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鱼缸中的直播 公元2024年，东海市 “老天爷，可算是收拾完了……” 经过大半天的打扫整理，游沧天终于完成了搬家工作。把手里的抹布丢回水桶，整个人就成大字型躺在了新家的地板上。 到今天才终于消停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过去的一年多里，他作为剧团后勤人员一直跟着话剧团到处跑巡演，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却是被那个最近才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副团长，给当成了立威对象。 大多数人遇到这种事，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但他游沧天一没有房贷压力，二没有老婆孩子要养，凭啥要惯着你这毛病？ 在地板上赖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爬起身来。 门铃响了，房东太太找上门了。 要说他对那二世祖副团长最不爽的一点，不是被拿来立威，而是这家伙好死不死，偏偏挑他重新租好房子后，才来没事找事。 合约、定金什么的都搞定了，新任房东太太又是个热心肠，让他连直接退租回老家都不好意思。 幸好过去一年出差跑巡演，吃住都算剧团的，也算有点存款。就这么回老家也挺郁闷的，休息个把月，散散心，再重新找份工作好了。 应酬完热心的房东太太，游沧天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东西需要他去处理一下。 出差前他跟其他几个客居东海的剧团成员，一起租了个小仓库存放家具杂物。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找到新家的，所以等今天搬家的时候，那仓库里面按理说就只剩下他的东西了。 结果却多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鱼缸的东西。 微信上问了其他人都说不是他们的，仓库主人也不让多余的东西留下，所以他只好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鱼缸先送到新家这边。 “边缘的装饰看上去还挺古色古香的，这青龙白虎画得也不赖，莫非还是个古董？” 看着直径约有六十厘米的圆形鱼缸，游沧天忍不住做起了白日梦。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打破了这份妄想。 这鱼缸主体的材质虽然他看不明白，但锃光瓦亮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多少岁月沉淀的感觉。 游沧天打小就是个比较节俭的人，这么大一个鱼缸放家里虽然有点占地方，但他也不舍得拿去丢掉。 养鱼他是没兴趣的，刚好洗手间里还少一个日常盛水用的水桶，他便想着先放洗手间用两天试试，不好用的话就放厨房里当米缸好了。 这鱼缸的外形乍看起来就像个放大好几倍的饭碗，装下一袋米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算将这鱼缸清洗一番，可他刚打开花洒往里面冲水，让人惊讶的事情便发生了。 原本整体呈深褐色的鱼缸缸体，竟然一遇到水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这下看起来倒更像是寻常的玻璃鱼缸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底部却蓦地显出了云龙奇鸟之形，栩栩如生，看得游沧天不禁啧啧称奇。 “这还真让我捡到宝了？就算不是古董，也该算是个艺术品了吧？” 他正感慨间，发现底部刚显现出来的云龙奇鸟图案，随着花洒落下的水滴波纹，竟然愈加生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便打算继续放水，看看这鱼缸还藏着哪些奥秘。 随着鱼缸内的水越来越多，缸底的云龙开始张牙舞爪，奇鸟则振翅欲飞，彼此像是太极图的阴阳两极般旋转追逐了起来。 当水注到七八成满的时候，二者更是开始了交汇相融，随即便再次消失不见。 但接下来的变化却更加神奇，只见水面竟然如同真正的镜子一般。将还拿着花洒，看得目瞪口呆的游沧天，照映得纤毫毕现。 从侧面来看，清水还是清水，并没有像水面一样变成银镜。 他正想着这鱼缸到底是用了什么神奇工艺，却忽然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底部，这次竟然凭空现出了草木竹石等物。 而且这些东西还在飞速生长，有点像节目里播的那种延时摄影。 过了大约半分钟，便逐渐形成了山川平原的样子。栩栩如生，仿佛是将真正的景观等比例缩小后放进鱼缸里的一样，看得游沧天是目瞪口呆。 他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虽然对前沿高科技不算特别了解，可光是找不到电源、电池等东西这一点，他感觉就不是一般的黑科技所能解释的。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队人马正在那平原上奔跑追逐。 不管是人还是马，看起来都像极了真货。但看那大小，人骑在马上的高度也才一厘米左右，比小孩子的玩具都还要迷你许多。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一马当先那人吸引了过去，就见那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穿皮甲，手拿一把同样等比例缩小的关刀。 这骑士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的样子。可惜个头太小，以游沧天的视力，根本看不清具体是何等模样。 由于平时滑手机滑习惯了，见这栩栩如生的场景他一时间也忘了这是个鱼缸，而不是什么手机屏幕，伸出两根手指在缸身上轻轻一拉…… 缸身上映照的景象竟然真就如同看手机视频时一般，随着这一拉的操作放大了些许。这一幕倒是让本想自嘲一番的游沧天看傻了眼。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吃惊了，因为随着镜头拉近放大，他终于可以大致看清那骑士的模样。 “果然！还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骑士！？” 他刚刚就隐隐觉得这骑士好像是个女生，现在一看果然没有猜错。不过旋即他就察觉情况有些不对。 这女子貌似并不是在带头冲锋，而是在被身后那数骑人马追赶？证据就是他此时竟然可以听到这几个迷你骑士的呼喝声。 “关三小姐，不要再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快快下马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 前头的女子闻言却是头也不回，只顾带头狂奔。她的马本就要快一些，竟是隐隐要甩脱身后数骑的样子。 身后追兵见状终于不再迟疑，纷纷拿起随身短弓朝前放起箭来。 乱箭齐发中倒也有一箭正中马腿，枣红马吃痛栽倒，看得鱼缸外面的游沧天惊呼一声，唯恐这女子被摔出个好歹来。 不过那女子的骑术显然十分了得，这不仅体现在策马奔驰上，就连落马的应对方式也相当不凡。 在马失前蹄前她便有所准备，借势一个侧翻受身，靠着手中关刀在地上的一个支撑，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无伤。 外头的游沧天看得不由喝彩，可惜并没有引起身后追兵的共鸣，六名骑兵很快就将女子团团围住。 “关三小姐！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束手就擒吧！吴侯不会亏待你的！” “呸！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吴狗，我关银屏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信从你们嘴里说出的半个字！” 那个穿铁甲，像是头领的男子本还想再劝两句，但那自称关银屏的女子一看性子就甚是刚烈。不等他开口，便挥起手中大刀朝右边一人砍去。 这一变故也让游沧天暂时忘了琢磨刚刚那番对话的含义，注意力都被这重启的战局吸引了过去。心想这大刀少女可能是想砍翻那人，好抢走马匹继续逃亡。 但这些人在追了她这一路后又怎会如此大意，嗖嗖又是几箭射来。将关银屏逼得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游沧天实在是看不惯这些人以众凌寡，恃强凌弱了。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下，他直接伸手探进了鱼缸里，食指对着那穿铁甲的人就那么轻轻一戳！ “啪~” 缸身画面中那名身穿铁甲，像是追兵头目的家伙，竟是就这么连人带马被从天而降的一根手指头，给戳成了齑粉！ 带头之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化为一滩肉泥，其他几人见状顿时人都傻了。 他们刚刚注意力大都放在关银屏身上，没太看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自家什长才会连人带马的瞬间去世。 关银屏倒是刚好将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可就算看见了，她的脑袋也完全反应不过来。 因为在她看来，刚刚就是有一只金光闪闪，有如山岳般大小的巨掌从天而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人给戳死了。 这么离谱的事情，谁能一下子反应过来啊！尤其是那金光巨掌，现在还悬在半空中呢！ 别说她了，就连动手的游沧天自己都是懵逼的，还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居然真能戳死这缸里的小人？” ------------ 2.你爹是谁？ 游沧天刚刚就是一时情急才伸手进去，谁知道还真能碰到这鱼缸里的小人。而且还戳得那么准，一下就把带头的那个给戳成了齑粉。 他赶紧收回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干净得不像话。 明明将那小人戳扁后，指肚上还是有一点像是夏天晚上，将白蚁戳扁后那种粘黏的触感。可现在这手指头上别说沾着什么血沫了，就连手臂上都没有沾到一丁点的水渍！ 仿佛他刚刚不是把手放进了装满水的鱼缸，而是钻进了空气一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游沧天再次将右手探进了鱼缸中。这次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右手的体感，发现确实没有半点在水里的感觉。 但更令他感觉惊奇的却是他的右手在这缸里，虽然能摸到缸底的那处平原，却碰不到四周的缸身。这下他的好奇心更是有些不可遏制。 他有点想探头到这鱼缸里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心底也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在告诉他就该这么做。 …… 关银屏早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刚刚看那条金色巨手缩回了天上，还想着之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没过多久，那条金色巨手就再度从天而降。这次倒没有再戳死人，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一会在大地上敲敲打打，一会又朝着周围空无一物的天空摸索。 虽然那巨手这回并没有直接碰触到她们几人，但就这几个动作间，却也引得大风四起，飞沙走石。 那几个东吴追兵先是发现自家什长无缘无故就死无全尸，又是遇到这邪乎的风沙，一时间都有点胆战心惊。只当是关银屏用了什么妖法，看她的眼神愈加警惕和惶恐。 “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再敢反抗，我们可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一名吴兵立即拉满弓弦对准关银屏，只是看他现在手抖的样子，显然心中已经慌张到了极点。 “你们没看见吗？”关银屏都没心思计较这人将她叫作妖女一事，指着天上那还在到处摸索的金色巨手，诧异道：“没看见那天上的金色巨手……” “你在胡说些什么，天上哪有什么东西！”另一名吴兵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早已经抬着头，不停地在天空中寻觅那置他们什长于死地的东西了。 其他几人也是差不多的模样。显然，他们嘴上虽然说着不信，但心里却信了几分。 可不管他们怎么寻觅，天上除了几朵云之外根本连只飞鸟都没有。以为这是关银屏在声东击西，他们赶紧又张弓瞄准了关银屏。 只不过此时的关银屏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吴兵。因为就在刚刚，天上的那只金色巨手已经又一次缩了回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没过多久，就见天上的那几片云忽然聚合为一，这云层一厚自然便成了乌云。可这朵乌云却又隐隐散发出淡淡霞光，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凡。 云卷云舒间，在关银屏看来竟似形成了一张人脸模样。那云脸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仿佛神明在俯视着人间。 关银屏心头剧震：这莫不就是天上的神仙？而那云朵便是神仙所驾的祥云？ “你们看！那朵云有古怪！” 几个吴兵虽然刚好没有看到云朵聚合为一的场景，但其中一人却也注意到了天上那朵不一般的祥云。 其他吴兵抬头一瞧那云，瞳孔也是猛地一缩，都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门可都记得刚刚这天上虽不算是万里无云，却也绝没有这么大的一团乌云。 更别说它此刻还在散发着淡淡霞光了。如果这么显眼的云朵刚刚就在天上，他们不可能忽略掉。 只不过在这群吴兵眼中，这依然只是一片云。他们并没有如关银屏般看到云彩中的那张人脸。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算他们能够看见，恐怕也改变不了接下来他们的命运。 在关银屏眼中，那云脸出现后没多久，那只金色巨手便第三次现身。像是在赶蚊子一般呼扇两下，剩下的五名吴兵就或从马上被扇飞，或干脆连人带马被扇飞数丈之远。 其中三人当场气绝，剩下的两人却更加凄惨。他们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击中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破损，是在剧烈的疼痛折磨中断的气。 场面虽然没有刚刚那什长被戳扁般骇人，但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银屏的父亲、叔父也都是天生神力的万人敌，但在她想来恐怕就连这二位在壮年之时，也不可能做到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地击飞数丈之远吧。 这种事除了天上的仙人，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在轻描淡写间做到的？ “你没事吧？” 关银屏的思路旋即被打断，但关三小姐根本不敢指责对方，因为这个声音赫然来自她头顶的那张年轻人脸。 这个发现让她全身先是一个激灵，可随即她的脑中便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少女平素就是个性情中人，加上现在局势可谓危在旦夕，脑子都来不及细想，身体便已经先做出了动作。 只见她对着天际的那朵祥云便盈盈拜倒：“苍天在上！民女斗胆，恳请天神施以援手，救救家父与我荆州万千百姓吧！” …… 游沧天和关银屏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行动有时比脑子快。等他都已经把脸埋进那神奇鱼缸后，才想起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风险。 比如把他整个人吸进异次元，亦或者那犹如银镜的水面下真的已经变成水银了…… 结果是他多虑了，甚至连入水前的闭气准备都成了多余之举。当他的脸潜入水面的时候，虽然有一瞬入水的触感，但下一瞬间便丝毫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甚至就连自己正弯腰低头，摆着将脸埋进鱼缸这种难看姿势的感觉都消失了。 并且只要他一想，便能自然而然地从鱼缸里抬起头来，离开此方世界。 没了后顾之忧，游沧天便有了闲情逸致观察起着鱼缸中的世界来，先前在鱼缸侧面看到的山河平原等迷你景物，此刻正以俯瞰视角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种视角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现在这样，自己的视野变得清晰了许多。有种从1080P分辨率，直接提升到4K乃至8K的感觉。 就连下方小如蝼蚁的关银屏和几名吴兵的面部表情，他这下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就看到了那些吴兵张弓瞄准关银屏的动作。 刚才在鱼缸边看的时候，游沧天就已经看不惯这些大头兵以众凌寡，还是欺负一个姑娘了。现在临场亲眼看到这一幕，更是莫名觉得这些人面目可憎起来。 又是想也不想，原本还扶着鱼缸边缘的右手，便再次伸了进来。对着这几个小人像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便将他们尽数格杀。 这回他身临其境，也亲眼看到了几人吐血而亡的场面，但内心却是半点波澜也无，甚至还隐隐有种志气舒张的畅快感。 他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便也没去计较这种心态有没有什么问题。比起这些令他厌恶之人的死活，他还是更在意那名关刀少女的情况。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先前面对追兵时，哪怕寡不敌众也威武不屈的少女，此时却是对着他屈身下拜道：“苍天在上！民女斗胆，恳请天神大人施以援手，救救家父与我荆州万千百姓吧！” 在关银屏的视角下，就只是看见天上的那张面孔无悲无喜，过了片刻方才用略显违和的不确定语气问道：“荆州？你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 “家父乃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 “……” ------------ 3.从天而降的掌法 公元219年 关羽受刘备汉中之战胜利的鼓舞，率领本部汉军北上攻打襄阳、樊城这两座荆州重镇。 八月，以水攻破曹魏七军，生擒主帅于禁。 同时派人向附近郡县策反，自许都以南的诸多山贼纷纷遥受关羽印号，为关羽的支党。甚至连曹操所任命的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也都投靠了汉军。 就连作为曹操这个魏王封地所在的河北邺城，也有魏讽这样的名士企图乘机发动叛乱，一时间整个曹魏领地，都呈现动荡局势。 可好景不长，作为蜀汉盟友的东吴孙权忽然背盟来袭。 大都督吕蒙将士卒假扮成商人，成功偷袭了关羽的大后方江陵等地。 到了眼下已经是败走麦城，危在旦夕。 江陵城失守当日，关银屏与其他关氏亲眷在一干家将亲卫的护持下逃出生天，撤往成都。 途中听闻父亲被困麦城，自幼习武的关银屏便留下书信一封，独自一人悄然往麦城方向驰援，试图援救关羽。 中途不慎被吴兵斥候发现，一路追杀至此地。 听完关银屏出现在这里的大致始末，游沧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不管是关银屏试图单骑救父的鲁莽行为。还是自己偶然捡回家的神奇鱼缸，貌似可以俯视三国时代，并且对此方世界做出一定的影响和干涉一事，感觉都挺离谱的。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当务之急不是先搞明白这些弯弯绕绕，既然关二爷现在都已经败走麦城，那想来很快就要在突围过程中被吴军所擒，最后在临沮慷慨就义！ 搞不好，现在都已经要来不及了！ 一想到这里，游沧天便着急起来：“关小姐，你知道临沮在哪里吗！？” “临沮？我知道，从这里大约向东走七十里，就是临沮了……” 见关银屏点头，游沧天当即催促起来，“速速前往临沮！关将军是生是死，都将在那里见分晓！” …… 兵败麦城后，关羽率军走北面的临沮小路突围，可惜汉军的这一谋算早就被吴军料到，最终与长子关平一同被伏兵生擒。 天明时分，孙权得知关羽父子皆被生擒，大喜过望，聚将升帐，想当面招降关羽。 不多时，吴将马忠便将关羽押送至此。 孙权见了关羽，笑道：“我素来敬佩将军，想和将军结为秦晋之好，将军为何相弃？将军无敌于天下，今日被我所擒，将军可服了孙权？” 关羽哪怕今天穷途末路，回答依然与上次拒婚时一般无二，大骂孙权道：“我与兄长桃园结义，立誓辅佐汉室，怎能与你等反贼为伍！今日误中奸计，大不了一死而已，何必多言！” 孙权回顾左右道：“关云长是当世豪杰，我欲以礼相待，劝其归降，如何？” 主簿左咸出列道：“不可！昔日曹操那样厚待关羽，毕竟留他不住。主公既已擒了他，若不除掉恐留后患。” 孙权沉吟半晌，命左右将关羽、关平推出去斩首。 关羽对此只是冷笑，一脸傲然之色。 被吴兵押出营帐后，关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白门楼上的吕布和曹操。 当时情况和今天的自己与孙权，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表现。结果自己却是和吕布同一下场，当真是可悲可叹。 但要自己如于禁一般下跪乞求一条活路，却也是绝对做不到的。毕竟他关羽活了这把岁数，要脸！ “也不知母亲与小妹她们可好……”这时一旁的关平忽然幽幽说道。 “你妹妹她们既然不在此处，想来应该无恙。”关羽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一句。 以孙权小儿的秉性，用家眷性命胁迫自己归降一事，未必就做不出来。家人不在现场，孙权也没提起，想来应该无碍。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担心在地府相会了。”关平强笑一声，语气中却满是悲怆。 关家的男人普遍要强，虽然嘴里说的是担心母亲和妹妹，但关平心底最担心的自然还是他的发妻。 他的妻子赵氏在他出征前刚刚怀有身孕，结果赵累这位岳父战死沙场。现在他这个当丈夫的也要被斩首示众，真不知道她收到消息后，能不能扛得住这般打击。 “阿平……”知子莫若父，关平心里在想什么关羽这个当爹的又怎会不清楚。 他这当父亲的，此时也只能闭上双目。表示不管关平接下来到底会作何选择，他都可以接受。 关平见状却是释怀地笑了：“父亲无须多想，想来小妹聪慧，可以照顾好家人。孩儿亦不愿父亲独自一人上路。” “好好好，不愧是我关云长的儿子！比孙文台所生孽子，强过何止百倍！” 关羽闻言，连说三个好字。随即不顾周围吴兵气愤的眼神，大步走向行刑之处。关平亦步亦趋，再不多说半句话。 邢台之上，关羽率先行刑。 因其一身傲骨，不愿下跪受辱，刽子手也没多说，只是为其撩起发辫，便要斩下这颗威震华夏的蜀汉头号大将之颅。 关羽对此浑然不惧，只是抬头望着益州方向。他的心中除了对东吴的恨意，此时更多的还是对大哥刘玄德的愧疚。 大好局势，因他一人的大意而满盘皆输…… 这时他倒是反而有些庆幸孙权小儿无德。他要是将自己下狱作为战俘，那自己的内心肯定要被这股愧疚感，煎熬的生不如死。 “关君侯，得罪了！” 言罢，刽子手便要挥下手中大刀。 耳边却响起一声娇叱：“吴狗，休伤吾父！” 话音刚落，一把长柄大刀便打着旋儿朝刽子手高速飞来。 不过这刀差了点准头，最后只是刀柄砸到刽子手的右臂。但也多了点运气，因为它成功将刽子手手中的斩首大刀击落在地。 “什么人！竟敢劫法场！” 马忠负责监斩，见到这仿佛从天而降的一刀也是吓了一跳，可不管他和周围吴军怎么环顾四周，却都没找到劫囚者的影子。 倒是刚刚被那一刀吓倒在地的刽子手最先有了发现，指着天上大叫道：“天、天上！天上有人！？” “什么？”马忠虽然心中觉得刽子手这话荒谬至极，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向天上看去。 在马忠等人眼中，虽然看不见祥云中的人脸和金色巨手，但那一大片散发着淡淡霞光的祥云还是看得到的。 被游沧天捧在手心的关银屏和三匹马，在他们看来也成了标准的腾云驾雾状态。 现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傻了眼。 “天神大人！那台子上的便是我父亲和哥哥！” 关银屏喊出的这话更是让众人心下一颤。 但凡换个出场方式，吴军大概都只会笑话这位关三小姐怕是得了疯病。 但眼下人家飘在祥云上面，这句“天神大人”自然显得格外有可信度！ 此时处刑台上的关羽、关平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女儿/妹妹来了，可谁能想到是腾云驾雾着来的！？ “不要慌！这只是敌人的障眼法！放箭~放箭！” 出来监斩的主簿左咸见了此情此景，依然只当关银屏是用了什么装神弄鬼的小手段。想着只要一阵箭雨下去，自然能够戳穿这里面的把戏。 左右吴兵心中早已没有主意，一个个都机械似地拉弓，朝那天上的祥云放箭。 游沧天这还是第一次遭遇此方世界的正面攻击，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但随着那些箭雨命中自己的手背后，他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破皮都做不到，更别说受伤了！ 想想也是，自己目前的身体比例跟这些小人比起来，大约是200比1左右。 在这种体型差距下，吴军所使用的弓箭对他来说已经比小孩子的玩具弓箭都要迷你了，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 不过这些箭虽然伤不了自己，但对自己掌心的关银屏来说却还是很危险的。而且下面小人吵吵嚷嚷让自己感觉烦躁，就跟蚊子的嗡嗡声一样。 游沧天一时火起，空出左手对着左咸和一众弓手所在的地方就是一掌下去，嘴里还不忘大声骂道：“烦死了！” “轰！！！” 除关银屏外的诸人听不到游沧天的骂声，却能看见天上那团祥云忽然分出一团云气，猛地朝射箭的士兵和主簿左咸所在方向袭去。 云气在飞掠而下的过程中不断消散，但左咸等人心中反而有种万事皆休的绝望感。 “轰！！！”云气在落地前便完全消散，但随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起。 马忠被这一掌造成的动静直接震倒在地，狼狈起身后却是一阵心惊胆战。 只见刚刚左咸与一众弓箭手所在地方，现在已经再无半个活人。 只有一团团不可名状的血肉齑粉，以及一个深达四尺有余的掌印巨坑。一时间所有吴兵尽皆胆寒，再不敢对那团祥云有任何动作。 此情此景，要再有人说这是人力所为，那就是当他们都是傻瓜了。 关羽、关平初时听到关银屏的声音，心里都是只有惊没有喜。毕竟关三小姐又不是张辽，可以视此处的吴军如无物，想救人就救人。 可现在一看关银屏这架势，才知道他们刚刚想反了，张文远哪有关银屏这排面！不仅可以腾云驾雾，还如有神助！ “父亲、兄长！我来救你们了！”关银屏趁众人都被游沧天这一掌吓呆的功夫，跳上邢台，便要为二人松绑。 游沧天在刚刚拍了那一掌后却是另有想法，喊道：“关姑娘，你且与云长将军父子一起就地趴下！我带着你们一起走！” 关银屏刚替关羽、关平松绑，本来她下意识地就想让父兄骑上她随行带来的马匹，三人一起在游沧天的掩护下杀出重围。 此时听到游沧天的发言，又见他将马匹也放到了处邢台上，关银屏似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白，不过见父兄眼下伤痕累累的模样，也只能奉陪游沧天这位“天神大人”的计划了。 “父亲、兄长！快趴下，天神大人要出手了！！” 关羽、关平虽然到现在还是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但女儿现在是真正的如有神助，也只能照做了。 此时孙权与帐中诸将也都已经跑了出来，观察情况。 孙权一见有人来救关羽，正要下令左右擒杀之，却先被眼前出现的情况吓得先后退了两步。 就见原本好好的处刑台四周，竟是凭空出现了数个约有一丈多宽的孔洞。随即关羽等人所在的处刑台及四周一大片土地便拔地而起，就这么飘到了半空之中！ 没看到刚刚那一掌之威的孙权与东吴诸将，此时尽皆骇然。 江东从孙策那时候起，便已经十分迷信鬼神之说，此时见了这一幕，不少人在心里都觉得这关羽莫非真的是命不该绝。不然这种事情如非鬼神相助，又岂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而这一幕在关银屏睁圆的一对凤目中，则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她趴下后就见游沧天伸出他那两条擎天柱般的金色巨手，径直插进了处刑台周围的土地。 仿佛这方圆数丈的土地都只是柔软的泥巴，金色巨手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处刑台附近的土地连根拔起。带着上面的三个人和三匹马，一起飞上了半空。 刚刚拍死左咸的时候，游沧天就觉得这一片的土质对他来说比较软，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挖起来一大块土地。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他本想就这么直接走人，眼角却忽然在大营中瞥见一抹亮眼的赤红色。见是一匹浑身赤红似火的高大骏马，他立即就意识到这是关羽的赤兔宝马！ 这个发现让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但眼下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反正手上这块土一只手掌也足够，便空出一只手来想去捎上赤兔。 不想这马却是极其通人性，一看天上那团祥云救了关羽，此时分出一团云气朝自己过来，竟是不等游沧天的手掌过来，便扯断缰绳，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掌心。 游沧天一愣，随即便是一笑。他这时想起了很有名的那篇高考满分作文《赤兔之死》，这赤兔马还真是对关二爷有够忠心的啊。 连赤兔马都顺手带上，游沧天便不再迟疑，向着西面全速驱使起祥云来。 孙权等人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只能看到关羽等人与那祥云化作的黑点了。东吴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被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营，却是安静得诡异。 ------------ 4.沧天？苍天！ 游沧天带着三人四马飞出十余里后，见左右没有追兵的踪迹，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行人马。 他倒是不介意再飞远点，但关羽他们再飞下去肯定就要撑不住了。 “天、天神大人……真的是非常感谢……呕！” 见关银屏说着说着便一副要吐了的模样，游沧天本人也是一脸的苦笑。 先前他让关银屏带路去临沮后，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在此方世界要怎么移动。毕竟自己的胸腹以下的身体可都在鱼缸外面。 幸好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就像等着他纠结这个问题了一样，他才刚伤脑筋没多久，一个圆盘状的透明虚影便出现在他的身前。 圆盘的上下左右方向分别有着传说中的四象图案，也就是所谓的北方玄武、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和东方青龙。游沧天便根据这个特点，将其称为四象圆盘。 四象圆盘的左右便是可以通过操纵这四象图案来自由移动他的视角，就像是方向盘。 只不过四象圆盘是完全心控的，他只要在心中想着要去哪个方向，便可以自由移动了。 既然自己可以飞，关银屏连人带马的重量对这样的自己来说都轻于鸿毛，他便很自然地想到了可以带着关三小姐一起赶路。 可惜这个BUG不好卡，不管人还是马，只要被自己带上天，不管自己的手稳不稳，都会产生强烈到作呕的眩晕感。 “银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羽不愧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虽然也被眩晕感影响到了，但恢复的速度却相当快，这时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他第一时间想要搞清楚的自然就是当前的状况。虽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毕竟这答案有点过于匪夷所思。 “果然是这样吗？”关银屏好不容易才将那股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压制住，小声问道：“父亲，你和兄长都看不到天神大人？那祥云中有张人脸，他还有两条金色巨手。 刚刚就是那双巨手托举着我们，一路飞到这里来的，这些你们都看不到吗？”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会以为你在做白日梦。”关羽抬头望着天上那朵刚刚还离他们很近的祥云，摇了摇头道：“但为父确实看不见什么人脸与金色巨手。” 关平也轻轻摇头：“我也是。小妹，你是说真的？那里真的有位神仙？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兄长慎言！刚刚东吴大营中发生的事情，难道你觉得是我们凡人可以做到的吗？” 关平想到那惊天动地的一掌，不由打了个激灵。 虽然自己确实看不见妹妹所说的金色巨手，但那掌印却是做不得假的。他临走前还专门回头望了一眼，从高处俯视，更能体会到那个手掌印的与众不同。 关羽倒是干脆，他只要知道是游沧天救了自己便行，当即下拜道：“关某多谢天神大人救命之恩！请受某三拜！” 在东汉时期，古人相见以再拜为常礼，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会三拜。关二爷这对救命之恩的感激态度，可见一斑。 一旁的关平、关银屏见状也都赶紧下拜行礼。 游沧天一开始就想阻止来，可喊了两句才意识到关羽、关平都听不见自己说话，只能听之任之了。 但有时候意外情况总是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发生：就见关羽三拜之后，竟是一声闷哼，就这么捂着腹部，倒了下去！ …… 与其说关羽倒下得很突然，倒不如说他到现在才倒下，其实才是真的奇怪。 关二爷今年都已经五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的现代人都有不少已经入土了。更别说在医疗条件简陋的三国时代，二爷完全可以算是高寿了。 之前马忠生擒关羽，用的是绊马这种手段。关二爷要不是在马背上打了一辈子仗，这一摔搞不好都挺不过去。 擒捕过程也不会是和和气气的，二爷这衣袍底下不说血肉模糊，至少也是伤痕累累。 但是，相比这些身体上的损伤，关羽的内心在这段时间过得才叫个煎熬。 奔六的年纪为了在临死前看到“兴复汉室”的希望，北伐襄樊，打出了威震华夏的大胜仗。 整个曹操麾下，野战部队即中军、外军，加起来的常备军也就二十万出头。注意，这是常备野战部队。绝对不可能像演义小说中一样，曹丞相可以动不动就带着四十万大军到处跑。 水淹七军一役中，于禁带来的三万大军，其中大部分士卒都属于常备军序列。 算上汉中一役夏侯渊、曹操先后赔进去的中军、外军，仅仅在219年这一年里，曹军最少就有三万余的常备军战损。 要是再加上于禁这三万和庞德所部先锋。那在建安二十四年九月以前，曹军二十万野战常备部队的折损就最少也在七万余人，三分之一没了。 五子良将之一的于禁降了，还先后死了夏侯渊、庞德等股肱大将，曹仁被困在樊城动弹不得。 打了一辈子仗的曹丞相，为什么被吓得差点迁都？答案就这么简单明了，稍微算个账就能算明白。 可以说曹丞相现在有多劣势，关二爷当时的心情就有多亢奋。 奔六的年纪，打了一辈子仗累积下来的伤病，再遇到这种比中了彩票还刺激的事情，关二爷在威震华夏后没有来个高血压脑中风什么的，也是运气好。 这个时候被东吴来了一波背刺，被曹军中为数不多的老朋友徐晃击败，转眼从威震华夏的云长公，变成了败走麦城的丧家之犬。 现在又是从刑场上被游沧天救下来，情绪这般的大起大落，有几个人的身体和精神可以吃得消？ 当关银屏病急乱投医地请求游沧天帮忙看看自家老爹这是什么情况后，他只是硬着头皮又小心翼翼地用小拇指尖碰了下关羽，二爷的这一晕的前因后果便神奇地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这让他不由叹息一声，心道二爷这几个月经历的起起伏伏，怕是放眼整个东汉三国时期，都是没谁了。所谓的从天堂到地狱，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天神大人，我父亲他怎么样了？” 关银屏从那张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情况恐怕不太妙。 游沧天不是专业的医疗人员，也不晓得二爷这一身伤病的具体情况，但根据刚刚知道的那些东西，还是能总结出四个字来的。 油尽灯枯…… 只是看着关银屏与初见时截然相反的凄惶表情，这四个字到了嘴边，就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我会尽力而为。” 话刚出口，游沧天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虽然都把关二爷从吴军大营里救出来了，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衰弱而死是很让人不甘心，但一码归一码。自己既不懂医术，更不懂什么仙术，这要怎么救人？ 更别说这世界的人对自己来说，一个个的比蚂蚁大不了多少。就算自己是个医生，这种体型差距下，也压根没办法做点什么吧？ 到底是有点飘了啊，啪啪几掌下去，就把身陷绝境的关羽一家都给救了。心里多少有了种自己真成了什么天神大人的感觉，随随便便就跟人家夸下海口。 见关银屏听了自己的话后，就立马带着关平一起拜谢自己，游沧天瞬间就感觉到压力山大。 但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自己真要一点事都不做，那关羽也是个死。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游沧天便从这神奇鱼缸中抬起头来。 “总之先把外伤给处理下，家里治外伤的……只有红药水和创可贴？” 由于今天是他搬家的日子，游沧天找起东西来倒也很快。可惜他翻遍药箱，也只从里面找到红药水和云南白药创可贴这种治疗日常擦破皮等级的外用药物。 “有总比没有强！先应付一下，然后让他们带着二爷去找游方郎中！” 他正这么自言自语着，眼角瞟过旁边柜子里摆着的一个精装礼盒。这是他上周趁着大减价买的人参补品，本来是用来等过年的时候给剧团领导送礼的。 电视剧里经常会有什么人参吊命的剧情，虽然那据说都是瞎扯的，就算有点道理应该也和这种不知道有多少真实人参含量的浓缩液没有关系。 但眼下死马当活马医，多少应该可以给关二爷补补身子。反正现在他都失业了，给关二爷喝也不算浪费。 呃，就鱼缸里那位关二爷的体型，又能喝多少？当然前提是这些东西在进入鱼缸中的三国世界后，也会跟自己一样，变成巨大的体型。 这点很快得到确认，现实世界的东西在进入鱼缸里那个三国世界后，哪怕是液体也不会溢散出来。体型大小也会跟游沧天一样放大两百倍。 这在眼下却是有点麻烦：比如跟自己食指差不多大小的创可贴，对关羽来说却比棉被还要大，长度更是可以让十几个人一起大被同眠的那种。 涂红药水用的医用棉签，宽度都快赶上关银屏的那把关刀了，长度更是夸张。 就这么拿给关银屏兄妹俩，他们应该也根本没法用。 游沧天只能找来一个可乐瓶盖，往里面倒满红药水，再用剪刀把创可贴裁剪成十分之一的细条。棉签就没法给了，只能把棉签头剪下来，让两兄妹自己取上面的棉花去用。 看着从天上那朵祥云里缓缓飘下来的巨大水缸（瓶盖）和十几片长布条（创可贴），关平多少有点目瞪口呆。 关银屏倒是早早就坚信游沧天是所谓的天神，而且在她眼中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飘下来，而是被游沧天用手抓着放下来的，所以对这一幕倒是接受得很快。 等听完游沧天讲述的大致使用方法后，见自家兄长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由催道：“大哥你别发愣了！天神大人说了，那水缸里的是天上的疗伤灵药。 你快点将父亲和你自己身上的衣袍卸下，到水缸里泡上一阵。然后再用这些疗伤灵符裹在伤口上，如此一来，伤势很快就能痊愈了！” 天上那张云脸后面的游沧天听得是一脸懵逼，他刚刚应该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灵药”、“很快就能痊愈”之类的话吧！？ 而且这整个人进去泡什么的……虽然给一水缸（瓶盖）的红药水是我的问题，但一下子就让关羽、关平两个人都泡下去是不是也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关平也是够大胆的，一开始见到瓶盖里的红药水宛若血池还吃了一惊，但也就只是一惊，之后带着老父亲下水却是根本不带犹豫的。 幸好自己给的是不那么酸爽的红药水，这要是给的是医用酒精……唔，也不晓得敢刮骨疗毒的二爷到时会不会在猝不及防下一个没忍住，砸了硬汉的人设。 游沧天本来是想再找一个瓶盖来装人参浓缩液的，可现在可不敢这么草率了。感觉只要自己敢给，关银屏就敢把关二爷的头整个泡进去…… 稳妥起见，游沧天最后干脆只在掌心倒了一点，递到关银屏面前道：“这是滋补元气的药，等会让关将军喝下去吧。你和你兄长也可以喝一点。”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掌心的几滴液体，但灌满一两个水囊却一点都不成问题。 等关银屏收集完毕，游沧天想起一事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处，先找个地方让关将军静养，才是当务之急。我四处瞧瞧，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关银屏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天神大人！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游沧天老听她喊自己天神大人，一来心里有点别扭，二来对自己救了关羽，却没完全救出来这件事很是不安，便提议道：“不要再叫我什么天神大人了。我没那么厉害，直接叫我沧天就好了。” 说罢，他便操作起四象圆盘，让视野向周围移动起来。 太久没听人调侃他的名字，游沧天这时竟是忽略了他这名字在这三国时期可是有个同音词的，而这个词在这个年代可是有着极其特殊的含义。 关银屏在那朵祥云离开后才回过神来，一时竟是有些呆了，喃喃道：“苍天？” ------------ 5.水镜 游沧天在此方世界虽然可以在天上自由移动，但并不是完全的无拘无束。 他在刚学会操纵四象圆盘后，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能离开关银屏太远的距离。具体的距离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在方圆一公里以内。 为此他还默默吐槽过自己的角色定位，本以为是主角待遇，结果是神器里的老爷爷。 不过受限的只是那朵祥云所能移动的距离，他的俯瞰视野并不会受限于一公里的限制。 另外，他也不是只能朝东西南北方向移动，一定的高度调整也是可以的。搭配他现在的超高清视觉，这种情况下只要提升高度，能俯瞰到的范围也就越大。 他先是往西北方向寻觅了一阵，发现了几个应该是村里猎户模样的人后，又朝东面寻觅了一下有无追兵的踪迹。 “暂时还没有追兵的迹象，西边应该有个村子，你们可以带关将军去那里投宿一晚。” 关银屏正跟全身红彤彤的关平，一起给同样红彤彤的关二爷缠创可贴，正吃惊于仙人们用来包扎的“布片”居然是自带固定效果的时候，头顶上便传来了游沧天的声音。 “多谢苍天大人指点迷津！” 关银屏一个大礼参拜下去，比起先前来又恭敬了几分。一旁正给父亲包扎的关平见了动静，也连忙低头朝天行礼。 游沧天这下总算想起自己这名字的问题来了，不由挠起头来。出来工作好几年了，社会人早就没那闲工夫像学生时代一样，成天调侃他这名字牛不牛叉了。 不过这误会还真不好解释，眼下也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而且说句不吉利的……等关二爷咽气，关家兄妹大概就会发现自己这位“苍天大人”，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神通广大。 到时候再跟他们说明自己是“沧海”的沧，而不是“苍天”的苍，或许会更有说服力。当然，也更会令人失望就是了…… 看着全身都被红药水浸泡得血红血红的关羽，游沧天不由有些后悔。 