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一章 云霄 五月二十日,阴转小雨。 下午四点半,一架商航8533从京都机场飞往羊城。 头等舱里,南栀支颐倚靠扶手,目光望向窗外。 冷灰调的云层,太浓,像浸过墨汁的棉絮。 “周总,这是苏芒娱乐的收购企划案,请您过目。” 助理徐彻说着偷瞄一眼南栀,不由地压低声音, “另外,顾总和裴总约您今晚七点在酒吧谈事,白小姐也在。” 白清欢? 南栀耳朵微动,维持着望向窗外的表情,余光却忍不住觑向身侧的男人。 周季礼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靠着椅背的身体松弛又笔挺,眉心微蹙,光是坐着便有鲜明的存在感。 此刻,他似乎有些疲倦,两指捏着鼻梁揉了揉,淡声道:“知道了,晚上我过去。” 听到这话,徐彻有些同情地瞅了眼南栀。 正牌女友在这坐着呢,他家BOSS一点也没有避嫌或者解释的意思。 徐彻不确定南栀刚才有没有听到“白小姐也在”这句话,善意地开口问: “南小姐,需要咖啡或饮料吗?” “不用,徐特助,你忙你的。” 南栀故作轻松地笑笑,点开平板认真观看助理整理的疑难病例。 这次去京都学习,周季礼恰好出差,两人一同承返。 南栀的声音很好听,如丝绸般,洋洋盈耳。 周季礼难得从企划案上抬眸,侧头看了她两秒便收回视线,眼神未起波澜,朝徐彻简单吩咐: “给她来杯山楂汁。” “好的,周总。” 头等舱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个乘客,话落静谧无声,只剩一点助眠般的白噪音。 南栀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就将杯子搁置在小桌板上,拿笔记录案例的用药和诊断方案。 下一瞬,机舱忽然猛地震动起来。 那半杯还未喝完的山楂汁倏地从小桌板滑下来,眼看就要洒到南栀身上,被周季礼眼疾手快接住。 他眉心拧起,目光锐利看向驾驶舱紧闭的门,冷哼道:“商辰禹在搞什么?” 南栀并没有惊慌,先扫了眼周季礼身上的安全带,而后将平板收起来,座椅调直:“应该是遇到气流了。” 话音未落,飞机再次剧烈摇晃,幅度之大仿佛要将乘客甩出座位。 嘈杂尖锐的叫喊声在后面经济舱响起,几乎同时,乘务长打开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遭遇气流颠簸,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卫生间将暂停使用。” 仿佛是对乘务长的回应,机身摇晃地愈加猛烈,箱子撞出行李舱七零八落地砸下来,整架飞机尖叫成一团。 “周总!南小姐!” 徐彻冲过去,想要接住砸下来的行李箱,下一秒却见周季礼摁住南栀脑袋,将她护在身下。 窗外天空昏暗,机翼频繁闪烁着警示灯,将机舱内的恐慌气氛烘托到极点。 “医生!有没有医生!我老婆动了胎气可能要早产!” 旁边的乘客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哎吆,肚子挺大,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男子抱着满头虚汗面色发青的女人,浑身打颤,哆嗦如筛糠,“医生!有没有医生?乘务长!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孩子!” “月份这么大就不要出门,现在别说孕妇了,我们都自身难保。” “哎呀,都别说风凉话了,赶紧帮忙找医生吧。” 没一会儿,乘务长紧急寻找医生的广播在机舱回响。 南栀听到广播从周季礼怀里钻出来,毫不犹豫朝空姐喊: “我!” “我是医生!” “别去。” 周季礼捉住她的手,漆黑的目光盯着她,口吻毋庸置疑。 南栀很清楚,周季礼一直不太喜欢她的工作,说她三天两头动刀见血,不吉利。 为此,南栀特意从产科转到妇科。 “季礼,这是在飞机上,没有其他医生,我不过去的话,她可能会没命的。” 南栀没像以往那样顺着他的意思,她拨开他的手,转身在两位空乘的帮助下朝经济舱艰难走去。 “周…周总…” 徐彻看着老板的脸越来越黑,梗着脖子道,“要不要我过去给南小姐帮忙?” 男人仰头将那杯没喝完的山楂汁一股脑倒进嘴里,没好气道: “人家生孩子你去干什么!唱歌跑调是你五音不全,说话不着调是你大脑猥琐了么?” 徐彻:“……?!!” 他就知道,老板嘴里没句好话。 也亏南小姐受的住,长这么漂亮,干嘛非喜欢他老板呀,迟早得被他气死。 徐彻默默闭上嘴,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拉下头顶的氧气罩戴好,开启保命模式。 ------------ 第二章 混乱 南栀在空乘的搀扶下一路来到病人身侧。 孕妇状况很不好,脸色苍白,一手托着凸起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看上去很痛苦。 南栀扫过她的裙摆,浅色的连衣裙湿漉漉的紧贴在皮肤上,不断有液体小溪似的顺着她小腿往下流,显然羊水破了。 一见南栀过来,孕妇立马睁开眼抓住南栀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是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放心,我会尽力。” 南栀吩咐空乘将孕妇抬到后机舱的休息室,问了几句话缓解她紧张情绪: “预产期是哪天?最近一次检查是什么时候,报告怎么说?” “预产期是6月18,上次检查时医生说胎位很正,可以顺产。” 回答她的是孕妇的先生,他呼吸急促,汗水湿透了后背,“怎么样,我老婆有没有危险?” “这位先生,你也知道飞机上缺少医疗设备,我不敢保证你太太百分百平安无事,只能尽力而为。”南栀如实说道。 “你一定要救救我孩子!这一胎我们要了五六年才得来的!医生,您行行好!我……我给您跪下了。”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泪流满面,说着就要给南栀下跪磕头。 “先生!”南栀连忙制止他,她十分理解他的感受,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推搡的时候,“你这样是在耽误救治时间。” “我……”听到这话,男人腾地站起来,赶紧让出位置。 南栀转头询问乘务长,机上有没有应急医药箱。 “有!有急救包!我马上去拿!” “医用剪刀消毒,准备好绷带、纱布、止血带、脐带夹、消毒棉球。” “好的,马上。”乘务长急匆匆出去。 南栀关上门扉隔绝掉满舱的目光,戴上医用手套,深吸一口气,命令孕妇丈夫脱掉孕妇身上的衣服。 …… 飞机驾驶室。 商辰禹自然听到了乘务长呼叫医生的广播,也知道南栀是医生,必然会去救人。 “卧槽!哥!自动驾驶断开了!” 副驾驶夏明声音有些颤抖,羊城到京都这趟航班来来回回飞了百千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以前他还自诩驾驶技术过人,但真正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时,才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来操作!” 商辰禹脸色从容,目光冷静迫人,对夏明命令道: “告诉白云机场,我们遇到强气流,申请下高度。” “噢,好!白云白云,商航8533遭遇强烈气流,申请下高度!” 塔台迅速给出指令:“商航8533,下高度6000米保持。” 商辰禹反应很快,握住驾驶杆向前推动,机头穿过云层逐渐朝下。 塔台同意下降,代表着6000米区域并无其他飞机,不用担心出现撞机。 下午4点45分。 飞机终于停止长达五分钟的颠簸,劫后余生的乘客们个个欢呼雀跃。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应该是的,你看外面的云没那么黑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机场,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不要再出事。” “小商总真厉害,不愧是国内最优秀的机长,以后我坐飞机还选商航!” “我还是坐高铁吧,真怕了,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打死也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也不知那个孕妇怎么样了,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也没听到婴儿哭,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危险肯定啊,毕竟这里啥设备都没有,不能输血也不能打吊瓶麻药。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闯鬼门关,她这是闯阎王殿了,能不能活着回来全靠运气。” “是啊,真让人担心。喂,你们说那穿香奶奶套装的姑娘真是医生?水平怎么样?你看她那高跟鞋,那身材,那脸,说是顶流女明星我都信。” “可不是,要我看啊,那什么泰熙都没她好看呢。” “估计就是个花瓶。” “你说谁花瓶,你才是花瓶!” 说话的依旧是那个脏辫子女孩,她手机对着休息室紧闭的门,斜眼瞪了那几个男人,不屑道, “人家可是附大医院的妇产科主治医师,没见识就赶紧闭嘴吧。” 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当众怼,几个大男人脸上都讪讪的,有些挂不住。 “你这女娃娃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这么冲,你父母没教你起码的素质教养吗?” 那姑娘帅气地一甩长辨,鄙夷道: “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开口,一说话暴露智商。大叔,你是例外,不说话都一脸蠢相。我的素质那是用来对你的吗,你是不是人心里没点数?” “混账!” 秃顶大叔气的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揍人。 旁边的人赶紧劝道:“算了,算了,咱还是别跟她一般见识了,省得说我们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怎么?想打人?飞机上闹事是要被刑拘的。” 女孩轻蔑地竖起中指,一字一句道:“听好了,我叫商明珠,等下了飞机,你们可以随时来找我算账。” 听到商明珠三个字,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小魔女?!” 商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商仲驰都快把她宠上天了。 难怪她刚才会帮着商辰禹说话,那可是她亲哥啊。 众人纷纷识趣闭嘴。 商家在羊城如日中天,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只是,她帮商机长说话就算了,帮那个女医生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小魔女怎么坐经济舱了? ------------ 第三章 母子平安 “通知白云机场,机上有孕妇,让地勤安排救护车等待。” 商辰禹神情严肃,目光眺望远方,沉沉吩咐道。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仿佛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副驾驶夏明刚松了口气,听到这话立马坐直身子拿起无线电话筒,“好嘞,哥。” 他重复一遍商辰禹的话,塔台回复:“收到,商航8533。” “哥,”夏明放下无线电,一边检查着飞机的仪表仪器,一边语气轻松地调侃道:“这次多亏了南医生在航班上,要不晚上我们请她吃个饭吧?也不知道周总会不会同意。” 突然他“咦”了声,惊叫出声: “不好了!禹哥!有个轮胎爆了,等下降落要麻烦了。” 机长座椅上的男人微微侧身往后扫了一眼,只见左后侧的轮胎看起来是爆了,橡胶坠着有些瘪。 他没有犹豫,迅速挂起7700紧急代码,接过话筒语气一丝不苟: “白云白云,商航8533,航向020,高度6000米,起落架左侧轮胎爆胎,预计将在二十分钟内降落。” 飞机起飞和降落阶段的风险较高,七八成空难都集中于此。 在飞机触地瞬间,轮胎相对于地面处于静止状态,而其他部分仍随着飞机在高速运动,左侧轮胎爆裂,降落时机身会不平衡,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失控。 塔台的工作人员心跟着提到嗓子眼,快速跟进道: “商航8533,降高度5500米保持,请报告你飞机上的人员情况。” “机组人员8人,乘客126人,孕妇情况不明,其他乘客暂时没有出现严重受伤情况。” “收到!” 塔台紧急通知地面和地勤: “商航8533左侧轮胎爆胎,挂7700代码,机上有孕妇,现即刻启动三级应急预案,公安、消防、医疗就位准备。地勤预留出相应跑道,没有起飞的航班全部延后。” …… 此时,机上的乘客并不清楚他们又将面临新的挑战,大部分人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屏气凝神,目光汇聚在那扇紧闭的休息室房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打破现场。 “太好了!生了!生了!!” “咱们跟这孩子有缘,这么多人见证他的诞生,孩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可不是,回头跟孩子父母认个亲,他/她从幼儿园到大学的费用我包了。” 休息室里。 南栀干净利落剪断脐带,笑着将他交由旁边的乘务长用毛毯包裹起来,“万幸,胎位很正,母子平安。” 孕妇热泪盈眶地看了宝宝一眼,挣扎着想要起来给南栀道谢,被南栀制止了: “你不用谢,这是每个医生的职责所在。” “要谢的!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医生您贵姓,在哪所医院就职,改天我一定带宝宝给您送锦旗。” 她刚经历完生产,身体虚弱得很,说话气若游丝,但眼神明亮而执着。 “真不用,看见你们平安我很开心。飞机应该通知地勤准备救护车了,你们在这好好休息一下,耐心等待医生过来,期间有需要随时叫我。” 南栀细心交代乘务长几句,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准备去洗手间清洗。 孕妇男人听到“救护车”三个字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从乘务长手里夺过孩子,掀开毛毯将他前前后后检查好几遍,而后用力抓住南栀袖子,仓惶道: “医生,这孩子早产这么多天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南栀冷眼一扫他抓着自己的手,男人手指沾着鲜血,在她白色袖口留下五道骇人的血痕。 南栀眉头微蹙,内心不太喜欢这个动作,但在医院工作几年,耐性早已被各种奇葩患者磨出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拂开男人的手,语气依旧和善,极淡地笑一笑: “这里没有医疗设备,没法对宝宝做全面检查,但初步判断,孩子没有大碍,有点黄疸,落地后住几天保温箱没事了。” “谢谢您,医生。”孕妇再次道谢,感激不已。 南栀没再说话,取了消毒液拉开休息室的门,大步朝卫生间走去。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乘务长视线下意识随着她背影移动—— 纤瘦高挑的身材,过肩栗色长卷发被橡皮筋简单挽起,质感绝佳的高定连衣裙衬得身形曼妙而窈窕,裙摆及膝,露出两条细直的长腿,冰肌玉骨,当真是亭亭玉立。 旁边那孕妇推了他男人一把,男人后知后觉地抱着孩子对南栀背影鞠躬:“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南栀略微颔首算是回应,转身进了洗手间。 头顶灯光惨白,照得高定连衣裙胸前和袖口的血迹有些刺眼。 南栀在洗手池前站定,低头无奈地凝视几秒,拧开水龙头,先用消毒液冲洗一遍,再用洗手液,搓揉双手,冲净泡沫,如此循环三遍。 这条裙子是废了,其他衣服都放在行李箱里,想着再过一会儿飞机就要降落,没再换,用湿纸巾沾了消毒液和洗手液将血迹擦拭好久后,出来往头等舱走去。 经济舱过道两旁不断有乘客热情朝她打招呼: “南医生辛苦了。” “南医生您真人美心善!” “南医生,听说您在附大医院妇产科,下个月我儿媳妇生产让她去找您。” “抱歉,我现在在妇科上班,没在产科,医院其他医生都比我优秀,你们可以放心去。” 南栀有些诧异这些人怎么能叫出她姓,还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就职,直到目光对上商明珠怼上来的手机镜头。 “嘻嘻,栀栀姐你真的超棒!爱死你了,WU啊╰(*°▽°*)╯” “你怎么坐在这?”南栀唇边漾开一丝笑意,拿开她的手机问道。 “还能因为啥,不想看见周季礼呗。那人整天黑臭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他只是不苟言笑而已,算不上黑面。你想,他要是整天露出两排牙齿见谁都笑呵呵的,怎么管的住周氏这么大个公司。” 南栀笑着摇头,葱纤的指尖点点商明珠漂亮额面。 “栀栀姐,你就向着他说话呗。” 商明珠很不以为然,“我大哥二哥还是副董事呢,也没像他那样啊。” 南栀笑意更深:“那你大哥哪样?” “大哥用管理手段咯,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当然啦,该下狠手时他也绝不会手软的。我二哥更厉害,他不但会开飞机,还……” 南栀揉揉她的脏辫子打断话,“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先回座位,下机了再联络好不好。” “好吧。” 商明珠只好将满腔形容词吞回肚子,目送南栀离开后,埋头编辑视频。 头等舱里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颠簸不存在一般。 余光瞥见南栀进来,周季礼从那份企划案抬眸,黑沉沉的眼睛攫住她,不冷不热的,直到扫过她胸前清洗后留下的血渍,眉梢明显不悦地拢起。 ------------ 第四章 安全落地 “南小姐,那孩子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好快啊,一般孕妇生孩子不是要疼很久吗?” 徐彻一见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孕妇刚才颠簸受了刺激,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宫口全开。”南栀看了眼手机,飞机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到达白云机场,显然,就算为了照顾周季礼情绪现在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了。 她索性没越过周季礼坐回原位,在过道左侧坐下来。 对面的男人端详她两眼,忽然将手中的企划案往徐彻身上甩去,莫名来一句:“企划案做的很好。” “……”周总什么时候转型学会夸人了? 徐彻拿起掉在自己身上的企划案翻了翻,试探着问:“那回去我就通知张经理,下周按这个来收购苏芒。” “直接重做!今晚十二点前交给我,交不了让他明早去人事部办手续。”周季礼启唇,语气冰冷,让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周,周总…,这……”十二点前怎么可能重新做的出来一份企划案,他老板这不是为难人嘛。 “有异议?” “没,没有。”徐彻知道老板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只能默默在心里为张经理点了根蜡。 南栀担心别人被自己牵连了,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周季礼,男人搭着腿,阖目靠在椅背,右侧舷窗的光洒进来,让他阴影的轮廓更显立体优渥。 “季礼。” 过了半瞬,周季礼缓缓掀开眼皮回视她。 “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嘛,你体谅体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不碰手术就是了。”南栀托着腮,眼里蕴着温温的笑意。 以前两人每次发生不愉快,南栀放低姿态哄哄就好了,男人很是受用这一套。 果然,周季礼面色很快由阴转晴,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过来示意她披上:“晚上我有应酬,就不陪你回去了,徐彻会送你。” 南栀装作不知道他要去见白清欢,手指摩挲着西装纽扣,慢悠悠地说:“好啊,不用麻烦徐助理,我打车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南小姐,我很乐意。”徐彻刚说完就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一转头,发现他老板正目光森然地盯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又看一眼南栀,最后拿起那本企划案摊开盖在脸上。 南栀笑了笑,绕回到正题上:“收购案做得很差吗?” 怎么可能很差! 徐彻内心腹诽:那个张经理可是特意从国外请回来的,年薪好几百万呢,没点本事压根进不了周氏。 他没掀开盖在脸上的文件夹,耳朵竖得老高,听着老板的动静。 某人没立刻回话,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还没看完,等我看完了再告诉你。” 南栀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还让张经理今晚改。” 周季礼斜眸看向她,手指点着扶手,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测试下他的应急能力。” 听到这话,徐彻总算替周经理松了口气。 下午五点整。 羊城的高楼大厦缩成一幅地图映入眼帘。 “终于要到了,这趟飞行也算有惊无险。” “咦,羊城在下雨?” 就在所有人都兴冲冲准备下机时,一道清冽干净的嗓音从广播里传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商辰禹,感谢各位选用商云航空。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系好安全带,将双手抱住头部并用手保护脸,保持姿势直到飞机停稳。” “这个商辰禹,又在搞什么鬼?” 周季礼扯唇,目光流露不屑。 徐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周总,咱还是听商机长的吧。” 周季礼皱了皱眉,看向南栀,发现她早已按照商辰禹说的做好了。 女孩胆小,小时候经常被狗吓哭,就这点胆量还非要动刀做产科大夫。 周季礼叠起双腿,漫不经心滑开手机屏幕对着俯身的南栀拍照,施施然放进口袋里。 如他所料,虽然刚落地瞬间飞机出现短暂的向左失衡,但很快稳定下来,徐徐在15L跑道尽头停住。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下机时请带好全部随身行李物品,托运行李请到候机楼行李提取处领取,再见!” 南栀解开安全带望向窗外,只见数十辆消防、救护车嘀唔嘀唔朝飞机包围过来。 机舱门口站着好几位空乘,最前面意外立着商辰禹,白色制服衬得身形干练,肩上橙黄的四道杠尤为醒目。 他正在和地面工作人员交涉着什么。 听到身后动静,商辰禹转过脸,目光越过旁人径直落在南栀身上,一双比桃花眸还狭长的眼睛微微敛起笑意,莫名有种勾人的风流。 南栀听到不少女乘客在低呼:“哇,这就是商机长!我的天啦,好帅!!” 周季礼眼神微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伸手亲昵地揽过南栀肩膀,朝商辰禹哼了声:“开的什么飞机,一惊一乍的,让人坐不安稳。” 旁边的空乘张口要解释,被商辰禹笑着制止了,“周总身价好几亿,怎么不自己弄个航空公司,这样以后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 周季礼没好气道:“我要有商氏一半资产,哪里还用站在这听你说风凉话。” “周总还挺有自知之明。”商辰禹压根不给他面子,抽出一柄黑伞递给南栀,声音放柔:“在下雨,拿着。” 南栀摆手,“…不用,出站就能打车,这点小雨淋不着。” 商辰禹是她高中同学,也是周季礼同学,这两个男人也不知怎么了,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掐架斗嘴。 高中毕业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商辰禹交过女朋友。 联想起他对周季礼的态度,南栀甚至一度怀疑,这位有钱有颜的公子哥会不会是, 弯的? 就在南栀胡思乱想之际,周季礼搭在她肩上的手倏然滑下去,轻轻贴在她腰肢曲线上,望着商辰禹似笑非笑道:“我女朋友我会照顾,不劳商机长挂心”。 “……”南栀哑然。 商辰禹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男人贴在南栀细腰的手一掠而过,最后停留在南栀脸上,毫无躲闪之意,但并不咄咄逼人,也不会令人感到失礼。 “拿着。” ------------ 第五章 暗恋谁? 南栀不想耽误后面的乘客下机,便将伞接了过去,笑说:“谢啦,下次还你。” “好啊。” 商辰禹点漆的眸中裹着淡淡笑意,仿佛触手温润的黑宝石。 同周季礼的嗓音相比,他声调懒洋洋的,说话时尾音拖长,听起来莫名暧昧又缱绻。 周季礼脸上有点挂不住,搭在南栀腰上的手稍稍用力带着她往舷梯走:“一把伞而已,没必要见面,我让徐彻送给他就是。” 下了飞机,南栀才注意到一堆工作人员围在左侧飞机轮胎忙前忙后,有人惊叹了句: “幸好是商辰禹在开,不然就这轮胎破损程度,后果真不敢想象。” 飞机爆胎了? 难怪刚才商辰禹让他们弯腰低头,紧迫用力,那是标准的防撞击姿势。 南栀回眸看去,隔着茫茫雨丝,恰好撞上商辰禹略显深邃的目光,他高高站在舱门口,眸底流转的微光染着几分意味不明,那一眼,仿佛要将她望进深处。 南栀心间似芭蕉叶被绵绵春雨拂过,发出微不可察的回响。 她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撑开黑伞,快步和周季礼出了机场。 熙熙攘攘的出口,周季礼拉开商务副驾驶车门示意南栀上车,“徐彻送你回去,我坐另一辆,乖。” “算了,我还是打车吧。” 面上虽没表现,但心底还是对他要去见白清欢有些膈应的,南栀收起伞,婉拒了周季礼的提议。 “你就不能听话点?这么多人下机,哪有那么好打车。”周季礼双眸微眯,语气冷淡下去。 “我反正也没事,可以等会的。” 周季礼盯着南栀足足看了半晌,搭在车门上的手背凸起青筋,最后砰的一声把车门关回去,绕到后座坐下:“随你。” 好不容易拖着大包小包行李走来的徐彻抬头一看,两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坐在车里,脸都黑得像锅灰。 又吵架了?! “还杵在那干什么,上车!”周季礼脸色愈发阴沉,腮帮似有微动,声音里满是愠怒。 “唉,好!周总。”徐彻搞不清状况,但毕竟领的周氏的工资,赶忙将行李搬到后备箱,临上车前不忘客气地同南栀打招呼,“南小姐,那我先坐车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南栀拉过自己的箱子,莞尔一笑:“徐助理,再见。” 她没再看周季礼,摘下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潇洒地从后座还没关上的窗口丢进去。 她虽喜欢周季礼,但也是有底线和脾气的,一天最多哄一次就是她给自己设的底线。 嗖~ 掏出手机正打算处理工作的周季礼被甩过来的西装兜头套住,气得一拳砸向座椅,震得刚坐上副驾驶的徐彻差点弹起来。 南栀再次轻笑出声,拖着箱子往过道走,找个地方慢慢等车。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快步中却不失优雅,身后响起一道俏皮惊喜的女声:“栀栀姐!” 南栀驻足,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下,商明珠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扫了眼南栀脚边的行李箱旋即拉开车门跳下来:“栀栀姐,坐我的车。” “不——” 南栀“用”字还没说出口,商明珠已经麻利地从她手里夺了箱子塞进后备箱,伸手探路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栀姐姐快上车,不然我们的车该堵路了。” 话音未落,后面一长串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大约是见这辆车价格昂贵,牌照又是吓人的9999,后车离得有五六米远,男司机上上下下打量两个女孩,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南栀不好再说什么,俯身钻进后座。 商明珠随后挨着她坐下,轻快地朝司机吩咐道:“李叔,先去尚东瀚御。” “好的,小姐。” 南栀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没再多说什么,微笑道了谢。 “客气啥,姐,我这次毕业旅行转了大半个地球,给你看看拍的风景照。”商明珠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献宝似的点开相册,一张张翻给南栀看。 “拍的很好,构图取景都非常专业,可以办摄影展了。”南栀认真地赞许了番,笑问,“以后打算做摄影师?” 以商家的财势,商明珠就算这辈子只负责吃喝玩乐,也不用担心会坐吃山空,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两个拔群出萃的哥哥。 “摄影师嘛?”商明珠歪头想了片刻,手指把玩着脏辫的尾端绕圈,“还没想好呢,可能会拍几部电影玩玩。” 南栀吓了一跳:“当导演?” “姐,怎么说我也是上戏导演系毕业的好吧。” 商明珠乌溜溜的眼珠子瞥了眼前方司机,关掉手机,手拢在嘴边贴近南栀耳畔,压低嗓子小声道, “不是说当导演可以那啥嘛,我到时候整部片子都是一米九以上,长得比彦祖还帅的世界各地美男,嘿嘿。” “……”看不出来,这小美女胃口这么…大。 南栀差点呛出声,“你哥同意?” “哪个哥?” 商明珠以手托腮,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流光,“大哥只负责出资,二哥嘛,他自己连女朋友都追不到,还好意思管我么。” 头一次听到关于商辰禹追女人的事,南栀难免好奇,没怎么思考地脱口而出:“你二哥有喜欢的人?” “当然有啦~” 商明珠转过头,表情复杂地在她脸上梭巡,最后叹息了声:“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有男朋友,我妈不准他撬别人墙角。” “……” 南栀再次瞠目结舌。 她佯装咳嗽两声,明珠立马拧开一瓶矿泉水体贴地递了过来,意味深长地说:“我哥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了,整整喜欢了九年,听上去是不是很可怜?” 高中? 南栀接过水喝了两口,脑海里将高中女校友放电影似的过了一遍,狐疑道,“那女孩知道吗?” 商明珠目光灼灼盯着她:“应该,不知道吧。” “那你哥是暗…暗恋?” 商明珠重重点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哼,他就是怂,活该单身。” 南栀暗自腹诽:没想到风流倜傥的商机长还是个痴情人,亏她以前还想,商辰禹是不是弯的,OMG( °△°|||) 不过,她有点好奇,商辰禹的暗恋对象到底是谁? ------------ 第六章 南家 之后的话题止步于此。 南栀没有再问,商明珠也没有再聊起,转眼到了尚东瀚御府前,南栀下车,想起什么,又将那柄黑伞递了过去, “这伞是你哥刚才借给我,明珠,麻烦你带给他。” 商明珠伸手要接,下一秒,又将手缩了回去,眨眨眼摆手道:“你还是自己还给他吧,我哥的东西,我从来不插手。” “……?” “那好吧,再见。”南栀没勉强,打了声招呼,拖着行李箱往家走。 天色渐暗,微凉的暮色中,又绵又细的雨扑面而来,南栀无意识撑开伞,高跟鞋落在青石阶上足音空旷。 她没急着进去,抬眸望着眼前镂空雕花铁门,胸口感到一阵压抑的闷热。 这栋别墅是在南家鼎盛时期买下的,毗邻珠江新城,两面环湖,旁边坐落着珠江公园,是羊城首屈一指的富人区。 南凌阳当时野心勃勃,可惜下错了注,集中火力对着房地产行业all-in,最后满盘皆输,负债累累。如今它也就是南凌阳维持体面的摆设而已,以南家今时今日的财力,哪里还有资格住在这里。 南栀叹息了声,轻推开门,身后响起商明珠明亮的脆音,仿佛要将整个黄昏点亮:“再见,栀栀姐,等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谁吖?” 紧接着,一道稚气的童音从屋里传来,伴着踢踢踏踏的走路声。 “漾漾,是我,你姐回来了。” 铁门吱呀打开,南栀还未看清,一个圆团子便朝自己怀里扑来。 南栀唇角上扬,蹲下身抱起小家伙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颊:“有没有想姐姐?” “哼,我才不想。”南漾嘴上说着,两个爪子却紧紧抓着他姐肩膀不放,“除非,你给我带了礼物。” “礼物?这个嘛,哎呀,行程太忙我给忘了,下次给你补上好不好?” 听到这话,南漾红扑扑的小嘴不高兴撅起老高,蹬着两腿挣扎着想从南栀怀里下来,却被她箍住整个人向后转。 此时,商明珠还未离开,见状从车窗里探出头笑着招手:“嗨,漾漾小宝贝越长越可爱啦,WUA,飞一个。” 南栀握住他胖乎乎的小爪子:“快请明珠姐姐来家里坐,喝杯茶再走。” 奶团子抱住她脖子吧唧啄了一口,狡黠地谈条件,“除非姐答应给我买兰博基尼AventadOr模型汽车。” “……!!!” 那个车模要四百多万美元,贵得要死!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从哪里看到的,整天嚷嚷着要买,南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根本买不起这些。 南栀咳嗽了声,挥手朝商明珠告别后转身进了屋,并非她不懂礼数,只是现在家里的情况…… “漾漾,两百块以内的车模姐可以给你买,你要的那个太贵了,姐的工资就是干上十年也买不起。” 南栀捏了捏他的脸颊,实话实说。 南漾对钱还没有概念,瞪大眼睛懵懵懂懂地问:“爸爸不是总裁吗?爸爸也没钱?” “爸爸他——” 说话声被从书房出来的南凌阳打断:“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季礼呢?怎么没叫他进屋。” 南凌阳以为是周季礼送女儿回来的,视线越过门庭望向门外。 别墅外面空空如也,那辆9999牌照的迈巴赫已经驶离。 南栀放下南漾,委婉道:“他晚上还有应酬。” 南父眉心皱起来,没注意到女儿裙子上的血渍和眉眼的疲倦,沉声问:“借五千万来周转的事同季礼说了吗?” “还没。”这样的话题,南栀难以启齿,她不想将两人关系捆绑在家族利益上。 “再没资金进来,南家就要濒临破产了,你今晚就去找他!” 南栀在玄关换好鞋,拉过行李箱往二楼走,“爸,您可以自己跟他说。” “你!”南父气得太阳穴突突,对着她背影肃声道,“当医生有什么好?吃力不讨好工资又低,这个职业就不是你应该做的!你赶紧去给我把周季礼哄好,尽快订婚。” 南栀背脊一僵,站在旋梯上缓了片刻才淡淡道:“要去您去。”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南凌阳心中又气又恼,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许久难以发出。 南母循声赶紧从厨房出来给他顺气:“哎吆,你个死老头子催那么急干嘛,给孩子点时间。” “栀栀,洗完澡下来吃饭,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桂花鱼。” 南栀恢复成温婉的模样,玉指搭着楼梯扶手垂眸往下望,嫣然笑道:“好的,妈。” ------------ 第七章 玩大点? 南栀回到卧室,低眸瞥了眼裙子上的污渍,迅速脱下来习惯性想扔进垃圾桶,裙摆接触划过半空骤然拐了个弯,丢进洗手池里泡了起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她虽刚才还在劝漾漾只能买五百块以内的玩具,自己却还没完全改变以前的消费习惯。 南栀套上一件真丝睡衣,拉开衣帽间的门,望着琳琅满目的包包和奢侈品发了会呆后,拿起手机拍照发给闺蜜应莺:【帮我全部卖二手,谢谢。】 应莺的视频很快打过来,她正在吃饭,唰着牛肉吃得很香: “宝贝受啥刺激了,不是刚从京都出差回来吗,怎么突然想要卖二手?” “我家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南栀随手将手机搁在一旁,挑了几件款式简单的衣服和一对珍珠耳钉拿出来留用,“卖了还能补贴点家用。” “算了吧,这些就是杯水车薪,南伯父那窟窿太大了,你就算把你那别墅卖了也平不了账。”应莺接过佣人端过来的色拉酱,在那头笑:“再说这都是去年以前的款,价格卖不上去,还是留着吧。真缺钱还有我呢,我可不想我家大宝贝穿得太寒酸。” 南栀目光扫过柜子正中一只米色手提包,外面套着透明绒布袋,细细的碎钻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应莺的脸在屏幕里凑近放大,瞄了半晌,略带调皮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去年你过生日周季礼送的吧?香奈儿永恒钻石,LOGO标镶嵌了 334 颗钻石,全球仅有13只,这包倒是能卖好几百万,要不把这个卖给我,三百万收了,舍不舍得?” 南栀几乎没有思忖,下意识摇头:“他的东西我不能卖。” “瞧你这话说的,他送给你了,归属权就属于你,你有权做主。”应莺隔着屏幕继续逗她。 头顶的装饰灯明明冷白清辉,却照得那只包过分奢靡,南栀目光落在上面许久,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拥有过这只包,就像从来没觉得周季礼属于自己那样。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很奇怪。 “宝贝,包做出来是用来背的,被你束之高阁供奉起来那就不是包,是贡品。” 应莺话音刚落,卧室的房门象征性敲了两下被推开,南母走了进来,“栀栀,洗好了吗?下楼吃饭。” “还没洗澡,你们先吃。” 南母打量一眼她拉开的衣帽间,笑问:“在挑衣服?晚上陪季礼应酬?那就穿这件吧,红色礼服很衬你皮肤。” “不是。”南栀挂断与应莺的电话,拿起浴袍往浴室走,头也不回地说,“妈,我想把那些衣服首饰处理掉。” 南母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跟了过去,“想买新款?栀栀,家里现在——” “不是,”南栀再次否认,站在浴室门口,回眸注视母亲,“我的工资以后买不起这些了。” 南母终于听明白了,“哎呀你个傻孩子,卖这些干啥,你以后还要陪季礼参加活动呢,总得有几套像样衣服吧。” “眼下当务之急,是把周季礼哄好,让他尽快跟你订婚,给你爸注资。”南母手搭在女儿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栀栀,有时候让男人娶你是要耍点手段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出口: “比,如,奉子成婚。” ……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玻璃上凝着露水般的雨雾。 南栀抱坐在浴缸里,望着漆黑的夜空,脑海里反复想着那句话。 把他哄好了,不就什么都有了? 有时候可以耍点小手段的,比如,奉子成婚。 别墅花园里,紫罗兰、芍药、蔷薇、扶桑、旅人蕉错落有致,铃兰正是花期,花形似铃,香气如兰。 路灯昏暗,濛濛细雨融进夜景里,无端让人多出一丝忧愁。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传来咚的一声响。 南栀收回思绪,发觉浴缸里的水有些凉了,注入了些温水,这才拿起手机。 信息是商辰禹发过来的:【今天谢谢你,那对母子送去医院体检过了,无碍。】 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南栀还是挺开心的:【举手之劳,谢谢你的伞(微笑)】 赫本酒吧包厢,灯光旖旎暧昧,顾霄搂着一个小妹在深情对唱,另一个穿着清凉的公主跪在茶几边倒水倒酒。 “辰禹,在和谁聊短信呢,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有情况?” 裴驰端起桌上的红酒晃了晃,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远远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男人。 商辰禹置若罔闻,眼皮都没抬一眼,逐字逐句盯着【举手之劳,谢谢你的伞(微笑)】看了一遍,噼里啪啦打了满满几行字,删掉,再打再删,最后什么也没发,关掉屏幕,整个人慵懒地往沙发后靠。 “这么快就把飞行报告写完赶过来,难道你也有意投资我们的新电影?”周季礼抿了口红酒,不紧不慢道。 “投资?”商辰禹笑了,视线瞥过坐在周季礼身边的女人,拖着尾音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我想投资的人还没入圈。” 白清欢脸色不由一红,撩了撩耳畔的几缕碎发,上半身往周季礼贴近,带着撒娇的意思嗔怪道:“季礼,辰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周季礼还未开口,就听到商辰禹冷冰冰地回了句:“我与白小姐就见过一面,应该还没熟悉到你可以叫我辰禹的地步。” “……”白清欢面露难堪,这一年在娱乐圈过得顺风顺水,连导演都要看她脸色,哪里被人当众这么怼过。 可对方是商家二公子,她惹不起。 白清欢垂着微微发红的眼眶,轻咬红唇,眸光潋滟地看向周季礼。 美人受了委屈,我见犹怜。 周季礼脸色沉下来,将酒杯砰地搁回桌面:“商辰禹,说话有个度,适可而止。” 扭头一看气氛不对,顾霄连歌也不唱了,立马松开小妹打起了圆场:“两位BOSS,怎么了这是?这样,我自罚一杯,你们给我个面子。” 顾霄举起红酒一饮而尽,旁边的杨驰起哄道:“要不来玩骰子吧,谁输了谁喝。” 周季礼两指勾住领结扯松,坐着没动,目光挑衅地望着另一方。 “玩骰子多没意思,要玩就玩大点。”商辰禹唇畔勾着不羁的笑,撩开长腿起身,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天色不早了,失陪。” 他本来就不是来看他们的。 ------------ 第八章 沉闷 卧室的落地窗对着湖面,白色窗纱飘渺,屋外骤雨初歇。 这个夜晚,南栀的手机再没有响起过。 这么晚了,周季礼和白清欢在干什么?还在酒吧? 会不会喝醉? 会不会亲吻? 会不会…… 他们有没有醉不知道,南栀却有点醉了。她没下去吃晚饭,还喝了大半瓶红酒,拢着浴袍歪坐在窗前的沙发里,越想越烦躁。 积压许久的情绪被酒一酿,酸涩直冲鼻腔,忍不住想哭。 她胡乱地揉了把头发,拿起手机,视频接通得比以往都快,南栀丝毫没察觉按错了,望着窗外委委屈屈地喊, “应莺,你说,我是不是该放手成全他们了,我真的好累。” 手机对面很安静,完全没有传来应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烦,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南栀眼睫轻眨,眼角的一滴热泪眼看就要顺着眼眶滚落。 “不是!!” 低沉清倦的嗓音是被浓茶熏染出的低音炮,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哑。 “……!”怎么是个男声,还有点耳熟? 南栀触电般从窗外收回眼望向手机,只见视频主画面被一个风光霁月的男人占据,他似乎也刚沐浴过,发梢滴着水,俊脸紧绷着,完美的五官下,一双深沉如夜的眼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翻涌着晦暗的光。 而视频右上角的小画面,美人迷离朦胧的双眼瞪得很大,脸颊红润微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身上浴袍松松垮垮,领口大敞着,湿漉漉的水珠沿着她颀长的天鹅颈滑过锁骨……好一派春光乍泄! “商!商辰禹!对不起,我我我我按错了!” 南栀瞬间酒醒大半,手忙脚乱关掉视频,鞋子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回床上摔进被子里,捂住脸以手捶床。 呜呜,怎么会打给他呢,实在太丢人! 南栀哀嚎一声,紧紧揪住被子,像只鸵鸟似的埋了进去。 “叮!” 手机诈尸似的爆出一声机械音。 南栀猛然抬起脸,惊恐地在凌乱不堪的被褥里翻找。 会不会是商辰禹打来秋后算账了? 狗男人就不能大度一点,怎么说她那么好的身材被他看过了,他一点都不亏啊!!! 更何况,她压根就没说他坏话,最多就是深更半夜扰他清梦而已。 南栀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点开手机,信息还真是商辰禹发过来的。 【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呼~ 居然是来安慰她的。 目光扫过那一行字,趴跪在床上的南栀莫名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握着手机身子一歪,再次软软倒进被褥里。 酒意后知后觉地席卷上来,她阖上眼睑,睡眼蒙眬中听得短信声再次响起,是条语音,南栀困意上头,没怎么思考点开。 男人温柔的音调漫入耳廓,低沉地念她名字: 【南栀,别哭了,晚安。】 被叫的人意识混沌着,带着醉意,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你也晚安,好梦~】 商辰禹站在落地窗前,一轮豪华游艇从眼前的珠江游曳而过,夜色璀璨,他偏头点燃一支烟,垂着眼皮,一遍遍重复听着她发过来的那小段语音,心中思绪翻滚…… …… 红酒上头,好在没什么后遗症。 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南栀很久没睡这么安稳过了,洗漱完毕习惯性滑开手机,和商辰禹的聊天对话框赫然映入眼帘。 南栀恍惚半秒,昨夜两人视频的画面适时浮现在脑海里,她羞恼地晃了晃脑袋,点开商辰禹的微信真诚道歉。 【昨夜喝多了,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换好衣服下楼,南母恰好端着早餐上桌,南漾坐在餐椅上,黑溜溜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姐姐,你昨晚怎么不下来吃饭?是因为我要玩具车生气了吗,那我不要了好不好?姐姐你别不开心。” 南栀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盛了一碗小米粥给他,笑说: “想什么呢,等发工资就买给你。” 她拿起烧卖咬了一口,补了三个字:“平替的。” 南漾见她神色如常,活泼了些,晃着小腿问:“什么叫平替?” “平替就是你要的那款车模型要两千多万,我买的这款才几百块,两者外观款式差不多,价格更实惠些。” “买那个干什么,要买就给漾漾买个好点的。”南母接话道。 说话间,商辰禹的短信发了过来。 【不打扰,这两天休假。】 南母眼尖,瞥了眼南栀的手机,用白瓷的金边小盏盛一碗红枣豆浆摆到她面前,打趣说: “季礼还挺上心的,这么早就关心你。” 南栀睨了睨沉在好几个人下面的周季礼头像,与他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他问什么时候回羊城。 “不是他。” 南栀随口回了句,手指点进朋友圈浏览起来,这才发现昨天乘坐的商航8533上了新闻,有好几个人转发朋友圈。 她正欲切换到微博,手指突然顿住。 雨夜朦胧,周季礼拦腰抱起一个女人上车的照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底。 那个女人一袭白裙,小脸依偎在他胸膛里,双臂环着他脖子,没看见正脸,但南栀笃定,她就是白清欢! 南栀胸口莫名地抽疼,老僧入定般盯着照片一动不动,白皙的手指哆嗦了几下,最后退出微信点开微博。 她情绪掩饰得很好,南母和南漾均未发现她异样。 #商机长真帅# #国内最牛逼的机长!# #商航8533轮胎爆炸,安全落地,全员生还# #最美南医生临危不惧,飞机强度颠簸中为早产孕妇接生# 南栀没想到自己也上了热搜,这年头网络喷子太多,一条无辜的狗从马路走过也有人喷两下。 她稳了稳情绪,点进词条,出乎意料底下一片好评。 “我去上班去了。”南栀收起手机,将豆浆一饮而尽,拿电脑包往车库走,临走前揉揉南漾脑袋,“小子,上学乖点,别欺负女同学。” “姐姐,我们班的女同学可喜欢我了,天天往我书包偷偷塞糖呢。我这么善良可爱,怎么会欺负她们呢~”南漾歪着头目送姐姐离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弯成月牙。 “没有就好。” 下了一天的雨,今早天朗气清,微风拂过江面,远远望见天际那头停靠着几艘渡江的邮轮。 珠江两岸早通桥了,轮船大都是旅游消遣用。 南母跟出门,在她身后张了张嘴,软和语气道: “栀栀,你爸昨晚跟你提的那五千万,找个机会好好跟季礼说说。” “你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弟还小,家里也只能指望你了。” ------------ 第九章 周季礼的热搜 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南栀提前半刻钟到达医院。 今天是周一,大厅里虽还没到病人高峰期,但人流如织,早已等候了不少人。 “南医生,早。”拖地的保洁阿姨笑着向她打招呼。 “早。” 南栀穿梭而过,乘坐旋梯到三楼,经过洗手间时,意外听到有人谈论自己的名字。 “喂,你们快看热搜!南医生的男朋友出轨了,深夜抱着个漂亮女人去了酒店!” “看了看了!有人爆料,那女人是白清欢,周氏娱乐旗下的当红女明星!豪门霸道总裁VS顶流女明星,这不妥妥小说里男女主嘛!” “医院里谁不知道,南医生这么年轻就能坐到主治医师的位置,还不是靠着她男朋友的关系!这下好了,周大总裁出轨了,我倒要看她以后怎么有脸在医院待下去。” “就是!排资论辈,刘医生年纪比她大,经验比她足,早该排她前面!不就在国外留学过四年,巴结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杨佳气愤地扯出壁筒里的卫生纸擦了擦手丢进垃圾桶里,一转头,就见南栀双手插兜斜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 “南……南……南医生……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栀面无表情地扯唇:“我是凤凰,你们是什么?山鸡???” “不想跟我同科室,可以去主任那里申请换岗,或者,爬到我头上压我一头,让我听你们的。” 洗手间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同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南栀没再看她们,神情不变,唇角只很轻的抿了个弧度,转身走进自己办公室。 她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目光放空地坐在电脑前发了会呆,而后再次打开微博。 还真是,周季礼夜会女明星的新闻铺天盖地,占据了整个娱乐版头版头条。 #周氏集团总裁与美女深夜激吻# #周季礼的白月光是白清欢# #破镜可以重圆# 南栀表情麻木地点开照片,与朋友圈所见的那张图无异,男女亲密无间,很像恋人…… 而周季礼的微信沉寂无声,依旧没有半句解释。 南栀疲倦地闭上眼,靠坐在椅背上,助理小桃敲门进来,观察了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南姐,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我这还有两个馒头。” “吃了。”南栀睁开眼,朝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对了,我看新闻了,你在飞机上救了一名早产孕妇,南姐你真棒!” “是孕妇自己幸运,顺产了,胎儿快足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要是剖腹产估计会很麻烦。”南栀端起杯子去饮水机那泡了杯茶,实话实说。 小桃:“那也不能否定你的功劳,消毒,剪脐带,止血,缝针,没有你在,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上次我看报道国外有个孕妇在火车上突然生产,剪脐带的剪刀没消毒到位,婴儿得了坏血病,可怜呢,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 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周季礼换上徐彻一大早送来的西装,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声道:“说。” “周总,您昨晚送白小姐来酒店的事上热搜了,要……要不要撤了?” 周季礼打领带的手一顿,面色微微一沉:“养着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还要来问我?” 那还不是因为绯闻对方身份特殊,公司谁不知道周总把白小姐捧上天了。 周总没发话,谁也不敢擅自行动,万一是他有意要公开两人关系呢? 徐彻会意:“我马上打电话。” “萧经理,把热搜撤了。” 他给公关部经理打完电话,再次看向周季礼,斟酌道:“周总,那……南小姐那要不要解释一下?她应该也看到新闻了。” “不用。”周季礼迈着长腿踏出房间,“昨夜我与清欢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子虚乌有的事何必解释,多此一举。” “……??” 徐彻感觉自己老板太过自信了。 那个女人受得了自己男朋友深夜抱着别的女人去酒店,南小姐不吵不闹那是人家教养好,不代表心里好受。 徐彻正欲再说点什么,手机响起,他接起来:“萧经理,怎么了?你说什么?热搜不让撤?给钱了吗?什么?给一个亿都不撤?!”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周季礼阔步走入,头顶灯光洒在他的冷白皮上,下颚线条锋利,勾勒的他面容轮廓愈加冷漠。 徐彻挂了电话赶紧跟进去。 “周……周总,昨晚的事,可能是有人故意让您和白小姐上热搜的。” 他脑子灵光一转,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白小姐自导自演的?” 周季礼的声音裹着愠怒,震得徐彻耳膜嗡嗡作响:“你觉得她有这个实力可以收买王志东?” “……!”徐彻心里算盘拨得震天响,能让对方开口一个亿都不撤,除了利益外应该还有压迫,白小姐确实没那本事。 “清欢不是那样的人,她心思单纯,回来后从来没主动问我要过什么,对南栀也没有敌意。”周季礼捏了捏眉心,“热搜你们先不用管,我倒要看看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好的,周总。” 电梯门打开,穿过酒店大厅,徐彻毕恭毕敬拉开后座车门。 “至于南栀……”周季礼委身坐进去,打开手机微信,皱着眉头敲下几个字又删掉了,“算了,晚上再说,先去公司。” 徐彻麻溜坐上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瞥一眼烦躁的bOSS,开口道:“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南小姐那么喜欢您,不会真生您气的。” 周季礼锁眉,切换到工作状态开始处理事务,隔了半晌才淡声说: “你帮我订一束花送去医院。” “什么花?奥斯汀玫瑰还是……” “随便。” ------------ 第十章 看诊 周一上午的门诊总是格外繁忙。 南栀很喜欢这种忙碌,因为可以忘却烦恼。 她仔细看过化验报告单,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士:“怀孕一个月,孕酮有点低,开点黄体酮。前三个月注意不要剧烈运动,有出血现象即时就医。” 女人妆容精致,穿着时尚,做过美甲的手指轻轻抚摸小腹,犹豫道: “医生,我……” 南栀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三十岁,许多白领正处于升职加薪的事业上升期,怀孕意味着家庭和事业有一方暂时需要做出妥协让步。 她拿起一张化验单的数据指给女人看,嗓音细细的,如玉击石: “你的子宫内膜偏薄,只有0.5,要是这次不要了,以后再要恐怕会很困难,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女人闻言怔了怔,抿紧双唇,抓起化验单攥紧,最后起身点头: “好的,南医生,谢谢你。” “不客气,记得下周一来复查,有什么不适随时就诊。” 女人微微鞠躬致谢。 小桃写好医嘱和用药,将病历本递过去,瞥一眼她的恨天高道:“最好不要穿高跟鞋。”继而朝门口喊:“下一位。” 女白领离开,进来一男一女,女孩很年轻,长相清秀,眸子亮晶晶的,旁边的男人看起来年长许多,一身嫩粉色衬衣并没有给他减龄,反而看上去有点油腻。 男人体贴地扶着女孩胳膊坐在凳子上,转头冲南栀说: “你快看看她是不是怀孕了。”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南栀边问边垂眸看向病历本封面,上面写着,沈瑶,23岁。 “4月15。”沈瑶身子凑过来,神色有些笃定,“医生,我月事一向都准时,现在推迟一周没来,应该是有了。” “先去验血看看。”南栀将就诊卡递过去,“手机app或机器缴费,二楼窗口抽血,报告出来了拿给我看。” “需要空腹吗?” “不用。” “好的。” 沈瑶弯了弯唇,雀跃着拿起就诊卡起身,那男的立马扶住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了句:“医生,抽血化验结果能保证百分之百准吗?” 南栀抬起头:“目前来说,抽血的结果是最准确的。” 一个小时后,沈瑶拿着化验单快步进来,声音抑制不住的惊喜,“医生你看!我真怀了!hCg3575!很高!” 男人腋下夹着公文包,脑门全是汗,嚷嚷着:“哎吆宝贝,你走慢点,医院那么多人,万一磕了碰了我会心疼死的。” “没事,哪那么容易磕了。”沈瑶献宝似的将化验单放到南栀面前,确认道,“这是怀了吧?” “嗯,孕酮和hCg都挺好,不需要开药,孕期保持心态良好,注意营养,定期复查。” 听到南栀的话,那男人顿时喜形于色,当众搂过沈瑶在她脸颊亲了好几口,嘴角心肝宝贝的喊着。 医院病人形形色色,南栀见怪不怪,抽空瞥了眼手机,几个工作群里有新消息,周季礼的头像越沉越下。 她麻木地关掉手机,正欲让小桃呼叫下一位病人,走廊外忽然响起一声乱糟糟的尖叫,紧接着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骂骂咧咧地冲进来,对着搂搂抱抱的那对男女劈头盖脸打过去。 “臭不要脸的贱人!既然你那么想当小三,今天姑奶奶就让你在全国人民面前曝光!” 妇人叫嚣着薅住沈瑶头发一顿猛扯,两人身材悬殊,再加上猝不及防,娇小的沈瑶很快就被胖妇人掀翻在地,拳脚相加。 “啊!救命啊!!启明,快救救我!!!” 女孩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间办公室,那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抬脚狠狠踹开胖妇人,将沈瑶护在身下。 “邱启明!你给老娘让开!今天我非要当众扒了这贱人的皮!” “你个泼妇少在这发疯了!我告诉你,瑶瑶怀孕了,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回去老子剁了你这身肥肉喂狗!” 胖妇人听到“怀孕了”三个字完全崩溃了,双目猩红,像是一头完全丧失了理智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再次朝女孩扑去! 打骂、哭喊声四起。 现场乱作一团。 南栀和小桃对视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呼叫保安。 那妇人半天没碰到沈瑶分毫,反而被她男人连扇好几个耳光,又羞又怒,转头冲向南栀猛推一把:“你怎么当医生的!小三的胎你也保?你还有没有良知?!” 小桃赶紧过来拦住她,劝解道:“这位家属,医院的流程,看病不需要提供结婚证,这和南医生无关,医生的职业是救死扶伤!” 胖妇人用力推开小桃,打开手机对准南栀的脸,另一只手过来撕扯她口罩: “大家快看,附大医院的主治医师就这素质,光明正大给小三看胎,你的医德呢?” 啪嗒—— 手机猛然被人从身后拍砸在地! 南栀愕然抬眸,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男人身姿过分挺拔,平常慵懒清俊的眸子此刻有些冷,他睨向妇人惚地笑了一下,那笑意令人格外疹得慌。 “敢动她,死了的都得刨坟。” ------------ 第十一章 给她送锦旗 南栀没想到来的是商辰禹。 一身黑衬衫、西装裤,衬得身形笔挺颀长,眸色深沉,莫名加剧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认识这么多年来,南栀还是头一回见他发火。 商辰禹身后跟着妇产科的张主任,瞥见他脸色不对,斜一眼朝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保安: “还不把闹事的送到派出所去!以后要加强安保巡察,注意保护全院医生护士安全。” 保安队长点头哈腰:“是是,张主任。” “谁闹事了!谁闹事了!!”那妇人被商辰禹的气场镇了半瞬,缓过神来开始撒泼打滚,“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医生给小三看病就算了,怎么还打人恐吓呢!” 张主任皱眉:“不管病人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医院,只有一个身份:患者!”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维护正义那是司法该做的事。你们夫妻关系出现问题,可以去法庭诉讼,别在这胡搅蛮缠,影响他人工作!” 保安见状赶忙上来捉住妇人的手臂往外推,被她奋力甩开了。 “别拽我!” 她肥胖的食指捡起地上手机,抬高镜头对着商辰禹,尖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让全国人民看看,” “商。” 商辰禹薄唇轻扯,一字一顿,“商业的商。我再说一遍,你再敢骚扰南医生,我会让你牢底坐穿。” 商? 哪个商? 羊城只有一个商家。 打算趁乱护着沈瑶溜走的粉衬衣男人背脊一僵,忙回过头来抢妇人手机删了视频: “别拍了!走走走,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你不就是要钱和房子吗,我同意了,给你,全给你!” 妇人一听离婚顿时慌了,哭哭啼啼地拉住他:“我不离婚!启明,你跟那个女人分了,我们和好吧!” “不可能,我与你早没感情了。”男人神色决绝,边说边往外走去追沈瑶,“正好没孩子,夫妻共同财产全归你,就算我对你的补偿吧。” “唉,启明……启明……!”妇人扭着肥胖的身躯跑出去。 诊室难得重归清静。 南栀摘下口罩,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静静看向商辰禹,想起昨晚喝醉拨过去的视频,她鬼使神差有些心虚。 “你——” “你——” 商辰禹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她全身,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住嘴。 画面静止须臾,一男一女再次同时开口: “你怎么来了?” “你有没有受伤?” 旁边的张主任和小桃看看南栀,又看看商辰禹,都笑了起来。 这对俊男美女还真默契。 南栀笑着耸耸肩,“我没事,比她更无理取闹的也见过。以前做剖腹产手术,碰到有些封建的婆婆死活不肯签字,说什么顺产对胎儿更有利。” 两人目光相接,南栀眸里的光陷进商辰禹深邃的眼瞳里,他凝视着她瓷白的小脸,眼里闪过疼惜,嗓音不觉轻柔下来: “没事就好。” 继而转头看张主任,不轻不重说道: “张主任,现在医患纠纷很多,你们的安保工作要加强,务必保证医生的人身安全。” “这个自然,商总您放心,我一会儿就找保安队开会。” 张主任接过话,举起手里的红色锦旗在南栀面前展开,激动道, “南医生,商总亲自代表商云航空送锦旗来了,感谢你昨天在商航8533上挺身而出。 ” 南栀知道商辰禹的身份不单单是机长,整个商云航空以及商氏在外境的投资都是他在经营。 没想到这个大忙人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上门,南栀双手接过锦旗,认真道: “举手之劳而已,商总客气了。” 当着同事的面,她没戳破两人同学关系,和张主任一样官方地喊他商总。 听到这声疏离的称谓,商辰禹唇角抿了抿,研判地观察着南栀的脸。 她一头长卷发一丝不苟地束缚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鹅蛋脸上未施粉黛,不似昨晚微醺时那般妩媚,多了几分清冷。 商辰禹喉结滚动,拖着尾音,慢悠悠地说: “应该的,要是没有南医生,商云航空多年来零事故的飞行记录可能就要打破了。” 张主任哈哈道:“这是我们医院的荣耀,南医生你尽快挂起来,挂显眼的地方。” 他吩咐了句,对商辰禹赔笑道,“商总,院长请您到办公室坐坐,您看……” 好不容易来尊超级大佛,哪能错过这么好拉投资的机会。 商辰禹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南栀脸上收回,微微颔首:“带路。” “嗳,好。”张主任快步走过去拉开诊室门,恰好与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准备推门的快递小哥撞了个正着。 快递小哥一个踉跄往旁边躲开,忙不迭紧张地将玫瑰护在怀里: “是南栀医生吗,这是周先生为您预定的999朵奥斯汀玫瑰,请您签收。” 闻言,行至门口的商辰禹脚步微顿,漆黑长睫垂了垂,瞳孔如稠,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最后越过张主任大步迈向走廊。 “商……商总,院长办公室是从那边电梯上去的。”张主任跌跌撞撞追上去,指向走廊另头。 两人离开后,小桃终于松弛下来,两眼放光地望着快递小哥满怀的鲜花: “哇,南医生,你男朋友送花来了,好浪漫噢~~” 南栀签了字,示意快递小哥将花搁在角落里,静静看了一会儿。 要是以前,收到他送来的花肯定很开心,但她刚点开微博,周季礼与白清欢的绯闻还挂着热搜没撤下去。 不撤是什么意思? 是想承认他与前女友的关系吗? 既然要破镜重圆,干嘛还假惺惺地送她花。 想到这,南栀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敛了敛思绪,没再看花,腿下一蹬将椅子滑到电脑前,淡声道: “小桃,把锦旗挂起来,叫下一位病人。” ------------ 第十二章 没见过美女? 那面锦旗被小桃悬挂于南栀身后的白墙,正对房门,红色缎锦足够吸睛,以至于每位推门进来的患者第一眼下意识落在上面。 之后的看诊还算顺利,都是些常规妇科检查,除了一个双子宫的姑娘想要备孕稍微有点棘手。 十二点休息,小桃收拾好办公桌笑着说:“南医生走吧,去食堂吃饭。” “你先去,我去趟洗手间。” 南栀走到洗手台边,开水龙头,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而后转身走进厕所最后一格,反手锁上隔间门。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没有窗户的天花板,间或掏出手机看两眼,关于商航8533的热搜不知何时下去了,周季礼与白清欢的绯闻却喧嚣尘上,愈演愈烈,旁边挂出紫红的“爆”,可笑的是,她的微信一直很安静。 旁边隔间传来说话声。 “喂,你们看到南栀办公室那束花没,听说是周季礼送来的。你说这位周大总裁是什么意思,一边和前女友搞绯闻,一边不忘安慰现女友,这不典型的渣男嘛!”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南医生长这么漂亮干嘛非喜欢他呀,过几天我给她介绍个顶级帅哥。” “得了吧丽丽,你要真有帅哥哪里还舍得介绍给南医生,谁不知道,整个科室的男医生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你小心点,信息别发窜露馅了。” “我有那么傻吗?池塘里的鱼都分好区域的,这个一三五,那个二四六,A身材好,B技术好,C喘起来动人,D会哄人,窜不了。”女子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话锋一转道,“对了,今天商机长来送锦旗你看到了么,那才是极品,可惜啊,没路子搭上话。” “这还不简单,找南栀要啊。不过啊,我想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 “商总日理万机,还亲自把锦旗送到南医生办公室,又恰好选在她男朋友出绯闻这天,其心叵测啊。” “……真的假的?”隔间门打开,女子愤愤不平地嚷,“哼,这个南栀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身边都是顶级男。”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那两个少爷哪个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再说了,南医生家里都快破产了,她也怪可怜的。” 脚步声离去,南栀自嘲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出了厕所。 商辰禹送锦旗能有什么居心,总不会喜欢她吧? 商明珠可说了,她哥有暗恋的女生,她才不会自作多情。 下午按部就班,临下班时,应莺发短信过来约她吃饭看电影放松下,南栀想了一秒答应了。 开车到正佳广场,恰逢人流高峰期。 应莺早早等候在西餐厅门口,一袭高端抹胸黑色长裙,脚踩银灰色镶钻高跟鞋,配上夸张的鸽子蛋大小珍珠耳钉,玫红色口脂,站在那非常养眼。 虽是初夏,商场冷气开得足,冷风时不时吹鼓她的黑色鱼尾裙摆,一双白皙细直的美腿随意曲着,大腿线条若隐若现,引得周围路过的男士频频驻足。 瞥见南栀从电梯出来,应莺远远迎了上来,打量她一眼,“啧啧,瞧这黑眼圈,未扑先知今天要上热搜,昨夜紧张得没睡好?” “没有,睡得挺好。”南栀笑着否认。 应莺拉她在订好的餐桌落座,慢悠悠沏茶,含笑打趣道,“你呀,就是吃了没多谈几次恋爱的亏,当初追你的男人从港城排到拉斯维加斯了,偏偏就死心眼瞧上周季礼。” 她将沏好的茶杯递给南栀,搁下茶盏,左手支着下颚冲她挤眼:“要不,咱这次换换口味。法国男人浪漫,德国绅士,瑞典的……” 南栀截断她,抿了一口茶自顾自切牛排:“今晚不聊男人。” “好吧,听你的,吃完我们去看电影《生死时速》,正好刚上映。” 听名字南栀以为是国外大片,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咬着牛排反将她一军:“你和那位京圈禁欲佛子怎样了,拉手了?KISS了?还是……嗯哼?” 别看应莺举手投足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实际上和她半斤八两,也是个恋爱脑,一门心思想着把那位矜贵公子勾下神坛。 可惜,一年了,啥进展都没有。 应莺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差点一口茶呛出来,嘴角咧到一半生生僵住,杏眸乌溜溜地转,最后撩起兰花指贱兮兮地勾起南栀下巴,嗲声嗲气道: “宝贝,男人哪有你好呀,是不是。” 嗓音千回百转,明眸流转,丹朱艳唇。 南栀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周围的人目光似有似无地往她俩身上扫,时不时低头窃窃私语,不用细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那个,我吃饱了。” 南栀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出餐厅。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应莺无声弯了下唇,徐徐站起身斜眼往四周一掠,凉凉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 …… 两人进入电影院时,灯光很暗,出乎意料整间MAX放映院坐满了人。 南栀以为自己来迟,电影要开场了,怕影响到别人,放低动作和应莺找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椅子“砰”的一声非常突兀,前排的男观众被吵到,回过头来瞪人,目光触及两人惊艳的脸,呆了呆,那丝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 附耳和旁边朋友低声说了句什么,几个手里拿着灯牌的大男孩同时回头,又齐刷刷收回视线。 南栀隐隐听到其中一个惊叹了句:“卧槽,这该不是请来的助场女嘉宾吧?奇怪,这颜值怎么说也是娱乐圈顶流,怎么以前没见过?” “这还不简单,背后没金主呗。现在娱乐圈水浑的很,没钱没势还想洁身自好,永远也上不了位。” “唉,可惜了。” 应莺置若罔闻,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边喝汽水边说:“奇怪,距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呢。” 说话间,前面的大屏幕突然一闪,像是中了病毒般开始毫无预兆地播放电影片段。 深夜,废弃工厂内一片幽暗。 月色黯淡,风声呼啸。 在巨大的机器阴影中,一位身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女子悄然而立。她身材高挑修长,皮衣紧紧包裹着身躯,勾勒出曼妙曲线。 倏然,黑暗中探出一只修长的男人手臂,看不清他面容,他手中的枪冷冰冰抵在女子后背,声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侧身一闪,迅如疾风般向后飞起一脚。 砰—— 男子的手枪划过一道弧线甩了出去。 她趁势追击,手肘如炮弹般猛烈撞击对方腹部,揪住衣领将其重重掀翻在地。 男子唇角渗血,匍匐在地上挣扎,“Mady,是你!你果然是卧底!你可不可以放了我,给个机会,我一定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啊!” 她干脆利落掏出手铐,将人从地上死狗似的拎起:“好啊,去跟法官说,看他愿不愿意让你做好人。” 屏幕再次闪动,画面一转,如泼墨般苍劲的金色字幕徐徐推入大屏幕正中——《生死时速》 领衔主演:白清欢 / 饰女警官Mady 领衔主演:程战 / 饰韩琛 非常狗血的警匪片。 南栀咬吸管的动作倏地顿住,死死盯着那三个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所以,这是白清欢主演电影的首映礼? ------------ 第十三章 挑衅 “怎么是她?我倒要看看她这花瓶演技怎么演好警官,”应莺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道,“哪个警官穿紧身皮衣皮裤的,整得跟Shirley EatOn似的,切。” 后座的女生是白清欢粉丝,听到这话凑过来安利道:“那个,姐,我们家欢欢的演技在新人里数一数二的,拿过不少奖项呢,你回去多看几部电影就……” “谁是你姐。”话未说完,被应莺强势瞪了回去,“我是她黑粉头子,并且,永远不可能黑转粉那种,你别费口舌了。” 她声音不小,又逢大荧幕画面静止,恰好落入方圆一圈铁粉耳中,众人立马愤愤不平道:“那你还来看什么?是不是想看完雇水军黑我们。” “你猜?” 应莺一撩长发朝他们抛了个媚眼,倾身靠近南栀:“宝贝,还看吗?我就随便买了两张票,没看内容,真没想到是她的电影。” “走吧。” 南栀缓缓从幕布收回视线,刚想起身,前方骤然灯光大亮,紧接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着一对俊男美女走进来,与此同时,台下掌声雷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四起。 “白清欢!欢欢!啊!好美啊!” “程战!!我爱你!!啊!!!!” 主持人磁性悦耳的嗓音盖过全场:“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电影的两位主创登场!准备好你们的尖叫声,3——2——1!” “啊啊啊啊啊!!!!!” 呼喊声排山倒海,振聋发聩。 南栀站在原地没动,遥遥看着白清欢满面春风地走向荧幕正中,灯光自下而上,闪光灯照亮了她眉眼中的势在必得。 她穿着电影里的那身黑色皮衣,头发扎成丸子束于脑后,目光自信扫过全场,看见南栀时停顿半秒,笑了笑用流利的粤语说道: “羊城的朋友们,我是白清欢,在《生死时速》中饰演卧底女警Mady。我好挂住你。” 现场粉丝的尖叫冲破云霄。 南栀头一次感受到这个群体的疯狂。 应莺双手抱臂,目光挑衅地睨了白清欢一眼,胳膊肘碰南栀:“走吧,没啥看头。” “好。” 白清欢像是听她们的谈话,眸光一转,继续说道:“今天是电影首映礼,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个互动节目。” 主持人接话:“白老师准备的惊喜,大家期不期待?” 台下再次爆发呼声:“期待!!!” 白清欢笑意盈盈,从助理手里拿过手机,对着观众晃了晃:“今天上了热搜,你们想知道这次绯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现场异口同声。 “切!”应莺轻嗤了声。 主持人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自己绯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举着话筒僵在原地。那位男演员也神色奇怪地看了白清欢一眼。 后者浑然不觉,眸光时有时无往南栀脸上瞟,点开手机微信:“那不如我们来在线联系周总,看看他怎么说好不好?” 记者的相机迅速对准那台手机,闪光灯闪个不停。显然,比起电影本身,白清欢与周季礼的关系更有卖点。 电影厅里密不透风,南栀脸色如常,但呼吸间开始觉得缺氧,下意识攥紧自己手指。 视频很快被接通。 周季礼在开会,鼻梁勾着银色眼镜,锐利的五官锋芒毕露,黑眸扫过来压迫感十足,嘈杂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季礼,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了。”白清欢嗓音娇嗔,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开门见山,“我现在在电影院路演,有粉丝问昨晚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那边静默,并没有立刻回答。 南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没出息的如雷似鼓,快得几乎要溢出胸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周季礼才漫不经心说了句:“开会,先挂了。” 紧绷的肩头软下来,南栀松开手指,头也不回地往出口通道走。 走至门口,听到主持人在打圆场,“刚才白老师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好了,让我们把目光重新回到电影《生死时速》上,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制作非常精良的作品,全体剧组人员整整筹划了一年半的时间,下面开始进入观众有奖问答环节……” …… 周氏集团会议室亮如白昼。 摩天大楼外的夜景璀璨,霓虹炫目,夜色像京剧老生的唱腔,车水马龙中起承转合,明明灭灭。 周季礼丢开手机,蹙眉问:“怎么回事?” 徐彻战战兢兢上前:“好…好像有人看到南栀医生也去看首映礼了,白小姐应该是故意这么做的。” “什么?!” 周季礼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消逝。 他抓起搭在靠椅上的西装外套挽在胳膊,不顾满室高层诧异的目光踱门而出:“散会,备车去南家。” ------------ 第十四章 不了解天长地久 南栀来到地下停车场,发动汽车。 倒车的时候,她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里,镜子里的女人漠然地看着她,面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忽然觉得耐性尽失,重新停住车,从收纳箱里翻出一支女士烟叼在唇角,胳膊懒懒搭在车窗上点燃,深吁一口。 昨夜刚下过雨,今日非但没有凉快,反而有种提前进入酷暑的窒息感,地下车库无空调,车密如织,尾气轰隆,衬得胸腔里那点本就不多的空气愈发稀薄。 南栀猛抽了几口,捻灭烟,拨出周季礼的电话。 “在家等我,昨晚的事我会解释。” 电话秒接,二十多年来,她给他打过无数次电话、视频,周季礼从来没接得这么快过。 南栀一句话也没说,摁断,将手机丢进副驾驶座椅,脚踩油门缓缓驶出车库。 出停车场缴费时,有人在敲车窗,南栀按下按键,应莺气喘吁吁的脸倒映在视野里,她满脸急切: “宝贝生气了?我真不知道这是白清欢的电影,你要相信我。” “没有生气,”南栀很清楚,态度在周季礼,不在白清欢,她敛了敛情绪,笑着开口,“开车了吗?要不要送你?” 应莺打量着她,片刻,指骨轻叩一下车门,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我有司机,你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短信。” 陡然出现两大美女,门岗亭里的保安看呆了,一时间忘了催促让南栀赶紧缴费离开。 “好。” 南栀颔首,车窗摇上的刹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还是觉得烦,拧开车载空调打到最大,冷风呼呼扑面而来,低低吟唱的粤语歌漫入耳际。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借口,” “还是我把爱想得太天真,” “我不了解天长地久,” “要用这么多的寂寞来等,” “是你让我的心痛,” “一天比一天深……” 晚上七八点钟,临江大道居然还在堵车,南栀看着窗外的路灯发呆时,落在副驾驶的手机震了震。 周季礼发过来的信息和车里的空调一样没有温度:【到你家了。】 南栀手指懒懒搭在方向盘上,眸光望着观光道上那株盛开的紫花风铃木一动不动,表情像走了神,眼神涣散无边。 盛放的花球压弯枝桠,朵朵小花形似风铃,簇拥在一起,随风摇曳,自由又烂漫。 收音机里的《诺言》进入副歌部分,缠绵凄恻的女声渐渐变得高亢决绝。 “想挣脱为爱戴的枷锁,” “熄灭为爱点亮的灯火,” “一个破碎的美梦,留它有什么用。” 躁动的歌词敲击着她的神经,太阳穴突突地跳,前方道路恢复通畅,南栀回神,一脚油门加速朝家驶去。 ……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看见南栀的车开过来,徐彻赶紧从副驾驶下来客气道, “南小姐,回来了,周总在里面等您。” “知道了,”南栀停好车,浅笑:“徐助怎么不进去坐?” “我在这等着就好。”徐彻察言观色,苦着脸解释道, “那个热搜不是我们不想撤,是撤不了。周总让我发了澄清帖子,昨晚送白清欢酒店后他就离开了,并没有留下来过夜,更别提什么破镜重圆,那些都是媒体瞎编的,您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把酒店监控调给您看。” 南栀抬头望月,又说:“知道了”。 她信。 要是不信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了,会直接放手。 她烦的是事情发生一天后,周季礼一句问候也没有,更别提解释。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是男女朋友,但不像情侣, 南栀从来没在周季礼身上感觉到他在乎她。 也是,本就是她一厢情愿地喜欢而已。 “南小姐,周总不知道您去看电影,要是知道,白清欢那通视频肯定不会接的。”徐彻还在絮絮叨叨。 南栀没再说话,点了下头,踏着青石阶走入院内。 “季礼,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伯母现在就给你做。家里的保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伯母只会做些粗茶淡饭,你别嫌弃就行。” “不用麻烦,吃过了,喝茶就好。” “那我去洗些水果过来,凌阳,你陪季礼坐会儿。” “去吧去吧,”南凌阳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毕恭毕敬走到周季礼对面,笑得眼周满是褶子,“贤侄,这是我前几年特意收藏的雪茄,古巴PartagaS,一直没舍得抽,你品品。” 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虚搭着腿,客厅的水晶吊灯垂下千丝万缕的灯穗,照得他冷肃矜贵,令人觉得遥远。 他垂眸睨一眼捧到面前的雪茄,单手解开黑色衬衫最上方的纽扣,不紧不慢虚抬了下手,没接。 “伯父,最近戒烟,抱歉。” 空气有几秒的死寂。 南凌阳面色浮现一丝尴尬,手在半空僵住须臾,悻悻地收回来,将木盒搁在茶几上:“戒烟好戒烟好,喝茶,贤侄,喝茶。” 话落,客厅再次安静。 南栀扯扯唇,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周季礼戒烟是假的,没接,大约是看不上。 她母亲说的保姆请病假也是假的,她家现在压根请不起保姆。 周季礼抬头,循声望过来,目光探究地落在南栀脸上。 她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端倪,但他却莫名地感到那目光有些空洞。 “栀栀回来啦。”南母端着洗好的果盘走来,笑着埋怨了句,“你说你也是,年纪也不小了还耍小孩子性子,让季礼大半夜开车过来哄你。” 南凌阳点头附和:“不就和前女友上个热搜,这有什么。贤侄长得英俊,多少女孩子想往他身上靠,像他这般年轻的大总裁哪个不是花边新闻满天飞。” “……” 要在以前,听到父母这么说,南栀会算了,甚至还可能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小肚鸡肠。 今晚不知怎么了,心烦意乱,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没看周季礼,拿起一颗玫瑰葡萄咬了一口,慢悠悠地出声:“谁说的,商辰禹就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 陡然听到这名字,南凌阳夫妇对视一眼,皆怔了怔。 周季礼脸色微变,盯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你非要提他?” “不能提?”南栀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揉皱丢进垃圾桶,依旧不看他:“我有点累,明天还要上班,先上楼洗澡睡了。” “哦,对了,周总,昨晚的事徐助刚刚已经解释过了,你不用再解释一遍。” 她转身去玄关换鞋,踢踢踏踏迈上旋梯。 “我跟你一起。” 周季礼起身,语气听来毫无商榷的余地。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怒气冲冲上楼,南母担忧地不行:“栀栀,你这孩子,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南凌阳摆起老父亲架子,高声命令道:“孽子,快向贤侄道歉!” 别墅二楼楼梯口装着一扇临江的落地窗,四周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江水中,形成一片绚丽多彩的光影。 在卧室门口,周季礼拉住南栀手腕:“你就不能听话点,闹脾气也有个度,非要弄得鸡飞狗跳?” “我是鸡,还是你是狗?” 南栀轻嗤一声,甩开他手,不想当着父母的面吵,扭头推门进屋。 ------------ 第十五章 我是商人 周季礼愣了一下,跟进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言语粗俗了?” “我就这样粗俗,你要受不了可以离开。” 她随手将包包丢到沙发上,破罐子破摔,“正好,白清欢想吃你这株回头草。” “南栀!我说了昨晚是误会,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周季礼凑近,盯着她咬牙切齿。 “误会?” “你拿资源捧她成顶流是误会?她感冒了你没日没夜守在床头是误会,还是说,她给你打电话,你每次都随叫随到是误会?!周总,你把我当什么?”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一股脑说出来,南栀竟然觉得浑身轻松。 周季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他这样,南栀心里更加烦闷,“我要洗澡了,如果没其他事,麻烦你出去。” 说罢她松开皮筋,冷栗色的长卷发没了束缚乌云般散开,波浪似的拂过脖子、锁骨,手指随意将头发拢在一侧,那截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珍珠般温润细腻的光泽,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与诱惑扑面而来。 认识这么久,周季礼从未见过她如此妩媚的一面,他几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栀栀。” 凑得近了,一股若有似无的体香从女孩身上散发来,如蛛丝般轻盈飘落,顺着呼吸,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不吵了好不好,以后我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 周季礼不自觉松开手指力道,喉结滚动,嗓音晦暗,裹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愫。 南栀脚步稍顿,难以置信地回头,“你确定?” “确定。” 周季礼垂眸看她,凝视片刻后说:“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我只把她当普通朋友,从来没动过要与她复合的念头。” 头一次见他低声下气跟自己道歉,南栀心中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但她还是故作冷漠地说:“哼,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季礼捋起她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笑了,声音很低:“都是主治医生了还这么耍脾气,你的病人知道南医生爱使小性子么?” 他个子很高,灯光下,英俊挺括的脸俯近她,气息滚烫地喷洒在耳廓处,轻易让人心软深陷。 南栀最后那半点不快涣然冰释,轻推开他: “我才没有,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周季礼勾了勾唇,摸摸女孩脑袋,心情大好地退出房间,留下一句:“明晚一起吃饭。” 南凌阳夫妇还候在客厅,瞅见他下来,忙迎了上去: “贤侄,都是我们把栀栀惯坏了,回头一定好好说她。” “不用。” 周季礼无所谓摆手,偶尔闹点脾气还挺可爱的,也不是不能忍。 “公司仲有事,係咁先,二老留步。” 南凌阳见他面色缓和许多,再次拿起那盒雪茄,笑说:“贤侄,把这带上吧。” 对方低头扫一眼,继而抬眸看了看二楼的方向,沉吟半晌后伸手接过。 南凌阳很有眼力见,以为女儿把这位大总裁哄好了,脱口而出: “最近公司资金实在周转不过来,贤侄能不能施以援手帮……” 对于南家的困境周季礼很清楚,一两千万的融资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但投资更多的话…… 雪茄盒子搁回桌面轻一响。 周季礼挑了下眉:“伯父,我是商人,无利不图。” *** 羊城最顶级的别墅区。 夜晚没了白日的闷热, 整座花园笼罩在濡濡月色下,清静得很。 小径布置造型别致的地灯,不远处假山流水,夜色中传来潺潺水声,伴着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构成一首自然交响曲。 商辰禹搭着腿坐在藤椅里,脚边卧着一只毛发黑白相间的阿拉斯加犬,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鞋面亲昵地蹭了蹭。 男人眼睫微敛,用掌心揉揉它脑袋,余光时不时瞥一眼茶几上的手机,那条被他置顶的微信头像静悄悄的,半点也没有要骚扰他的迹象。 黑犬被他揉得开心,收着爪子在地上嗷呜嗷呜地打滚。 商辰禹笑了笑,拿起手机点进去朋友圈,各色风景照、自拍照、小视频花样百出,唯独没有他想看的,退出来打开置顶聊天框,摁了一行字又删了。 身后传来动静,他不动声色地熄掉屏幕,阿拉斯加回头看了一眼,没起身,尾巴却讨好地摇起来。 “二哥,” 商明珠抱着一小碗冰淇淋笑嘻嘻地走来,用鞋尖戳了戳狗狗的前爪,调侃道,“又在偷偷相思呢?” 商辰禹垂下眼,将手机轻放回茶几,沉声道:“没这事。” “口是心非。”商明珠挖了一大勺冰淇淋放进嘴里,故意拖腔拉调,摇头叹气,“也不知是谁昨天下飞机给人送伞,今天挂人家男朋友热搜,还连夜赶制了锦旗屁颠屁颠送去医院送,顺道被院长坑了两百万。” 商辰禹看着她圆鼓鼓的腮帮子,轻扯了下嘴角:“说吧,小丫头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呀。” 商明珠又踢了狗爪子一脚,歪着头卖起了关子:“南栀姐晚上去看电影了,二哥,你想不想知道她跟谁一起去看的?” 商辰禹面不改色,心里一个咯噔。 周季礼? 这么快和好了? 商明珠眨眨眼,理直气壮趁火打劫:“给我转十万,我就告诉你。” 这点小事,他找人查一下就知道了,但她哥对她向来大方。 果然,不过半秒,就听到某人似笑非笑道:“说。” “当然是和应莺姐啦~” 商明珠眉开眼笑:“不过呢,电影没看完开场她就离开了,因为是白清欢的首映礼,白清欢还当着记者与粉丝的面跟周季礼打视频,栀栀姐生气了。” 听着这段话,商辰禹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起起落落。 他蓦然觉得吼间犯痒,很想吸一口尼古丁,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倾出一支咬在嘴角:“把话说完。” “再加十万~”商明珠竹竿敲得叮当响。 “成交!” “然后呢,周季礼开车去了南家,应该是去哄栀栀姐了。” 咳咳! 商辰禹被呛得剧烈咳嗽一声,吓得那只傻狗腾地站起来,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它的主人。 商明珠舀完最后一勺冰淇淋,连蹦带跳地走了,轻飘飘地说了句: “哥,二十万记得转我微信。” ------------ 第十六章 姐姐,这个给你 南方多雨,临睡前还月满清晖,后半夜突然起了风,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早上起来时,发现天阴沉沉的,一场雨蓄势待发,打开天气预报,果然提示有13~14级强台风,预计两天后在雷州沿海登陆。 靠近沿海,每年都有好几个大台风,南栀早已见怪不怪。 洗漱好下楼,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桌上摆着油条豆浆,一日比一日简陋,连稀饭也省了。 南漾咬着油条,偷偷给她打手势,用嘴型说:“老妈今天心情不好,不要惹她。” “……” 大早上的就心情不好? 南栀走过去接了杯温水灌下去,这才在南漾身侧坐下,朝对面愁眉苦脸的妇人打招呼,“妈,早啊。” “早什么早,你爸五点就爬起来去公司了。” 南母神色幽怨地看她一眼,盛了碗豆浆砰地搁在南栀面前,叹气道, “银行又在催收,三个楼盘没钱停止施工,老头子急得头发一天比一天白,真是愁死人了。” 南栀缓慢地搅着豆浆:“妈,把这栋别墅卖了吧。” “卖了?” 南母隔着桌子拿食指戳她脑门:“想什么呢,这房子早抵押给银行了,要不然去年那一个亿的贷款怎么下来的。” 原来最后这块遮羞布也不属于南家了。 南栀端起豆浆轻抿一口,平静道:“那怎么办,宣布破产? “不可能!你爸要强了一辈子,破产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会要了他命!” 旁边的小屁孩一看情况不对,丢下油条,擦干净手赶紧开溜:“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吃饱了在旁边等着,等会儿让你姐送你去学校。” “噢。” 南栀不想让弟弟听这些,示意他先去花园玩。 撕了半根油条继续道:“妈,东山再起的企业家很多,比如尚德电力的施总,太平洋集团的严总,父亲年轻时当过山地步兵,他比你想的有毅力。” “你这孩子什么意思?我们养你这么大,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前几年还让你去国外留学,哪样不花钱。” 南母望住她,一下皱起眉头: “如今家里遇到困难,你非但帮不上忙,还在这说风凉话。公司是他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创立的,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你张口就让他宣布破产,那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她也不想这样, 可天天逼她就有用? 南栀决定把话都摊开来讲,真诚地看着她: “妈,我只是个医生,去年开始,每月的工资都补贴家用了。你逼我也没用,我不是能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可以让时光倒流,公司起死回生。” 南母大概没料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栀拿起车钥匙起身,走到对面安抚地抱了母亲一下: “真要破产了也不用怕,我会努力工作赚钱让你们安享晚年,也会承担南漾的学费。” “算了吧,”南母失笑,“就你那点工资,一个月拿到手还不到两万,养活自己都难。” “谁说的,我上个月只花了三千。” 南栀调皮地眨眨眼,同时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母亲会揪着让她想办法不放。 南母送她出门,没再咄咄逼人:“别那么省,该花花,男人都要面子,尤其季礼这种身份,你穿的太寒酸有失身份。” “哦,知道啦~” 南栀敷衍地笑了笑,招呼南漾上车朝学校开去。 “姐姐,这个给你。” 目光扫了眼前方路况,南栀抽空瞥过去,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封面印有故宫的蓝色银行卡。 这张卡她认识。 前几年家里宽裕,亲戚上赶着巴结,南栀特意办了一张卡将他的压岁钱存进去,算起来应该有二三十万。 “给我干嘛?” 南栀收回视线,缓缓打方向盘右拐驶向前进小学,笑问。 “我知道家里没钱了,”小屁孩抱着书本坐在副驾驶,扭头看向姐姐,有些紧张地说,“昨晚我在房间里偷听到爸爸找周大哥借钱,周大哥他拒绝了。” 虽是预料中的答案,但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不知道是为父亲,还是为自己。 南栀面不改色,稳稳将车停在学校门口,声调依然很轻: “周大哥怎么说的?” “他说他是商人,无利不图。” 南漾双手捧着小脸,一本正经道: “姐姐,要是妈妈再逼你,就把这笔钱取给她吧,不够的话,等我长大了再赚~” 好一个无利不图! 但能做到他那个位置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南栀内心五味杂陈,探过身,轻捏小东西白嫩的脸蛋: “别担心,姐姐有钱,把卡收好快去上课。” …… 回到医院,换上白大褂例行去住院部查房。 临门口住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孕妇,有过两次不良孕史,一见南栀进来,她猛然抱着小腹坐起来,紧张地问: “医生,我还在出血怎么办,好不容易有胎心胎芽,我不想放弃啊!我已经怀了三次了,这次再不行,老公会和我离婚的!求求你了医生,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宝宝!” 南栀翻开她病历本仔细地看了看昨天的化验单,温声道:“不用太担心,出血量已经在减少了,HCG翻倍也挺好。你凝血功能障碍,不应该私下使用低分子肝素,会加重出血。” 她转头对小桃叮嘱:“地屈孕酮不要停,加氨甲环酸片,一次一片,另外让护士每隔半小时观察下她的出血情况,安排明天上午照B超,有问题随时找我。” 小桃一一记下:“好的,南医生。” 她又问了孕妇其他几个问题,点了点头,往下一张床走。 那孕妇见她要走,焦急地抓住她衣袖:“你可不可以一天来看我两次,医生,你不在我实在不放心!” “放宽心态好好养胎,生命的坚强是你无法想象的。” 南栀念她名字,放柔声音安抚道, “情绪激动不利于止血,医院的护士都很专业,有问题会打电话叫我,放心。” “可……”孕妇还是很忐忑。 小桃笑着取过枕头垫在她背后,扶她躺下来,盖好被子, “刘姐您就放心吧,您的化验报告我会及时送给她看,她也会根据数据变化调整用药。今年已经有102位孕妈在这里保胎成功了,您将会是第103位。” 听到这话,那妇人面色终于松弛了些,转过脸看小桃:“借小姑娘吉言,顺利了我给南医生和你送锦旗。” “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别胡思乱想,好好躺着休息就好。” 小桃性子活泼,工作细心,嘴又甜,很多难缠的病人都被她哄好了,确实是个工作上的好帮手。 南栀冲她点点头,翻开下一床的病历本。 ------------ 第十七章 病人 这是一位年近五旬的妇女,人很瘦,皮肤干枯蜡黄,头发须白稀少,属于女人的美好花期仿佛已经从她身上完全凋谢了,像枯败的植株,萧疏,无精打采。 瞥见南栀她们过来,她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地看一眼,随即转向窗外。 “王秀娥,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患者听到名字,没回头,也没说话,机械又平静地摇了摇头。 昨天刚做完子宫肌瘤手术,没有家属陪同,自己签的字,今天依旧孤零零的坐着,不声不响不吵不闹,远远看去,宛若一尊即将落定的雕塑。 小桃给她量完血压、体温,换完挂在床底的尿袋,笑嘻嘻地说: “阿姨,您的体温和血压都正常,等会儿还要挂三瓶消炎吊针,不叫家人过来陪你吗?” 王秀娥缓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从窗外收回视线,她看了看小桃,又看向南栀。 女孩脸颊满满的胶原蛋白,没有化妆,肤如凝脂,白里透着自然的粉,唇色如温玉,像枝头的花瓣一样饱满。 真嫩啊。 她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没头没脑地说: “他比你小些,还在读书。” “谁?”小桃下意识接话。 “我儿子。” “噢,在读书啊,难怪没时间来陪您。”人在八卦面前总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小桃继续问,“那您丈夫呢?” “他啊,”王秀娥脸上浮现第一个表情,嘴角勾起嘲讽,“在陪小三。” 话落,满室唏嘘,其他病人全都同情地望了过来。 王秀娥恍若未觉,突然问南栀: “医生,我都十年没有跟他同过房了,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南栀还没开口,有人忍不住道:“大姐,你知道他有三,又过得无性婚姻,怎么不干脆离婚算了呢,何苦为难自己。” “离婚?!”王秀娥冷笑, “离婚要分走一半财产,我为什么要便宜他!” “可你这耗着,过得也不幸福啊。” 妇人眸光中透出坚韧,但转瞬又恢复刚才死寂的模样,麻木地说:“为了我儿,没什么不能忍的。” “大姐,光忍没用啊,您看您身体都垮了,人也没精神。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您怎么着了,家里的钱还不知道会给谁花呢。人生短短几十年,要对自己好一点,及时行乐。” 王秀娥像是骤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腾地坐直,目光灼灼盯着南栀: “医生!我要做全身检查,我要好好活着,绝不能死在他前头!” “……” 南栀看见她眼里焕发的生机,点头开了检查单:“肌瘤的形成一般与激素和遗传有关,具体原因暂时没有定论,总的来说情绪败坏是很多常见妇科病的诱因。” “那我要尽量开心点。”王秀娥僵硬地扯起嘴角,大约是很久没笑过了,笑起来表情有些狰狞。 “等你病好了,去跳广场舞!跳一身汗保证心情舒畅,酣然入梦,什么烦恼都没有!”旁边患者起哄。 就连隔壁床保胎的孕妇也跟着火上浇油:“对,对,还有找个年轻点的小叔叔,让他嘘寒问暖,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凭什么男人能找三,你就要守身如玉。” 王秀娥老脸一红,“我都一把年纪了,那…那个就算了吧。” “这有什么,你身材不错,好好保养再画个妆看起来最多四十。”孕妇越说越起劲,“这几天正好没事,你要是不会画,我好好教你。” 听到四十,王秀娥明显被说的心动了一下,犹豫道:“可我也没买化妆品呀。” “这还不简单,某团跑腿啊。”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南栀提醒:“在出血没止住前,你必须保持卧床,尽量少动。” “我晓得,晓得呢!先隔空教她嘛。” 南栀颔首,转头对王秀娥说道:“手术前您的很多检查都做过了,我就不重复开了,剩下的安排在明天,阿姨好好休息。” 南栀说完阖上诊断本收起笔,走出病房。 小桃紧随其后。 “这阿姨真有意思,先前还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转眼就要学化妆勾搭小叔叔了。” 南栀双手落进白大褂口袋里,扫了眼窗外暗沉的天气,没出声。 医院不缺八卦,但她几乎从不参与讨论病人的私生活,毕竟自己还一地鸡毛。 “南医生,假如你是她,你会怎么做呢?”小桃推开办公室的门,边洗手边继续叽叽喳喳,“要是我就选择离婚。” 隔了一夜,周季礼让骑手送来的999朵奥斯汀玫瑰有点萎靡不振,耷拉着摆在文件柜后,风一吹仿佛随时都会凋谢。 悬在墙上那面绒缎锦旗反而红得越发显目,高高在上地俯视每一位进入这间诊室的人。 南栀放下诊断本,站在洗手台前一遍遍仔细搓着洗手液,脑子自动思考小桃的问题。 “她能忍受这样的生活长达十年,也是够厉害的!你看她这么枯瘦,肯定压抑到极限了,不过,要不是这场病,她可能到死都不会改变。” 麻木至死吗? 南栀洗手的动作一滞,心口无来由地被针扎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人安稳地站着,失重的感觉却紧紧攫取了她。 洗好手打开手机,迟疑半秒,主动给周季礼发短信:【晚上去哪吃?(微笑)】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那边才回过来:【晚上约了人谈事,吃饭改天。】 呵,她就知道,他对她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说变就变。 南栀将手机塞进口袋,刚想让小桃准备准备接诊,急诊护士突然急匆匆敲门进来: “南医生!有个病人下.i面塞了东西需要紧急取出,林医生在做另一台手术,主任说这台手术交给你来做。” ------------ 第十八章 一条动态 “又是什么奇葩,非要玩这么刺激。” 小桃摇头叹息。 医院每年都会接到一些特殊癖好的病人,夸张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南栀没作评论,让护士把门诊叫号推迟,快步和小桃来到诊室。 检查床上躺着一位穿着非常时尚的年轻女士,她死死捂住脸,脖颈涨红…… “需要戴口罩么?” “……不需要……”女人没有松开脸上的手,声音细如蚊蝇。 “几个?” “大概五…五六个…”女人声音越来越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南栀用仪器扩开,探照灯照进去的那刻,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七彩斑斓的……四分五裂,锋利的玻璃渣几乎充斥整个里面,血肉模糊一片。 小桃下意识惊呼出声:“天啦!这玩的什么呀,还把自己当人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 当面说病人,很容易被投诉。 果然,话音未落,床上的女人松开一条手缝,飞快瞟了小桃一眼。 “早餐什么时候吃的?”碎片太多,处理时间很长,难免会加重疼感,南栀考虑给她打局部麻药。 女人反应倒很快,“不用了医生,我不怕疼,能撑住的。”她担心一旦麻醉过去,小桃会偷拍她的脸。 要是传到网上,那她以后可就没法见人了。 小桃将她那点花花肠子尽收眼底,头扭向一旁迅速翻了个白眼,做都做了,还怕丢人干嘛。 “你忍一忍,我尽量快点。” 南栀不再说话,拿起长镊,开始一片片清理。 女人疼得冷汗直流,还时不时哼唧出声,嗓音酥酥麻麻,激得人一身鸡皮疙瘩,小桃赶紧面红耳赤地移开眼。 旁边的南医生面无波澜、神情专注,完全不被外界影响,手上动作细腻又轻柔。 小桃腹诽:难怪她能这么快升职,心理素质就是比自己好。 这场手术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南栀给她用棉球消毒,淡声交代:“宫颈和**都伤了,挂两天消炎药,一个月内禁止同房,” 至此,女人依旧没拿开脸上的手,娇羞道谢:“好的,医生。” 临出房门,南栀顿了顿,最终还是委婉地说了句:“如果以后还想要小孩的话,像这样刺激的事建议尽量避免。” …… 耽误这么久,诊室外面的候诊病人早已排起了长龙。 尽管护士将一部分人分流给了别的医生,但很多慕名而来,只认南栀,毕竟南医生那是上过新闻热搜的,还被官方媒体夸奖过。 在飞机上救下早产的孕妇,技术过硬。 南栀换下手术服,马不停蹄接诊,一直忙碌到一点半才勉强把上午的病人看完。 过了食堂的吃饭点,小桃叫了外卖,揉揉酸痛的肩膀,苦着脸道: “怎么办,指名道姓来找你看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每天都要加班才能看完,再这么下去得向主任申请再增加一名助理才行。” 南栀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天空,有细细碎碎的颗粒飞落下来,飘浮到窗上。 下雨了。 南栀眼睫向下微敛,掏出手机:“别愁,病人多了会限号。” 她给小桃转了饭钱,无聊地刷了刷新闻,切换到微信,意外发现朋友圈里有一条动态闹得很大:几乎从不发圈的商辰禹,转发了一则关于台风即将登陆的新闻,配文:注意台风。 底下密密麻麻的点赞和评论占据了整页手机屏幕。 【商大机长要注意安全呀,恶劣天气不要起飞。】 【安全第一啊,商总,您账户里可躺着冷冰冰的几十亿呀.(Zˉ◐へ◐ˉZ)”】 【都别操心了,辰禹每月就飞一趟,开飞机只是他的爱好,其他时间都在公司,要不怎么能把国外市场做这么好?】 【只飞一趟?难怪我昨天坐商航没看到他,早说嘛。】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注意台风这句话是暗戳戳给某人说的,商二公子是不是恋爱了?】 【某人是谁?!有谁知道内幕消息的,赶紧出来爆料!(●’◡’●)】 【我出十万!一分钟内要这个女人的所有资料!】 【滚!我出二十万,要求第一个知道!】 南栀被带得隐隐起了些好奇,可惜评论翻到底,没人道出“那个某人”究竟是谁。 手一滑,不小心点了个赞,她赶紧取消,做贼心虚般退出朋友圈。 恰在这时外卖到了,南栀咳嗽一声放下手机埋头吃饭。 …… 商氏总部大楼, 一道颀长身影慵懒地陷在沙发里,衬衣领口处敞露的白皙锁骨,在高级深灰调装潢的副总裁办公室里格外显眼。 电脑屏幕一页一页播放着南非金矿项目的策划案。 做这份策划案的高级经理也是个人才,竟然自作主张地给PPT添了极其鼓噪欢快的背景音乐——《JambO BWana》。 音量很轻, 商辰禹闭上眼,听久了,反而莫名有些恍神。 搁在胡桃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他没立马去看,关掉电脑里那份策划案,拨通秘书内线下令让风投部重做。 继而慢悠悠抿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挑了几条重要信息回过去。 朋友圈底部显示未读红点提示99+,商辰禹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这眼花缭乱的一片点赞和评论中,一眼锁定南栀的头像。 顿了两秒, 他滑动的中指显目地暴起一根青筋,快速翻到自己转发的那条动态从头浏览到尾,非常意外,并没有她的身影。 看来,点赞被她取消了。 好在有提示。 商辰禹莞尔,烦躁了半天的心情拨云见日,堂而皇之地给那姑娘发去微信: 【后天有台风,尽量少出门(微笑.igp)】 不奢望她会回,继而又去自己动态下面,懒洋洋地回复了那条【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注意台风这句话是暗戳戳给某人说的,商二公子是不是恋爱了?】 【恭喜你,答对一半。】 看到他这条回复,刚有点安静的评论区又炸了。 【卧槽!!哪家千金!我们认不认识?(ΩДΩ) 】 【哥,谈恋爱可以,千万别那么快结婚,不然羊城的少女得有一半要跳楼!】 医院三楼05#医生办公室。 南栀打开折叠躺椅准备午休,猛然收到商辰禹嘘寒问暖的短信, 她看着这条信息愣了愣,下意识想,是不是刚才点赞被抓包了? ------------ 第十九章 不可能? 南栀凝视着这条短信,并未即刻回复。 漆黑的手机壳被捂烫,她掌心、指间都潮得厉害,点进朋友圈,商辰禹那条【答对了一半】的回复赫然出现在评论区置顶,她背脊莫名僵住,呼吸渐渐不稳。 电石火光间,一个非常离谱的念头在脑海闪过。 但随即被她否定。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抬头望向窗外,乌云压境,天色已全然漆黑,小雨不知何时转了中雨。 这时,手机再次微震。 【今天看诊的人多吗?忙不忙?】 很寻常的问话,却搅得南栀脑子一团乱麻。 两人虽是同学,平时压根没什么交集,冷不丁有天嘘寒问暖起来,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小桃看到坐在躺椅上怔愣呆滞的女子,狐疑道:“南医生,还不休息吗?下午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七点能下班就不错了。” “噢,没什么,回条短信。”南栀回神,搭了条毯子盖在小腹松弛地躺下来,手指飞快敲下:【不算太忙,比以前来看病的人多些,热搜的功劳。】 她熄灭手机闭眼假寐,内心不觉失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商先生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居然被她联想翩翩。 可见八卦不能看,容易走火入魔。 没过半秒屏幕重新亮起: 商辰禹:【好好休息,不打扰你了。】 南栀没再多想,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简单结束对话:【好。】 白天的雨陆陆续续下了一整天,并在翌日愈演愈烈,狂风如同一头巨兽咆哮着席卷而来;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绿化带中的树植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曳着,几乎要被连根折断,强台风还没正式登陆,便已开始发威。 每每遭遇恶劣天气,其他人可以放假,医生跟武警消防恰恰相反,必须永远站在第一线,抗洪救灾、救死扶伤。 张主任一大早下了通知,让南栀和小桃明天到急诊支援,24小时待命。 小桃扒开荷叶窗缝隙看外面的天气,啧啧摇头:“南医生,咱还是别去食堂吃饭了,这么大的雨,我怕伞撑不住。” 食堂在另一栋楼,下电梯从一楼大厅走过去大概二十来米的距离,不算远。 但今天雨势不小。 南栀困惑:“这会儿叫外卖会不会不送?” “台风明天才登陆呢,没到大暴雨,送的。”小桃熟门熟路地点开某APP,“咱们今天吃煲仔饭还是红豆粥、肠粉?听小梅说新开的这家牛腩河粉店也不错,很地道。” “随你。” 话音未落,快递小哥敲门:“请问是南医生吗,您的外卖到了。” “……?” 南栀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我没点,是不是送错了。” “送错了?” 外卖小哥手里捧着个四四方方的保温棉盒子,刚想将它放下,听到南栀这么说赶紧腾出手拨通订单上留的电话,下一秒,搁在办公桌上的黑壳子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没错,就是您的,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外卖小哥笑着将保温盒放下,麻溜地出了05#诊室。 