危相托,以我龙虎山的名声作底以免其后顾之忧,我就不信你不中计入我阵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后山多禁壁十年而已,如果你能够如如意师妹所说的那样,不但这《孤意青峰剑图》给你看,如意师妹也不会受到责罚,你还可以入我龙虎山,成为内门弟子,无数法术任你修行。”木阳子不急不徐的说道。 “我资质陋薄,无静思之心,满身杀戮之气,怕玷污了龙虎山那仙灵清静之地。不知,如意天师是怎么说的我?”易言静静的立在那里,看似不急不徐,但是在木阳子看来,他的心已经动了。 “如意师妹说,若你我相遇,他独身一人必便能破我煞兵阵法,当然,我不会出手,一切都交给他们。我这些煞兵总共七百三十三人。铭刻四道符印的煞兵七人,三道符印的二百三十人,二道符印的四百九十六人,可布‘万里云烟阵’。道友可敢入阵一试?” 易言静静的看着那阵,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像是在犹豫,木阳子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后,易言说道:“当然,破之易尔。” 木阳子心中隐怒,却又大喜,暗道:“待你陷入我阵中,必让你知道我法阵的厉害,到时拿你去换胡元回来,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在太平军中立足,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跟如意相见。” 他想着这些,嘴上去笑着说道:“那就请道友入阵。”他自己退开在一边,伸手做请状。 两人说话这么久,天空之中有阳光已经有些热了,风吹着易言那披散着的头发,吹着远近的草木起伏成波。 风中蕴含着丝丝杀意,易言来到木阳子的‘万里云烟阵’前停下脚步,只见那煞们有些人手中不知何是出现了一面面旗幡,旗幡招摇之间,黄云漫生,仿似万里沙漠,无穷无尽的大。 又抬头看着那‘山河影象术’,然后朝旁边不远处的木阳子看去,木阳子微微一笑,他再一次的打量着易言,只见易言差不多与自己等高的个头,有些削瘦的样子,腰带上斜插着一把剑,在他看来,有点像日本的浪人武士。 唯一让他感觉到有些修士模样的是他脸上那一直不变的平静。 他盯着易言那半眯着的眼睛,暗道:“这双眼睛下隐藏着的就是沐家老祖祭炼百年之久的摄魂魔眼吗?” 他突然有些砰然心动,就这时,易言的眼睛睁开了。 两点幽绿光韵出现,幽绿光韵出现的一刹那,便迅速的如大浪汪洋一般的护散开来,浩浩荡荡,他整个人就像溺水的人,四肢不着力,窒息,仿佛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那幽蓝的深处拖去。 木阳子心中骇然无比。 ------------ 第15章 :桂林会战 木阳子此想再以龙虎道意护身已经晚了,在之前,他一直认为易言已经中计,要入他的阵中,就退一万步来说,不入阵也不会突然朝他出手,他为了降低易言的警惕,身上没有半点法术护身。 当他以为自己将要沉沦到万劫不复之地,以为自己将要堕入幽冥深渊之时,那如潮般的幽绿光华快速的退去,他的眼中出现天地万色。他看到易言那一行人竟是已然在离去,仍未走远。他不等自己的魂魄彻底的归位安然,便大吼一声:“随我杀。” 然而他声音吼出,却并没有随他一起冲上去。 他身后的煞兵一个人呆落木鸡的站在那里,之前那漫生的黄尘烟煞早已经消失了,持幡旗之人一个个呆立着。他知道,这些人也是被摄了魂,若不是之前还有万里云烟阵法护身的话,他们只怕已经死了。 他自己的身上,衣服已经被利器剖开,露出里面他自己炼制的护身宝甲,头上的道冠已经被削去。 “辱我太甚。”木阳子低沉的吼着,伸手一拍身边的黄斑猛虎,那黄斑猛虎便长啸一声奔腾而起,只几步之间离了地面纵入虚空。 黄芒自黄斑猛虎的身上喧嚣而起,让人无法直视。 一声虎啸起。 虚空震荡,仿佛天地都刹那静止,这个天地间就似没有了声音,唯有这尊王般的虎啸。 这虎不是灵兽,而是木阳子的法宝。 随着这虎啸声响起,原本一直在前行的太平军像是在啸声之中燃烧了起来一样。 “杀。” 随着一声‘杀’起,那火焰成了灰色,瞬间又化为一只巨龟。 不。 是玄武。 只见玄武回首。 玄武首头生有双角,狰狞可怖,一看便不是善类,毫无乌龟的那种慢懒与温吞,那张开的嘴,仿佛能够生吞一切活物,一股凶煞的气息伴随着一片热浪涌天。 那虎身上在光芒涌生的一刹那便已经到了太平军上中,扑下。 正是太平军消失化为一头巨大、狰狞的玄武之时。 玄武嘴里一团暗黑火光喷出,正黄斑虎撞了正着。 “吼。” 黄斑虎在空中翻飞而起,一声悲鸣,化为一块黄色的虎印翻飞,木阳子伸手一招,那虎印在空中刹那模糊,消失,那黄色的虎印便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入手滚烫无比,低头细看,印上居然有着炙焦的痕迹,他心中骇然,暗想自己枚虎印那可是用三千斤赤铜之精炼成的,那就是太阳精火的威力吗? 易言能够拥有凝聚太阳精火的法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木阳子又连忙沟通虎印之中自己封印于其中的一头百年虎妖灵魄,好在没有什么损伤。只是需要他一番祭炼方能如意了。 再回头,发现煞兵一个个都醒了,然而却一个个都抱着头蹲在地上,或有的想要努力的站稳,却摇摇晃晃的难以立住。他再看自己,披头散发,一身整洁不染点尘的道袍已经从剖开,原本充满着仙家灵气的道袍已经半点灵性也没有,此时沾满了尘埃。 他心中那种怒火一时之间无处法泄,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易言小儿,我必杀你。” 木阳子低沉而愤怒的说着,他在龙虎山是静功便一般,这些年东渡去日本,静功更是少有修持,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自己越发的变的暴躁易怒了。 这也是正常,现在天下间的个个都食煞炼灵,煞气之中蕴含着各种情绪,若是不将之剔除干净的话,那么必将影响心性,最终法力强大了,但是本性却没有了。一个个变得暴跌,易怒,好杀,无心静修。 这种修士到了一定的时候,无论是法术还是法力都将停滞不前,还将惹来一身的因果。 易言在这太平军中修行元神,他没有食煞,但是他却每晚必定入定静修,观灵观身,观自身,感应心中那灵光所化之灵灯,燃烧心中所生的怨、贪、恨……诸念,让其不影响自身的心性。 李秀成带回来了洪秀全的消息,自离了永安城以后,竟是打了不少胜仗,整个太平军不但没有比在永安成减弱了,反而壮大了几分。 李秀成带来的消息是准备围攻桂林城。 桂林是大城,比起永安来不知道大了多少。据易言之前的消息,洪秀全他们是在柳州那一带流窜,清军的主力也布在那一带城池之中。从带来的消息说是准备攻略桂林,可见军中也是有着运筹之人,问这个计划是谁定下来的。 李秀成说是杨秀清定下的,然后易言便又问是谁接见了他,李秀成回答说是洪秀全,并说冯云山也在旁边,而且详细的问过了易言有多少兵马,煞兵如何。在李秀成回答了之后,洪秀全才让他传令回来的。 一行人朝桂林方向而去,行军速度并不快,易言将斥候散出去,极为注重隐蔽,他怕还没有开始围攻桂林就因为自己的行动而走露了消息。这些斥候都不是这一带的人,而是他在永安的那五十余个煞兵,个个都是铭刻了三道符印的,他们在太阳之中行走,并不会感到炙热,行动速度也增加,即使是遇上了敌人,大多时候也能够打得赢,即使是打不赢,在烈日之中且战且行也能够回得来。 易言带人专挑人烟稀少之处,偶有缺粮之时,易言也是带着煞兵们绕行远处劫掠,掩盖自己欲要前往桂林的行踪,将清军引自别处。 易言看着满天的繁星,想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跟洪秀全会合,攻打桂林是必须的,同时还可能要面临着许多来自于别的修士的攻击与敌意,并且有着极大的可能要陷入太平军的内斗当中。 他可以预见得到,此时太平军还是在困境之中,他日若得安歇,或是走出困境进入顺境之时,太平军的内斗必定要显露于台前。他曾得罪过杨秀清,又有这次洪秀全招他前往桂林,他在杨秀清和别的修士的心中已经烙上洪秀全的烙印。 这些倒也并不是让易言特别担心的事,经历这么多次的生死,这种潜在的危险并不能够让他担忧了,现在他最想要做成的事不是自己收入其他修士的煞兵,怕别的修士来找自己,而是想要救出那个胡元。 因为胡元是龙虎山弟子,他可以大概的猜出,这个胡元跟张采薇的关键不错,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传讯给自己,让自己救他。 而那个木阳子跟张采薇的关键就未必了,因为张采薇说过,跟他关系好的人都叫她采薇,而关键不怎么样的,则叫如意天师。而且张采薇曾一再强调,不是龙虎山的弟子,她不会传授龙虎山的修行法门给他,最多只能说一些大众都知道,而易言不知道的东西,当木阳子拿出那个《孤意青峰剑图》来诱惑他时,他便不相信了。 更何况说什么入龙虎山门,成为龙虎山弟子,易言自己没有想过,张采薇也没有表示过。 但是木阳子来找他,并定下那样一个计,欲要引他入阵,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易言自然不能够去踏陷阱。 ------------ 第16章 :向荣 易言不是一个好杀之人,对于一心想要自己性命,并且有能够要了自己性命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而木阳子是龙虎山弟子,龙虎山是张采薇的师门,所以只是下手斩开了他的法衣,削去了他的道冠。表示他的外在表象自己看穿了,而顶着骗自己入阵的理由是破的。 就冲张采薇在自己入了太平军后,曾特意传讯过来,并将她师父在她下山时交给她的关于行事的行为准则从头到尾的背给他听,便足让易言将胡元救出来,至少在易言心中有这样的份量,虽然他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个。 …………………… 向荣,字欣然,四川大宁人,寄籍甘肃固原,一七九二年出生,今年已是五十九岁,出身行伍,早年曾随军抄过修行人在人间建立的道场,他从中得了一本食煞的手稿。然而他并没有上交,而是凭此修行,跌跌撞撞的多年后,几次遇到修行难关,却都被他自己的坚韧性格克服了。 终于,他慢慢的崭露头角,随陕甘总督杨遇春镇压河南滑县天理教李文成的起义时,又得到了一些修行之法,在后来镇压新疆张格尔起事时,他有目的寻找着一些修行心得,虽然每次得来修行之法都很残缺不全,都各异,但是他硬是将之慢慢的贯通了。 后来他官至总兵,更是四处寻找修行之法,一八四七年成为四川提督。一八五零年调任湖南提督,镇压过新宁李沅发的起义。易言曾路过新宁,被吴乐乐抓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最后被王肃寻到了,并把大多数的人都杀死了,那些人就是李沅发的手下。 同年,向荣调任广西提督,参与镇压天地会。 现在,他是镇压太平军的最高将领之一。 他在平乐城头走着,这是他的习惯之一,他喜欢沿着城头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心中的问题。自太平军自永安突围以来,他曾带兵追击,却中了埋伏。 这算不得什么,他从军这么多年,虽不是百战百胜,但也不是没有吃过败仗。只是这一次太平军的起义比起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大的多,那种汹涌而来的逆反之势,让他心惊不已。 他巢杀过不少修士,也斩杀过不少想要闯军营的修士,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一些手稿及修行心得,也遇到过一些修士,并与他们交谈,说起修士与人间普通人交织在一起时,不少修士都说过:修士于人间食煞修行,必将致使人间大乱。 这是修行天地千万年来,从未有之变机。 向荣想着,这股由拜上帝教带起来的风会越演越烈,最终将天下修士都搅进去,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得尽快将这把火扑灭,不能让它燃大。” 向荣心中所想,只是太平军在广西境内四处流窜,行踪不定,难以将他们包围歼灭,反而在追击的过程中要防备着被他们埋伏。 “他既然已经立国,号称要建立一个天下太平的天国,必定不能这样四处流窜,肯定是要攻城占守的。那哪一座城会是他第一个目标呢?” 他心中太平军主力去过的地方都过了一遍,并且将一些散乱的太平军在四处流窜的地方都在心中过了一骗。 然而得出的结论却是杂乱无章,毫无预判性,这太平军完全是流窜着,哪里清军兵力少就去哪里,有时又会诱清军入埋伏圈。 只是这些天来,太平军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动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太平军的具体动向了。 他又想着太平天国想要发展壮大,必须是人口为基础的,必须去到更广阔的地方才行,而广西是满清的边界行省,再向南,是异国天地,往东是广东,广东再朝东就是大海,依然是边界,那里有着许多洋人在边界虎视眈眈,如果是向荣自己的话,就不会选择过早的占据广东,因为那等于将广东从满清的手上接过了西洋人的压力。 这对于太平天国的前期发展极为不利。那再往西是云南,那里依然是满清的边界行省,虽然多山,民心并不附满清,然而那里号称妖之前庭,云南是妖最多的一个行省,并不是一个理想之地,容易被围困至死。 历朝历代争霸天下者,都有一个说话,金边银角草肚皮,他们认为过早的进入中腹之地,那必将引来四面敌人的攻击。只有先安守一方,占据一处有险可守的安稳之地才能够去问鼎中原。但是现在这个天地的格局却又不同了,因为天下的边角之外还有着异域他国的利刃高悬。 若是向荣,他也不会选择去云南那里,也不去广东。 那么唯一的方向就是向北,向满清天地的心腹而去。北面的方向有两个行省,分别是湖南和江西,这两个地方可以算的上是腹心之地了。而能够做进入这两个行省的桥头堡城池会是哪个。 向荣心中猛然一亮――桂林。桂林在广西的北面,若是占据了桂林便是随时可北上湖南和江西。至少在向荣看来,夺占桂林是最好的选择,而无论是占据广西中心的柳州和其他的城池,都没有那么好的战略前景。 他心中想到了桂林,便又将各地的太平军流窜之地回思着,发现,少有太平军出现在桂林的附近。而三天前的太平军行踪竟是出现了围聚桂林的势态。 他立即下了城头,然后带着自己煞兵前往桂林,并让人传讯给乌兰泰,乌兰泰是正红旗人,索佳氏,字远芳。曾在向荣参与围歼太平军前,接连大败,被向荣私下里嘲笑为芳妹,说他见汉子便手软脚软。不知怎么传到了乌兰泰的耳中,从此他与乌兰泰之间便不对付了。 当向荣派人传过去的信件送到乌兰泰的手上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边,并对身边的说道:“他向荣居然说太平军要围攻桂林,前天他们的主地还是柳州那一带,真是好笑。” 向荣并不知道乌兰泰并没有把他的命令当一回去,或许他也猜得到,但是他还是送去了这么一封信,看上去向荣比乌兰泰的官职要大一些,但是身在官场,并不是官职大就一定管用,乌兰泰那可是正红旗出身的索佳氏,生来便要高人一等。 易言现在带着自己的煞兵在甘尾州,甘尾州蜿蜒数十里,他带着煞兵前往桂林的话半天足矣。 此时,那些煞兵都盘坐在地上,而易言则站在他们的前方。 “我想,大家可能都想要得到修行法门,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修行人,而不是永远的依靠别人的符印来成长强大。”说到这里,易言顿了顿,眼睛扫过面前坐着的那一群煞兵,前面三排坐着的是最开始跟着他的煞兵,而后便是后面投来的煞兵,最后则是那些仍然没有改投到他座下的煞兵,那些煞兵来自太平军中各个修士。 “我在这里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只要跟随我十年,我必定还你们一个自由之身。在这十年之中,我会不断的传授你们修行的法门,十年之后,只要你们想要离去,我必不阻拦。”易言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不远处浩荡着的江水,江水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岸堤,就在并不远的地方有妇女小孩所住行营,她们的声音根本就无法传过来,都被江水拍岸声给掩盖了。 然而易言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入每一个煞兵的耳中,旁边有一群小孩子蹲在那是,他们的身上衣服都不伦不类的,有些看上去极为奢华,但是却又宽大而肮脏,一个个脸上虽然满是好奇,却也透着疲惫。 只是,现在他们坐旁边不远处听,却一句什么也听不到,他们只看到易言的嘴巴一开一合,那些大人们一个个听的很认真,而他们却一句也听不到。 有小孩子跑回母亲的身边,说道:“妈妈,妈妈,符主说话怎么听不到啊。” “你当然听不到,因为你不是符主的煞兵,等你再过两年,成了符主的煞兵之后就能够听到符主的话了。” “那我要快点长大。” 她们看着那些煞兵,羡慕他们。 煞兵之中这时有人问道:“我们的武器都无法承受住太阳精火,不知符主能不能为我们寻些好的兵器来。” 寻常的兵器根本就不适合他们用了,唯有法器才行。这确实是易言早就要想做的事,可是他自己也不会炼制法器。这一方面,易言也只能够在与洪秀全他们会合之后再说这事了。他相信,别的修士的煞兵也一定需要法器。 当有世间出现迫切的需求之时,必定会兴起一个行业来满足这种需求。 易言说了一些通过意念调动体内汇集的太阳精火的方法,并让大家多多练习。 这一天,太阳西下。 有传令兵来。 “明日午时,会师桂林城下。” 然而,就在这个命令下达之后,竟是有不少原本不属于易言的煞兵表示要转投到易言这里来。 易言来者不惧,一一为他们铭刻‘宁神符’与‘摄阳化精符’。 ------------ 第17章 :诈城 “先生,你不怕跟别的符主结仇吗?您别误会我的用意,我只是很担忧,您所做的一切让我想要成为你的煞兵,但是我又怕……”董青山站在易言的面前问道。 董青山是一个高瘦的人,他的额骨很高,两眼的眼框也很大,眼睛总似没有睡醒一样的往里陷进去。 易言可以看得出来,他身上的神念要比别的煞兵强上许多。这只观他身上的煞气凝结密度便能够看得出来,这还是他没有铭刻宁神符的情况下,若是他能够铭刻上宁神符的话,他的神念强度只怕要成为所有煞兵中的最强者了。 “你是在担心投了我之后,没过多久,我便被其他的修士杀了吧。”易言笑问道。 “先生一眼可知人命数,我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先生。”董青山也是读书人,虽说他读了二三十年也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但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却叫易言先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这是因为易言曾在紫荆山中为很多人算过命,被洪秀全封为天命法师,然而普通人叫的更多的是算命先生。所以先生这个称谓就传开了。 “其实他们都心动了,跟随先生这么久了,先生是教东西教得最多的,他们都说过了,比起他们原先的符主半年都要教得多。但是他们都担心,你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来自各位符主的煞兵,会承受不起那种后果。”董青山说道。 易言笑道:“我又岂会不想到这些,但我敢接受你们,自然是不怕,有我在,我自然能够护你平安,而反过来,有你们的存在,他们也无法奈我何。还记得龙虎山的那个木阳子吗?他如果带着那七百的煞兵直接压上来,谁赢谁输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想要引我入阵,最后被我偷袭了,伤他的煞兵,他再想追来,只是凭他自身的法力驱动法宝,而我身在你们这些煞兵之中,没有收去他的法宝,还是我与龙虎山的如意天师有旧才放过的。” 他说的可不是谦虚,但是听上去却很朴实。他的意思也很明显,现在的他不怕别的符主了。 董青山自入太平军这么久以来,在他的心中,各大符主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他有几次想要跟他原本的符主蒙得恩说话,却都只是才刚开口便打断,蒙得恩即使是站在那里听,也根本就没有理会他。 所以当他发现易言竟是会很认真的跟他们说话,会回答他们的问话,会主动跟他们讲什么是修行,会告诉他们会法术不等于会修行,会告诉他们,怎么算是入定修养自身的性灵,怎样通过自身的神念来释放体内符印之中蕴含的太阳精火。 这是很少见的,至少董青山没有听过也没有看到过有符主为煞兵讲道。 “原来符主是不怕,既然连符主都不怕,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董青山说道,他之前称先生,现在称符主,显然是表示他离开蒙得恩而到易言这里来了。 “呵呵,修行人不轻易与人结仇,但并不是不敢,我们都是入世修行,而非出世。我个人认为入世修行讲究个勇字,出世则才究个让与避字。你既然愿意投到我这里来,我自当护你周全,蒙得恩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易言说道,他说的很自然,不做作,不像是为了让董青山听上去更有自信而这样说的,而是如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这让董青山更加的心安了一些,紧接着,易言便为他铭刻上了宁神符。 在一个人身上铭刻符印,不是用朱砂,也不是用别的什么材料调和成墨,而是用煞气。而且还不能用铭符印人身上的煞气,只能是被铭刻符印那人身上本身的煞气。 一个普通人要成为煞兵,并不是看他年纪多大有多么的成熟,而是要看他身上有没有足够铭刻一道凝煞符的煞气。铭刻了凝煞符之后,那么这个人就可以通过战斗自然的吸食煞气,当然,不战斗也行,但是不战斗符印之中凝聚的煞气就会很慢。 那些煞气通过符印进入了煞兵的身体内改造着煞兵的肉身,当他们的肉身上的煞气凝聚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便又能够通过那些煞气铭刻第二道符印。 董青山身上有着一道凝煞符,这凝煞符与易言刻的有些不同。易言看着他后背上的凝煞符像是一张巨口一样朝着天地吞噬着。而那个凝煞符的四周则有腥红的血斑点点,仔细看去,那是一个个符文,与那个巨口相连,就像是巨口吞咬猎物而溅射的鲜血,那是‘嗜血符’。 这个嗜血符能够让人煞兵战斗之时更加的强大,同时别人的煞兵做用在他们身上的煞术将威力大减。 董青山告诉易言,这嗜血符能够让煞兵的身体变得高大强壮,而且还总是会有饥渴感,渴望战斗,渴望看到鲜血的欲望。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刻意的不去战斗,就是怕身上煞气凝聚的多了,会被再次的凝刻上深一层的嗜血符,怕自己变的不再像人。 易言为他铭刻宁神符颇为谨慎的,宁神符非常的复杂,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色的雪花,一道道线条组合而成,将那个董青山背上的凝煞符巨口中心处盖住。让那个巨口不再显然那么的狰狞了。 这一夜,易言都是在为那些新加入的煞兵铭刻宁神符印,只有极少数能够在铭刻了宁神符后还能够再铭刻摄阳化精符。 当天边的一缕阳光照在这甘尾州时,整个营地的人都汇集了,然后在易言的带领之下朝着桂林方向而去。 那些妇女孩童被裹在煞兵之中,他们只是用平常的步子在步着,但是却觉得自己踩在云端,看不清天地,所见到的只是有红红的一片,有一股温热包围着他们。这是易言护着他们,要不然的话,他们在这煞兵之中已经干枯燃烧了。 总共有五十余个煞兵最终没有投到易言这里来,易言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同样的将他们裹在其中朝桂林方向而去。 远远的看去,那就像是一团红色的云雾团朝着前方滚滚而去。 ………… 桂林城外,一支近千人的残军快速的靠近。这支残军都穿着清兵的衣服,身上、脸上满是伤痕与狼狈,看上去是经达了一场大战之后逃出来的。 而在城外远处的树林之中隐藏着一支太平军,其中易言也隐藏在其中。他上午的时候赶到了这里,洪秀全将所有符主招去,商量用什么办法夺下桂林城。 最终确定化装成清军去诈开城门,这是杨秀清出的主意,前去诈城的人名叫罗大纲。这位罗大纳来历有些神秘,易言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来自于哪里,不知道修行的功法是什么。 城头上的人并不能看到他们,他们看城头城下也不太清楚,本是可以在罗大纲带的这一队人身上施展不少视觉、听觉类的法术的,但是怕被城上的守将看出来,所以没有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任何的法术。 易言和其他的人一样,都在关注着是否能够诈开城门,因为夺占这桂林城对于太平天国来说是很重要的。 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四处流窜看起来并没多大的损失,反而还弥补了一些兵员,然而四处流窜对于士气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所以他们需要攻下这处一座城池来振奋士气,同时要获得城中的补给,然后才能走下一步。 就在易言与其他的人一样默默的等着罗大纲诈城的结果之时,城头一声霹雳声惊起,突然射下一道箭光,那箭矢粗大,如电芒,耀眼夺目。 那道刺眼的箭光一闪而灭,将城下照得刹那通明。 易言看到那箭矢正中罗大纲眉心。 ------------ 第18章 :人间法术 箭光之下,罗大纲像是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被箭正中眉心。 只见箭光之中,罗大纲整个人如一团灰一般飞散开来,他身边那近千的煞兵在他那飞散的黑灰之中消失。 只见那黑灰滚滚而起,竟似要直上城头。 “肤浅。” 城头突然有人一声嘲讽,这声音不大,但是却让易言在这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像是就在他耳边说一样。 随之易言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城头,虚影身着一身清军提督的的官服,身高两三丈,满面胡须,手中一把大戟,戟也长二三丈左右,戟出现在他的手中之时,已猛的朝城下那滚滚而起黑灰刺去。就像深海夜叉出现在了海面,正持叉刺海中巨兽一般。 “十方俱灭。” 易言的耳中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是左近太平军的修士说出来的。 城头那巨大虚影刺下的一刹那,滚滚而起似海啸般的黑灰刹那之间四散开来,隐隐之间,易言听到了一声闷哼,然后那黑灰般的浓烟便如倒下的潮一样,朝城外滚滚而去,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易言他们埋伏的地方,显化出来一个个的人来,只见其中的罗大纲一手捂着胸口。 他那一身原来隐隐之间会闪动着银光的灰色法衣此时已经暗淡无光,胸口处被血污了好大一块,依然有血不断的渗出,脸色更是惨白。而他的煞兵虽然并没有死,但是一个个看上去都像是元气大伤的样子,萎靡不振。 易言心中感叹一声,今天上午刚来到这里时,这个罗大纲不等他见到洪秀全便欲寻他麻烦,因为易言收纳了一个他的煞兵,最后是被洪秀全派来喊他们去商议破桂林的事而分散了。要不然的话,当时只怕易言便要与他斗一场了。 当时的罗大纲威势逼人,强势无比。 易言在这里感叹的是他竟然敢带着自己的煞兵就想强上城头,如果城头没有什么修士的话,那还可能攻上去,可是城头分明是有一个强大的修士在。之前那一道箭光是那位守卫城门的守将射出来的,而后面那个巨大的虚影与那一声‘肤浅’则是昭示着那是提督向荣在城头。 易言在太平军中这么久,怎会不认得向荣,向荣是清军围永安的最高指挥官之一。然而,真正让易言记住他的却是他那一身浓厚的煞气,那是真正的宿将才会拥有的血煞之气,是征战出来的。 向荣是满清国度的广西提督,他站在城头,能够调动整个城池的力量,可以说他动手的那一刹那便代表着满清的天。罗大纲能够活下来,可以说是已经难得了。 “撤。”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迅速的退去。 之前谁也没有想到向荣居然会在这桂林城中,易言撤退之时心中想,现在诈城不得,那就只有强攻了。 他们了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太平军之所以打桂林,一是桂林比较有利于太平军下一步发展的战略地位,二是侦得桂林守军不足。 虽然如此,但是桂林远比永安坚固高大,垛口一千三百四十个,城楼十个,窝铺三十二个,炮防二十二个,城周十二里,防御工事五倍于永安。 所以当易言退回到了之前那个隐蔽的山谷营寨之中时,便又被洪秀全召了过去,自打仗这么久以来,原本对于战场军略不通的修士,一个个也都变得不再是如经前那样完全不懂了。 只是现在是修行人之间的战争,不能用普通人之间战场行事准则来衡量。 就比如这扎营寨,固然是要选一个好的地形,这要符合军事上的那些东西,地势、水源各方面,还要能够成法阵。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成法阵,要让敌方不能通过法术窥视自己,虽说因战场上的煞气而导致修行人看的也不远,但是每个修行人也都怕有别的修士能够做到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 此时太平军所驻扎的地方自然是还没有布下一个整体的法阵,有的只是一个个修士自己布的小的简单法阵。 洪秀全所在的营寨就在最中间的位置,传令兵进进出出,门口走出一位年轻人,与易言迎面相遇。 “幼主万岁。”易言朝那青年施礼说道。 此人正是洪秀全之子,发妻赖氏所生,名洪天贵福。 “七宿先生,好精神。”洪天贵福与易言差不多年纪,笑着对易言说道,他虽然身上穿着的是太平军中象征着高贵身份的衣服,但言谈之间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于易言,他的言词之间显得很亲近的样子。 两人说了一些客套的话,然后易言进了帐子里。 走了进去,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最里面的主位上坐着的是洪秀全,易言并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他越发的苍劲了,就像是悬崖上的松树一样。 而左手边的位置是杨秀清,他的身上则是散发出一种更加逼人的锋芒,洪秀全是显得平庸的苍松,那么这杨秀清则好比是那绽放的妖艳花朵,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右边则是南王冯云山,他还是如一位教书先生一样,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素白色在太平军中是无官无职的人才穿的,但是他却穿着,就像是一朵默默点缀着青松与悬崖的野花。 冯云山本是洪秀全的军师,是洪秀全之下唯一人,后面多出了个杨秀清,杨秀清成了左辅正军师,冯云山则副手了。 两人的下方各有萧朝贵、石达开、韦昌辉这些人,还有一些丞相,再下就是那些修士,修士总共有三十余人,分列两边,这些修士并无明显的官职大小之分,大多都差不多,也都不甚在意官职的大小。 易言直接站在最末一位,又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修士进来。 这时洪秀全说道:“桂林城坚,又有向荣镇守,虽守兵不足,但是想要攻之也不易,诸位有何妙法。” 想要从各修士这里得到攻城的妙法,在易言看来是不太靠谱的,大多数的修士的心思都在钻研法术和修行上去了。然而却出乎易言的意料了,他忘记了修行虽讲究个超脱,但是却也不可避免的要受人世影响,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将心思将法术与现在的战争联系在一起了。 “贫道最近精研移气换意之术,可将一些普通百姓身上的意、气换到我们的煞兵身上,这就能够避开城下守将之眼,从而混入城中,到时可里应外合,此城可破也。” 洪秀全没有说什么,杨秀清也还没有回答,那个罗大纲却已经大怒的说道:“你既有此法,何不早说,却让我去假装那向荣的败军,反而遇上了守在城头的向荣。” 那位修士冷笑一声说道:“我可没让你去。” 出计诈城的是杨秀清,然后罗大纲自己说自己要去的。 杨秀清听到这位修士的话后眼睛微微一眯,说道:“既然道长有此妙法,那还需劳烦道长前往桂林城中走一趟了,若是桂林城破,必定为道长记首功。” 那修士名叫修缘道长,易言看他那微微一愣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想过自己要进去当内应。果然,那修缘道长说道:“贫道,虽精研移气换意之术,却不擅肉搏近战之术……” “道长何需要惧怕,即便里应不成,道长大可自逃出便是,难道,道长连逃生的把握也没有吗?”杨秀清说道。 这时,大帐之中一个个修士都默默的看着,并不说话,修缘道长发现自己那句没把握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这里有一张太清化一符,可化一缕清气而遁,可借给修缘道长一用。” 说话的人是王至和,不知来历,然而他符术却极为高明,各门各派的符术他好像都精通一样。 就这样,抓来了附近普通百姓四百余名,将他们身上的意与气都转换到了修缘道长的煞兵身上去了。那些普通人并不会有生命危险,然而却一个个变得虚弱了。 然后,修缘道长带着他的煞兵进去了,只是才过半天,修缘道长便狼狈的逃了出来。他眼中满是怒色,然而却又无处发作,洪秀全问他因何逃出,他则说桂林城中不知何人出一条计策,在城门口的大地上铭刻上了一种符咒,此符咒就像火焰一样的燃烧着,将修缘道长带去的煞兵身上笼罩着的那些普通人的意、气都烧尽了,然后很快便被城上的守兵识破。 之后自然便是前面的已经死了,后面的人还不知道,继续进去,进去一个死一个,若不是修缘道长凭着那‘太清化一符’逃了出来,只怕连他也要死在里面了。 在这个大帐之中,有一个专门记录着帐中之事的人,他将修士之间攻城守城所用的术法都记寻了下来。 这个帐子之中,包括记录之人内在内,都没有想过,他们正在书写着历史,不是以前的史书中记载过的任何一种历史,他们在改变着人间战争的方式,人类攻城与守城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史书记载着的那样了,而是加入了法术,法术在这一刻也不再是凌驾于众生之上,而是与众生纠缠在一起。 法术这时改变着人间战争的方式,若是法术不灭绝,那将改变着人类的生活,只要法术深入人间。 易言回到了自己煞兵所驻扎之处,才不过刚坐下静修不久,便有一人来找他。此人便是蒙得恩。 ------------ 第19章 :因果、红尘、人间、修士 经过了这么久,修士之间也慢慢的有了派系。 一开始,修行人本来是看不起洪秀全、杨秀清他们的,但是慢慢的却发现,这太平天国若是没有他们,会立即散了,而他们所想要借此机修行或者达成什么目的的话,都将无法达成。 蒙得恩本是普通人,然而自太平军起义以来,他却突然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通法术,懂修行。易言曾怀疑他是被夺舍,正真的蒙得恩早就死了,现在的这个蒙得恩是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 蒙得恩只是一个人来,他身着一身披黑色披风,外黑内红,披风里面套着一件鱼鳞般的铠甲,那不是人间普通的铠甲,而是精炼的一种宝甲,易言从中感应到有法意蕴含,如果说天地就像是一个大泥沼,那么他身上的铠甲就是让他的肉身在这物质世界之中束缚变小。 易言心中不禁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练上几件法宝了。 蒙得恩看着这位曾因一句批言而让整个天地都暗流涌动,后又快速沉寂下去的人,暗道:“你终于想要不再沉寂了吗,但这已不再是你玩得起了的。” “听说我有一些煞兵失散在于你的军中。”蒙得恩说道。 蒙得恩是洪秀全的人,易言也隐隐是洪秀全的,他们应是同一派系,但是修士之间只有孤独的自己,他们不会接纳别人。 “是的。”易言笑着回答道,既然这蒙得恩一来就直接问话,他也没有什么好客套的。 “那多谢你的收留与照顾了,既然他们还活着,那我就把他们带回去吧,虽然他们的命不值什么,但是被别人知道我的煞兵留在你这里,终究是不行的,我可以不在乎利刃割首,却不能不乎刀侧拍脸。”蒙得恩说道。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客气了,而且预先把易言的推托之词堵住了,告诉他,他可以让人杀了,但是不能让人落了面皮。 而易言如果收留了他的煞兵不放行,而他又不将煞兵带回去的话,那么他就是被落了面皮。这说的算是很直接了,易言不可能会听不明白,蒙得恩也相信易言肯定一听就明白自己不容妥协的意思。 自从这数十年来,因为修行天地的环境改变,修行人融入了这个浩荡变化的天地之中,他们的说话方式及行为处事之法也受到了这个天地的影响。 他们虽然心中向往着成仙得道,但是现在更多的是想要活下去,保住法术,或者说是保住修行人的身份不失。他们的行事与说话之风与世间的那些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了,或者说,他们入世了,成了这个天地的一部分。 易言笑了笑,说道:“也许要让将军失望了,我不能把他们交给你……” 蒙得恩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双眼之中泛起红潮,透着杀机,易言眼睛则是半眯着,说他是闭着的,却又是睁开的,说他是睁开的,却又根本不看人,眼中透着空洞与虚无。他继续说道:“因为他们已经是我的煞兵,我不能将他们的性命就这样的割舍了。” 很显然,易言把他们交还到了蒙得恩,他们唯一的命运就是死亡。不远处的煞兵他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易言与蒙得恩的对话,当听到蒙得恩的一番话后,他们的脸色刹那之间煞白了,尤其是那几个原本是蒙得恩的煞兵,其中董青山也在不远处观望着,他的脸上同样有着凝重之色。 此时听到易言这么的回答之后,他们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那份紧张却丝毫不减,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竟是在担忧着易言的生命,这有点像是一个家庭里,子女担忧着父亲的安全一样,易言若有事,他们也将在这太平军中难以立足。 “这么说来,你是有意跟我过不去了。”蒙得恩冷冷的说道,他这话中充满了那种江湖之气的感觉。 易言说道:“不是我跟将军过不去,而是我如果将他们交给了将军你,那么我又怎么在太平军中立足呢。” “你好歹也在修行了两三年了,还在林少穆身边学习过,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拿的吗,你让自己陷入这样境地之中那是自找的,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凡事莫强出头,人间因果,不要轻染,你只将他们都交出来还来得及。”蒙得恩逼视着易言,如果说他的整个人就像乌云密布的天,随时都可能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那么易言便是一座青山,静静的屹立。 “谢谢将军关护,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我总在想,什么叫因果,什么叫红尘,两年前,我每天去书院里读书,每天放学帮我姆妈干点活,教我弟弟、妹妹认些字。按修行人的说话来说就是不沾因果,可是我的父亲却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也许你会说那一切都是因为我父亲,所以我们的家庭才会像这像破灭,有家不能回。” 易言不管脸色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来蒙得恩,继续说道:“自从我自己也踏上修行跑之后,才知道,什么因果,什么红尘,不过都是骗人的,天下修士皆言自己是修道者,却个个都修的是法,修的是术。什么超脱,什么逍遥,那不过是飘遥在九天之外的梦想而已。那是虚幻不实的,我们都在欺骗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哄你。我蒙得恩用得着哄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得着哄你这个修行不过两三载的人。我不过怜你年轻,修行不易,在你眼中却是畏惧你了。罢了,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手段吧。” 蒙得恩来找易言本来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但是当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之时,许多人都驻足朝这里看了过来。 只听易言说道:“我不是说将军哄我,而是说我既然已经在修行,既然出现在这个世上,便早已经因果缠身,所行所言,皆是我之心意,将军无需多言。” 