不是随便哪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都能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像自己这样给了人家不切实际的希望，最后再给予绝望的，实在是不应该！ 要是能切实地给二爷来一波现代化急救倒也罢了，像自己这样只能给创可贴和红药水的“抢救”……简直就是在侮辱“抢救”这个词。 因为越看就越于心有愧，游沧天在三人顺利于西面村子里投宿后，便赶紧脱离了此方世界。 …… “这鱼缸……还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呢。”游沧天到这时才有心思研究一下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奇鱼缸。 他很快就得出了两个结论：首先，鱼缸中的那个三国世界，应该跟历史上的三国不是一码事。 他特意翻了下自家的那本正版《三国志》，关羽的传记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更没有多出一段关于神仙救场一类的描述。《三国演义》亦是原本的模样。 这说明就算改变鱼缸中的世界发展，也不会影响到自己这边的历史进程与民间传说故事。 他之前救了赤兔马，也不是单纯的收集癖发作。因为他记得关羽有赤兔马这件事，就是小说里的杜撰故事之一。 反倒是刘备的“的卢马”，在正史中才是曹操送给刘备的。 鱼缸中的这个三国世界既然出现了赤兔马，就说明这个世界应该更加偏向于演义小说的世界观。 这很有可能也是自己能够出手干涉的一种前提条件，毕竟演义小说中的不科学剧情，也是有不少。比如关二爷就不止一次的显灵过。 另一个结论就是他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神奇鱼缸不是跟自己合租仓库的那些前同事落下的。 一来是之前已经在微信上确认过没人有丢了鱼缸之类的物品。二来嘛，这么神奇，使用条件也很简单的物品，换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舍得放仓库里吃灰。 更不可能在丢了后，还跟没事人一样的不着急。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一`'一)” 严肃脸说完，游沧天自己就立马笑了起来。这东西会落到自己手里，确实有种缘分的感觉，但应该还不到那么玄乎的程度。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神奇鱼缸的边缘装饰。之前只是单纯觉得那装饰很好看，此时却突然有了某种猜测。 仔细观察鱼缸边缘的装饰，这次他看得仔细，便发现这装饰上果然不止是有东方青龙和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和南方朱雀的雕刻也有。 看起来倒是跟那四象圆盘有些相似，只是这现实里的四象图案，好像没有那般活灵活现。 除了图案外，在玄武和朱雀的旁边他还各发现了一个应该是小篆或大篆的字。明明是不认识的两个字，但他却莫名其妙地就看懂了。 “‘水’和‘镜’……水镜！？” 游沧天吃了一惊，跟许多男孩子一样，他从小就是个三国迷。熟读三国的人自然对“水镜”一词不会太陌生，毕竟小说里出现的外号也就那么几个人。 这“水镜”便是向刘备推荐诸葛亮和庞统二人的司马徽的称号。这位水镜先生还是成语“好好先生”的来源。 游沧天看了眼缸中那有如银镜一般的水面，再想想水面下那个三国世界。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水镜”一词，到底是制造者给这神奇鱼缸起了个名副其实的名字，还是说这鱼缸与那位水镜先生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现在压根没有什么办法去找出正确答案来，所以他很快就选择不再浪费脑细胞。就当这个神奇的鱼缸，真名是叫“水镜鱼缸”好了。 说到浪费脑细胞，还不如想想之后关羽去世了，该怎么跟关银屏说明情况，还有最重要的道歉。 …… 因为晚上一直纠结于该怎么道歉，所以第二天游沧天直接睡了个日上三竿。直到下午才有时间，埋头进入水镜鱼缸里面的三国世界瞧瞧状况。 “感谢苍天再造之恩！” 没想到，关家父女三人像是一直在等着他出现一般。他这边刚将视线看向那个村庄，一个脸色红润，精神焕发的关羽便带着关平和关银屏一起，对着他这边大拜行礼。 “咦————？？？” 因为声音有点大，唯一能听见他声音的关银屏立马就露出了吓了一跳的反应，着急忙慌地问道：“苍、苍天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关、关二，不是，关将军这是……伤势都好了？” 虽然觉得游沧天明明摆着那张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云脸，语气却这么情绪化有些违和，但关银屏到现在也不敢跟“苍天大人”询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连忙一脸诚挚地颔首道：“是的，都是托苍天大人的福！” 难道说现实里虽然只过了一晚，这里已经过去了个把月？ “咳咳，只花了一晚上？”游沧天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慌了，连忙清了清嗓子再问。 关银屏这次却没立即回答，而是跟关羽耳语道：“父亲，苍天大人在询问您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关羽闻言朝天再拜道：“多亏了苍天所赐灵药，关某的伤势在今早便已无碍！” 说罢，他便掀开上身衣袍，露出与昨日那伤痕累累，淤青处处的情况几乎截然相反的上半身来。 昨天最触目惊心的一处肩膀伤口，此时连结痂都已经脱落，在那里的只有略显新嫩光滑的皮肤。再过一两天，恐怕就连这痕迹都看不到了。 对比关羽身上那些略显狰狞的陈年旧伤，这些新伤的恢复情况，好得让游沧天头皮发麻。 他真的就只是用了创可贴和红药水啊！ 别说二爷昨天身上那些伤口，最短的也有半截食指那么长。就算一个个都只是擦破皮的小口子，恢复速度也没有这么快的呀。 游沧天倒也会动脑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应该也是有理有据的答案：进入水镜下的三国世界后，自己的体型是变大了大约两百倍的。 而这些日常应急的疗伤药，如果在进入此方世界后，依然能对自己起到和平时一样的效果的话，那差不多就是药效也增强了两百倍。 这效果应该就是可以在几天内，让原本0.1厘米的小破皮伤口，放大两百倍后变成20厘米深，碗口大的致命性伤口，恢复如初这种程度。 20厘米深的伤口……一般男性从前胸到后背的厚度也就差不多这样了。之前关羽身上的伤势确实不轻，但显然不可能有这么深的伤口。 那么他身上这些伤只用了一晚上便痊愈，貌似也还说得过去。 可是…… 游沧天仔细观察了下关二爷现在的样子，昨天他通过“触诊”知道关二爷的病情，是标准的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可现在的关二爷，双目炯炯有神，腰杆笔直，一副精神焕发，拿起青龙刀，跨上赤兔马，就能再砍死一个颜良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身心俱疲的迹象？ 这类病情可就不是一般的药物可以治好的了。自己给的人参浓缩液也只是遇上超市大减价，才买回来的一般档次的补品而已，怎么可能有这种强力的效果？ 游沧天正胡思乱想间，下方的关羽却又是一个大礼拜下，这才让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对关银屏道：“银屏，快让关将军起身，我这些就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想到那些东西的效果会这么好。” 后半句话声音虽小，但依然被关银屏听了个真切。关三小姐心下恍然，她这下有点明白刚刚“苍天大人”的语气为什么会那么违和了。 关羽、关平今天一早上都在听关银屏讲述与游沧天相遇的过程，关羽对于只有小女儿能够听到“神言”一事，接受的速度是相当快。 一听关银屏转述的话语，他却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再拜道：“关某也知做人不该得寸进尺，但请苍天大人怜悯我麾下荆州儿郎，援救麦城！” （PS：之后若是男主与谁有直接对话，全都默认是由关银屏等能听到他声音的人转述，不再特意说明。） 关羽从早上开始就在纠结这件事。之前王甫说了，他们目前的情况就算是姜子牙来了，也是无计可施。 或许姜子牙确实是无计可施了，但换成苍天大人，那总有办法了吧！ 昨天他突围就是因为麦城里缺粮少药，带了一部分人马突围，剩下的那些人也不会就宽裕多少。 现在麦城里的这些人，可都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他们不投降孙权，若是再没有救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饿死就是战死。 而蜀道难是出了名的，等他从成都带了救兵赶回麦城，大概就只能给周仓、王甫他们收尸了。 眼下若是想要破局，恐怕就只能请求这位大能继续施以援手了。不然他也只能千里迢迢地到成都去请救兵。 若是只为他关羽自己一人性命，要下跪求人，那他肯定是宁死不屈。但若是为了那批最中心的下属，那他则是义不容辞。 更何况这求的还不是人，而是苍天，不寒碜！所以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要试一试这各种意义上的“求神拜佛”。 …… 游沧天这两天遇到的离奇事情太多。只当救了关羽后，他们父子父女三人应该就快马加鞭地朝益州那边跑，一时间还真没想起麦城那边困守孤城的周仓等人。 他正要开口答应，可话到嘴边时，却又收住了。 不是他忽然觉得关羽、关银屏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救关银屏、救关羽父子，这些事都是因为他想这么做才去做的。 只是他这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救了麦城之后呢？再护送一行人退回益州去？ 并不是他不乐意这么做，只是作为一个三国迷的思维，在此时终于开始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了。 一旦关羽带领残军退回益州，那荆州就将正式宣告落入吴军手里。 在关羽没死的情况下，刘备很有可能被诸葛亮和赵云等人劝住。选择放弃荆州，不跟孙权全面开战。蜀汉依然只能以一州之力进行北伐。 或许这样的北伐会因为刘关张三人都没死，精锐士兵也都没在夷陵丧失殆尽的关系，与原本的蜀汉北伐进程有不小的改变，但难度依然会很高。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游沧天只觉得这样子的发展，依然让他的心里很不痛快。 ------------ 6.得寸进尺？我允许了！ 作为一位不管是从父亲那代传下来的连环画小人书，还是后来买的儿童绘本和文言文正版小说，都不知看过了多少遍的三国迷。 他觉得孙权的这波背刺，比当年吕布夺徐州还要像是曹操的儿媳妇进竹林——甄姬拔笋！ 主要是因为温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读者心里多少都是有数的。 他偷袭徐州给人的感觉，反倒有种合情合理的意思，甚至会让不少人回过头去责怪刘皇叔之前为什么要收留吕布。 而孙权直到“白衣渡江”前，在演义小说中的形象都还是不错的。哪怕在合淝闯出了“孙十万”的诨名，至少游沧天本人是没有特别看扁他的。 甚至还因为罗贯中的妙笔生花，觉得“逍遥津上玉龙飞”这一幕还是挺帅的。大幅减轻了孙权其实是被张辽追杀得方寸大乱的印象。 可在“白衣渡江”之后，那种“东吴鼠辈”的印象就实在太深刻了。 东吴这波背刺关羽的一个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在东边打不过张辽，根本拿不下合淝以及后面的青徐。 如果东吴能拿下徐州，在刘备取得汉中胜利，关羽决定北伐襄樊的时候，他们最佳的战略选择就该是出兵合淝。 害怕蜀汉从此做大？那为什么不先去抢下青徐二州，壮大自己？从徐州那边可是能很快地打进曹魏的谯郡老家的。 谯沛乡党可是曹魏的核心世家圈子，曹家、夏侯家以及他们的姻亲，基本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世家大族。 那里可以说是富得流油，在这个时期比长安、洛阳都要更有战略价值。 抛开道德信义这些在乱世中很难掰扯清楚的大道理不谈，这里面最本质的核心问题其实就是东吴实力不够强，在合淝那边打不过曹魏。 为此吕蒙还专门给孙权递了个台阶，说是就算打下徐州，也守不住，所以徐州对他们没有太大的价值。 因为在合淝打不过曹魏，就跑过来背刺盟友，这是什么道理？无非就是“欺善怕恶”这四个字。 比较可笑的是东吴在拿下荆州后，依然只会在合淝一带跟曹魏死磕，北伐襄樊，直驱宛洛什么的是根本就没有过。 结果搞得“张八百”之后“满数十”、“文睡觉”之类的称号是出了一个又一个。“守不守得住徐州”这个问题压根轮不到孙权去操心，因为压根就打不下来。 游沧天小的时候喜欢蜀汉。长大一些，了解多了后又觉得曹丞相也是个英雄人物。有段时间甚至还粉过孙吴。 看的多了，自然想的也就多了。所以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重新拜倒在了蜀汉阵营之下。 吕布夺了徐州后，最后在白门楼被刘备一句话断了生路，算是了结了因果。但东吴的这波背刺，却非但没有什么因果报应，还在夷陵打光了汉军精锐。 蜀汉阵营最大的一个魅力闪光点，则恰恰与“欺善怕恶”这四个字相反。 刘皇叔的一生，遇到曹丞相当真是就没怎么讨到过便宜，都不知道有多少次败得比“孙十万”还要凄惨。 可这位昭烈帝有退缩过吗？如果有，那就不会有汉中之战的最终胜利。 关羽水淹七军前，天底下应该没人觉得曹军是弱势的一方吧？可关羽就是上了。奔六的年纪上战场，关二爷得有多天真才会想着自己能活着回来呢？ 可结果偏偏就是欺善怕恶的孙吴一方，活得有滋有味。 不屈不挠的蜀汉阵营，关二爷身首异处，张三爷身首异处，昭烈帝也在永安宫悔恨而逝。继承这种精神的诸葛亮、姜维，最终结局也都让人心痛不已。 之前不去想倒也罢了，现在一想到这些，游沧天就觉得心里发堵。 在现实里，自己只是普通人一个，面对上司的无理取闹，自己只能辞职了事，顶多再骂上两句。相比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位阿Q，貌似也就少了点精神胜利法。 在这水镜下的三国世界，自己难道也只能忍气吞声，护着关羽一行人退回益州就当自己干了件大事？ 看着下方依然长拜不起的关羽，游沧天深吸一口气，问道：“关将军，救援麦城不成问题。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请你遵循本心，如实回答我。” “只要是我知道的，关某定会知无不言。” “你……甘心吗？” 关羽那双丹凤眼蓦地睁圆，他完全没想到游沧天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游沧天见他不回答，还以为是自己问得太含糊，斟酌片刻，便继续问道：“北伐襄樊，威震华夏之际，却遭遇这般惨重失利，你甘心吗？ 直驱宛洛的战机近在眼前，却毁于一群鼠辈小人之手，你甘心吗？” “这让我如何能够甘心……” 关羽的声音并不大，至少就在他身旁的关平和关银屏都没听清。但却十分清晰地传进了游沧天的耳里。 “那你打算怎么做？与麦城的残余人马，一起退回益州吗？你一旦率部退出荆州，恐怕今生将很难再有机会踏足这片土地，你……” 关银屏都没转述完，关羽便双拳击地，声音嘶哑地道：“我不甘心！苍天~~我不甘心啊！” 很好，蜀汉大将特有的百折不挠特质，终于随着身体的康复，又重新出现在了关二爷的身上。 “既然不甘心，那等到我帮你救援了麦城里的部下，你是不是又会有其他想要的呢？” 关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可救援麦城如果像之前自己被救援时那么轻而易举，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届时会不会再次请求苍天大人做点什么。 毕竟他真的太不甘心了。这次北伐襄樊，他心中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兵败身死，从未想过会有“大意失荆州”这种结局。 可荆州现在却沦陷在了东吴鼠辈的手里，大哥一大半的基业就这么被葬送掉了。这才是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的事情。 如果苍天真的愿意帮忙夺回荆州，那就算是要他这一条命，他关云长也绝对会二话不说，慨然赴死。 相比之下，被认为是个得寸进尺之辈，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些，关羽双手抱拳，正要向上苍坦诚心意，却听关银屏轻描淡写地转述道：“既然你这么的不甘心，那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你真的只想要我救援麦城吗？” 说完，关银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看着天上的祥云。她要是没弄错，苍天大人这是在鼓励他们胆子大一点，许的愿望不要太小家子气？ 苍天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 有在认真听的关羽反应就比女儿快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也能在那朵祥云里，看到了一张正在朝他露出狡黠笑容的年轻人脸。 但这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接着不管关羽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朵在散发淡淡霞光的祥云。 “关云长斗胆，请苍天助我兴……重夺荆州！” 游沧天有些好奇地问道：“哦？只是重夺荆州？不是直接请我帮你兴复汉室？” 他要是没猜错，刚刚关羽应该是想这么说的才对。 他这也就是随口一问，关羽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春秋左传有言：贪琳无餍（yàn），忿纇（lì）无期。 关某现在不过是一丧家之犬，上苍愿意相助，我已经不胜感激，又怎能如此不知进退。” 游沧天被二爷的引经据典说得一愣一愣的，后来他查了下才知道“贪琳无餍，忿纇无期”，其实就是“贪得无厌”的语源。关二爷的春秋真的没白读。 他本来还想再说两句，暗示关羽不要跟自己这么客气。但这回他话到嘴边，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却是从他的心里升了起来。 这让他不由从水镜鱼缸中抬起了头来，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只是不如在里面时那么强烈。 游沧天盯着鱼缸里那能将他照得纤毫毕现的水面，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水镜的使用说明？ 我可以帮这个世界的人，但我要是帮得他们太多，不管对我还是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对水镜下世界的土著有坏处，这游沧天倒是能理解。就跟动物园里的狮子老虎一样，野外生存能力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点影响。 可是对自己有坏处又是什么意思呢？ 游沧天正琢磨，眼角瞥见缸身画面中给关羽的特写，才想起人家在里面还在等自己给句准话呢。 反正这水镜鱼缸从头到脚都是迷，既然有“使用说明”，那还是按“使用说明”的来好了。 …… 东吴那边，经历了昨日关羽疑似被鬼神所救一事，军中顿时谣言四起。 不管孙权、吕蒙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对于普通的东吴士卒而言，汉军在几个月前还是自家的盟友。 不宣而战，白衣渡江，这些计策的目标对象还是盟友，基层士兵又不都是心黑手辣的人，良心多少都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上头给了出兵的理由——关羽在水淹七军后，因为粮草不足，擅自取了湘关之米。 但只要懂得看地图的军士，就会发现湘关不管是距离襄樊前线，还是距离关押俘虏的江陵城，距离都太远。 大约要花近一个月才能丛水路把粮食运到江陵。要足足四十天才能到襄樊前线， 如果汉军真的缺粮到了要去取盟友家的大米，那关羽在八月中旬水淹七军，等到湘关米运到了前线，搞不好都不用东吴背刺，就已经全军崩溃了。 也幸好这时期的士卒能看懂地图的，那就已经够格担任军官了。下层士兵基本就处于吴侯和大都督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状态。 顶多就是一些有良心的中层军官，偶尔在私下里议论一番，被手底下的士兵给听去了。 这种小规模的谣言，在己方获得大胜的情况下，基本掀不起什么风波。 但随着昨天游沧天的那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这些谣言的隐患，立马就开始冒头了。刚好吴军自从白衣渡江之后，军中就流行起了瘟疫，这就使得一些谣言的威力变得无比强大。 偏偏昨天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孙权的大营里头，看到那一掌之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孙权和麾下众将也有点被吓蒙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下封口令。 有人说是此番东吴背信弃义，断了大汉三兴的希望，所以遭了天谴； 有人说是关三小姐勇武不逊张辽，单枪匹马突入孙权大营救父，七进七出，东吴十万男儿竟都不是其一合之敌； 还有人说是关云长盖世神将，在麦城中得到了上苍相助。被俘根本就是火中取栗的计策，目的其实是斩了孙权。多亏主簿左咸舍身相救，这才免了一死。 孙权没想到谣言能在一夜之间就传得这么凶猛，一时间都有些慌了手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刚收拢的那些荆州溃兵。 其中大部分都是听闻江陵陷落后的逃兵，如果关羽这个主将死了，这些逃兵被东吴收编问题不大。可现在关羽没死，还传出了是被鬼神所救的消息，事情就麻烦了。 逃兵最担心的自然是清算。如果是关羽来清算他们，在军法威胁下，他们反而可能会投降东吴，叛逃就叛个彻底。 可现在有谣言说将来清算他们的会是鬼神之力，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面对完全非人力可以抵挡的力量，有的人会彻底自暴自弃，也有的人会生出返正立功的想法。 前者是坐以待毙，后者还有一条活路，大部分听了谣言的荆州溃兵显然都知道该怎么选。东吴众将也知道他们可能会怎么选。 甚至都已经有人提出要将这些溃兵拉到汉水边处理掉了。怎么处理那人没说，但割喉的手势那是古今通用的。 还是虞翻这位老臣比较稳重，也懂得抓住重点问题，建言道：“至尊，如今军心不稳，需及早拿下麦城！” 东吴目前已经夺下江陵，即使军心不稳，也因为没有对手而不至于大败亏输。荆州溃兵虽然不少，但吴军可是十万之众，只要看紧一点，那问题就不大。 所以虞翻认为当务之急是拿下麦城这个荆州汉军最后的据点，这样一来东吴全据荆州，就算关羽走脱，也无立足之地了。 孙权点了点头，认可了虞翻的这一建言，命令吕蒙率军尽快拿下麦城。 ------------ 7.瞧我的现代化三昧神风！ 其实不需要孙权的命令，吕蒙心中就早有定计。当即命麾下军士将之前关羽被擒时收缴的青龙偃月刀和金盔金甲取来。 再寻一颗与关羽相似的首级，一并拿到麦城城下，诈称关羽已死，试图瓦解城内周仓、王甫等人的军心。 这天王甫正好做了个噩梦，梦中关羽浑身是血，他正要上前询问情况，梦就醒了。周仓只能安慰他这只是做梦而已。 两人正说话间，便有士卒来报吴军潘璋率部抵达城下，还拿出了关羽的首级、兵器、铠甲等物。要他们开城投降。 王甫、周仓一听，都是心胆俱寒。尤其是王甫，他昨晚刚梦到关羽浑身是血，今早东吴就说斩了关羽首级。在这普遍迷信的封建时代，他几乎已经认定吴军说的是真的了。 两人互相搀扶，踉踉跄跄地赶到城墙之上，果然便看到头盔、铠甲都是一般无二，王甫惨叫一声，差点便要摔下城去。 倒是看似莽夫的周仓在这时候多留了个心眼，一把拉住王甫，要求潘璋将青龙偃月刀拿上城来一辨真假。 周仓本来是想要首级的，但吴军显然不可能给出这“天大的军功”，他也就退而求其次。 他从关羽千里走单骑时期跟随至今，青龙刀很多时候都是由他负责保管，是真是假，他一拿到手便能分辨出来。 潘璋对这个要求可说求之不得，毕竟除了首级以外都是真的。当即便命人将青龙偃月刀送上城墙。 周仓几乎是抢过东吴使者手里的宝刀，随即便踉跄几步，眼泪也夺眶而出。 他果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真的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以为东吴人没有说谎，前两天突围的关羽，果然是遭了毒手。 周仓的心理防线果然也宣告瓦解，举起青龙刀，便要抹脖子。这时却换成了王甫拉住了他，指着西北方向急声道：“周将军，你快看那边！那莫非是君侯的赤兔马？” 周仓本已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地朝王甫所指方向望去。 虽然隔着很远，看过去只能见到一抹赤色马影。但周仓就像是摸到青龙偃月刀一样，一瞬间便认出了那正是骑乘着赤兔的关羽本人！ “君侯没死！君侯没死！！” 刚刚还心生死志的周仓，这时却振臂高呼，声震四野，余音不绝。 东吴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关羽的行踪，哪怕他们听到了周仓的大喊。甚至有不少东吴人还在或感慨、或讥笑城上守将的忠心，一确定关羽死了，便立马陷入了疯癫。 潘璋便是在讥笑周仓，看似谨慎，实际上还不是莽夫一个，这般轻易便中了大都督的计策。却不想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 潘璋是孙权还在担任阳羡（今江苏宜兴）县长时，就跟随其的元从旧人了。一向以勇猛闻名。 虽然知道关羽之前逃脱得很离奇，但他当时不在现场，副将马忠又留在中军大营那边。所以他只当是自家老大又闹出了什么笑话，才用什么鬼神相助的说法来掩饰真相。 合淝那时候就是这样，孙权一看张辽冲过来，拔腿就跑了。结果东吴众将士也因惊慌失措，而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十万大军打八百，虽然东吴这边吃了没骑兵的亏，又是在撤退的路上，但要不是孙权这个主帅瞎跑，带歪了一大群人，怎么都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潘璋当时在后方负责接应，看到前面军阵大乱，便驰马前进，亲手杀掉了宋谦、徐盛军中逃跑的两名士兵。吴兵这才回头跟张辽继续作战。 可潘璋知道这件事里第一个跑的是自家主公，战场上主帅随便后撤可是绝对动摇军心的大事情。 也就是孙权本人要为此事负责。换作其他人带兵上演这一幕，让孙权知道了那个主帅因为胆小，到处躲避敌方大将，导致全军崩溃。那轻则贬官，重则直接砍了都不为过。 潘璋因为砍了两个自家士卒，事后还被孙权夸奖了一番。搞得好像是因为那两个士兵先跑，才有了“张八百”的传说一样。 不晓得关羽逃脱时的具体情况，只当是自家主公又闹了笑话。还自恃勇武，误以为周仓是疯了才胡说八道的潘璋，一直到关羽都已经冲到距离他也就两百米不到了，才发现情况不对。 “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纳命来吧，江东鼠辈！！” …… 关二爷在水淹七军之前虽然打了一辈子的仗，但拿得出手的战绩其实不多——蜀汉的元从老人大多如此，毕竟跟着刘皇叔从河北一路“打带跑”到了荆益，能有亮眼战绩就不至于跑这么远了。 关羽之前二十年的烂仗生涯里，也就“斩颜良”、“绝北道”两个战绩值得称赞。但光是“斩颜良”一战，就让关羽的武威如阴云一样，压在很多曹魏将领的头顶二十年。 虽然不知道此方世界的“斩颜良”真相，是不是像演义小说里描写的，关二爷喊一声“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便视袁绍十万大军如无物，上去一刀就把颜良给砍了。 但潘璋这时候见关羽冲来，所想到的大致便是这般传闻中的场景。 只不过他这时在一开始的惊诧过后，却是不惊反喜，因为关羽这时候是标准的单刀匹马状态。人和马还是那人和马，但一身装备比起突围那天来，掉了不止一个档次。 再加上奔六的年纪，之前还被自己生擒过。对于正当壮年的潘璋而言，关羽这一冲简直就是在找死送军功。 “呵！当我是颜良？可你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关云长了。何人与我拿下这个狂徒？”在潘璋看来，周仓就算没疯，关羽也绝对是疯了，骂一句狂徒没毛病。 “末将愿往！”出列的是潘璋帐下校尉，姓吴名烈，以骁勇著称。 得到潘璋允诺，吴烈当即翻身上马，引数十亲骑飞奔而出。吴烈左手挽缰绳，右手提矛出阵大喝：“关将军！何不速速下马受降，不失封侯之位” 吴烈狠踹马腹，这时候关羽胯下赤兔马堪堪冲奔到百米之外。吴烈的大喝声在四周余音未消，周围亲骑正要聚集过来。 赤兔这时却是猛地开始发力，百米距离竟是只花了先前一半左右的时间，当真是转瞬即至。 可吴烈此时双手持矛都没调整好方向，雄健的赤兔马就从吴烈三步之外错身奔过。 “啊！” 关羽手中长刀乃是关银屏所用，虽然没有青龙刀那般趁手，但也是玄铁打造的神兵。 刀刃长约两尺有余，精准划过吴烈咽喉，与银白刀光一瞬间的接触便让吴烈的脖子被精准切断。 一颗戴着沉重兜鍪的脑袋被血压冲起，咕噜噜滚落在地，脸上浓浓的不解与惊恐表情生动无比。周围亲骑看着红鬃马上无首、冒血的尸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关羽的冲锋速度却是不减，对吴烈这种无名之辈的首级更是不屑一顾。没有理会那些敢在战场上发呆的骑兵，径直朝潘璋本部队列冲去。 就见关羽手中大刀左右翻飞，犹如一个巨型车轮，将所有挡在前方的人马尽皆撞飞、砍断！ 关羽面前的吴军步兵队列一见同袍被撞趴下，运气好擦倒，运气不好被撞飞出去或直接被刀刃取了性命，最倒霉的则被赤兔铁蹄践踏，血肉化作泥渣。 惨叫声中，吴军被那关羽手中长刀或砍或砸，队列乱作一团。 “区区一人而已，速速结阵！盾兵、枪兵上前！把他给我围住！” 吴烈被斩，关羽又勇猛得不见了前些日子里的老态。潘璋这下也不敢托大，立即指挥军阵准备围杀关羽，试图凭借人多势众与血气之勇，迟滞对方的冲锋势头。 可论血勇，夷陵之战后不好说，反正在夷陵之战前，国际间公认的是汉军天下第一。汉中争夺战和水淹七军两场大战役，几乎将曹魏的野战常备部队打掉一半。 至于吴军嘛……只能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但凡孙权不那么坑，都不至于刷出“张八百、满数十、文睡觉、臧传说、刘亡灵……”这么多的名将绰号来。 后面几个绰号或许水分比较大，属于孙权主动送上门的。但张辽的“张八百”绰号却是实实在在用吴军的鲜血铸成的。虽然孙权依然要为此负主要责任就是了。 “张辽来了”这四个字，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东吴兵的一个梦魇。 此时对面冲阵的虽然不是张辽，但关羽可是张辽见了都要喊哥的人物。加上吴烈那具没了头的尸身，周围不少吴兵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幸好在场的许多什长、伍长都有参与那天生擒关羽的战斗，纷纷高声提醒麾下士卒，对面那个不是什么汉寿亭侯关云长，而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可惜他们却大都不是那天孙权大营中的亲历者，并没有注意到一朵祥云一直就飘荡在关羽身后。 直到一个形状类似铁戈，全身漆黑，圆头圆脑，体型却有小山那么大的巨物从天而降，他们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电吹风的游沧天嘿嘿一笑，学着《黑神话：悟空》里的“黄风大王”摆了个POSE，大声喊道：“关将军，我来助你！” …… 虽然答应了要帮关羽夺回荆州，但游沧天其实心里是没什么具体方案的。从战略到战术，目前都没想到什么实质性的方案。 顶多就是有个“大不了我一路用‘五指山’平推过去”这样的终极方案。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这位“苍天大人”纯属偶然路过。让关二爷留在荆州顽强抵抗，也带了点临时起意的意思，能有完整的计划就怪了。 幸好关羽他们也没问太具体的，这让游沧天有时间仔细想想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达成“解救麦城”这个战术目标。 虽然以自己在此方世界中身高应该有三四百米的“法相”，即使一路用五指山拍过去，逼退麦城周围吴兵的难度也不大，可游沧天总觉得这样缺乏了点效率。 就连原始人都懂得要依靠工具的力量呢，自己靠一双关银屏眼中的“金色巨手”拍拍拍，乍看之下挺威风，实际上也就只是幼儿园小孩子打架的水平了。 反正这水镜鱼缸口子足够大，不少日常工具都可以带进来耍耍。可他家里的日常用品嘛…… 也不是没效率，只不过大都没有脱离冷兵器的范畴。 想想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一个个的从无到有，都能整出火枪大炮来。自己背靠整个现代社会体系，家里最大威力的“兵器”居然只有一个扫把，就感觉有点Low。 啧，孙吴和曹魏你们要庆幸我呆在治安良好的国内。要是在太平洋的另一边，你们就等着见识放大两百倍的冲锋枪吧！ 瞧水镜鱼缸的宽度，想来RPG火箭筒也不是带不进来。(-□-□) 为了提升自己的“现代感”与“热兵器时代感”，游沧天专门出门去买了几串鞭炮回来。 这边一串鞭炮的威力虽然也就听个响，可到水镜下面大概就有两百串堆一块的威力，想来应该会比原始的炸药包要好使。 就在他都打算好明天就带着一串鞭炮去三国世界瞧瞧威力的时候，洗完澡刚要吹干头发的他，才猛然想起自家不还有这种“气象武器”嘛！ 水镜鱼缸也挺“通情达理”的，电吹风就算连着电线，进入三国世界也能正常使用。 只不过还没等他提前实验一下放大两百倍的电吹风有何种威力，就发现东吴人已经开始劝降了。拿来做文章的还是关羽被俘时的那些战利品。 自从昨天伤势痊愈后，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的关二爷，一点都不惯着潘璋这些人，拍马横刀就朝吴军冲了过来。 关银屏负责压阵，主要责任是确保游沧天在她方圆一公里的行动范围，能够尽可能覆盖整片吴军阵地。 行动虽然有些仓促鲁莽，但也正因关羽的这份果断，才在千钧一发间，重新点燃了麦城守军的斗志。 而现在游沧天要做的，则是让这股斗志更加旺盛，一扫之前的那股颓势！ “看我的三昧神风~~~” 说罢，他便按动开关，将手中的电吹风开到了最大档！ ------------ 8.啊这……我没想那么多啊！ 潘璋自然不可能认识电吹风，但看这东西小山一样的体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玩意。想起之前的军中传闻，心里就是一咯噔。 唯恐这东西像个榔头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他们砸成肉酱。但当着电吹风真正启动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欠缺了。 先是一阵堪比雷鸣的“呜呜”声响起，下一秒便是一股毫无预兆的狂风迎面而来。 游沧天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将这电吹风的风比作那“三昧神风”，但这风经由放大两百倍的电吹风吹出来后，还真就有《西游记》里所写的几分味道：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 碧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森罗殿。 五百罗汉闹喧天，八大金刚齐嚷乱。 文殊走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 真武龟蛇失了群，梓叱骡子飘其韂。 行商喊叫告苍天，梢公拜许诸般愿。 烟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残生随水办。 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岛蓬莱昏暗暗。 老君难顾炼丹炉，寿星收了龙须扇。 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风吹断裙腰钏。 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难取匣中剑。 天王不见手心塔，鲁班吊了金头钻。 雷音宝阙倒三层，赵州石桥崩两断。 一轮红日荡无光，满天星斗皆昏乱。 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向西湖漫。 雌雄拆对不相呼，子母分离难叫唤。 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寻闪电。 十代阎王觅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 这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经一卷。 白莲花卸海边飞，吹倒菩萨十二院。 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这风来不善。 唿喇喇乾坤险不炸崩开，万里江山都是颤！ …… 关羽虽然在冲阵前就从游沧天那里得知了这风吹起来后，大概会有怎样的一番动静。可当这“神风”真的吹起来后，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由庆幸自己没有托大，老老实实地将游沧天给的棉花，塞进了自己和赤兔马的耳朵。 虽然体积增大两百倍，不代表风力和噪音也一并增强了两百倍，但多少是有些增幅的。比如噪音足以让距离较远的东吴士兵都感觉浑身难受，下意识地就想去捂住耳朵。 距离近些的更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头晕眼花，直犯恶心。 巨型电吹风前端扇形区域内的平均风速至少有30米每秒，大约就相当于普通台风的威力。 一般的电吹风对着人脸吹，感觉都不太好受。似现在这般大小的风力，正对着的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像关羽和赤兔这样顺风突进的还好，顶多就是赤兔马感觉自己再跑得快点，貌似就能玩玩滑翔了。 而处于逆风位置的东吴军阵则是在瞬间开始了人仰马翻。盾兵最惨，盾越大，越拿不稳，好几个都直接被强风给吹飞了出去。连带着砸倒后面一堆人。 游沧天只是像吹头发一样稍微抖抖手腕，都没用五秒钟，潘璋麾下刚要成形的军阵便已经溃不成军了。 “是风神！风神在帮助关羽！！” “救命啊！风神大人饶命啊！” …… 发现麾下士兵开始惨叫溃逃，差点被风吹得从马上摔下来的潘璋，喊破嗓子般地试图阻止军阵崩溃。 关羽本来还不知道潘璋的具体位置，潘璋站出来喊这一嗓子便仿佛指路的明灯。 周围只能听到电吹风的呜呜声，关羽耳朵里又塞了棉花，潘璋具体喊什么是听不到的。 可是周围东吴兵都在逃，就你一个人在那里做声嘶力竭状，身上的甲胄又明显是个将领，关羽自然是第一时间朝潘璋这里冲来。 不管你是不是潘璋，总之枪打出头鸟准没错。 潘璋也是倒霉，他是吴军军官中面对麾下溃逃反应最快的那个，所以也是第一个被关羽盯上的。另外，他的头盔在刚才下马的时候，不知道被风给吹到哪里去了，似乎还砸到了谁。 关羽见这人没有戴头盔，便扯下背后的长弓，就见他弓似满月，三支箭矢闪电般射出，竟是一手三箭连珠的本事。 二爷虽然不管在正史还是演义小说中，都没太多射箭的描写……手臂中箭的次数倒是多得吓人。但好歹是马弓手出身，一手弓术还是拿得出手的。 就是大风中准头稍差，只有第二箭正中目标，另外两箭都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但一支箭有时候已经足够改变战局了，更别说这还是正中潘璋眉心的一箭！箭矢入肉数寸，大名鼎鼎的偏将军潘璋，甚至都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便阵亡当场。 “将军！！” “将军阵亡了——” 游沧天早就盯着潘璋了。一看他被关羽斩杀，便专门停下了电吹风，好让这些吴兵的惊呼声传得更远。 同时也是在变相提醒关羽——你刚砍的那人，便是主将！ 潘璋周围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外围的吴军听清他们在喊些什么后，更是乱成一团。本来都要走了的关羽这下确认了自己砍了大鱼，旋即调转马头，径直朝这边冲了过来。 “拦住他！为都督报……”仇字尚未出口，当先这名校尉已被一刀砍中肩窝。此人也算骁勇，临死还不忘死死抓住刀刃，试图用自己的身躯给同袍们创造机会。 可他的奋不顾身并没有什么正面意义，甚至加剧了潘璋部的士气崩溃速度。 关银屏的大刀也有几十斤重，加上校尉连人带甲怕不是要超过两百斤了。可到了关羽手中却仿若无物，甚至挥舞起来更加虎虎生风。 刀尖上挂了个人，他就直接把长刀当长柄锤来用。长刀翻飞间，吴军本就混乱的队列变得更加七零八落。 一路杀到潘璋尸体前十步，吴军只当关羽志在首级，爆发出最后的勇气。 关羽左冲右突，接连砸翻七八名上前堵路的潘璋亲兵，剩下的潘璋亲兵正要死战保全主将最后的尊严，却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句“汉军出城了”，让所有人的气势顿时一滞。 吴军刚刚的注意力大都被狂风与关羽所吸引，这时外围还算安全的兵士方才注意到麦城在狂风停止后便城门大开，周仓带着上百人马杀奔而来。 以此时吴军完全被打乱了的阵型与低落到谷底的士气，别说主将潘璋已死，就算他还活着都要选择先避其锋芒。 那名早就血肉模糊的校尉在这个时候被关羽使了一个巧劲被甩飞了出去，将他与潘璋尸首间最后的阻拦之人全部砸趴下。 长刀一挥，在潘璋右手边扶着其尸身不倒那人与潘璋的首级同时飞起。二者唯一的不同是潘璋的首级还没落地，便被关羽凌空抓到手里。 “潘璋首级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若想保住性命，速速弃械投降！” 关羽大喝一声，横刀立马，配合身后那“神器”黑洞洞的巨大枪口，宛若真正的神人。 按照此时军制，主将阵亡麾下将士也都要受罚，其中以亲兵惩戒最重，要全部斩首以儆效尤。若是加上军旗早就被狂风吹得不见踪影一事，那要掉脑袋的人就更多了。 此时吴军前部这三千精兵的内心是崩溃的。本以为夺下麦城的大功唾手可得，却被关羽在转眼间化作了泡影。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有愤怒、有不甘、也有恐惧，更多的还是彷徨与不安。 看着威风凛凛的关羽，黑洞洞的“风神神器”，以及天上那朵存在感突然暴涨的祥云。被刚刚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吴军，现在一个个都仿佛成了行尸走肉，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兵戈。 自家主将死了，对面是前不久才威震华夏的关羽。这两件事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天上的神仙都明显站在对手那一边，这仗还怎么打？ 他们倒也想逃，可只要一有点动静，那个风神神器就会迅速转移到逃跑者前方，被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才刚见识过其威力的吴兵又哪里敢再越雷池半步。 “君侯——！！”周仓第一个冲到关羽身边，几乎是扑到关羽马前，泣诉道：“君侯无恙，当真是天佑大汉啊！” 关羽听完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游沧天，朗声笑道：“说得好，天佑大汉！你速速带人收缴这些人的衣甲兵器，押入城中看押起来。” “喏！” 周仓没想太多，关羽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王甫就不同了，在拜见过关羽后，他立即小声说道：“君侯，麦城城中无粮，我军自己尚且不足，又哪里来的余力供养这上千俘虏？” 关羽他刚才其实是乐见吴兵溃散的。麦城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而且他就一个人，就算加上周仓带出来的百余兵马。只要这些吴兵溃散，他们就算想去抓也抓不了多少。 关羽看得分明，这些吴兵降卒之所以没有溃散，是因为游沧天拿着电吹风恐吓吴军，让他们直接画地为牢了。 既然苍天大人要留下这些俘虏，那想必自然有祂的道理，“你且放宽心，苍天对这些人自有安排。” 见关羽以目示意天上那朵祥云，之前在城墙上全程目睹了这一战始末的王甫，身子不由一震。 王甫看看关羽，又看看天上的祥云，一脸的难以置信。 可一想到刚刚那从天而降的黑色神器，以及那凡人力所不能及的狂风，貌似除了有神人相助外，王甫还真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在天上飘着的游沧天看到这一幕却是一愣一愣的。 他很想说自己当时没想太多，就是单纯觉得俘虏要抓干净才好。不然这些吴兵溃散后，稍微收拢、整编一下就又成了敌方生力军。 现在听到关羽和王甫的对话，才想起来现实里的俘虏，可不是游戏里的数字。不仅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收编为自家部队，还要拿出粮食补给来养活这些俘虏。 虽然可以不用考虑让他们吃饱，可近三千名俘虏，对眼下的麦城而言，依然是不可承受的负担。 哪怕自己这个所谓的苍天，愿意在粮草方面出手相助，依然如此。