南栀踟蹰片刻,打开保温食盒,包装精致,密闭很好。 香煎鹅肝、斑鱼汤、云吞面、非洲冰草、黑鸡棕菌,一份份独具匠心的精致菜肴,引人垂涎。 小桃瞪圆眼睛盯着满盒透着金钱味的食物,唰地从她手里抢过小票,指着店名尖叫道: “这家店我知道!是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在越秀那边,一般只提供堂食,不外卖。南姐,会不会是周总特意让人送来的?” 她的推断不无道理,毕竟,周季礼前天还大张旗鼓地给南医生送过花呢。 “我问问他,这么多菜,一起吃。” 这家店南栀当然清楚,毕竟两年前家里还算富足,羊城好吃的店她都去过。 她唇角含笑,招呼完小桃,给周季礼发消息: 【你点的?很好吃,谢谢~】 那头,周季礼刚开完会,看到她的消息,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愤愤地想:哪个王八羔子撬老子墙角! 他黑眸扫向徐彻:“你给南栀点外卖了?” “没,没啊。” 徐彻两眼懵逼,他不是自作主张的人,老板没吩咐的事,他才不会去做。 瞥见BOSS脸色越来越黑,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摸出手机:“前天上热搜南小姐圈了不少粉,说不定是粉丝送的。” “还有商先生和裴…裴总也…也有可能。” 周季礼不听还好,越听脸色愈沉。 什么时候惦记他女朋友的人这么多了? “这个月绩效全扣,滚出去!”男人霍地将文件夹甩过去,勃然大怒。 “哗……” 文件夹砸向徐彻,他丝毫不敢躲避,锋利的边缘摔在胸膛上,里面的纸张掉出来,漫天飞舞。 徐彻俯身一张张拾起,原封不动放回办公桌。 跟了老板这么多年,绩效倒不会真扣,就是周总太年轻了,27岁雷霆手段踢掉叔叔当上总裁,脾气也完全不控制,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周总,中午您吃……”这时候了,他还没忘自己职责。 “滚!” 徐彻赶忙溜之大吉。 办公室水晶吊灯照得通亮,冷灰色沙发面朝落地窗。 周季礼两指捏住领夹松开,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咬牙切齿地点开语音通话。 但还没接通便被他果断挂断。 等等, 点外卖?! 会不会是南栀自导自演的小把戏? 想引起他的关注,让他吃醋,激起他的嫉妒心? 周季礼思忖片刻,很快认定了这个想法。 不得不说,这招有点幼稚。 但自己刚才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周季礼心情平复下来,落进沙发里,慢条斯理地点燃雪茄,唇齿间尝过一圈,半眯眼,缓缓吐出,青白烟雾弥漫过他的轮廓。 昨晚吃饭放了南栀鸽子,心里到底有点愧疚。 他仰起脖子,唇角歪歪衔着雪茄,不打算戳穿她的把戏,挑眉哄了句。 【喜欢就好。】 【明天台风,别出门。】 她是医生,必须随叫随到,哪能不出门。 南栀看着对话框笑了笑,一边喝汤一边回消息:【你也注意安全,明天在家办公就好~】 吃饱喝足,小桃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开玩笑道: “五星级餐厅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要是周总多送几次就好啦~” ------------ 第二十章 朋友圈风波 南栀是个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确定关系以来从未伸手向周季礼要过东西。 哪怕是顿饭。 她长睫眨了眨,温吞地说:“等我加薪了请你。” “好呀,你加薪了我应该也能加点,到时候请你去长隆坐大摆锤。” 小桃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简单修了修刚才拍的美食照,晒在朋友圈,配文:“今天沾南姐的光,终于吃到了惦记许久的CATCH私房菜,好开心(剪刀手)” 医院里各科室的医生护士基本都是朋友圈好友,看见图纷纷回复: 【蛙趣!法国鹅肝!非洲冰草!( 流口水)我也要当南医生助理!】 【这家店不外卖的,霸总果然宠妻(花痴.igp)】 有和南栀关系比较近的出来打脸:【是谁说周总出轨了,南医生没脸在医院混下去的?出来挨打!┻━┻︵╰(‵□′)╯︵┻━┻】 【哎呀,就说娱乐八卦不能信,你没看到周氏集团的官方微博都公开澄清了,周总那天送完人就回去了,在酒店逗留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对,这事儿多半是那女明星想炒热度,娱乐圈这波见怪不怪了,只要有流量,老虎跟豹子都能给你整一队CP ಠ⌣ಠ】 【在酒店十五分钟就能说明两人什么也没发生?万一某人患有早.i泄呢?再说了,那个女明星也是他公司旗下的,他要不同意,那女的敢买热搜?哼,自欺欺人!】 最后这句是刘敏发的,32岁,妇科初级医师。 去年和南栀竞争升主治医师,没竞争过,由此结下梁子。 这一年来,刘敏处处想赢,却处处比不过,她把这一切都归结到南栀有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头上。 因此,看到那条周季礼深夜抱着白清欢的热搜,她别提有多兴奋了! 没了周季礼的庇佑,南栀她一个家道中落、毫无背景的女人,怎么可能比的过她! 可惜刘敏没高兴半天,那天晚上,周氏官媒就发布澄清帖子,第二天还送了999朵玫瑰。 她恰好在走廊撞见,那么大一捧,鲜红夺目,红的她眼睛充血。 看着刘敏的评论,小桃脸蛋垮下来,气嘟嘟地说:“这什么人呐,整天阴阳怪气,见不得人家好,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她噼里啪啦回怼:“大姐,你厨艺应该不错吧,看你是把添油加醋的好手。(不屑.igp )” 都是同事,领导也在,朋友圈几乎等同透明,闹大了不好看。 南栀让小桃把那条怼人的评论删了,随手对着碗里喝了一半的汤拍照发圈: NZ:【斑鱼汤不错(微风)】 点赞如潮。 就连不苟言笑的麻醉科主任也调侃了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时候让我们麻醉科的同事也沾沾光? 张护士:我也想沾光。 李医生:+1 江医生:+10086 刘敏看着底下越来越长的队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周季礼背身坐在落地窗前,正埋头签批文件,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汇聚成水流蜿蜒向下,将整扇落地窗变成一块巨大的水幕。 办公室隔音很好,丝毫听不到雨声。 “笃笃——” 敲门响起。 周季礼头也没抬:“进来!” 徐彻端着午饭站在门口,预先观察了一下老板的脸色,见周季礼开启了工作模式,不由松了口气,放轻步伐走至茶几前,一样一样摆好饭菜。 “周总,请用餐。” 周季礼逐行看着文件,嗓音淡淡的。 “放那吧。” 回答在徐彻的预料之中, 老板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文件没签完,他是不会吃饭的。 “……” 徐彻双手交叠在腹部,看着几步之外那道伏案的身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周季礼像是头顶长了眼睛,沉住耐心:“说!” “周总,南小姐发朋友圈了。”徐彻立即道。 “这点小事也值得汇报?工作不够多?闲的?” 徐彻觑他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早点说出来好,免得到时候老板发火殃及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周总,南小姐在朋友圈晒了碗汤,据我所知那汤来自CATCH,我刚打电话到饭店里问过了,说是…说是商先生吩咐送去的。” 周季礼蓦地抬起头,眸子漆黑,凉得好似浸过冰水:“商先生?哪位商先生!” 羊城还能有哪家少爷被人恭恭敬敬地称呼商先生? 徐彻呼吸滞住,用僵硬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商,辰,禹。” 说完这句,他拔腿就逃。 暴风雨要来了,再不跑,他会被淹死。 ** 握笔的手背爆起明显青筋,周季礼丢开钢笔拿起手机点进朋友圈一条条下翻,再停顿,NZ:【斑鱼汤不错(微风)】 他死死盯着这条动态,下颌线随着咬牙的动作而绷了绷,很明显,又动怒了。 原来有人给她叫外卖是真的。 他还以为是她自导自演的小把戏。 周季礼撕下领带粗暴地甩向办公桌,拨去电话: “你什么意思?想挖我墙角!我劝你早死了这条心,南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她心里只有我!只有我!!” 男人完全失了分寸,对着手机拔高音量咆哮。 电话那头,商辰禹手机贴面充耳不闻,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眸此时正凝着微信的电脑投屏,瞳孔里漾着细碎的流光。 手指拖动鼠标将图片放大,明明是一张随手拍摄的照片,构图和光线都谈不上,碗里的汤更是喝了大半,残羹冷炙,他却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商辰禹懒悠悠地拖着长腔,慢条斯理说道:“我这什么都没干呢,周总在害怕什么?” “……” 周季礼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弹了回来。 “姓商的!想爬你床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惦记老子的女人!” 你的女人? 商辰禹“嘁”了声,骨节分明的长指摁下鼠标键将图片保存,平静地撩起眼皮: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季礼声嘶力竭。 “试试不就知道了。” 商辰禹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起身在窗前站定。 厚重的声控窗帘徐徐拉开,目之所及一片茫茫雨幕,隔着数不清的高楼,有一栋外形独特的建筑耸立云霄,那旁边恰好是医院所在。 知道南栀心里有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忍耐,没敢下手。 但既然现在你周季礼想左拥右抱,正好给他机会。 尤其那晚那个拨错的视频电话,他见过她那么妩媚的一面,脸颊薄红泛起桃色,乌发散落,红唇瑰丽,那双平日清冷的眸子,恰似两汪春水,眼波流转间勾魂夺魄,像极了引入坠落的妖精。 一想起南栀以这副模样在别的男人面前绽放,他再也难以忍耐。 “姓商的!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能得到南栀喜欢,不信那就走着瞧!” 在电话挂断前,商辰禹听到那头乒乒乓乓的响声碎了一地。 ------------ 第二十一章 上班吃瓜 南栀午睡正香,并不清楚两个男人在对峙。 下午两点半,门诊时间到了。 小桃瞟了眼窗外的大雨,习惯性点开天气预报,片刻后她将手机举过来正对着南栀,嚷嚷道: “你看,这台风走着走着不动了,气象局说是什么回旋路径,在沿着海岸线来回溜。南姐,你说它会不会临登陆了来个直角拐弯,拐到东海对面的小岛登陆?要真是那样,这台风可就懂事了,还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让它什么都往海里排,遭报应也活该。 南栀穿上白大褂,整理了头发扎起来,凑过来看一眼,认同道:“不从我们这登陆最好。” 这种14级的强台风,致灾风险太高了,压根没法防范。 “是呢,上回那个利奇马台风,造成一千多万人受灾,死亡好几十,直接经济损失高达500多个亿,太可怕了!好多房顶都被掀翻,在地下盘根错节上百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这哪是台风,简直就是阎罗王,这种台风可千万别再来第二个。” 小桃嘟囔着收起手机,打开房门叫号:“65号,进来!” “到,到!” 门口一男一女闻声拿着病历本走进来,男的很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低垂着头,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 女人五十来岁,一套玫红色连衣裙衬得有几分俗气,化了浓妆,长发盘起,脖子挂着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项链。 小桃接过病历本打开,以为是儿子陪母亲来看病,开口问:“阿姨请坐,您哪儿不舒服?” 女人一摆手,“小医生你搞错了,不是我看,是我儿子看。” 南栀和小桃对视一眼,拿过病历本合上,只见封面写着邱美潭,女,52岁,职业:饭店老板。 “不好意思,您的病历本填错了,我这里是妇科,不看男士,麻烦你重新挂号。” 南栀说罢将病历本推回给她。 “我好不容易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又等了一个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医生你让我重新挂号?” 女人忽然情绪崩溃,一屁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见此情形,旁边的儿子头垂得愈发低了,嘴巴紧闭,宛如泥塑石雕一般。 小桃错愕地扶住女人胳膊想要把她拉起,连声安慰: “阿姨,您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要是不知道挂什么科我可以陪你们到导诊台,我们这里确实不看男士。” 邱美潭哭的妆都花了,眼线被眼泪打湿后顺着脸庞落下,形成一道黑黢黢的泪沟,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南栀的手,急迫道: “我不去别的科室,就看你南医生!我儿子太本分了,三十岁了还单着,连恋爱都没谈过。前年我花十万块给他找了个老婆,这都两年了还没怀上,南医生,求求你快帮他看看!!” 原来是这事。 近年来,不孕不育人群日渐渐增多,来看诊求医的人不少。 南栀望向几步之遥的青年:“如果正常备孕两年没怀的话,建议夫妻双方都做个检查。今天可以先把男方的检查做了,明天让你老婆过来。” “好!好啊!”邱美潭松开手,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不哭了,“南医生,你快开单,要做哪些项目?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我这就让他去化验。” “你儿子的身份证和医保卡带了吗?” “带了带了!要用他的啊?我以为用我的就可以了。” “是的,本来应该去男科挂号,既然你们不想转医生,那我帮你把检查单开了,他直接去男科就好,先做激素水平测定和i液化验两项,有问题再做DNA碎片检查。” “好好好!麻烦您嘞,南医生!” 邱美潭将随身的链条小包里里外外一通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一股脑全倒在南栀的办公桌上,口红管、眉笔、粉饼、钥匙、墨镜、银行卡、手机……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桌。 “……”南栀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平静地看她弄乱自己的桌子。 “找到了!找到了!” 邱美潭最后从一沓名片里翻出身份证递过去,一惊一乍地说:“吓死我了,我就说呢,明明记得带了的。” 南栀伸手接过,正要给他开单,那男的突然出声: “我不看!” 闻言,南栀停下动作,稍稍偏头看他。 进门后一直闷不吭声的男子骤然抬起目光: “医生,我身体也没问题,不用检查。” “哎哟,我的祖宗欸,怎么能不检查呢?”邱美潭急得又要哭出来,手指戳他脑门,“这都两年了还没怀,你是不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妈!” 男子喊出这一句又沉默了,通红着脸再次垂下脑袋,脖颈的筋脉一根根凸起。 “你别喊我妈!你今天要是不看,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间诊室!” 邱美潭腾地拉开椅子,作势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您别闹了,妈!” 他第二次抬起头,通红的脸唰地变紫变青变白,脸上肌肉不停抽搐,良久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紧绷的肩膀松了下去,语调平静地说: “妈,问题根本就没出在我这!” “你给我找的那个女人,她说了……她有喜欢的人,不和我同房。” 这句话无疑惊天炸雷,闹哄哄的房间瞬间一片死寂。 画面像是静止了, 所有目光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委屈又难堪的青年男人。 “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邱美潭身子一个不稳跌坐在椅子里,手指着儿子结结巴巴,“你说子涵不答应?” “不信你自己回去问她。” 男子没再说话,转头就走。 “我C她姥姥!” 邱美潭猛地一拍桌子,撸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臭.婊子居然敢骗我,骗了十万块钱不说,还白嫖我两年吃喝,看我不撕碎她!” “砰~” 房门被她带起,地动山摇。 全程围观八卦的小桃啧了声,拿消毒毛巾收拾桌子:“就这架势,恐怕那女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当医生也有好处呢,天天吃瓜不断,还保鲜。” “唉,她身份证忘拿走了。”余光看见落在椅子上的链条包,小桃赶忙一并拿起追出去:“阿姨,您的包!” “有问题可以报警啊,私下动手是犯法的。” 隔着一道门,南栀听到邱美潭的咆哮震耳欲聋, “报警也要等我扇她几个耳光先,要不然我非憋死不可!这臭.婊子就是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不打得她满地找牙老娘我就不姓邱!” ------------ 第二十二章 人人有份的汤 可能天气原因,大雨天出行不方便,再加上台风逼近海岸线溜达,下午看诊的病人不算多,四点半一到,外面居然没人了。 小桃起身做了套伸展运动,捶捶肩膀:“总算可以正常下班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急诊又得累死。” 平常急诊就忙得脚不沾地,逢恶劣天气,那儿更是人满为患。 南栀翻看电脑里的档案,整理了下今天一位特殊病人的病史:女孩小腹微隆,每月正常来着月经,却怀孕了。 南栀给她照B超后发现她有双子宫,一个来例假,另一个孕育生命,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将病史整理好收进档案袋,南栀起身跟小桃打招呼: “我去趟住院部查房,要是临时有病人过来看诊,让她先坐着等我几分钟。” “好呢。”小桃看了下外面的雨势,“这会儿雨不大,南姐把伞拿上。” “嗯。” 南栀出了一楼大厅撑着伞往住院部走,下雨天黑的早,沿途的路灯大开,湿漉漉的柏油通道被照得闪亮,像洒了金,她忽然记起前几天拿了把商辰禹的黑伞。 忘了还。 一把伞而已,坐拥数十亿身价的商家二公子自然不会记挂。 但南栀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等电梯的档口,从白大褂口袋摸出手机,【什么时候还你伞?】 电梯徐徐向上,叮的一声脆响,门开的刹那手机震了震。 商辰禹:【想什么时候都行,凭你高兴,最近两周不出差。】 不出差? 南栀看着微信消化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伞意味着要见面。 但商辰禹赚钱以秒计,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一把伞上。 她想了想,【这样吧,改天顺道经过你们集团大楼时把伞放前台,先去查房了,回聊。】 对面回的很快,但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好,你先忙,伞的事回头再说。】 南栀刚想收手机,下一条信息又进来了: 小桃:【哇!南姐!中午那家CATCH私房菜派了两辆车过来送汤,说是全院医务人员人人有份!!我要收回以前对周总的偏见,他实在太太太宠你啦!你说他是不是偷窥了我朋友圈的评论啊,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就把刘敏的脸打得啪啪响。】 【开了两辆车?】 南栀愣了下,暗想:周季礼在医院有熟人,小桃那条朋友圈没设隐私,说不定有人给他截图也未必。 【是呀,张主任已经让后勤工作人员在帮忙分发啦,我把我那份给刘敏了,让她喝两份,喝死她,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说你坏话~】小桃义愤填膺又得意洋洋。 南栀弯了弯唇,发给周季礼:【干嘛这么破费?我压根就没把刘敏放心上。】 隔了一分钟,对方回过来:【什么破费?徐彻到了?换好礼服早点过来陪我。】 【换礼服?】南栀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 【嗯,陪我参加一个比较重要的商业酒会。】 男人用的是陈述句,没提前跟她打招呼,也没问她愿不愿意。 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参加。 有进步了。 南栀挣扎片刻委婉的说:【明天要去急诊值班,今晚不能熬夜。】 周季礼:【不耽误,9点前送你回家,难道你愿意我身边站着别的女伴?】 南栀就这么拿着手机站在电梯口,楼道的风来回吹拂她脸颊的碎发。 路过的护士长看见了,笑着打趣道:“南医生,在给男朋友发信息呢?听说他让人送汤过来啦,你代我们好好感谢他~” 旁边的小护士附和道:“你眼光不错吆,男友不但有钱还贴心,喂,有合适的也给我介绍介绍呀。” “小李你就别想了,这世上像周总那样多金又专情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咱们哪有南医生命好。” “亲爱的护士长,吃不着葡萄,还不容我肖想一下嘛。” 听着她们的玩笑话,南栀笑了笑,没再看手机,快步走到病房。 周季礼与白清欢上热搜的时候,医院看她热闹的人不少。 同样,今天那条朋友圈,趋炎附势的也不少。 同事和朋友她分得清,她没打算在这里和谁交心,尽量维持着不交恶也不太亲近的关系。 病房里,第一床的孕妇正在给第二床的王秀娥描眉。 瞥见南栀进来,她像是正在翻墙逃课的学生被教务主任当场抓包,慌忙丢了眉笔溜回自己床上,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南医生,我已经没出血了,只在王姐床上坐了不到十分钟,哪儿也没去,并且保证没有做过剧烈运动。” 南栀莞尔,点头道:“你的化验报告我看过了,指标正常,再观察两天可以出院。” “出院?” 孕妇一听慌了,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要出院,只有在这里住着我才能安心。” 南栀睨了眼脚底下的新快递盒,有五六个,收件人均写着王秀娥。 “最多再住一星期,医院床位不够,等到十二周转到产科预约建档。” “转产科是不是得换医生?不要,我只认您!” 孕妇掀开被子,抱住南栀胳膊焦急道,“我已经怀孕四次了,要是再出意外,老公会和我离婚的,南医生,拜托拜托!” “……”南栀心软下来,“好吧,到时候你可以继续挂我的号。” “好嘞!南医生真好,又漂亮医术又高!”孕妇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脱口而出,“等顺利生下来我让孩子认您做干娘,叫他以后赚钱给您花,老了给您养老送终。” “噗嗤~” 隔壁床的王秀娥缓缓捡起掉落在被套上的眉笔收进化妆盒,笑出了声,“人南医生还是小姑娘呢,怎么就扯到养老送终了?” “嗐,我这不是想表达对她的尊敬嘛。” 孕妇献宝似的从床头柜上拎起一个竹篮,一股脑儿往南栀怀里塞,“这是我婆婆大清早送来的,她亲手做的腌萝卜和家里的土鸡蛋,超市不好买的,您别嫌弃。” 南栀当然不会收:“抱歉,医院有明文规定,不能收病人财物。” “放心,你们是我的病人,不用担心我会区别对待。” 说罢,她转头看向王秀娥,或许是打了腮红的缘故王秀娥气色红润不少,但比起化妆,更能影响一个人精神面貌的是心境。 很显然,王秀娥想通透了,眸子亮晶晶的,不再萎靡。 “你的病理报告出来了,肌瘤良性,其他化验报告也正常,明天上午吊完消炎药就可以出院。”南栀俯身给她拔了输尿管,淡声道。 王秀娥握住化妆盒的手微微哆嗦,半晌后,深吸一口气点头,故作轻松地说, “好啊,谢谢医生,回家再养半个月就可以去跳广场舞了。” 旁边的几个病人笑着起哄: “阿姨,别忘了找年轻的叔叔跳,不要老头子,多和年轻人在一起才能焕发青春。”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男模?十六块腹肌,保证一晚上金枪不倒。” “一晚不倒?那哪是金枪,是神枪吧,哈哈哈哈哈。” 话落,整个病房哄笑一团。 ------------ 第二十三章 这裙子衬你 最后,南栀查完房,眉梢带着未敛的笑意出了住院部。 出来恰好是下班的点,沿途不少医护人员都在向她道谢。 “南医生,托你的福,临下班还能喝到CATCH的私房靓汤。” “早知道周总这么宠你,我们应该胆子大点,他旗下不是有好几家珠宝店吗,跟他一人要一件首饰你们说他会不会答应?” “你脸真大,这话也敢说。” “哎哟,这不是开玩笑嘛。” 知道她们在开玩笑,南栀略微颔首算是回应,转身上楼回到自己办公室。 “还有病人过来吗?” “没呢,”小桃已经脱了白大褂,将办公室整理干净了,难得可以到点下班,她心情很好,“南姐,我要去超市买米啦,拜拜~” “好的,拜拜。” 房门被带上,办公室风平浪静,静可落针。 南栀脱下大褂洗手,徐彻的电话这时打进来,“南小姐,我在医院门口,您出来就可以看见我的车。” “好。” 南栀冲了水,擦干净手。 商务车停在门口非常显眼的位置,再加上黑色奔驰S600 MaybaCh足够吸睛,几乎所有出来的人都会下意识往它身上瞟。 徐彻撑着一把黑伞立在车门前,看见南栀,大步迎上来:“没淋到吧?快请上车。” “没有,谢谢徐助理。” 徐彻将伞撑过南栀头顶,拉开后座车门,南栀委身坐进去。 两人的脸都被伞遮住,只能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护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上了车。 “那不是南栀吗?” 刚出医院门诊大楼的刘敏恰好撞见这一幕,扭曲着表情愤愤地说:“下午还甜言蜜语哄骗周季礼送汤,转头就勾三搭四和别的男人搞上了,不要脸,呸。” “刘医生,不懂就别乱说,这车是周总的,打伞那位是他助理。” 身侧一位同事低头往她手里瞥了一眼,讥笑道, “吆,两份汤都喝完了?味道不错吧?毕竟食材是从欧洲空运过来的,要不是南医生,你这辈子恐怕也喝不到呢。” “谁稀罕了!” 刘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两碗破汤都快让她成整个科室的笑话,每个人见到她都要揶揄两句。 “韩婷婷!你这么想巴结她,怎么不上去给她拎包提鞋啊?” “……” 韩婷婷看着她有细褶的双眼,唇角勾起嘲讽:“不可理喻!你不就是看不惯人家当了主治医师吗,今年也有名额,有本事你升上去啊。” “升就——”刘敏突然卡壳,话锋一转气急败坏地走了,“我升不升关你什么事,闲的蛋疼!” 黑色商务车驶出医院,涌入茫茫车流。 大雨连续下了两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仿佛能拧出水来,又闷又热,让人感到压抑。 汽车拐过街角,在珠江西大道的一间高级造型室停留了半个钟,继而便马不停蹄地驶向今晚宴会主场。 “南小姐打扮起来比明星还要美丽,周总见了一定会移不开眼。”徐彻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后座的女孩,由衷赞许道。 南栀只当他是客套话,没怎么在意,随口问道:“白清欢不去吗?” 徐彻怕她心里不痛快,赶忙道:“今晚商董设宴,来的都是各界有名有姓的大佬,周总不吩咐,这种场合她是去不了的。” “噢~” 那以前的场合,都是周季礼允许的了。 南栀拖长尾音,漫不经心把玩着新做的指甲,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你说谁设的宴?” “商董。” 徐彻偷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补充道,“商氏集团董事,商仲驰先生。” 要他说,他家BOSS之所以晚上把南医生叫过来当女伴,多半是被她中午晒的朋友圈刺激,想要当着人二少爷的面宣誓主权。 “所以,商辰禹也在?”南栀挑了挑眉,鬼使神差问道,神情比刚刚多了一丝生动。 咳咳~ 徐彻大概没料到她会问的这么直白,悄悄抹了把汗说: “这个就不清楚了,商二少爷去不去都有可能。” 南栀再次“喔”了声,转头望向窗外,找补似的解释:“下飞机他给我拿了把伞,想还的。” 徐彻对那天的事记忆犹新,毕竟飞机遭遇气流颠簸,轮胎爆了,想想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过,要是他BOSS知道南医生还惦记着给商辰禹还伞,醋坛子怕是又要翻了。 未免成遭殃的池鱼,他小声斟酌道:“南小姐,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伞给我,我帮您转交。” “放家里了。”南栀收回窗外的视线,对他笑笑,“你随时可以去拿。” “……” 正逢下班高峰期堵车,又下雨,商务车一步三停,终于在七点零一刻到达。 比开场晚了一刻钟。 徐彻率先下车,右手贴腹,左手毕恭毕敬拉开后座车门。 “南小姐,到了。” 一条着细高跟的腿从黑色鱼尾裙摆中露出,鞋跟很细,踩地的刹那,足背弯起优雅的弧度,嗑哒一声。 门口的礼宾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伸手探路:“女士,先生,您好,宴会厅在二楼,两位这边请。” 徐彻掏出小费递过去:“不劳烦你,我来过几次。” “好的。” 礼宾接了小费,按好电梯楼层,鞠躬告辞。 二楼电梯口,出人意料,西装革履的周季礼等候在此,他一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自上而下徐徐扫过南栀,眸中溢出惊艳: “这身裙子很称你。” ------------ 第二十四章 从哪新得的美人? 周季礼主动伸手,挽着南栀步入会场。 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俊男美女入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一动,齐齐朝这边望来。 “周总,这位美女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总谈笑风生。 “我女朋友。”周季礼含情脉脉地看了看南栀,介绍,“这位是云舟公司的张总。” 到底家里富裕过,对交际场面南栀司空见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微微颔首示意。 对面的男人轻晃了晃酒杯,色眯眯的目光扫过南栀的纤腰,一副了然的神情:“周总这是从哪新得的美人?打算捧成下一个顶流?” 南栀见这人有些面生,猜想多半拿她和白清欢比了。 她不动声色地从周季礼臂弯里抽回手,扬了扬唇:“抱歉,我是医生,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 那人面色有些尴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这点尴尬很快主动化解过去,他举起红酒杯笑道:“原来是医生,失敬失敬,我自罚一杯。” 商人更看重利益合作,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拂面子,尤其这种正式场合。 他给了台阶,周季礼果然没再说什么,从侍者手里接过酒杯和那人碰了碰,不紧不慢纠正道:“不是从哪新得的,打小就认识。” “原来是青梅竹马,恕在下眼拙。”那人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周总,我去那边敬敬商董,先失陪了。” “好。” 周季礼低眸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放下酒杯,主动拿起南栀的手重新挽上,语气温柔:“这位张总也算是你半个同行,做医药的,公司已经上市。” 晚饭没吃,这会儿有点饿了,南栀视线下意识往餐桌那边扫,极淡“哦”了声。 周季礼显然对她心不在焉的反应有些不太满意,尽量控制脾气:“生气了?” 南栀摇头否认,“没有。” 当然不生气,一个路人罢了,有啥好气的,就是觉得有点无聊,还有点饿。 两人挨得很近,她微细的表情尽入周季礼眼底。水晶灯辉明亮而温暖,寻常姿色亦被照得绚丽,更何况他眼前的人。 本就生得清丽不俗,如今再精心打扮过,几乎成了整个会场最夺目的存在。 被周围惊羡的目光笼罩,周季礼心生愉悦,取下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南栀: “走,陪我去敬酒。” 来之前南栀就做好了当花瓶的觉悟,不过还是有底线的,“只喝一杯。” 周季礼知道她的酒量,没有勉强:“可以,敬商董就行。” 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各地名流汇聚一堂,人群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当属羊城第一董事长——商仲驰先生。 这位年逾六旬的老者依然精神矍铄,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气质和威严,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世事。 他身侧站着一男一女,男士相貌与商仲驰有几分相似,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一身黑色无尾西服无可匹敌的质感光泽,张显着他商家大少爷的身份:商辰墨。 女孩俏丽可人,一袭粉色镶钻蓬蓬裙衬得她青春无敌。 没见商辰禹。 南栀莫名怔忪。 而对于想宣誓主权的周季礼,却有点失望。 “咦,栀栀姐来啦~” 商明珠率先发现与周季礼并肩走来的南栀,她打开手机噼里啪啦敲下几个字点了发送,而后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站在两人中间,亲昵地挽起南栀的手: “栀栀姐,从医院过来的?还没吃晚饭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都没看周季礼一眼,甚至半侧过身子,不由分说将两人隔开。 面对这位被整个商家捧在手心的漂亮宝贝,周季礼敢怒不敢言,轻咳一声提醒:“敬完酒再去。” 都到这了,不打声招呼不礼貌,南栀拍了拍明珠的肩:“等等,我跟伯父打个招呼。” “好吧。”明珠挽手的姿势不变,一点也没有让周季礼钻空子的意思,朝商仲驰喊了声:“爸,栀栀姐来了。” 闻言,商仲驰结束与身边人的交谈,转过脸,目光温和地落在南栀脸上,声线慈祥:“小南。” 南栀没想到眼前这位全羊城都想高攀的董事长会认识自己,背脊僵了僵,有点受宠若惊:“伯父好。” 商仲驰颔首:“令父身体如何?” 到底久居高位,即便神情再慈和,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怎么敛也敛不住。 “劳伯父挂心,家父安好。”南栀不自觉双腿并拢,腰脊挺直,有种小学生面见大学校长的感觉。 看见她的拘谨,周季礼心里愈发不舒服。 南栀从医生多年,极少有露怯的时候,几乎没有。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身为医生,沉着、冷静、性情不外露是她的标配。 除了和他在一起,以及熟人的私下场合,才会耍点小女生的脾气。 唯一一种解释,就是在乎。 她为什么要在乎?? 想攀附商家,摆脱她家破产的困境? 还是因为……? 周季礼不敢想下去,撩开长腿绕过商明珠走到南栀另一侧,揽上她的肩: “我原本还想介绍来着,没想到商董认识我女朋友。” 他另一只手举起酒杯,杯中的红酒随着手腕动作泛起层层涟漪,也折射出对面那位不怒自威的老人映像。 周季礼很快冷静下来,眼神敬畏,语调谦逊: “今日能与商董同席,实属荣幸。日后生意场上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商董不吝赐教、多多提点。” 说罢,他将酒杯向前递出少许,示意对方同饮。 商仲驰没动,平静地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空气里有几秒的死寂。 周季礼许久没被人这么怠慢过,但对方是商仲驰,这里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良久后, 旁边的商辰墨才纡尊降贵地站出来:“父亲最近戒酒,周总,不介意的话,我陪你喝点。” ------------ 第二十五章 我敬你 他说陪喝,却没有真陪的意思。 商辰墨端起一杯香槟,随意朝周季礼举了举,转头注视南栀,语气正色起来: “南小姐今晚光彩照人,我敬你。” “……” 南栀总觉得这对父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有点关心,有点欲言又止,却完全没有初次见面的隔阂和陌生,好像认识已久。 如今南家在破产边缘,旁人都避之不及,要说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压根说不过去。今晚的宴会,南凌阳甚至都没资格收到请柬。 但要说因为她是周季礼的女友,那更是无稽之谈,无论商董还是这位文质彬彬的商辰墨,显然都在有意无意地晾着周季礼。 南栀想不出原因,呼吸不稳,以至于杯中的红酒也跟着轻晃,她稳住心神极好看地展颜:“不敢,我敬您商总。” 高脚杯“砰”的一声轻响。 南栀仰起天鹅颈,一饮而尽。 “哎呀,喝那么急干嘛,红酒容易上头,”商明珠赶忙夺了她酒杯,朝商辰墨埋怨道,“好了大哥,栀栀姐不胜酒力,你可别把她灌醉了。” 后者优雅地将杯中酒饮完,还真绅士致歉,“对不起,南小姐,我的错。” “哪里的话,谢谢商总赏光。”南栀微笑应对。 她说的是实话,在场无论男女,有谁不想向商家敬酒,但够不够格,全凭人家乐意。 商明珠拖起南栀的胳膊就走:“走啦,我们去吃东西,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南栀拗不过,再加上也不怎么喜欢这种社交场合,顺着商明珠的话说:“伯父,那我先过去了。” “好,明珠,好好招待小南,不要怠慢。”商仲池和蔼地叮嘱自己小女儿。 他结婚晚,生商明珠时已过四旬,也算老来得女,对这个女儿溺爱得不行,恨不得时时刻刻保护在自己羽翼下,不让她受半点风吹雨打。 但越是保护,她越是叛逆,大学虽在国内读的书,却浪遍了整个欧洲和北美。 男朋友十天换一个,黑的,黄的,白的,红肥绿瘦,光看照片就吓得商仲池快心脏病复发,赶紧趁着毕业的档口偷偷摸摸让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 “商董,别担心,明珠小姐还是完璧。” 完璧?( 'ロ')!!! 听到前半句,商仲池放心不少,以为后半句是没感染hiv之类的话。 没想到会是这个词。 到底是女儿隐私话题,犹是驰骋商场多年的商仲池禁不住老脸一红,但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 毕业一回来,商明珠又说要当导演,要进军好莱坞,拿下奥斯卡! “……” 老人揉了揉太阳穴,不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赶紧从集团抽身,把麻烦甩出去:“明珠,我现在是半退休状态,有事找你两个哥哥去。” ** 现场。 周季礼的手还僵硬地举着酒杯,好在很快被那位医药公司张总解了围。 “我说来敬酒,没想到周总还跑到我前头来了。商董,小商总,我和周总干了,您随意。” 他跟周季礼碰了碰杯,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商辰墨大概见他识趣,从旁边候着的侍者那重新端起一杯香槟,给面子地轻抿一口。 周季礼也顺坡下驴地喝完。 “季礼,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临走前,南栀不忘问候那个透明人。 周季礼一而再再而三被怠慢,连着碰灰,很没面子,他捏了捏令人窒息的领结,扬起两指,“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窒息归窒息,但今晚这样的机会难得,周氏现在唯一能拿的出手是影视娱乐这块,想要再往高处爬,他得混进更高一层的圈子才行。 商明珠才懒得管周季礼死活,不待他们说下一句,笑嘻嘻地拉着南栀走了。 酒店特意在二楼给商明珠留了个豪华包间。 里面从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再到艾雷岛威士忌限量版,从川湘粤沪特色地方菜再到各式西餐、甜点,应有尽有。 “栀栀姐,这里没外人,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拿。” 商明珠往真皮沙发上一摊,高奢的粉色镶钻蓬蓬裙被她毫无吝惜地堆皱在一起,她两手托腮冲南栀眨眨眼, “你知道的,我不太会照顾人。” 南栀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千金大小姐哪用伺候人。 她站起来,反客为主:“你要喝什么,我帮你拿。” 听到这话,商明珠像个孩子般欢快地拍手: “哇哦,栀栀姐你也太好啦!我站了半天脚都快疼死了,麻烦你帮我拿一碟海鲜宝藏咖喱,谢谢~” 海鲜宝藏,菜如其名。 德文郡蟹,白鲸鱼子酱,白松露,顶级鲍鱼,苏格兰龙虾都在其中,单单一道菜的成本高达好几千美元,简直就是菜品中的劳斯莱斯。 南栀将金箔碟子端到她面前,“就吃这么点?” 商明珠赶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嘻嘻,够啦,我最近在筹拍一部大制作电影,还会在里面客串,所以,得时刻注意管理身材~” “对了,我让调酒师给我弄杯月夜幻境,栀栀姐,你想喝什么,丝绒柠檬还是龙舌兰日出?不想喝鸡尾酒的话,那架子上的酒随你挑。” “丝绒柠檬吧。” “好嘞~” 两杯鸡尾酒很快被侍者送来,南栀也没客气,随意打了盘菜和明珠在桌前吃起来。 商明珠不喜安静,房间背景墙,巨大的荧幕屏投放着一部外国综艺,她边吃边看,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笑疯了!栀栀姐,你看她臀部翘不翘?是不是可以顶一瓶汽水?” 南栀觉得她笑点有点低,但和这样的人做朋友非常松弛,完全不用掩饰自己。 “栀栀姐,这个鱼子酱不错,你快尝尝。” “栀栀姐,我还要一杯月夜幻境,你要不要?” 手机铃响起,中断了商明珠的叽叽喳喳,她接了电话立马丢掉叉子从沙发上蹦起来: “栀栀姐,你在这坐会儿。我约的好莱坞大导到了,先过去见见。” 话音未落,她拎着裙子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临到门口突然紧急刹车,端着一碟造型别致的甜点风风火火跑回到南栀面前。 “差点忘了,这位糕点师傅是从迪拜来的,这是他的拿手作。” “栀栀姐,你慢慢吃,我先出去啦,拜拜,回见~~” ------------ 第二十六章 潘多拉的魔盒 商明珠刚带上门,转身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 她愣了下,缓缓抬头,男人削斧刻般的俊脸半明半暗,灯影在他发间晕上一层细细的光。 “二哥!” 商明珠脸上的怔色转瞬即逝,摇了摇手机,笑得一脸狡黠: “栀栀姐在里面呢,记着给我转账啊,30万,嘿嘿~” 商辰禹平复因奔跑而紊乱的呼吸,望住她,轻佻地抬了下眉,“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安排约瑟夫导演原地返回?” “别别别,这次就当还你人情,不问你要钱了。”商明珠非常识趣地收回手机,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我去见导演啦,栀栀姐喝了酒,二哥,你不许乘人之危。” “呵,我是那种人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啦,要不怎么会暗恋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女朋友。”商明珠说,“但今晚的栀栀姐太漂亮了,我怕你会情不自禁。” 她看一眼手机,一拍脑门:“不跟你说了,我要过去啦,让导演久等不好。” …… 这间为商明珠专置的豪华隔间设在二楼最里面,悠长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两侧深灰缀金墙纸上悬挂着古希腊油画,与正厅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和屏风,一般人不会过来打扰。 商辰禹垂眸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开。 厚重的金黄色金属门“嘎吱”一声轻响。 南栀以为是商明珠去而复返,挖了勺甜点放进嘴里,笑着抬头:“这么快回——” 门口站着商辰禹。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POLO衫,头发也没打理,蓬蓬松松的,像是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有种清爽的少年感。 房间的电视还没来得及关,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晕染出晦暗颀长的轮廓,就像他现在的来意,令人捉摸不透。 男人停在门口,目光径直越过琳琅满目的酒柜和餐台,也静静打量着她。 他极少见她穿过这么正式又性感的礼裙。 黑色衬得她肌肤如雪,一头微卷的长发被精心梳理成高颅顶丸子头,白玉的颈项空无一物,没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但却丝毫不影响。 裙子独特的斜 √ 领剪裁,将她堪称完美的直角肩极具冲击力地呈现在视野里,锁骨下如雪似酥的玉峰若隐若现,腰束纤纤一握,更衬得那里浑圆丰挺。 大约是他的出现毫无预兆,刚挖的那勺甜点南栀吃了一口就被迫停住。 绸黑色的奶油沾在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上,是潘多拉手里的魔盒,是晋代《皮羽衣》藏在棚屋里的羽衣,明知禁忌却让人想飞蛾扑火。 商辰禹心房被抛下的石子砸出波澜,漾出一圈圈涟漪,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了下,转身缓缓合上房门。 “你怎么来了?” 南栀收回略显失态的表情,抽纸巾擦干净嘴,望着走来的男人脱口而出。 问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愚蠢,今晚是商家主场,他当然可以来。 “找明珠吗?她出去见导演了。” “不找她。” 商辰禹眉眼一松,唇角弯起,看似随意道:“有点饿,来垫垫肚子,介意和我一起用餐吗?” 南栀再次瞥了眼他身上的pOlO衫,衣服像是被汗水打湿过,没完全干透,里面蓬勃的肌肉线条看得人眼热。 运动完补充体力很正常。 她敛了敛神,将自己的空碟往旁边挪开,面前只摆着那碟吃了几口的甜点,微笑道:“欢迎。” 听到这话,商辰禹背过身唇角笑意扩大,随手端了盘意面、一杯鸡尾酒,慢条斯理地走到餐桌前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碟子,问她: “还需要吃点什么吗?我帮你拿。” “不用,谢谢,已经饱了。” 南栀端起高脚杯,浅酌了一口丝绒柠檬。 头一次单独和商辰禹坐在一起吃饭,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好在电视没关,时不时传来吵闹的嬉笑声。 商辰禹坐在对面,视线随着她喝酒的动作落在她脸上, 这才注意到女孩鼻尖到脸颊因酒意而泛起浅红,好似春日里初绽的海棠。 上翘的眼尾绸艳流丹,长睫软软地扑闪,像有人在森林深处提了盏引路灯,诱惑着你深陷。 商辰禹一时看痴,耳畔猛然回想起商明珠的交代:栀栀姐今晚喝了酒,你别乘人之危。 他心脏重重一跳,蓦地收回视线,左手下意识端起香槟,才入口又砰的搁回桌上。 再喝酒,真怕自己会情难自控。 玻璃杯触碰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南栀并未喝醉,只是有点上脸。 她奇怪地瞅了商辰禹一眼,拿过手机看时间,八点了,她打算把甜点吃完就回去。 “那个,伞落在家里了,这次是临时过来的,没来得及拿,下次再还你。” 南栀再次挖一勺蛋糕,没话找话。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总觉得左耳那片有点痒,她边说边拿手指勾了勾。 “没关系,我也是临时过来。” 商辰禹注视着她,心想,是不是要再故意留下点什么,这样或许还能多见几面。 他很喜欢听到她说“下次”这个词。 “你刚在球场打球?”南栀吃完嘴里的巧克力,笑着看向他衣服。 “抱歉,来得赶,没注意有汗味。”以为她在意,商辰禹立刻起身,“我去冲凉换身衣服再过来。” “没有没有。” 南栀赶紧否认,刚想摆手,那片皮肤又痒了,她缩了缩脖子,伸到半空的手改道去挠。 商辰禹偏头凑过去,就见女孩左耳根处起了红点,混在脸颊的绯红里,不易察觉。 他倏地握住她手腕,眉梢蹙起:“别动。” “嗯,怎么啦?” 男人陡然凑近,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无孔不入的钻进鼻息,南栀想往后躲,但手腕被攥着,进退两难。 商辰禹没说话,表情严肃下来,拿过她手里的勺子刮了点蛋糕递进唇边,非常细腻地舔了舔。 南栀被他的动作怔住,瞪大眼睛,心里嘀咕: 喂,这勺子我吃过的,蛋糕也是我吃过的,你怎么能……? “商辰——” 她话未出口,就见商辰禹面色变了变,将勺子连着蛋糕一起扔掉: “里面加了腰果,别吃了。” “腰……果?” 南栀愕然。 自从知道自己对坚果过敏,她特意避开,已经好些年没发作过了,没想到今晚一时疏忽中了招。 不过,商辰禹怎么知道她对腰果过敏? 好久没犯过,随身包包里并没有备用药。 不过刹那的功夫,南栀感觉浑身痒得难受,好似无数条虫子在皮肤上爬行,手控制不住地想挠,却再次被商辰禹握住。 一片片的红点肆意发酵,迅速从眼尾红到脖颈,一路向下。 “别怕!”商辰禹疾步走到她身侧,俯身打横将她拦腰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 第二十七章 今晚谢谢你 双腿悬空的那刻,南栀思绪有几分放空,下意识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商辰禹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僵住了,只知道抱着她健步如飞。 该死的走廊,为什么那么长? 该死的宴会大厅,为什么这么多人? 细细密密的汗从他额头掉落,他顾不及擦,一路狂奔到电梯口,电梯不知被谁用过,一间停在8楼,一间停在12楼,他嫌慢,转头抱着南栀从楼梯间飞跑下去。 此时,宴会厅里的氛围正渐入佳境,宾客三三两两围坐着,推杯至盏、相谈甚欢,猛然见到一个冒冒失失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女人旋风似的从眼前掠过,还来不及看清,便消失在楼梯口。 “谁啊?这么没礼貌!” 有人故作聪明,暧昧地开口:“不会是喝多了,等不及去房间踉踉跄跄吧。” “这才开场呢,到底是来谈生意还是来泡妞的,没出息。” “对,等有钱了还怕没女人?这人眼界太窄,成不了大事。” 有侍者眼尖,手一抖,托盘里的红酒洒出来,他哆嗦着手指楼梯口:“那…那好像是商总。” “哪个商总?!”众人差点没被酒呛死。 刚评论说“没出息”和“成不了大事”的两人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赶忙起身望向东道主的方向,只见商家父子被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并无异样。 他们松了口气,转头恼羞成怒地抨击侍者: “我说你眼睛是不是近视的厉害,近视就别干这行了,商董和大商总不就在那边吗?” “你叫什么名字?妈了个巴子,老子现在就打电话给刘总,让你立刻滚蛋!” 侍者一脸惶恐,磕磕巴巴道:“是小…小商总——商辰禹。” “你说什么?!” “小商总什么时候来的?” “你到底有没有看清?要敢说半句假话,老子明天就去刨了你家祖坟!” 来今晚参加宴会的非富即贵,都是在羊城能排上号的各界名流,侍者当然惹不起,躬着身子战战兢兢道: “小商总大概七点五十左右来的,穿着灰色运动服,他一来直接去了商小姐的包间。刚才的人影跑得太快,但看衣服,应该就是他。” 闻言,那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 他们粗鲁地拨开侍者,撞倒了旁边的滑轮酒架,急匆匆往下楼: “走走走,赶紧看看小商总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 黑色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廊正中,司机并没有走开,戴着白手套恪尽职守地等候在车前。 雨还在下,鎏金檐角落着雨珠,像四方晶莹的珠帘。 司机警敏地环顾四周一圈,掏出手机查看台风动态,徘徊了几个小时的巨大蓝色漩涡似乎有拐弯的迹象。 他将手机重新落回口袋,身后响起一声急吼: “开车!去医院!” “好的,商总!” 司机反应迅速,回眸扫一眼状况,什么也没问,一个箭步奔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相比司机,两位门童的反应慢了许多,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就见一道灰色身影闪电般从眼前掠过,快得以为起了幻觉。 待南栀坐进去后,男人紧挨着她坐在后座。 司机关门,绕过车头,发动油门请示: “商总,最近的医院开车大概二十分钟,五个红绿灯,需要闯红灯吗?” 商辰禹奔跑了一路,喘息又急又重,他看过南栀的脸和脖子,又抓起她手,见她纤细的手臂也浮起了几片红斑,像荨麻疹似的。 眉头不由深深皱起: “闯!” “别。” 南栀急忙打断,被抱着跑了一路,她跟着心跳得厉害。 “不要紧,甜点里腰果分量很少,过敏不严重,只是身上看起来过敏比较吓人而已,去附近药店买一盒西替利嗪就好。” “不行,去医院。”不容置喙。 南栀无奈,不太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担心,难道是因为今晚商家是东道主,怕出现负面新闻? 刚穿过熙熙攘攘的宴会大厅时,她羞耻心上涌,捂住脸紧紧埋在商辰禹胸口,男人有力的心跳声鼓噪着她的耳膜。 咚——咚——咚, 那样激越。 后腰和大腿弯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身体缠至心间,缠得她心跳忍不住加速。 很奇怪,她不是没跟周季礼拥抱过,却没有这种感觉。 南栀晃了晃纷杂的脑袋,缓过劲,转头看着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 “商辰禹,我是医生,我能判断自己的病情,没必要去医院,更没必要闯红灯。” “医者不能自医,刚才过敏你就没发现。”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两瓶不冰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一瓶递给南栀,另一瓶仰头灌进嘴里。 男人脖颈修长,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随着吞咽的动作流进锁骨,一片旖旎,南栀仓促挪开视线,抿一口水对司机说: “麻烦你将车开到最近的药房,谢谢。” 司机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早已将车驶离酒店。 黑色迈巴赫在雨夜里咆哮,发动机轰鸣,滚滚车轮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商总,南小姐,最近的药店两分钟可以到,但和医院不是同一个方向。” “去药店。” “去医院!” 后座两人异口同声。 南栀抿着嘴唇,扭头瞪商辰禹,男人最终在她漾着星星似的眸子里妥协:“听南小姐的。” 车子右拐驶向滨江路,刹车的瞬间,商辰禹推门而下,他挺括的背影落进大雨里,也撞入南栀错愕的瞳孔里。 “商总!伞!” 司机从未见过他老板这么冒失过,抓起伞下车追上去。 …… “砰”的一声。 关门声再次响起。 南栀眼前递过来一个密封着的塑料袋,混着深喘: “我手上有水,不好拆,你快把药吃了,要是十分钟内没见效,立马去医院。” 商辰禹这次没坐在她身侧,而是坐在了副驾驶。 雨水源源不断沿着耷拉的发丝滴下,他整个人被淋成落汤鸡,身上那件灰色pOlO衫被浸透,贴在紧实的腰腹上,伴随呼吸剧烈起伏,不见狼狈,反而像偶像剧里性张力十足的高光男主。 南栀眸底隐过一瞬不知名情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低头拆开塑料袋,就着矿泉水将药送进嘴里。 车上有备用毛毯,商辰禹简单擦了擦,目光始终看着后视镜,留意着南栀的身体变化。 抗敏药很快起效,她脸上的红点肉眼可见地消散下去,没一会儿,脖颈和手臂的也消了。 商辰禹放心下来,后背松弛地陷进座椅里,吩咐司机:“去南家。” “是。” 这里距离别墅不近,司机担心老板感冒,稍微调高了些温度。 有舒缓的音乐很轻地从车载音响飘溢出来,带着微微的深情与沙哑。 FOr the veryfirSt time With yOU, My heart meltS intO the grOUnd, And everyOne'S lOOking rOUnd, Thinking l'm gOing CraZy…… 南栀拧紧瓶盖,凝白的手指来来回回沿着瓶颈摩挲,良久后温吞吐出一句: “今晚谢谢你。” 前面的人似乎一眼看穿她的不自在,抬指关掉音响,转过头来时恢复以前风流倜傥的模样,桃花眼稍敛,笑了笑说: “先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 第二十八章 哑然失笑 音乐一关,豪车内静谧无声。 顶级的中空隔音玻璃配上主动降噪设备将雨声隔绝于窗外,仅剩些助眠般的白噪音。 虽然助眠,但南栀现在毫无困意。 陌生的车厢,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戏剧化,让她意识还有些混沌。 她望着男人湿漉漉的后脑勺,不受控制地想:那位暗恋对象要是知道自己被商辰禹喜欢,应该会同意吧。 毕竟这位公子哥不但长得帅,还温柔体贴,挺会照顾人。 周季礼从来不会对她这么细心,甚至到现在半个小时过去,连一句关心问候也没有。 她扭头望向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倒映在茫茫雨景里,沿途商铺大都为了躲避台风早早关门,只有对岸小蛮腰绚丽的标志性霓虹灯照旧,在夜色下泛着幽光。 “睡不着?” 商辰禹慵懒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要不要我给你念一段童话?” “嗯?什么?” 南栀愣了下,旋即眸光回正,当她看见商辰禹举起手机一本正经地在搜索栏输入“安徒生童话”几个字时,不禁哑然失笑。 与平日里的官方微笑不同,颧骨升起,漂亮的狐狸眼翘出柔柔的弧度,表情明显生动许多。 让人忍不住想一再细瞧。 商辰禹极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眼,手指点进一段文字,慢条斯理地念起来: “英格尔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子,她长得很漂亮,因此很骄傲。”(注:摘自安徒生童话——踩着面包走的女孩) 他念了一行字,突然中断:“这个故事不好,换一个。” 南栀没想到他有如此孩童的一面,再次被逗笑:“你还有这爱好?” “那要看对谁。” 商辰禹挑了挑眉,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手指滑到手机另一页,声音放缓: “花园中央有一丛玫瑰树。在盛开的玫瑰花中,最美丽的那一朵里,住着一个玫瑰花精……”(注:摘自安徒生童话——玫瑰花精) 安静的车厢内,他腔调慵懒,低沉带着几分磁性,像电流萦绕在耳畔,让人不自觉松弛下来。 南栀闭上眼,商辰禹的声音越发清晰。 “玫瑰花精肩上长着一双翅膀,飞起来像小天使一样好看,花瓣就是她的房间。”(注:摘自同上) 听着听着,南栀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里的花房里,蝴蝶蹁跹,绿意盎然,围墙边几株玫瑰开得正艳,袅袅婷婷。 “这天,玫瑰花精在温暖的阳光中嬉戏,……” 南栀眼皮渐渐沉重,没一会儿睡着了。 几乎同时,商辰禹熄掉手机屏幕,转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后座的女孩。 她阖目斜靠着车窗,眉眼舒展,呼吸清浅,几缕碎发掉落下来,一半散落脸颊,一半沾到她潋滟的唇瓣。 大约是觉得有点痒,睡梦中的她微微皱起了眉。 商辰禹无意识抬起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那缕捣乱的碎发一根根别开。 长指在柔软的发丝间穿梭,反复摩挲,反复眷念,勾到最后一根时不小心触碰到她饱满微嘟的唇肉,南栀眉头微蹙,梦呓般地嘤.咛出声。 商辰禹心脏一阵狂跳,做贼般抽回手倏然坐正,抚了抚胸口低声命令司机: “开慢点。” “好的,商总。” 司机当过雇佣兵,执行率极高,更不会对老板的命令评头论足,全程目视前方,不多言语。 …… 酒会进行到一半,初步洽谈了两个合作项目的周季礼心情大好,快步去包间找南栀。 门口恰好撞见那个收拾餐桌的瘦高侍者。 “周……周总,南小姐她不在里面。”侍者唯唯诺诺。 周季礼朝里探了一眼,面露不悦:“她回家了?” “不…不清楚,”侍者知道周季礼的身份,眸光闪烁,说的隐晦,“南小姐是和小商总一起离开的。” “你说什么!” 草! 商辰禹什么时候来的?! 原本今晚是想带南栀来宣誓主权的,没料到反被他带走了! 听到两人一起离开,周季礼瞬间理智全失,再也顾不得酒会了,推开侍者朝楼下跑去。 门童有些傻眼,今晚这么高档的酒会,居然办成了马拉松,一个赛一个地往外跑。 周季礼哪里还有心情顾及门童,冲到门厅,才发现徐彻还在楼上,司机不知道躲到哪打盹去了。 而且他的车是没有资格一直停在门厅等候的,早淹没在停车场各式各样的豪车里。 好在酒店有接送服务。 “先生您好,需要帮忙吗?”门童见他神色焦急,主动问道。 上了车,周季礼疯狂拨打南栀的电话,但只响了一声便被挂断。 他攥紧拳头打给商辰禹,同样立马被挂断。 周季礼感觉自己要发疯,一把扯掉领带甩开,强压怒火给商辰禹发短信: 【你把人带你去了?想干什么!】 对面倒是回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你猜。】 周季礼咬牙切齿,一拳狠狠砸在座椅上,吓得无辜的驾驶员浑身哆嗦。 【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会跟你拼命!】 商辰禹不屑:【呵呵。】 周季礼气得喉间泛起血腥。 等他利用关系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时,那辆载着南栀的迈巴赫已经悄无声息停在了南家别墅外的草坪里。 雨夜深浓,女孩靠窗睡得香甜,商辰禹在一点点幽光里看她,黑眸的情绪浓稠如墨。 不忍打扰美人清梦,商辰禹弯起唇角,阖目陪她假寐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车灯熄灭,车厢里一时寂静无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突然小声提醒:“老板,有车过来了。” 商辰禹睁眼,看见一辆开着大灯的商务车破开雨幕朝他们疾驰而来。 白灯刺眼,商辰禹迅速抓起毛毯挡在南栀脸前遮光。 “老板,要不要我下车把人解决了?”司机以为是来上门要债的,毕竟南家身陷囹圄,人尽皆知。 商辰禹神情专注地举着毯子,淡淡道: “来的是周季礼,你下去看着点,别让他去南家发疯。” “是。” ------------ 第二十九章 让她自己选 迈巴赫静谧地开,静谧地停。 安稳的睡梦中,南栀似乎还能模模糊糊听到男人温柔的阅读声。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顶奢副驾驶座椅背,以及正前方一张骨相优越的脸。 “醒了?”商辰禹笑着开口。 南栀顿了一下,掩饰内心的尴尬:“嗯。” ( 'ロ')!!! 她居然还在别人的车上睡着了,更重要的是,车里还有两个不怎么熟的男人! 恰好手机嗡嗡震动声响起,意识刚回笼,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南栀看见是周季礼的来电便接了: “喂,季礼,我出了点事,先回家了。” 下一秒,传来周季礼暴跳如雷的吼声:“怎么不接电话,你俩在做什么?下车!” “……??”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发火。 南栀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透过玻璃窗看见车门外站着怒发冲冠的男人,以及他身后不远处自己住的别墅。 原来到家门口了。 南栀挂断电话,再次跟商辰禹道谢:“今晚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意有所指道:“需要我跟你一起下车解释吗?” “不需要。”本来就没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南栀问心无愧地推开车门。 迈巴赫的司机早撑着伞等候在车旁,看见她下来,大伞上前倾斜,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周季礼冲过去推开司机的伞,将南栀拽到自己伞下。 借着车灯一寸寸打量她,见她身上黑色礼裙熨帖,没有褶皱,发型保持完好,白玉般的天鹅颈也没半点暧昧红痕,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回去了一点。 南栀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不舒服,挣脱开他的手,耐心说道: “我吃甜点过敏了,恰好商辰禹在场,带我去药店买了药,顺道送回来了。” “下次有事记得找我,我才是你男朋友。” 周季礼面色缓和下来,知道车里的男人一直在看他们,手指故意勾起南栀下颚抬高,薄唇一点点压下去。 迈巴赫车窗装了高级防窥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将外面一览无余。 此时,商辰禹嘴角咬着烟,握着打火机的手指绷紧,眸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外面那对身影。 周季礼的唇就在她的唇边,两人呼吸纠缠,眼看下一秒就要亲上。 商辰禹心脏一阵窒息,丢掉打火机正欲推门下车,却见南栀后退两步,与周季礼拉开了距离。 呼—— 瞬间呼吸通畅,商辰禹捡起打火机继续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 “我有点不舒服。”南栀掩饰性轻咳一声,怕周季礼难堪,红着脸解释了句。 虽是男女朋友,但平日里两人肢体接触不多,有时候他忙起来,半个月都看不到影子,更别提当众亲吻了。 周季礼直起身,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把伞递给她:“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 南栀朝旁边的司机微微颔首感谢,撑着伞拎着长长的礼服裙摆,独自走进别墅。 …… 迈巴赫的车门再次被拉开。 周季礼委身坐在南栀刚坐的位置,冷冷盯着前面的人,重复道: “南栀不会喜欢你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 商辰禹偏头点燃,深吁了一口,俊逸的侧脸轮廓在烟雾缭绕下有些失真。 他将火机搁回储物柜里,目光追随着南栀走进别墅,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了,这才收回眼似笑非笑地说: “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周氏破产。” 他确实有这个本事。 周季礼额头青筋暴起,习惯性去扯领带,却发现脖子空空如也,领带早被他甩在酒店车上了。 “你不会这么做。”周季礼生硬扯唇,“那样的话,南栀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 左手落到烟缸里弹了弹灰,商辰禹瞥他一眼,半晌后散漫开口, “那就让她自己选。” “……” 周季礼背脊几不可见地弯下去少许。 他自诩自己长相优渥,再加上这些年拼命工作,短短几年占据了影视行业的半壁江山,出门在外人人敬称一声周总。 但无论长相亦或还是他的影视公司,在商辰禹面前都不值一提。 南栀会选谁? 远处天际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周季礼突然惊醒。 他在害怕什么? 这压根就是一道不会成立的伪命题。 南栀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周季礼重新挺直腰杆,理了理西装,自信地推门下车: “商总,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 …… 南栀拎着裙摆进屋时,酒店商务车和迈巴赫恰好一前一后从别墅驶离。 南凌阳刚接了几通催债电话,烦的很,转头撞见女儿在玄关换鞋。 他走过去端详了眼她身上华丽的礼裙,试探着问:“跟季礼去参加宴会了?” “嗯。” 南栀有点累,连着加班了好几天,晚上又喝了酒,这会儿只想早点洗澡睡觉,打了个哈欠敷衍地说, “就去了一会儿,没见到什么人。” “是商家举办的那个宴会吧?” 南凌阳扶额叹息, “你这孩子,今晚能去的都是高端企业家,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知道把握,给我拉几个投资回来。” “爸,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参与。” “不懂可以学,当医生有什么用?怎么,想到时候亲手给我上呼吸机?” 南栀脚步僵住,缄默片刻,闭上眼:“你要这么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是要气死我!” 听到争执声,南母拿着拖把从厨房出来,看着两人一个劲地摇头, “你们父女俩也是的,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就不能消停会儿。” “还不是你生的好女儿,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哼!”南凌阳甩袖而去。 “这死老头子,脾气越来越大了。”南母满脸无奈,“你也是的,明知道你爸压力大,还跟他怄气,真要把他气出好歹,那些债务更没法还了。” 她弯腰继续拖地,“灶台上温着排骨汤,自己去盛一碗喝。” “我吃过了。” 南栀被她母亲的话说的有点内疚,她也不想跟父亲吵的,不知为何每次都没能控制住。 面对家人时,她似乎远远没有在医院里冷静。 “有点困,明天还要上班,先上楼了。” 回到房间,洗漱完抱着电脑看了一会儿工作案例,临睡前翻了翻手机。 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商明珠:【栀栀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蛋糕里腰果,嘤嘤嘤……】 ------------ 第三十章 奇葩 商明珠:【栀栀姐,我以后再也不敢请你吃甜点了,现在全家都在训我꒦ິ^꒦ິ】 【二哥说不给我投资电影了,还要倒扣我三十万的零花钱……(⁍̥̥̥᷄д⁍̥̥̥᷅ ू )】 这件事其实不怪她,南栀太久没过敏了,对食物放松了警惕。 【我现在没事了,你别自责,是我自己没注意。】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又打了一句: 【要不?我向商辰禹说说情?】 刚发送完,她又后悔了,这话太过越界。 一闭眼,是男人心急如焚越过餐桌俯身抱起她往外冲的画面。 宴会厅的灯火那样奢靡,他的呼吸那样灼热,她什么也不敢看,脸埋下去,手指僵硬地攥住他身上那件pOlO衫衣领,揉成一团。 大雨倾泻如注,巨大的水汽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浮光掠影,夜晚的柏油马路渐渐变成四四方方浅灰色的地板砖,空旷的街道变成人声鼎沸的食堂。 南栀缓缓抬头,眼前出现十三岁的周季礼,晃眼的蓝白色上衣,校服外套不稽地敞开,他手掌撑着膝盖剧烈喘息,递过来的手十指修长,指节分明。 少年将一盒抗过敏药往她怀里一甩,面无表情道:“快吃了!真娇气,吃个坚果还过敏。” 南栀心脏骤然一缩,晃晃脑袋,腾地睁开眼将刚发过去的微信点击撤回。 但还是被对方看见了。 商明珠破涕为笑:【哇哦!(ง ꆤ.̫ꆤ)ว゛栀栀姐你也太好了!你说的话二哥肯定听的,等我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那天,我一定请你环游全世界!】 五分钟后,又一条新消息。 【栀栀姐,你不会反悔了吧?呜呜呜,我的导演梦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大哭.igp】 “……” 南栀举棋不定,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给商辰禹发去短信: 【你别责怪明珠,是我自己的问题。】 下一秒,对面发来语音通话请求。 手指顿了顿,滑过接听键,话筒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南栀听了半秒,转过视线望向窗外:“你还在外面?” 商辰禹轻笑了声,关住花洒:“不是。” 水声消弭,他喷出的呼吸声在静谧空间里愈发清晰,“有没有不舒服?” 南栀听得喉咙发紧,明白过来他在洗澡,“谢谢,我没事,先睡了。别怪明珠。” 没待商辰禹回话,她佯装平静地挂断电话。 退出对话框,随意翻了翻手机,这才发现有五六个周季礼的未接来电,时间都在一个小时前,应该是她在车里睡着的那段时间。 很显然,怕吵醒她,全被商辰禹自作主张挂断了。 难怪周季礼会暴跳如雷地出现在她家门口。 【回去了吗?别喝太多,早点休息。】 信息发过去石沉大海,南栀等的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见周季礼的回复,半夜两点多发的: 【刚结束。】 …… 台风在附近海域徘徊了一天,还真出乎意料地拐向了东海。 外面雨势渐小,急诊间却没半点停歇,打仗似的一波接着一波。 好不容易抽空,小桃抱住保温杯一通猛灌,双手双腿往凳子上一摊,足足缓了半刻钟才勉强回过神来。 “这都是什么病人嘛,为了寻求刺激一个比一个离谱,身体都不要了……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这算啥,我还见过更离谱的……”旁边一急诊护士瞥见路过的主任,赶紧闭嘴。 小桃被勾起好奇心,待主任走后,凑过去碰了碰她胳膊:“喂,见过什么?说来听听。” “见过一女的……”护士漂亮的眼睛左右四顾,手拢住嘴压低声音,“她身上盖着床毛毯……” “毛毯下是什么?!”小桃着急道。 下一秒,门口骤然响起叫唤声。 “喂,你俩在这嘀嘀咕咕干嘛呢,又来病人了,南医生正找你呢,小桃,还不赶紧过去帮忙。” (๑⁼̴̀д⁼̴́๑)ッ‼ 谈话猛然被打断,小桃刚灌进去的水差点呛出嗓子。 “噢噢!我马上来!”她起身将保温杯往柜子里一搁,戴上口罩麻溜跑了出去。 急诊间,混乱的脚步声、叫喊声,机器运作的嘀嗒声,与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磨得人神经紧绷。 移动病床的滑轮被推得嘎吱嘎吱飞转。 上面躺着一位双眼紧闭、脸色发青的老婆婆,病床四周围着哭天抢地的家属。 “医生!我妈在洗手间摔了一跤晕过去了,你们快看看还能不能救?” 南栀拨开众人挤进去,翻看病人眼皮察看瞳孔,再探鼻息脉搏: “病人家属都让开!别耽误抢救!” “医生!”一个烫着满头卷发的女人抓住南栀白大褂的袖子,神色紧张:“抢救大概要多少钱?我妈没交医保。” 病情紧急,南栀无暇顾及,和护士奋力推着病床往检查室跑:“新农合也没有?” “没……没有。”女人目光闪躲,神色扭捏,“那个一年也要交好几百呢。” “你们先让一下!” “医生你先说个数,我们也好心里有底。”女人丈夫接话道。 “对对,”女人妹妹点头附和,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千块能不能治好?” “先去缴费,具体费用得做完检查后才能评估。”南栀手脚麻利地给老婆婆戴上吸氧面罩,“要是骨折严重,需要立马手术。” “手术?手术就不做了吧?我妈今年都76了,这么大年龄还是别折腾。” “手术费得上万吧?小妹你也真是,妈在乡下住着好好的,非要把她接过来过生日。我跟你说,这医药费你家得出大头。” “凭什么我出大头?弟弟不是从国外过来了嘛,把他也喊过来,咱们三家平摊。” 小桃冲过来撞开说话的两人,给老婆婆量血压、做心电图。 那年龄小一点的女人追过来指责她: “你这医生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我的鼻子花了好几万呢,撞歪了你赔啊?” 切,给亲妈几百块舍不得交,自己穿的人模狗样,四五十岁了还整容。 小桃偷偷翻了个白眼,嘴里客客气气:“抱歉,急着救人,没注意。” 南栀怕家属为难小桃,岔开话题道:“病人心率已经恢复正常,应该很快会醒过来,家属去缴费准备照Ct。” 一听说要缴费,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即刻不吭声了,姐妹俩大眼瞪小眼,没一个行动。 就在这时,床上的老婆婆悠悠转醒。 她面色依旧苍白,但不再发青发紫,缓慢地转动眼珠子望向自己女儿,颤巍巍地伸出手,“……素……芬……” 小女儿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妈,你别急,我这就去挂号。” 照完Ct发现老婆婆盆骨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安装固定支架,费用不少。 这下七八个家属谁都不说话了。 半个小时后,最终还是大女儿发话道: “要不,咱还是让妈回家躺着好好休养吧?” 二女儿不敢看母亲眼睛,转过脸说:“对,西医不靠谱,动不动就剖这剖那的。咱抓点中药吃,我认识一个厉害的中医,吃几副药应该会有起色。” 南栀看一眼床上的病人,老人头发灰白,浑浊的眼睛落到凹陷的眼窝里,泪水在打转,让人不觉怜悯。 南栀深吸一口气,对她的小女儿争取道:“手术成功几率很大,建议你们不要放弃。” “说的轻巧,不要放弃,噢,你给我们报销啊?” 尖酸,无情。 老婆婆闭上眼,转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滑落,流过刀刻般密密麻麻的鱼尾纹和枯枝似的脸颊。 她费力地拔掉氧气罩,声音嘶哑极了: “医生,我要出院……” ------------ 第三十一章 变着法子送钱 老婆婆最终还是出了院。 偶尔有值班医生心软,看着病人实在可怜,会自掏腰包出钱治病。 但这次费用需要好几万,术后护理周期又长,南栀也爱莫能助。 中午去食堂吃饭,刘敏捧着餐盘走过来,看见南栀故意拔高声音阴阳怪气道: “某人不是有个总裁男朋友吗,有钱给医护人员送私房汤,怎么不掏钱给那老太太治病?” 医院的八卦传播很快,急诊发生的事早在各个小群里传开了。 刘敏嗓门不小,见状,周围目光纷纷朝这边望来。 小桃气坏了。 大庭广众下,南栀不会自降身份跟刘敏对骂,小桃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身子前倾往刘敏身上嗅了嗅,随即以手扇风,表情十分夸张地嚷嚷: “我当是哪里的粪池爆炸了,这么臭,噢,原来是刘初级医师开口说话了。” 她故意将“初级医师”四个字咬得很重,刘敏顿觉颜面尽失,脸色一片涨红,双眼淬毒似的盯着小桃,恨恨地说: “你小小一个助理敢这么跟我说话,还不是狗仗人势,哼,等会儿我就去主任那里投诉。” “投诉什么?话题是你先挑起的。”南栀微恼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刘医生这么有善心,以后我会让没钱看病的病人都去找你。” “到时候我再努力集资集资给刘初级医师铸尊佛像,”小桃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作虔诚状:“恭迎刘圣母大佛归位。” 刘敏父母就是普通的双职工家庭,爷爷瘫痪在床,哪里有闲钱接济别人,她自知刚才失言,羞红着脸跺了跺脚端着餐盘走开了。 韩婷婷瞧着女人走样的背影摇了摇头,叉了块西瓜对南栀说: “南医生,别理她。听说她最近相了十几次亲,男方都没看上,这不,心里失衡了,像条疯狗似的逮着机会就咬人。” 旁边另一个医生接话道:“态度还差,三天两头遭病人投诉。就她这样子,还想升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下放到县医院了,等着吧。” 南栀压根就没把刘敏放心上,两人能力、相貌都是云泥之别,把她当对手,反而降低自己档次。 她笑了笑,没多说话,随手打了几个菜和小桃在角落里坐定,翻看手机。 一个小时前,周季礼发来短信: 【最近要忙苏芒娱乐的收购,另外还有两个新项目在谈,没时间陪你。想要什么,等忙过这阵补偿你。】 南栀知道他是个工作狂,忙起来没日没夜,半个月不见是常有的事。 难得他主动报备,南栀弯了弯唇,给他回信: 【好,你忙你的,我什么也不需要。】 刚发送完,对面小桃举着手机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 “南姐,发工资了,多了五百块呢,我是不是加工资啦!” 她打开工资明细,一条条下翻,“嘿嘿,原来上月绩效打的A,难怪钱多了好几百。这个月这么忙,应该也能拿到A。好开心啊,南姐,今晚下班后我请你去吃宵夜吧ꈍꈊꈍ ” “宵夜就算了,最近挺累的,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下次我请你。” 南栀收回眼,打算看看自己的工资,这时有人隔着几张餐桌叫她: “南医生,张主任找你,让你去趟办公室。” “好,我马上去。”南栀颔首起身。 …… 办公室里,张主任看着对面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小魔头发愁得厉害。 他泡了壶龙井恭恭敬敬地端过去,“商小姐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商明珠两指捏着墨镜往额顶一推,眼睛睁得圆圆的,笑嘻嘻地说: “主任,我不是来给医院投资的。要是我二哥过来,你或许还可以顺道敲一笔,但我没钱。” “……”说的他跟要饭的似的。 这小魔头果然比小商总难伺候。 张主任脸上堆满褶皱,恭维道,“商小姐您这是哪儿的话,您要是没钱,那我们早喝西北风了。” “你们吃土还是喝风跟我没关系,”商明珠完全不给他面子,慢悠悠地打开包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支票,话锋一转道, “不过呢,我今天确实是来送钱的。” 张主任眼睛一亮,双手下意识想接,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商小姐,您刚才说不是来投资的?那这支票……” “当然是给栀栀姐的咯~” 商明珠将支票往桌上一放,随着动作,手腕上戴的价值七位数的手表,毫无怜惜地磕碰到桌面。 张主任看的心惊肉跳,好奇地探头过去,只见写着五十万,支票下方盖着“商云航空”的公章。 “这……?” 他瞬间回想起上周的新闻热搜,终于明白过来商明珠口中的栀栀姐指的是南栀。 顿了下,惊讶道,“上次小商总不是亲自登门送过锦旗?” 那面旗子现在还在南栀办公室挂着呢。 “锦旗是锦旗,小学生考个试还要以资鼓励呢,何况栀栀姐在飞机上救人,奖励现金不是应该的吗?” 商明珠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而后掏出单反塞进张主任手里,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张主任,待会儿麻烦你把我和栀栀姐拍漂亮点,多拍几张,照片要挂在商云航空官网首页。” “……” 张主任看着手里的单反,又看看桌上的支票,心想对医院来说总归是件值得宣传的好事,于是赔笑道: “商小姐您稍坐一会儿,我现在就叫人请南医生过来。” “等等。” 张主任驻足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明珠快步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单反,表情非常直白:“算了,我还是找个靠谱点的摄影师来拍。” “……” 十五分钟后,南栀来到张主任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商明珠一见她进来,热情地跑过去抱住她胳膊: “栀栀姐,我特意向你赔罪来了。昨晚是我粗心大意,害你过敏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张主任看得张口结舌,刚才还对他指手画脚的小魔头,这会儿居然像只顺过毛的狮子,在乖乖向南栀道歉。 他暗暗打量起南栀。 女孩气质和五官都无可挑剔,长相漂亮却没有锋芒,为人低调,工作勤快,手术精湛,处事冷静,一年到头几乎没有被病人投诉过,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不用赔罪,好妹妹,我这不是没事吗。”南栀很意外明珠特意来这跟她道歉,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淡淡看向张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 第三十二章 排场 商明珠斜他一眼。 张主任赶紧道: “是这样,南医生。” “商云航空公司感谢你上次在航班上的挺身而出,特意请商小姐做代表过来颁发奖金,这里是五十万支票,你拿好一会儿和商小姐拍个照。” 五十万对商辰禹微不足道,明珠本来没打算弄排场,但转念一想对南栀有利,便改了想法,要弄就弄大一点。 南栀看着递到眼前的支票怔了怔:这钱对以前的南家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她不吃不喝工作两年才能拿到。 张主任多多少少了解点她家情况,见她犹豫便将支票往她手里一塞,自作主张道: “院长说了,医院再给你奖励五万块,并且已经向市里申请‘最美医生’、医德先进个人和先进团体等荣誉。南医生,感谢你为医院添光添彩,以后再接再励。” 商明珠接了个电话,挽着南栀的手往外走,笑盈盈地说: “摄影师到了,栀栀姐,我们去拍片。” 张主任整理下衣冠忙不迭追了上去,不忘拿出手机给院长通风报信。 等他来到医院大门口一看。 无数盏聚光灯围着,数不清的工作人员,长枪短炮的各种镜头…… 张主任再次傻眼。 这哪是拍照片, 这是拍电影吧! 不行,这场面他hOld不住,得请院长出来才行。 就在张主任搬救兵的时候,商明珠回头问他: “我们在哪拍呀?给找个地。”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并不繁忙,大厅里稀稀拉拉滞留着几十个等报告的病人,此刻听到动静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张主任得了院长指示,火速往旁边的假山流水一指道:“商小姐,在这儿拍怎么样?这里风景好,空旷。”还能把医院招牌拍进去。” 商明珠打量一眼环境,点头:“可以。” 抬手招呼工作人员和设备进来:“你们都动作快点,争取半个小时内搞定,别影响医护人员午休。” 众人异口同声:“没问题,商导。” “一号机就位,二号机就位,灯光准备。” 商明珠指挥完,再次亲密地挽起南栀的手,用两人听见的语调撒娇: “栀栀姐,你别拒绝,就当让我提前过过导演瘾了。” “南医生,宣传工作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好好配合商小姐。”张主任拿出一点领导的派头,“你们先拍,院长很快就过来。” 拍摄声势浩大,几分钟后,不止滞留的病人,听到风声的医生护士,甚至连住院部的病人有几个都偷偷溜了出来。 周围的眼光不断汇聚,羡慕、嫉妒、探究…… “哇,医院是不是要把南医生捧为形象大使?这么大张旗鼓给她拍片。” “这应该是小魔头带来的团队,你们注意看,现场工作人员都在听她指挥。” “还真是,这么说是商家要捧她喏。南医生运气真好,哎,那天要是我在飞机上就好了。” “天啦,院长来了!” “啊,院长和她们拍合照了!” 小桃在人群里找了我,故意走到刘敏面前说:“刘初级医师,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你这辈子在梦里也没有的噢~” “就是,不自量力。嫉妒谁不好,非要嫉妒南医生。是人家抢了你的主治医师吗,你自己这德行能不能升职心里没点数?” “听说前几天还误诊了一个怀孕8周的病人,说没胎心,要人家清宫。结果人家换个医生照b超,胎心胎芽正常。那女孩气坏了,今天特意去她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说刘医生,你就不能花点心思好好钻研钻研业务?和你一起共事还挺丢人的。” 刘敏煞白着脸,攥紧拳头往后躲开了。 …… 半个小时后,拍摄结束。 祁院长对商明珠的印象大为改观,主动伸手,笑道:“听说商小姐打算进军影视圈,相信不久之后会成为第二个李安。” “祁伯伯,我是商明珠,世上独一无二的商明珠,才不要当别人第二呢。” 祁院长哈哈大笑:“那不知小商导有没有空赏光,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下次吧,下次我给祁伯伯带点好茶过来,今天就不唠叨了。” “好。”祁院长不勉强,“回去代我向商董问好。” 说罢,他转头看向南栀,语重心长道: “南医生,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医院的未来就需要像你这样品德兼优的人才。我打算今年再升一批高级医师,妇产科中,你和董医生都非常优秀,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南栀恭敬道:“谢谢院长,我一定努力。” “听说你今天在急诊科帮忙。来急诊的病人复杂,病情急,医生反应要快,判断要准,你在那可以好好锻炼锻炼。” 院长很少当面提点人,南栀莞尔:“我会的。” “实验室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要是遇到困难了就找张主任。” 南栀再次道谢。 “栀栀姐,看到祁伯伯这么关照你,我就放心了。”商明珠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回去。 南栀虽不涉足商场,但人情世故弯弯绕绕还是懂的,笑着说:“托你的福。” “说什么呢,这么见外。我还要谢谢你,昨晚帮我向二哥说情呢。” 南栀想起昨晚那通电话,抬头望了望外面的雨丝,淅淅沥沥的雨声落进耳里,她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我的话没那么好使。” “你的话当然好使啦!你的话在他那简直就跟圣……”商明珠戛然而止,一拍脑门,赶紧开溜:“我要去修改剧本,栀栀姐,下次再来看你啦~” 商明珠逃也似的跳进汽车后座,噼里啪啦给商辰禹发语音: “二哥,五十万支票送出去啦,我和栀栀姐还拍了照,照片保证让你满意。累死我了,不行,那部电影你得再追加一个亿投资,不然我现在就去跟栀栀姐爆料:汤是你偷偷送的,支票也是你让送的,还有白清欢的票房你也……”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商明珠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怎么会呢,我刚才就是说着玩的。二哥你放心,无论刀山火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帮你追到栀栀姐誓不退缩!” ------------ 第三十三章 忙碌的一天 回到急诊科,几乎半个医院的人都跑来套近乎。 “南医生,刚刚祁院长和你聊什么了?是不是要给你升职加薪?” “南医生和商明珠怎么认识的?我爸的公司最近想进军半导体行业,你能不能帮忙和商家牵个线?” “南医生没有化妆还那么漂亮,果然是天生丽质、国色天香。” 就连医院里公认麻醉科冷面萧医生也罕见地朝她抛出橄榄枝: “明晚有五月天的演唱会,我朋友刚好抢了几张票,不知道南医生有没有时间?” “……” 各种套近乎的手段五花八门、络绎不绝,最后还是急诊主任出面终止了闹剧: “一个个都这么闲?下班后留下来一起观摩南大张教授的手术录像。” 听到这话,其他科室医生瞬间溜了,留下急诊的叫苦连天。 小桃戴上口罩,悄悄对南栀做了个鬼脸: “人家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今天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谁能想到两个月前,他们还等着看你家破产的笑话呢。” “无所谓。”南栀不置可否。 小桃碰了碰她胳膊,嗫嚅着小嘴说:“喂,韩医生……他约你看演唱会,你去不去?” 为什么会这么问? 南栀奇怪地看她一眼,小桃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看不清神色,但通红的耳垂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喜欢韩医生?”南栀双手落进口袋,挑眉问。 “不……不喜欢,谁喜欢他了,南姐你别瞎说。”小桃慌忙垂眸,低头一下一下踩着脚底的轮子。 看着她,南栀仿佛看见自己很多年前偷偷喜欢周季礼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 会关注他几点几分进的教室; 会在老师点他名字答题时紧张地手心冒汗; 会去操场看他打球,在他视线不经意落在自己身上那刻,心跳加速…… 现在两人在一起了,反而鲜少再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南栀抬眼望向窗外,想了想说:“要不要我帮你约韩医……” 后半句被一阵仓皇而凌乱的尖叫声打断。 “医生!肠子出来了……好多血……救命啊!!” 南栀与小桃对视,两人脸色皆是一变,迅速拉开休息室的门疾冲过去。 来人身材十分魁梧,左手捂着耳朵,右手堵住腹部,鲜血顺着手指蜿蜒而下,在他脚下汇成一条毛骨悚然的血路。 同他一起来的壮汉,脑袋肿成了猪头,左右肩膀上插着好几块碎玻璃,边打酒嗝边嚷嚷: “医生都干啥玩意呢,虎了吧唧的,还不出来给我兄弟缝两针!” “……” 整个急诊大厅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被肾结石折磨的痛苦呻.吟的男病人也不喊了,全都看山顶洞人似的看着进来的两个奇葩。 等洗胃的病人哼哼唧唧地从床上抬起头,问:“兄弟,你俩这是遇到劫匪了还是咋滴?” “没什么,跟隔壁那桌几个孙子打了一架,打输了。” 肩膀插玻璃的壮汉不以为意,看见南栀过来瓮声瓮气地说,“那啥赶紧给我兄弟缝两针,别把他肠子漏出来了。” 接着打了声酒嗝,又补了一句: “你们怎么叫了半天才出来,老奶奶上炕啊,磨磨唧唧的。” “我们的速度都快赶上部队出操了,你要是觉得哪里有问题,等病好了可以到服务台那投诉。”小桃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边说边打电话找外科医生帮忙。 南栀搀扶着那位流血严重的伤者躺到病床上,推着他往紧急手术室跑: “耳朵怎么了?” “那马猴子扇了我几十个耳光,可……可能耳朵给扇聋了,一直嗡嗡响。”这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说话舌头直打结,酒气醺天。 南栀剪开他的T恤,患者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倒抽一口冷气:“报警了吗?” 说话间,麻醉师、护士、外科主任前后进来,南栀主动让出位置。 主任观察了一下患者伤势,回头对南栀说: “南医生,你协助我一起手术。” “好的。”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下班才结束。 小桃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哭丧着脸收拾自己的包包: “好累啊,南姐,本来还想请你吃烧烤的,实在不想动了。” 南栀脱下外套洗手,镜子里倒映出她疲倦的眉眼:“明后天休息,你回去可以好好睡一觉。” 听到休息两个字,小桃一下子满血复活,蹦起来往外走: “明天一定要睡到自然醒,南姐,拜拜,周末愉快!” 南栀擦干净手,拿起包里的支票看了看,又扫了眼手机里的工资,抓起车钥匙往停车场走。 …… 南家别墅。 旁边江中渔火闪烁,不时有游艇经过。 南栀撑着伞从后备箱抱下来一个大盒子,隔着大门朝里喊:“漾漾。” 平日这会儿关在房间里上补习课的南漾此刻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喊声一蹦一跳地跑出院子: “姐姐!你下班啦~” 南母循声跟来,伸手摁亮廊下的壁灯:“外面下雨,你叫他出来干嘛。” “当然是出来收礼物咯。”南栀俯身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着将伞往他头顶倾斜。 南漾看见盒子一脸惊喜:“哇!是车模!妈妈,姐姐给我买车模了!!” “发工资了?”南母走过去,从女儿怀里搬过盒子往里走:“进屋再看,别淋着了。” 小家伙很开心,视线没离开那辆玩具车,屁颠屁颠跟着母亲进屋,不忘说道:“妈妈,我是男孩子,不怕淋雨。” “你才多大就自称男孩子了。”南母被他逗笑了,将盒子放在客厅地毯上,拿纸巾给他擦鞋面的雨水。 “不用擦,反正待会儿要洗澡。”南漾踢掉鞋子,一心惦记着拆礼物。 南栀拎着一个购物袋随后走进来:“妈,这是给你和爸爸的礼物。” “什么?你这孩子,给我们乱花钱干什么,还不如给自己买套新衣服。” “我不缺衣服,上班穿的白大褂,用不着买。” 南栀取出购物袋里的一套化妆品和茶叶,坐在沙发上笑看南漾拆箱。 “姐姐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当然喜欢~”南漾趴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揭开车模上的亚克力透明盖,捧起车模举到眼前仔仔细细观赏:“姐姐对我最好了,咯咯咯~” 南凌阳从书房出来,扫一眼茶几上的物品,摘掉老花镜:“这都是季礼买的?” “爸,我买的。” 南栀没急着拿支票,转了一万五工资给母亲,不紧不慢地说: “今早急诊来了位骨裂的老太太,几个女儿女婿都在,也不缺钱,但就是不愿意付手续费。” “还有这事?”南母问,“这老太太怎么骨裂的?” “年纪大了,不小心在卫生间摔了一跤。” 南母看了看脚底的防滑鞋,皱眉道:“这子女赡养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怎么连手术费也不愿意出。” “走法律程序的话,是可以强制执行,但要时间,老太太的病情也耽误了。” 南凌阳抿了一口茶叶,暗自揣摩着女儿说这件事的意图:“最后怎么样?” “没做手术,出院了。”南栀盯着弟弟手里的玩具,嗓音淡淡的。 “……”怎么听着像敲山震虎? 南栀这要暗示他们什么? 儿子还年幼,等不到成年,他已经老了。 南凌阳远远看着那个兴致勃勃玩礼物的小孩,灯光笼罩着他稚气的脸庞,眉眼与南栀有几分相似。 他破天荒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最近的态度,好像每次父女俩见面都不欢而散。 那身债压的他喘不过气,但归根结底,房地产是他投的,与女儿无关。 倘若再逼着她问周季礼要钱,恐怕南栀会学老太太那几个无情无义的女儿,以后撒手不管了。 南凌阳咳嗽一声,内心波涛暗涌,表面心平气和: “买的茶叶看着不错,等哪天不忙了我在后院腾一小块地,专门种铁观音。” 南母以为女儿在说医院新闻趣事,听了后没多想,从厨房盛了碗胡萝卜山药排骨汤,自顾自地说: “最近工作很辛苦吧?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季礼公司的女孩子那么多,哪个不漂亮,哪个身材不好?你别光顾着忙了,也要注意下形象,收拾收拾下自己。” ------------ 第三十四章 红星鸾动 “他不是那样的人。” 南栀下意识地维护,双手接过汤碗,斟酌片刻,还是决定把话挑明: “爸,季礼他新谈了两个新项目,后续会投入不少资金,应该没有闲钱来帮你。” “……” 话落,屋里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南母担心丈夫像往常那样发怒,紧张地不停朝南栀使眼色。 须臾后,南凌阳长叹口气,环顾这栋住了好几年的别墅苦笑道: “算了,明里暗里说过这么多回,他要有心早帮了。” 南母松了口气,在丈夫身侧坐下,揩了揩眼尾哽咽道:“死老头子,你想开了就好,就怕你天天为难女儿。” “你没听她说,那老太太受伤了儿女有钱也不管嘛,我哪里还敢再天天为难她。” 南凌阳脸上挂着久违的慈祥,手掌抚摸妻子后背,不无感慨的说: “只是一旦破产,要连累你们陪我吃糠咽菜了。” “又不是没吃过苦,我刚嫁你那会儿,家徒四壁,屋里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还不是互相搀扶着走过来了。”女人目光虚空地望着墙壁上那枚古老的挂钟,美眸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南凌阳也看着那挂钟,搭在她后背的手掌上下抚了抚,无声安慰。 “爸爸妈妈,你们不用发愁,等我长大了,会赚很多很多钱给你们花。”小家伙抱着玩具车跪坐在他们前面,满脸认真道。 “哈哈,好啊,我儿子有志气!”南凌阳那点惆怅烟消云散,摸摸他的后脑勺,“我等着你将来做羊城首富!” “首富就算了,首富肯定是商家。”南母也跟着笑,“儿子能进前五就已经很棒了!” “不,我要进福布斯全球榜前十୧⍤⃝ ” “吆,还知道福布斯呢,人小鬼大……” 客厅里回荡着其乐融融的欢笑声,南栀放下汤碗,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父亲。 他额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头发几近全白,眉宇间有道明显的川字纹,双眼浑浊而无神,何时起,父亲已如此苍老。 南栀取出包里的支票,两指推到茶几上:“爸爸,这五十万你先用着。” 五十万? 夫妻俩疑惑地拿起支票。 “商云航空?是不是上新闻那次,在飞机上救了个早产的孕妇?” “是。”南栀微笑点头。 “商家果然有钱,出手就是五十万。”南凌阳看了片刻,将它还给南栀:“这钱你自己留着吧,就算公司破产,你名下的资产银行不会收回。” …… 难得睡到自然醒,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 南栀推开窗,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花园里的芍药海棠簌簌吹落了一地,那几棵荔枝树倒是愈发青翠,沉甸甸的果子挂满枝桠,再有半个月就能熟了。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走过去一看,好几个应莺的未接来电。 她笑了笑,手指划拉接通键,点了外放。 “宝宝,你终于听电话啦,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 “怎么会?”南栀换了条裙子下楼找东西吃,“今天休息,醒得比较晚。” “嘻嘻,我当然知道宝宝你今天休息啦,我可是对你的排班表了如指掌。” 应莺声音明快,“我朋友在茂州开了个度假村,有温泉还有云海、溶洞,青山绿水环境很好。你最近不是工作忙吗,正好去放松放松,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南栀听说过这个度假村,“南光寺是不是在那附近?” “对对,就在那里。”应莺趁热打铁,“那里菩萨签特别灵,我们去拜拜,你就当陪我求个好姻缘。” 南栀没立刻答复,电话的外放功能没收,她妈妈听到对话笑着说: “不上班就和小莺出去玩玩,女孩子家家的,别整天闷在家里故作深沉。” “哇噢,”应莺在那头叫的更欢了,“伯母,您和伯父带着漾漾一起来呀,我给你们准备vip套房。” 南母:“我倒是想啊,但下午有家教老师上门给漾漾补课。至于你伯父,他就更去不了,一大早到公司瞎忙活了。” 应莺:“好吧,那今天我和南栀先去探探路,好玩的话,等漾漾放暑假再陪你们一起。” “行,你俩玩开心点,”南母笑道:“寺庙那么灵,说不定过几个月我就能喝到小莺你的喜酒了。” “那必须的。”应莺在那头大笑起来,“不止喝喜酒,我还揣一对龙凤胎,结婚、满月一起办了!伯母,你可要把红包准备好哦~” 电话挂断不到一个小时,应莺的骚包绿兰博基尼开到南家别墅。 等了不到半分钟,南栀便下了楼。 她穿着一条黄色缎面长裙,上半身是件新中式的绸缎对襟,长发用一根蝴蝶造型的银簪低低挽了个髻。 应莺惊为天人,上前接了南栀手里的手提袋,围着她前前后后转一圈,由衷惊叹道: “宝宝,你这身也太好看了叭,在哪家店买的?我现在就打电话定两套。” “我妈买的,我帮你问问。”南栀打开车门矮身坐进去,给母亲发信息要店址,懒洋洋地说,“她说今年流行新中式,见我夏天没买新衣服就给买了。” “流行是流行,但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人里,只有宝宝你穿的最好看。” 应莺将手提袋放进前备箱,嫌弃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裙子和麻花辫,发动汽车前嘀咕了句: “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走清纯风了,哼哼,清纯在端庄温婉面前一文不值。” 南栀将店址发送给她,拉过安全带勾了勾唇: “温婉在百变面前一文不值,应莺大小姐,您可是能驾驭各种风格的百变小孔雀。” “宝宝你真会说话,我爱听~” 出了城,兰博基尼向茂州疾驰。 南光寺位于翠微峰的半山腰之上,山高谷深,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庙里常年人流如织,香客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挤进大殿。 但商仲池与方丈甚为熟络,每年供奉的香火钱高达七位数。 此次商辰禹和母亲邱云浓、妹妹商明珠过来,就是方丈亲自接待。 “商施主,请掷筒。” 方丈将签筒递于商辰禹,目光示意他开始。 男人面色肃俊,长指拿过签筒轻轻摇了摇,有一支掉落在地。 他俯身拾起来,指腹在竹签上摩挲少许,抬起手腕。 方丈接过竹签瞧了瞧,微笑道:“不知商施主所求何事?” “姻缘。” “稍等,”方丈走进殿里,自一旁的柜中取出签文,“请过目。” 商明珠大大咧咧地拿过来一看。 签文是:【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上上之卦】 下附签文注解: 【红鸾星动。】 ------------ 第三十五章 小商总的套路 下面附着注解: 【红鸾星动,婚姻有展颜之机,若伺机而动,必有所获。】 商辰禹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漫不经心地问:“签文写的什么?” “说你的正桃花要来了,二哥,恭喜恭喜。”商明珠调皮地掀了掀它。 “真的?”正在写祈福牌的邱云浓听到这话,忙不迭偏过身看去,不由大喜过望:“大师,小禹这是要动姻缘了吗?” 方丈不动声色地睨了眼商辰禹,继而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佛号:“确有此事,商施主红鸾星入命宫,怕是好事将近。” “太好了!” 邱云浓眼里的笑意扩散到整个面部,但只过了一瞬便淡了下去,疑惑道, “可是小禹只喜欢南家那丫头,那姑娘有男朋友,难道还有别的女孩子能入他的眼?” “这签不准,我没打算娶别人。”商辰禹很快否认。 “都说南光寺的签很灵,二哥,你自己瞧瞧,红鸾星动,红鸾就是正桃花的意思。” “那也不准。”商辰禹看都未看一眼。 “……”邱云浓见他不为所动,她拿过签文逐字逐句看一遍,望向方丈,“大师,这哪里出了问题?” “签没问题。” 方丈的目光再次从商辰禹脸上掠过,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违心地说: “商施主姻缘早已注定。天机不可泄露,夫人无需干涉,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这……”邱云浓十分不解,儿子找女朋友她怎么会干涉呢,开心还来不及,“大师能否多给点提示,那姑娘是胖是瘦,多大年纪,现在身在何处?” 商明珠在背后偷偷朝她哥竖起三根手指,笑着挽上邱云浓胳膊,眨眨眼:“妈,我猜这上面说的姻缘应该就是指的栀栀姐。” “南栀?可她正和周季礼好着呢。”邱云浓更加疑惑。 “哎呀,妈。”商明珠点开微博,“周季礼根本就配不上栀栀姐,他跟那个女明星分分合合、藕断丝连,你看,昨晚两人还在一起喝酒。” 邱云浓凑到手机屏幕前点开照片放大,皱眉道:“这不是电影庆功宴合照吗?乌泱泱一大帮子人,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正常上下级关系合照姿势有这么亲密吗?瞅瞅,白清欢的脸都贴到他胸膛了,他不得躲开点?还有,他俩前段时间还被狗仔拍到一起去酒店呢,要说没鬼才怪,这个周季礼肯定做了对不起栀栀姐的事。” 商明珠眉飞色舞,将上次的热搜照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邱云浓对南栀印象挺好,再加上儿子喜欢,爱屋及乌,虽对女儿的话将信将疑,到底还是说了句: “既然有女朋友了,出门在外是该注意分寸。”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辰禹,我们家的规矩你也知道,绝不能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追南栀得等他们分手以后再说。” 邱云浓骨子里比较传统,再加上年轻时,想爬商仲驰床的女人太多,对此她深恶痛绝。 空气静了好几秒。 商辰禹取了块祈福牌,劲瘦的手指执起毛笔落下墨汁,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他们正在聊的话题与自己无甚关系。 大殿烛光洒落他脸庞,愈发衬的面若冠玉。 商明珠看了看他,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只挑下半句笑嘻嘻回道, “那我就帮二哥求菩萨保佑栀栀姐和那个男人早点分手咯~方丈大师,这应该不算有违天道吧?” 方丈闭上眼,像是在回应商明珠,又似在对商辰禹说:“阿弥陀佛。自古姻缘天定,非人力谋求,小施主无需多虑。” 但这句话在邱云浓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她高兴道:“连大师都这么说,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我得赶紧挑几件礼物给那孩子当见面礼。” “……” 方丈欲言又止,正巧商辰禹的祈福牌写好了,他拿起来吹了吹,几不可察地微转牌面。 方丈抬眼,一下看见了那上面笔墨未干的数字:一百万(香火钱)。 方丈再次闭上眼睛,情真意切道:“阿弥陀佛,夫人所说极是。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商施主命中姻缘已至,邂逅良人,并蒂莲开只是时间问题。” “哇噢,这么说今年我要多位嫂嫂了。”商明珠开心地拍手,“我也要好好准备礼物才行。” 始终担心二儿子会孤独终老的邱云浓这下放心不少,笑着点商明珠脑门, “你呀你,什么时候谈个正经男朋友带回家?瞧瞧你身边的男人,走马观花似的天天换,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哼哼,谁敢笑话我,不换怎么知道哪个男人适合我。” 商明珠理直气壮,双手搭上母亲肩膀推火车似的推着她往大殿外面走,嘀咕道, “妈,我肚子饿了,我们现在去吃饭好不好~” 邱云浓心情很好,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啊,辰禹想吃什么,斋饭还是去酒店那边看看?” 商辰禹放下祈福牌,缓步迈出门槛:“出去转转再定。” 三人告别方丈,刚出寺庙,余光瞥见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商辰禹倏地顿住脚步。 今天难得不下雨,绿树婆娑,她身上的黄色绸缎长裙垂感很好,走动时裙摆贴着莺白的小腿,水波似的荡开。 长发被一根玉簪盘起,固定在后脑,配着一件轻薄的浅色新中式提花上衣,身段婀娜,腰肢纤纤。 女孩偏过头和应莺说着话,不见正脸,但气质使然,早已美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来来往往的男游客频频侧目,有的甚至打开手机拍起照,商辰禹拧眉,莫名感觉呼吸有些发紧。 “咦,好巧呀,一出来就遇到栀栀姐!”商明珠惊诧道。 邱云浓刚出寺庙就看见南栀,心底对刚才的签文愈发深信不疑,拉着女儿就要回去准备礼物,挑订婚日子,确定宾客名单。 “妈,别急,难得栀栀姐有假出来玩,咱们一起吃顿饭。” 邱云浓回神,笑道:“哎呀,你看看我,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你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想得周到。” 说罢扭头看儿子,只见商辰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前面的女孩,眸光缱转百回,整个人变得和平常不一样起来。 ------------ 第三十六章 想去吗? “怎么样,这的环境还不错吧?” 两人刚在酒店放下行李,一路晃晃悠悠走到南光寺,应莺像个敬职敬责的导游叽叽喳喳个不停: “度假村是商家几年前开发的,现在是茂州最热门的景点。这座南光寺历史悠久,据说是明朝建的,里面还有朱棣亲笔题词的牌匾。” “你看庙前那座韦陀菩萨,他的降魔杵是扛在肩上的,这表示寺庙管吃管住,正好,肚子有点饿了,等会儿咱们去蹭斋饭。” 旁边一位穿着嘻哈风的帅气大男孩,隔着应莺,目光落在南栀,趁机插话道: “我听说寺庙管不管饭,要看门口的韦陀菩萨,没想到这位漂亮小姐姐也懂这些。” “那当然咯,我懂的可多呢,” 应莺飞快回忆着昨夜刷到的视频,连比带划现学现卖道, “你看他的降魔杵,如果头朝下,那说明不管饭;如果菩萨双手合十,降魔杵横放,说明只管吃,不管住。咱们眼前这位最大方,降魔杵朝天,什么都管,普渡众生。” “原来是这样,学到了。这里香火这么旺,确实有能力给香客免费提供食宿。” 男孩长相英俊,每个眼神都好似在抛钩子,他观察着南栀的神情,眉眼动了动, “我听很多人说过庙里求姻缘很灵,单身狗保有桃花,暗恋者保两厢情愿,有对象的保白头偕老,要不要一起去看——” 话未说完,视野里出现一件质地考究的白衬衣,男孩下意识抬眼,看见一个五官完美的男人目不斜视地来到南栀身侧。 商辰禹垂眸看着南栀,唇边括弧浅而迷人: “想去吗?我带你们。” 白衬衫妥帖地敛进裤腰,法式衬衫的袖口往上褶了几圈,线条流畅的手腕戴着一只名贵的鳄鱼皮腕表。 他神态松弛,看似慵懒,但在这表象之下,仿佛隐藏着不易展露的獠牙。 有路人认出来,立马谄媚道:“是小商总,没想到在这儿能看见他。” “哪个小商总?” “羊城还能有几个小商总,当然是商家二公子商辰禹了。” 商辰禹问着南栀,余光不着痕迹地朝右斜睨一眼,触碰到他视线,原本还想搭讪的大男孩识趣地退开走远。 哪怕不知道他商家二公子身份,光商辰禹身上那种天生上位者的从容与气度,男孩心里也清楚,这个男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栀栀姐你来啦~好巧啊!”商明珠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亲密地挽起她胳膊。 她身后是邱云浓。 邱云浓近距离地仔细端详女孩几眼,主动伸手,和善地笑了起来:“我是辰禹和明珠母亲,很高兴认识你。” “……” 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商家三人,南栀怔了怔,条件反射先看了看商辰禹,礼貌地回握住她手:“您好,商阿姨。” “我是应莺,栀栀的闺蜜。”应莺笑盈盈地自我介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们打算去庙里逛逛,你们这是刚从里面出来?” “噢,是刚从——” “我们也刚到,正好一起。”商明珠截断母亲的话,二话不说拉着南栀往庙里走。 寺庙地势很好,依山傍水,四处是手执长香口中念念有词的信徒,求财的,求偶的,求子的,求全家安康的,举香齐眉,拜东西南北四方。 有长辈在,南栀拘谨了些,也许是心绪不宁,肩膀不小心被撞了一下,眼看前面那截星火点点的长香就要戳到她眼睛,电石火光间,腰上忽然多了一道力道,很快将她扶稳。 “人多,别分神。” 商辰禹的手一触即离,温声提醒了句后,没再落回口袋,而是刻意张开了些,将路人挡开。 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人群,商明珠和应莺护着邱云浓在前面开路,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刚才的小动作。 “谢谢。”南栀抿了抿唇,低声道谢。 “怎么谢?”他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像每次见你,都会跟我说这两个字。” 有吗? 脑海里浮现这几次见面的经历,好像还真是。 下飞机,送她伞,她说谢谢。 吃东西过敏,送她去买药,她说谢谢。 