蒙得恩大怒,大吼一声,双眼泛红。 远处观看的人听到易言的话,顿时出现了窃窃私语声,易言的话虽然看上去隐晦,但是在他们看来,却是那么的直接,易言的意思很明显的在说,将军无需跟我说这些,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再直接点说的话,便是要动手便动手。 一团血煞之气自蒙得恩身上涌出,他的身体不断的膨胀着,只一刹那之间,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便有了一种血海天地的感觉。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人快步跑来,手持一枚黄色令牌,大声的说道:“天王有令,太平军中不得私斗,如有违犯,逐出天国。” 传令之人易言认得,正是易言曾在他身上施过法术的李丕成,眼下有双痣,乍眼看去就像是四只眼睛, 太平军中早有军令,军令之中就有:无论曾有何种私仇,但在太平军中绝不能有私斗,如有违者,立即逐出天国。 虽然,大多数的修行人或多或少的都不怎么将洪秀全他们放在心上,尤其是洪秀全,但是不得不承认,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在这天国之中有有着所有修士都难取代的地位。 最终蒙得恩并没有再出手,而是在盯了易言好一阵子之后,怒哼哼的离开了,离开之时仍然是威胁道:“年轻人行事太绝,以后的路只会越来越窄,但愿你一直在这营中不要出去。”他的威胁之意扑面而来,易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蒙得恩的背影。 同时,他洞察之眼早已经将附近的修士都看了个遍,其中就有不少被易言收纳了煞兵的修士,如果都按蒙得恩所说的那样,易言收纳了他们的煞兵,便是落了他们的面皮,那么他们现在都是要找易言的麻烦了,只是现在有蒙得恩在前,又被洪秀全的命令阻止了,这让他们一时不能朝易言动手了。 突然,易言感觉这其中有蹊跷。 “七宿先生,天王请你去一趟。” 陈丕成并没有离开,他恭敬的朝易言说道。 ------------ 第20章 :神游 去见洪秀全,会是什么事,易言心中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你怎么没有成为别人煞兵?”易言问陈丕成的话,陈丕成跟李秀成差不多的年纪,如果说陈玉成是显外的,那么这个陈丕成则是内含的。 “哦,先生,我没有成为别人的煞兵,我是天王的近卫。”陈丕成认真的说道,他的声音不急不徐,话虽然是那个话,但是却表现出了更深层次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他是洪秀全的人,而不会是成为其他修士的煞兵。 隐隐间已经将易言想招他为煞兵的念头堵住了,易言不但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更欣赏他了。他说话的这种感觉与易言有几分的相似,易言很喜欢。 他跟在陈丕成的身后,不由的想起了另一位曾在紫荆山中的何志文,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当两人来洪秀全的营帐前时,陈丕成只是将帘子掀了起来,让易言进去,他自己并不入内。 易言微低头,一步跨入其中,帐子里面有几个女子,可以说是洪秀全的妃子,然而这些妃子没有一人身上拥有着那种帝王妃子的气质,尽管他们穿上了在太平军中象征高贵身份的红黄两色衣服,但是身上依然有着浓郁的粗鄙之气。 这也是为什么一众修士对于洪秀全有些看不上眼的原因之一,那几个女子正在那里摆着酒水及一些吃食,看到易言进来最多也只是看了一眼,洪秀全则是站在那里看着一张挂在西面的混沌云图,帐子是面朝东而开,所以洪秀全是背对着易言的。 当易言进来时,他并没有转身,而挥手说道:“你们先去出去。” “是。”几位女子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帐帘垂了下来,洪秀全转过身来。他的身体算不上高大,最多只是中人之姿,背着手转过来,说道:“好了,在这里说话,没有人可以听到了。” 易言心中立即想到:“修行人若想要偷听这帐中的谈话是再容易不过了。” “你是不是认为修士有许多法术能够窥听我们的谈话。”洪秀全有些低沉的说道,他的头上缠金黄的头巾,头巾上绣着金色的祥云。 “我没有说这话之前,他们有许多法术可以窥视,但是我说了没有人能够听到之后,就没有人能够听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怎么试?”易言心中一动,竟是有几分相信了他的话。 “外面的人听不到我们的谈话,那我们的谈话自然也不可能传出去。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将自己的话传出去。”洪秀全背着手站在那里说着。 易言心中微动,将双手笼于嘴前,有微光浮起,轻声的说了一句话,双手张开之时便有一道灵光似鸟的飞出,那淡淡的灵光飞到帘子边欲朝外钻去之时突然毫无征兆的溃散。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易言竟是根本就没有看出是什么东西将他的灵音术给击散了的。 但是他的心中却突然想到一种神通――金口玉言。这是一种因果律言之术,玄之又玄,神秘莫测,据说佛家有人修行这神通,数十年不开口说话,即使是修成了也不轻易开口,因为他每开口说的一句话都将变成现实,而往往修成了这种神通的和尚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去。 他居然有了这样的神通,易言心中竟是有些惊骇。 因为会这种神通的人往往是人间罕见的,他的话便是命数批言,所以修行界还把这种神通称之为‘阎王咒’。 “你是不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拥有这样的神通了,对吗?”洪秀全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明白一件事,我身为天王,我说出的话就一定要算数,我的话要让修士都听从,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这个天地都听从于我,那么修士就会听从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易言忍不住问道,这个金口玉言、阎王咒太强大了。 “没怎么做,因为我是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继续说道:“只有当我说的话能够实现之时,我才是天王,而我是天王,所以我说的话必须实现。” 易言此时才发现,原来洪秀全竟是无此的坚韧,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执着之心,让他出现了这种神通。 他不再问这个,虽然洪秀全看上去并不怎么介意易言问这个,但是他那么的深沉,那么的让人看不透,易言又怎么会再继续的追问呢,所以他转了话题说道:“蒙得恩是天王派到我那里去的吗?” “一叶落而知秋将至,不愧是我教中的天命法师。”洪秀全大笑道。 易言谦逊的笑了笑,等洪秀全笑完后,洪秀全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派蒙得恩先去了,那么将会有别的修士到你那里去,到时候我想要把他召回来,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去了一个便有第二个,你又怎么应付的过来,所以我便先派蒙得恩去,这就堵住了其他的修士。” 易言知道,这其实是类似于杀鸡骇猴的手段,但是却又是另一种变通的用法。 洪秀全也不是平易之辈啊。 易言心中感叹。 能够做到天王之位的人怎么会是平易的人呢,易言不禁想起了锋芒毕露的杨秀清。 “你的煞兵有近五百人吧。”洪秀全问道。 “是的。” “那正好当个旅帅。以后你驻营就驻我的右侧吧,没有人敢当我的面与你为难。”洪秀全说道。 易言知道,他今天晚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句话,他想要的是易言答应从此驻营就驻他的右侧,那便代表着易言从此真正的是他洪秀全的人了。 “虽然我并不惧怕他们,但是能够随时伴于天王左右,也是我的荣幸。”易言说道。 洪秀全高兴的笑了,然后他转身便在桌上拿起了一本书,递给易言,说道:“这本书是一个邪尸跟我交易时留下来的,我听说你是修行元神的,应该对你有用。” 易言立即看过去,那本书他曾经见过,书名《神游》,两年前那位邪尸曾到过易言那里,他先是问易言的元神之中怎么会蕴含信愿,后又要看易言的天条,并想要易言的天条,但是易言的天条是别人铭刻的,又怎么可能给得了他,最终交易没成。没想到最终那邪尸居然是去了洪秀全这里,这本令易言心动无比的《神游》又以另一种方式到了他的手上。 ------------ 第21章 :煞炮、咒弹 这本书看上去薄而柔软,但是拿在手上却要比看上去要重的多,封皮与里面的书页并不是纸张,而是一种似丝帛的东西。当易言回到自己的营寨之中安坐了下来,翻开那书页,看到的第一页上面只有一幅图与一行字。 “浊世法浪滔天涌,神似鱼儿随波流。” 这一行字的下方是一幅浊浪倾天图,茫茫天地,滔滔的浊浪,一股股细浪,盘卷在起,形成一股大浪,大浪倾覆整个天地。 看上去杂乱无章,就像是不通画道之人的粗鄙之作。 易言眉头微皱,他忍不住去翻下去,却发现依然是一幅幅的图,然后图上有着一句话。 第二页是上面写的字是:千里遨游化鲲鹏。 然后字下的图则是一个翻腾的浊浪之中,一只巨鱼的鱼尾露在滔滔巨浪的外面来。 后面的也都是如此,只是字与图都不同。 易言粗略的将整本书翻了一篇,竟是有一种无法入手的感觉。他又重新回到第一页,用手去摸着那图,那图光滑无比,就像是与那书页同生同长出来的。 易言的洞察之眼看这书页,根本就看不透,他突然心中一动,头顶元神黑雾翻动,扑在那书页上,一刹那之间,他只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之中。 漫天漫地的浪,无天无地,忽儿狂卷盘旋,忽儿深陷吞噬。 他原本自认为清明、坚韧的元神竟有一种找不到方向,无法定身,无法存受的感觉。 他连忙将元神退了出来,退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在自己这个现实的天地之中竟是涌生了同样的感觉,天玄地转。天地已经不再是那个天地,天地之间,无处不是暗流巨浪。 巨浪盘旋,天空之中,一层一层,大地之中不是土,同样也是巨浪。 那些浪不是真的浪,而是煞。 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明悟,暗道:“煞气、法意整合在一起成浪涛,所以修士们的法术难以及远,因为都被这些煞气与法意形成的浪涛给冲散了。” 而在这以前,易言无神虽然在这个天地间却没有现在这种感应,那是因为他的元神并未真正的触摸到这一种感觉。 当他将元融入到了那书页之中之时,便如开灵开慧的被点醒了一样。 一阵风吹来,风中传来兵器撞击的声音。易言的元神便觉得有一把刀劈斩而来。那声音之中蕴含着杀意,元神清晰的感应到了。 元神入书不过一瞬间,他的元神却像是被剥开了外壳一样,感应着天地间风似刀,感受着天地间的煞气、法意似浪,滔滔不绝。 一夜安坐,龟元神在那无边无际的浊浪之中安定住了,他适应了下来,并且很快达到之前元神对于这天地的那种感应层次。 “原来,这才是元神的天地,那每一幅图都是一种境界。” 第二天,战鼓响起。 那一声声的鼓声之中蕴含的杀意朝四面八方涌去。然而这战鼓之中的杀意又与刀剑相击之时产生的杀意不同,战鼓声中的杀意是能够将人心中的战欲勾起,而刀剑相击产生的杀意却让人感到恐惧。 强攻桂林城。 易言并没有带着煞兵去攻城,而是守在了洪秀全的身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之外看着别人大战,那汹涌而来的杀戮之气就像是一道道巨浪朝他扑来。他感受天地之间滔滔汹涌的各种意志巨浪,安守着自身意志。然而他的安守又不是一味的死护硬扛着,而是如老龟一般的静卧水中,随着水浪而动,却又不被逐走。 死了许多人,他们死前的惨叫声在天地之间回荡,易言的元神可以清晰的感应到,那惨叫声又化为一片巨浪涌来,在他的元神感应之中,这是一个浊浪滔天的世界。 易言的心游离在战场之外,然而元神却似在战场之中游走。那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意境。他的元神在这天地之间,就如龟鱼于水中。 只见元神盘踞在他的头顶,张口吞吐着天地之间游离闪逝的法意。 城头有大炮声响起。 炮口一片散乱的火光涌出,那击出的不是普通的火药炮弹,而是铭刻了符文的炮弹,炮弹落在人群之中炸开,一片红黑相间的黑光闪耀,在那红黑的光芒中的煞兵竟是有些无声的倒了下来,魂飞魄散了。 那炮弹上铭刻着的是散魂咒,易言没想过散魂咒居然还能够这样的用,在永安之时尚且没有出现这样的炮,现在却有了。 “煞炮而已,我们也有。” 风中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然后便看到了一队煞兵推出一门大炮,只见一个修士自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圆黑的炮弹,炮弹上同样的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那个修士易言虽然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是却知道他的来历,据说是墨门弃徒,酷爱炼宝,尤其受炼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在不少修士看来,他是走进了歪路,因为那此杂七杂八的法宝并不能提升半点修为。 他将那炮弹小心的放入炮管之中,然后猛然的一拍炮座。 “轰……” 一片涌烟滚滚而起,煞光涌动。 那一发炮弹击在了城墙上,那城墙并没有倒塌半点,但是看在易言的眼中,那城墙却苍老腐朽了许多,那一块城墙只需要一场大雨便会有石块化灰,随着雨水淌下。 墙边被炮弹爆裂的光华波及的清兵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他们身上的衣服在风中腐朽,然后是肉身,靠在城墙上,静静的死去。脸上看不出表情,因为脸上已经满是皱纹。 原本只是人间的炮,只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竟是已经成了半法宝的东西。 那些法咒以另一种形式在天地间绽放着。 易言感慨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攻城。 一攻连了三天,各部伤亡都很大。虽然桂林城中守军不足,但是却依然没有攻下来,城头便是只一个向荣就足以让所有的修士忌惮,没有人敢说自己不惧站在城头的向荣一戟。 向荣手中的戟名叫十方俱灭,是有大来头的,传说是一位远古大妖自天庭兵器库中盗出来的宝物,后来那大妖失踪了,这名叫十方俱灭的戟便散落在了人间,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向荣的手里。 “乌兰泰来了。” 突有急报,乌兰泰带援军来了。 收兵在城外要道的太平军中杨秀清接到了急报。 太平军攻城不下,清军又有援军赶来了,本应是要气氛凝重,然而杨秀清却在这时大喜道:“真是天佑我天国。” ------------ 第22章 :算计 乌兰泰与向荣不和,但是若是乌兰泰遇险他却不救的话,将会有着许多麻烦事出现。他毕竟是汉人,乌兰泰是满人,是正红旗子弟。 当天晚上易言接令,行到三十里外,将军桥边埋伏着。 他只是埋伏的人中的一支军队而已,另外还有数位修士带着煞兵,其中就有那位墨家修士,他带着他炼制的那一门大炮,这炮虽仍然还是人间形状,但是却已经不是凡器,而是法宝了。 这法宝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法宝,在易言看来,传统的法宝无论是多么的强大,都是要通过自身的灵力、神念沟通、养炼,才能够驱使浑圆如意,而这个则不要祭炼,不需要消耗修行人的法力来驱使。 需要的只是天地间的煞气,易言远远的只看到过一团乌黑的火焰附在那架炮上燃烧,那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一种煞火。他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看那炮,可惜没有机会。 另外还有几个埋伏着的人,其中两个就是易言以前认识的,本来他来以为他们两人可离开了,或者没在了冲出永安的包围的路上。 但是他们两人再次的出现了,其中那不知来历的阴启东和川西柳容霏,他们两人身边的煞兵都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阴启东的煞兵所过之处,易言便有一种天地为之晦暗的感应,只觉得每一个念头之中都是那莫名的铃声,让人心念难以集中,有一种衰弱无力的感觉。 而柳容霏的煞兵则是一个个看上去丑陋无比,不似正常人,易言记得,柳容霏的煞兵之前是很正常,然而现在却一个个都满天脸污秽,看上去像是许久没有洗脸的人,但是易言知道那并不是,而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改变了,易言不知道柳容霏在他们的身上铭刻了什么符印,让这些原本很正常的人变成了这种非正常的人类。 除此之外,水中还隐藏了一人,此人不是人类,而是水鬼,易言一直有一种似普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心中暗想:“如果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么这个人的面目一定不是本来的面目。” 所以,易言尽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他隐在桥的另一边的山上,如果乌兰泰向他这边逃来,那么他就要第一时间拦截,如果没有,他还要预判他将逃走的路线去追截。 他这里根本就不用第一时间战斗,立不立功在易言看来是无所谓,但是若是能够击杀一员满清的大将,他们的身上蕴含的各种意志将强大许多,最主要附着于他们身上的太平天国的意志。 这太平天国的意志拥有着强大的护身妙用,如易言这般将之融合,凝化出玄武法象,其中太平天国的意志越强大,那么玄武法象便就越强大。 易言站在那座并不算高的山上,俯瞰着一片江山,江山在他的眼中雾蒙蒙,就与正常人的肉眼差不多,远处的地方看不清。 想要埋伏一个修士所带的一队煞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你发现他们时,他们往往也发现了你。而且往往一个修士带的一队煞兵往往极难追逐,因为那些修士都有手段让自己和煞短暂的隐去身形于天地间。至少易言就有这种手段。 然而,现在易言和一众太平天国的修士却埋伏在这里等待着,这说明太平天国之中能够清楚的掌握着乌兰泰的行踪。 是不是因为什么法术? 易言不相信有什么法术能够在附着于一队煞兵的身上,并长久的附着下去,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什么法术都无法承受天地间那如海水一般的法意冲击。 一道法术能够传导多远才消散?这得取决于那个修士的神念有多强大,神念越强大,那法术就能够传导的越远,当过了那个极限之时,那么法术就会重新散于天地之间,化着那茫茫无主的一缕法意。 易言在远处的棵树上施上了身外之眼,又凭一缕神念控制了一只鸟,这让他的视觉扩展了许多,但是每过一个时辰便又要去施一次法。身外之眼会慢慢的消散,那只鸟会死去。 所以易言认为乌兰泰的军中一定有太平天国的人,想到这里,易言心中又暗暗的警惕着,他想自己的煞兵之中会有别人的人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这个地方是一个好位置,如果那个乌兰泰真的会从将军桥过,而又能够逃得了性命的话,一定会从我们这里逃。”说话的是李秀成,易言最近发现,这个李秀成颇有军事天赋。 “为什么一定会从这里逃,而不是从其他的路逃。”易言问道。 李秀成指着那条江说道:“在将军桥上埋伏是一个绝佳的地点,本来,那里就应该是他的葬身之处,但是既然安排了先生你追击,那就是他有可能会逃了,既然会逃了,那定然是不可能往前冲的,只能是朝后,朝后有三条路,其中一条是他来时的路,是大道,他肯定不会从那里走,另一条是朝西而去,那边我们的军队驻扎的就是那个方向,而向东则是相对来说离桂林近些,如果有救兵来,也一定是这个方向,所以他应该会往东而逃,正要经过我们这里。” “呵呵,分析的不错,那你认为会有人来救他吗?”