因为就算能养活，凭麦城中三百人不到的守军，也看不住这么多俘虏。 除非这三百人以后就都留在麦城看守俘虏，其他什么事都不干了。要想招降、关押俘虏，至少也得等夺回江陵城，关羽他们才有这种余裕。 游沧天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起来，既然不能留，那这些俘虏就只能放或杀了。 “杀俘”这种事情，一向不是刘备军的风格。不然之前关羽直接把于禁手下的三万魏军直接砍了，哪还会给孙吴编一个“擅取湘关米”这种出兵借口的机会。 自己又不是杀人狂，对一掌拍死人这种事既没有什么罪恶感，更加没有什么兴奋激动的感觉。 不能杀，那就只能放了。 这样的话，自己之前吓得这些吴军画地为牢的事情，不就成了多此一举？ 游沧天摇了摇头，随便放任这些吴军逃回去，那孙权真就只要稍微整编一下，就能再推到战场上来了。 现在这样全部留下，麦城守军就可以收缴他们的兵器铠甲。事实上，周仓现在就在这么做，那张黝黑大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止不住。 都说打仗打的是后勤，后勤可不只是粮草。粮草只是战争最基本的物资，要是连吃喝都无法确保日常供应，那就别指望能打胜仗。 能填饱肚子，士兵才会有基础的士气。但要想打胜仗，这还是不够的。 兵器铠甲够不够充足精良，士兵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才是胜利的主要条件。尤其是前者，时代越进步，在战争中的作用就越显著。 潘璋作为孙权的亲信老臣，其部曲的披甲率在吴军各部中本就名列前茅。吴军多皮甲、木甲，但这三千俘虏却大都身穿铁甲。 潘璋是东吴有名的贪财之人，但他在贪财的同时显然也知道要想在吃人的江东立足，兵强马壮才是硬道理。 所以他麾下部曲的装备精良程度与战斗力，在吴军各部中绝对排在前列。要不然在前两天的战斗中，也不能生擒关羽父子。 若是放任这些吴兵溃逃回去，虽然在溃逃过程中会有丢盔弃甲的情况，但只要是东吴人来打扫战场，最后还是落回孙权的口袋里。 只不过现在风水轮流转，这些精良的军械甲胄都便宜了关羽麾下。 收缴完军械，再放这些吴兵回去，威胁就已经不大了。不过游沧天觉得还是得再多想点什么，给自己多找补一些“画地为牢”的理由。 ------------ 9.苍天已死！ 游沧天很快便找上了关银屏：“银屏，你快去告诉云长将军，我建议这些吴兵最好就不要放进城了。你们在每个人双手掌心各划一刀，就可以放他们回去了。” 关三小姐刚刚看亲爹单枪匹马地冲杀敌阵，虽然知道有游沧天的庇佑，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直到看见那形状像是铁戈一样的“神器”大发神威，轻松摧毁吴军的斗志，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同时也暗暗吃惊于苍天大人的雷霆手段，不由开始反思自己这两天有没有轻慢人家了。 她承认，在发现苍天大人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像年轻小伙子后，她对天上那张云脸的好奇心也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开始自己脑补那张没有表情的云脸，做出各种各样表情的画面来。 “呀！？” 正担心自己这种想法算不算大不敬的时候，突然听到天上的游沧天跟她说话，小姑娘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小心啊！”游沧天才是真的被吓到，下意识间将右手里还握着的电吹风都给丢了。结果想去救人的手伸到一半，人家已经自己坐稳了。 倒是电吹风落到地上的动静把关银屏的坐骑给吓了一跳，驮着她飞也似地跑出去，看得游沧天是尴尬不已。 这件事同时也让游沧天有所反省，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两百倍的体型差距，自己在此方世界（物理上）的一举一动，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刚刚电吹风掉到地上的动静之大，恐怕已经让方圆十里内的人都感受到了。关羽还以为关银屏这边出了什么事情，火急火燎地就跑了过来。 “爹爹，女儿没事。是我想着心事，猝不及防间听到上苍旨意，被吓了一跳。”关银屏略显不好意思地说着，她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吓了一跳，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哦？苍天有何吩咐？” “……”关银屏一愣，她刚刚光顾着吃惊和保持平衡了，还真有些记不太清游沧天具体说了些什么。 她既不敢让游沧天重复一遍，又担心说自己没听清会被关羽责骂，一张俏脸登时就急红了。 幸好游沧天一眼就猜到少女的窘境，他倒是没有什么说话只说一遍的大领导包袱，立马就在天上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对了，我说的这些只是建议。如果云长将军有自己的安排，那就请他自行其是吧。” “自行其是？”关银屏茫然了一下，显然有些不太了解这个现代成语的意思。 “额，就是让他按自己想做的方式去做的意思。” 关银屏很快就将游沧天的意思都转告给了关羽，显然后面的那番补充是多余的。不说游沧天在他们眼中的权威性，现实条件也让关羽十分赞同这种处理方式。 关羽现在算是吃够了抓太多俘虏的亏。江陵新城是他监督打造的当世大城，关羽当时基本就是冲着“永不陷落”这个目标去建的。 东吴能够这么轻松迅速地拿下江陵，倚靠的除了糜芳、傅士仁这些叛徒的倒戈，很大的一个助力就是城内的三万魏军俘虏。 不仅如此，要不是为了养那三万俘虏，关羽也不至于被东吴拿什么“擅取湘关米”来做文章。 虽然东吴的背盟不是少一个借口就能阻止的，但至少能让江东鼠辈变得更加师出无名。 划伤双手掌心虽然只是皮肉小伤，但以荆州现在的湿冷气候，想要把这小伤养好也不容易。 而且掌心受伤，这些人就算放回去也无法继续投入战斗了。 要是刀子稍微再生点锈，那就很可能感染破伤风。破伤风这种病在东汉三国可是没有什么特效药的，只能靠体质硬扛。 关羽虽然不知道“破伤风之刃”的二次伤害，但他也比游沧天多想到了一个放俘虏回去的好处。 那就是可以动摇东吴的军心。近三千亲历过苍天威能的吴军放回去，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胆子上前线，光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对东吴士气的进一步打击！ …… 游沧天刚刚电吹风失手砸地板那一下，动静还真不小，就连吕蒙所在的大营都听到了。正惊疑间，前去查探麦城消息的探马回来了。 “什么？潘璋全军覆没！？” 吕蒙本以为就算诈城之计失败，也能打击麦城守军的士气。凭借潘璋所部的精锐，一鼓作气拿下麦城应该不成问题。 谁能想到探马回来竟然禀报说潘璋部全军覆灭了？ 吕蒙正要呵斥探马的荒唐说辞，可他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一下大动静。顿时就联想起了一个关于光武帝刘秀的著名民间传说，脸色不由一变。 “怎么可能全军覆没，难道潘璋部被天外陨星给砸了？” 吕蒙这么问的同时，在心里不停祈祷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 但刚才那一下的动静真的很像什么大东西砸到地上的样子，而且除了被陨石砸，吕蒙也想不出其他潘璋全军覆没的理由。 就算关羽来了，也不可能一个人砍死三千人。现实毕竟不是游戏，哪怕是玩无双割草类游戏，单枪匹马想砍个三千人斩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不是的，除了潘将军阵亡之外，其他士卒大多是弃械投降了。” 这探马半路上被那声巨响吓了一跳，等他抵达麦城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他也没看到什么巨型电吹风，只知道潘璋战死，所部军卒尽数弃械投降了。 “投降？到底怎么回事？”吕蒙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到现在还没有收拢到潘璋麾下的一个溃兵，这说明潘璋部是集体投降了。 有人投降他能理解，主将潘璋战死了，麾下自然会有人投降。可也应该有人逃跑才对，可到现在都没见着一个溃兵，那就说明潘璋部是成建制地投降。 这种情况吕蒙就无法理解了！ 麦城里头才多少人？怎么可能将十倍于己方的潘璋部全部俘虏？ “是关羽！关羽杀回来了。” 吕蒙眉头一皱，“不可能！关羽就算回来了，他也没那个能力将潘璋部全数俘虏。” 关羽斩了潘璋？虽然年近花甲的人做到百万军中取敌上将首级有点离谱，但关羽的成名战斩颜良便大概是这般情形。所以吕蒙并没有太过怀疑关羽有没有这个实力。 但他绝不相信关羽能够将潘璋部一网打尽，一条漏网之鱼都没有。除非…… 吕蒙忽然想起这两天在军中传得很凶的那些传言，心里又是一突，随即便是好一阵咳嗽。吕蒙右手五指死死捂在胸口，呼吸平缓而粗重，张了张嘴，又死死抿住。 他绝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就算孙权派了亲信过来陈述之前关羽被救走的详情，他也不信！ 倒不是跟潘璋一样，笃信是孙权闹了笑话，用这些谣言来进行遮掩。而是吕蒙认为若是苍天有眼，又怎会放任天下纷乱三十余年？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是当年黄巾起义时所喊的口号。“黄天”指的自然是黄巾军，而“苍天”则是隐喻大汉。 曹操、刘备以及自家老主公孙坚等人都是当年一战的亲历者。时至今日，没人相信“黄天当立”，但“苍天已死”却也是天下有识之士不宣之于口的共识。 苍天若是有眼，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为孙吴立下了盖世奇功，完成了前两任大都督全据荆州的夙愿。 可这江陵刚得手，他吕蒙便身染重疾，这算什么？天谴吗！？ 所以苍天一定是不存在的，或者像张角说的一样，苍天已死！不然他吕蒙现在的遭遇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待身子稍感舒适，吕蒙便吩咐左右道：“加派探马！关羽就算带着援军来了，也肯定会有漏网之鱼。快点去将他们找回来，我要知道麦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蒙本以为这些探子要花不少功夫才能知悉麦城一战的详细情况，但很快探马就都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那近三千名的被俘吴军。 看到这些败兵都被剥去了甲胄、兵器，双手掌心也都被利刃划破，无一例外。吕蒙也不得不接受他们真的是一个都没跑掉，被成建制地俘虏，接着又被当场释放。 被成建制地俘虏，又这么快地全员释放，对一般将领来说或许会感觉汉军莫名其妙，但对吕蒙这种等级的将领而言，却能从中一下子读出很多信息来。 其中最关键的自然就是汉军依然缺兵少粮。这点并没有因为关羽的及时救场而改变。 如果有足够的人手和粮食，以关羽的脾气，于禁的三万人他都敢吃，潘璋这三千人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回来。 甚至在这两方面可能窘迫到超出想象，不然也不至于连顿饭都舍不得给，都没入夜就把俘虏给放了。 但吕蒙并没有高兴太久，随着接下来对潘璋部被俘军士的问询，吕蒙也总算知晓了上午在麦城城外，到底发生了怎样一番场景。 孙权提到过的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的风神神器？比江东那边台风季时还要强劲的要命狂风？还有最后那神器下落时惊天动地的响动？ 从这些被俘军士口中说出的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在向吕蒙阐述那个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关羽之前恐怕真的是被神仙一般的人物给救走，现在那个神仙又愿意帮助关羽防守麦城。 那接下来呢？是要帮助麦城残军突围？还是……要帮汉军夺回荆州？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吕蒙就感觉自己的心脏猛抽了一下。 “传令！让各部紧守营垒，包围麦城，没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进攻！”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围三缺一，包围麦城的东、南、西三面，留出关羽上次突围时走的北面。 只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再派兵去北面埋伏，你关羽要走就走，但别想着去江陵了。 反正麦城城中无粮，也不是什么紧要据点。只要他这边紧守门户，关羽手下就那两三百人，想来很快就会撤退的吧。 只要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不出手相助，吕蒙觉得自己这种防守策略是没有破绽的。至于那股力量要是出手相助…… 那大不了收缩防线，严防死守个把月，把关羽他们都给饿死就好了。 吕蒙没有听说过“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话，就算听说过，或许也不知道这话的深意，但他显然完全能理解这话的字面含义。 在他的潜意识中，或许认为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可能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但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粮食来供给汉军。 只要汉军还要吃饭，那“缺粮”这件事就是勒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 至于民间传说中那些会送粮食给黎民百姓的神仙，吕蒙倒不是没听过类似传说，但他听刚刚那些被俘士兵的描述，猜测对面应该是“风神”一类的神明。 这类掌管气象的神明或许能保佑五谷丰登，但麦城现在作为军事据点，城内农户早就逃进江陵等城了，一时半会哪来的人手去种出粮食来？ 可惜，吕蒙要是现在能进麦城瞧瞧情况，就会知道自己这个计划错得有多离谱。 道理很简单，一个人要是面对的是一道连题目都错了的算术题，就算他的算盘打得再精，也算不出正确的结果来。 …… 游沧天一早就知道麦城缺粮，但他没想到会缺到这种地步。 虽然还不至于煮树根树皮，但当汉军开始做饭的时候，哪怕以他那在此方世界中说不定有8K超高清的视野，也无法从那几个煮饭的大锅里，找到几粒米的影子。 吕蒙的防守策略某种程度上可谓是找准了关羽的死穴。如果没有粮食，关羽就算再怎么想夺回荆州，也只能选择撤往益州。 就食于敌？不存在的，这里在几个月前还是自家地盘。而且抢百姓粮食这种事，在蜀汉的高层里就没几个人能干得出来。 “银屏，告诉云长将军，先别让将士们忙活了。只吃这点东西，要怎么夺回荆州？” 关银屏正担忧地望着拿着一丁点米粮准备造饭的麦城守军，听到游沧天发话，神色不由一亮，略显兴奋地问道：“苍天大人，您愿意赐下粮食给我们吗？” 游沧天略感好笑地反问道：“如果不给你们点粮食，你们饿着肚子要怎么夺回江陵？” ------------ 10.好像算错了！？ “你们饿着肚子要怎么夺回江陵？” 闻言关银屏抿了抿嘴，她差点想说就像先前那样，一路风雨雷电地平推过去不就行了？只不过话到嘴边，她的自尊心又压下了这股冲动。 连她都接受不了这种只在旁边干看着，然后依赖他人……或者说靠着求神拜佛把事情全干了的行为。想来以自己父亲的骄傲，更加无法接受这种只是当个看客的结果。 “此话当真？这可真是太好了！” 关羽一听游沧天会赐下粮食，精神也是一振。他刚刚就在听王甫汇报城内粮草的剩余情况。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关银屏就来了。 王甫在一旁则是听得目瞪口呆。他跟吕蒙的思维有些类似，都觉得神仙或许在武力上能够帮到他们，但要说能变出粮食来，却是感觉有些无法想象。 他本是益州大族，刘备入蜀后便被派来荆州辅助关羽。在江陵呆了数年，与关银屏倒也不算陌生，小声询问道：“三小姐，这粮食要怎么赐？是天上下稻米，还是田里的庄稼能在一夜间长出来？” “长史不信？”关银屏反问后，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换作数日前，我也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城内校场。士兵们已经听令收起那几个都没什么米的大锅，明明白天刚打了一场打胜仗，收缴了上千副兵器铠甲。 但兵器铠甲又不能当饭吃，虽然也有缴获一些随身干粮，但潘璋部并未有长途行军的打算。就算士卒有带干粮，却也不多。 校场上的众士卒本来还指望今天能凭借战场缴获，稍微吃顿饱的，却没想到米刚下锅，就被关银屏给叫停了。 他们作为关羽最后的一批忠诚卫士，自然不敢对关三小姐有什么表示，只是一脸茫然地或四下环顾，或抬头望天。 关羽见此并无什么表示，只是让人在校场点将台上摆上香案，随即便命全军将士，与他一同朝祥云所在的西面三拜。随即关羽便站在原地，不再动作。 众将士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不懂关羽今天连饭都不吃，跑来这里带大家一起祭拜天地是在干什么。 倒是一些上午在城墙上看到过城外动静的士卒像是猜到了什么，也学着关羽的模样，看着西面的天空。 有关羽和这些人带头，那些本来不明所以，小声议论的兵士也都察觉有异，逐渐安静下来。 时近黄昏，恰好今日又是个有晚霞的天气，所以众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关羽都差点要忍不住问问自家闺女，这“苍天大人”现在到底是隐藏在哪朵祥云之后。 关银屏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游沧天所在的那朵祥云，只是见那云中没有人脸模样，心知“苍天大人”八成是去准备粮草了。 果不其然，就在现场稍微变得有些嘈杂的时候，总算找对云了的关羽精神一振，大喝道：“肃静！” 一喝之威，竟是声震四野，余音不绝。 众人不由一凛，外人或许只知道蜀汉军中的张三爷是有名的大嗓门，实际上关二爷的嗓门也一点不差。 只是性格使然，很少以声威震慑敌我。加上近些年来上了年纪，知道这件事的人已是很少。就连他们这样的亲卫部队，都已经鲜有听到关羽的大嗓门了。 得到关羽提醒，不少军士很快也发现了那朵正朝他们头顶上飘来的祥云。 随着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机敏的终于注意到这朵祥云，貌似在白天的城外战场上便曾出现过。 “银屏，让大家把广场中间的地方空出来。” 关银屏立马上前转告关羽，关羽便挥臂大声下令道：“以此为线，左右散开！” 说罢，关羽觉得这样再三转告的做法有点缺乏效率，便朝关银屏道：“从今以后，若是苍天有旨意示下。如果是大事，你再报与我知晓，像此等小事，你自己下令即可。 唔，此事需名正言顺，我暂且封你为参军。但是银屏你要切记，绝不可假传天意。” 或许是生于乱世的原因，关银屏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在孙尚香来荆州的那段日子里，更是梦想有一天能加入了这位东吴娘娘的女卫队。 可惜后来孙尚香被骗回东吴。待关银屏长大后，多次想要自己组建一支女卫，在军队中谋求一块容身之地。 只是关羽平日虽然很是疼爱这个女儿，在这件事上却一直不肯松口。没想到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军中职务，今日却是这般轻易就到手了。 关银屏立马抱拳道：“父亲说得哪里话！这可是天意，女儿又岂敢造次！” 不同于关羽他们，关银屏可是能看到游沧天“法相”的。不可视的伟力固然高深莫测，但有时候能看见神秘之物，也未必就能减少几分那种感觉。 甚至还会反过来感受到煌煌天威的强大。 当然，偶尔也会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就比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校场众人看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张长约二十丈（约40米），宽度也有十丈有余的白纸凭空出现。随即像是地毯一般平铺在校场正中。 众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又是一张同样尺寸的白纸落下，两张纸并排，便几乎将这处校场的大半空间占据。 但是在关银屏看来，却是看到游沧天的那双黄金巨臂，小心翼翼地将这两张白纸平铺在校场上。 动作很是文雅，但这种文雅的感觉出现在一只大小堪比擎天之柱的巨手上，那种强烈的反差感，着实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尤其是游沧天最后还不忘在白纸上轻抹两下，将其完全摊平的动作，有种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巨型法相身上的细腻感。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关银屏脸上的笑意完全凝固了。 …… 游沧天在今早就在考虑接下来该给关羽的部下吃点什么了。 考虑到彼此体型差距，请他们吃点大鱼大肉，对于自己的钱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一个黄金单身汉，虽然会做两碗菜，但也就是番茄炒鸡蛋、拌青菜这样的水平。 虽然关羽他们这些行伍之人，肯定不会介意这类菜色，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点外卖倒是简单，可就在他要点开手机APP的时候，忽然想起以前在电视还是网络上听人说过，对于饿了很久的人，不能一下子给太多和太补的食物。 大致上就是虚不受补一类的道理。 麦城守军虽然应该也没饿太长时间，但保险起见，这第一顿，游沧天还是觉得做得简单一点为好。 最后他从超市里买了一袋奶香小馒头和一袋小笼包回家，放锅里蒸上十分钟便出锅了。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去包子铺买点一般个头的包子，感觉请三国人吃包子，有点小时候玩街机的感觉。 不过，放大两百倍的包子，搞不好那包子皮会比城门还厚，吃个包子还要关羽耍青龙偃月刀才能吃到肉馅，那画面……有点想看，但还是算了。(≧∀≦)ゞ 游沧天没有问过麦城守军的具体人数，不过他简单心算了下。想来三四百人的话，正常大小的包子、馒头，给个三、四个应该就足够了。 换成小块头的奶香馒头和小笼包，那就各来五个好了。 刚出锅的小馒头和小笼包都很烫手，虽然在放进水镜下面后烫手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开始了快进快出。 这一幕看在关银屏的眼里，就是苍天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噼里啪啦地从天上放下七八个足有四丈左右的巨型馒头和巨型包子。 食物的热气在下一秒蒸腾开来，冬季的寒意瞬间就从校场上被祛除得一干二净。不过这时校场上的众人可都没有余暇计较四周环境暖不暖和之类的……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因为等他们从天降肉包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后，立即就被那股热腾腾的香气给熏得五迷三道。 还有什么事，比半炷香前还在担心今天又要饿肚子，半炷香后却要开始“担心”这么多的大蒸饼，自己这么些人能不能吃完来得更幸福？ “诸位将士！这些蒸饼乃是苍天所赐，快快与我一起拜谢苍天！” 关羽那张红脸此时愈发显得红光满面，事前他对这一幕算是有点心理准备，但真正发生在眼前，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表的震撼与喜悦。 这么大的蒸饼，以他们这点人马，别说今晚吃不完了，这个月……不，瞧这些蒸饼的块头，关羽估计他们这些人马，恐怕接下来的一年里都未必吃得完！ “感谢苍天！” “感谢苍天！”士卒中或许还有人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跟着关羽一起拜谢上苍，那还是非常积极的。 看到老天爷帮他们打杀敌人，未必能带给他们这些厮杀汉多少安心感或幸福感。或许还会担心自己哪一天会不会也因为什么过错，而被上苍降下天谴。 但老天爷赐下粮食给予他们温饱，那安心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 民以食为天，着实是一句至理名言。越是品读，就越是让人能感觉得到其中所蕴含的，一个古老文明几千年沉淀下来的治民哲理。 游沧天被这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吓了一跳，之前最多就是被关羽一家感谢还没什么明显的感觉，现在几百号人一齐朝自己下摆，这场面就大了。 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顶多偶尔在剧团谢幕的时候上台一起感谢下捧场的观众。可掌声哪怕如雷鸣一般，震撼程度也不如眼下这般。 就连关羽都单膝下拜，不少士卒更是摆出了三跪九叩的架势。王甫这种大族出身的文化人，更是直接来了个标准的五体投地。 可惜他让众人起身的声音没人听得到，就连关银屏也装作没听见似地继续行礼。 直到他害臊到想要捂脸的时候，关羽等人才终于结束了这般大礼。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沧天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后这样的大场面只会多，不会少。 就在他还在天上迷糊的时候，下方的军士终于开始了大快朵颐。 关羽善待卒伍的一面在此时就表现出来。 虽然不至于真拿着吴军自己送上门的青龙偃月刀上去切馒头，但用起菜刀来给下属们分馒头，也是毫不生疏，一看就知道他过往没少做这种与兵同乐的事情。 日常在江陵城里的话，或许还要端着点汉寿亭侯的架子。但在行伍之中，关羽却十分亲近士卒。 游沧天就发现关羽居然叫得出每一个上前士卒的名字，不由在心中感慨不愧是进过武庙，到明清时还成了武庙主神的人物。 带兵打仗是绝对有一套的，这点只要了解过在败走麦城前，关羽的对面到底都站着哪些名将就可想而知。 曹仁，曹魏宗室除曹操外第一将领。周瑜攻江陵时亲自出阵营救部将牛金，被盛赞为“天人”。 于禁，五子良将。若不是被关羽生擒，评价还在张辽、徐晃之上。 庞德，西凉猛将。以陷阵却敌闻名，勇毅冠绝马腾麾下军队。 徐晃，五子良将。因治军严整被曹操称赞“有周亚夫之风”。 吕蒙，东吴第三任大都督。也是进了武庙的人物。 甚至就连曹丞相本人都亲自出马了。只不过曹操本人并没有到前线，只是亲率主力由洛阳进抵摩陂（今河南郏县东南），并已先后派殷署、朱盖等十二营兵进至偃城，悉归徐晃指挥。 瞧瞧这阵容，抛开背刺的孙吴不谈，曹魏一方除了张辽，说是主力尽出也没什么问题。 就这阵容，曹仁被打得不敢出城野战，于禁被俘，庞德陨身殉节。 徐晃虽然是正面打败关羽的狠角色，但也是靠着散播孙吴背刺的消息，打击了汉军士气，激励己方士气后，才敢与关羽对阵。 完全可以说，关二爷的“水淹七军”就算不像演义小说里写的那般是有计策，而是如魏人自己说的那样全靠天时运气，非战之罪。 光是他面对这等华丽的对手名单一事，就当得起后世对他的各种推崇。 更别提还有当世“俘斩榜榜一大哥”曹丞相数十年如一日的欣赏与看重。 严格来说，曹丞相一辈子看走眼的人貌似就一个司马懿。可人家司马宣王也是一个都七老八十了，还能臭不要脸的大人物啊。 就在游沧天正发散思维的时候，下方的关羽也已经带着军官们给数百军士都分好了食物。某人回神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给麦城军士们一共准备了四个小馒头和四个小笼包，可结果是现在连一个小馒头都没分完！ 某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小学生等级的数学错误！ ------------ 11.吃饱喝足 我居然犯了个小学生等级的错误？唔，也可能是中学生等级？ 一念及此，游沧天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起来。他之前是这么想的：一个馒头变大两百倍，那也就等于变成了200个馒头。一个成年人的一般食量大约是每顿饭两、三个馒头。 假设麦城有400人，按每人2个馒头计算，每顿饭一共需要吃800个馒头。他这边的馒头如果一个顶两百的话，他要给4个馒头才够麦城守军吃一顿的。 奶香小馒头个头都没正常馒头的一半大，所以还要加个小笼包，还能让大家吃点肉。 乍看之下这么算好像没什么问题，可现在答案摆在眼前，游沧天才反应过：一个馒头变大两百倍后的大小，可不是区区两百个馒头加一起的大小啊！ 做个简单的算术题，小馒头假设为长方体，长宽高分别是6厘米、4厘米和2厘米。其体积为48立方厘米。 两百个加一起就是9600立方厘米，0.01立方米都还不到呢。 而小馒头放大两百倍后，长宽高分别变成了1200厘米、800厘米和400厘米。这体积足足有384立方米！ 假设一个大馒头的长宽高为10厘米、6厘米和4厘米，体积也就是240立方厘米。800个加一起的大小也就0.192立方米。刚好是一个放大后小馒头的两千分之一。 也就是说一个小馒头在此方世界，就够关羽这四百人吃个两千顿左右，才能吃完。自己居然还足足给了四个？外加四个差不多大小的小笼包。 小学生！真就是小学生等级的计算错误啊！自己居然要到人家都吃饱了才发现！(°﹃°；) 唰地一下，游沧天像是触电了一样地从水镜鱼缸里抬起头来。随即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害臊得捂着脸，在地板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傻瓜啊你！被人叫几句苍天大人就飘飘然了，竟然连这种等级的算术题都能做错！丢死人了！！！” 发泄了一会，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大汗。 “十二月的初冬，又没怎么运动，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汗？” 游沧天这么自言自语着，隐约觉得这可能跟水镜鱼缸有关系。不过应该不是一件坏事，便没有深究。 一场热水澡下来，顿觉身心舒畅。所谓的神清气爽，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之前那种犯了低级错误的羞耻感也去的差不多了，他也想起今天除了给吃的，还有一件东西要交给麦城守军。 做好准备后，他便再次进入了三国世界。 或许是眼神好的缘故，他一进来就看到校场上有了变化。关羽似乎正带着一群人在……研究小笼包？ 游沧天正好奇他们在干什么，耳中忽然传进来一连串的说话声。声音有些杂乱，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正是下方关羽和周围军士的讨论声。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游沧天压根听不清更听不懂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但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他却是迅速厘清了情况。 原来尽管一个小馒头他们都吃不完，但既然上苍降下了两种蒸饼，那另外一种多少也要尝尝才行。 既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是不浪费苍天大人赐下两种蒸饼的好意。 一开始自然跟一般的馒头大差不差，可随着吃到里面的肉馅，情况一下就热闹了。 “馒头”这种面点在我国很早就出现了，只不过在诸葛亮征南蛮以前，还叫作“蒸饼”、“笼饼”。 明代郎瑛在《七修类稿》记：“馒头本名蛮头，诸葛之征孟获，命以面包肉为人头以祭，谓之‘蛮头’，今讹而为馒头也。” “包子”这种专门用来称呼内里有陷面点的名字要更久以后才出现。直到清代，“包子”和“馒头”的称谓才渐渐分化。 也就是说，在诸葛丞相第一次自己挂帅出征前，这世上的蒸饼都是没有馅的。 突然吃到肉馅，还有滚烫的肉汁从小笼包里流出来，一开始着实吓了关羽他们一跳。毕竟这般大小的小笼包肉汁，哪怕只有一滴，对他们来说也跟一锅滚油没多少区别了。 幸好没有谁被当头浇下，不然烫伤未必会，但肯定会不好受。 他们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都是肉汁，随着进一步向内“挖掘”，如小山般硕大的肉馅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现在关羽等人正在讨论要怎么才能将这肉馅取出来分食。太高太大是一方面，肉馅太烫是另一方面。 最有趣的还是周仓，明明都还没开始吃，他就已经在那里哀叹这么大块的肉馅，要是吃不完的话得有多浪费。 甚至开始责骂起最先发现肉馅的那几个人，斥责他们不该把口子开这么大，现在他们连找东西遮盖一下口子都不行。 被责骂的那几个士卒，却也是一个个懊丧不已。显然跟周仓是差不多的想法。 作为今天之前还在忍饥挨饿，吃糠喝稀的人，突然就有了多到吃不完的肉。绝对可以算一种幸福的烦恼。 可要是肉真的多到你再怎么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下的肉发臭，那对他们这些刚挨过饿的人来说，就又成了一种折磨。 游沧天听得有趣，不由莞尔。 关银屏听到他的轻笑声，立即找到关羽禀报此事：“父亲！苍天大人回来了！” 关羽闻言当即朝众士卒喝道：“苍天在上，诸位将士，与我再次拜谢苍天厚恩！” 之前关羽这么说的时候，不少士卒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晓得自家君侯怎么突然变得神神叨叨，对着一团云气拜啊拜的。 现在就完全不同了，抬头一看那团祥云已经再次飘荡在他们头顶，有不少人甚至当场跪下，再次叩谢“苍天大人”的所作所为。 “云长将军，不必客气。我看你麾下士卒不少人都有伤在身，这是那天你用过的伤药。等他们吃饱，就让他们进去泡一会，治疗一下外伤吧。” 游沧天之前想起的另一件东西，便是伤药！ 麦城守军是一路跟着关羽从襄樊前线撤回来的，作为江陵失守都没有溃散的最后人马，基本上可以说是人人带伤。 比起之前从刑场上救回来的关羽，也就胜在他们稍微年轻一点。不及时处理，光填饱肚子，也不能完全恢复战斗力。 之前拿红药水和创可贴在关羽身上试过效果，好得离谱。那就不用急着换其他疗伤药了。 这回为了省事，他直接拿了一个茶杯小碟装红药水。另外，这次他在外头就拿计算器，确保过放大两百倍后的药水深浅，顶多也就泳池浅水区的深度。 看到苍天这回赐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碟子，大部分人虽然都有些不明所以，但心中也都隐隐期待起来。 关羽知道怎么回事，却是哈哈一笑，下令道：“所有人卸甲！此乃天界灵水，对于金疮外伤，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大家填饱肚子后，都进去泡上一炷香时间。” 说罢，便令人拿来垫脚用的高台，游沧天用来放茶杯的小碟在放大两百倍后，高度也有两米多高，没有点垫脚的东西，还真不容易爬上去。 不过这件事的问题显然不是在容不容易爬上去，而是这些士卒敢不敢下水上面。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校场内点了火把，但这样反而让碟内盛放的红药水显得更加腥红骇人。 第一眼看到的兵士以为见到了真正的血池地狱，吓得嗓子都有点破音了。 “将、将军，这、这、这……怎么是血！？” 周仓是第一个爬上去的，虽然没有被吓得破音，但也口吃得厉害。 不怪他们这时候胆怯，主要是这“血池地狱”可是上苍送下来的。二者一联系到一起，这群厮杀汉又怎能不怕是游沧天要收了他们的性命？ “哈哈，厮杀半生，你还怕血不成？” 关羽见状却是抚须而笑。全然忘了自己第一次见这东西，心里的震惊那是一点不比周仓少。 之前关二爷昏迷过去的时候，梦到自己死后下了血池地狱。醒来发现自己全身血红血红的，要不是胆子大，涵（dong）养（zhuang）好（bi），恐怕就要当着儿子女儿的面丢丑了。 “安心，这些不过是红色的灵药而已，你们可曾闻到半点血腥味？” 被关羽这么一提醒，周仓等人俱都一愣。在场的除了背过身不看一群糙汉光膀子的关银屏，每个人手里都沾过、流过不少血。 仔细一嗅，虽然有股味道，可还真没闻到半点的血腥味。 既然只是红色的水，那跟染缸也大差不差了。刚刚还吓得两股战战的众人，很快就跟下饺子一样的，大呼小叫着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红药水池里。 游沧天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这三国世界也是大冬天，红药水可没加热过，就这么下去泡着，一个搞不好可能会感冒。 他正这么想着，眼角忽然看见校场中央那几个还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小笼包，这才想起此处已经被这些刚出锅的大玩意熏得十分温暖。 难怪关羽麾下士卒一个个下水后，没一个叫冷的。原来不是他们在强装硬汉，而是真不冷啊。 原本只是在旁边看着的关羽，这时忽然也脱下衣甲，进了水池，将自己染得浑身血红。 游沧天还以为是关羽之前斩潘璋的时候，哪里旧伤复发了。却不想关羽下水后，却是朝麾下儿郎喊道：“儿郎们！今夜我们吃饱喝足，上苍又赐下神药助我等疗伤。 我问你们，不知你们现在还怕对面那群吴狗吗？” “怕他个奶奶！”周仓第一个开口，浑身血红的他，要不是游沧天视力超凡，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江东鼠辈，一群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对！谁会怕那群卑鄙小人！” “君侯，我现在是真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好！！”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关羽大喝一声：“不愧是我荆州儿郎！我们如今形貌与恶鬼无异，不妨今晚去那吕蒙的大营闯荡一番，你们意下如何？” 现场安静了一下，就连天上的游沧天都被关羽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但不消片刻，下面的军士便都闹腾起来。 “妙啊！君侯这提议，保管吓破那吕蒙小儿的狗胆！” “我愿为前驱！！” 听着这些杂乱的呼喝声，游沧天却是猛地想起之前在释放潘璋麾下时，好像是有听到关羽派了斥候悄悄尾随在这些俘虏身后，寻觅吕蒙大营的位置。 当时他没有太在意，现在回想一下，却像是专门为了现在准备的。 关羽也就是不知道游沧天的想法，不然肯定要替他这个外行尴尬一下。 因为吕蒙的大营位置又不算特别的隐蔽，也就是他一路从襄樊前线溃散回来，才暂且不知道具体位置。 就算不尾随俘虏，派出几名斥候，要想打探到地点也非难事。 他现在会有去夜袭劫营的念头，真就是临时起意，没那么多的事前计划。 关二爷就是看到麾下儿郎泡过红药水后，一个个都跟从尸山血海里捞上来似的，才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夜袭的计划。 一开始关羽觉得这有些冒险，才想着下水泡泡，给脑子降降温。结果越泡反而越发觉得这个计划不错，貌似挺有可行性的。 江东虽然都是一群鼠辈，但现在荆州战场是由他们占据着绝对上风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自己则是依旧仅带着数百人困守孤城。东吴人绝对想不到自己才刚回麦城，不想着怎么带兵突围，反而敢去夜袭他家主帅的大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吕蒙肯定不晓得他们这里得到了游沧天恩赐的粮草，现在一个个都精神焕发，士气大涨！ 今天白天自己斩了潘璋，苍天大人也展露了些许威能，或许会让吴军警惕起来。但应该想不到自己晚上还敢去夜袭吕蒙大营。 因为就连自己都是临时起意，看麾下士卒一个个浑身浴“血”，如恶鬼罗刹。精气神又如此充沛，才猛地生出夜袭的念头。 这种情况如果还能被吕蒙料到，中伏大败，那他关羽也就认了。 兵多有兵多的好处，比如东吴每次出兵合淝，都是十万大军。先别管战绩如何，听起来就很有气势。 兵少也有兵少的好处，最明显的就是容易指挥。只要训练得当，领兵者具备威信，就能较容易地做到令行禁止。 眼下便是如此，天上的游沧天还在琢磨关羽这么做的利弊，下面的四百人马便已经重新披挂完毕。 ------------ 12.蹊跷 也不知道是周仓还是谁提议的，披挂后的众人还又一次跳进红药水池子里泡了一番，也不嫌这样子湿哒哒的，将甲胄内衬也都浸染得殷红一片，方才开始列阵。 嗯，这下子真的是从头到脚红彤彤，仿佛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一群恶鬼了。 游沧天这时才发现关羽麾下兵力虽寡，可居然有大半都是骑兵，剩下的也是甲胄俱全的校刀盾兵。 他这才恍然，难怪这批麦城守军对关羽这般不离不弃，原来他们就是演义小说中经常随关二爷一同出场的那“五百校刀手”。 校刀手，顾名思义，他们不使长矛而用刀盾，与普通士卒不同。他们的任务便是在两军对垒之际，陷坚突众，以来一锤定音，改变战局的用途。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批人应该是关羽在古城相会后，在南阳招募的老卒。 后来他的这一猜测也得到关羽证实。另外，关羽在操练这些本部精锐时，效仿的正是徐州的丹阳兵和高顺麾下的“陷阵营”。 与“陷阵营”不同的是，关羽的这些校刀手虽然也是日常以马代步，冲阵搏杀时以步战为主。但真要论起骑战来，却也丝毫不差。 若是见到对手阵型不整，那就省掉下马的时间，直接冲杀敌阵便是。在荆州的这些年，还习得水性，可以说是三国时期天下独一份的水军陆战队了。 若非这般精锐，想在之前那种士气跌入谷底的情况下，死守麦城，挡住吴军猛攻，那也是妄想。 而一旦让他们士气恢复……结果便摆在自己面前，那是真的敢视东吴十万大军如无物。 “苍天保佑！”关羽见军心可用，跨上赤兔马，朝天上的祥云一抱拳，便要引军出城。 游沧天这下才回过神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先找关银屏，直接就一指头在城门旁戳了“小坑”。 嗯，直径两米左右，一指之威，大概也就这样了。 带头的关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苍天这是示意他今晚不宜出战，吕蒙那边是真有埋伏。不由看向关银屏，想要问问苍天这到底是何用意。 “云长将军，不要着急。我这里有一杯……嗯，琼浆玉液，你与诸位将士喝了再走不迟。” 游沧天这么做同样是临时起意。他刚刚见关羽麾下士卒，包括关银屏这个新任女参军，一听要去偷袭人家大营，就表现得激动不已。心里便生出了“这群人是吃了兴奋剂吗？一个个兴奋成这样？”的想法。 结果他自己倒是一愣，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好像还真能给这群人吃点“兴奋剂”！ 如果是在竞技赛场上用兴奋剂那当然是不行的，可在战场上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更何况他一时半会的也搞不来真正的兴奋剂，他所能给予关羽他们的，其实也就是便利商店里就有卖的产品——能量饮料！ 他把上回装人参浓缩液的瓶盖找来，本想直接开罐“红牛”，忽然想到这种袭营战术应该算运动战，那还是喝专业的“佳特乐”、“宝矿力”比较好。 这两样他家里虽然没有，不过正如他所想，出门左转的那间小超市就有卖的。 他出门买东西所花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足够麦城里的关羽、关银屏父女俩等得心急火燎的。 “银屏，你说这天上的‘琼浆玉液’，会是何等模样、滋味？” 从父亲的语气中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期待感，关银屏略感好笑地看向关羽：“父亲大可放心，我想天界不会所有的饮品，都像那滋补元气的灵水般难喝的~~~” “希望如此吧……” 原来那天关羽在喝过人参浓缩液后，虽然感觉整个人就像返老还童了一般，重新变回了年轻时那个纵横捭阖的关云长。但貌似那浓缩液的口味十分不合关二爷的喜好。 甚至都给关二爷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明知道多喝点对身体有益，却到今天都没怎么敢喝第二口。 要不是关银屏见效果极佳，所以出言留下了一袋。关二爷当时差点借着给关平送行的理由，让关平带着两袋水囊的人参浓缩液入蜀去了。 “这是对于急行军很有利的东西，马匹也可以喝些。若是有水囊的最好随身再带些，沿途用来补充体力。” 考虑到关羽他们还要急着去夜袭吕蒙大营，游沧天直接拿了四个瓶盖盛放新买的佳特乐。虽然一百人分一个也挺挤的，但总不能要他把家里的可乐全开了吧…… 快乐水喝太多的话，打嗝搞不好真的会有要爆炸的感觉。 之前在城门附近戳出来的坑这回正好派上了用场。他又戳了三个大坑出来，把四个瓶盖放进去，这样瓶盖的高度就只到人的肚子附近了。 关羽虽然心里对这“琼浆玉液”的味道在打鼓，但表面上却是朗声一笑：“儿郎们！此乃天界的琼浆玉露。一口就能让人精力无穷，健步如飞！ 上苍慷慨，每人可盛一水囊。速速与我一起拜谢苍天！” 游沧天在天上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很想吐槽一句二爷你这添油加醋的本事哪里学的，一听就老营销号了…… 哦，差点忘了。老版三国里，大哥卖鞋，三弟卖肉，二哥则是卖绿豆！三弟找茬时，可不就是捏碎了二哥的一把豆子，说他卖的是豆渣嘛。 桃园结义的这三位爷，但凡不会点吆喝叫卖的手段，可都长不出一膀子的力气啊。 