南栀觉得有些窘迫,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下:“那要不…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南小姐,我要不要提醒你,这句话你也说过。” “……” 商辰禹阖眸看她侧脸,勾起唇角笑了笑,提醒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大家都有空。” 前面的几人被挤得热汗涔涔、心情烦躁,兀自后悔没走VIP通道。 南栀却没再被撞过,轻松抬腿迈进大殿:“中午我和应莺打算去吃斋饭的,要不,晚上?” “好。”商辰禹用标准的粤语回她。 上完香,邱云浓听说他们要去后院祈福,怕挤便没跟过去:“你们年轻人去玩,我上大师那坐会儿。” 商辰禹颔首,瞥见南栀额头聚了层薄薄的细汗,招手门口的小僧耳语了几句,须臾后进来两位穿着袈裟的老者,其中一位领着邱云浓从偏门去了禅房。 “大师,人人都说你们寺庙求姻缘最灵,您算算我和明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脱单?”应莺在路边买了几把老式蒲扇,一人分了一把,边摇边和随行的僧人说话。 抄的近道,路上来来往往没什么人,商明珠心情舒畅了些,不由轻嗤道: “我可不缺男友,要算你自己算,别带上我。” 老僧从衣袖里掏出四张红色便签,双手合十:“后院有棵百年桃树,几位施主写下心愿签挂在高枝上,佛祖自会保佑。” 南栀双手接过便签,微微垂首。 经过一座浮桥,入目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桃树,树枝肆意伸展,将旁边那座两层楼高的独立小庙映衬得无比矮小。 桃花花期居然还没过,起风时,缤纷的花瓣簌簌而下,铺了满地,无端多了几分浪漫。 嘴里说着不缺男友的商明珠率先写好心愿签,踮起脚尖挂在最近的枝条上,嘀咕道: “桃树大人,您保佑我新电影一举拿下奥斯卡十项大奖,我给你塑个两吨重的黄金真身。” ------------ 第三十七章 他改了她的心愿签 应莺在旁边笑:“妹妹仔,你知道两吨金子要多少钱吗?按今日国际金价565/g算,两吨就是11个亿。” 11亿? 这么多? “唔……”商明珠哑言,嘴硬道,“我哥有钱,要你管。” 南栀没看她俩拌嘴,认认真真在便签上写下寄语,走到桃树靠里一侧,系在枝桠。 挂好签再回过头时,她看见了商辰禹。 男人显然什么也没写,独自站在木桥上斜倚栏杆,长腿半屈,胳膊意兴阑珊地搭在栏杆上,右手指尖夹着支烟,没有点火。 他眉目深邃,也在凝视她。 两人的目光毫无预警地撞在一起,南栀握笔的指节莫名微紧,匆匆别开视线走向应莺。 “写的什么?不会是关于周季礼的吧?”应莺笑着问了句。 南栀没有否认。 商明珠在玩手机,表情夸张地说:“这破电影上映一周票房居然破十亿了,就白清欢那烂演技难以想象哪来的这么多观众,票房是不是造假啦?” 应莺不露声色地看一眼远处的商辰禹,接话道: “真破十亿了?” “网上是这么说的,喏,你们看,昨晚还办了庆功宴呢。” 商明珠将照片放大,故意举到南栀面前。 照片中,周季礼众星捧月般站在正中,手里端着的香槟,人半隐在靡丽的灯光里。 右侧是白清欢,两人挨得很近,白清欢半个身子紧贴着他,脑袋靠着他肩膀,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照片是她微博发的。 配文:开心的一夜(干杯.igp) 底下评论转发超过五十万条。 很显然,又上热搜了。 南栀盯着照片,恍惚感觉有道溃烂化脓的创口被撕下血痂,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别人眼前…… 谁让她喜欢这个男人呢。 不喜欢就不会有这种苦恼了。 南栀自嘲地扯扯唇,只看一眼便移开了,抬步往木桥走,若无其事道: “走吧,去吃饭。” 商明珠摁灭手机跟上去:“栀栀姐,是吃斋饭吗?” “嗯。” 南栀走得很快,经过商辰禹身边时,男人忽然出声叫住她。 “等等。” 南栀心底一紧,蓦然顿住脚步,仰起脸,清晰地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商辰禹嘴角扯起笑意,向她伸手: “笔给我。” “什么?”南栀微怔,低头看去,后知后觉发现笔竟然还在手里攥着,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很深的红痕。 “抱歉,没注意。”南栀将笔递给他,手垂落回身侧,脸上恢复惯有的冷静。 商辰禹接过笔,目光在她掌心掠过,眼神半眯,朝商明珠吩咐,“你们先过去。” “二哥,那你快点啊。栀栀姐我跟你说,庙里的斋饭我以前吃过一次,翡翠豆腐和素炒三丝都不错。” “商少,要给你打菜吗?”应莺笑着问。 “不用。” 待三人离去后,商辰禹撩开长腿走到那棵参天桃树下,扫一眼南栀写的那张便签,手腕一扬,划掉一个名字,洋洋洒洒补了几个字。 …… 方丈特意安排了间清静的禅室供五人用餐。 羊肠小道间,阴凉袭人,参木深绿。 原木的茶几上摆放着杂粮饭、炒面、莲藕枸杞汤,还有商明珠说的翡翠豆腐和素炒三丝。 房门推开,商辰禹进来,目光自南栀脸上扫过,径直在她对面落座。 邱云浓盛了碗汤给南栀,意有所指地说: “我家老二要是能找个像南医生这样端庄秀丽的姑娘,我做梦都会笑醒。” “……” 南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余光觑了下对面男人,缄默片刻,笑笑说:“喜欢商总的女孩千千万,阿姨您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可他瞧不上。”邱云浓越看南栀心里越喜欢,又去端了盘番茄鸡蛋摆在她面前,“当医生很辛苦吧,这么瘦多吃点。” 南栀掀起一点袖子,莞尔道: “不瘦,阿姨您看,有肌肉。一台手术做五六个小时是常事,没有好体力完成不了。” “栀栀一有空就健身的,不是那种病秧子的美女。别看她腰细手细,我掰手腕从来都掰不过她。”应莺插话道。 商明珠:“哇噢,栀栀姐你平常都在哪健身,撸铁还是瑜伽?下回我陪你。” 邱云浓拿起筷子轻敲她碗沿:“女孩子家家的撸什么铁,吃你的饭。” “不撸铁那举哑铃?” “不行,你身体底子弱不适合这些,明天给你再安排几个保镖。” “别,不要。”商明珠被母亲管的烦,筷子一丢跑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先走了,栀栀姐,再见。” “这孩子打小就没规矩,让你们见笑了。”邱云浓转头看自己儿子,“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你陪小南她们多玩一会儿。” “阿姨,”应莺跟着起身,“正好我吃好了,送您出去。” 雕花木门断断续续被推开再闭合。 转瞬间,偌大的禅室只剩下两人。 “那个,我也吃好了,你慢慢吃。”南栀不习惯和他单独相处,想借口告辞。 男人轻易戳穿她:“你一口没动,怎么饱的?喝的空气?” 南栀:“……??” 在商场驰骋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她不相信他听不懂这是借口。 心里想着他到底帮过自己几次,就当陪他吃顿饭还人情了。 南栀咬咬唇,拿起木勺,搅动着眼前的莲藕汤。 下一秒,坐在对面的商辰禹身体骤然前倾,南栀的手连带着木勺一起被握住。 压迫感骤然袭来,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松味。 随着距离缩短,那股香味愈发浓郁,仿佛化为一层有实质的雾,乱花渐欲迷人眼。 尽管手被他握过不止一次,但那种像被火燎的感觉还是会顺着指尖撞进她心里,颤动不止。 南栀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嗫嚅道:“商…商总,怎么了?” 又叫商总, 越来越和他见外了。 商辰禹神色自若,松开她手腕拎起那碗白瓷汤盅摆到自己面前,慢悠悠地舀起一勺: “这汤你喝不了。” “为什么”三个字不用再问出口,南栀看见了木勺里炖得粉糯的花生。 会过敏。 她奇怪怎么回回在他面前出糗,夹了一筷子素炒三丝放进碗里,找补似的咕哝:“本来我也没打算喝。” 声音很轻,还是落进了商辰禹耳里。 这一句比刚才那句冷冰冰的商总悦耳。 “知道你聪明,南医生。” 男人扬起眉梢,袖子往上再褶一圈,修长如玉的指节优雅地盛了半碗杂粮饭递到她面前。 “撸铁的南医生,赏脸吃点饭。” “谁撸铁了?” “你。” “……商总,我是健身,不是撸铁…” “那你再吃点就能了。” 南栀:“……?” ------------ 第三十八章 临时通知 这顿饭,南栀不知不觉中吃了十一分饱。 吃完饭回到酒店,应莺已经在了,像是刚沐浴过,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翘着小腿趴在被褥上刷手机。 “回来啦,和商总用餐愉快吗?” “你说呢?” 南栀换上酒店拖鞋,往浴室走,好整以暇道, “你之前说朋友开了家度假村,这个朋友不会就是商辰禹吧?” “怎么可能!” 见她起了疑,应莺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踢踢踏踏跟着她走到浴室门口,双手抱臂打量南栀, “我想认商总当朋友,人家还不认我呢。宝宝,我要是有那资源,我爸还用得着整天愁眉苦脸拉业务吗,直接抱住商家大腿不就好了。” 说的也有道理。 她和应莺认识这么多年,应家的资源她十分清楚,有今时今日地位,都是靠港城那位大佬的关系。 南栀走到舆洗台拧开水龙头,将袖口仔细卷上去,掬了捧水洗脸。 滴滴水珠顺着脸颊滚落,那张姣好的脸越发晶莹白皙,宛如一块被精雕细琢过的羊脂玉,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应莺给她递去洗脸巾,啧了声:“宝宝皮肤好得让人嫉妒呢,洗面奶都不用,光滑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少来。”南栀边拆发髻边关门将她往外赶,“我先沐浴。” 潺潺水流从淋雨喷薄而下,磨砂玻璃很快雾气氤氲。 应莺没走,懒洋洋地靠在门外火上浇油: “这个周季礼也是,嘴上说着要保持距离,转头又跟那个女明星暧昧不清。我家宝宝盛世美颜,怎么能受这委屈,要我看,你干脆成全那对狗男女算了,让他们裱子配狗天长地久。” 南栀没接腔,闭上眼,把水开到最大,感受着温热的水流在脸上冲刷。 良久后,她关掉花洒,拿起舆洗台上的手机拨了过去。 一秒, 两秒, 南栀赌气似的计表, 周季礼正在开会,瞥见来电显示,他犹豫半晌还是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酝酿到嘴边的话都在这三个字中偃旗息鼓,南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在哪?” “苏芒娱乐,” 满会议室的高管都在看着,要搁以前,这通电话他会果断按断。 但现在商辰禹虎视眈眈,他不想让人钻空子。 周季礼没有听出她嗓音里的异常情绪,抬眼示意徐彻会议继续,压低声音对南栀说,“正在谈收购,先挂了。” “嗯,你忙。” 南栀放下电话,端详着镜子,里面的女人肤白似雪、嘴唇红润,但脸上面无表情,薄唇紧抿,好陌生。 南栀伸手,在凝结着水气的镜面一拂而过,转身重新走到花洒下。 温热的液体顺着浑圆的大腿滑过足面,冲刷进墙角的下水道里。 南栀心想, 她和周季礼大概走不远了。 …… 洗完澡出来,应莺出去了,留了条微信:【宝宝,我去会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很快回来~】 南栀吹干头发,给她回信息。 【不急,你忙你的。】 顿了一下,想起什么,又打了几个字发过去:【是张杭慕吗?】 那边回的很慢,南栀躺着床上拿出IPAD翻看医学资料,直到睡着了,应莺才简短地回了一句。 【是他。呜呜,宝宝,怎么办,他好像比以前更帅了。】 睡到四点半,南栀被张主任的电话吵醒,说是来了个双侧输卵管严重黏连堵塞的女患者,已办理住院,安排明天早上八点做宫腹腔镜联合手术,张主任打算把这台手术交由南栀来做。 张主任语气严肃:“这位病人去年在仁济做过一次疏通手术,失败了。我看过她的三维B超单,右侧输卵管壶部与伞口三级粘连,左侧输卵管与宫角结合部二级粘连,手术非常棘手。南医生,有没有信心?” 南栀瞬间清醒,思忖半秒如实道:“主任,我建议她切除输卵管,做试管的成功几率更高。” “你说的没错,从医学上来说,这两条输卵管已经不适合输送卵子了,非常容易引发宫外孕。试管直接将胚胎移植到子宫,减少了中间环节,确实比疏通可取。” 张主任话锋一转,“但利害关系我已经讲过,病人和家属死活不同意切除,对试管也极其排斥,坚持要做宫腹腔镜联合手术,我们也只能尽力一试。” “……” 有些病人总觉得自己比医生专业,而且固执己见,偏激又极端,难以被说服。 这样的人,南栀遇到过不少。 她轻轻叹息了声,“主任,麻烦您把她各项报告都发我邮箱。” “呵呵,报告早在几分钟前发你了,” 张主任老奸巨猾,“南医生,我知道这台手术很难做,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嘛,祁院长已经发话,若是成功了,给你就地升职。机会难得,你要好好把握。” “谢谢主任。” 挂断电话,南栀点进邮箱把报告一一下载保存,一张张仔细翻完,边看边在手机备忘录里做着记录,十几张备忘录下来,脑海里已经有了手术过程的雏形。 输卵管的管腔直径在0.5~1.0mm,不过五张A4纸叠在一起的厚度,做这种精度手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必须要全力以赴。 南栀整理好东西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窗外天黑了,似乎又在下雨。 她给应莺拨去电话。 应莺的嗓子像是被果酒润过,甜腻腻的,“宝宝,我在一品轩天字包间,你快过来,等你吃饭哦~” 南栀微微蹙眉:“喝酒了?没事吧。” ------------ 第三十九章 别怕 “没事,”应莺笑得暧昧,声音小下去,“嘘,喝点酒壮壮胆,我打算今晚色诱张杭慕。” “……??” “想好了?” 应莺神色笃定,且不计后果:“想好了,不拿下他誓不罢休(◍•͈⌔•͈◍)。” 南栀:“……” 念念不忘了好几年,得不到会一直惦记,南栀知道劝也没用,笑着说:“那祝你好运,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干嘛这么快回去,是不是觉得在房间无聊,你快点过来吃饭。” 南栀拎起手提袋往门外走:“临时通知明早有手术,今晚必须赶回去。” 工作重要,应莺没强留:“山里打车不方便,开我的车吧,钥匙就在茶几上。宝宝路上注意安全噢,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条短信!” 六月天,南方的雨说来就来。 缠缠绵绵了一周才消停半天又开始了。 兰博基尼开出度假村准备下山,南栀忽然想起来晚上约了商辰禹吃饭。 怕他在等,她将车子停在路边,打开双闪,给商辰禹发去短信: 【抱歉,临时有事先回去了,下次再请你。】 几乎发过去的同时,商辰禹的电话打了进来。 昏黄的路灯照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匀速坠落的雨,啪嗒啪嗒在地面溅出圈圈波纹。 南栀接通电话,那头很安静,雨刮器频繁刮动的响声显得很突兀,南栀猜测他在酒店或者禅室。 “喂。” 商辰禹确实在开视频会议等她吃饭,以至于收到短信的第一反应是她在躲他。 砂轮轻擦一声,火苗簇起,商辰禹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偏头,漫不经心点燃: “自己开车还是别人开,出什么事了?” “自己开。”南栀侧眸望着车外的雨,没再叫他商总,“临时通知明早八点有台手术,抱歉。” 商辰禹几步走到落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 度假村华灯影影绰绰,街上空无一人,连着漫天的雨幕。 商辰禹拧起眉,拿掉嘴角刚点燃的香烟掀灭在烟灰缸,语气毋容置疑: “把定位发给我,在那待着别动。这么大雨,三个小时的路程不安全,我来开。” “不用,”听到他说要过来,南栀睫毛轻颤了下,不想接二连三麻烦他,慌忙找了个借口婉拒:“已经上高速了。 ” “所以你是停在高速路上和我打电话?应急车道还是收费站?还是说南医生当我没上过高速?” 谎言很快被他拆穿,南栀脸色一红,又是一白,咬着唇轻声道,“我…我刚出度假村,准备上高速了,商总不用过来。” “南栀——” 商辰禹爆了句粗口,因为电话被挂断。 点开天气预报,男人脸色一变,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谁也没料,已经转到东海海域的台风会杀个回马枪。 …… 度假村在半山腰,南栀开着兰博基尼往下走,灯光逐渐稀疏寥落,两侧树林渐密。 拐过十八弯的盘山公路蜿蜒向下,没开多远就是羊茂高速。 南栀脑子里琢磨着那场手术,并未发现雨势在不知不觉转急。 开到半路时,前车尾灯一路亮起,骤然被告知前面路段高速封路, 南栀敛了敛神,放慢车速跟随前方的车辆从岔道下了高速。 陌生的坑洼水泥路,陌生的街景,雨刮器越摇越快,前后都雾蒙蒙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头顶雷鸣轰声,连续三道刺眼的闪电把夜空撕得支离破碎,只片刻功夫,大雨便排山倒海起来。 兰博基尼底盘低,不适合在暴雨天行驶,南栀刚想把车停在街边屋檐下避一避雨,后面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一辆白色SUV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车屁股。 跑车随着惯性向前滑行了五六米, 南栀明显感觉到车子前倾。 此时窗外大雨倾盆,透过雨刷频繁拨动的间隙,勉强看清桥底下那一片汪洋的积水。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将方向盘往左打,想驶出这片危险地带,但刚一减速跑车便熄了火。 更要命的是,后面那辆SUV竟然会再次撞过来,蓦地将兰博基尼往前撞了七八米,直接掉进了那潭浑浊的积水里! 草! 要不是这地方她之前没来过,且是临时下高速经过,南栀简直怀疑后车里是不是坐着她积怨已久的仇人,想借机杀人! 她深吸一口气,拉起手刹想推门下车,但按键全部失灵,门也推不开。 怎么办,南栀第一反应是豪华跑车泡水,她没有钱赔。 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打电话给应莺。 此时应莺正和张杭慕共进烛光晚餐,一心想着今晚怎么把这个男人灌醉,生米煮熟饭,接到她的电话,应莺手拢在嘴巴讶异道:“宝宝,你这么快到家啦?” “没有,车子掉水里了。”南栀有些泄气。 应莺吓了一跳,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拔高声音:“开河里了?人有没有事?” “我没事,不是河里,天桥底下的积水。” 应莺顾不得张杭慕了,丢下刀叉飞奔着跑出餐厅:“宝宝,你试试车钥匙能不能开门,要是还不行就想办法把车窗砸了,不要管车了,有保险。” “好。” 南栀挂断电话,瞥一眼屏幕的定位,摁下车钥匙按键,一面拨打119。 “您好,我被困在双捷镇农商银行旁的一座桥底下,积水严重,车门失灵出不去,是辆绿色兰博基尼。” “好的,女士请不要挂断电话,尽量保持手机通畅,我们立刻安排消防人员过去!” ------------ 第四十章 哭什么 …… 南栀当然不敢挂断电话,可傻等无济于事,她要想办法自救。 车钥匙开不了门,座椅是一体式的,没有头枕插销可供拔下来破窗。 南栀在车厢内翻找一圈,也没有找到能够辅助逃生的工具。 雨水很快渗进车底,跑车空间狭小,她脱下鞋子爬到座椅上半蹲,拿手机一角对着玻璃边缘疯狂敲击。 通常来说,玻璃的四角与边缘最为薄弱。 可兰博基尼的车窗玻璃是特制的,防弹、防碎、隔音,她那点力道无异于以卵击石。 雨势愈发凶猛,翻江倒海般。 水淹到座椅没过她的小腿,毒蛇似的缠上来,眨眼间就到了腰部。 砰——砰——砰—— 车厢里那点窒息的敲击声被轰隆雷声掩盖,天又黑,路灯又暗,谁会注意到天桥底下。 跑车在水里漂浮的同时,南栀绝望地看见后面那辆SUV第三次朝自己撞过来! 要被撞翻了? 还是被撞沉? 救命!!! 寒冷和恐惧席卷而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又是砰咚一声巨响。 南栀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撞到方向盘上。 水,到处都是水, 浑浊不堪的污水无孔不入地往鼻腔和耳朵钻,因为缺氧,南栀头痛欲裂,已分不清幻觉与现实,像是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噩梦。 “救命!救命!!” 她张了张嘴,回应她的是污水呛进喉咙。 天彻底黑了。 南栀昏昏沉沉闭上眼,觉得自己要死了,滑落的手机不知掉落到何处,有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女士!女士!请你再坚持一下,我们的救护人员马上就到!” 对,再坚持一下! 一双纤长的手仓皇中抓住座椅,南栀借力浮出水面,猛然睁眼。 还真看见一个浑身通透的雨人一辆辆车往这边找过来,天色昏暗,看不见清他的脸,只觉得来人个子很高,步伐又快又急,俨然天神降临。 汽车在水中又是一个打旋,南栀死死抱住座椅,猛烈地喘着气。 “我在这里!”求生意识觉醒,她奋力拍打着玻璃,嗓音嘶哑极了。 “我在这里!!” 感谢应莺选了个显眼的车色,那人终于在涛涛洪流中看见了那抹绿色,抡起救生锤大步大步朝那边划去。 水太深了,一脚下去,几乎没到他的腰,残破的雨伞、玩具、垃圾桶、放在街边的凳子被冲刷到水底,他被绊了一跤跪倒在洪水里,连呛了好几口。 男人跌跌撞撞爬起来,不顾一切游到那辆车旁。 街灯昏暗,隔着玻璃,终于看见一张发髻散乱、惨白似雪的脸。 还活着,她还活着…… 绞痛了一路的心脏在此刻苏醒复活。 男人双眸猩红,高举救生锤,好似《山海经》的上古应龙用身体死死抵住车身,一捶砸向车窗。 “别怕。” 瓢泼的暴雨吸纳了所有声响,南栀听不见他在说话,却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商辰禹——” 怎么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南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窗户下一秒被破开,商辰禹丢下锤子,俯身小心翼翼将人从玻璃碎洞中抱出来,死死的,紧紧的。 男人的肩膀异常宽厚,胸膛紧实有力。 南栀惊魂未定,仰起脸,目光直直盯着他,嘴唇和四肢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战栗由表及里,逐渐蔓延至她的周身,从身体震颤至心灵。 “商辰禹,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眼泪从眼眶滑落,坠落到湿透的衣衫上。 隔着湿冷的雨水,男人身体滚烫。 商辰禹抱着她一步一步趟过积水,那双颤抖的臂膀交叠得这样紧,压着她的腰,抵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人完全嵌进怀里,声音犹在后怕: “你说我为什么来。” 迈巴赫停在几百米外的浅处,车灯暖烫,远远照过来。 商辰禹低眸看向怀里的姑娘,南栀的身体还发着抖,那身湿透的新中式牢牢贴在她身上,几乎半透明,一览无余。 他喉结滚了滚,目光克制地上移,看见了她通红的眼尾。 商辰禹打开车门,将南栀轻轻放在副驾驶上,手指别开她额前凌乱的湿发,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南栀抓住他衣服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渗透胸前那件高定衬衫,灼烫他的心脏。 两人抱得这么紧,他能明显感觉到身前的柔软起伏。 一路提心吊胆,这会儿见她这般,体内的暴戾因子躁动不止,叫嚣着把她摁在身下狠狠亲吻,狠狠掠夺,一寸一寸揉进自己的骨髓。 但他什么也不敢动,怕吓着她,更怕她以后不再理他。 “好了,没事了,我不欺负你,嗯?” 商辰禹克己复礼,他手掌安抚地拍着她后背,腾出另一只手调高空调温度,再从后座取来毛毯将南栀小孩似的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包裹住。 “眼睛再哭就成桃子了,会被同事笑话的。”他抽出纸巾,柔声诱哄,“把明早那台手术推迟好不好?我给你请假。” 抽泣声渐止,南栀抓他衣服的手由紧变松,逐渐卸了力道,最终坐直身子靠回到座背。 理智回归,她接过纸巾擦脸,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垂下目光不敢看他,只摇头道: “不行,不去的话,手术会安排给别的医生做,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除了升职和挑战自己两个因素外,她更想借此在众人面前证明实力,并不是靠周季礼才当上的主治医师。 “没有别人。” 商辰禹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室,垂首敛目从裤袋里掏出浸湿的手机。 尽管熨烫的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此时沾满淤泥,皱巴巴得贴在身上,发丝里甚至缠着一段小小的枯枝,但他半点不见狼狈,一手散漫地扶着方向盘,单手调出号码, “我给张清彭打个电话,把手术推迟到下午两点。” 对方几乎没有迟疑,立马答应改时间,并承诺由南医生全权主刀。 电话点的外放,南栀自然听到了,她蜷缩在毛毯下,侧过脸看着他点开软件输入地址,点击导航。 “去哪?”她下意识问,声音还哑着。 商辰禹放下手机,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台风正在登陆,今晚走不了,得找家酒店休息。” 原来台风来了。 南栀接过水漱口,暗自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 这么大雨,开车确实很危险,她默认,抿了一下唇: “应莺的车——” “我会让人处理,别担心。” ------------ 第四十一章 一间套房 偏僻的小镇,连座像样的五星酒店也没有,南栀倒没什么,家里大不如前以后,她学会了节俭,就连出差都住的经济型酒店,倒委屈这位锦衣玉食的商家二公子纡尊降贵。 下着暴雨,简陋的酒店大门紧闭,底下堆着三四层防洪的沙袋。 推开门,前台小妹正埋头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死诸葛亮次次都针对我,妈的,这把发育不起来了。他没大了,韩信快点上去干他。” 两人走进去,她丝毫未觉,抬起右腿踩在凳子上晃啊晃,继续发号施令:“猴子去打龙,卤蛋你和钩子推塔。” “卧槽!对面打野的过来了,快——” 商辰禹屈指轻叩台面。 前台小妹戛然而止,倏地抬起头,对上两张惊艳的脸。 她咽了咽口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掉手机,收回右腿规规矩矩站好,“您好,要大床房还是标间?” “两间套房。”他深深地看了南栀一眼,将手抄回西裤口袋,慢条斯理。 “好的,套房256一晚,”小妹偷觑对面的男人,一身湿衣服无法遮掩他的天生气度,她本能地恭敬起来,“麻烦两位出示下身份证登记,谢谢。” 南栀怕走光,依旧裹着毛毯,几乎蒙住了小半张脸,眸光颤了颤,求助地看向商辰禹:“我…手机和包都落在车里了。” 刚才命悬一线,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些东西。 “报身份证号码可以吗?”她又看前台小妹。 “呃……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酒店和派出所联网的,住宿必须拿身份证登记。”小妹面露难色,再次觑了眼商辰禹,斟酌着说,“要不,您二位开一间?” 男人没说话,胳膊随意搭在台面,长腿微屈,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南栀。 一间吗? 南栀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心脏仿佛飘在水上的浮木,明明安安稳稳站着,却被一种失重感紧紧攫住。 小妹注意到她的表情,明白过来两人可能不是恋人关系,体贴的解释道, “我们的套房是由两个连通的房间组成,设有两个分离的卧室、两个分离的卫生间。” 卧室分开的。 呼,南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商辰禹目光在她脸上绕了一圈,朝小妹颔首:“那就一间套房。” “好的,房间306,这是房卡,请您拿好。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可以拨打前台电话。” 商辰禹骨节修长的两指接过房卡递给南栀,勾了勾唇:“你先上去。” 大厅灯光橘黄,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明。 “谢谢。”南栀以为是让她先上去洗澡,感念他的体贴,接过房卡快步进入电梯。 商辰禹目送电梯缓缓上行,下一秒手机贴面,拨出电话:“有台车泡水了,车牌号:粤A7666,你安排人处理下,车上南小姐的手机和包务必一样不落找到。” 一道闪电映得屋内亮如白昼。 商辰禹瞥见电梯在三楼停顿,转身朝门口走去,继续吩咐: “另外让附近的工作人员就近买两套衣服和一部手机。” 那头默了一下,“商总,县城那些衣服的质量和款式恐怕您……” “无妨,”商辰禹截断他,“临时救急而已,气温下降,给南小姐的尽量买长款。” “好的,商总,我马上安排,”秘书不敢怠慢,“南小姐穿?” 眼前浮起画面,那团温热柔软的起伏紧贴着他胸膛,指腹难耐地摩挲了一下,商辰禹薄唇轻启,报出一个尺码。 挂断电话,他蓦然觉得指尖犯痒,但烟盒和打火机都丢在车里了。 前台小妹没再打游戏,一直端正坐着,偷偷打量这个谪仙似的男子。 她猜想是不是哪个还没红起来的男明星,但听他打电话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想法,明星也很贵气,却不似他那般……那般…… 小妹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词:权势。 “有烟吗?” “……”小妹一愣,赶忙点头,“噢,有有。” 小县城的酒店是私营开的,前台后面就是储物柜,里面各式各样的烟酒琳琅满目。 她拿出钥匙打开柜锁,指着里面最贵的一盒烟恭维道:“商先生,您看这个可以吗?” 华子, 牌子商辰禹不陌生,但他确实抽不惯,他的烟都是定制的。 “就这个吧。” 此后两人没再说话,前台小妹默默看着他微微偏头,漫不经心地撕开薄膜,弹开打火机点燃,夹在指间深吁上一口。 青白烟雾弥漫过他好看的下颔线,小妹一时看痴,头一回发现原来男人抽烟可以这么性感。 指间那支烟还未抽完,酒店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个拎着五六个购物手提袋的中年男人。 这么大的雨,他居然西装革履,一见商辰禹便躬身汇报:“商总,衣服买来了,您看看,要是不合适的话,我现在就去市里买。” 购物袋外面套着塑料薄膜,里面的衣服滴水未沾,他身上西装却淋湿了大半。 商辰禹低眸扫了一眼,言简意赅:“辛苦了,这种天气还麻烦你。” “哪里的话,能为商总效劳是我的荣幸。”中年男人非常有眼力见,他观察了下酒店的环境,恭维道,“我在城郊有套小别墅,商总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那里将就一晚?” “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欸,好好。手机应该可以用,是最新款。”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双手呈给商辰禹,欠身道, “那您早点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 中年男人并没有离开,恭恭敬敬按下电梯送商辰禹上去后,让前台小妹给他也开了间套房。 小妹好奇:“这是你老板?好年轻好帅哦。” “我老板的老板。” 中年男人脱掉西服丢到前台,拽了把纸巾擦汗,挑眉斜小妹: “羊城的商家你没听过?他不是你能觊觎的。” 继而数了两百块丢在台面,郑重其事道, “这是给你的小费,今晚别打瞌睡,给我好好盯着点电话,商总要什么,立刻给他送过去;假如他要的东西你们酒店没有,打电话给我,听明白没有?” 小妹懵了一下,连忙将钱收起来,点头如捣蒜: “明白,老板您放心,我保证眼皮都不眨一下。” ------------ 第四十二章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306套房,灯光微亮。 潺潺水声从里间的浴室响起。 流水冲刷掉全身的疲倦,南栀闭上眼,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擦干身子,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愁,那套沾满淤泥的新中式被她泡在了盥洗台的水池里,没有干净衣服换了。 裹着浴袍将衣服洗了拧干,用衣架晾起来,心想把空调的风调大点,期许今晚能吹干。 房间隔音并不好,窗外夜色遥远,暴雨疯狂地摇撼着窗户,好似要将整座大楼裹进洪涛里。 不大的卧室只开了盏床头小夜灯,光线昏庸,南栀探头探脑地站在浴室门口,想要借着这抹昏暗,迅速冲到床上躲进被子里。 下一秒,外间卧室响起门扉转动的声音。 南栀心底一紧,刚踏出去的左脚倏地收了回去,手指紧紧攥着浴袍边缘,因为不确定,声线有些发紧: “商辰禹?” “是我。” 男人熟悉的低磁嗓音。 “……” 南栀先是松了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闪身躲进卫生间隔断门后。 外间的房门被合上,静了两秒,男士皮鞋踏在地毯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渐渐朝内室走来。 南栀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颤出来。 明明前一刻还在他怀里抱过的,此刻却无端多出一份羞耻心和窘迫。 灯光将他身形拉得斜长,眼看就要跨过那道房门。 “商总!”南栀蓦然觉得口干舌燥,瞪大眼睛,出声叫住他,“我睡里面这间。” 你别进来。 男人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商辰禹笑了笑,走进来将购物袋和手机轻轻搁在柜面,“衣服给你放床头了,出来自己换。” 说罢,他绅士地带上房门,径直出去了。 南栀并没有立刻从浴室出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动静,直到隔壁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这才踮起脚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门反锁。 咔哒一声,声音很小,她却仿佛幻听般感觉到隔壁的流水声停顿了半秒。 扯掉头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将湿发拂到额上耳后,目光落在床头柜上,走过去翻开袋子:里面有件高档的长袖针织裙,一件纯棉保守款睡衣。 最里面还有个小袋子,是套纯白内衣, 拿起瞅了瞅,居然与她平常穿的尺码无异。 南栀脸颊微微发烫,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他都考虑周到,她实在小人之心。 她换上那件白色收腰针织裙,面料柔软,极衬身材,一头长发被吹干,隔壁的水流声也停歇了,南栀走到门后,试着喊了声:“商辰禹?” 那头响起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男人似乎就站在一门之隔外:“怎么,门都锁了,还不放心我?” “……” 南栀噎了下,原来刚才那声停顿并不是错觉,他确实听到她锁门了。 她知道自己站不住脚。 人家开了一百多里高速冒死把她从水里救出来,又是买衣服买手机,事无巨细、体贴入微,她却在想着怎么提防他。 南栀尴尬地咬唇,取出新手机,盒子里还有一张新电话卡,开机就能直接使用。 “你…衣服穿好了吗?” “没有,”商辰禹点燃一支烟,斜倚着门,极淡地一哂,“南小姐改变主意了?睡不着? 想和我半夜私语?” 南栀:“……” 知道他在开玩笑,狗男人,气量真小,这么快以牙还牙。 她拧开暗锁,门一开,果然看见商辰禹衣衫完整地站在门口。 他走到烟灰缸那弹了弹灰,回眸掠她一眼,勾了下嘴角:“这会儿不怕我趁人之危了?” 满腹心思被洞穿,南栀咳嗽两声,找补道:“商总不是那样的人。” 商辰禹嘴角微撇,散漫地“啧”了声:“不是哪样的人?” 南栀咬牙,白瓷般的脸上泛出一层红:“商总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堂堂正正、雅人深致、凤表龙姿、谦谦君子……” 不是没见过她如此可爱跳脱的一面,读高中那会儿,少女留着齐耳短发,嘴角总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双瞳剪水,灵动流光。 后来上大学从医,再后来南家渐落,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渐渐变得清冷自持。 商辰禹犹记得那天下午阳光明媚,十七岁的南栀被一群同学簇拥着从教室出来,笑声银铃,在下楼梯的拐角不小心撞了他满怀。 女孩连连一个趔趄,他伸手将她扶稳。 日光从她身后照来,照出她鲜妍的一张娇颜,她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红唇微张,昂着脑袋,明亮的眸子吃惊地打量着他。 思绪回笼,商辰禹忍不住生了挑逗的心思。 他捻灭烟蒂,手肘懒懒搭着椅背,目光自上而下缓慢地扫过她,好整以暇道, “南小姐把我想的太好了,说不定我对南小姐觊觎已久。” “不可能。”南栀几乎下意识说道。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偏暗,他突然走过来,欺身凑近,平视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可能。” 南栀屏了呼吸,因为他靠近时裹着淡淡的烟草味,一丝一缕地钻进她鼻腔。 她再次口干舌燥,声音无端小了下去:“我知道商总心里有喜欢的人。” 商辰禹朝她又逼近一步,鞋尖抵着她鞋尖。 县城的小酒店,连拖鞋都劣质,薄得几乎能感觉到双方脚尖的热度。 男人呼吸更烫,目光灼灼,语气讳莫如深:“那南小姐呢?” 南栀被他看得一阵慌乱,攥着电话的手指握得很紧,垂下眼帘,向后退一步: “什……什么?” 下一瞬,腰间蓦然被人一揽。 南栀踉跄了一下,本能地跌进他怀里。 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被他身上铺天盖地的雪松香占据。 商辰禹低头,犹如一头野狼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沉沉开口: “南小姐考不考虑换个人喜欢?” 南栀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那只新买的手机从手里滑落,“砰”地砸在商辰禹脚上的拖鞋上。 不偏不倚。 ------------ 第四十三章 站住 画面像是静滞住。 过了两秒,男人几不可查地轻“嘶”了声,八风不动地回到沙发落座。 刚才那点旖旎转瞬间消散不见。 南栀大脑缺氧了半秒,弯腰从地上拾起手机,走过去看着他的脚: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脚疼吗?” 商辰禹见她如此紧张,意识到自己还是逼得太快了,容易适得其反。 他顺势懒怠地靠在沙发里,尾音上扬, 带着几丝温和的调侃: “怎么,疼的话,南医生打算给我上药,还是……吹一吹,揉一揉?” 他故意将吹和揉两个字说的暧昧。 南栀脸色薄红,低头很窘地说:“没药箱,恐怕商总要忍忍了。” 她其实想说这点疼过一会儿就好了,没必要擦药,但她没那个胆。 毕竟是自己砸的。 商辰禹笑了笑。 “中午说要请吃饭,晚上又放我鸽子,南医生,你知不知道想请我吃饭的需要排队预约?” “……”南栀哑然,“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补上。” “饿不饿?” 商辰禹没再逗她,拿起座机,征求她意见, “这天气叫人送餐不方便,凑合吃点好不好?” 其实打个电话就有人抢着办,但他向来不苛刻下属,再加上不看重口欲,也就没吩咐。 听到这话,南栀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我不挑食,方便面就好。” 商辰禹颔了颔首,指骨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拨了几个按键。 对面秒接,毕恭毕敬甚至夹杂着兴奋地喊:“您好,商总!” 商辰禹听出那个打游戏的前台小妹,径直吩咐:“劳烦送两盒泡面上来。” “噢!好的好的!马上!” 前台小妹抱着泡面冲到电梯前,想想不对,这种大佬怎么可能吃垃圾食品呢。 忆起那位中年大哥的交代,她折返回去,飞快拨通了大哥的房间内线。 …… 话筒搁回座机,商辰禹接了几个工作电话。 他语调不急不缓,骨架清正,气度斐然,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权威和领导力。 南栀不觉多看了几眼,放轻动作回到自己房间给应莺打电话。 “喂?”应莺很急躁,不耐烦地吼道,“你最好有点正事,耽误我接电话,回头端了你老窝!” “是我,”南栀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手机掉你车上了,用的新号给你打的。” “呜呜,宝宝,你还活着,太好啦!我电话都打得发烫了,你手机一直在占线,吓死我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刚拿到的新手机。” “宝宝,是消防员还是小商总救的你?”应莺脱口而出。 南栀诧异:“你怎么知道商辰禹过来了?” “唔……这个……我瞎猜的……” 应莺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赶忙找了个借口挂电话,“好了,既然你没事,我要回去泡我的杭慕帅哥啦,明天等我好消息哦~꒰ᐢ⸝⸝⸝⸝ᐢ꒱” 说完不待南栀再问,麻溜挂断电话。 南栀回眸看一眼隔壁的方向,那头灯光敞亮,隐隐听到男人不疾不徐的说话声。 窗外昏天黑地,雷鸣夹着电闪,电闪带着雷鸣,像是末日灾难片的预演。 南栀怕家里担心,凭记忆调出母亲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刚拨过去就被摁断,一连打了五六个,南母才小心翼翼地接起: “喂,谁啊?” 紧接着,背景音里传来南凌阳指责的声音,“不认识的号码你接什么,不是要债的就是推销的,赶紧挂了!” 南栀赶紧道:“妈,我手机没电了,用别人电话给你打的。” “噢,是小栀啊,”南母说,“你好好在度假村呆着,这么大雷别打电话,也别充电,容易触电。” “知道了,妈,漾漾在干嘛?” “还能干嘛,补了一下午课,这会儿作业也不愿意做,在屋子里玩你送的那台玩具车。” 听到他们都安然无恙,南栀放了心,聊了几句就被母亲催促挂断电话。 …… 苏芒娱乐。 会议从白天开到晚上,双方最终在并购后的股权结构方面拉锯,没有谈拢。 周季礼大为火光,把随行的几个高级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帝把脑子洒满人间,怎么就给你们打了把破伞?明天要是再谈不下来,统统给我滚蛋!周氏不养废物!” 投资部王经理苦着一张脸:“周总,不是我们不想办法,对方咬死了,要是不让出1%的股权恐怕谈不下来……” “让1%的股权?” 周季礼冷笑一声,喉结在颈间剧烈翻滚,抓起办公桌上的文件朝他甩过去, “说的轻巧,王国强,把你老婆让出去你愿不愿意?” “……” 即便天天挨训,骤然听到这句,王经理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他捏着拳头: “周总,您骂我可以,但不要辱及家人,打工人也是有尊严的。” “尊严?” 办公椅砰的一声,折盖上去。 屋里其他几位高级经理身体皆是一抖,脑袋一个比一个垂得低,噤若寒蝉。 周季礼的血色在一瞬褪去,凝结成杀意,他转头睨向正疯狂对王国强摇头的徐彻,一字一顿道: “立刻通知人事部,明天给王经理办好辞职交接,并派专车敲锣打鼓护送回家。” “王经理,够给你尊严了吧。” “你!你!!” 王国强气得脸色发紫,两手打颤,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挺直腰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经过徐彻身边时,讥笑道: “看见了吧,徐特助,你们跟着这样没气度的老板,迟早会后悔!” 徐彻面无表情。 其他几位经理耳观鼻,鼻观心,直接视而不见。 笑话,要是没找好下家,谁会跟老板吵。 再说了,就算找到下家,谁能保证下家的老板就不骂人? 身为打工人,学会情绪控制是最基本操作,领导骂人,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王国强哼了声,大步拉开房门就要夺门而出。 “站住!”周季礼眯着眼,厉喝:“谁准许你拿走公司的文件了?” “你……” ------------ 第四十四章 过来吃饭 徐彻唯恐王国强愤怒之下再说出什么惊世名言,把大家都拉下水。 徐彻赶紧冲过去从他手里抽走文件,将人送走,又挥手解放了其他几位同仁。 他深知周季礼的脾气,这人若动了气,你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周总,外面在下暴雨,晚餐是在这吃还是?” 周季礼烦躁地扬扬两指:“你去盯着他们抓紧时间修改谈判方案,明天的会议推迟到十点。” “好的,周总,我这就去办。” 徐彻微微躬身告退。 房门被轻合上,办公室里恢复寂静。 男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无端多了几丝寥落。 在纷杂的各种数据和方案中,蓦然想起下午南栀打过来的那通电话,他咬着烟拿起手机,点开南栀微信。 预想中的秒接和笑盈盈的女声都没有出现。 铃声中断,屏幕下方多了冰冷的一行字: 【对方暂时无法接听,建议稍后再次尝试。】 周季礼皱眉,又尝试拨了几次,还是无人应答。 他甚少主动给她打过电话,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南栀都接得很快,偶尔有落下,都及时回了过来。 这个时候,应该不可能还在手术室。 周季礼鬼使神差翻进商辰禹的朋友圈,对方唯一可见的一条动态还是几天前的,提醒注意台风。 他看着“注意安全”四个字,不敢再去想,猛吸一口烟,按内线吩咐徐彻: “查查南栀在哪。” 消息还没探到,先收到了白清欢的微信。 是一张自拍。 背景在一个纸醉金迷的酒吧,灯光萎靡,穿着性感吊带的白清欢伏在吧台上,头枕臂弯,露出半张戴面具的侧脸,那只望向镜头的眸光些许迷离,似醉非醉。 周围好几个男人目光猥亵,虎视眈眈。 接着又发了条口齿含糊不清的语音。 【季礼,我看见了好多星星(ノ≧ڡ≦)☆】 周季礼只听了一半,便起身掐灭烟往外走,同时拨出电话: “在那待着别动,我现在过去。” …… 商辰禹忙完工作,扫了眼茶几上的腕表,居然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怕南栀肚子饿,他拿起座机话筒正要催促前台,屋外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稍等。” 商辰禹放下话筒,起身走过去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淋成落汤鸡的中年男人,仍穿着那件深蓝色西装,浑身上下滴着水。 “商总,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中年男人满脸堆笑,指了指手里拎的两个保温袋连声致歉, “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早点定下饭菜送过来的。天气不好,这会儿镇上稍微高档一点的餐馆都打烊了,我让家里衰婆随便炒了几个家常菜,希望能合您口味。” 商辰禹薄唇很淡地抿了下,缄默片刻,问:“前台给你打的电话?” 明明语气很轻,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在他晦明不清的目光下,中年男人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嗫嚅道: “商总,我…我真不是故意刺探您隐私,实在怕照顾不到位,这才在酒店开了间房,好随时随地方便您差遣。”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种身价的大佬一般都有许多顾忌,边界感很强,也不轻易信任人。 就在中年男人心里哀嚎自己的自作主张会不会惹怒这位商家二少爷,砸掉饭碗时。 商辰禹低眸睨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轻描淡写道: “辛苦嫂子了,回去代我道谢。” “……?!” 不追究了? 这位领导的心思,他完全猜不透。 中年男人的心跳犹如坐了趟过山车,只能顺着他话说:“商…商总客气,家庭主妇炒个菜有什么好辛苦的。” “进来吧。” “欸,好好。” 那人亦步亦趋地跟进房间,眼睛丝毫不敢乱瞟,拿掉保温袋外的防雨薄膜,恭恭敬敬将里面的不锈钢保温饭盒放在茶几上,半刻也不敢停留: “商总您慢用,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先回去了。” 商辰禹落回沙发,手指捏起手机滑开屏幕,漫不经心地开口: “贵姓?” “啊?” 那人猝不及防,讶然看过去。 商辰禹却没在看他,敛着眸,回复几条工作信息。 那人立刻站直,丝毫不敢再揣测他的心思,恭敬道:“回商总,免贵姓廖,廖伟,广翏廖,伟大的伟,本地人。” 商辰禹颔了颔首,又问:“哪个部门,什么职务。” 商氏下面的公司很多,光海外都有几十处办事处,除了负责人,他确实认不全。 听到他这么问,廖伟越发糊涂了。 这到底是追究还是不追究? 廖伟小心翼翼掏出口袋里的名片,名片湿了,他没胆直接递过去,双手举着,视死如归道: “我目前在茂德地产任项目部经理,梁总是我的直属上司。” “嗯,知道了,回去等通知。” 廖伟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 …… “查一下茂德地产的廖伟,把他履历发给我。” 商辰禹用语音吩咐了句,起身走到隔壁敲门:“出来吃饭。” 一门之隔,南栀犹豫了片刻,在给周季礼打电话。 意料中,打了几次对方都没有接。 或许是今晚死里逃生,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居然再也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南栀退出拨号界面,心情平静地给他发短信:【是我,南栀。】 她不确定周季礼能不能看到这条短信,毕竟现在大多数都是通过微信发消息,陌生号码的短信容易被系统自动屏蔽。 隔了好一会,男人没问她为什么换号,也没关心她此刻在哪,回复了没有温度的一句。 【在有事,晚点联系你。】 南栀看着信息,拧开房间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慢吞吞打字:【不用回了,晚点要睡了。】 回完这条,恰好听到商辰禹敲门。 她没再看手机,快步起身拉开门。 矮柜上没开的40英寸电视机,空调运作起来嗡嗡声,有人经过走廊时的说话声,一切看上去都与门外的男人格格不入。 灯光给他眉眼镀上一层柔软干净的光,他视线落在南栀脸上,笑着重复了遍, “过来吃饭。” 南栀以为是吃泡面,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啊,我忘了烧水,现在就去烧,很快的,等几分钟就好。” “不用。” 商辰禹轻轻将她手腕一握。 牵引的力度似有若无,她顺势跟着他走过去,看见了茶几上铺开的保温盒,浅口的不锈钢碟子里面装着一道道非常清新的家常菜: 虾仁蒸蛋、鱿鱼炒韭菜花、腊味炒荷兰豆、牛肉炒苦瓜、最后还有一碗木瓜墨鱼汤。 “谁送来的?” 问出口,南栀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以他的实力,随随便便打个电话就有人抢着办事。 商辰禹笑而不语,待她坐下后便收回手,端起那碟色香浓郁的木瓜汤放在她面前,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伯父的房地产公司大概能撑到什么时候?” ------------ 第四十五章 言而有信? 听到这话,南栀的情绪明显落了下去,左手托腮,恹恹地搅着汤匙: “商总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羊城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 有胆子怼人了,长进不少。 商辰禹轻笑了声,静看着她解释:“等过段时间,挑个合适的人给伯父当帮手。” 一阵杯碟瓷器的磕碰声。 南栀怔了怔,眼睛瞪圆:“你想收购?可现在房地产不景气,你就算投钱进去也会赔掉。” 连周季礼都说,商人无利不图,商辰禹不会不明白现在的局势。 “谁说我要投了,只是帮伯父物色一个能用的下属而已。”他慢悠悠夹起一片荷兰豆,好整以暇道。 “那也是杯水车薪,资金链断了,迟早还是会败落。” 奇怪,按理说,既然他开了口,她应该千方百计给父亲拉投资才是,可是,她也不想看到商辰禹亏钱。 强烈的矛盾感让她心烦意乱。 “要是南家破产,你打算怎么办?”对方又问。 “我有工作,饿不死。” 南栀低头喝汤,一头蓬松的长卷发瀑布式的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前额和面颊,她手指勾住随意撩到耳后。 商辰禹默默注视她的动作,岔开话题:“明天什么手术?” “有个患者双侧输卵管严重粘连,要求进行宫腹腔镜联合疏通手术。简单来说,就是在宫腔镜指引下,同时利用腹腔镜前端摄片,将输卵管疏通。” “手术有难度吗?几成把握?” “有难度,满打满算大概六七成,患者去年在仁济做过一次没有成功,现在是第二次,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次手术上了。” 南栀耸了耸肩,嘴角两侧微微上扬,歪过脸笑道, “不过我不打算就此放弃,不瞒你说,我下午把手术过程推演了五六遍,尽可能考虑到了所有细枝末节,应该没问题。” 商辰禹看着他。 她一说起自己领域里的工作,那种神采奕奕叫他移不开目光。 “考虑过会失败吗?” “……?” 南栀瞪他一眼,轻嗤道:“我不认为商总是个情商很低的人。” 你看,又瞪又内涵他,得寸进尺。 商辰禹深凝住她,蓬松的卷发掩着南栀表情生动的脸,如此错落有致、浓淡相宜,好似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 看了几秒,他拿起旁边的手机起身:“你先吃。” 南栀哑然,看着他站在窗前通话。 心中腹诽:这就生气了? …… 商辰禹这通电话讲了很久,说的是英语,即便她不想偷听,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落进了耳膜里。 南栀越听越无地自容,指尖掐进掌心。 商辰禹像是有感应般回眸看她一眼,走过来,游刃有余地和对面说着话,又聊了几句,他俯身凑近南栀: “患者的报告数据还记得吗?” “记得!我写了备忘录。” 南栀点开手机,反应过来备忘录存在了泡水的另一台里,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笔唰唰画了张剖面图。 商辰禹扫眼图纸,径自将手机交给她,温温沉沉的说: “丹尼尔·亨利,瑞士最好的妇科医生,你和他聊聊。” 这个人南栀当然知道,之前京城一家医院几次重金邀请他来京专家会诊,都被他回绝了。 机会难得,南栀争分夺秒详细介绍了患者病情,并提出了自己的手术方案。 这通电话一直持续四十多分钟,丹尼尔果然是大拿,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方案中的缺陷。 最后说:“我之前做过一台类似的手术,待会儿让助理整理好视频发商先生邮箱。” 南栀感激涕零,观摩这种大佬的现场视频可比在大学里辛辛苦苦进修一年还受益良多,她由衷道谢:“谢谢丹尼尔先生。” “不用谢,南小姐,”对方语调轻快了些,带着些调侃的味道,“这个人情我会让商先生来还。” 通话挂断,南栀毫无底气地抬眸,觑着对面的男人,小声:“电话给你,谢谢。” 商辰禹虚眯了下眸,伸手接过,点进邮箱,慢条斯理道: “怎么不说我情商低了。” “……” 南栀脸色通红,弯起眉眼朝他笑,扮乖道:“我怎么会说你情商低呢,商总一定是听岔了。” “嗯,听岔了。” 商辰禹嘴角挂着一抹好整以暇的笑, “看来哪天要和南医生一起撸铁锻炼身体,预,防,中年痴呆。” 他故意将“中年痴呆”几个字咬的很重。 南栀一口汤差点呛出来。 她拿纸巾抹嘴,噌地一下站起来慌乱道: “那个我吃好了,就不打扰你了,待会儿收到丹尼尔的邮件麻烦你转发我一下,谢谢。” 男人头也未抬,口吻淡然:“想要邮件的话,把饭吃完了再走。” 他总有让人无法拒绝的本事。 南栀反复呼吸几次,乖乖落座。 担心时间久了忘记丹尼尔刚才提的完善方案,她右手在信笺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左手舀着汤时不时喝一口。 灯影下她的眼睫修长,仿若蝴蝶振翅。 直到确认把丹尼尔提到的点全都记录下来,这才发现碗里汤不知何时见了底,眼前多了挑出来的牛肉和虾仁,满满的一碟。 南栀疑惑抬头,清澈的眸光流转。 商辰禹屈指叩了叩手机屏幕,唇角一提:“邮件收到了,吃完这碗,转给你。” 好吧。 谁让她有求于人,哼。 又是十一成饱。 南栀深刻怀疑,再和这个男人吃几顿饭得胖二十斤。 她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鼓着腮帮子直直盯着商辰禹,提醒道: “商总,做人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 商辰禹气笑了,嗯了声,忽然来一句: “还不知道你新号码,请问,怎么发?” ------------ 第四十六章 预设的剧本 南栀僵了一下,赶紧写了递过去: “商总,这是我邮箱。” 完蛋了,今晚总在他面前丢脸。 算了算了,这些天丢的脸还少吗? 自从那晚喝醉打错视频电话后,好像总会阴差阳错,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 自己屡次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总的想办法找补。 南栀绞尽脑汁,心里全是懊恼,磕磕巴巴地说, “我刚死里逃生,脑子不太好,你别介意……” 商辰禹原本就是心血来潮逗她,见她这会儿又生了距离感,深深看一眼,没再说什么。 叮的一声。 手机收到信息提示,邮件到了。 对面的女孩迫不及待点进去,再抬眸看他时,眼底又恢复了那股子机灵劲,笑得明眸皓齿: “今晚真的很感谢商总。” “晚安,祝你好梦~” …… 酒店的信笺被南栀用完,前台又送来好几本,甚至还体贴地送来了熏香和手机支架。 那台新买的丹青弧双卫星通话顶配手机被横放在支架上,视频轮番重复播放着,也不知这是第几遍。 台灯昏庸,淡淡地映在南栀白色针织裙上,侧脸上。 她咬着笔,像个孜孜不倦的学生,反复观摩反复推演,不断地暂停、快进、暂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孩的注意力终于被一条新弹出的短信吸引。 短信是周季礼发的,【睡了吗?怎么换号了?】 南栀点开看了一眼,原本打算置之不理的,想了想还是回道: 【在外面玩,不小心把手机丢了,临时的号。】 周季礼没有立刻回复,过了好几分钟,手机弹出一条通话邀请。 “喂?” 他的声音很疲倦,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桌面:“在哪玩?明天我让人送台新手机给你。” “不必了,已经买了。” 很奇怪,这次接他电话完全没有以往那种发自内心的雀跃感。 南栀鬼使神差撒了个谎,翻着笔下信笺密密麻麻的记录,心不在焉地问: “你还在苏芒娱乐?” 对面倏地寂静,隔了许久,周季礼才不太自然地说: “嗯,明早还有次谈判会议。” 像是怕她追问,说完这句他匆匆结束通话:“早点睡,有事打我电话。” 手机响起一阵忙音,南栀怔怔看了会,起身走到窗前。 商辰禹房间的窗帘是拉起的,她这间的没有, 窗户隔音不好,还关不严实,雨丝顺着缝隙中渗透进来,吹拂到她脸上。 潮湿、烦闷。 电话挂掉的前一秒,她不是没有听到一道很小的女声,那人说“季礼,我想喝水~”,嗓音酥酥软软,透着点撒娇。 呵,他这么晚了还和白清欢待在一起。 在干什么她不想猜,光一句“想喝水”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南栀默默拉上窗帘隔绝掉外面的雨雾,内心做了个决定。 笃笃—— 就在这时,隔间响起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商辰禹轻咳了一声,懒怠的嗓音隔着木门传过来: “南医生,知道房间隔音不好,半夜三更还打电话扰民?” 南栀:“……” 他总有让人忘却烦恼的本事。 手机举到眼前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十二点半,确实不早了。 “抱歉,打扰到你了。” 南栀放下手机,换上铺在被褥上的新睡衣去刷牙,经过隔间门时,停顿一下,笑盈盈地说: “倘若明天这台手术成功,有商总你一半的功劳,到时请你吃饭。” 说完,她开始后悔。 不应该说请吃饭, 她已经放了他好多次鸽子了, 果然,下一秒,听到男人似笑非笑地说:“希望南医生一诺千金、言而有信。” 隔着一道紧闭的木门,看不见他表情,但能想象出来,他眼角稍扬,桃花眼深邃又勾人。 “……”他这是以牙还牙呢。 南栀莫名也想给他添点堵,抬手将门栓“咔哒”用力栓住,微昂着下颚傲娇道: “南医生当然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隔壁的人轻笑了声。 / 狂风暴雨呼啸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分,外面不再有雷声,雨势也渐渐弱了。 心里记挂着工作,不到七点,南栀便醒了。 怕吵醒别人,她动作很轻,吸着拖鞋踮起脚尖走到窗前,掀起窗帘一角。 天光泄进来,视野里一片狼藉,两旁绿植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好在路上积水不深,已经有ZF人员、志愿者、环卫工人在疏通清理了。 查看天气预报,发现台风已经过境,预计再过一个小时高速公路就能恢复正常通行。 左右无事,她把昨晚写的笔记一张张温习一遍,又观看了好几遍丹尼尔的手术视频。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手机的嗡嗡震动声。 电话被迅速接起,商辰禹说话声压得很低,几近耳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说的是祖鲁语,南栀听不大懂,只能隐约听到一些词句,好像是与某个正在开采的金矿有关。 这个时间点,南非正是半夜,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多半是出了事。 南栀下意识紧张,不想耽误他正事,她熄掉手机,褪下睡衣换上那条白色针织裙,把晾在洗手间的衣服收进购物袋里,迅速将东西收拾好。 待他挂断电话后,走过去打开门锁。 不确定商辰禹现在是什么状态,有没有穿衣服。每个人睡觉的癖好不同,比如,有的人习惯裸睡,虽然在这种环境里,这位商二公子裸睡的概率微乎其微,南栀还是只礼貌地敲了敲门。 “商总。” “醒了?”商辰禹轻笑,拖鞋的吸地声慢条斯理朝浴室靠近,“等我几分钟,带你下去吃早餐。” 语调平静,听上去古井无波。 南栀怀疑自己想岔了,或许并不是金矿出事。 她舒了口气,也往洗手间走:“不急,我还没刷牙洗漱呢。” 几分钟后,那道紧闭了十个小时的隔间门被打开。 商辰禹站在门口,衬衫与西裤一丝不苟,最上方的扣子不羁地敞着,看见南栀出来的那刻,桃花眸里荡漾着笑意。 她没带橡皮筋,头发还用那支玉簪挽着,配合那件收腰的针织裙一点也不突兀,更显温婉知性。 南栀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商总昨晚睡眠如何?” “还不错。” 男人拿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拉开门走过去摁电梯,随口道, “在非洲有时候一待就是几个月,那里的环境远远不如这里。尤其第一年,配套设施没搞起来,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 电梯开了,商辰禹绅士地摊手,示意她先进。 “没想到商总还挺能吃苦耐劳。” 南栀迈进去,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她顺势就着话题问,“你最近还要过去吗?” “嗯,定了下午的航班。” “去多久?” “还没定,要看事情进展顺不顺利。” 商辰禹垂眼看了看她眼睛,没水肿,也没红血丝,看来昨晚睡的还可以。 他暗暗松了口气,昨晚自始至终留意着隔壁动静,自然听到了周季礼的电话。 他对周季礼的动态了如指掌,很清楚地知道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因为,所有事情都在按他预设的剧本发展而已。 他唯一没法预设的,是南栀的情绪。 以为她会失眠。 万幸, 她似乎并不如她自己想象的, 那么喜欢那个男人…… ------------ 第四十七章 现在不是还东西的时候 高速恢复通车,之后一路顺畅,早上十点半,迈巴赫停稳稳在南家别墅门口。 “商总,真是麻烦你了,祝你这趟出差顺利。” 南栀道谢后拎着购物袋下车,一步一步朝别墅大门走去。 细雨如丝,微风吹来的水汽里有股好闻的花香。 她撑着伞,长长的玉簪挽着发髻,裙摆轻轻拂在膝盖下方的小腿,烟雨朦胧中,远远看去像个踏入民国的大家闺秀。 商辰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栀。” 女孩停住脚步,回眸。 副驾驶的窗户摇下来,隔着一道车窗,南栀看见他依旧坐在驾驶位上,唇畔多了一支烟。 雨幕之中,他的轮廓变得不太真切,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却依然无法被掩盖,令人觉得遥远。 “商总怎么了?有什么吩咐?”南栀怔了怔,开口。 还未点燃的香烟从唇角拿来,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注视着她,语气多了一丝认真: “我不在这段时间,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打电话给明珠。” 南栀心底一紧,不敢往深想他这些关心背后代表着什么,她微笑,望了商辰禹片刻,说: “有件东西忘了还你。” “什么?” “两把伞和新手机。”上次忘了还的黑伞和这次手里举着的。 商辰禹想起来那把说了几次的伞,黑眸沉沉撅住她,轻描淡写地说: “等下要去机场,现在不是还东西的时候。” 他收回视线发动汽车,临走前意味不明地叮嘱了句:“先走了,有事记得找明珠。” 不还,意味着还要再见面。 南栀的心提起又落下,过了一会,淡笑道:“商总一路顺风。” 副驾驶的深色车窗玻璃匀速升上去,男人那道颀长身影随之消失在视野里。 南栀撑伞站在雨中,目送迈巴赫缓缓驶出停车坪,拐进车流如织的珠江大道。 推门进屋,南凌阳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听到动静,他抬起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一眼女儿: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台风过去了,正好不冷不热,雨也不大,你可以多玩一会儿下午再回来。” 难得不是一见面就问周季礼,还面目慈和。 南栀心里开心,在玄关换了鞋子,笑着说:“下午临时有台手术就先回来了,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南凌阳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昨晚听说你把手机丢了,怎么回事。” “酒吧人多,一时没注意弄丢了。”南栀怕老人担心,没提高速的事,“爸,我先上楼了。” “好,你妈带漾漾去少年宫了。” “噢,对了,储物间里有你一个包裹,冒着雨一大早送过来的,那人穿得体面,说话举止彬彬有礼,不像是快递员。” “是吗,我去看看。” 南栀隐约有点好奇,最近并没有在网上购物。 她小心翼翼收了伞,拐进楼梯后的储物间,一眼看见了货柜上的包裹,拆开一看居然是昨晚掉落在跑车里的手机。 即便被人仔仔细细清理过,还重新贴了膜,依旧能看出充电孔和扩音孔里的淤泥痕迹。 里面储存了很多重要资料,南栀尝试开机,摁了几次没反应,不知道泡水太久短路了还是没电了。 她拿着手机上楼,心里想着哪天有空拿去维修店给师傅看一下。 回到卧室换上T恤、阔腿裤和运动鞋,取下玉簪将头发用皮筋扎起来,边下楼边给商辰禹发微信。 【手机你让人送过来的?】 【嗯,不一定还能使用。那辆兰博基尼已经拉到4S店了。】 南栀发动汽车往医院开:【谢谢。你不是在开车吗,这么快到家了?】 行驶过程中对面发来一条语音,她瞥了一眼,直到开进医院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点开: 【刚好等个红灯。】 穿过大厅,保洁员提着拖把,蘸满消毒水正在拖地,看到南栀笑着打招呼: “南医生过来了,今天不是休假吗?” “嗯,有点事。”南栀走上扶梯,随口问了句:“阿姨,有看到张主任吗?” 保洁员直起腰,想了想,“噢,有,早上碰到过,这会儿他在不在办公室就不知道了。” “好的,谢谢。” 南栀径直去了办公室,套上白大褂,把昨晚写的笔记揣进兜里往住院部走,经过张主任办公室时,她往里探了一眼,张主任并不在。 住院部大楼灯火通明。 “欸,南医生你来的正好,” 护士长叫住她,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准备好的病历夹递过来: “这是下午手术患者的病例资料,主任让我交给你。” 南栀打开一张张翻看下去,不禁皱了皱眉:“病人头孢过敏,做过皮试了吗?” “做了,可以用盐酸左氧氟沙星代替,这个她不过敏。” 南栀抽出挂在白大褂口袋的笔在化验单上画了几个圈,例行询问:“早上到现在病人有没有进食?” “应该没有,”护士长按鼠标键的手停顿了下:“特意去打过招呼,术前要保持空腹6~8小时,水也不能喝。” 南栀点头,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其他报告昨晚张主任发过,没什么出入, “通知血库准备好5000CCRH阴性血。” 护士长抬头:“南医生,这就是个微创手术,应该不会大出血。”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性,她血型特殊,再加上凝血指标不好,提前准备,有备无患。” “好的,”护士长笑笑,掏出手机,“我这就给老刘打电话。” 话音未落,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从走廊尽头的病房跑过来。 ------------ 第四十八章 急救 “不好了!不好了!46床的产妇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 护士长腾地站起来,“不是宫口没开吗?怎么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啊,产妇早上刚收进来的,怀的双胎,其中一个胎儿还脐带绕颈三周,顺产风险太高了。护士长,这可怎么办啊?!” 小护士急得满头大汗,完全束手无措。 “别吵!我给王医生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护士长咽了咽口水,急忙拨去电话。 那边告诉她,最快赶过来也要一个小时。 “今天产科是谁值班?”南栀见她们毫无章法,开口问。 “彭医生。” 一个领导的关系户,医术并不怎么样。 护士长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以前就在产科待过,她求助地看向南栀:“南医生,可不可以麻烦你跟我们过去看看?” 她不确定对方会答应,因为当初从产科换到妇科,众所周知是为了那个男朋友周季礼。 不过,最近好像南医生又开始接手术了。 默了一瞬。 南栀抬腕扫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距离下午的手术还有三个小时,可以看看情况,“走吧。” “欸,好好!” 小护士眼睛一亮,赶忙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介绍情况: “产妇今年32岁,这是第二胎,前一胎是剖腹产的,距离现在不到两年……”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半扇通风,一阵细雨飘进来,羊水与污血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不好,出血了。 南栀蹙了蹙眉,加快脚步跨进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 她咬着嘴唇,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攥住床沿,睡衣下,腹部高高隆起,如同一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宫缩一阵比一阵剧烈,羊水混合着殷红的鲜血汹涌而出,浸湿了她的睡衣和床褥,令人惊心。 南栀上前一步掀开她裙子,对跟进来的护士长命令,“立刻把产妇推进产房手术!” “病人家属呢?可能大出血,赶紧找到家属签字,另外通知血库送血过来,要快!!” 里里外外一阵骚乱。 前后不过五分钟,产妇虚脱地躺在了产床上,麻醉师紧急就位,头顶灯光惨白,衬得这间手术室像阎罗殿。 南栀换上手术服,吩咐打下手的护士:“静滴3g止血敏、0.3g止血芳酸,500ml葡萄糖、500ml氯化钠。” “好,我立刻配药!” 另一个护士在刮毛,看见产道口有一条细细的血柱往外窜,声音不觉发抖:“产妇一直在出血!” “给她屁股打一支立止血!”南栀将氧气管插入产妇鼻孔,“血库的血送过来了没有?!” “正在路上!” “快催!” 话音未落,门外走廊响起移动推床齿轮在地板激烈的摩擦声,“家属让让!让让!别耽误抢救!!” 护士推完一针立血止,听到动静惊喜道:“南医生!血库的人来了!” “立刻输血!” “是!” “南医生,要不要静脉推注缩宫素?” “要!两支,10C!” “不好了!南医生!产妇血压在持续下降!” “加去甲肾上腺素!快!” 这台手术打仗似的,整整做了三个小时,手术室门打开,门口等候的产妇家属蜂拥着扑过来, “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以前做过这么多次手术,家属一般都会先问孩子,不会问母亲, 南栀面容疲倦,言简意赅:“母子平安。” “哎呀,太好了!!您简直就是菩萨转世,我给您跪下了。”婆婆说着就要给她下跪。 “您别跪,我受不起。产妇失血过多,需要休息,暂时不要打扰。” 南栀虚扶了一下,径直越过往旁边清洁间走。 男人伸手拉起他老妈,朝南栀背影怼道, “这医生怎么回事,眼睛长头上了?不就动台手术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说着连忙扯住出来的护士,焦急道,“孩子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现在能看吗?” “不能,宝宝在保温箱待着。” 护士看着南栀拐进清洁间里,收回眼,面无表情道, “这位先生,你应该感谢南医生从鬼门关救回了你老婆孩子的命,再晚耽误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话不能这么说,”男人矮胖,肥猪似的脸上油光闪亮,理所当然道:“我们把人送到你医院了,出了事你们自然要负责任。” “……”简直鸡同鸭讲。 护士摇摇头走了。 家属还在后面紧追不舍:“欸,你还没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爷爷在家等消息呢。” …… 南栀摘了手术帽,手指勾过口罩丢进垃圾桶里。 双手撑着盥洗室台面缓了片刻,打上消毒液,拧开水龙头反复冲洗三次,抬头,看见镜子里的女人嘴唇干涸,双眼失神。 她回到护士站倒了一杯温水,捧着杯子站在窗边。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 羊城的环卫工人效率很高,街道早已恢复如常,看不出多少昨夜暴雨带来的痕迹了。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没有一架飞机划过。 南栀莫名想起商辰禹,这个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飞去南非。 “南医生。” 刚才怼人的小护士端了几盒盒饭过来,笑眯眯地说,“张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让你吃完饭休息半小时再开始下一台手术。” “好。” 南栀收回思绪,捧着杯子回头。 护士长特意拖了把椅子过来,热情道:“快过来坐,我订的宝汉园林酒家的,有鱼香茄子,白切鸡、蜜汁叉烧,卤肉饭,南医生你先挑。” 抱着病历夹经过的护工笑着插了句嘴:“他们家的白切鸡和卤肉饭都是招牌,我推荐你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尝尝。” 以前她们也跟她客气,但客气与客气也是不同的,今天她们的热情发自真心。 南栀在医院没把心思放在社交上面,除了一两个走得近点外,其他都是点头泛泛之交。 “谢谢,那我吃卤肉饭吧,”她在她们旁边坐下,笑笑,“多少钱,我转给你。” “嗳,谈钱伤感情啊,你今天帮我这么大的忙,请你吃顿快餐怎么了。” 护士长贴心地拆掉一次性筷子,用热水冲了冲递给她,抬起下巴, “已经通知血库准备好RH阴性血了,以后你的手术我都提前做好准备。” 南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说:“唔该。” 她埋头吃着饭,应莺的电话恰好在这时候打来,“宝贝你手术做完了吗?嘻嘻,告诉你个好消息,昨晚我把张杭慕拿下了。” “噢?恭喜啊,怎么拿下的?” “还能怎么拿,先灌酒,再色诱呗,觉都睡了他总不能不认账。” 应莺声音低下去,色眯眯地说,“我跟你说,试了才知道,他那方面简直天赋异禀,一晚上没停过,两盒都用完了。” “……??” “原来做这种事这么销魂,难怪小说里说欲仙欲死,他喘起来就跟那……” 应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 南栀听得面红耳赤,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急忙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大口。 “旁边有人,先挂了。” 唯恐再聊下去应莺刹不住车,她赶忙挂断电话。 南栀不知道的是,昨晚得偿所愿的不只有应莺,还有另一个女人。 ------------ 第四十九章 不可能! 昨夜周季礼从酒吧接了醉醺醺的白清欢,将她带到了自己酒店。 屋外狂风肆意,暴雨滂沱,却怎么也降不下这间屋子的热度。 白清欢是特意打扮过的,一字领性感黑色吊带裙,天鹅颈和肩头都露在外面,锁骨之下,高耸起伏、半隐半现。 她借着酒意紧紧搂住周季礼脖子,唇贴住他耳廓,眼波氤氲,嗓音含着钩子: “季礼,我好难受,你抱抱我~” 当初谈了四年男女朋友,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敏感度在哪儿。 果然,男人很快有了反应。 周季礼克制住心口剧烈的躁动,偏过头微微避开她唇,沙哑着嗓子说,“别闹,我还有个会,你好好休息。” “不要,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白清欢哪里肯就这样放他离开,那条黑色吊带不知何时滑到手臂,春光毫不掩饰地露出来。 她吊着周季礼脖子,身子欺近了些,将那团柔软贴在他胸口蹭了蹭,眸色迷离又旖旎, “季礼,我好热~你帮我扇扇~” 和南栀清心寡欲地处着,如今被她这番撩拨,周季礼早已按捺不住。 但理智尚在,手掌落下去,克制地贴着她饱满的臀侧,并没有其他动作。 白清欢还在继续点火,红唇似有似无地蹭过他的颈,他的喉结,他的耳垂。 周季礼喉结连着滚动几下,闭上眼,低头扼住她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情y肆意发酵。 …… 静了许久。 白清欢满足地躺在他怀里,闭着眼,情人般喃呢:“季礼,我们复合好不好?”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因为久违,所以鲜明深刻。 周季礼拨开她作乱的手,起身将散落到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激情褪去,但语气还算温柔:“我有女朋友。” 白清欢微怔,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喜欢她?不可能!” 绸缎般的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只堪堪盖住了重点位置,一道道暧昧的红痕触目惊心。 男人看都未再看她一眼,戴上腕表,衣冠楚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两百万,我会让徐彻转给你,就当给你的补偿了。” 白清欢的心被这两百万给刺痛了,顾不上身上未着寸缕,她赤着脚从床上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一个劲地摇头: “你根本就不喜欢南栀!” “喜欢她,不会谈了两年还不上床;喜欢她,不会这么千方百计地照顾我。季里,你明明是在等我回头的,为什么不承认?!” 周季礼掰开她的手,转过身俯视着她,字字让人喘不过气, “我是喜欢过你,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照顾你,是因为你再怎么说也曾经是我女友,我不想你过的太不体面,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 白清欢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好一个不想你过的太不体面,周季礼,你真是个拔X无情的混蛋啊!” “你要这么想也行。” 周季礼解开刚穿好的领扣,浑身烦躁地在屋内踱了几步,他不知道这种烦躁从何而来,此时此刻内心十分懊悔,觉得对不起南栀。 “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给徐彻。” 说完这句,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砰”的一声,房门地动山摇。 白清欢心如刀绞,捂住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 附大医院。 祁院长和张主任坐在两台显示器前,此刻,屏幕里在进行一台手术直播。 “南医生的医术好像又进步了。” 张主任起身给院长倒了杯茶,恭维道,“就算放在咱们院,做的比她好的也没几个。” “嗯,确实进步不少。”祁院长端起茶盅呷了一口,“等做完这台手术,就给她升一级。” 张主任哈哈大笑:“您不是说手术成功了才给她升职吗?” 祁院长的视线从显示器移开,扫了他一眼,放下茶盅,双手交叠搭在腿上,笑着说:“那依你看,怎么才算手术成功?” “当然是将患者输卵管疏通,让她成功受孕。” “不对。” 祁院长摇头,“决定能否正常受孕的先天因素很多,比如精子活力、质量,卵子质量,同房时间,内膜厚度,等等,光输卵管通畅这条是远远不够的。” 张主任眨了眨眼,“那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即便以后患者无法自然怀孕,不代表南医生这次手术不成功。” 祁院长说着拿起笔点了点屏幕里的几个位置, “你注意看她的手法,这台手术就算交给我来做,我也不一定做的比她完美。” 张主任的视线随着他手里的笔移动,看了一会儿,点头道: “院长对南医生评价很高呀,看来我要提前恭喜南医生了。” ------------ 第五十章 照片 顿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刮了刮杯盖,笑得意味深长: “院长,小商总上午又给医院打了一百万,还特意交代我好好照顾南医生,你看……” “你是她上司,照顾是应该的。” 祁院长叠起左腿,目光仍看着屏幕,慢悠悠地说, “大佛的腿要好好抱牢,像南栀这样优秀的医生我们也要好好爱护,让其有地方施展拳脚。” 张主任听懂了。 内心感叹南栀命好:有两尊大神保驾护航,她以后在医院的路只会顺风顺水。 祁院长饮了一口茶,随口问。 “从县城新调上来的两个医生,有没有通知她们过来观摩学习?县城的医生还是有差距的,要让她们尽快上手才行。” “噢,有的,她们应该都在。” 冷冰冰的手术室,大家统一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绿色手术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着两只眼睛。 张主任对新来的两个女医生也不怎么熟,身体前倾,扶着眼镜找了找,最后拿手指点点其中二人:“这个是朱薇,这个是郑……咦……” 他咦了声,脸再往前凑了凑,诧异道:“她怎么看着像一个人?” 恰在这时,手术进入到收尾阶段,马上要对患者腹部留下的三个孔进行缝合。 朱薇凭着以前在县医院的经验挑了个三角针递过去。 南栀摇头没接,“用可吸收线,3-0的就行。” “好的,我马上换。”朱薇道。 另一个医生眯着眼在南栀脸上转了转,摊开掌心:“是这个吗?” 南栀觉得声音有点耳熟,没多想,夹取碘伏对伤口四周消毒,瞥了眼她掌心的包装外壳,吩咐道: “拆开给我。” …… 出了手术室,已经是傍晚五点,她交代了护士几句便脱下白大褂下班。 汽车驶上拥堵的珠江大道,这个点,平常堵,周末更堵。 车尾的红灯连绵成一片。 南栀摁下车窗,拿起储物箱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手肘靠着窗点燃。 做手术压力大,不知不觉就染上了抽烟的习惯,不过她并没有烟瘾,偶尔抽一根解解闷。 雨已经停了,天还没黑,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后视镜里倒映出城市繁华的景色。 南栀吁了一口烟,抬手将头上的皮筋解下来,手指拢了拢长发。 一个简单随性的动作,旁边法拉利上的帅哥却看呆了,他别掉碍事的白色丰田车,见缝插针挤掉黑色领克,将车子往南栀这边靠。 帅哥晃了晃手中的劳力士绿水鬼,自信地搭讪: “嗨,靓女~晚上有空没,一起去喝酒么?” 南栀斜睨了他一下,学着应莺的语气,轻佻地抬了下眉: “帅哥,想约我啊?不好意思,我一天只约一个,这个月的名额已经满了,只能等下月咯~” 法拉利帅哥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他摘下墨镜,重新打量南栀一眼。 看着不像啊,挺高冷清纯的。 不过这年头不好说,KTV里的小姐越高冷价格越贵。 “奇怪,刚从医院拿了阻断药回来,怎么还痒。” 南栀叼着烟,痞雅地又吸了一口,故意挠了挠脖子,“看你这么帅,要不我把今天的人推了陪你如何?” 医院?阻断药?? 法拉利帅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僵硬地扯唇,勉强保持着礼貌:“不用了,” 说完这句,半秒也不敢停,赶紧将露天的天窗关上。 南栀看着法拉利瞬间钻到了离自己三四台车的位置,不禁笑了笑,看来应莺这套赶苍蝇的方法还挺管用。 过了CBD中心,路况终于好了些, 在烟灰缸里掀灭烟蒂,又开了一段路拐进一家常去的健身房。 她长相和身材都万里挑一,让人过目不忘。一进门,前台小姐姐就笑着打招呼:“美女过来啦,要帮你叫私教吗。” “不用,跑会儿步就好。” “好啊,那你自便,有需要叫我。”前台小姐姐给她递了瓶水。 南栀在更衣室换了衣服,往跑步机那边走。浅紫色健身衣衬得她腰身纤细,双腿笔直修长。 “呼~” 旁边有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男子在撸铁,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哈~” 汗水划过他健硕的胸肌,每一次抓举都伴着肌肉的紧绷和舒展,引得周围几个来健身的女士频频侧眸。 南栀并不注重十分力量训练,尤其这种练过了头的,肌肉夸张,毫无美感。 她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稍微压了压腿,来到跑步机上开启慢走模式。 落地窗外的灯影照进来,浮光掠影,脑海里莫名想起商辰禹那句调侃的话,“看来我要和南医生一起撸铁健身了,预防一下中年痴呆。” 南栀拿起放在跑步机上的手机。 旧手机暂时不能用了,但好在电话卡还能使用,点进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上午,是条语音,商辰禹说:在等红灯。 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金矿的事会顺利吗? 以前经常出差几个月,这次会去多久? 南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担心一个上万公里外的男人,她赶紧摇摇头放下手机,调高速度奔跑起来。 一通汗如雨下,果然心情舒畅。 换好衣服回到车上,喝水的时候,手机震动,收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女人双目迷离,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男人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身体寸寸相贴…… 南栀没有看到男人正脸,但女人的脸再熟悉不过了,是白清欢。 她为什么发这张照片过来,目的可想而知。 昨夜和周季礼的那通电话里,她不是没听到白清欢的声音,即便心里早已有过预想,但和亲眼目睹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天已经黑了。 车厢里一片死寂。 南栀盯着照片自残似的看了许久。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扣,用力得关节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关住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 心口似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酸涩得厉害。 南栀从储物格里翻出那包最近不打算动了的香烟,迫不及待点燃。 白清欢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昨夜我们缠绵了一夜,你想知道我们做了几次吗?】 南栀身体往后靠,反复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颤抖着手指打下一行字: 【脏了的东西我不会再要,送给你了。】 ------------ 第五十一章 老鼠屎 次日来医院上班,南栀刚换上白大褂,小桃推开门欢欢喜喜地进来。 “南姐,今天天热,我买了两份冰粉,喏,给你一份。” “谢谢。”南栀接过,打开电脑,“吃完了和我去查房,昨天临时接了台手术。” “什么手术,怎么没叫我。” “宫腹腔镜微创。最近经常加班,难得休息,就没打扰你了。” “嘻嘻,还是南姐照顾我~”小桃吃着冰粉,歪着头观察了下她的脸,“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南栀握鼠标的手短暂的停了一秒,继续打字,淡淡道, “最近有点失眠,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以为可以非常平静淡然地放下这段感情,但夜阑人静,还是会觉得痛苦,觉得被背叛,会辗转难眠。 毕竟从年少就开始心心念念的人啊。 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小桃将剩下几口冰粉一股脑儿倒进嘴里,把盒子丢进垃圾桶,穿上白大褂,没心没肺地说: “南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吧?要是一个礼拜还睡不好,就吃点褪黑素。” “不需要。” 南栀将电脑里的病历本写好,快速喝完冰粉,“走吧,去查房。” “好嘞。” 两人刚出办公室,恰好在走廊撞见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的刘敏,她朝南栀阴阳怪气地哼了声, “不就做个微创小手术,还让张主任亲自安排,让患者从上午等到下午,德行。” “吆,我说大清早怎么有狗在叫呢,原来是刘初级医师啊,” 小桃抱着病历夹翻了个白眼, “宫腹腔镜是个微创手术没错,不过,刘初级医师,真要像你说的那么简单,那张主任怎么不把手术交给你来做呢?” 一口一个刘初级医师,简直就是在戳刘敏的脊梁骨。 “……” 刘敏咬牙,目光轻浮地将南栀从头看到脚,言语讥讽: “这手术我又不是做不来,谁知道有些人使了什么手段抱上张主任大腿,说不定靠出卖色相呢?” 南栀本来心情就不好,碰到刘敏心情就更差。 她眉心微蹙,盯着那女人冷冷道:“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转告给张主任的。” 刘敏一听要报告领导,立马怂了,抱着空杯子往嘴里倒,咳嗽了声,声音小下去:“我就随口说说,你至于吗?” “当然至于!” 小桃食指指着刘敏鼻子,一字一句道, “好啊,大庭广众造张主任的谣,你死定了,等着通报批评挨处分吧。” “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才干嘛去了。我看你就是天生属黄瓜,欠拍!后天属核桃,欠捶!” “……” 刘敏敢怒不敢言,狠狠瞪了小桃一眼,溜进茶水间:“年纪轻轻的,嘴巴怎么这么毒,跟涂了鹤顶红似的。” 还没到上班时间,有其他医生姗姗来迟,恰好撞见这一幕,打抱不平地说: “南医生,你别理她,她就是有病,一天到晚到处找存在感。” 南栀点点头,双手落回口袋,客气道:“王医生,早。” 打完招呼,她和小桃走进电梯,出门诊大厅时,小桃气呼呼地说: “这个刘敏,屁本事没有,几次三番找你茬。南姐,咱这次别放过她,一定要找张主任告状。” 她兀自生着气,没怎么看路,冷不丁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小桃嘶了声,揉揉脑袋,心里懊恼地想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刚碰到刘敏那个烦人精,又遇到个走路不长眼的。 以为是来就诊的病人,她没敢抱怨,哪知一抬头就瞅见张主任似笑非笑的脸。 小桃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赶紧退后两步,抱着病历夹90°鞠躬,结结巴巴地喊: “张…张主任早…” “南医生,这么早就去查房啊。昨天那台手术祁院长和我都看了直播,做的挺不错。” 张主任赞许地朝南栀点点头,转头笑着看小桃:“说说,要找我告什么状?” “没什么,一点小事,主任您忙您的。”南栀笑笑。 一大早告状不是明智之举,弄不好领导会认为你小肚鸡肠。 “行,那你们去吧,我找院长商量点事。” “主任!”小桃猛地出声叫住他。 “嗯?” 张主任回头,虽觉得奇怪,眼里却没多少诧异。 小桃看一眼南栀,双手抠着绿色病历夹封,眼睛一闭,抖着嗓音破罐子破摔道: “我要举报刘敏!她刚才在办公室门口说,南医生靠出卖色相抱住您大腿才得到这次手术机会,这是恶意造谣败坏您和南医生的名声,影响太恶劣了!” 张主任眉眼冷下来,扭头看南栀:“有这事?” “嗯,王医生也在场。” 有人递梯子,还是小桃斗着胆子递的,南栀没必要推开。 “好,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在医院里,拿男女关系开玩笑的人很多,但这次八卦对象是张主任自己,要不杀鸡儆猴、正正风气,下次的玩笑就得开到院长头上了。 张主任离开后,小桃终于松了口气,后怕地手抚胸口: “南姐,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南栀拍拍她肩,笑道,“下班了请你去吃饭。” “真的啊!哇哇!”小桃一听到吃的就乐了,开心地拍手跳起来,“那咱们去梅花园街吃龙虾怎么样?有家店蒜蓉泥小龙虾做的很不错呢。” “好啊,地方你来定。” “那我先预定个餐位,”小桃双手合十:“保佑今天不加班。” …… 两人来到住院部,护士长将打包的快餐盒丢进垃圾桶里,迎上来。 “南医生,昨天那个病人说有点不舒服,换药的时候,我给她看了,腹部伤口红肿,好像有点发炎。” 南栀皱眉:“她有没有碰水?” “应该没有吧。” 护士长在手心摁了几滴洗手液,边搓边说,“不过,昨晚她老公给她擦过身子,毛巾会不会不小心碰到伤口不好说。” “注意按时给她换药,避免沾水,要是两天内红肿还消不下去,加抗生素治疗。” 护士长点头:“好的。” “46床双胎剖腹产那位怎么样了?”南栀又问。 “噢,她气色好多了,各项指标也逐渐正常,就是有点贫血,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 护士长双手放在水龙头下冲着水,朝南栀眨眼, “ 她现在是产科医生在接管,咱不操那个心。” ------------ 第五十二章 纠纷(一) 台风走后,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不过三天就逼到了32°。 商明珠上次带着团队来医院给南栀拍的视频,被剪成了高级版的电影成片放在商云航空官网首页,并在全网推广。 南栀名声大噪,慕名而来看门诊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刚上班,进来一个十分高挑的女人。 身高目测一米七五以上,身材比例堪称完美,上面一件简单紧身黑T,笔直的双腿被牛仔裤包裹,翘臀浑圆,沙漏般的曲线,即便戴着口罩,依然能感觉到是个大美女。 “你好,哪里不舒服?”南栀打量她一眼,例行公事地问。 对面的女人也在打量她。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真人比网上照片更好看,南医生。” “……” 南栀和小桃对视一眼,小桃咳嗽一声,拿起女人的病历本看见上面写着英文名:JUly,职业那栏空着,年龄25岁。 打开病历本,里面一片空白,什么就诊记录也没有,显然是第一次过来。 “JUly小姐,医保卡带了吗?你是做检查还是…?” 女人没看小桃,放下LV包包,警惕地将口罩往上拉了拉,风牛马不相及地说道:“你们这注重病人隐私吧?不会拍照卖给狗仔吧?” 听到“狗仔”两个字,南栀和小桃瞬间会意,这个女人大约是混娱乐圈的。 “当然不会,保护患者隐私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南栀肯定道。 JUly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门,见房门关着,她将凳子往前挪了挪靠近南栀,手拢在嘴边,用气音说: “南医生,我想做那个手术。” 小桃要记录病情,只得竖起耳朵也跟着往前靠。 声音太小她没听清,冷不丁问了句:“哪个手术?” JUly白了她一眼,拿走小桃手里的笔,不耐烦道:“哎呀,你别记了,不是说会注重病人隐私,还写这个干嘛。” “……”小桃怔了下,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笔,“写下来好方便你下次复诊啊,病情如何,用的什么药,翻开一看一目了然。再说病历本是你自己保存,我们又不会对外公布。” “那也不用写。” JUly干脆把病历本抢走揣进LV包里,双手捂住。 一千个病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比这更奇葩的不是没见过。 南栀面无波澜,“抱歉,我没听清你想做什么手术,麻烦再说一次。” JUly像是怕小桃再偷听,直接把身下的凳子一搬,离小桃远远的,附在南栀耳边以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就是呢,我想把那什么…收缩一下,再修补一下。” 这下南栀听懂了。 “我最近谈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他,他一直以为我…是…雏。” 说到这,JUly神色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南医生,你看这手术可以做吗?今天能不能安排上?我怕时间拖久了…他会憋不住……” “可以,不过不在我这里,要去整形科。” 南栀脸上没表露出任何八卦的情绪,语气平淡地说,“需要的话,可以给你推荐主任医生。” “可靠吗?” 南栀颔首:“五楼整形科,找金主任。” “行,那我过去看看。”JUly起身,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躲躲闪闪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瞪了小桃一眼。 “……” 小桃又不傻,听到五楼整形科,再结合女人鬼鬼祟祟的动作,很快猜出她想干嘛。 她蹑手蹑脚打开门缝看着JUly进了电梯,这才重新关上门,笑嘻嘻地说: “这位小姐姐就是自欺欺人,瞧这腰,这臀,要说没开过荤鬼才信。” 南栀打开电脑点击叫号,斜她一眼:“小心被听见了又投诉你,还想不想升职了?” “嘿嘿,我才不怕呢,跟着南姐混肯定能涨工资。” 小桃脚底在地面用力一推,办公椅滑到门口,她打开门朝外喊:“2号,顾丽丽。” 外面无人应答。 小桃又扯着嗓子喊了声:“2号,顾丽丽,到你了。” 还是没人。 她扭头对南栀说,“可能走开了,先看3号吧。” “3号!彭家慧!” “到!到到!我是2号顾丽丽!医生,我刚去上厕所了,别跳号!” 年轻女孩举着挂号单一路飞奔,正要拐进来,被从电梯上来的一群人撞了个趔趄。 女孩以为是来插队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呵斥道:“干什么!看病也得排队啊,这么没素质。” “看啥病!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来抓杀人犯的!” “对,我儿媳妇沈薇前几天在这里做个宫腹腔镜手术,结果肚子上的伤口化脓了。小姑娘,就这种医生,你还敢看吗?赶紧换医院吧!” 顾丽丽一看这些人来势不善,又听到化脓,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你儿媳妇看的是哪个医生?我也好避避雷。” “还能是哪个医生,” 男胖子咬牙切齿,手里攥着菜刀恶狠狠看向其中一间办公室,一副要食其肉喝其血的表情, “附大医院大名鼎鼎的南医生啊——南栀!” 同行的两个老太太像是被神婆附身,在那又跳又叫: “你们快来看呐,这就是他们医院的明星医生,专门把人往死里治啊!” “还羊城最美女医生,我呸!” “臭婊子,食屎啦!当乜嘢医生,正一姣屎炖笃!” 顾丽丽被这阵势吓到,病也不敢看了,掉头就跑。 …… “南医生真把人治坏了?不对吧?我在这当保洁好几年,从来没听说她失过手呀。” “快打电话叫保安吧,那人手里拿着菜刀,怕是要出大事。” “行,我叫安保,你打110。” 没等两个保洁叫来保安,五六个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南栀办公室。 胖男人抬脚重重踹向房门。 “哐!” 小桃正坐在门后的椅子上,差点没被撞飞。 “卧槽!谁啊!” 小桃刚骂了句脏话,胖子已经抡起菜刀砍在了办公桌上,凶神恶煞地瞪向南栀:“你就是南栀!” 南栀从医以来还没和自己的病人发生过医患纠纷,她双手插兜站起来,平视着胖子:“有事?” “有事?”胖子重重哼了声,抬手指着自己鼻子,“我是沈薇的丈夫。” 他又指身后的人: “她是沈薇婆婆,她是沈薇妈妈,他是沈薇弟弟。” 胖子拔出砍进桌子里的菜刀,举起来在南栀面前挥了挥,愤怒地咆哮道: “你他妈把我老婆都快治死了,还他妈问我有事吗?!你说有事吗!!!” “哐当!” 手起刀落,砍在键盘上,距离南栀身上的白大褂不足5CM。 南栀脸色平静,没尖叫也没躲闪:“给我一分钟了解一下情况。” 胖子气笑了:“都这时候了还给我装不知道是吧?” 他抄起被砍的键盘砸在地上,唾沫横飞:“你打!你现在就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 第五十三章 纠纷(二) 小桃怕南栀吃亏,哆哆嗦嗦挪过来,挡住她面前。 南栀安抚地拍拍她肩,拿起座机打给住院部护士长: “35床叫沈薇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长满脸歉意,“南医生,是我粗心大意搞砸了,沈薇她…伤口化脓了。” 南栀抚了抚额,没想到这种事还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昨天为什么不上抗生素。” “看你这两天频繁加班就没告诉你。我以为她伤口不碍事的,准备再观察一天,谁知道过一晚就化脓了。”护士长无地自容,“对不起。” “把伤口赶紧清理了,抽血化验她血常规,我马上过去。” 南栀放下电话,对胖子鞠躬:“确实是我工作失误,我现在就去处理。” “道歉有什么用!赔钱!”胖子大吼。 “没有一千万你今天休想踏出这个房门!”沈薇婆婆往门口地上一摊,直接堵住去路。 “先处理伤口,赔偿的事可以协商,万一感染到腹腔会很麻烦。”南栀尽量跟他们讲道理。 “你别想拖延时间,没的协商!一千万一口价,半毛钱也没得少!”沈薇妈说。 那个弟弟从进门到现在目光始终在南栀身上打转,这会儿,扯了扯他母亲的袖子,“妈,先让南医生出去把姐治好再说吧,钱的事晚点再谈。” “让个屁啊让,”沈薇妈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儿子脑门,“别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啊,你泡谁我都不管,这个医生绝对不行。” “妈,你想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不是担心姐姐身体嘛。” “哼,不是最好!” 眼见这帮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南栀只得打电话向张主任求助,让他尽快安排医生给沈薇治疗。 听说患者腹部伤口化脓了,张主任也大感意外,他皱眉道:“知道了,我现在安排。” 临挂断电话前想起商辰禹的嘱托,又问了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好,注意保护自己安全,让患者家属稍安勿躁,我等下就过去。” 南栀挂断电话,对几个人重复了遍通话内容。 “已经安排医生去医治了,张主任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张主任王主任!就是你们院长来了也没用!必须赔偿一千万,还有你,必须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向我儿媳妇磕头认错。” 沈薇婆婆在村里撒泼打滚惯了,一看南栀长相斯斯文文的,以为好欺负,扑过来就要薅头发。 “阿姨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小桃摊开双臂死死挡在前面:“怎么就一口咬定南医生手术没做好,说不定是你们自己没遵医嘱,把冷水弄到沈薇伤口了。” “我顶你个肺!都化脓了,还敢狡辩!” 胖子狂躁地砍完办公桌砍电脑,砍完键盘砍文件柜,猛然抬头看见墙上商云航空送的红色锦旗,顿时更加怒不可揭, “就这破医术还有脸挂锦旗,老子现在就砍碎它!” 说罢,胖子强行将挡住前面的小桃拽开。 他力道太大,小桃一个踉跄恰好跌撞到沈薇婆婆那里,那老妇人指甲留得又尖又长,逮住机会,张牙舞爪地朝小桃脸上挠去! 南栀眼疾手快,拧开保温杯“哗啦”泼过去! 老妇人被泼了一脸温水,也顾不得去对付小桃了,张着爪子骂骂咧咧扑向南栀。 恰好这时冲进来两个保安,看见家属要动手打人,慌忙从后腰抽出橡胶棍,一左一右将南栀护在身后: “我们已经报警了,有问题等警察过来协商解决,不要冲动!打人是犯法的!” “打人犯法?”胖子哼了声,跳起来就要扯下墙上的锦旗,暴躁道,“医生杀人就不犯法啦?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我把你们医院变成太平间信不信!” 眼看他就要得手,南栀条件反射地用脚尖一推,旁边一条摔瘸了腿的凳子对着胖子小腿踢去:“这面旗子你不能动。” 说完,她就后悔了。 一面旗子而已,撕了就撕了,要放以前她绝对不会干预的,“不与患者发生冲突”是她从医的基本职业操守。 胖子冷不丁被撞得小腿一弯,差点跪倒在地,他愈发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掴南栀两巴掌。 保安们早得了张主任吩咐,无论如何都得保证南栀安全无虞,见状他们一个留下提防沈薇婆婆,另一个冲过去钳住男人双手。 沈薇婆婆一看自己儿子受欺负了,对着那个保安拳打脚踢。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护在南栀身前的保安A挥了挥橡胶棍, “再动手我们不客气了!别以为你年纪大就可以打人,75周岁以下都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他话音未落,沈薇妈也加入战斗,跳起来一把薅住他头上的帽子,指甲掐进他脖子里: “打人啦!医生打人啦!快来看呐!” 保安见她年纪大了,又是个女人,被挠了没还手。 南栀叹了口气,和小桃过去帮忙掰开女人。 现场乱成一团,隔壁王医生出来解围: “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医院,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们这样闹严重影响了我们工作!” “影响你们什么工作?”沈薇弟弟讥讽道,“影响你们草菅人命吧!” “哎呀,要我说啊,作为医生,手术出问题就得有勇气承担责任,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刘敏抱着茶杯在看热闹,幸灾乐祸道,“你说是不是啊,南医生?” “刘敏!你到底站在哪边的?都这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有意思吗?”王医生没好气道。 “我哪里说风凉话了,我这是实事求是。” “都给我住手!” 匆匆赶来的张主任大吼一声,随即狠狠瞪了眼刘敏: “你前几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班不上班,还有空在这搬弄是非。” “没有,主任,我…我在劝架,劝架呢,”刘敏听到“前几天的事”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溜回自己办公室。 几分钟后,这场闹剧在终于张主任和警察到来后消停了下来。 但家属依旧咬死一千万不松口,并要求南栀向沈薇下跪道歉。 警察协调说:给三天时间双方私下调解。 …… 医院会议室,烟雾弥漫。 张主任掐灭手头的第五根烟,眉头打结:“南医生,你那场手术我和院长都看过,不应该会出现这种后果啊。” “抱歉,是我工作出现了疏忽。” 南栀垂头丧气。 她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一个晚上就化脓了,怎么会那么快? 张主任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瞅她一眼,叹息了声: “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这件事我找何护士长了解一下情况再定,说不定问题出在她那。至于赔偿嘛,医院会想办法的。” 南栀没应声,脑海里将那天情况前前后后仔细回忆一遍,眼神渐转深邃,猛然抬头道: “主任,我申请调取那台手术录像!” ------------ 第五十四章 有何吩咐 这场医患纠纷闹得沸沸扬扬。 南栀从医几年积累起来的口碑,一天之间一落千丈。 不知道谁把她拿温水泼沈薇婆婆的视频传到网上,并夸大其词、添油加醋说:『某医生沽名钓誉,差点将病人治死,家属前去理论,医生愤怒之下殴打八旬老妪!』 没指名道姓,但拍的正脸,是谁不言而喻。 【太缺德了,连老人也泼!( •̀ .̫ •́ )✧ 】 【我就说营销号不可信,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有心思钻研医术,前几次那波热搜估计是她背后金主买的。】 【医院好好查查,这种人就应该逐出医生队伍!】 小桃气死了,手指啪啪啪注册好几个小号回怼: 【根据我从医两年的经验,医生不可能先动手攻击病人,希望媒体调查清楚,我们要看到真实报道。】 【你们就看到了医生泼水,没看到前面他们是怎么为难医生的。标题断章取义,医生正当防卫,没毛病!】 【别带节奏了!之所以有这一幕,是因为老太太要拿指甲划她同事脸,泼水是情急之下解救同事的应急行为,不是有意的。(๑•̀ㅁ•́๑)✧】 一千万的赔偿金协商不下来,祁院长老奸巨猾,又把主意打到了商辰禹头上。 张主任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的活,也是愁眉苦脸,一千万对小商总来说不多,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他像个要面见校长的高中生,踟蹰良久最终还是心怀忐忑地拨通了这通电话。 “喂。”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过来,夹着风声,似乎还有大型动物的鸣叫声。 张主任不知道他在出差,堆着笑问:“商总,您在哪呢?最近忙不忙?” “出差。”商辰禹也算给他面子,客气道,“有何吩咐?”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事,”张主任尴尬地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听说您在海外的工程做的很大,哪天有空了真想跟您去见识见识。” “张主任,” 商辰禹出声打断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还有两分钟要下矿,希望你抓紧时间。” “噢,好好。” 张主任眼睛一闭,当自己是叫花子,在拿着饭钵向全城最富的富商化缘: “商总,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南医生最近不太顺利。” 对面的男人果然默了半秒,接着是打火机齿轮的摩擦声,“怎么了?” “南医生前几天给患者做了台宫腹腔镜小手术,那台手术出了问题,现在病人家属上门要一千万赔偿。” 雄伟的野生大草原,远处几只野马和羚羊在慢悠悠地散步,风吹鼓起商辰禹的衬衣,他偏垂着脸点燃烟,掌心拢住的火苗照亮他好看的眉眼,慢条斯理道: “出了什么问题?” “做腹腔镜的伤…伤口化脓了。”张主任赶紧答道。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和他接触也没这种压迫感。 商辰禹舒了一口烟,反问他, “你怎么得出的判断:伤口化脓是南栀手术没做好?术后修复的责任更多应该是由医院护士承担,南医生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只守着一个病人。” 张主任忍不住老脸一红,嗫嚅着嘴说:“商总您说的没错。可病人家属可不管这些,事情闹大了对南医生名声不好。” “怎么闹?” 商辰禹冷哼一声,手指轻弹烟灰,下颚线紧绷,“他们要想打官司,我乐意奉陪。一千万门都没有。” “可这…这……”张主任结结巴巴。 男人沉默须臾,嗓音没有一丝笑意,郑重道: “不是钱的事,我相信这次事故不是南医生的责任。” 张主任:“……” “我知道你说的这场手术。” 商辰禹再度开口,加重语气: “是我向她推荐的丹尼尔,我见过她写了整整二十几张信笺记录。患者的每一组报告数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丹尼尔的视频反复看了不下百回……她那么认真的一个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靠!丹…丹尼尔.亨利??! 张主任五雷轰顶。 难怪他和院长在看直播时觉得南栀进步很大,难怪院长说就算是他亲自来操作也未必做的比南栀好,原来是得了医学界泰斗点拨! 张主任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开始发抖:“商…商总,是我们搞错了,我这就去调查,还南医生一个清白。” “不必了。” 炎炎烈日下,不远处响起轰隆的机器运作声,商辰禹手机贴面,调转脚步往矿区走,简短结束通话。 “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 “张主任,我不允许任何人在她档案里留下污点,哪怕,这个污点微不足道。” …… 南栀并不知道张主任和商辰禹的这通电话,此时,她正坐在医学影像科,以0.5倍的速度一遍遍反复观看手术录像。 影像科的卢科长也陪她看了几遍,手搭在椅子上,抱着保温杯说: “要我看,这台手术没什么问题。南医生你就是运气不好罢了,患者术后感染了。” 他想起自己老婆装了袋荔枝,让他分给同事吃,赶忙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些,这是我家院子里种的乌叶荔枝,肉质爽脆清甜,有桂花味,早上刚摘的,你尝尝。” 医院各种病菌繁多,甚少有医护人员徒手剥零食吃。 南栀冲他浅笑:“没洗手,谢谢卢科长。” “那我给你找袋子装点带回去。” “卢科长太客气了。” “欸,几个荔枝而已,自己家种的,又不花钱。” 卢科长翻出一个干净小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递给她,“这么多够不够?不够我再找个大点的袋子。” “够……” 话刚开口,恰好录像播放到收尾阶段,画面里一个医生摊开掌心问:“是这个吗?” 南栀倏地心跳加速。 顾不得看一眼卢科长的荔枝,眼疾手快按下暂停键! 双击鼠标点击画面放大,再放大,从掌心的缝合针到手术服,上移,越过口罩,最后定格在一双狭长的吊梢眼上。 这双眼睛的主人,南栀早上还遇到过,各种阴阳怪气暗讽她被网络群嘲。 