易言问道,有人没人来救,有多少人来救,什么人来救,这对于易言来说很重要。 因为如果有人来救,那么很可能也是要从他这里经过,而他就要面临着左右夹击的危险,杨秀清定下了埋伏乌兰泰的计策并不是要杀这乌兰泰,而是为了夺桂林城,向荣守在城中,想要夺城难度太大,那么就只能去把他引出来,而这个引的东西就是乌兰泰的命,所以在易言心中,乌兰泰是一定不会死在江上的将军桥上的,而是会逃出来,然后自己要追截。 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向荣出城。 向荣若是出了城来救乌兰泰,那么,易言便危险了,因为他可能要短暂的面对重伤的乌兰泰与出城挟怒火而来的向荣。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易言心中暗道:“这难道都是杨秀清的设计好的,单就军事而言,杨秀清可谓是整个太平天国之中的第一人啊。” “去吧,去布阵,布下一座玄武静守大阵来,不管是什么算计,终究还是要付诸于刀剑的,唯有修为才是真。” 易言说道,旁边的李秀成应了一声‘是’后立即退了下去。 ------------ 第23章 :有修士存在的人间战争 “报,……都统大人在南门外将军桥中伏,正向我军求援。” 向荣站在城头,看着远处那条江上升腾而起的各种法术光华,感受着那一处天地絮乱的法术之意。 都统大人指的是乌兰泰,他是正红旗子弟,军中有面血色的正红旗。此时那正红旗下化为一片血云,血云之中一头血龙在咆哮。 血龙代表着是满清天地最直接的意志显化,满清总共有八旗,一直以来有这么一句话,八旗所在之处,便是满清意志最浓郁之地,所以历代以来,八旗子弟都分镇天下各处。 这面赤血正红旗并非是那面随着多尔滚杀入关内,与满清天地一同成型的赤血正红旗。而是乌兰泰的家族索佳氏自己祭炼的正红旗,八旗子弟都有资格祭炼属于自己的那一面旗。 乌兰泰官至都统,又受命平乱,原本有一面他自己在军中祭炼的赤血正红旗,当他家族之中送来了族旗之时,他心中便认为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得了自己了。 向荣如果提前知道索佳氏的祖庙里的赤血正红旗送到乌兰泰手中了的话,他一定会提前感到忧伤,因为拥有了祖旗了乌兰泰必定更加不可一世。 “你的性格决定着你将不得善终,和平时倒没什么,在这个天地翻覆的时代,你死不要紧,为什么还要拖累别人啊。”向荣心中想着。 攻城、守城之间的战斗看似呆板而简单,然而这却也是最复杂的。向荣自认为有自己在这里,死守的话,还能守一些时日。然而这个时候来面来援的人却中了埋伏,而且就在他目力所及之处。 “为什么会是你来,你怎么来这么快。”向荣再次的想着。 救还是不救,是个问题。 只要出城一救,乌兰泰可能救下来了,但城却可能丢了,到时一到圣旨下来,他的这一身修为就将散为乌有。这也是他与真正修行人之间有区别,林则徐是人间道修士,即使他不再是朝延的官员,没有了任何官职,他本身的神通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而向荣不同,他心并不是修行人之心,他是朝延的官员,是会神通法术的官员。而林则徐首先是修行人,然后才是总督。 “大人,都统中伏遇险,不能不救啊。” 说话之人名叫向正东,字仲卿,是向荣的侄子,练得一身好武艺,同时又有着一身好力气。向荣教他食煞,他却炼不出半点煞灵,只练的力气越来越大,一身的皮肉越来越黑,也越来越硬。 “我又怎会不知,可城中之兵守城尚且不足,去救人的话,不但救不出,反而要失城。”向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说话的人是向正东的话,是他唯一的哥哥唯一的血脉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说这些,还要呵斥几声的。 向正东生的高高大大,身体强壮有力,一身铠甲,微微有些驼背,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头披甲的熊。他用手挠了挠头,浓浓的黑眉之间皱成了个川字,对于他来说,杀人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守城却是一件复杂的不能再复杂的事。 “那,叔,那怎么办。”他一急,便叫出了叔来,向荣眉头一皱,微微的叹一气,也没有去骂他喊错了。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己这个侄子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会是战死沙场呢,还是战死沙场,他竟是想不到什么别的结局。 就在这时,这人桂林城的守备刘长清突然说道:“提督大人,或许城外左近的援军不止一股,何不射一支彩云箭。” 他这话一出,立即提醒了向荣,向荣喜道:“就这么办。”同时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可能反败为胜,一举扭转这个形势的计划。 易言站在那里看着乌兰泰在将军桥,被那么多的修士四面围打,座下煞兵快速的减逝,然而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在那一大一小两面血色红旗之下,他整个人就像是欲血的天魔,手中一面小红旗做在手,一面在头顶上人呼啸招展。 手中的小赤血正红旗是他自己从军多年来炼制的,头顶的那一面则是他祖上的那一面,旗上涌现在的血光之中,一头浴血的恶龙在翻腾咆哮。 然而,此时那代表着满清天地意志血龙此时看上去并没不是那么的无可匹敌,太平天国在这广西起义,这一片天地之中满清天地的意志本就弱,而且起事这么久,太平军这把火依然没有被扑灭,将满清天地的意志焚烧的越发的虚弱,同时此时乌兰泰座下的兵士因为中伏而人人丧胆,反观太平军则是士气如虹,所以那赤血正红旗中显化的满清天地的龙之意志并未强大的不可匹敌。 在那血龙所在的血光之外,一片虫蝇所化的乌云,在那血云周围不断的蚕食着,忽而远忽而近,它们就像是跗骨之蝇一样,只要一个闪失,它们便扑上来咬上一口,吞噬一大片血光。这是那川西柳容霏的手段。 另外又有一个巨大而乌黑的法杖在虚空之中落隐若现,那乌黑的法杖上挂着一串灰色的铃铛,每一次从虚无之中转出,那法杖上的铃铛便似有密密麻麻的铃音涌出,化为一只只无形的手撕扯着那血旗上涌现的血光。 法杖是阴启东的法宝。 而河中之水早已经漫上了将军桥,滔滔的巨浪之中仿佛有着无数的水鬼探出手来,露出那可怖的头颅朝着乌兰泰咆哮着,每一次的探手咆哮都要将一两个煞兵拖入水中。只见煞兵在水中嘶吼着,奔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奋力的挥劈着,他们身上有着一层血光,他们都是煞兵,然而在水中却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这是隐在水里的那个太平军修士在出手。 远处的一处山头,那位墨家子弟还没有出手。 而乌兰泰座下煞兵紧紧抱守一团,他们的身上都浮着血光,血光之中,隐隐有一头头血色小龙在缠在他们的刀枪之上咆哮着。他们是满清的兵士,又是乌兰泰的煞兵,身上有满清天地意志显化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他们杀得太平军多,巢灭的各种逆贼多,身上的满清意志将会更加的浓烈。 就在这时,一声尖啸起。 更远方的桂林城头上射出一道彩色的箭光朝乌兰泰所在的上空射来,转瞬即逝,然而那种尖啸声却如海潮一般的朝天地间各个角落涌去。 刹那之间,乌兰泰的上空出现了一道直冲九宵天际的彩色光柱,光柱的最上方的高高天际出现了一片彩云。 易言心中一惊,暗道:“这彩云只怕整个广西省都能看到吧,这是向荣在告诉整个广西城的清兵中的修士乌兰泰正有难吗?如果是这样,那……” 他想到了自己,发现自己似乎一下子就变的极为凶险了,因为自己这里将是许多清军援兵的必经之地,若是用围棋上的一个棋子来说,自己现在看似安然,然而当清军一到,自己这就成了飞落敌军之中的一个孤子,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自己做两口活气了。 在易言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将军桥上围攻乌兰泰的太平军连通,这口气就自然的活了,然而他这样去做的话,那就是没有听从杨秀清的命令,他的这个命令堂堂正正,只怕洪秀全也不好保他。 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墨家子弟没有出手,他的那座煞炮威力巨大,现在都还没有出手。 易言突然又猛的惊醒似的想到了一件事,他朝又回到了他身边的李秀成说道:“埋伏乌兰泰,是为了引向荣出城,可现在向荣射出了这一支彩云箭,整个广西都能够看到这里发生的事,不出半天,必定清军云集,如果附近就有清军,估计很快就将出现,那我们在这里能够起到断乌兰泰逃路与追击的做用吗?” “不能。我们会陷入内夹击的险境之中。”李秀成微微一想便立即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做。”易言问道。 李秀成低头深思着,突然说道:“不如我们先杀过去那将军桥上去,与他们会合,不管后面是要杀乌兰泰还是要放他逃,都和桥上的人一起,也就不会陷入孤军深入的境地。” 李秀成说到这里越发的觉得自己想的很好,自己现在这一支军队现在看上去埋伏,待会儿不就成了孤军深入了吗,至于违抗命令方面,他却觉得这是因为形势的变化而做出的正常变化,杨秀清他们也不会怪罪。 他自认为自己想法是现在最好的做法,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却见易言摇了摇头,说道:“那样子我们虽然能够暂时的不陷入危险之中去,但是过后却会被军师处罚。” “可是现在向荣的做法却改变了形势,用不了多久,清军外围援军来了,那就不是乌兰泰被我们杀了,而是我们被乌兰泰和处围的清军合力绞杀。我们还在这里,不但于事无补,只会白白陷入绝境之中,我们活下来,对于天国来说也是有益的。” “不,军师将会有很好的理由将我们斩首示众,因为乌兰泰有还一个作用,就是用来诱那些接下来的援军的。围城打援,乌兰泰是援,他来了,被打了。围乌兰泰,诱向荣出来,向荣不出,那就要打那些要来救乌兰泰的清军,这些都军师的算计之中,不过没有跟我们说而已,他的命令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死守这条山道,不容一人进出,如果我们做不到,那就是大罪。” “可……”李秀成还待再说,易言已经笑着说道:“你是想所说我可能会向之前分析的那样,乌兰泰从我们这里突围,外围的清军从我们这里进入救援,而我们根本就拦截不住,最后落得个内外夹击的下场是吧。你想的没错,乌兰泰虽然现在看似很凶险,但是那赤血正红旗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他一定也是在想着以自身为诱饵,拖着我们,然后等着援军里应外合,也许向荣也看出这一点,所以他射出了那一支彩箭,如果情势最终对清军的援军有利的话,向荣一定会出城击杀,最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易言的话让李秀成刹那之间觉得,原来战场上的胜负是这么的复杂,算计与反算计,胜负只是一念之间,看似形势大好,却极有可能急转直下一败涂地。 “军师,会想到这些吗?”李秀成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都能,他怎会不能。”易言笑道。立罢看着天上的太阳,说道:“我们会陷入那种境地不过是一种设想,设想着清军都不知道我们的埋伏,如果我们让他们知道这里有着大量的敌人,那们他们还敢从这里过吗?” 易言的话一出,李秀成立即大喜说道:“对,我们虚张声势,让援军与乌兰泰都不敢从这里过,那么我们看似危险,实则安全。”说到这里,又补充道:“短时间内一定可以让清军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不敢贸然而动,而我们的危险其实也就是在那短暂的时间之内。” 李秀成的那一句虚张声势对于现在的战场上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在以往的人间战场,虚张声势的办法不少。现在想要真正的让敌军摸不清虚实,还得看其中的修士有什么手段了。 易言不禁想起了遗失在昆明城中的那一套完整的阵盘与阵旗,若有这套阵法在手,他一定会将之布下来,而现在只能用别的手段了。 “你们只管散入山中,尽量寻向阳之处站立,不要怕被人看到,我将行法,待此次事了,你们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易言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那些煞兵的心中。 易言站在太阳站在山的最高处,这是一片起伏连绵如波的山,山整体不高不陡,却很密集。其中有一条在这山中穿行而过。能够看到一个个的煞兵如棋子一样错落的出现在这片山中,主要分布达那条山中道路的两侧,随着他们的出现,山中起雾了,从那些煞兵的身上涌生,煞兵慢慢的看不到了。 雾是火红的雾,不一会儿,那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雾连成了片,让一片山陡然之间变得神秘起来,仿佛这山不似在人间,而是处于天上,被一片红云包裹着。 远处大地上,一片绵延的灰气快速的靠近。 大地上行走着一支军队,他们的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烂了,然而他们的肉身却是灰黄色,泛着金属光泽。当先一人一身的黑袍,黑袍的胸中有着三座大山的图案,易言远远的看到了,他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曾在藏兵道中遇见过的那位茅山弟子,而他身后的那一支军队竟全都是僵尸,而且不是一般的僵尸,那是铜尸。 也只有在这个的战场上才能炼出这样一支铜尸大军,易言不禁在暗,如果这些铜尸都变成了金尸,人间还有谁会是他的敌手?即使是都成了铁尸,那也能够在人间纵横了。 ------------ 第24章 :赤血正红旗 非空道人看着面前那一片山中升腾而起的火云,心中警惕,他极尽目力也看不出火云笼罩的山中深浅,然后他转身,默念咒语,身后一只身体开始泛黑的僵尸走了上来,随着非空道人的咒语变得短促而怪异,这个身上泛黑的僵尸原本了无生机的双眼突然绽放出诡异的灰光,紧接着非空道人自己的双眼闭上了。 然后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僵尸眼中的世界,灰色,一片灰色,底色是灰色的天地,其他的一切都显得暗淡了许多,若是换过另一人通过僵尸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一定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看明白。 按说僵尸的眼中比普通人的眼睛还更加的不清楚,但是僵尸的眼中却能够看到一些隐遁于虚无的东西,他就是要借这只僵尸的眼睛来看看山中那火云之中隐藏着些什么。可惜,他依然没有看到,依然是一片灰暗的火云。 他身后有着八百尸兵,而且这些尸兵个个生前都是凶恶之辈,死时身上的煞气极为浓郁,所以他才能够这么快的将之炼成铜尸,只是从铜尸炼成铁尸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这还是需要这种战争一直持续下去才有希望。 面前这一片山他曾从经过过这里,知道山并不深幽,也不险峻,然而此时却显得莫测起来。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只见山与山之间就像是有大火在燃烧,那些大火一忽儿在东,一忽儿在西,如海浪一般涌动着。 他是修行人,不是满清的军将,所以他立即停了下来,他身后的八百尸兵可不是为了救别人命而去白白浪费掉的,而是要带着他们打上龙虎山的。 自从在云南的藏兵道中被张采薇羞辱过一回之后,他就没有再回师门,那件师门赐下的法宝垂剑拂尘也没有去龙虎山要,他下定决心,当自己去龙虎山时,绝对不是低声下气的,而是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带着三千尸兵碾压上去,要自己亲手取回。 所以他决定绕路,绕路说不上远,也不近,但是他带的是尸兵,不用考虑兵士的体力,也不用去休息。而且他心中更加的清楚,现在是大太阳,虽然自己的铜尸已经不惧阳光,但是在阳光之下战斗,终归是吃亏的,而且看那山中升腾的火气,可以想象得到那山中的修士一定精通火焰一类的法术,自己对上了先天上就被克制。 非空道人是第一个被那满山的火焰给吓住而走的。 第二个到来的人也不是别人,是易言第一次上城头守城时就遇到过的那个修士,那个修士的煞兵能够在阴影之中遁行,此时他们行走在大太阳之下,虽然不能遁行,但是每一个人都踏在另一个人的影子之中,让他们的身形看上去有几分不真实。 此人易言在永安时便记住了他,据说是广州白云山的一位道士,道号空玄子,至于是不是真的易言就不太确定了。他的一身道术据说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东方道术,据说他早些年接待了一位西方国度中一位黑魔法师,那位黑魔法师据说最后死在了白云观中,有说法说是那黑魔法师原本就已经重伤,又有说是死在了空玄子的手上。 反正自那以后,空玄子的道术便变的诡异了起来,那些煞兵能够遁入阴影之中,便有人说是因为他结合了黑魔法而修成的一种符术。 他身后带的煞兵并不多,只有二百来人,只是每一个煞兵都铭刻了四道符印,在黑暗之中,这是一群可怕的人,或许,一个修士在面对着数十个阴暗之中突然遁出来的杀手也要亡命。 易言第一次的感觉,煞兵也将给修士带来巨大的威胁,而不是只能够跟在修士的身边做附庸。这空玄子和他的那些可以遁入阴影中的煞兵,只是观看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一片火云笼罩的山之后,便朝另一个方向绕过去。 没有人带着煞兵在天空之中飞遁,一来目标太大了,二来那是一件非常消耗法力的事情,一个普通的人背着一个普通的人行走并不难,然而一个会游泳的人带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却非常的困难。而一个能够飞遁的人带着一个普通的飞上天空,短时间的悬浮还罢了,若是想要飞遁到某一个地方去,那是极度困难的事,何况还是那么多的煞兵。 形势似乎正在往易言想的方向发展,那些来的援军在看到那一大片山上燃烧着的烈焰之后,一个个个选择了避开,然而却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如易言所想的那般发生着。 一声炮响,将原本将那将军桥上僵持着的战局搅得失去了平衡。 赤血正红旗没能护住乌兰泰,竟是被那炮弹穿过了直接炸断了双腿,易言心中暗惊,越发的想知道那架煞炮上铭刻着的是什么符了。 然后,易言看到了乌兰泰手中赤血正红旗挥动,血光漫卷,血龙咆哮,血光将他连同座下的煞兵裹住,消失,再现之时已经离开将军桥,出现在了前往易言所在的那座山的路口。他的头顶上空那一道直冲云宵的七彩虹光依然醒目,告诉着所有的人乌兰泰正朝他这个方向而来。 此时,易言要以肯定,杨秀清正在截杀着那些援军,因为援军易言看到了不少,却一直没有出现,而且应该是兵力吃紧之时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一直没有出手的那位墨家子弟出手了,一举便重伤了乌兰泰,只是易言不知道整个围绕着桂林城的战场形势是怎么样的,所以他不知道这乌兰泰逃了出来是被有意的放出,继续吸引着清军的注意力,为让清军看着那直冲运的七彩虹光而乱起来,还是因为真的是被乌兰泰逃了出来。 他站在山巅,看着越来越近的乌兰泰,感受着那扑面而来满清天地的意志,那其中的抹杀的之意是纯粹的不带任何的隐晦的,易言身上拥有着太平天国的意志,所以与满清天地之间没有任何的妥协。 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意太,易言再一次的感受到了。 乌兰泰看到前方的山中那似火焰的云雾,也是微微的一愣,便大喝一声:“随我冲,大清国的天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 易言心中却在想:“难道乌兰泰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吗?” 满清军中那边的修士死了不少,小将官也死了不少,但是乌兰泰这种人物却一个也没有死,易言突然想:“他之所以能够从将军桥上逃出来,难道是因为围攻他的修士不敢杀他。” 