尤其是流落江湖五六年的关二哥，或许有点灰色收入，但这吆喝的本领显然就算打了几十年的仗，也是没忘啊。 待众人都取了那“琼浆玉液”，关羽便将手中酒碗高举向天：“多谢苍天！” “多谢苍天！”*N 周仓他们不曾品尝过所谓的“天界珍酿”，喝起来那自然叫一个放心大胆。 刚刚一副慷慨激昂模样的关羽，在喝第一口时却是有些忐忑。但在发现这“琼浆玉液”的口感虽然略显刺激，却也十分清爽，貌似还带着点果味后，一下子便来了精神。 咕嘟咕嘟几口便将一整碗喝了个干净。随即将碗一摔，抓起青龙刀朝城门一指道：“出发！！随我一起去砍了吕蒙的狗头！” …… 吕蒙大营位于江陵西北，临近沮水的枝江县。 近些日子沮水上游的山区下了场大雨，这让沮水水量暴涨许多，约莫有平时两倍流量。 激流汹涌，东西两岸都设有吴军岗哨，夜中往来传令、巡视，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但这只是外在表象，内中却已经有了不少流言蜚语。皆是与今早麦城城外那一战有关。 吕蒙拖着病体巡视大营，发现这类苗头，顿感不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大意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东吴的特殊情况了。潘璋的官职虽然只是偏将军，但这个官职在东吴已经是很高了。 首任大都督周瑜周公瑾，为孙权鞠躬尽瘁，到死官职也只是偏将军而已。当然，潘璋这个偏将军的含金量不能跟周郎比。 但武将体系中论官职在潘璋之上的，也就吕蒙、韩当、朱然等寥寥数人。可见潘璋绝对属于东吴的一员大将了。 他的阵亡影响或许比不上曹魏的夏侯渊和蜀汉的关羽，但按照常理，吕蒙的反应也该再大一点。 可惜，东吴别说死一员大将了。连孙坚、孙策这样的带头大哥都死过两任了。大都督也死了两任，吕蒙这个第三任现在身患重病，也快下去跟周瑜、鲁肃他们碰头了。 至于大将，太史慈死了。甘宁要是在正史时空中，那现在也已经死了。凌操、凌统父子，还有董袭、陈武这些“江表之虎臣”也都死了。 而且他们要么是当场阵亡，要么是负伤过重，战后没两年就死了。 总而言之，在东吴，死老大、死都督、死大将都属于“寻常事”。遇到这种事情多了难免就有些麻木。 以至于吕蒙到现在听到军中议论，才反应过来今日潘璋被斩一事，可不是过往那些大将战死那么简单！ 这事的问题就在于潘璋败得太过“蹊跷”！ 关羽当着孙权的面，在刑场上被救一事本就让吴军这两天谣言四起。现在潘璋部疑似被关羽携“神风之威”击败一事传开来，更是在给那些自己冒出来的谣言火上浇油。 若不是现在天色已晚，大动干戈反而会引起波兰，吕蒙或许就要立即将潘璋部的溃军集中起来做隔离处理。但眼下他也只能选择等到明天一早，再处理这件事。 本就不觉得关羽这时候还胆敢来袭营，被这件事岔开心思，身体有恙的吕蒙便早早结束了巡营工作，回了营帐便要解衣睡下。 而此时关羽、关银屏一行三百人马，在夜色的掩护下凭借对江陵周边地形的熟悉，却已经成功绕道至当阳。 当阳至枝江路程约有一百余里，皆是驰道。关羽治荆州时十分重视水利防洪，所以道路两侧本就有防雨排水措施，沿途又设立站点储备草束。 一场冬季骤雨，虽让河水暴涨，但这一百里路程却只是受损轻微。坑洼处投草铺垫，不说小股兵马，大军亦可畅通无阻。 三更时分，三百人马从当阳抵达枝江，枝江就在沮水岸边。吕蒙大营就在沮水东支流下游附近。 “君侯，江东贼子防备有形无神，这可真是天助吾等成事啊！” 周仓浑身湿漉漉的，但大黑脸上却洋溢着兴奋无比的神情。他刚刚泅渡过河，查看了一下吕蒙大营的防备。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乍看之下十分严整。但周仓也是打了十几年烂仗的老将，仔细一瞧便发现东吴岗哨外紧内松，不少人都在岗哨亭子里喝酒聊天，所谓防备其实都是花架子。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如果是东吴士兵，现在基本上就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信了谣言的，另一种是没信谣言的。还没听过谣言的则自动归于后者。 信了谣言的，现在自然满心满脑都是鬼神迷信。唯恐自己哪天就会像左咸或者潘璋一样，死的稀里糊涂。 不信谣言的，现在则处于击败威震华夏的前将军、汉寿亭侯关云长，占领荆州全境的兴奋感中。 托“白衣渡江”以及糜芳、傅士仁、潘濬等人献城投降的福，荆州几乎可以算是兵不血刃地拿下。 荆州又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东吴的部曲制虽然几乎断了一般士卒的向上空间，但让麾下士卒分些财货，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幻想跟现实肯定有不小的差距，但这时候遐想一下自己之后能拿到的奖赏，也是一桩美事。 如此情况下，试问一般的东吴士卒，又哪里会真的有多少心思在巡逻警戒上面。 那些信了谣言的，会担心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从而加倍警惕？不，真担心这些的人，大概率只会被吓得草木皆兵，巴不得躲在营垒里不肯冒头。 关羽远眺见吕蒙营垒外只有简单的一道木栅栏，说是木栅栏，还不如说是立营的规划营标。 就连这道栅栏也是稀稀疏疏，多有空缺之处。可见此大营应该是新立不久，尚未来得及加固。 关羽心想这可真是双份的天助我也，用力挥拳道：“好！口衔枚，噤声！” “口衔枚，噤声！” 就连关羽本人也掏出一枚湿漉漉的木枚放嘴里咬住。所谓木枚，形如筷子。来时关羽便让众士卒将其泡在水囊中，此时已被那佳特乐浸润湿滑，含在嘴里倒也口感颇佳。 关键是十分提神，有些军士之前就发现了这点，还特地多泡了一根，给马也衔上了。 有意思的是，这些马匹倒是比关羽他们更加喜欢佳特乐的味道。一些没有衔枚的马匹，甚至想要去抢人或马嘴里的木枚。 虽然多了点响动，却也消解了不少紧张感。 一路潜行至沮水桥时，桥两头小寨里豢养的猎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对着这边狂吠。 关羽见状也是不再迟疑，带头冲锋的同时大喝一声：“杀————！” ------------ 13.你白衣渡江，我血衣袭营 赤兔马快如闪电，转眼关羽便从桥头奔至营寨大门。 关羽本想用刀劈开寨门，却不想赤兔马在喝了佳特乐后亢奋无比，面对寨门竟是丝毫都不减速，反而奋起四蹄，一鼓作气撞开了木质寨门。 这匹赤兔马其实是当年曹操赐予他那匹赤兔马的后代，虽然年轻力壮，但速度与耐力都略逊其父全盛之时。 不过，眼下上苍所赐的“琼浆玉液”似乎激发了它的潜能。骑乘在赤兔背上的关羽，此时有了种回到当初斩颜良时的感觉。 划过耳畔的疾风，甚至要更加冷冽。可见此时的赤兔马，其状态可能已经超越了其父的巅峰时期。 关羽其实在路上就察觉了赤兔马的亢奋，只不过没想到它会表现得这么激动，但这一撞也彻底点燃了他体内久违的激情。 “哈哈！！江东小儿，受死吧！！” 关羽手中青龙刀左右横扫，便将寨门后的三重鹿角尽皆掀飞。关银屏与周仓等人紧随其后，轻松砍翻下意识想要上前来拦阻的东吴军士，犹如虎入羊群般杀入敌营。 一行人在营内纵横驰骋，逢着便杀。虽有遇到零星抵抗，关羽却是浑然不惧，率领骑卒四下冲杀。 周仓则率领步卒高举火把，在后四处放火。看到营房就烧，看到有火盆就踹倒。不一会便让原本安静的吴军大营变得火光处处。 三百余人宛如闪电一般在吴军大营穿梭冲杀。乍看之下井然有序的吕蒙大营，竟是在眨眼间便乱成一团。 负责北营守卫的营督名叫董平，乃江东大族子弟。见汉军袭营且勇不可当，只当是有数千人来袭，又见这些人个个“血肉模糊”，一时间被吓得方寸大乱。 直到他所辖的北营内几乎到处都是烈火了，他才猛地想起该做什么，朝着左右大喊道：“击鼓！快击鼓！” …… 因为劫营兵马其实不多，大乱的吴军其实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多数刚睡醒，还懵逼着的吴军士兵出营只看到火起，第一反应是走水。所以根本没有想着武器去拒敌，反而有不少拿了木桶跑来灭火。 关羽的目标是吕蒙首级，因为性格原因对这种手无寸铁的小兵更是兴趣缺缺。但他麾下士卒可没这毛病，一下子就把这些手无寸铁的吴军士卒杀散了。 有意思的是关二爷虽然也把自己泡得红彤彤的，想装一波修罗恶鬼，但由于他脸本来就红，加上青龙刀和赤兔马的显眼配置，竟是一下子就被东吴人给认了出来。 “是关羽！关羽带着阴兵鬼卒杀来了！！” “起火了！快救火啊！” “关羽有火神相助，我们完蛋了！” 这一刻的东吴人，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被甘宁百骑劫营时魏军的感觉。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人不晓得甘宁的厉害，虽然慌但应该不怎么怕。关羽却是天下闻名的猛将，虽然前不久刚成了自家的阶下囚，但也因此有了鬼神之力相助的说法。 眼下带着一群血红血红的士卒冲阵，更是加深了这种说法的可信度。 关键还是今晚的关羽真的是猛得不像话！游沧天在天上都有点看傻眼了。 眼下的关羽一点没有奔六老人的样子，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刀在他手里上下翻飞的跟泡沫玩具一样轻巧。 让游沧天想起了“真三国无双”这款割草游戏。别说现实里的角色了，连演义小说里的角色按理说，都不可能像游戏里那样不知疲倦地把青龙刀挥舞得跟大风车一样。 可眼下的关羽却真的是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这一点。一路上的吴军在他老人家手上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不管你是穿将领服饰还是小卒服饰，真正做到了青龙刀下，一视同仁。 如果只有关羽这么勇猛，游沧天或许还不至于这么吃惊，关键是连他麾下的三百校刀手也都宛如人均吕布，在吴军大营左冲右突，搅得大营是鸡飞狗跳！ 这种表现，让人着实无法想象他们在今早还是一群士气低落，连饭都吃不饱，浑身是伤的残兵败将。 比如周仓，这位在演义小说和各种戏剧中，通常都是以“忠诚的大力士”这种形象登场。 可你一个人两条腿，顶着对面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大盾兵往前冲，最后还把人家弄得人仰马翻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明明早上的时候，你还是一副面有菜色，掉了十几斤膘的样子。 周仓是有名的力士，有如此表现勉强还可以说一声正常。可其他三百名校刀手的表现也都勇猛异常，像是一刀破碎大盾什么的简直随处可见，这就让游沧天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 其实在之前，看到关羽那一身致命的伤势，被他用极其外行且简陋的药物和营养品，在几天之内就完全治愈后，他就感觉到了非同寻常。 那瓶人参浓缩液剩下的部分，后来都被他给喝了。但一点特殊的反应都没有，可见就只是普通的大减价营养品。药本身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水镜鱼缸下的此方世界了。 只是当时急着救援麦城，他也就没细想。 现在看到麦城军队吃了饭用了药后的反应，他也就不得不开始猜测：莫非自己带到此方世界来的食物、药品，对此方世界的土著居民而言，真的就是类似仙丹灵药的东西？ 他倒是有余裕想七想八，东吴方面可就没这么悠闲了。 人多势众的劣势在这时候就有所体现了。吕蒙大营所辖的七万兵马，大约分布在一个方圆近百里的区域内。 这种情况下，就算关羽他们在前面砍瓜切菜般肆虐吴军大营，后面的许多吴军搞不好都还在呼呼大睡。 幸好那个营督董平慌归慌，至少让人击了鼓，总算是发出了遇袭信号。 “怎么回事？北营那边走水了吗？” 被听到鼓声的下属喊起来的东营守将潘元，一开始就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只看到城外的大营突然火光大起。 “不知道，但……但好像是蜀军杀过来了！到处都在着火！”他的侍卫下属也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说着， “他们有火神相助！我们要完了！” “是关羽！我看到他的赤兔马了，在大火里就跟一条火龙似的。” “蜀人来劫营了？” 潘元这下终于睡意全无，得知是关羽敢来劫营，心下也是一惊。 他倒也算有点能力和运气，至少没相信是有什么火神相助。麾下斥候探马也因不敢靠近，没发现关羽麾下其实都是一群“血肉模糊的恶鬼”。 只是潘元想到这关羽今早刚回麦城，当夜就敢来夜袭，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不由心生寒意。 当真不愧是能打得曹操都差点迁都的猛人，这胆量和勇武程度都非常人所能企及。 “前来夜袭的蜀军有多少人？”这个时候关羽和火势都要蔓延到他这边的东营了，潘元立马揪住一个亲兵询问道。 “不……不不知道啊将军，感觉好像到处都是蜀军。而且他们一个个勇猛得就像楚霸王一般，我们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这名亲兵略显恐慌，语速极快地回答。 旁边的人也开始汇报情况，“我只远远看到他们，但是大火一眨眼就烧起来了，感觉就像整个大营都有他们的人！” 大火的确是一下子就烧起来的，因为天上的游沧天想着自己也得出把力。这种乱糟糟的情况用电吹风可能误伤，便专门挑了几个位置朝火堆里吹气。 可能是因为游沧天吹出来的空气里含氧量颇高的缘故，总之那些被他特别“照顾”的火堆，立马就熊熊燃烧起来。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潘元倒是愈发冷静下来。他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如果今夜来夜袭的是张飞、马超他们，那说明是汉军援兵到了。但来的是关羽的话，那他此时麾下所能调动的兵马，应该就只有麦城里的那些残部。 麦城里具体有多少兵马不得而知，但不超过五百人东吴诸将是都能肯定的。 关羽带这么点人来劫营，那目的肯定不会是大破吴军。他们这里有七万人，五百人个个以一当百都砍不完。 如此说来关羽此行的目标不是主将人头，就是粮秣。大都督那边的安危轮不到自己操心，他这东营营地里却是屯粮所在！ 一想到这里，潘元最后的那点睡意都没了，头上的冷汗也是一个劲地往外冒。作为一个将领他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想的也很多。 “来人啊，快把营里的兄弟都给我叫起来！”潘元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走。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救火吗？” “救个屁火！你当老子的脖子比潘将军的还硬啊！？把弟兄们喊起来，把粮食都搬上车！这里的粮秣要是被火烧了，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潘元看得很明白，最近这几天东吴的情况可谓是在大悲大喜间反复横跳。 之前孙吴势力通过白衣渡江，这种放在现代差不多就等同于伪装成红十字会的不道德方式，占领了荆州。 抛开道义、外交方面的问题先不谈，孙吴这次确实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孙权继位以来最大的战果。 在利益面前，吴军可以说士气如虹，一扫合淝一战后的颓势。 可这种好势头，在这几天仿佛踩了急刹车。先是关羽父子这个都上了刑场，说是吃进肚里的鸭子也不为过的大战果没了。 结果没过两天，猛将潘璋在麦城前被关羽阵斩。这件大事的后续影响还没出现呢，关羽就连夜跑来劫营了。 这场劫营就算没打出什么战果，哪怕就像当初甘宁百骑劫曹营一样，本质上雷声大雨点小，其对己方的士气打击也是很大的。 要是万一再打出了战果……那荆州的局势还能不能稳住，真的就两说了！ 潘元没本事也没资格去关心主帅吕蒙的安危，他现在只能先顾好自家的这些粮秣。 虽然只要补给线没问题，这批粮食就算烧光了，也不用担心饿死人。但缺粮这种事对士气的打击可不是这么算的。 一旦知道吴军缺粮，关羽不仅大难不死还斩了潘璋，夜袭了吕蒙大营，那这荆州地界到底会发生怎样的连锁反应，潘元是想都不敢想。 幸好，也轮不到他一个营督去担心此等大事。他的当务之急是将粮食搬走，不要被关羽一把火给烧了。 说到底关羽总兵力不会超过五百人，敞开让他烧，在这方圆百里的范围里也烧不死多少人。但粮食就不一样了，一把火是真能给你烧光了。 吕蒙也意识到了这点，与潘元这个小营督犯不着担心他这大都督不同，他这大都督却要担心那个看守粮秣的营督会不会犯二。 吕蒙一边派亲卫去传令潘元带着粮草撤离大营，一边紧盯北营方向的火光。 潘元一个营督都能算到关羽兵马不多，他吕蒙当然也可以算到。只不过要如何应对关羽的这招出其不意，却让他很是犹豫。 数百人劫营的破坏力，他们东吴其实是很清楚的。甘宁当初脑子一热，接了孙权的命令后只带了一百人去夜袭曹营。 虽然最后砍了几十颗首级回来算是成功交差，还让孙权得意洋洋地说了“曹操有张辽，孤有兴霸，足以匹敌”这句话。 但稍微知兵事的人，其实都知道两者对彼此军队的影响，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甘宁带一百骑劫营，胆量之大毋庸置疑，但受困于曹操的中军人马，“以车仗伏路穿连，围得铁桶相似，不能得进”的关系，也只能在外围砍些巡逻哨兵的脑袋。 张辽率数百人出击，则是直接打穿了东吴阵线，继而打崩了孙吴的士气。 孙权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在夸甘宁，不如说是在安己方人心。放在现代，效果基本可以等同于楼主自己挽了个尊。 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甘宁没能搅乱曹军军心，而张辽做到了。 张辽做到的事情，关羽现在也想做一下。只要让此地的数万吴军军心大乱，自相踩踏引发的连锁反应，那才是最大的危机。 欲知关羽计划能否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 14.解烦 大部分劫营，最大的损失往往不是敌军的突袭所造成的正面杀伤，而是非战斗损失。突然遇到劫营的情况，很容易引发骚乱，进而蔓延成为营啸。 不过吕蒙有信心也有能力，只要自己出面就可以将事态安抚下来。但到时候关羽很可能就会像甘宁一样见势不妙，便果断撤走了。 之前让关羽从刑场上跑掉了，这件事对荆州局势可谓是后患无穷。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机会让关羽身陷绝地。诱饵则是自己的性命…… 吕蒙现在当然很犹豫。既想诱敌深入，然后全军出击，剿灭关羽这小股兵马。可又担心接连得鬼神相助的关羽真地创造出什么奇迹。 忽然一股无法抑制的咳意上涌，吕蒙赶紧用这几天根本不离手的布帕捂住口鼻。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吕蒙不由望着被血染红的布帕，微微出神。 “来人，传我军令。” …… 关羽军的这波夜袭，让没有指挥的吴军大营彻底乱成了一团。在关羽毫无老态的左冲右突之下，吴军是真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只能任由关羽随意放火，三百步骑在吴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 关银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父亲年老力衰，时间一长就会露出疲态。此时却发现不仅父亲愈战愈勇，己方士卒也是一个个骁勇的不像话。 就连平素在耐力方面颇为欠缺的自己，舞了这么久的大刀，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就算再打个一天一夜，也不会有丝毫问题。 不像游沧天还在天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她却是一下子便肯定了出发前喝下的佳特乐，具备之前给关羽滋补元气的人参浓缩液一般神奇的效果。 “儿郎们！苍天所赐琼浆玉液有大补元气之效，若是气力消减，当速饮！” 厮杀酣战之际，关羽部虽然也有人注意到自己今晚勇不可当，但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意识到这是上苍所赐那“琼浆玉液”的功劳。 除了战场厮杀，无暇分心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很简朴——关君侯说了，那“琼浆玉液”是让他们精力无穷，健步如飞的。 从古至今，关于什么样的士兵才是最好的士兵，这一标准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变过：那就是听长官的命令。 这一标准当然也是有利有弊，只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利大于弊，所以这一标准才能流传数千年。 眼下应该就算是弊端的一部分体现，一听那“琼浆玉液”是让他们精力无穷，健步如飞的，他们就完全没考虑过它还能有些其他的效果。 关银屏的指令很快便扩散开来，传到最后一名士卒耳中的时候，已经简略得只剩六个字——“累了就喝仙酒！” 与这些天每天的早中晚都有按游沧天的指示（随口一说），坚持喝一口味道很微妙的人参浓缩液的关羽和关银屏不同。 不少才刚刚吃了点包子馒头，喝了点佳特乐的关羽部士卒们，战到此时虽然还没感觉到疲惫，但已经能明显感觉自己的气力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充沛了。 此时关银屏的这一指示对这些人而言，恰如一场及时雨。他们这才意识到或者说是误会了关羽的深谋远虑。 一个个在内心佩服自家君侯的同时，趁着厮杀间隙，大口喝着水囊里盛的佳特乐。 这一举动反映在接下来的战局中，便是本要执行吕蒙军令，佯装诈败，引诱关羽前往中军大营的行动，从诈败变成了真败。 不过这么做也有好处，比如正一马当先的关羽就因此没有发现对方这一败中有什么蹊跷，就这么一路追杀至吕蒙所在的中军大营前方。 关羽冲杀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中军大营的准确位置，登时大喜：“传令，速速击鼓！吕蒙大营就在此处！！” 孙子兵法有云：凡用兵者，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故夜战多金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关羽用击鼓聚兵之法，信息传递的效率就比刚刚的关银屏要高多了。听到鼓声，不一会，先前分散的步骑兵马便从四面八方赶至此地。 “父亲！苍天大人说前方吕蒙大营有古怪，可能有埋伏！”关银屏见关羽没有第一时间就冲进吕蒙中军，不由长舒口气。 原来就在关羽等候兵马聚集过来的时候，天上的游沧天已经发现了吕蒙中军大营里的猫腻：营内两侧聚集了大量的弓弩手，吕蒙自己则带着数百甲士坐镇中军大旗之下。 一副关羽一进来放两句狠话，他就要下令万箭齐发，狠狠打脸关羽的阵势。 不得不说，吕蒙胆子是真的大，以自身为饵，引诱关羽冲击他的中军大营。可惜这一切的谋划，在天上开着全图挂的游沧天面前，比纸糊的还要不堪一击。 这也是古代冷兵器战场我，为什么讲究一个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关键原因。一旦己方虚实被敌人看透，再精妙的策略都是笑话。 这点在现代网游竞技中也有所体现，有全图挂和没有全图挂的玩家对阵，在双方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游戏体验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关羽从军多年，几句话的功夫便大致搞清楚了吕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冷笑道：“吕蒙匹夫，倒还有点胆识。可惜太小瞧关某了！德远何在！” 周仓立即越众而出：“末将在此！” “入营后，你往左，银屏向右，各带五十人，给我狠狠地烧！剩下的兵马，随关某破敌！” 游沧天在天上听得咋舌不已，这关二爷真够自（mang）信的。这是打算靠火焰争取时间，然后正面突破吕蒙周围的护卫，取其项上首级啊。 仔细一想，也不能说关羽太莽，主要还是吕蒙够狠！为了引诱关羽，放任营中混乱，以自身为饵让关羽直扑中军而来。 举个不那么好听的例子，吕蒙这个百万富翁在赌桌上先梭哈了，就是要拿全部身家赌你关羽这个穷小子身上最后的三百块钱。 换你，你跟不跟？ 关二爷现在与其说是莽，不如说完全就是光脚不怕穿鞋。一本万利的买卖，当然要搏一把。 “这吴下阿蒙赌性这么大的？还是说另有隐情？” 在游沧天看来，吕蒙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该是一名统帅所应该做的。他虽然很不齿吕蒙的一些做法，但要说吕蒙是个无能废将，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甚至可以说正相反，游沧天对吕蒙的能力相当肯定。所以才更加讨厌他明明可以靠真本事去博取功业，偏偏要走歪门邪道。 好奇之下，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营内的吕蒙身上。 …… 看着在隆隆鼓声中，顺利破开外围简陋栅栏，突入营中与麾下甲士厮杀起来的关羽。吕蒙的眼中满是欣赏与……杀气。 “好个关云长，等你死后，我一定要把你的胆挖出来，看看与常人的有何不同！” 关羽挥刀砍死一名东吴骑兵，指着点将台上的吕蒙喊道：“吕蒙小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关云长大好头颅在此，你可敢来取？” “有何不敢？解烦兵！与我送汉寿亭侯一程！” 游沧天愣了一下，他差点听成了“解放兵”。后来才反应过来吕蒙说的是“解烦兵”。 解烦兵，又做“解烦卫”，由解烦营负责管理，是东吴一支直接隶属中央的精锐部队。据说是为了抵挡刘备东征而组建的一支精锐人马。 寓意“战无不胜，能解困危”，其最初意在解刘备东征之烦。倒是没想到，原来早在吕蒙的手底下，就已经有了这么一支部队。 吕蒙敢于梭哈给关羽下套的底气有二，一个放在正面上，一个藏在背地里。这五百解烦兵，便是他敢正面作战的底气。 在吕蒙想来，麦城守军被困多日，缺粮少药。就算有突然像是焕发青春了的关羽带头，又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可战力不足就是战力不足。 硬实力这东西是没法造假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吕蒙甚至敢放言，只要有他麾下解烦兵在，今天就算是张辽率领他那八百骑来，他也敢一战，并且有七成把握将其留下。 但是这一接战，吕蒙立马就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了。 先说左右埋伏的弓弩手，吕蒙只当关羽是早有预料。一进门就让周仓、关银屏去放火放烟。 要知道夜袭的精髓便在于搅乱敌军军心。白天士卒还能看军旗来行动，晚上视野本就不足，不少低级军卒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还都有夜盲症。 此时再放火放烟，吕蒙中军的这些弓弩手要是还敢放箭，那关羽他们也就认了。反正都是随缘箭法，指不定一箭射吕蒙脑袋上，还帮己方一个大忙。 关羽部大小军吏指挥其弓弩来则毫无顾忌，他们的主要敌人都在前方，往前射击便是。 吕蒙这时也赶紧下了点将台，免得被射成刺猬。他就见关羽麾下将校呼喝指挥，与己方守军对射毫不示弱。同时，盾兵上前猛冲己方阵线。 预想中本应是一群饿兵的关羽部盾兵，眼下却是气势如虹，犹如裂帛般撕开己方前部阵线。直到解烦兵亲自接敌，方才勉强扛住战线。 但情况也不妙，因为关羽麾下士卒不仅看起来像从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鬼，就连战斗力也很符合世人对恶鬼的想象。 不能说吕蒙的战术是眼高于顶，他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大错。只是他跟游沧天本人一样，都没料到给关羽部的食物、饮水，竟然可以大幅强化其部战力而已。 吕蒙举着一面盾牌上前观战。这样虽只能看到十几步外烟火弥漫笼罩的双方战线，但对战局的了解却要切身许多。 见盾兵无法再冲，吴军弓弩手也因火势而暂避锋芒停止射击，关羽当即率领麾下的精锐刀骑兵杀入阵中。 近半骑士左手持火把，右手拿长刀，如同火龙一般朝己方阵线压来。 当先的关羽更是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舞得密不透风，仿佛一个巨大车轮，将前方之敌绞杀得血肉模糊。 战局虽然对己方不利，但手里还握着五百预备队的吕蒙眼下却还一点不慌。 这是他常用的一套战法，先用五成兵力跟敌军八成人马绞杀，待两边气力衰竭之时，再派预备兵马上前冲击敌军。 一般敌人都顶不住他这一招，一溃就彻底败了。 眼下若是实在顶不住，那就提早派出剩下的五百解烦兵就好。他现在的重点是细细观察关羽部各处战线的士气，寻找破绽。 “给我投！” 负责骚扰左面弓弩手的周仓，在游沧天提供的“一口气功夫”帮助下，此时已经顺利完成任务。率领五十名军士边往这里跑，便甩动手中的投石索。 他们所投的并非石子，而是一枚枚稻草编织混合马粪制成的土制毒烟球。这些小玩意的烟气其实没什么毒性，但呛人得很。 随着毒烟球划过夜空，落在解烦兵阵线中，守军抵抗的态势顿时一滞，紧接着又是两轮五十多枚毒烟球被抛了过来。 烟火弥漫，不需要关羽指挥呼喊，随军鼓吏便急促敲响腰鼓。迷惑敌军的同时振奋己方士气。 关羽今晚给鼓吏的指令很简单，除了“分散”、“聚集”这两种特殊鼓点外，其他随便乱敲的鼓点，都是混淆敌方，提振己方士气的。 鼓声咚咚，上到关羽，再到关银屏这样临危受命的女将，全军大小将士齐齐呐喊向解烦兵阵列冲奔。 在这种短距离冲锋中，赤兔马的优势就异常明显。寻常马匹在狭窄战场上进行短距离冲刺，速度提不起来，威胁也就不大。 但赤兔体格雄壮，四蹄有力，除了耐力与速度外，爆发力同样强悍。加上天生神力又被游沧天“强化”的关羽与重达八十二斤的青龙刀，破坏力着实惊人。 解烦兵虽然甲胄精良，但面对凭借赤兔马，在狭窄战场上依然能冲起来的重骑兵关羽，一切防护依然薄得跟纸糊的一般。 吕蒙见关羽这般勇猛，当下也不迟疑，直接命亲兵鸣金。 古代战场上的鸣金之声，通常都是收兵的信号。不过吕蒙这都已经在自己老巢里被关羽堵着砍了，鸣金的意思当然不可能是收兵回营。而是命令剩下的五百解烦兵加入战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15.撤 这五百人一直埋伏在中军大营外侧，埋伏前便已经在营垒栅栏处动了手脚。一听到鸣金声，瞬间就有不下五十人随解烦营督吕达一起突破栅栏，或一步跨越突入土垒，或身子前扑滚入土垒，加入战场。 下一刻，就是百余人紧跟着冲入。再下一刻，又有近二百余人跟随前队冒烟突火而来。 关羽挥舞青龙刀砍杀一切视线内晃动的人影。好不容易杀穿敌阵，却还未寻到吕蒙的身影，两队解烦兵便冲了上来。 吕蒙左右亲兵想要护卫着吕蒙退入后营，吕蒙却是一把甩开左右。 夜色下，火光中，他大口喘气，心跳加速。却又感觉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澎湃，充满活力！自打染病以来，吕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强烈的心跳了。 他甚至有种回到了当初刚刚拜入孙策麾下，随“小霸王”荡平江东的感觉。 他的胡须刚刚被飘散的火星燎去少许，但此时却丝毫不损他吕大都督的威仪。用尽全身气力，大声吼道：“关羽军锐气已折，士气已泄！江东儿郎们，吴侯有令，取关羽项上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关某大好头颅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关羽此时也已厮杀得全身热血沸腾，上过一次刑场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果然才是一个老兵最棒的结局！ …… “云长！你好不容易来成都一趟，为何不说话……云长？云长！” 刘备自汉中班师回朝后不久，便进位为汉中王。后又听闻关羽水淹七军，襄樊之战形势大好。本是春风得意之际，今日却忽然骨颤肉惊，坐卧不安。 半夜竟是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刘备只见关羽浑身浴血而至。不管他说些什么，关羽却始终闭口不言，待到他急切想去握关羽手臂，方才惊觉此乃黄粱一梦。 一整天都觉得心里不踏实的刘备，在这讲究一个“天人感应”的时代里，他这下不敢再轻忽大意，连忙寻了诸葛亮来帮忙解梦。 巧的是诸葛亮这两天也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他前几天夜观天象，最初本是见荆楚之地有一颗将星将陨。 正为关羽担心的时候，两日前竟是又见那颗将星重新闪耀起来，看得天文学技能点满了的孔明先生那是一脸懵逼。 他倒是知道是可以靠着祈禳之法，让将星重振光芒。但自打庞统死后，除自己以外的荆州鹿门山子弟，就再无人掌握祈禳之法了。 心里虽然担心关羽和荆州安危，但刘备半夜找他来解梦，诸葛亮也只是挑些好话，尽量安慰刘备。 他们远在巴蜀，就算关羽那边真出了事，一时半会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不如先让刘备睡个好觉。 诸葛亮刚出了宫门，便遇到新任汉中王傅的许靖。许靖一见到诸葛亮，便小声说道：“我方才听到一则传言，言东吴吕蒙已袭荆州，关公已遇害！ 听说大王召孔明前来，故特来告知此事。” 诸葛亮便也将天象之事说了出来，二人正谈论间，不想刘备竟是从殿内走出，抓住孔明衣袖，哑声道：“如此噩兆，孔明你为何要瞒着我？” 诸葛亮与许靖二人没想到当场穿帮，当下也只能请罪的同时，尽量以传言无事实根据为由去宽慰刘备。 谁想今天好像就是个火山集中喷发的日子，什么好事坏事都赶上了。 三人正说话间，先是最早入川求救的马良、伊籍赶到，言荆州已失，关公兵败求救之事。 接着便是败走麦城时成功突围的廖化赶到，讲述他跑去上庸找刘封、孟达求救，却被两人以各种理由拒绝发兵一事。 刘备听完，厮杀半生的汉中王此时竟是有些腿软无措：“若是如此，云长危矣！！” “刘封、孟达如此无礼，罪不容诛！王上暂且宽心，亮亲提一旅之师，去救荆襄之急。” 刘备闻听诸葛亮这句话，却反倒振作起来：“云长若有失，孤断不独生！孤来日自提一军去救云长！” 遂一面差人赴阆中报知张飞，一面差人聚集人马。 随着时间推移，更加具体的消息陆续传来。有说关羽也走临沮，遭遇埋伏的。有说遇伏被擒的。 刘备听完只觉五内俱焚，从一开始见到探马时的急切，到现在却是已经有些不敢问了。唯恐下一波探马传来的，便是那个比断他手足还要痛苦的消息。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东面荆楚方向，心道：“云长！切勿冲动，保留有用之身，比什么都重要啊!” …… 关羽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兄长刘备的声音，但吕蒙下的赌注太大。已经输得只剩麦城这条“裤衩”的他，根本没理由也没资格不跟着梭哈。 “左右将士，随我再冲一阵！” “杀！” 关羽竭力怒吼，胸腔中的热血仿佛要烧起来一般，率领开始下马步战的校刀手一并冲在最前。 十几步距离，瞬间又撞在一起，俱是两军精锐甲士，合起来虽只有五六百之众，缠在营中校场厮杀，其声势却仿佛千军万马。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关羽终于砍倒周围解烦兵，周仓亲率校刀手从这处缺口突入，撕开解烦兵组成的盾阵。 关羽见盾兵渐乱，更是不顾生死，骑乘赤兔马往来奔走，大刀奋力劈斩。 虽然身负数疮，但幸好早上潘璋部将其兵器盔甲都送回他的手里。关羽敢拼死作战，多少也有仗着甲胄精良的缘故，事实上奋战至今，他身上也都只是些许的皮肉伤。 见关羽如此勇猛善战，不要说见识不多的解烦兵卒，就连退回本阵的吕蒙也是面露焦躁之色。 如果只是关羽勇猛倒也罢了，可眼下各处战线均不乐观。他预想中士气低落的饿兵那是一个都没见着，蜀军一个顶俩的场面倒是随处可见。 就这还是他麾下的精锐解烦兵，换成普通士卒，搞不好要一个顶三甚至四打一才能稳住局面。 天上的游沧天在看到吕蒙隐藏的五百预备队入场时，原本都打算要开始拉偏架了。但一看这局面居然还是关羽部占优，他就继续老老实实当看客了。 “精彩！” 见关羽所到之处吴军无不后退时，他甚至忍不住为关羽喝彩起来。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举动并没有被下面同样在率军奋力搏杀的关银屏给听漏掉。 “儿郎们！上苍为吾等喝彩，必胜乃是天意，不可令其失望！！敌人不过是……江东鼠辈而已！” 关银屏的声音明明不大，但伴随着她一刀将解烦兵副营督的左臂和小半身子劈下来的举动，所营造的瞬间寂静，却传进了现场许多人的耳中。 “不可令上苍失望！”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附和起了关三小姐。 “不可令上苍失望！” “不可令上苍失望！”…… 随后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嘶声怒吼，时不时还伴随着解烦兵的惨叫。 “上马，随我来！！”关羽让周仓维持住战线，自己则策马来到己方后阵重整骑兵队形。 “关羽，纳命来！！” 夜色之下，一队骑马的解烦兵猛地从侧翼杀出，为首乃解烦营营督陆通，手持长槊来战。其麾下进退有度，瞬息间便让关羽减速、围困。 可惜，关羽见状只是身子颤了颤，便奋力砍杀。 陆通虽勇，但交手瞬间，就被关羽一刀砍折长槊，再复一刀便削去其半个头颅。陆通后退没几步便仰天栽倒。 临死之际，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么重的刀，他怎么舞到现在还未力竭？” 眼见关羽几刀便将偷袭的敌兵杀溃，后阵的校刀手先惊后喜，欢呼声中，数十骑便已随关羽跑出百步。 “杀！！！” 马蹄隆隆践踏大地，大营校场中之前死战不退的校刀手听了，却是果断相互掩护着脱离战场，免得被自家骑兵踏碎。 终于跑出速度来的刀骑在营中校场往复冲奔，马匹躁烈左右践踏，又有骑士提刀乱砍，吕蒙精心筹备的解烦兵阵列仅存的那点秩序就此崩解。 关羽欲杀吕蒙，却不想东吴大都督见事不可为，早已在亲兵掩护下从南门而出。就此弃了中军大营。 …… 不是吕蒙怕死，而是他要死也不能死在关羽手里。 他若被俘斩，对吴军的士气打击将是很严重的。甚至还要超过孙权阵亡。 东吴的情况在三国中一直都挺另类的。它本质上有点像股份制集团，孙权是董事长兼大股东。东吴诸将、文臣以及江东大族都是这个集团里的股东。 大家一起奉孙权为老大，一起不听大汉朝廷的命令罢了。 因为前任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孙策太过霸道，随随便便就白抢其他人的股份。所以哪怕在他死后，接盘的孙权在董事长这位子上一直都感觉坐不稳当。 甚至“总经理”一职也不得不交出去安抚各大股东。 孙权在上位早期好不容易通过对荆州的一系列作战，以及赤壁之战中的表现，稍微拿回来一点“总经理”的权限。 但这点权限，也因为合淝之败而再次被股东大会给取消了。吕蒙则是继周瑜、鲁肃后的第三位外姓总经理。 孙权这个董事长现在就算立刻死了，但股份是在孙家的。孙家现在不像孙策刚死的那个时期了，能顶替孙权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可有的是。 所以孙权就算阵亡了，影响其实也不会太大。 有人说孙权一辈子都在玩制衡，为啥？就是因为他几乎一辈子都处于这种情况下。 与其说他老了以后变昏庸，搞出东吴后期的宫斗大戏来。倒不如说他是玩了一辈子制衡，玩得太习惯了。 恐怕就算到他七老八十，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是不是坐得足够稳。算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那一类人。 吕蒙则不一样，能顶替他出任第四任总经理的人选，股东大会暂时还没选好。而且背刺荆州的计划通盘都是他在负责。 他要是被关羽砍了，内部已经纷纷扰扰的吴军立马就要炸窝。 所以宁肯堕马摔死，或者直接病死，也不能让关羽拿到自己的项上人头！他敢下注跟关羽梭哈赌自己的命，可谁说他就要愿赌服输的？真当战场是赌桌啊？ 今晚被关羽军大破解烦兵，东吴士气大降已经是肯定的了。荆州局势重新变得动荡起来也是肯定的了。 可至少要让吴军能保留建制地退回江东。这种事交给孙权？那很有可能会变成合淝后的又一场灾难。 合淝之败可不是东吴十万跟张辽带的八百人正面对决，那样子还输的话，这东吴兵也弱的简直过分了。 张辽突阵的主要起因就是孙权带兵围困合淝，久攻不下。在撤围退兵的时候才被张辽抓住战机，一战打崩孙吴全军。 名将的标准有时候很简单，基本就是能打胜仗。 但讨论一个名将的成色，有时候看他打胜仗的战果，是不太准的。倒是看他在撤兵时的操作水平，方才能体现出一个将领的真实军事水平。 在目前驻扎在荆州的东吴军中，除了吕蒙，没几个人有把握顺利完成撤军。交给孙权更是最坏的选择。 这倒不是单纯说孙权一点军事指挥能力都没，而是经历过合淝之败后，孙权已经失了军心。 大胜的时候还好，如果形势急转直下，那谁都不会放心听孙权的指挥。哪怕他其实吃一堑长一智，在合淝一役后已经成了一个撤军高手。 换其他情况，让下面军士吃点不听孙权指挥的小亏，给自家老大重新刷下军事声望。那吕蒙绝对没什么意见。 可眼下他们过度深入荆州，关羽又跟恢复青春似猛得不像话，吕蒙着实不敢赌这波亏会吃得多大。 孙权以后有的是锻炼机会，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可惜，吕蒙跑的虽然快，但并没有逃过游沧天的眼睛。 欲知吕蒙能否逃出生天，且听下回分解。 ------------ 16.斗蛐蛐有什么好玩的？ 天上的游沧天其实早就想拉偏架了，只是盲目出手可能会伤害军人的自尊和荣誉感，在乱糟糟的战场上误伤几率也不小，这才忍到现在。 一看吕蒙开溜，自然第一时间将他逃跑的方向告知给了关银屏。 “追！！”关羽一听更是毫不犹豫地让鼓吏击鼓聚兵，自己则当先开路。 关羽在战后总结、反省的时候，也认为自己这时候有点太冲动了。其实今日这场夜袭打到现在，战略目标已经完成得十分出色了。 此时最佳的选择应该是见好就收，撤兵回城。 至于吕蒙的首级，别说这次夜袭是关羽的一时兴起，就算早有计划，他也不会抱这么大的指望。 口号和真正的战略、战术目标可绝对是两码事。 只能说吕蒙的豪赌让他看到了希望，而战斗的顺利与己方战士的勇猛，助长了关羽的野心。让他忍不住开始浪了。 这点貌似是三国名将们的通病，一旦打顺风了，立马开始浪。像诸葛丞相那种在顺风局里依然用兵谨慎的才是少数派。 当然，也可能是在诸葛亮自己看来，他就从来没处在顺风局里过。 幸好吕蒙事前也没时间准备伏击，应该说他压根想不到一千解烦兵，居然会被关羽部给砍瓜切菜般收拾了。 原本吕蒙一行沿着沮水河畔畅快疾驰，而跑不过数里，马匹疲倦时，面前被一片矮丘山陵阻隔，沮水也仅仅在山丘中冲刷一条河道，这片河水湍急。 吕蒙几人骑的虽是东吴少有的好马，但跑的再快也不可能跟赤兔相比， 赤兔马快，喝了佳特乐后更是有点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意思，吕蒙的亲兵卫队不得不舍命突击。不求斩杀关羽，只希望能迟滞对方脚步。 等吕蒙渡过沮水，之前跟随他的三百余骑已经是散乱无阵，最后吕蒙仅率三、四十骑沿着沮水慌忙奔逃，后面是四处追逐散骑的刀骑。 由于吕蒙亲卫的拼死阻击，此时追得最紧的人已经换成了关银屏。 被甩开一阵距离的关羽见女儿竟然都超过自己，赶忙拿出水囊大口灌下，又给赤兔喝了一大口。一人一马立即又像是吃了兴奋剂般，朝南狂追不止。 关羽刚追上关银屏，正要以帮自己压阵为由让女儿不要太过冒险，却见关银屏忽然脸色大变地举手喊道：“减速！苍天大人要出手了，附近的人不要再乱跑了。” 关羽深吸口气，再次使出一点不逊色于张三爷的大嗓门道：“苍天有令，全军止步——！！” 原本还在猪突猛进的周仓等人闻言迅速勒马，过去一天里的所见所闻、所吃所喝已经证明了苍天的伟力。 在前方亡命狂奔的吕蒙一行也听到了关羽的大喊，心下也是一惊。吕蒙正要开口让众人不要被敌军言语所惑时，就听一声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他们胸口一闷。 不止他们，后面的关羽等人也是差不多反应。他们都觉得周围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具体是怎么回事，竟是没人可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比较明显的改变，应该就是刚刚还如利箭般吹刮在脸上的强风，此时竟是弱了许多。似关羽他们这些已经驻足止步的，更是可以确定刚刚还吹拂得让人难受的寒风，这会已经彻底停了。 苍天之力，恐怖如斯！？ 看着在关羽带头之下，一个个带着上述含义的神情仰头望天的麦城士卒，游沧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呼啸的寒风倒也的确是他给停的，但停下的只是关羽部和吕蒙部所在这一片区域而已。准确来说也不是停了寒风，应该说是隔绝。 他当然没有随心所欲控制天气的本事，只是用一个平时打蛋用的透明塑料大碗，把关羽和吕蒙他们一起盖在了碗里。 刚刚他们听到的闷响声，便是那碗盖下来所发出的。但这其实已经是他小心翼翼的动静了，一开始他还想学学“新三国”里著名的那招“曹操盖饭”来着。怕误伤才作罢。 眼下关羽的夜袭已经算是大成功了，若能取了吕蒙首级，那就是史诗级胜利。这时候他要是一巴掌下去，把吕蒙拍死，那就有抢功嫌疑了。 自己就算拿了军功也没半点用处，何必做出这等破坏人家成就感的扫兴事情？不过，让吕蒙继续跑下去，难免会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 影视剧里可都这么演的，何止是反派死于话多，正派因为拖时间让反派逃了的情况可是同样数不胜数。 所以为了不让吕蒙有机会逃走，他就干脆用个透明大碗把吕蒙和关羽罩在一起了。 战场上不讲究愿赌服输是吧？“苍天大人”表示那我再开一局：你吕蒙就给我在这个“角斗场”里跟关羽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能不能活全看谁手下的刀更利！ 他读书的时候是很不理解古代那些纨绔子弟为什么会有“斗蛐蛐”这种爱好的。