她怎么会在这? 明明名单里没有她! 南栀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足足半分钟,而后,拖动鼠标一帧一帧倒回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动作。 那支递过来的缝合针居然是她从袖口里掏出来的!!! 草! 南栀骂了句脏话,感觉肾上腺素在体内狂飙。 ------------ 第五十五章 记得打钱 “卢科长,可以拍照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拍吧。” 习惯性上班时间设置的静音,南栀掏出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未读短信,分别来自周季礼,应莺,还有,商明珠…… 周季礼:【怎么不接电话?】 下一条:【接电话。我还在苏芒娱乐开会,没多少空余时间。】 最后一条:【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在那等着,我现在就去医院!】 应莺:【呜呜宝宝,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呀,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快急死了。】 又一条:【宝宝别怕,我给你请最好的律师!网络黑子有一个算一个,我要一个个起诉,追究到底!】 商明珠:【栀栀姐,后援马上就到,别怕哦~~】 时间紧,南栀只给周季礼回复了:【多谢周总关心,不用过来了,我自己会处理好。】 她点开相机对着电脑拍了几张特写,站起身匆匆推开门拔腿往外走。 身后响起卢科长的提醒。 “欸,南医生,等下记得来拿荔枝啊。” “……好的。” 南栀压根顾不上那袋荔枝,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情吃荔枝。 等电梯的时候,她揉揉疲惫的眉心,心想,医学影像科工作还挺闲。 “李阿姨,我想问一下,前天手术用的缝合针还能找到吗?” “是这样的,南医生,缝合针都是一次性的,手术后就当医疗废物统一处理了。” “好的,谢谢。” 结果意料之中。 南栀挂断电话,给张主任打去。 “小南啊,我正要找你呢,” 张主任余光瞥一眼沙发上的两尊大佛,一个头两个大。 他抬起肩膀夹着电话,将两杯刚泡好的茶小心翼翼端至两人面前,恭维地说:“商小姐,周总,请喝茶。” 商明珠翘着二郎腿在看手机,压根不搭理他。 而坐在她对面沙发的周季礼,浓眉之下眼皮乌青,一看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周季礼抬腕扫了眼时间毫不客气地说:“我不是过来喝茶的,你叫南栀快点过来。” “……” “喂,姓周的!”商明珠从手机抬起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讥讽道, “你要赶时间现在可以回去开你的会啊,整得像谁稀罕你在这似的,切(# ̄~ ̄#)” 周季礼转头看她,眼底愠色渐浓,偏偏又不好发作。 他咬了咬牙:“我是南栀正牌男友,她有麻烦了,我来帮忙处理天经地义。商小姐,你为什么会来这?” “哼,总不会是,商辰禹叫你过来的吧?” “你管的着吗?” 明珠将手机砰的往桌上一丢,震得两本刚泡好的茶溢出来, “你是不是阿基米德的后人啊,这么会抬杠还当什么老板啊,去工地当抬杠工人不更好。” “……” 周季礼气得鼻孔冒烟,两眼喷火地瞪着明珠。 可她不是徐彻,也不是他下属。他收拾不了,更得罪不了,只能烦躁地用力扯了下领带,牙齿咬得咯咯响: “商小姐,说话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眼看商明珠又要掐起来,张主任赶忙打圆场,“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这就请南医生过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过夹在肩膀的手机说道, “南医生,录像看完了吗?没看完也没关系,我这里有,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南栀自然听到了电话里面的争吵声,这个时候,她完全不想看到周季礼,可事情出了,总得面对。 几分钟后,她出现在张主任办公室门口。 周季礼和商明珠同时站起来。 “栀栀姐~” 周季礼没说话,眸光深深将她从头到脚观察一遍,见她毫发无伤,松了口气,习惯性责备道:“怎么不接电话?” “在忙,没听到。” 南栀没看他,朝明珠颔了颔首,转头对张主任说:“我在录像里发现了可疑点,缝合针可能被人动过手脚。” “缝合针?” 张主任皱了皱眉,神色紧张起来,大步走过去打开电脑,“南医生,你快讲讲你的发现。” 南栀拖动鼠标直接拉到后半段,暂停、放大。 画面里,一个女人掌心拿着缝合针递向南栀。 张主任俯身凑近电脑,惊讶道:“这不是刘敏吗?!她怎么会在手术室?” 他陡然想起,那天祁院长问县城来的两个医生有没有去现场观摩,当时他在显示器里找郑小雅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搞了半天,原来还真是刘敏! 南栀拖动鼠标倒回去,暂停的第二个画面就是刘敏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从袖子里飞快抽出一袋缝合针…… 张主任气得微微扭曲,太阳穴突突地跳,手指着画面怒不可遏道: “医德败坏!医德败坏啊!!简直就是附大医院百年耻辱!!” 他拿起电话:“我现在就打110报警!” 南栀提醒:“那根针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也没关系,鸿爪雪泥,只要她做了就有迹可循,交给警察叔叔就好啦。我让我爸给邱局长打个电话,这个案子对他们就是小CaSe,不出一天就能让这个叫刘敏的把什么都招了。” 商明珠笑着抱住南栀胳膊,满脸崇拜道: “本来还想请王队过来查查,没想到你先找到罪魁祸首了。栀栀姐,你好聪明呀((ᵒꈊᵒ᷅ ू‖))՞” 张主任一听要商董打电话给邱局,搓了搓手恭维道:“这点小事还劳烦商董亲自出面,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是小事呢?事关栀栀姐名声,当然不是小事啦。” 商明珠毫不留情地批评: “张主任,你们医院管理体系有很大漏洞,医生私下携带医疗器械进入手术室都没有发现,差点让栀栀姐背了黑锅,要好好整顿整顿。” 张主任被呛得无地自容,讪讪地点头,“商小姐说的是,我们……立马整顿。” “好啦,栀栀姐,我要回去忙啦。你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多想,安心等好消息。” 商明珠亲昵地拍拍南栀胳膊,说完这句风风火火走了。 出了医院她跳上迈巴赫,给远在非洲的商辰禹打电话。 “二哥,邱叔叔说马上派人过来抓人,另外已经让人去找丹尼尔录制采访了,新的热搜也已经预定好了,你放心吧。” 她接过男助理递过来的奶茶,笑着调侃道: “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怎么不告诉她呀?说不定栀栀姐一感动就以身相许呢。” 电话那头,背景里全是机器轰鸣声和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说话声。 隔了一会儿,商辰禹像是来到一片空旷地,背景清静了。 他回得慢条斯理: “小妹,有时间多看点书。” 哼,又嘲笑她读书少。 怎么不说他就是怂呢。 新招的男助理颜值逆天,还穿着COS装,头顶戴着猫耳朵,无袖紧身黑色短t衬得他胸肌蓬鼓,毛茸茸的灰色尾巴翘在身后,招人得很。 明珠玉指捏捏助理脸颊,笑嘻嘻地说, “二哥,记得打钱。挂了。” ------------ 第五十六章 你到底什么意思 商明珠一走,周季礼终于自在了些。 两指捻住刚才烦躁弄乱的领结,慢悠悠扯正,走到南栀面前。 他偏头看张主任,冷声道: “张主任,家属可以拎着菜刀冲进医院办公室,医生可以私藏器械进手术室,现在就连证据还是南医生自己找的,请问,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 “……” 即便他说的是事实,被人当面这么怼,张主任内心还是有气的。 心想,商家的人我得罪不起,你周季礼可不一样,虽然也是个老板,但老板和老板是有区别的,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张主任内心活动一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硬地扯扯唇: “周总,我会好好整理这些漏洞汇报院长,尽快完善医院制度。” 周季礼鼻孔里哼了声,手指夹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垂眼睨他: “那这两天她在你们医院受的委屈,医院打算怎么补偿?” “……” 张主任看看周季礼又看南栀,这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了。 原本南医生这次手术做的很漂亮,要是病人恢复良好,大家皆大欢喜,院长都打算过几天给她升职了,没想到最后会闹成这样。 最头疼的是,商辰禹那边也交不了差。 怪只怪那个刘敏。 张主任把刘敏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掩饰地咳嗽一声,只能再次把院长搬出来: “这个还要和院长商量,我权力有限。不过南医生你放心,医院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自己也有责任,没有及时跟踪术后患者恢复期的各项指标,这次就当教训了。” 南栀插兜站在原地,默了一会儿,说, “您要是没其他吩咐,我先回自己办公室了。” “好,”张主任摆摆手:“你去忙吧,我去趟院长那里。” 南栀颔首,转头往外走,刚拉开门,周季礼跟了过来。 “你这是在生我的气?” 屋里还有别人,南栀没说话,径直穿过走廊走进楼梯间。 “南栀!”周季礼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她手腕,忍无可忍道,“你到底在气什么?气我这几天在谈收购案没空理你?” 从她进门到现在,这个女人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简直把他当空气了。 南栀不动声色挣脱开手,转身直视着他,面无表情道:“周总,你应该关心的不是我,而是白清欢。” “为什么要提她?” 周季礼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眯眼再次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 女孩穿着普通白大褂,头发随意绑起。 白炽灯从敞开的楼梯间门透进来,照的她脸色格外苍白,昔日那双灵动清亮的狐狸眸此刻如一潭死水看着他,里面空洞无物,毫无神采。 这样的南栀,周季礼从没未见过。 以往每次对视,她眸子都亮晶晶的,唇角勾着浅笑,亲昵地叫他“季礼”,而不是现在冷漠地称呼他“周总”。 周季礼只觉得心中烦躁无比,脑中一片空白。 他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半秒后,给她的异常做出解释:“你在吃醋?” 南栀笑笑,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衔一支在嘴里,滑动打火机,手拢着火点燃。 烟雾缭绕,周季礼满脸震惊,他攥着手指,强忍着上前把烟夺走的冲动: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进医院第一年,”南栀抬腿往楼上走,淡淡道,“抱歉,周总,我还有事失陪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季礼简直要抓狂,冲过去一把拽住她胳膊抵到墙上。 他双臂撑着墙面,将南栀圈在臂弯之间,盯着她咬牙切齿道,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 标准的壁咚姿势。 熟悉的气息喷洒过来,以前会心动害羞,现在只觉得脏。 医院的空调开得很足,连墙壁都凉飕飕的,冷意透过白大褂,渗进南栀的骨头缝里,她垂下眼,声音微不可察的发颤: “周总做都做过了,还来问我原因,不觉得可笑么。” “我做什么了?南栀,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行,我无理取闹。” 南栀心里难受,面无表情推开他,点开手机,将他和白清欢的亲密照调出来,举到男人面前,嗤笑道: “周总,台风来的那晚,听说你忙活了一晚。没想到周总体力还挺好的,技术应该也不错吧,要不然分开这么多年,怎么还让她对你念念不忘呢。” “你…你你…?!” 周季背脊蓦然僵直。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人难以置信出自南栀之口,就好像他从没想过,她竟会抽烟一样。 他一时忘了反应,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 楼梯间里一片死寂。 也不过了多久,周季礼声若纳蚊地说,“栀栀,这照片是假的,是…是电脑PS合成的,你别信。” 他声音好轻,轻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段话说出口的时候,南栀感觉心脏有柄尖刀在翻搅,疼得喘不过气,但她掩藏得很好,吁一口烟,轻飘飘地说: “周季礼,做了不敢承认,我看不起你。” 烟雾飘散过来怼到他脸,男人被这句话刺激的脸色一阵紫一阵白,最后还是放下身段恳求道: “我是没忍住,做错了事。南栀,但我现在真和她扯清干系了,工作都让徐彻在中间联系,不信你查手机。” “没必要了,周总。” “为什么没必要?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和我分手?!” 周季礼死死逼视她,嗓音冷的像是浸过寒冰:“还是说,你想另投高枝,迫不及待投入他人怀抱?” 南栀心被刺痛,扬起脸,“你说的对,我要另投高枝了,麻烦周总以后自重,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她转身飞快上楼。 周季礼以为她正在气头上,没有去追,砰的一拳重重砸向墙面,转身下楼。 逼仄寂静的楼梯间, 一个面无表情朝上,一个怒气冲冲朝下,谁也没有回头。 ------------ 第五十七章 心思昭然若揭 南栀拐进洗手间扔掉烟蒂,拧开水龙头,低头用力搓手,一遍一遍,搓得发红,几乎要破皮。 眼泪无声,一颗颗滴落进汩汩水池里。 她不是没憧憬幻想过,和他一起手捧鲜花步入婚姻的样子。 可是,缘分终究是尽了,从此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王医生走进洗手间,瞥见南栀在低头洗手,笑着撞了撞她胳膊: “南医生你在这呀,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警察过来把刘敏带走调查了,说是查到了她在网上购买医用缝合针的记录。原来是她在针上动了手脚,你说这人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南栀捧起一鞠水洗脸,将翻涌的情绪吞咽下去,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微微有点泛红,神色已经看不出异常。 她从墙壁的手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手,缓缓开口: “那个县城来的郑小琳问了吗,怎么说,张主任通知她去观摩手术,为什么换成了刘敏?” “你说她啊,嗐,那就是个二傻子。刘敏跟她说换人了,不用过去,她还就信了,也不知道问问别人求证下。” 洗过手,王医生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 “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她甭想在咱们医院待下去了,你看吧,不出一个月,保准把她调回原地去。” 南栀站在原地消化了一会儿情绪,“我先回办公室了,早上谢谢你。”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事,相互帮忙应该的。” 王医生抬了抬下巴,笑了笑道, “你把患者关系处理的这么好,都能被家属拿刀砍,我脾气差,更不好说了。下次要是看到有人拿刀捅我,南医生,帮我打个110就行。” “噢,对了,刚才带队的警察肩章二杠一星,好像是个三级警督,看来派出所对这个案子很重视,最好能给刘敏多判几年,让她好好在里面反省反省。” 商明珠让商董打电话给局长了,来得自然不是普通民警。 南栀攥紧废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和王医生聊了几句插着兜往自己办公室走。 正常工作时间,大厅和走廊到处人满为患,但此刻,围在她诊室门外的人最多。 南栀下意识顿住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喧哗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将过道堵得水泄不通。 奇怪,几个小时前,她都快成过街老鼠了,一个看她的病患也没有,这是怎么了? 难道,众大网友为沈薇抱不平?过来讨个说法? 真要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 旁边手持塑胶棍严阵以待的保安看见她,立马拨开人群护了过来,担心地说: “南医生,这里人太多了,要不您先去会议室待会儿。” 这年头被网暴的现象不少,南栀还不想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刚想点头答应,有眼尖的患者已经大声嚷嚷了起来: “南医生在那!大家快看!南医生来了!!” 随着这声尖叫,人潮蜂拥向南栀涌来,迅速将她团团围住。 这阵势可把保安们吓坏了,五六个保安围成一圈护住南栀,一个个抡着塑胶棍全神戒备,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谁要动手别怪我们正当防卫。” “哎呀,保安大哥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南医生看病的。” “对,南医生,我刚怀孕五周,麻烦您帮我保胎。” “南医生,我老婆子宫内膜薄,老是怀不上,能不能帮忙调理下。” “南医生……” 保安们面面相觑,怎么跟预想的画面不一样呢?就他们看南栀那热烈的眼神,跟大型明星追星现场似的。 南栀自己也很困惑,但她还是平静道: “麻烦大家先排队挂号吧,尽量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到别人就医。” “好好好,我们听南医生的,排队排队。” 保安忙不迭趁机将人流引开:“手机公众号、每层的自助挂号机、一口窗口都可以挂号,不会的我们手把手教。已经挂好号的,请到大厅坐着等护士叫号。” 总算清理出一条通道,南栀推门,发现门被反锁了,她屈指轻叩两下。 “谁啊?!” 里面响起小桃恐惧的声音。 “是我。” 房门“砰”的打开,小桃冲过来抱住她肩,“呜呜……南姐,外面好多人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已经散了,”南栀安抚地拍拍她背,“那些都是来就诊的,别怕。” 听说是来就诊的,小桃松了口气,不放心探出脑袋往走廊观察两眼,咋舌道: “嗐,我还以为是沈薇家属请来闹事的水军。” 她觑了眼南栀脸色,有些尴尬地说,“你不会怪我怂吧?” “怎么会。”南栀笑笑,回到自己座位,“要真来这么多人闹事,我自己也怂。” 屋里早已打扫干净,办公桌椅全都让后勤换了新的,她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这时,小桃手机响了下,点开一看,是个新建的微信小群,里面只有五六个人,全都是平日里和南栀关系不错的医生。 韩婷婷:【快看抖音!南医生又上热搜了!!!】 王婕妤:【怎么了又?刘敏不是被抓走了吗?到底谁在搞南栀。】 李家沟:【我靠!〣( ºΔº )〣 是丹尼尔.亨利!丹尼尔入住抖音了,啊啊啊啊啊,我的大神来了!!!】 王婕妤:【真的假的?瑞典那个?】 韩婷婷:【不是他还能是谁?没想到啊,南医生竟然藏得这么深ʱªʱªʱª (ᕑᗢᓫ∗)】 小桃看的云里雾里,索性退出微信打开抖音,仿佛心有感应,根本不用搜,开屏就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北欧男人。 “嗨,我是丹尼尔.亨利,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 “听说有人对我小徒弟南栀的医术提出质疑,现在我把那台手术的完整录像在这里公布出来,欢迎各位业内同仁批评指正。” 视频里的男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半点也没有五十岁的沧桑,最后他信步走上楼梯,蓝宝石般的眸子望着镜头,微笑说: “小徒弟,加油噢!别怕,师父顶你~” 小桃抱着手机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连着叫了五个“卧槽”。 “南姐南姐!你什么时候拜师丹尼尔了?呜呜呜,他可是妇科界世界级泰斗啊!南姐你好牛逼啊。” 南栀满头雾水,她确实有幸和丹尼尔通过一次电话,但远远够不上师徒关系。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够资格。 “我看看!” “你不知道?那你快看看!太炸裂了,丹尼尔简直就是我的神ꉂ ೭(˵¯̴͒ꇴ¯̴͒˵)౨”” 南栀拿过小桃手机从头看到尾,视频确实是她给沈薇做宫腹腔镜手术的录像,沈薇的脸和隐私部位全程打码。 短短一个小时,点赞已经超过两百万,底下全是国内各大医院热捧的评论。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南医生手术精湛,无可挑剔!仁济医院热烈欢迎丹尼尔先生和南医生莅临指导(玫瑰玫瑰)】 【协和医院诚邀丹尼尔师徒来参观指导(抱拳)】 【安贞医院全体同仁恭候您的光临(爱心)】 这条视频的发布,不但瞬间将南栀身价抬高了好几个档次,还洗清了她“庸医”“草菅人命”的罪名。 难怪外面会突然过来这么多就诊的病患。 一条条评论翻下去,全是好评,上午还对她口诛笔伐的网友,这会儿又开始恭维起来。 南栀思绪澎湃汹涌。 她想起商辰禹,唯一能让丹尼尔出面这么做的只有他。 这一刻,过往的所有蛛丝马迹全都串联起来。 下飞机送伞,那条注意台风的微信,抱着她飞奔下楼冲进雨里买抗过敏药,台风那晚,冒着生命危险追了一百多里高速将她解救于绝望的兰博基尼里…… 还有现在,知道她有麻烦了,远在非洲还给她送来一份登天大礼…… 一桩桩,一件件,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他对她如此照顾?? 南栀突然觉得坐立难安,烫手般将手机还给小桃,背过身站在窗前拉开窗帘。 她目光虚空看着窗外的草坪,试图通过更多细节来推翻这种荒诞不经的猜测,但想起来的却是他半开玩笑半深情的那句: “南小姐考不考虑换个人喜欢?” 换个人? 南栀心脏怦怦乱跳,一阵兵荒马乱。 小桃没察觉她的异常,收起手机兴高采烈的说:“这下好了,国际大咖都出面了,我看谁还敢再说你坏话。” “南姐,我们现在开始叫号吧。这么多病人,今天又得加班咯~】 “好,叫吧。” 南栀转身回到座位,端起咖啡猛灌一大口,平复心情准备开始工作。 护士敲了敲门,推开: “南医生,张主任让你去趟他办公室。” ------------ 第五十八章 问出口的话 张主任在泡茶,表情一扫上午的阴霾,春风满面。 他执起茶壶,倾斜,将沸水注入紫砂壶中,茶叶在热水的冲击下翻滚着,散发出淡淡香气。 南栀敲门:“张主任,您找我?” “南医生来了,快座。” 张主任端起另一杯刚泡好的普洱放在她面前茶几上,笑眯眯地说, “小南啊,原来你师从丹尼尔先生,这么高奢的履历别人炫耀还来不及呢,你倒好,捂得比什么都深。哎呀,说到底这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 他转身去办公桌抽屉里取了一个信封,眉梢一扬,看着南栀殷切道: “喏,这是上次承诺给你申请的飞机上见义勇为奖金,院长已经批了,五万块。另外给你破格提了副高,正在走流程。” 南栀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有点头晕:“……” 张主任见她半天吭声,以为不满意,忙不迭俯身把信封推到她眼前,再三保证道: “你放心,沈薇的伤口已经控制住了,医院也会出面解释你泼水家属的事情,并且等派出所调查结果一出来就将刘敏的犯罪过程在网上公布,全面消除那些对你质疑的声音。” 天上不会掉无缘无故的馅饼。 南栀内心一片平静,面上表现得受宠若惊:“张主任,我一没功二没禄,突然提副高恐怕质疑声会很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先按副高待遇提起来,至于结果,等到你升副高考试和答辩通过了再正式公布。” 张主任到底是只老狐狸,端起自己那杯茶盅刮了刮杯盖,慢悠悠地说: “医院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留在附大好好干。当然了,要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南栀把后半句说完: “要是能让丹尼尔先生来趟咱们医院参观参观,那就更好了。” 南栀思忖半秒,如实道:“主任,前面那个我可以保证,我暂时没有离开附大的打算,至于丹尼尔先生,抱歉,恐怕无能无力。” “呵呵,小南啊,” 张主任打了个哈哈,和颜悦色道, “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别把话说那么死。再说了,这条不是硬性指标,你师父能过来最好,真要没时间过来也没关系,别紧张啊。” 话说成这样,再推诿就是不识抬举了,南栀赶紧道谢: “谢谢院长,谢谢主任。” 张主任满意颔首,挥挥手解放她: “听说来了很多指名道姓要看你门诊的患者,你回去好好工作吧,有什么需要随时过来跟我提。” 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南栀转到楼梯间抽空拨了个电话。 在等待电话接通时,她心跳如鼓,直到听到商辰禹很轻地“喂”了声。 嗓音略哑着,有些疲惫,但很动听。 “商总在忙么?有没有打扰你工作?”她手指抠着手机外壳,声音莫名有些发紧。 “怎么会?” 男人唇角飞扬,在满室惊愕的目光中推开会议室的门径直往外走,明知故问道,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 南栀听着话筒里皮鞋踏在地板的声音,心跳一下重似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自己问: “商总,丹尼尔是你联系的吧,你……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忙?” 脚步声静止,连着呼吸好似也停滞了。 电话两头寂静无声。 新建的办公大楼远没有国内豪华,穿堂风裹着南非特有的炙热吹得商辰禹口干舌燥。 他摸出一支烟夹在指间轻轻摩挲着,气息低沉地问:“你那天气怎么样?” 好像正在紧张等待考试成绩的人突然被问你吃了吗? 南栀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抬头看向窗外,“晴了几天,又下雨了。” “喜欢下雨天吗?” 南栀摇摇头,又点头:“小雨天还可以。” “巧了,我也喜欢小雨天。” 南栀眼睫轻颤,像个小女生攥紧白大褂的扣子揉了又捏,“那我要是喜欢晴天呢?” 对面回答的干脆:“那我也喜欢晴天。”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南栀脑子轰地一下炸了,捏着扣子的玉手僵硬顿住,那一瞬间诸多复杂情绪如山崩。 明明心里早有猜想,但听到答案的那刻,还是感觉心脏停止跳动了…… …… 好在很忙,忙得没空瞎想其他心事。 连续两天的加班,小桃累得腰酸背痛,等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她关上门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道: “还好明天休息,不然可怜我小桃年纪轻轻就要累得英年早逝了。” 南栀整理好病例,脱下白大褂洗手,笑着说: “给你申请调薪了。” “真的?!” “嗯,不过加多少不知道。” 小桃垂死病中惊坐起,跳起来一把抱住南栀胳膊,“有的加就行,我不挑!哈哈,我就说跟着南姐混肯定有前途。” 南栀笑笑:“拍我马屁也没用,我可没权力。” “当然有用啦,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了南姐,告诉你个消息,今天有人在整郑小雅。” “怎么说?” 小桃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看关闭的房门,手拢在嘴边声音小下来说: “不知道谁给她安排了个奇葩病人,那人玩得很花,肛.门里被塞了四颗串着绳子的高尔夫球。” “那郑小雅没经验,拽住绳子另一头使了吃奶的劲用蛮力拔出来,被喷得整脸都是S……” “……”画面不敢想象。 “肛裂了?” “那肯定。” 南栀对郑小雅没什么印象,淡淡道:“好了,抓紧时间下班回家吧。” “YeS,Madam!”小桃眨眨眼,朝她行了个滑稽的礼,欢快地跑了。 南栀拎起包也打算出门,应莺的电话打过来, “宝宝,这两天忙坏了吧?我在gUeSS酒吧,快过来放松放松。” “不,太累了,只想回家睡觉。” “别呀,宝宝,我给你精心准备了分手party,你快点过来呀,不见不散~” 应莺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吧啦吧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 第五十九章 毫不留恋 南栀先开车回了趟家,翻箱倒柜把属于周季礼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东西会很多,但实际上还不够一个小纸箱。 南凌阳从书房出来,瞥见女儿抱着个纸盒子下楼,皱眉道:“这么晚了,你不洗手吃饭,这又是干嘛?” “爸。” 南栀将箱子放在地上,目光认真地看着父亲,平静道:“我和周季礼分手了。” “你说什么?” 南凌阳清楚她喜欢周季礼很多年,自然而然以为她是被甩的那个。 他一掌“啪”地拍向茶几,勃然大怒道, “是那个王八蛋和你提的?他是不是看我们家不行了,想另外找个门当户对的?” “我提的。” 南栀走过去给他添了温茶,再抬头,目光干净而决绝,缓缓道,“爸,我们缘分尽了。” 南凌阳满脸错愕,责骂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他起身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走到南栀身侧,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好好的,说分手就分手。那姓周的王八蛋虽然不怎么样,但不偷不抢,人模狗样的,好歹也还过得去啊!” 南栀脑海里浮现他与白清欢的那张照片,胡乱地抓抓头发,重新端起箱子往外走: “没什么原因,不爱了。” “不……不爱了?” 南凌阳被这句话气到了,终于大发雷霆, “我和你妈那会儿结婚才见面,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还不是相濡以沫过到现在,你倒好,年纪轻轻的,张口就不爱了,你懂什么是爱吗?我来告诉你,爱是责任!爱是义务!爱是奉献!” 南凌阳要追上来理论个水落石出,被从厨房出来的南母硬生生拉住: “好了,老头子你别瞎掺和了,小情侣吵架而已,过几天就和好了。” 南栀打开后备箱,随手把纸盒子丢进去,拉开驾驶室车门,沉吟半晌说: “妈,我不打算和好了。周季礼他出轨了,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出……出出什么?”南凌阳夫妇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立在原地。 南栀没再解释,脚踩油门,一路开到周氏大楼。 她把盒子交给前台:“麻烦帮我转交周季礼,谢谢。” “南小姐,周总正在开会,要不您先坐着等等?我去跟徐助理打个招呼。” “不必了,把东西给他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嗳,好的。”毕竟是老板的正牌女友,前台恭恭敬敬,“您放心,我一定亲自送到周总手里,南小姐您慢走。” 从大楼出来,南栀坐在车里没急着离开。 身体往后靠,默默点起一支烟,良久未动。 夜色沉下来,潮湿的风掀起一缕淡青色烟雾,拂向面颊。 南栀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大楼,没有留恋地启动油门,往gUeSS酒吧开去! “喂,宝宝你到哪了?306包房,别走错了啊。”应莺道。 “已经到了。” 酒吧霓虹闪烁,纸醉金迷,浓郁的酒精气息和嘈杂的音乐声,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南栀在侍者引领下来到三楼,包厢门被拉开的刹那,她怔住了。 一排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长相妖孽、宽肩窄臀,身材比例堪称完美的男模们齐齐侧目朝她看来…… ------------ 第六十章 跃跃欲试 “宝宝你终于到了,等你很久了,快进来。” 应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拽着南栀胳膊轻轻拉过去,关上包厢房门。 下一秒,伴着令人躁动的DJ音,挂壁的电视机里蹦出一行红色大字:恭喜南女士终于甩掉渣男!脱单快乐!!! 头顶紫蓝霓虹灯摇得人眼花缭乱,苏禾和林嘉嘉捧着红酒杯过来,对南栀挤眉弄眼地说: “我们今晚舍命陪美人,一人选一个。南栀,快看看,喜欢哪个,让你先挑。” “告诉你个小秘密,长太高的,那什么不一定d……” 旁边的经理听到这话谄媚道:“各位美女请放心,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顶级货,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体力,绝对让您满意。” 南栀什么场面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场面,偏偏那排男模还时不时往她脸上瞟,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 南栀被看得面上一烫,扭头就要脱逃。 应莺哪里会给她机会,赶忙拉住她:“宝宝,来都来了走什么呀,先喝两杯再说。” 她挥手让经理带着这些男模先下去,附耳低声交代了几句。 那经理忙不迭点头,又惊艳地看了南栀一眼,领着一步三回头的男模走了。 苏禾和林嘉嘉平时都玩的很开,一脸惋惜地说: “嗳,那个外国黄毛小哥以前没见过,看着肌肉挺紧的,我还想试试呢。” “我看上那个混血的了,那双茶褐色眼睛看着你,深情得像学校时的初恋。” 应莺咳嗽一声打断她们,“好了,还不过来喝酒。” 林嘉嘉提议:“光喝酒多没意思,玩骰子吧。” “好呀,来就来,怕你啊。” 苏禾按铃让服务员取来四个骰盅套盒。 两人是应莺朋友,以前见过很多次并不陌生,南栀没有拘束,用牙签叉了块西瓜放进嘴里,笑着问应莺, “怎么不陪你家张杭慕了?” 应莺抿口红酒,双手撑着沙发,风情万种地朝南栀抛了个媚眼: “天天做总会有腻的时候,要适当保持新鲜感。” 林嘉嘉接话:“哈哈,我就不会腻,好的lOver会引领你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苏禾斜睨一眼她膝盖上的淤青,啧了声,“好了,悠着点儿,毕竟咱南宝还清纯着呢。” 她熟稔地摇了摇骰子,吃着哈密瓜说:“五个三。” 林嘉嘉:“六个三。” 应莺:“六个六。” 南栀掀开一点点盖子看了看自己的骰子,犹豫道:“七个三?” 话音未落,苏禾猛地一声:“开!” 四人齐刷刷掀开骰子盖,好家伙,林嘉嘉和苏禾一个三都没有,16个骰子只有5个三。 南栀愿赌服输,端起红酒抿了一大口,笑说:“你俩给我等着。” 林嘉嘉给她蓄满酒杯,挑眉:“你输了,这把你先来。” 哗啦啦的摇骰声四起。 南栀想了想开口,“六个六。” 林嘉嘉轻飘飘地说:“七个三。” 苏禾:“七个四。” 应莺叼着牙签,浑不在意:“七个五。” 又到南栀了,她挠挠脑袋,再次低头瞅了眼自己的骰子,“七个……六……算了,开。” “宝宝,你要开我?”应莺倏地揭开盖子,眉飞色舞道,“咚咚咚咚,我有三个五哦~” 林嘉嘉清点了下数,“应莺三个,我两个,你俩一人一个,加起来刚好七个五。南宝,你又输了噢~” 南栀端起酒杯仰头饮了一大口。 几轮游戏下来,她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显然已经不胜酒力。 包房的门就在这时再次被推开,一排比上次还要妖孽的男模鱼贯而入。 几杯酒下肚,苏禾和林嘉嘉早玩嗨了,指了两个中意的搂搂抱抱地唱情歌去了。 应莺也挑了个,随后掏出厚厚一沓钞票甩在茶几上,挑了挑下巴: “今晚谁把我闺蜜伺候好了,这些钱都是他的。” 不待她说,其他男模的目光早被南栀吸引。 来这玩的女人不乏漂亮,有权有势的,只是还没见过如此极致的。 美丽、性感、清冷、娇媚……诸多矛盾的词加在她身上,堆砌成了一个令人很难错目的女人。 要是能服侍她一回,倒贴都愿意。 “那个,要不给您看看我的八块腹肌?”一个剪着寸头的男人说着便将上衣褪去,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 “他就是个空架子,没啥技术,您看我,包您满意。” 说话间,另一个男人解开衬衫两粒纽扣,领口轻轻往下一拉,香肩半露,朝南栀摆了个撩人的pOSe。 见状,旁边的金发帅哥毫不示弱:“别看我是老外,但会说华语,会照顾女生情绪,主打服务体贴、质量有保障。” 南栀:“……” 应莺在那笑得前仰后合:“宝宝,人家都为你争风吃醋了,你怎么还没点表示。是不是这批不满意?那我再给你换批。” “别。” 南栀本就喝得头昏脑胀,唯恐应莺折腾个没完,随手挑了个最边上穿黑衬衣一直没说话的男生。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应莺挥退其他人,递了个酒杯给黑衬衫男,叮嘱道,“悠着点啊,别让她喝太多了。” “好的,姐姐。” 黑衬衫在南栀身侧拘谨地坐下来,四人又玩了一会儿骰子,这次南栀输的都是他在喝。 包厢的音乐从狂躁di换成了抒情舞曲,气氛一时变得暧昧,林嘉嘉和苏禾被两个男人抱着在跳舞。 应莺站起身,对自己男伴说:“走吧,咱们也去跳一支。” 卡座上只剩下南栀和黑衬衫,南栀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咳嗽一声:“你自便,不用管我。” 慌乱中不小心碰到了酒杯,叮叮当当的玻璃磕碰声一片,黑衬衫眼疾手快扶住杯子,握住南栀手腕往旁边一带,避开洒过来的红酒。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偏巧不巧,房门再次从外向里推开,南栀下意识抬头望去。 来人一身质感良好的衬衣西裤,双眸狭长,薄唇微翘,目光锐利地落在黑衬衫握住南栀的手上,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头发没有打理,慵懒而蓬松着,风尘仆仆,在门口驻足半秒,男人迈步,挺括西装包裹的逆天长腿径直朝南栀走来。 那双高定手工皮鞋踏在地毯上,一下一下,仿佛踏在了南栀激越的心跳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万物无声…… ------------ 第六十一章 告诉我,该拿你怎么办 “商…商总!” 应莺迅速推开自己男伴,冲过去一把拍开黑衬衫男握住南栀手腕处的爪子,将他猛地推出包厢,转头朝林嘉嘉和苏禾疯狂打眼色,“散了,快散了。” “噢,噢,商总再见。” 两人咂舌,赶紧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裙,一副丢脸丢大发了的模样,从沙发上拎起包挡着脸灰溜溜地跑了。 应莺关掉音乐,点头哈腰:“商总,听说你在非洲,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商辰禹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仍落在南栀脸上,“刚下飞机。” 他边解衬衣纽扣边走过去,似笑非笑道:“挺会玩的啊。” 南栀脑子都被酒精融麻木了,却莫名被他看出了羞耻心,脸颊晕着酡红,含了水的狐狸眸越发潋滟,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贝齿咬着唇瓣。 看着还挺无辜。 这哪像平日清冷的南医生,像只犯了迷糊找不到路的小兔子。 “商总,我们就玩了一会儿骰子,什么也没干。”应莺怂起来,举手对天发誓。 商辰禹回眸睨她一眼,不轻不重地警告道:“应小姐,下不为例。” 别人的警告应莺可以当放屁,但这是小商总。 应莺只能装模作样掏出手机看了看,卖友求荣道: “那啥,栀栀,张杭慕急着找我,我先回去了哈。” “商总,栀栀就交给你了,麻烦您送她回去,拜拜。” 应莺丢下这句,跑了。 ……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一时寂静无声,斑驳的灯光在身上反复流连。 “喝了多少?” 南栀鼻尖潮红,唇角微抬:“不多,大概……五六杯。” 商辰禹气笑了。 南非的工作并没有结束,那通披露心扉的电话过后,他把大哥商辰墨叫过去应急,自己连夜赶飞机直奔医院,没找到人,去了商家还是没找到人,焦急地寻找一圈最后发现她在酒吧,还点了一排争奇斗艳的男模。 好在他赶回来了。 商辰禹无可奈何,俯身抱起她往外走,薄唇印在她发顶:“南医生,你有没有心?” 酒吧里全是人,南栀拽着他衣襟,脸埋在他胸口,抿抿唇,吞咽一下: “有啊,商总,喝酒就没有心了吗?” 半秒后,又说,“我可以下来自己走的。” 商辰禹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南医生不怕酗酒的新闻明天上热搜么?你现在可是名人。” “……” 说的好像有道理。 南栀脑子混沌着,先是拿手挡了一下脸,后来又觉得不够,手指抓着他的白衬衫一掀,将整张脸藏了进去。 他衬衫刚好解了两粒扣子,她钻得十分轻松,红唇不经意掠过,商辰禹呼吸一滞,浑身僵硬地停住脚。 低眸注视她一眼,哑着声说:“别动。” 怀里的女人还真听话乖乖不动。 商辰禹深吸一口气,抬掌按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快步走出酒吧朝迈巴赫走去。 本就是盛夏,两人如此亲密地抱着,南栀热了一路,头发散乱着,颈窝处渗出细汗。 司机留在南非,突然被调过来的廖伟看见老板搂着个女人过来,只扫了一眼匆忙移开视线,恭恭敬敬拉开后座车门。 商辰禹这次没坐副驾驶,放下南栀后,直接在身侧坐下,拎着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也热了一路,胸膛激烈起伏,呼吸不稳。 南栀从他怀里挣扎起身,双腿跪到皮椅边缘,裙下的小腿白皙纤细,笔直翘着,银色细高跟鞋没有后带,松松垮垮勾着脚尖,岌岌可危。 她撩开颈侧的湿发,一双朦了雾的眸子盯着他,糯着调子说:“商总,现在没人了。” "有人……"商辰禹嗓音低沉暗哑,手掌微微使力在她后腰一带,轻易将人重新摁回自己怀中。 南栀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肌肤的热度一点点渗透过来。 他的身体烫,她的脸更烫。 南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呼吸急促而紊乱。 刹那间,封闭的后座旖旎丛生。 廖伟半点也不敢看,回到驾驶座,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规规矩矩等待老板指示。 按道理熟男淑女干柴烈火,最好的去处就是酒店,可有了上次自作主张送晚餐的经验,他丝毫不敢瞎自揣摩。 半晌后,他没等到商辰禹报目的地,而是等到一句“你先下去。” “好的,商总。” 屁股还没坐热,廖伟打开车载空调,回到车外吹风。 酒吧外的停车场,时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男女经过,搂搂抱抱亲吻都是小CaSe。 廖伟点着烟,站在距离迈巴赫十几米的地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心想,应该找块布把车牌挡住,不然万一等会儿车身剧烈摇晃起来,他老板大概率得上娱乐版头条。 …… 空调冷风不断,却丝毫没有降低车厢的热度。 南栀还是觉得浑身燥热,她想要调整坐姿,委委屈屈地说:“商辰禹,我难受。” “…哪里难受?” 商辰禹喉结咽动,低眸深沉地注视她。 女孩双颊到鼻尖一片潮红,面若桃花,那双醉眼有些茫然,乌泱泱的羽睫轻颤着,像风中的蝴蝶。 “口渴,”南栀坐在他腿上仰起脸,裹着酒香的呼吸无意识地蹭过他的唇,“想喝水。” 灯影绰绰,商辰禹的脸匿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腾出一只手拧开矿泉水,看着女孩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就着他的手喝了好几口,那唇愈发水光潋滟。 商辰禹拧紧瓶盖丢开,下一秒,南栀搭在他肩上的手蓦地被扣住。 “十三个小时的飞机,我一分钟都没合过眼,满脑子都是你。” 男人大拇指抵住她的掌根,带着那只小手从他敞开的衬衣领口覆上胸肌,嗓音很低,很哑,循循善诱, “男模有的我有,男模没有的我也有,” “南栀,你…要不要试试?” 掌心柔软,贴实他紧实的肌肉上,南栀瞬间感觉从头到脚都烧得厉害,磕磕巴巴地说: “商…商总,我…我…没想过要和那个男模怎么样的……你别……” 男人气息压近些,带着她的手上移,压在他性感的薄唇上摩挲,继续诱哄: “虽然没亲过别人,但我的吻技应该还过得去,你要不要也试试?” 刻意压低的声音暧昧又缱绻,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期盼。 “……不……商总……不用试,您吻技肯定没得说……” 南栀的脸得要爆炸,双眼迷茫地圆睁着,下一刻,商辰禹低下头,薄唇轻触她额面、眼睛、鼻尖…… 最后,终于控制不住诱惑,吻上令他魂牵梦绕的唇瓣。 那么珍重,小心翼翼,视若珍宝般…… 南栀脚上那只本就岌岌可危的银色细高跟鞋,掉落在后座地毯上。 啪嗒一声。 也不知是被他的俊脸蛊惑了,还是酒精上头,她居然没有反抗。 四片唇瓣紧贴的那刻,南栀只觉得脑子里有烟花炸开,心跳震耳欲聋。 他的吻温柔极了,裹着明显的小心翼翼,像是怕她生气,只浅尝辄止地亲了两下。 “南栀,你告诉我。” “我该拿你怎么办。” 商辰禹深深舒一口气,指腹留恋地摩挲她饱满殷红的唇瓣,最后亲了亲她唇角,恋恋不舍地松开。 ------------ 第六十二章 你别后悔 南栀的手从他脖子上滑落,眼睫低垂,眼神纷乱。 尽管酒意占据上头,最后一点清明还是让她想起昨天的那通电话。 她说喜欢小雨,他说他也喜欢;她改口说喜欢晴天,他毫不犹豫跟着改口也喜欢晴天。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不是读不懂。 再联想起明珠提过,他暗恋一个女生九年。 如此厚重、真挚的一份爱,她没办法装聋作哑,敷衍面对。 “商总……” 唇瓣亲吻的热度还没褪去,脸颊的红.潮也没有褪,南栀咬着唇,小声呢喃, “我……我刚分手,暂时还没有做好投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 “能理解。” 商辰禹闭上眼,反复呼吸,忍过那阵如潮水般涌来的念想后,将她从腿上抱下去放在后座。 手指撩开她脸颊的湿发,音色温柔低哑:“刚才是我失控,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南栀垂着头,大脑缺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商辰禹侧首注视她,眼神深邃,好似隆冬冰层下的暗流:“南栀。” “什么?” 被喊的人抬头对上他压迫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扣紧座椅边缘。 “我会给你接纳的时间,一个月,一年,两年,五年…都可以等,” 商辰禹顿了顿,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确实很讨厌我,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那我现在立马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打扰。” 再也不会打扰是什么意思? 以后再也不见了么? 南栀感觉心跳空格,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干燥得几乎无法发声。 沉默三秒。 她抓起那瓶刚开过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仓惶道,“商辰禹,我没有讨厌你……我……我……” 脑子太乱,她避开视线,只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我头晕……” 男人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抬腕看表,“十秒后,要是你还没有拒绝,那我便视为你默认,我可以追你。” 十秒?! 空气倏然凝固。 南栀手指掐着矿泉水瓶身,感觉从未如此紧张过,紧张得仿佛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 5, 6, 7…… …… 夜里九点整,迈巴赫稳稳停在南家别墅草坪里。 珠江在月色下蜿蜒地流淌着,不远处的游轮灯火通明,犹如一座移动的宫殿,璀璨夺目。 迈巴赫车灯暖烫,照得通向别墅的那条青石台阶锃亮。 微风里响起低语声。 “要抱吗?” “不要。” “能走?” “嗯……” 南栀话音未落,手腕被商辰禹牵住,高跟鞋踩在青石台阶上亦步亦趋。 眼前灯影摇曳,她眸中只有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月色下卓然而立。 别墅门打开,南母打着哈欠瞥了女儿一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下午你说和小周分手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南栀没应声,回眸看着男人委身坐进车里,迈巴赫缓缓离去。 “瞅什么呢?” 南母循着她视线望去,只远远看见一辆汽车尾灯驶离别墅区,淹没在珠江大道的车流里。 她关上门,往南栀身上嗅了嗅,皱眉道: “喝酒了?打车回来的?” “嗯,我的车还在酒吧,明天去开回来。” 南栀双臂撑着玄关的柜子踢掉高跟鞋,脚步虚浮地往楼梯走。 “你这孩子喝了多少啊,刚才找个代驾不就好了吗,省得再跑一趟。” 南母以为她借酒浇愁伤心买醉,上去扶住她胳膊劝道, “哪有情侣不吵架的,说不定季礼明天就来找你了,快上楼洗洗睡吧,别伤心了啊。” “妈,”南栀停下来,醉眼朦胧地说:“我和周季礼真分了,不会复合那种。” “好好好,分了分了,让他见鬼去吧。” 南母心道不跟醉鬼争辩,扶着南栀上楼,将浴缸放满温水,到底担心女儿出事,一直等她洗好了才下楼。 带上门前还不忘安慰一句: “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有你爸顶着呢。” 南栀滑进被子,闭上眼,全是被商辰禹亲抱着亲吻的画面。 那样温柔缠绵的吻,现在回想起来,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抬起食指碰了碰唇瓣,在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脸颊一烫,哗地抓起被子盖过头顶,脚尖勾着被单绞成一团…… / “小栀,小栀,醒醒。” 南栀刚稀里糊涂坠入梦乡,就被母亲喊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以为医院有事,睡意顿消,腾地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还好,没有紧急电话,只有一条短信。 她松了口气,身子软绵绵地跌回床上,打着哈欠点进手机。 信息是商辰禹几分钟前发来的,【晚安,未来的女朋友~】 南栀盯着短信看了好几秒,唇角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微上翘。 她锁了屏将手机搁回床头,重新阖眼,睡眼朦胧地说: “妈,我好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明天休息。” “哎呀,等会儿再睡,快起来吧,” 南母打开衣柜给她挑衣服,拿着一套红色一套黑色的裙子往南栀身上比了比,高兴道, “小周在楼下呢,等你十几分钟了。我就说吧,这孩子还可以,吵架了还知道主动上门来哄你。” “穿这件黑的,你皮肤白,晚上穿黑色显身材。” 南栀甩开那条黑色一字领长裙,坐起身,看着母亲认真道, “妈,我说了不是吵架!他跟别的女人上过C,是我不要他了!” “……”还真出轨了? 南母盯着女儿微愠的脸,俯身捡起裙子抖了抖灰,皱着眉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那么大一个公司老板,底下签约的女孩个个漂亮,肯定有人盯着他想生扑。” “再说了,就算他真犯了错,总得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你老躲着也不是事,现在就跟我下楼和小周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 南栀换了身简单的白t休闲裤下楼,长发也没有打理,随意披散着,海藻似的铺了满背。 南母在后面看得直摇头,知道这会儿她在气头上,不敢再说什么。 客厅里,南凌阳正和周季礼说话,抬眼瞅见女儿的打扮,微微蹙了蹙眉,起身对周季礼道: “你俩有话好好说,有什么误会尽量当面说开,别吵架。” 周季礼也站起身,难得没有以前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这么晚,打扰伯父伯母休息了。” “没事没事,年纪大了,想睡都睡不着。” 南凌阳夫妇客套了句,回到自己卧室关上房门。 客厅里只剩下周季礼和南栀。 他拿起沙发的香奈儿永恒钻石手提包拍在茶几上,面色冷冽,咬牙盯着南栀: “你到底什么意思?把东西都还给我什么意思?” 南栀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淡淡道,“字面意思,东西还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周季礼表情难以置信,“就因为白清欢你要和我分手?我都说了照片是假的,南栀,你什么时候这么无理取闹了?” “假的?” “哼,周季礼,你可真无耻!上次都承认了,现在又变卦。” 南栀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走过去抓起茶几上的包包,拉开大门,用力丢出去,回头盯着周季礼: “周先生,你可以滚了!” 生平头一回被人让滚,周季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走出去拾起地上的包,抬脚狠狠踹在商务车车门上: “好!南栀,我滚了你可别后悔!” ------------ 第六十三章 一颗红钻 南栀懒得搭理他,疲倦地关上大门转身上楼。 感觉这么多年自己瞎了眼,喜欢的男人竟然如此不堪。 南凌阳夫妇从卧室出来:“怎么才说两句又吵了,小栀,你也不小了,好好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 “爸妈,”南栀揉揉太阳穴,“我再重申一遍,我跟他分手了,不可能复合那种。如果你们还要再劝,我会搬出去住。” “搬出去?” 南凌阳摘掉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强忍着怒气,哼了声走到沙发坐下, “你要搬到哪里去?又不是叛逆期,别给我整离家出走那套,你弟弟还小。” 南母瞥见女儿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打圆场,推她上楼:“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以后不提小周就是,喝这么多酒,你快上去睡吧。” / 这么一闹,睡意被打断。 南栀踢掉拖鞋,换上睡裙摔进被褥里,拿起手机点进朋友圈翻了翻。 小桃晒了组逛上下九步行街的照片,章鱼小丸子,艇仔粥,鱼皮,红豆双皮奶,吃货本性暴露无疑。 南栀笑了笑,点了个赞继续往下翻,看见应莺和张杭慕在江边的双人甜蜜自拍。 这家伙,莫名其妙给她灌酒,莫名其妙安排男模,刚才又莫名其妙溜了,南栀敲下一行字:哼,重色轻友。 应莺很快回复;【呜呜,宝宝,你回家了吗?小商总有没有欺负你?】 【你还知道问。】 【嘻嘻,这不是想给你们创造机会嘛。小商总可比那个姓周的渣男好多了,又帅又多金,还洁身自好、从无绯闻,简直就是完美情人(๑•̀ㅂ•́)و✧】 南栀想起上次度假村商辰禹也在,翻了个身,下颚抵着枕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被他收买了?】 应莺不承认:【宝宝,我要被他收买了,怎么可能今晚在酒吧叫男模呢,那不是阎王桌上抓供果——送死吗?】 算了,再问她也白搭。 倦意袭来,南栀打算退出朋友圈时,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夜幕下,花园的汉白玉石桌上置着一支精美簪子。 簪头部分用上等碧玉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蔷薇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能够闻到淡雅的花香,花蕊镶嵌着一颗华丽夺目的红钻。 那钻石瑰丽无比,在月色与灯光交织辉映下,粉红到血红渐变,散发着璀璨的光。 南栀怔了怔,手指放大照片,跳下床从首饰盒里翻出上次去度假村搭新中式的那支簪子,放在手机旁和照片对比。 一支粗制滥造,不名一文; 一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 但款式几乎毫无二致。 南栀将簪子放进首饰盒,手机锁屏,重新躺回床上闭眼,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心湖好似被人投下一颗石子。 石子迅速下沉,湖面泛起几圈淡淡的涟漪。涟漪轻轻荡漾着,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但在这静谧的表象之下,却是石子引发的汹涌暗流。 …… 商府花园。 商辰禹坐在藤椅里,长腿搭着,脚边卧着那只懒洋洋的阿拉斯加犬。 石桌上簪子还在,手机也亮着,照片下乌泱泱一片热评。 【卧槽,商总,你这是打哪拍卖来的?好几个亿吧?】 【这红钻得有5克拉吧?世上稀有,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到底哪弄的?】 【我说你们都抓错重点了,重点不是钻石,是玉簪,玉簪!】 【玉簪怎么了?大家讨论的不就是簪子吗?】 【哪个男的会用这玩意?辰禹这明显就是有情况啊!ヽ(○´∀`)ノ♪】 【不是吧?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商二公子有女朋友了?】 商辰禹扫了眼评论,视若罔闻,漫不经心拎起旁边的酒瓶,淡金色酒液倒入雕花玻璃杯中,在灯影下摇曳。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搁在白玉圆几的手机响起几声。 放下酒杯,手机拿到眼前,置顶的头像静悄悄的,信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他说:晚安。 她没有回。 家族群的消息叮叮咚咚地响。 商辰墨:【辰禹,合着你来南非就挖钻石了?什么时候开采的钻石矿?】 商明珠:【大哥,你现在不是在那么,记得帮我留颗大的,我也要做个簪子,爱你哦(づ ̄3 ̄)づ╭❤~】 商辰墨:【我现在在出事的金矿,没在钻石矿,钻石要问你二哥。辰禹,你快点过来,我最多帮你顶三天。】 商仲驰:【老二追女朋友是正事,全家都支持。老大你在那安心把事情处理好,国内的事务有我在,我是半退休又不是归隐,不用你担心。】 【爸,您可不能偏心,我一年到头都没放过三天假,辰禹怎么就能放这么久。】商辰墨望着黄沙漫天的矿场,再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西裤、皮鞋,哪里还有半分矜贵公子形象,抓起桌上的便携式手持小风扇怼着脸狂吹。 商母:【老大你要是谈正经女友,我做主,给你放假三个月。老二在国外的业务都是他自己闯的,我们插不上手。至于你管的那些国内公司,你爸信手拈来,哪个不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商辰墨:【……】 商辰禹扬了扬唇,不紧不慢地回道:【感谢爸妈支持,每人奉上钻石一颗。】 商母当即发了个大红包:【红钻我就不要了,太夺目,年纪大戴不了。老二,给我留颗紫钻吧。】 【二哥,我要红钻,还要黑钻,小点都没关系。你放心,我不白要的,等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把奖杯交给你保存。】 商辰墨抢了红包,解开头上的安全帽,笑了笑:【看在钻石份上,我就再勉为其难帮你挡几天,辰禹,记得帮我留颗蓝钻。】 坐在花园赏月的男人慢悠悠抿了口酒,高定皮鞋踩着拍子: 【没问题,等挖到了再说。】 ------------ 第六十四章 老师来了 南栀在家昏睡了一天,再去上班时精神饱满。 和她一同去住院部查房的小桃打量了眼,笑眯眯地问,“南姐,你今天气色很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南栀按电梯楼层,低头翻着病历夹说,“什么也不想,睡了一天一夜算开心事吗?” “当然算咯,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小桃伸了伸懒腰,“自从来医院上班,我妈说我整天满腹心事。” 话音未落,电梯门打开,迎面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和一个年近五六旬的妇人压着一个年轻女人在暴力殴打。 地上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头发被薅成了鸡窝,看不见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青一块紫一块,身上那件黑色上衣几乎被撕碎,破布似的搭在胸口,衣不蔽体。 几个护士在拉架: “别打了,这里是医院,你们这么闹严重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再打我们要报警了!” 枯瘦男人双目猩红,抬脚猛力踹女人脑袋,一下又一下,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们报警啊,报啊!正好让全国人民看看这个贱货,连自己公公都上,你他妈是有多饥渴!” 女人双手护住脑袋,大哭着反抗:“是你爸在我水里下了药,他才是畜生!!” “贱人!狐狸精!”婆婆一只手疯狂地扯住她头发往墙上撞,另一只手扒她超短裤,“都骚成这样了还不承认!你要不在家穿得这么风骚,他能打你主意?” “说,你他妈到底在外面搞了几个?”枯瘦男人青筋暴跳,声音带着可怕的狠婺,“到底从哪传染的HIV?我告诉你,要是我抽血报告有问题,我他妈灭你全家!” “是你爸传染给我的!是他啊!都是他做的,你们为什么不去问他啊!!” 女人仰起脸,脸颊红肿,嘴角鲜血淋漓,眼睛里蹦出仇恨,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伸手抓住她婆婆头发死死往地上拽, “一家子都只会欺负我是吧,好啊!要死大家一起死啊!来啊!!” 她也不护脑袋了,任由枯瘦男踹头,拽着婆婆头发的手没松开,腾出另一只手,指甲抹过嘴角的血迹,杀气腾腾般朝枯瘦男手臂挠去。 枯瘦男瞅见她指甲里殷红的鲜血,瞬间怂了,跳出去三丈远,瘟疫似的躲开: “贱人!你别碰我,别想害我啊。” 没了儿子助力,那个婆婆年纪这么大了哪里是女人对手,转眼被自己儿媳妇掀翻在地。 女人揪住她头顶稀拉拉的卷毛,声音嘶哑,裹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巴掌一巴掌重重抽在婆婆脸上,“自己的男人不看好,只会怪别人,你才是贱人!烂人!我这个病要是治不好,这辈子就赖上你家,一起下地狱吧!” 医院走廊里回荡着老妇人杀猪般的哀嚎声。 小桃愣在电梯门口,瞠目结舌。 几个姗姗来迟的保安冲过去将地上两个女人拖开带走,枯瘦男也一并带走了。 护士长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南栀身边,抬了抬下巴: “这家人真有意思,三个人都快打死了,那老头还躺在病床上听音乐,都没出来看一眼。” “为什么?事情不都是他引起的吗?”小桃挠头表示不解。 护士长双手插回口袋,耸肩:“因为他有钱啊,人家有公司呢。你没看他儿子瘦得跟麻杆似的,吸D呢,一家人只能指望老头。” 南栀皱眉问:“老头也HIV?” “嗯,就是他住院先查出来的。” 南栀:“让护士给他挂针时注意着点。” “放心,都叮嘱过了。” 经过刚才闹事的病房门口时,小桃没忍住好奇心,探头往里瞅了眼,老头颧骨很高,两鬓斑白,住的舒适单人间。 她轻叹了口气,为那个女人惋惜:“可惜了,这辈子被这家人毁了。” 南栀习惯性对医院的事不做评论,一床接一床仔细询问病情,每张化验报告都仔细看过,针对性调整用药。 最后,她收起病历夹,笑着对几周前住院保胎赖着不走的王萌说: “12周了,胎儿发育正常,你可以去产科建档了。” 王萌拉着她手,可怜兮兮地恳求:“可是,南医生,我只相信你呀,你也知道我前面滑胎了好几个,不把宝宝抱到手里永远会提心吊胆的。” “病床紧张,真的不能再收留你了。” 南栀将病历夹交给小桃,水芯笔插进口袋,拍了拍她肩安抚道,“按时来医院复诊,别担心。” “好吧,那我每周都来挂你的号。” …… 两人从住院部回来,还没落座,一个年轻小护士敲门,满脸兴奋地说: “南医生,您老师来了,正在院长会议室呢,张主任叫您现在过去~” 南栀在洗手,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小护士两眼放光,嘴角高高上扬: “还能有谁,当然是丹尼尔.亨利先生啊!” ------------ 第六十五章 谁敢追,打断他的腿 “什么?” 南栀彻底怔忪住,两眼空茫茫地看着她,呼吸都慢下来。 一双手停在半空,水龙头开着,满室都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直到看见小桃从座位上跳起来,抱着小护士胳膊:“炎炎,丹尼尔先生他真的来啦?” “这还能假,人毕竟是南医生老师呢,过来给徒弟捧场了。” 小护士捏捏小桃的圆脸,羡慕道, “小桃你命真好,一毕业就跟了个好医生。” “南医生,您快点啊,都等您呢。” 南栀倏地清醒过来,冲她莞尔一笑:“好的,马上就来。” “哇哦,南姐,你老师也太好了吧!之前特意注册抖音给你撑腰,现在又大老远飞过来捧场,呜呜,真是让人羡慕死了!” 小桃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干干净净的笔记本往南栀白大褂口袋里塞,笑眯眯地说, “机会千载难逢,好南姐,拜托你让丹尼尔先生帮我签个名,爱你哦~” “好。” 南栀关掉水龙头,抽纸巾擦手,从包里掏出镜子整理了下仪表,拿起笔记本快步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到目前为止,她和丹尼尔就通过一次电话,他冲谁的面子来羊城,不言而喻。 …… “南医生,你可真能给我们惊喜啊!” 张主任迎候在外,远远瞅见南栀过来,满脸堆笑地亲自推开会议室的双开木门, “祁院长和医院领导都在里面,就等你了,快进去吧。” “谢谢主任。” 南栀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落落大方步入。 靠窗的豪华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儒雅的北欧男人,靛蓝的眼睛迷人深邃,长眉若柳,比视频里看到的更具魅力。 “您好,丹尼尔先生。”南栀走过去主动伸手。 男人从沙发上起身,上下打量南栀一眼,张开双臂绅士地拥抱她,以两人听见的声音说: “嗨~南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难怪商先生不惜为你一掷千金~” 他拍了拍她肩,又提高嗓音毫不吝啬地夸奖:“你那台手术我看了,做的非常漂亮。” 得到妇科界泰斗的亲口认同,南栀受宠若惊,“都是先生您指点的好。” 祁院长在旁边笑道,“小南啊,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叫丹尼尔先生呢,这可是你的老师啊。” 南栀脸颊浮起一丝薄红,有些尴尬地愣住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叫还是不该叫。 毕竟两人心知肚明,这个老师是假的,她怕自己才疏学浅,会给丹尼尔蒙尘。 那北欧男人冲她几不可察地挤挤眼,指了指他旁边的沙发,解围道:“徒弟,快坐吧。” “谢谢老师。”南栀顺势落座。 蓝色电动窗帘关闭,会议室光线暗下来。 祁院长目光祥和地望着南栀,递来PPT翻页笔: “丹尼尔先生初次来访,对我们医院还不了解。这样,南医生,你来给老师做个介绍吧。” 南栀看看祁院长,又看看旁边的领导,接过翻页笔离座。 这种级别的会议,她以前没有资格参加,但并不怯场。 光影流动,PPT翻动第二页时,会议室的双开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进入所有人目光。 白炽灯关闭,只有投影的淡蓝色光斑在流动,男人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 看见来人,祁院长和丹尼尔同时起身,接着其他领导此起彼落的客套声。 “小商总。” “商总好。” 商辰禹目光先在南栀脸上顿了顿,不紧不慢地和丹尼尔握手,嘴角牵起笑,躁动惹眼: “来晚了,抱歉。” “哪里的话,我们要知道商总您过来,说什么也会等您到场了再开始。”祁院长奉上茶水,恭维道。 丹尼尔端起咖啡,用瑞典语调侃了句,“噢,商,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女朋友马上就要演讲了。” 商辰禹和他碰了碰杯,也用瑞典语说:“还没追到。”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丹尼尔坏笑,“像南小姐这么漂亮的女生,追得人肯定很多,一不留神就被别人追走了。” 商辰禹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搭着沙发扶手,表面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放浪不羁: “谁敢追,打断他的腿。” 来来回回都说的瑞典语,会议室其他人没听懂,赔笑着打哈哈。 南栀听得眸光一颤,下意识躲开他望过来的视线,捏着翻页笔的手指握紧。 祁院长冲她颔首:“南医生,请继续吧。” “好的,院长。” 南栀站在幕布前,目光微抬,反复呼吸几下,姿态笃定且游刃有余,缓缓出声: “附大医院始建于1958年,是一所集医疗、科研、保健与康复为一体的三级甲等综合医院。” “医院占地面积18万平方米,拥有床位2560张,去年全院门急诊总诊疗人数达316万人次……” 商辰禹目光毫不避讳地牢牢锁在南栀身上,视野完全被她占据,完全挪不开半分。 直到周围掌声四起,他才敛了敛神,微笑鼓掌。 丹尼尔神情不再像刚才那般玩笑,摘下眼镜,正色道: “南小姐很冷静,很专业,完全具备一个优秀妇科医生的职业素养。商,这个学生我可以收,不要钱那种。” 商辰禹收回眼,气定神闲地用茶匙轻轻搅拌茶水,面不改色道: “她一直很优秀。” 祁院长夸了南栀一番,接过翻页笔,继续讲医院的未来规划和蓝图,想借机请丹尼尔担任医院荣誉院长。 满会议室的高管,连张主任这种人物都只有在外面看门的份,南栀职位最低,主动负责起端茶倒水的任务。 瞥见丹尼尔的咖啡杯几乎见底,她去隔壁茶水间重新冲泡一杯。 打开头顶壁柜门,挑了一包牙买加蓝山慢条斯理地手工研磨,耳朵留意听着祁院长的讲话。 壁柜门似乎出了故障,刚关上,又自动弹开了。 南栀磨好咖啡转身,脑袋快要撞到柜门时,突然感觉肩膀被往后一带,避开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 南栀吓了一跳,回眸对上商辰禹目光灼灼的桃花眸。 他手臂从她肩上滑落,禁锢住她的腰,掌心炽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点燃。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男女之间气息的温差,在一呼一吸之间相互交融,让她下意识想起前晚在车上的那个吻。 一墙之隔是医院领导和她新认的老师。 南栀莫名有种禁忌感,偏过脸,不自觉放慢呼吸。 下一秒,男人倏然提起她的腰按在茶水台上…… ------------ 第六十六章 不是滋味 手中的马克杯轻轻磕碰到台面。 砰的一声, 刚冲泡的咖啡洒出来一些。 南栀心里一紧,抬眼凝视他的眼底。 不过两秒,便难以招架,惊惶地垂下目光,视线恰好和他近在咫尺的薄唇齐平。 商辰禹双臂撑着台面,将她圈在怀里,居高临下在她脸上逡巡一圈。 女孩水汪汪的一双勾魂眼,红唇潋滟,周身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唯有发丝间夹杂着一缕野果清香。 距离极近,这股清香清晰地充斥在他的呼吸之间。 隔壁祁院长的演讲告一段落,响起丹尼尔低沉的嗓音,他操着流利的英语,中规中矩地对附大医院做了简短的点评。 祁院长趁机抛出橄榄枝,邀请他担任荣誉院长。 “Oh,nO。”丹尼尔摆手笑道,“荣誉校长就算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学生在这,以后有空我会常来的。” “好啊好啊!这真是我们附大医院的荣幸。医院已经给南医生提副高了,等她再历练几年,升个副主任没问题。” “咦,南医生呢?” 有人接话道:“好像去茶水间了。” 听到这话,南栀蓦然回魂,脸颊一红,手肘轻推男人胸膛,挣扎着想要从茶水台跳下去, “我……要出去倒茶了……” “不用你倒,” 商辰禹手臂箍住她腰,垂着的眸底深浓: “怕什么,他们不敢进来。” 前天在车上突然问她讨不讨厌他,其实是在豪赌了。 暗恋了九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和周季礼分手,他们的关系却停滞不前。 他刚才虽然对丹尼尔轻描淡写地说:谁敢追她,打断他的腿,但内心还是诚恐,害怕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姑娘又被别人抢走。 与其继续在客气中相处,他不介意用点手段把她留在身边。 反正,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了。 / 南栀手肘还挡在商辰禹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他衬衣下纵横的肌理线。 鼻尖被他雪松味的气息占满, 他的唇就在她的唇边,要碰不碰的,两人呼吸起伏,紊乱到分不清彼此。 南栀眼神乱着瞟开,心脏跳的快要破土而出,声线含着涩意: “商总……你…你别让我在同事面前难堪。” “怎么会,” 商辰禹无奈地看着她,到底做不到强吻。 抬起指腹在女孩绯红的脸颊轻抚了一下,半晌后,偏过脸在她唇角碰了碰,拎着她腰从茶水台抱下放在地上。 微笑着调侃了句: “我先出去。你这样子,他们会以为我狠狠欺负你了。” “……” 南栀背过身,咬着唇,两条纤长的手臂扶着水池边缘。 茶水间有面衣冠镜, 她看见镜子里的女子美丽的眉眼染了旖旎的乱,一抹红晕从耳垂一直蔓延到耳根,白皙泛红的面庞纯欲勾人。 这副模样,让南栀觉得非常陌生。 和周季礼谈了两年,她从未见过自己如此心慌马乱的时候。 她拧开水龙头,掬了捧冷水扑面,抽纸擦干脸,恢复成平日冷静的表情,望向商辰禹故作轻松道: “谢谢商总千里迢迢把丹尼尔老师请过来,但……你这样我会觉得……有些……冒犯。” 话落,原本还残存的那点旖旎顷刻间消弭得干干净净。 商辰禹拧起眉梢,注视着她眼睛,眸色那么晦暗不明、复杂难辨。 他的眼神太具压迫力,南栀被看得心虚,眼睛一闭,放弃自己的伪装: “抱歉,我说错话了,但感谢你是真的。” 男人盯她良久,最后,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一点点清理掉台面洒出来的咖啡,端着马克杯八风不动地走出茶水间。 医院领导看见他出来赶紧起身,谄媚道:“商总,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冲咖啡呢,交给南医生好了。” “南医生不是过来泡茶的。”商辰禹腔调懒洋洋的,不咸不淡道,“她的时间应该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祁院长哪里听不懂他意思,讪笑着执起茶壶:“哎呀,我来泡,我来泡。” 商辰禹在沙发坐下,一双长腿裹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裤,裤线笔直。 他朝丹尼尔指了指马克杯,勾着唇道:“你学生给你手磨的咖啡,尝尝。” 丹尼尔接过杯子,瞥他一眼,取笑道: “嗨,商,你是不是很想把我这杯喝了?” 男人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懒怠地交叠起长腿: “我还不至于和一杯咖啡较劲。” …… 南栀并没有立马从茶水间出来,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冒犯”,她开始后悔。 不该的, 完全没必要的一身反骨, 伤人伤己。 她踮起脚尖在柜子里找了袋巴拿马玫瑰,细细研磨,咖香浓郁而独特,很快在屋里弥散开来,连带着人的情绪也好转了几分。 她端起杯子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临到门口,顿住,踟蹰半秒,又折返回去冲泡了好几杯。 “祁院长。” “朱书记。” “郭副院长。” 南栀称呼着一一奉上咖啡,最后把那杯精心泡制的巴拿马玫瑰推到商辰禹面前,不动声色道: “商总。” 男人偏头看她,瞳孔如墨,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他面容淡淡的,唇角很轻地勾起一个弧度,闲散地说:“谢谢。” 会议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时南栀才发现那杯咖啡,他一口都没碰过。 祁院长抬腕看表,殷勤道:“商总,丹尼尔先生,中午了,咱们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商辰禹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走吧,我在黎屿订了位置给你接风。” “黎屿?”丹尼尔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是贝克汉姆特意邀请主厨办家宴的那家吗?” “就是那家,”祁院长笑着接话道,“昨晚我让助理订没订到位,很多大明星都爱去,粤菜做得非常地道。” 他转头对商辰禹说:“商总,难得您和丹尼尔先生赏光,这顿饭无论如何得由我们来请。” 商辰禹目光从南栀脸上掠过,不置可否。 祁院长赶忙道:“南医生也一起去。” 六月中旬的羊城,闷热无风,路边的白玉兰无精打采地垂着。 三辆豪车鱼贯驶进花都大道,橙黄的光晕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影洒入车厢,映着南栀晶莹剔透的脸。 她已经换下白大褂,一身干练的衬衣长裤,脚底一双运动鞋,极其普通的上班穿搭。 她坐的拘谨,视线越过绿化带盛放的三角梅,文鱼色的朱槿花,不经意瞟过前面那辆黑色迈巴赫。 祁院长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小南啊,下午呢,丹尼尔先生和你一起坐诊,明天你陪他好好逛逛羊城,参观线路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花销医院全程买单。” 南栀收回视线,淡淡颔首:“好的,院长。” 黎屿餐厅。 经理毕恭毕敬地早早等候在门口,看见迈巴赫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车门。 商辰禹和丹尼尔从车里下来,经理躬身,伸手引路: “商总,位置给您预留了最好的,另外,所有食材都是昨晚特意空运过来的,保证新鲜。” 商辰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刚走进旋转大门,一个女孩扑过来抱住他胳膊,满脸欣喜。 商辰禹没有松开,驻足,吩咐经理:“先上菜。” “好的。”经理告退,拿着对讲机安排服务员上菜。 祁院长和南栀走进来,经过时,商辰禹插兜立在原地,冲他们说: “我有点事,你们先吃。” 他身侧的女孩依旧抱着他胳膊,明艳地扬了扬手指:“嗨,你们好~~” “你好你好。”祁院长客套道:“不急不急,商总,我们等您一起用餐。” 南栀没吱声,跟着他们往预定的方向走。 她脚步放得很慢,落在最后,经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发财树盆栽时,借着遮挡,鬼使神差回眸。 看见女孩穿着露背装,纤细的黑色丝带从颈间绕过,性感极了。 商辰禹半垂着眸和她说着话,眉眼温柔,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 女孩长得漂亮,一看就是混血,两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对金童玉女。 南栀没有再看,快步跟上祁院长,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 第六十七章 欲擒故纵? 餐厅预留的座位临窗而设,景色最好,可以纵览周边风貌。 服务员上菜很快,羊肚菌炖水鸭汤,富贵绣球,话梅焖猪手,鲜蚝九肚鱼烙,蟹黄海参烧豆腐……满满一桌,都是餐厅特色菜。 下午还要上班,没有点酒水,上的正山小种。 祁院长给丹尼尔倒茶,笑着对南栀说:“南医生,你以茶代酒好好敬你老师一杯。” 南栀端茶起身,微微鞠躬,敬重道: “谢谢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每一场手术,争取不给您丢脸。” “你们有句古话,叫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也会争取做个合格的老师,” 丹尼尔端起茶杯和她碰了碰,一副老顽童的语调, “很荣幸我年过半百了,还能收到南小姐这样睿智的徒弟。” 说话间,服务员端着一碟鱼子酱蛋冻放在南栀面前,毕恭毕敬道: “您好女士,这是商总特意为您点的甜点,请您慢用。” 南栀说了句谢谢,眼角余光微不可察地往门口瞥。 商辰禹还在那长身玉立站着,修长的指尖夹着烟。那女孩终于松开他胳膊了,两人聊着天,虽然是背影,但能感觉到他在笑。 祁院长看看南栀,又看看门口的那对男女,相处这么久,他明白商辰禹对南栀的心思,绝不是普通的豪门总裁追个女人随便玩玩而已。 但那个女孩他不认识,他也不好强行解释什么,边喝茶边和丹尼尔聊起了国际前沿医疗的话题。 两位在医学界扎根颇深,南栀很快被他们的谈话内容吸引,专心致志听起来。 ……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就比如现在,餐厅门口实际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商辰禹脸上的笑容很淡,说话漫不经心。时不时微微偏头,扫一眼南栀专注听讲的侧脸。 细碎的阳光洒进来,如铺洒碎金,照得她整个人温柔、恬静、美丽动人,周围好几位男士对她频频侧目。 Tina拽拽商辰禹袖子,小声提醒道:“哥,你快别偷看了,再看就露馅了。” 商辰禹收回眼,手指弹她脑门,冷脸警告道: “你这馊主意到底行不行,不行赶紧过去给我亮明身份,省得她误会。” “行!肯定行!” Tina捂住被弹的额头,眨眨眼, “这是我最近追剧新学的一招,保管有用。哥,你别一股脑闷头追,要学会适当的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对了,你可千万别跟南栀姐说我是你堂妹,先让她吃两天醋再说,效果保证好。” “吃醋?” 商辰禹冷冷睨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捧着红酒杯过去和南栀搭讪,唇角咬着烟用力猛吸一口,自嘲地笑了笑, “她要会吃我的醋,我还用的着暗恋九年?”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 Tina揉揉脑门,分析的头头是道, “南栀姐以前注意力全在那个渣男身上,现在她分手了,能不被你这颗绝世豪华大钻石亮瞎眼么?” “你这什么破比喻。”商辰禹瞥见南栀礼貌地拒绝了西装男,沉沉舒了口气。 “哥,我方才就看见她在偷看我们。以我谈恋爱18次的经验来看,南栀姐肯定是喜欢你的,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而已。我的作用呢,就是帮你加速捅破这层窗户纸,嘻嘻~” 商辰禹勾了勾唇,指尖夹烟的模样倜傥散漫,拖长声音: “别窗户纸没捅破,把人给吓跑了。” “不会的,真要吓跑了我去登门解释,把她给你追回来。” Tina笑眯眯地重新挽住他胳膊,继续出招: “哥,这顿饭你不能吃了,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 “嗯。”Tina摇摇他胳膊,“哎呀,你就听我一回吧,我恋爱经验可比你丰富多啦。” // 满桌佳肴一口未动,在耐心等待着门口那位正主上桌。 南栀听得用心,再抬头时,发现商辰禹撩开大长腿走过来了,而那位混血姑娘在朝这边笑盈盈地挥手。 “商总,”祁院长起身,双手拉开主位的座椅,客气道,“您请坐。” 商辰禹没坐,往茶杯里倒了茶,擒起,杯口向丹尼尔和院长倾了倾,缓缓开口: “抱歉,家里临时有事,我需要先行离开。” 顿了顿,目光在南栀脸上流转一番,转向丹尼尔,“晚上再请你。” 北欧男人捧起茶杯和他碰了碰,摊开双臂,摇头: “It'S Okay,商,你去忙你的,我们都知道你是大忙人。” 商辰禹颔首,最后,目光毫不掩饰地笼住南栀。 她坐着未动,简单的条纹衬衣被黑色裤腰紧束,身材比例极佳,蜂腰长腿四字恰似为她量身定制。 纯素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职业微笑,眼睛明亮,情绪掩饰的很好,让人难以一窥究竟。 商辰禹往杯中添了茶水,喉结微滚:“先失陪了,南医生。” 话落,举杯一饮而尽。 南栀捏着杯子边缘心绪复杂,想起上午那杯他一口未动的咖啡,再联想门口站着的混血美人,迟疑了半秒才缓缓起身,若无其事道: “商总您忙。” 下一瞬,混血美人娇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辰禹哥哥,快走啦~” 南栀唇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住,白瓷茶盅递到唇边,象征性呷了一小口,手指拂过长裤坐下来。 长长的眼睫扑闪几下,没再和他对视。 商辰禹离开后,祁院长坐上了主位,继续和丹尼尔边吃边聊起来。 整顿饭南栀吃得心不在焉,偶尔被问到,她简短地回了几句话。 结束时,祁院长拿出一张黑卡递给南栀买单:“没有密码。” 南栀按服务铃,过来的是经理,两手拘在腹前,态度恭敬: “您好,女士,这桌商总已经签过单了,还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 南栀怔了一下,将卡还回院长,听到他说:“不需要了,谢谢。” 回到医院,休息半小时后开始接诊。 医院物尽其用,早早做了丹尼尔的海报摆放在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南栀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也有。 起初还有不认识的对“妇科男医生”指指点点、颇有微词,后来一看头衔,什么国际妇科圣手,瑞士国医,全球妇科最顶尖大拿,再一看丹尼尔的照片,金发碧眼,儒雅俊朗,瞬间什么存疑心都没有了,一门心思挤破头想要抢到南栀的号。 “南医生,我最近月经老淋漓不尽,断断续续半个月,还没干净几天又来了,你快帮我看看这是啥原因。” 对面的女人三十五岁,长相普通,说话时目光一直在丹尼尔脸上打转。 南栀在病历本莎莎做着记录,轻轻皱眉:“三十五岁,生过二胎,最近有做过宫.i颈筛查吗?这种情况持续几个月了?” “宫.i颈筛查?” 女人茫然地摇头,视线终于看向南栀,身体前倾: “那是什么项目?医保能报销吗?” “包括hpv检测,TCT,y道镜/活检,医保能报销一部分。” “一部分是多少?查这些跟月经紊乱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么大个医院不会乱开单吧?” “黄爱平。” 南栀停住笔,望着她耐心解释, “你的b超看不出问题,现在需要更多的检查才能判断出原因。女性三十岁以上,感染各种妇科病的机率升高,建议你定期检查。” 女人又问:“扣了医保自己要交多少。” “三百多。” “这么贵!” 女人腾地从凳子上弹起来,抢过南栀手里的病例本胡乱塞进包里,骂骂咧咧走了, “什么国际大拿,全是骗钱的,尽忽悠人做掏钱做检查了,真黑心,呸!” 丹尼尔听了小桃的实时翻译,剑眉倒竖: “Oh!It'S Unbelievable!她怎么能不查呢?她的症状太符了,再拖下去会没命的!” ------------ 第六十八章 怎么不关你事 南栀没做评论,正打算叫下一位病人,产科的马医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她冲过去抓住丹尼尔的手大叫道:“不好了!丹尼尔教授您快跟我走!” 她脸上写满惊恐和紧张,说的是中文,丹尼尔没听懂,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南栀。 “马医生,出什么事了?”南栀松开她的手。 “…产妇…羊…羊水栓塞了…” 南栀脸色骤变,和小桃对视一眼,腾地丢下笔站起来,“老师,有麻烦了。” 羊水栓塞,也称妊娠过敏反应综合症,是产妇在分娩过程中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引起的。 发病率低,但发病急骤,病情凶险,难以预料,大部分患者在出现症状后的一小时内就已经失去抢救时机,死亡率高达90%。 丹尼尔听到“羊水栓塞”也是脸色一变,没有犹豫,“走,过去看看。” 两人匆匆消毒换上手术服来到产房,南栀看见床上的妇人脸色灰白,双目紧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床单,还在滴滴答答往下坠。 “血压一直在掉!血氧也在掉!心率低于55次/分了!" “输B型血浆1000CC、1:1:1比例的红细胞悬液......要快!” 主刀医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整个手术室充斥着抢救声和机器报警声,里里外外乱成一团。 瞥见丹尼尔和南栀进来,所有人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救世主,纷纷让开一条道。 “立刻静脉推注4mg肾上腺素!” 丹尼尔挥退主刀医生,扭头对南栀说:“我来主刀,你当副手。” “好!” 锋利的刀片划破隆起的腹部,尖锐的机器报警声鸣叫不止。 “血压80/64、心率45,病人心率在持续下降!” 南栀抬头看一眼产妇,女人的脸色由白变青,一片灰败。 丹尼尔非常镇定,手术刀加快速度,头也不抬地下达指令:“静脉输血2000C,加……” 小桃在旁边翻译:“静脉输血2000CC,加……” 抢救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 从手术室出来,南栀浑身湿透,虚脱地靠着墙面。 丹尼尔眉眼有些疲惫,但精神很好,笑着拍拍她肩: “做得很好,就是体力差了点,要加强锻炼,另外,把今天的手术整理一份详细报告发给我。” 南栀有点惭愧,人家年逾五旬,六个多小时全神贯注主刀这么一台高难度手术,现在居然看起来比她还精神。 她撑着墙壁站直身子,点头: “好的,老师,明天发您。” “不急,先去吃饭,吃完饭回去好好睡一觉。” “谢谢老师。” 南栀拐进清洁间,摘下口罩丢进垃圾桶,换下手术服手术帽,消毒液加洗手液反复搓洗三遍手,又用清水洗了脸。 再出来时,门口等候的家属已经散了,长长的走廊灯火通明,谁能想象不久前这里哭喊声一片,人仰马翻。 南栀习惯性双手插兜慢吞吞下楼,太脱力了,车也懒得开,准备打车回家。 夜晚,开阔的医院门口人烟稀少,风水池的喷泉流动着潺潺白噪音。 拐过门岗亭时,保安冲她打招呼:“南医生,下班了?” 南栀扬唇,笑笑极淡地“嗯”了声。 “听说产妇抢救过来了,母女平安,南医生,您真了不起。” “是丹尼尔先生主刀的。” “那也了不起,他可是您老师呀。” …… 南栀站在街边,点开APP打车。 订单接的很快,司机距离她不到两公里。 她记下车牌号码,将手机收进包里,忽然心底一跳,心电感应般回头望去。 天气闷热,翻新的医院大楼,路灯惨白,飞蛾聚在灯下飞舞,大厅玻璃门朝两边打开,远远走过来一道人影。 高高的个子,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衬得他气质矜贵,身形优渥。 “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半晌,”商辰禹在她面前站定,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声音压得低沉,“倒没看到你出来。” 南栀不自然地偏开视线,客套道,“商总找我什么事?” 商辰禹不答反问:“在这干嘛?” “等车,司机马上要到了,麻烦商总有话快说。” 太过疏离的语气,听得男人微微蹙眉,下一秒,不由分说伸手捉住她手腕往停车场走。 南栀用力甩开,扬起脸看他,不客气地讥讽: “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光天化日想绑架?” 商辰禹揉揉眉心,内心十分后悔。 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听取了Tina那丫头的馊主意。 “中午餐厅那女孩是我堂妹,叔叔的女儿,有一半西班牙混血。”他重新握住她手,温柔地解释。 南栀瞪大眼睛:“……” 怔了好几秒,她垂下眼“噢”一声,唇角倔强地抿起,声音细如蚊吟: “……关我什么事。” 商辰禹静静注视她,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拖着尾音说: “当然关你事。” “这么多年我只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 南栀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思维都被抽空一般。 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衬衣用力抓出褶皱,心跳仿佛失去了控制,疯狂激跃,快得要冲破胸腔蹦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红着脸,羞恼地开口: “我叫的车马上要到了,你放我下来。” “不放。” 商辰禹亲了亲她头发,顶着炙热的夏风走进夜色里。 “乖,这么累了,带你去吃饭。” ------------ 第六十九章 那要看对方是谁 月色濡濡。 廖伟动作熟稔地升起迈巴赫后座挡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目光直视前路,专注地开着车。 本就天热,被商辰禹抱了一路,南栀脖颈闷得粉红,薄汗沿着天鹅颈滑入衬衣,隐匿在起伏诱人的曲线里。 这样的场景前几天才见过。 即便到车里了,他还是没舍得松开。 南栀挣扎着想坐回座椅,又被他抱坐在腿上,炙热的手掌强势地箍着她的腰。 上次喝了酒,迷迷糊糊。 这次太清醒,所有感觉清晰地触入骨髓,像电流漫过全身,磨的人神经发颤。 这种感觉,太过要命。 南栀手肘轻抵他胸膛,红唇咬得很紧,明知故问: “商总这么喜欢抱人,以前抱过几个?” 热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萦绕在商辰禹的呼吸间,活色生香。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稍一低头,便能攫取那张艳丽的双唇。 商辰禹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呢。” “我不知道,没传过绯闻不代表真就没有。” 南栀后背纤细的蝴蝶骨硌着真皮副驾驶座椅,隔着薄薄的西裤,男人大腿硬实的肌理和热度如此真实。 她被他目光盯着背脊紧绷,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身矜持,咕哝道: “商先生就不怕我生气?” 商辰禹轻笑一声,手指撩开她脸颊湿润的碎发,拿手帕仔仔细细给她擦汗,慢条斯理地翻旧账: “我这是为南医生好。” 顿了顿,继续说: “佛祖割肉喂鹰,我以色侍你。有了对此,南医生以后就不会惦记找男模了。” 南栀:“……!”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位虚怀若谷的商二公子,这么“道貌岸然”。 南栀抿抿唇:“商总真会奉献。” 限量版的黑色暗纹手帕,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她的颈,她小巧的耳垂。 直到整张脸彻底干净清爽起来,商辰禹终于将她从腿上抱开,懒洋洋地抛出一句: “那要看对方是谁。” …… 二十分钟后,迈巴赫在江边一家私房菜馆前停下。 独栋的饭店装修成中式园林风,飞檐青瓦,清雅幽静,让人感到远离尘嚣的宁静。 “商总,给您留的长乐包厢,客人已经到齐,我带您过去。” 商辰禹冲经理微微颔首,“带路。” 穿过连廊时,南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拿起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变。 商辰禹偏眸注视她眼睛,已有所感:“姓周的电话?” “……嗯。” 下一秒,高大挺拔的阴影笼罩过来,长指握住南栀手机顶端,轻轻一抽。 手机转了个圈,到了商辰禹手里。 他敛眸瞥了眼来电显示,眉尾轻挑,随后,拇指漫不经心地一滑。 手机震动戛然而止。 南栀:“……” 商辰禹单手抄兜,尾音勾着跌宕人心的深意,像是藏了钩子,缓缓说: “南医生,昨日之日不可留。” 南栀被说得心里颤了一下,从他手里夺回手机塞进包里,嘀咕道: “本来也没想留。” 商辰禹勾勾唇,率先走入包厢。 “商总来了。” “商总快请坐。” 豪华雅致的包厢里,除了丹尼尔和祁院长,医院其他领导也在。 一番寒暄后,大家推杯换盏,只有南栀寡淡地喝着饮料,因为祁院长给她倒红酒时被商辰禹挡了。 “商,听说你南非的矿场出了事故,你怎么还有空在这陪我喝酒?” 丹尼尔摇着杯中的威士忌,故意调侃道。 商辰禹将一只剥好的水煮虾放进碗里,不紧不慢地又挑起一只继续剥起来。 或许是他身上的气质太过矜贵,连这么寻常的动作也看着优雅。 “新矿场,没出工伤没出人命,问题不大,让大哥在那顶两天,过几天我过去。” “这么说大商总现在在南非了?”祁院长看着商辰禹碗里剥好的虾,想说让服务生来剥,又怕他嫌弃。 “嗯,他是在那,祁院长需要购买什么设备么?” 男人体贴地挑了虾线,摘掉一次性手套,拿湿纸巾擦手,在众目睽睽下将装满虾的碗端到南栀面前。 这样的举动看得所有人皆是一愣。 祁院长重新打量一眼对面的女孩,心想,以后这尊菩萨得好好供着才行。 “噢,不需要,不需要,麻烦小商总代我问商董和大商总好。 他咳嗽一声,站起身隔着餐桌冲南栀举杯, “南医生,今天的手术辛苦了,我敬你。” 南栀客套地应酬着,目光怔然地看着面前红彤彤的虾肉,刚刚平静的心绪再次泛起波澜。 自打记事起,还从未有人为她剥过虾。 …… 隔壁兰毓包厢。 徐彻手里抱着白兰地酒瓶,看着主座上的周季礼欲言又止。 自从他老板收到南小姐退回来的东西后,整个人像发疯了一样,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谈完收购谈项目,谈完项目谈开发。 他这一疯不要紧,连带着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遭了殃,陪着加了三天三夜的班。 好在苏芒娱乐的收购终于谈成了,今晚大家都松了口气,总算捡回来半条命。 周季礼举杯和苏芒娱乐的总经理碰了碰,斜睨了眼徐彻,不耐烦道: “什么事?说!” “周总,” 徐彻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不然要是后面被他发现,他估计得掉层皮。 “南小姐在隔壁包间。” 犹豫半秒,徐彻又说了句: “小商……商总也在。” 周季礼烦躁地扯了扯领结,端起酒杯:“过去看看。” 一墙之隔。 胡桃木的对开木门紧闭,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服务生。 他们看见周季礼气势汹汹地过来,忙不迭伸手阻拦: “周总,不好意思,这间包厢您不能进去。” 周季礼脸色沉下来:“我女朋友在里面。” 服务生断然拒绝,重复道:“不好意思,没有商总邀请,您不能进去。” “我再说一遍,我女朋友在里面!” 周季礼暴跳如雷,一把揪住服务生的衣领往墙上撞,“还想要工作的话,现在把你经理喊过来!” “我可以叫经理,”服务生被撞到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但周总,您真的不能进。” 商辰禹! 周季礼想起南栀冷冰冰的那句“对,我就是另攀高枝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渐渐透出病态疯狂。 他拎起服务生狠狠丢在地上,朝门内高吼: “南栀!”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 第七十章 我前男友 厚重的雕花对开门被拉开,满室的人衣冠楚楚,他们摇曳着酒杯,像看稀有动物似的看着门口的周季礼。 正在里面伺候用餐的经理为难道,“周总,您要再大声喧哗,我们只能请你出去了。” 周季礼从短暂的狂躁中迅速回过神来,手指捻住松垮的领带缓缓扯正,视线越过众人,径直落在里面最显目的那对男女身上。 商辰禹稳稳坐着,看都未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舀了两勺焗胶拼婆参放在南栀面前,长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背后的座椅上。 南栀偏头看着江上闪烁的豪华轮船,侧脸陷进光与影的交叠处。 房间隔音不错,美丽璀璨的江景尽收眼底,却没什么噪音。 南栀一头长卷发随意用皮筋系着,两鬓碎发自然垂落,她转过脸扫了眼商辰禹端过来的碗,眼神明亮,唇角挑起一丝微笑。 这样的笑容,让周季礼感觉体内有团嫉火在熊熊燃烧,他强行压下去,用最后一点体面对经理说: “抱歉,喝多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经理不敢做主,回头望向主位的男人。 缄默。 满室缄默。 死亡一般的缄默。 就在周季礼的屈辱感和怒气值几乎同时到达顶峰时,商辰禹终于施舍般扬了扬两指: “让他进来。” “周总,您请进。”经理得了允许,这才侧身让路,放他进去。 周季礼下颚紧绷,左手攥紧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他走到南栀座位一侧,举杯客套道:“祁院长,好久不见。” 祁院长知道他是南栀的男朋友,但瞧着现在这尴尬的气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中间肯定出了问题。 他看看商辰禹又看看南栀,最后犹犹豫豫举起杯子,还算给了面子。 “周总,好久不见。” 周季礼抿了一口酒,转头瞥向丹尼尔,颔首道: “这位应该是丹尼尔先生,我在网上看过你的热搜。很感谢你收栀栀为徒,我敬你一杯。” 丹尼尔不认识他,骨子里的优雅让他端起酒杯,疑惑地问南栀: “这位是?” 话落,所有目光齐聚在包间里唯一的女子身上。 商辰禹缓缓收起搭在她椅背上的臂膀,靠坐的姿势岿然不动,高脚杯晃悠在指尖。 良久,听到南栀情绪无波地说。 “我前男友,周季礼。” …… 深夜。 周氏总裁办公室。 瘫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仰头灌下一杯烈酒,扬起酒杯狠狠砸在地上,雕花的玻璃杯和酒瓶碎了一地。 他双目猩红,疯狂地大笑起来,起身横扫掉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夹,又摇摇晃晃地走到酒柜那里,一瓶接着一瓶砸下去。 乒乒乓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徐彻捂住耳朵,躲得远远的。 周季礼砸掉酒柜里最后一瓶轩尼诗,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嘴里疯疯癫癫念念有词: “你他妈告诉我,我哪里不如他?除了没他有钱,我到底还有哪里不如他了!”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文件一张张撕得粉碎,纸屑纷纷扬扬,醉眼朦胧间,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身材窈窕的女子推门而入。 “南栀!” 周季礼发疯似的冲过去,用尽全力将她勒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挤进骨髓。 “好栀栀!我错了……你别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他抱起女子丢进沙发里…… 白清欢顿时失了呼吸,她张口咬在周季礼手腕处。 闭上眼,一滴眼泪顺着眼尾滑落…… ------------ 第七十一章 很好的人选 南栀在家里赶了大半夜的羊水栓塞手术总结报告。 第二天祁院长原本预定的让她陪老师畅游羊城,被丹尼尔在晚饭后临时通知更改了行程。 那台手术做了一下午,慕名而来的患者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不愿意分散给别的医生看诊,丹尼尔说要把这这部分病人看完。 “作为医生,不能辜负患者的信任。”他酒量很好,被祁院长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敬下来,居然还神色如常,思维清晰,“反正以后我还会过来,下次再逛不晚。” 医术高超,有职业道德,身体素质好,还能喝。 南栀愈发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可尊可敬。 只睡了四个小时,两人第二天从早上九点忙到下午三点,总算把已经挂号的病人全部看完。 丹尼尔在会议室吃着简餐,逐行逐行翻看南栀昨夜做的手术报告。 他看得认真,鼠标圈着红线,结合幕布投放的手术录像,一点点给她分析讲解重点,甚至连在这个病人身上没有发生的并发综合征,也给她仔仔细细讲了对应的症状和用药。 南栀边听边做着记录,仿佛回到了学校时期。 只是眼前这位金发碧眼的北欧男人,比她大学时期的教授更加诲人不倦,更加严苛。 讲完这台手术,在确认南栀消化掉后,丹尼尔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给她系统地讲临床医学,一时两人都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 祁院长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看到这对师徒废寝忘食的模样愣了下,笑着打趣道: “南医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老师千里迢迢飞来羊城,你可不能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丹尼尔先生毕竟五十多岁了。” “……” 南栀被他说得一阵脸红,赶忙合上笔记本,鞠躬致歉道:“对不起,老师,耽误您吃饭了。” “Well, nO matter,” 丹尼尔无所谓地摆摆手,收拾电脑,闲散地说,“正好院长也在,我代南栀向你请两天假,她明天随我去趟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祁院长感觉有点惋惜,原本还想再借势给医院宣传一波,拍组宣传片什么的。 但既然丹尼尔这么说了,他没理由拒绝,毕竟这波已经赚麻了。 他伸手拎过丹尼尔的电脑包,索性大方道:“好,没问题,要是需要可以批她一周的假。” “不用,两天就够了。” 丹尼尔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 “有人花天价让我过去做台冷刀锥切手术,正好让她再当次副手。” 南栀一顿,望着丹尼尔高大的背影,眼眶微热。 男人像是心有所感,回头冲她笑笑: “别发愣了,早点回家好好休息,明早八点半到白云机场等我。” “好的,老师。” …… 回到家,吃饭时间早过了,南栀去厨房下了碗白菜清汤面。 南母给她拿了两个鸡蛋,又打量一眼她脸色,嘀咕道: “要回来吃饭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给你留饭,光吃青菜面条有什么营养。” “瞧瞧你这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别仗着自己底子好就不注重保养,外面靓女有的是。” 南栀昨晚熬了大夜,今天又全神贯注忙了一天,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左臂撑着灶台打了个哈欠,右手拿着筷子划拉着锅里翻滚的面条,懒洋洋地说: “妈,外面靓女多不多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参加选美大赛。” “嘿,这丫头这话说的,你不嫁人啦?” 南母点点她额头,教训道, “哪个男人看女人第一眼不是看脸?至于网上说的什么心灵美、灵魂美那纯是扯淡,他难道还能扒开你的心看看到底美不美?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南栀懒得反驳,又打了个哈欠,疲惫道, “好好好,没人对我见色起意。妈,你满意了吗?” 南母瞥见她这副模样,皱了皱眉抢过筷子,把鸡蛋打进去,边煮边问: “跟小周真分了?” “真分了,再问我可要生气了。” “不问就不问,”南母见她心意已决,叹口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女人的花期就那么几年,有合适的要抓紧。” “当然了,对方条件不能比小周差啊,不然你还是回去找他复合算——” “不可能!” 南栀赶紧打断她,端起锅将面条倒进碗里,一溜烟跑到餐厅,没听到母亲后面说的要给她介绍相亲。 第二天一早,南凌阳在客厅喝茶,看见女儿背着行李包下楼,开口问道: “这是要出差?” “嗯,去趟京城,明天就回来。” “去京城干嘛?” “跟老师学习。” 南凌阳跟出别墅,看着她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高声叮嘱道: “别一天到晚只想着工作,个人问题也要尽快解决。” 南栀被父母轮番说得头疼,开车的时候鬼使神差想起商辰禹。 他那么帅,有钱有势,又体贴。 确实是个很好的男友人选。 最主要一点,她丝毫都不排斥他的身体接触,每次被他抱着,什么还没干,她就控制不住地浮想联翩…… 她承认,对他有生理性的喜欢。 …… 到达机场,和丹尼尔汇合换了登机牌,南栀才发现乘坐的航班居然是上个月从京城返航的那架商航8533。 丹尼尔人高腿长,拖着行李箱走得悠然,微笑道: “这是商先生开的航空公司。原本京城的黄夫人给我们订了机票,商听说后给我们更改了航班。” 他偏头瞥了南栀一眼,继续说道: “听说商很会开飞机,我在瑞士看过他的新闻,轮胎爆了还能安全着地,确实非常震惊。” “嗯,我就在那趟航班上,” 南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眉眼染上不自觉的浅笑, “除了遭遇气流时颠簸感比较严重外,落地过程反而觉得很平稳。” “商先生果然卓乎不群,WOW,要是能坐一趟他亲自开的飞机感觉肯定很不错。” 丹尼尔话音未落,南栀稍抬眼睑,撞入一道乌墨般深邃的眼眸中。 商辰禹高高伫立在机舱门口,阳光耀眼,天空无边无际的湛蓝张狂地渲染在他头顶。 男人站姿笔挺,风吹鼓起他量身剪裁的黑色机长制服,黑色帽檐压在俊逸的眉眼之上,领带挺括,浑身的气质矜贵而肃静。 暑气成烟, 热浪滚滚。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很坏,比阳光更炙热,让人恨不得屈服于盛夏的所有一切…… 南栀呼吸滞住,下意识停住脚步,抬头遥遥望着他。 以前看过一个词:制服诱惑,但只有亲眼目睹,才明白什么叫小鹿乱撞。 ------------ 第七十二章 合照 “第一次见机长亲自出来迎客,”丹尼尔转头看南栀,笑得意味深长,“小南,我沾了你的光。” 南栀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心虚地咳嗽一声,“老师您别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丹尼尔眸色多了几分认真,“我和商相识五六年,不敢说对他为人完全了解,但客观地说,他确实远远胜过我认识的其他纨绔子弟。” 被夸的男人站在那实在太过长身鹤立,以至于每位登机的女士目光都黏在他脸上,千方百计想凑近。 一位穿着性感黑色旗袍的女子扭着腰走到他面前,旗袍几乎开衩到大腿根,白皙浑圆的玉腿明目张胆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翘着兰花指撩拨了下脸侧的卷发,举起手机:“商机长,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都说男人喜欢性感妩媚的,果然,前前后后不少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偏偏商辰禹视线还落在南栀身上,对她置若罔闻。 像是无声的拒绝。 女子的表情渐渐变得尴尬,从小到大都是别的男人追着她要微信,这样的情况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想打退堂鼓,但看到商辰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十分不舍。 她咬咬牙,挺起胸脯又说了一遍:“商机长,我是城建局赵处长的女儿赵鑫鑫,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这句话被走过来的南栀听得一清二楚,她偏头望向机场远处另一架正在起飞的飞机,登机牌用力抠在掌心,装作没听见。 商辰禹敛敛眉,终于居高临下地睨了那女人一眼,散漫道: “抱歉,我女朋友过来了。” 顿了半秒,又拖长尾音补了句: “我,惧,内,请不要让她误会,谢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女人羞红了脸,转头看南栀,只看到了半张姣好的侧脸。 她尴尬地放下手机,拖着小行李箱径直走向机舱里面,慌乱道: “对不起,打扰了。” 这一幕让原本还打算合照的美女们纷纷收了心思,规规矩矩排队登机。 丹尼尔走过去碰了碰商辰禹胳膊,笑着调侃道:“惧内的商机长,介不介意和我合个影?” “当然没问题。” 商辰禹勾起唇角,眼神示意乘务员接过丹尼尔的手机。 丹尼尔站在他左侧,挥手招呼南栀:“小南,一起吧。” 被叫的女孩回正脸,对上商辰禹深邃的视线。 四目对视间,暗流涌动。 南栀敛住呼吸,踌躇一瞬,将那张出卖她情绪的登机牌收进包里,走到丹尼尔左侧。 空乘举起手机问商辰禹:“机长,可以拍了吗?” 男人没吱声,不着痕迹地转动脚底皮鞋,轻触了触丹尼尔的鞋尖。 丹尼尔:“……” 刚才还女朋友女朋友叫的亲切,怎么人到跟前,你又怂了? 丹尼尔耸耸肩,绕到商辰禹右侧,笑笑道:“还是商站中间吧,他高,不然我们三个站成一排像等差数列。” 商云航空的员工都在自己公司官网看过南栀的宣传片,对她,无人不识。 “南小姐,”乘务员拿手机镜头对准他们,温馨提示:“请往商总那边靠靠。” 南栀还未回过神来,突然肩上多了一只臂膀揽着她往商辰禹怀里贴去,她条件反射仰头,几乎同时,乘务员摁下快门。 咔~ 乘务员看照片,满意地把手机还给丹尼尔。 “哇哦,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丹尼尔看了一眼,忍不住由衷赞赏。 照片中的男女依偎得很紧,一个仰头,一个垂眸,目光缱绻对视,男人眸中柔意轻泛,爱意灿如烟花。 丹尼尔点击原图发送给商辰禹和南栀,随口问了句: “专程开飞机送我们去京城?” “不算,” 商辰禹的手绅士地从南栀肩膀滑落,摸出手机,保存照片置换成屏保,唇角上扬, “下午刚好要参加一个重要经济论坛峰会。” 丹尼尔瞅了瞅旁边的南栀,用德语跟他说: “我明天回瑞士,小徒弟就交给你了,你可别欺负她。” 手机塞回口袋,商辰禹摘下黑色黄条纹机长帽,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头发,片刻后,重新戴上,撩开长腿往驾驶舱走,不紧不慢用德语吐出一句: “你可以让你徒弟欺负我。” …… 飞机落地后,南栀和丹尼尔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冷刀锥切原本就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有钱人都惜命得很,听说丹尼尔在羊城,不惜重金请他过来主刀。 手术过程非常顺利,下午两点,两人便离开医院,南栀顶着烈日陪丹尼尔逛了故宫、爬了长城,晚上吃完饭回到下榻的酒店里,早已累得人仰马翻。