在那阴启东的面前,想要逃走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易言依然还记得清清楚楚阴启东那黑色法杖上响起的铃音是多么的可怕,直接缠绕着心神。 此时,赤血正红旗上血光冲宵,顺路直入山中。 ------------ 第25章 :夺旗 在乌兰泰的后面,阴启东、柳容霏各带着他们的煞兵追了上来,阴启东的煞兵一个个面色阴沉,无论是肉眼去看还是用法眼去看,那些煞兵的肉身在光线之中都是扭曲着的。而柳容霏的煞兵身上则满是虫蝇飞舞着,像是一个个失去了生命,已经引来了苍蝇。 而那位驻在山头的墨家子弟则像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他依然隐在那座山头。 另一个隐在河中的那位修士则又隐入了河中,并没有追上来。 易言站在那里,乌兰泰看不到他,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现在在哪里,自那天在将公岭凝结了玄武法象后,又看了那本《神游》,他觉得自己有极大的不同,但是想要说出来却说不口。 就如现在布下的这个阵式,这不是法阵,没有阵旗没有阵盘,不结山势地形,不依天干地支,更不曾引地脉灵力。所以这不是法阵,但是这一片山,这一片火云所笼罩之处,那些煞兵所站立的地方,便是他易言的天地。 这一方天地,已经是易言的。 当乌兰泰带着仅余的百余煞兵,自身裹在赤血正红旗之中在山间道路上前行之时,他有了一种感觉,感觉这个天地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不再是他大清的天下,虚无之中无处都透着敌意。在以前,无论是他平乱还是巢匪,只要将赤血正红旗一展开,天地之中便有无尽的力量涌来,无论那敌人是什么妖精鬼魅,或是有道真修,所施展的法术神通威力都将大减,甚至有些直接授手就擒。 而现在却是反过来了,他心中震惊之余,嘴里却依然大喝道:“这是我大清的天下,何人敢拦我。” 在以往,他也总是会说一句话,那话的前半句同样的:这是我大清的天下。然而后半句却不同,后半句是‘你无处可逃’。 易言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将这乌兰泰焚杀在这山中,阴启东与柳容霏两人驻足在山前,他们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惊讶,在他们心中,无论易言怎么新秀,那都是他们的后辈,心中难免要低看几分。 然而此时这满山的火焰似的云朵出现,让这一片山形成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他们的心中怎么能不惊讶,虽然他们修行的法术、神通不同,无法形成这样东西,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对于易言这种手段的惊讶。 山脚的火焰之中一个虚无的人显化出来,不是实体,应该说阴启东与柳容霏看不出是不是易言真正的肉身出现了。 易言的声音自火焰之中传来:“那赤血正红旗虽然能够凝聚满清天地的意志,但是在这太平军的环视之下已经削弱了许多,怎么会从两位的手上逃出来?如果真有那么的强大的话,也不会被那煞炮击断了双腿。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位要放他逃走,是军师的命令吗?” 柳容霏回答道:“杨秀清确实有过命令,说先困他一段时间再杀他。本来小女子以为,要杀他应该很难,可是最后发现在这赤血正红旗与传说中名声相差不少,我们要杀他,也并不算太难。但是我们不能杀。” “为什么。”易言问道。 “他杨秀清是想改朝换代,无论是成功与否,都与满清是不死不休,所以能少一个满族人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对我们来说却很麻烦。” “怎么说。” “你看,如果我们其中一人杀了乌兰泰,乌兰泰是满清的八旗子弟,我们将背负他那血脉之中的诅咒,只要再次渡劫时,将会引动满清天地意志的全力抹杀,而且索佳氏的人也能够通过冥冥之中的感应知道杀了乌兰泰的人在渡劫,他们可以通过秘法攻击渡劫之人。若是还有国师从中出手,那是必死无疑,除非你能够躲到满清天地之外去。” 易言这才明白,原来八旗子弟若是被修行人杀了,都会让杀他的背负上诅咒,这诅咒将给修行人带来极大麻烦,他心中不由的有些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头脑发热的去杀了乌兰泰,虽说现在是在太平军中,对于满清来说,是反天的行为,但是他也不想让这满清天地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烙印。 可是他也不想这样白白的放过乌兰泰,乌兰泰手中那杆他自己炼制的赤血正红旗还罢了,另一杆赤血正红旗却是让易言心动无比,他早就想出炼制一面属于他自己的军旗了。自他得洪秀全授予旅帅之职后,便可以拥有一面自己的军旗,本应是由太平天国发下来,但是现在大多修士都是自己炼制。 而这军旗可不得常,在易言现在看来,煞兵与符主的关系将来可不简单,若是有朝一日太平天国真的在这天地之间有了一席之地,那么他们这些修士有功绩的便能封王,那么这煞兵就将是跟随着他们这些符主前往封地的。 而且,太平天国里面的制度与现在满清国的制度不同,太平天国模仿周礼而建,不同于自汉以来的各种蕃王的那种只有名而无实权,在永安封王建制之时,可是明确的说了侯、王都有着土地分封的,有着极大的自由权利,周灭商后,分封天下诸侯八百,与后世的诸侯完全不同。 这些只不过是易言的一些想象,此时他眼睛正盯着乌兰泰手头顶那面赤血正红旗眼热无比,这赤血正红旗他其实并不能用,因为它凝聚的是满清天地的意志,更是能够化生出血龙,他是不可能祭炼得了的。 他想要是这杆旗帜的主体,而且他心中有一个想法通过这个赤血正红旗来试验一下。 乌兰泰带着煞兵延着山中路而走,他的身体被裹在血光之中看不真切。 他的嘴里虽然喊着‘我大清的天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但是他的心中却一点也不踏实,他那声喊一来是为自己壮胆气,也是为了提升手下兵士的士气,原本他不在乎士气,现在却在乎了,因为士气高一些,赤血正红旗的威力总是要大一些的。 就在这时,那遮天蔽日的炙热红雾突然化为火焰,似海浪一般的朝他涌来,只一瞬间,血龙便再次的出现,然而却像是海中蛟龙,任由他怎么翻腾,都不能将这似海洋一般的火海搅散。 “是谁,是谁敢杀我。”乌兰泰大怒的吼道,火海之中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挥摇着手中的赤血正红旗,旗上血龙咆哮,所过之处,火焰顿散,然而却立即有一片火焰填补被驱散的空白。 就在这时,山外又有一支军队出现了,这一支军队中的士兵脚上一团绿光笼罩着,走路每一步之间都像是在踩在虚无之中。 他抬头看着那一片火焰燃烧的山中高高冲起的七彩虹光,心中却在想着这山中是哪位太平军修士,在他的印象之中好像没有谁有这样的手段。 只在传说中有过一位大妖号牛魔王,曾布过一座大阵名叫‘八百里火焰山’,连金仙进入其中都得陨落。 这个来到山下的修士是由山中猎人带大的,小名叫山娃子,现在号山猫,没有正名,十二岁那年老猎人死了,自此他独自一人在山中与野兽为舞,机缘之下踏上了修行之路,他的六识极为的敏锐,只要有草木的地方,他便能够感应到一切,他能够与动物沟通,能够与动物说话。 他看着那一道虹光,突然低下身来,趴在地上,以耳贴地,他的耳朵刹那之间变长,虚无之中仿佛出现了一圈圈的波纹,他在聆听着山中的动静,在以往,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山中的一切动静,比别人看的还要清楚,然而此时他听到的却只有火焰,那火焰自他的听觉之中涌入他的脑海里。 “救,或者不救,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山猫认真的思考着。 想着想着,他突然带着煞兵转身就跑,跑到远处一个路口,钻入了山中。他俯身聆听过的大地上出现了淡淡的波纹痕迹残留。 乌兰泰在火焰之中坚持着,挥动着手中的赤血正红旗,他从来没觉得赤血正红旗有一天会这样的无力。那火焰的温度越来越高,赤血正红旗拿在手上他都有些害怕会燃烧起来。 突然,火焰之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手中这面祖上传承数百年的赤血正红旗,他心中大惊失色,感受着那朝上拔去的巨力,他不由的大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大清子民,谁敢夺大清从龙之旗。” 他这声音一出,竟是震得火海都为之一凝,字字如闷雷炸响。 这是他八旗子弟独有的法咒,是凭血脉激荡而出的法咒,一般修士在这法咒声中会中断一切法术,甚至散去法意,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然而这时,火焰之中同样的响起了一句话:“天下之物,天下人皆可取。” 话落之时,火焰骤然浓郁了许多,火海涌动,一股大力将他手中的赤血正红旗如拔树一样的拔了起来。转眼之间便被海浪一般的火焰给淹没吞噬了。 ------------ 第26章 :内煞凝,神通生 杨秀清站在一座新筑成的土祭台上,在小时候,他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高台上,大声的说着什么话,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 他不知道这是宿命,还是因为这个梦改变了自己,让自己朝这个梦境而努力。不管怎么样,这个梦境在现实之中出现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他在永安被封为东王并受命节制诸王的那一刻,整个太平天国的人尽在他心中,唯一不在他心中的就是洪秀全,若要说整个太平天国之中,他对于谁最为忌惮,那人就是被许多人在许多场合之中会忽视了的洪秀全。 除了洪秀全之外,那些修士的身上也都朦胧着一层雾,让他们感应不真切,而那些越是忠诚于他的人,在他的心中就越清楚楚,他其实并不能看到,但是那种感觉却像是看到了他们在自己面前恭敬的样子。 天空之中突然无声的下着雨,杨秀清站在土垒成的祭台上,一个个令兵带来一个个不同的消息,这些消息如小溪流小山在他的心中汇集,化为一张地图。地图上出现一支支军队,清军、太平军,相互掺杂交错,他发出一道道的命令,整个世界在他的心中就像一盘复杂的棋局。 “我心洞明,天地在我心中。” 杨秀清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这一刻的他彻底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再是以前的杨秀清,不再对那些修士感到忌惮与畏惧了。 这一次在围绕着桂林的城外战争总共二十四战,太平军胜多败少,那么多前来救援的清军之中,个个皆败,唯一三战三胜的是清军之中江忠源那一支五百余人的湘军。 但是向荣最终却并没有出过城,这让杨秀清最终引诱向荣出城夺取桂林城的目标落空,可他的心情很好,因为城外的援军差不多都被打残,那些清军之中的修士都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修士,杨秀清相信,没有谁敢再轻易的陷入其中了。 围绕着桂林城打了三天三夜的乱战终于结束了,对于许多人来说,包括修士在内,那是乱战,因为他们不了解整个战局,然而对于杨秀清来说,一场场的乱战都是他指挥出来的。 依然是那个祭台,洪秀全并没有出现,杨秀清站在是高处,他身上锋芒逼人,双眼之中透着那种自信的色彩,易言第一次见到杨秀清时,他的身上虽然有江湖之气,但是更多的是那种四射的魅力,让人不知觉间折服于他,当然那指的是他于普通人之间,而现在他的身上竟是出现了淡淡的霸气,那是久处上位之后,指挥了这么多场大战之后形成的气场,这种气场能够抵御着修行人的窥视。 若泛泛的来说,这也是一种煞气凝结,就如为官之人身上的官气,又如帝王身上的王者之气,及将军身上的杀戮之气,还有一些读书人身上浩然之气和那些心正意坚之人身上的正气。这些都可称之为煞,这是因本心而泛生的煞。 易言中将之分类为因心而生之意,浓而结煞,此煞为内煞,杨秀清身上由心而生之煞已经逼人了。易言心中想着,就在这时,杨秀清的目光朝他扫来,他突然有一种被这目光剖析了的感觉,他心中微惊,暗道:“内煞生聚之后,难道会伴随有神通而生?是了,一定是这样,虽然外在的修行法门改变了,灵力消逝,煞气取代了,但是心灵的本质并没有改变,神通自心中而生,内煞由心而生,内煞显化于外时,往往伴随着神通而生。” 这是易言最后的结论。 “七宿法师,你违背命令,私放敌将,你可知罪啊。” 杨秀清声音并不重,但是却很沉凝坚硬,易言站在人群之中,在杨秀清话落之后,心中暗叹一声:“终于来了。” 他依然称易言为七宿,尽管知道易言的真实名字,但是易言在来到这里后一直通用的名字是七宿。 易言自人群之中转了出来,站在一列列的人群之中,抬头看着杨秀清。 “禀军师,乌兰泰中了我的法术,三日内必死。”易言说道。 “哦,是吗?据我说知,你并不以诅咒见长,凭什么肯定三日内乌兰泰必死,既然他逃走了,又怎么会没有没有救治之法,你是在欺骗我还是在欺骗天王?”这话说的可有点重了,易言知道杨秀清要杀自己的心早已有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且这次听上去只是普通的问罪,但是易言可能肯定,只要让他找到了理由与借口,必定会狠辣一击,让自己万劫不复,这与他指挥军队定制战略的风格是一致的。 易言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伸出了右手,右手掌心之中一团火焰升腾起来,静静的燃烧,却没有丝毫的温度,然而站在他身边的修士一个个都警惕起来。虽然感受不到易言掌心火焰的温度,但是那种修行人独有的敏锐感知,清晰感觉到那火焰的危险。 “这是太阳精火。”易言淡淡的说道,随着他的话落,他那右手突缓缓的合拢,掌心的火焰则是不断的缩小,最终被他紧紧的握在掌心里,然后便听到易言唇角颤动之间绽放出来的咒语声。 周围的修士一个个认真的聆听着,他们想从这咒语声中听出这个法术的是怎么形成的,当一个法术的咒语还是那么的繁长时,就说明使用这个法术的人对这个法术其实还不是很熟练。否则的话,数句繁长的咒语都能够融合成一个音节,能够瞬间在虚无之中绽放。 虚无之中领略来的法术咒语往往古怪而陌生,每一个音节之中都有着他独制的意义,往往念诵出来的人都是如梦呓一般,只有当真正理解、完全领悟之后才能够化繁为简,这也是为是有什么人大道至简。 那咒语一气呵成,让普通人听了会有一种压抑而窒息的感觉,咒语停下的一刹那,易言张嘴朝握紧的手心吹出一口气,那口气中隐隐有灵光湛蓝,在那一口灵气的吹拂之下,那的手掌之中一片黑烟涌生,黑烟在虚空之中显得无比的诡异,迅速的扩散,淡淡的黑烟在虚空之中弥漫。 众修士一个个警惕着,不知道易言要做什么,然而突然,修士之中有人说道:“这是火毒。” 没错,这确实是火毒,而且还是太阳精火的毒气。有修士凭法术俗阻拦黑烟靠近,却发现这黑烟只是微微的顿了顿便又朝自己的身体裹缠而来,不由的又变换法术,身上光华涌动,却仍然是那样,无法阻挡。 ------------ 第27章 :猪与人,涌动的杀意 那淡淡的黑烟看似有形有质,然而却不被风吹动,它们就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往众人身体内。 大觉法王也是站在这里的众多修士之一,他对于易言早有关注,以之前只是因为易言能够观天地命数,所以留意,但也并未放在心上,而后来是因为易言收纳了他的煞兵,所以他记住了易言。 而在他看来,易言这种人既然在观天地之命数方面有着要杰出表现,在别的方面就将显得稍弱,除非他达到了那种一通百通的万法随心之境。 可是现在他发现那些烟雾自己竟是无法阻拦时,心中惊诧莫名,那些烟雾看似普通,但是却像是处于另一个层面。他再次的变换的护身咒法,默念大明王咒,这个大明王咒高深之时能够让他咒动之间凝结明王法象。 那些朝他身体内钻的烟雾瞬间止住了,然而只一会儿依然朝他体内钻去。烟雾钻入他的体内之后,他感觉到了虫蚁啃噬般的炙热。 虽然,这种由外及内的蚁虫啃噬般的炙热在朝身体深处蔓延,但是他却发现这并没有影响自己的法术施展,不会让自己的神意衰弱。但是自己没能抵挡得住易言的法术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我最近领悟的一个法术,名叫金乌的缠绕,当一个人的体内累积了足够多的这种精火毒素之后,那些火毒会在肝脏中燃烧起来,由内及外的燃烧,但是表面上不会有看出什么伤害,而这个人的意志却会被毁灭。” 易言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招来一头因为没有关好而跑出来的猪,那猪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的冲了过来,在人群之中胡乱的穿,然后却跑着跑着突然惨叫一声便倒了下来,就死在了杨秀清的面前的祭台之下。 这只猪是太平军抢掠而来的,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有类似于易言手中的那个莲花碗那样的宝物,而只要煞兵还存在肉身,还存在生命就需要吃东西,包括修士在内,不过修士吃的东西却不再是普通的食物,而是食煞,食天地间的各种煞气,易言曾想过,肉身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一煞气那样的物质,变成了类似于光线或风、水一样的存在。这一切都还是未知的,因为修行人的修行方式改变了,虽然依然还是朝着长生而努力,但是过程肯定会不同,至于结果,现在估计已经少有修士去想了。 易言的法术没有修士来质疑,因为那头猪的死是更进一步的证明,早有修士凭着神念探查过那猪的死因,那猪的内脏已经被瞬间烧焦,连同于它的意志一起毁灭,就像容器里的水一样,刹那化为水雾散去。 杨秀清心中大怒,看上去易言是在自辩,但是他的这种方式却让杨秀清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没有再去质疑易言法术能力,而是愤怒于易言的行事做法。 远处管理着食物的那个人看到猪莫名的冲入这些大人物之中,又突然死在了杨秀清的面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站在祭台上杨秀清沉默着,旁边却有一人怒声道:“连一头猪都看不住……拖下去。” 立即有两个兵士冲了过去,一把将那个管理后勤的妇女人拖了下去。 那个妇女大概是因为惊吓过度,所以当被两个壮汉拖起之时,竟是一声不吭,而远处却有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大声道:“妈妈,放了我妈妈,妈妈……” 她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妈妈可能有大难,所以冲过去想要剥开那两个大汉的手,却被其中一个兵士随手一拨便拨倒在地了,那个小孩子倒在地上却猛然的一把抱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脚,大声器喊道:“妈妈,放了我妈妈……” 士兵用脚蹬开。 这时她的妈妈也像是从那种惊吓之中倒过一口气来,同样的大哭大喊起来。 “妞妞,妞妞……不,不要杀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带大妞妞……饶命,饶命,饶命啊……” 她叫的嘶心裂肺,叫的语无伦次,然而喊出来的却是她中最深处的东西。她要将女儿带大,所以不能死,她想要活命,这是一个生灵对于自身的后代最原始的保护之心与诉求。 一个生命的消逝,没有修行时的易言看来是那么的可怕而神秘,后来慢慢的平淡,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种声音是那么的让人悸动,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命运面前垂死的挣扎。 易言的思绪像是在水中蒸煮,在沸腾,头顶却又被闷盖住了,世界上的声音都消失,唯有那个被拖在地上的女子的哭喊与在后面追逐的小女孩。 在一棵树下,树下的树根突起,那个妇女被按倒在那树根上,旁边的一个兵士拔出腰间的刀,刀高高的举起。 “不……” 易言大喊一声,他脖子上的筯因为喊声太用力而显得狰狞,,他的声音滚滚而起,可是才一离开易言便又迅速的消逝在了虚无,像是被吞噬了一样。 洪秀全曾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能在军营之中私自动用法术相斗,在以前没有多少修士放在心上,这时却不由的一个个暗暗心惊。 