在后来发现现代其实还有时，就更迷惑了。 但后来在网络上看到有UP主拿他玩过的游戏里的BOSS来进行“电子斗蛐蛐”后，他顿时就明白了。 现在看着被罩在一个碗里的关羽和吕蒙，他更是有点明白古罗马时代的人，为什么会喜欢看角斗比赛了。 “这是……墙？一堵看不见的墙？” 吕蒙很快就发现了现在所处的情况——他的几名亲卫在前头跑着跑着就撞墙了。要不是他反应快，他八成也要在那透明塑料上面撞个头破血流。 “都督！这墙把我们的去路全都堵死了啊！” 游沧天出手的位置可不是随便挑的，这里虽还是平原地形，但前面就是路口，地处两山之间。除了三条去路外，就都是崇山峻岭了。 大碗直接就把三条路都给封死，算是替吕蒙他们省了垂死挣扎的时间，让他们别白费劲去找这堵“看不见的墙”哪里有出口了。 “原来如此，好个苍天有令……”吕蒙似有所悟地抬头望天，似乎想从只有群星闪耀的夜空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什么都看不到。游沧天也是今晚才发现自己是可以通过四象圆盘，像开灯一样开关这朵祥云的霞光特效的。甚至连亮度都能调。 之前还对着河面上的反光玩了好一会。为了配合这波偷袭，还特意关了霞光特效。反正不管有没有霞光，关银屏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所在。 就跟他要想找关银屏，也能一下子在乱军丛中找到人一样。 “吕子明，苍天有令，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有关银屏在，众人很快便搞清楚了情况。关羽更是第一时间追上前面的吕蒙一行。 吕蒙心中倒是没什么畏惧，他之前敢梭哈，虽然不愿赌服输，但这时候确实到了动用暗中那条手段的时候了。 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把长刀，用布条将右手和刀柄绑死后，指向关羽……指向关羽的头：“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就是少了一物。” “对，少了东吴大都督吕蒙之墓。” “吕某不过区区武威将军，”吕蒙哂笑，“岂有汉寿亭侯之墓能为此地增光添彩？百年之后，或许也不会缺少人来祭祀。岂不美哉？” 星月光辉下虽仅能勉强视物，但关羽、吕蒙二人此时却将彼此身影看得是清清楚楚。 …… 在演义小说中，关羽和吕蒙只有一次交手，便是“白衣渡江”。 游沧天还记得自己初次看到关羽说东吴唯一令他忌惮的人，就是吕蒙的时候，还有点懵逼。不晓得之前两人都没交过手，怎么关二爷就突然高看吕蒙了。 后来看过正史资料，才知道刘备与孙权之间其实还发生过“湘水之战”这样的冲突。 两方势力间哪有什么借土地的说法，说到底都是凭实力凭本事。当时周瑜暴死，刘备则刚刚取下荆南四郡，士气如虹。 更别说荆州的人心也都不向着孙吴。血债倒是有一箩筐。 为报杀父之仇，自建安四年（199）起孙策开始血洗沙羡，屠杀数万荆州士卒。其后，继位的孙权更多次兴兵屠城，掳掠大量荆州百姓。 荆州大将黄祖便是在孙权的反复冲杀中阵亡。从此种下积弱之因，终致引曹入室。 那些年的荆州基本上家家缟素，家破人亡。荆州本地人对孙吴的仇恨，早已胜过一切。 所谓的“借荆州”只是给双方的联盟关系，找一个可以就坡下驴的理由。真要掀桌子，孙权也肯定保不住当时手里的南郡土地。 当时双方约定放开通道，刘备取益州，孙权取交州，各取所取而已，哪有什么借荆州的说法。 几年后周瑜暴死的影响消退，又通过手段轻松拿下了交州，孙权觉得自己又行了。正好刘备入蜀带走了大量兵马，他便拿借荆州说事，派吕蒙提兵强取东三郡。 刘备当初就要了半个南郡，孙权倒好，开口就要拿三个郡回来。高利贷也没他这么贪的。 关羽和吕蒙在历史上的正面冲突便源于此役。关二爷当时兵少，吃了吕蒙的大亏。 当时若不是刘备一口气带来五万大军吓住孙权，接着曹操又进兵汉中，这才有了“湘水之盟”。 演义小说中的单刀赴会，便是“湘水之盟”前夕缓和局势的事件。真实情况应该没有小说中的那些暗藏刀斧手的伎俩，但局势对刘备势力来说，却还要更加凶恶。 关羽也远没有小说中的那么威风凛凛，单刀赴会这件事对他来说甚至可以算一大耻辱。 但经此一役，两家也算是彻底厘清旧账，重新缔结盟约。 可惜，在这个乱世，盟友似乎就是拿来背刺的。拿不下青徐的孙权，果断一刀捅在了蜀汉的腰眼上。 不过游沧天所不知道的是，今次交手，其实要算是关羽和吕蒙的第三次交锋了。湘水之盟那回则是第二次。 两人的初次交锋，则要追溯回周瑜还在的时候。帮忙绝北道的二爷，在功成即将身退之际，遇到了周瑜派来的吕蒙。 “绝北道”三个字说来简单，貌似就是去江陵北部打游击，断绝曹仁的粮道。 但在敌后作战，面对敌方绝对优势兵力的围追堵截，这种游击战到底蕴含多大的风险，对我军抗战历史稍有了解便能知晓。 关羽是自跟刘备起兵以来十几年在中原战场摸爬滚打，一路厮杀活下来的不死老兵，方才能打出“绝北道”一役。 当时周瑜自问麾下无人可以如关羽般，逼得曹仁放弃江陵的同时，自己全身而退还练出了一支可以水陆同时作战的精兵。 因此周瑜深深忌惮关羽的存在，便想趁关羽没有跟刘备合流之际，断了刘备的左膀右臂。 可惜周瑜还是低估了关羽的个人武力，亦或者是在他心中孙策的地位太过崇高。因此从来没想过这世上还能有武力媲美小霸王的存在。 关二爷当时正值壮年，一身武艺比之巅峰期的吕布也不遑多让。从军以来，以勇武闻名的吕蒙，在那一战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更让吕蒙心中恼怒的是，关羽甚至还有余力饶他一命，维持两家和睦的同时，却也深深地挫伤了吕蒙的自尊。 后人只知“孙权劝学”，方有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故事。 殊不知吕蒙弃武从文，也有见识过关羽武艺后，知道自己光练武，受天赋所限，一辈子也报不了仇的关系。 从吕蒙年少时便因同僚觉得他年纪太小，耻笑他几句便愤而杀人。 现在又做出“白衣渡江”这种跟“司马懿指洛水放屁”、“司马昭当街弑君”一般，足以让一个时代的道德水平滑坡的事情，便可以看出吕蒙是个做事挺不顾后果的人，说句目光短浅也大差不差。 对吕蒙而言，以仇恨的力量作为奋发图强的动力，可比孙权这个比自己还小四岁的主公的谆谆教诲要靠谱多了。 吕蒙此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与关羽的第一次交手，败给了对方压倒性的武力。 后来在湘水之盟中，自己凭借军略扳回一城。待到这次白衣渡江，本以为又靠军略完成了三局两胜的局面，不想现如今，竟然又要靠个人武力，来挣一条生路。 关羽伸手拦住想要打前锋的周仓，策马来到一箭之地外，喊道：“吕子明，若是你愿投降，吾兄必厚待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17.诛 “云长兄，看来你也明白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换作几个月前，吕某绝对不值得你亲自招揽吧？可惜……” 吕蒙将略显碍事的兜鍪弃之于地，脑中转着各种念头，嘴上却是大声吼道：“老子一向目中无人。你家织席贩履之辈，岂能入我眼！！” “好个目中无人！孙仲谋之流方可入你眼的话，那关某还真要庆幸汉中王没有这个资格。” 关羽的脸上露出一个普天之下，或许只有吕布、颜良等少数人在世时才见过的凶狠笑容：“孙文台之子，豚犬耳。丞相果然看走眼了。” “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生子当如孙仲谋”？关羽觉得要是有机会再次见到曹操，一定要让他别点评孙家人了。 没一个看得准的。 天上看戏的游沧天差点鼓起掌来。吴下阿蒙到底是吃了从小没文化的亏，长大发奋读了函授，有些骨子里的习性还是没改。 张口老子闭口老子，骂人家皇叔也只会拿出身说事。搞得他小时候好像就不是过贫贱日子似的。 这一轮文（zui）斗（pao），虽然两边说的都不是什么新词，但别出心裁的关二爷明显完胜啊。还内涵了一把曹操的看人眼光。 “大胆！” 吕蒙虽口吐芬芳，但依然沉得住气。而且他这时候脑子还在高速运转着，考虑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可跟他一起跑路的吴军校尉徐硕就没这么好的养气功夫了。策马持矛上前扎刺。 另一名骑兵则横刀而来，左右夹攻关羽。 两杆长兵被关羽看似轻挥的一刀便给拨开，夜色下的青龙刀顺势舞出一刀月牙，砍飞横刀吴将的头颅之余，刀刃径直没入徐硕腰腹。 有同僚人头缓冲，徐硕倒也是命硬未死，弃矛双手紧紧抱着刀柄，死不脱手。 “都督！！！” “杀！！”吕蒙没有浪费下属拼死创造的机会，带头发起冲锋。 后面的关银屏一看顿时有些着急，反倒是刚刚第一个想冲的周仓，这时候反倒把她给拦了下来，笑呵呵地道：“三小姐无需惊慌，且看君侯教这些东吴鼠辈，何谓……万人敌！” 作为千里走单骑时期便跟随关羽的老将，周仓虽然没有亲身经历斩颜良一役，但他绝对是见识过关羽全盛期时武艺的。 如果是一天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心关羽逞强。但今晚他仿佛再次见到了二十年前的关羽。别说对面只是一群江东鼠辈，就算是张辽、徐晃这些当世猛将也都恢复年轻，君侯又有何惧！ 吕蒙等人没有见过潘璋是怎么死的。自然不知道当时有个吴将也试图舍身堵刀刃，结果又是何其的凄凉。 关羽这次倒不想打得那般残暴，左掖夹住青龙刀，一个发力便将徐硕甩飞出去，血洒长空之余，徐硕便如风帆海战中用的链弹一般，在空中打着旋，撞翻了两名骑士。 吕蒙面色不变，趁关羽刀势用尽，露出破绽的间隙，挥刀劈来。 关羽右手拔剑反手横斩，铿锵一声，金铁交鸣。二人二马错身而过，乍看之下倒也不分胜负。但布条下吕蒙的虎口却已经裂开。 吕蒙虽然没有告诉亲卫他已病入膏肓，但作为亲卫要是连主将染病都不知道，那就太失职了。 一名吕蒙亲卫被其悍勇所激，之前对关羽的胆怯顿时消弭，高呼道：“关羽老贼，纳命来！” 当即二十多名亲卫一跃下马，持矛站成三个小团，将赤兔包围其中，肩并肩企图刺杀赤兔。 也有配合娴熟的吴兵两人一组，持着绊马索朝关羽冲去，企图以皮索绊倒或限制赤兔的行动。 可惜，他们太过小瞧关二爷了。也太小瞧他手上的青龙偃月刀了。 此方世界能够出现青龙偃月刀，并不意味着这里的兵器冶炼技术比起游沧天所知的历史要先进。 事实上这把青龙刀其实并没有多么锋利，多么无坚不摧。它的特点就是单纯的重！特别重！八十二斤，没有一点水分。 所以它的刀刃不需要有多么锋利，重量便已经使其无坚不摧了。 面对重重包围，关羽根本无需什么精妙刀法，随手一通乱砸，便让吕蒙亲卫头破血流，溃不成军。 “拉！” 三组六名吴兵拖着十几丈长的绊马索冲上前时，他们极有默契地齐齐拉高皮索，皮索就牢牢绑死在他们手臂。即使被勒断，也势要让关羽落马。 “跳！” 关羽一声令下，灵性十足的赤兔便一跃而起，但三条皮索还是挂在了赤兔胸前，仅仅一瞬间，六人惨呼一声，被赤兔的巨力拖倒在地。 由于他们手臂缠死皮索，以至于当赤兔再次提速时，便拖着六个人在跑，不多时便将六人拖得满脸是血。。 “杀！！！” 吕蒙见成功迟滞赤兔，这时也已调转马头，再次杀来。一脸的悍不畏死，神色激动。 “冲！！” 这种时刻更没有迟疑、犹豫的机会，六个人而已，赤兔拖得动！ 双方撞在一起。不！准确地说是扑到了一起！ 游沧天在这种紧张时刻看得最是分明：吕蒙在即将于关羽交锋之际，竟是不要命了般地朝着关羽飞扑而来！ 关羽也没料到他会使出这般不成功便成仁的不要命打法，想要挥刀劈砍却是来不及了。但关二爷的武艺可是真正的杀人技。 刚刚入鞘的宝剑再次拔出，电光火石间，拼着左肩挨吕蒙一刀，换来将吕蒙刺了个透心凉的结果！ 就这么被串在剑刃上的吕蒙，这时却居高临下俯视着关羽，嘴角张开，露出一种得意笑容。下一秒，一大口鲜血便被他喷了关羽一脸。 脸变得更红了的关羽一脸莫名其妙，不只是疑惑吕蒙这简直像送死的打法，而是他发现吕蒙刚刚劈下来的那一刀……轻得过分！ 跟之前交手的那一刀相比，宛若云泥之别。 这时吕蒙忽然开口：“嘎……嘎哈哈……关、云长……你中计了！老子……老子在下面……等你！” 言罢，吕蒙便就此气绝。终年仅四十二岁。 关羽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不觉得吕蒙是在嘴硬吓唬他，但也实在搞不懂吕蒙到底对他用了什么计策。 “都督————！！！” 吕蒙一死，剩下的东吴士卒顿时陷入了疯狂与无措当中。 周仓、关银屏等人见状也不再迟疑，一拥而上，很快便将此间还敢反抗的东吴残部尽数诛杀。 “君侯，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带几个回麦城，我有事要审问他们，剩下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关羽对吕蒙刚刚说自己中计一事相当在意，想抓几个俘虏回去审问下。至于剩下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在主帅战死，亲兵尽诛的军规下，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或许还能宣扬一下己方的威名，以及…… 关羽看了眼四周那堵现在已经逐渐能靠双眼分辨出来的透明墙壁，心下不由一松，“德远，留下他们，也能让更多的吴军，领略苍天的伟力。” 刚刚割下吕蒙首级的周仓咧嘴一笑道：“君侯英明。” “少拍马屁。儿郎们，苍天已为我们重新打开通路。接下来要跑路了，提高警惕，小心追兵！今夜你们都立了大功，可别在这最后关头丢了性命！” “君侯放心！” “二爷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就是！不瞒你说，我感觉自己现在一个能打十个！” “才十个？我能打二十个都不带喘气的！” “有种你别喝天上仙酒再说这话！” 听着麾下儿郎略显嘈杂，但活力十足的发言，关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数天前，他败走麦城，雪夜突围。临行前与周仓、王甫等人惜别，彼此都已萌生不成功便成仁的死志。 只因当时局势险恶异常，变化之快，堪比昔日大将军何进遇刺，董卓进京之事。同样是一日三变，同样是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彻底改变了天下大势。 可惜二爷生得太早，不晓得有句诗是这么念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知道，他这时肯定会忍不住吟诵几遍。 太应景了。 自己都上处刑台了，居然还能被救下来。死里逃生不说，今天白天斩潘璋，晚上诛吕蒙。 前者是孙权的嫡系大将，后者干脆就是东吴大都督，说是断了孙权小儿的左膀右臂，一点都不为过…… 哪怕在关羽最大胆的想象中，都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剧情。至于前几天说什么“我生不能杀此贼，死必杀之”，那真就只是口嗨而已。 就跟“我〇你祖宗十八代”一样。对面真把自家祖宗十八代“请”出来了，谁受得了啊。 从周仓手中接过吕蒙头颅，见这吕子明似乎嘴角带笑，关羽却也露出一抹笑容。 就算吕子明你还有后手又如何？天佑大汉！ …… 关羽对吕蒙的后手释然了，天上的游沧天却多少有些心里不踏实。 吕蒙最后的那送死操作未免也太反常了。他那飞扑的一刀明显一点力道都没有，可见在与关羽交手的第一刀中，他便失去了战斗力。 吕蒙这么菜的？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游沧天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街机《三国战纪》里，那个让玩家追半天。在援军令状态下，只要配合道具，一套连招就可以斩杀大BOSS司马懿的吕蒙。 对了，还有卖肉动漫《一骑当千》里的吕蒙子明，好像也是个很能打的姑娘…… 拿游戏和动漫来参考当然不太靠谱，但吕蒙的武艺应该算东吴四大都督里最高的才是。毕竟在“士别三日”之前，吕蒙是个靠手底下本事去建功立业的武夫。 关二爷的武力值比吕蒙要高，可毕竟一个奔六，一个正值壮年，从交手的第一刀来看，差距也应该没那么大才对。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更别说吕蒙临死前还自曝了一下有后手。游沧天自己也觉得刚才怎么看吕蒙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可具体怎么一回事，他又想不太明白。 想到这里，游沧天猛地打了个哈欠。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自己这是陪着去夜袭的关羽他们，一直陪到了半夜三更啊！ 关羽他们喝口能量饮料可以精神百倍，返老还童。他可没这么神奇的饮料体验。能撑到现在才犯困，就已经是把先前倒剩下的大半瓶喝下去的结果了。 现在这困意一上来就有些挡不住，游沧天只能先这么自我安慰着：“还是先去睡吧，说不定睡一觉醒来，自然就想明白了。” 结果这一觉睡醒，他不仅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还真想起了昨晚疏忽掉了的一个细节！ “我想起来了！吕蒙就是这个时间段病死的！” 虽然水镜鱼缸下面的三国世界是偏向演义小说的世界观，但也不会出现小说中一些太过玄乎的事情——至少游沧天的直觉是这么认为的。 在小说里，吕蒙的死因是被关二爷的冤魂附身，在骂了孙权一顿后七孔流血而死。应了二爷口嗨的那句“生不能杀此贼，死必杀之”。 但现实中的吕蒙，当然不可能是被二爷的冤魂索命而死，而是生了一场病。还跟孙权留下了一段“臣死君忧”的美谈。 游沧天上网调查了一下，发现不止吕蒙早死，他的三个儿子貌似也不是太长寿。 《三国志》里的吕蒙传是这么记载的：“蒙子霸袭爵，与守冢三百家，复田五十抨。霸卒，兄琮袭侯。琮卒，弟睦嗣。” 按道理袭爵是由嫡长子继承，就比如吕霸是嫡子，所以继承权在吕琮前面。 结果吕蒙的孱陵侯爵位却是在他的三个儿子间传来传去。大概率应该是吕霸和吕琮这两个人都没留下嫡子便去世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抛开战死之类的原因，可能就是吕家有什么遗传病，所以吕蒙他死得比较早。 但更大的可能性，也是网络上比较主流的说法，便是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发生了一场大瘟疫。 “瘟疫！？”游沧天的脑中闪过一道惊雷，仿佛明白了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18.东吴大都督=染疫可能性增加？ “瘟疫！？” 游沧天的眉头顿时蹙起，同时他脑中猛地就想起了吕蒙最后的那一番操作：舍命飞扑关羽，在喷了关羽一脸血后，临死前还不忘笑称关羽中计。 乍看莫名其妙，可如果以吕蒙得了瘟疫为前提，貌似就说得通了。 逃无可逃，自己又身染重病的情况下，那干脆就放手一搏，试着将恶疾传染给关羽。反正自己横竖都要死，运气好就至少能拖关羽垫背，为孙权掌控荆州局势尽最后一份力。 “好个吕子明，真够狠的！” 游沧天略显忌惮地看了水镜鱼缸一眼，昨晚吕蒙死前的模样他也看到了。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是越想越觉得这推测很可能就是真相，吕蒙本就是那种连身后名都不顾的现实主义狠人，临死溅仇人一脸血哪里够痛快？要溅一脸的毒血才过瘾！ 他正感慨的时候，眉头又是一皱，小声低喃道：“等等，这吕蒙是在哪里感染的瘟疫？” 东汉末年，吴楚之地正是瘟疫肆虐相当严重的地区。说句不吉利的，东吴大都督一职貌似还带着“染疫可能性增加”这类的强力负面状态。 比如周瑜，人家美周郎当然不是小说里被诸葛亮“三气周瑜”给气死的，但真实死因其实更加令人叹息。 他是前脚才跟孙权提出征伐益州的战略方案，后脚就在返回驻地江陵，行至巴丘（今湖南岳阳）的半路上感染疫病，不幸病卒。 接任大都督一职的鲁肃也是壮年病逝。 虽然史书上没有细说他得了什么病，但考虑到鲁肃病亡的时间是建安二十二年（217年）这个留名史书的瘟疫大流行之年，很难不将其感染的病症和瘟疫联系起来。 吕蒙如果是出征之前染疫，那问题就不大。可如果是到了荆州后才染疫的呢？ 游沧天刚刚才查过，作为判断建安二十四年也发生了瘟疫的一个主要依据，便是在记载孙权生平事迹的《三国志·吴主传》里，在这一年有这么一句话：是岁大疫，尽除荆州民租税。 是岁大疫，后接的是“尽除荆州民租税”。这基本就是在说这场瘟疫是爆发在荆州地区了。 还有一个侧面依据就是在这一年里，魏蜀吴三国都有大量人才死去。 有的人是病死，有的人则是因为年纪比较大而去世，有些人则是战死沙场。 其中蜀汉和曹魏因为有着激烈的樊城之战和汉中之战，导致大量的人员损失。而东吴虽然和曹魏以及蜀汉发生了战事，但是在这一年的规模和惨烈程度远远不如樊城之战以及汉中之战，导致人员的损失程度远远不如曹魏和蜀汉。 所以东吴的人员损失主要是以病死为主，其中便有吕蒙的名字。而同年死去的人里，还有孙权的堂弟孙皎。 孙皎和吕蒙一样，都参与过夺取荆州的战事，也都是在战事结束前后的时间段里就因病去世。 虽然不排除这两个古人都是遭到“破伤风之刃”重创的倒霉蛋，但考虑到三国志里的那句“是岁大疫”，着实很难让游沧天不多想。 这里就要提一下于禁这位除曹魏宗室将领外，最受曹操器重的五子良将是怎么败的了。总结下来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水淹七军。 古人早就知道“大兵之后，必有大疫”的道理。原因就是大量战死的人员无法及时地安葬火化，导致许多人尸骨暴露荒野，从而极容易爆发瘟疫。 “建安七子”的王粲在《七哀诗》中就说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同时，洪水爆发之后，许多人员或者动物丧命于洪水中，从而也会带来疾疫。水淹七军当时正处于八月的天气，许多动物和人员的死亡也就极容易带来疫病。 所以荆州的这场瘟疫，八成跟关羽主导的襄樊之战和水淹七军脱不开关系。 若是考虑到两年前的那场大瘟疫余毒未消，搞不好于禁麾下的七军士卒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不少的病原体南下的。 “不好！得尽快通知关二爷！”游沧天说着就要埋头下去，忽然想起不能这么空手下去，该立即就做好防疫准备才行！ 托前两年全面抗疫的福，到现在他手边可还有不少的防疫必需品呢！ …… “瘟疫————！？” 当游沧天将吕蒙可能感染了瘟疫，并且很可能已经传染给关羽一事告诉给关银屏的时候，关三小姐的反应可是比他刚才要激烈多了，差点就飙起了高音。 只是在声音响彻内外前，关银屏就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迅速掩口。还有些惊慌地朝四下望了一圈。 幸亏作为麦城中少数的女眷，她居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外人。只有两名看家护院的士卒听到响动，朝庭院这里看了一眼。 关银屏朝天上一指，随即便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进来。 两名军士这才发现代表苍天的那朵祥云竟然飘到了院子里，吓得立马纳头便拜。 “你们，快点去把父亲叫来！就说苍天大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 两名军士闻言不敢怠慢，很快就把关羽找来。 看着关二爷一路小跑的模样，在感觉忍俊不禁之余，游沧天对自己的超然地位多少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关羽现在虽然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但性格摆在那里。可不是谁都能让他这般重视的。恐怕就算是孔明先生来了，也没有自己这种待遇。 自己要更加重视一言一行才对。就比如等下要告诉关羽他们的荆州有大型瘟疫爆发风险，以及吕蒙可能是想将疫病传染给关羽等事。要是最后证实是自己搞错了，问题可大可小。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视野里的关羽脸上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才发现关二爷的脸上真的有东西——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时隐时现。若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只是一时眼花了。 “这是什么玩意？？”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之前出现过的那种明悟状态立即就来了。游沧天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现在脑子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他不用再担心之前的那些推测有误了。至少吕蒙是真的想将瘟疫传染给关羽。 坏消息，吕蒙已经成功了！ 他眼中关二爷身上的这层淡淡雾气，便是他已经被成功传染疫病的证明。只不过感染症状十分轻微，如果情况严重，雾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时隐时现的。 关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进门一看祥云居然都快降落到庭院里也是一惊，立马朝天恭敬一拜道：“苍天大人召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游沧天深吸口气，默默提醒自己接下来说话要冷静一点：“银屏，云长将军已经感染了瘟疫……” “什么————！！！” 游沧天有点想以手扶额，光提醒自己要冷静，却忽略了自己冷不冷静其实不那么重要，让关银屏保持冷静才是重点这件事！ 只要她这位“中间人”能保持冷静，把自己的一言一行“翻译”得威严满满。自己哪怕是天天朝她做鬼脸，说些俏皮话逗她笑，也压根不用太担心什么呀。 可惜，醒悟得太晚。现在关银屏已经完全慌了，对着游沧天便是一连串问题：“苍天大人你别吓我！父亲、父亲他怎么会染疫呢？他明明看起来还好好的呀……” “染疫？”关羽很会抓关键词，在一开始的茫然之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般，立马拉开了自己跟宝贝女儿间的距离。 这反应，不知情的说不定还以为染疫的人是关银屏呢。 “你们都离我远点！好一个吕子明，当真歹毒！！” 关羽也一下子就将线索联系到了吕蒙身上。其实昨晚成功退回麦城后，他表面上处理此战收获，安抚褒奖麾下士卒，可心里一直很在意吕蒙临死前的那番话。 比起游沧天来，他在个人武艺方面要更加了解吕蒙。 在他想来，吕蒙就算这些年武艺没有寸进，只有当年在南郡初次交手的水平，都不至于像昨晚一样不经打。 所以吕蒙死前说他中计了，关羽当时就觉得他不是在虚张声势。只是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奸计。现在得到游沧天的提醒，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看着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游沧天便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小瞧了“瘟疫”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的可怕威慑力！ 虽然他几年前也才刚经历过新冠这场波及全球的大传染病，但他对瘟疫可怕程度的了解，比起古代人还是差了好几个档次。 作为三国迷，有一个重要的“人口普查”数据，游沧天是记得很清楚的。那就是等到三国时代落幕时，三国人口加起来还不到八百万。 比较准确的数字是767万，只有东汉巅峰值的12%。 考虑到世家大族有隐匿人口的“传统”，专家分析在三国初期真实的人口数字，应在2200万以上。到三国末已超过3700万。 水镜下的三国世界正是处于三国初期，就算按2200万来算，也就东汉巅峰时总人口的三到四成。 毫无疑问，多年战乱是导致汉末人口急剧减少的主要因素。但冷兵器时代，光靠人手上的刀枪剑戟，能够杀多少人？真正凶残的，还是往往伴随着战争而来的瘟疫。 曹植在《说疫气》中云：“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曹植这篇文章所描写的是许昌地区的疫病情况。之前提到过的王粲，他那首《七哀诗》所描绘的则是建安二十二年长安市郊的情况。 也就是说从关中一直到河南，都是瘟疫蔓延的重灾区。包括王粲在内的“建安七子”，最后有五个人都死在了这场建安大瘟疫之中。 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也是在抗疫的过程中不幸去世的。 游沧天见关银屏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忙安慰道：“银屏你不用太惊慌，云长将军目前只是初步感染，稍微吃点药就会没事的。” “对了！药！恳请苍天大人赐下灵药！”关银屏真的是被瘟疫吓得厉害了，一听游沧天说有药可治，竟是直接双膝跪地，行了个五体投地之礼。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突然就有好几个平日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失踪了。 母亲大人那段时间都将她关在家里。小时候不太清楚，长大一些才明白那几个人都感染了瘟疫，最后都没有救回来。 “银屏！苍天大人行事自有分寸，你有些惊慌失措了。” 关羽也看出自己小女儿的惊慌失措，他倒是对游沧天很有信心，赶忙提醒她不要因小失大。 关三小姐虽然刚才被吓到了，但被关羽一提醒也立即醒悟过来。 她才是这世上最了解“苍天大人”行事作风的人，若是祂会对自己等人见死不救，之前又何必费那么大劲？ “呼~~~”她连续深呼吸了几下，略显惭愧地道：“小女子刚刚失礼了，还望苍天大人见谅。” “没事没事，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银屏你在转述的时候，记得要冷静且从容。唔……端着架子说话你应该是会的吧？最好用这种模样来说。 这种说话方式虽然有点累，但确实能够带给旁人稳重、自信一类的感觉……” 仔细叮嘱过关银屏，游沧天便开始讲述他对荆州即将爆发瘟疫一事的担心。 “此事当真！？” 关羽一听，顿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在过去那两年里，可也是为荆州的防疫做了不少工作的。还以为到今年荆州这边都没出现大面积传播，北方那场大瘟疫的影响就算是熬过去了。 没想到一场水淹七军下来，疫病就又开始死灰复燃。 关羽这时候的心思十分复杂，过去一段时间没来得及去细究的许多心思都浮现出来。 既有些后悔仓促北伐襄樊，又愈发痛恨东吴的背刺行为。更多的还是懊恼自己中了陆逊的骄兵之计，放松了对东吴的防范。还忍不住去想自己要是在水淹于禁七军后便见好就收，情况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纷纷扰扰间，关羽的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越想越觉得靠谱，不由跺脚道：“好个吕子明！计谋深远，吾不如也！！” 欲知关羽到底想通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 19.入武庙的含金量 关羽到这时才真正想通了这条遗计的全貌：吕蒙想把疫病传染给自己是肯定的，但他却未必天真地寄望于昨晚表现得跟年轻小伙般身强体健的关羽，会因为那片刻的接触而染病，甚至病亡。 事实上关羽现在的这点身体问题，只要能及早发现，甚至都可以不用游沧天出手。让军医开点药汤，就能在这种病毒潜伏阶段，将染疫隐患掐灭在萌芽里。 所以吕蒙的计策，真正的杀招其实并不是让关羽染病。甚至恰恰相反，吕蒙真正的目的反倒是提醒关羽：关云长，你也有染病的风险！ 他要是让关羽意识到荆州眼下所潜伏的巨大疫病爆发风险！ 在吕蒙被游沧天罩住，逃都没地方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预测自己死后的荆州形势了。 在他想来，孙权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果断撤回扬州。因为自己这个第三任大都督居然被本该是穷途末路的关羽给砍了。 周瑜暴死，让东吴失去了进取益州的可能。为防与曹操接壤的前线地区过多，导致守不住战线。同时也为了避免刘备军的矛盾激化，这才同意将南郡“借”给刘备。 说得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在周瑜暴死的情况下，东吴是没有跟刘备掀桌子的底气的。 要是翻脸，刘备胆子大一点，亦或者孙权在军事上的“才能”提早暴露出来，搞不好刘备可以像当年的孙策一样，一路打穿整个扬州都有可能。 现在吕蒙被阵斩，其影响之恶劣，丝毫不亚于当时周瑜的英年早逝。尤其是现在这种孙权已经在合淝城外，展露过自身军事才华的情况下。 先是大将潘璋，再是大都督吕蒙，那下一个被关羽砍的人又会是谁呢？ 就算孙权对这一问题的正确答案大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也挡不住下面的士卒在心里得出正确答案来。 恐怕只要关羽敢冲一波，东吴军心就敢崩给他看。 不过，自家至尊好歹有从张辽手底下逃出来的经验，只要不像自己一样正面遇上那个拉偏架的神秘存在。哪怕孙权硬要再打一仗，吕蒙对自家至尊能保住小命一事还是挺有信心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孙权没跑掉或者也被那堵“看不见的墙”给抓住了……之前提到过了，孙家现在有不少可以替代孙权，坐在“吴侯”那位子上的人选。 所以吕蒙最关心的还是尽可能保留东吴的有生力量。至少不能让关羽一波反推，夺回荆州还把战线推到建业城下。 如果可以靠谈判解决，那吕蒙的谈判底线就是：荆州可以还给关羽，但关羽你不准追击我军。 可关羽不想谈判——吕蒙之前也是完全不觉得关羽有跟自己谈判的资格。那这时候该怎么做才能确保自己的这条底线呢？ 吕蒙给出的答案便是让关羽因为荆州的瘟疫，而无法抽身。 事实上当前瘟疫已开始扩散，可关羽现在却还处于“败走麦城”的状态。关羽只有在重夺荆州后，才有人力、物力去防治、阻隔瘟疫的大流行。 而战争只会加速瘟疫的传播速度。 关羽重夺荆州后，若不想荆州也如前两年的关中地区一样，来个“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荆州防疫、抗疫。 益州的刘备就算派兵来救援荆州，这下子都没办法扩大战果。除非刘备敢让瘟疫蔓延到扬州或益州去。 别说益州了，刘备连把瘟疫传播到扬州这种事都不会允许的。织席贩履之辈？换个说法，人家这就是标准的草根出身，完全符合“从老百姓中来”的标准！ 刘备和曹操这两位枭雄最大的区别，或许便在这种时候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上。 曹丞相对老百姓可一向没什么底线，这可绝不仅仅是在当年屠徐州一件事中有所体现。曹操是英雄怎么了？“他是英雄”跟“他体不体恤老百姓”完全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只要关羽将注意力放到防疫上面，那东吴的主力部队就有更大的几率完整地退回江东。关羽反正都奔六了，等几年他死了，那到时就又是一个战机。 关羽当然不可能将吕蒙的通盘计划都一下子想明白，但光是他想到的那部分，就已经染游沧天听傻了眼。 原来昨晚吕蒙在跟关二爷放狠话，又是什么老子目中无人，又是这里缺汉寿亭侯之墓地叫嚣，其实脑中早就在考虑自己死后该怎么牵制关羽的念头了。 或许……不，肯定就连最后说的那些遗言，都是用来牵制关羽的手段。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阳谋了，偏偏还跟暗害关羽的阴谋混合在一起，当真是让游沧天大开眼界。 万一关羽真被自己“一口血”给拖下水，那自然是赚大了。即使没有，只要关羽能意识到荆州有瘟疫将要爆发，那也是成功。 吕蒙不愧是能入武庙的人。“白衣渡江”这招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在入主荆州后的一系列攻心手段，比如以怀柔手段令关羽攻魏前线部队士气崩溃的策略，就受到后世军事家的认同，并视为典范。 游沧天不由拍拍自己的额头，吕蒙本来就是三国时期少见的一个极其擅长心理战的战术大师。要不是刚刚想起后人对他的认可，还真差点给忘了。 “苍天大人，先别计较那吕蒙贼子到底是何打算，还请赐下灵药，除了父亲体内的病根！” 倒是关银屏没有被吕蒙临死前的深谋远虑所震惊，始终惦记着父亲安危。 游沧天这次是真的要拍脑袋了。他赶紧先把手中已经稍微裁剪过的医用口罩放下来，道：“云长将军，此物名叫‘口罩’。请你派些将士，唔……找些手巧的妇人来，用这些棉线将其两边串起……” 发现关羽和关银屏都有些听不太明白，游沧天干脆又找了个完好的口罩来，在天上朝他们展示道：“做成这个模样！这两侧的棉线则是戴在耳朵上的，这样就能保护住口鼻了。” 关羽等人虽然看不见游沧天，但他手中的“超大型口罩”还是能看见的，就是在庭院里看有点“遮天蔽日”的感觉，颇为震撼。 因为口罩放大后变得相当厚实，给关银屏她们都能当被子用了，所以游沧天特意叮嘱他们可以适当剪薄一些再用。 至于医用口罩其实内里有搭配钢丝或塑料等物使用，这些东西就不是游沧天随便剪几刀就能摆平的了。反正重点是那层口罩面体，其他的就只能依靠古人自己的智慧了。 “此物可防范疫疾、伤寒传播，虽然还做不到完全杜绝瘟疫传播，但也有七八成的效用。此物不要清洗，用个一两天就集中处理掉，材料我这里管够。” 三国时虽然还没有口罩的概念，但蒙面巾之类阻挡异物进入口鼻的东西却早就有了。游沧天稍加解释，关羽他们便晓得了这个叫“口罩”的大致作用。 见关银屏脸上有些急了，游沧天也是无奈：“别着急啊银屏，云长将军真的无碍的。唔……我伸手下来，你指点云长将军过来触碰，把手放上来应该就行了。” 不清楚关羽、吕蒙感染的到底是什么瘟疫，游沧天可不敢乱给药。虽然自己给的药物好像都会被强化成很逆天的玩意，但游沧天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他之前就曾靠“触诊”得知了关羽的昏迷原因，这次便想试试看能不能靠类似的肢体接触，了解这场瘟疫的信息。 “啊，抱歉，我没控制好力度……” 游沧天让关银屏指引关羽是以为关羽看不见自己的手指，事实是他想多了……也不晓得是他没控制好力道，还是这个庭院的地板质量实在经不起他这轻轻一戳。 总之他刚伸手下去，就在院子中间戳了个直径两米的“小坑”出来。 不知怎的，听到游沧天尴尬的道歉声，关银屏倒是忽然放松了下来，对着天空嫣然一笑。心想苍天大人真的是太客气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笑让游沧天看得有些怦然心动。关二爷挑老婆的眼光可是不低的，加上她自小习武，在遗传了母亲五官的秀美之余，又多了几分英气。 他正心跳加速间，忽然一种玄之又玄浮现在心头。原来关二爷已经主动伸手过来了。 游沧天差点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猜对了，果然只要通过这种“触诊”，他就能知道关羽的大致病况。但令他无语的是这回比上次触诊时，还要多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貌似已经知道该给什么药物，可以治好关羽身上的疫病了。这种感觉乍听好像挺神奇的，但游沧天发现自己貌似刚好知道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种感觉…… “俺寻思这样那样……能行！” 我这是觉醒了所谓的“俺寻思之力”么！？┗(￢ω￢)┛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游沧天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相当好用。就算自己不懂医理，能治好人比什么都重要。 反正在这水镜下的三国世界里，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谈医疗资格什么的。 “这个是九久酒感冒……咳，这个药应该就能应付这场瘟疫了。至于份量嘛……”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可见到原本一粒粒比沙粒还要细碎的感冒灵颗粒，变成比乒乓球还大的药丸，游沧天的内心还是相当无语。 “云长将军你取一颗药丸，磨成粉后用热水冲泡，水不用太多，稍微漫过药粉即可。唔，保险起见，让城里的每个人都来取几颗药丸回去吧。 身体无恙的人最好不要多喝，但喝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稍微会有些倦怠、头晕之类的反应。 但要是出现有点伤风感冒一类的症状，就要尽快服用。服用越早，效果越好。” 关羽将游沧天说过的话逐字记下后，一记大礼拜倒在地：“多谢上苍怜我荆州百姓！关某虽万死，不足以报苍天之恩！” 老实说，关羽在第一眼看到这些感冒灵颗粒的时候，心里那是大吃了一惊。原因无他，这些块状的药粉跟当年太平道给病人喝的所谓“符水”，真的很像。 不过，对苍天大人的信任很快压过了对“符水”一类东西的不信任。 这么一想，有些事情就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比如当年张角所施的符水，真的是符水吗？还是说当年的张角，其实也是像银屏一样，得到了……“黄天大人”的助力？ 将“黄天”所赐的药丸，包装成了符水的模样？ 关羽越想越靠谱，因为这样就完美解释了为什么二者这么相似的原因。 不是苍天给的这些药粉像符水。而是当年的符水，其实压根就是这一类似土灰的药粉！ 游沧天可不知道关羽正在发散思维，客气道：“云长将军说这话就见外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夺回荆州，这样才能以最快速度展开防疫工作。不知云长将军可有什么计策？” “可向孙权下战书！” 关二爷开口就说出一个很有张三爷风格的提案来。让游沧天事后又不禁相当感谢云脸自带的扑克脸效果了，不然他这时候的表情肯定会把关银屏逗笑。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他觉得还是要劝劝关羽。一日之间，斩潘璋诛吕蒙的战绩似乎让关二爷有些激进过头了。 他这所谓的苍天大人可是有很大水分的，真的两军对垒，可护不住多少人。 昨晚虽然是一场大胜，但出击的三百人当然不可能一点死伤都没有。只是这点损失跟取得的史诗大捷级战果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偷袭战跟正面作战又是两码事，到时哪怕游沧天再用出他的“三昧神风”，面对东吴（著名）的十万大军，也不一定能让关羽麾下这本就减员许多的“五百校刀手”，保住建制。 “苍天仁厚，”关羽轻抚着那标志性的二尺长须，笑道：“某并不是小胜一场便被冲昏了头脑。某是想要用这份战书，让我荆州士民知晓关某仍有一战之力。 孙权小儿若是不敢接战便退回江东，那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可他若是敢接战，同样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良机！ 哼，吕子明的攻心之策确实厉害，那关某也不妨学习一番。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教诲，不敢忘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0.我是见过八百追十万的男人 当麦城中计划着“惊天大阴谋”的时候，孙权整个人都是傻的。饶是他年纪轻轻，便见识过曹刘都从未体验过的“八百追十万”大场面，他也被今早传来的消息给吓到了。 昨天听说潘璋被关羽阵斩，他好歹还可以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因为潘璋的确是他的亲信，虽然生活作风上有些逾越的地方，但这种事要是计较起来，他这个打心底就想当皇帝的吴侯才是整个江东最逾越的人。 所以他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倒也不全是演技。 但到了吕蒙这里，他就算想飙演技，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了。堂堂东吴大都督，居然在潘璋死的当晚就被关羽给砍了？ 这你敢信！？ 反正孙权在大清早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人在跟自己开玩笑亦或者自己还在梦里，当场气得让手下把报信的那人拖出去打了几棍，发泄下起床气。 等到消息被证实，吕蒙那穿着亮眼铠甲的无头尸身，也都被送到孙权面前时，这位东吴至尊才真正接受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孙权都不知道该评价吕蒙太大意，还是关羽真大胆。早上当着三千先锋的面砍了潘璋，晚上就敢带着几百号麦城里的残兵败将，偷袭足足有七万人马的吕蒙大营？ 孙权承认，刚得知吕蒙死得这么突然的时候，他是想骂两句的。可冷静一想，冷汗就开始往外冒了。 谁特么能想到关羽敢这么打仗啊！吕蒙前脚传令各营从今以后要紧守营垒，结果他们这弦都没绷紧呢，下此命令的吕蒙后脚就被关羽给砍了脑袋。 显然，吕蒙没想到的事情，换成他孙权也想不到！ 眼下他只能庆幸关羽夜袭的是吕蒙的大营，而不是他孙权的大营了。 后怕有的是时间，现在问题还急需他去解决。 先是刽子手刀都举起来了，还让关羽给逃了。麦城也没诈到手。 现在好了，东吴大都督在外界的传说中，也终于不再只有病死或者被他孙权暗地里害死这两种说法了。出现了个被对手阵斩的大都督…… 不晓得孙权有没有听说过曹操有头风的毛病，反正现在他感觉自己头疼得像是要犯头风病了。 偷袭荆州的战役打到这步田地，不管是他孙权，还是关羽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原本以为荆州这个棋盘上大势已定了，结果关羽现在一副要把你棋盘给掀了的架势…… 退兵吧，自己那是真舍不得。曹操当年在赤壁吃了那么大一个败仗，荆州都还舍不得吐出来呢。他孙权现在这就差临门一脚了，还要他退回江东？ 而且自己这回好像把事情做得有点绝。