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温水澡,点开手机,看到应莺发的未读短信。 【宝宝,周季礼那狗贼今天陪白清欢去参加颁奖典礼了,那部电影票房破了二十亿(︎ ᐛ )】 她接着发过来一张照片,奢华璀璨的宴会大厅,白清欢一身高定晚礼服,挽着周季礼臂膀,一副最佳女主角的得意姿态。 南栀打了个哈欠,光溜溜的身子滑进泡沫里:【都是过去式了,随他去吧。】 应莺:【我家宝宝就是牛,拿得起放得下( ˶˙º̬˙˶ )୨⚑︎​​​】 南栀:【我有点困,先睡会儿~】 应莺:【好呀,有空再聊,晚安~】 南栀退出微信,点开上午保存的那张照片放大,迷迷糊糊地想: 照片确实拍得很好。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深情对视的情侣。 看着照片,不知不觉在浴缸睡着了,再睁眼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南栀感到一阵头疼脑热,她晕乎乎地从浴缸里爬起来,裹了条浴巾往门口走。 “谁啊?” “我。” 商辰禹开了大半天的会,晚上又应酬了喝了几杯酒,嗓音听上去有些暗哑。 南栀脑袋还懵着,鼻子也有点不通,听到商辰禹熟悉的声音,没有多想,晕乎乎地拉开房门。 门口的男人换了衬衣西裤,领口敞着,西装随手搭在臂弯里, 他懒怠地倚着门框,视线自上而下,一寸寸打量南栀。 女孩脸颊晕着诱人的胭脂色,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没有正形,长发沾湿,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起伏的深v里…… 像朵盛放的蔷薇。 商辰禹喉结滚动几下,倏地甩掉臂膀的西装,冲过去双手托抱起她,将她用力压向墙面,狠狠亲吻上去…… ------------ 第七十三章 叫我名字 奢华总统套房,橘黄的灯从欧式暗纹水晶台灯罩里映漾出来,照着门口那对亲密纠缠的身影。 商辰禹的吻强悍霸道…… 南栀身上本就松垮的浴袍愈发没了正形,领口顺着肩头滑落手臂,哪哪都遮不住。 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如今,眼看就要在怀里绽放,商辰禹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她,借着酒意,抱起她转头扔上柔软的床褥。 一声闷响~ 女孩被床垫弹起来的同时,身上的浴袍彻底散开,像朵脱落了花瓣的花蕊…… 突如其来的画面让商辰禹僵在床沿,眼里Y色翻滚,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正不正人君子了,视线不受控制地上下扫过一圈,回落到南栀脸上。 床头的欧式台灯足够亮,她的脸在灯光下泛起病态的殷红,湿漉漉的瞳仁莹润潋滟,眼泪莫名流了满面。 生病了? 那一刹那,酒意涌退,商辰禹蓦然清醒过来。 慌忙扯过被单裹住那抹诱人的春光,把人捞在怀里,手贴她额头: “什么时候发烧的?怎么不跟我说?” “不知道……” 生病中的女孩乖的不像话,脑袋被他亲得缺氧,手臂无意识地环着他脖子,小脸蹭着他,可怜兮兮地说: “呜呜,商辰禹,你欺负我……” “……对不起。” 商辰禹内心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刚才就是畜生。 他缓了缓呼吸,薄唇在她发顶啄印两下,指腹揩掉她脸上的泪水柔声诱哄:“换衣服,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南栀有气无力地呜咽着,声音虚得几不可闻:“不要。” “什么?” 他没听清,连人带被子抱坐到自己怀里,低头摸着她的脸,嗓音还哑得厉害:“乖,再说一次。” “不要去医院,”南栀迷糊地阖上眼,小脸依赖地在他掌心乱蹭,“我好困,想睡觉……” “好,听你的,不去。” 商辰禹拿她没办法,腾出一只手摸手机,摸了半晌才发现手机放在西装口袋里,想起身去拿,但脖子被怀里的女孩抱住。 他试图将人放在床上,又被她拽住手腕。 “……我去给你叫医生,马上就过来。” 商辰禹看着南栀眷恋他的模样,心里泛出酸楚,不知道她以前是不是这般眷恋周季礼。 更害怕,此时此刻,她把他当成了周季礼。 “不要,”南栀依旧抱着他手腕不松开,鼻音浓重,呜呜咽咽,听着无端像小女生撒娇:“你别走……” “不走,不走,” 商辰禹低头,唇贴到她额面碰了下,托住她脑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上,“睡吧。” 他在床沿坐下来,背靠着床头,一条长腿曲着,另一条腿落在地上,手隔着被子哄小孩似的,轻轻一下一下拍着。 南栀又困又累,头昏脑涨,闭着眼,很快昏睡过去。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浅浅的呼吸声。 商辰禹很轻地拂过南栀凌乱的湿发别到耳后,静静注视她良久,蹑手蹑脚地取了干净毛巾将她头发小心包起来。 手背又探了探她的体温,眉头蹙起,打湿自己那块限量版黑色棉质手帕,贴在她额面。 怕把人吵醒,他动作极轻,连呼吸都屏住了,温柔得像羽毛轻拂。 做好这一切,商辰禹走到门口拾起地上那件被踩了好几道脚印的西装,抖了抖灰,摸出手机,回眸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拉开房门悄无声息地带上。 顶楼套房,走廊里空无一人。 体内的躁动还没完全褪去,商辰禹点了支烟,慢悠悠吐出烟雾,给京城的好友荆晏打电话: “喂。” “吆,商总,”正在陪老婆购物的荆晏吊儿郎当地问,“有啥吩咐?” “把你的家庭医生借给我用一下。” 电话那头一听立马收了笑意,声音紧张起来:“生病啦?严重吗?在哪,我现在过去看你。” “我没事。” 商辰禹走到垃圾箱弹了弹烟灰,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一个朋友发烧了。”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发个烧还让你这么紧张,你没带助理吗,让助理开车送他去医院好了。”那头一听他没事,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 商辰禹打断他:“是南栀。” “噢,”对面沉默一秒,嗓音变了变,“她也在京城啊。” “把定位发我,我让医生立刻过去。” “行。”商辰禹挂断电话前,想起什么又补了句,“对了,让你老婆也过来一趟。” “你小子,深更半夜的叫我老婆干嘛?” “还能干嘛?”商辰禹气笑了,手指捻灭烟蒂,吁出最后一口烟,冷声道,“让她过来帮南栀穿衣服。” 荆晏怔了怔:“卧槽!终于让你得手了?!” “好你个商辰禹,把人家姑娘衣服脱了又不想穿,渣男!” …… 荆晏过来的很快,手里牵着一位十分娇俏可爱的美女,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医生。 “嗨,辰禹,好久不见。”美女笑着冲他打招呼,“栀栀在哪呢,怎么生病了?是不是你把她折腾得太狠了?” 商辰禹:“……” 他眉眼难得染上心虚,将房门推开一条缝: “人睡着了,睡衣我放在床头,麻烦嫂子给她穿衣服时动作轻点。” “放心吧,”美女挤眉弄眼,“我是过来人,有轻重的。” 待她进去后,商辰禹迅速合上房门,丢了根烟给荆晏。 荆宴接过烟,碰了碰他胳膊,轻佻地挑眉: “喂,老实交代,做了几次?” “……” 商辰禹瞪他一眼,喉结滑动,哑着嗓子道: “我会比你差?荆宴,你连三步上篮都做不到,心里没点数?” 荆宴:“……” 他承认,不止篮球,高尔夫、赛艇、马术……所有体育竞技类的项目,他都比不过。 商辰禹见他老实了,揉揉眉心,问:“做错事了,要怎么哄她高兴?” “哄女孩子?” 荆宴掏出火机点燃那根烟,恢复自信: “这个简单,衣服、包包、化妆品,再多说几句诸如‘我好爱你啊’之类的甜言蜜语,保证药到病除。” 话音未落,他听到商辰禹不咸不淡地 说: “你可以滚了。” “得嘞,等我老婆出来立马就滚。” 荆宴一点也不生气,靠着墙吞云吐雾, “老商,明天有没有空,老裴说好久没在一起聚过了。” 提议直接被男人无情拒绝:“没空。” 下一秒,房门被拉开,荆宴老婆从房里走出来,眼神奇怪地瞟了眼商辰禹。 “衣服帮她穿好了,人还没醒,”她吩咐跟过来的家庭医生,“王叔,你进去看看,给她开点药。” “好的,夫人。” “等等。” 商辰禹不放心,撩开长腿率先进屋,瞥见南栀昏睡着,被褥下衣服整齐,这才转到门口: “王叔,劳烦了。” “商少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医生检查完,开了药就离开了:“还好,吃两粒退烧药就好了,商少爷要多给她喝水。” “好,谢谢。” 走进电梯时,荆宴不忘调侃: “喂,老商,长夜漫漫,你悠着点啊,别半夜三更又把人折腾去医院。” 他老婆捂住他嘴,小声道:“闭嘴吧,辰禹压根还没碰她。” “啥?!都这样了还没追到?卧槽!老商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我给你几片——” 电梯门适时关闭,房门关闭,隔绝掉荆宴一惊一乍的声音。 商辰禹拧开矿泉水瓶盖,将南栀扶起,拂开沾在她脸上的发,在她脸颊亲了亲: “醒醒,吃完药再睡好不好。” 南栀没睁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软绵绵地在他怀里转了个圈,双臂抱住他腰,再次昏睡过去。 她身上很烫,裹着淡淡的独有的水果清香,商辰禹被她抱得再次呼吸不稳,放下瓶子,俯身捏住她耳垂咬了一下…… 像是电流极速漫过全身,南栀身体一抖,缓缓睁开眼,迷茫得对上一双深潭般的桃花眸。 里面似是藏了漩涡,漪涟层层,让人不觉沉沦。 一粒药被喂进嘴里,南栀下意识红唇微张,任凭商辰禹动作温柔地给她喂水。 她好乖, 太乖了, 乖得让商辰禹爱不释手,恶念丛生。 小半瓶矿泉水喝完,男人躬身将唇瓣贴在她耳畔,用气音说: “叫我……名字。” 这句话问出口的同时,他心跳不止,从未有过的心慌。 很怕,从她口中听到另一个名字…… ------------ 第七十四章 你得负责 这一晚,南栀梦里浮浮沉沉,高烧烧得整个人像掉进了火海里,烫的人快燃烧。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 房间很暗,深灰系的窗帘紧闭,没有开灯。 南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旁边的沙发里坐着个人,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神色正经,好像在处理工作。 “商……商总……” 声音细哑,听上去无端多出几分缱绻暧昧。 肌肉乏力,南栀刚挣扎了一下,就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沙发里的男人迅速抬头,探身摸了摸她额头,温度已经降了。 “南医生,” 商辰禹略微弯下腰,倾身靠近几分,极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语出惊人: “昨晚你占我便宜了。” “……?!!” 南栀头痛欲裂,脑海中一片空白,依稀只记得昨晚商辰禹敲门,她去开门……然后好像接吻了…… 她倏地想起什么,猛然揭开被子往身上看去,那件浴袍不见了,身上穿着白色棉质睡衣,长衣长裤那种,哪哪都不露。 浴袍换了??! 南栀脸色爆红,缓缓坐起来,抿着被亲肿的唇,眼睛直勾勾瞪着商辰禹,似乎想听他解释。 男人放下手机,慢条斯理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给她,完全没有做贼心虚的模样,懒懒地抛出一句: “点了瘦肉粥,要起来刷牙吗?” 南栀接过水喝了一口,瞥一眼桌上的药片,明白过来自己发烧了,但身上很清爽,没有黏糊糊发汗的感觉,应该是被人擦干净了。 “商总,” 她被水呛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故作平静道, “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我的衣服是谁穿的,还有……我是怎么占你便宜的?” 商辰禹啧了声,长指按下房间的开关,一瞬间视野清明,灯光强烈刺眼。 “南医生,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商辰禹盯着她的眼睛,手掌忽然覆上她后脑勺压向自己,薄唇吻上她饱满的唇,低声说: “你亲我了……” 唇齿被撬开,不同于昨夜的霸道疯狂,他轻轻摩挲着,温柔蚀骨。 下一秒,他的唇移到她颈侧,似有似无地碰了碰她耳尖,蛊惑道: “你咬我耳垂了……” 南栀双眼慢慢失焦,尾椎骨的电流肆意蔓延,她揪着被子,感受到掌心滑落到自己纤腰上…… 而后,商辰禹突然抓住她手一带,隔着衣服贴上他紧实的腹肌。 “你还摸我这了……” 不等她反应,她的手被他带着往下, 在那停顿半秒,男人唇边浮起颠倒众生的笑,一字一顿道: “……还有……这……” 南栀弹簧似的弹开,脸颊再度爆红,全身血液凝固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磕磕巴巴道: “不……不可能!!!” 商辰禹笑了笑,身体坐直,重新靠回沙发里,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渣女,无可奈何道: “我就知道,南医生清醒后会赖账。” 南栀双眼圆睁,瞳孔涣散,想辩解又大脑卡壳,找不到词:“我……我……我没有……” “不想承认?” 商辰禹撩起眼皮,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顶端的纽扣,露出锁骨上的一枚红痕。 他俯身凑近,故意又解开一粒扣子,将那枚红印完完整整的展露在她眼前: “看见了吗?你亲的。” “我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被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就算你想赖账恐怕也为时已晚了。” “南医生,你得负责。” 南栀僵住,愣愣地看着他,迟钝地咽了咽喉咙。 她昨晚真这么做了? 毕竟美男当前,意识混沌,万一呢,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失控…… “那……我的衣服?” “噢,”商辰禹早在那等着,轻描淡写地调出荆宴的电话,拖长语调, “荆宴老婆换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 第七十五章 做我女朋友 打什么打,还有什么好打的,事已至此,只有装病躲过去。 “商…商总,我…我发烧了,我头疼,您不会要求一个病人对你负责吧?这种要求不合理。” 南栀掀开被子,一个骨碌翻身下床,逃也似的往洗手间跑。 房间的地毯松软无声,才刚迈开两步,就被男人长腿一探拦住去路。 “站住。” “……” 南栀硬生生刹住,脑子灵光一闪,捂住肚子焦急道:“我不舒服…我要上洗手间。” 男人像是早已洞穿了她的把戏,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步一步逼近,鞋尖几乎抵着她鞋尖, “南医生,把话说清楚了再去不迟。” 南栀头皮快要炸开,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被他逼得无路可走,砰地跌坐回床上,无辜道: “说…说什么?”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真要命,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口吃了。 商辰禹躬身压下来,勾人的桃花眸撞进她眼帘里,鼻尖贴着她鼻尖,蛊惑道:“南医生,你不能始乱终弃。”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太具侵略性了,南栀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慌乱撇开眼,“我没有。” “没有就好,” 商辰禹目光停驻在她脸上,她的脸苍白里透着粉,五官远远比平日生动而漂亮,让人忍不住想留得更久些。 “你昨晚还那么乖,一口一个阿禹哥哥的叫着,怎么睡一觉就这么冷漠了?” 阿…阿禹哥哥?!! 南栀只觉得五雷轰顶! 她唰地抬头瞪大眼睛,想要从他眼神里辨认出这句话的真伪,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啊!好丢人啊!! 南栀抓起床单,将急剧升温的脸埋进去。 商辰禹也不催,长臂撑着床,唇角勾笑,静静看她缩成一只鸵鸟。 很想把人抱住,但现在她清醒着,他怕功归一溃。 良久后,南栀终于抬起脸,看着他认命地说:“商总你想让我怎么负责?我尽力。” …… 听到这话,商辰禹心尖的位置还是淌过一阵海啸,汹涌澎湃,无法平静。 仿佛听到咚的一声, 那枚期盼了许久的宝贝终于掉落在自己头上。 尽管,在他问“乖宝,叫我名字”,她迷迷糊糊地说“你是商辰禹”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眼眸轻弯,视线牢牢锁住她,缓慢而又郑重地说, “南医生,做我女朋友好么?” 房间很安静, 空气好似凝滞了。 南栀心怦着,咬着唇问:“什么样的男女朋友?” 隔了半秒, 她又补充一句:“合约的?还是……” “当然是真的,” 商辰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你可以亲我,抱我,随时随地召唤我。”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张黑卡,握住她的手,摊开,把卡放她手心。 吐息故意落在她唇边,低磁的音调像沾满罂粟的长钩: “还可以花我的钱,没有限额。” “最重要一点,这辈子我不会和其他女生暧昧,只,喜,欢,你……” 心脏怦的一下,撞得南栀胸腔发疼。 以前周季礼没有给过她的,他全盘托出交给她了。 南栀看着手里的卡,难以抑制的心情瞬间决了堤,在他怀里转了身,脸埋进他胸口,眼泪故意往他高定衬衣上蹭,洇出一块小小的深渍。 “商总还随时随地带着卡啊。” “……”商辰禹唇角的笑倏然顿住,百密一疏,被她发现了。 他咳嗽一声,不慌不忙地说: “不是要去上洗手间么,再不去,我要使用男朋友的权力了。” “什么?”南栀一下没反应过来。 商辰禹唇移过去贴近她耳垂,带着勾引的意味,“……我想亲你。” 南栀迅速从他腿上弹起来,一阵风似的逃进洗手间,砰地关上门,拧开水龙头捧水浇脸。 她缓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对外面说: “商总,我要洗澡了,麻烦你出去一下。” 手工皮鞋踏在雕花的羊毛地毯上,男人出现在浴室门外,没有晕雾的磨砂玻璃里倒映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隔着一道玻璃,他插兜而立,懒洋洋地说: “叫我名字,我就出去。” “什么?” “叫我商辰禹,辰禹,阿禹,或者……别的什么都行,总之不能叫商总。” 他很坏,边说边作势要推玻璃门,南栀看着那门推开一点点缝隙,脱口而出: “商辰禹!” “好的,宝贝。” 男人满意地笑笑,叮嘱了句就出去了。 “你发烧刚好,洗快点,别贪凉,等会把粥喝了,我让服务员温一杯热牛奶过来。” 外面的房门咔哒一声,锁紧了,屋里寂静无声。 南栀松了口气,脱掉衣服走到花洒下,闭着眼,思绪开始翻涌。 昨晚头昏脑胀的,对他又摸又咬? 她有这么饥渴吗? 她心底清楚,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做他女朋友,内心还是喜欢的,点头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换做另外一个男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 次顶层的套房。 商辰禹摁铃让前台准备一杯热牛奶后,长腿搭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单手支额,抽出一支烟。 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他深吸一口气,失笑地摇摇头,再打,着了。 青白色的烟雾很快弥漫了他的脸,房间没有开灯,看不真切,只能感觉他坐姿紧绷。 过了一会儿,他摁灭烟蒂,站起身拉开窗帘,缓缓走到一面偌大的衣冠镜前站定。 镜子里的男人鲜少有这副不体面的模样,衬衣凌乱,上上下下全是褶皱,胸口还浸着一小块湿渍。 一晚上没睡,眼下有些乌青,唇周冒出细细的胡渣,很短。 头发也没有打理,蓬松而柔软。 他气质太好,即便这样,一点也不让人觉得邋遢,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全是藏不住的笑意,让人看一眼就会深深沦陷。 商辰禹抬手扯开衬衣领口,低头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到了锁骨处那枚鲜艳欲滴的红痕。 这枚红印当然不是南栀吻的,是他自己掐出来的。 为了逼真,他下了狠手,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轻轻抚摸着那块红痕,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刺痛感。 这股刺痛感像一根细细的针,穿过皮肤,激得人心脏紧缩、躁动不止。 这么多年,藏在欲言又止里的欢喜, 终于可以窥见天光,明目张胆了…… ------------ 第七十六章 舍不得 下午,商辰禹以南栀的名义买了鲜花,派专车将丹尼尔送去机场。 丹尼尔说:“我这小徒弟哪都优秀,就是体质方面有点欠缺,等她休息好了,我要好好监督她做体能训练。” “我不需要一个完美女朋友,锻不锻炼都随她高兴,” 商辰禹亲自拉开后座车门,请他上车,语气有些歉意: “这次时间太仓促,没尽好地主之谊,下次补上。” “没关系,商,反正我以后还会常来,每次来都住最好的酒店,点最贵的威士忌,狠狠花你的钱,” 丹尼尔开着玩笑,抱着满怀鲜花坐进后座。 六月底的京城,飘起了小雨。 丹尼尔透过车窗望着他,眉尾一扬,“希望下次过来可以喝你们喜酒。” 听到这话,男人唇边漾开好看的笑意,和他握手,“我努力。” “再见,商。” “一路顺风。” 送完丹尼尔回来,南栀恰好睡完午觉刚醒,她听到老师走了,脸上浮现懊恼: “怎么不叫醒我?我应该去送送的。” 商辰禹把一束娇艳的朱丽叶玫瑰塞给她,连人带花抱坐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哪里舍得叫醒你。” 大概是被他抱过太多次了,南栀丝毫没有反抗。 她垂眸看着怀里的玫瑰,鹅黄的花芯被饱满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清香扑鼻,明艳炙热。 “喜欢吗?”商辰禹低下头看她眼睛。 南栀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半天,这会儿清醒了,有意气他:“商先生,你问的是花,还是人?” “不许叫商先生。” “那叫商总?” 男人屈指惩罚地轻刮了刮她鼻尖,唇角勾起坏笑,“叫…阿禹哥哥…” “……” 南栀耳根爆红,起身,把花塞还给他,口吻轻快:“就不叫。” 下一秒,白皙纤细的手腕被握住向下一拽,又重新跌回他怀里。 着落点没注意,坐到了……, 男人疼得眉头直蹙,咬牙“嘶”了声,艰难地说: “南栀,才第一天当你男朋友,你就想谋杀?” “……” “我……对不起……” 南栀脸红得不像话,想起身,臂膀还被他圈着,燥热一阵阵地冒,烫得她手足无措。 “……” 商辰禹松开她手腕,移到南栀后脑勺,掰过她脸,连带着把人抱着转了半个圈,和他面对面,坐在他深色西裤上。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光亮不足,凭空晕染出暧昧不清的气氛。 南栀心跳越来越快, 看着他食指勾住她小巧的下颚,缓缓抬起,声线涩哑: “知道对不起了,那就好好补偿。” 与“偿”字一起落下的是他的吻。 南栀被吻得几乎折腰,眼看就要透不过气了,恰在这时,商辰禹的电话响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以为他会接。 但男人置若罔闻,任凭手机音乐声响个不停。 “呜……商辰禹……电话……电话……” 南栀快憋死了,抬脚在他裤腿上踢了一下,“我要换气……” 商辰禹终于松开她,眸中晦色翻涌。 南栀的睫毛沾着水汽,人软成一摊烂泥似的趴坐在他腿上,手勾着他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会换气?”商辰禹滚烫的唇贴着她耳廓,温柔亲抚:“乖宝,我教你。” “不要!”南栀慌忙从他腿上逃离,嘴硬道,“我是医生,怎么可能不懂。” 商辰禹笑了笑,拿起电话,起身走到窗前,单手松开衣领纽扣,有些不耐地拿起电话: “喂。” 电话是大哥商辰墨打来的,南非那边的事情搞不定,再拖下去,工人就要闹事了,让商辰禹赶紧回去。 “辰禹,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这边人事和业务我都不熟悉,南非ZF方面又在打太极,进度根本推不动,你快过来吧。” 商辰禹脸上出现一秒踟蹰,偏头看向抱着腿坐在沙发里喝水的南栀,女孩一双狐狸眸潋滟无比,白皙泛红的脸纯欲勾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辰禹。”那头又在喊他,“再不过来两个新矿真要关门了。” “知道了。” 挂断电话,商辰禹走到南栀身侧坐下,握起她手背递到唇边亲了亲,轻轻叹息了声。 都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这还没春宵呢,就不想早朝了。 什么文件,什么会议,什么黄金啊,钻石,扩张啊,吞并啊,福布斯榜啊,都不及抱着她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 他心底清楚为了让她答应和自己交往,自己使了多少手段,这会儿去南非,他怕会前功尽弃。 南栀察觉到他心绪有些不宁,放下水,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哥顶不住了,叫我过去。”商辰禹拨开她脸上的发丝,指腹捏住她发红的耳垂难耐地摩挲着。 南栀被他一碰,微微发颤。 “那你过去啊。” “舍不得你。” 南栀好不容易喘匀了,又开始气他,“你最多就去半年,我又不会跑。” “没良心。”男人重新将她拎抱在怀里,嗓音颗粒感十足,“我哪舍得去半年,最多半个月。” 南栀一动,又碰到了……, 她捂住不知道已经红过几次的脸,娇嗔道:“你放我下来。” “南医生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才到哪啊?” 男人坏笑了声,握住她骨节修长的手,十指相扣。 闭上眼,覆上她红润的唇瓣,反复流连, “我把廖伟留在羊城供你差遣,乖宝,记得想我。” 下午两点,商航8533从大兴机场返航羊城。 商辰禹昨晚一宿没睡,没开飞机,坐在南栀身侧阖眸假寐。 一路上,南栀平板里的医学报告看得心不在焉,时不时撇过头睨一眼旁边的男人。 头顶的照明灯被关到最小档,遮光板也放了下来,光线昏庸,照得他侧颜轮廓分外柔和,黑长的睫毛垂下来,鼻梁高挺,深刻英俊。 南栀正看得入神,男人忽然睁眼,勾唇: “好看吗?” “……”突然被当场抓包,南栀面不改色,“我没看你,想掀遮光板的,又怕光线打扰你休息。” “噢~” 男人将脸凑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道, “要不要再仔细瞧瞧,毕竟,有好几天看不到呢。” “不用,谢谢。” 南栀故意将ipad切换到壁纸,指着上面一个搔首弄姿的男明星说, “我觉得,他比商先生养眼。” “……?!!” 商辰禹目光微眯,视线在男明星上停留三秒,而后,拿过她的ipad对着自己正脸拍了一张,不紧不慢地将照片设置成屏保,递还给她, “用这个吧,这个还不错。” …… 下了飞机,商辰禹径直将南栀送到车上。 羊城也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商辰禹头顶。 他没有上车,指尖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他始终凝视着她的脸。 南栀坐在后座,隔着敞开的车窗,被他炙热的视线看得神经轻颤。 “商辰禹,”她叫他名字,“你……待会儿在飞机好好睡一觉。” 被叫的男人将烟蒂丢进垃圾桶,拉开车门,委身坐进来掰过南栀的脸狠狠亲了亲,眷恋地说:“我走了。” 话落,他松开她,下车,长腿踏进雨雾里,大步流星地往机场大厅走。 南栀手指扒在车窗上,目送他背影渐行渐远,他一头碎发在风雨里翻飞。天色阴沉,看得人莫名多出几分惆怅。 南栀收回眼,靠坐到座椅上,闷闷不乐地对廖伟说:“走吧。” 廖伟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听到指令发动汽车,“好的,南小姐。” 迈巴赫在花团锦簇的绿化带间穿梭,头顶有架飞机飞过,轰隆隆的。 南栀下意识抬眸,手机响了,是条短信。 “我已经开始想你。” ------------ 第七十七章 回来 南栀眉梢漾起不自觉的笑,手指噼里啪啦打字: 【商总,你现在不像个有钱有势的霸总,像个落魄求抱抱的小可怜。】 对面秒回,【你看哪个落魄小可怜可以搭专机?】 又问:【最近会很忙吗?】 南栀:【嗯,除了门诊,还要准备升副高考试和答辩。】 商辰禹:【身体刚好,别太累了。】 【好。】 车载音响里放着轻缓的粤语歌。 “梦想一生只愿爱一次,” “最爱你竟乍不知,” “缘尽或许只是碰天意,” “爱你的心一再暗示……” 南栀放下手机,转头望向窗外。 沿路的霓虹灯广告牌在夜色中闪烁,旖旎的光晕如薄纱般轻舞。 半个月前,她还在为周季礼心烦意乱,今天居然会和另一个男人接吻。 思绪飘飞间,手机再次响起。 商辰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给你准备了惊喜。】 南栀笑:【什么惊喜?】 商辰禹:【提前知道了怎么能叫惊喜?我要登机了,先这样,想你。】 南栀:【好,一路平安。】 商辰禹:【还有么?】 南栀思忖半秒,【注意预防疟疾。】 商辰禹:【……?】 【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了。】 南栀再次笑起来:【当然是关心(傲娇脸.igp)】 迈巴赫在别墅前缓缓停下,这会儿小雨初歇,南母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一抬头就见女儿抱着一大束盛放的朱丽叶玫瑰下车。 中年司机西装革履,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毕亦步亦趋地跟着后头。 南母赶忙丢下花剪,在旁边洗手池里洗净手,快步迎上去:“小栀,回来啦。” 她指指南栀怀里的花又指指那台迈巴赫,眼睛一亮,“这是?” 廖伟鞠躬问候:“伯母好。” “噢,你好你好,”南母打量一下廖伟,见他态度恭敬,这么热的天西装外套穿得一丝不苟,忙客气道,“师傅贵姓?快进屋喝茶。” “免贵姓廖,廖伟。”他观察了眼南栀的神色,没主动说是小商总的人。 “廖师傅,进屋进屋。” “好的,谢谢伯母。” 廖伟没喝茶,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琳琅满目的礼盒堆砌在茶几上,南母俯身一件一件看过去,啧了声,喃喃自语道: “都挺贵的,得花不少钱吧。” 她脸上喜笑颜开,站直腰望着南栀:“告诉妈,是哪家的男孩子?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身价和小周比怎么样?” “妈,” 南栀害怕告诉他们实话,他们又像以前逼着自己让周季礼注资那样去烦商辰禹。 她换上拖鞋,揉揉太阳穴说, “你想岔了,我没谈,就去京城两天怎么谈?昨天不是和老师做了一台手术吗,这些都是病人家属送的。” “送这么多?”南母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也没听说病人给医生送奥斯汀玫瑰的,这花多贵啊。” “嗯,人家有钱,给我和老师一人送了一束,你别多想。” 南栀抱着花,提起给南漾买的礼物敲开他卧室门,身后传来母亲无精打采的询问: “飞机上吃了没,要不要给你煲点莲藕骨头汤喝?” “吃了,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这孩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你弟弟在屋里学习呢,进去打扰他干嘛?” 南栀没应声,房门一开,进去就把门关了。 “姐!” 南漾一脸惊喜地看着南栀。 “你从京城回来啦!” 南栀揉揉他脑袋,扫一眼房间里满墙的书架叹了口气,“今天补的什么课?” “德语和奥数。”小男孩噔噔噔趴回到书桌前,一本正经地说,“姐姐你自己玩,老师布置了作业,我得赶紧做完。” “难不难学?” “不难,就是有点费时间。” 南栀轻放下玫瑰和两个纸盒,走到身后静静看他做题。 南漾全神贯注,笔下莎莎写得很快,才一年级,已经开始做三年级的奥数。 直到把题目都做完了,他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南栀: “好了,姐姐,我现在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可以陪你玩,等会儿还要赶别的作业。” “……” 南栀把他牵到纸盒前,“给你带了礼物,自己拆吧。” 小男孩屁颠屁颠蹲下去,一个盒子接一个盒子看,脸颊笑出了酒窝: “哇噢,天文望远镜和溜冰鞋!姐姐,这两个我都很喜欢!!” 南栀在地毯上坐下来,陪他拆箱,“每天要补这么多课,周末休息时间也没有,六门外语,马术,高尔夫,奥数,钢琴,架子鼓……漾漾,你不累吗?” “不累啊,” 小家伙干净利落地将窗前的东西清理了,扛着三脚架放在一株铃兰旁,边看操作说明书边回, “我说过以后要赚大钱给你们花的,现在不好好学,将来就会失言。” 南栀将赤道仪固定在三脚架上,抱起主镜筒装上去,“那你想当商人吗?” “不当商人那当什么?别的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小家伙拿起天顶盖插入调焦座接口,奶声奶气地说。 “你可以当老师、医生,物理学家,数学家,或者……”南栀拍拍天文望远镜,看着他笑,“天文学家。” 南漾装完目镜和寻星镜,唰地拉开窗帘,迫不及待将镜头对向星空,人小鬼大道: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让爸妈的思想影响我成长。不过呢,我已经想好了,只有赚很多很多钱,才可以让你们过上随心所欲的生活,才可以挽留爸爸的公司。” 南栀还未回话,又听到他开心地叫了句: “快看!我找到大熊座了!” ------------ 第七十八章 礼物 第二天上班,南栀将一个购物袋放在小桃面前,“给你带了点特产。” “哇,南姐真好。” 小桃翻开袋子,看着满满当当的烤鸭、驴打滚,京八件,笑得乐不可支: “这么多,我给其他同事也分点。” “别分了,都是给你的。” 东西不贵,但毕竟是和丹尼尔一起去的京城,南栀怕送过去同事以为她在炫耀。 换上白大褂,习惯性捧着保温杯去泡茶,微笑道: “你经常给我带早点,我很少给你买,这些就当礼尚往来了。” “嘻嘻,南姐,那我就不客气了,全收了啊。” 小桃高兴地将袋子塞进柜子里,抱起杯子跟着她去茶水间,炮仗似的叽叽喳喳说道: “那个赵小雅被咱们科室的人联合整了一个月,实在顶不住了,昨天自己申请调走。” “南姐,这两天医院没放你的号,还有患者在咱们诊室外守着,昨天大清早有个女大学生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流也不知道挂急诊,就在诊室外傻傻坐着,见人就问南医生啥时候回来。” “隔壁的王医生看不下去了,就过去问,你是大学生应该会公众号挂号啊,没放南医生的号就是她当天不出诊,你呀,赶紧挂别的医生吧。” “那大学生疼得几乎昏倒在椅子上,还不忘傻傻地说,我只在抖音刷到过南医生,别的医生也不认识啊?王医生无语,见她疼得厉害就帮她检查了,结果你知道是啥原因引起的不?” 南栀听故事似的听了半晌,洗了手,冲了茶,端着杯子往回走,“什么原因?” “是黄体破裂!”小桃声音拔高,“这个女孩真无知,黄体破裂出血量多的话会要人命的。” 南栀点头,放下保温杯,抽出病历夹里住院患者的最新化验单,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小桃还在对面叽叽咕咕: “那女孩最后捡回一条命,说她男朋友是田径类的体育生,一米八九,需求很旺盛,她还问,怎么才能避免黄体破裂?” 说到最后,小桃声音低下去,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 “南姐,你知道……那什么比较安全不?” “……?” 南栀怔了一下,抬头,瞥见对面那丫头眼睛乱飘,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米。 对上南栀的视线,小桃赶忙摆手,“不是我要问的,我就帮……帮闺蜜问问,嘿嘿。” 话落,她腾地站起来,欲盖弥彰地拉开门往外走: “南姐,走吧,咱去住院部查房。” 南栀看完最后一张,合上病历夹,将笔插回口袋外,拿夹子拍了拍小桃的肩,温言道: “跟ZS没多大关系,让对方动作不要太过粗暴。” “噢,那行,我…待会儿发个信息告诉我闺蜜。” “什么时候谈的?” “啊?我没……没谈啊。” 小桃慌也似的溜进电梯,出来时没注意看路,撞到一个人后背,她抬头一看,脸更红了,羞涩地喊了声, “对对对对不起……” 这人南栀认识,是急诊科的小马,人长得帅气,但风评不太好,据说私底下跟很多护士和医药代表有染。 小马瞥了小桃一眼,目光落在南栀脸上,眉眼含笑道: “南医生,早呀。” “早,马医生。” 南栀点点头,没再搭理,快步往住院部走。 来到大厅回眸一看,身后的丫头还在一步三回头,差点撞到路灯杆上。 南栀极少在医院里发表对其他同事的看法,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小桃,他不是良人。” “啊?噢,没有没有。”小桃不承认,咬着唇说,“南姐你想什么呢,我才没有喜欢马医生。” …… 从住院部回来,门诊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接近中午一点。 小桃拿起新买的按摩锤一下一下敲背,唉声叹气道: “这么晚,食堂又没啥好吃的了,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好,点吧。” 南栀洗手,房门被推开,小护士探进来半个身子,客气道: “南医生下班啦,会议室有位客人等你很久了,快过去吧。” “哪位?” 南栀眸色一紧,下意识想起商辰禹昨晚说的惊喜。 小护士没卖关子:“是商小姐,商明珠。” “好的,我马上过来。” 南栀没脱白大褂,跟着小护士来到会议室。 明珠正等得百无聊赖,看见她进来笑眯眯地走过去抱住她胳膊: “栀栀姐,又有好几天没见啦~” “我今天呢,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她指着会议桌上的精致餐盒说, “这个呢,是越秀那家的私房菜,上次我二哥给你订过两次,听说他们家的汤你喜欢,还热着呢,你快坐下来吃。” “商总给我订过?” 南栀脸上浮现疑惑, 上次不是周季礼吗? “嗯,就是我二哥呀,给你们整个医院的同事都送了呢。” 商明珠宝贝似的拿出一个红色檀木盒子,继续道: “这个呢,是二哥给你的礼物。栀栀姐你看,簪子很漂亮吧,这么大颗的红钻我也没有噢,全家只有你有。~(˶‾᷄ꈊ‾᷅˵)~” “还有呢,爸爸妈妈也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噢,” 她点开手机相册,递到南栀面前, “这里有两套别墅,一套在珠江新城,一套在越秀,你看看喜欢哪套,看中了明天就让律师过来办理过户。” 不待南栀反应,商明珠变戏法似的又从包里摸出一把新钥匙放在南栀手心, “这是大哥给的礼物,一辆新能源汽车,他公司的最新款噢~” ------------ 第七十九章 不行? 南栀应接不暇,感念于这一家人的热忱,同时,又觉得压力满满。 “这些东西我不能收,明珠,我和你哥刚确立关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 商明珠截断她,轻轻嘟起嘴,撒娇: “好栀栀姐,我辛辛苦苦连夜从横店赶过来给你送礼物,你要是不收,我二哥会伤心的。” “不要觉得这些东西贵重,其实呢,”她咬咬牙,竖起一根小指,“其实呢,对我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就比如大哥送你的这辆车吧,他们公司一年生产几十万台,送一辆完全无关痛痒~” “抱歉,明珠。”南栀诚恳道,“我希望我和商辰禹交往是因为我们相互喜欢,不想刚开始就有太多的物质和利益掺杂其中,那样的话,我会有压力。” 商明珠张着小嘴想了半天,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妥协道:“这样吧,你把二哥送的簪子收了,其他的我先暂时替你保管。” 南栀迟疑半秒,点头,“好。” 听到这句,商明珠终于如释重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东西都送不出去的一天。 “好了,栀栀姐,我就不打扰你午休了,拜拜。” 她将车钥匙塞回手提包里,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 “差点忘了,我的明珠娱乐公司成立啦,这是邀请函,后天晚上七点四季酒店恭候栀栀姐您的光临哦~” 南栀双手接过,打开看了看,扬眉冲她嫣然一笑: “恭喜你!明珠,距离实现好莱坞最佳导演梦又迈进了一步,我一定准时到场。” “太好了!我让SaleS拿十套最新款礼服明晚送到南府,随你挑。” 明珠眨眨眼,手拢在嘴边贴到南栀耳廓,悄声说道, “栀栀姐,我公司签了好多帅哥,到时候偷偷给你看,嘿嘿,你可别告诉二哥噢,他会断了我供给的~” 偷看男明星?? 南栀忽然有种对不起商辰禹的心虚感,一连串咳嗽,嗫嚅道:“我……可以不看吗?” “哎呀,古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我们就看看怎么了,又不摸又不碰。” 明珠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话锋一转, “栀栀姐,你和二哥这次在京城呆了两天两夜,关系都确定了,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呀?” 南栀没想到话题骤然转到自己身上,又是一连串咳嗽,红着脸纠正道: “两天一夜,不是两夜……” “一夜就一夜,”明珠眼睛亮晶晶的,“那你们接吻了吗?” 南栀脸色爆红,想逃,偏偏被那吃瓜上头的家伙抓着不放,她只能说: “咳,咳,接……接了……” “哇噢,那我二哥吻技怎么样?是不是很差劲?毕竟他也是生手呢。” 脑海里自动浮现被他吻得折腰的画面,南栀实在不好意思回答了,抓起放簪子的木盒夺门而逃: “这个,你还是去问商辰禹吧……” “喂,栀栀姐,你的汤还没喝呢。” 明珠说完这句,站在会议桌前笑得前仰后合,她边笑边给商辰禹打电话。 “二哥~” “嗯,东西给我女朋友送过去了?” 商辰禹没有时间倒时差,下了飞机就往矿区赶。 七月是南非一年里最冷的时刻,一身驼色大衣的商辰禹站在新建的办公大楼门口,眉头微蹙,眸底如一片幽深黑暗的海。 看到他出现,刚才还闹哄哄的工人们瞬间下意识噤了声。 一个个识趣地让开一条道,躬身问候: “商总!” “商总回来了!” “商总,我去上班了!” “我也去上班!” 这里的本地人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姿态散漫,一般人还真管不了。 商辰禹手机贴面,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众人一眼,不到几秒,工人们如鸟兽散,闹哄哄的场地恢复安静。 他立在窗前点了支烟,听到明珠在那头说: “送了,不过除了你定做的那把簪子,别的栀栀姐都没收。” 商辰禹推开窗,抬眸望着树梢上的叶子,“随她高兴,别的不重要。” “二哥,你吻技是不是很差呀?”明珠还在那头笑,笑声盈盈入耳,“你得好好练习练习,不然小心被栀栀姐嫌弃~” 商辰禹咬烟的动作一顿,半晌后,哑着嗓音说: “我找谁练习?你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 过了半秒,又问: “她跟你说我吻技差?” “是我猜的,我猜的,”明珠赶紧转移话题,“二哥,事情我给你办好了,黑钻别忘了给我留一颗啊。” “知道了。” 商辰禹挂断电话。 …… 南栀回到办公室,发现小桃已经叫好了外卖。 “南姐,你手里拿的什么?好精致的盒子。” “一根簪子,”南栀想起上班不会戴它,小桃应该以后没有机会看到,问了句,“要看吗?” “要要要!!” 小桃放下筷子,摩拳擦掌,“盒子都这么漂亮了,簪子一定很好看!” 南栀揭开盒盖,推到她面前,“喏。” 小桃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大红钻,想说什么话倏然忘了,只顾着吞口水。 良久后,揉了揉自己被闪瞎的眼睛,“卧槽”了句, “这是我能看的吗?这钻石不得好几个亿?!!” 南栀收起盒子,笑了笑,瞥她一眼,“会议室有份餐盒忘了拿,你去拿过来一起吃吧。” “好嘞,南姐~” 那姑娘拍拍激动的胸脯,高高兴兴地往外走,感叹了句, “我今天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 她刚出去,南栀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南栀拿起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唇已经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喂,到了?” 她声音掩饰得很好,听不出多少情绪。 商辰禹没说话,静静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连带着吐息也听得很认真。 大半天没听到回话,南栀以为信号不好,看了眼手机,一会儿又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不禁焦急道, “喂,喂,商辰禹,能听到吗?” 那端终于传来低磁缱绻的男音,拖长尾音,一字一句: “人到了,心还在你那。” 南栀白皙的玉颈染上薄红,抿抿唇,偷看门外一眼,小声道: “商总,你就不能正经点?屋里有…有同事。” 商辰禹轻笑出声,声音随之低下去,“怎么不正经了,想我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么?” 顿了顿,又说:“你跟明珠说,我吻技不行?” 他声音很轻,嗓音比往日要沙哑几分,像是呼吸摩挲在了她耳膜上,勾着蛊惑。 “没!没有!商总很会吻!” 南栀双腿紧紧并拢,好似一个呼吸不畅的小女生。 很会吻。 商辰禹听着这个词,不由自主地想起把她搂在怀里亲吻的感觉…… 他抬手解开里面衬衣顶端的纽扣,性感的喉结反复吞咽几下,意有所指地说: “乖乖等我回去。” “南姐!哇!是CATCH私房菜耶,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饱了眼福还能饱口福!” 小桃欢快跳脱的嗓门在办公室外面响起,南栀鬼使神差一慌神,手机脱落,掉在地上。 她拾起来,连忙挂断电话。 ------------ 第八十章 发疯了 当天下了班,南栀原本打算回家刷题,还有一周就要升副高考试了,时间很紧。 刚到停车场,南母的电话打进来说,一个远房表妹从国外回来了,约她七点在正佳广场吃饭。 南栀和这个表妹没见过几次,平时甚少联系,连微信也没有,但毕竟是亲戚,人家大老远过来了,也不可能拒之不见。 “知道了,妈,怎么没叫表妹回家吃饭?” “她中午在我们家吃过了,晚上特意请的你,快去吧。” 南栀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的七点只剩下二十五分钟,这会儿还没过下班高峰期,路上容易堵车。 怕对方久等,她收起车钥匙,搭乘地铁。 来到西餐厅门口刚好七点零一分,南栀脚步加快,在里面找了一圈没看到表妹身影,正想打电话给母亲问表妹手机号码,目光不经意落在门外一对男女身上。 男人脸色铁青,才几天不见,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消瘦不堪,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如果不是与他相识多年,南栀差点都认不出这个人就是周季礼。 他旁边的女人戴着口罩,一身深 V 黑色短裙、头发如瀑布般散开,身材姣好,但周季礼看都不看一眼。 白清欢试图挽他手臂,被他冷漠粗暴地甩开。 力道太大,她趔趄着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在地上。 周季礼没有丝毫怜惜,烦躁地点燃一根烟,嗓音冰冷至极: “这里不需要演戏,别碰我!” “季礼!” 白清欢红了眼,委屈地盯着他,唇角颤抖,“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怎样?别吵了,我们进去吃饭好不好?” “哼,我想怎样?” 周季礼笑意更冷,猛抽了一口丢下烟蒂用鞋尖狠狠碾碎,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道, “要不是那天你勾引我,爬我的床,还把照片发给她,南栀能跟我分手?!” “你在怪我?” 白清欢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她强忍着没流下来,喃喃道, “季礼,我们在一起整整四年啊。我喜欢吃山楂叉烧包,你无数次半夜爬起来排队给我买;我和同学在沪城玩,说想你了,你赶第二天清早六点多的飞机出现在我面前;还有,在泰山山顶看日出,你抱着我吻我,说,清欢,我爱你,这辈子都不离开你……” “回忆那么多,难道你都忘了吗?” 男人面无表情:“那是过去,我们已经分手了。” 听到这句,白清欢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眼帘,讥嘲道: “周季礼,你以为你有多情深呢,之所以现在对南栀这么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把你甩了,你从来就没得到过吧?” “滚!”男人面色扭曲,低吼一声。 “你叫我滚?好……好……我滚……我滚……” 白清欢身体骤僵,难以置信地盯他良久,最终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 南栀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太尴尬了,怕被周季礼发现,忙不迭往盆栽后面躲了躲。 突然间,肩膀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下,南栀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转身。 身后站着一位戴黑框眼镜的青年男人,眉目干净,俊逸中透出温雅,看上去彬彬有礼。 “南小姐?你好。” 他打量了眼南栀的脸色,歉意道: “抱歉,是我失察,吓到你了。” “你是?” “噢,我叫顾长卫,在南华大学物理系任教。”顾长卫绅士地指了指旁边餐桌,“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不如我们坐下来聊。” 南栀站着没动,“顾教授,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是不认识,不过,我看过你的照片。”顾长卫笑容温和,“我原本对相亲没抱什么希望,但现在有点庆幸自己过来了。” “你说什么?相亲?” 南栀一头雾水。 不是过来和小表妹吃饭吗? 难道母亲没告诉实情? “南小姐不知道?” 顾长卫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半秒后,弯了弯唇, “既然来都来了,南小姐介不介意给我一杯茶水的时间坐下来聊聊?” 虽然是被母亲忽悠过来的,但毕竟人家来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好。 南栀想了想,点头。 “南小姐想喝什么?果汁还是凉茶,有开车吗?要不要来杯鸡尾酒?” 顾长卫体贴地将菜单放在她面前,端起茶壶想给南栀烫碗筷,被她挡住了。 “我不喝,谢谢。” 顾长卫也不尴尬,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刷碗筷一边问,“刚才门外那对男女你认识?” 南栀回眸看去,周季礼已经走了,她暗暗松了口气,“嗯,前男友。” “听说你在附大当医生,这个职业挺不错的,就是有点辛苦。” 南栀没接腔,开门见山道:“顾教授,这次相亲是我妈瞒着我的,很抱歉造成了今天的误会,我现在有男友。” “……?” 对方洗筷子的动作一顿,怔了怔,最后把筷子放下来,拿湿纸巾擦了擦手,情绪很稳定地问: “你是不是刚谈的男朋友,所以才没跟你父母说。” 南栀颔首:“为了表示歉意,你不介意的话,这顿饭我愿意买单。” 顾长卫摆摆手,目光欣赏地落在她脸上,笑道: “我还不至于连这点气度也没有。” “南小姐,你听说过量子纠缠吗?微观世界里的几个粒子发生了相互作用,它们的属性就会变成一个整体。男女之间的感情也差不多,从认识建立连接,到不断地试探超越界限,到关系的不确定性,再到最后相互影响……” 南栀不太确定他说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起身告辞: “顾教授,再次抱歉今天耽误你时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来南小姐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男人笑着站起身,大方道,“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南栀微微欠身,离开了。 路过面包店时,周季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南栀,怒极反笑: “不是说另攀高枝了么,怎么沦落到在这儿相亲了?” 南栀皱眉:“这和周总有什么关系?” “你再叫一句周总试试!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肠这么狠,说分手就分手!说前男友就前男友!” 他双目猩红,一把拽住南栀手腕用力拖向自己,低哑的声音带出几分病态的痴狂: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南栀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冷声道: “我当初是有多瞎眼,才会喜欢你。” “眼瞎?!” 周季礼被刺激到了,眼里燃起一丝暗红的幽火,像个疯子似的掰过南栀的脸就要强吻。 “周季礼!你干什么!你放手!!来人啊!” 南栀拼命想挣脱,但男女体力悬殊,对方又是发疯状态,根本没用。 说时迟那时快,从门口冲过来一道人影,拎着周季礼的领口,一拳狠狠砸下去。 “放开南小姐!” 这一拳正中他脸颊,周季礼被打懵了,捂住脸愣愣地看着廖伟,半晌后回过神,怒吼道: “南栀!这他妈又是你哪个姘头?” “姘你m!” 廖伟忍无可忍,又是一拳砸向他右脸, “睁大你狗眼看清楚了,我是小商总的人!” 这句话让周季礼彻底疯了,淬一口嘴里的血水,冲过去和廖伟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 “好啊!姓商的!来啊!老子今天弄死你!” ------------ 第八十一章 男朋友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拳脚无眼,南栀不敢上去劝架,打了110。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好心拉架,脸上挨了好几拳,最后还是商场的保安过来才勉强将两人拉开。 “这不是那个什么娱乐公司的老板吗?好像姓周……” “不会吧,这么大一个老板还需要亲自斗殴?身边就没个特助的啥的?我要有一亿怎么也得请几个保镖。” “就是他,叫周季礼,我在网上看过他的新闻,跟他公司里一个女明星不清不楚的,经常被拍,前不久两人还上过热搜。” 周围的议论声让周季礼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看见有人拍照,连忙用胳膊挡住又青又肿的脸,推开保安狼狈地跑了。 廖伟没追,揩了揩嘴角的血水,放话道:“姓周的!除非你以后不在羊城混了,不然你逃了也没用,这事儿没完!” 他用手帕把脸上收拾干净,恭恭敬敬道:“南小姐,我送您回家。” “不等民警过来吗?”遇到这事,南栀心有余悸,脸色也不好。 “不用等,这事商总会处理的,您放心。” 南栀颔首,上了那辆迈巴赫,回过神来问他:“廖经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商总吩咐的,让我保护您的安全。”廖伟目不斜视开车:“南小姐,以后上下班还是我去接您吧。” 回到别墅,南栀让廖伟进屋,给他上药。 “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进来吧,家里有药箱。” “谢谢南小姐。” 廖伟见推辞不过,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南母先看见南栀,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坦然道: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和顾教授聊的怎么样?我看过照片,小伙子长得挺斯文,家里还有好几个公司,不比小周差。” “妈,为什么要骗我?”南栀盯着她,清丽的眸子染上几分愠色。 “你这孩子,跟你说实话你会去吗?”南母不以为意,“人家顾教授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哪点配不上你?” 南栀眉心蹙起,走进储物间取医药箱,“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有男朋友了。” 比起担心他们问商辰禹要钱注资,南栀更烦后面没完没了的相亲,与其这样,不如跟她摊牌。 “你说什么?” 南母跟进去,“昨天问你你还说没有,噢,今天让你去相个亲,回来就说有了,有你这么糊弄人的吗?” “我说有就是有了,您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什么叫我不信没办法?那你倒是说说,这男的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 “姓商,商辰禹。” “商?商……商……商辰禹……?”南母脑子卡壳半天,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激动地转到书房去拍门,“哎呀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出来!” 南栀拎着药箱出来,见廖伟还尴尬地站在院子里,上前礼貌道:“廖经理,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请进。” “……” 廖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南栀给他上药的,赶紧说道:“南小姐给我一点药就好,我回去自己擦。” “行。” 南栀将药装进袋子,叮嘱了几句,廖伟开车离开了。 今天天气很好,头顶苍穹墨蓝如丝绒,澄澈的月光洒落下来,映照得整个庭院宁静而美丽。 商辰禹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南栀垂眸看着来电显示,莫名有些心虚,她深呼吸几下,接通电话。 “喂?” 那头缄默了一下才开口:“南医生,作为男朋友,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 “……”南栀听出他语气里的委屈,解释道,“今天相亲,我并不知情。而且……” 商辰禹沉缓着问:“而且什么?” 南栀脸色涨红,声音低下去,“我刚才告诉我妈了,你是我男友。” 商辰禹怔了半秒,满心的难过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眉眼舒展开来,唇角笑意扩大:“宝贝真乖。” “…谁是你宝贝。”南栀走到花园一角,手指捻着那株绽放的紫薇,小声含糊地嘟囔。 商辰禹轻笑一声,偏偏不放过她:“除了你还能有谁。” “……”南栀面色很热,白瓷的面庞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粉,像熟透的水蜜桃,鲜嫩欲滴。 她抿着唇说,“你要没事就挂了,噢,对了,我爸妈他们要是找你拉投资,你别答应。” 商辰禹还在笑 ,无所谓道,“伯父伯母开口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顿了一下,提起正事:“周季礼你想怎么处理?” “嗯?” “我可以让他关进去坐好几年。”商辰禹咬字清晰,“如果你同意的话。” 南栀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刚刚换上的拖鞋上沾染了几片她不经意间扯落的花瓣。 她在夜色里站着,思绪似乎也随着那些花瓣一同飘落。 良久后,她出声道: “如果他保证以后不再骚扰我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不过廖经理受伤了,这件事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 第八十二章 你希望是真的吗 接完电话回到客厅,南凌阳夫妇早等候在那。 “栀栀,你说在和小商总交往,是真的吗?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商家我们得罪不起。” 南凌阳最近被各方债主催得焦头烂额,头发又白了不少,他看向女儿的目光很复杂,有不安,有惊惧,也有期许。 “爸,您希望是真的吗?”南栀不答反问。 “你这孩子,我们当然是真的,哪家父母不希望女儿嫁的好。”南母急忙插话道。 到底在商圈沉浮多年,南凌阳这会儿反倒沉住气了,指指沙发: “坐下来慢慢说,如果你是因为你妈今天安排相亲故意找个理由搪塞,栀栀,那就未免有点孩子气了。” “爸,妈,我还要看书准备考试,就不陪你们聊了。” 南栀走上旋梯,想了想,干脆把路提前都堵死,转头说, “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不会撒谎。但我们才刚谈,关系不稳,而且是您的女儿主动追的人家,如果你们生出别的想法吓退了他,那我两年之内不会再谈恋爱。” “另外还有一点,商辰禹说过,不希望我干涉他的投资。” 听到这话,南凌阳夫妇俩对视一眼,答应道: “行吧,知道了,你好好谈吧。” 南栀松了口气,回到二楼卧室,打开电脑时随手翻了翻朋友圈,目光倏地被一张照片定住。 那是站在机舱门前拍的那张三人合照,被截掉了丹尼尔,她依偎在商辰禹怀里,两人目光看着彼此,都没有看镜头。 上面的配文是:“正式官宣一下,我女朋友。” 这条朋友圈是商辰禹两分钟前发的,点赞和评论炸开了锅,成片的“卧槽”和“恭喜”声。 【商总,这女孩谁啊?你也给我们放个正脸看看啊。】 【卧槽,开屏就是一口狗粮ヽ(*。>Д<)O゜,哪个女孩修了八辈子道,被商总看上了?】 【辰禹,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呜呜,二哥,这张照片好好康,私藏了(Θ3Θ)❤】 在眼花缭乱的评论中,还看到丹尼尔的评论:“商,请问我去哪了?(摊手.igp)” 南栀心跳空格,手指在照片下点了个赞,关闭手机,专心致志开始做题。 …… 另一头, 周季礼开车从正佳广场出来,一路狂踩油门往珠江开。 车子呼啸着穿过大半个羊城,期间电话一直在响,他看也没看,直接关机往后座一丢,清静了。 整个车厢烟雾缭绕,周季礼一根接一根地抽,开上大桥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单手把着方向盘,没有减速,目光虚空地望着前面影影绰绰的红色尾灯。 这条路以前不是没有开过,那会儿他刚答应和南栀交往,那丫头粘人的很,头发还不长,没有烫卷,每次看着他满眼都是星星。 嘟囔着想让他接,想让他送。 但他太忙了,一个月最多接一次下班,她也乐得像个孩子,那双狐狸眸被笑容浸染的格外明亮,一口一个“季礼”叫得亲昵。 周季礼越想越气,越想越窒息。 明明她那么喜欢他,为什么现在成这样了? 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周季礼感觉到有股气血在往头上涌,手里的烟灭了,他烦躁地俯身去拿烟盒,忽然一片刺目的灯光乱闪,车前车后响起激烈的喇叭声,如同催命符一般。 周季礼怔了怔,丢下刚抓住的烟盒,条件反射猛踩刹车,随之而来是“砰”的一声巨响,车身被撞飞,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砸向路边的防护栏! 气囊弹了出来,在陷入昏迷的前半秒,他庆幸地想: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应该会原谅他了。 …… 周季礼再醒来是在医院。 没有南栀,病床前坐着一位律师,两位警察。 那律师像看垃圾似的看着他,一板一眼道: “周先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们去派出所老实接受调查,并赔偿南小姐的精神损失费和廖经理的医药费共计五千万元。” “五千万?!商辰禹怎么不去抢啊!”周季礼稍微一说话就浑身疼的厉害。 律师压根不搭理他,从深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草拟好的文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说: “至于第二个嘛,你签了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在南小姐三公里以内出现,商总可以考虑放弃起诉。” 文件被脸上还缠着纱布的周季礼一巴掌拍开,这一动立马疼得他龇牙咧嘴,挣扎着摁响床头的服务铃,嘶哑着嗓子吼道: “徐彻呢?徐彻死哪去了?我…要请律师……咳咳……请全国最贵的律师!!” 他在床上哀嚎着惨叫半天,别说徐彻了,连个护士也没有。 旁边的两个警察拿出拘捕通知书,冷喝道: “昨晚江湾大桥车祸造成两死一伤,周季礼,我们现在怀疑你醉驾蓄意杀人。” 周季礼一听死人立马慌了,“我没有醉驾,你们可以抽血。” “化验报告我们已经拿到了,显示你血液里酒精浓度超过超过90mg,完全构成醉驾。” “不可能!这份化验单肯定是假的!!我要告你们诬陷!!” 律师直接将文件摆在床头柜上,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份文件签还是不签,给你两个小时考虑时间。周先生,麻烦你记住了,你之所以还能有第二个选择,那是南小姐念及旧情,对你网开一面。我劝你别不知好歹,想一想你苦心经营的公司。” 三人离去后,徐彻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周季礼一看见他,顿时气得心肝脾肺都疼起来,想把文件拍他脸上,但身体实在太疼了,胸口绑着绷带,根本动弹不了。 “周总,您消消气,为了公司,您还是好好跟商总和南小姐道个歉吧。”徐彻壮着胆子多了句嘴。 周季礼气得七窍生烟,干巴巴地躺在病床上,眼珠子凸起,手指一下一下捶打着床单,血压骤然飙升,桌上的仪器嘀唔嘀唔地尖叫起来。 旁边病床的老大爷抬起一只黑黢黢的脚丫子搭在他床沿,嘿嘿地笑: “你是个老总?老总不得住VIP么,怎么还跟我们挤这种病房?” 另一边的老太太吧唧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讥讽道:“你没听那律师说,他得罪人了,今天还是个这总那总的,说不定啊,明天就成阶下囚了。” 周季礼纱布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拼命喘息着,咬牙切齿地瞪着床边的人: “徐彻!你是死了吗?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我转病房!!” 徐彻心想,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心里没点数吗? 再不识抬举,就得享受一个馒头一碗菜叶子汤的“豪华监狱套餐”了。 徐彻当然不敢明说,苦着张脸,委婉道: “周…周总,医院VIP病房都满了,单间也没有了……” ------------ 第八十三章 发给谁? 周季礼还没回,旁边的老太太插话道, “你还是赶紧看看文件吧,换啥换,人家只给你留了两个小时,还有这个必要换病房吗?” “……” 周季礼忍无可忍道,“这年头,什么都在涨价,就是人越来越贱了。” “你说谁贱呢?” 公司下属经常被他骂的哑口无言,但那老太太可不吃他那套, “年纪轻轻,就知道用脸吓唬人了,你不知道你现在就像那个啥?” 老大爷接话道:“埃及的木乃伊。” “对。”老太太一拍大腿,“瞧你这浑身包的跟粽子似的,不止像木乃伊还像一口井,横竖都是二。” 难得听到他BOSS被怼,徐彻很想笑,拼命忍住,腮帮子咬得生疼。 周季礼狠狠瞪他一眼,“我手机呢?” 徐彻恭恭敬敬把电话递给他,听到他不耐烦地吩咐道: “给这两人一人一百块,堵住他们的嘴。” 徐彻点头照办,两个老人收了钱,立刻不吭声了,闹哄哄的病房终于清静了下来。 周季礼打开手机给南栀发信息。 【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不起。】 等了好几分钟,对方没回。 周季礼眉头皱起来,又发一条过去。 【我出车祸了,很严重,在XX医院,你会来看我吗?】 信息发过去石沉大海。 周季礼看着南栀冷冰冰的微信头像,怒火中烧,下意识就想把手机砸了! 手举起来的刹那,带动胸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头一次意识到,他的脾气在变得日趋暴躁,甚至渐渐在往失控的方向疾驰。 周季礼内心不由生出一丝恐慌,拼命将那股狂躁因子压下去,发出第三条信息: 【这段时间我很痛苦,栀栀,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信息发出去,屏幕多了一个红色感叹号和一则提示: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一霎寂静。 周季礼呆愣愣地看着屏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寸一寸剥开他的心脏,疼得无法缓解。 “栀栀……” “南栀……” 手机滑下来撞到床沿,再滚到地板上,徐彻连忙捡起来。 一抬头对上老板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吓了一跳。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黯然的眼神。 “周……周总?”徐彻摁床头的服务铃,焦急道,“您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身后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徐彻背脊一僵,转身九十度鞠躬:“周老,您来了。” “哼,度个假也让人度不安稳,” 周汉生杵着拐杖走进来,眼射怒火,逼视着床上的周季礼,训斥道, “连夜让我从欧洲飞过来,就是让我看到你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 他将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杵,厉声喝道: “那份保证书在哪?还不赶紧签了字给商总送过去!季礼,你别忘了,周家不止你一个继承人!” 听到这话,徐彻浑身一哆嗦,脑海里浮现一张眉尾藏着刀疤、笑容极寒的脸。 他偷偷掀起一点眼皮,看到周季礼闭眼,良久后无奈道: “知道了,父亲。” …… 为了应付门诊和考试,南栀这两天忙的昏天黑地,晚上常常看书看到深夜。 这天下午没有门诊,她正在家里刷题,明珠的电话打过来,“栀栀姐,你现在有空了吗?我让化妆师过去。” 南栀这才想起今晚还有场晚宴,视线从笔记本上抬起,扫向衣柜,最显目的位置挂着一条白色长裙,上面点缀着黄色羽毛,很纯很仙。 昨晚明珠让人送过来的十件礼服都非常惊艳,大露背珍珠裙、深V银色紧身亮片裙、红色大拖尾蓬蓬裙……一片姹紫嫣红里,南栀挑了一件最素的,毕竟今晚是明珠主场,她不想喧宾夺主。 “不用麻烦,应莺会过来。”南栀从裙子收回视线,瞥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们去酒店,到时候见。” “好吧,栀栀姐,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哦,别把我当外人~~” 挂断电话,楼下响起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 南栀推开窗,看见应莺从车上下来,笑盈盈地朝她挥手:“hi,宝宝,我来啦~” 那辆泡过水的绿色骚包兰博基尼被她卖了,换成了红色法拉利,和应莺脸上的笑容一样,永远那么亮眼,那么鲜妍。 从驾驶室下来一位青年才俊,上前挽住应莺的手,抬头颔首,“南栀,你好。” “你好,张杭慕。” 南栀合上笔记本,蹬蹬蹬下楼,看见母亲已经热情地迎了出去。 南母向来喜欢应莺,对张杭慕爱屋及乌,端茶倒水洗水果冲咖啡忙得不亦乐乎。 张杭慕很健谈,挑的话题南母也感兴趣,一时间屋里全是融洽的欢笑声。 应莺拍拍他肩,拎着化妆箱从沙发上起身,“你在这好好陪伯母,我和宝宝上去化妆了。” 张杭慕:“去吧。” 南栀和应莺并肩上楼,打量一眼,她身上穿着件金色薄纱裙,薄纱清透,底下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两耳垂挂着闪闪发亮的长条耳环,没有其他多余配饰。 “听说那个狗发疯了,还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应莺忍不住啧了声, “认识他那么多年,以前也就觉得脾气差点,人渣点,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离谱。” 南栀没兴趣聊周季礼,换上那条白裙子,闭着眼任由应莺捣鼓她的头发,坐在梳妆镜前见缝插针补觉,“我不用那么麻烦,淡妆就好。” 应莺用电发棒给她做造型,平日里也是被人伺候的主,这会儿打工人助理附身,一手拿着电发棒,一手拿着发胶,嘴里咬着梳子,各种体贴,任劳任怨。 她脸上一副我懂的表情,笑嘻嘻地说:“商小姐的主场,谁敢抢她风头,你看我穿得多素。” “不过呢,宝宝,你以后可是她嫂子,抢点也没关系。” 应莺扶着她脑袋,看一眼镜子里的美人,附耳,“你家辰禹给你送的红钻簪子呢?拿来我看看。” “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成嫂子了。” 南栀缓缓睁开眼,勾了勾唇,总算是笑起来,“我去拿。” 应莺看她拎着裙子走出卧室,十几分钟后才过来,笑着问: “放在哪?这么久。” “保险柜。” 应莺接过盒子哈哈大笑,调侃道:“以前周季礼送你的香奈儿永恒钻石包也值好几百万,你怎么不锁起来?” 南栀脸颊有点烧,咳嗽一声,故作平静道:“那不一样,这个更贵,赔不起。” “是你舍不得吧?” 应莺戳穿她,将她两捋长发挽成髻,从丝绒布里拿起簪子插进发丝,慢悠悠地说, “这么漂亮的簪子怎么能收起来呢,宝宝,要戴。” 灯光下,南栀冰肌玉骨,白色羽毛抹胸裙衬得她甜美娇俏,三千青丝绾成一个松松垮垮的云髻,宝石夺目,一张脸美艳到不可方物。 应莺端详片刻,满意地拿起手机,咔嚓拍照。 南栀心脏一紧: “你发给谁?” “还能有谁,你男人呗~” ------------ 第八十四章 想藏起来 “……” 南栀呼吸倏然浅了,夺过她手机点进她和商辰禹的对话框,显示照片已经发送了,商辰禹还没回复。 应莺把她拍的很美,没用滤镜,没开美颜,照片中的女人气质出尘,头顶的灯光一半打在她脸上,化着淡妆,却丝毫不掩盖不了她的浓颜系长相。 一双好看的狐狸眸潋滟无比,眼睫翕动,白皙泛粉的脸纯欲勾人, 红唇一抹饱满的樱花色,美得叫人屏息。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被他收买了?”南栀掐住应莺的后脖颈摇了摇,一副拷问敌特的架势。 “哎呀,宝宝,怎么可能呀,” 应莺笑着抱住她胳膊,拖长调子, “我是沾了你闺蜜身份的光,商总才同意加的我,不信你翻聊天记录。” “我翻什么,你记录都删了。” 应莺笑得肩膀颤抖,举手发誓, “我和商总清清白白,宝宝你不能污蔑我,被我男朋友听到了会引起误会的。” “你少来,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开始背叛组织,从事地下活动的?” “不不不,我绝对忠于组织,忠于宝宝,不被金钱腐蚀收买。” 两人闹得正欢,南栀放在化妆桌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应莺凑过去看一眼屏显,手指竖到唇边“嘘”了声,“你男人的电话,快接快接~” 说罢,收起化妆箱提着裙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南栀呼吸放轻,坐下来,手机举到眼前,接通。 视频里的男人看上去有点累,眉眼难掩倦意,全靠烟撑着精神。 他透过镜头目光眷恋地一寸一寸端详南栀,哑着声道, “很漂亮,怎么办,想藏起来。” 太过直白。 南栀噎了下,气息平稳一本正经地说, “……是你妹妹办的宴会,你要是不愿意我去的话,那我可不去了。” “呵,学会将我军了。” 对面的男人哼笑了声,屈指弹弹烟灰,“你明知道我舍不得让你半点不开心。” 顿了半秒,又问: “105个小时没见了,想不想我?” “……” 南栀垂下眼眸,吞咽一口,避开他深沉紧锁的视线,生硬地转开话题: “你是不是没休息好?黑眼圈很重。” “嫌弃了?” “……”南栀没脾气了,“商先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您要是难看的话,怎么会有某某处长的女儿在众目睽睽下问您要微信呢。”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男人唇角翘得很高,睫毛被窗外的光染成了浅色,饶有兴致地问。 “爱慕你的人千千万,我吃的过来吗?” “可我只爱慕你。” “……” 南栀心如潮涌,呼吸都随之一紧。 她从化妆镜前起身,不紧不慢地踱步到笔记本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随口问了句: “你那边的事情很棘手么?” “不算棘手,不过我两晚没睡了,想你想的。” 他语气轻佻,用气泡音蛊惑着她,黑色高领薄羊绒包裹着他轮廓饱满的喉结,目光在南栀抹胸裙上边的那一截光滑的玉肌上游弋,眼神中勾着挑逗,愈发没有正形。 这两天实在忙,一个会接一个会的开,和ZF部门碰完,和管理层碰,软硬兼施,恩威并施,争分夺秒想把手头的事情尽快处理完。 飞了非洲数不清多少趟,商辰禹头一次觉得是不是距离有点远。 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一闭眼全是她的身影,折磨得人想不管不顾搭专机回去。 但事情不处理完,过几天还得过来,与其这样,不如搞定了再安安心心好好陪她。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南栀快招架不住,抿了抿唇, “商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酒店了,挂了。” 被叫的男人,抬起指腹抚上屏幕里她娇艳的红唇,嗓音压得很低, “叫声阿禹哥哥就放你走。” “……商总。” “叫不叫?” 男人手指在屏幕打了个圈,顺着她唇瓣往下,如有实质般滑过她的下颚,天鹅颈,锁骨上三角,眼里是让南栀无法退让的热度。 明明隔着屏幕,南栀却无端生出一种正在被抚摸的错觉,他手指每落到一处,那处便激得皮肤发烫。 她那双铺了星辰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商辰禹性感的薄唇,吞咽了一下,声音细如蚊吟: “……商…辰…禹…” 女孩细微吞咽的动作被捕捉到,商辰禹眸色一暗,喃呢道: “乖宝,好好等我回去。” …… 南母看见女儿从旋梯下来,上前打量了一眼,奇怪道:“腮红怎么涂这么重?瞧这脸红的。” 南栀:“……” 电话挂了两分钟才下楼的,还这么明显? 下意识想摸脸,又顿住了,故作平静地看应莺:“听到没,腮红重了。” 应莺站在南母后面冲她挤眉弄眼,嗓音甜甜地对南母说: “不好意思,伯母,我这个第一天上岗的化妆师没经验,等会儿上车呢,给栀栀再拍点散粉淡化一下就好啦~” “这怎么能怪你呢,”南母说,“小栀能交到你这么贴心的朋友是她的福气,如今我们家大不如前了,难得你也不嫌弃。”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以后我还要好好抱住栀栀大腿呢。” 应莺回头看张杭慕:“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好。”张杭慕牵住她的手,“伯母,再见。” 从别墅出来,被江风一吹,南栀脸颊迅速恢复了原色。 那辆迈巴赫早早停在法拉利旁,廖伟双手拘在腹前,恭恭敬敬地站在后座车门侧,一见他们出来,立马拉开车门,待南栀坐进去后,合上门点头同应莺打招呼: “应小姐,张先生。” “廖经理,你好,上次多谢你保护我家栀栀。” 应莺俯身探进车窗,附耳南栀: “嘿嘿,宝宝,原来你在商总面前有这么娇羞的一面,好纯情噢~” 南栀不搭理她,目光落在平板上看医学资料,淡定得一如平常: “你为了等张杭慕,不近男色五六年,咱俩谁纯情。” ------------ 第八十五章 酒店门外,一排巨大的红色氢气球将近三十米高,门前铺满了鲜花红毯,一直延伸到大厅,尽头是祝贺明珠娱乐公司成立的金色大字。 灯光奢靡、衣香鬓影。 大大小小的当红明星,导演、编剧悉数到场,这是一场影视圈的豪华盛宴。 南栀和应莺下车,意外撞见一道许久未见的身影。 周汉生身上一套笔挺的中山装,威严十足,手里拄着拐杖,身侧跟着徐彻,他们刚想进去,却被门童挡在了旋转门外。 “对不起,周老先生,没有邀请函,您不能进去。” 周汉生态度谦逊:“劳烦小哥你通报一下,鄙人周汉生,想借这个机会当面向商董请罪,并向明珠小姐贺喜。” 门童嘴角挂着职业微笑,看都没看徐彻手里的礼盒,还是那句话: “抱歉,周老先生,没有邀请函,您不能进去,请不要为难我们。” 连番被门童拒绝,周围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周汉生脸色很不好看,回首狠狠瞪了徐彻一眼:“你给小商总打个电话,请他通融一下。” 徐彻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要有那个本事,能说动商辰禹,还当什么助理? 他面上毕恭毕敬,腾出一只手掏手机:“好的,周老,我这就打。” 电话是打给商辰禹秘书的,那边回得很干脆:“商总正在开会,你如果有重要事情的话请留言,会后我会转达。” 徐彻偷觑一眼周汉生,战战兢兢地问:“请问,会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不确定,短则半小时,长则四五个小时。” “……” 徐彻为难地看向周汉生:“周老,您看?” 老头挺了挺腰杆,“那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见着商董了,什么时候离开。” 陆陆续续有宾客入场,不少视线好奇地往他们身上扫,徐彻将脑袋垂得很低,恨不得有块布把脸遮起来,那老头闭上眼,双手交叠按放在拐杖的手柄上,八风不动。 有扛着摄影机的记者问:“这老头谁呢?这么不懂规矩。商家的晚宴也敢找事。” “嗐,还能有谁,周总的父亲。” “哪个周总?” “周氏娱乐的周季礼,车祸在医院躺着的那位呗。”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周总在影视圈大小也算号人物,最近不是还收购了苏芒娱乐吗,应该能得到一张入场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道消息说他得罪了小商总,差点就进局子了。” “吆,小商总也敢得罪,他这是屎壳郎上马路——愣装小吉普啊。” 他们聊天没刻意压低嗓音,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徐彻耳中。 他心里拉起了凄凉的二泉印月,要不是看在钱份上,都想跑路了。 徐彻越想装死,越有人叫他: “Hi,徐助理,好久不见呀~” 徐彻脑袋垂得更低,余光往声音处瞟,看见了人群里极其耀眼的两位美女:南栀和应莺。 南栀目光正视前方,在门童引领下不疾不徐步入大厅,无数的闪光灯“咔咔咔”在她身上聚焦,簪子上的那颗大红钻引得四周一片哗然。 应莺见徐彻不吭声,故意走过来凑到他耳畔,笑眯眯地说: “徐助理,你家那位渣男老板呢?车祸严不严重,断手还是断脚了?出ICU了没?” “……”徐彻被呛得连番咳了好几声,磕磕巴巴回道,“应小姐,周总身体没有大碍。” 周汉生气得睁开眼,用力杵了杵拐杖瞪向应莺: “你是哪家的黄毛丫头,这么没教养!” “我叫应莺,老头,听说你没邀请函,这么巧啊,我也没有。” 应莺笑得那叫一个嫣然,旁边的张杭慕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进去吧。”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应致远家的。”周汉生鼻孔重重哼了声,“你既然也没有邀请函,又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 “我是没有,不过……人家不会拦我呀……” 应莺被张杭慕拽着大摇大摆地往大厅走,门童看见她恭恭敬敬鞠躬,还真问都没问。 周汉生气得七窍生烟,拿拐杖杵门童的裤腿:“谁给了你们狗胆敢看碟下菜!把你们经理喊过来,我要投诉!” 应莺回眸,风摇柳摆地遥遥冲他挥手, “喂,老头,想知道原因吗,不妨告诉你,因为我是南栀闺蜜吆~~” 周汉生一僵,问徐彻:“南小姐进去了吗?” 徐彻点头:“进去了。” “饭桶,怎么不提醒我。” 徐彻无语,心想,谁让你刚才闭着眼。 …… 宴会大厅,商辰墨和明珠被导演和明星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心,侍者过来提醒:南小姐到了。 明珠连忙放下酒杯,拎着裙摆迎出来。 看见南栀,笑着拉住她的手,亲昵的说:“栀栀姐,你来啦~快过来坐。” “我爸妈嫌这种场合太吵就没过来,我大哥在,他刚从南非回来。” 明珠挤挤眼,俏皮道, “二哥托他给你捎了礼物噢~” ------------ 第八十六章 意外 “什么?” 南栀一下没反应过来,她是来给商明珠道贺的,完全没想到这么隆重的场合,商辰禹还会惦记着给她带礼物。 “你等等。” 明珠招招手,一个金发碧眼大长腿的帅哥双手捧着一个黑檀木盒大步走过来,南栀认识盒面上的LOGO:PATEK PHILIPPE。 “是二哥特意定做的星空钻石款,全球独一无二,栀栀姐,快试戴看看。” 明珠笑盈盈地打开盒盖,几乎同时,大厅的灯光适时地暗淡下来,衬得绒布上的女士腕表璀璨生辉。 流动的梦幻蓝星空表盘,表带镶着九颗粉钻,表盘镶满细碎的小钻,晃一下刺的人睁不开眼。 周围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到这只表,竟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 和张杭慕一起姗姗来迟的应莺也看见了,想夸两句,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奈何语言匮乏,美人可以用惊为天人,美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太blingbing了! 太贵了!! 应莺张了张嘴,最后满腹形容词还是化为一句:“卧槽!” 张杭慕挑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应莺一把拍开他的手,上前问商明珠:“这款表定制得花很长时间吧?” “当然咯,等了一年多呢。” 明珠笑着脱口而出,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二哥那会儿怎么预判到栀栀姐会和周季礼分手,成为他的女朋友? 难不成这表是给别的女人准备的? 不可能呀! 商家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喜欢南栀。 明珠胡思乱想一通,怕南栀误会,连忙改口:“其实也没那么长时间。栀栀姐,我帮你戴上。” 头顶层层繁复的水晶吊灯重新放亮,照着南栀那张还有点怔然的脸。 四周的窃窃私语悉数往耳廓里钻: “这位大美女是谁?能得小商总如此看重,怕是以后要在羊城横着走了。” “应该就是小商总朋友圈官宣的那位,侧脸看着很像。” “绝对是正牌女友,你看,商小姐的主场, 一上来不谈电影不谈资源,众目睽睽下送表,商家对她的看重不言而喻了。” 南栀转动腕表,看着里面的细钻随着星空在缓缓流动,鼻尖微微发酸,从白色山茶花手拎包里拿出手机: 【商辰禹,你是恋爱脑吗?】 对面秒回:【对你是。】 南栀眼眶有些发涩:【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可我从来没有给你送过一件。】 【有。】 南栀咬住唇:【什么?】 隔了半秒,商辰禹发来两条语音,低音炮轻轻的,声线慵懒而深情,自带电流感: 【宝贝。】 【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语音转文字看一遍后,南栀将手机贴面,音量调高两格,听了一遍。 低磁的男声碾磨着耳膜, 她按下播放键,重复听了一遍, 明光烁亮的吊灯在头顶天旋地转,四周人影重叠晃动,每一个都是商辰禹…… “栀栀姐——”商明珠附耳轻唤她,笑嘻嘻地说,“走,带你去看看我旗下新签的男艺人。” “……” 南栀卷翘的眼睫颤动两下,她抬头,望着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 低嗡的说话声,璀璨的灯光,宾客脸上或真或假的笑容,让她渐渐清醒过来,找回了那份被压制的理智。 “你刚才说什么?” 南栀取下腕表,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 “我说啊,带你去看看我旗下——”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明珠漫不经心地扫一眼, 商辰禹:【还想要继续注资的话,把你那点花花肠子赶紧收了,别把她带坏。】 明珠看得脸色一变,把后面的话骤然吞进肚子: “嘿嘿,没啥,没啥,栀栀姐,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 七月的天,骄阳似火。 医院的冷气越开越足,四处凉飕飕的,像行走在冰库里。 还有三天,就是参加副高考试的日子。 这天清早,南栀同往常一样从住院部查房回来坐诊,小桃拉开房门叫号:“1号安澜!进来!” “唉,知道了。” 一个穿着化着浓妆的女孩,吊带背心配超短裙,身后跟着三个相貌各异的年轻小伙子。 小桃奇怪的打量一眼,“安澜进来,无关人员出去等。” 其中一个寸头哥说道:“医生,我们不是无关人员,都是有关人员。” 其他两人连连附和:“对对。” 南栀用眼神示意女孩坐,例行问道:“哪里不舒服?” “怀孕了。” 女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翘着二郎腿,将病历本随手丢到办公桌上。 南栀平淡地看她一眼,拿起来,只见封面写着:安澜,23岁,未婚,没写职业。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有没有腹痛出血的情况?”南栀从白大褂外面的口袋抽出笔,淡声问。 “末次月经?”安澜唇角翘着,想都没想,“不记得了。” 她转头问身后三个男人:“你们谁记得?”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个说25号,一个说16号,一个说18号。 听得小桃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她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你们仨到底是来干嘛的?” 寸头哥理所当然道:“来化验,测DNA,看孩子是谁的。” 南栀:“……” 小桃:“……” “你还没结婚,打算生下来吗?”小桃问那女孩。 安澜抬起手看美甲,依旧无所谓:“给钱就行。” 寸头哥扯了扯嘴角:“是我的就要,他俩的就不要。” 小桃太阳穴突突地跳,虽然在医院天天看各种八卦,但眼前这个瓜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下咽: “靓仔,孕周太小,做不了DNA。” 话音未落,突然,桌上的保温杯毫无预兆的摇晃了几下,倒下来砸到地面,旁边柜子像个摆锤似的剧烈摇晃,里面的病历夹哗啦啦撒落出来。 屋里几人同时一愣。 紧接着整栋楼晃起来,到处是噼里啪啦的碎响声和尖叫声。 “地震了!” 南栀腾地站起,医护人员的本性让她率先抓住安澜的手:“快下楼!” 寸头哥终于回过神,倏地推开另外两人,拔腿夺门而出! 南栀在后面喊: “别坐电梯!走楼梯!” ------------ 第八十七章 等我 医院里里外外都是尖叫声,密密麻麻的人群惶恐着往楼下跑,简直就是大型灾难现场。 好在震感只持续了十几秒钟便停了。 南栀和小桃护着安澜下来,女孩脸色苍白,跟她一起来的三个男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安澜一屁股坐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地上,双腿抖如筛糠,难以置信地说: “怎么会地震呢?这里又不是地壳活跃地带。” 南栀掏出手机搜新闻,呼吸微喘:“是阳市发生地震了,6.1级。” “那距离咱们这有两百多公里呢,”小桃拍了拍胸口,“哎呀妈呀,吓死了,还好震源不在我们这儿。” 南栀收起手机,对小桃说,“病人太多了,你在这帮着保安维持秩序,我上楼看看还有没有腿脚不方便的没下来。” “好,南姐你小心点,我怕还有余震。” “知道。” 陆陆续续不断有病人出来,南栀逆着人群往门诊大厅走,身后响起安澜带着哭腔的嗓音。 “唉!南医生你别走啊,我…我我我害怕,我还怀着孕呢!” “小桃会照顾你。” 南栀顺着消防楼梯爬到三楼,四周静悄悄的,常年拥挤忙碌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地上遗落了不少仓皇中顾不上捡起的化验单、病历本、遮阳伞、水杯…… 确定没有人后,南栀松了口气,抓紧时间下楼。 转过二楼楼梯,看见廖伟满头大汗地找过来,他从头到脚将南栀快速扫视一遍,心有余悸地问: “南小姐,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南栀有些惊讶,和他一起往楼下跑, “廖经理你一直在医院?” 她以为廖伟只是早晚过来接她上下班。 廖伟喘得厉害,刚才那么慌乱的场面,他怕大楼倒塌,也怕发生踩踏事件。 “商总不在,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您的安全。” “廖经理,在这种非人力可以抗衡的灾难面前,请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廖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得在原地顿了一下,下一秒,南栀拽住他袖子跑出门诊大厅。 余震果然来了,地面再次摇晃起来,附近商厦写字楼里的人全涌上了街,惊恐万状,尖叫声此起彼伏。 商辰禹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四周太吵,南栀双手捂住手机接通,声音比平日高了好几分:“喂?” 商辰禹语气很严肃:“在空旷地带待着,别上楼,随后有架直升机去接你。” “接我去哪?”南栀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港城避避,那里有几套别墅,等地震过了你再回来。” “不行,特殊时期,我得遵守医院制度。” 每次大灾大难,别人可以躲,但消防、武警、医生是万万不能躲的。 “南栀。”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微颤,裹着丝丝恳求,“听话好不好?” 听话好不好? 以前在周季礼那听过无数次。 每次的语气都是无奈、不耐烦,觉得她无理取闹。 如今再听到这句,明明是同样几个字,却让南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 她捂着手机在原地转圈,拿手敲脑袋,最后一咬牙说: “辰禹,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举目四顾,人头攒动,防空警报声,嘈杂的汽车鸣笛声,哭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喧嚣的交响曲,听得人心烦意乱。 但南栀的电话安静了许久,就在她以为是不是信号断掉时,商辰禹沉缓的声音响起: “我尊重你的决定。” 末了,又补了句: “等我。” ------------ 第八十八章 灾区 震源中心,阳市管辖下的漓县几乎快夷为平地。 第一梯队是部队医院,地震发生后一个小时内便集结出发了。 附大医院的医护人员放在第二梯队。 当天下午,祁院长在医院大礼堂召开紧急动员大会: “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漓县发生地震,6.1级!那里常住人口有43万人,这43万受苦受难的同胞正等待着我们去紧急救援。” “现在是抢救生命的黄金窗口期,身为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职,重任在身,重托在肩,我们责无旁贷!这次的漓县地震,大家自愿报名,四十分钟后在医院门口集结出发!” “我去!” “我也去!” 礼堂里,响应声此起彼伏。 南栀平静地起身,拿起笔在请战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小桃也跟着签名,嘟囔道:“我反正单身,也没啥钱,家里还有个哥哥,没啥好怕的。” “那小桃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去之前最好表个白。咱们这回可是去阎王殿救人,搞不好自己就回不来了。” 王医生边签名边笑着调侃了句。 “……”小桃偷瞄了一眼急诊科的马医生,见他正和别的女医生说着话,她迅速收回眼,支吾道,“有是有,算了,还……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话音未落,脑袋上挨了南栀一记。 小桃摸摸被敲的地方,立马摇头否认:“嘿嘿,南姐,你看错了,我才不喜欢他呢。” 王医生插话道: “南医生你也去啊?你可是丹尼尔教授的学生,前途无量,最好考虑清楚了再下决定。” 南栀拍拍她肩:“大家都是同事,不分亲疏,不论贵贱,一起并肩作战。” “好!一起加油!” 张主任看着请愿书上的名字皱了皱眉,把南栀拉到一边,悄声说: “你还是在医院留守吧,那边地震还没过去,未来几天都有余震,不安全。” “张主任,谢谢您关心,我已经决定了。” 见她心意已决,张主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他挺了挺腰杆,大笔一挥在请愿书唰唰写上自己名字,豪迈道: “也不能光让你们这帮还没结婚的往前冲,我这就向祁院长申请带队。” …… 下午两点五十分。 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味道,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栾树树叶被晒得卷曲,拉耷地低垂着,毫无生机。 附大医院门口,所有签了请愿书的医护人员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祁院长站在队伍前,目光一个一个睨视着面前的医护志愿者,肃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呼喊声震耳欲聋。 祁院长:“我希望大家敬畏生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无论何时何地绝不给我们附大丢脸!下面,大家进行出征宣誓。” 南栀和其他同事一起举手: “我志愿献身医学,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祁院长目光再次从每一张脸上扫视一圈,接过旗帜递给张主任,郑重道: “张主任,你要好好带队!我们等你们回来,务必一个也不能少!” “是!院长!” 张主任高举医院旗帜挥舞:“上车!向漓县出发!!” 大巴穿过市区,往阳市方向疾驰。 小桃坐在南栀旁边,偷偷前后四顾,发现车上并没有马医生,他没有报名。 南栀给母亲发了条短信:【临时出差一周,勿念。】 南母不知道她去灾区,回道:【这边在地震,你出差也好。工资发了吗?你弟弟房间的钢琴坏了,想给他换架新的。】 南栀返回手机主页看了看日期,距离发薪还有十二天,家里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她打开随身的小背包从里层拿出商辰禹给的那张黑卡看了一眼,塞回去,手指噼里啪啦打字: 【妈,上个月底医院发的五万块奖金这么快花完了?】 南母:【哎,欠了那么多债,五万块哪够啊。】 南栀:【我那还有五十万支票,锁在保险柜里,你拿去吧。】 南母:【那个你爸不让动,说要给你留着。栀栀,你和小商总怎么样了?】 南栀眉梢蹙起:【飞机马上就要起飞,我关机了。】 怕她再追问不休,南栀将手机静音,塞进背包里。 “怎么啦?南姐?” 小桃瞥见她下颚线紧绷,脸色不太好,关切地给她递来一瓶矿泉水。 “不用,你喝吧,我带了保温杯。” “南姐,你不是后天有升副高考试吗,怎么还报名来灾区,错过机会岂不可惜。” “没事,明年可以再考。” 南栀手肘搭着窗沿,偏头看向窗外,忽然瞥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出现在视野里。 它有时超前,有时靠后,大多时候都与自己所在的这辆大巴并排行驶。 南栀心跳怦然,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快速点开电话页面,上面显示与商辰禹的通话在五个小时前。 这个短的时间,商辰禹不可能从南非飞过来。 那么,车里只能是廖伟。 南栀看着那辆迈巴赫,心里百感交集。 一时想,商辰禹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手底下的员工可以这么卖命,明知前面有危险也毫不犹豫跟来; 一时又想,这位廖经理还真是条汉子,她是不是要旁敲侧击下,让商总给他涨涨薪? 车辆一路疾驰,在下午五点多抵达漓县外围,前方的路塌方了,正在紧急抢修,只能徒步过去。 张主任下车察看了路况后,当机立断下达指令: 医疗设备和生活必须品留在车里,等道路恢复同行后开过去,所有医护人员轻装徒步进入漓县开展救援。 没有人有异议,都知道时间宝贵。 南栀背着分到的医疗用品下车,踩着碎石,艰难地跟随同事朝县城走去。 越往里走,越触目惊心。 断裂的墙壁、满地的碎玻璃和砖石……到处都是瓦砾和障碍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混合着尘土和烧焦的味道,让人无法呼吸。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这片废墟之上,死寂苍凉。 有人问:“张主任,我们在哪里设置救援点?” 举目四望,随处都是倒塌的电线杆,显然,漓县已经断电断网了。 张主任黑着脸在瓦砾上摊开地图,手指找了一圈后说: “先去一中吧,今天7月3号,他们还没放暑假。” 听到这话,所有人心中默念。 希望学校不要倒塌。 希望孩子们全都安好。 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夕阳坠落西山,渐渐看不清路了。 沿路都是哭泣声和不知道从哪栋楼底传来的求救声,有武警在搭建安置房,分发物资。 手电筒照明有限,路况又太差,南栀被绊了好几跤,终于到达目的地,他们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心底那点期冀破灭。 “嗡嗡嗡——” 无齿锯的切割声在微光中响起,南栀看见一队消防员在废墟上作业,大型挖掘机还进不来,他们暂时只能使用蛮力。 “一、二、三!撬!” “一、二、三!撬!” “慢点!慢点!小心别伤到她手!” “出来了!出来了!!” “担架!快!担架!” “底下还有人!!” “同学们别怕!!不把你们救出来,我们绝不离开!” “救人!赶紧救人!” 张主任激动地把旗帜插进碎砖里,扬声道: “我们是附大的医生!消防同志,我们来协助你们救人!” ------------ 第八十九章 爱你孤身走暗巷 附大医院的临时救援帐篷,搭建在学校前面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开阔地带。 道路断了,大巴还停在县外,设备进不来,只能做好简单的消毒、止血、包扎后,担架抬着人往外送。 陆陆续续有学生老师从废墟中救出来,教学楼倒了三分之一,有消防员找了个梯子爬上去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又背下来十几个躲在桌子底下幸免于难的学生。 救援工作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夜里两点,表层好救的都救走了,越往下,钢筋水泥块儿越大,人也埋得越深,救援越困难。 有个女孩的侧脸不巧被墙体压住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她哭得撕心裂肺,“我好怕啊,好疼啊,是不是救出去也是丑八怪了。” 南栀跪在碎石上,从缝隙中抓住她的手,鼓励道: “不会的,现在医学很发达,真要破相了可以选择整形修复。” “可是我家没有钱啊!我才不要当一辈子丑八怪,那样还不如死了!” 女孩哭声越来越嘶哑,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她身上水泥块的另一头被一堵巨大的墙体压着,搬不开推不动,靠消防人员徒手挖的话,一时半会出不来。 南栀跪得双腿发麻,拧开瓶盖一点点伸进洞里给她喂水,将面包撕碎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她,柔声道: “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你还那么年轻,未来可期,死了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我要怎么相信你?你有钱给我做整形吗?” “……”南栀沉默了半秒,她有商辰禹的黑卡,但她之前没打算用他的钱。 “我会尽力帮你,还有ZF医疗援助、公益组织,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可能是被她的话说动了,女孩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眨了眨被血水模糊的眼睛,透过黑乎乎的洞口打量南栀,打着哭嗝说: “姐姐你好漂亮,你是医生?” “是的,我是附大的医生,你要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考医科大学。” 南栀膝盖被碎石磨得生疼,刚想换一边跪,余光瞅见廖伟脱了自己外套折叠整齐递来。 “南小姐,给你垫着。” 南栀没有推脱,说了句谢谢。 廖伟这期间没有歇过,从车里扛着矿泉水和方便面走几公里路过来,又帮忙抬着学生出去,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趟了,南栀猜测他脚底早已磨了很多泡。 旁边的消防员在争分夺秒一锤又一锤砸墙体,尘屑漫天,谁也顾不上。 渐渐的,女孩声音犯起了迷糊,“姐姐,我好困啊,我想睡觉。” 南栀担心她陷入昏迷,赶紧道:“不可以睡着,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不要,我又不是小学生。” “那姐姐给你唱歌?” “好,我要听孤勇者。” “我五音不全。” “没关系,姐姐,你唱吧。” 天边挂着一盏上弦月,夜已深,月色如水,这座城市却无人入眠。 微风送来一道清丽婉转的歌声。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南医生,”张主任抱着吊瓶过来,“来,给她挂水。” “好。” 小姑娘很听话,没哭没闹,南栀匍匐在粗粝的碎石上,一手拉着女孩的手腕,一手高高举着吊瓶。 到了早上四五点,双腿已经没有多少知觉。 小桃想过来替换她,废墟里面的姑娘死活不同意:“我只要姐姐陪我!” “好,姐姐陪着你,直到你出来。” 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一架直升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漓县上空。 “商总!下面情况太乱了,没法降落!再等等吧!”螺旋桨的破风声震耳欲聋,飞行员拎开耳罩,大声对商辰禹说。 “我来。” 飞机上抢操作权是大忌,但飞行员完全没有任何质疑。 商辰禹盯着仪表盘和前方视野,紧握操纵杆缓缓下压。 直升机俯冲而下,螺旋桨带起剧烈气流,旋风吹向四周,碎沙、树叶、草皮、建筑垃圾被纷纷扬起。 几分钟后,飞机在一处稍微平整点的碎石上降落,机舱门打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从里面一跃而下。 这么大的动静让周围的动作全都停顿半秒,齐齐看了过来。 张主任还以为自己一夜没睡,眼花了。 “小…小商总?” 正和消防员抬担架的廖伟也愣住了,“商…总?” 商辰禹颔首,言简意赅:“她在哪?” 廖伟往前面一指:“那片废墟里。” 商辰禹心下一紧,撩开长腿疾步朝前走去。 “一,二,三!” “一,二,三!” 一声巨响,墙体终于被砸碎! 十几个消防员将压在女孩身上的水泥板抬开,将人小心翼翼抱到地上一块瘸了角的木板上。 “医生,辛苦了,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有个消防员小伙子浑身是灰,咧着一口大白牙冲南栀笑。 “我不辛苦,你们更辛苦。” 南栀举着吊瓶想起身,脚下一麻,眼看要跌回去,旁边的消防员眼疾手快正欲捞住,一只胳膊横过来,力道强劲,稳稳扶在她腰上。 “我来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南栀背脊一僵,定在原地,须臾后,她缓缓转过身,看见一张英俊深刻的脸。 商辰禹目光落在她灰印很深的膝盖,微微蹙眉:“麻了?” “嗯,有点,过会儿就没事了。” 商辰禹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把吊瓶交给消防员。 担架不够了,那女学生躺在木板上被抬着往临时救治点走,她转动眼珠子看向旁边给自己唱了一晚《孤勇者》的女人。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栀,你呢?” “我叫夏竹,姐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我也会记住你。” 那架直升机飞走了,开启了往返运送物资的循环模式。 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无边绚烂,照着男人疲倦发青的眉眼,不远万里,风尘仆仆。 南栀脸埋在他胸口,小声挣扎,“商辰禹,你放我下来,这么多同事看着。” “不放,”男人脚底的那双高制手工皮鞋蒙了尘,平稳地踏在乱石时,如履平地,“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养精蓄锐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他人。” “那我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叫我。” 南栀嗓音哑得厉害,也困得厉害,等被抱上迈巴赫时,她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商辰禹轻手轻脚将她放下,调低座椅,让她睡得舒适些。 蹲下身,一点点掀起南栀的裤管,看到她白皙的膝盖磨破了皮,血迹斑斑。 商辰禹瞳孔微滞,心疼地在她脸上亲了亲,拿棉签一点点清理好伤口,缠上纱布,俯身再次在南栀脸上印上一吻: “睡吧,宝贝。” …… 南栀是被余震惊醒的。 她抓掉眼罩,倏地睁开眼,下意识找商辰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睡在车里,阳光从半敞的车窗里照进来,有些晃眼。 另一侧座椅空无一人,上面放着打包的粥和油条,还有一张字迹笔力劲挺的纸条。 【我去现场了,你吃完再过来。】 南栀将纸条揣进兜里,漱了两口水,解决完早餐戴上口罩快步朝一中方向跑。 头顶有三四架直升机在盘旋,不断地空投物资,机身上橙色的“ShangyUn”LOgO十分显眼。 一中学校场外,昨晚搭建的临时救援帐篷变了样,扩大了四五倍,还增设了临时手术室,不只附大的医生,从别处又赶过来两支医疗队都在这里开展工作。 正在给伤员清理伤口的小桃看见南栀过来,笑着招手: “南姐,商总真厉害,把医疗设备都运过来了。” 张主任点头,“是啊,幸亏商总来了,不然这么多人受伤,我们真跟不上。” 南栀心有所感,抬眸朝不远处望去。 男人换了身迷彩服,手里拎着铁锤立在废墟上,正和武警消防一起救人。 “医生救命啊!我老婆要早产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抱着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南栀深深看商辰禹一眼,立即转头往临时手术室走,“把孕妇抬到这边!” ------------ 第九十章 破伤风? 手术很顺利,母女平安,但因为早产一个月,临时搭建的救援点只能做紧急手术和伤口缝合,后续的护理还要转移到别处。 商辰禹安排直升机将人送到临县人民医院。 这对母女俩刚被抬出去,新的伤员又被抬进来。 南栀连续做完两台手术,已经是下午四点,饥肠辘辘,还来不及喘息,又有伤员送来,断了条胳膊,大出血。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连着做了几台手术,南栀体力几乎透支,但现在伤员多,医生少,稍微耽误功夫可能就会流逝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她只能硬撑住。 小桃见缝插针剥了块巧克力往她嘴里塞,“南姐,先吃点垫垫肚子!” 南栀目光扫向巧克力外包装盒,这个牌子她认识,Sally WilliamS,南非国民品牌。 “噢,商总拿来的,好大一箱呢,每个医生都有。”小桃挤挤眼,“我知道,商总这是怕你饿着了,我们跟着你沾光。” 南栀囫囵将巧克力吞入腹中,唇角不自觉上翘,换了副手套, “就你话多,干活吧。” “好嘞~” 到了下午五点,进漓县的道路终于被清通,大型挖掘设备的加入大大提高了挖掘效率,后面救出的人因为埋的比较深,重伤者居多。 南栀配合外科医生完成手术出来,快要虚脱了。 小伙子的命保住了,但胳膊没保住,麻醉还没过,他被送出去时还昏迷着,不知道醒来后会有多痛苦。 每个人脸色都不好,南栀趴在临时卫生间里一通呕吐,胆汁在嘴里发苦,胃一阵一阵地抽疼。 头晕目眩之际,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张主任紧张的声音: “商总,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南栀心猛地一跳,立刻掬起一捧水冲了把脸,拉开洗手间的门。 天色已晚,帐篷外面阴风阵阵,沿路随处可见还没来的及掩埋的尸体,锯齿声、挖掘声、哭声振聋发聩,像电钻似的往脑袋里钻,让人神经刺痛。 隔着一道帐篷,她听到小桃的声音又起:“商总您到这边躺着,我马上给您缝合上药。” 廖伟在劝:“钢筋划得有点深,商总,您还是搭直升机回羊城医治吧……” 南栀无法控制地呼吸一滞,拔腿冲过去,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慌。 脚下不小心碰到桌腿,身子狠狠打晃了一下,她什么也顾不及,咬了咬牙踉跄几步奔过去,目光焦急地寻找商辰禹的身影。 外人看见的商辰禹永远光鲜亮丽,锦罗玉衣,矜贵风雅。 但南栀见过他很多次狼狈的模样:为了给她买抗过敏药冲进暴雨里被淋成了落汤鸡;在双捷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进涛涛洪水里,破窗救她,浑身淤泥,头发顶着枯树枝…… 又或者像现在,他身上那件沾满尘土的迷彩服全是斑斑点点的血渍,一头短发脏兮兮地贴在苍白的脸上,背部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发电的照明灯灯光惨白,给他整个人镀了一层破碎的凄美感。 “商辰禹……”南栀喉咙滚烫,却说不出话。 这几天不知目睹过多少生命的流逝,看见他伤势的刹那,南栀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落了一点回去。 虽然伤口很深,但不致命。 被叫的男人偏头看过来,狭长的桃花眸沉沉如山岚雾霭,疲惫,但一如既往,不见半分狼狈。 “南医生来了,那商总就交给你了,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众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在南栀埋头做手术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帐篷又搭建了几十个,病床增加了,药品增加了,各地的医疗支援队陆陆续续往这里赶。 直升机一趟又一趟地接重伤员往外送,忙不过来了,商辰禹果断动用了一批大型无人机。 像他这般身价的人,可以出钱,可以出力,没有几个会以身犯险去救人。 南栀敛了敛情绪,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衣服脱了,躺下。” “怎么躺?” 男人勾唇,双腿懒怠地搭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栀知道他是故意的,转头去推置物架,“趴卧。” 