远处那个妇女却被一刀斩断了头颅,丝毫不受易言的声音影响 头颅在地上滚动,小女孩跑过去,却不知道是该抱着搐动的尸体还是去追滚动的头颅。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哭泣声没了,像是被堵在了胸口。 易言霍然转身,抬头看着杨秀清,看到的只是一双冷酷无比的眼睛。 “为什么。”易言冷冷的问道:“不过是没有看守住一头猪,你就杀了一个人。” “杀她的不是我,而是你。”杨秀清冷冷的说道。杨秀清很想此时治他一个罪,然后让别的修士杀了易言,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虽然那些修士之间充满了矛盾,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杀别的修士。这是修士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怕一但有了这个开端,便会让自己也陷入同样的阴谋与算计之中。 因为他们是来修行的,不是来追求权势的,权势总是伴随着阴谋。 很显然,那个妇女的死看上去没什么,但是这却是杨秀清的一个强力的反击手段,因为那猪是受到了易言的法术而跑过来的,并死在了杨秀清的面前,而杨秀清杀那个妇人,便是让易言感到愧疚,这种愧疚一个不好便是一辈子无法驱除的,那是坏人道心的做法。 有因必有果,谁是因谁是果,又有谁能够说的清楚。 易言愤怒的站在那里看着杨秀清,众修士一个个眼中光芒闪动,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这是易言与杨秀清的矛盾,但是也可以说是修士与原本拜上帝教之间的矛盾。 “七宿法师,你要以下犯上吗?”在杨秀清的身边站着一位持剑的青年,这青年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一样,说这话之时锋芒毕露。 这人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出现在杨秀清身边的,他自己说是来自天山,蜀山有剑仙,天山同样也有,而且天山的剑术相比起蜀山来更显得奇诡险峻一些。 易言最终默然无言,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杨秀清将要剥去自己在太平天国的身份,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默默的退了下来,在他的心中,又一次升腾起了杀意,这杀意伴生的还有那种让他感到沉闷的情绪,那是来自于那个妇人的死亡。 最终散去之时,易言去找了那个小女孩,看到她正在干活,做的事情是洗猪的内脏,一边洗还一边抹眼泪,看着她那削瘦的样子,易言竟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没有将这个小女孩带到自己的身边来,因为他自己的身边此时并不安全。 第二天,易言接到命令。 他的那一支五百余人的军队列为先锋,攻城。 这一次的攻城依然惨烈,自太阳出来的那一刻起,易言便带着他的煞兵开始攻城,阳光之中,他的那些煞兵的身上都有着火光笼罩,他们的脚上,他的手上,都似有火焰在燃烧,只是当他们一天战斗下来,手中的刀枪都变成了废铁。 易言带着煞兵就在城下,城墙涌现的满清天地的意志,让煞兵们靠近之是便会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同时,那墙壁上时刻出现的漩涡巨口,让所有靠近的煞兵不得不小心注意,一不留神便会被吞噬进墙壁之中,成为城墙的一部分。 在以前,易言从来没有想过,这城墙居然可自己修复,仿佛有了生命,他们吞噬别的生命来修复自身的伤口。 易言并没有逞强的自己飞腾而上城头,那是找死,一但他自己脱离了部队飞上城头,将受到满清军队中的修士群体攻击,他至今也忘不了在永安守城之时,那位被他们联手杀死的那个人。 而且,他更清楚,自己的煞兵不在身边,没有人帮他来抵挡满清天地的意志压迫,他在城头的实力将大减,到时想要逃离都困难了。 易言表现的和普通的煞兵一样,在一架云梯上攀爬着,眼看就要到了城头,突然眼前一暗,城垛口出现了一个人,他才一出现,便将城头上放着的一盆冒着黑烟沸腾着的黑色脂油朝易言倒了下来。 刹那之间,那一盆黑油便如倾天而下的黑色岩浆,易言的耳中出现了呼啸声,将周围的喊杀声都掩盖了。 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势,让易言再次的深刻体会到,曾经对付普通人的那些手法,现在已经不再普通,有修士存在的战争,任何一样曾经看上去普通的手段都可能威胁到修士的生命。 那股如瀑布一般滔涌而下的法意,让易言心中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这些煞兵承受不起。而城头的那个将士已经盯了自己许久。 ------------ 第28章 :破城,论煞与灵 那一盆黑脂油倒下的一瞬间,在易言的眼中化做滔天瀑布,仿佛自天际洗荡而下。 易言大喝一声,身上烈焰涌动,整个人化为一个火人,手中的太平剑闪电般的刺了出去,那一盆黑脂油所化的黑色瀑布便在剑下分散,又在太阳精火之中瞬间化为乌有。 城头那位身着铠甲的将士瞳孔一缩,看着已经将要到城头的易言,猛然抓起身边的长枪,朝着易言刺了下去,同时嘴里大喝道:“杀。” 在他半个身子探出墙外之时大喝一声‘杀’时,他整个人刹那之间变得无比的高大,跟这整一片干城墙都融为一体,他的双脚似有根生出扎入城墙之中,手中的枪扎下来的一瞬间,化为一头咆哮的龙首,龙首狰狞而恐怖,要将易言完全吞噬。 易言的半眯着的眼睁开了,两点幽蓝光华绽放,手中的长剑刺出,同时嘴里似有春雷绽放,虚空暴裂。 太平剑刺入了龙首之中,迎来沉闷的撞击之力,那力量不是撞击在手上,而是心中。这种被满清意志撞击心灵的震摄感与疼痛感并不能让他心中的那躁动平息,他依然朝上快速的攀爬,手中的剑与那长枪刺击在一起,枪所化的龙首散去,那位守将身上涌动的强大气息也溃散开来,他依然只是一个强大的武者,武者的力量不突破肉身的限制,那将永远只是肉身的力量,有限的很。 只有当一个武者的肉身力量与精神意志的力量完美的融合之后,才有神通而生,强大无比,这种人易言认识王肃,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片稀疏的箭雨落下,被易言手中的剑搅成灰烬。 易言一跃而上城头,刹那之间,只觉得肩头仿佛有着万千重力压下,虚空就像是变成了沼泽。 手中的剑一挥,划出一道裂痕。又一剑刺出,将一个欺身而上的清军刺死,刺中那个清兵的一刹那,那个清兵的身上燃烧起了火焰。 那个清将此时也缓了过来,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刺出,只是这一枪比起之前的那一枪来差之不少,而易言身城头,那无形之中的压制让他的实力不及平时的六分。 最危险的就是这一刻,身后的煞兵没有上来,城头仅他一人,易言只觉得自己面对着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天地。 旁边猛的冲出两人,一左一右,远处又有两人持弓拉弦,弓如满月,箭尖一点寒芒乍现,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大多数上城头的人都是死在了第一波的攻击之下,这也是很多修士都不敢第一个上城头的原因。 易言不退反进,手中的剑一震,浓身上下一片火焰涌现,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然后他的眼中两点幽绿光华扩散。 手中的剑朝前方刺出,所过之处,虚空燃烧。 剑与枪相交,然而剑却顺着枪杆子滑了过去,直朝那个清将心脏刺去,他的身体侧着,堪堪避开了那枪头。 那个清将显然也是久经沙场,在这看似简单而直接的交锋之中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理与手段,这位清将是武将,他之前虽然显露出了与城相融的意境,但是被易言破掉了之后,现在并没有再进入那种意境,只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了。 那武将感受着枪上沉沉的压力,看着那顺着枪杆直奔自己胸口而来的剑,他手中的枪猛的一竖,身体朝一边侧去,将易言的剑挡在外,同时之间,他整个人像是麻花一样的扭转身体,脚像旋风一样的反身蹬了出去,这一脚如果蹬实了,只怕树都将被蹬断了。 “啪……”武将的脚踢在虚空之中,发出一声脆响。 易言身形一滑,躲开那个武将的一脚,侧跨一步,一剑将另一个清兵刺死。 这时,一支箭矢箭射中了易言,却在落入他身上的火焰里时眨眼之间化为灰烬。那个被刺了一剑的清军身上火焰涌生,转眼之间被烧为灰烬。 这时,易言身后的一个个煞兵跃上了城头,分别朝着攻击易言的人冲了过去,随着这煞兵出现在城头,易言身上的压力骤然的减轻,他并没有朝前突进,而是就在那里防守着,守护着自己身后的空间,让身后的煞兵有一个缓冲之地。 城头的清兵拼了命的冲了过来,可是没有用,易言展眼看城头,已经有数处的地方都被太平军抢攻出了一块位置,他明白,桂林城算是攻下了来了,然而那个提督向荣却并没有出现。 城头的清军一个个看上去疲惫不堪,已经到了最后崩溃的边缘。那个清将在易言的煞兵围攻之下围眼之间便死去,他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涌起火焰,燃烧,一转眼便成了灰烬。 当那个清将死去之时,煞兵身上的煞气如迷雾一般的汇集。 易言站在那里,他的头顶元神涌生,化着一头虚幻的玄龟,高高的飘起,越涨越大,最后仿佛要将整座城都笼罩,众多修士抬头,看到的则是一片乌云。 易言感受着这满清意志溃散的过程,感受着太平天国的意志侵占时带给他的那种扩张与升华。 他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灌注进自己的元神,那种力量非常的奇妙,那是来自于太平天国,来自于攻破城池之后的胜利。 那乌云一般的玄龟元神大口大口的吞噬着虚无之中的意志,壮大着自身。 易言的煞兵分成一小队一小的散入城中追杀着清兵,然后有些则是站在易言的身边,护着他,虽然易言此时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这一站,便一夜过去了。 易言他们这些修士只管攻城战斗,并不管其他的事,一个个都在自己的营里修行,每一个参与了攻城的修士的修为都有着不小的提升,只是提升的东西各不相同,易言提升的是元神,而有些人则是法力,有些则是某种神通,有些则是法术,那些没有参与攻城的人虽有提升,但是相对来说却要小一些。 这种事情的发生,让许多修士心中不由的暗想着这是什么原因,冥冥之中天地因果吗? 易言坐在一座大宅子的客厅里,这座大宅附近一些民房都被易言的煞兵占据。 客厅之外守的门边左右两边各守站着一个煞兵,他们两人手持长枪的静立,两眼的瞳孔之中有着淡淡的赤色,他们都是已经铭刻了第四道符印的了。 而大宅子的最外层的门前各守着五人,左右各两人,其中两人持戟,两个持刀,另有一人持弓立于门的正中。 在客厅之中,易言坐于主位上,左右两边的客位分别坐着阴启东、柳容霏。另外还有一位陌生的修士,他是柳容霏带来的,名叫食鬼大仙。 “曾经我们修行,是通过静坐、入定、诵经、诚心、斋戒、观想等方式来让自己的神意成形,最终通过神意吸纳天地间的灵力入体,汇于肉身之中,形成我们自身的灵力,当然,也有人喜欢称之为法力。” “那些灵力来自于日、月、山、川,星辰,草木、大地,它们无处不在,飘荡于虚无之中,任由我们的神意去捕捉,吸纳进体内化为我们自己的灵力。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或者说不是不在,而是它们被污染了,不再是纯静的灵气,而是煞气。你们说,这煞气怎么出现的,曾经的灵气又去哪里了。” 说这话的人正时食鬼大仙,交流是修士人之间最常见的一种活动。 柳容霏裂开那张乌黑丑陋的嘴,笑道:“我听我家乡的一位前辈曾说过一句话,煞气就是灵气,灵气就是煞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些人能吃的东西,有些人吃了之后就会全身发痒、起红包,不久之后便会消去,但若是长久的吃,却会大病。” “这个当然听过,每人的体质不同,每种食物之中都蕴含着不同的药性,当然会有这样的现象。”食鬼大仙说道。 “这就是了,我家乡的那位前辈说,曾经的灵气就像是水,来自于天地间,纯静,万物生灵都可饮用,无需顾忌什么。而现在那些水看不到了,它隐入了虚无之中,却孕育出了煞气,这些煞气于我们的身体来说,就是毒药,然而毒药有时候也是能够救人的,所以我们有了各种不同的法门,这些法门像是大夫手上的方子,让我们可以服食这些毒药一样的煞气,化为煞灵,成为法力。”柳容霏说道。 那食鬼大仙说道:“这我不太赞同这种说法,虽然我无法说出什么更好的解释来,但是我并不赞同。” 这食鬼大仙是柳容霏带来的,他现在并不是太平天国中的修士。 这时阴启东说道:“我听过这样的一个说法,说是天地灵力是因为人间的污浊之气增多,而被迫上升,散入了茫茫的星空之中,我们也都看过一些典籍,说混沌之时,天地初开,浊气下沉,凝结为大地,清灵之气上升,化而为天。这么多年来,清灵之气又不断的散落到天地之间,让我们这些修士炼化,而现在那些清灵之气已经散入了茫茫星空,无法承载天庭,天庭早已经之外了,至于那些日、月、草、木之精气,早已经被人间沸腾的各种污浊之气染化成了煞气。”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煞与灵之间相同之处与不同之处?” 易言静静听了这么多这后突然开口问道。 ------------ 第29章 :兵器 “我认为,这煞与灵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们都是一种能够改变我们肉身的物质,让我们的肉身不惧寒署,不生病痛,衰老变慢,当然,现在是煞气,有些人因为食煞而让肉身有了些怪异的变化。[`小说`]硬要说不同的话,那就是灵气对于每一个人都是有益的,而煞气则可能带来不好的作用。” 食鬼大仙坐在椅子上,他身上像是穿着一件庞大的黑袍在无风自动,又像是只是一团黑暗凝实的烟煞,他的口眼鼻耳时隐时现,忽儿看去就像一团黑烟,忽儿看去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然而他的声音无论他的身形怎样的变化都没有改变过。一直是如风一般在虚空之中流转,一个调,没有感情。 易言暗暗的想要分辨清楚这个食鬼大仙有没有肉身,他曾经想过或许修行人的肉身可能会变成那种煞气形态。 “介于虚无与现实之间吗,记得在哪本书上好像看过一句话叫做纯物质的状态,就如火、水、风这样子。”易言心中想着。 “肉身可弃吗?”阴启东突然说道,他的语言总是那么的少,但是说出的话总是不容忽视,不容退避的,肉身如果可以抛弃的话,那么食煞便可以不需要去做。 抛弃肉身,让意识独存于天地之间,当今天地间有人能够做到,但是那些人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个个都是是八、九劫的修士,都修行了独特的神通、法术,所以他们的意识才能名离开肉身在这个天地之间穿行。 “我记得昆仑掌教红叶曾说过,这是一个物质与意识并存的世界,意识想要摆脱肉身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虽非易事,但也并非想象之中的那么难。”柳容霏说道。 “无形的意识想要直接影响有形的物质世界,那几乎不可能,即使存在于虚无之中的魔物也并非是纯意志形态。”食鬼大仙说道。 从这里,易言大概确定了他应该还存在着肉身,但是肉身一定处于转化过程之中。 易言又想起了曾在罗宵山中见过的那一位化为一片血光的人,那人的肉身也不存在了。 “没错,我们的意志只存在于我们的肉身之中,只能够通过肉身来影响这个物质的世界,肉身是媒介,是载体。而法术神通,都是意志通过肉身影响这个世界的方式与诀窍。……” 这样的交流,易言不是第一次,也更不是会是最后一次。 除了与别的修士交流之外,他余下来的时间便是祭炼军旗。 那面抢夺而来的赤血正红旗此时正被易言插在了屋顶,风吹着那血红的旗帜,旗面每一次的招展都似有咆哮声出现,旗幡之中正有两头怪兽在战斗着,一团黑光缠绕在赤血正红旗的旗面上,不断的朝正红旗里侵蚀着。 那赤血正红旗并不是真的插在屋顶的墙砖之中,而是插在一团火焰之中,那一团火焰在下方将这赤血正红旗托着。 易言正在将那赤血正红旗之中孕育的满清意志抹去。 易言依然是在大厅之中,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 要求见之人就跟在来报人身后,是一个女子,此女子看不出年纪,相貌端庄,身上并没有带分毫的首饰,却让易言一眼看去,觉得此女子应是生于深宫大院的感觉。 易言问其来意,她说道:“近日来,观七宿先生的煞兵身聚太阳精火,霸道无比,凡俗武器握则焚毁,七宿先生何不为煞兵门打造一套可承受太阳精火的的兵器呢?” 易言有些惊讶,他曾想过会有人制造供煞兵使用的兵器,没想到这么的快。 “我虽想,奈何本人对于炼器全然不懂,夫人何以教我?”易言半闭着眼睛说道。 那位女子笑了笑,笑的很自然,她整个人从上到下看不到半点的阴沉,这点非常的难得,易言自修行以来,很少看到这种充满了阳光气息的人了。 她自衣袖之中拿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没有什么惊艳光彩,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截枪刃,枪刃的颜色就像是染了胭脂一样。 她将手中的盒子捧到易言的面前来,说道:“这是暖铁加了东西炼成的枪刃丕形,只需要你再铭刻上一个符印,便能够成为最适合他们的兵器。” 她只是说这是暖铁加了东西炼成的,并没有说加了什么,更不可能说是怎么炼的,所以她说的那个铭刻上一个符印,易言知道说的是摄阳符,摄阳符铭刻上去之后,这把枪才能够吸收太阳的精华,不断的提升,枪身之中也能够蕴含太阳精火,让这把枪变得威力强大。 “那不知道夫人要什么?”易言问题。 这个兵器可不是凡间钱财能够买得到的,人家也不可能白送给自己。 那位被易言称之为夫人的女子又自袖中拿出一个灰色小瓶子来,瓶子表面看上去光滑,却有线条纵横交错,易言的眼皮上突然有黑光浮现,那黑色的光芒竟是有点刺眼的感觉。看在那瓶子上,易言只看到一片混沌,混沌之中似有点点星光。 “这是我炼制的聚煞瓶,只要你帮我收集完一瓶太阳精火,我便为你炼制十把兵器。”那女子笑着说道。 “好,那先来五百件兵器吧。”易言说道。 可是那个女子只是笑着,说道:“七宿先生先收集满这一瓶太阳精火再说吧。” 易言心中微动,右手掌心升腾起一团火焰,左手已将那瓶子抓在手里,将右手掌心的火焰朝瓶子之中按纳过去,那火焰转眼消失在瓶口,朝瓶口看去,却只看到瓶中只有一点火星,原本那么一大团的太阳精火竟是只化做一点星火。 这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竟是不怕太阳精火的焚烧。 那女子像是看出了易言的疑惑,说道:“世间之物,都有克制之物,七宿先生没必要意外,这个瓶子是制别炼制的,不惧太阳精火,而且能让松散的太阳精火凝结。不过这个瓶子却惧刀剑,易碎,先生可要注意了。” 易言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下来,但是却要她先拿五件兵器来。 她笑着答应了,并问他要五件什么兵器,丝毫不怕易言拿了兵器不再给她精火。 易言手中转动着灰色的小瓶子,侧着头,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拿了兵器之后不给你收集精火吗?” 女子再次的笑道:“我们相信七宿先生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的话很有讲究,并不是说‘我’,而是说我们,这表示她并不是一个人,一个词便让人觉得她的身后仿佛有着许多的不测与神秘。 易言笑道:“那也不一定,我并不是一个信誉很好的人。” 女子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两天后将兵器送来。 她出门时,心中却在嘀咕着:“你才夫人呢,你们全家都是夫人,本姑娘才十八岁。下次再也不施展什么变化之术了,难受死了。” ------------ 第30章 :昆仑红叶 两天后。 那位被易言称之为夫人的女子带来了五件兵器,分别是两柄枪,一张弓与箭矢十支,一把大关刀,一柄剔骨刀。 分别被易言赐给了年轻勇敢的李秀成、老江湖人刘信、瞎了一只眼的猎户焦瞎子、灵巧的钟情、沉闷的杀猪人卢矮虎。 那面赤血正红旗仍然易言的手上,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拿得到了这面正红旗。 