不是他退兵把打下的荆州吐出来，就能当没事发生过的。 在湘水之盟后，孙刘两家关于荆州的历史遗留问题，其实已经得到了相当彻底的解决。 孙权当初“借”了半个南郡给刘备，湘水之盟后得到江夏、长沙和桂阳这三个郡的地盘。如果以“借荆州”为前提，那这笔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买卖算是赚大了。 所以这回背盟，饶是孙权都不好意思再次拿自家对荆州的“合法所有权”一事做文章。只能拿“关羽擅取湘关米”这个千里偷粮的理由作为出兵的借口。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吴这就是几乎不加掩饰地背弃盟约。白衣渡江、策反糜芳等人，然后孙权、吕蒙亲率大军要来砍刘备的左膀右臂。 要不是游沧天及时出手，关羽也确实是要被孙权给砍了。 说起来，“背盟”这种事在汉末乱世中真的挺常见的。比如十八路诸侯前脚还在一起喊着讨董，后脚就相继发生刘岱偷袭东郡桥瑁、袁绍吞并冀州韩馥等事。 孙权这次偷袭荆州，性质最恶劣的还真不是背盟这件事，而是太上不得台面的“白衣渡江”，以及他居然真把关二爷给砍了这两件事。 汉末时期，虽然群雄互相攻伐，征战不休。但大部分时候都有底线可言。 若不是像袁术这样登基称帝的篡逆之辈，基本上都不会想着要致对方于死地，仍保留着从春秋战国时期一路传承下来的一些风俗习惯。 比如韩馥，袁绍就没杀他，只是他自己太胆小，被吓得跑去厕所里自杀了。 还有孙策下江东时的对手，会稽太守王朗也是战败被俘。孙策虽然砍江东世家如割草。可是对王朗却没有胡来。等朝廷的征召到了，王朗便大摇大摆地北上任官。 以至于到了演义后期，还能跳出来跟诸葛丞相唱一出好戏。 豫章太守华歆归降后，不管孙权多有诚意，他就是不愿为孙权效力。最后孙权也只能捏着鼻子送华歆去北面投靠曹操。 在汉末三国，“投降”跟“投靠”真的不是一个意思。“投降”可以只是放弃抵抗，减少伤亡，不一定说就要帮对手做事。 刚被关羽打败的于禁便属于这种情况。他带兵投降了关羽，但不管是关羽还是于禁，都从没想过这投降的三万兵马，可以转头就帮着汉军去打襄樊。 偏偏就是他孙权破坏规矩。背盟不说，还离谱到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要把人家刘备的二弟，堂堂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给砍了。 夺取荆州还杀了关羽，这跟要杀了刘备有什么区别？ 别忘了刘皇叔也是奔六的人。孙权夺荆州后还一定要砍关羽，与其说他怕留后患，学演义里“三气周瑜”的戏码，来个“二气刘备”，直接送汉中王归西，可能性或许还更大。 作为一个一辈子都在玩制衡手段的人，孙权绝对能想到这种后果。 现在退兵，把到嘴的地盘吐出来，然后跟刘备求和。在关羽没死的前提下，刘备或许会接受和谈，但下次是谁背盟就不好说了。 至少东吴的十万大军从此以后，是再也不敢放心大胆地去合淝浪了。就算刘备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活着的关羽也不可能接受忍一时风平浪静。 更别说刘备的个性有时候比自己两兄弟还要刚烈，肯不肯吃这么大的亏，真的很难说。 既然退兵求和也讨不了好，孙权觉得就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了。关羽想掀棋盘，那他孙权把棋盘按住，让他掀不动不就行了？ 想得很美，但做起来孙权自己也知道不容易。 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比战前推演的最糟糕情况，还要恶劣、糟糕的状态了。连吕蒙这第三任大都督都就此阵亡…… 根据孙权刚收到的最新消息，吕蒙的人头现在都已经被悬在麦城城门上示众了。 堂堂大都督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这种事对普通士卒的影响是巨大的。 更为关键的是，主帅阵亡的消息这下是想压都压不住了。没了吕蒙，谁还能压制住陆逊、孙皎这些东吴的大军头？ 随着吕蒙的突然阵亡，前线军队的节制权利一下子成了孙权需要立刻解决的烫手山芋。 当初周瑜虽然也死得很突然，但好歹可以留下遗言，让鲁肃顺利接手。 吕蒙倒也有写好遗书，可这东西通常是放在头盔里的。所以这东西现在跟吕蒙的首级一起落在了关羽手中。 军职上来说，陆逊是仅次于吕蒙的右护军，其次军职最高的就是征虏将军孙皎。 但前者是江东大族推出来的代表，后者是自己的堂弟。都不是孙权他能够放心的人物。 尤其是后者。万一让孙皎指挥取得大胜，那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要暴毙，好让其他人选孙皎这个能打的上来当这个吴侯。 时代不同了，当年的江东不需要孙策那么能打的人物，所以小霸王可以死于宵小之手。 现在的江东则是需要一个能打的人物，好在曹操、刘备这两个争天下的枭雄之间，保住他们江东大族的富贵。 此时的孙权，尚且不知道孙皎其实也感染了瘟疫。可能孙皎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身体略有不适，没想到后面一发作就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站在孙权的角度，宁愿选陆逊这个外人，也不会选孙皎这个堂弟。不过最好还是这两个都不选。那选谁？ 老将韩当？这种资格太老的老臣，自己从继任吴侯以来就不敢重用。人家看不看得起自己也是个大问题。 老同学朱然？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军事水平也很高。可眼下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能镇得住陆逊、孙皎那些人的战功履历…… 思来想去，孙权最心仪的第四任大都督人选就是朱然。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孙权甚至都要准备召朱然来拿剑印虎符了。 可意外总是很会挑时间——关羽写的战书，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登场。 “至尊，不能应战！我军士气连遭打击，要是再出点意外，将会万劫不复啊！”新晋偏将军全琮是个知兵的，知道以吴军的士气状态，就算是十万打五百，也一点都不保险。 尤其是合淝城下已经验证过，只要一名当世猛将敢拼命，就真的能打穿他们这边十万大军的阵线。 张辽能做到的事情，跟张辽彼此间一直惺惺相惜的关羽也绝对有能力做到。至于奔六的年纪问题，这在昨晚吕蒙被夜袭阵斩后，就不存在侥幸的空间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大到吓人，不服不行。 张辽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打出了“张八百”的称号。吕蒙四十二岁的年纪，被奔六的老人家在七万大军中取了首级。 “我军十万之众，却连应战都不敢的话，难道就不会万劫不复了？”虞翻这话同样说到了点子上。 关羽的这封战书麻烦就麻烦在这里，应战吧有麻烦，不应战吧麻烦可能更大。 孙权长叹一声：“仲翔先生说得对，这一战孤是不得不打。但什么时候打，诸卿是何想法？” 孙权必须打，只有野战击败麦城残军，才能确保江陵稳固。 守在江陵城内是不可能的，那里一个月前还是关羽的大本营。人心向背虽然一时被吕蒙所迷惑，但时间一长，江陵城内就会有人想起关羽的好来。 三国志里写关羽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可实际上关羽善待的又何止是士卒，他对满城百姓都很好，这点是从大哥刘备那边一脉相承下来的。 关羽在江陵经营了八年，那是荆州本地人过得最安稳的八年。既不用担心曹丞相再次南下，也没有时不时跑来屠城掠人的江东势力。 经历过刘表死后的动荡，荆州本地人对这种失而复得的安稳是最珍惜的。因为珍惜，让他们在东吴进城后选择了妥协，但荆州和江东的仇恨可是一直都在。 凭关羽的人格魅力，虽然不能让军士抛弃家属，但有很大的概率能让先前逃散回乡的荆州军士回心转意，重新迎接他进城。 所以孙权只能应战，万一胜了自然最好，让荆州人知道荆州已经彻底姓孙了，不要有其他的念头就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就算败，也要让关羽知道痛。最好能够重伤关羽，让他在打完这战后没多久就死了，断刘备一臂。 没重伤也行，反正关羽都快六十的人了。像这次一样玩了把心跳，孙权就不信他还能长命百岁。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可以打。吕蒙死了，吴军现在群龙无首，虽然这种情况在吴军这种山头林立的部曲制情况下问题没那么大，但士气大减是肯定的。 立即拉出去跟关羽打，那是真的是迫不及待想送关羽一个“关五百”之类的绰号了。 孙权与众将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与关羽约好，五日后决战。 同时，孙权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战就自己来。这种十万打五百的战役要是输了，朱然这个老同学恐怕要自己抹脖子。 就算不自杀，之后也压根没脸，更没底气统御江东各路兵马。 自己反正已经丢过一次脸了，就算输了，只要不是大败，那问题就不大。 除此之外，孙权多少跟昨夜的吕蒙一样，带着点赌徒心态。只不过他没吕蒙想得那么多那么深远，基本就一个念头。 既然一定要下注赌家产，那这家底与其交给外人来赌，还不如自己来下注。这样输了也念头通达，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自己运气不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1.江陵城 当孙权回信的消息传回麦城，关羽原本因为喝了感冒灵，而有些犯困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五天后么？看来孙权小儿对瘟疫一事，也是所知不多啊。” 通过对吕蒙亲卫的审问，关羽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吕蒙将自己染疫的事情进行了隐瞒！ 别说孙权，就连这些亲卫都只知道他近日身体抱恙，并不知晓其所感染的其实是瘟疫。 吕蒙可能是无心的，毕竟自己感染的到底是疫病还是普通的感冒，在最开始的阶段很难判断。 也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动摇军心。 瘟疫的可怕，别说古代人，就连现代人都不敢再小觑了。 江东本来就是瘟疫的重灾区，何况周瑜、鲁肃这两任都督的死还都和瘟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更加深了瘟疫在江东士卒心目中的可怕程度。 如果让吴军士卒知道了荆州有瘟疫爆发的风险，那不管孙权拿出什么奖赏，画多大的饼，军心都会瓦解。 古代军队对军中疫病采取冷处理也算是约定俗成了。把生病的士兵隔离，然后不要让其他士兵知道，接着打仗。 要是消息不慎走漏，那就只有溃败，所以古代许多战争都是由于瘟疫不战而败。 最有名的应该就是赤壁之战了。真正战死的兵马只有数万，病死的却有十余万。像演义小说里写八十三万兵马，几乎都是被火攻烧死的，就纯粹是艺术加工，淡化了瘟疫的可怕。 吕蒙具体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连孙权都没告知消息，这些问题随着吕蒙战死，已经成了无解的谜题。 反正孙权要是知道瘟疫的事情，肯定不敢给关羽五天的时间，三天就是极限了。要么速战速决，要么赶紧撤回江东。 “五天时间么……应该足够了吧？” 关羽抬头望向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此时麦城的天空中，虽然还有不少的云朵，但已经没有了那朵令人心安的祥云踪迹。 当然，只是暂时而已。 …… “唔、呕……感谢……额！！呕！苍……呕！天……” 看着王甫一副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模样，还强撑着要拜谢自己，游沧天一时间都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了。 虽然目前这种关银屏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就算开口说话王甫也听不见就是了。 当关羽给孙权送去战书的同时，关银屏和王甫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现在王甫所在的这个地方——江陵城。 关银屏只是可以让游沧天随行的工具人，而游沧天也只是过来帮助王甫进城的工具人……额，是工具云而已。 江陵在春秋战国时是楚国国都，历经四百余年发展，自秦汉以来又成了荆州重镇。所以江陵旧城十分庞大，仅城墙周长就有四、五十里。 刘备入蜀后，关羽在江陵的日常工作，除了训练部队外，最主要的一件事便是修筑新城。 所谓新城其实就在旧城内部，在旧城南部依托原有城墙进行修筑，从而建造出一座城中城。 旧城内的宅院房屋多已拆除，成了江陵新城的建筑材料，而土地则重新作为耕地。旧城城墙也拆毁一截，补用在江陵新城。 襄阳是荆北坚城，却也只是刘表手里发展来的城市，论城池坚固远不如江陵旧城。 关羽修筑的江陵新城城墙高近三丈，厚近两丈，又有旧城城墙作为屏障，在这个年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固若金汤。 吕蒙为什么不顾身后名地用出了“白衣渡江”的计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靠这种阴招，正面打江陵新城，根本没有胜算。 哪怕当时关羽已经抽调了许多荆州兵马北上襄樊前线，吕蒙依然没有把握靠任何上得了台面的战术，在短时间内拿下江陵。 也就是现在孙权拿下江陵城的时间还太短，城中各种隐患来不及一个个处理。 不然十万大军往江陵新城里一缩，关羽别说手下只有不到五百人，就算有五十万大军，在游沧天不拉偏架的情况下，恐怕也是拿不下江陵的。 这种建造时冲着难攻不落去的坚城，一旦完整地落入敌人手中……那种糟糕至极的感觉，对建造者来说，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轻松”的一句话，就足以形容的。 把脚剁了的疼痛，都比这样要轻松多了。 关羽他们目前就面临这样的局面。甚至就连派奸细潜入江陵城，对他们都是一件麻烦事。 幸好，他们这边有游沧天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世间常理的存在。不管是高耸的城墙，还是偏远险峻的地形，在驾着祥云飞来飞去的他这里都不是问题。 寻一处守卫薄弱，地势陡峭的外城，捞起要潜入城内的王甫等人，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放到墙对面就好。 别说江陵城的城墙只有十米高，就算有一百米，在游沧天面前也是纸糊的。 游沧天一开始还想过既然这样，干脆把关羽他们全送进江陵城，来一场三国版的特种作战就好。哪里还需要派王甫带几个伶俐的士卒，进来当奸细这么小家子气。 可现在看王甫几人只是这么高来高去，类似坐跳楼机地来了这么一下，就一副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仿佛……不，是已经有人把今早吃的早饭都给吐出来的凄惨模样，这想法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关二爷应该不是没想过这种作战方式，只是有过一次高来高去经验的他，已经深知游沧天这一手的负面效果有多严重。 要不然之前去救麦城的时候，时间也不会卡得那么要紧了。 直接让游沧天带着他们飞去麦城的话，那样或许能提早赶到，消弭诈城成功的风险，但关羽就绝对没有冲阵斩潘璋的余力了。 “苍天大人，王长史他们没事吧？” 城墙的另一边，关银屏终于等回了游沧天，有些紧张地询问道。仿佛担心墙后埋伏着几百刀斧手一样。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回想着刚刚王甫几人腿都软了的模样，游沧天略显心虚地答道。 关银屏长舒口气，可很快又担心起了别的事情。 “您觉得父亲这计策能成功吗？只带这么多人到江陵城里散播谣言，会不会被吴军给抓起来啊？” 王甫亲自带队做奸细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到江陵城里散播关于瘟疫爆发的谣言。 江陵现在是标准的敌占区，孙权虽然没有亲率大军驻扎在城里，但城内的警戒程度绝对不会低。 “王长史敢接受这个任务，就说明他有完成任务的自信。你不用担心太多。” 游沧天对此还是有信心的，江陵城在一个月前可还是关羽他们的大本营。八年的经营，就算现在城头变幻大王旗了，属于关羽这边的资源可也不是这么快就会变成姓孙的。 王甫敢主动接手这个任务，一来肯定是因为王甫有门路也有底气完成这个任务。作为关羽的长史，那些还姓关的资源，他有把握调动起来。 二来则是因为这个任务很关键，不容有失。 表面任务是散播谣言，潜在任务是串联城中己方势力，为日后做打算。这种细致工作，他王甫不去，总不能让周仓这样的虬髯大汉去吧。 关银屏也就是太年轻，想得太多，容易患得患失。听游沧天说得这么信心满满，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虑了。 父亲关羽会对这看似普通的谣言战术寄以厚望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游沧天给他的这一谣言战术加了码。 王甫等人进城后要散播的谣言各种各样，但核心却是统一的：孙吴背盟，天地不容。所以苍天降下瘟疫灾劫以作惩戒。只要吴军离开荆州，这场瘟疫很快便会平息。 至于吴军怎么离开荆州，是主动撤离，还是被赶跑，那就是民众自由发挥想象的空间。 而让关银屏对此计感到放心的，则是游沧天接下来的提议。 “要是银屏你还不放心的话，那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们不妨如此如此？” …… 吕蒙临死前“告诉”给关羽的瘟疫隐患，完全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最锋利的“剑”。只不过这把“剑”是双刃的。 一旦曝光出来，既可以用来阻碍关羽的反击强度，也会对吴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 有意思的是，这把双刃剑对哪一边造成的威胁会更大，则取决于现在荆州这片土地上插着的到底是谁家的旗帜。 这些事吕蒙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杀敌一千还得自损八百，孙刘两家都打到这地步，还指望占尽便宜？孙权会怎么想不知道，反正他吕蒙才没这么天真的想法。 关羽才不管孙权对瘟疫的事情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之这个消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绝对没有理由，由己方来藏着掖着。 就是要在吴军中散播谣言，那难度太大。三国时期，或许还没有“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样一句话，但道理是古今相通的。 何况目前吴军内早已是谣言四起，似这种刻意为之的谣言，大概率掀不起波澜的同时，还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关羽干脆一咬牙，从一个月前还是自己老巢的江陵城下手。江陵作为荆州的核心重镇，一旦谣言爆发，再加上一些瘟疫的苗头作为证据，很快整个荆州就会进入满城风雨的状态。 到时候，孙权想装睡，手下的东吴兵也不会同意。士气大减，乃至直接溃散都是很有可能的。 孙权在战书上约定五天后决战，十万对五百，乍看之下说句优势在我都太轻了。 可五天后，吴军还有多少的战意，孙权说的恐怕就不算了。 这几个月里的经历，无一不在告诉关羽他们，五天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比如于禁的七军全灭，比如吕蒙的白衣渡江。 又比如，从天上砸下来某些东西。 …… 那是孙权接到战书后第二天入夜时发生的事。 吕蒙虽死，但孙权依然贯彻了吕蒙之前对江陵城内所采取的怀柔策略——如有妄杀一人，妄取民间一物者，定按军法。 所以江陵城虽然换了主人，但治安情况相当不错。晚上也没有执行宵禁。 春节将至，城内即使入了夜也是颇为热闹。一些城内百姓偶尔也会上街逛逛，欣赏下夜景。 不过，相比往年这个时间，街上的人流量与热闹程度，自然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可见东吴人虽然费尽苦心使用怀柔策略，但关羽八年来的恩威并施，还是让不少百姓在心底惦记着这位汉寿亭侯的安危。 这个情报游沧天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刚刚他见江陵街上的百姓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不由为关二爷抱了几句不平。 关银屏担心游沧天迁怒江陵百姓，这才赶紧解释了几句。 “原来如此。那边就是江陵城内的夜生活中心咯？”游沧天就只是随口一说，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正题上。 “是的。观澜大街上集中了江陵城内最有名的酒舍、市集，若要说晚上哪里最热闹，那必然就是那边。” 关银屏此时卸下了一身甲胄，不过打扮依然跟其千金小姐的身份相差甚远。 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就连脸上也蒙着黑色的蒙面巾，将嘴角到眼下都以黑布盖住，其身姿与古装电视剧里会出现的黑衣人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也相差不大。 三国时代虽然还没有夜行衣，不过这种黑夜专用的装备制作起来并不困难。不考虑防护效果、材质与味道的话，直接用墨汁刷在普通衣服上，也能做出简单的夜行衣来。 当然，麦城内的资源还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游沧天只是简单表述了下“夜行衣”的概念，城内的裁缝便很快赶制了一套全黑的夜行衣出来。 借着夜色的掩护，以及游沧天“高来高去”的手段，关银屏很轻易地便混进了江陵城来。 待那种类似连续坐了三四次跳楼机的不适感缓和过后，关三小姐便带着游沧天来到了距离苍天大人所描述的“江陵城内的夜生活中心”，直线距离大约三百米的暗巷之中。 “既然如此，那我去去就回，银屏你做好撤离准备吧。” “还请您务必小……心……”关银屏点了点头，因担心而送上的祝福话语说到最后时却忽然降低了音量。因为她意识到了以游沧天的位格，根本不需要她来担心。 “放心，”游沧天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异常，甚至还用他的金色巨手在天上比了个只有关银屏才能看见的大拇指，“包在我身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φ(一`'一) ------------ 22.天降巨碑 游沧天的语气动作都很轻快，可就是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点，让人感觉很是古怪。但是在古怪之余，关银屏还感受到了一种在三国时期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游沧天所处的现代社会，倒是有一个词汇用来形容这种感觉，也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接下来要去无形装逼的游沧天，自然不晓得自己先无形卖萌了一把。不然肯定会因为害臊，而对他接下来的行动造成重大影响。 “就选这里好了。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吧？” 关掉霞光特效，漂浮到观澜大街上方的游沧天，就如来时一样，并没有引起下方任何人的注意。 所以当一些或红或白的球状物体从天而降时，也没有任何人在事前发现异常。 “轰！！”“轰！！”“轰！！”…… 一直到足以响彻小半片江陵城的轰鸣声接连响起时，江陵城内的百姓们方才意识到发生大事了。 这种与雷鸣音量相同，但声响却不太相似的动静要是发生在现代都市中，居民们八成会以为是哪里发生了爆炸。 如果是身处动乱国度的人，甚至可能会立马联想到敌军进攻一类的事情，从而准备寻找掩体或者避难的地点。 不过，在这个汉末三国时期，民众缺乏对这种巨大声响背后含义的基本了解。 在演义小说里虽然经常出现什么“一声炮响”，左右伏兵尽出的描述。但三国时期是绝对没有“炮”的，甚至连火药都还没有出现。 就连投石车在这个时代，都还属于先进的兵器。官渡之战里曹军一拿出来，袁军士卒就被吓得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箭楼被摧毁。 因为声响过大，袁军士兵将其称作“霹雳车”。 此时江陵城中就也有听说过这段故事的有识之士，怀疑刚刚那些大动静就是传说中霹雳车的声音。又惊又疑。 而大多数城中百姓，在一开始的惊吓过后，内心则迅速被好奇的情绪所填满。尤其是此时观澜大街上的路人们。 他们中的少数人刚刚有看到几个巨大圆球从天而降，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生了爆炸。 虽然不明所以，但在那种程度的巨响传进耳中，并且感觉到了爆风的冲击时，这些“爆炸现场亲历者”还是下意识地产生了“吾命休矣”这样的感想。 不过这种感想，很快便随着字面意义上的尘埃落定而消失了。 虽然现场被爆风冲击得烟尘四起，声响也震得不少人脑子嗡嗡的。但当大家稍微恢复过来，就发现现场虽然一片狼藉，伤者也不少，但并没有因为刚刚的爆炸而死人。 天上的游沧天见到没死人这点，松了口气之余却也有些遗憾。因为这个小实验证明了一件事：摔炮，就算变大了200倍，威力距离杀人也还差得远。 不过声势倒是真不小——虽然有点不同，但跟“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面也确实差不了太多。 在战场上用来直接杀敌是别指望了，但或许可以用来惊吓马匹和敌军。有点猴版震撼弹的意思了。 游沧天在这鱼缸下的世界，视力即使在黑夜中也好得出奇。见江陵城内的不少百姓都因这一连串的“摔炮袭击”，而开始朝观澜大街这边聚集，他便也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暂时离开水镜鱼缸的他，再次看了眼自己费了一整天功夫才做出来的成品，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托在剧团工作过的福，游沧天虽然不是专业的道具师，但是动手能力也不比专业人士要差太多。 花费他一天心血的“集大成之作”，接下来便要出现在江陵城内无数的百姓眼前。 虽然只要进入鱼缸下的三国世界，放大两百倍后的体型就将成为字面意义上“如山般”的铁证，很难想象有人会怀疑这是“人造的假货”。 但对于自己来说，要将自己不专业手艺做出来的道具，拿来当挑大梁的关键物品。这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唉，真不晓得当年陈胜吴广起义时，往鱼腹里藏书那人对自己的书法到底是多有自信，就不怕明眼人来一句‘这布上的字怎么这么丑’嘛？” 虽然心里底气不足，不过事到临头，游沧天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总不能今天白忙活一场。 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关银屏为了偷溜进江陵城，可是费了不少劲呢。自己只是把最难的那一关帮忙给过了，剩下的避人耳目、穿街过巷，可就都是她自己在费神劳心了。 一咬牙，游沧天便带着自己的这件手工艺品，再次把头埋进了水镜里。 就他这犹豫的功夫，都到平日里入夜时分的江陵街头，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这种情况在公元三世纪的三国时代可是极其少见，这年代的大多数老百姓，真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游沧天和关银屏选择在晚上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摔炮引发的巨大声响，在夜晚时分才更加有引人瞩目的效果。 目前来看，这一选择相当正确。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还有一个在天黑时才更加显眼的辅助道具。 “咦！？天怎么亮了？” “好亮啊！月亮怎么变得这么亮了！！” “不是月亮，是太阳！太阳又升起来了！” …… 虽然有想过会引起骚动,但听到下方百姓的“胡言乱语”，游沧天还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承认自己有点小瞧这个时代老百姓的想象力了。天上如果出现一个光源的话，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果然不是不明飞行物之类的东西，而是直接往月亮变亮，太阳重新升起之类的方向去思考。 居然没人往天上出现了个“大灯笼”这种简单的思路上去琢磨。让人不晓得该说他们的思维方式到底是太异想天开，还是太脚踏实地。 游沧天没有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引起下方百姓的注意后，就该准备让正主登场了。 他先是将手中的光源，也就是一个大号手电筒从散光调成聚光模式，下面百姓顿时发现这天一下子就暗了。 只是抬头一瞧，便发现他们以为是太阳或者月亮的圆形光源还挂在天上。 这下大伙总算都开始意识到这既不是太阳，更不是月亮，而是某种超出他们理解、想象的东西。 尤其是在注意到这光竟然以光柱的形式落在街上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逐渐紧张起来。 天降异象！这是要出大事的征兆呀！！ “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陨星！？” “没见识！你何曾听说过落下得这么慢的陨星？” “等等！那好像是……石碑？？？” “是石碑！好大的一块石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石碑！” 一开始还有胆子大或好奇心重的人，想钻进光柱里看看是什么情况。这会儿看到天上有块巨型石碑在缓缓下落后，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再也不敢越光柱半步。 尽管天上那块超大石碑下落的速度超出想象的缓慢，可原本在光柱周围的拥挤着的围观百姓，还是下意识地退开了数丈距离。 这是明智的选择，但更明智的选择是退得再远一点，以防石碑突然开始急速下落。 等到巨大石碑平稳落地，不管是围观的江陵百姓，还是一手导演了这一出装神弄鬼戏码的游沧天，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游沧天感觉自己突然佩服起那些魔术师来。原来表演魔术最大的难关不一定是技术过不过关，而是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敌过“尴尬癌”的冲击。 在下面的江陵百姓看来，刚刚那一幕就是天降光柱，接着便有一块如小山般大的石碑从光柱中缓缓降落。 可现实只不过是他一手拿着大号手电筒当舞台上的聚光灯，另一只手则拿着自己雕刻的小石碑缓缓放下。 这“魔术”在他自己的角度看来，说句破绽百出都太轻微了。 最大的“破绽”应该就是自己那放在灯光下的左手影子。只是一如昨天找关羽他们实验的一般，他自己和关银屏能看到灯光下手的影子，但在关羽、周仓等人看来，却压根除了灯光以外什么都瞧不见。 仔细想想这所谓“破绽”也的确是自己多虑了。虽然在晚上用手电筒照的时候影子特别显眼，可自己真要是有影子能被旁人看到的话，那在太阳底下的时候不早就显影了嘛。 闲话少说，随着石碑落地，以及“聚光灯”的吸睛效果，很快便有识字的人认出了石碑上所雕刻的几个大字。 随着这四个字被传播开来，人群顿时如炸了锅般议论开来。看到这一幕，天上的游沧天嘿嘿一笑，关掉手电筒，做贼似地去找关银屏一起脚底抹油了~~~ …… 江陵守将正是孙权的亲信朱然，他原本是东吴老臣朱治的外甥。后来被朱治收为养子。 孙策还在袁术手底下任职的时候，一家老小就由朱治予以保护。朱然和孙权的同学情谊便是在那段时日里缔结的。 所以吕蒙打下江陵后，便由朱然负责江陵城的日常防务。原本在吕蒙病危时，孙权会询问他你死之后，谁能留守江陵，吕蒙推荐的便是朱然。 这里头的人情世故，只能说吕蒙的书算是没白读吧。 朱然也不只是一个关系户，为人也足够勤勉努力，接手江陵防务后，每天晚上都要巡防到很晚才睡。 当观澜大街这边出现爆鸣声的时候，他人正好在江陵新城的另一边，第一时间就往这里赶。 当他赶到石碑这里的时候，一切虽已尘埃落定，但附近的百姓却久久不愿离开，还在石碑附近议论纷纷。 朱然之前隔着老远便看到这块石碑了，现在靠近了才愈发体会到它的雄伟不凡。只是先前离得远，角度也不好，所以他看不见石碑上写了什么。 一路走来，隐隐听到有人说上面刻了“东吴”两字。从前在各种杂书上看过不少王朝更迭时天降异象传说的朱然，想当然地往所谓“祥瑞”的方向上去想。 可惜那道直冲天际的亮眼光柱在石碑落地后便消失了，只靠街上的灯笼，朱然依然看不清石碑上写了什么。 只是等他听清周围百姓到底都在议论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不好！” …… 给关羽回了战书后的这两天，孙权睡得并不好。吕蒙战死的消息扩散得很快，轻易拿下荆州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这么被浇了一盆凉水，对士气的打击大得远超他的事前想象。 这两天军中各种出乱子，向孙权充分展示了何谓“群龙无首”。这让他怎么可能睡得好。 今晚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深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没睡多久就被近侍给唤醒了。 “至尊！至尊！” 孙权这一刻真的有想学学曹操，来一句“吾好梦中杀人”，好让自己从此都能睡个安稳觉。 不过不可以，他孙权不是曹丞相的那种人设。对上位者来说，形象崩塌是很严重的问题，所以起床气再大，这会也要忍着。 孙权正是这种极其擅长隐忍的人。翻身而起，孙权揉着睡眼，语气尽量淡然地问道：“有何要紧之事？要将孤唤醒？” 近侍也知孙权语气不善，小心翼翼地禀报道：“至尊恕罪，是西安乡侯星夜来访，有急事求见至尊。” “义封？”孙权一下精神许多。朱然可是江陵守备官，有什么事值得他星夜亲自来访？ 孙权心下惊疑，而朱然见面后说的话，更是让他心下一沉。 “至尊，江陵城中天降异象，臣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星夜前来，恭请至尊裁决。” …… “孙吴退，疫病休。” 孙权一字一顿地念着巨大石碑上的大字，天才刚亮，他心里却已经是沉甸甸的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3.米，大米 “义封，这石碑……真的是从天而降？” 孙权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在半路上就问过一次了。但朱然却不敢有半分的不耐烦，沉声道：“确实如此，江陵城中百姓足有近千人亲眼目睹。 末将虽来迟一步，但也远远望见这块石碑从天而降。下落速度极其迟缓，绝非人力所能及。” “……” 这次朱然说明得更加详细了，但孙权依然像上次般保持了沉默。 只不过上次的沉默是因为对朱然的话半信半疑。这次的沉默，却是因为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得·不·信。 对游沧天来说大约也就智能手机大小的迷你石碑或者说石牌，进入此方世界后直接成了近四十米高，厚度也有一米多的超巨型石碑。 就算不去找专业的石匠来咨询，孙权也知道这种大小且没有丝毫粘合、拼接痕迹的石材，除非是把一座山给劈开，不然根本找不到。 可光是能把一座山给劈开这种事，本身就已经超出了凡人的力量极限。更别说还要让这么巨大的石碑，一夜之间就出现在江陵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尤其是在不久前才亲眼见识过类似的情况后，孙权对于这种非人力所能及之事的接受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至尊……这该如何是好？” 朱然的语气多少带着些惶恐。随着石碑的出现，这两天才在江陵城内流传起来的瘟疫传闻，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并传进了他的耳里。 如果是昨天他听到这则谣言，肯定会下令兵士去将敢妖言惑众的人都给抓起来。可现在天降石碑，石碑上也提到了瘟疫的事情，那则谣言的可信度一下子可就高到无以复加了。 虽然“孙吴退”这三个字看得有点不爽，但这种情绪上的因素在瘟疫的实质性威胁面前，着实是不值一提。 “先封锁消息吧……军中应该尚无疫病消息才是。”孙权这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两年前的那场大瘟疫是否已经完全消失一事，谁都说不准。 只能说吕蒙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外加关羽的一场夜袭，又好巧不巧地将吕蒙大营里所有知情者都给灭了口。结果就是孙权还真就不知道瘟疫的事情。 虽然就算知道了，他也未必会干脆地撤出荆州。对于一个不惜背刺盟友也要全据长江的军阀，指望他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孙权这时候稍微有些后悔之前在战书上回复的是五日后交战了。应该要趁早出击的！ 反正关羽就那点人马，正面交锋压根不需要十万人马全部整顿完毕，派六、七千精锐出击优势或许还更大些。 至少不用担心关羽专门挑软肋突击，打崩一角后恐慌情绪蔓延至全军。 孙权越想越后悔，这些合淝之战后总结出来的大军团作战缺点，怎么当时接到战书的时候就都忘了呢？ 就光想着再多等几天，关羽军缺粮导致的士气低下问题，应该就会盖过夜袭并斩杀吕蒙所带来的兴奋劲了。 可惜，不管是鱼缸外还是鱼缸内的世界，都没有后悔药卖。吃了就后悔的倒是哪里都有。 孙权的想法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错。 东吴敢跟蜀汉翻脸，却不敢继续硬冲合淝。怕那个姓张的男人肯定是一方面因素，但还不至于真就怕到不敢面对。 真要怕到这种程度，张辽一个人岂不就能模仿孙策下江东了？ 要知道在汉中之战与合淝之战后，国际间对各方战斗力的高低已经大致的定论。即汉军强于曹军，曹军又强于吴军。 垫底的敢去打国际顶尖战力，单靠背信弃义可还不够格，孙权最大的底气其实便是汉军的粮草问题。 荆、益二州都是天下有数的粮食产地，可刘备手里的荆州在湘水之盟后，其实就只剩下刘表时期的三分之一了。粮食产量十分有限。 另外，真实的汉中之战可不只是演义小说里的区区三回故事。 刘备一共在汉中打了两年多的时间，整个汉中战役期间，固然打崩了征西将军夏侯渊所部五万余人，可刘备军在汉中、武都、阆中的战事中，伤亡数据也在三万左右。 残酷的战争锤炼了益州军团，整个益州都处于男当战女当运的状态中，最后虽然取得了胜利，可也让太多的青壮人口死亡，消耗了益州乃至荆州太多的资源。 加上曹操提前迁移了汉中人口，所以汉中虽然打了下来，却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军事据点。 刘备在关羽死后过了近两年时间方才出兵，关键便在这里。出兵是很简单的，可粮秣问题如何解决？ 关羽“擅取湘关米”这个出兵理由固然有其匪夷所思的地方，可这同时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在孙权背盟前，两家是有粮食往来的。 历史上的襄樊之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真实情况是在关羽领襄阳太守后的这八年里，他曾多次向北用兵，与乐进、文聘等将爆发过青泥之战、寻口之战，一步步地将战线北推至襄阳。 在这些年里，荆州的粮秣补给就多仰赖与东吴之间的买卖、借贷以及置换。 孙权敢背刺关羽的底气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手里掐着荆州军团的粮秣补给线。 关羽就算在水淹七军后见好就收，火速退回江陵，面对孙权的背刺，胜算也是很渺茫的。 吕蒙到时肯定不可能正面攻下江陵，但只要锁死荆益通道，用拖字诀耗光江陵储备的军粮，却是不难的事情。 在战前推演的时候，吕蒙就给孙权介绍过这一招，因此孙权一看关羽杀回来了，还猛得像个小年轻，一天之内就完成了“斩潘璋诛吕蒙”的战绩。所以他立马就选择了避其锋芒，想要靠拖字诀来取胜。 孙权之前其实也算得很精。距离最近的上庸那边要是愿意派兵救援，那早就该来了。到现在都没来，那就不会来了。 益州那边也缺粮，刘备就算派兵来支援关羽，兵马也顶多就一万人，甚至更少。但大军想在五天时间里赶到荆州，就算星夜赶路，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顶多就是小股精锐兵马可以赶到，算他三千，那就是十万打三千五，优势依然在我！ 可谁能想到瘟疫会突然跳出来当拦路虎啊！ 虽然还没有得到什么具体消息与证据，对于石碑上所刻的“孙吴退”三字也是选择性忽略，但孙权心里却直觉地认定瘟疫一事是真的。 前两天刚纠结完的问题再次浮现在孙权心头：现在是该战还是该撤？ 现在留在荆州似乎愈来愈不安全了。可撤军对自己来说真的很危险啊。 这里的危险可不是指被关羽追击，荆州这里水网密布，只要舍弃多余的辎重，军士上船。关羽就算想学张辽，都没办法打出合淝一战的战果。 之前吕蒙死了立即准备撤，那责任在吕蒙头上。吕蒙死了也不会有人真的跟他计较、清算。可现在都跟关羽约好五日后一战了还撤军，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自己仅剩的那点军事威望，真的未必能扛住就这么被关羽和五百校刀手“吓回”江东这件事的冲击。 当孙权带着麾下十万大军纠结的时候，他所期望的缺粮的关羽军，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答案是在做饭！做早饭！ 事情要从昨天晚上游沧天回来的时候说起，当时他发现麦城城墙上的守军居然还在啃夜袭前他发的小馒头，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时候给他们改善下伙食了。 小笼包当天晚上他留下点肉馅就处理了，剩下的馒头放到今天，虽然现在天气比较冷，差不多也快要变质了。 “银屏，你们还在吃之前的馒头啊？都放好几天了，快变质了吧。” 关银屏先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一下子有些搞不太懂“变质”的意思，但她很聪明，稍微琢磨下就大体明白过来是食物腐坏之类的意思。 “苍天无忧，我们有将剩余的馒头好好保存起来的。” 游沧天心想古代又没冰箱冰柜，麦城也没有冰窖一类的玩意。关银屏所谓的好好保存，顶多也就是放在看似干净的地方。 “这不够，你让大家把剩下的馒头都拿去丢掉，我再给你们一些新鲜的食物。” “这……”是不是太浪费了——这后半句关银屏没说，而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道：“遵命。” 不得不说，这种现代人不吃过期馒头的健康饮食习惯，放在三国乱世里就有点太过奢侈了。 当游沧天进行回收处理的时候，负责做饭的那几个兵士一个个的脸上表情，都跟死了爹娘一样。 不少人甚至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喊着“还能吃，还能吃呀”之类的话语。 确实是还能吃，馒头就算再过十天，除了考验他们的牙口外，也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游沧天认为这种事自己见不到那就算了，见到了又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里，那就没必要放任不管。 而且关羽军接下来可是要面临瘟疫与战争两大考验。尤其是前者，光吃馒头可没太多的营养维持健康。 这次他吸取上回的教训：拿太多让人家根本吃不完是一方面。直接拿现成的食物，在没有冰箱或其他冷藏手段的三国时期并不是上策则是另一方面。 所以他这次就直接送大米了，雪白干净的五常大米。只不过等这些大米到了关银屏她们眼前时，就都成了一颗颗的椭圆巨米。 关银屏：Σ(ŎдŎ；) 游沧天将关三小姐和周围军士的惊诧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心里那是相当得意。 刚刚他为了装神秘，可是用手捂着米，最后才一粒一粒让米掉在铺地的白布上。就为了看这一幕众人同步的吃惊表情！ 长度足有半米多的巨米！普通人就算做梦，梦里的大米也没这么大的！ 吃惊过后，就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大米，好大的米。”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米啊！” “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加一块，都绝对没可能见到过这么白，又这么大的米啊。” 因为这些人的声音太大，很快附近的人也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 有些快要睡着或刚刚入睡的人还想骂骂这些大惊小怪，扰人清梦的家伙。可当他们看清那一颗颗磨盘般大的白米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不少人还以为自己其实没被吵醒，这就是在做梦呢。