商辰禹笑了笑,动作利落地脱下迷彩服,里面一件白色薄t恤黏糊糊地贴在腹肌上,被他随手撕扯下来,甩到一旁。 南栀打开医药箱,余光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觑,劲瘦的腰腹,人鱼线性感分明,汗水顺着纵横的肌理一滴滴流淌进裤腰的沟壑里,画面太具冲击力。 “南医生,” 商辰禹静静盯着她,骨节修长的手指落在裤头的金属皮带上,唇角又翘了几分,漫不经心地问,“还要脱吗?” 南栀被他目光盯得身体一紧,眼神仓促地飘忽开:“暂时不脱了,趴好。” 男人乖乖照做,转身趴在床上,慢悠悠地说: “南医生,我怕疼,你动作轻点。” “……” 南栀看着他背后那条钢筋划过留下的骇人伤口,心潮翻涌, “怕疼不知道躲开。” “余震,一时没注意,水泥板突然砸下来,来不及躲。” 南栀拿起手术镊子,专注而轻柔地为他清理伤口,酒精渗透进破碎的皮肤组织,商辰禹嘶了声,背脊骤然紧缩。 “疼?” 南栀手上的动作一顿,前所未有的失了分寸, “要不要打麻醉?” 商辰禹趴在床上,转过半张脸看她,手肘支额,声音带着慵懒的哑: “南医生,虽然呢,我是你男朋友,但你不能假公济私,目前医用物资紧缺,麻醉还是留给别的伤员用吧。” 南栀抓起旁边一件干净的毛巾盖在他脸上,挡住他灼热的视线,“商总,那待会儿缝针你忍着点,别叫。” 男人默了半秒,意味深长地说: “你想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 南栀暗吸口气,屏气凝神,快速消毒完,给那道冗深的伤口缝针。 明晃晃的针头刺破皮肤,每逢一针,都能感受到商辰禹背部肌肉的微颤,好似在她心脏上震动。 和她以前做的手术比,眼前这台手术完全微不足道,却让她额头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好不容易逢完了,南栀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 “裤子脱了。” “干什么?” “打针。” “什么针?” “破伤风,伤口很深,预防破伤风梭菌感染。” “打哪里?” “臀…臀大肌…” 咔嗒一声, 轻微的金属皮带暗扣声响起。 南栀神经一颤,映入眼帘的是褪到一半的弧度,浑圆紧绷,像一张饱满的弓。 商辰禹脸上的毛巾早被扯掉,全程都在看她。 眼前的女孩拆出针管正在配药,面上冷静如常,表情控制的很好,但莹白的耳尖浮上了异样的绯红。 “还用往下脱吗?” “不……不用了,这样可以了。”南栀心虚地咽了咽喉咙,细声回道。 商辰禹鼻腔“嗯”出一声气音,耐人寻味道: “南医生,我怀疑你在故意占我便宜。” ------------ 第九十一章 没人会嫌弃 酒精在饱满紧绷的皮肤上轻轻擦过,下一秒,针头刺入,商辰禹闷哼一声。 针筒里的药水缓缓被推进去,南栀拔出针头,吞咽了一下,才恢复镇定地说: “自己摁着碘伏。” “你去哪?” 商辰禹完全不管,伸手扣住她臂腕往身边拽,南栀失去平衡,一膝跪到了他腿间,细长的针头差点戳进他背部,她连忙喊了句: “小心。” 这么多天的日思夜想,商辰禹早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深吻,但这里是灾区,里里外外都不适合。 他坐起来抱紧她,闭上眼,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没事,扎了也无妨,让我好好抱一分钟。” 天很热,男人的体温很烫,胸膛好似熔浆,烫得她手足无措。 没有衣服阻隔,南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砰砰砰,又快又重,仿佛随时要跳出胸腔。 他的短发沾了尘土,南栀见不得他这副‘落魄’的模样,嗓音放柔下来: “我去给你打水。” 商辰禹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太好,他松开她,抽掉她手里的针筒丢进垃圾箱,轻笑了声: “嫌弃了?” “不是,” 南栀心怦着,感觉心脏还在跟着他的频率颤栗,嗫嚅着缓缓道, “没人会嫌弃这样的商总。” 商辰禹眼睛一亮,再次扣住她手腕紧紧拥进怀里,“宝贝,你这样说,会让我更想吻你。 ” 南栀两手抵着他温热的胸膛,感觉他全身都在隐隐发抖,她红唇开了又合,细细轻喘: “辰禹,不可以在这里。” “我知道。” 商辰禹抱的好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深呼吸一口,松开,低磁的嗓音酥麻着她耳膜: “先欠着,下回再好好补偿你。” “……?”谁补偿谁?说的她好像很想被吻似的。 南栀抿了抿唇,苍白的脸颊泛起粉色,低头收拾置物架。 “半个小时后会过来两队医护人员和专业搜救队,我到时送你回车上。” 商辰禹盯着她,迷彩裤漫不经心地往上提,双手握住腰上的金属扣,咔嗒一声,扣住。 腹部的沟壑隐匿不见,他声音带着慵懒的哑, “你在车上好好睡一觉,要是睡不惯,我明天让人开辆房车过来。” “可是……” 商辰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们是要救人,但不让自己倒下,才能救更多的人。” 这句话南栀无法反驳,她已经累了一天一夜,精力快到极限,再来一台大手术,她即使有心也无能为力。 她没再说什么,刚转身,小腿一软,被男人眼疾手快扶住。 商辰禹眉头微拧,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担心地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南栀的脸色由白转粉,由粉转红,半晌憋出两个字: “……饿了。” 他眉心皱得更厉害,想责备两句又舍不得,最终叹了口气,无奈地揉揉她发顶: “别这么不爱惜自己,走吧,带你去吃饭。” …… 地震发生的第四天。 进入灾区支援的车辆越来越多,除了武警消防,还有许多爱心企业和志愿者过来送物资。 廖伟在帮忙梳理交通,一扭头,看见周季礼从车里下来,他一身休闲服,戴着鸭舌帽,除了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外,看不出多少车祸的痕迹。 随后下来的是白清欢,也戴着顶鸭舌帽,上身白色爱心 T 恤,下身搭配紧身牛仔裤,腿部线条纤长,脚底一双小白鞋,简单清新。 有蹲守的记者眼尖,立马扛着摄像机追了上去,闪光灯对着两人咔咔咔拍个不停: “周总,白老师,现在还有余震,是什么样的心情驱使你们现在过来现场?” 周季礼挺了挺胸,沉声道: “天灾无情人有情,我们当然不是来作秀的,是来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 记者又问:“那周氏集团打算捐款吗?” “当然,除了这次运过来的五百万生活物资和医疗用品,另外周氏还将捐款三千万用于漓县灾后重建。” 记者问白清欢:“白老师您呢?您会害怕吗?” “我当然会害怕,” 白清欢眼眶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但我在电视里看到这么多孩子被埋在钢筋混凝土下,饭都吃不下,太心疼他们了,我想,我一定要过来做点什么。” 记者咔咔对着她脸部来了几张特写,恭维道: “白老师您不但演技精湛,还这么有爱心,一定会收视长虹、万丈光芒的!” 白清欢双手合十,鞠躬:“谢谢谢谢,我先去帮忙发放物资,就不采访了。” 她拿了几瓶矿泉水,见人就发,“辛苦了,辛苦了。” 发到廖伟这,廖伟穿着迷彩服他们一时没认出来,公式化地说: “师傅辛苦了,喝点水。” “……”廖伟气笑了,目光直白地盯着周季礼,讥讽道,“你觉得商总会没准备水?” 他随手往不远处几个大帐篷一指,“瞧见没有,那里面全是,吃的穿的用的,你能想到的商总早就准备好了。” 看清是廖伟,周季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他送了不代表我不能送。” 廖伟逼上去: “周总这是什么意思?那份保证书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一下?” “我又不是来看南栀的,” 周季礼稳了稳心绪,衣冠楚楚,义正词严, “在大灾大难面前,人民利益高于一切,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攻克难关。我相信,商辰禹心胸不会这么狭隘。” “行。” 廖伟冷笑一声,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敢耍什么花招,别怪我不客气。” 白清欢怕廖伟再打人,伸手挡在周季礼前面,不屑道, “廖生,你充其量就是个经理,要训斥周总,你还不够资格。” ------------ 第九十二章 你配么 “谁说他没有资格?” 一道低沉的嗓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商辰禹从迈巴赫上下来,怕吵醒南栀,他关门的动作很轻,身上的迷彩服很脏,头发蓬乱,脚上的劳保鞋积了一层厚尘。 周季礼从未见过这样的商辰禹,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拥有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皮囊,即便如此“邋遢”的形象,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矜持气质依旧远胜任何顶流男明星。 “商总,不好意思,吵醒您了。” 周围的人连声致歉,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富家子弟,都说商家是豪门,这位商二公子不但出直升机,出钱出物资,掏钱请私人救援队,还和他们并肩作战挖了四天伤员,谁不敬重? 商辰禹微微颔首,点了支烟,似笑非笑地睨向周季礼,“我气量大不大,得分人。对你,我确实没什么气量。” 周季礼眼睑跳了一下,条件反射望向那辆迈巴赫,车窗贴了防窥膜,看不见里面,可他几乎笃定,南栀就在里面。 “商总,”周季礼心口有些酸涩,“上次在正佳广场,是我对不起南栀,不过,这是我和她两人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公报私仇对周氏下手。” “用不着我出手,明珠的娱乐公司一年内就会把周氏吞并。”商辰禹眉头轻轻一挑,弹了弹烟灰:“南栀现在是我女朋友,你说呢。” 听到这话,周季礼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面容覆上阴寒,不知是为明珠即将吞并周氏,亦或还是因为后半句。 “商辰禹,你非要赶尽杀绝?!” “孙权杀关羽,那叫赶尽杀绝,”商辰禹嘴角浮出一抹笑,咬着烟一字一句道,“周总,你配么?” 你配么? 你根本不配我出手。 周季礼气得脸色发青发紫,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他努力控制住情绪,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生意场上鹿死谁手,不到最后一秒永远不知道结局,人也一样。” “商总,这两样,我都不会拱手相让。” “……” 闻言,白清欢面如土色,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无情,这些天,她夜以继日地在病床前照顾,喂粥喂水喂药端茶倒水, 昨夜甚至被他压在洗手间…… 她以为他终于把南栀忘了,回心转意…… 事后她没有吃药,兀自想,要是有了,正好顺其自然结婚。 现在看来,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清欢的脸尴尬如火烧,她抬手压低鸭舌帽,又从跟随的助理那拿了几瓶水往远处分发。 天空被乌云笼罩着,仿佛一张巨大的灰色幕布,压抑而肃穆,大雨将至。 商辰禹后背斜倚着车门,指尖擎烟,迷彩服在风中翻飞,他看一眼周季礼,正要说什么,忽见小桃着急忙慌地跑来,立即丢了烟蒂,上前拦住: “找南栀?她才睡一个小时,再等等。” 小桃目光十分焦急,口里喘着气,急得话都快说不完整: “孕妇被压断一条左腿……还羊水栓塞……医生都束手无措……南姐上次配合丹尼尔完成过一台羊水栓塞手术,她有经验……” 颠倒错乱的词,商辰禹听明白了,转身几步拉开车门委身坐进去。 迈巴赫隔音不错,旁边的女孩阖眸靠在副驾驶座椅上,没被吵醒。 呼吸清浅,秀眉微微蹙起,才几天时间瘦了一大圈,长长的睫羽如雏鸦,以前饱满红润的唇瓣也有些干.涩。 商辰禹心疼地轻抚她鬓发,嗓音温柔至极:“bb,醒醒。” 南栀太困了,不悦地蹙紧眉头,迷迷糊糊地说:“别吵。” “bb,”商辰禹万分不想将人叫醒,俯身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指腹捏她粉粉的耳尖,低磁的音色如嘶语喃呢,“有个孕妇羊水栓塞了,小桃过来叫你。” 这个词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南栀倏地睁眼,短短几秒,眼神迅速恢复清明,“我现在过去。” “先吃点东西垫垫。” “来不及了。” 南栀从车上跳下来,一边向小桃询问情况一边疾步往临时救援点赶。 身后,周季礼出声叫住她,“南栀!坐我的车,我送你过去。” 南栀愣了一下,迟钝地回头,周季礼已经跑过来,急切地说: “栀栀,堂哥在我酒里偷偷下了拉莫三嗪,我是受害者,那些狂躁的表现并非出自我本意。” 小桃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周…周总,你堂哥是不是想夺你的位置?” 周季礼点头,“栀栀,这件事目前我只告诉过你——” 话音戛然而止,迈巴赫在他脚边急刹,几乎要碾到鞋跟,周季礼条件反射往后退。 商辰禹摇下车窗看着南栀,“上车。” “好!小桃,上车。” 车子咆哮着冲进坑洼不平的土路,向救援点疾驰,南栀在看见周季礼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直至虚无。 她收回视线,给丹尼尔打电话,这会儿瑞士还没天亮,她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接。 万幸的事,丹尼尔接的很快,“小南,怎么了?” “老师,有台手术需要您实时指导。” 虽然上次全程参与过,事后丹尼尔还特意给她推演分析了整台手术,但每个人情况不一样,身体状况不一样,手术过程千变万化,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不敢拿生命开玩笑。 丹尼尔爽快答应:“开视频。” 听说有孕妇同时做截肢和剖腹产手术,还羊水栓塞,蹲守在灾区的各大电视台和自媒体纷纷将镜头对准手术室,开启直播。 “电视机前和手机前的各位观众,大家好。这位孕妇今年二十八岁,叫沈伊娜,在废墟下被埋四天三夜,还能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由于被埋时间太长,她左腿的组织细胞已经坏死,只能截肢,孕妇身体非常虚弱,几乎奄奄一息,好在腹中胎儿还算正常。” “据附大的张主任介绍,截肢手术将由i医院的王主任亲自操刀,剖腹产手术则由我们附大的南栀医生主刀,这位南医生相信大部分网友都不陌生,两个月前在商航8633上成功救下过一名早产孕妇,经验颇丰。” “本次手术她恩师丹尼尔.亨利将全程在线指导,让我们一起来见证奇迹的再次降临!” 不到几分钟,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破两百万。 【沈伊娜加油!!双手合十.igp】 【南医生加油!!双手合十.igp】 【愿国家无灾无难,愿孩子健康平安!!!】 ------------ 第九十三章 我家 摄像机外围是从附近赶过来的一圈群众,这些人大多数是伤员,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头上缠着纱布浑身是血,明明自己还破破烂烂,却不约而同为手术室里的孕妇胎儿祈祷。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数以秒计地飙升, 三百万, 五百万, 一千万,三千万…… 南栀进去的半刻钟后,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急刹在十几米开外,车还没停稳,周季礼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跳下来,推搡着往人群里挤: “让让,麻烦让让。” “你谁啊?别抢位置!再说了手术室的帐篷关着,里面什么也看不到,挤什么挤。” 周季礼大言不惭:“主刀的南医生是我朋友,我站前面给她加油。” 商辰禹眯了眯眼,迈开长腿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周总。” 周季礼一回头对上商辰禹似笑非笑的脸,咽了咽口水,嗫嚅着问:“什…什么事?” “周总刚才不是说,不是过来作秀的。既然来都来了,不救几个人怎么说的过去。”商辰禹眼中笑意更浓,“走吧,周总,带你去那边废墟看看。” 这样的笑,让周季礼不由打了个寒颤。 但周围全是镜头,大到CCTV小到网络自媒体,露怯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周季礼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去。 “商总,我车祸刚出院,搬不了重东西,只能给你们打打下手。” “当然,你在旁边递递工具就行。” 商辰禹人高腿长,天阴沉沉的,光线不好,转眼就转过一栋半塌的教学楼,周季礼跟着跟着警惕地停住脚步,回头望临时救援点的方向,不安地问: “还有多远?” “不远,这片区域都挖完了,现在消防武警都在那边救人。” 周季礼沉默半晌,又回头望了望熙熙攘攘的救援点,最后重新跟上来。 地上全是碎石瓦砾,他走得很慢,刚拐过那半扇墙壁,后颈忽然被人拽住用力一拉,紧接着一拳重重朝他唇角挥去! 周季礼闪躲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直接摔倒在地。 “啊!” 周季礼惨叫一声,涨红着脸一把抓起地上的石块,勃然大怒道:“我艹你丫的商辰禹,你他妈抢了我女朋友,还有脸打我!” 商辰禹唇边依旧挂着薄薄笑意,双眸却如一片结冰的湖面:“打的就是你!” 到了这个身份,收拾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但今天商辰禹压根不想放过他。 那天在南非听廖伟说,这畜生要强吻南栀,他就想揍他了。 他猛地一脚踹在周季礼胸口,力道之大,只见周季礼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地上,翻滚出数米。 肋骨似乎断裂了。 周季礼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疼得甚至连呻吟都无法发出。 “给你签保证书,那是南栀念着旧情可怜你,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滚回医院老老实实待着吧!” 商辰禹接过廖伟递来的湿巾擦干净手指的血渍,声音宛如坚冰, “以后要是再敢打她主意,周家不用在羊城出现了。” …… 抢救一直整整持续了十个小时,好在孕妇是A型血,有备用血浆。 南栀被小桃搀扶着从手术室出来,脸色苍白,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内脏,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突然一黑,在跌倒前,落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南医生!” “医生你没事吧!” “医生你辛苦了!” “您救了一对母子,真了不起!” 耳畔响起关切的声音,南栀不想睁眼,感觉到自己被商辰禹抱举了起来,软软地趴在他肩上,模模糊糊进入梦乡。 直升机盘旋着离开漓县上空。 商辰禹担心衣服膈着她,脱了迷彩服换上一件宽松的T恤,捞过她重新抱在怀里,死死的,紧紧的。 他心疼坏了,低头一次一次亲吻她柔软的发顶,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孩手背挂过营养针后贴的创口贴。 “你说你傻不傻?救人差点搭上自己性命。” 南栀什么也没听见,窝在他的怀里,嗅着他颈间的气息,脸色不再像刚才那么苍白,暖乎乎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猫咪。 羊城华灯初上,万千霓虹灯照射在街头巷尾,珠江上空在放烟花,震耳欲聋,掩盖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南栀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满室漆黑,脑袋枕着一只僵硬发麻的胳膊。 她一动,靠在床头合衣假寐的商辰禹便醒了,低头看她的脸: “好点了没?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南栀人还迷糊着,没多少力气,细声细气地问:“这是哪?” “你猜。”他边说边摁亮一盏微弱的米黄色床头灯。 光线昏庸,南栀睁眸看一眼,摇了摇头,又累又困,浑身都懒得动,脸在他胳膊上蹭了蹭:“怎么不在灾区?” “回羊城了。”怕她闹脾气,又补了句,“你们附大医疗队都撤回来休整了,要不然,铁打的身子都要熬废。” “喔……” 南栀确实累极了,翻了个身,想要起来。 商辰禹率先起身,单手撑在床头,俯身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去吃点东西。” 南栀点头,意识逐渐清醒,重新打量一眼房间,深灰色的地毯、深木色的家具,深绿色的窗帘,低调奢华,简单但很私人气息很浓,完全不像酒店。 她打了个激灵,腾地坐起来瞪大眼睛:“这是……?” “我家。”商辰禹从身后拥住她,眷恋地蹭了蹭,“看你睡着了,就抱回来了。” 什么?! 南栀如雷轰顶,跳下床,一副做贼似的表情,鞋子也顾不得穿慌慌张张往外走,“我我我我要回去。” 商辰禹知道自己没经过她同意就擅自将人留宿,有点不尊重人。 但他当时真没别的想法,只想让她好好睡一觉。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蹲下来给南栀穿鞋,又从衣柜里找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这是我的房子,爸妈都不住这。你先休息会儿,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去。” ------------ 第九十四章 商总还是正人君子 听到这话,南栀明显暗暗松了口气。 虽与商辰禹父母在公共场合见过几次,他们对她很好,但现在她的身份是商辰禹女朋友,还未正式登门拜访便留宿的话,总归不太好。 她放慢了脚步,狐狸眸扑闪着,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这间卧室,除了床和沙发,没有多余家具。 “这里很少住。” 商辰禹摁亮全屋的灯,他在南栀睡觉时沐浴过了,穿着件雪白衬衣,头发蓬松地往后拢,好看的额头眉眼全露出来,眼下还有些乌青,但丝毫无损他的英俊。 南栀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在漓县那身,不过脸、脖子、手都干净清爽,应该被他擦过了。 “不是不想给你换,”商辰禹牵住她的手来到客厅,笑着解释道,“怕你醒来以为我又趁人之危了,虽然呢,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 南栀眼尾上翘,揶揄他一句,“没想到商总还是正人君子。” 男人眉眼全是笑意,低眸瞧着她,女孩刚从床上起来,一头长卷发有些凌乱地散开,却显得俏皮可爱,他撩起勾到耳后,坏笑道, “可商总不想当正人君子,要是南医生不介意的话,本人非常乐意伺候南医生现在去,沐浴更衣。” “你……” 南栀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撅着小嘴哼了声, “我走了。” 商辰禹不让,拽住她在客厅沙发坐下来,柔声诱哄着说: “陪我吃完饭再回去,饿了。” 随着他这声“饿了”,南栀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看了看手机,午夜三点半。 “这个点有餐厅送餐?” “我做的,皮蛋瘦肉粥,要不要尝尝?” 南栀有些意外:“商总还会熬粥?” “会的不多,不过,为了你可以学。” 南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那么娇气。” 商辰禹不逗她了,将她从身上抱下来,放在沙发上:“乖乖坐着,我去厨房盛粥。” 起身时带动伤口,拧眉轻“嘶”了声。 南栀听到了,清楚他后背的伤还未痊愈,连忙起身担心地说:“疼吗?你别动了,快坐下吧,我去盛。” “这点伤算什么,” 她眸中的担心落进他眼里,商辰禹感觉到自己鼻腔发酸,眼角刺痛,心想,有生之年能在这位心心念念的姑娘心里有了点地位,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咽下鼻中的酸涩,笑着看了她一会,抚了抚她凌乱的发,拖长声音说, “听着,你男朋友永远不需要你伺候。” …… 两人喝完粥,商辰禹牵着南栀从电梯下来,这栋小区安保措施很好,一梯一户,进出小区和电梯都要刷卡,住着不少明星。 巡逻的保安见到商辰禹出来,立即躬身问候,“小商总好。” 深更半夜不回家从还被人看见了,南栀有点不好意思,往他身后躲了躲。 商辰禹握住她的手,大方介绍:“我女朋友。” 保安赶紧道:“您好。” 南栀迅速调整表情管理,微笑点头:“你好。” 两人坐进车里,商辰禹打开空调,看着她:“等会儿给你办张门禁卡。” 南栀扭头,目光转向车窗外,傲娇道,“我下次又不过来。” “那可说不准。” 商辰禹待她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子,路上没再说话,车厢里响起轻缓的音乐声,午夜的街景流转变换,南栀靠着座椅困意汹涌,眼皮一阖又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南家别墅外的草坪里,看一眼手机时间,四点五十,起码停了半个小时。 “怎么不喊醒我?” “舍不得。” “……”南栀顿了一下,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你路上开车慢点,别飙车。” “还有呢?” 商辰禹同时下车,长腿绕过车头,来到南栀身侧。 羊城的夏天总是天亮的特别早,不远处邮轮灯火璀璨,江风吹拂她的长发,肤白胜雪,晶莹肌骨,美极了。 南栀被他看得脸红,小声问,“什么?” “女朋友,你忘了亲我。” 话落,商辰禹托住她后脑勺,砰的一声,压着她紧贴在车门上,低头吻住她水润的唇瓣。 南栀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勾着他脖颈,自觉地回应。 良久后他松开她,深深地吸气,压住自己的欲望,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下, “宝贝儿,明天你休息,好好睡一觉,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 第九十五章 反了天了 怕吵醒家人,南栀开门的动作很轻,蹑手蹑脚进屋换鞋时,发现客厅里坐着个人。 天还没完全透亮,屋内光线很暗,南凌阳的脸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南栀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刚才有没有看见他们在外面亲吻,她顿了下,轻声打招呼:“爸,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南凌阳从沙发里起来,揉揉太阳穴,黑着脸训斥道, “你当医生我们本来就反对,现在还偷偷跑到漓县,那里死了那么多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和你妈怎么办?你弟弟怎么办?你有没有一丁点考虑过你的家人?” 本以为南栀到外地出差了,直到昨天看直播,才发现女儿竟然在灾区。 “爸,”南栀垂下脑袋站在玄关前,轻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 南凌阳越说越怒,拔高声音, “你弟弟才多大?家里欠着那么多债,他不指望你指望谁?你难道还想把这些债将来给他背?!” “……” 南栀瞪大眼睛,无法控制地呼吸一滞。 半晌后努力扯出一抹笑,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我原以为您在担心我,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这不是在担心你是什么?” 南栀吸了吸鼻子,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我再说一遍,您公司的事我不管,那些债是您决策失误引起的,这件事您得自己解决。我会负责家里的生活开销和漾漾的学费,其他的,抱歉,无能为力。” 南凌阳气得手捂胸口:“你给我站住!” 雕花的胡桃木楼梯蜿蜒向上,回荡着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走到最后一阶,南栀站定,回首,居高临下地看他: “爸,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吧。” 卧室门关闭前,听到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上来。 “翅膀硬了,女大不中留,不中留啊,反了天了……” …… 南栀再醒来时,是下午了。 敞开的窗户白色窗纱缥缈,花园里的两棵玉兰树长过一楼,树枝影影绰绰,外面似乎在下雨。 靠在床头发了会呆,拿起手机,有好几条应莺发来的消息。 【宝宝,你回来了吗?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新闻镜头里好多缺胳膊少腿的,看着好吓人。】 【昨天那场手术直播的观看人数破亿,宝宝,你爆了!微博和抖音的前十个热搜,五个都和你有关(๑•̀ㅂ•́)و✧】 南栀没想过进娱乐圈,对火不火的完全不感兴趣,视频也懒得搜,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给她回信。 【昨晚回来了,手术成功是老师的功劳,我全程都在按他的指令操作。】 应莺秒回:【累坏了吧,那你这两天好好在家躺着,明晚我给你带好吃的。】 南栀:【不用,明天应该要上班了。】 应莺:【你就是个工作狂,漓县那边的救援工作结束了吗?】 南栀:【救援进入尾声了,后续重点是灾区防疫和重建。】 两人闲聊了会天,应莺说张杭慕找她有事,晚点聊。 南栀随手点开新闻,看见热搜第一是:#商家向灾区捐款三亿# 她切回微信给商辰禹发消息:【醒了吗?伤口记得换药。】 消息刚发出去,她又撤了回来。 在漓县待了这么多天,商辰禹手头肯定积压了很多工作,这会儿应该很忙。 南栀所料不错,商辰禹一身衬衣西裤端坐在会议室的老板椅里,眉头蹙着,会议一波接一波,从早上开到现在。 手机震动一下,他扫了眼,点开置顶对话框,看到的是条撤回记录。 底下正在汇报的高管偷觑了眼,瞥见老板椅上的男人眉眼明显舒展开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暗想,应该不用挨骂了。 商辰禹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忍不住问: 【撤回的什么?宝贝是不是想我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去接你。】 南栀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了个身:【没什么,叫你换药,你现在不忙么?】 商辰禹抬眼睨了下秘书,示意会议加快进度。 【不算忙。】 过一秒,他又补了句:【晚上的时间都是你的,你帮我换好不好。】 “……” 南栀心里一紧,脑海里自动浮现男人宽阔温热的后背,性感的腰窝,以及微微半褪的迷彩裤上那饱满紧翘的肌肉…… 双腿不自觉夹紧薄被,南栀脸颊滚烫一片,晃了晃脑袋,甩掉满脑子黄色废料,扭捏地打去几个字: 【我再睡会儿,你忙吧。】 她砰的丢下手机,逃也似的爬起来冲进洗手间。 站在花洒下,流水潺潺,南栀闭眼想,最近是不是雌激素分泌过高,居然开始胡思乱想了。 冲完凉换好衣服出来,楼下客厅响起南母兴高采烈的说话声,家里来客人了。 南栀转到楼梯口,看见沙发里坐着位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斯文儒雅,是上次相亲的顾长卫。 “小栀醒啦,快下来。”南母心情很不错,“我本来早就想去叫你的,人顾教授说你在灾区辛苦了,让我别喊。” 顾长卫站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南医生辛苦了。” “我昨天看直播,才知道你去了漓县。今天突然造访有点冒昧,希望不会对你造成打扰。” 来者是客,南栀不好说什么,随口问了句: “顾教授今天没课?” 顾长卫摇头,笑了笑告辞,“看到你安然无恙回来我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休息,我走了。” 南栀颔首,客气道:“谢谢关心,慢走。” “嗳,顾教授,你再坐会儿啊,我在给你煮咖啡呢。”南母着急挽留。 “不了,伯母,还有个实验要跟进。” “小栀,那你去送送顾教授。” 南栀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我送你。” 顾长卫回眸,看着南栀的眼睛,轻轻扬唇一笑: “好。” 屋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没再说话,撑着伞一前一后穿过门口那条潮湿的青石板路。 南栀忽然心有所感,伞檐微微上移,看见不远处停着辆熟悉的迈巴赫。 路灯早早亮了,昏黄色光线晕开,勾勒出雨丝斜织的光影。 车窗没有关, 隔着茫茫雨幕,商辰禹目光遥遥锁在她与顾长卫身上…… ------------ 第九十六章 会如何看我 顾长卫自然也看到了,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儒雅的人,撑着长伞转头看南栀,俊逸的脸庞带着笑意,瞧不出一丝情绪: “南医生请留步。” 南栀目光从商辰禹脸上收回,抬手抚了下光洁的臂,她穿了条无袖黑裙,裙摆到膝盖处,底下露着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长发随意挽着,身姿娴静柔美。 这条裙子是Chanel前年的款,款式简单日常,上次原本想把这些高定都打包二手处理的,应莺说卖不了几个钱就留下了。 “顾教授,慢走。” 南栀站在一块四四方方的青石街上,大大方方朝他挥手。 顾长卫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没再看迈巴赫里的男人,上车走了。 江风吹斜雨丝,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果木花香。 南栀在温潮的风中站了会儿,看见商辰禹推开车门朝她大步走来,他没打伞,远处天色泛青,飘落些细雨洒在他额发和肩头,颀长挺立的身形走在雨中,像一幅朦胧的油画。 南栀赶忙快走了两步,高高举起伞,盖过他的头顶。 商辰禹从她手里接过伞柄,另一只手顺势覆在她后腰将人往怀里带,垂着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她: “和你上次相亲那位?” “你怎么知道?”南栀仰起脸,美眸流转。 “……”商辰禹缄默半秒,横在她腰上的手臂缩紧,哑着声问, “让他去你家,不让我去,是不是看上了?” 雨水淅沥四溅, 南栀踮起脚尖,葱白的手指拂去他头发上的雨珠,轻笑一声, “商总,你这是在吃醋么?” 这么多年看着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周季礼身后,如今又亲眼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言笑晏晏,商辰禹的心如同被人按进了水底,发着闷,呼吸不畅。 他知道自己不该生出这么强的占有欲,可控制不住。 “我要说是,你会如何看我?”男人黑眸盯着她,不动声色地问。 话落,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辰禹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点点松开,桃花眸中浓云环绕,若无其事道: “走吧,去吃饭。” 下一瞬,南栀忽然攥住他衬衣往下拽,闭上眼,唇瓣贴了上去。 商辰禹触电似的怔住,黑伞从手里滑下去,坠落到青石台阶上,几滴凉丝丝的水珠滴进后颈,南栀下意识“哼”了声,睁眼。 重心骤然腾空, 男人反守为攻,俯身托抱住她大步往车里走。 后车门被拉开,南栀被丢进后座,弹起,头顶差点磕到车顶。 “商……” “总”字还未出口,廖伟陡然被后座的动静打断,眼神丝毫不敢乱瞟,轻咳几声,麻溜连滚带爬下车,滚得远远的。 车门砰的一下震颤得剧烈,商辰禹压上来。 他吻她发了狠。 南栀身上那件无袖裙成了方便他作案的工具,半堆在腰间。 她两只手被商辰禹压在头顶,脖颈冒出薄汗,明知贴了防窥膜,依旧怕母亲从别墅里出来看见,又羞又急, “辰禹……不可以……” 细微的喀嗒一声,黑色蕾丝Bra被解掉,看得商辰禹口干舌燥,气血翻涌。 “你就是来勾我命的。” 商辰禹深吸一口气,复又吻了上去,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刻进骨髓。 就在南栀快要……时,男人忽然松开她,体贴地帮她整理裙子,难耐地说: “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在这里委屈你。” “……” 南栀的脸红得不像话,双手绕到背后扣搭扣,嗔恼地瞪他一眼, “商总这是得了便宜卖乖。” 商辰禹被她骂得勾了勾唇,垂下脸啄她的唇角,脖颈, “怎么办,谁让宝贝怎么亲都亲不够。” 见她裙子复回原样,他从储物箱里拿了烟盒打火机, “我下去抽支烟。” 至此,关于“为什么不让他进屋”的话题两人谁也没有再提。 …… 晚上六点半,南栀被商辰禹牵着出现在饭店。 一屋子的人,除了明珠,南栀都不认识,但全都起身朝他们热情地招呼。 “辰禹,你可总算来了。” “嗨!南大美女,久仰大名,快请入座。” “栀栀姐!” 商辰禹一个个斜瞪了过去:“别吓着她。” “吆,到底是千辛万苦追来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在嘴里怕化了,辰禹,可以啊。” 靠窗的男人哈哈大笑,他身侧坐着位穿旗袍的佳人,妆容艳丽,南栀看过她的电影,是个当红女明星。 商辰禹不搭理他,不紧不慢的给南栀介绍:“萧行,他爸管影片发行的。” “萧总好。”南栀客客气气道。 “叫什么萧总,多见外,”萧行搂着女明星的腰,“叫萧行,萧哥都可以,南大美女,你要是拍电影,我保证你的片子一刀不切。” 商辰禹骂了句:“滚。” 他接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对,“荆晏, 黎玖,上次你在京城发烧,请的私人医生就是他们家的。” 南栀微微躬身:“给两位添麻烦了。” “都是自己人,甭客气,以后多见几次就熟了。” 怕她拘束,商辰禹让南栀坐在明珠和自己中间,明珠笑嘻嘻地给她倒茶,“放心吧,栀栀姐,这几个人都很好相处的。” 席间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地缘ZZ、经济发展、国际形势,这样的场合,明珠和那个女明星都是陪衬,南栀插不上多少话,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 走进去,看见白清欢对着镜子在补妆,大约没想到在这儿会碰上,两人皆是微微一愣。 白清欢手一抖,口红擦过嘴角在脸上划出一条红线。 南栀跟她以前没怎么说过话,现在更没必要。她拧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听到白清欢在旁边说: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南栀抬起脸,在镜子里扫她一眼,低头继续洗手。 白清欢从盥洗台上的手拎包里翻出湿纸巾擦掉脸上口红,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南小姐,你能不能让商总放季礼一码?” 南栀洗完手,抽了张纸巾擦干,扔进垃圾桶里。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白清欢身上,冷冰冰地说: “周季礼的事与我无关。” “你不是喜欢他很多年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 “谁说我喜欢他了,” 南栀潇洒地撩起一缕长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以前那是我瞎了眼。” ------------ 第九十七章 洗手间在长廊尽头,经过一间包厢时,房门半掩,里面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有个拎不清状况的人问: “周总,最近应酬怎么都带着白影后,你女朋友呢?不怕她吃醋?上次在商家宴会上见过南小姐一次,可谓惊鸿一瞥啊。” 周季礼原本车祸还未痊愈,昨天又被商辰禹揍了一顿,雪上加霜。 但今晚的应酬实在推不开,再加上商辰禹放话要吞并周氏,旁边还有个堂哥虎视眈眈,只能硬着头皮从医院爬起来赴约。 他知道商辰禹言出必行,打算尽快把旗下主要业务转移到沪市,留下羊城的一副烂摊子丢给堂哥。 心里到底气南栀的无情,周季礼倒了杯温水吃药,语调闲闲地说: “齐总,南家快破产了,玩玩可以,真当女朋友就上不了台面了,我不带女明星难道还带她?” 旁人哈哈大笑:“看来是被周总玩腻了。” 另一道严肃点的声音响起: “周总,听说最近你旗下不少艺人往明珠娱乐那边跳槽,有这事吗?” “这都是空穴来风,明珠娱乐才刚成立不到半月,那疯丫头正忙着拍电影进好莱坞,哪有功夫培养艺人。” “行,那我知道了,发行的事周总您放心,来,大家一起碰一个。” 这些话要放在以前听到,南栀肯定会伤心生气难过,但现在心如止水,无论周季礼扔多少石头,也泛不起波澜了。 她面色平静地经过包厢,迎面撞见商明珠和萧行的女伴EChO。 “栀栀姐,走,让他们几个男人聊,我们逛商场去。” “好,那我陪你们。” EChO上下扫视一眼南栀身上的裙子:“这是前年的款吧,商总对女朋友这么小气?” 商明珠怼道: “放心,我二哥对栀栀姐绝对比萧行哥对你大方,萧行哥的女朋友三天两换,从来都没超过二十五岁。大明星,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下个月就满25了吧?” EChO一愣,大概没想到明珠会这么向着南栀,在娱乐圈混着,早就能屈能伸,她讨好地挽住明珠胳膊,笑眯眯地说: “你这张小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接着又真心实意夸赞南栀:“南小姐穿这身真好看。” 点头之交,犯不着为了一句话翻脸,南栀只说了句,“EChO,衣服虽然是前年的,但我并不自卑。” 闻言,EChO脸色僵了僵,重新打量她。 眼前的女人眉如翠羽,眼若秋波,既明艳又清冷,矛盾的特质成就出她身上令人过目不忘的美。 饶是在娱乐圈对美女司空见惯,EChO也不禁暗叹,难怪小商总会看上。 女人都喜欢珠宝化妆品衣服,三人走进一间珠宝店,柜姐忙不迭上前恭恭敬敬问好。 “商小姐,请问需要清场吗?” “不用,随便看看。” 明珠附在南栀耳畔,悄声说: “栀栀姐,二哥不是给了你一张黑卡吗,你别给他省钱,看上啥买了就是。” 南栀想起自己从来没给商辰禹买过礼物,今天正好有时间,她拍了拍明珠的肩,笑道: “我去三楼转转。” 明珠在试戴手链,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声嚷嚷道: “三楼都是男士用品。” 旁边的EChO挤挤眼,碰了碰她胳膊:“给你哥买呗,这还用问。” ------------ 第九十八章 给他的礼物 “栀栀姐,想要选什么礼物?我帮你参考。” 明珠一听南栀要给商辰禹送礼物,眼睛一亮,手链也不试戴了,笑嘻嘻地跟上来挽住她手。 南栀想了一下,钱夹、皮带、领带、袖扣、男士香水……这些商辰禹都不缺。 其他的嘛,她脑子宕机半晌,什么也想不起来,作为女朋友好像有点不合格。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眨眨眼:“你哥喜欢什么?” “喜欢你呀!”明珠脱口而出。 “……” 商场的空调打得很低,手臂凉飕飕的,南栀却突然感觉脸颊蓬热,她又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轻声问: “别的呢?” 明珠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最后说: “他好像没有特别中意过某一样东西,没和你在一起前,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剩下一点时间用来应酬和健身了,他比较爱好赛马。” 说到这,她蓦地顿了一下,担忧地看向南栀: “栀栀姐,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无趣的人?” 南栀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啊。” 她又不是青春期的小女生,爱玩爱闹,更看重的是两人性格和三观的契合度。 显然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商辰禹都非常优秀,更重要一点,她知道自己也喜欢他。 上次在京城发烧,人迷糊着,刚才在车里她是清醒的。 裙子被褪到腰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炙热的手掌在肌肤上游走,那样浓烈地吻她,她半分没有抗拒的意思。 只有喜欢,只有心悦,才会迷恋肌肤相贴的温度,耳鬓厮磨的温存。 明珠没发现她异常红透的耳尖,还在刨根问底,怕自己一句话把二哥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吓跑了: “栀栀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南栀非常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份喜欢,牵了牵明珠的手: “走吧,咱们去买马鞍。” “哇,这个礼物他一定会非常喜欢~” …… 商辰禹站在包厢门口抽烟,一见南栀和明珠过来,立马掐灭烟蒂迎上去,牵住南栀的手。 “怎么去这么久?” “咚咚咚咚,”明珠献宝似的高举起手提袋,眉飞色舞,“哥,快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商辰禹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又落回南栀脸上,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臂时,皱了皱眉,想脱外套给她披上,发现身上只穿了衬衣。 “给你点了盅花胶人参鸡汤,进去趁热喝,我去车里拿外套。” 接着转身吩咐服务员:“去把包厢温度调高点。” 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陡然对上商辰禹的目光,当即红了脸,毕恭毕敬地说: “好的,商总。” 听到动静,包厢里几人走出来。 EChO视线看向明珠手里的袋子,找补地笑道: “栀栀,你给商总买的什么?快给我们看看。” 商辰禹满心怕南栀冻着,昏了头,连廖伟也忘了,正打算亲自去车里取外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转头看南栀,眼里有幽深炽热的火光。 女孩双手抱臂,冲他笑得明媚: “在袋子里,自己看。” “吆,让我猜猜是什么宝贝,”萧行起哄,“我猜是西装!” “我猜是手表。”荆宴跟着起哄。 “不对,手表哪用得着那么大的袋子,不是西装就是皮鞋。” 明珠干脆把袋子摆到地上,打开,露出里面一副黑色高级真皮马鞍。 “卧槽!好家伙!居然是马鞍,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啊,南大美女,这礼物送他心坎上了。” “辰禹,太他妈羡慕了!” 商辰禹满心感动,俯身拾起袋子,拍了拍袋子底下的灰,拇指摩挲着马鞍的纹路,久久不语。 南栀轻轻扯了扯他的衬衣袖扣,眼睛捕捉他眼里的神色,细声问: “喜欢吗?” “喜欢!” 商辰禹捧住南栀的脸用力地亲: “你送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萧行和荆宴在那吹口哨,夹杂着尖叫、掌声: “辰禹你悠着点啊,小心上头条,商二公子色字迷心,当街强吻美女!” “滚。” 商辰禹牵起南栀的手腕往外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远处,周季礼陪同客人从包厢出来,恰好看见两人手挽着手在前方走过,灯影绰绰,南栀仰头盯着商辰禹,唇角漾着笑,眼里有他从未见到过的亮光。 “周总,事情先这样了,咱们改天有空再聚。” 周季礼如同老僧入定般,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两道身影进入电梯,直至消失。 “周总?周总?” “噢……”周季礼失魂落魄地收回眼,呼吸一滞,扯松领带问,“齐总,您刚才说什么?” …… 已经过了九点,加之下雨,大部分商铺开始闭店清点。 伯乐竞技俱乐部的老板带着几名经理早早等候在门口。 迈巴赫驶近,廖伟下车为商辰禹打开车门,商辰禹牵着南栀下车。 咚—— 咚—— 一双纤细的黑色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地刹那,雪白的足背弯起优雅的弧度。 老板上前微微鞠躬,引手探路:“商总,晚上好。” 商辰禹颔首:“新买了副马鞍,你让人换上。” “好的。” 南栀跟着他们往里走,听到几个服务生在后面窃窃私语。 “这女人谁啊?好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商总带女人过来。” “像商总这种身份,一般都是联姻,我猜多半是哪位高.官的女儿,奇怪,最近也没见媒体报道过商总的婚事啊。” “该不会是哪个女明星吧?” 俱乐部老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后面立马噤了声,老板带着他们来到马场,彬彬有礼地问: “商总,还是那匹Gardenia吗?” 商辰禹点头。 “好,我这就让人牵过来。” 老板拎着袋子走了, 南栀望着空荡荡的跑马道,靠近商辰禹一步,似笑非笑地问: “Gardenia?” 商辰禹狭长的桃花眸里全是风流,拇指从她手掌的骨节抚过,指腹一点点烫着她的皮肤,勾着唇角,确认她的想法: “嗯,就是栀子花。” “……” ------------ 第九十九章 我教你 这么温柔的名字,南栀以为会是匹小马驹,牵过来一看是匹高大的成年骏马,鬃毛闪烁着幽光,如新雪般洁白,四蹄有青灰色的斑点,身形矫健有力。 “你管它叫栀子花?” 南栀笑着伸手去抚摸顺滑的马背,转头看商辰禹。 话音未落,白马骤然嘶鸣一声,旋即两腿直立起来。 “小心!” 商辰禹连忙将南栀护在身后,警告地拍了拍马儿的脖子, “它性子并不温顺,陌生人近不了身。” 那马儿被主人一拍,立马温顺了,放落前蹄,脑袋垂下来,低眉顺眼地瞟了南栀一眼。 商辰禹见南栀脸色还好,俯身亲了亲她的面颊,嗓音勾着蛊惑: “想不想试试?我会保护你。” 这么漂亮的马儿,凭谁看了都心动,南栀心底早已雀跃不止,扫一眼身上的裙子和高跟鞋,放弃了。 “算了,我看你骑吧。” “想和宝贝一起。” 商辰禹说着拦腰捞起她双腿,让她侧坐在马背上,自己踩着马镫一个华丽的翻身自然而然地圈住她。 “会骑马吗?” “不会。” “我教你。” 马蹄在地上前后踏了两步,甩了甩马尾,吓的南栀脸色一白紧紧拽住缰绳,商辰禹轻笑了声,薄唇贴到她发顶亲了亲, “别怕,宝贝。” 他两腿一夹马肚,白马跑动起来向前奔去。 无星无月的夜晚,细雨缥缈如丝,非露天的马场里,灯光细碎地洒在南栀身上,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后背是男人结实的胸膛,身体随着惯性上下颠簸,随后感觉到身后的肌肉越绷越紧…… “感觉怎么样?”商辰禹唇瓣贴近她耳廓,似有似无地碰了碰,坏笑着问。 “……” 南栀面颊如火烧,心脏砰砰跳跃几下,很想往前挪,但男人臂膀圈得很紧,寸步难移, 她装作听不懂,支支吾吾地说,“什……什么?” 商辰禹看她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那双青筋凸显的手臂突然轻拽缰绳,那马儿纵跳起来,前两蹄高悬空中,下落的时候,南栀被颠得抛起。 骤然的触感,南栀惊得几乎要弹起。 下一秒,商辰禹温哑的嗓音压得很沉,在她耳畔喃呢: “宝贝儿,坐稳了……” “……꒰ᐢ⸝⸝⸝⸝ᐢ꒱!!” 太要命! 南栀面颊一下涨得通红,呼吸沸腾在嗓子眼里,一阵一阵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早已识趣地退场,空旷无人的跑马场,商辰禹腾出一只手转过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微末的风声遮掩不住旖旎的亲吻声,让人听了面红耳赤。 南栀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攥着他的衬衣衣襟。 “宝贝儿好乖。” 商辰禹将她的脸压向自己怀里,深喘几口平复呼吸,拽住缰绳双腿发力一夹,身下的白马儿放开四蹄,箭一般地向前蹿去。 “抱紧我。” 话落,南栀身子像是腾空了,耳边风声猎猎,一路的灯影在闪退,那一刻,她感觉到这个男人想要抱着她就这么一直骑到地老天荒。 她眼眶发涩,想起一首诗: 星光闪烁如爱恋着你的我的灵魂, 黑夜骑着阴暗的马奔驰, 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 【注:诗歌引用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看我——真的只骑马了,啥都没做,不要想歪,马可以作证。】 …… 南栀第二天去上班,腿还有点发抖。 小桃是个人精,去查房时很快注意到她怪异的走路姿势,一脸八卦地问:“南姐,你昨晚是不是和商总……” 南栀在翻看病历本,在漓县待了一周,期间好几位病人顺利出院了,剩下一位保胎的孕妇各项指标不太好,胰岛素抵抗,抗凝脂综合征。 39岁,有过两次不良妊娠史,做试管三次不着床,最后一个囊胚移植成功,现在怀孕六周半。 她心思全在化验单上,没听清小桃的话,随口回道:“什么?” 小桃探头探脑地四周望了望,压低声音:“是不是和商总颠鸾倒凤了?” 南栀一怔,扬起病历夹往她脑门敲去: “没有,满意了?” 小桃咂舌,目光又往她腿上扫了扫,“咳咳,我不信。” 南栀将病历夹拍进她怀里,两手习惯性插兜,故作镇定道: “骑马骑的。” 医院门诊大厅的电视屏幕循环播放着南栀给沈伊娜做手术的回放,南栀驻足看了几秒,周围不少患者认出她,纷纷围上来。 “你就是那位南医生吧?真了不起!好样的!” “南医生原来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啊。” 全是恭维的话,小桃听得屁颠屁颠地点头,一脸傲娇: “对对对,这就是我们医院的南医生,那台羊水栓塞手术就是她做的,国际大咖丹尼尔教授是她老师。” “南医生,骨科看不看?” “南医生,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就签我衣服上!” “我闺女有点咳嗽,儿科您看不看?南医生。” 保安担心南栀受伤,赶忙过来维持秩序,“南医生在妇科就诊,有需要的患者请到服务台挂号。” 回到办公室,南栀心口堵得慌,思绪被刚看的那个直播回放一下拉回灾区,那些死去的人,鲜血淋漓的面孔,坍塌的废墟,划破长空的乌鸦,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从眼前划过。 她稳了稳呼吸,给丹尼尔发邮件,把保胎孕妇的各项指标发送过去,征询老师的用药方案。 知道孕妇这一胎来之不易,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只能尽可能做得周全些。 发完邮件,想起那位被水泥压到脸可能需要整形的女孩夏竹,趁着正式上班还有两分钟,南栀抓起电话打给还在灾区坚守的同事。 “我知道你说谁,那女孩没事了,心态好得很,逢人就说你给她唱一夜《孤勇者》。” “…她的脸?”南栀问。 “噢,是破相了,不过你别担心,听说小商总出手了,把她后续的医治费、学费、生活费全包了。” ------------ 第一百章 表彰 南栀正打算放下手机,商辰禹的信息进来了。 【我去趟京城,宝贝儿,想吃什么,给你带。】 她盯着屏幕,抿紧嘴回了句: 【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半。】 南栀笑起来,一抬头对上小桃八卦的脸,立刻敛住面容,佯装在聊公事地回道: 【去吧,商总,不用向我报备行踪~】 电话安静了几秒,商辰禹发来一条语音,南栀看看手机又看看小桃,欲盖弥彰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手机贴耳。 男人低音炮般的嗓音落在她敏感的耳畔,酥撩入骨: 【bb,记得想我~】 南栀熄灭屏幕,葱白的手指拨开蓝色折叠窗帘一条缝,窗外晴空万里,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印在她上翘的唇角。 “南姐,你在看什么?”小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眯着眼透过缝隙往外望,笑嘻嘻地说,“可惜了,从我们这看不到商云航空的大楼~” 南栀瞪她一眼,抽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水性笔坐回椅子,从容道: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叫号吧。” “好嘞。” 门外响起咚咚两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小桃回头,唰地站得笔直, “主任。” 张主任点点头,目光看向南栀,笑笑说:“下午的表彰大会,稿子写好了吗?” “写了,”南栀翻开包包拿出打印好的稿子,展开,“主任您要过目吗?” “不用,下午的场子都是医院同事,念错了也没关系。”张主任说,“我来告诉你另一件事,CCTV那边联系院长了,说要过来给你做个单人采访。” 南栀愣了一下,国内最顶级的电视台,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什么时候?” “后天。南医生,祁院长让你好好准备准备,机会千载难逢。要是这次上了央视,年底说不定能参加感动全国人物盛典,捧个奖杯回来。” 南栀咽了咽喉咙,望着张主任实话实说: “我没经验,怕把采访搞砸了。还有,这次参加救援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拼了命,我独自揽功,这恐怕……不太合适。” 张主任看了她一眼,拖了张椅子坐下侃侃而谈; “南医生,你呀还是太年轻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想着往外推。” 顿了一下,他换了语气,语重心长道: “社会需要树立典型,推动文明建设,弘扬无私奉献精神,这就是采访的意义。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参加医疗救援的整个医护团队。” “至于采访,你别担心,节目组会给采访提纲,提前把思路想好就行,祁院长和我都会帮你。” 张主任一锤定音,留下这句话走了。 突如其来的信息,南栀还有点发怔,脑子里空洞洞的,思绪仿佛一圈圈飞散的烟,无法凝聚。 小桃坐在对面抱着保温杯看她,满脸羡慕, “哇,南姐,这下你真要成名人了。” 南栀没吱声,低着眸子静静出了会儿神,重新掏出手机。 【主任说央视栏目要单采我。】 没来由的,第一个想分享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应莺,而是商辰禹。 【好事。】 像是感知到她的胆怯,半秒后,又发来一条。 【别怕,宝贝,我教你。】 …… 下午,表彰会在多功能报告厅举行,南栀的座位安排在了第二排,周围都是医院领导,最低也是个主任,压迫感十足。 王医生坐的笔直,眼睛都不敢乱瞟,小声对她说: “听说这次报名去参加救援的都会发荣誉证书,还有一千补贴。” 小桃坐在第四排,听到钱耳朵灵敏得不行,用笔戳了戳王医生的后背,悄声问: “真的假的?一千块?这么多!” 三排一个参加救援的外科医生插话道:“这还多啊,咱们多辛苦,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冒着余震做手术,应得的。” “嘿嘿,”小桃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不少了,一千块可以买好多吃的~~” “……” 前后几人同时瞪她一眼,异口同声道: “小桃,你就知道吃。” 正说着,祁院长进来了,一个个赶紧闭了嘴正襟危坐。 祁院长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目光扫视一圈,昂声道: “辛苦了!我们的医疗队战士们!欢迎你们凯旋!” 台下掌声如雷。 祁院长抬高话筒,继续道: “此次救灾,我院医疗队的表现极为出色!成功完成大型手术 43 例,小型微型手术 125 例,救治伤患逾 700 人,赢得了Zf和群众的高度赞誉!” “接下来,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有请在此次地震救灾中表现卓越的三位同志登台发言。首先上台的是在妇产科领域潜心钻研的南栀医生!” 话落,祁院长带头鼓掌。 他的掌声瞬间点燃了整个大厅的热情,所有人用最热烈的掌声向南栀表示祝贺和敬意。 南栀面色平静地上台,不骄不躁,话末,她说:“感谢领导和各位同事的信任支持,我将不忘学医初心,牢记使命,更加努力提高专业技能水平,更好地为患者服务。” 表彰会结束出来,南栀手机震了震,收到一份商辰禹发来的ppt。 点开一看,上面有非常详细的采访流程介绍,采访提纲目录,每一个问题下都写了如何回复,她只要照着背就行。 南栀看了好几遍,简直就像临考前得了一份答卷,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到了?】 【嗯,在开会,晚点找你。】 南栀明知此时自己不该打扰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 【辰禹,谢谢你。】 后面跟着一个小人儿爱的抱抱表情包。 商辰禹面对采访早已轻车熟路,甚至都不需要看提纲,他卓越的临场反应能力和表达能力根本不需要这些。 但女朋友不一样,第一次单独面对镜头,能理解她的紧张。 他花了些手段从主持人那拿到采访提纲,在飞机上挤出三个时间,事无巨细地给她撰写了这份ppt。 商辰禹盯着小人儿的表情包看了几秒,一瞬间倦意全无,隐约笑了声。 【想抱?好好等我。】 南栀晚上下了班回到家中,意外听到客厅里有电视声。 自从南凌阳的公司出事后,家里很少放电视,一来他们提不起兴致,二来怕打扰漾漾学习。 南栀立在花园的青石台上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星空,闷闷地想,该不会是法院已经判决破产南氏破产吧? 尽管这一天早在预见中,她还是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南栀在院子里踟蹰了十几分钟,推门进来,客厅灯火通明,南凌阳夫妇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两人听见她进来,头也没抬。 “爸,妈。” 南栀招呼了声,在玄关换鞋。 南母目光未移,笑着招招手: “小栀下班了。正好,坐过来一起看。” 南栀狐疑地转向电视。 只见镜头对着一套北欧风轻奢沙发茶几,视野正中端坐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他身姿挺拔,一身高定正式西装剪裁得体,里面搭配着马甲,狭长的桃花眸深邃而沉稳。 他后背松弛地靠进沙发里,姿态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这是一套财经类对话节目。 主持人问:“商总,您在国外开拓的光伏市场已经占据全球50%以上,能给我们讲讲光伏发电吗?” “光伏发电并不是新兴产业,” 男人鼻梁上架着副薄薄的金丝眼镜,多了几分禁欲味道,嗓音低沉中裹着点慵懒,普通话字正腔圆,很好听, “它的特点是环保,可再生,节能减排,我们之所以大力推动光伏产业发展,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它是实现碳中和以及能源转型的支撑力量……” ------------ 第一百零一章 官仔矞矞 电视里的男人风光霁月,南栀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 一直到节目结束, 南凌阳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不是和小商总在处朋友吗,什么带他来家里坐坐?” “他忙。”南栀不敢再继续聊下去,拎着包准备上楼。 “欸,上楼干嘛?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小漾房间的钢琴坏了,你也不去看看。”南母坐着没动,拿起遥控点了重播。 “知道了,妈。” 南栀应声,转身走到南漾房门外轻敲了两下,推开。 听到开门声,正在写作业的南漾扭头望过来,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丢下笔小短腿扑腾扑腾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手腕。 “姐姐,你回来啦~” 南栀笑着俯身摸摸他脑袋:“在写作业?” “嗯,还有英语和奥数没做完。”南漾蹭了蹭他毛茸茸的脑袋,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关切地问,“姐姐你吃饭了吗?” “吃了。”便利店随便买了个面包对付。 最近她要么出差要么加班回来时间很晚,母亲已经很久没问过她要不要吃晚饭了。 南漾探出小脑袋望了望电视,将她拉进屋,关上门,神秘兮兮地问: “妈妈说电视里那个帅哥哥是你男朋友。” “觉得怎么样?” 话出口,才惊觉问小朋友这个问题超纲了,她笑盈盈地摆弄了一下窗边的天文望远镜,走到钢琴前,听到南漾煞有其事地说: “比周哥哥靓仔,官仔矞矞(yùyù),看着比他靠谱。” 南栀怔了半秒,揭开钢琴盖,“小家伙,你知道官仔矞矞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相貌堂堂、风流倜傥。” 南栀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坐在尾凳上缓缓抬起手,十根葱白的手指落在了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上。 乐声行云流水般从她指尖倾泻而出,如深谷幽山之音,半入江风半入云。 南漾靠在她身侧静静听了一会儿,开口道: “姐姐,你在弹《蓝色的爱》?” 南栀收手,捏他小脸:“钢琴是有点问题,明天请师傅过来修修看,要是修不好过两天给你换架新的。” 小家伙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用,还能弹的。” “为什么替我省钱。” “姐姐赚钱很辛苦的,每天都加班~” 南栀心里暖暖的,抱起他在脸上吧唧一口,“姐姐赚钱就是给你花的。” …… 回到房间,洗了澡,躺在床上搜到商辰禹的访谈节目看了两遍,爬起来将那份PPT照着自己思路修改了,回头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黑夜在作祟,她突然很想他,稀里糊涂地拿起手机按下视频请求。 那头接得很快。 男人俊逸的眉眼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背景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电脑屏幕亮着,身后全视野落地窗,一览京城夜景。 “宝贝儿,想我了么?” 商辰禹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美人儿身上一套白色蕾丝睡裙,侧躺在床上,单手支额,丝滑的睡裙紧贴在玲珑有致的曲线上,锁骨下一道诱人的深壑。 南栀困意上头,完全没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半阖着眼看着视频里的人,闷闷地叫了声:“辰禹。” 男人嗓音温哑,凑近镜头亲了亲她的脸: “宝贝儿,我在。”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的声音含糊在唇中,侧脸趴在臂弯里,咕哝道:“你会把我惯坏的。” 商辰禹愣了愣,很少见她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一面,恨不得此刻把她拥进怀里亲个够: “这就惯坏了,才到哪儿。” “嗯。” 男人的五官实在太过赏心悦目,南栀瞧他瞧得入迷, “你对我太好了,我怕我会越来越依赖你。” 夜阑人静,一轮圆月高悬于枝头,洒进满室清辉。 南栀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前,听到商辰禹鼻息含着不稳的气音说: “求之不得。”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南栀惊讶地发现视频竟然还通着,右上角红色角标提示只有3%的电量。 她一动,那头立刻传来声音:“醒了?” 南栀揉了揉眼睛,连忙抱着被子起身,扭头就撞见一双狭长噙着笑意的桃花毛里。 镜头里的商辰禹衬衣西裤,衣冠楚楚,精神抖擞,正在打领带,撩着眼皮看她; “我今天还有两个会,明天赶回去陪你,宝贝儿,该起来吃早餐了。” 南栀瞬间清醒,爬起来给手机充电:“你怎么没挂电话,差点就关机了。” “舍不得。” 商辰禹打好领带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低迷的声线入耳。 明明没真亲到,南栀还是觉得心脏砰砰跳了几下,咳嗽一声: “那个,我睡觉有没有打呼?” “有。”男人坏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睡得像小猪。” “……” “骗你的,宝贝很乖,听得人想抱你一起睡。” 南栀耳根泛红,羞嗔地瞪他一眼,“挂了。” 换好衣服下楼,南母笑着冲她招手: “快过来喝粥,小商总人真好,一大早就安排人过来送早餐。” “姐姐,”南漾晃着小腿,满足地说,“这家的凤爪好好吃。” 南栀走过去一看,各式各样的甜品,粥,早点摆了满满一桌子。 也不知是不是早点太甜,这一整天,南栀心情都很好,中午的时候,张主任急匆匆拿着采访提纲过来找她。 “南医生,这是节目组发过来的,你看看,要是哪个问题不会,我和院长帮你出主意。” 央视的采访,关乎整个医院的荣誉,祁院长非常重视,腾出自己的办公室,特意布置了鲜花,家具装饰全都焕然一新。 哪知节目组通知,采访地点放在南栀诊室,平时什么样,采访就什么样,不用刻意布置。 张主任连夜让后勤把306诊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三遍,办公桌电脑窗帘擦得蹭亮,柜子里的病例夹整理得整整齐齐,墙上挂满锦旗。 担心患者捣乱,又偷偷安排了几个亲信假扮患者,此外,还临时借调了一批保安过来维持秩序。 南栀从头到尾仔细扫过提纲,确认和商辰禹给的那份完全一致。 她将文件夹递还给他:“主任,我看过了。” 张主任愣了一下,很快想到商总,搓了搓手笑道: “那行,趁着中午有空,祁院长等会儿过来和你彩排。” ------------ 第一百零二章 你怎么来了 阳光穿透云层,投射在羊城高耸入云的大厦玻璃幕墙上,辉映着闪成一片金光。 附大医院,摄制组的镜头跟着一道靓丽的身影穿梭过大厅,长廊,住院部,最后定格在306诊室。 主持人剪着利落的短发,目光看向洗手池边的年轻女孩,她穿着寻常的白大褂,长发用橡皮筋扎着低马尾,没怎么化妆,气质清冷斐然。 南栀像往常一样打肥皂仔仔细细搓三遍手,擦干,坐回到办公桌前。 “南医生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跟拍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的性格很沉稳,处事不惊,不太像这个年纪应有的反应,你打小就是这个性格吗?” 女主持人将台本压到掌下,字正腔圆地问。 南栀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弯起唇角,她皮肤底子很好,自带浅粉的滤镜,丝滑如奶油。 这般嫣然一笑的模样,不止阅人无数的女主持,连旁边的拍摄团队都被惊艳到。 第一反应是不当明星可惜了, 第二反应,庆幸没有当明星。 南栀说:“不是,我小时候很皮,读大学开始性子慢慢静下来,保持头脑冷静是做一名医生的必备素质。” 女主持点了点头,继续问: “是什么样的原因驱使你在漓县毅然决然接下那台高难度羊水栓塞手术的?你当时有想过万一失败了怎么办吗?据我们了解,在场有不少比你从医经验更丰富的妇产科医生。” “我没有想过失败。” 南栀不避不退地凝视着她眼睛,温文有礼地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我,当时我在车里补觉。时间紧迫,孕妇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完全没心思考虑其他,心里只想着如何顺利完成这台手术。” “是不是因为你之前配合丹尼尔. 亨利做过一台类似的羊水栓塞手术?传闻他是你的老师。” “他确实是我的老师,”南栀点头,“漓县这台手术也是他全程指导的。” “手术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很成功。” 主持人低头扫了眼台本,一字一句道, “沈伊娜给她的小孩取名叫谭栀,栀字说是为了让孩子将来记住你,对此,南医生你怎么看。” 南栀轻歪了下脑袋,认真回道:“我只是做了一名医生该做的事,全国这样的医生千千万,他不应该只记得我。” “那几天漓县余震频发,南医生,你害怕过吗?” 南栀微笑着摇头,“怕就不会去了。” 半个小时后,主持人问了最后一个收尾的问题: “你从医的初衷是什么?要是下次其他地方需要救援,你还会去吗?” 灯光闪烁的诊室里响起一道不疾不徐的女声,字字铿锵,振聋发聩。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南栀念完医学生誓言,肃穆道: “这是我学医的初衷,也是其他医护人员学医的初衷,救死扶伤、执着追求……” 采访结束,屋外的祁院长和张主任同时松懈下来,这姑娘表现得太好了,完全不像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样子,思维清晰,口齿流利,压根不怯场,害他俩白担心了三天。 摄影机、三脚架、遮光斗……陆陆续续地往外搬,祁院长连忙走进来,寒暄道: “杨主持,各位工作人员辛苦了,请大家到我办公室喝茶歇歇。” 南栀将人送至走廊,女主持忽然回头冲她笑笑,小声道: “商家泼天富贵,小商总能不顾性命安危陪你在灾区几天几夜,这种男人千金难求,好好珍惜。” 南栀怔住,敛起脸上的官方微笑客套,两手落进口袋,站在那笑得明媚皓齿: “谢谢。” 回到办公室,后勤在打扫消毒,小桃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道: “我南姐就是牛逼,上来就是央视采访,BUFF值叠满。” 王医生捧着保温杯斜靠在门框上,调侃道:“小桃,刚才拍走廊时,你抱着病历本在那来来去去走了十几趟,老实交代,是不是想蹭镜头啊。” “嘿嘿,”小桃从柜子翻出几根棒棒糖,讨好地塞进她手里,“说什么呢,我这是在当群演,跑龙套。” 王医生笑着白了她一眼,将糖揣进兜里,转头看南栀: “喂,都上CCTV了,不请客说不过去啊。要是连这都不请,小心等采访播出来,我们都去底下当黑粉。” “请请请。”南栀举手投降,“时间地点菜品随你们挑。” “这可是你说的,小桃,赶紧定饭店。” “好嘞!”小桃屁颠屁颠点开某团,嘴里叽叽咕咕道,“我要吃红烧牛排,蜂燕翅鲍,西京烧银鳕鱼,阿拉斯加帝王蟹,汽焯黑松露东海大黄鱼……” 南栀越听越心惊,一连串咳嗽,赶紧截断她: “先说好啊,消费不能超过半个月工资。” “南姐别怕,有商总呢。” “就是,”王医生碰碰南栀肩,笑得花枝乱颤:“对那位来说,一个亿也就是洒洒水,你可别帮他省。” “……”南栀扶额,“我没想花——” 下一秒,被一道低磁的嗓音打断。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南栀怔了一下,心怦着回眸,视线旋即被一双深情的桃花眸牢牢锁住。 眼前的男人着一身黑,西装裤包裹的腿很长,姿态慵懒,五官轮廓分明,金尊玉贵的一张脸。 小桃吓了一大跳,瞬间站着笔直:“商……商总!您怎么来了!” 商辰禹颔首,优雅沉缓的语调:“来接我女朋友下班。” 小桃嘴角快飞上天,胳膊被王医生轻磕了下,她连着咳嗽几声,红着脸颤着音磕磕巴巴: “那个,商……商总,南姐说要请我们去卢特斯法国旋转餐厅吃…吃饭!” 小蛮腰里的法国旋转餐厅? 人均消费五百块以上? 王医生难以置信地看小桃,在背后悄悄竖起拇指,这家伙可以,专挑贵的。 南栀屈指在小桃额头弹了一下,无奈地耸肩。 商辰禹黑亮的眸子里含着灼灼笑意,勾起南栀的手,对小桃说, “好,定好时间人数我来安排。” 小桃差点原地蹦起来,拽着王医生往外走, “商总,那我们先下班了,南姐,拜拜~~”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采访完了? 南栀轻点下巴,怔怔望着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饱满凸起的喉结,和梦里的一样。 才几天不见,居然会这么想念一个人,想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南栀深吸口气,眼眸闪动:“你怎么来了。” 商辰禹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撩拨,俯身凑近她耳廓,嗓音倦哑着: “不是说了,来接我女朋友下班。” ------------ 第一百零三章 商家 两人回到车里,商辰禹习惯性把人抱坐在腿上,迈巴赫缓缓行驶进临江大道,夕阳淡淡的光浸了进来,光影流淌在两人身上。 他深深地看着她,过了数秒,低下头贴近她耳廓: “采访顺利吗?” “不顺利,搞砸了,”南栀脑袋贴在他胸口,咬着唇故意道,“商总要打算怎么办,让主持人重新采访我一遍么?” “出息,学会给我挖坑了。”商辰禹低笑了声,手指捏捏她粉白的耳垂,“拍摄片子我看过了,宝贝做得很好。” 细细密密的电流从耳尖直抵心脏,南栀敏感地颤了颤,抬头看他, “你早就到了是不是?” “不算早,一个小时前,这么重要的事不过来看看不放心。” 商辰禹拂开她的额发,指尖抚上她眼尾,临摹着她精致的眉眼轮廓,拖长音调问, “有想我吗?” “……” 想。 南栀心底应了句,缄默地凝着他,四目相对,唇瓣自然而然地吻到一起。 他的吻不似以前那般激烈,缓解过那阵难耐的相思后,搂着她靠在怀里,手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乖宝,陪我眯一会儿。” 夕阳一点点坠落,城市璀璨的华灯透过车窗洒入,勾勒出男人棱角分明、无懈可击的俊脸。 商辰禹双眸阖着靠在座椅上,鼻息绵长,眉心放松而平和,像是睡着了。 他一头短发打理得整齐光鲜,往后梳着,额头饱满,唇角微勾着,睡着的他比平时多了些孩子气。 南栀目光不受控制在这张脸上一点点端详,这才注意到他眉眼难掩倦意,看上去很累。 回想起商辰禹最近的行程,南非,漓县,京市,这么多天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南栀心底泛起一丝酸楚,这么金枝玉叶的人儿明明不用陪她陷入泥潭的。 商辰禹,你是不是傻。 南栀仰起脸轻轻凑近,怕吵醒他,她动作放得很轻,吻了吻他眉心,一触即离,而后,乖乖靠在他怀里闭眼。 迈巴赫静谧地开,静谧地停。 暮色越来越浓,星繁昼热,露重荷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南栀再睁眼,耳畔响起商辰禹的轻笑声。 “醒了,小猫儿,下车。” 南栀被他抱下车,十指相扣往前走,抬眼望去,路灯映照下一座开阔的欧式别墅,两侧望不到边际的绿茵地,没有荷香,各种不知名的名贵花香扑鼻。 南栀反应过来这是哪儿,心情复杂,下意识驻足。 商辰禹偏头看她:“怎么了?” “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 商辰禹笑着拥住她,下颚蹭了蹭她发旋,半是恳求半是诱哄:“饿了,吃完饭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 “我爸妈你都见过了,他们很喜欢你,不用有顾虑。”他继续哄。 “可我两手空空……” “谁说的,”商辰禹昂了昂下巴,“你瞧,那不都是么?” 南栀顺着他目光回眸,看见廖伟指挥好几个佣人在后备箱搬东西,大大小小的礼品袋堆成一座小山。 原来早有预谋。 “辰禹……” 南栀眼睫扑簌了下,淡妆的脸上布满踟蹰,她轻咬着唇瓣,眼中流露出一丝些微的委屈。 她喜欢他,这一点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南栀早看清了自己的心。 与喜欢周季礼的那种喜欢不同,她会迷恋他的拥抱,会眷恋他的温暖。 只是,还没想好父母那要怎么处理。 商辰禹静望着南栀, 眼前似有一道屏障将他们隔开,洞悉不到她真正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有点激进了,沉默顷刻,抬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 “就当临时拜访,别有心理负担。” 商辰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目光虔诚,配上那颠倒众生的脸有说不出的诱惑,南栀深吸口气,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 盯着他笑吟吟地说: “好啊。” 月色濡濡下,两人手牵手走进别墅。 “二少爷回来了。” “南小姐您好。” 佣人迎出来,手里托着一双全新的女士棉拖鞋半蹲下身:“我帮您换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南栀上班都穿的运动鞋,没有使唤人的习惯,换了鞋跟着商辰禹洗手后走进餐厅。 “栀栀。” 商母笑着从白玉楼梯下来,一身暗紫色旗袍衬得雍容华贵,上来握住南栀的手亲昵地拉她坐落。 “盼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你过来陪我吃顿饭。” “伯母您好。” 话音未落,商仲驰迈步从书房出来,面色和蔼地看向南栀: “别拘着,饿了吧。” 他转头吩咐佣人:“上菜。” “好的,老爷。” 南栀低头扫了眼手机时间,歉意道:“伯父伯母,抱歉,耽误你们用餐了。” “唉,不耽误,我俩在家哪还能饿着。”商母亲手将一碗金丝燕窝端至她面前,热络地说,“温度正好,快喝吧。” “谢谢伯母。” 商辰禹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牵住南栀垂落的左手,难得插一句嘴:“她果仁过敏。” 旁边一个老佣人笑道:“知道了,少爷,您前前后后都交代过好多遍了,家里每个人都记得。” “小南,听说你今天上了档采访。”商仲驰把一盘新会陈皮肉丸转到南栀跟前,温和道,“里头加了陈皮,不腻,尝尝。” “是的,伯父,央视一个栏目。” 南栀边答边把手往回抽,下一秒又被男人牢牢握住,她的手细窄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人上瘾。 商辰禹唇角勾着浅笑,夹起一个肉丸放进她碗里。 “鹅肝吃么?” “要不要来点三文鱼?” “龙虾呢?” 商仲驰第一次见自己儿子这么没出息的模样,同妻子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一顿饭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不知不觉结束。 茶余饭后,南栀陪商母在园中赏了会花,八点半时,起身告辞。 商辰禹不放,牵着她往楼上走,笑得颇有深意: “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 第一百零四章 拍卖的戒指 “辰墨哥和明珠怎么没在家?” 商辰禹推开卧室的门侧身让南栀进去:“两人都是工作狂,明珠的第一部电影开拍了,两三个月内她恐怕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南栀震惊地半张着嘴,笑起来:“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 “她虽然爱玩,但有分寸,不然十几个亿的投入父亲也不会同意。” 房间很大,空气中有淡淡的书卷气,入目是一壁开阔的书架,旁边的几案上养着一捧盛开的变色郁金香,红白相间的花瓣像火焰。 往里是卧房,有一面墙摆放着藏品,古玩,红酒,名表,钻石,汽车模型…… “你把书房和卧室打通了?” “嗯,家里人多,这样不会打扰他们。” “我可以看看吗?” 商辰禹温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当然。” 没有女生不爱珠宝首饰,南栀的目光率先被柜子正中一颗粉钻戒指吸引,纯度极高,几乎没有杂色。 南栀感觉心跳要停摆,下意识侧目看旁边的男人。 “这颗是前年在佳士得拍卖得来的,不是挖的,”商辰禹无声勾着笑,眸底覆盖着涌动的情愫,长指温柔地擦过她的脸, “宝宝,要不要试试?” 南栀摇头,头顶水晶灯的光影在戒指上跳跃、斑驳,她看见了戒指内侧的字母——“SWeet NZ”。 “前年拍的钻戒,你怎么能确定今年我会答应做你女朋友?” “我可以等,”商辰禹的笑略显苦涩,拿起戒指一点点郑重无比地套进她无名指,唇落在上面一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南栀看着那枚大小正好的钻戒,那么华丽,那么璀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是我和别人结婚了呢?” “不会。” 商辰禹抚摸她脸颊,语气笃定,眼神温柔缠绵。 “你男人对自己有信心。” “商总不是有信心,”南栀含着泪,仰起脸看着他盈盈而笑:“周季礼和白清欢的热搜是你买的,医院的盒饭是你送的,那次应莺带我去度假也是你安排的吧?商先生,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突如其来地被戳穿。 商辰禹微微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内风云变幻,最终都化作似水柔情: “对不起,没想过要骗你。” 南栀梗住情绪,对他微微摇了下头,喃喃说,“恭喜商先生,得偿所愿了。”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商辰禹猛地搂紧她,圈住她的手连同那枚戒指,用力吻住。 是啊,恭喜他自己得偿所愿! 九年了! 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交织在一起。 南栀刚才还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却潮热起来,漂亮的狐狸眸氤氲着盈润的雾气。 吻像火焰般的盛夏,连同空气仿佛都凝成了水珠。 商辰禹鼻腔感到很酸涩,但是眼底干干的,心脏被幸福填满了,流不出泪来。 他哆嗦着手捏住她下巴,连嘴唇也颤抖起来, “bb,你终于喜欢我了。” ------------ 第一百零五章 别动 南栀唇咬得很紧,浑身都在颤,脸颊红透的模样惹得身前的男人更加狂野。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停顿在距离房门几步远的地方,“二少爷,夫人说有东西要送给南小姐。” 南栀剧烈挣扎起来,“辰禹!商辰禹,快停下!” “别怕,没人敢进来。” 男人像存了心,继续吻她的唇: “宝贝,叫我名字。” 屋外又响起佣人恭敬的问候声:“二少爷?” 透过门板底下的缝隙,仿佛能看到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这种禁忌感一下好似被放大了好几倍。 南栀紧张的汗毛竖起来,惊慌失措地扭过头,可怜兮兮求他:“阿禹哥哥……。” 她不叫还好,这一声阿禹哥哥让商辰禹彻底失了控,他神情蓦地发狠…… “知道了,黎婶。” “好的,少爷。” 屋外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 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一只青筋突显、骨节分明的手…… “宝贝儿好乖,真想好好欺负你。” 商辰禹身上衬衣西裤完好,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不紧不慢地捋了捋她微微散乱的长发。 “别……” 南栀还没回过魂来,抬手按住他作恶的手。 “?” 商辰禹气息滚烫,嗓音低哑地附在她耳边: “不就亲了一下,就这么害羞?” 南栀禁不住挑拨,绯红着脸无力地搡了他一下, “你就会欺负我。” 商辰禹笑着把人搂得更紧,吻她耳朵,坦坦荡荡地说: “你男朋友正值年轻气盛,又那么爱你,想欺负你很正常。” 南栀虽觉害羞,但都是成年人,她自己又是医生,对这方面倒能坦然接受,缓了一会儿,她主动攀上他的肩…… …… 半刻钟后,商辰禹牵着南栀从楼梯下来。 “小栀,”商母过来拉她的手,笑道,“有样东西差点忘了给你。” “什么东西?”商辰禹漫不经心地挽起右手袖子,打趣说,“是不是要把您手头的股权都转给您儿媳妇?” 南栀余光下意识被他的动作吸引,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有一小块的湿渍,因为衬衣是黑色,看上去并不明显。 她耳根腾地一下烧红,心虚地拨了拨头发挡住,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开好几步。 商母没发现两人异样,斜睨了儿子一眼:“哼,你名下那么多现金资产,都进胡润百富榜前二十了,还惦记着你娘那点股权,没良心。” 紧接着,拍了拍南栀手背:“股权的事你放心,不会亏待你。” “伯母,我不需要这些。” 南栀轻咳一声,微笑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和伯父休息了,伯母再见。” “等等。” 商母笑着从佣人双手托举的盒子里拈起一只翡翠玉镯, “这镯子是辰禹奶奶传给我的,你皮肤白,戴这个合适。” 镯子在灯光下绿波莺莺,德耀瞳瞳,一看就价值不菲。 南栀踌躇着,仰头求助地看向商辰禹,“太贵重了……” “嗯,确实很适合。” 商辰禹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将镯子套进南栀左手,欣赏一番后,无所谓道, “几千块的东西,戴着玩玩好了,别有负担。” 商母看着两人往外走,跟在后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什么几千块的东西, 那可是宋代的物件好吧。 O(≧口≦)O ------------ 第一百零六章 阴阳怪气 过了大暑,天气日趋闷热,高温持续“烧烤”了一个礼拜, 总算迎来一场暴雨。 豆大的雨水打在玻璃窗噼里啪啦地响,小桃放下包跑过去关窗,嘀嘀咕咕道: “哇,终于下雨了,再不下雨我都要烤成干瘪桃仁了。” 南栀套上白大褂,笑她:“办公室空调打这么低,哪里热到你了。” “晚上热啊,”小桃耸耸肩,无奈道,“我妈不知道从哪个网站刷到的视频,非说夜里睡觉开空调对女孩身体不好,容易引起宫寒,只让开一个小时。” “……?” 瞥见南栀有些惊讶的表情,小桃赶紧摆手说, “哎呀,她不是想省电费啦,纯粹就是被网上那些无脑博主带偏了,怕我以后不好怀孩子,现在看不孕不育科的这么多,家里好几个亲戚在做试管,我妈担心我也出问题。” 南栀打量她一眼,这姑娘身高不到一米六,长得娇小玲珑,但身体素质很好,一年到头几乎没感冒过。 她洗了手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侃道:“阿姨可能很快就要给你安排相亲了。” 小桃笑嘻嘻地取出饭盒和汤盅:“我才不要相亲,多丢人。” “煲得什么汤?” “莲藕排骨,嘿嘿,昨晚炖了两小时呢,南姐,中午分你点尝尝。” 最近都是商辰禹定时定点安排人送中饭过来,粤菜、鲁菜、淮扬菜、料理、法国菜,每天都不重样,小桃跟着蹭了几天,实在不好意思了,一个人又懒得去食堂,索性带起了饭。 只是,每到饭点,这丫头都拎着饭盒跑得不见踪影。 昨天王医生说,在急诊科那看见她和那个马医生在一起吃饭。 南栀从她脸上收回视线,淡淡道:“开始叫号吧。” “好嘞。” 每逢极端天气,急诊的病人成倍激增,普通门诊反而少了许多。 看完十几个号后,小桃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地说:“南姐,上午好像暂时没人了,可以休息一下。” 南栀在整理病例,吩咐道:“问问护士长,孕妇今天的抽血报告出来了没有,出来了先发给我。” 小桃知道她说的是那个第五次试管保胎、疑难杂症一堆的孕妇,连忙掏出手机: “她已经过了第八周,胎心也有了,情况应该差不多稳定了,我问问张护士。” 过了一会儿,她将化验报告转给南栀,继续说, “她运气真好,有你和丹尼尔先生为她保驾护航。” 南栀没吱声,点开报告单一张张认真看过,对用药方案做了调整,最后将数据录进表格,给老师发去一份。 做完这些,一抬头就见对面那姑娘在对着手机傻笑。 “小桃,让下一位患者进来。” “……”那丫头兀自哒哒哒哒地在屏幕上敲个不停,丝毫未觉。 南栀轻叩桌子:“小桃?” “……” “江小桃!” “啊?!” 一道黑影骤然压到眼前,小桃吓了一跳,闪电般将手机倒扣在桌面,唰地站起来: “南…南姐,你有啥吩咐?” “在和谁聊天呢?我看看。”南栀压根没想要窥人隐私,故意问道。 小桃连忙抢过桌上的手机背到身后,表情浮夸:“我…我在看新闻呢,没啥好看的,哈哈哈。” 南栀洞若观火地盯着她:“和马医生在一起了?” “没有!不可能!绝对没有!” 小桃三连否认,做贼心虚地将手机收进包里,拉上拉链,红着脸说, “他…他口碑那么差,地震救援也不报名,自私又怕死,我我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小桃,我没有权利干涉你和谁谈恋爱。” 南栀走回到自己办公椅上,摁铃叫号,“只是,我自己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内耗了很久,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喔……知道了,南姐。” 小桃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垂下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工作吧。” “噢,好。” 小桃收敛神色,拉开房门,门外的广播声适时飘进来: “请十五号到妇科三诊室就诊。”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暗红色鱼尾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风摇柳摆地走进来,墨镜和口罩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身后跟着一个助理,两个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排场十足。 这种场面不是没见过,小桃也算有经验,公事公办地说: “助理留下,保镖请出去。” 两位壮汉纹丝不动,一左一右笔挺地站在女人身后。 小桃皱眉,又重复了句:“保镖请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不妨碍。” 女人笑了笑,继而摘了墨镜,挑衅地看向南栀: “南医生,好久不见啊。” 南栀面上古井无波,从口袋抽出笔,例行公事地问:“哪里不舒服?” 白清欢嗔怒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说: “南医生,你的号不好挂呢。原本想花一百万清场的,可惜啊,你们院长不同意,好在今天大暴雨没什么人过来,不然,我还真怕热搜。” 小桃总算看清了这女人的长相,听着她的茶言茶语直翻白眼。 她动作粗鲁地从助理手里接过病历本,讥讽道: “您这么大个明星,怎么屈尊到我们这小地儿来了,周总可真够抠门的,连个私人医生也舍不得给您请。” “怎么说话呢?”旁边的助理威胁道,“再阴阳怪气我上微博挂你。” 小桃轻哼了声,闭嘴干脆不再说话。 她不怕自己被挂,但怕连累南栀,央视对南栀的采访上周已经播出,她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 助理狠狠瞪了小桃一眼,翻出一块柔软的貂皮平铺在椅子上,拍了拍灰,小心翼翼搀扶着白清欢坐在上面。 “小心点。” 白清欢靠着椅背,抬起手,轻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表情戏谑地盯着南栀,拖长尾音,一字一顿道: “南医生,我月事推迟好几天了,麻烦你帮我检查检查,是不是怀孕了?” 什么? 这么快怀孕了? 周季礼那个渣男,这才分手多久。 小桃心里万马奔腾,恨不得将白清欢劈头盖脸臭骂一顿: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女人,当了这么久的三儿,还恬不知耻地上门来耀武扬威,系唔系痴线嘅。 她暗暗骂了一通,抬头一看,南栀面色平平静静,竟然在写病历本: “月经规律吗?上次是什么时候?抽血化验一下HCG吧。” 白清欢细眉一拧,神情倨傲地看着南栀,语气却甜得发腻: “我在家里用试纸测过了,很明显的两条红杠,应该错不了。” “南医生,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哦~季礼还不知道呢,我想偷偷给他一个惊喜~~” “是吗?恭喜白小姐和周总有情人终成眷属。” 南栀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跳一下,淡声道, “既然来都来了,抽个血再确认一下吧。” 听到那句恭喜,白清欢鼻腔一酸,差点滚下热泪。 ------------ 第一百零七章 可爱 白清欢鼻腔一酸,差点滚下热泪。 受药物控制,最近周季礼没以前那么暴躁了,但整天像失了魂一样,集团下的艺人三三两两往明珠娱乐跳,不到一个月时间,竟然走了四分之一。 走的都是周氏花重金培养起来的人气艺人,至于她这个当家顶流花旦,对方明确放话,让她和周氏一起糊穿地心。 白清欢心里万分不甘,凭什么啊?! 她花了多少精力,才有今时今日在娱乐圈的地位,周季礼再不好,公司也是他辛辛苦苦经营的心血,凭什么就因为一个南栀,他们要落到这么悲戚的结局! 昨夜,周季礼闭着眼,竟然呐呐喊出一声“栀栀”。 那一瞬间,白清欢如坠冰窖。 终于明白:他的心,完全不在她这了。 周季礼对她没有爱,只有宣泄的欲望。 可是,此时此刻,她就算想抽身也来不及了,她怀孕了,还被明珠娱乐联合其他影视公司封杀,走投无路。 她主演的《生死时速》票房已经突破二十五亿,有望入围百花、华表的最佳女主角,明明该星途璀璨、万丈光芒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白清欢看着玻璃上汗津津的指印,绝望地想,死吧,大家一起死好了! “缴费后到二楼窗口抽血,” 南栀没注意到白清欢的脸色变幻,抬起眼皮,将打印好的单子递给她助理,叮嘱道, “报告出来了拿给我看。” 位于白清欢身后右侧的保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下胸前的隐蔽摄像头。 他暗自腹诽,看来今天拍黑料的任务要宣告失败了,这个女人的表情几乎没有漏洞,完全没对白清欢的话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不用了。” 白清欢目光暗下来,撕碎那张缴费单,面无表情地拿起墨镜口罩戴上,施施然起身, “网上都吹南医生医术如何如何厉害,我当你望闻问切之术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弄了半天还得抽血,呵呵,我随便找中医把个脉就知道我怀没怀。” 临走前,那助理还狠狠瞪了眼小桃: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今天的事要是敢在网上泄露半个字,等着收律师函吧。” 小桃气得七窍生烟,等这几人出去后,一把抓起桌上的病历夹狂扇: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就这素质还当明星,我呸!长城要是用她脸皮做的,孟姜女能哭倒才怪!” “南姐,要不要跟主任说说,以后白清欢的号直接拒了,让她看别的医生去?这也就在办公室,要是出了医院,看我不怼死她!” “正常APP挂的号你怎么拒?到门口了你再把人推出去说不看,这不授人以柄吗?” 南栀洗了手,给小桃泡杯茶, “比她更刁钻的病人我们不是没见过,不生气就是。” “南姐,”小桃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真不生气?” 南栀笑了笑,双手落回口袋:“当然不生气,而且我说的那句,恭喜她和周季礼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真心实意。” “我知道了,”小桃嘿嘿一笑:“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南栀睨她一眼,拿起病历夹拍了拍她脑袋。 那姑娘赶紧抱头求饶:“别打了,再打我真傻了。” …… 今天难得不用加班,南栀整理好资料准备下班,听到小桃掀开窗帘叽叽喳喳地说: “哇,看来老天爷知道我们要下班了,雨都小了。” “晚上去哪玩?” “北京路转转吧,好久没逛了,正好买两件T桖,我先走啦,南姐拜拜~~” “拜拜。” 脱白大褂的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一震。 南栀看一眼,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几声女人的抽泣声,呜咽讲道:“宝宝。” 南栀眉头蹙起,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闻言,应莺“哇”的一声哭出来,“张杭慕这个坏蛋,他不要我了,他要和我分手,呜呜唔,宝宝,我好伤心……” “他要跟你分手?”掐指一算,两人才和好多久?还没到两个月呢。 “嗯,他父母让他与京市郁家的小女儿联姻,说是那户人家在上面有人。” “他同意了?”话一出口,南栀才察觉自己问的多余,要是不同意就不会跟应莺提分手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应莺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很清楚应莺对张杭慕的感情有多深。 年少时遇到的人太过惊艳,张杭慕出国那几年里,应莺表面看着像没事人一样,但实际要了大半天命才走出来的。 “宝宝,你过来陪我吧,今夜我想买醉。” 应莺在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南栀没有犹豫,迅速拿起包疾步走出办公室, “定位发我。” 挂断电话出了门诊大厅,一抬头便看见了商辰禹,男人单手撑着柄大黑伞,衬衣上的领带没有摘下,颀长挺立的身形站在雨中,格外显眼。 细雨蒙蒙,水泥路在路灯下泛着幽幽的光芒。 南栀望着男人,唇角自然而然扬起,手遮到额前,快步朝他跑过去。 正值下班,医院门口全是人,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商辰禹倏地冲过来护住她。 “跑什么。” 南栀钻进他伞下,仰起脸,笑吟吟地说:“那下回看见你,我站在原地不动。” “好,下回我去你办公室门外等你。” 商辰禹笑着将伞往她那边倾斜,手臂张开,以防有人再撞着她,温柔道: “晚上想吃什么?有朋友说珠江西路新开了家法国餐厅,味道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音太磨人,低低哑哑的,勾得人耳朵发麻,南栀下意识就想点头答应,但想起应莺,只得说: “我今晚有点事,明天再陪你好不好?” “急不急?吃完饭我陪你去。” 商辰禹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南栀摇头:“应莺那出了点状况,我要赶过去看看,吃饭真来不及了,我担心她出事。” “她在哪?我送你。” 南栀打开手机看了看定位,有些心虚地说:“酒…酒吧。” “上次点男模那家?” 商辰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将手搭她单薄肩上,似笑非笑地问: “宝贝,你该不会对哪个男模念念不忘,故意说应莺有事吧?” “怎么会。”南栀瞪大眼睛,无辜道,“张杭慕要和应莺分手,她现在心情不太好,不然我会让你和我一起过去。” “那你上次有没有摸别人腹肌?”他忽然翻起旧账。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什么是应该?” 南栀想了想,嗫嚅道:“上次喝多了,有点断片,我也不太确定。” “……” 商辰禹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背过身,假装生气。 南栀拽拽他袖子哄他:“商辰禹。” 不理人。 “辰禹。” 还是不理。 “阿禹哥哥,别气了。” 商辰禹实在憋不住了,笑得肩膀细微地颤了颤,转过身,掌心压到她脑后,俯身在南栀唇角印上一吻: “宝贝真可爱。” “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 第一百零八章 迈巴赫在酒吧门口停下来时,雨已经完全歇了。 “答应我,不许喝酒,不许玩男模,早点回家。”商辰禹屈指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 “不,我得摸一下男模的胸肌、腹肌,把你方才扣给我的罪名彻底坐实了。”南栀仰着下巴,故意挑衅。 商辰禹目光如水地盯着她眼睛,缓缓从裤腰带里抽出真丝衬衣,捏住她手指,引导她掌心落在他胸膛的位置,贴紧。 继而,往下一点,贴在他紧致的腹肌上。 “摸过了,八块,满意不?” “还要再继续往下么?”他作势要解皮带。 南栀咬着唇扫一眼已经下车的廖伟,慌乱抽出自己右手,败下阵来:“不,不用了,我不和男模说话就是。” 她接着轻咳一声,“应莺在等我,我下去了。” 商辰禹没再逗她,笑着推开门让她下车:“去吧。” “嗯,你快去吃饭。” 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口,一道穿着浅色休闲服的靓影从迈巴赫里下来,一阵风般快步走进去,消失了。 商辰禹收回视线,目光虚空地看着光怪陆离的夜色,良久没有说话。 廖伟重新上车便见他蜷缩着身体,靠在座椅上,细汗布满了整个额头。 “商总,您胃病又犯了?”廖伟忙不迭拧开储物箱里的胃药,给他递去水,焦急道,“吃了药去吃饭吧,您每天这么废寝忘食,身体会垮的。” 商辰禹疼得眼前昏花,断断续续地制止他: “叫人打包送过来,多送几份去包厢,南栀也没吃。另外打电话给酒吧老板派人盯着点,别乱来。” “好,您吃药,我立刻就办。” 廖伟看着商辰禹把药吃了,这才放心下车打电话,再上车时看见他明显缓了很多,衬衣熨帖地束缚进裤腰带里,苍白的俊脸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药效起作用了。 商辰禹看了看时间,打开后座的平板电脑翻看项目计划书,头也不抬地吩咐廖伟: “你去里面盯着点,别的不用管,注意她安全就行。” “好的,商总。” 廖伟有些心疼,他家老板是真把南小姐疼到骨子里了,衣食住行无不关心,约会时间都是从他休息里硬挤出来的,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他从来没在南小姐面前提过。 “等等。” 商辰禹叫住他。 “打电话让张杭慕现在过来一趟。” 廖伟愣了半秒,点头,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往酒吧走。 VIP豪华包厢。 南栀推门进来时,被眼前迷乱的景象晃了晃眼。 七彩旋转灯流转,音乐躁动暧昧,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气味。 四位男模上衣全脱,卖力地扭动着身子,还有一位跪在茶几边给应莺倒酒。 应莺俏脸晕着酡红,两眼迷离,似醉非醉,她捏住那位男模的下巴,将杯中的红酒尽数罐入。 那男的半点也没抗拒的意思,最后竟然还舔了舔杯沿。 “你叫什么名字?”应莺掏出一叠钱,细长的手指勾住男人腰间的裤带,轻轻一拉将钱塞了进去。 男生配合地收紧腹肌,嗓音轻柔,含情脉脉:“姐姐,我叫阿飞。” “你喜欢我吗?” “喜欢姐姐。” “出过国吗?” 阿飞摇头,手搭在她白皙的膝盖上,抬眼望着她,眼眸闪动:“经济条件不允许。” 话落,便低头亲上应莺洁白光滑的小腿,一路游走。 应莺颤抖了下,抓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哼哼唧唧地继续问: “那你还喜欢别的姐姐吗?” “不喜欢,” 那男生往前跪了跪,试着亲她脸,被应莺下意识躲开了,他凑近了些,手掌环上应莺的细腰轻揉慢捏着,讨好地说, “姐姐,我只喜欢你呀。” 应莺完全醉糊涂了,突然抱住他呜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喜欢我还和我分手?喜欢我还娶别的女人?张杭慕!你就不怕我伤心?不怕我寻死觅活吗?甩一次就够了,还要甩第二次,你把我当什么了?!” “别哭,姐姐。”男生极为上道,轻轻抚拍着应莺的后背,深情地说,“今晚你想带我去哪儿都行。” “好,姐姐带你走,带你走……” 应莺拽着他踉踉跄跄地起身,头一晕,险些趔趄摔倒。 南栀快步走过来扶住,就着灯红酒绿看了那男模一眼,乍一看还有点儿像张杭慕,难怪应莺会让他伺候。 “你想玩可以,”南栀晃了晃应莺胳膊,抽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不过得在清醒的时候,不然我怕你明天醒来会后悔。” “呜呜,宝宝,你就不能让我醉生梦死一夜吗?”应莺难过极了,捂住自己的脸蹲下去,泪水从指缝间涔出。 “我怕你后悔。” 明知道是徒劳,南栀还是叹口气安慰了句苍白的话, “应莺,你那么漂亮,家里条件又好,犯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的。” 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能够洒脱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想当初,她自己还不是一样深陷感情的泥潭里,拔不出来。 应莺的哭声没有停止,包厢里嘈杂的音乐反而停了,五个男模同时顿住动作,目光凝在南栀身上。 南栀摆摆手:“你们该干嘛干嘛,把她哄开心就行,只有一点,别动手动脚。” 五位男模相视一眼,眸光黯淡下去,只能继续卖力跳舞。 十几分钟后,廖伟拎着两个精致食盒目不斜视地走进来,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 “南小姐,先吃点东西。” 南栀愣了愣:“他还没走?” “商总还在车里,您有需要随时叫我。”廖伟言辞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退出去关了门。 与晚饭一起到的还有张杭慕。 张杭慕来得很快,接到廖伟电话开着保时捷一路咆哮冲了过来。 张家和商家不是一个等级,平常公司的业务都是他父亲在对接,轮不到他出手。 “商总,您找我。” 张杭慕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迈巴赫车旁。 商辰禹衬衣上的提花暗纹领带不知何时扯下了,懒怠地倚着车身,微偏过头,拢手点燃一支烟。 看见他过来,一双黑眸沉沉如有雾霭地睨着,闲散道: “听说,你要和应莺分手?” 张杭慕大概没料到是这事,一时之间有些怔然,顿了一下才有些苦涩地说: “商总,联姻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我们从出生就知道,没有几个人能掌控自己的婚姻。” “这些年我在国外厮混,说好听点是在出国留学,说难听就是一事无成,要是能与京市郁家联姻成功,父亲说了,愿意把公司交给我打理。” 他垂下头,无奈道:“我别无选择,只能对不起她。” 商辰禹将香烟从唇边夹开,吁了一口,下颚微微抬起指向酒吧,语气不容置喙: “应莺在酒吧,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干净。” “有一点,不要影响到我女朋友,我不想她不开心。” ------------ 第一百零九章 是蓄谋已久 包厢门外站着一排人,廖伟,客户经理,服务生、保安。 廖伟冲走过来的张杭慕微微颔首,推开房门,客气道。 “张少,请进。” 张杭慕没立即进去,深吸了口气,踟蹰良久才敢迈进去。 此时,包厢里的劲舞已经停了,其他男模散去,只留下阿飞在吟唱一首伍佰的老歌。 他上身依旧赤裸着,露着性感的腱子肉,单手握麦克风,另一只手紧贴在应莺细软的腰肢上,眸光深情地望着她,吴侬软语。 “花儿开在雨中,” “雨水溅湿你的眼眸,” “怕我说得太晚,” “对你已经无法割舍。” “我是爱着你,” “深深爱着你……” 一瞬间,张杭慕气得脸都白了,拳头捏紧,胸膛起伏。 他冲过去用力推开阿飞,猝不及防间话筒,整个包厢里响彻嗡嗡嗡嗡的电噪音。 “草!你谁啊?” 阿飞没捡话筒,条件反射想护住喝得醉眼朦胧的应莺,被张杭慕一脚踹开! “滚开!你再碰一下她试试!” 张杭慕英俊的脸庞阴云密布,压抑着怒火,拽住应莺胳膊咬牙切齿地摇晃, “应莺!你TM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应莺迷迷糊糊地睁眼,在看清人后,下意识想哭,但下一秒,别开脸撇了撇嘴委屈道: “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 张杭慕真的要气炸了,嘴角浮出一抹嘲讽,狠狠掐住她胳膊:“要是我再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要跟他上床了?!” “是啊!” 应莺心里难受,却还是抬起脸,哽咽着勾了勾唇: “张杭慕,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想跟谁上床就跟谁。不止阿飞,我还看上阿虎阿绍阿骁了……” “你TM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张杭慕沉着脸,在暴走边缘,“你以前说过这辈子只和我做的,你都忘了?” 应莺牵住阿飞转身就走,“张少爷那点技术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非要让我挑明?” “站住!” 张杭慕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粗暴地拽住她手腕,砰的甩到墙上, “你以为我想跟你分手吗?以为就你TM会心痛吗!是,我自私,我对不起你!应莺!我TM还不是想着先假装结婚,把实权搞到手再来娶你!” 应莺眼泪夺眶而出,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抓住他的手臂对着膝盖又踢又打:“放开我!” “不放。” 张杭慕眼都红了,颤抖着手指揩去她脸上的眼泪,哽咽道, “应莺,要是我身无分文了,你还会爱我吗。” “你,你说什么?” 应莺浸着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头顶斑斓流转的灯光照着她哭花了猫的一张脸,上面写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 张杭慕声音里是极尽的痛苦绝望,苦笑了声,还是重复一遍: “我要是离家出走,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应莺终于听清了,愣了一秒,抱住他嚎啕大哭: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 张杭慕猛地掰过她的脸,狠狠吻住:“我爱你!” …… 画面转变得猝不及防。 南栀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心里酸涩不止,一面为应莺高兴,一面又暗暗替她担心。 张杭慕真要脱离张家,没钱没势,应家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又成了问号。 胡思乱想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蒙住视线,男人低醇好听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低笑了声: “宝贝,咱们别在这当电灯泡了。” 商辰禹不知何时进来的,拦腰抱住南栀出了包厢,南栀温顺地趴在他臂弯里,看见张杭慕把应莺压在墙上吻得难舍难分,看见廖伟带上房门,给了阿飞小费。 夜里起了凉风,她将脑袋缩进他胸膛里,闭上眼,任由他抱着下了电梯,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出了酒吧往车子那边走。 商辰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低头,亲了亲她毛茸茸的发顶: “宝贝,在想什么?” 南栀在他怀里睁开眼,看着他:“在想,假如你是张杭慕的话,你会怎么做。” “没有假如,我也不是张杭慕,” 商辰禹垂眸看她,俯近她耳边, “我只能告诉你,我要是处在他的位置,会提前做好谋划,不会这么被动。” 这话没人不信,南栀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数秒,凑上去,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廖伟收拾好酒吧的残局,一上车便听到他老板吩咐,把挡板升上去。 “好的,商总。” 廖伟刚在包厢被喂了一嘴狗粮,没想到回来又要继续吃狗粮,突然觉着今晚有点燥热,咳嗽一声,赶紧照办。 挡板缓缓升起,隔绝开一个私密的空间。 南栀的腰落入商辰禹臂膀之中,薄唇贴她耳边,热气拂着她耳廓,脖颈,锁骨,一字一句道: “就算我现在脱离商家,我也有能力给你足够的物资条件。” “因为,我对你不是临时起意。” “是,蓄谋已久。” ------------ 第一百一十章 晚了 商辰禹所说并非中听不中用的情话。 商家向来和睦,但豪门世家财产纷争屡见不鲜,为了规避这些可能,他主动负责开拓国外新业务,除了那家航空公司,其他业务都留给了大哥商辰墨。 目前,他国外的矿场、半导体和光伏产业估价早已超过一千亿,完全有能力给南栀提供富足的生活条件。 唯一的缺点,需要经常去国外出差。 车子驶进中山大道,玻璃窗外霓虹错落,车辆纵横,商辰禹抬眸看一眼,忽然拍了拍南栀的腰: “累不累?想不想下去走走?” 南栀原本靠在他怀里假寐,听到这话心头一阵隐隐的悸动,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白天下了暴雨的缘故,温度适宜,月亮露了个头,丝丝凉风扑面,惬意的很。 商辰禹牵着她手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下车,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半已经打烊,还亮着灯的都是些餐饮小吃店,其中一家其貌不扬的肠粉店,里面七八张桌子已经坐满,门口挤了不少等待叫号的学生和情侣。 这家店,南栀当然认识,读高中的时候没少光顾。 她眼睛亮起来,扫一眼店门口的菜单:豆奶3元,鸡蛋肠5元,猪肝瘦肉肠8元,腊味肠粉8元…… 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价格变化不大。 南栀内心一阵跃跃欲试,转头看身边的男人,身形挺拔、衬衣西裤一丝不苟,暖黄色的灯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颜值吊打顶流男明星,尤其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压迫感,引得周围的小女生频频侧眸。 南栀看着他,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应该不会喜欢这种街边小吃。 商辰禹早已洞悉她的想法,笑了笑,拽过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馋了?那就吃完肠粉再逛。” “可是,这么多人,要排很久的队。” 男人言简意赅:“简单,让廖伟去排。” 南栀抬眸看他,巧笑倩兮:“资本家,几点了还不让人下班。” “宝贝,”商辰禹眸色深黑,俯身附在她耳廓故意拖长尾音,“我要是剥肤椎髓的资本家,你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太太。” 两人一对金童玉女,又那么亲昵,周围有人举起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南栀脸上轰然一热,拉着他越过肠粉店快步往前走,“商总这么光明正大地陪我逛街,就不怕明天上娱乐版热搜?” “嗯?” 男人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说, “求之不得,正好替我向全世界公开,省得顾某某教授以后找各种借口接近你。” 南栀万万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转头睨他一眼,小声道: “才没有,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商总你就这么小气,记这么久。” 恰好旁边有家小饰品店还开着,南栀随手抓起一个渔夫帽踮起脚尖扣在他头上,灰色休闲渔夫帽和商辰禹身上的高定衬衣西裤完全不搭,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她噗嗤笑了出声,赶紧抿住唇,掏出手机走向收银台: “帽子多少钱?” “12。” 南栀正打算付款,忽然头顶光线一暗,她怔了怔,摘下来一看,是顶一模一样的渔夫帽。 商辰禹麻利扫了二维码,牵着她往店外走,慢条斯理地说: “情侣款。” 南栀抬手调整了下帽沿,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翘。 再往前走,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从眼前走过,说说笑笑,嬉戏打闹着,学校里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那是羊城最好的高中。 南栀下意识驻足,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眺望,两旁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莎莎作响,围墙上的蔷薇花开得正好,一切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 她点开手机对着学校门口拍了张照片,故作平静地问: “商总读书时就没想过要跟我表白么?” 商辰禹的笑敛了些,手指点她鼻尖,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那会儿你的目光始终黏在姓周的身上,我要向你表白,岂不是自取其辱。” 南栀觉得有点难受,收起手机转过身环抱住他腰,把脸埋在他胸前,瓮声瓮气地说: “你的词用错了,不是自取其辱。是提前将我从黑暗的泥沼中解决出来,让我弃暗投明。” “……” 这样的言语,商辰禹完全受不了。 女孩身上的T恤被风一吹,勾勒出姣好的身体曲线,有几丝碎发搭在胸前,随着呼吸水草一样起伏,看得人目光晦涩发沉。 附近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商辰禹没有其他动作,喉结克制地上下滑动一下,低哑着嗓子问: “我明天要去国外出差,会有好几天见不着。” “宝贝,送你回去,还是去我公寓。” 去公寓?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各种极限制画面,南栀脸颊迅速蹿红,别开脸一连串咳嗽: “回……回去。” 商辰禹垂眸盯她数秒,手指撩过她胸前那缕让人浮想联翩的碎发抚到耳后,急促的鼻息凑过去,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晚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寓 顶层公寓。 门被推开, 又急不可耐地砰的一声关紧。 两道拥缠的身影转入,门廊处亮起一盏微弱的橘黄壁灯,静谧的屋子里,顿时有了婉转绵长的嘤咛和亲吻声。 两只渔夫帽被压到玄关上,一只白色运动鞋倏地从空中脱落,在地毯上翻滚了一圈,甩到玄关柜底下。 而另一只,则留在她高悬的脚踝处。 衣服自上而下褪去,没了束缚,男人火热的掌心覆了上去,温香软玉再无间隙,该凸的地方凸,该瘦的地方瘦,光滑如暖玉。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碰到她,人就疯了。 “宝贝。” “宝贝。” 南栀的唇被他吻得娇艳欲滴,狐狸眸里是动人的媚气,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往卧室走。 领带、衬衫丢了一路。 另一只白色运动鞋终于禁受不住,掉落下去,滚到了床底下。 黑暗中响起皮带扣被解开的声音,南栀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被吻住时,她的脸蓦地涨红,紧抿住自己指尖,别过脸去。 窗外月色高悬,清时良夜,醉困不知醒。 …… 早上六点半,南栀被母亲打来的电话声吵醒。 才睡了两个小时,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南栀想也没想接起电话。 “喂。” 商辰禹同时被吵醒,薄唇抵着她耳廓,手掌在她腰间为非作歹,用气音问: “bb,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栀呼吸轻颤起来,啪地一下打在他手背上:“别动。” “我不动,就看看。” “……” 被褥被掀开的同时,南栀听到母亲在那头问:“你在哪?什么声音?” “没……没什么声音。” “小应和她男朋友怎么样了?要说她家世也不差,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让她别伤心,我改天托人给她介绍几个好的。” 南栀咬着唇道: “妈,你甭管了,应莺和张杭慕和好了。” 南母在煮粥,没注意到女儿的异样,“怎么会和好呢?小张不是马上要和郁家联姻了吗?” 冰凉的触感落在浅处,南栀差点溢出细碎的咛声,赶紧捂住手机想挂断电话。 “妈,我…我回去再跟你说。” “行了,你快回来吧,你爸说顶不住了,打算把那张五十万支票用了,你等会儿跟他去趟银行。” 南母搅了搅粥,端起蒸锅放在另一个煤气灶,教训道, “什么时候请小商总过来坐坐,别一天到晚想着应莺,自己的事也要操心操心。这都多少天了,我们连小商总的人影都没见过,要不是看见保险柜里的宝石簪子和手表,我都要以为你在骗我们。” 听到簪子和手表,南栀急了:“妈,那两样东西你不能动。” “晓得了晓得了。”南母挂断电话前催促了句,“快点啊,八点半跟你爸去银行。” “嗯。” 南栀如释重负地丢开手机,问罪魁祸首,“你在干嘛?” “给你擦药。”商辰禹亲了亲她脸,鼻息慵哑,轻笑了下,“岳母想见我?那我等下和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要出差吗?” 商辰禹将她搂得紧紧的,摸她的头发:“可以推迟到下午。” “不用。” 南栀看了看时间,爬起来,“我先回去了。” 她一动,瞬间有种骨架被拆散的酸痛感,商辰禹重新拥住她,亲她耳垂: “宝贝为什么不让我见岳父岳母,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怎么会?”南栀想起家里那堆惊天的债务,一阵头疼,“等你出差回来再说。” “等会儿。” 商辰禹摸出自己手机,点开录音,“宝贝再说一遍。” 南栀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凑过去对着他手机玩笑道: “好好好,等你出差回来就带你回家。” “OK,一言为定。” 商辰禹保存录音,唇角翘着笑痕拥住她,试探地问:“伯父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 知道她是个骄傲的人,他没有再问,“距离八点半还有两小时,宝贝在睡一会儿,八点我再叫你。” 实在太困,南栀抱住他腰,闭上眼,含含糊糊地“嗯”了声,很快入睡。 一丝天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 商辰禹垂下眼皮近距离地瞧着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瓣,经过了一夜仍然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他吻着南栀发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喃呢: “我的宝贝。” …… 南栀回到家不到八点一刻。 南母上下打量她一眼,诧异道:“怎么换衣服了?” “喔,是应莺的。” 早上起来时,南栀才发现商辰禹给她弄了个很大的衣帽间,各种名牌衣服,鞋子,包包,配饰,春夏秋冬,一应俱全。 她故作镇定地在玄关换好鞋,往楼上走,“爸,您稍等下,我去拿身份证。” 南凌阳在看时政新闻,头也没抬,“去吧。” 南母跟上来,“你说小应和张杭慕和好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杭慕说要解除联姻。” “解除?”南母拔高声音,“那可是京市郁家,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人家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 南栀听不下去了,截断她:“妈。” “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他这么做,那郁家和张家能饶了他? 南栀叹口气:“为了尽量不连累张家,张杭慕会和家里断绝关系。” “什么?!那不成穷光蛋了吗?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少根筋,光明大道不走,非要走阴间小道。” 南母哼了声,“应莺同意了?” 南栀顿住脚步,看她,“同意了。” 听到这话,南母连连摇头叹息, “这么多年了,亏我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看走眼了。” 南栀推开房间的门,砰的关上。 猛烈地撞击声震得南母耳朵有些轰鸣,她抚了抚胸口,埋怨了句: “一点规矩也没有,早些年让你学的礼仪教养全忘了?这臭脾气将来还怎么嫁进商家,赶紧改过来。” ------------ 第112章 不安定 南母所料不错,张杭慕的临时退婚在豪门圈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张父雷霆震怒,连骂三声“逆子”,气得心脏病突发住院抢救,张杭慕又羞又愧,在病床前对着昏迷的父亲磕了几个响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应家就算再宠爱应莺,也不会同意她跟一个被扫地出门、手里没有任何资源的人交往,一狠心将她关进卧室软禁了两天。 南栀再收到应莺信息时,她从家里偷逃出来了,和张杭慕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嘿嘿,宝宝,我现在落魄了,你可不能不理我。” 南栀扶额,佩服两个恋爱脑的勇气:“身上还有钱么?” “有呢,拿了两个包包和一串项链出来,转手卖了40万,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花钱,撑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南栀收好病历本,将笔插进口袋:“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应莺趴在张杭慕怀里,捏着他下巴想了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会开家咖啡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现在不想盘算那么多。” “……” 南栀自己还处在水深火热中,没法发表意见。她放下手机,专心致志投入到工作里,临下班时看到丹尼尔发来的邮件,邀请她去瑞士观摩一台丹尼尔亲自主刀的腹腔镜骶骨YD固定手术。 这是一台高难度四级手术,主要适用于盆腔缺陷为主的脱垂患者,类似的病例南栀之前没有遇到过。 她去张主任办公室征询意见,恰好祁院长也在。 “去,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祁院长的声音充满慈爱, “张主任,南医生这趟出差我批了,补助按正高待遇标准发放,可以提前预支差旅费。” 张主任很有眼力见:“好的,院长,我这就去找财务。” 南栀言笑晏晏:“谢谢院长,谢谢主任。” “谢什么。”祁院长笑着陪她往外走,“小南啊,你上回上央视采访,给我们附大医院涨了这么大脸,这个功劳我们都记着呢。等年底去首都拿了奖,到时候医院再一起奖励你。” “拿奖?”南栀愣了一下,诧异道。 祁院长拍了拍她肩,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放心吧,八九不离十了。” “南医生,我们可先说好,到时候谁来挖你,都不许跳槽。” …… 沙特吉达。 秘书敲门进来收拾餐盘,发现纹丝未动,他转头望向电脑前的男人。 商辰禹的脸色很差,仿佛笼着一层灰雾,连续不断的会议和工作让他疲惫不堪,眼底布满血丝。 “商总,您胃病犯了,再不吃饭会加重——” 商辰禹两指捻着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打断他:“吃不下,撤了吧。” 秘书不放心:“我还是请医生过来一趟吧?” “不用。” 商辰禹处理完工作,捏捏眉心,拿起手机,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好几个小时前。 那会儿羊城是早上七点,恰好是吉达夜里两点。 【起来了吗?宝贝。】 【嗯。】 【想你,亲一下。】 南栀回了一个胖兔子求抱抱的表情包,之后再无下文。 听朋友说,男女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后都会黏黏腻腻的,恨不得时时刻刻绑在一块当个连体婴儿。他女朋友倒好,从来不主动给他发消息。 商辰禹盯着对话框瞧了半晌,点进朋友圈,随手翻了几页,一眼看见张主任转发的链接,链接照片正是他穿白大褂的女朋友,目光清冷,嘴角挂着很官方的微笑。 上面配文: 【我院妇产科南栀医生应瑞士著名专家丹尼尔.亨利先生邀请,将与丹尼尔先生联合实施一台高难度腹腔镜骶骨YD固定手术,共同推动盆腔缺陷手术的跨国交流与进步!】 这个消息他两个小时前已从廖伟那得知,并托人给南栀办好快速签证。 商辰禹锁了手机重新点燃一根烟,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街景繁华,再往前两公里,是他新筹建的光伏厂。 这个项目是随上面政策过来与沙特合作的,正是项目初始阶段,走不开。 “商总,刚接到通知,三个小时后纳哈尔市长和随行人员会到我们工厂参观。”秘书收拾好餐盘敲门进来汇报。 商辰禹沉舒一口气,将没抽两口的烟按灭,吩咐道: “让李明做好接待准备,我马上过去。” 四十二度的高温,一位头戴安全帽的男人和几位头戴红色格子方巾的阿拉伯人,在众人陪同下,步履从容地走进尚未竣工的单结晶硅棒生产车间。 “商总,这里的天气较之你们国内要炎热许多,是否会对施工工期产生影响?” “确实会有一定影响,不过这些因素我们已经提前考虑进去了,总体施工进度不会延误。” 这时,跟在身后的秘书,手机微微震动一下。 秘书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显示,脚步微顿,抬头看商辰禹,不敢多话。 直到参观完毕,将市长一行人送出厂房,秘书赶紧将手机递了上去。 “商总,南小姐的短信。” 商辰禹怔了一下,接过手机挥退跟随的下属,给南栀拨去电话。 男人眸底压着笑:“乖宝,终于想我了?” 南栀刚换好登机牌,办了托运,她走到人少的角落,笑盈盈地说: “商先生,大庭广众的,请注意言辞。” 商辰禹用气音哼出一声笑,水波不兴地说:“我这儿没人。” “我这儿有人,” 好几天没听到他声音,南栀才发现自己想念的紧,她拧开矿泉水让自己平静了些,问道, “你那边工作顺利吗?我要去老师那出差三天。” “我知道。” 商辰禹忽然觉得42度的天气也不是那么难耐,静默顷刻,他勾起一侧唇,很轻地问, “宝贝,小宝贝好些了没?” 南栀气息一下屏住,脑海里浮现被他捧着细细亲吻的画面,她咽了咽喉咙,掩唇咳嗽一声,慢吞吞地说: “谁……谁是小宝贝……” ------------ 第113章 有没有事? 商辰禹陪着她演,语调斯理地说:“你说呢。” “……” 南栀脸红如火烧,握着手机的手指很用力,指骨泛青,嗔怪地喊了一声:“商辰禹!” “好了,不逗你了。” 男人在那头坏笑了声,40多度的高温,人人汗流浃背,他一身西裤皮鞋一丝不苟,通身矜贵,步履沉缓地迈进商务车里,头颈托在椅枕,戴上蓝牙耳机微微阖眸: “宝贝,瑞士的行程结束后,要不要顺道过来看看你男朋友?” 天气太热,他自然舍不得她过来受罪,但实在思念得紧,想着看能不能抽出行程飞瑞士陪她几天。 南栀跨上平地电梯往候机大厅那边走,嘴角始终噙着笑。 以前看应莺和张杭慕煲电话粥还觉得不解,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拌起嘴来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旁边有位推着小行李箱的商务男士围着她前前后后观察了许久,最后不确定地上前问道: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请问你是附大的南医生吗?” 南栀顿住脚步,抬眸对上他眼睛,男人目光里的惊艳毫不遮掩,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客气道: “抱歉,你认错人了。” 那人将信将疑,上下打量她一眼,想起什么,连忙点开手机搜索央视采访的视频。 南栀没想到会遇到个难缠的,情急之下挂了商辰禹的电话疾步走出电梯,汇入到人流里。 背后传来那人的呼喊,“唉唉!南医生!南医生!别跑啊,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南栀没有理会,料想大庭广众下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南医生,我看到你们医院发的动态了,你是不是要去瑞士出差?你等等啊,我现在就改签机票。” 那人一面紧跟南栀不放,一面打电话改签。 他电话还没挂断,忽然从远处冲过来两个机场保安,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把人拽走。 “喂!快放开我!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们机场!”男人疯狂地挣扎着,大吼大叫道。 “这位先生,有人举报你骚扰乘客,请跟我们去派出所做协助调查。” “什么骚扰乘客?我骚扰谁了我!不就改签个机票,这也不行?我警告你们,赶紧放开我,不然我上法院起诉你们!” 那两个保安权当没听见,众目睽睽下轻松将人架走了。 南栀还没回过神,有地勤人员过来打招呼:“南小姐您好,我带您走VIP通道,这边请。” “我的机票是经济舱。” 地勤伸手探路,微笑:“您南航那边的机票已经退了,商总给您换了商云航空的专机,这边请。” 登上飞机时,商辰禹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南栀垂眸看一眼,拇指往右滑开:“喂?” 男人嗓音透着焦急:“有没有事?” “没事。”南栀哑声顷刻,抿着唇说,“这么远的路,坐专机太奢侈了。” “这些跟你安全比起来不值一提。”商辰禹眉心蹙了下,声音渐肃: “为什么不让廖伟跟着。” “我又不是明星,没那么多狗仔和私生粉的,不用麻烦廖经理。” 南栀怕他着急,偷觑了眼前面的空乘,捂着手机很小声地撒了个娇: “以后要是你不在身边的话,我出门都戴口罩。” 她总有让他心烦意乱的本事。 商辰禹摁下车窗,两指勾住领结扯松,点燃一支烟,语气放柔下来: “宝贝,怪我,是我考虑不周。” “没有,真的没事。”南栀在空乘指引下就坐,咕哝着拐回之前的话题:“瑞士飞吉达哪里顺道了? “瑞士飞吉达是不顺道,但吉达飞瑞士顺道,”商辰禹低磁的嗓音像石子坠进她心湖,漾起一圈圈波澜,“只要宝贝说想我,全世界哪里都可以顺道。” 南栀呼吸浅浅止住:“那……” 下一秒,终究把到嗓子眼的这句“我想你了,你今晚飞过来好不好?”压了回去。 …… 瑞士首都气温没羊城热,二十六度,很舒适。 正值中午,丹尼尔早早等在机场迎接,一见面热情且绅士地拥抱住她。 南栀:“谢谢老师。”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是我亲爱的学生。”丹尼尔松开她,眼角笑出褶皱:“小南,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他没带助理,将南栀的行李搬上后备箱,跳上驾驶座,冲她耸耸肩: “商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的安全。徒弟,这小子对你是真上心,别错过了。” 南栀有些怔然。 好像无论走到哪,都有人在提醒她商辰禹的好。 她喉咙一哽,目光不避不退地看着丹尼尔: “老师,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I knOW,看见商发的朋友圈了。我说你俩就不能另外拍张照片,非得用飞机上那张,还把我截掉。” 南栀面色一囧:“……对…对不起。” 丹尼尔笑着摆摆手,下巴指向窗外的一排尖顶浅木色建筑,介绍道: “这里虽没有你们国家治安好,但整体还是不错的,就是城市居民没什么安全感,几乎家家有防空洞,等会吃完饭带你去周边的景点转转。” “老师,患者的病理资料可以发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丹尼尔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下午你陪我参加一个国际医学交流会,带你结识几位同行。” 当天,丹尼尔和南栀哪里也没去,时间都是在会议室里度过的。 丹尼尔不止给她分析了这位病患的情况,特意又调了十几个手术录像,一点点给她讲案例、讲病症、讲手术要点。 次日,那台腹腔镜骶骨YD固定手术十分顺利,不到三个小时圆满成功。 全程观摩的南栀再次被丹尼尔的高超医术深深折服,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医生才会操作得如此游刃有余。 下午的医学交流会,主讲的全是世界级医学大咖,南栀坐台下像个孜孜不倦的学生,笔记记了厚厚一本,收获满满。 临散场时,意外接到商辰禹秘书打来的电话。 南栀心跳停滞一秒,她努力咽了口唾沫,沉声道: “你说什么?商总他怎么了?” ------------ 第114章 中意 红日缓缓西沉,残阳如血,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朵被它染成了熊熊烈火。 一位口罩遮住大半张的东方女子从机场出来,在路人注目下钻进商务车后座。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转过身,恭恭敬敬地递来一瓶矿泉水。 “南小姐辛苦了,这边天气非常炎热,一不小心就会中暑,出门务必要做好高温防护。” 南栀手指勾下口罩,接过瓶子抿了一口:“商总呢?” “他还在开会。” 南栀秀眉微蹙,“看过医生了吗?怎么说。” “看了,轻中度胃溃疡,商总最近都在带病工作,不肯就医。” “疼了多久了?” “不太清楚,我也是最近来吉达才发现的。” 秘书眼中闪过一阵心虚,想了想说: “厂房还在施工,办公楼和员工宿舍暂时都是沙特ZF提供的,环境一般。南小姐,我送您去商总下榻的酒店吧。” 南栀转头看窗外,美丽的脸庞看不出多少情绪:“附近有超市吗?” “有的。”秘书赶紧道,“您列个清单我去采买。” “谢谢。”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一直持续到当地时间晚上7点,商辰禹挥挥手,让众人下班。 负责这个项目的总经理犹豫了一下,上前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忐忑道:“商总,您放心回国吧,目前各项工作都在按计划开展,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商辰禹颔首:“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他拿起手机,转头看进来收拾文件的助理:“林秘书呢,让他准备车出发去机场。” 助理看着他眼里疲倦的红血丝,支支吾吾道:“林秘书,林秘书他……” 商辰禹工作上向来不喜下属办事拖拉含糊,一个眼风淡淡扫过去。 助理抖了抖,忙不迭道:“林秘书说请您先回酒店一趟。” 听到这话,旁边的总经理皱起眉,小声嘀咕了句:“这个林秘书平时看着挺机警的,今天怎么办事的。” 他当即赔笑道:“商总,我这就安排车送您去机场。” 商辰禹不置可否,目光依旧不咸不淡地盯着助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很平淡的语气,但却像刀刃贴着皮肤滑过,叫人生畏。 助理哪里还敢再隐瞒,双腿站直了一字一句禀报: “商总,林秘书昨天偷偷打电话给南小姐,说您胃病犯了。南小姐听了后很是着急,连夜搭乘飞机赶过来,现在已经在您下榻的酒店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商辰禹喉结滚了下,眸底闪过波动,抓起手机往会议室门外走:“知道了,散了。” 办公室里几个还没下班的员工,一抬头便见自己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板,此时眉眼间一派藏不住的春色,三步并作两步迈进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同时,商辰禹的电话拨了出去。 南栀正在厨房里对着手机菜谱捣鼓丝瓜炒蛋,另一个灶台上文火慢熬着一锅山药排骨粥。 不算复杂的两个菜,却让这位做事有条不紊的南医生手忙脚乱。 她腾出一只手滑开接听键,嗓音甜甜的,“开完会啦?” 商辰禹没有立即回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仿佛生怕一出声梦就会惊醒。 南栀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拿起锅铲翻炒了几下,咕哝道: “辰禹,我先挂了,菜要焦了。” 电话那头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男人唤她: “宝贝,三分钟后给我开门。” 南栀不解:“你不是有房卡么?” “不一样。” 商辰禹脚踩油门,手抖得方向盘几乎都握不住。 一想起那位心心念念的姑娘此刻正系着围裙在为他洗手作羹汤,等他回家吃饭,为他开门,他的心都要沸腾起来。 敲门声在预兆中响起。 南栀关了火,来不及把菜铲进盘子,擦了手跑过去拉开房门。 商辰禹站在门口,西装干练,长眸漆黑得看不见底。 “商总,”南栀仰头瞧着他疲倦的脸,心底闪过心疼,“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 商辰禹一言不发地走进来,将身后的门阖上,俯身掰过她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拖鞋在地板上擦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南栀膝盖砰一下撞到门板上,下一秒,被商辰禹用力托抱起。 “辰禹,等一下,粥,粥要糊了……” 商辰禹失控得厉害,手臂用力将她箍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攫取她的呼吸: “bb,告诉我,为什么要过来?” “林秘书说你胃病犯了。”南栀两条手臂紧紧环住脖颈,吞咽着说。 商辰禹一把扯掉她身前的围裙,压在玄关处,继续逼问: “告诉我,我犯胃病你为什么要过来?” 南栀面上浮现绯热,她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迟疑道:“我……” “什么?嗯?” “担心你。”南栀败下阵来,实话实说。 “为什么要担心我?”他的声音就熨在耳边,非要她亲口说出那几个字。 围裙被扫到地上,南栀颤抖起来,这一刻竟然让她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须臾后,她慢吞吞地屈服,投降: “因为,……我……中意你。” 听到这句,商辰禹终于满意,嗓音低沉清润,咬字格外清晰有力: “我也中意你,宝贝。” ------------ 第115章 你再说一遍 月光漫入的酒店套房,淮山排骨粥闷在砂锅煲里翻滚沸腾,水蒸气不断从缝隙中冒出来,顶得锅盖噗噗噗作响。 暧昧的光线里,一只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探出来关闭灶台阀门,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 潺潺流水从他指缝间穿流而下,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滚着水珠的紫葡萄递到南栀唇边,要碰不碰的, 他眸色比外面的夜色更暗,拖长尾音,晦沉地问: “宝贝,我们几天没见了?” 南栀唇瓣泛着水光,张口咬住葡萄,呼吸越来越紊乱:“…五天。” “五天不见,想我吗?” 商辰禹俯身,颈部跟她交贴着,南栀身上的裙摆被绻到了腹部, 他的手,潮湿,炙热,一片燎原。 “想。” 南栀仰起脸,想亲他下颚,被商辰禹偏头躲开。 他的手却在变本加厉,盯着她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我更想你。” 南栀眉心难受地蹙起,贝齿咬着殷红的唇瓣,气息不稳,哼哼地嘟囔道: “你胃不好,先吃饭好不好?” “砰~” 窗外,一声刺耳的巨响,不远处的红海升起巨大的红色焰火,在夜空里霹雳啪嗒地炸开。 南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了一下。 裙摆不小心垂滑下来,沾了池水,连同那盘刚洗净的葡萄,散落一地。 商辰禹眸色幽暗,咬着她性感削薄的锁骨, “好,听宝贝的,我们先喝粥……” …… 淮山排骨粥和丝瓜炒蛋终于被端上桌时,早已放凉了。 好在是盛夏,不需要再温一遍。 “宝贝厨艺真棒,瞧这粥熬的,十里飘香、清淡不腻。” 商辰禹盛了一碗粥体贴地递过来,换了身睡衣,斯文儒雅,衣冠楚楚,与方才的凶狠霸道判若两人。 南栀幽怨地瞪他一眼,臭男人,明明他才是生病的那个人,现在倒把她累得像个有气无力的病号。 “怎么了?” 他笑着坐过来,将她抱坐在腿上,亲一亲她的耳廓明知故问: “谁惹宝贝生气了?” 南栀这会儿饥肠辘辘,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粥,不忘小声埋怨: “还不是某头不知死活、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狼。” 商辰禹大笑起来,拍了拍她后腰,深情款款地纠正: “错了,是一头对乖宝情有独钟、朝思暮想、忠贞不移、情深似海的狼。” “……” 没有哪个女生不爱听情话。 南栀也不例外,扬起唇,边喝粥边佯装淡定地岔开话题:“这边的工作怎么样了,还需要待多久?” “已经安排好了,原本打算今晚飞国内和你汇合,没想到宝贝过来了,很惊喜。” 商辰禹亲亲她唇角,“你先吃,我去煎两块牛排。” 他将美人儿从腿上抱下来放在沙发里,刚站起来,眼前蓦然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 “辰禹!!” 南栀丢下碗,慌乱地扶住他。 “没事。” 商辰禹就着她胳膊的力道重新站稳,不着痕迹地抹去额头渗出的虚汗,故作轻松地说: “方才太过卖力,现在需要补充点体能。” 南栀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嗔怪了句: “让你逞能,好好坐着喝粥,我去煎。” “不用,油烟伤皮肤,洗手液伤手,你以后都不需要做这些。” 商辰禹宠溺地揉揉她发顶,强撑着身体走进厨房。 红海岸上的烟火还在绽放。 两人吃过饭,相互依偎着靠在床头,房间昏暗,月光拉长窗户的影子。 南栀给他掖了掖被子,很小声地唤他名字:“商辰禹……” “嗯?” 男人逆着光,夜色掩去他脸上的苍白,唇压到她额上轻轻印了下,“bb,怎么了?” “胃疼了多久了?” “没多久,不严重的,别担心。” 商辰抚上她的脖颈,闭上眼缓缓道,“好不容易让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当然得注意身体。” 南栀不放心,黑暗中一手环着他健瘦的腰,另一只手贴上他胃部轻抚着: “三餐有按时吃吗?” 女孩葱白的指尖带着微微凉意,一下一下在皮肤游走,若有似无的香风漫过鼻腔。 商辰禹用极大的意志力忍耐了半瞬,倏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抓住她的手,吐息灼人: “别动。” “乖宝,你要知道,我对你永远没有抵抗力。” …… 羊城的夜晚同样闷热。 周季礼打着酒嗝,东摇西晃地推开卧室的门。 听到动静,白清欢从床上醒来,摁亮台灯,眯着眼朦朦胧胧地看他: “怎么喝这么多?” “不应酬片子怎么上映!不喝酒那帮老东西怎么可能松口!再拖下去,我TM得损失多少钱。” 周季礼暴躁地踢掉皮鞋,扯掉领带,跌跌撞撞走向床边, “他们到底收了商家多少钱,一个一个都想弄死我,都想弄死我……” 白清欢怕他摔倒,赶忙爬起来扶住他胳膊,“喝这么多,先扶你去洗漱好不好?” 周季礼没说话,粗暴地撕开她身上本就什么也遮不住的睡裙,将人狠狠压在旁边的梳妆台上。 瓶瓶罐罐一片东倒西歪,白清欢无意中摸到一缕血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她挣扎着用力推开他: “不行的……季礼……季礼,不行!” 周季礼毫不理会,掐住她脖子,嗤笑一声不耐烦道: “白老师,你不就号这口吗?装什么,嗯?” 白清欢吓得哭了,披头散发地从梳妆台上跳下来,也顾不得再等什么良辰吉日相告了,红着眼推搡他一把: “你醒醒!我怀了你的孩子,再弄就保不住了!” 一瞬间,空气犹如凝滞一般。 周季礼睁开酒醉的眼,呆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他眸底掀起一片红雾,仿佛地狱中的恶魔般揪住白清欢头发迫使她面向自己,声音冰冷至极: “你再说一遍!” ------------ 第116章 登门 白清欢双手轻轻抚摸小腹,身上的睡衣早就衣不蔽体,她背靠梳妆台望着他,眼泪从眼角滑落,不知是难过还是激动,哽咽道: “季礼,你要当爸爸了。” “什……什么?” 周季礼脚下发软,身子狠狠地打晃了一下。 “白老师,别开玩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她清欢,和其他人一样陌生地称呼她为白老师。 哪怕在床上,明明那么亲密无间,他的眼神永远疏离,仿佛隔着一层融不化的千年寒冰。 白清欢背脊僵了僵,像在高空中走钢索忽然一脚踩空,完全失去重心,身体疲软地向后靠去。 她擦掉眼泪,哆嗦着转身从梳妆台抽屉里翻出一张化验单拍进周季礼怀中: “你自己看吧。” 周季礼表情全是难以置信,倏地抓过报告单一行一行看去,当看到怀孕7W+时,身子骤僵,缓缓松开了手。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每次都吃药了吗!” 他甩掉化验单子,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肩膀,力道大的好似要捏碎一般,怒吼道: “白老师,说吧,这又是你耍的什么手段?是嫌我给你的钱不够多?还是我把你捧得不够红?说啊!!” 男人手臂青筋暴起,额头两侧都是鼓起的青筋,像蚯蚓,他咬牙切齿地冷笑: “是你害得南栀和我分手,害得我现在被商家打压,害得我沦为圈子里的笑话,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白老师,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些话像针扎进白清欢心里,她痛苦万分,眼泪难以控制地簌簌而落。 “是我害的吗?” 白清欢俯身拾起地上的化验单,死死瞪着周季礼: “你和她谈恋爱时日日夜夜想着我,现在和我在一起又开始对她念念不忘……周总,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还有,公司的艺人被挖得七七八八,你现在唯一能拿出手的艺人,只有我了。” 白清欢心如刀绞,胸腔起伏剧烈,快控制不住情绪,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瓶红酒倒进杯中,仰头猛灌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 “你说想把公司搬到沪市发展,我支持你的决定。季礼,困难都是眼前的,将来我和宝宝会陪你东山再起。” “你威胁我?!”周季礼狂吼一声:“明天去打了!” “我如果说不呢?” 周季礼死死盯她半秒,冲过来抓起那瓶红酒瓶砸到卧室门上,瓶子四分五裂,他越过白清欢,踏在一地的碎玻璃上,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别墅的玻璃发出“嗡嗡”轻鸣。 白清欢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疲软地跌坐下去,捂住脸,痛苦不已。 …… 夜幕还未降临,夕阳余晖洒在城市上空,立交桥下的车流汇成长长闪烁的纽带。 一辆黑色迈巴赫拐过街角,缓缓朝南家别墅这边驶来,醒目的车牌号惊得周围车辆连连避让。 “上次可说好了,这趟出差回来就带我见岳父岳母,宝贝你不能耍赖。” “有吗?”南栀双手捧着脸,目光从平板移到男人俊逸深邃的脸上,轻咳一声,开始装糊涂,“我怎么不记得了。” 商辰禹懒怠地靠在座椅上,交叠着腿,坐姿松散,浑身散发出雅贵又混不吝的魅力。 听到这话,他笑了笑,目光洞悉地看着她,而后,长指慢条斯理地点开录音,播放。 男女熟悉的对话漫入耳廓,南栀被他看得发窘,她躲开目光,又开始找借口: “你……你没买礼物,第一次上门空手不太礼貌,还……还是下回吧。” “谁说没有。” 商辰禹端详她几秒,收了手机,笑着将她抱进怀里亲, “后备箱里全是,早让廖伟备好了。” “……” 南栀百口莫辩,只得咬唇点头:“好吧。” 她想了想,提前打预防针,“万一我爸妈提了一些无理要求,你不能当真。” “岳父岳母说的我怎么敢不听,这条不能答应。” “不行,你要不答应就不能进去。” 商辰禹脸上笑意扩大,终究忍不住,掰过她的脸吻她耳后:“听你的就是,宝贝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云层下丝丝缕缕的夕阳澄澈,江面波光粼粼,迈巴赫终于在别墅前停下来,一男一女十指相扣地下车。 越是到家门口,南栀心里越是惴惴不安,正当她犹豫着要怎么打退堂鼓时,南母拎着浇花的水壶从花园出来,迎面撞见自己多日不见的美丽女儿被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拥在怀里。 南母怔了怔,砰的将水壶丢到花草里,擦了擦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欸欸,商总来了!商总,快,快请进屋坐!” “伯母您好。” 商辰禹松开搭在南栀肩上的手,规规矩矩地垂放在两侧,面色难得露出几分拘谨,“伯父在家吗?” “在在!” 南母受宠若惊,转头朝屋里高声喊道: “老头子快出来!小商总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南凌阳戴着老花镜慌慌张张地从客厅出来,他走得太急,差点被脚下的青石街绊了一下,被商辰禹眼疾手快扶住。 “伯父,小心。” “商……商总,”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南凌阳居然紧张得说话卡壳,“欢迎……欢迎……” “栀栀,你快去给商总沏茶,我让阿姨去买些新鲜海鲜。” “对了,把我珍藏的那瓶DalmOre 62拿出来,今晚我陪商总小酌一杯。” 哪来的阿姨? 哪来的DalmOre 62? 南栀听得背脊冷汗涔涔,都这时候了,父母还在装面子。 ------------ 第117章 出乎意料 走进别墅,还真有一位四五十来岁的阿姨殷切切地从厨房出来,目光径直看向南栀: “小姐回来了。” 面生得很,南栀以前并没有见过。 南母赶紧介绍:“这位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商总。秦姐,你快去菜市场买些海鲜过来,我把排骨先蒸了。” “嗳嗳,好的,夫人。”阿姨两手掬在腹前,临走前不忘躬身问候:“商总好。” 商辰禹依旧客客气气:“阿姨好,辛苦了。” 南凌阳没理会女儿眼底的狐疑,从刚才的震惊与激动中寻回一点理智,引手探向沙发: “商总您请坐。” “伯父伯母,叫我辰禹便好。” 南凌阳夫妇对视一眼,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位屈尊降贵的商二公子比女儿那个前男友平和多了,礼数周到,半分架子也没有。 “嗳,好好!辰禹,那我去厨房洗点水果,想吃什么跟我说。” 南母春风得意地往厨房走,南栀立刻大步跟了上去,“妈,家里什么时候请阿姨了?” 南母眼神躲闪了一下,“就……就前几天。” “欠的债都还清了?” 南母神情不太自然地别了别头发,从冰箱里拿出两盒进口樱桃和红蛇果,敷衍道: “你这孩子,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商家什么条件,我们要是弄得太寒酸,那不让别人看笑话吗?请个保姆又花不了几个钱,还体面。” 南栀想抓狂,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妈,哪来的钱?” 那五十万支票不是拿去还债了吗? 南母眼珠子转了转,囫囵道:“你爸他最近收了几笔回款。” “……” 南栀左右问不出什么,烦躁地抓起砧板上一个红蛇果哐当丢进水池里。 南母吓了一跳,往客厅觑了眼,小声训斥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改改脾气,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改不了了,我就这臭脾气。” “改不了也得改。你当医生天天拿刀使枪没人管你,但豪门有豪门的规矩,瞧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贤淑端庄,以后别在商家闹出什么笑话。” 南栀:“……”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说说。”南母洗了一颗樱桃喂到她唇边,笑着哄道,“我看出来了,商总从进门到现在眼睛一直粘在你身上,可比那姓周的对你认真,不像是玩玩而已。” 南母说着把一盘洗好水果递过来,推了推她肩膀,“快去客厅陪陪商总,人家毕竟第一次过来,别失了礼数。” 客厅灯光暖白,电视打开着,茶几上摆着一盒上次送给周季礼没收的雪茄,沙发上端坐着商辰禹。 不见南凌阳。 南栀端着盘子来到客厅,“我爸呢?” “说去拿象棋。” 商辰禹凑过来,牵住她一根小拇指捏了捏,很快松开,悄声玩笑道: “南医生,伯母让你给我沏茶呢,怎么不去。” “想喝?” “只要是宝贝弄的,什么我都喜欢。” “晚点再给你沏。” 南栀不清楚父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十分不放心让父亲和他独处,索性拉着商辰禹一起往楼梯走: “走,先带你上楼看看。” 商辰禹任由她牵着,想起几个月前她喝醉了给他拨错的那个视频,女孩脸颊绯红,睡衣不整地躺在卧室的床褥上。 他眸光不由暗了暗,紧紧盯着她: “去你房间么?” 灼热的气息撩得耳朵发痒,南栀难以克制地缩紧后颈,“不是,去……去三楼。” 廊灯亮起,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画作和书架。 “这是我以前读书时经常待的地方,好久没整理过了,有点乱。” 商辰禹打量一眼房间,一张张画看过去,眼底除了欣赏没有惊讶,仿佛对她的这些早已知晓。 “南医生还真是多才多艺。” “画功很幼稚,你随便看看就好。” 南栀拉开外层厚重的窗帘,推开半扇窗透气。 窗外夕阳完全坠落,月亮已经升起,薄薄的内层清透纱帘在风中飘舞,她拿起鸡毛掸子,一点点拂去书架的尘埃。 身后半晌没有动静,南栀一转身,才发现抽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一整摞的画像摊开在书案上,每一张都是少年的周季礼:穿校服的,打篮球的,喝水的,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的……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南栀愣了一下,抬头看商辰禹。 男人眉眼笑意未敛,狭长的桃花眸内勾外翘影映在灯光里,面上并无过多情绪。 如果不细看,很难品出眸光里那几分压抑的气急败坏,仿佛是火山口的岩浆,随时会喷涌而出。 “辰禹。”南栀丢下鸡毛掸子,“这些都是以前画的,忘记扔了,别吃醋。” 商辰禹伸臂箍住她的腰带进怀里,张唇含住耳珠,惩罚似的轻咬一口: “是真忘了,还是舍不得?” 连着折腾好几晚,一碰便敏感得不像话,南栀喉咙发干,忍不住空咽了一下。 “真忘了。” 偏偏这时候,微风裹来楼下的说话声。 “伯父,我是来向栀栀求婚的,麻烦您让我见见她!” 南栀一惊,隔着窗纱望向窗外,只见周季礼一身十分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手捧鲜花钻石站在别墅门口。 南凌阳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地将他挡住,冷漠道: “不用了,你回去吧。” “伯父!我现在就可以注入五千万让您公司起死回生!”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周季礼咬了咬牙, “八千万!外加一套别墅!” ------------ 第118章 周先生 “多谢周总好意,不过听说你最近都快自顾不暇了,就不用在我面前一掷千金了。” 南凌阳微微转头望向三楼,唇角春风得意, “实不相瞒,我女婿早打了两个亿过来,您这几千万还是留着以后娶女明星吧。” 别墅三楼,白色窗纱缥缈。 南栀伸手勾住商辰禹喉结下方的青冬色领结,屈膝跪在他腿上,兴师问罪: “商总,你给我爸转了两亿?” 说话间,她故意使坏将领带缠在手上,一圈一圈地绕。 领带束缚住脖颈,商辰禹喉咙一声闷哼,直接捞起她坐在自己腿侧,哑着声说: “未经宝贝同意,我哪敢给伯父送钱。” “再说,现在该吃醋的是我。” 商辰禹额角青筋跳起,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bb,那个男人还在楼下,听到他向你求婚什么感觉?” 几乎同时,周季礼的声音飘上楼, “伯父,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对待栀栀!商家高门大户,而且还有两个继承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个争夺家产的丑闻来,你让南栀嫁过去肯定不会幸福的。” 南凌阳险些气得跳起来:“放你娘的狗屁,我女儿嫁给小商总肯定比嫁给你幸福。姓周的,你和那个姓白的女明星三天两头上热搜,我们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但不是瞎了,你赶紧滚。” 他转身抄起浇花的水壶朝周季礼兜头浇去。 “伯父你别激动!” 周季礼赶紧跳着躲开,将钻石揣进兜里,右手挥舞着鲜花朝三楼大喊: “南栀!你下来,我有话对你说!你快下来!!” 被喊的美人儿焦急地推开商辰禹的肩膀,吞咽一下:“辰……”, 刚开口,唇又被不由分说封住。 “唔……辰禹……商辰禹!……等下……” 楼下的周季礼,像是渴瘾之人得不到救赎,还在固执地大喊大叫: “南栀!” “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我会和白清欢断干净,并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过户到你名下!” 南凌阳暴跳如雷:“谁稀罕你的臭钱,赶紧滚!” …… 三楼,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宝贝……” “嗯?” 商辰禹扯掉那根皱着不像话的领带,偏头亲了亲她唇角,醋坛子打翻: “你看,前男友都登门挑衅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正式名分。” 南栀脑袋伏在他肩上匀了匀呼吸:“你知道的,我不爱他了。” 灯光幽暗,看不清她眉尾的娇媚。 商辰禹不作声,默默帮南栀整理头发,隔了半瞬,忽然幽幽怨怨吐出一句, “除了他,还有顾教授,裴总,以及,你们医院好几位男医生……” “……?” 南栀掀起眼皮,与商辰禹对视。 他目光幽黯,黑沉沉的,仿佛外头无边无垠的夜。 南栀心底闪过动容,偏过脸凑到他耳边,轻笑了声:“商总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 “因为我家宝贝确实值得很多人爱。” “……可是,我现在只爱商辰禹呀。”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令他心跳像是被电流击过一般,半张的唇久久忘了合上。 商辰禹箍住她腰,狠狠吻住南栀的唇,宣誓般低喃: “我也只爱你,从始至终只爱你,没人比我更爱你。” “我知道。” 再亲下去真的不像话,商辰禹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平复着呼吸。 “好了,我陪你下去。” 白色窗纱被彻底拉开,宽敞的落地窗对着花园、草坪,没有任何遮挡。 商辰禹居高临下与周季礼对视一眼,拉开门牵着南栀不疾不徐下楼。 客厅的电视声被调到了最大,南母焦虑地屋里来来回回踱步,心底将周季礼骂了个遍。 这姓周的,以前盼了好几年没见他有动静,偏偏等小商总第一次上门,他过来求婚了,真是黐线! 听到脚步声,南母抬头,赶紧迎上去笑呵呵地说: “商总,菜已经烧好了,走,咱们去餐厅吃饭吧。” “稍等,伯母,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南母慌忙拽了拽南栀袖子,打眼色让她把商辰禹拦住: “外面有只疯狗在叫唤,商总您别去了,需要拿什么我帮您去拿。” 南栀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皱了皱眉: “妈,我们在楼上看见周季礼了,还是出去把话说清楚吧。” “唉,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说清楚的,都分手几个月了还搭理他干嘛,让你爸轰出去得了。” 南栀没再理会,和商辰禹并肩越过青石阶走到别墅门口,毫无情绪地看着周季礼。 对面的男人叫嚣了半天,如今人到眼前,却又哑了声。 月色下,他一身黑色燕尾服,依旧身形高挑,脸庞俊朗锋利。 “周先生,” 南栀盯着他,缓慢地说, “我以前喜欢你是真的,现在不喜欢你也是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留一点体面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难堪?” 周季礼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商辰禹,捏紧了双拳: “……栀栀,我错了,是我以前对你关心不够,这段时间我真的非常后悔……” 他话音一顿,晃晃张张从兜里掏出钻石戒指,单膝跪地, “我恳求你再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并把所有财产都交给你打理,这辈子对你绝无二心!” 商辰禹冷冷打断: “周先生,听说白小姐怀了你的孩子,你的公司也快破产了。我实在好奇,这么乱的情况下,你怎么还有空来向我女朋友认错求和?” 听到那句“白小姐怀孕了”,周季礼身形一晃,知道自己在南栀那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是我的,那不是我的孩子……” 周季礼苍白着脸,扔了花,惊慌失措地往车子走。 身后传来商辰禹掷地有声的警告。 “给你半个月时间,带着你的周氏滚出羊城。要胆敢再骚扰我女朋友,你下次上的,就不是娱乐头条了。” ------------ 第119章 无题 换好白大褂,整理好病例夹的小桃坐在办公室里翘首以盼,左等右等不见南栀人影。 她抬腕看看手表,距离上班只差五分钟,平常这个点南栀早到了。 隔壁王医生去洗茶杯,经过时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小桃,早啊,我们的劳模南医生今天还没到吗。” 小桃不想给南栀惹闲话,咳嗽一声,支吾道:“她……她去洗手间了。” “我又不是外人,至于这么防着我吗?再说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不算迟到。” 王医生笑着抓起桌上的病例夹拍了拍小桃脑袋,挤眉弄眼道, “瞧你这助理当的,南医生去瑞典出差怎么不带着你,多好的机会啊。” 小桃捂头躲了一下:“人家丹尼尔只邀请了南姐,别说我了,就是张主任想去都未必能去成呢。” “你倒护着她。” 王医生笑着将病例夹丢回桌上,随手翻了翻,意有所指地说, “整个医院都知道,南医生现在我们科室最有前途的,估计用不了两年,就要升正高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清丽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王医生要给我升正高?那我在这先谢谢了。” 小桃惊喜地回头,看见南栀手里拎着一个手提袋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南姐!你来啦!” 小桃欢快地从凳子上蹦起来,一把抱住南栀胳膊。 南栀将手提袋递给她,笑道: “去主任那交了份出差报告耽误了几分钟,这里有些瑞士特产,都是老师买的,你帮我分给科室同事。” “哇,丹尼尔老师真客气,大老远还想着给我们带吃的~” 小桃麻利地从袋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一包奶酪推到王医生面前,昂了昂下巴:“王医生,到时候我们南姐升正高要靠你多多提携了。” 王医生大大方方接住,上下打量一眼南栀,笑着嗔怪道: “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你俩还认真了,一个两个都来损我。我要真有那本事,干嘛不先给自己弄个副高。” 南栀当然不会生气,平静地套上白大褂、洗手,同小桃说一会儿去查房。 俗话说,既怕亲戚过的苦,又怕亲戚开路虎。同事更甚,尤其同一科室的,竞争关系大于其他,每年就那么多晋升岗位,明里暗里拼得你死我活。 因此,自从进医院起,她就没打算花时间去维护这些本就很脆弱的关系,上班时间只想把本职工作做好。 “小桃,你看南医生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看来瑞士气候很养人啊。” 王医生抱着两盒东西往外走,末了想起什么,又补了句: “对了,我这有个孕妇6-7周了,一直断断续续有褐色分泌物,加地屈孕酮和维C没效果,B超照了也不是宫外,南医生,待会儿有空麻烦你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命关天,南栀没有推辞。 “好,你把她报告单整理一份给我,我查房回来看看,不一定能帮上忙。” “谢啦。” “不客气。” 出差期间,小桃每天有把住院患者的单子发邮箱,南栀对这些病人的情况了如指掌,顺利查完房回来,刚上楼,急诊科的护士慌慌张地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往电梯跑。 “不好了,南医生!中山路发生一起车祸,公交车起火了,车上两名孕妇有不同面积的烧伤,情况危急,主任让你马上过去手术!” 上班时间,医院电梯、大厅全是病人。 南栀费力地冲破人群挤下楼:“几周了?” “一个七个多月,一个八个多月,主任让你负责那个七个月的。” 小桃脸都吓白了,“才……才才7个月?这么难的手术怎么不叫产科刘主任做?” “刘主任还在路上堵车。”小护士挺不好意思的,“我们已经通知家属了,万一手术失败,责任也不在你,早产儿本来就不容易成活,南医生,你千万别有负担。” 小桃急得跺脚:“这……” 南栀表情冷静:“重点不在剖腹产手术,七个月的胎儿肺部发育还不完善,关键在术后护理。” “对,对。”小护士连忙点头,“南医生你放心,祁院长已经发话,让护理科做好准备。”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大厅往急诊大楼走。 小桃慢了一步,一转头看见王医生站在三楼栏杆那朝她们喊: “欸,南医生你不是说要帮我看报告吗……” 南栀换上手术服冲进手术室,发现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孕妇衣衫完整,发尾稍微有点烧焦,全身上下皮肤完好。只是受了惊吓,脸色惨白,情绪极度不稳定,正在剧烈宫缩。 有护士过来提醒。 “家属来了!” 南栀回眸一看,一位戴着眼镜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噗通跪在手术室门外,哐哐哐磕头: “求求你了,医生,救救我老婆!孩子保不住没关系,请你无论如何保住我老婆性命,求你了!” 南栀转过头看病床上的产妇,她的双腿被搭在脚架上,下身盖着一块白布,宫口已经全开,宫缩更是一阵比一阵剧烈,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南栀蹙眉吩咐:“快让家属签字。” “好!” “孕妇是头胎?” “是。” “血型化验了吗?” “化验了,已经通知血库准备好血液。” 麻醉药注射下去,产妇渐渐失去知觉,南栀面色冷静地拿起手术刀。 …… 摄影棚。 “咔咔咔——” 商明珠气得柳眉倒竖,抄起旁边的保温杯丢过去, “喂,那个演尸体的怎么回事,三分钟了你还在反复动弹,你知不知道自己演的是尸体?” 闻言,周围的人全都停止动作,齐齐朝地上望去。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白白俊俊的俄罗斯帅哥,他拔掉铠甲上的箭,拍了拍灰,笑嘻嘻地从地上弹起来,朝明珠抛了个媚眼: “明导,我再试一条,这条保证能过。” “试什么试,换人!” 明珠大手一挥,立马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替了上去,炮灰和血浆遮住了他俊俏的脸,他躺下前咧着一口大白牙冲明珠说: “明导你放心,我最多就动弹一下。” “一下也不行!” 紧接着,山崩地裂一声巨响。 那壮汉在城墙前直挺挺倒下,抽搐,静止不动,明珠终于满意地喊了声咔。 “大家原地休息十五分钟再拍下一条。” 明珠甩掉手里的对讲机,屁颠屁颠地跑到隔壁休息室:“二哥,我拍得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些大导演好多了?” 沙发里坐着位身形优越的男子,低垂着眼皮在看手机,狭长的桃花眸有种勾人的风流感。 “二哥,别看手机了,嫂子这会在上班呢,没空给你发信息。” “我在处理工作。” 男人薄唇微翘,终于抬眸睨她一眼,嗓音带着点笑意漫不经心地评价了句: “拍完这部还是别拍了吧,我怕家里没这么多钱给你打水漂。” “……” 明珠打开小冰箱,拿出冰淇淋挖了一勺,眨眨眼道,“哼,等我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再来打你们脸。” 她顿了一下,忽然凑过来,叽叽咕咕道: “哥,你脖子是不是被蚊虫咬了呀,红了一大块呢!” 商辰禹下意识抬手捋了捋衬衣领口。 脑海里想起昨晚的画面,南栀受不住,在他侧脖咬了一口,香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的领带湿透了,丝丝细细,上面全是她的气息。 商辰禹喉结滚动一下,面不改色收好手机,起身。 “喂,你去哪?刚才不是说最近要休养生息,调理身体吗?又去工作?胃病治好了吗?” 商辰禹抽出一支烟擎在指间,身上丝质衬衣松弛,姿态沉稳优雅: “去接你嫂子下班。” ------------ 第120章 不见的簪子 商辰禹的信息发过来时,南栀刚结束手术,蓝色的手术服上沾满鲜血,走廊里哀嚎一片。 “我可怜的大孙子唉!”老人脸上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小小年纪就遭受这么多罪!这天杀的司机啊……” “老太太您先别哭,您孙子暂时先在监护室治疗,等情况好转了再给您抱出来。”护士安慰着这位心急如焚的老人。 老太太紧紧抓住护士的手,声音颤抖地说:“医生!求求你,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我大孙子治好!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他啊!” “您老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等到外面走廊彻底安静了,南栀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清洁间脱下手术服,摘下手术帽、口罩,洗完手出来时脚步虚晃了下,小桃赶紧扶住她。 “南姐,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走。” “不要紧,看完门诊下班。” “好嘞。” 两人往门诊那边走时,南栀抽空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几条来自商辰禹的未读短信,正想点开,应莺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 “宝宝,下班了吗?” 应莺嗓音甜丝丝的,看来最近和张杭慕的“私奔”生活过得还不错。 南栀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简短地问道:“快了,怎么了?” “晚上请你吃饭呀,好久没见了。”应莺眉开眼笑,“对啦,把你家那位也叫上哈,我在佰鲜汇订了个位置,七点半哦~” 南栀抬腕看了眼时间,点头答应:“行。” 挂了电话,重新点开商辰禹的对话框。 【乖宝,累不累?】 【现在去接你下班。】 南栀忍不住淡淡笑了下,想起自己一身黏糊糊的汗,决定下班后先回趟家洗澡换身衣服再过去。 她轻轻抿了抿唇,长长的眼睫弯起来: 【晚上应莺请吃饭,佰鲜汇七点半,你先过去。】 商辰禹秒回:【接你一起。】 南栀:【不用,我还有点工作,先这样。】 商辰禹没再打扰她了。 南栀收了手机揣进兜里,一抬头看见小桃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南姐,给姐夫发短信呢?” “没有,同事。”南栀将翘起的唇角压下去,气定情闲。 “嘿嘿,肯定是姐夫,”小桃摁下电梯,老神在在道,“只有和姐夫聊天,你才会像个思春的少女,脸红心跳。” “……?” 南栀屈指弹向她脑门,“你呢,还在暗恋那位急诊科的马医生?” “没有没有,”小桃没躲,笑着踮起脚尖附耳南栀,“上周末我姨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在银行上班,28岁,比马医生帅多了,待会儿到办公室给你看照片。” 她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 “南姐,我怎么觉得自从医院公布了你去瑞士出差的消息后,王医生说话总怪怪的,奇怪了,上次央视采访你,也没见她这样。” “随她吧。” 南栀懒得去想,走出电梯,意外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一个十分眼熟的女人。 “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南医生的号还是那么难等。” 白清欢戴着口罩,黑t恤黑阔腿裤,比上次来时带着一个助理两个保镖低调多了。 南栀微蹙了下眉,冷淡地问:“有事?” “听说季礼昨天向你求婚了。”白清欢从门口的椅子上缓缓站起来,手抚腹部笑得媚态横生:“哎呀,恐怕要让南医生你失望了,我今天不是来打胎的。” 她披着一头长直发,上挑的细长凤眼,从头到脚审视南栀一圈,最后落在南栀沙漏般的曲线上,语调轻快: “我实在奇怪,南医生的身材明明比我好,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季礼没有碰你?” 南栀被这对奇葩惹烦了,忍不住道:“你俩还真贱,幸好在一起了。” 白清欢见过她很多次,没想到她会骂人,脸上的笑容猝不及防僵住。 小桃听得气死了,打开手机相机对着白清欢录视频,大声嚷嚷道: “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个未婚先孕的女明星!” “别拍了!” 白清欢慌慌张张伸手挡住脸,逃也似的往电梯那边小跑。 …… 下班回到家,南栀走进客厅,看见沙发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奢侈品,旁边还有个C家的新款手拎包。 “妈,怎么买这些东西?” “都是给你买的。”南母随手拿起一条黑色珍珠裙在南栀身上比划了下,笑着说,“以后跟小商总约会,穿得像样点,别像个落难的灰姑娘。” “妈!” “好了好了,没多少钱,”南母将衣服和包包塞进她怀里,“爸妈也是为了你好,最近不是收了几笔回款吗,钱的事你别担心。” 南栀将信将疑,要是真能收到回款,这两年家里就不会过得这么艰辛了。 “把这些退了吧,我不需要。” 她上楼冲了澡,随手从衣帽间挑了身白色针织裙换上,这条裙子还是上次在高速遭遇台风困在小镇上,商辰禹临时让人买的。 长袖,尺寸合身。 今晚恰好天气不热,月光照人。 南栀想起那天配裙子的发簪,踢踢踏踏跑到一楼打开保险柜。 听到动静,南母握着锅铲焦急忙慌地从厨房出来。 “不是要和小商总吃饭吗,还不赶紧去?别耽误时间了。” 南栀左翻右翻不见那根红宝石簪子,转头问她: “妈,簪子哪去了?” 南母咽了咽口水,退后几步支支吾吾: “不在里面吗?最近没人动过保险柜,你再仔细找找。” 南栀瞧了瞧她神色,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低头重新翻找一遍,商母送的手镯在,粉钻戒指在,百达翡丽满天星手表也在,唯独不见簪子。 联想起家里最近的变化,南栀的咽喉像被人扼住,喘不过气。 她缓缓直起身,目光逼视母亲: “你们把簪子卖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裹着一丝薄怒的陈述语气。 “没……没有啊……” 南母眼珠子转了转,苍白地开口,“那红钻价值好几个亿,又是商总送的,我……我们哪里敢卖……” 南栀最后一丝耐心告罄,她紧紧皱着眉头:“您再说一遍。” “是卖了!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南母将手里的锅铲一丢,破罐子破摔道, “哪家豪门会愿意娶个落魄户,说出去多难听。再说了商总把簪子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我们有权处理。” “……!” 南栀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声调,神态却越来越冷淡:“妈,明天去把簪子赎回来。” “赎什么赎?拿什么去赎?钱都被你爸拿去还债了,剩下的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你别想了。” 南栀砰得关上保险柜,长睫微微发抖: “你们卖东西前有征求过我意见吗?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攀附权贵、投机取巧的工具?”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妈,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不是您女儿。” 眼眶太灼热,南栀仰起脸将眼泪逼了回去,疾步走出别墅拉开驾驶室车门。 南母追了上去,啪啪啪用力拍打玻璃窗: “你给我下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希望不是我女儿?不就卖了你一根簪子,你还想逼得我跟你爸跳楼吗?” 南栀坐在驾驶座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旁边的珠江,油门被踩下的刹那,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滚落下来。 她以手掩面,绝望地伏在方向盘上,手臂连同胸腔都在不住地颤抖。 “妈,你们这么做,有想过我以后该怎么在商辰禹面前自处吗? ------------ 第121章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不说我不说,商总怎么知道我们把簪子卖了?” 南母见她这般难过,背脊微微佝偻下去,换上一副迫不得已的表情。 她装模作样地揩了揩眼角,软了语气: “小栀啊,妈知道你这两年受委屈了,漾漾还小,你爸身体又不好,这个家只能指望你,等嫁进商家苦日子就到头了。” 南栀缓缓从方向盘上抬起脸,目光涣散地望着车窗外的女人,颤抖着张开嘴: “是不是非要我跳进这条江里,你们才会满意?” “你……你这说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南母心底怒不可揭,想发火又怕真把她逼得跳江,忍了忍说道, “哼,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跟你争吵,等你和小商总吃完饭回来,让你爸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课。小栀,不说别的,你瞧瞧圈子里那些看似金枝玉叶的千金大小姐,平日里风光无两、呼来喝去,但有几个不是为了家族利益随时可以牺牲自己婚姻?我们不就动了你一根簪子,又不是逼着你嫁给谁谁谁,用的着寻死觅活吗?” 南栀眼底的悲伤褪去,发动汽车,木着脸平静道: “明天我会从家里搬出去。” 听到这话,南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喝了一声:“你敢。” 汽车咆哮着冲出别墅草坪,带起的风逼得南母往旁边躲了躲。 城市的夜景在后视镜里流转变化,绿化带里,三角梅凋谢了,花瓣残枝败叶地横在地面,无精打采。 南栀摇下车窗,从储物箱里翻出许久未抽的香烟点燃,烟雾缭绕中,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 她眨眨眼,试图让视线清晰些,发现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汽车驶向一片红色尾灯的高架时,接到商辰禹的电话。 南栀怔怔看着来电显示许久,以至拇指无意识滑了接听键都没发现。 “宝贝,到哪里了?堵车吗?” 商辰禹熟悉的嗓音低低漫进耳膜,一如既往的温柔,如大提琴上最饱满的琴弦奏出来的音,撩人又心悸,但在她听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 南栀心脏的扼痛一阵紧过一阵,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有点堵,你们先吃。” “不急,” 商辰禹似乎感应到她情绪的低落,皱了皱眉从包厢里起身,走到门口。 见状,张杭慕和应莺赶紧跟了出去,“栀栀怎么了?” “无事。” 商辰禹示意他们自便,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叫南栀:“慢点开,我等你。” “好。” …… 停好车,还未开门,商辰禹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银亮的月色混着街灯洒在他乌顺的发上,宽阔的肩上,晕着一层细碎柔和的光。 商辰禹亲自拉开车门牵她下车,一双沉沉如有雾霭的眸子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南栀眼睛酸得厉害,怕眼泪掉出来,她低头整理了下裙摆,借故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而后冲他展颜一笑: “做了台手术,有点累。” 商辰禹将她拥进怀里,亲了亲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怕你辛苦,私心其实并不想让你上班,但我尊重宝贝的工作。” 他越是体贴,她越是难过。 南栀抿了抿唇,不敢再与他对视,眼睫轻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 “怎么办,我好像只会当医生,其他什么都不会。” “当然不是,” 商辰禹微垂着脸看她眼睛,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腰窝,眸色很深,仿佛要将她全部心思都洞穿, “还会弹琴、画画,还会四门外语,很棒了。” “哪有……” 南栀想笑,笑不出来,轻轻抱住他胳膊,脸埋在商辰禹胸口岔开话题: “进去吧,我饿了。” “我抱你过去?” “不要。” “背你?” “别~” “吻你。” “商辰禹,你是流氓么?” 风声渐渐融化了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微妙隔阂,应莺和张杭慕连同客户经理等候在包厢门外,远远看着一对金童玉女十指相扣地朝他们走来。 “栀宝,几天不见又漂亮了。”应莺迎上来,亲昵地挽住南栀另一只胳膊。 张杭慕站姿笔直,神色有些拘谨。以前还是张家少爷时就与商家望尘莫及,现在脱离了张家那层关系,他更什么也不是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赚钱,张杭慕能屈能伸,学会察言观色:“商总,南小姐,现在上菜?” 商辰禹微微颔首,牵着南栀在房间落座。 “这段时间叔叔阿姨没找你?”南栀问。 “没呢,”应莺笑容天真烂漫:“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啦,他们就盼着我把这点钱花光,然后灰溜溜地滚回去呢。” “这次我要让他们刮目相看。”她说着冲南栀眨眨眼:“不过呢,需要商总帮点忙。” 商辰禹点头,不动声色地拉过南栀的座椅,长指轻柔地为她按揉后腰,淡淡道: “你是南栀朋友,这几年一直对她颇有照顾,能帮的我会尽量。” 张杭慕借机提出要加盟一家新能源4S店:“资金我已经筹到了,是和以前留学时认识的四个朋友一起合伙的。不过,我目前所占的比例最少,只有 5%。” 这种小业务,压根用不着商辰禹出面谈,商辰禹没说什么,让廖伟将新能源公司的市场总监微信推给张杭慕。 整个晚餐,南栀有些心不在焉。 寻了个借口上洗手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么苍白,那么窒息,仿佛有无数条丝线横亘缠绕住了心脏,天罗地网、密密麻麻,勒得她喘不过气。 南栀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一下又一下地冲脸。 流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滚落进脖颈、锁骨。 她没拿纸巾擦干,关掉水龙头靠在门框上,神情烦躁地从手挎包里翻出烟,半逆着光仰起脸,烟雾淡薄地笼上她忧郁的狐狸眼。 低头弹烟灰的瞬间,余光瞥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驻足在洗手间几米开外,视线静静停留在她身上,黯然又冷寂。 是商辰禹。 ------------ 第122章 你喜欢我吗 洗手间的瓷砖是燕麦咖色,很温暖的色调,她明明穿着长袖薄针织裙,明明还是八月的盛夏,在这一刻,却觉得寒冷刺骨。 南栀僵着脖子看商辰禹,两人四目相对许久。 直到葱白的指尖被烫了一下,她慌也似的收回神,站直了。 洗手间有人进出,商辰禹没有多余动作,走过来拿了南栀手上的烟摁灭在旁边垃圾桶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牵着大步往停车场走。 “……应莺他们还在包厢……”南栀提醒。 商辰禹掏出手机给廖伟打电话,让他转告应莺他和南栀有事先行离开,末了让廖伟在停车场等候。 吩咐完这些,他再没多说一句。 “辰禹……商辰禹……” 南栀被他拽着手腕,走得亦步亦趋,一抬头,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颌角如石雕般僵硬,眼底浓云沉雾。 “阿禹……” 男人依旧一声不吭,俯身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迈出餐厅。 廖伟早等候停车场,看见他们过来,绕过车头拉开后座车门,微微鞠躬道: “商总,已经和应小姐打过招呼了。” “你去给我买包烟。” “好的,商总。” 商辰禹抽的香烟都是定制的,车里一直备着两条,哪里需要去买烟。廖伟清楚这不过是让他暂时先离开罢了。 他飞快瞥了眼南栀,美人儿未施粉黛,脸上还残留着水珠,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阴云密布,看样子像是要吵架了。 也不知道他老板舍不舍得和南栀吵。 廖伟没敢再看,找了间餐厅附近的便利店钻进去。 迈巴赫车门“砰”的关闭。 南栀被商辰禹抱坐到了他黑西装裤的腿上,沉默着掏出手帕给她一点点擦脸。 他目光灼灼,胸腔起伏剧烈,呼吸浸了些焦躁,被他强压着。 封闭的私密空间里,那条真丝手帕细细拂过南栀的脸颊、脖颈、锁骨……直到最后一滴水珠擦净,他有些粗暴地甩了手帕,两指勾住女孩的下巴,强势抬起: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南栀心里颤了一下,摇头躲开商辰禹的目光,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为自己倔强又无用的自尊心,为这份深陷泥潭的生活,为她攀炎附势的父母…… 商先生那么温柔,那么专情,应该遇到更好的女子才是。 胸前衬衣被眼泪浸透,商辰禹心脏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他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指腹为她擦去泪痕,哑着声问: “宝贝,你喜欢我吗?” 南栀眼泪流得更凶,手指紧紧攥着他笔挺的高定衬衣,嫣红的唇瓣哆嗦着,泪水渗进她紧抿的唇缝中,那么酸涩。 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商辰禹心底直冲咽喉,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狠狠拥住南栀,手指颤抖着不断揩她的眼泪,意有所指地说: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医生;也不是因为你会弹琴、画画,会几国语言;更不是因为你是谁家的女儿。” “南栀,”商辰禹收紧手臂,心疼得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一字一顿咬字无比认真:“我只是单纯地爱你这个人。” “我知道……” 南栀仰起泪水涟涟的脸,急迫地去吻他,咬住他的唇。 窗外灯火摇曳。 她笨拙地撬开他的唇舌,将心底的酸楚和绝望一起在这个吻里宣泄而出, “阿禹哥哥,我也喜欢你啊……” …… 廖伟再上车时,发现后座异常寂静。 商辰禹将南栀抱坐在怀里,靠着座椅阖眸假寐。 廖伟搞不清状况,也不敢多问,依言默默发动汽车开向南家。 下车时,两人依旧没有说话,商辰禹亲了亲南栀唇角,站在车旁目送她进门。 刚踏上别墅的青石台阶,背后忽然听到一声:“宝贝。” 南栀顿住脚步,缓缓转身。 商辰禹朝她走来,江风吹乱他的额发,他勾住她手指,加重语气: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提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南栀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明知故问。 商辰禹喉结滚了滚,压下心头那丝不安,抬起那只空虚的手别过她脸颊的碎发,深深看她: “你知道的。” 南栀避开视线,哽了一下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 商辰禹按她入怀中,认真道: “记住,就算天塌了,还有我来给你兜底,别担心。” 车灯在月色下缓缓驶离,南栀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辆迈巴赫消失在视野里,转身进屋。 客厅灯火通明。 沙发上坐着南凌阳、南母,还有满脸担忧的漾漾。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这个点漾漾本该休息了。 “姐姐~” 小家伙冲过来抱住她臂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妈妈说你要搬出去住,是真的吗?” 南栀俯身揉揉他脑袋,安抚道: “姐姐最近工作比较忙,暂时住在医院宿舍,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就回来。乖,你快去睡吧。” “哼!” 南凌阳一拍茶几,沉声说道, “小漾,你姐哪里是真忙,明摆着是嫌我们累赘,想把我们一家都甩了!” 听到这话,南漾嘴巴一撇伤心地说:“姐姐,你要觉得压力大的话,我可以少吃点,不补课不买玩具,也不去青年宫了,你别不要我。”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要漾漾呢。” 打小起,姐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南栀看他这么伤心不是滋味,蹲下身掐他肉嘟嘟的小脸哄他,“姐姐真的只是最近工作忙,别瞎想。” “真的?” “当然。”南栀拉着他往他房间走,推开门,“听话,快睡觉,明天还得上学。” 小家伙将信将疑,扭头望一眼父母,小声说:“那姐姐晚安~” 房门关闭。 南栀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转身往楼上走。 南凌阳唤她:“栀儿。” “没经过你同意把簪子卖了是我们不对,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才肯原谅?” ------------ 第123章 逃离 原谅? 南栀站在旋梯上没有回头,声音僵硬而克制地说: “您是我爸,我哪敢不原谅啊。自从您的公司出现问题,您算过没有,您俩为了拉投资明里暗里提示过我多少回?以前千方百计让我去讨好周季礼,现在呢,南总,卖完簪子您下一步就该卖那块百达翡丽手表和戒指了吧?” “东西都在保险箱里,您随意。只是有一点,万一哪天商先生和我分手,您打算拿什么来偿还?毕竟人家没有明确说过自愿赠予,从法律来讲是要归还的。” “放肆!” 南凌阳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脸涨得像茄子,额头的青筋随着呼吸一鼓一张,大怒道: “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女!你自己说说,除了每个月上交一两万工资,你还为家里做过什么贡献?”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南母赶紧出来打圆场,“小栀,你闹脾气归闹脾气,但不许搬出去住,更不能说什么商总要分手之类的气话。看得出来,商总比小周更喜欢你,只要你不提,他怎么可能会跟你分手?” 南栀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伸手抓住栏杆扶稳,头也不回地上楼冲进自己房间,从衣帽间拿出行李箱,随手塞了几套上班穿的休闲服和生活用品进去,将箱子拉起来放在门口。 做好这一切,又去浴室冲了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卧室窗户半敞着,窗纱飘动。 天边挂着一轮圆月,月光皎洁宁静。 那么安静,以至不知从江上哪艘游轮飘来的歌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注:歌词出自粤语版《富士山下》】 南栀闭眼翻了个身,泪水无声地淌进枕巾里,伴着歌声浅浅入睡。 …… 商家花园。 商辰墨端着两杯咖啡闲庭信步地走来,瞥见石桌上置着一个敞开的精致方盒,盒中,簪子上一颗璀璨夺目的红钻赫然在月色下褶褶生辉。 “最近矿上又得了颗新钻么?” 他将其中一杯咖啡推至商辰禹面前,弯腰逗了逗脚边的阿拉斯加,随口问了句: “看着有点像你送给南医生的那颗,这簪子是不是打算送给明珠?” “不是。” 商辰禹缓缓合上方盒,灯影下,他沉默的面容轮廓深邃,没过多言语。 大哥偏头扫他一眼,翘着二郎腿端起咖啡,调侃道: “上次我代你去南非工作,你可是答应好了的,家里一人送一颗钻石。怎么,是不是看见这颗成色不错,又想送你女朋友?” “我倒是想,”商辰禹抓起桌上的烟盒,静了两秒,蹙眉说道,“暂时没寻到理由。” “……” 大哥愣了一下,故意拖腔拉调,摇头叹气: “送礼物还要费尽心机找理由,辰禹,你现在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 商辰禹咬着烟,眯了眯眼。 南栀今晚的桩桩件件表现令他觉得难安,这么多年来,他处理其他事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唯独面对感情,瞻前顾后、步步经营、谨小慎微。 簪子上的红钻价格不菲,再者自己之前晒过朋友圈,因此,当南凌阳拿它准备出售的第一时间,商辰禹便收到了消息。 他谁也没惊动,命人悄无声息将它买下。 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家人的打算。 商辰墨将咖啡杯搁回桌面,观察着弟弟的神色,笑道, “对了,姓周的这两天在沪市注册了一家新娱乐公司,羊城这边的业务听说打算低价卖给星耀。你真这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现在是穷寇,就算去沪市也掀不起风浪了。围城必阙,真要把他往死路上逼,我们倒没什么,南栀一个人在医院上班,万一他唆使人打击报复,风险太大。” 商辰墨唇畔挂着笑,再度腾出手去摸地上那只阿拉斯加: “你呀,说来说去,还是担心南医生。” 他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前将一辆帕拉梅拉的车钥匙塞进商辰禹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轻快道: “给你女朋友的。” “上次送她那台车没收,这回补上,车子就放在车库里。特意定的白色款,很适合南医生开。” …… 次日,天色未亮。 南家二楼在一片漆黑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过了须臾,南栀拎着行李箱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下来,怕发出动静,她赤着脚,穿过客厅,穿过院子里的青石台阶。 汽车发动时,南母突然从卧室冲出来,尖细的嗓音拔高了震得人耳膜生疼: “小栀,你干什么!你给我下来!” 下一秒,身穿睡衣的南凌阳跟着冲出来,他脸上满是愤怒和不满,手指着南栀大骂道: “混账!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 南栀深吸一口气,狠心踩下油门。 车子经过门口的减震带时,没有减速,炮弹似的弹射出去,在黑夜中发出尖锐的一声刺响。 ------------ 第124章 合适吗? 医院门岗亭,保安两条腿跷在桌子上,脑袋一摇一晃,睡得正香。 “滴”的一声,门口的栏杆缓缓升起。 保安警觉地打了个激灵,刹那间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栽下来。 迷糊糊中,他睁开眼望向窗外的车牌号,愣了下,赶紧将腿从桌子上放下来,抹了把脸推开窗户冲车里的人热情招呼: “南医生,今天这么早啊?” 此时,天刚破晓,但医院路灯通明。 半降的车窗里,坐在驾驶位的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长卷发扎成高马尾,漂亮的狐狸眸潋滟生波,隔着两米的距离,神色看不出异样。 南栀微微侧过脸,冲他礼貌开口:“临时接到电话,住院部有患者出了点状况。” 有时急诊来的病人或者住院的患者突发状况,值班护士搞不定,会紧急通知医生过来救场,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保安丝毫没有怀疑,笑呵呵地敬了个虚礼: “辛苦了,南医生。” 南栀颔首,摇上车窗隔绝掉目光,将车子开到一处僻静停下。 车灯熄灭,她闭眸靠在座椅上小憩了两个小时,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按照平常时间往三楼走。 大厅门口碰到前来上班的王医生。 “眼睛怎么有点肿了?” 南栀摁了电梯,轻描淡写地说:“昨晚临睡前喝多了水。” “是吗,晚上九点后最好不要喝,第二天容易水肿。” 王医生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包枸杞递过来,“对了,这是我亲戚从新疆捎来的,送你一包,每天泡着喝点养生。别嫌弃啊,虽然比不得你从瑞士带来的礼物贵重,但也是好东西。” “谢谢。” “嗐,都是老同事了,客气啥。”王医生看着她,笑了一下,“南医生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们一顿饭呢?上回央视采访完,商总在你办公室可答应了的,大家都盼着吃大餐呢。” 电梯门打开。 南栀神情一怔,眼睫颤了颤,点头:“没忘,过几天吧,等发工资。” “干嘛要等发工资,有商总在呢,又不会让你买单。”王医生点开微信小群,将聊天记录翻给她看,“明晚怎么样,正好大家明晚都有时间。” 不待南栀回应,她继续说道: “欸,这点小钱就别替你男朋友省了,就定明晚吧,我让小桃联系下廖经理。” 灯光下,南栀的皮肤透明似玉,迟疑了半秒: “辰禹他这两天不在国……” 话音未落,她的话被王医生的声音打断,“小桃说商总答应啦,那我在群里发通知咯,明晚七点,卢特斯旋转餐厅!” 南栀:“……” 来到办公室门口时,手机震了一下。 商辰禹在那头问:“宝贝到医院了?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师提前准备好,十一点半给你送过去。” 南栀有些不知所措,举着手机足足好几秒没有说话。 良久后,最终用寻常语气回了句:“不用了,今天有点忙,中午在食堂吃。” 商辰禹仔细辨别着她声音里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南栀刚才那几秒的沉默让他很是心慌。 他抓起餐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喉结轻滚,温声道:“不耽误你工作,让廖伟送去你办公室就离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南栀没再纠结这些小问题,手指捏紧手机壳: “你胃不好,也要按时吃饭。我马上要上班了,没事的话先挂了。” 简单的关心,商辰禹听来却心情大好,撩了下眼帘轻笑: “知道了,听宝贝的。” …… 中午下班,廖伟准备拎着餐盒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他打量一眼南栀脸色,将一捧由上百颗红樱桃扎成的花束放到办公桌上,恭敬道: “南小姐,商总给您的花。” 小桃面对这么一大捧樱桃顿时眼放亮光:“车厘子是新西兰进口的吧,好大一颗,看着就好吃~~” “想吃拿去洗。” “不要,这可是人家商总特意送你的,嘿嘿,我还没那么不识情趣,真要吃也要等放几个小时欣赏欣赏再说。” 南栀没说什么,转头看廖伟,淡声道:“麻烦廖经理了。” “不麻烦。”廖伟问,“明晚的饭店已经预定好了,需要叫上张主任吗?” “不用。” “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吩咐。” 廖伟离开后,南栀匆匆吃了饭去找后勤部主任申请宿舍。 李主任很是诧异,听说这姑娘和商家二公子好上了,按说下班后应该抓紧时间谈恋爱才是,怎么会来住宿舍? 商家别墅多大啊,泼天富贵不会享受。 “南医生啊,宿舍条件简陋的很,就一张床一个小衣柜,还是住家里舒服。”他不明就里,咳嗽一声委婉提醒道。 南栀拿出两包上次带回的瑞士巧克力,展颜一笑: “最近加班比较频繁,住宿舍方便点。”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整个医院都知道南医生是丹尼尔徒弟,又上了央视采访,前途无量,就算没有商家那层关系,识时务的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李主任爽快答应:“什么时候入住?” “可以的话,下了班就搬进去。” “这么急?” 李主任当即让人查了查登记簿,“行,五楼正好空着一个单间,我让人好好打扫一下,顺便看看空调热水器需不需要维修。” 李主任办事非常利索,下午三点让人送来宿舍钥匙,并告知换了新床垫和门锁,房间里里外外已经清理干净。 南栀拿着新钥匙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南姐,你要住宿舍啊?” 这会儿难得没病人,小桃小心翼翼地从花束里摘了一碗樱桃正打算去洗,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捧着那碗鲜艳的樱桃,张嘴看南栀,她今天表现都很正常,例行查房、看诊,手术,兢兢业业,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半点走神。 除了眼睛有点肿,以及电话响了几次都没接外,看不出异常。 小桃皱着眉,几番欲言又止后,犹豫着问, “你……是不是和商总吵架了?” 南栀收起钥匙,不答反问:“你觉得商辰禹人怎么样?” “很好啊!又帅又有钱!玉树临风,出手阔绰,还温柔体贴,这样的男人反正我只见过小商总一个!” “那你觉得……” 南栀深吸一口气,后背靠在办公椅上像是蓄了些力量,才把下面的话问完, “我和他,合适吗?” ------------ 第125章 瞧我这破比喻 “合适合适合适!” “当然合适啦!” 小桃想也不想地说: “以前我看《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和瑞德,一直没有具象,直到看到你俩。你们就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一双两好、天作之合!” 南栀被她逗笑了下,神情比刚刚有了一丝生动。 她拧开保温杯喝水,缓声说:“可瑞德最后和斯嘉丽离婚了。” “呸呸呸!瞧我这破比喻。” 小桃在自己嘴唇拍了一下,认真道, “南姐,你俩真的很合适,就像雪花水晶球里那一对转圈圈的小人儿,金童玉女,绝世无双!” 说话间,办公室房门被叩响两声,小桃连忙放下盛樱桃的碗,拉开门。 屋外站着一位保洁阿姨,脸上和颜悦色,手里拿着一个黄色信封。 “南医生,您的信,门卫让我给你带过来。” “信?” 南栀有片刻怔忪,这年头大都是邮件、微信、电话联络,用这种纸质书信的少之又少了。 阿姨低头瞅了瞅邮戳,说道:“是从漓县那边寄过来的,会不会是您上次在那救过的人写的呢?” “我看看。” 南栀仔细看过信封,小心拆开,展开信纸。 信是在废墟里救的那个女学生写的,字迹非常娟秀。夏竹告诉她,身体已经恢复康健,小商总派人接她到沪市第九人民医院,目前顺利完成了第一次脸部修复手术。 她很感激南栀和小商总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请南栀转达给商总,夏竹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羊城的大学,争取将来可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信的末尾,还问了商辰禹的联系方式。 南栀看了两遍,最后拿起相机对着信纸拍了张照片发给商辰禹。 …… 男人正坐在书房里开国外视频会议。 手机铃响的时候,视频里的几个高官全愣了一下,看见他们老板肉眼可见地扬起唇角,长指迫不及待滑开屏幕。 【我还以为是宝贝写的情书。】 南栀垂眸盯着信息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回过去:【你都没给我写过情书。】 只一秒,迅速撤回。 一秒,说长不长。 但商辰禹显然看到了,很快发了拥抱亲吻的表情包,【等宝贝下班就能看到我写的。】 南栀撅一撅唇,轻轻咬唇,【夏同学问你要联系方式呢,怎么没给?】 商辰禹:【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给?】 【后续工作都是安排下属跟进的,因为她是宝贝你熬了整整一宿才救出来的人,我不想你的辛苦白费。】 南栀心跳颤悠悠的,悸动不已。 她熄了屏幕将信塞回信封交给小桃,吩咐:“等有空时帮我写封回信。” 小桃好奇地瞪大眼睛:“写什么?” “写……”女人托腮想了想,“算了,不用回了,把它放文件柜里吧。” “好嘞~” 临下班前的最后一个病人,没想到会是个熟人。 顾长卫陪着一位年长女士进来,目光满含歉意地看向南栀: “抱歉,南医生,不是有意来打扰你。我母亲最近说不太舒服,下午正好没课,带她过来看看。” “请坐。” 南栀朝顾教授点点头,从白大褂口袋抽出笔翻开病历本:“阿姨哪里不舒服?” 顾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眼里透着欣赏,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最近总感觉左边有一丝丝抽疼,也不知是怎么了。” 南栀眉心微拢:“之前有做过体检吗?” “去年做的,算起来有八九个月了,报告显示有两个小结节,忘了带了。” 南栀放下笔,注视着她眼睛认真道:“建议您去乳.\腺科做个钼靶。” 小桃瞥了眼时间,自告奋勇:“阿姨,我带你们去吧,动作快点说不定能赶在下班前做完。” “那就有劳小姑娘了。” 临出门前,顾长卫蹙了蹙眉,转身两手撑着办公桌低声问:“我妈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不一定,”南栀如实道,“先让阿姨放宽心,看了报告再说。” “好,谢谢。” “不客气。” 因要搬宿舍,还有些生活必需品要买,下班后南栀没有加班,从后备箱搬下行李箱,在医院门口再次碰到顾长卫和他母亲。 “南医生,这么巧啊!”顾母热情道,“难得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南栀看她笑容判断钼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客气道,“今天还有事,下次吧。” “吃饭耽误不了多长时间,”顾母拍拍自己儿子手臂,“快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好点的餐厅,订个位置。” 南栀从大厅出来的第一时间,顾长卫就注意到了。 他扫了眼女孩手里的行李箱,抬眼,目光似水似的从她脸上掠过,不露情绪地说: “要出差么?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不是。”南栀拉起行李箱,语气礼貌又疏离,“等会约了朋友吃饭,阿姨,顾教授再见。” 顾母知道儿子前段时间和南栀相了次亲,之后就没下文了,再介绍别的女孩全被他拒绝。 这次见了真人心里实在喜欢,忍不住问:“什么朋友?这里没外人,不如叫她一起过来?” 顾长卫刚在办公室见到墙壁上挂的商云航空送的锦旗,又在南家别墅外目睹过商辰禹,心里清楚自己在南栀这没什么戏了,想开口阻止母亲,呼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是: “南医生,方便么?” 恰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慵懒清润,如同坠入湖面的石子。 “南栀。” “嗯?” 被喊的人儿心脏用力一颤,倏然回眸。 她看见商辰禹立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白衬衣领口微敞着,橙色夕阳在他周身笼成一圈淡淡的金晕。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眉心的轻蹙转瞬即逝,长腿迈过去,神情自然地揽住她肩。 当着对面两人的面,商辰禹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深味和蛊惑,慢条斯理地说: “宝贝,我是来给你送情书的……” ------------ 第126章 怎么办 傍晚的霞光如同一只巨大的火凤凰悬挂在天际,余晖铺成一道长长斜影,笼罩着站在对首的两个男人。 顾母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她是个聪明人,找补似的说道: “小商总,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过来做个检查,恰好在门口遇到南医生,本来想顺道请她吃顿便饭的,没别的意思……” “不是顺道,”顾长卫的目光始终落在南栀脸上,不疾不徐地纠正,“是真心实意想请南医生吃饭。” “不过看来没机会了。”他笑了笑,最后看南栀一眼,轻扶住顾母的胳膊,“走吧,回家。” 商家得罪不起,顾母怕商辰禹介怀,狠狠瞪了眼儿子,上车前不忘歉声说道: “小商总再见,请代我向令尊令堂问好,希望早点喝到您和南医生的喜酒。” 商辰禹轻颔了颔首,没有多言。 两人离去后。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商辰禹一瞬不错地注视着南栀还未完全消肿的眼睛,眉心蹙了蹙,伸手去拿她手里的行李箱,开口道: “怎么,宝贝这是打算和我私奔么?” 手指碰到她指尖的刹那,南栀心跳颤了一下,退开半步,淡笑道: “我申请了宿舍,等会儿还要买些床单、日用品,可能没空陪你吃饭,你先回去吧。” 伸出去的手落在虚空,商辰禹脸上的笑意敛住,眼神紧锁住她,哑着声问: “宝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搬家打扫屋子,比较忙。” 她仰着脸,笑容依旧淡淡的,潋滟勾人的狐狸眸漫开笑意,灿若明珠、光彩照人。 商辰禹居高临下望着她,“你不会真看上那个顾教授了吧?” 南栀偏过头,沉默不语。 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里没有多余情绪,平静道:“你要说是那就是吧。” 一瞬间, 商辰禹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般, 他顿了顿,心慌意乱地去拂她额角的鬓发,尾音里裹着丝讨好: “bb,别说气话。饿了吧?带你去吃饭,再给你看情书好不好。” 他所有的温柔和体贴,都是一把剜心的刀, 南栀心口钝痛不止,抿住唇,重重舒了口气,缓缓道: “小孩子玩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商总每天日理万机,何必花时间放在这么幼稚的事情上。” 刹那间,周遭空气陷入难堪的沉寂。 最后那点笑意彻底从商辰禹眼底消失,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仿佛无尽的黑暗深渊,让人无法捉摸其中的情感。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她的骨髓,开膛破肚。 “南医生,你的心是液氮做的么,为什么怎么捂都捂不热?” 人群渐渐散去,天边夕阳坠落,暖黄的路灯照映着女孩雪白的侧脸。 南栀忍住苦涩,自嘲地扯扯唇: “我很无情的,你看,喜欢了周总好多年还不是说分手就分手,商先生才知道啊?” 一股尖锐的刺痛在心脏之间穿膛而过。 商辰禹喉咙滚烫,却说不出话由,沉默了冗长一段时间,他的声音终于响起: “宝贝今天累了,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这句,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害怕再聊下去会失控。 如果她真要和他分手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多想一秒就会窒息。 …… 半个小时后,珠江边一家高档餐厅。 一辆新款黑色奥迪咆哮着冲进来,在台阶前急刹住。 车门打开,南凌阳捋了捋头发,整理刚熨烫好的衬衣西裤,手指捏了捏领结板正,确认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后,这才挺了挺胸,冲门口等候的廖伟抱怨道: “廖经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着急忙慌的,都没点准备。” 廖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客套道,“南总,请吧。” 南凌阳最后又照了下后视镜,满意地点点头,双手背到身后,“带路。” 天字号包厢,商辰禹端坐在最里间的皮质沙发里,双腿交叠,袖口向上褶了两圈。 他右手托着红酒杯,面色平淡慵懒,气场却莫名阴骇得吓人。 “女……”婿字尚到喉咙,南凌阳一见气氛不对,赶紧弯了弯背脊,改口道,“商总,您找我?” “伯父,”商辰禹没有起身,下巴往对面的椅子一指,不紧不慢的说,“请坐。” 这般傲然睥睨的气势,与上次去南家时的亲和模样截然不同。 南凌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屁股落下去只挨了点凳沿,小声重复道, “商…商总,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商辰禹目光稍黯。 廖伟会意,小心翼翼从西服内侧口袋取出一个精美华丽的木盒,轻轻搁在南凌阳面前。 盒底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却让南凌阳心脏重重一跳,差点从凳子上弹起。 “这……这是……?” 他盯着眼前的盒子,犹如看见了洪水猛兽,眼里全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廖伟戴上白手套,慢慢揭开盒盖。 一枚镶着红钻石的蔷薇簪子,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南凌阳面前。 那钻石太瑰丽了! 在水晶灯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色彩变化,从粉嫩的桃红色到鲜艳的血红色。 南凌阳好似见了鬼般,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脸色比那钻石还红。 “这……这这这这……” 他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那根簪子,结结巴巴。 慌乱间,屁股没坐稳,从凳子滑下去,“砰”的跌坐到地上。 ------------ 第127章 合同 “南总。” 廖伟上前扶起他,将一份打印好的合同推至他面前,语气依旧客气但没什么起伏的说, “请把这份协议签了吧。” “什……什么协议?” 南凌阳真觉得此时自己脑子里空荡荡的,他慌乱地凳子上重新坐下,看看廖伟又瞅瞅对面沙发里面无表情的男人。 商辰禹脸上的表情始终很淡,漫不经心地摇曳着手里的红酒杯,余光甚至都没睨他一眼,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但南凌阳预感强烈, 这份合同他要是不签,今天很可能出不了这间包厢的门。 他再次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拿起桌上的纸笔,辩解道,“商总,卖簪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我有想过赚到钱的第一时间就把它赎回来的!” “伯父,”商辰禹放下酒杯,眼风极淡地掠过去,开门见山道,“我商某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人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流通到市场。” “是是是,” 南凌阳不敢直视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举手保证, “是我不对,商总,我保证仅此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商辰禹拿过桌面的烟盒,偏头点了支烟,下颚指指那份合同: “把它签了,我会注资二十亿,一年内将南氏从房地产向无人机产业转型。” 二十亿?!!! 转瞬间峰回路转, 南凌阳原以为商辰禹是找他算账来的,没想到天降横财,他顿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拿起合同,拔掉钢笔帽,一目十行看了下去,激动地说: “我签!我签!我立马签!!!” 看到中间,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卡顿住,猛地抬头: “二十亿的持股人是小栀?!” “当然是南小姐。” 廖伟翻到合同最后,手指敲了敲那段文字提醒, “这二十个亿里南总持有0.1%的股权,您对外是荣誉董事,执行董事由商总在背后担任,公司所有决策均需商总把关。” 南凌阳还在心里盘算0.1%的股权到底是多少钱时,听到廖伟顿了下,继续道, “最重要一点,从今往后,南家必须事事以南小姐为先,不得做出任何忤逆违背南小姐意愿的事。南总,您要是同意的话,在这签字摁手印,二十亿明天到账。” 钱是挺多的, 但听着好像跟自己没关系,以后家里还得听女儿的,南凌阳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嘟哝了句: “可……可我是她爸啊,哪有父母顺着女的?再说了这家公司是我的,你们这……这么做岂不是把我给架空了?”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商辰禹吁了口烟,睨他一眼,毫不留情道:“伯父真要有能耐,就不会这几年都债务缠身焦头烂额,打起我簪子的主意了。” 南凌阳:“……” 廖伟拧开油印盖:“签吧,南总。” 油印盒盖滚到桌子底下,叮叮当当的响,廖伟没捡,抬起脚用鞋尖在上面用力一碾,盖子瘪了。 南凌阳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唰唰唰签下自己名字。 …… 次日晚上,法国旋转餐厅。 七八个人说说笑笑地登上小蛮腰。 “哇,从这里看夜景好漂亮呀,你们看,那边是花城广场,那边是海心沙岛!” “小桃,快帮我拍张照!” “我也要拍!”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脚下的地板在移动?” “当然在动啦,要不怎么叫旋转餐厅呢!” “今天商总买单,要点几样最贵的菜才行。”王医生没拍照,坐下来笑着问侍者:“靓仔,有什么菜品推荐?” “可以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菜:蜗牛、清腌鳕鱼、澳洲和牛……” 小桃连着拍了好几张,收起手机,打量一眼旁边比较沉默的南栀,美人儿素着一张脸,长发披散,白t加简单的阔腿裤,下面一双灰色运动鞋,这身装扮,幸好五官足够精致,才能够在人群里脱颖。 “南姐,等会吃完饭你不和商总去约会吗?怎么不换身衣服?” 南栀的思绪完全不在这,她倚在栏杆上,目光虚拢望着窗外。 从昨晚到现在,商辰禹一条短信也没有,这是自从两人确立关系后从来没有过的事。 按理说,她应该对这个结果早有预判才是。 毕竟,她昨晚对他说了那么恶劣的话。 商辰禹是谁啊? 那么金枝玉叶的一个人,多少千金的梦中情人,凭什么要低声下四来哄她。 夜里南栀做了个梦,梦见商辰禹和以前飞机上见过的那位某某厅长的女儿结婚了,生儿育女,过得很幸福,今天早上醒来后,枕头上湿漉漉的,南栀顾不上擦掉眼泪,摸黑解开手机屏幕,点开商辰禹的朋友圈。 他的动态还停留在上次发官宣的照片,截掉丹尼尔的那张。 她退出微信再搜新闻,没有发现商家联姻的任何消息。 原来是梦啊, 南栀熄灭手机,再也无法入睡,梦里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她心惊。 明明她才喜欢了他几个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这种钝痛感,比上次下决心和周季礼分手时要强烈一百倍,一千倍。 “南姐?” “南医生,商总什么时候过来?快七点四十了。” 胳膊被碰了一下,南栀终于回神,没什么情绪地说:“不等了,他…他晚上临时有事。” “啊?”王医生表情讪讪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刚点了很多菜,又点两瓶红酒,南医生,今晚不会是你买单吧?” “要不,我还是把红酒退了吧?” “加酒水总共多少钱?”南栀偏头问侍者。 “八千六百八。” “不用了,就按菜单上吧。” 南栀每月给自己留的零花钱不足三千,为了晚上的聚餐下午在某呗借了一万,想着过几天发工资后还上。 反正一年到头也就请同事一回,再者,眼下没心情计较这些。 她猜测,商辰禹今晚不会过来了。 小桃联想起昨天南栀的异常,突然福至心灵,手拢在嘴巴悄声问, “南姐,你该不会真和商总分手了吧?” 南栀想说是,张了张嘴,“是”字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声。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不远处传来声响,原本正在布菜的侍者赶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快步迎了出去,四周的交谈声瞬间停歇。 南栀心里莫名一颤,顺着他人视线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 第128章 不必理我 “商总。” “商先生。” 餐厅经理领路,周围有认识的用餐者,脸上挂着阿谀的笑,一口一个“商少、商总”的喊。 男人一身凌厉又清绝的气场,没给任何人眼神,在众目睽睽下径直向她走来。 南栀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握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好似要将那精致的白瓷杯捏碎。 人被钉在椅子上,连目光都动弹不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才二十几个小时未见,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商辰禹漫不经心地在南栀脸上掠过,落座时姿态慵懒,熨烫笔直的裤腿随着他翘腿的动作上拉一截,右手虚虚搭在她座椅背上,冲大家颔首: “请坐吧,各位。” 王医生和小桃她们这才纷纷坐下。 