跟随在太平军中,易言一心修行,练煞兵。整个太平天国的太平军在进入了湖南境内,就如龙入大海,势如破竹。 易言带着煞兵为先锋,路过罗宵山脉,观罗宵山脉再无灵光冲宵,易言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不过三年不到的时间,当年认为人间仙圣之地的罗宵已经覆灭,当年传授他蹑空步的林明庭师兄已经死了,他想要转入山中拜祭一下林明庭,但心中又想着自己此时身为先锋官,若是无故的转入山中去,只怕立即要被杨秀清治罪。 “我何时才能够脱身囫囵,何时才能够不受红尘羁绊?”易言仰天而观,五百余煞兵都看着他,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说道:“茫茫红尘之中求道,便应斩断身上的束缚羁绊,既然身在红尘,就应勇敢的决断。” 他的话旁边的煞兵也听到了,旁边的人面面相窥,不知该不该说话,易言当然不需要他们说话,而是再次的在自己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入湖南。 势如破竹。 满清的兵马都跟在身后追赶着,前面阻拦的城池一个个被攻陷,到后来,太平军中的那些修行人也不再管先锋不先锋,都各自带着自己的煞兵去攻城,有人失败,但是大多数是成功了。 易言与阴启东、柳容霏三人组成了一个铁三角。 烽火连天。 原本只是在广西泛滥的拜上帝教自立太平天国以来,转眼之间已经如春花一样的绽放,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起义。 有一次易言在一座刚刚攻陷的城中,心血来潮,请阴启东与柳容霏护法,他用观命神通看满清天地命数,看到了一头金龙虚卧,全身鳞甲晦暗,灰色,又有一处处的溃烂。 当那金龙发现易言的窥视之时,顿时愤怒的易言咆哮一声,自金龙的嘴里涌生出一片风雨、雷电、火焰,这些东西一出现,便像是烙在了易言的心中。 他看上去安然,然而他的眼中再看这个世界,只看到乌云密布,雷霆不断的霹落,大雨倾盆,又凭空生火焰,在他的心灵世界之中,这是一个将要崩塌的世界。 可是别人眼中的世界却风平浪静,柳容霏告诉他,这一定是有人朝他出手了,并且说这种手段只有满清八大亲王才会,是他们独有的血脉神通,名叫‘护国血咒’,而我们修行人大多都称其为‘天魔乱心咒’。 越多人渡过了人间九重劫,越多不受满清天地约束的人存在这个世界,对于满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满清有国师,有八大亲王护佑着,多少正在渡劫的修行人被他们杀死,自然的,也有亲王死在修行人的手中。 满清八大亲王是血脉世袭的,自满清入关定鼎天下之后分封的。 易言自然不敢渡劫,即使是带着煞兵攻城也是非常的小心谨慎,因为他发现在攻城之时,城中满清的意志好像会优先的攻击着自己一样。 他小心的游走在边缘地带,并以太平天国的气息来洗涤心中那不知哪一位亲王种下的‘护国血咒’。 这种护国血咒极其难以清除,因为每个人都是在满清天地之中出生的,除非是道门圣地之中降生,要不然的话,只要灵魂之中裹缠着满清的气息,那么就会很容易被种下‘护国血咒’这一类的东西。 易言又打听了满清八大亲王都有哪些神通,又打听他们分别是哪八位亲王,八位亲王分别是礼亲王、睿亲王、豫亲亲王、郑亲王、肃亲王、庄亲王、克勤郡王、顺承郡王。 昆仑山之巅,昆仑掌门人红叶站那里,他的双眼之中流转了一层水韵光华,格外的清亮,但是他的双眼的黑眼球里面却像是倒映着整个世界。 他曾请天下第一卦师来这里演算未来天地的变化走向,却死在了这里。临死之前,胡卦仙说‘百年之后有圣出,大凶’,他一直以来都在想,是有圣出,才大凶,还是即使是有圣出,仍然是大凶。 昆仑自然也有测演之术,只是他自己并非主修演算之道,对于演算未来之事也不甚喜欢,他心中总想着师父说过的话:“未来就在现在,你看清楚了现在,那就能够看到未来。” 所以他对推演命术之道并不精通,但是这也不能说他不会,修为到了他现在的地仙之境,很多事情看一眼便能够了然于胸了。 可是他现在站在昆仑之巅,看整个天下,只见到烽火处处,天下各处都是杀戮之焰在燃烧着,没有一处清静,他不知道这仿如道法末世之地的天下,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那些杀戮之焰正在虚无之是慢慢的连成一片,朝着昆仑烧来。从这趋势来看,即使是昆仑也将难保清静了。 他不由的想到了昆仑的开派祖,三清道尊中的元始天尊。 “祖师能够在天地主角为巫、妖的时代中成就混元圣人之道,开宗立派,传下通天大道,任无数的修士修行。而我得金仙大道传承,却觉得天地越来越小,小到没有容身之处,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依照祖师传承典籍修行,未曾有半点逾越,不要说金仙之道,就连天仙之道都难证,修行三百余年来,仅勉强成就地仙,可仍然无法离开这个世界腾飞星空天地之中,不能离开,终究是一凡人,这是为什么?” 在广州城里的一座天主教办的女子学校刚刚下课,易言的妹妹易安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从教室里出来,她的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长长的,里面有白领子翻出,与一群女孩子并肩的走着,竟有了几分修女般的恬静之美了。 “听说长毛都打到湖南去了。”其中一个女孩说道,她的父亲是广州城的一位官员,所以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不过她却从来不说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易安知道,她是怕会害了自己的父亲,毕竟满清的官员将女儿送到夷人的学堂里来的读书,往大的说那是可能要丢职的。 “啊,湖南?” “是啊,听说都要打到长沙了。” “怎么会这样,官军呢?” “官军都打输了。” 易安默默的听着。 “安安,你去过长沙没有?” “没有。” “哦,那真是可惜了,长沙有些地方挺漂亮的,估计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李芸有些买弄的说道。 “怎么会呢。”安安说道,她的心中正想着还在军中的哥哥。 “你想想,长沙是大城,长毛去了那里,肯定要大战的,大战之后,哪里还会有好看的地方。” 易安默默无语。 长沙城外,易言站在城下。 他抬头看着那烈日,环视着自己身边的这些煞兵,个个身上烈焰腾腾,一个个都能够挥扔出一个个火团。 这一支煞兵之中有一人持旗,那旗正是易言从乌兰泰那里夺来的赤血正红旗,现在那旗帜上正燃烧着火焰,随风飘扬着。 这面旗帜已经成了易言军中的军旗,由董青山掌持,凭借此旗在手,只要他立于军中,只要旗帜周围还有人,那么董青山跟修行人就有一战之力了。 ------------ 第31章 :七宿炎君 长沙城中,怀仁医馆里的后院里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乍看上只是普通人一间房屋,但是修行人仔细的去看,会发现那门窗之上都铭刻着古怪的符文,密密麻麻,那门上贴着两张门神,门神样子凶恶,看不出是历史上哪位知名的武将,他们手中各拿着一样东西,一个是拿着网,一个是拿着一面镜子,栩栩如生。 小医仙王公子快步的来到后院之中,来到那屋子的门前,伸手在那门上快速的划动着,手指所过之处有灵光闪动着,那门在那灵光之中消失,化为一道枯黄的光幕,光幕之中有两个人站屋内,两人的手中各持着网和镜子。 小医仙王公子从他们中间跨过,那两个人一动不动,他们的目光只是盯着屋里的一个少女。少女正是吴乐乐,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这个窗户是关着的,但是在她的眼中,窗户却像是开着的,她正如痴如醉的看着窗外的自由。 当王公子进来之后,她依然没有动,只是冷冷说道:“今天要多少血?” “呵呵,血自然要的,但不是今天,过两天吧。”王公子说罢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吴乐乐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这是五百年的人长白山参,你吃了吧,补一补,你的血将有大用。” 吴乐乐心中微微一动,却冷笑一声说道:“心中烦闷,不得自由,血亦将变酸,你的大用,可得小心了。” “难怪我父亲说最近的血不太好,原来是心情不好,所以血的效果才不好的。”王公子说道:“那要怎么才能够让你的血不再酸下去,不要说什么放了你给你自由的话,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当初是瞎了眼才来到你这医馆里,白糟蹋了怀仁两个字。”吴乐乐冷声的说道。 “呵呵,鄙馆立馆三百余年,救死扶伤不知数,你这个妖孽哪来的资格说三道四,用你的血已经是给你立大恩德的机会了,只要你表现的好,十年之后,自然放你自由。”王公子大声的说道。 “人也只是诸天生灵中的一种,又怎么比妖高贵?人类之中有你这样肮脏的存在,真为我父亲感到不值。”吴乐乐尖锐的说道。 “什么诸天生灵,诸天之内,唯有人类才是主人,其他的一切生灵都不过是人类的食物而已。”王公子大义凛然的说着。 吴乐乐竟是一时找不到说辞,然而心中却涌生了另一种情绪,她想着:“我如果真是妖,那就让我生生世世都当妖吧,人类的世界,太无耻了。” 这时王公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地为铜炉,阴阳为工,万物为碳,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活得够久才是真谛,现在太平天国围城,城破之时,怀仁堂如果还在的话,你也就还有命活,如果怀仁堂不在了,你落到他们的手上,必定将被生吃了,所以,你最好还是配合一点,让你的血不再泛酸。” 吴乐乐说道:“你要将我的血献给破城的太平天国修士?” “我们这些城中的修士都是中立,即不帮满清,也不帮他们,但是改天换地,难免要破些财。”王公子所说的财自然不是凡俗的财物,而是指那些能够让修行人心动的东西。 “围城的是什么人。”吴乐乐问道。 王公子像是也在为明后天的局势而忧虑,并没有因为是吴乐乐的问话而不说。他说道:“围城之人还只是太平军的先锋,号七宿炎君,应该要等到太平军的主力部队到来之后,这城就要破了。” “七宿炎君?”吴乐乐心中默念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然而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念头升腾而起。 她知道的鲜血拥有着一种独特的效果,若是光服食纯粹的鲜血,那会让对方整个人从内至外溃烂,然而若是用特别手法炼制成了药汤,那么服食第一次的人能够有让肉身因为食煞而产生的暗伤而得到修复,同时让服食之人产生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可以带来境界的突破,或者是某一种法术的升华。 然而,面前这个王公子不知道吴乐乐的鲜血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够应用的秘密,她能够通过这鲜血施展法术,若非她本身的境界不够,那些被炼制成了药丸和汤剂的血,在被这位王公子服食到身体内后,她依然能够驱动,并能够让他死于无形之中。 只是她现在无法做到通过自身的鲜血来杀人,但却能够做别的事情,她唯一怕的就是这王公子的父亲王医圣会用什么特别的法子来炼她自己的血。 但是很多事情都并不如人意。就如现在这个王公子以为长沙城至少要等到太平军主力来了之后才会被攻下来。然而在第二天的中午之时,整座长沙城便燃烧了起来,从城墙根上开始燃烧,顺着墙壁朝上燃烧。 初时只是在墙角根上,看不太清楚,慢慢的,那火焰越来越大,仿佛地底有着一股股的风正吹着那火朝城头而去,又如这座长沙城是一座火炉,而这火焰是大地熔炉之中四溢而出的。 城头的守卒发现了火焰正在城墙上燃烧,一个个大惊失色,有人连忙飞奔去报。 当火焰烧到一半时,城头上的清军感受到热量,那热量从微热,变的让他们难以忍受,脚上的鞋子开始发出焦味,然后,他们看到城外的出现太平军,那些太平军一个个身上都有火焰腾腾,他们在大地上奔跑着,每一步之间都似隐闪一下,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城下,他们一个个跨跃而起,踩踏在燃烧的城墙上,竟是在城墙上的火焰之中奔行如飞,一个个就像是生长于火中的精灵,又如葬身于火海里灵识不散而化结成的火中怨灵。 当他们自火焰之中袭上城头的那一刹那,整座长沙城的城墙都在燃烧,所有没有来得及退下城头的兵卒都在火焰之中哀号。 长沙城中那些没有见过修士带煞兵攻城的修士,一个个震惊的目瞪口呆,他们心中都在想着,若是我在那火焰之中,能够撑到几时。 易言的煞兵在跃上城头的那一刹那,一个个身上煞气又更重了。大多数的人手中并没有兵器,而且连衣服都没有,但是火焰覆在他们的身上,即使是修士也要用法术才能够看透。 这一刻,‘七宿炎君’这个名号彻底的响遍天地间了,另有一些人则是称之为七宿炎魔。 易言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城头,他站在烈焰之中,脚下一团火燃如莲花一样,而他整个人在火焰之中,就如不沾半点污浊的琉璃一样,然而整个长沙的升腾而起的那种恐慌,都朝易言汇集而来,这种满城的恐慌之气于易言来说却是大益之物。 他的心中依然有雷霆、乌云,有大雨有火焰。他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朝天空之中吼一声:“我心澄净,何法可扰。” 风云变色,烈焰窜起。 易言整个人都笼罩在火焰之中,他身的衣服在燃烧,头发在燃烧,他的心中世界在燃烧,他的眼中两点焰光闪耀。 在易言心中过了许久,在外人看来却不过一息之间,易言却由内自外的发生了翻覆地般的变化。 这个天地有规则,自他入了拜上帝教之后,他能够通过身上的天条而获得法力,也被其他修行人称之为神力,皇上帝的神力。 而后太平天国立了,他每打赢一次的仗,都能够带来从心灵到肉体的升华,这也是那些修士在发现这个现象之后,不再愿意离开太平天国,更是疯狂的带着煞兵却战斗的原因。然而那些来晚了的修士比起易言这些人来,则是差了许多了。 易言头顶出现了一只巨龟,巨龟仰天咆哮,火焰疯狂的燃烧,他突然伸手在虚无之中一抓,长沙城的军旗便被他抓来数面旗帜,旗帜在火焰之中燃烧。 只听他嘴里念动着古怪的咒语,虚无之中精火气息朝那旗帜上汇集,一个个古怪而又玄奥的符文化生又消失。 他突然又猛的伸手在城中探手而去,一些大宅院的门槛石或额匾被摄了来,那些都是修行人建道场时埋下的灵物,此时却被易言夺了过来,那些灵物在太阳精火之中燃烧着,被炼化。 又过了一会儿,虚无火焰之中出现了一件法袍,法袍整体为暗金色,暗金色的法袍上有着一朵朵火焰似的符文,被易言伸手一招抓在了手里,穿上。 五百多的煞兵早已经散入了城中,十数人或数十人为一队,穿行于各处,所过之处,虚空生焰。 易言一步步的走下城头,朝长沙城的最高官衙走去。 他这件法袍名叫炎阳法袍,是他自己起的名字,祭炼的方式却是之前攻破一个小门派时,从那个门派之中得到祭炼法袍的典籍学来的。 炎阳法袍被风吹动着,衣角飘起之处似有火焰在虚空化生。 他随口下着命令,这些命令直接出现在各煞兵的心中,那些煞兵接到命令之后有人驻守,有人清除城里的清兵,有些则早一步来到了官衙里。 城上依然还有火焰在燃烧,让人不得进出,即使是修士此时也休想出去,因为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太阳光芒闪耀刺眼,就像是火焰在虚无之中燃烧。 当易言坐上象征着长沙城权利最高处的座位上时,他心中被某一位满清亲王种下的‘护国血咒’则完全的驱除洗涤了。 同时之间,摄魂魔眼也被他祭炼好了一半,并且祭炼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 第32章 :无边火焰 燃烧的火云压在长沙城的城头,城中的人们茫茫然,惶恐,躲于家中,偷窥着天空,窃听着街道上是否有喊杀声。 然而随着温度越来越高,他们只觉得自己沐浴在火焰之中。 五百的煞兵便将这座巨在长沙攻占了,将满清两百多年的凝结的意志给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医仙王公子站在怀仁堂中看着城头上空的火云叹道:“一直听说军中修士不同于别的修士,今日一见,其修行之法门与成长方向与其他的修士已经有了极大的差异了。” 他转身去了后院,他要去弄些血来献到易言那里去,凭易言现在的威势,要灭他王家世代修建的道场,几乎是易如反掌,连整个长沙城都在燃烧,何况城中的修士。 易言坐在那官衙最高处,仿若君王官场之财色诱人最新章节。 当他将手往靠背椅的扶手上一搭时,整个官衙之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是燃起了火焰,衙内空空荡荡,除了官衙的最外面守了一伍的煞兵之外,其他的煞兵都散在了长沙城中。 在整个长沙城中,五百多的煞兵就如沧海一粟,然而在长沙城中的人眼中却不是这样,他们觉得太平军无处不在,他们总是出现在你觉得不在的地方,穿行于虚无的火焰之中。 第一个进入官衙之中的人是一个老人,老人拄了一根拐杖,那根拐杖放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一根从山上随便砍来的木杖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扔在地上除了被人捡去当柴火烧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然而此时,那木杖之上却散发着绿莹莹的光华,那绿莹莹的光华将老人笼罩在其中,让他不受那虚无之中飘摇闪耀而出的火焰侵扰。 在他的手上,牵着一个小孩,小孩看上去呆呆木木的。 这个老人在长沙城中有一个身份,他名叫杜老头,儿子女儿都死了,只有一个孙子还在世,这个孙子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却变得呆呆傻傻的了。 他并不是真的杜老头,而是山中一精怪,五百年前开灵,三百年开慧,又三百年,不但未能化形,反而差点死在了雷劫之下,最后他偷袭夺舍了一位修士,占了对方的肉身,然后进入了这长沙城中。 “莫邪山,鬼哭洞,杜求道见过炎君。”老头朝着坐在衙内高位上的易言恭敬的说道。 “杜求道?这个名字有些意思。”易言微微默然了一下后说道。 “呵呵,因为怕自己心志不坚,怕忘记了自己活着的目的,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杜求道说道。 易言坐在那里,虽然位置并不显得有多高,但是杜求道却有一种仰观高山的感觉。而且高山随时都可能崩塌而下,将山下的人掩埋,没有人能够逃脱。 “你是杜鹃蛇?牵着的是什么?无魂无魄的。”易言问道。 “炎君慧眼。”他这是承认自己是杜鹃蛇,紧接着又说道:“这是我在洞庭湖里寻得的一株快要成妖的水参,只因一直不会炼丹,所以留在身边,因怕被人看出,就用河泥蔽于灵光,今天特地带来,就是为了献给炎君的。”杜求道说道。 “你怎么不生食?”易言问道。 “此物精贵难得,可我的肉身早已经毁去,要是这是我自己的肉身,自是会早点吃了他。”杜求道说道。 “呵呵,你来这里不是光为了送我这水参的吧,想要什么?”易言问道。 “炎君言语痛快,我也不藏着,炎君你现在法力浩荡,短短时间之内,超越了别人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修行,一定有着独特的心得,我就想跟随于左右,希望炎君能够赐教一二。” “赐教不敢,你先把你夺舍修行人肉身的法术说来听听吧。”易言一句话便让杜求道有些愕然。 外面,烈焰在台阶上燃烧,那台阶有五人站在那里,站在台阶最高处的是李秀成,他手持一柄大刀,持刀的手掌心有腾腾焰火,刀身流畅,流畅之中透着一股杀意与霸气,他的下方是四名刀手,这四名刀手手中的刀也是符刀,这么久以来,易言已经从那个女子那里换了近二百的符器了。 只是,现在他们的身上都还缺了衣服,所以易言他们教了怎样让火焰将自己包裹着,所以这些煞兵一个个看上去就如火海之中的煞灵,恐怖无比。 脚下的台阶,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火焰涌动,街道的一方走来一个人,他是一个腰悬长剑的剑客,一身白色锦秀华衣,腰间一块玉佩,玉佩之中有红雾渺渺,看上去分外迷人。腰上悬着剑,剑鞘有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宝石的红色就如女人用的胭脂天才儿子迷糊老婆全文阅读。 