那五大三粗却一脸迷糊的搞笑模样，逗得游沧天哈哈大笑。 关羽这时候也来了，一脸严肃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快随我拜谢上苍！” 关二爷真的是礼数周到，哪怕游沧天早就说过很多次不用这么客气，他始终坚持这般作为。 周围军士也都如梦方醒，跟着关羽朝天上乱拜一通。游沧天这时才想起自己从江陵城出来后，忘记重新开启霞光特效了。 他开灯可不是单纯为了装逼，只是看关羽手下不少兵卒拜的方向完全是南辕北辙，怕自己憋不住笑。 而且对方这么诚恳道谢，自己要是连云在哪都不露一下，那跟人家关羽的懂礼貌比起来，当真是丢光了现代人的脸。 “云长将军，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东西。既然不少人都醒了，就让大家一起接收一下物资，这样明早你们就可以自己准备食物了。” 关羽看了眼一粒粒……一颗颗……或者说一块块的巨米，深吸口气道：“关某明白了，多谢上苍好意。” 见关二爷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游沧天微微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二爷太认真，还是该怪自己还是太散漫。 在自己看来只是给几把米的“小事”。但以关羽他们的体型而言，一个人拿一两颗米大概就是极限了。 一颗米貌似很轻，但一袋米的重量可不轻。这些米在体积放大两百倍后，重量可绝对不止放大两百倍。 自己接下来要给的其他物资也是类似的情况。自己或许该直接问问他们的粮食仓库在哪里，直接给他们送进去……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没多久，就又被他自己给打消了。 麦城里的人除了关银屏，可几乎都是刀口舔血的厮杀汉。既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更不是自己饲养的宠物，不需要自己细心呵护到那种程度。 让他们现在搬搬抬抬，多少也能让他们体会到一点粮食的得之不易。不容易产生反正有游沧天送粮食，那就可以稍微浪费一点了的想法。 现在他们肯定不会有这些念头，但时间一长，有些事情可就难说了。 ------------ 24.羽善待卒伍 比起考虑这个，自己还是多想想该提供哪些物资。 游沧天年纪轻轻就能在剧团里站稳脚跟，搞后勤的本事是货真价实。很快他便意识到老祖宗们早就帮他写好了问题答案。 柴、米、油、盐、酱、醋、茶。俗称开门七件事，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七样东西。 米、油、盐、酱、醋是饮食文化的主要部分。“酱”和“醋”这两玩意暂时不用自己操心，更多是调味料而不是主食。 这么一省略下来，自己要提供的就剩下“米”、“油”、“盐”了。 游沧天虽然不怎么自己煮饭，但他的厨艺却相当不错，经常自己复现电视里教授作法的各类美食，所以这三样基础物资还是有的。 当然也不能光给米、油、盐，开门七件事可都是概括的说法。不仅要给米和盐，面粉、蔬菜和肉类也是不能少的。 不过，蔬菜和肉类这两样游沧天家里暂时还没有，要等他明天早上出趟门采购一番才行。现在天色已晚，就算出门也没地方买了。 作为替代，游沧天给了关银屏一粒煮好的鸭蛋和一些牛肉干。 尽管游沧天对于只能给这么些东西感觉有点寒酸，但关羽军中的伙头兵们却是兴奋得差点一宿没睡。 缺粮的问题一直是萦绕在刘备治下的一个大麻烦。也就打仗的时候能让兵士们吃饱。 对关羽麾下的这些伙头兵来说，也就一个多月前的襄樊之战、水淹七军等，能让他们稍微放开手脚。结果还没爽几天就被东吴给背刺了。 现在可算轮到他们“打富裕战”了！为了让他们今早能够好好表现一番，昨晚搬运物资的时候，他们早早就被关羽打发回去休息。 今天他们一个个都起了大早，烧水起锅，刀砍斧凿……没弄错，那些巨米直接下锅煮是不可能的。就算有锅能够放得下，也不知道该怎么煮熟。 所以在下锅之前就要把他们剁碎、磨碎才行。 盐巴倒是没这么麻烦，就算是较大颗的盐块，用力捏两下也就碎了。但这同样震惊到了他们。 别说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白、这么精细的盐。就连关羽这种从产盐地出来的人，在一开始其实都看呆了。 二爷的老家河东解县是一个文化传统历史悠久、地理位置至关重要的地方，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此地有盐池，所出产的池盐著称于世。 关羽爱读春秋左传是闻名的，那他为什么爱读这书呢？具体理由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让游沧天去猜的话，搞不好跟这书里的一句话有关。 《左传·成公六年》载“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不可失也。...夫山、泽、林、盬，国之宝也。” 意思就是晋国人计划离开故绛（晋都，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因后新都亦名绛，所以这里被称为故绛），大夫们都说：“一定要住在郇、瑕氏的地方，那里肥沃富饶而靠近盐池，国家有利，国君欢乐、不可以失掉它。...深山、大泽、森林、盐池，是国家的宝藏。” 这里说的“郇、瑕氏的地方”，指的大约便是如今的临猗县西南，也就是运城盐湖区这个位置。这个盐池古代就直接叫盬或者盐池，因为在解地，后来被称为解池， 春秋左传里狠狠夸了自己的家乡一把，加上还有其他感觉很有道理的文章，关羽喜欢读也就顺理成章。 书归正传，虽然离开河东几十年了，但关羽作为从小就住在盐池附近的解县人，他却也是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么白皙的精盐。 他还特意尝了一口盐，既没有半点掺沙的感觉，也没混入其他杂质的口感，如外表看起来的那般一清二白。 关羽甚至觉得，就算是他年轻时，乡里挑选出来拿去进贡给灵帝的盐，大概也就这样了。 托这些精盐的福，早餐虽然只有现做的白米饭、馒头和鸭蛋，但山猪所熬出来的肉汤，喝起来却是格外有滋味。 军队士气在不知不觉间，再次提高了一档。 可惜，孙权既见不到这里的巨米、精盐，也见不到麦城内热火朝天的做饭、吃饭景象。不然他……应该还是会决定要至少打一仗再走。 十万人被八百人追着打已经够丢脸的，要是直接被五百人吓走，那就真的丢死人了。 只能说孙权这时候尚未被“满数十”、“文睡觉”这些人教育过，还有点思想包袱。跟另一条世界线里的那些战绩比起来，“关五百”真的算不错了。 更何况，现在关羽的兵马也不止五百了。 关羽自襄樊前线撤退的时候，因为中了吕蒙的怀柔之计，军队在半路上就跑了一大票人。 这些逃兵在逃回荆州，确定家人无碍后，心思就开始纷乱起来。 他们的状态其实就像之前于禁麾下投降关羽的那三万俘虏。在关羽败亡前，东吴都不可能立马处置他们。只能将他们集中在江陵城外类似麦城这样的军事据点进行看押处理。 他们的心思要分阶段来说明：最开始他们担心事后被清算，希望关羽直接远走益州就好。 后来听说关羽被擒，过去八年里关羽对他们的好就又开始浮现心头，对自己的逃兵行为有所后悔的不在少数。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想着关羽死了，自己彻底投降东吴也好的人。但关羽或者说蜀汉的魅力在这种时候就凸显出来了。 在吕蒙之前所料想的情况中，他是以为盼着关羽死的人占多数的。但实际情况则是后悔自己当初背弃关羽的人占了多数。 “羽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这句评语，可不是随便哪个名将都能有的。 得到这种评价的关羽，固然不受当时的世家大族所喜，但对于出身一般的大头兵来说，他的存在那就是妥妥的白月光。 后来，先是潘璋被斩，接着又是吕蒙被诛。这些后悔自己背叛了关羽的士兵心里，既有对关羽逃出生天的喜悦，又有对自己不能参与其中的遗憾。 结果就在吕蒙被诛的第二天，一座看押着两千原关羽军士卒的城寨发生了暴动。两千人提着吴军将校首级前往麦城投奔，关羽便照单全收。 至于伪装诈城什么的，吕蒙活着的时候或许要担心一下。现在吕蒙刚死，孙权连大都督都没选出来，就更加没有那个余裕去安排这些。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人马则是在撤退途中被徐晃打散，以及原本驻屯襄阳，后来从襄阳城那边撤回来的。 这些人在之前也是如无头苍蝇一样在江陵附近的山里乱转，既不愿意投降，却又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关羽就在麦城。 直到吕蒙的人头，被挂在了麦城的城头上，他们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聚集过来。关羽稍微清点了下，竟也有了近五千的人马。 只不过这些兵马中，除了那些参与了夜袭吕蒙大营，或者说亲眼见识过游沧天“显灵”的校刀手们，士气都不怎么样。 哪怕他们知晓了关羽阵斩吕蒙的全过程，可“参与”跟“听说”完全就是两码事。甚至连夜袭当天负责留守麦城的那些人，那种参与感也不是他们这些单纯听故事的人可比的。 不过他们的这种士气低落问题，也随着游沧天从昨晚开始提供各类物资，而得到了显著改善。 关羽对于这种情况也是相当满意。他昨晚特意安排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士卒来搬运物资，为的就是让他们近距离见识下苍天大人的伟力。 虽然古代没有成体系的心理学理论知识，但带兵打仗的人又哪里会不关心士气这个明显隶属于心理学范畴的问题。 比起让他们听同袍们十遍百遍的吹牛打屁，让他们身体力行地来搬运一下游沧天从“天上”放下来的米、盐，后者对士气的提高效果无疑要更加明显。 …… 麦城那边都吃上早饭了，游沧天才刚刚起床。没办法，他在作息这方面跟古代人真的是有点时差。 不过简单洗漱后，他便第一时间去超市里采购了。一袋米，一把空心菜，两大块猪肉，路过楼下早餐店的时候还买了两碗豆腐花。 一碗自己吃，一碗给关二爷、关银屏他们尝尝。托豆腐花的福，他还想起可以给他们一点糖。这样想吃甜的还是咸的，有盐也有糖的关二爷他们就可以自己调了。 “买这点东西就花了近百块，最近这物价呀……”游沧天正感慨着，眼角忽然瞥见一家彩票站。 他不是太积极的彩民，不过一年到头差不多也会买个两三次。这时他突然就生出了去买几组号码，干脆凑个一百块整的想法。 想到就做，水镜下的世界还没急需他这个苍天到连买个彩票的时间都来不及。看了眼开奖时间，下期刚好是关羽约战孙权的那天晚上。 游沧天很快就以鱼缸下的年月日为基础，随便组合着买了几注。希望这将决定水镜下那个三国世界格局的一战，能给自己带来些好运吧。 ……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很快就到了双方约战的时日。 晨雾未散，孙权的吴侯大旗便出现在漳水东岸，被麦城城上的关羽亲眼看到。 “孙仲谋……呵，果是贪得无厌之辈。”关羽手捧一碗，言罢便将碗中的人参浓缩液一饮而尽。靠着对孙权的蔑视，总算将那种想把脸皱成苦瓜的感觉压制下去。 游沧天通过这些天对关羽军的物资补充，算是摸索出一些心得来。 一般的柴米油盐，比同类的土著食物更有营养是肯定的，但并不会对水镜下的人们产生多么夸张的强化效果。 但事情到了营养补品、能量饮料这些东西上面时，则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打个比方的话，就有点像2的N次方。 一般食物的话，那N的可选数值就不能大于5，最终数值还不是很爆炸，两个世界的东西可以说大差不差。 但到了补品、药品这里的时候，N的可选数值则一下子就从10开始起步了。 如果说佳特乐的效果是2的10次方，那人生浓缩液的效果就是2的12次方。考虑到今天大战在即，昨晚游沧天就特意给他们留了一整瓶份量的人参浓缩液。 结果关羽立即提出了十分婉转的抗议。当然，关二爷说的是军中将士不少人都不喜欢这个味道。他这位铁骨铮铮，刮骨疗毒都不怕的硬汉自然是无所谓的~~~~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游沧天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他明面上采纳了这个建议，给了大半瓶的佳特乐。暗地里却撺掇起了关银屏。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麦城城墙上几乎每个士兵的水囊里都装的佳特乐，就关二爷得捏着鼻子，一边嘲讽孙权一边喝人参浓缩液~~~ 关羽嘲讽孙权当然也不只是为了配合着好喝药，孙权的贪心也确实让他感觉大开眼界。 自从那天天降巨碑后，虽然孙权下令封锁消息，但三十多米高的石碑矗立在江陵城里，就算不进城也有人能看见。 这种情况下，消息压根不可能封锁得住。再加上王甫散播的谣言推波助澜，短短三天时间，别说江陵，整个南郡的百姓，都知道了可能要发生瘟疫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这次瘟疫是“因为”孙吴背盟，为天地不容，所以上苍才降下瘟疫灾劫。 还知道了只要吴军撤离荆州，上苍便会平息怒火，这场瘟疫也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通过这几天陆陆续续从各个据点逃过来投奔的士卒所述，消息在吴军军中也已经扩散开来。 比起荆州百姓，吴军内部关于关羽在处刑前被神秘力量救走，以及其后单骑斩潘璋时出现的风神神器等消息，早已传得是神乎其神。 现在有人说这些都是因为他们背盟偷袭的行为，引起了上苍的怒火。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也就罢了，关键是江陵城里可还立着十几丈那么高的一块石碑呢。 这种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对不少吴兵而言，简直像所有线索都被串起来了一样。 再加上几个从一开始就从神神叨叨角度，去解读那些事件的人变得愈发支棱起来，吴军中惶恐的情绪一下子就势不可挡起来。 更雪上加霜的还是……瘟疫，居然真的出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5.荆州旧事 消息来源于修筑在江陵西北面的洪城，进驻洪城的是吴景次子，孙权的表弟吴祺。前天洪城里忽然就有七、八名士卒发起了高烧来。 军医诊断后认为是得了瘟疫。吴祺虽然当机立断进行了隔离处理，但恐慌情绪却迅速蔓延开来。 当天晚上，原本负责看守数百荆州降兵的人便先跑了一半。那剩下的荆州降兵自然也不跟东吴人含糊，立马开始了逃狱行动。 他们在昨天早上成功抵达了麦城城下，游沧天只是用他那已经被证实一看一个准的眼睛扫了眼。便发现这群人跑得虽然快，但也已经有三、四十号人感染了瘟疫。 这个原本对关羽来说也很棘手的问题，在苍天大人提供的“仙药”面前，已经不再是多么要命的问题。 早中晚各喝一小碗药汤，不管是可怕的瘟疫，还是一般的小感冒，最多两天，就都能被治愈。 昨天还因为感染了瘟疫而有些精神萎靡的病人，今天早上已经一个个都神气活现的了。 他们是因为有仙药才能保持士气不降反升，吴军凭什么？他孙权又凭的是什么？就凭十万大军这个名头来唬人吗？ 可是经过合淝一役，吴军自赤壁、南郡等一系列战事中积累下来的强军假象，被撕了个粉碎。 世人这才恍然，原来赤壁、南郡这一系列的胜利不是你家东吴兵厉害，是人家周瑜厉害！ 后世对周瑜最重量级的评价来自某位教员：“敢以数万敌百万，有刘秀、周瑜之风。”换个角度，就是说周瑜的战绩是可以跟人家东汉的“位面之子”媲美的。 这“美周郎”的含金量升上去了，吴军的含金量自然也就降下去了。就像楚霸王项羽，世人越推崇他的个人武力，他麾下江东子弟兵的含金量就越低。 反正在亲身体会过吴军战斗力的关羽眼里，十万要士气没士气，要战力没战力的所谓大军，真的就是土鸡瓦狗。 要不……冲他女良的一回？ 二爷越想越觉得靠谱，毕竟有过斩颜良的经验。而且只要苍天大人肯帮忙，孙权的位置就很容易锁定。 这主将位置一清楚，凭借自己手里的青龙刀，胯下的赤兔马，别说孙权的武力肯定比不过人家颜良，就算他能跟颜良过两招，刚喝了那（超难喝）天上灵药的自己又有何惧哉？ 趁现在吴军阵型不稳，正是突击敌阵的良机啊…… 不过，这个诱人的想法很快就从关羽脑中被排除掉。不是二爷突然冷静了，而是他发现天上没有祥云的迹象，为此还特意找关银屏确认过。 如果不能锁定孙权的位置，自己的冲阵行为风险就太大了，不划算。 “昔年某会同周公瑾与曹子孝战于江陵。某行绝北道之事，迫使曹子孝弃城而走。” 放弃模仿昔日斩颜良之壮举，关羽却忽然与左右士卒提起了当年绝北道的故事。 关二爷突然开始忆往昔，可不是老年人的习惯使然，喜欢讲年轻时的威风史，而是要让身边的这群年轻人清楚知晓孙权的为人。 “曹子孝亦是勇猛果敢之人，撤走前先迁移了江陵城周围百姓，以致于让江陵与襄樊之间近千里的地带出现了一大片的无人区域。 这是曹公的常用手段，迁徙百姓，腾出无人区，让进攻方无所得。当初曹公与袁本初对峙于官渡前夕，便已经尽数迁徙燕、白马两县百姓。” 这番话让周围不少士卒听得心有戚戚，他们自己或者父祖，便受过曹操动不动就迁移人口的罪。 “永和五年，南郡户籍十万余户，百姓七十几万人，得赖昔日刘荆州十数年的精心治理，数十万的北人南逃，不夸张地讲，当时南郡人口应有近百万之数。 但周公瑾南郡一战后，江陵荒芜残败，人物流失殆尽。在战后全赖江东粮草支援，百姓方有存身之地。 但周公瑾暴亡于巴丘，使得东吴进取巴蜀的计划落到空处。如果不取巴蜀的话，江陵之地对于江东来说犹如鸡肋，且还要直面曹军兵锋。 孙权小儿这才同意了鲁子敬的建议，将南郡交付予汉中王。汉中王则让出湘水通道于江东，苍梧郡守吴巨乃汉中王昔日友人。” 从关羽的称呼便能看出他眼下的态度，对曹操这样的汉贼尚且可以称呼为曹公，对孙权则是连“孙仲谋”都吝惜，直接喊孙权小儿。 “因汉中王之信任，所以吴巨也对江东抱有信任，方才引步骘入交州，并让步骘有资格立足于交州。结果不及一年，步骘就设宴斩杀吴巨、区景于厅事前中庭。 后孙权小儿又欺某兵少，以汉中王借荆州为由，提兵强取东三郡。后来迫于汉中形势，汉中王不得不将长沙、江夏、桂阳三郡以东交予孙权，藉此缔结湘水盟约。 然其犹自贪心不足，前番先是以书信连连哄骗于我，后又潜发大军来袭，欲使某身败名裂，令汉中王三兴汉室之大业崩解。 幸上苍垂怜，某今日方有机会与诸君在此闲聊。今瘟疫横行，孙权小儿依然不愿改悔。可见其视生民如土芥，为一己之贪欲，不惜生灵涂炭。” 关羽说到这里便就此打住，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军心的话。但效果显著，周围还年轻还很热血的士卒，看向城外孙吴兵马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以往孙刘需要联合抗曹，对维护盟友的公众形象，刘备、关羽他们也就尽量不跟麾下年轻的士卒们多说什么。 甚至还帮忙压制了很多荆州本土派对孙吴的血仇。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吕蒙白衣渡江后的怀柔举动顺利得一塌糊涂。关羽麾下兵马与治下百姓对孙权的接受程度高得离谱，一封家书就让全军兵马溃散得七七八八了。 之前吃了大亏，关羽现在自然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何况现在孙权都飞龙骑脸了，那对于孙权乃至整个孙氏的一些舆论攻势，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合淝孙十万的故事已经传遍天下，出风头的虽然是自己的老朋友，但到底是曹操的人，关羽自然不会拿来到处宣扬。 “借荆州”以及这次背盟的始末，关羽现在是恨不得能像游沧天一样，找块超大的石碑，仔仔细细把事情都给写清楚了。好让后人看清孙权趁火打劫，贪得无厌的嘴脸。 关羽统领荆州以来，北面人多势众的曹军可以说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偏偏在孙权、吕蒙这里接连吃了两次大亏。 第一次把长沙、江夏、桂阳三郡赔了，这次更是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赔进去。以关羽的脾气，怎可能轻易放过孙权这连续两次不宣而战袭击盟友的无义行为。 只要这次把孙权赶跑，似刚刚那样的舆论攻势，就不会少，更不会轻易停止。 “传令！校刀卫随我出城。老卒，可敢为关某压阵？” “故事讲完啦？”一直在关羽身旁打瞌睡的白眉老卒，闻言伸了个懒腰，“我今年七十多了都没你这么啰嗦，说谁老呢？ 来人，取某的刀、弓来。对了，那‘琼浆玉液’多装两壶与我。这可比那劳什子灵水好喝多了！” …… 孙权此时在漳水边立阵。 五六十辆牛车，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独轮车运载着的物资开始卸载，就地搭建起一座座瞭望楼、指挥塔。 孙权站在一处新建的望楼上观察视线内的麦城布防，不多时两名传令兵赶至，言陆逊、徐盛二人已率本部兵马进驻麦城东、南面的驴城、磨城。 孙权突然就觉得现在的自己，跟昔日的伍子胥有了共鸣。 昔日吴楚柏举之战时，吴军3万，由吴王阖闾亲自带队，孙武、伍子胥为大将，攻楚。而楚军却是20万而且是以逸待劳。 但孙武和伍子胥可都是厉害人物，一连六胜楚军，一直攻到楚国都城郢都，也就是现在的江陵城。 到这里伍子胥他们先前势如破竹的攻势就跟踩了刹车一样。面对着刚建不久的麦城，伍子胥一连攻了三天，结果是吴军自己损失惨重。 一天夜里，烦恼的伍子胥看到随军的驴子正在拉磨磨麦，心生一计。他命令士兵在麦城东南各建一城高于麦城。并起名叫驴城、磨城。 孙权想到这里，凑趣般对身旁的诸葛瑾道：“子瑜，你说这有驴有磨，麦城哪有不下的道理？” 一身甲胄，看起来像个将军……也确实属于武官序列的诸葛瑾，闻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道要说他怀疑孙权读书不仔细？伍子胥就算建了驴城、磨城，最后也没能强攻下麦城？最后伍子胥还是靠城里自己内讧才趁机进了城？ 进驻驴城的陆逊则引数人于城头观战。昔日伍子胥建驴城，便是因为这里地势更高，可对麦城形成居高临下之势。 然而事实证明那没什么卵用，几百年后的驴城更是已经荒废，仅仅能当个普通的据点。比不得麦城，麦城南北长600米，宽300米。城高30米，可以说是标准无比的坚城。 吕蒙试着攻过一次，当时关羽军还是一群丧家之犬，士气萎靡，人马也不过数百，却依然轻松挡下了吕蒙的攻势。 要不是因为粮少，关羽也不用冒着危险突围而出。 陆逊一看麦城这模样，就知道一时半会的肯定打不下来，尤其是关羽现在手底下的兵马已经有数千人的情况下。 “荆州军士气高昂，不像是缺粮的样子呀。” 陆逊虽然不赞同孙权硬要打一仗再说的决定，不过对于其拖延时间，消耗麦城粮草，甚至放任一些荆州俘虏逃亡的计划，还是持赞同意见的。 只不过想得很美，现实情况却打了他们的脸。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麦城守军军容严整，面对吴军的大军压境也是一副秩序井然的样子。 能有这样的军容，士气就低不到哪里去。更别说对面的主将还是关羽这种等级的名将，作伪的可能性极低。 到底是哪来的粮食？ 由于各种谣言里只说苍天降下了瘟疫，加上他陆逊也是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无神论者，所以他压根没往“苍天其实还会送米送盐送面粉”这一类方向上想。 陆逊是个聪明人，所以在错误的思路上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情又合理的可能。 “莫非江陵城内有人与麦城方面有所勾结？” 只是没等他细思，麦城那边便有了动作，让他没空再想这些。 “关羽竟然真敢出城迎战？” 别说陆逊吃惊，吴军诸将中就没一个不吃惊的。 倒是孙权见麦城城门开了后，跟诸葛瑾自嘲一笑：“子瑜，孤还真是被关云长彻底小觑了呢。他恐怕是真心觉得仅凭数千残军，就能破我十万大军吧？” “关君侯性子孤傲，天下能入其眼界者，万中无一。” 先帮孙权的自黑找个台阶下，诸葛瑾这才提醒道：“至尊，关云长以斩颜良一事闻名天下二十年，切勿大意，当防备其兵行险着。” 关羽的打法某种程度上就是所谓的“战场刺客”。 斩颜良就不说了，绝北道之战属于标准的打游击。神出鬼没，一击得手，立即遁逃。同样也很像刺客的路数。 再加上之前斩潘璋诛吕蒙的打法，诸葛瑾是当真怕关羽冲着孙权不要命地突击。 另外，他这么说其实也不光是想让孙权警惕起来，重点还是让孙权有点心理准备。免得关羽要是真突过来，这位带头大哥又像合淝时那样乱了分寸。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吴军当然没人知道这句现代用语，但已经在这句话上吃够亏了。 孙权没有应和诸葛瑾的进言，看了眼驴城方向，询问道：“右护军那边，可有消息？” “至尊，右护军已遣李异、谢旌率军三千，请求进击关羽本阵。磨城方向也再三举旗邀战，是否许可？” 孙权点了点头：“很好，军心可用，让文向准备出兵吧。李异、谢旌二人可自行决断进攻时机，拖住关羽，为我军争取战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6.荆州最不好惹的人 李异本是刘璋部下，赤壁之战时刘璋向曹操服软，李异便被派到荆州参战，只是驻屯在夷陵一带。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现表现，就被火烧赤壁后的周瑜迫降了。 归降东吴后倒是表现出色，受到孙权重用。这次荆州之战，他与谢旌一起被派到陆逊麾下，无监军之名却与监军无异。 这样陆逊就算打了胜仗，名声战功也大都会加诸到此二人头上。因为陆逊到今天为止，其“白面书生”的形象依然是外界大众的集体印象。 白面书生又怎么会领军打仗呢？关羽都不信的事情，东吴人自己同样不信。 徐盛以勇气著称于江东，孙权多次在公开场合声称徐文向之勇不亚张辽。对阵关羽，比起白面书生形象的陆逊，孙权更加期待徐盛今天的表现。 可惜，他下放权利的速度还是慢了点，至少没有关羽快。被孙权遣回的传令兵还未回到李异、谢旌阵中，李异的脑门上就挨了一箭。 “将军！” “流矢？这么远？” “怎么射过来的！？” 李异猝死，部下顿时慌乱起来。关羽出城后立马找上他们这边的麻烦，但李异位置距离前线至少有一百二、三十步，这个位置都能被精准点射，那就没多少安全的地方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一阵箭雨袭来，将李异尸首所在处方圆五米内的军士，射杀当场。 “敌将已死！诸军再不奋起，战功就要跑了！” 关羽声音不大，却刚好能传进本阵前锋的耳里。话毕，关羽便举弓搭箭，将见势不妙，打算去寻谢旌的那个传令兵射落马下。 不过关羽略显不满意，他也想射头的，却射中了脖子。 “好箭法，但比起前些年，还是逊色了不少。想想也是，君侯每日劳形于案牍之间，有些退步也是正常。” 白眉老卒话音未落，弓弦已响，吴军阵中一名甲胄服饰一看就挺高级的军士瞬间倒地，脑门上跟李异一样扎了根箭矢。 “左二，上一，跟我射！” 原来刚刚射杀李异的人正是这名老卒。后面死的这名吴军将领距其大约一百四十步。所谓的“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都戴着质量极佳的上好头盔。可即使如此，头盔的防御力在老卒的箭矢面前依然薄得跟纸一样。 关羽没有理会老卒的调侃，在弓术这方面，自己就算勤练不辍，也不可能追上对方的脚步。所以现在他该做的是举弓，老老实实跟着白眉老卒的指令，和弓手一起放箭。 又是一阵箭雨，李异的副将指挥团队也崩溃了。 主将、副将转眼皆没，李异的军阵士气瞬间就跌到谷底了。关羽麾下的精锐校刀手们顺势凿开缺口，往里一冲，后方的谢旌也完了。 三千兵马，在出击的八百汉军面前，都没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孙权在本阵看得胸中气闷不已，呵斥左右道：“不是说过，一旦交战，不要吝啬箭矢吗！” 在他眼中，刚刚的过程就是李异的军队刚跟关羽接战，关羽一波箭雨下去，李异就挺不住了。再一波箭雨下去，李异和谢旌的部队就溃散了。 期间就没见到李异方面有什么像样的反击，近战打不过也就算了，远程怎么连箭都舍不得放？ 显然，孙权还不知道李异在人家第一波箭雨前就阵亡了，第二波箭雨前，副将也没了。这三千兵马的指挥系统等于被一锅端了，自然只有溃退的份。 不了解情况的孙权在命令左右传令各部不要吝惜箭矢后，方才收到具体战况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懵的。 按照他本来计划，李异、谢旌算是佯攻，但给他们的任务不是诈败，而是拖住关羽，使其侧翼露出破绽后，徐盛再出兵破之。 结果别说什么佯攻诈败了，一上去就直接溃了…… 李异这么菜的？不对，是对面有弓术高手坐镇！ 孙权在合淝一战后，好歹恶补过许多军事知识，立马想到了正确答案。可惜，他的应对策略多少有点想当然。 “武射吏何在。” 武射吏，顾名思义，是指精于射箭的武士。当初步骘进驻交州的时候，便组建了千人规模的武射吏。早在西汉时期，便有武射这个称呼。 因为精通水战的关系，吴军培养出了许多出色的射手。合淝一战后孙权因自家在陆战中极其窘迫的战斗力，专门组建了武射吏，以此强化步兵的进攻威力。 此时孙权派出武射吏，便是想以牙还牙，以箭还箭。 其实这个策略也不算离谱，因为大江之上，以弓箭为先。精于水战的吴军平均射术水平，说句冠绝三国应该没太大的毛病。 可惜，平均水平归平均水平，论及顶尖射手，却是不多。虽有马忠这种很受演义小说与后世网络推崇的“名将杀手”，但放冷箭跟战阵对射还是区别挺大的。 孙权想当然就在于他低估了对面弓手指挥的水平。 武射吏的指挥乃是建忠中郎将骆统，凌统死后部曲也被其继承。与诸葛瑾类似，明明才干专长都偏向文职，却偏偏是个武将。 骆统刚刚也看到了李异的情况，他比孙权知兵得多，下令道：“左右分散开来，分散敌军箭阵。” “敌军一分为二了，老卒你怎么看？” “一般情况，敌军分散，我军箭阵也需分散。” 白眉老卒一边说一边弯弓搭箭，那张一看便品质非凡的硬弓在他手中却是被轻松拉成一个满月。 “但是……敌将冒头了！右方，集中箭力！右三、上三，跟我射！” 如果骆统能听到这番对话肯定要喊冤，他什么时候露头过？就算有，也就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吧，这也能被瞄准狙击？ 然后白眉老卒就会用现实与箭矢告诉他，当然可以！ “不好！” 李异、谢旌一触即溃，陆逊在驴城上也是看得傻眼。此时骆统率武射吏出阵，他正看得专心，却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正是吴军猛将甘宁！ 甘宁在来荆州前身体就不太好，挚友吕蒙之死对他的打击，更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将兵马交予丁奉统领，遵从陆逊号令。今天的他只穿一身布衣，面色蜡黄，之前一直不言不语，谁知这时候却惊呼出声。 “怎么了？” “那弓我认识！骆公绪危险了！”甘宁跺脚间，骆统眉心亦是中了一箭，步了李异的后尘。 陆逊面色也是难看，他目力极佳，又居高临下，亦能看到那把在日光下存在感极强的长弓，问道：“那弓的主人……是谁？” “全荆州最不好惹的人！”甘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作为一个敢百骑劫营，夸口关羽听了他的咳嗽声就不敢渡河的狂人，这种反应着实罕见。 “南阳黄忠！” …… “哈哈！又是一条大鱼，今日之战，头功看来是我的了~~~” 白眉老卒，也就是蜀汉五虎将中最年长的黄忠黄汉升一见骆统中箭，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那可未必，真正的大鱼可还藏得很深呐。武射吏？可惜不是大汉的武射吏，也幸好不是。你左，我右。” 关羽指着才刚左右分散开，便死了主将的武射吏军阵喊道。 黄忠高举手中长刀，喝道：“末将遵从汉寿亭侯军令！儿郎们，随我来！杀！！” 看着黄忠如虎入羊群般肆意屠戮左侧武射吏，关羽自然不甘落后，抖擞精神，带头冲锋。 关羽原本今天是不打算贸然出城的。没错，下战书的人是他，可没人规定下战书就一定要野战吧？ 下战书邀请你来攻城，在吴军十万，己方几千的情况下，没人会觉得这行为有什么不妥的。反倒是关羽真的出城野战了，大家才会觉得你脑子有毛病。 就比如刚刚，孙权虽然表面上在自嘲自黑，但心里未必就没类似骂关羽傻逼之类的念头。 令关羽改变主意的，便是昨天傍晚时分，风尘仆仆赶到麦城来的后将军黄忠。 之前提到过，为了孙刘两家的和睦，刘备、关羽都有在尽量压制荆州人对东吴的仇恨。 文臣那边，有诸葛亮负责平复情绪，大部分荆州本地出身的文臣基本都被刘备带去益州了。著名的蜀汉四相，除诸葛亮是山东人，蒋琬、费祎、董允都是荆州人。 武将方面，年岁最长，武艺也最好的黄忠同样被带去了益州。并且一路军功不断，最后还斩了夏侯渊。 刘备称汉中王时，以其子刘禅为世子，以许靖为汉中王太傅，法正为尚书令，关羽为前将军，张飞为右将军，马超为左将军，黄忠为后将军。 此方世界情况与小说剧情类似，加上翊军将军赵云，关张赵马黄五人还一同受封“五虎大将”。 黄忠到这一步，也就成了荆州武将体系中当之无愧的魁首人物。 但有件事很奇怪，那就是四方将军里，前将军关羽假节钺，左将军马超假节，右将军张飞假节，只有黄忠未持节。 刘备对黄老可谓荣宠至极，却在持节问题上卡了黄忠的脖子，为何？就是怕黄忠跟东吴会有矛盾。 没办法，黄忠跟东吴的关系基本上就四个字可以形容：仇深似海！ 江夏黄氏是汉末有数的顶级世家，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可以说相差无几。“二十四孝”之一的黄香便是其代表人物。 黄香之子黄琼历任三公之职，乃是益州牧刘焉的岳父。黄琼之孙便是大名鼎鼎的豫州牧黄皖，算是刘备的前辈。 黄忠虽是南阳人，可他最认同江夏黄氏这个身份，这是父祖荣耀所在，世族身份来源所在。若非有此门楣，刘表也不会表其为中郎将。 经常有人说黄忠在刘表手下被埋没了。这多少有点偏颇了，在那个校尉都很稀罕的时期，黄忠能官拜中郎将已经可以看出刘表对他的重视了。 蔡瑁在刘表手下时，官职也就是个长水校尉。 黄祖也是江夏黄氏的代表人物之一。黄祖守江夏，孙坚、孙策打了一辈子都没打进江夏。 可惜独木难支，一郡之力终究难以对抗整个扬州。吴军连年攻打江夏，在孙权这代终于破江夏杀黄祖，多少黄氏族人死在了东吴人手里？ 黄忠有一子三女，唯一的儿子名叫黄叙，早年也参加了孙策攻沙羡的战争。虽未死却也落下病根，英年早逝。 儿子黄叙算间接，无数族人则是直接死于东吴之手，黄忠跟东吴的仇已经浓得化不开。 所以当黄忠成为蜀汉第一个接触关平的军中大将时，一个问题就摆在他面前。 当时刘备的出兵命令还未下达，黄忠又没有假节，也就没有自己调兵的权利。私自调兵形同谋反。可又想立马去荆州杀孙吴的人，怎么办？ 结果这位年过七十的老将真的是行动力惊人。他让关平代理自己的兵马，等待出兵指令。自己则直接挂印而走，只带十几名亲兵便顺江而下，赶来驰援关羽。 幸亏关平机灵，把他喝剩下的那一袋人参浓缩液交给黄忠。不然像黄忠这把年纪，昼夜不停地赶来荆州，别说才休息一晚就直接上阵，抵达麦城时当场去世都有可能。 但也托黄忠及时赶到的福，不仅城内缺兵少将的情况得到有效缓解，关羽也敢出城给孙权一个下马威了。 …… 看着骆统横死，三千武射吏被关羽、黄忠如割草般肆意屠戮，孙权感觉牙都快咬碎了。 幸好徐盛的兵马及时赶到，武射吏这才重新站稳脚跟，但徐盛部却遭到了黄忠的重点打击，多亏徐盛早有防范，不然黄忠搞不好能来个四连爆头。 徐盛引本部两千兵马赶到，今日他穿一袭苍色战袍，外罩一领漆皮铠，看起来很是威武。 不过上天没给他装逼的时间，他刚从磨城出营列阵，李异、骆统就相继败死得毫无征兆。他再不过来帮忙，三千武射吏都要被打光了。 刚刚避开黄忠狙击的徐盛愤怒举剑：“至尊有令，杀关羽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杀关羽！万户侯！” 所部两千吏士由近及远，齐声反复呐喊，擂响鼓点，全军大步前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7.荆蛮 见徐盛终于挡下了关羽的攻势，远处的孙权这才有空追问左右：“诸位可知那个使大弓的校尉乃是何人？” 孙权从未见过黄忠，刘备从前当然也不敢让黄忠见他，靠近两百米范围都不行。所以哪怕见到那张堪称标志性的大弓，孙权也不知道对面是何方神圣。 被孙权召来，类似军事顾问的韩当眉目沉肃，不是太确定地道：“可能是……黄忠。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服饰不对，那只是汉军校尉的装束。” “黄忠？斩杀夏侯渊的那个黄忠？”作为当今乱世，手上唯一染了曹家人血的名将，黄忠的大名孙权好歹还是知道的。 可正是因为知道黄忠其人，才觉得他出现在此处战场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人不是应该在益州的么？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知是谁问出了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的问题。既然有人问出口了，一个答案便理所当然般出现在孙权等人的脑海中。 刘备援兵已至！ “不可能！成都到麦城何止千里，这么短的时间，只有上庸的兵马来得及赶到。而且都亭侯从未有信报说江州有兵马动向。” 诸葛瑾摇头否定了这一说法。他的底气则来源于驻防夷陵的孙贲那边。如果汉军有援兵至，只要人数超过一千，就不可能不被孙贲发现。 至于上庸兵马，刘封只是监军东三郡，孟达以兵少为由不愿参战，刘封除非砍了他，不然没其他办法。 上庸不出兵这件事，跟刘封愿不愿意救关羽实际上没多大关系，孟达不愿意才是关键。 至于孟达为什么不愿意出兵。只能说作为一个带路党，你刘备没封我孟达为五虎将之首，那就是大错。错了就要受罚！ 别管其他人觉得这理论合不合理，反正在孟达这种人眼中就是很合理的。在与孟达交好的李严眼中，也是合理的。 孙权与麾下众人讨论半天都没有得出个结论，倒是陆逊那边送了消息过来，确认那名穿校尉装束的弓将便是黄忠。 显然，黄忠的所作所为有点太过离谱，东吴人凭借正常思维根本猜不到他是单枪匹马跑来荆州参战的。 还因为是挂印而去，只带了兵器，甲胄也没带来。临时找关羽借了一副，老人家一开始是要小卒级别的，表示自己可以从荆州一小卒干起。 不过关羽当场将其提拔为奋威校尉了。具体手续，战后有机会再帮他补。刘备到时可能嫌麻烦，把后将军印退回去就了事了。 他们连黄忠怎么来的都想不明白，自然更加不可能想象得到游沧天给关羽他们的营养品，以及能量饮料到底能神奇到什么地步。 “引弓！” “举盾避箭！” “冲！” “杀啊！”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却卷起了漫天的尘烟，向关羽这八百人包围过去。徐盛身后的军吏在大声呼喊着，鼓声也急促起来。 双方前排刀盾、矛戟一齐冲锋，不同的是吴军武射吏站在原地抛射，黄忠则带着身后弓弩手则是跟随冲锋。 要不是赤兔马快，黄忠甚至可能超越关羽。 仅仅一轮的箭雨落下的时间，关羽、黄忠就引着校刀卫与徐盛军交手，两名校尉举盾护卫在徐盛左右，以防黄忠重施故技。 可结果他们就只是在原地看到关羽、黄忠并数百校刀手，如切西瓜一样轻松破开己方阵列。 徐盛也就刚刚突然跑出来占了点出其不意的优势才能迟滞汉军的攻势，现在汉军回过头来找你打正面，结果就是这么的残酷。 一路上飘扬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关羽身后那面的“汉寿亭侯关”的大旗。注意力放在关羽大旗上的远处吴军见到这一幕无不心头一紧，牙关一颤。 徐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刚刚以为李异的部队和武射吏那么不堪一击，是因为主将被黄忠在阵前狙杀了。 这点肯定没错，但顶多只是一半的因素，另一半则是这八百刚喝了佳特乐，还随身带了两水囊的汉兵，勇猛程度说是以一当十都太轻了点。 武射吏已经是江东有数的精锐弓兵了，但他们射两箭的功夫，人家汉兵可以射三箭。 而且汉军弓手那胳膊跟不知疲倦似的，黄忠虽然换成长刀砍杀，但射击指令却从未停息。汉军弓手一个个就跟无情的射箭机器般，将箭雨撒向黄忠指定的区域。持续性杀伤徐盛部后阵兵马。 前线挡不住对手的攻势，后援又没及时顶上来，战线被轻易撕裂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见战况大利己方，关羽、黄忠身后鼓声更隆，徐盛军中鼓吏则大都生惧，鼓声立马变得参差不齐，绵软无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小孩子跑去敲鼓在玩呢。 关羽大笑着上前一刀砍翻一名百人将，在其倒地前像是打羽毛球般，用刀身拍飞这人砸向对面几名吴军，他和徐盛之间顿时就变得空旷起来。 “多谢汉寿亭侯开路！”但顺着这处缺口第一个冲向徐盛的却是黄忠。 年逾七十的老将这时候表现得就像个调皮小孩，撒欢似地大步前进，手中长刀舞得全无章法，一路上企图挡路的吴兵却是人仰马翻。 不论长兵、短兵，盔甲、盾牌还是脑袋、躯干，在黄忠手中这把八十五斤重的赤血刀面前皆是不堪一击。 这把刀黄忠在受封五虎大将后差人送去荆州交给关羽，关羽在拿到刀的第二天便托费诗送还黄忠。还送了壶荆州本地产的好酒给黄忠。 “黄老刀箭双绝，关某甘拜下风！” “不敢当！若无此美酒，老朽岂能杀得如此痛快！” 四刀砍飞徐盛的头盔，并卸掉他一条左臂的黄忠表情略带不爽，听了关羽的夸奖方才又笑出了褶子。 与关羽一同举起酒囊大口灌下，二人的豪迈身姿大幅鼓舞了己方士气。校刀手挥盾扬刀大肆砍杀，弓弩手弯弓搭箭专挑军官模样的开始点射。 汉军个个争先，吴军则如麦子般被压倒。 正式接战前后不到五分钟，关羽、黄忠就领着部曲亲兵凿穿吴军战线。 与张辽并列，作为三国志一书中唯二有过被君主“大壮之”的将领徐盛，此时却只有狼狈逃奔的份。 事实证明，曹操的“大壮之”，与孙权的“大壮之”压根不是一个等级。 “关君侯夸老朽刀箭双绝，刀法方面，老朽笑纳了。箭法嘛，还请看某这一箭如何。” 黄忠说话间挑起脚边一杆折断的短矛，竟是就以此矛为箭，弯弓拉成满月，对着早已远遁的徐盛便是一箭。 射完黄忠看也不看，指挥亲兵继续追杀武射吏去了。 关羽倒是看了一眼，但太远了，又兵荒马乱的，看不太清。不过麦城城墙上很快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结果显而易见 城墙上的从事胡班见原本快要逃走的徐盛最后被牢牢钉死在城外土地上，振臂高呼道：“彩！” “彩！” “彩！” 孙权派出的全琮三千余人刚冲到徐盛败死处一里外，看到这一幕，听着山呼喝彩声，从全琮到普通军卒，无不胆寒。 随即遭到麦城城中出迎的周仓五百余人夹击，虽拼死力战，但部队还是眨眼间溃败。全琮运气好，逃得一命，但至此数万吴军已不敢再造次。 一拥而上？这招要么一开始就用，要么己方大胜时用，像现在这种时机，吴军阵中已经没人敢上了。 孙权发再大的脾气都不行！ 前后动用的兵力至少已经是人家的十倍，造成的伤亡有没有十分之一都存疑。谁敢保证一拥而上的结果，不是被对方反推下漳水？ 关羽见下马威给的差不多了，便也不恋战，引着本部兵马粗略打扫战场，从搜刮尸体，再到斩下阵亡吴军首级，最后驱使俘虏搬运缴获武器退回麦城西门。 后撤时陆逊、朱然已各集结五百余步骑左右立阵，收拢溃兵，遥遥相望。 陆逊面容平静不见喜怒，但这只是演给士兵们看，安定军心的伎俩。 初战不利是事前就有所预料的结果，可最坏的结果，都没现在这么糟糕。右路先锋李异、建忠中郎将骆统、中郎将徐盛相继阵亡…… 加上之前的潘璋和吕蒙，可以说之前东吴背盟占了多少便宜，这回算是一口气把债全还上了。 都到这种地步了，孙权还不退兵，是真要关羽像张辽一样追在后面喊打喊杀，才肯死心吗？ 关羽回到麦城西门休整，从事胡班一脸兴奋地过来汇报道：“君侯，初战以来，我军俘斩一千八百余级，斩李异、徐盛，并有甲首四百九十级。” 骆统虽死，但尸首被余众抢走。待日后确认其生死再作计较。 “报~~~”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东南方向烟尘大起，是蛮王梅敷所部蛮兵。” “好!”关羽用力挥拳，周围汉兵也都展露笑容。 三国时期南方蛮夷众多，可不只是南中才有蛮王孟获，在荆南、江东也存在着大量的蛮夷部族，即便是离中原地区近的襄阳也存在荆蛮。 从秦汉以来，汉人在向南开拓，常沿大河而居，然在山间河谷常盘踞蛮夷。这些蛮夷在经汉化之后，多是成为熟蛮，学习汉人的耕种技术。时收获之节，亩田大稔，积谷重岩，未有饥弊。 诸蛮种类繁多言语不一，都依山谷而居，遍布秦、巴、荆三山周边。盘踞在柤中的梅敷兄弟三人所率荆蛮便是熟蛮，各有部众万余家，就居住在襄阳、房陵之间的山谷、山地里。 自汉末乱世，荆蛮举家自保。历史上，梅敷三兄弟可以说是将墙头草一词表现了个极致。 曹操占据优势，他们向曹操方示好。若是刘备占据优势，则向刘备方示好。 白衣渡江后吴国取代蜀汉，他们也会在魏吴两边反复横跳。直到朱然上位，才算彻底解决了梅敷三兄弟骑墙的问题。 王甫进江陵可不只是去散播谣言。调动人脉关系，引发荆州局势动荡才是目的。蛮王梅敷此时的出现，无疑便是王甫此行的行动成果。 关羽站上东门城墙，抚须而笑道：“黄老，此役首功归属，看来尚未可知啊！王长史此功可也不小。” “如果只有一个梅敷，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黄忠这话可不是在抬杠，他都快入土的人了，每战争先除了性格使然的不服老以外，更多还是想来个马革裹尸还。 接连射死吴军大将的他现在对首功不首功的其实很佛系，更加担心荆蛮的小打小闹能不能对战局有所帮助。 作为老荆州人的他比谁都清楚荆蛮的实力。孙吴的战斗力和士气是都不够看，但还不至于打不过这群蛮夷。 关羽走后，孙权本阵很快就发现了东南方向的荆蛮兵马，孙权本就阴沉得要滴水的脸色，这下更是黑如锅底。 不过孙权的忍耐力或者说修养一向很好，他很快就从这件坏事中看到了积极的地方。 “子璜（全琮），你率本部兵马汇合马忠，给孤杀光那群荆蛮！” “末将得令！”如果是去打麦城，全琮现在是真不敢，但对手是荆蛮的话，他表示根本不带怕的。 这就是汉末群雄对外族的态度，一汉当五胡，在这个时期绝不是说说而已，甚至还可能有点说得谦虚了。 “至尊，荆蛮怎会无声无息出现于此？”诸葛瑾这句话可不是真的在提问，而是在提醒孙权这件事背后的含义。 “孤明白。”孙权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也想到了。 荆蛮虽然擅长在荆州本地隐匿行军，可刚才斥候表示梅敷手下那是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一大群荆蛮散兵，少说也有上万。 这么大股的兵力，今天可以突然从战场边上冒出来？之前怎么都没人发现？是东吴的斥候都眼瞎，还是……有人帮忙打掩护？ 这个问题很严重也很麻烦，但那是今天这场仗赢了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如果仗打输了，退回江东，这就是个不需要他操心的小问题。 目前来看，后面那种可能性更高，所以现在不需要在这问题上太废脑子。杀了那群荆蛮，用他们的人头，也就是战功鼓舞士气就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8.积怨 杀蛮夷的战功在魏蜀那边都不怎么值钱，但东吴人是认可，所以当全琮率部赶到前线的时候，负责此处的马忠部已经跟梅敷交上手了。 尽管荆蛮士兵仿佛无穷无尽一样，但仅仅挽盾持矛的蛮夷别说衣甲，就连队列都不成体系。各依附酋帅，小的几十人，多的数百人一团，只懂漫山遍野地从东面压上来。 蛮王梅敷骑乘着一头十分雄壮的水牛，原本温顺的水牛并不适合战场杀敌，可模样足够唬人，一出现在战场上就引得荆蛮各部鬼叫个不停，仿佛已经打赢了一般。 汉末三国的蛮夷头脑还很简单，心气也不高，我军三万兵马，敌方只有三千。三万打三千，还是被关君侯五百追着砍的三千，这件事有难度吗？ 至少梅敷和他的手下荆蛮都觉得没有。 如果是今天之前，只是从口耳相传的方式得知关羽斩潘璋诛吕蒙的战绩，梅敷或许也会对“吴军的战斗力真这么弱吗”这个问题打个问号。 可他们刚刚远距离观看了关羽寥寥数百人，就把吴军数万大军的阵列撕了个稀烂的“现场表演”，对于吴军战斗力之弱再也没什么疑问了。 可惜，他们低估了对手的同时，也高估了自己。 战场上的强弱从古至今都不是靠人数来定义的，还有地理地形、士兵装备、军队士气、军官指挥能力、后勤是否充足等等重要影响因素。 关羽靠五百、八百就能击败七万、十万的吴军，是因为综合各方面因素后他麾下的这数百人本就强过了吴军的数万人。 只把人数作为衡量标准，是极为偷懒的行为。偷懒容易败，在战场上因“偷懒”而死，更是家常便饭。可惜从古至今，却总是有人对此事乐此不疲。 孙权犯了的错，梅敷现在正要犯。所区别者，孙权没人劝得动，梅敷这边则有关羽这个好队友帮忙挽回。 梅敷刚跟吴军交上手就意识到自己犯大错了。 吴军士气很低，但装备、后勤，以及关键的军官指挥能力都摆在那里。不是谁都有能力指挥百万大军的。 比如刘邦，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句成语的背景板，就是汉高祖被韩信评价为只能指挥十万人。 刘备在这方面比刘邦还差点，兵少的时候能打出各种神仙仗。兵多的时候直接夷陵大火烧光了家当。 其实，能管一百人吃喝拉撒睡，能力就算远远强过普通人了。没有足够的指挥才能，人越多只会越混乱，一碰就崩，甚至不等敌方来打就能崩溃。 事实证明，在统兵这方面，哪怕是孙权，也比你梅敷要强啊。更别说眼下他对上的是全琮，能与陆逊一起打败曹休的名将种子。 三万荆蛮与全琮、马忠这近五千人马一短兵相接，甲胄齐全的吴军立马大占上风。 荆蛮渐渐开始乱了，梅敷不确定对方的虚实，不能马上做出决策。 蛮兵们发现平日的武勇在这里好像用处不大，因为你砍人家一刀，人家大多只是轻伤。吴兵砍你一刀，你却要去小半条命。 麦城城墙上的黄忠看得连连拍墙，心急的他朝关羽一抱拳道：“君侯，给某五百兵马，某出城去助那梅敷一把！” 关羽双眼直直望着东南方向，片刻后展露笑意：“黄老，稍安勿躁。荆州有血性的汉子，可绝不止你这七旬老卒呀！” “杀！！！”听着江陵方向隐隐传来的喊杀声，黄忠的表情顿时一亮。与吴军本阵中的孙权脸色，可谓是两极分化。 …… 当孙权在麦城外率军列阵之时，江陵城外的某处大族庄园中，王甫站在高台之上，台下聚集了至少上千人的荆州百姓。 “初平年间，孙坚就对荆州攻伐不断，逼杀王刺史、张太守。其子孙策自崛起于江东以来，荆州更是永无宁日。 到了孙权这一代。咱们荆州人更是几乎每家每户，要不是就是有家里人死在东吴人的手里，要不就是手上沾了东吴人的血。 血海深仇到这一步，你们真的相信东吴人在关君侯死后，还会信守诺言，不会妄杀一人，不会妄取民间一物吗？ 东吴人若是可信，又岂会两次背盟偷袭友方？” 王甫的一番话成功点燃了荆州本地人对东吴人天然的抵抗情绪，立马就有一个青壮男子跳上高台高呼道：“王先生说得对！多少年了！自我记事起，江东就没消停过！ 后来曹操来了，我们家没了，亲朋好友也大都离散了！大伙经营多年的心血，全都化为了乌有。 在江东人把我们当初累赘的时候，是谁站出来倾力维护我们这些一无所有之人的一切？是刘使君！是关君侯！不是那只懂背信弃义的江东小儿！” “说得对！”又一个人开声喊道：“是关君侯在这八年里，倾力维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一切。 难道我们今天要因为孙权小儿的一点小恩小惠，便要舍弃关君侯，去赌那仇人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就夺走我们荆州人的一切吗？你们难道甘心这样吗！” 一开始跳上高台的那个青壮男子喊道：“这二十多年来，有谁会甘心如此啊！关君侯还在城外奋战，咱们今日真要投降了孙吴，岂能对得住过去二十多年里死去的人啊！ 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愿意去江东苟且偷生，但我要留下来，因为我还记得那些年的血海深仇。” 一名拿着锄头的大叔用力锄了下地，恨声道：“谁会去江东啊！你别忘了我们荆州至今还保留着以农为兵的传统。 所有荆州男子为保家国，可是全都受过军训的。而将咱们逼到如此地步的，可不就是姓孙的坏种么！！ 现在敌人趁荆州防守薄弱取利，那些外乡人不懂孙权小儿的无德无信，我们这些老荆州人岂能容忍！ 现在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降下瘟疫大灾。今天不把孙权小儿赶出荆州，我们荆州就将永无宁日！ 王先生，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全听你的！” 王甫闻言，用力点了下头：“好，既然在座的都是老荆州兵，那我们就让孙权小儿知道荆州民兵的厉害！” 在附近的其他几处庄园中，也正上演着类似的一幕幕。似王甫这般只要起一个头，台下或数百、或数千的荆州本地人便会一呼百应。 吕蒙白衣渡江后，荆州虽降，但荆州人其实并没有立即放弃抵抗。 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在南郡太守糜芳开城出降时，当时江陵城内便有其他人想设下伏兵伏击吕蒙。 只是因为吕蒙接纳了虞翻的劝告，及时掌控城中要地，让原本想要伏击的人来不及设好埋伏。那次伏击才没有成功。 这样的抵抗情绪，或许要等到夷陵大火之后，才会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被迫消解。 但在关羽尚且在城外奋战不息的此时此刻，却正缺一个发泄的途径。 …… “杀！！” 面对突然从南面江陵方向突然出现的大军，孙权一会眺望东南方向原本都快被打垮的荆蛮，一会再看看那支正欲渡河参战的非正规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武卫军骑都尉孙恒帮他问出了憋在孙权嗓子眼的那个问题：“这些军队是从哪来的？” “都尉，来的好像是百姓！” 孙恒斥骂道：“胡说什么，那阵型分明是军阵！” “是荆州民兵！”孙权深吸口气，他这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子敬在公瑾去世时曾跟孤说过。刘表去世，刘琮投降，荆州军队便大半星散。 但这些军队并没有消失，而是隐藏在荆州的家家户户。不想今日竟然……” 有些话孙权没说，但在场的没有几个蠢人。结合周瑜去世这个时间点，立马明白这支藏于百姓之中的荆州民兵部队，也是当年孙权答应借荆州的主要原因之一。 荆州和江东的血仇，还以为随着这次吕蒙的白衣渡江，将由江东占据绝对的主导权。没想到一波三折之下，竟然连荆州民兵这种非正规部队都像鬼一样冒了出来。 “关羽！关羽也出城了！！” 从前线传来的呼喊声，使得吴军本阵也是一片大哗，诸葛瑾进言道：“至尊，关羽骁锐，不如今日暂退到沮水以西，再做计较？” “撤？哪里是那么好撤的！” 要说合淝一战对孙权最大的积极影响是什么，那就是在撤兵一道上，他已经学精了。如果按照“撤兵才是考验将领统率能力的真正标杆”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合淝的孙十万笑话那么多，但真正让东吴伤筋动骨的却只有“张八百”一次的原因。 “江陵城去不了，要撤只能过沮水走夷道。届时关羽半渡而击，又是一场合淝大败。” 孙权虽然今日执意出战，但也不是说真就一点后果都不顾了。至少撤退路线在他脑子里是有好几条的。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这条路线，便是他觉得最凶险的那一条。原因无他，地形环境太特么像合淝了。 “末将愿意留下断后，誓死拱卫此地！” 老将韩当越众而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 韩当是不慌，今日负责后军阵线的朱然却有点慌。荆州民兵的突然参战，让吴军后阵也即将变成前线战场。 值得庆幸的是限制荆蛮战斗力的装备问题，同样也出现在荆州民兵身上。他们虽然都受过军事化训练，武器也不仅限于锤子、锄头，但甲胄基本上都是没有的。 毕竟自古民间私藏兵甲都是重罪。关羽坐镇荆州这么多年，也基本上把这些民兵以前从刘表军、曹操军中带走的甲胄给缴获干净了。 而且他们背靠漳水，荆州民兵若想渡河需要走四里外的浅滩，朱然只要守在浅滩对岸，荆州民兵的这波偷袭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所以真正让朱然慌的从来都不是荆州民兵的战斗力，而是他们头顶上的那朵祥云！考虑到潘璋、吕蒙残部传回来的消息，朱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天上的游沧天其实刚来的时候，也被这漫山遍野的荆州民兵给震撼了下。他没想到王甫短短五天时间，就能发动这么多人。 也难怪孙权在得了荆州地盘后，依旧只能在合淝折腾。拜孙坚、孙策、孙权三父子所赐，东吴在荆州的群众基础太差了，根本不可能像关羽一样北上襄樊，直驱宛洛。 “苍天大人，我荆州士民欲北击孙权，可否为吾等指条明路？” 关银屏的“祷告声”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荆州民兵这边。原来到自己登场，或者说人前显圣的时候了。 他昨晚带关银屏到江陵与王甫会合时便计划好了。荆州民兵要想对今日的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渡河便是关键。 走浅滩渡河容易被半渡而击，造成巨大伤亡。但不走浅滩，直袭孙权后路，便要在漳水上搭建浮桥。 正规军倒是好说，但要非正规的民兵顶着吴军箭雨搭建浮桥，那还不如去走浅滩。 负责解决这个问题的便是他这位冒牌天神，他现在就要当场给民兵们搭建出一座浮桥来。 问题不大。吴军阵后的漳水宽度也就二十米不到，缩小两百倍的话，一块长10厘米的木板就足够了。 这个长度，或许叫木片才合适。他只是到家附近转悠了一圈，木片没找到，倒是让他捡到了一片大小合适的钢板片。 往漳水两岸一摆一压，搞不好比当世最好的大桥还要坚固耐用的一座临时浮桥便搭好了。 “感谢上苍！”全场自从天上凭空出现钢板片时就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所以此时关银屏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荆州民兵中立即就有人跪下来开始顶礼膜拜。 “感谢上苍！” “谢谢老天爷！老天有眼啊！！” “苍天也在帮我们呐！！天佑荆州啊！！” “渡河！！把吴狗赶出荆州！” “对，把吴狗赶出荆州，瘟疫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王甫这时也已经换上了全副甲胄，朝关银屏微微欠身施礼，小声道：“关参军，现在就由你来下达进攻指令吧。” 关银屏从小就想像父亲关羽一样指挥百万甲兵，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圆梦了。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之情，戴上面具，举起手中的关刀朝“浮桥”一指，大声道：“渡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29.兵败如山倒 一面早就备好的关字战旗随她向岸边靠拢，对岸吴军士卒也被游沧天的一手打击到了斗志，箭雨都变得稀稀落落的。 还没等这群东吴士卒反应过来，关银屏已经当先跃马扬鞭冲了出来。仅仅一瞬间，几个拦在桥头的东吴士卒便被横扫出去。 关银屏本就天生神力，从昨晚开始更是捏着鼻子，一直在喝人参浓缩液，一身气力已经不比关羽逊色了。 东吴阵型被关银屏犹如刀切豆腐一般，一马当先冲开了一个缺口。王甫等后续的数千荆州民兵随后跟上，自浮桥上蜂拥而至，打了吴军一个措手不及！ 浅浅的漳水河床上顷刻间就被血液染红，而民兵中的弓弩手此刻也开始密集射击。这些弓弩大部分都是之前潘璋部缴获的，刚刚才被王甫发放下去。 虽然用起来还有些不适应，但民兵中的老猎人还是令对面的朱然部伤亡剧增。 关银屏带着百余人开始在吴军阵中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后阵军士当然不可能有多精锐，再碰上被游沧天开了挂的关银屏，那自然是如虎入羊群。 因为关银屏戴了面具，又骁勇异常的关系，许多吴军将士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只以为她是个活生生的恶鬼罗刹，心惊胆战，本就不高的战力登时又降了两分。 朱然看得是心中滴血，正被关银屏肆虐的那是一支将校子弟组成的勋贵子弟骑兵，约有四五百人，番号无难。 这支无难兵甲胄齐全，装备效仿的是羽林骑士。但装备好也架不住士气与战斗力的低下。 无难兵上战场本就只是混一些战功资历，在这个讲究一个出将入相的时代，这是相当必要的资历。 眼下关银屏她们杀的貌似只是吴军一小小的大头兵，可实际上屠戮的却是东吴未来的县令、将军等国家栋梁。这怎么不让朱然心痛。 万余吴军在被突然袭击并且前军被关银屏冲破之后，瞬间就乱作一团，不少从张辽手下逃得一命的军官，更是再度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所以，下一步应该是大家跟着吴侯一起跑路了！？ 天上的游沧天则开始像小孩子一样，于吴军各处阵地开始丢摔炮玩。 摔炮本身没有多少杀伤力，但巨大的爆炸声响与冲击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多猝不及防又心中惊惶的吴军，听着巨大的爆鸣声，直接眼前一黑，就这么被震晕过去。 加上关银屏和王甫的左冲右突，吴军后军的阵型几乎被冲垮了。装备比起荆蛮来好不了多少的荆州民兵，这一波四面突击之下竟是把吴军打得节节败退。 有趣的是，即便如此，东吴人这时候的自相踩踏反而并不怎么严重。溃散起来那是又快又有秩序。一来是因为现在还是白天，二来看样子是在合肥练出来的。 就在关银屏和王甫率领荆州民兵渡河强攻时，麦城里的关羽、黄忠也从西门率麦城全军出击，正面撞上了武卫军阵列。 周仓率部冲锋在前，手持一杆环首刀大力劈砍，配合黄忠的狙击神箭，一路上势如破竹。 孙桓也率领武卫军上前阻击，双方精锐甲兵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不过随着吴军后阵的骚乱，孙恒部下的惶恐情绪也在持续扩大。 关羽这次没有继续打前锋，而是居中调度全军。这回全军突击是真的全军尽出，他要是有点意外，大好形势又会一下子被逆转。 关羽接着麦城之上观察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孙权本阵所在，指着那里密集的旌旗喊道：“分散突进，绕其帐下军，不要恋战，先接应长史他们！再一起追击孙权小儿。” 一名亲兵忽然指着驴城方向喊道：“君侯！驴城敌军出阵了！” “陆逊来得正好！某正要跟他算算旧账！” 要说吕蒙死后，关羽最忌惮的东吴将领是谁，那毋庸置疑，陆逊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 整个白衣渡江过程中，真正让关羽放松大意的环节，便是陆逊在吕蒙装病，继任大都督后言语谦卑地给关羽他写的那几封信。 当时看得有多开心，事后再看就有多愤怒。眼下的关羽更是后怕不已。要不是游沧天出手救了他一命，他就真要栽在陆逊的这几封信上了。 而陆逊的右路军在进击荆州的一系列军事行动中，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关羽觉得这样一个能屈能伸，又有深谋远虑的敌对年轻将领，还是能早点除掉就早点除掉的好。 陆逊对关羽会二度出击实际上早有预料，早就做好了防备。然而在陆逊最糟的设想里，也绝对不包括自家后阵会被强袭这样的情况。 此时迎接他的，是被荆州民兵的席卷之势刺激得嗷嗷叫的麦城正规军。其士气与斗志之高，仿佛刚刚阻击的武卫军压根没存在过似的。 结果，在有防备有准备的情况下，他麾下的两万右路兵马替下武卫军，与关羽所部五千兵马厮杀了一个时辰，最终被不到五千汉军击败。 骁将丁奉力战不敌，不得不与陆逊一同领兵后撤，向西面夷道撤退。韩当则率部众挡下了关羽、关银屏汇合后的近万兵马。 托陆逊、孙恒以及韩当率军阻拦的福，这个时候孙权已派人在沮水搭好浮桥。 孙权本部正要过桥之时，全听斥候来报全琮与马忠部也终于挡不住士气大振的荆蛮，人数最多的荆蛮兵马也即将加入到追击孙权的序列当中。 孙权压着突突直跳的血管，沉声下令道：“全军迅速渡过浮桥，依靠西面丘陵地势扎营，大建鹿角为阻拦！” 在张辽手底下吃过大亏的孙十万，这时终于体现出了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的含金量，没有蒙头瞎跑，而是打算渡河后重新站稳脚跟，利用地形与人数优势逼退关羽。 孙权到这里已经不再想着能保住南郡了，必要时将零陵和武陵两个郡吐出去也不是不行。关键就是在这场撤退战中不能损失太大。 因为损失太大，搞不好就连江东本土都会受到威胁。 孙权这临场反应已经算很快了，但是从现在才开始退兵，他就已经晚了太多太多。当一切战场规则和作战地点都由你的敌人掌控时，其后果对己方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韩当所率荡寇军的战旗已经被砍倒，这些东吴兵马此刻分散突围，一些溃兵冲入左右阵中，导致各阵接连崩解。 仿佛多米诺骨牌，一块倒就跟着全倒，丝毫不能阻碍汉军的迅烈侵攻。 陆逊率两万大军紧急撤出驴城向西奔逃，意图与孙权汇合后立马在沮水对岸重新站稳脚跟。 吴军前脚刚走，后脚驴城东门便被黄忠攻破。五虎大将亲当先锋，汉军那是越战越勇，突破堑壕、围栏冲入驴城之中。 黄忠进城后没有急着追击陆逊，而是率领弓兵站上驴城城墙，开始朝西南面的韩当部抛洒箭雨。 “右二、上三，跟我射！” 驴城的地势比麦城还高，遭到这一波居高临下的箭雨打击，韩当部众顿时就叫苦不迭。 “将军，挡不住了，一队那里已经全完了！” 敌军只有几百人，这就挡不住了？东吴兵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般念头老将韩当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战场上可没那么多空闲让他抱怨和忆往昔。 “后退！先后退！二队全部向后退，避开弓弩射程！” 韩当持矛呵斥，约有千余人铁甲吴军聚集驴城附近结阵固守，本是依托城墙避免侧翼被攻击。可在敌人占据制高点后，就变成了活靶子。 十万大军要想全部通过狭窄的几座浮桥渡河，那走个一整天都未必能全部渡河。 太多的吴兵直接从左右沮水浅滩溃逃，冲击本就动摇的武卫军阵列，在武卫军阵后督战的是孙权的宿卫兵车下虎士。此刻也在溃兵冲击、干扰的范围内。 所以韩当还不能撤，他这一撤，沮水边上的吴军就彻底完了。 他本意是想后退到黄忠的射程外，但他这一后退很多事就不是他说了算的了。 周仓和他身边这帮校刀手兄弟们对东吴的意见可不是一般的大。水淹七军后感觉自己站上人生巅峰的人，可不止关二爷一个。 他们可也是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处于人生的高光时刻。 人在这种时候，虽然经常会说几句诸如“大丈夫一辈子能有一次这样的高光机会，纵是立马死了也值”之类的话语，可那真就只是说说呀！ 看戏的吃瓜群众或许会觉得好玩，可哪个当事人能受得了自己刚起高楼，楼就塌了的情况呀！ 对周仓和校刀手们来说，自己刚站上人生巅峰，就拆了他们台，让他们玩了回高空坠落的东吴人，就显得格外可恨。 周仓到今天还会不时梦到潘璋拿假的关羽头颅诈城的那一天。而且在梦里君侯的人头不是假的，而是真货，每次梦的结尾还都是以他自己自刎而结束。 他们几乎个个都对东吴有切骨之仇。此刻有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周仓与校刀手们哪怕没喝“琼浆玉液”，此时也会奋力向前。 在如此形势之下，韩当这一退缩，周仓等人便立马不费吹灰之力地冲破了前军封锁。 在四面混乱的东吴军阵之中，周仓目标明确，冲着韩当就冲了过去。 “提不动刀的老匹夫，纳命来！！” 韩当气得够呛，你们家黄忠比我还老呢！叫谁老匹夫呢！ 不过韩当并没有冲动，只是轻轻摆摆手示意副将周明带兵去拦截。作为最早陪孙坚闯荡天下的老将，他要是会冲动的人，也很难活到这把岁数。 韩当敢留下来断后也是有倚仗的，他最大的底气便是周明所统率的这一千丹阳兵。 丹阳兵是汉末三国有名的精锐之军。陶谦就是丹阳人，年轻时率领子弟兵南征北战，打出了丹阳精兵的名声。 但陶谦手下这批丹阳兵之所以精锐，还是因为丹阳山民有开采铁矿自己锻打兵器、铠甲防身的习俗。 丹阳郡的一大优势就是富于铜铁矿，百姓能够私铸武器，借着官府控制力不强而私下练习甚至大规模械斗，平时就能进行基本的战争训练。 整个汉末三国时代，丹阳郡的动乱不胜枚举，一直都是难安易动之地。 等这批兵甲坚锐的丹阳兵被陶谦征募一空，后续的丹阳兵仅仅只是籍贯丹阳的兵，跟那支有名的天下强军可不是一码事。 韩当手下这批丹阳兵虽然也很精锐，但也就人均皮甲，铁甲还不到一百副。战斗力远远比不上之前潘璋手下的那批甲士。 所以韩当的希望与底气，在周明领兵跟周仓碰上之后就立马破灭了。 他那表面上无往不利，其实就是矮子里头拔高个的丹阳兵在面对全身铁甲，还被游沧天增幅了一波的校刀手时，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硬生生打穿了！ 副将周明虽然是会稽有数的猛将，但江东人的勇力貌似都被“霸王”项羽、“小霸王”孙策这两个大小霸王给吸干净了。 这位猛将在跟周仓打了照面后不到三回合，就被比生擒庞德时还要力大无穷的周仓砍翻在地，没了生息。 “将军快走！”看到周仓势如破竹，一路上好几道防线都被汉军硬生生凿穿了。韩当的亲兵也冷静不下来了，连忙拉着韩当的坐骑就要逃跑。 韩当见状也知大势已去，心中懊恼不已。因为丹阳兵虽是好武习战，但却有一个大弊端。那就是在战况不利时喜欢乱跑，所谓的败如鸟窜用来形容他们就特别形象。 他们这样的乱跑，完全没有其他吴兵逃起来那么又快又有秩序，反而破坏了同袍们的后撤节奏。 韩当知道丹阳兵的这个坏习惯，只是这些丹阳兵是他的亲卫队，上阵恶战的机会本就不多。再想着只要一直能打胜仗，那问题就不大。 在战场上偷懒，那就要做好在战场上送命的觉悟。韩当今天也算是自食恶果。连带着整个吴军都要付出代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30.断尾求生 关羽身侧，与其汇合的关银屏语带喜悦地道：“父亲，我军已有席卷之势！这一仗我们已经赢了！” 关羽与关银屏身边此时只剩百余骑，麦城与荆州民兵的所有兵力都已投放入战场。就追着沮水浮桥打杀。 吴军越想逃就越慌，越慌就越难快速过桥，越难快速过桥会被追兵堵着杀的人就越多，被杀的人越多就越想逃。 要不怎么说追杀溃兵才是扩大战果的良机呢。正面作战的杀伤其实是很有限的，想要打出那种歼敌十几万的惊人战绩，通常都是靠最后的追杀溃兵环节。 关羽环视战场，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才刚刚开始！银屏，持麾直指孙权大旗。绝不能让孙权小儿站稳脚跟，获得喘息之机。” 孙权想尽量保留建制撤回江东，敌人越想做的事情，己方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妨碍才行。昔日张辽八百骑，就能杀得东吴小儿都不敢夜啼。 现在他关羽手下，抛开不成体系的荆蛮，满打满算应该有八千左右的兵力。虽然不是骑兵的话追杀效果会逊色一点，但关二爷可不想让好友专美于前。 关银屏昂声应诺，从关羽手中接过长麾，这是战场上的指挥信物。关羽这波出城时主要便是拿着这东西。 关银屏做梦都想拿着这东西指挥大军，过去只能在梦里见到的事情，现在成真了。一时间手都有些发抖，但还是尽力将原本笔直朝天的长麾斜斜前倾，直指沮水对岸的孙权大旗方向。 一时间能观望到长麾的汉军上下顿时明白——这场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同时也是最激励士气人心的阶段。 不管你今天出现在此处战场上的目的是拿吴军的人头作战功、抢夺战利品还是保卫家园，驱逐吴寇，都能在这一阶段达成自己的目标、心愿。 呼喝周围军士，汉军进一步组织、动员起来，向着长麾所指的方向发动总攻。 关羽见此，双眼微眯，抚须而笑。他要的，是一口气吃掉东吴的大半军力。要这一战下来，把孙权打得瞅着荆州方向就胆寒，有生之年看他和看张辽一样畏惧。 而这时，看到麦城汉军、荆州民兵以及荆蛮部队的战旗在敌我双方注视下，都齐齐朝自己所在方向缓缓移动。孙权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此战大势已去。 现在自己身边只剩下车下虎士千余人。其他的几万兵马完全就是无头苍蝇，要是他们朝自己这边涌来，自己反而要担心会被他们践踏而死。 诸葛瑾大声呐喊：“至尊！事急矣！速速前往夷道吧。” 孙权很想说自己要是现在一跑，身后那几万兵马就不止是无头苍蝇，完全就是汉军刀下的待宰羔羊了。 而且这样子就算退回江东，自己的压力也会很大。想把自己从吴侯之位上掀下去的人，恐怕会像雨后的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吧。除非…… 想到这里，孙权那蠕动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反对。众人见此情形，或牵马，或推车，将孙权今日所乘坐的青色华盖戎车缓缓朝夷道方向驶去。 “传令武卫将军，请求殿后。” 身为中司马，诸葛瑾已翻身上马，拔剑指着孙权大营的所在方向喊道：“随我后撤回营！回营后立即焚毁营中储粮。 元逊，你往江陵方向去寻朱然将军，让他争取把江陵的粮仓也给烧了！ 荆州本就乏粮，只要引燃城中储粮，彼扑火救粮，则无力追我！” “末将遵命！”诸葛恪今年才17岁不到，稚嫩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惊慌，这点让当爹的诸葛瑾略感欣慰。 目送儿子快马远去，诸葛瑾也拉扯缰绳，绕路向东南方向走。江陵储粮能不能烧着是次要的，原孙权大营一定要烧了。 那里储存着大量的粮草，以及不少用来奖励军士的珍玩财宝。足以吸引一些贪心士卒的目光。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要跑去抢这些战利品，关羽就算想拦也是拦不住的。敌军就算汇合，兵力也不到己方的一半。 其中大多还是比乌合之众还乌合之众的荆蛮，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本就不多的追兵被这样分散的话，己方被追击的压力就能减轻了。 …… 随着孙权遁走，整个战场的形势就彻底乱了。 吴军四处奔逃，汉军、荆蛮土兵则是四处追赶，从麦城到沮水一带处处是厮杀，或呼喊迫降的声音。 许多斗志崩溃的吴军不顾天寒地冻，扑入沮水。以为凭借自身水性可以逃出生天。直到泡进冰冷刺骨的沮水里，才让他们意识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激烈运动过后直接喝凉水都很不健康，更别说直接跳入冰冷的河水里。 可眼下为时已晚，一个个被冻得麻痹僵直的吴兵就这么接连在沮水中失去了生息。 几乎没几个人能淌过只是半人高的沮水，冻僵后多被水浪卷到下游，撞击在那几座只是仓促搭建的浮桥上。 见浮桥摇摇欲坠，吴军本就已经丧胆，当即一哄而散抢着渡过浮桥逃命，更多的人落水。吴军损失惨重，陆逊见状也不敢继续留守，率不到两千的步卒朝夷陵方向去了。 当夜幕悄然降临的时候，江陵城中与孙权大营方向却都燃起了冲天大火。 杀了一下午，总算过了沮水浮桥的关羽一看就心知不妙。诸葛瑾的这招断尾求生确实是掐准了关羽军现在最大的弱点。 全军七八成的兵力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荆蛮，他们上战场的目的就两个：要自由，还有财货。 再加上之前苦战连连，不抢个够本哪里对得起自己的辛苦……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啊！就算不为自己，也要多抢一点回去，这样才能厚待那些战死的同族亲眷啊。 利益当前，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就连麦城军都有不少人为之着急上火，就更别提缺乏军士素养的荆蛮了。 他关羽不爱财，曹操给的荣华富贵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可军中吏士哪个不爱？而且孙权这下应该是连江陵城都不要了，那可是自己的八年心血所在。 要是现在不收回来，后面出点什么幺蛾子，自己会不会后悔？肯定会！ 既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这种时候关羽连拦都不能拦，反而要主动下令分兵去救火。 “王长史，还请代某收复江陵。” “君侯，此战我们已经歼敌过万，可谓大获全胜。还请保重身体，不可追击过深啊。” 王甫也知道这是吴军的断尾求生之计，但没办法，吴军丢出来的饵太香了。自家底子薄，能够这么简单就重夺江陵，简直赚大发了。 王甫当然也不是反对关羽追击，只是希望关二爷不要太拼命。眼下扩大战果的重要性，远不如关羽好好保重自己的安全。 “某晓得，有劳长史了。”关羽朝王甫重重一抱拳，便策马率麾下数百骑兵往夷道而走。留下王甫、周仓打扫战场。 从此处夷道全程都是驰道，虽然利于骑兵追击，但一路上都有孙权入荆州后的层层布防，并没有那么利于追击。 不过问题不大，被留下布防关隘的都是些豪强部曲。这些人打仗他不行，搜刮地方却很有一套。 目前为止东吴在孙权的统治下刚好满二十年，这种豪强部曲制已经深入东吴军队的每一寸角落。 在军队高度豪强部曲化的情况下，东吴军队战斗力无疑会每况愈下。此时听到前线战事失利的消息，又遇上关羽、黄忠亲自带队的猛攻，那抵抗就跟纸糊似的。 关羽、黄忠二人也被吴军的疲软程度搞得是惊诧莫名，原来刚刚在麦城城外打的已经是真正的孙吴精锐了。 这些放在荆州各处紧要地方，只懂设卡收税，盘剥百姓的才是真正的臭鱼烂虾。 关羽就这么带着数百兵马一路南下，虽然先后在各处东吴关隘历经大小战役十余场，却几乎没什么损失，全都是快速结束战斗。 可惜，孙权还是跑得更快一点，等关羽赶到夷道的时候，他已经乘上大船，准备顺江东去了。 不过关羽对此也不气馁，大哥刘备不日即将发援军来荆州助战。他现在只要将夷道夺下，就可以将东吴在西线的兵马全部堵死在这一小片长江狭道里。 夷道只有一座地势而建的小型城寨，进攻难度本也不高。 只是关羽杀到城下时已是翌日黄昏时分，士卒在高强度的行军下还能够不面露疲惫，还是多亏了游沧天提供的能量饮料撑着。 “这琼浆玉液还真厉害！”黄忠将水囊里的最后一口佳特乐喝下，看着不远处的木制城墙，道：“不过追到这里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还是等明早再强攻城头吧。 反正孙权已经跑了，不差这一个晚上。” 但关羽沉吟了一番，还是拒绝了黄忠的这个建议，一边抚须一边严肃地道：“我们兵力太少，对吴军始终处于劣势，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此番急行军至此，虽然携大胜之威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可若是再休整一个晚上，肯定会让吴军有所防备。 万一夷陵方向及时派来援军，我们这点兵力可就只能目送东吴人回家了。” “你说得对，所以今夜就必须全力进攻！我打头阵，拼死也得把这座寨子夺下来！” 黄忠没有丝毫劝阻关羽的念头。活到他这把岁数的老兵，根本没有什么浪战的概念，能死在战场上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自打刘备入蜀以来，身先士卒，先登陷阵就成了他黄忠的战斗风格。结果愣是没死，还砍了夏侯渊这个曹魏有数的大将。 演义小说中故意让老死于病榻的黄忠，变成了东征时战死沙场，应该也是在弥补黄忠的遗憾吧。 不过这么小的场面，黄老将军要是拼出个好歹来就太可惜了。而且游沧天现在也有点手痒，于是他便果断冒头，打算狠狠地拉一波偏架。 “云长将军、黄老将军勿急，我来破城，你们做好准备，冲进城寨杀敌即可。” 游沧天的话让关羽眼前一亮，游沧天这可真是及时雨。别看这两天仗没少打，但真正有难度还真就只有眼前的这座小寨子。 没办法，就算能量饮料效果还在，可追到现在他们也多少算是强弩之末了。又没带太多的攻城器械，夷道城寨的围墙高度不是之前那些关隘可比的。 “多谢苍天垂怜！关某铭感五内！” 见关羽直接对着天上的祥云就是大礼参拜的架势，黄忠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游沧天的“本体”，可还是忍不住有些面色古怪。 游沧天眼尖地注意到了黄忠的反应，不由心里一笑。 这不奇怪，这位黄老将军到这三、四天了。虽然偶尔也会见到游沧天的“神通”，可修桥铺路之类的动静都不大，确实很难让人起多少敬畏之心。 没关系没关系！——游沧天在心里一边发出啧啧声一边摇食指，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作为现代人的他此时却相当兴奋。 因为之前他一时兴起买的那张彩票居然中了，虽然只是个二等奖，但两注加起来奖金也近六万了，是他目前买彩票的最佳成绩。 今天他已经去兑了奖回来，正想着怎么庆祝一下，发泄下内心的激动，关羽他们就刚好遇到了难题。 这不正好，直接往夷道城寨里丢一串鞭炮试试效果！顺便庆祝下自己的好运~~~ 其实之前麦城大战的时候，他就想丢几串看看具体效果了。只是战局一直都挺顺利，后来敌我双方又厮杀在一起，他怕误伤便先就此作罢。 说是要丢一串，不过事到临头游沧天还是只剪了半串。 他之前以为鞭炮在此方世界的威力能有土制炸药包的水平就不错。可后来小馒头那事让他意识到鞭炮在此方世界的威力，绝不仅仅只是两百串加一起的程度。 具体威力如何他不是爆破专业人士，自然搞不清楚，总之先减半试一试再说。到时要是不够，再多丢两串就是。 这么想着，他便在天上点着了鞭炮引信，朝夷道城寨丢去……“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31.战后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在听到下面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噼里啪啦”声时，游沧天就知道自己猜对的同时也搞错了。 鞭炮在此方世界的威力如他所猜一般，果然远不止是什么土制炸药包的程度。但他搞错了二者间的差距！ 就算只用了半串鞭炮，威力也不是区区炸药包能比的！别说半串了，搞不好一颗鞭炮的威力就可以比拟了。 游沧天记得一颗鞭炮里的黑火药含量好像是0.5克，10公斤的黑火药炸药包就足以摧毁敌军的碉堡或暗堡。放大两百倍后的一颗鞭炮，里头的黑火药成分应该至少有10公斤。 不然解释不了现在下面夷道城寨的情况。 他最开始的期待，就只是这半串鞭炮能把夷道城寨的正门炸开，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把大门两侧的塔楼给一起炸了。 结果这一连串爆炸过后，便说什么城门塔楼了，整个北城墙都不知道炸飞到哪里去了。 因为要防备汉军攻城，城墙附近虽然算不算重兵把守，却也是守备森严。这种情况下正面强攻就算能打下来，汉军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这种情况现在只是方便了游沧天玩一波流。半串鞭炮炸飞城墙的同时，也将这一带的吴军炸得血肉模糊。 那画面放在现实里，绝对能把游沧天给看吐了，也就是水镜鱼缸貌似对他的观感有什么保护机制，才不用检验一下关羽他们是否能看到苍天大人的呕吐物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夷道城寨的情况也把关羽、黄忠他们吓了一跳。即使游沧天已经提醒过要捂住耳朵，但那地动山摇，仿佛天崩地裂的大动静可不是区区“防鞭炮措施”就可以完全免疫的。 一向都觉得自己胆子大，连刮骨疗伤都敢干的关二爷，在第一响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全身抖了一下。老当益壮，敢打敢拼的黄老将军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天佑大汉！冲啊！！” 还是关银屏因为年纪轻，接受能力强，第一个回过神来，舞动长麾示意全军进攻。关羽、黄忠这才如梦方醒。 先看看已经空无一物，无遮无拦的夷道城寨，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喊道：“天佑大汉！全军冲锋！！！” 说罢，两人便催动胯下骏马，身先士卒亲自领兵发起攻城。仗着赤兔马快，关羽很快便一马当先，率先冲进城寨，抢了这先登之功。 关羽这不是冲动，而是对面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老老实实地坐镇中军，在关二爷看来不叫识大体，完全就是胆小如鼠。 汉军这一路突袭过来速度太快了，吴军根本来不及调动兵马转攻为守。夷道城寨能有些防范，还是托孙权在这里上船跑路的福。 不然此处守军肯定连刚刚那种，只是表面上摆出严防死守架势的装模作样都摆不出来。 游沧天和关羽他们都太高估夷道城寨的防守水平了。吴军虽然在打防守战时貌似有着神奇的增益效果，但这种效果貌似在荆州作战时还不会生效。 在他们想来的所谓强攻恐怕会伤亡不小的防守水平，其实只是银样蜡枪头，真打起来绝对会是一边倒的那种。 事实上此处守军在看到孙权带头跑路后，军心就已经快崩溃了。再被游沧天这么一炸，当关羽带头冲进城寨时，东吴士卒已经惶恐不安到快要精神崩溃了。 甚至有不少士卒连手提青龙刀，身跨赤兔马的二爷经典造型都没认出来，以为是刘备率领的蜀汉主力南下来收拾他们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游沧天营造的大动静，还是关羽如此先登陷阵的积极姿态，都让已经有点疲惫的校刀卫们士气高涨。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涌入城寨，但凡还有点斗志的吴军，都会在第一时间遭遇扑杀。这般枪打出头鸟之下，本就没什么战意的东吴守军很干脆地弃械投降，无人再敢抵抗了。 这么一来，从江陵到夷道之间的陆路水域再度连在了一起，孙贲和他手下的数万兵马被彻底堵死在了夷陵一带。 快要天亮的时候，夷道城寨的西面出现大量东吴兵马，是夷陵方向的援军赶到了。但看到城头上已经飘扬起的汉军旗帜，吴军上下只剩一片惶恐。 孙贲敢大举西进，就是因为只要夷道城寨在东吴手里，武陵方向的汉军就无法切断其退路，水路粮道极为通畅。 以船运米，消耗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整个汉末以来，就没听说过江东缺粮的。 现在夷道转瞬之间就沦陷了，汉军将夷道与江陵连成了一体。在孙权东撤的情况下，孙贲等于成了孤军。还是将要面临刘备、关羽东西夹攻的一支孤军。 当陆逊接到这个消息时，内心也是很崩溃的。他跑去夷陵就是想劝孙贲赶紧退兵，继续驻扎在夷陵有倾覆之险。 可惜关羽的反应一点不比他慢，直接一把掐死了夷道这个位置。 陆逊都不知道孙权到底是咋想的。自己从夷道跑了就万事大吉？都不知道要留下兵马守住这处渡口，才能让夷陵的吴军顺利撤退吗？ 孙权还真不知道这事，在他想来孙贲部有船有码头，直接从夷陵顺江东撤就好。 哪里晓得夷道渡口要是落入关羽手中，利用地形阻拦夷陵方向的军舰就将变得十分简单。 像长江可不是每段水域都宽广得能容纳数十艘大船并行这种事，常年住在位于长江下游的江东，从来没仔细研究过长江中上游水文情况的孙权哪里会晓得呢。 陆逊本想趁关羽立足未稳，人力不足之时强渡夷道，孙贲却不愿为孙权再拼命了。 孙贲是孙策和孙权的堂兄，孙坚于长沙起兵时，孙贲弃官跟随孙坚征战。孙坚死后，就是孙贲代领孙坚的军队，扶送孙坚的灵柩到曲阿。 论资历基本可以对标曹操那边的曹仁、夏侯惇，刘备这边的关羽、张飞。 孙贲有一个弟弟叫孙辅，因为两人父母早亡的关系，孙辅就是孙贲这个兄长一手带大的。 建安初年，孙策与曹操交好，就将孙贲的女儿嫁给曹彰。孙贲的这个女儿对孙辅来说不像侄女，反倒更像妹妹。 后孙辅领交州，与曹操通信的信件暴露，孙权直接以此为由杀孙辅左右亲近，将孙辅囚禁数年。 等到赤壁之战打完，孙辅年纪轻轻的就病死了。孙权说这跟他没关系，你猜孙贲信不信。 只能说同人不同命，在曹刘那边，曹仁、夏侯惇、关羽、张飞这些兄弟手足，都能得到远超血缘关系的信任与重用。但在东吴这边，血缘越近反而会越受孙权的忌惮。 不管孙权这次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事实就是他把孙贲给坑了。孙贲不想麾下儿郎枉死，还不如学于禁那样投降算了。 彻底投靠刘备是不行的，家眷还在江东。孙权不是刘备，杀起投降之人的家眷来那真的是六亲不认。 但孙贲也不想回江东了。听说于禁被孙权放回去后，曹操虽然没说什么，但曹丕这个魏王世子却很鄙夷于禁的为人。 作为五子良将中唯一享有“假节钺”待遇的人，尚且遭到这样的待遇，孙贲实在不觉得孙权能比曹丕好多少。 以他对自己这位堂弟的了解，搞不好还会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把这场大败的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回去的话，从关羽手下逃得性命的自己，搞不好要被孙权给杀了。 孙权兵败麦城，中军精锐几乎遭到毁灭性打击的消息刚一传开，先前貌似已经安逸下来的荆州局势立即反转。 荆南各地豪强、土夷酋长纷纷起兵驱逐或东吴指派、或原先投降的官员。零陵、武陵二郡各有上万民兵起义，开始反推长沙、桂阳两郡。 整个公安城以西的吴军纷纷溃退，至建安二十五年元月中旬时，孙权焚毁公安，率兵往下游巴丘撤离。 当孙权站在己方龙舟上举目张望时，竟是见不到两岸有一缕人烟。附近的居民都在害怕吴军撤退时，学曹操裹胁、强迁人口去扬州。 荆南各地都还在如火如荼的动员当中，相比于豪强、民兵，荆蛮这些土夷部族更恐惧孙权统治荆州。只要看看扬州本地的百越同行们就知道孙权对他们的态度了。 所以荆州反抗孙权的主力，一直是梅敷这样的荆蛮头领。 孙贲的确很了解孙权，自麦城大战结束后不到半个月，孙权就给这场大败找到了背锅人。 不是孙贲，因为在这个时候惹怒孙氏宗亲，孙权自己真的可能暴毙。而是跟孙贲一起在江陵蹲大牢的陆逊。 孙权对外的公开表示是陆逊给关羽通风报信，关羽这才一打一个准，麦城外一仗就打崩了吴军。还表示就连吕蒙的死，都跟陆逊脱不开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孙贲有些惊讶，陆逊却莫名有种“居然还真让自己猜中了”的诡异感。 这是他所猜测的结果中最荒唐也最糟糕的一种，可事情偏偏就朝这条思路发展，这找谁说理去？ 时间稍微往前挪到孙权回到江东，为应该找谁当替罪羊背锅而头疼的时候。关羽需要头疼的事情，也是一点都不比吴侯要少。 朱然、诸葛恪在撤出江陵时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都放火烧了。在这个没有消防车和高压水枪的年代，救火效率低得惊人，一旦火势肆虐起来，想要从火场挽回损失就是做梦了。 本就不足的江陵储粮被烧掉了一半，这还是王甫到时火势还没无法收拾的程度。 好在有游沧天施以援手，粮草不足的问题，在现如今的关羽这里不算最棘手的。 他的当务之急是处理麦城大战时的受伤将士。伤兵处理一直是冷兵器时代的难题，“破伤风之刃”在现代或许只是个梗，但在古代可真的是相当可怕的东西。 还有孙贲、陆逊等人投降所带来的总数超三万人的吴军俘虏。在孙权放走三万魏军俘虏后，江陵的战俘营又一次爆满。 孙贲的部队还好说，他是全建制投降，军吏、军士身份清晰明了。陆逊麾下以及麦城一战时投降的那些吴军俘虏，身份就需要仔细勘验了。 因为其中可能藏着大鱼。比如江东勋贵子弟，亦或者是隐姓埋名的吴军大将，这部分人不重点“照顾”的话，很容易出乱子。 处理伤兵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虽然关羽麾下的麦城汉军损失不大，但荆蛮和荆州民兵的伤亡数字却颇为严峻，尤其是前者。 要是把吴军的伤兵也给加上，伤兵总数便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万人规模。 游沧天虽然会提供大量的“灵药”，但这些药膏、药水即使在此间被强化了，也还不到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 对于战场上留下的精神创伤也是没什么特殊效果的。 比起伤兵和俘虏还要更加麻烦的自然便是已有蔓延之势的瘟疫。麦城大战虽然获胜，但无数吴军冻死、溺死在沮、漳二河之中。 尸体若是未及时处理，长久浸泡其中，滋生疫疾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使关羽战后第一时间听从游沧天的指示，将这部分吴军的尸体进行打捞、火化处理，江陵下游一带的瘟疫情况依然让人惊恐。 光靠游沧天给予“特效药”是不够的，那是染病后用来兜底的手段。现在的重点还是要降低百姓的染疫风险。 夺回江陵最大的好处便是关羽终于有了人力、物力，去投入防疫救护这件大事上。例如口罩这样的防疫利器，就算游沧天不提供材料，荆州各地也已经出现了仿制品。 虽然材料只是细麻布，但能够有效隔断飞沫传播，便已足够。 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猴版产品凑合，至少在消毒液方面，游沧天觉得自己需要提供原装正品才行。 考虑到整个荆州范围，游沧天直接去买了三大瓶的84消毒液回来。他将原液分装下去，关羽他们自行兑水稀释、喷洒即可。 于是等孙权派来的停战使者诸葛瑾抵达江陵的时候，刚一入城，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