一条幽黑的长辫了垂在他的身后,自街道的另一边走来,神色轻松,然而在李秀成的感应之中,却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剑意扑面而来,他将手中的刀紧了紧,对着那转眼之间走到了台阶下华服青年剑客说道:“来者何人?” “呵呵,一个修行人。” “要见我家旅帅?”李秀成问道。 “正是。” “既是入世修行,却不知人间规矩,修的是什么道。”李秀成大声的说道:“你可见到我们兄弟身上无衣蔽体。” 那青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春风般的脸色刹那之间变得阴沉可怕,他整个人身上腾起一种可怕的杀意。 “你们这蝼蚁般的东西,也配跟我说修行。” “你来了,却又无法彻底放下身段,容易死得早。”李秀成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修行人可不少,对于修行人的敬畏随着他自身的实力的提升,也慢慢的消失了。 李秀成的话显然激怒了他,他手慢慢的摸上了剑柄,似乎还在想着要不要出手。然而李秀成却在他的手塔上剑柄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已经窜跃而起,手中的刀高高的仰起,他整个你就像一匹前脚跃起要重重踏下的野马。 他这一击勇悍无双,然而胸膛却显露了出来,青年手中剑奔腾而出,就如一道电光欲刺向李秀成的胸膛。 可是,另外四人手中刀也已经出鞘,并且劈斩出一片焰火般的刀光,朝着他席卷而去。他那想要一剑刺死李秀成的意念被压了下去,剑由刺出改变成了搅动。他决定给这些煞兵一些教训,可是,他的想法却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他想要将这五个煞兵的兵器斩断,可那些兵器虽不如他的兵器锋利,却足够坚硬,而且当他们近身的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裹入了一种泥沼之中,火焰的泥沼,炙热而危险。 周身那裹缠而上的火焰刀光让他心悸,连连后退,每退一步都变换着方向,然而无论他下步退到了屋顶还是退到了数十步外的地方,那五个人都能够紧紧的缠上他。然后,他发现周身都只剩那炙热的火焰,他发现自己的神念被炙伤,他的动作变慢,原本因为城破之后,满清天地意志被焚灭,太平天国的意志凝结,城中修士尚未得到太平天国意志的承认,所以实力大降,现在被围杀,他发现自己竟是一时无法脱身,无法战胜,心中又惊又怒。 还没有等到他想到脱身之术,他身上已经中了刀,有了第一刀马上有第二刀,然后,他的意识在模糊,他的手中的剑掉了,他的身体在燃烧,他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那块玉被抢下,剑被捡走,唯留一具尸骸躺在地上,昭示着有一个人死去了,没有在意他的身份是修行人还是普通人。 李秀成又回官衙前,那件衣服被他穿在了身上,他虽然不知道这衣服能不能长久的抵挡自己身上的火焰,但是短时间内是一定可能的,剑也被他插在腰间,那剑依然华丽,只是已经换了主人。 远处的街道又有一个出现,这是一个女子,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她未语先笑,笑声如铃,悦耳动听,让人心儿都不由自的颤了起来, 李秀成心中却想道:“先生说暂时无法帮我们弄到衣服,所以我们的衣服都要自己弄,如果能够弄到一些修行人都用得着的东西,也可以拿去换衣服或兵器,我们几个在这里守门户,不能像其他的人一样可以寻到修行人的道场里去抢夺灵物,那就只能从这些修行人身上弄些来了。此女子看来也是不打算给入门费了,要不然怎会还未靠近就已经在施展那些烦人的法术。” 他握刀的手再次的紧了紧,心想:“修行人一个个心高气傲,他们来见先生,但是却绝不肯向我们低头,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可惜,他们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烈焰之中,先生是君王,我们则是无边的火焰。” ------------ 迟来的一些话。 新书十月三号上午十点发,书名《白骨道宫》,属于《人道纪元》、《黄庭》系列,如果说《人道纪元》是前传,那么《黄庭》就是大时代的开幕,而《白宫道宫》将是真正的众圣传道天地,乾坤重定之时。 本书暂停,以后定有重续之时。众妙最后的走向,绝对不会是社会主义,也不会是末法,整个天地格局都将在太平天国的这一场战争之中改变,走向另一个方向。在新书之前,《众妙之门》将会有一个阶段性的结局章节。 在这里,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是没有说,现在就借这个机会说一下吧。 从我2010年十月多在纵横发书到现在,总共写书有《人道纪元》《剑种》《黄庭》《众妙之门》四本书,其中只有《黄庭》过了百万字。其他的三本中,《剑种》更是只是十四万字左右。这并不是我不想写长,而是每本书都处于一个很不舒服的环境里。 写《人道纪元》的开局时,我还在帮人写千字三元的枪稿,签约后才不再写了。然后一直写到《人道纪元》完本,前期拿三百或五百的全勤过活,后期拿的是低保八百加一些打赏,所以我迫切的想要得到多一些的稿费。在当时《人道纪元》七十来万字,有收藏一万多,均订五百多。在那纵横还没有多少书上架的时期,我打听知道这个成绩还不错,并知道这个成绩能够有个不错的买断价后,我就想着要完本了,想快点写新书,然后买断,然后有稿费。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另外的一些原因,在当时纵横是要一百万字才能够转由分成转买断,以我当时的写作速度至少还要三个月。 而书的情节其实也并不多了,三个月后即使是转了买断,也可能写不了多久还是要完本了,所以在《人道纪元》最后高潮的时候,一下没收住就完本了,这其中既有现实的原因,也有我本身写书感情融入一时无法控制的原因。 而后因为种种原因,《黄庭》跟腾讯投资的华夏原创签约,正应了一句话――欲速则不达,在完本《人道纪元》到《黄庭》上传期间间隔太久了,几乎快半年的时候,这让我很焦虑,我怕被大家遗忘,怀着这种心情,我忍不住写了一本《剑种》,是用马甲写的。 这本《剑种》就是为了证明‘亲吻指尖’即使被人遗忘了,我还是能够重新被大家认识的目的而写的。说到底,是我自己为了给自己信心。所以有了《剑种》,剑种在纵横上传,十四万字不到,在纵横上了一个首页的精品推荐,总共发书时候一个月多一点,一天三千字,收藏就达到了四千多,这个成绩相比起大神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放在一个陌生的马甲上可以说得上是惊艳了,至少我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再后来华夏原创开站了,《黄庭》上传,《剑种》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停下来。 华夏原创在开站后我看到那页面让我很失望,因为页面做的太差了,到处都是死页面和bug,这个样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狐狸’进入华夏原创才正常起来。但是这期间有不少的人都劝我放弃《黄庭》写《剑种》,要我请枪手写《黄庭》,因为当时华夏原创看上去就是个泥沼,陷在里面不及时脱身就是个死,而如果本尊写剑种,因为纵横已经出了成绩,这样可以那边得利,这边又出名。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黄庭》,以一个月十万字左右的速度写着。不想请枪手的原因有几个,一是我自己舍不得,二是觉得没有谁能够延续我在书中想要表达的东西。三是当时《黄庭》三十八块钱一千字,可以让我不那么迫切的想要钱,四是过不了心灵上的那一关,读者看的是我写的书,网站买的是我的字,我不能那么做。 最后黄庭写了一百多万字完本了,肯定不少人觉得《黄庭》依然烂尾,这书确实还有不少没有交待的东西,也确实还有一个大的高潮要写,但是我在那里收住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我本身写作感情上的原因,觉得那样的陈景化蝶飞向天外,最为潇洒且寂寞,所以在这个时候完本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就想把那一个众圣自轮回而出传道天下的背景留着给另一本书,这本书就是《白宫道宫》。 再后面这本书就是《众妙之门》,这本书在华夏原创的成绩其实并不让我满意,大概是设定为清末的背景,尽管我极力的淡化,但是依然不讨喜,可能大家认为我会写一个只改变细节,而不改变历史大势的背景故事,会觉得主角在清末那种受欺辱的背景下会很苦逼,在这里我想说一下,整个背景故事的发展将会从太平天国这里改变,法术在这个天地之中不会消亡,将与科技争锋,最终与科技相互融合。 《众妙之门》以后有机会一定续写完它,并到创世之后这书的成绩反而很不错,出乎我的意料,并不比大神们差多少。这让我得到一个结论,在一个足够大的平台里写小说就大胆的去创新与选择吧,随大流反而可能泯灭于众人。 说一下《众妙之门》断下的原因吧,估计大家也知道,华夏原创被合并到了这来了,不属于华夏原创的合同,稿费没法再发下去了,这属于天灾。也许大家会说为什么不写《众妙之门二》,这里我说一下,众妙写到了现在七十多万字,激情耗尽,我自己也想换个故事写,也许写下一个故事的时候,我又会在心中想着众妙的故事,当成熟的时候,我就会想要写他了。第二个原因是编辑也不太建议我写二,第三个原因就是《白骨道宫》这个故事在我的心中成熟了。 最终,十月三号,上午十点,《白骨道宫》,求看,求支持。 ――亲吻指尖 ------------ 大结局。 在李秀成紧紧的握着刀看着街头之时,一个女子从那滚滚煞气之走来。[本来自 ]此时正是长沙城四处战起,各种煞气混在一起就如搅翻的泥水一样,煞气滚滚而生,将整个长沙城都吞没。城的修行人所闻所视之范围并不比普通人大多少。这也是许多修行人不与易言相抗的原因,他们的法术在这一刻最多只能够自保,想要离开这座城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了,四周城门都有煞兵把守,城头早已经插上了太平天国的王旗,这王旗插上的那一刻有改天换地之能,原本在这长沙城的修士只刹那之间便觉得天地变了。 同时之外,另有一片焰火在城的上空燃烧,那里面是从各个小道场之夺来的灵物,在火焰之融化,融入那一柄夺来的赤血正红旗之,那种抹杀大清从龙之旗之的意志的而激荡起的滚滚杀意笼罩着整个长沙城。 街道口转出一个女子,此女子妖媚无比,若是此时长沙城的那些公子哥看到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她就是长沙城凤楼之的头牌,名叫布布。可是此时她从那无边的煞气之走来,身上的那股妖媚之气让谁都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李秀成手刀握的紧紧的,在他前的台阶上是四位刀手,个个杀机毕露,只要那个女子稍有不对便要一刀斩出,他们的刀没有刀鞘,握刀的手上有红焰附着,他们的眼睛也已经是红色的,远看就像是两点焰火。 布布走了到府衙前,感应着那浓重而赤裸的杀机,原本心还有几分想要试试这些煞兵的心思,现在却完全没有了。 两手自衣袖之突然拿出一套软甲来,说道:“这是由五百年火鳞蛇皮炼成的宝甲,小女子见军爷身上所穿之衣不足显军爷之英武,赠军爷鳞甲或可添军爷几分雄姿。” 李秀成眯着眼看着那火鳞宝甲,伸手接过,发现柔软却又坚韧。心想这个女子倒是有眼色,抬眼问道:“你要见我家将军吗?” “正是,还望军爷通融。”布布娇笑着说道,她发现自己的媚惑之术竟是对这几个煞兵半点用也没有,心下再惊。 “去吧去吧。”李秀成看了看手的宝甲,他倒是不惧这个女子会不利于易言,在他看来,这长沙城又还有什么人会是易言的对手。 这些日子以来,他越发的觉得易言高深莫测了。 有了那位于凤楼之吸食欲煞修行的布布之后,后面来的修士竟是都在来到府衙的时候都会主动给李秀成一些小灵物。 这不光是有布布在前面给了火鳞宝甲,还有一个原因是之前有修士被李秀成与四个刀手顷刻之间斩了的原因。 随着进去的人多了,李秀成忍不住回到那府衙里面去,来到易言的身边,他也不说话,他本想问易言是否要招些人回来,但是看到那些修士之后他话就忍住了,他怕自己说出来了,会让先生失了威风。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心思先生一定能够知道。果然,易言让他出去,但是李秀成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出去,易言也由他,并没有再让他出去。 李秀成发现那些人一个个在易言的面前噤若寒蝉,而易言只是坐在那里,仿佛神游天地一样。 长沙城火焰簇簇,一个个身附太阳精火的煞兵突入各处小道场。 怀仁堂,小医仙刚刚从吴乐乐的身上接了一小玉葫的鲜血的时候,怀仁堂的前门被一队煞兵踹开了。小医仙连忙走了出去,而吴乐乐则是虚弱的躺在那里,当她听到那个杀千刀的小医仙跟那些煞兵一起出去之后,她心开始绝望了,她本来还想着这些人跟困住自己的小医仙发生冲突,这样子自己也许还有机会逃走,然而现在小医仙带着自己的血离去了,那个什么七宿炎君得到了血,肯定不会为难那个杀千刀的小医仙,甚至还有可能奖励他。 她心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力,她开始闭上眼睛,因为被一次取了太多的血,她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她在等死,只是死是那么的不甘,她还有许许多多愿望没有实现,没有治好父亲的伤,没有欣赏过这个世界的风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后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她真的不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认为自己的意识已经飘离了身体,但是她却又发现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五个人。五个光着身子,隐隐之间他们身上有着火焰在燃烧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手提着一杆长枪。 他们一进来便让这屋子温度骤升,她感觉到了一丝的暖意。然后她发现自己睡的床被人抬了起来,门无法走出去,他们直接将手按在门墙上,门墙上燃烧起火焰,转眼烧出一个可以供人与床过的洞,一路就这样出了怀仁堂。 吴乐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出了怀仁堂,虽然此时已经出来了,但是她的心却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她心觉得或许是那个七宿炎君发现了自己血的独特,所以把自己从怀仁堂抢过去,只是从一个狼窝进入另一个虎口而已。 当她被抬入府衙之时,她的意识越发的飘忽了,眼神迷离。她看到了许多人,每一个人都不简单,都是这城的修士,她虽然并不熟悉他们却知道,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浓浓的谨慎。 这个时候,她竟是忍不住的想,是什么人让他们都吓成这样呢。那我的命运就会怎样,最后她看到了那个她恨不得杀之千百回的怀仁堂小医仙。 再接着,她看到一个人,这个人她有些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一个葫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正是那个装了她血的小玉葫芦,还不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那人已经将这葫芦伸到她的嘴前,并捏开了她的嘴,血灌入嘴里,很香,很甜,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喝自己的血。 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快事的恢复着,一股暖意自身体内涌起,转眼之间涌入四肢之,她原本慢慢冰冷的手脚立即暖和了起来,那迷朦不清的眼也清楚了,思绪也清了,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然后她笑了,这是她自父亲病倒之后第一次笑,而蹲在她的面前同样微笑着。 “你是七宿炎君?” “怎么,不像吗?” “很像,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把父亲救出来。” “我已经让人去接了。” 吴乐乐微微一愣,接着说道:“那就帮我杀了他。” “你不想自己动手吗?” “你已经帮我做到了这个程度,当然得由你做完。” 小医仙王公子心头大骇,他之前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易言自拿到那个盛血的葫芦之后只是闻了闻,便问他这血从何而来,原本他还想编一个来由,却在与易言对视一眼之后将吴乐乐说出来了。 之后易言便去将这吴乐乐抬了来,他还以为易言是想将这吴乐乐强夺过去,没想到最后他们居然是认识的,这让他大骇,转身便逃,冲出府衙,迎面一点火光已经出现在他的眼,紧接着那身上一痛,那种撕裂的感觉涌上心头。 低头看,一柄枪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他再缓缓抬头,持枪之人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光着身子,身上似有火焰燃烧。他原本应该还在数米之外的,只是抬枪刺出的一刹那竟像是突破了虚空的束缚,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砰……” 钟情退后一步,拔出了手的长枪。钟情是随老江湖刘信学的枪,后来又被易言传授了破空遁杀术,这一枪就是。 这位在数天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医仙王公子跪倒在地,瞳孔涣散。 府衙之的那些修士都看到了这一幕,个个心发颤,因为刚刚钟情的那一枪,若是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同样的躲不开。 一个煞兵居然都如此的强大,那五百煞兵合于一处话…… 他不敢想象。 易言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他转身从新坐回了那高椅上,抬头看天空,那片赤血正红旗之的最后的满清意被击灭,发出最后的怒吼。 从这城获得的灵物迅速的融入其,一只三足金乌竟是慢慢的在旗面上成型。 这金乌是易言这些日子以来从太阳精火之感受到的真意,在旗帜成型的那一刻也显化,这出乎易言的意料。 长沙定了。 一五零年,拜上帝教起事,于永安封王,号太平天国。 一五二年,太平天国先锋易言以五百人占长沙,举国震动,这个事件让太平天国的攻势如秋火一样迅速的蔓延开来,只一年之后,太平天国便已经攻占了江南大片地区,又不久占南京,定都后,大封有功之人,太平天国仿周礼,大封诸将,可是却又将各王限制着,不给他们封地。 然而易言却因为一些原因被封为东侯县侯,封地就在他的家乡,又因为那东侯县侯太长,又被当地人称为东侯。 在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后,满清欲倾全国之力绞之,却在山东那一带又涌起了义和团,西北起了捻军,并且在各自占据了一些地盘之后纷纷称王,一时之间满清的统治陷入了四分五裂之。 西方诸国欲趁机干涉渗入,却被天下各派派出修士阻于沿海,他们在沿海边界地带建立道塔,道塔之常年有两位修士镇守,抵御着破法之风的入侵,也能够凭借着道塔上的法阵抵挡那些钢铁巨舰。 龙虎山张采薇解禁之后来了东侯见了易言,后又去了海边的道塔之镇守。 一时之间,来自海面的巨舰竟是无法奈何。而天山以西,大漠那边的诸国里的修行人竟也慢慢的稳住了脚步,慢慢的,整个天地间竟是分成了两大阵营,一方是有法天地,另一方则是无法天地。 不过,西方诸国的无法天地之的各个教派的教皇、牧师、主教、骑士都有着非常人的力量。有法无法相互参杂在一起,最终是整个世界变成无法天地,还是相互融合成一个全新的世界谁也不知道。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证明,也是需要人来演绎。 本书完,但是故事还将继续。 新书十月三号上午十点,创世网首发,书名《白骨道宫》,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