商辰禹扬了扬两指,餐厅经理赶紧上前,满脸堆笑道: “商总有什么吩咐?” 男人低声叮嘱了几句,随后,南栀就见侍者将方才的两瓶红酒撤下去,换了更贵的顶级白葡萄酒。 王医生端着酒杯第一个起身给商辰禹敬酒,笑着恭维道: “商总,感谢您今天赏脸请我们吃大餐,以后还请多多提携关照。” “我非医院领导,何来提携一说。”商辰禹单手解开衬衣最上方一粒纽扣,侧眸看了南栀一眼,似笑非笑地沉吟道:“今晚是南医生宴请的你们,要谢就谢南医生。” 王医生脸上有点挂不住,僵了半秒,转头朝南栀举了举杯子:“南医生,恭喜你上了央视采访,我干了,你随意。” 男人搭在椅后的手指似有似无地碰触到南栀的背脊,那么滚烫,那么熟悉,南栀如芒在背,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总觉得眼前的商辰禹态度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是啊, 她都那么说了, 怎么还可能回到原地…… 心跳的频率重重打在耳膜上,光影绰绰,南栀苦涩地捞起酒杯仰头倒进嘴里。 喝得太急,浓烈的葡萄酒滑进喉咙,差点呛出声。 见状,旁边的商辰禹眉梢微微蹙起,条件反射去拿南栀的酒杯,手刚抬起,最终又放了回去。 “南姐,我也敬你,祝你步步高升,顺风顺水,早日升副高!” 小桃笑呵呵地站起来,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来不及喘息,刚空了的酒杯又被侍者盛上。 南栀只得轻笑了下: “谢谢小桃。” 第二杯酒下肚,她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薄红,韩婷婷将一碟法式甜点转到南栀面前,微笑劝道: “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喝酒容易醉哦~” 南栀脑袋空空的,下意识去抓甜品勺,下一刻,手腕被人握住。 “……” 她愣了下,看着那只熟悉而修长的手,恍惚地抬眸。 商辰禹终于转过身正面她,那双漆黑的桃花眸像浸了墨,薄唇轻启: “有坚果,不能吃。” “喔……”会过敏。 南栀对他点点头,半生不熟地莞尔一笑:“多谢商先生提醒。” 话落,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自顾自将酒杯倒满,端起隔空致意:“感谢各位同事这几年来在工作上对我的关照,我敬大家。” 觥筹交错间,桌上的气氛渐渐欢快起来。 “哇,这蜗牛我本来还有点不敢吃的,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你们快尝尝。” “龙虾酥皮汤也挺好喝。” “老石,你喝几杯了?这酒贵着呢,少喝点。” 两瓶酒不知什么时候空了,餐厅经理过来请示,商辰禹瞥了眼南栀的脸色,直接挥手又上了三瓶。 开放式的餐厅,周围时不时有熟识的客人过来给商辰禹敬酒。 南栀坐在旁边,手持高脚杯浅斟慢饮,临散场时,俏脸绯红娇嫩,狐狸眸染上些许迷离,显然已经醉得不轻。 她踉踉跄跄地起身朝侍者招手,口齿囫囵不清:“买…单……” 侍者不明就里,看看商辰禹又看南栀,硬着头皮说:“这位女士,今晚的消费已经由商总签单了。” “是呀是呀,南医生,商总在,怎么会要你买单呢~。”王医生也有些喝高,但这酒实在太贵,过了今晚应该没机会品尝了,她边说边给自己和小桃倒了两杯。 南栀脑袋晕得厉害,胸腔好似被什么堵住了,苦涩与失落并存,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整个晚上,除了那句“有坚果,别吃”外,商辰禹没再对她多说半个字。 她难过地抓起凳子上的包,仓惶地想要逃离:“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欸,南姐,我送你。” 小桃刚要追随而去,衣服被同事拽了一下,调侃道,“人男朋友在,要你送什么,别不解风情啊。” …… 从塔上下来,外面雨声淅淅沥沥。 对岸霓虹灯闪烁,南栀望着空荡荡的马路,双目失神。 有江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仰起脸迟钝地走进雨里闭上眼,让凉凉的雨丝飘到自己脸上。 他不理她了,不理她了, 不是暗恋了九年么,为什么她还没说分手他就退开了?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比刚才没见到他前还要难过。 好似心里某块地方坍塌成了废墟。 眼泪滚下来的同时,飘到脸上的雨丝倏然停止。 南栀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把黑色大伞撑到她头顶,伞的下方站着那个一晚上不搭理她的男人。 “在下雨,乱跑什么?” 瞥见她这副模样,商辰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单手将人拎抱起来,大步往迈巴赫那边迈去。 南栀心脏慢半拍地狂跳起来,负气地在他怀里挣扎:“商总不必理我。” “我不理你谁理你,顾教授还是方医生?” 酒意上头,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南医生此时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女生,拽着他的衣襟哽咽道: “不要你管……我喜欢顾教授还是方医生,关你什么事?” 商辰禹气得脸色一点点发白。 见两人过来,廖伟早对他老板和南小姐的搂搂抱抱见怪不怪,目不斜视拉开后门,接过老板手里的大伞撑在车顶。 商辰禹委身抱着南栀坐进后座,手掌在她后背惩罚地拍了一巴掌,咬牙道: “还要和我分手么?” 话落,他紧紧拥住她。 怀中沉甸甸的感觉令人心安,男人低下头,将面庞埋在她的颈窝,眼眶微润。 ------------ 第129章 真心 南栀太阳穴突突地跳,隔着车窗和茫茫细雨,远远看见小桃他们一行人笑嘻嘻地从小蛮腰出来,走在边上的王医生甚至还似有似无地往迈巴赫这边瞧了好几眼。 商辰禹见她许久缄默不语,捉住她的手腕,压到他心口的位置,声音带着莫名翻涌的情绪: “南医生,来,我的心就在这儿,你要不要剖开来看看。” “什么?” 南栀茫然地看他,男人的心跳又急又重,一下一下撞击在她掌心。 “情事上,我确实没什么经历,只有过南医生一人。我承认有很多做得不足的地方,不知道该怎么讨女人欢心,不知道该如何哄人,” 商辰禹目光紧紧锁住她,勾起唇,自嘲地笑了一下, “只会拼命给你送东西:送完簪子送手表,送完手表送戒指,甚至,送之前都没问一下南医生到底喜不喜欢。” 他松开她,摁下一点车窗,手肘搁在车窗上夹着支烟,霓虹灯下浮起幽蓝色的雾气。 “在南医生答应做我女朋友的那天,我欣喜如狂,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一件件奉上,我以为只要给了足够的真心你就会开心。却没想,在南医生眼里,这样的真心还不如一根簪子……” “我……” 南栀喉咙发哽, 一股尖锐的刺痛在心上蔓延,不可控制,她哭着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 看见她哭,商辰禹心慌得厉害,连忙掐了烟,重新捞起她抱在怀里,边揩眼泪边吻她的额面: “别哭了,宝贝,都是我的错。” 被他体温一裹,南栀轻轻发起抖来,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 她脑子混沌不清,但这几天心里闷得发慌,尤其看他刚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时候,心脏几乎要四分五裂,疼得要命! 她原以为分手而已,和周季礼分过,不过如此。 没想到会这般难受。 原来,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以前对周季礼的喜欢,太过浅显,那不是爱,最多只是青春期的好感。 南栀满腹委屈,满腔苦楚,张口咬在男人衬衣领口下的锁骨。 商辰禹丝毫未躲,任凭她加重牙齿力道狠狠咬下来,低头在她耳畔沉声道: “乖宝,咬了就不许分手了。” 几分钟后。 灯晖下,男人衬衣领口半敞着,那排牙印触目惊心,隐隐泛着血丝,像是烙印。 雨丝洋洋洒洒地飘进来,商辰禹腾出手关闭车窗。 他身体紧绷着,明知南栀此时醉意很深,说话做不得数,心还是高悬不下。 “宝贝,说喜欢我。” 南栀俏脸透着轻薄的樱粉色,眸子亮得晃晃漾漾,凭着本能伸手描刻着他的脸庞,喃呢道:“喜欢你……” “再说一遍,喜欢谁?” “喜欢……商辰禹。” 温香软玉满怀,商辰禹仿佛缺失了几天的心跳终于回归原位,抬起手指勾起她的下颚,盯着她醉意盎然的眼睛,一点点蛊惑: “去我公寓好不好?” 南栀脸上泪痕未干, 下巴还挂着一颗泪珠,她糊糊涂涂地揪着他衬衣往脸上蹭,不假思索道: “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个回答真要命。 商辰禹喉结反复滚动几下,再也忍不住俯身用力吻住她的唇,那么贪恋,那么久违,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白葡萄酒是那样的甘甜。 …… 公寓的门扉砰的打开,刹那后,又迫不及待被砰合上。 两道纠缠的身影从地毯滚到沙发,最后……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窥见房间的一角。 商辰禹掐握着她细腰,唇贴住她耳廓: “bb,真希望你明天清醒后还承认这些话。” …… 次日醒来,南栀宿醉过后的脑袋还有丝晕。 虽然喝多了,但昨晚的经历历历在目,酒精是催化剂,终于将她那点作茧自缚的自尊心打破了。 身畔没人,厨房里响起轻微的动静。 南栀掀开身上的蚕丝被,赤着脚套进她的专属拖鞋里,轻手轻脚往厨房走去。 晨光微熹,男人敛的眉眼在灶台前忙碌,袖口挽上去,露出一截精瘦喷张的手臂,头发精心打理过,一派风流倜傥。 “在煮什么?” 南栀柔声咕哝着,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他的腰,小猫似的在他后背蹭了蹭。 这样温柔的南医生很少见。 商辰禹有片刻恍惚,怔了一下,低眸看着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唇角不自觉扬起。 “煮粥、炸春卷……” 他转身将人抱了个满怀,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试探着说: “宝贝昨夜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南栀的心早软成了一团柳絮,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会相信这世上有这样一个男人,深爱她如供奉神灵。 她眨了眨眼,明知故问:“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要好好在一起。” 南栀手臂勾上去环住他肩颈,身子往他身上贴,继续嘴硬:“我喝多了,不记得,那个……还要再考虑考虑的……” 这么主动的肢体动作何需再问她的真心。 商辰禹低笑一声,拦腰抱起她放在洗手台上。 女孩身上穿着一条绿色真丝吊带睡裙,窈窕身段尽显,肌肤胜雪,哪哪手感都好的惊人。 他俯身去亲她的唇,被南栀伸手捂住:“别,我还没刷牙。” “我不嫌弃。” 商辰禹捉住她手,亲她的掌心:“宝贝今天上午没排班,喝完粥再好好补个觉。” “你呢?” “想陪你的,不过要去国外出差几天。”实际情况是把国外的工作交代好了,接下来要腾出时间帮南凌阳的公司转型。 两人别别扭扭了好几天,刚和好,南栀有点不舍。 “不是说最近都在国内修养身体吗?” “舍不得我?”商辰禹微潮的掌心拂开她额发,连日来的患得患失终于被完完整整填补,“过几天就回来的。” “……” “几点的飞机?” “十点。” “我去机场送你。” 未尽的话语被唇封堵住, 万物消弭。 ------------ 第130章 不能说的秘密 商辰禹将煎鸡蛋端上桌,回头一看,那姑娘还在洗手。 医院里养出来的毛病,一天到晚都爱洗手。 南栀的手细如葱白,抓在商辰禹后背一道道画圈时他魂都要被勾没了。 这般美好的画面,一年前他想都不敢想,怕亵渎。 商辰禹眸色暗了暗,拿了毛巾走过去给她擦手。 “宝贝,搬过来住好不好?” 南栀拧紧水龙头,接过毛巾笑着睨他一眼:“你都马上要出差了,我搬过来干什么。先住宿舍吧,离医院近,上下班很方便。” “行,那等我回来再说。” 商辰禹垂脸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拿碗去盛粥,继续逗她, “我不在这几天,宝贝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想我想得失眠?” “是啊,失眠了要怎么办?”南栀好笑,抓起灶台上的春卷咬了一口,似笑非笑地说,“商总,那您要不要把出差推迟了?” “当然可以。”商辰禹拿起手机就要取消航班,眉眼漾着笑,“只要是你说的,我无条件听从。” “好了好了,你真不去那我岂不成什么了?” “什么?” 南栀有点不好意思,低咳一声,红着脸娇嗔地瞪他一眼:“勾着纣王不上朝的苏……,不是,南…妲己……” 商辰禹脸上笑容放大,唇压在她耳后,哑着声线说, “亲爱的妲己小姐,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祸害别人了,只可以祸害我。” 好幼稚的对话, 为什么两个人谈恋爱后会变得这么幼稚? 南栀一连串咳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烧了起来,扭头就要跑开。 商辰禹屈膝,捉住她手腕用后背对着她:“跳上来。” “……嗯?” “背你。” 厨房距离餐厅才十几米,哪里用的着背。 南栀怔了一下,还是笑吟吟地跳了上去,手臂缠上去勾住他脖子。 吃完早餐,两人各自去衣帽间换衣服,这段时间,衣柜里又添了很多衣服,除了各式各样的顶奢裙子,多了一排舒适的休闲服,颜色很清淡,越来越符合她的审美,照顾她的日常工作需求。 下午还要上班,南栀挑了一套休闲装换上,走到对面半掩的衣帽间叩起手指敲了敲门。 “辰禹。” “进来。” 商辰禹穿着一身深色商务装,内搭雅金色马甲和领带,身姿挺拔,矜贵而帅气。 他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性感好听的嗓音抵着她耳朵: “宝贝,家里任何角落你都随时可以进,不用敲门。” …… 九点整,迈巴赫载着两人缓缓往机场开去,另一头,南家别墅。 南凌阳在书房闷了一夜,南母发现不对劲,推门进去一看,整间屋子里浓雾缭绕,烟灰缸、书桌全是烟蒂。 她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快步走过去扯开窗帘推开窗户,没好气地搡了南凌阳一把: “老头子你干嘛呢!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烟能这么抽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漾漾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南凌阳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那份被商辰禹逼着签下的合同,不耐烦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出去出去别来烦我。” 话音未落,眼前的合同被南母从身后抢了过去,片刻后,屋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二……二二二十亿!!!” “老头子!商总给了你二十亿?!!”南母激动地甩着合同噼里啪啦作响,“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笔钱南家终于要翻身了!” “好什么好!” 南凌阳抬手用力一拍桌子喝止她,“没看到那二十亿的股权是小栀的吗?” “小栀?” 南母脸上的表情僵住,走到窗户边上借着光将合同从头到尾迅速浏览一遍,无所谓道, “嗐,我当什么呢,小栀是咱们女儿,她的钱不就是我们的钱么?” “她现在是怪我们不打招呼卖了她的簪子,等气消了就会回来住的。我辛辛苦苦养了她二十多年,对于那丫头的性子还是很清楚的,吃软不吃硬,哄哄就好了。她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说到底这些年我也没亏待过她,她不会不懂得感恩。” 听到最后一句,南凌阳勃然大怒,起身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南母脸上,疾言厉色道: “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你最好给我到死都烂在肚子里,永远都别提!”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南母的牙齿被打掉一颗,顿时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丝飞溅到合同上,那么触目惊心。 南母愣了一愣,下一秒,发疯似的扑过去撕扯他衣服,对着南凌阳的脸又抓又挠: “你打我!你个老不死的老东西竟敢打我!” “前些年你在外面玩了多少女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句话也没说。现在你穷困潦倒了,那些女人哪去了,你以为她们真看上你了吗?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一分半钟的时间,人家衣服还没脱呢,你就秒蛇了,哪个女的会真看上你?!” 男人就怕别人说自己不行。 南凌阳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跳起来抡起椅子猛力砸在地板上,暴跳如雷道: “好了!你有完没完!” 顾忌到儿子还在家,南母没再哭闹,擦干净嘴角的鲜血,目光恨恨瞪着他咬牙道: “南凌阳你给我听好了,簪子是你卖的,你去给我把南栀哄回来。” “这二十亿,只能是我们家漾漾的!” ------------ 第131章 一通电话 难得的阴天。 车窗半降,微风徐徐灌进来,南栀坐在后座,脑袋枕着商辰禹的肩。 长发在风中软软地扬起几丝,缠着她的脸颊,沾着他柔软的唇角。 突然想起什么,南栀抬起脸,眸光潋滟地望着他,“那封情书呢?” “扔了。” 商辰禹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说:“谁让某人那几天想跟我分手来着。” “……” 是她不对在先,但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这还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南栀垂下眼,手指把玩着他袖口的金色袖钉,唤他名字: “商先生,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九年。扔了情书不说,昨晚还故意让人灌我的酒,故意全程不冷不热,哪个男人会这般对待他的白月光,我不信。”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没处理好南凌阳的事,让她伤心了。 商辰禹手指勾过南栀脸颊的长发拂到耳后,亲她耳廓: “没扔,宝贝,我怎么舍得扔,等出差回来给你看。” “真的?” “当然。” “写的什么?” “你猜。” 想着又有好几天见不着面,商辰禹升上车窗,将人直接抱坐到了腿上,吻从她耳垂处一点一点往下啄…… 吻到她心口的时候,后一秒,包包里的电话不适时地响起。 南栀拿起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宝贝?”商辰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将她摁得严丝合缝。 南栀不想接,挂断电话闷着声说:“我爸打来的。” “伯父?”商辰禹眉心蹙了蹙,放开她,意味不明道:“接来听听。” “不要。” 南栀摇头,很怕从父亲口中再次听到一些大放厥词的言语。 太难堪了。 即便对方是商辰禹,她也没有半分要倾诉的想法。 手机嗡嗡锲而不舍地响了四五遍,一副不接誓不罢休的样子。 南栀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担心家里出事的心态占了上风,她从商辰禹腿上爬下来,往车窗边挪了挪,冷淡地说了声“喂”。 “栀栀。” 电话那头,南凌阳的声音很低,不吵不闹,听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 “嗯,怎么了,爸。”南栀换了只手,手机贴着靠车窗的右耳,语气依旧没什么情绪。 “你现在在上班吗?” “没有。” “那你赶紧回家一趟吧,我和你妈有话跟你说。” 南栀侧眸看一眼商辰禹,男人抬手将她短T轻轻拢好,掌心揉了揉她发顶,眼神里全是宠溺。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微一咬唇:“等会还要去医院,没时间,您有事在电话里说吧。” “栀栀,”南凌阳压抑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痛心疾首道,“把簪子卖了是我做的不对,女儿啊,爸爸错了,爸爸已经把簪子赎回来了,求你看在我年纪大了的份上,原谅我们吧,啊。” 赎回来了? 从小到大,南凌阳几乎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恳求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南栀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下意识扭头看商辰禹。 她说话声刻意压得很低,又调低了音量,电话与商辰禹隔着一段距离,他没听清南凌阳说了什么,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微启的薄唇染着一抹缱绻的温柔。 一段冗长的沉默后,南栀再度开口: “噢,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南凌阳跟他妻子疑惑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丫头才出去住两晚,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了? 南母在大腿上自虐似的猛掐了一把,嘴里期期艾艾地叫唤道, “小栀啊,妈刚才打理花园时不小心摔了跤,把左边的一颗牙齿给磕断了,待会儿打算去你们医院补牙,你几点上班呀?” “对了,知道你上班赚钱不容易,那个佣人秦姐我已经辞退了,以后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听你的,乖女儿,别怄气了,漾漾还小,也离不开你这个姐姐。” “我十一点到医院,你过来吧。” 南栀挂断电话,松缓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重新往商辰禹身侧坐过去。 “伯父出什么事了,严重么,需不需要帮忙?”商辰禹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南栀犹豫了几秒,摇头:“不是,我妈磕掉了牙齿,要去医院补牙。” 商辰禹没再问她谈话的内容,深吸一口气,握着她双肩,诱哄: “宝贝为什么看上去有点不太开心?” 南栀在他怀里蹭了蹭,避重就轻,“……没有不开心,可能因为……你马上要出差了。” 商辰禹明知事实不是这样,还是被这句话满足到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乖宝想要什么?珠宝、钻石、还是钢琴,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 “不用,你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说话间,迈巴赫缓缓停靠在航站楼的入口处,廖伟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出声提醒:“商总,到了。” 商辰禹缩紧手臂用力抱了抱南栀,恋恋不舍道: “我要去登机了,宝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请随时和我联系,别闷在心里,记住,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知道了,快去吧。” 南栀笑着轻推了他一把。 “亲我一下,我就走。” 女孩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推开车门,笑吟吟地说:“走吧,商总,再不走又要重新申请航线了。” 灰蒙蒙的天,透着一丝无奈和孤单。 南栀坐在车里,视线随着商辰禹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移。 正打算滑上车窗时,走到门厅的男人突然折返回来,人站在车外,隔着车窗掰过她的脸再度难舍难分地吻了上去。 良久后,他抵着她额头,两人看着彼此,呼吸纠缠。 女孩的红唇微张着,狐狸眸柔媚如水。 商辰禹喉结重重滚了一下,掌心拂开她额发,轻声道: “有件事忘了说,大哥送了辆帕拉梅拉给你,还在车库放着,下午让廖伟去提。” ------------ 第132章 方案 走的机场高速,回到医院还不到十一点,南母还在路上。 南栀习惯性往三楼走,电梯门一开,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医院里吵吵闹闹的现象并不少见,有时候遇到一些情绪极端的家属掀桌子打人不在话下,只是,这次被围攻的对象换成了王医生。 “我打死你个缺德的臭.婊子,怎么治的,把我大孙子给治滑胎了!我的大孙子没了,我也不活了,今天让你一命偿一命!” 整个走廊充斥着老妇人的辱骂声和王医生凄厉的惨叫声。 平日里非常注意形象的王医生此时被一个女人揪着头发压在地上,左右开弓边骂边啪啪啪地扇着耳光。 王医生没法还手,因为手脚均被其他家属死死摁住了,挣脱不开。 她哭喊着求饶:“我没有……不关我的事啊……住院期间她本来就一直在流血,怀孕前三个月风险很高,保不住很正常……” 闻言,旁边一个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臂纹着条青龙的男人朝地上淬了口,倏地从腰间抽出皮带,怒骂道: “正常个屁!你他妈还有脸说!当初来保胎住院时老子本来要找南医生的,你非要说你医术好,保证能将孩子保住,现在呢?草!老子好不容易年过四十老来得子,你给老子整这出,找死!” 话落,H扣的皮带划破空气,狠狠落在王医生手腕上,每一下都下了狠手,一副要将王医生活活打死泄愤的姿态。 不怕耍无赖的,就怕横的,不要命的。 手里捏着棍棒的几个保安一见这架势腿都有些软了,相视一眼,咬牙合力冲过去抱住那汉子的胳膊死死往后拖: “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我们报警了,有问题等警察过来调解。” 有围观群主小声劝道:“大兄弟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事找警察找律师,让医院赔偿。” “老子不要赔偿!” 那纹身男满脸怒火,太阳穴鼓鼓地跳,挣脱开一只胳膊抡起皮带又朝王医生抽去,狂吼道, “老子一只脚踩在监狱里,另一只脚踏在棺材里,要钱有什么用?!这个贱人把我儿子整没了,就算警察来了老子也要先收拾了她再说!” 混乱间,有医生看见了电梯口的南栀,赶忙将她拉过去站远了。 “南医生,你不是上午没班吗,怎么这会过来了?” “陪我妈来补牙。”南栀秀眉轻蹙,想起前段时间那场手术的意外遭遇,推己及人,沉吟片刻问:“报警多久了?有通知张主任吗?” ——“早打了,这会儿警察应该快到了。” ——“嗐,这王医生真倒霉,那女的本来就胎像不稳,没保住能怪她吗?哪个医生不希望自己手里的病人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那男的看着不像混白道的,下手也太狠了,啧啧,真往死里打啊。” 旁边四个医生护士瞥见保安们将纹身男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上前去拉还在狂扇王医生耳光的女人。 见状,纹身男眼里凶光毕露,咬着后牙槽,喉间发出低吼声, “草NMD!别动我妈!你们敢动她一个手指头试试!” “想人多欺负人少是吧?好啊!老子现在就打电话摇人,今天非要把这医院掀了!” 听到这话,几个医生的动作一僵,脸都吓白了,同时松开那老太太的手,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纹身男像是认识南栀,边打电话边冲她警告:“南医生,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在灾区救人,你是个好医生。这事跟你没关系,别插手啊,拳脚无情,你最好站远的。” 南栀刚想说话,被赶过来的南母拽到一边,“人家打架呢,你掺和啥?你能打还是能劝和?死了人,家属怎么能不闹。” “妈,上次有人持刀来我办公室闹事,要是不是保安和同事挡着,我可能……” 南栀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尽量客观地说, “调查结果没出来,不一定就是王医生的方案出了问题。再者,所有手术都有风险,保胎也是一样,就算是我老师丹尼尔,他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只能尽一切努力将风险控制在最低。医患关系不应该对立,使用武力除了发泄情绪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名医生要是连起码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话音未落,楼梯间传来动静, 南栀回眸,看见一大批民警井然有序地冲了过来。 “不许动!请立即停止攻击行为,否则依法采取强制性措施!” 两分钟后,这场喧嚣终于停止。 南栀上前扶起地上的王医生,她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头发被抓成鸡窝,脸肿成猪头,手腕处鲜血淋漓。 南栀知道她爱惜形象,拍了拍她身上的灰,淡淡道: “去洗手间洗洗吧。” “谢谢,让你看笑话了。” 王医生揩揩嘴角的血,挤出一个艰难的笑,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间走去。 南母望着她背影冷嗤了声, “连个胎都保不住,活该被人打,还是我闺女厉害,灾区那么凶险都保住那母女俩了还上了央视采访。” 王医生身形很明显的一顿,她没有回头,瘸着腿继续往前走了。 “妈,你干什么?” 南栀双手落回口袋,忍无可忍转头往楼下走。 “我说的是实话啊,她医术就是没你高。” 南母脸上笑嘻嘻的,讨好地跟上前,眼睛研判着她的表情, “栀栀,妈这次过来除了补牙,还有就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妈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动你的东西,簪子也已经放回保险箱里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电梯门合上。 母亲言辞恳切,南栀有一丝动容,倚着电梯壁,声音也轻了下去:“哪来的钱赎的簪子?” 南母:“……?” 莫非商总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事? 那,会不会也没说那二十亿股权? 南母眼珠子转了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这不是把簪子卖了嘛,资金链一盘活,引进了好几笔新投资,你爸看你离家出走就去把它买回来了,这一卖一买,平白多花了好几百万。” 南栀没再多言,陪着她找同事补了牙送出医院上车。 “晚上搬回来住吧,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漾漾也很想你。”南母见她不松口,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眼眶泛红。 “下午还要上班,”南栀别过头没看她眼睛,轻轻吸一下鼻子,旋即恢复镇定,“晚上再说吧。” “我给你炖汤,你不是最喜欢喝莲藕排骨花生汤了吗?妈给你炖。” 空气静默了好几秒。 南栀面色微白,看向南母缓缓道: “妈,这道汤是漾漾爱喝的。” “我坚果过敏……” 撂下这句,她转身平静地走回医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掏出来扫一眼,信息是小桃发来的。 【南姐!不好了!你上热搜了!】 热搜? 南栀不明所以,切到微博点开,置顶的视频正是刚才家属殴打王医生的场景,只是配图的文字很诡异。 上面写着:【附大妇产科南医生草菅人命,故意给同事提供错误用药方案,致使孕妇滑胎。】 南栀立在原地,怔忪片刻。 想起来了,之前王医生确实有咨询过她一个保胎患者的用药。 当时因为急诊来了个车祸临产的孕妇,非常匆忙,她让王医生将患者的各项报告发了邮箱。 ------------ 第133章 平静 南栀看着热搜有须臾的失笑。 心想,最近时运不济,哪天要去庙里拜拜。 祁院长和张主任火急火燎,现在南医生可是附大的门面,医院视野最佳的位置以及网站、公众号首页全是她的大幅海报,抹黑她就是在抹黑附大。 祁院长不怒自威:“查!给我查到底,我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张主任犹豫了下,说道,“院长,还是先让商总想办法把热搜撤了吧。现在很多网友看问题喜欢跟着标题走,没搞清来龙去脉就开喷,人多了容易被对方带节奏。” “行,向商总汇报一下也好,他人脉广,南医生又是他女朋友,他不会坐视不管……”祁院长捏捏眉心,吩咐道,“你打电话让南医生过来,我问问她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好的。” 两分钟后,南栀出现在院长办公室。 她穿着白大褂,脸上表情淡淡的,不辨喜怒地颔首:“院长,主任。” “你……”祁院长仔细端详她一眼,诧异道,“南医生,你是不是还没看热搜?” “哎呀,我们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你快看看吧。”张主任给她递了杯茶,在她对面坐下来,焦急道,“这上面说的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说你给了错误方案?” “祁院长,张主任。” 南栀端起茶杯,轻飘飘地说, “热搜已经撤了,而且,辰禹让人发了律师函。” “辰…辰禹……?”张主任脑袋卡壳了一下,反应过来,“小商总出手真快,太好了!” 祁院长表情松弛下来,琢磨片刻,也问了句:“那律师函是发给谁的?” “王医生。” 听到这句,两人皆是一愣。 “怎么会是她?” 张主任满脸震惊,“在医院这些年,王医生一直把同事关系处理得不错,你们前几天不还一起聚餐了吗。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搞错了?” 南栀睫毛颤了颤,目光低掠看着手中的磨砂茶盅,平静道: “商氏集团旗下的IT部找到了她微博小号的IP地址,还找到了她购买水军的付款记录,确认无疑。” 南栀放下茶杯,缓缓起身,目光不避不退地望着祁院长, “这件事我已委托商氏法务部全权处理,相信法律会还我一个公道。院长,您和主任要是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先去上班了。” “没事没事,去吧。对了,南医生,代我向商总道谢。” 张主任目送南栀离开,摸了摸脑袋说,“这丫头也太冷静了,这么大的事完全没情绪。” “因为这事不值得她有情绪,有小商总给她兜底呢。只要商总不倒,她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 祁院长翘着腿松弛地靠在沙发里,呷了一口茶,赞许地点头, “冷静好啊,遇事冷静不慌是成为一名好医生的必备素质。” 想起什么,他神色沉了几分,对张主任说: “你通知李律师现在起草一份律师函,状告王医生诽谤。”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南栀站在走廊尽头的栏杆外望向窗外,头顶那层冷调色的云散了,一片惊人的蔚蓝,看得人心旷神怡。 在医院里她本就没和谁交过心,无所谓背刺,犯不着因为这事心情郁闷。 让她感慨的是,这会儿商辰禹正在飞机上,无从知晓这次突发的热搜事件,可商氏却能处理如此敏捷有效地处理了。 只能说明一点, 他未雨绸缪,他太在乎她,将她所有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 南栀心口填得满满的,像灌了蜜,明知此时此刻他开着飞行模式,收不到信息,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 【辰禹,我想你了。】 她盯着对话框发了半秒的呆,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熄灭手机双手插兜往办公室走。 在电梯口,好巧不巧遇到被民警带去做笔录的王医生,南栀目不斜视,脚步没停径直越过她朝前走。 背后响起女人痛苦又嘶哑的声音: “警察同志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的机会都留给她…所有的人都向着她……她到底凭什么啊…?我也不想嫉妒啊,不想的,可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不公平……” 警察还在调查孕妇滑胎、纹身男闹事打人的起因经过,乍一听这话不明就里,“你嫉妒谁?” 南栀没再听下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小桃居然没发现,正埋首全神贯注地编辑微博给她申辩。 【我是南医生助理,我可以作证,南医生绝没给过什么错误保胎方案!到目前为止,今年我们一共接诊过孕早期保胎的宝妈326人,其中门诊259人,住院67人,这326人均已顺利渡过孕早期!那条帖子纯属诽——】 南栀余光扫一眼,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吃过午饭了吗?” 小桃吓得一哆嗦,手机摔到桌面,她顾不及捡起踢踢踏踏走过去抱住南栀胳膊:“南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吃的话,过会儿廖经理送餐过来,一起吃。” 小桃见她神色和平时无异,放心不少,没好气地嘟囔道:“嗐,也不知道谁缺德发这个,南姐,你装作没看见好了,别被影响心情。” “知道了。” 南栀没过多解释,打开电脑,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心里莫名多出一份期许,想起那个男人还在飞机上,那份雀跃一点点消弭下去,不急不缓地掏出手机拿到眼前,看到是商明珠和应莺发来的短信。 【栀栀姐,你别怕噢,我们全家都支持你!来一个黑子告一个,告到他们砸锅卖铁、倾家荡产!】 南栀想起两人许久未见,回道:【谢谢明珠,拍戏还顺利么?后天我要是去探班的话方不方便?】 商明珠:【当然方便啦!热烈欢迎栀栀姐大驾光临ヽ(○´∀`)ノ♪】 南栀笑了笑,点开应莺的对话框。 【宝宝,你哪天休息?我们去茂州度假村散心吧,最近挺背的,去南光寺烧烧香说不定能转运。】 到底是闺蜜,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南栀没怎么考虑答应下来: 【后天,先去探班,再去度假村。】 ------------ 第134章 探班 这场算不上风波的风波很快被平息了过去。 做完笔录回来的王医生屁股尚未坐稳,张主任带着律师出现在她面前,冷冰冰地说道: “王慧,我正式地通知你,你被医院开除了。另外,你的行为给医院和南医生的声誉造成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我们要求你赔偿精神损失费200万元,这是律师函。” 说话间,律师将解聘合同和律师函一齐放在她面前。 王慧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眼里全是愤怒,她抓起合同看都没看一把撕碎: “张主任,我是在编医生,档案在卫健委那,医院没有资格说开除就开除我!” “还有,你们说的精神损失费纯属无稽之谈,谁有证据证明那条微博是我发的?!” 张主任半眯了眯眼,气极反笑:“我说了微博的事了吗?王医生,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主动提起那条微博了,你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王慧脸色一僵,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嘴了,缓了缓声面无表情道: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合同我是不会签的,想要开除我,请拿卫健委签发的官方文件来。另外,我被患者家属打了,医院应该申请工伤赔偿。”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王慧。” 张主任凉凉地看着她, “上一个胆敢陷害南医生的刘敏,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无期啊。你们这是癞蛤蟆掉进滚水锅——一个接一个的找死。” “主任你别拿商总来威胁我,商家是只手遮天,但我说了我什么也没做。”刘敏双手紧紧握拳,任凭指甲嵌进肉里,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是法治社会,疑罪从无,你们休想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我不接受。” “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旁边的律师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嘴道, “商氏的IT部门汇聚了多少计算机天才,你那点小伎俩在他们面前连皇帝的新装都不如。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嘴硬,不如早点向南医生道歉,说不定还能少赔点。” 王慧小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张主任双臂抱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可以告诉你,商家要求的赔偿金额是一千万,王医生,你好自为之吧。” …… 南栀不接受王慧的道歉,第二天上班也没见过她,第三天一大早和应莺驾车去了影视城探班。 金碧辉煌的摄影棚里,室内燃着香炉,商明珠高高端坐在龙椅上,手执毫锥,身后的凤凰图腾生动飞扬,颇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 前面磕跪着一高瘦白脸太监,绿头牌托举到头顶,尖细着嗓子唱道: “皇上,您该翻牌子了。” 明珠头也未抬,“就诏秦妃和夏妃侍寝吧。” “喏,奴才这就去宣旨。” 应莺看呆了,手里的奶茶差点掉在地上,磕磕巴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大小姐她不只是导演,还扮演了个女皇帝?”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盯着那些绿头牌,以最快的速度数了一遍: “五个托盘,一个托盘十二个牌子,就是六十个妃子,大小姐真是艳福不浅啊。宝宝你看,这个剧组连跑龙套的都是大帅哥,不知道妃子得有多帅。” 南栀倒没仔细看,视线落在IPAD的医学资料上,耳朵偶尔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没一会儿,布景变成了寝殿,两位穿着红衣的美男子翩然而入,一步一生莲,来到榻前盈盈下拜。 “皇上~臣妾服侍皇上歇息~~” 烛光靡靡,纱帐层层叠叠,隐约可见床上卧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下一秒,一只白藕般的玉足挑开纱帐一角,被“秦妃”爱不释手地捧住,迫不及待一路细细啄吻上去。 应莺嘴里叫了句“卧槽,大小姐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后,嫌看不真切,凑到副导演的镜头前,眼睛瞪得又圆又直。 轻纱遮遮掩掩,一道明黄的凤袍从女子肩头滑下来,露出一大片光洁脊背,副导演赶紧将镜头推了特写。 只见那位“秦妃”低下头…… 另一位“夏妃”则在身后扶着她腰,床榻震得嗡嗡作响。 拍戏而已,明知两人并没有真刀真枪的动作,但这样朦胧的氛围,这样暧昧旖旎的声音,难免看得人面红耳赤。 这场戏来来回回拍了七八条才过。 “栀栀姐,我演技怎么样?是不是吊打一线实力女明星?” 商明珠换了身抹胸黑皮裙,脸上的妆容还未来得及卸,人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一出来就亲切地挽着南栀胳膊。 南栀低笑一声,实在不知道怎么答,只得顺着她说了句:“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还挺有戏的。” “哇哦,栀栀姐就是有眼光!”明珠毫不吝啬,大手一挥道,“等我拿了奖,把所有奖杯都送你。” “这部电影肯定能横扫奥斯卡、威尼斯、百花!”应莺在旁边摩拳擦掌,笑得殷勤,“大小姐,有没有客串的角色给我试试?要类似这种场面的。” 明珠白她一眼,“想的美,这可是女帝的独有剧情。应小姐,你这么好色,你家张杭慕知道吗?” “……” 应莺:“我这是为艺术献身,怎么能叫好色呢。” 明珠眉毛一挑:“那你来演头牌,我给你安排几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 “不要!我要帅的,高的,有腹肌的!” 明珠没搭理她,继续和南栀聊天,“二哥上次来探班还说会赔钱呢,哼,他就是不想投资了,故意这么打击我。栀栀姐,等他出差回来,你得帮我好好说道说道。” 南栀知道商家的家庭氛围很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像她家里,整天吵吵闹闹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南栀刚想开口,余光却察觉到什么,猛一抬头,就见本该在国外出差的男人风尘仆仆地站在不远处。 “二哥!” “小商总。” 被喊的男人唇角勾笑,目光一错不错地凝着南栀,朝她伸开臂膀。 周围不少人,南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好几天么?” 商辰禹紧紧搂着她,贪恋地闻着她的气息,“看到宝贝被人欺负了,不放心,只去南非视察一圈便回了。” 在她还是周季礼女朋友时,他觉得出差是解脱,十天半个月甚至大半年是常态;现在才两日不见,便像下了蛊,蛊得他寝食难安,尤其下飞机时看到她发来的那句“想他了”,恨不得原地插翅飞过来。 明珠瞥见他二哥将南栀抱得那,生怕他忍不住当众吻起来,忙不迭挥手让不相干的人散了。 ------------ 第135章 电灯泡 商辰禹倒没真亲,抱了一会儿将南栀搂在一侧,吩咐助理进来。 “最近挖到些成色不错的钻石,上次答应过你们一人一颗,你先挑,剩下的给爸妈和大哥。” 明珠是个小财迷,一听有钻石开心地说:“哇,太好了!我早就想定做个栀栀姐那样的簪子了~~” 听到簪子两个字,商辰禹脸色微变,搂着南栀腰上的手几不可察缩紧。 几天前的经历还仍他心有余悸。 商辰禹掀起眼皮,给明珠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你不喜汉服,簪子做了也用不上,不如做成项链、耳钉试试。” “可那簪子确实很好看,我也想要一个……”明珠拉起南的手撒娇,“栀栀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就好。” 南栀扬起脸看着商辰禹,眼神灵动,低声朝他说了句, “那件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生退缩之心。” 经历过这些,她已经完全认清自己的心。 她喜欢他,爱他, 与簪子无关, 与家世无关, 只是单纯的、纯粹的喜欢这么个人,就跟商辰禹喜欢她一样。 或许没有他那般深沉,也不像他喜欢她的时间那么长,但这并不重要。来日方长,她将会用更多的时间和更坚定的爱,去弥补他那些看不见的九年暗恋时光。 商辰禹,我会加倍爱你的。 旁边的男人像是感知到她的心声,深深地看她一眼,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吻住。 商明珠:“……” 她伸出四指装模作样地挡在眼前,手指的缝隙张开那么大,偷看得津津有味。 他二哥吻得好凶,像是要把人拆腹入骨般,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禁欲十足,没想到在栀栀姐面前这么欲。 应莺凑过去悄悄碰了碰她胳膊,“嘘,别偷看了,电灯泡。” “你才电灯泡呢,这是我哥哥嫂嫂,看看怎么了。” 应莺:“……” 须臾后,南栀轻轻推开商辰禹,羞红着脸心跳急促: “别闹,有人呢。” 商辰禹低笑一声,知道她脸皮薄,要是等会儿明珠再开几句玩笑,这姑娘多半以后在外面不会再让他随便亲了。 他侧眸睨明珠,余光有意无意地往那盒钻石扫,问的一本正经,“你刚才偷看了?” “没有没有,”明珠看在钻石的份上睁眼说瞎话:“我和应小姐刚在研究剧本,咳咳,你们继续,继续。” 应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钻石。 盒子里装着五六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大的有几百克拉,小的几克拉,都是原钻,形状各异,未经抛光打磨,没有处理过的那么璀璨耀眼,外行人看不出多少门道。 闺蜜和男朋友妹妹欲盖弥彰,南栀嗔怪地瞪了商辰禹一眼,开口问应莺: “还去度假村么?” “呀,糟糕!” 应莺很识时务,人商总大老远飞回来,她怎么好意思继续霸占他女朋友。 再说了,张杭慕最近在弄4S店,许多事还要仰仗商总帮忙,她又怎么敢不识时务。 “栀宝,抱歉啦,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看房子。现在租的那套房子太旧了,想换一套新点的。我已经跟中介约好了,度假村只能下次啦,商总再见,明珠拜拜~~” 应莺脚底抹油,溜得贼快。 明珠最近连着夜以继日拍了一个多月戏,早想翘班了,本来还想今天出去放放风,一看应莺跑了,也只得作罢。 她挑了颗不大不小的原钻,笑眯眯地说:“谢谢二哥,钻石我拿了喔~~” “行,我带你嫂子去吃饭,你忙你的。” 商辰禹无声抬了抬唇,温柔地牵起南栀的手往影视城外走,徒留明珠在后面呲牙舞爪。 吃饭也不叫她这个妹妹,哼,她这颗电灯泡有那么明显么?? ! …… 屋外阳光明媚,天空连一丝浮絮都没有。 商辰禹瞥见南栀白皙的脖颈上空空如也,让助理把盒子拿来,挑了颗最大的在太阳下照了照,亲她额头: “是我疏忽了,宝贝喜欢什么款式?” “不要,”南栀小女生似的摇头,玩笑道,“你一下把所有东西都送齐了,我反而会害怕明年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说什么呢。” 商辰禹笑容微微敛落了回去,肃穆道,“我永远都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真是个生气包。 南栀笑得眉眼弯弯,踮起脚尖,飞快地寻到他唇角啄了下,轻声说:“我知道。” 说完,调转身,脚步轻快地往车那边走。 下一秒,一只胳膊横到她腰上,力道强劲,人被带着重新跌回他怀里。 商辰禹俯身凑近她耳廓,嗓音压低出几分别有深味的暧昧, “知道还这么说,看我等下怎么罚你。” 南栀的脸一瞬彻底红透,浑身发热,手机的震动声恰如其分地响起。 她清醒了些,推着他的肩膀,将电话举到眼前。 “小栀,你在哪?你妈在洗手间摔了一跤,盆腔骨折了。” ------------ 第136章 发现 电话是南凌阳打来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南栀没有慌乱,甚至还有一丝犹豫。这两天南母短信没少发,理由千奇百怪,目的只有一个,让她搬回家住。 还有那个簪子,母亲说是他们花钱赎回来的,这个解释漏洞百出,卖簪子的钱早被他们拿去还债添资花的差不多了,另外,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接到新项目。 唯一的解释,商辰禹从中动了手脚。 “怎么了?”这点小变化很快被商辰禹觉察,握住她手腕,关切的问。 “我妈……” 南栀不确定这次的电话会不会又是个借口,正犹豫时,南凌阳发了张X线片过来,上面显示南母左侧骶髂关节骶骨及髂骨面局部骨质断裂。 “我妈骨折了。”南栀脸色变了变,收起手机快步拉开车门,跳上车。 “在附大?”商辰禹跟进来在她旁边坐下,一只手搂过她肩,柔声安抚道,“别担心,先过去看看,严重的话我联系骨科专家组过去。” 即便对父母最近的做法心生不满,但亲眼目睹母亲骶骨骨裂,她还是感到担心和愧疚,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巨石,上不来下不去,说不出的闷。 南栀闭上眼,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辰禹,谢谢你。” “傻么,我是你男朋友,跟我客气。” 商辰禹手掌搭在她纤薄的肩胛骨上,手机贴面,拨出两通电话备用。 影视城与医院相距一个半小时车程,当车子驶过珠江大桥时,江上蓦然刮起一阵疾风,浪花猛烈地冲击着岸边停靠的船只,江面波涛汹涌。 在急诊科待过一段时间,南栀虽不是骨科医生,片子也会看,母亲的骨折不算严重,她们医院的医生就能处理。 但她胸口还是惴惴的,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汽车驶过一排郁郁葱葱的香樟树,拐进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她远远看见南凌阳等候在医院门口。 “爸。”她推门下车。 南凌阳目光掠过她殷切地看向商辰禹,像是知道女儿在场,商辰禹不会做出让他难堪下不来台的举动,满脸堆笑地说: “这点小事怎么还麻烦商总过来了,您忙您的,老婆子要是有什么事,有我和栀儿在呢。” 商辰禹果然如他所料,递了烟,客气地朝他颔首招呼:“伯父。” “欸欸。” 淡淡两个字让南凌阳受宠若惊,双手接过烟,视线重新落回到女儿脸上梭巡一圈,温和道, “你妈还在急诊科呢,医院你熟,你找骨科主任问问要不要动手术。” “什么时候摔的?”南栀边掏电话,边往急诊科走。 “上午,她上厕所不小心滑了一跤,屁股墩摔地上起不来了,幸好我那会儿还没去公司,要是家里没人你妈得受罪了。”南凌阳幽幽叹了口气,颇有深意地说,“她年纪大了,家里还得请佣人照顾才行。” 商辰禹摸出一支烟含在嘴角点燃,那双幽邃的眼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我让家政公司安排两个保姆。” 南栀在打电话联系医生,没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 转进门诊大楼门口,商辰禹将烟捻灭在垃圾箱,迈开大步追上她。 “商总!小栀你们来了!” 南母一见他们进来,条件反射就要坐起身,动作拉扯到骶骨,立马哎吆哎吆地叫唤起来。 “嗳,阿姨您躺着别动。”孟主任拿起片子看了看说,“南医生,你母亲的情况不算严重,可以选择保守治疗,就是康复的时间稍微长点,三个月到半年。” “这么久?” 南母停止叫唤,拉过床单盖过胸口,想了想说,“那要是手术呢?一个月能好吗?” 孟主任笑笑:“俗话说伤筋动骨三百天,中老年人骨头的愈合能力下降,阿姨,就算我给您做手术,也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 南母还欲再问什么,南凌阳打断她:“好啦好啦,就听主任的。人家是小栀的同事,总不至于来害你。” “要是家属都同意的话,那就先按这个方案治疗,” 孟主任将一份病历本交给南栀,嘱咐道, “阿姨的化验报告都在这,你看看,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谢谢主任。” 南栀给母亲办了住院,单间,环境还不错,沙发冰箱电视陪床,单独的卫生间一应俱全。 她在看报告的时候,商辰禹让人送了餐盒和果篮过来。 “需要请专家再过来看看么?我已经联系好了。” “暂时不用。” 南栀一页一页仔细看过去,翻到其中一张时,视线蓦然定格,脸色慢慢地变了。 商辰禹瞥见她煞白的脸色,蹙眉,抬手摸她额头:“不舒服?我让廖伟送你回公寓休息,伯母这里我守着。” 南栀没答话,目光直直地在其中一行字上凝视良久,最后将病历夹一扬,“砰”的甩到旁边桌面。 正在吃葡萄的南母吓了一跳,“你这孩子,真是……”习惯性想责备几句,冷不丁撞上商辰禹警告的眼神,赶忙闭了嘴。 南栀一言不发地拉开房门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商辰禹自然而然地伸手。 “别跟过来,让我静一会儿。” 南栀丢下这句冲进洗手间,用力关上门。 她哆哆嗦嗦地拧开水龙头,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水流声响起,仿佛在她耳边咆哮,她低头看着盥洗池中的积水,脑海里一片混乱,像一团缠绕的毛线球。 A型血? A型血??? 两个A型,怎么会生出B型?! 厕所里不知道是谁在偷偷吸烟,烟丝散出青雾,熏刺眼皮,酸胀得难受。 南栀仰起脸,目光呆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掬起几捧水浇到脸上,冷水让人清醒又战栗。 片刻后水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 她用纸巾将脸擦拭干净,拉开厕所的门,穿过长廊再次来到病房。 “南凌阳。” “嗯?”被喊的人下意识应了句,一看是南栀立马火冒三丈,“你个不孝女,有你这么叫自己爹的吗?” 南栀走过去抓起桌上的病历本摊开,冷冷看着他,眼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 第137章 摊牌 一串紫葡萄从南母手中脱落咕噜噜滚落到床单,再弹到地板。 她惊恐地看向南凌阳,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小栀你…你你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姓南,当然是我们女儿啊。” “你们女儿?” 南栀脸上浮现一个疲倦而惨然的笑, “血型遗传规律知道吗?要是不知道的话,建议你们现在上网查一下。” 这句话宛如一道天雷劈在了南凌阳头顶,他倏地抓过化验单看了一眼,不由地汗毛倒竖,急忙解释: “这化验单搞错了搞错了!你妈妈是B型血!B型!” 南栀想起他俩最近几年的种种表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静道,“真要错了,可以再抽血化验,还可以做DNA检测,你们敢吗?” “我……” “我……” 南凌阳夫妇相视一眼,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滚落,怔在原地半晌哑口无言。 “是!我们是你养父母!” 南凌阳到底在商场混了十几年,心思活络,一看事情败落了,转头开始打感情牌, “可小栀啊,你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我们有苛待过你吗?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给你最好的?给你学钢琴、学画画、学礼仪,读贵族学校,要不是真把你当亲生女儿养,会这么掏心掏肺吗?” 丈夫的话瞬间让南母清醒,她挺了挺腰杆,在旁边接腔: “你去看看渔村那些人家的女儿,去看看潮汕的女儿,你看看你们的家境,学历,生活条件,工作前途,哪样不是天差地别?小栀,要没有我们给你奠下这么好的条件基础,你现在说不定正在生产线上打螺丝呢,人商总怎么可能看上你?” “就算我们不是你亲生父母,你也不能忘恩负义!” 刚打完电话回来的商辰禹,将这段话悉数收入耳中,他俊脸紧绷,黑眸幽沉,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 “你们说错了,南栀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掌心一扣,揽住南栀纤细的腰,铜墙铁壁般的胸膛紧挨着,眸光冰冷地看着南凌阳: “原本念着你们是她养父母,我多多少少留了几分情面。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遮掩了,卖簪子那笔钱就当还你们的抚养费。” 男人的毫不留情让人生畏。 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这事了??! 南凌阳感觉天要塌了,畏怯地说:“商…商总……我这至少还是个大门大户,她亲生父母还不——” 话到一半,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商辰禹掀起眼皮,眉宇间染上一丝不耐和厌恶:“她不需要大门大户,她南栀就是我商辰禹的豪门。” 话落,他不再看他们,掌心握到南栀的肩头,轻拥着她往病房门外走。 身后响起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和南凌阳气急败坏的辱骂声: “你个贱妇!好好的你摔什么跤,抽什么血!现在好了,全TM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南母骨折,在床上动弹不了,只能砸东西嚎啕大骂: “怪我吗?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要不是你把簪子卖了能生出这么多事?” 七零八落摔东西的声音响彻走廊,拎着大包小包礼品袋走来的廖伟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驻足请示: “商总?” “通知律师,解除与南氏签订的合同,追回二十亿投资,一分不留。” “好的,商总,我马上去办。” 廖伟没一秒耽搁,立刻把东西拎回车上,打电话给公司法务部。 …… 香樟树下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帕拉梅拉。 商辰禹亲自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轻推着南栀坐进去,待她坐好后,弯腰半伏过她的上半身,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辰禹——” 南栀脑子缺氧,思维迟钝,木木地看着他,眼底惊愕的表情未褪。 “别急,宝贝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商辰禹吻了吻她唇角,合上门,自己绕过去坐进另一边。 汽车缓缓驶出医院,转上宽阔的马路再上高速,南栀一路沉默寡言,什么也没问,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 下了高速,拐进弯弯曲曲的山道,树林茂密了起来,远远看到了一座黑瓦红墙的寺庙。 这座寺庙上次来过,南栀看着门口的韦陀,恍惚想起应莺说过降魔杵扛在肩上,表示寺庙管吃管住。 那会儿她还没和周季礼分手,南母还给她买了身好看的新中式。 短短几个月,时移世易,斗转星移,什么都变了。 商辰禹带她走进一间依山傍水的静室,有面熟的僧人送来粥饭、茶水。 隔壁有僧人在坐禅念经,叮叮当当的木鱼敲击声像是有魔法,意外让烦乱的心平静了不少。 商辰禹慢条斯理地执起一盏茶水推至南栀面前,抬眸望进她眼底,“想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南栀出声,眼睛胶着在他脸上。 “很早。” 商辰禹托住粥碗 , 用勺子一点点吹凉,开诚布公道: “我接手商家国外投资的第一件事,不是开会,不是研究国际形势,而是收集了关于你的所有档案资料。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偏执?希望没吓到你。” 要是对商辰禹一无所知,听到这句话,她还真可能会被吓退。 南栀摇头,“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商辰禹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声音很低很温柔,如同夏夜里清透的风: “怕你伤心,舍不得。” 要不是今天亲眼目睹南氏夫妇对她的态度,他原本打算永远守口如瓶。 南栀张嘴吞下勺子里的粥,继续问:“那他们为什么要领养我?” 商辰禹又递过来一勺,勾了勾唇:“原因很简单。” “什么?” “南凌阳不行。” 南栀猝不及防,被呛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她端起茶水猛灌了一口,想起什么,瞪大眼睛: “那漾漾……?” “亲生的。”商辰禹说,“做的二代试管。” 是了,二十年多前,试管没有这么成熟的技术;二十多年前,南家穷得连家士多店也开不起。 南凌阳那会儿还在街边替人擦鞋,后来赶上了国内经济起飞的大势,靠着卖盒饭赚了第一桶金,08年转行进入房地产。 敞开的木窗外是一片松树林,郁郁葱葱,光影斑驳。 南栀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我…我是被抱养,还是被遗弃的?” 商辰禹没吱声,凝视她半晌,越过茶几抱住她坐在怀里,紧紧搂着,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无限宠溺地说: “宝贝,我们结婚吧。” ------------ 第138章 去搬东西 “宝贝,我们结婚吧。”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南栀心怦着坐在他腿上转了半个圈,双手环住他脖子,脸埋进他肩窝,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商辰禹浑身燥热,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 他喉结反复吞咽数下,将领带扯得很松,良久后听到怀里的人儿细若蚊蝇地喃呢了句: “辰禹,你再给我点时间。” 隔壁的敲木鱼声还在继续,天色渐渐暗了,夜幕尚未降临,风吹得窗外的那片松林簌簌作响。 商辰禹一手揽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拢入她浓密的长发,缓慢轻柔地梳着,沉吟道: “好。” “无论多久我都等,等到宝贝愿意嫁给我的那天。” 南栀愿意, 当然愿意, 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需要时间消化情绪。 她希望和他携手步入婚礼的那天,是甜蜜的、憧憬的,炙热的,全心全意的,没有其他任何杂念,而不像现在这般心事重重。 南栀在他肩头仰起脸,“我们回去吧?” “等我几分钟,”商辰禹顺势在她鼻尖、唇角亲了亲,“我去还个愿。” “什么愿?” “想知道?” 南栀下巴贴着他肩窝,漆黑的狐狸眸里倒映男人俊逸的面容:“想。” 商辰禹垂眸定定看着她,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皮夹里层翻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签文,展开。 “什么?” 见他放得这么隆重,南栀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 【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 “这是…求的姻缘签?” 南栀诧异地怔了怔,继续往下看,下一行是: 【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 商辰禹面对面看着她,一个温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意有所指道: “旁的不说,这座寺庙求签还挺灵的,应该追加香火钱。” …… 在等待他去还愿的时间里,南栀倚坐在窗前,胳膊肘撑着窗沿,一手托腮,大起大落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风不知道从哪卷来一朵雪白的山茶花,零星的花瓣洒落在她长长的卷发上,天色渐晚,房间没有点灯,光影映得她的身影朦朦胧胧,像一幅易碎的油画。 商辰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走过去,抬指摘掉她发间的花瓣,捉住她手腕,屈膝弯腰: “上来,背你。” 南栀闻言转过身,瞥见平日里挺拔如松、养尊处优的男人此时半跪着,背对自己。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嗫嚅着问:“什么?” 商辰禹拽了拽她手腕,语气温柔笃定:“宝贝,背你过去坐车。” 他常常动不动就抱她,打横抱,单手公主抱,背还是第二回。 南栀犹豫了一下,俯身趴在他紧实的后背上,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商辰禹毫不费力地起身,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停车场走。 庙里烛光摇曳,照亮了四周的墙壁和佛像,沿路的树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与庙宇内的烛光相映成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感到平静而安心。 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轻轻落在耳边,起起伏伏。 南栀彻底松弛下来,脸眷恋地蹭着他后背的衬衣,任由悬空的小腿一荡一荡的。 耳畔有间隙的相机咔嚓声。 南栀警觉地抬头,看见有几名香客在对着他们拍照。 ——“天啦,这个男人好帅啊!我要去求菩萨,赐我一个这样又帅又高又温柔的男朋友!” ——“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长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放屁,人家长得比当红男明星还俊,你跟我说面熟?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放眼全国也找不出五个来。” ——“是有点熟,好像在网上见过。” 光影绰绰,照得商辰禹深邃的五官不太真切,南栀条件反射伸手挡住他的脸,情绪复杂地出声: “辰禹,有人在拍照……” “随他。”商辰禹亲她挡在鼻尖的手,笑了笑说, “要是发到网上,正好替我官宣了,省得别人惦记你。” 他背着她阔步走出南光寺,在那辆帕拉梅拉前将南栀放下,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 那些跟来的女香客还在喋喋不休。 ——“这么贵的车!哇!还是个阔佬!” ——“不行了,不行了,我承认我眼红了,怎么办,可以撬墙角不?” ——“他要开车了,快去要微信。” 南栀拉开门上车,撅一撅嘴嘟囔了句:“到底是有人惦记我还是惦记你。” 声音很小,还是被商辰禹听到了。 他无声抬了下唇角,越过中控探身过去给她系安全带,嗓音多了几分低柔懒散:“我的心固若金汤了,怎么撬?” 他的情话总在不经意处。 那只还没怎么沾染尘土的车轱辘,在青石板路上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将追来的女生远远抛在身后。 沿着环山公路下山时,车厢里响起舒缓的音乐声,商辰禹调好空调,余光觑了眼副驾驶上的南栀,抓了条轻薄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睡吧,到了叫你。” 南栀安静地盯着他的侧脸,“先去趟南家。” 商辰禹目视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手腕处露出一枚与送她那只同款的百达翡丽深蓝色星空手表。 南栀看着那块表,抿一抿唇: “去搬东西。” ------------ 第139章 千真万确 商辰禹什么也没说,腾出右手勾住她手指,用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一阵,贴在侧脸蹭了蹭。 “那张签文,是我和应莺来度假那次求的吗?”南栀问。 商辰禹“嗯”了声,没否认。 天彻底黑了,视野受限,山路崎岖盘旋,四周传来一声声清脆的蝉鸣,他松开她的手全神贯注开车。 “还有件事,”男人唇边翘出笑痕,不打自招:“改了你挂在桃树上的心愿签。” 心愿签? 南栀依稀记得,好像是写了关于周季礼的。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由衷地说了两个幸好。 幸好他改了心愿签; 幸好现在是他陪在她身边,不是旁人。 商辰禹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将车子快速开下山,打转方向盘停在一处寂静无人的小路。 他探身越过中控,解开她的安全带,揽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一滴热泪猝不及防滚落而下,滴到他的手背,商辰禹叹息了声,把南栀拥入怀中,项间晕开的湿润,一颗颗烫进他心底。 “辰禹……” 南栀靠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抓着他衣襟,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被压抑的情绪像是突然泄了口子,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 “我以后再也没有亲人了……” “有,有的。” 商辰禹心如刀绞,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柔声安抚: “我只知道你亲生父母很多年前出国了,时间久远,许多线索都断了,宝贝再给我点时间,我查清楚了告诉你。” 南栀将额头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抽泣着说:“你骗我……骗我……” 她的眼泪那么滚.烫,像是能灼烧皮肤,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没骗你,” 商辰禹缓缓抬起她下巴,女孩漂亮的狐狸眸盛满泪水,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上班这些年,她戴了厚厚的面具,不再和人交心,不再轻易表露情绪,永远在病人面前一副冷静沉着的模样,如今也只有偶尔在他面前,才会卸下伪装,像个妹妹仔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商辰禹的心脏紧缩,低头吻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如玉的鼻尖,认真而笃定道: “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被他这么吻着,她气息渐渐不稳,南栀攥他衣襟的手由紧变松,缓缓卸了力道,眨着水盈盈的眸子看他:“真的吗?” “千真万确。” “其实查不查都不要紧,我只是……”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要是一直闷不吭声,反而让人担心。 商辰禹截断她的话,继续吻她的天鹅颈,气息笼罩着她, “怪我,” “以前对南凌阳还抱有幻想,怕你知道了会伤心,一直没认真查。” 四周黑漆漆的,不见人影。 车厢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安静得很,静得只有紊乱的呼吸声。 “辰禹。” “嗯。” “我……其实已经不怎么伤心了。” “真的?” 南栀渐渐平静下来,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缓声道: “我有工作,还有你,很知足……” …… 那辆帕拉梅拉出现在南家别墅门口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商辰禹俯身亲醒副驾驶上的睡美人,手指拂开她额前的散发:“宝贝,到了。” 南栀缓缓睁眼,一通极致的宣泄过后,脸上又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模样,平静推门下车: “你等我会儿,我进去拿些东西。” “我陪你。” “好。” 南栀没拒绝,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径直走进客厅。 屋里亮着灯,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刺鼻。 商辰禹蹙眉望去,瞥见南凌阳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里,鼾声震耳欲聋。 茶几上全是空了的白酒瓶,旁边蹲着个俊俏的小人儿,正在脸盆里揉搓着毛巾给南凌阳擦脸。 冷不丁听到动静,小家伙明显抖了一下,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下意识回头,一见是南栀,立马丢了毛巾,委委屈屈地跑过来抱住她胳膊: “姐姐,爸爸喝醉了,砸了家里好多东西,妈妈摔跤住院了,我好怕。” “别怕,”南栀心情复杂地摸了摸他脑袋,无奈道,“漾漾乖,快去睡觉好不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可是爸爸他……”小家伙担忧地瞅了瞅沙发上醉得人事不知的父亲。 商辰禹弯下腰,视线与他平齐,敛起眉眼道,“小孩,明天不是要上学么,还不睡觉。” 说着他走过去单手拎起沙发上的南凌阳,垃圾似的丢到他卧室里,干脆利落地带上房门, “你爸睡着了。” “别吓着他。”南栀瞪了他一眼,牵起南漾的手,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商辰禹插话道: “小孩,听说你有房间有台天文望远镜,可以教我观星么?” 南漾上次在家里见过他,人客客气气的,长得帅,他并不害怕,很快被商辰禹转移注意力:“姐夫,我带你去~” “好啊,请教一下你,什么是黄道十二星座?” 南漾如数家珍:“黄道十二星座是指白羊座、金牛座……” 南栀看着这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地消失在房间里,站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拿了个空纸箱将三楼书房的书和医学资料装好,而后打开保险柜把簪子、手镯、手表,黑卡、粉钻悉数收入囊中。 江风从敞开的门扉涌进来,她轻轻将别墅钥匙和车钥匙放在玄关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毫不留恋地走向南漾屋子。 没有说话声。 一进门,看见小家伙躺在床上睡着了,商辰禹在给他盖被子。 南栀放轻脚步走到床前,仔细瞧了瞧他熟睡的眉眼,又翻了翻桌上的作业。 商辰禹揽过她的肩, “走吧。” ------------ 第140章 试什么 这辆白色帕拉梅拉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高档公寓门口,物业保安没敢放行,毕恭毕敬地走到车前轻敲了敲车窗。 “您好,请问您……?” 话音未落,车窗缓缓降下,橘黄的灯晖倒映出男人半明半暗的侧脸,昏芒勾勒出剪影。 保安一惊,立即双腿并拢,敬礼: “商先生,晚上好。” 商辰禹略微颔首,把车开进去,牵着南栀的手下车。 出了电梯,他抱起那个纸箱俯身亲了亲她的脸:“宝贝,开门。” 南栀没带门禁卡,一时又忘了密码,正欲打开手机备忘录查看时,被男人从身后拥住,手掌握住她葱细的拇指轻轻摁在指纹锁上,漫不经心调笑了句:“傻了?” 叮的一声,房门打开。 商辰禹怕她累,让她先去沐浴休息,自己抱着箱子来到书房整理。 南栀站在书房门口,见他视线落在那个引起风波的簪子上,走过去钻进他怀里。 商辰禹贴着她的锁骨吻了吻,空出一格抽屉将她的簪子、手表、戒指、镯子一一放进去。 “不用放保险柜里么?”南栀懒懒地靠在他怀里窝出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收拾。 “不用,没人敢偷。” 商辰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商量的语气, “宝贝,过两天换个地方住好不好?别墅比公寓住起来方便些,隐私性好,空间大,可以放更多给你买的东西。” 公寓出入确实比较麻烦,南栀没拒绝,“你决定。” 商辰禹说了四五套别墅供她挑选。 南栀双手勾着他脖子,浅笑了句,“商总果然是大金主。” 回应她的是屁股挨了惩罚的一记。 不重,沙漏般的曲线,手感很好,丰盈、柔软。 商辰禹拿出那只镶钻的满天星手表戴在她手腕上,与自己手腕这只紧紧靠在一起,身子欺近些,嗓音不经意哑了: “港岛,沪市,京市都有,国外也有十几套,明天让秘书把我名下的房产整理好过户给你,以后我们每套房间都试试……” 南栀脸颊染上绯色,憨娇地眨眼明知故问:“……试什么?” “你说呢。” 他亲了下她的唇,另一只手为非作歹。 南栀被他折磨着难受,脚尖离地,口是心非道: “还有点…疼……” “不碰你。” 男人说这种话通常都不能作数。 书房的空调像是失了灵,怎么也止不住逐渐攀高的温度。 他的手表交叠在她手表上,表腕里星光流动。 南栀无意瞥见书架上的一排相框,她心脏猛烈跳动了下,随手抓住一张拿到眼前。 果然是她的照片。 阳光很好,蝉鸣喧嚣,少年的她坐在教室里弹钢琴,背影恬静。 下一张,她手里握着两瓶矿泉站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女生后面,明眸皓齿、鹤立鸡群,目光笔直地望向篮球场上的周季礼; 南栀身体下意识紧绷,身后的男人顿了顿…… 她顾不得这些,迫不及待抓起另一张照片: 第一次踏进大学校门, 第一次穿白大褂, 第一次面诊, 第一次穿手术服进手术室, 第一次收到患者送的锦旗…… 照片多到数不清…… 九年里,那些她忽视的时光全都被他记在一帧又一帧纸片里,鲜活地展现在眼前。 南栀心口酸涩的厉害,“商辰禹,你是偷拍狂么?” 男人偏首咬她耳后:“只拍你。” …… 凌晨两点,这座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公寓隔音很好,夜晚更显得十分宁静。 商辰禹习惯去搂身畔的美人儿,却搂了个空。 他倏然睁眼,狭长的桃花眸里迅速泛起一丝惊慌,掀开薄被查看洗手间、客厅,直到看到一丝灯光从书房门缝底下漾出来,他的心落了回去。 台灯亮着,南栀埋首坐在电脑前翻看医学资料。 商辰禹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将牛奶放在她面前。 南栀怔了下,抬眼:“吵醒你了?” “没有。” 商辰禹给她按揉肩颈,“不早了,明天看好不好?” “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 商辰禹又给她捏了好一会儿肩膀,见她把牛奶喝了后,没再打扰,“我去客房开会,困了叫我。” “好。” 商辰禹从书房出来,立在落地窗点了支烟,拨通一则电话。 新装修的卧室里,廖伟正抱着自己老婆温存…… “半夜三更的,谁这么不知好歹?” “姓廖的,不会是哪个三儿给你打的电话吧! “瞎说什么呢!” 灯光亮起,廖伟呵斥了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腾坐起身恭敬道:“商总。” “好的,商总,我马上通知沙特工厂的高管开视频会议。” 他挂断电话,推开妻子动作麻利地套上衣服,“有工作,晚点再说。” “你那什么老板啊,两点了还不让人休息?牛马也不是这么当的。” “我不工作你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养你和孩子,拿什么买这套房子?”廖伟急匆匆换上衬衣西裤,调出通讯录,“你以为商总的助理那么好当的,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做人要知足。” 他推门走进书房,反锁住。 窗外月色明亮,在等待电话拨通的间隙里,廖伟忍不住想。 国外的几十个工厂都与国内有时差,老板半夜三更开会是常有的事。 只是,如此良辰美景,商总又和南小姐独处,还是热恋,难道不应该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吗? ------------ 第141章 研讨会 三个月后,京市。 南栀出席国际学术研讨会,全程英语,落落大方,自信从容。 台下的贵宾座坐着商辰禹,男人满眼含笑,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讲台上演讲的姑娘。 荆宴瞥他两眼,漫不经心调笑道:“辰禹,你说我正开着会呢,你非得让我陪你来听演讲,这么专业的医学词汇谁听得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看着就行。” 商辰禹余光睨了眼旁边全程对着台上录像的廖伟,拿起一本杂志慢条斯理地递给荆晏:“看看。” “什么?” 荆晏狐疑地举到眼前一瞧:《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他虽是外行,但也有过耳闻,这本是国际上的顶级医学期刊,国内某著名院士就在上面发表过文献。 商辰禹目光没从台上离开,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继续给他指令: “看目录。” “……” 荆晏云里雾里,上下来回打量他,觉得这位哥们自从追到南医生后,越发恋爱脑到家了,自己千里迢迢飞过来听讲座看杂志算了,还拉着亲朋好友一起看! “辰禹,我承认没医学天赋,真看不懂,你饶了我吧。” 商辰禹终于敛回目光,扫他一眼,屈尊降贵般掀开那本杂志,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滑,落到一个名字上面。 “卧槽!南医生!” 此时此刻,荆晏总算明白过来商辰禹让他看啥了,他很合适宜地摆出一副崇拜的面孔,翻到那篇文献从头到尾拜读一遍,笑嘻嘻地说: “得了,咱这圈子里,就属你女朋友最有学问。” 又问:“南医生现在升了吧,副高还是正高?就凭这篇至少得是个正高,说不定还是全国最年轻的正高!那丹尼尔对她还真是抬爱,这么大的大咖,愿意在文献上把署名排在她后面。” 商辰禹两指习惯性去拧领带的温莎结,却发现今天没穿衬衣,一件半高领的深灰色薄羊绒衫衬得他越发英俊逼人。 他目光重新回到台上,鄙夷道: “我女朋友不像你们这般势利,什么正高副高,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开家医院让她当院长。再说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她牵的头,名字排前面不正常么?” “是是是,南医生去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南医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璞玉浑金、温良恭俭……” 荆晏搜肠刮肚夸了好一番,差点没被这口狗粮齁死。 商辰禹搭着长腿,双手交叠在腹,也不在乎他的心情,慢悠悠地说: “这本赏你了,拿回家好好收藏。倘若哪天你穷途末路,可以凭它向我借款五千万。” “五千万不少,”荆晏拍了拍杂志,吊儿郎当地笑:“那我得把这宝贝儿锁保险柜里好好供着。” 片刻后,他神色忽然正经起来,凑到商辰禹跟前悄声问:“怎么样了那事,有眉目了吗,人找着了吗?” 商辰禹唇角的笑敛了敛,淡淡道:“在加拿大。” “条件如何,人怎么样?”末了下巴指台上的南栀,又问:“这姑娘会认吗?” “认不认都随她,只要她开心。” 荆晏见商辰禹不愿多言,也没再问,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喂,我老婆两个月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抓紧时间生个,明年两家可以定个娃娃亲。” 商辰禹眼睫一抬,懒散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指腹为婚?我可没你这么封.|建。” “……”荆晏啧了声,抓起椅子上的大衣没好气道:“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了。” 人刚想起身,裤腿挨了一脚。 “好好坐着,我女朋友还没讲完呢。” 荆晏笑笑,拍拍裤腿重新坐回去,玩世不恭道:“先说好啊,听完这场学术讲座算你欠我个人情。” “冇问题。” 谁能想到两位在商圈叱咤风云的大总裁,秒进斗金、日理万机,会在这里如听天书般整整坐了好几个小时。 会议结束,南栀和与会的医生一一握手,又聊了好一会儿,出来时看见商辰禹等候在休息室。 十二月的京市已经很冷了。 男人一身高定深色大衣,胸前抱着雪山玫瑰,窗外飘雪如絮,映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南栀快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担忧地问:“是不是胃病犯了?” “怎么会。”商辰禹拥住她,低头,凑过去反复亲她的唇角,“一日三餐都准时吃着,为了宝贝我也不可能生病。” 那束娇艳的玫瑰横在两人之间,很快被蹂躏得不成样子,花瓣一片片凋落在眼前。 荆晏实在看不下去了,故意捏着嗓子重重咳嗽两声。 南栀脸色爆红,轻推了商辰禹一把,扭扭捏捏地喊了声:“荆少。” 荆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他双手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向前递去,并真诚地说道:“恭喜南医生!” 礼物装在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 南栀担心很贵重,下意识抬眼看向商辰禹。 “收吧,不是外人。”商辰禹担心她冷,帮她把围巾戴上,又捂住她双手搓热。 南栀这才双手接过,含笑客气道:“谢谢荆少。” “弟妹,说这话见外了啊,”荆晏挑了下眉,懒洋洋地说,“咱们将来可是要做亲家的。” “别听他瞎说。” 商辰禹牵住南栀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摸摸她的脸, “正好有时间,带你去滑雪散散心。” …… 商云航空的专机停在大兴机场。 棉絮般的小雪花飞旋而下,无声无息地飘落。 黎玖热情地拉住南栀的手行了个贴面礼:“栀栀,好久不见呢,你又漂亮了。” “恭喜黎姐,”南栀提醒:“前两个月要小心,不能剧烈运动。” “没事,我不滑,看你们玩。” 商辰禹体贴地拂去南栀头发上的小雪点,推着她往里走:“外面冷,上了飞机再聊。” 黎玖在后面笑:“商总,你今天怎么不亲自开飞机了?” “没空,得陪女朋友。” 荆烟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滑了两下火机的砂轮,瞥见老婆,又将烟和火机收了回去,弯着唇说: “得,商二公子这哪是请我们去滑雪,这丫明摆着是叫咱去吃狗粮呢。” ------------ 第142章 去滑雪 下了飞机来到下榻的酒店后,南栀发现,不止他们来了,应莺、张杭慕,商明珠均已先行抵达,在后院架起了BBQ的烤炉。 “栀栀姐!”明珠一见她便笑嘻嘻地像个孩子般抱上来,“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南栀觉得奇怪,张杭慕筹资的4S店刚开业不久,明珠在拍的电影进入收尾阶段,按说这两人应该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怎么有空来旅游? 黎玖笑着打趣:“还叫栀栀姐呢,该改口叫嫂子了~” “改口不得要改口费啊,”应莺挑了两串刚烤熟的玉米递给南栀和黎玖,跟着调侃:“栀宝,准备好给小姑子的红包了吗?” 商辰禹瞥见女朋友耳根染了绯红,知道她脸皮薄,牵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抬头问妹妹:“摄影组带了吗?” “……”明珠条件反射看向南栀,咳嗽一声嘀咕道,“那肯定是带了呀!这部电影里有场美轮美奂的雪景镜头,正好适合在这儿拍。” 商辰禹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杭慕叫侍者送来红酒和鸡尾:“商总,荆少,喝点?” 荆晏正给老婆烤牛排,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哪里会做这些,瞬间被烟熏得眼泪直流、狼狈不堪,黎玖非但没帮忙,反而悠哉悠哉地站在顺风口上吃着烤玉米,疯狂添碳料: “快点翻面,要烤焦了。” 荆晏实在被熏得受不了了,将镊子一丢放弃道:“算了,老婆,我们还是去吃自助吧。” “不要,自助哪有自己动手烤得香。” 老婆的话不可违逆,荆晏黑着脸扫视一圈,只得向张杭慕求助。 张杭慕以前大小也是个公子哥,自打脱离门户和应莺出来单过后苦头吃了不少,在外要融资筹钱运营4S店,回家了还得给应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几个月下来性子磨得能屈能伸,沉稳多了。 他放下红酒,挽起袖子从容地接过烤钳:“我来,你们还想吃什么,都交给我好了。” “我要生蚝和鸡脆骨!多放点孜然!” “我要鱿鱼!” “我要…” 商辰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南栀的手指,好整以暇地掠着她: “宝贝想吃牛排么?我给你烤。” “你会?” 话一出口,南栀顿时觉得自己无脑,接触这么久,好像还真没有这个男人不会的。 商辰禹偏首亲了亲她脸颊,施施然起身脱下大衣盖在南栀腿上,取了虾和面包走向烤炉。 男人眼尾勾着弧度,骨感的长指捏着烤钳,姿态洒脱矜贵,全然没有半分烟熏火燎的狼狈模样。 刚洗完脸回来的荆晏看得愤愤不平:“吆,辰禹,你这是打算进军餐饮界了?先让我尝尝味道如何。” “滚,想吃自己弄。” 一顿饭在哄笑声中热热闹闹地吃完。 休整半小时后,众人换了滑雪服往山顶走。 “冷不冷?” 商辰禹帮她把滑雪服拉链拉到下巴,头盔、雪镜、手套戴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阳光洒在雪地上,闪耀着万千朵钻石般的光芒,时不时有滑雪者从山顶腾空而降,细细的雪粉在空中飞舞。 商辰禹就着这样的光线凝目看她。 那身定制的白色滑雪服紧紧包裹着南栀曼妙的身躯,她的皮肤凝脂如玉,脸颊如同牛奶稀释过的桃汁,晕着玉嫩的樱粉,再加一双无辜勾人的狐狸眸,那么动人。 “乖宝,等会别怕,我会保护你。” 南栀被他这么炙热的目光一看,心跳已经紊乱,咕哝着小声警告道:“商先生,在外面呢,你…注意点影响。” “你以为我想干嘛?” 商辰禹拥住她,隔着头盔额头抵到她的额,唇角弧度不减: “在这吃了你?” ------------ 第143章 地老天荒 “……” 南栀几乎受惊地往四周看去,还好明珠他们走的快,没听见。 她咬住一点唇,瞪他: “大白天呢,你就不能正经点?” “怎么正经?” 商辰禹没忍住调戏的心思,凑近她耳后,故意说更不纯的话:“白天又不是没试过。” “商辰禹!” 被人连名带姓这么一喊,男人顿时笑意更深,吻她的唇角,吮了好一阵,柔缓地抱住: “南医生真可爱。” 两人搭乘缆车上山,南栀发现明珠他们早已经放飞自我了。都是富家子弟,这类运动并不少玩,雪道上到处是他们洒脱的身姿。 商辰禹担心她受伤,不厌其烦地把安全问题讲解了好几遍,教她滑雪的技巧。 “商老师,”南栀调皮地眨眼:“你知道我会钢琴,会画画,有没有可能我也会滑雪呢?” “他教你的?” 商辰禹面上表情不动,但他喉结分明滚了滚,抱着南栀的手也紧了一下。 “没,没有。” 南栀咽了咽喉咙,眼神躲闪一秒,双手握着滑雪杖往前滑去。 下一瞬又霍地被男人拽回来,南栀被撞得心都要跳出来,不自觉低呼一声,唇被密不透风死死封住。 他抱紧她的腰,发了狠地吻,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美人儿被亲的缺氧,身子酸软无力,脚尖高高踮起几乎站不住,两根雪仗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响。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和惊呼声。 “小骗子,”商辰禹松开她,拇指揉着她泛着水光的唇,欲盖弥彰道,“我没吃醋。” “……”这家伙吃起醋来就是蛮不讲理,偏偏还嘴硬。 南栀将围巾往上拉遮住娇艳的半张脸,弯腰拾起雪仗一阵风似的滑走。 商辰禹从后面追上来,围着她讨好地转圈:“我错了。” 南栀原本打算晾晾他,瞥见他冻得通红的鼻尖,一下就心软了,笑吟吟地说: “我们一起滑下去。” “好。” 话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如离弦的箭般飞驰而下。 耳畔风声呼啸,细碎的雪花被高高扬起,滑雪板在他们身后留下四道绵长深邃的痕迹,如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长龙,穿梭于雪地之间,又好似画家手中的丹青墨笔,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自然画布上肆意挥洒、尽情勾勒。 时间在这一刻是凝固的,只有不断加速的心跳和释放的多巴胺。 翻转、跳跃, 翱翔、驰骋。 夕阳照亮整座雪山,身穿黑色滑雪服的男人始终体贴入微地围在那道白影身侧,风吹拂南栀的长发,与雪山相融。 下落的那一刻,商辰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带着她缓缓让速度降下来。 南栀气喘吁吁,还未从紧张的刺激中回过神来,忽然望见消失了的应莺、明珠、荆晏、张杭慕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不认识的游客。 每人手中皆持着一块深红色的灯牌,南栀被他们环绕在中央,围成一个硕大的桃心。 她怔在原地四周张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应莺和明珠的脸在眼前天旋地转,夕阳金色余晖轻轻打在亮起的灯牌上,那些字母仿佛被施了魔法,渐渐清晰起来,排列成一组巨大的横幅,宛如一条闪耀着光芒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 “南栀宝贝,请嫁给我!” 人群组成的硕大桃心正中。 商辰禹单膝跪地,手捧钻戒。 白雪折射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闪耀如同星辰, “我曾以为开口求婚的地点很重要,所以苦思冥想。” “想过在飞机上,想过在大海之畔,想过去南极北极,甚至还曾幻想过空间站……后来我方才明白,其他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唯有你。” 男人背脊挺直,身体紧绷,神情从未有过的郑重与紧张: “南医生,你愿意做我的另一半吗?” 毫无预兆的一幕。 南栀的心脏仿佛被重重一击,血液如决堤的洪水般奔腾…… “辰……禹……”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眼泪汹涌夺眶而出。 地上的男人仰起脸,深深凝视着她,泛红的眼尾藏着不可告人的执着,重复道: “宝贝,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愿意。” 南栀泣不成声,高兴的,开心的,感动的,温热的。 “辰禹!我愿意!” 商辰禹眼眶跟着温热,颤抖着摘下厚厚的手套,将戒指一点点套进她无名指里。 无比郑重。 “宝贝,我爱你!” “我也爱你!” 人群里掌声如雷。 他们深情相拥的那一瞬,一簇簇烟花在山顶炸开,滚烫地烙印在南栀的视网膜上。 那么盛大, 永恒, 仿佛要绽放到地老天荒。 ——(正文完)—— ------------ 第144章 番一 白清欢从瑜伽馆回来,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无意瞥见门缝底下的灯光,意外愣了愣。 她神色一喜,加快开门的动作,在玄关脱下大衣换了拖鞋迫不及待往客厅望去。 只见多日不见人影的男人此时坐在沙发里,手里点着烟,视线停驻在电视机上。 “季礼,吃了吗?我让阿姨给你煮碗云吞好不好?” 白清欢随意睨了眼电视,正是主持人讲话环节,好像在放一个颁奖典礼。 她凑过去坐在周季礼身侧,亲昵地蹭了蹭他胸口。 自从搬到沪市后,两人也没领证,周季礼基本都不着家,从羊城到沪市,周氏的资产缩水一大半,电影没怎么拍了,短剧倒是拍火了好几部。 旗下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演员早跳槽到商明珠那了,剩下都是些名不经传的小演员。 白清欢让徐彻偷偷盯着,有两个刚从艺校毕业的小女生长得水灵清纯,没到公司两天就爬上了周季礼的床。 她心里气急,恨不得将那两人碎尸万段了,但最终还是选择装作视而不见,毕竟她那时月份大了,想伺候也伺候不了。 男人嘛,尤其周季礼这种重y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了好几个月打光棍。 也不知道他当初跟南栀谈的时候,为何没有碰她。 周季礼没看她,右手夹着烟,微微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表情,目光始终落在电视上。 白清欢靠过去,手指勾住他的皮带往外拉,暗示地说:“我现在7个月了,医生说可以了,只要别太剧烈就行。” 周季礼知道她要干什么,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面无表情道: “既然打算生下来就好好养着。” “嗯。” 白清欢笑了笑,取了双拖鞋,小心翼翼跪下去。 “我去放水给你泡澡吧,放点玫瑰精油可以缓解疲劳。” 她双手轻柔地给他换脱掉皮鞋,袜子。 周季礼喉头咽动,半眯着眼。 直到电视机画面一转,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她不惧地震,不惧挑战,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沈伊娜母子,让我们看到一个医护工作者黄金般的赤子心。” “掌声有请南栀!” 雷鸣般的掌声中,周季礼倏地睁开眼,神色明显冷了下去,不耐烦道: “起来。” 白清欢显然也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名字,这么久了,他从未再提起过,她还以为他淡了。 眼角流淌出的泪水顺着侧脸滑下,白清欢停顿了一下,没照他说的起身,不紧不慢地将棉拖鞋给他换上。 金碧辉煌的大厅,南栀一身白大褂从容走上台。 镜头推近,锁在她绝美的正脸上,白皙无瑕的肌肤透着淡粉色,狐狸眸顾盼生辉,薄樱色的唇瓣柔软,晶莹剔透,光洁耀目。 美得叫人屏息。 周季礼靠坐在沙发里,手臂肌肉紧绷,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那个女人,忽然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茶杯,狠狠砸了过去! 掌声戛然而止。 紫砂壶茶盅伴着电视机屏幕摔得四分五裂,碎渣子溅了一地,白清欢吓得浑身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 周季礼依旧未看她一眼,起身,拿起烟盒大步往玄关走。 只撂下一句: “身体不舒服让王嫂叫医生。” 房门毫不留情的关闭。 白清欢撑着茶几边沿缓缓站起来,失力的跌坐到沙发上,她呆呆地看着破碎的电视机,感觉从头到脚前所未有过的心寒。 ------------ 第145章 番二 商府。 不年不节,却悬灯结彩。 平日里一个个应接不暇,忙得不可开交,今日被商仲驰下了死命令:回家看颁奖典礼。 明珠拍戏夜以继日忙活了大半年,对摄影的那点爱好逐渐在一遍遍的“咔咔”声中变得意兴阑珊、行尸走肉。 收到父亲的消息,一大早就将挑子名正言顺撂给副导演,屁颠屁颠往家赶。 欢笑声中,她抱着碗水果沙拉,笑嘻嘻地在商母身侧坐下: “妈,二哥都求婚成功了,是不是该把婚礼提上日程了。” 话音未落,想起什么,忙又问了句:“对了,彩礼您打算给什么?房子车子太庸俗了些,栀栀姐不是个贪财的人。”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商母笑着点她额头嗔怪道: “丫头你老实说,弄个娱乐公司败了你两个哥哥多少钱,三十亿打底有了吧?早知道会扔给你打水漂,还不如转给小栀。” 明珠一看老母亲要找自己算账,抱着碗可怜兮兮地扫向商辰墨,眨眼疯狂暗示,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商辰墨笑了笑,两指压着红酒杯的高脚轻轻摇晃,直到小妹快把眼睛眨抽筋了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 “有好几部电影在拍,最多赔点明珠拍的那部戏。” “什么啊~” 明珠嘟囔着嘴小声抗议了句,愤愤地将枪头调转到大哥身上, “妈,您瞧瞧大哥都三十的人了还单着呢,得赶紧给他安排相亲啦。霍家的淑纹姐,陆家的青青姐,沈家的雾雾姐,那可都是貌若天仙、温柔贤惠的大美女呢!要是这些他都瞧不上眼,那就去我公司挑呗,我公司里的帅哥美女那可是一抓一大把哟~” “打住。” 商辰墨赶紧指指电视转移注意力,勾着唇笑:“大好的日子,相亲的事改天再说。” “你妹妹说的不无道理。” 商仲驰示意佣人上菜,发话道, “辰禹马上要结婚了,你这个当哥的还单着不像话。” “好了好了,”商母接过丈夫亲手递来的茶汤,笑着拍了拍丈夫的手,“你放过他吧,瞧瞧他眼底的黑眼圈,哪家姑娘见了估计也得吓走。” 说话间管家进来。 “老爷。” 商仲驰在家向来没什么架子,温和地颔首。 管家犹豫了一下,在他耳畔悄声低语,商仲驰脸色难得有了一丝变化,起身换了身正式的毛呢大衣,“小云,你同我一起出去吧,有贵客到了。” 商母诧异:“哪位?” “小栀父母。” 闻言,明珠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拔高:“南凌阳那个老东西?” “没点礼貌,给我面壁思过去。” 明珠咂舌,乖乖闭嘴。 结婚这么多年,商母一眼看穿丈夫的想法,捋了捋鬓发走过去优雅地挽住他胳膊。 隆冬,北风凛冽,好似在酝酿一场大雪,但羊城几乎从不下雪。 商府门口廊灯大亮, 灯辉下站着一对相貌儒雅的中年夫妇,衣着算不上华贵,手里拎着礼盒,看见商仲驰他们出来,主动向前伸手: “商董,商夫人,抱歉,冒昧打扰了。” 商仲驰伸手握住,客气道:“谭先生,欢迎,里面请。” “谢谢,谢谢。” 商母很自然地走在谭夫人身侧,微笑道:“小栀和辰禹去京市出差了,不知道你们会从新加坡过来,未去接机是我们失礼了。” “哪里的话,是我们不请自来。” 商府过于宽阔气派,踏进门,谭立春和妻子明显有些拘谨。 “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到的。” 商仲驰点点头,吩咐管家上茶添了碗筷,转头对谭立春说,“两位亲家,不嫌弃的话,正好坐下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 听到“亲家”两字,谭立春眼中透出一丝慌乱,和妻子相视一眼,苦笑道:“商董,不瞒您说,栀栀还没认我们。” “当初是我们做的不对,孩子不认也正常,”谭夫人揩了揩眼尾:“这些年不是没回国找过,只是羊城变化太大了,二十年前送出去的那家早已不知去向……” 商母叹息了声,拍了拍她肩:“那时候条件艰苦,你们这么做可以理解,只是苦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是,苦了栀栀。” 客厅里,商辰墨和明珠起身相迎,“叔叔,阿姨。” 谭立春受宠若惊,心里清楚这一家人之所以这么给面子全是看在南栀份上。 商董伸手示座,笑一笑抬眸望向电视:“都过去了,姑娘现在正拿奖呢。往后有辰禹和商家护着,不会再让她吃半分苦。” 谭立春顺着他视线看去,屏幕里恰好是南栀领奖的镜头,婀娜娉婷、惊为天人,在主持人采访的环节,有一霎那,镜头忽然切到台下。 形形色色的面孔,摄影机直接略过,最后锁定在了一张颠倒众人的俊脸。 男人一身深灰色手工正装,暗红丝质提花领带,双眸狭长,薄唇微微上翘,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台上的女孩。 谭立春怔了怔:“这是…小商总?” “正是小儿。”商仲驰道。 “般配。” “般配。” 谭立春连声说了好几个般配,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双手呈递到商仲驰面前:“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是我们夫妻俩的一点心意和歉意,劳烦商董转交栀栀。” 商仲驰低眸睨了一眼,没接,淡声道: “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做主。” “我知道这点钱对商董来说微不足道,但这也是我们——” “谭先生,”商母打断他,下巴指向南栀手里捧着的透明奖杯,正色道,“这个奖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拿的,她是附大医院的骄傲, 也是整个商家的骄傲。” “南栀嫁给辰禹是下嫁。” 商仲驰一锤定音, “我们全家上下都充分尊重和理解她的想法,因此,很抱歉,这张卡不能代收。” “可……” 谭立春看着眼前送不出去的卡,又看看电视,嗫嚅半晌后认真说道, “这钱不管栀栀要不要我都会替她留着。人心易变,要是哪天小商总待她不好了,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 ” 听到这话,明珠一口汤差点呛出来。 商仲驰瞪她一眼,侧眸注视谭立春: “你说的没错,人心复杂难辨,尤其结婚不同于恋爱,婚后大大小小的问题层出不穷。我如果打包票说小儿会爱令嫒到老,想必谭先生也不会轻易相信。”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在他们结婚前,我会让律师出一份协议,将我手里持有的商氏集团股份过户十分之一到南栀名下。如果将来他们婚姻破裂,凭着这些股份,令嫒的生活也会有足够保障。” “十分之一?!” 谭立春瞪大眼睛,商家泼天富贵,就算是十分之一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商仲驰吁了一口茶,笑说:“我敢这么做,就是相信他们的感情不会走到那一步。” 谭立春汗颜,讪讪地收回卡,起身告辞: “能遇到这样的公公婆婆,是小女的福气。” …… 之后无论商母怎么挽留,谭立春夫妇还是坚决要走。 明珠目送他们离去,懒懒地靠在沙发里刷手机,嘴里嘀咕道: “栀栀姐亲生父母看着不像坏人,至少比那个南凌阳好。” 打开微博和抖音,南栀果然上了热搜。 【南医生实至名归!】 【这才是我们应该追的星!】 【向所有医务工作者致敬!】 有人发现细节: 【卧槽,刚刚镜头给的那个男观众是谁?简直要帅出天际了!】 【看见了看见了!他看南医生的目光好深情哦~会不会是暗恋南医生的粉丝?】 【楼上的,你们真的太抽象了,连小商总都不认识,大写的无语~】 【就是!商总那张脸一看就很价值连城好吧!】 商明珠手指噼里啪啦一通敲字,听到她母亲回来说了句, “没点规矩,以后不许评价你嫂子的长辈。” “知道啦,母亲大人~~” 明珠甩了手机抱住母亲胳膊撒娇,没一会儿,管家再次进来,踟蹰地望向商仲驰: “老爷。” “何事?” 管家还欲附耳,被商仲驰抬手制止了,“说吧。” “是,”管家立在原地,恭敬道:“南凌阳过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落入每个人耳中。 商仲驰夹了一块鹅肝放进妻子碗里,温声道,“辰墨你去看看。” “好的,爸爸。” 商辰墨不紧不慢地起身,明珠跟上来,手拢在嘴边悄声说了什么,他屈指在她额头一弹,散漫道: “吃你的饭。” 别墅恒温,陡然走出庭院,冷空气扑面而来,商辰墨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缓缓踱步到门口,目光不冷不热地睨着门外的人。 “大商总。” 南凌阳手里的手机亮着屏,满脸堆笑道,“商董在家呢?” “伯父,”商辰墨寒鸦般的羽睫轻轻垂落,掩去眸底所有讥讽:“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大商总,我来是想告诉商董一声,栀栀拿奖了,你看,”南凌阳全然没注意他的语气,将手机凑过来,沾沾自喜道,“这个奖含金量很高,一年也就几个人能拿。” “多谢提醒,正看着呢。” 见他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一副没打算放自己进去的模样,南凌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收起手机。 “听说小商总向我家栀栀求婚了,”他比划了一下,“两家是不是要坐下来商量一下婚事的筹办和流程?” 商辰墨倚着门不动如山,唇边勾起冷笑,“伯父是想说彩礼吧?” “……??!” 南凌阳握拳放于唇边剧烈地咳嗽一声,差点原地跳起来。 自从南栀那天搬出去后,再也没回过别墅。 除了每个月定时给他卡里转八千块钱,偶尔去学校看看南漾,带小家伙吃东西,买点礼物,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八千块能干什么? 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发表了国际文献还拿了大奖,正是身价水涨船高的时候,凭什么他一个养父被弃之敝履?! 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南栀没和商辰禹谈恋爱,那样,他至少还能做点主。 南凌阳敢怒不敢言,压住满心的怒火,“大商总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好歹也是小栀父亲,希望她能风风光光地出嫁——” “说吧,你想要多少?” 商辰墨抬了抬唇,目光锐利地锁住他, “一个亿,五个亿,还是,十亿?” 被他这么看着,仿佛被一只野兽锁定,南凌阳眼皮跳了跳,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这样吧,一次买断,五十亿。” “什么?!” “五十亿。”商辰墨重复一遍。 “我我我……”南凌阳想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样子,但额头急出来的虚汗已经出卖了他,“我…小栀…婚礼……” 他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商辰墨脸色微微下沉: “有句话不知道您听没听说,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数三下,要是三下数完您还没答应,这笔钱就当我没说。” “一,” “二,” “同意!同意!同意!同意!!同意!!!” 南凌阳点头如捣蒜,焦急地搓着双手,生怕迟半秒这五十亿不翼而飞了! 商辰墨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发送短信,冷声道: “伯父稍等,我这就让秘书把支票送过来。” “欸,好,好!” 南凌阳内心狂喜,呼吸一下急促起来,脸上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 商家办事效率果然高, 车子来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只是不是迈巴赫,不是商务车,而是一辆响着警笛的警车。 南凌阳还未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下一秒就被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反钳住双手,押上了警车。 “喂喂喂!你们抓错人了!” 他一脸懵逼,双手哐哐哐地拍打车厢,惊慌失措地喊, “大商总,这是什么情况?” 一位肩上带两杠的警察走到他面前亮出证件,严肃道:“南凌阳,你被拘捕了。” “我犯了什么罪?!偷了还是抢了?这位同志,你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南凌阳气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我亲家门口你们就要抓人,还有没有法律了?” 话音未落,商辰墨咬着烟迈出商府大门,似笑非笑地睨他,一字一句道: “上门敲诈勒索,且数额庞大。” 一瞬间,车厢里的人好似失了魂。 到底顾及南栀的面子,商辰墨没真为难他,只让他在看管所拘留了十五日。 出来那天,阳光稀疏在枝头,暖和得像春天。 消瘦一圈的南凌阳下了公交车,拐过一间报刊亭时,脚步忽然僵住。 他一点点回头,哆嗦着手拿起一份羊城日报,首页整版的“结婚启事”四个红色粗体大字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下面写着: 【商辰禹先生与南栀女士将于公历2025年2月14日正式结为夫妻。】 【特此登报。】 【敬告亲友,亦作留念。】 ------------ 第二卷:番外 ------------ 第146章 番三 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翠竹,洒落在幽静的山谷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水终于渐渐趋于平静,商明珠俏红着一张脸,仿佛一条美人鱼般从温泉里游上来。 她随手拎起浴巾松松垮垮地裹住,懒洋洋地靠坐在躺椅上,边喝奶茶边嘟囔了句: “老东西,还挺厉害。” “那可不,” 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帅哥后脚跟着从浴池上来,抓住她的手背亲了亲,一口中文流利地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宝贝儿,我要是不厉害的话,怕被你甩了。” 明珠娇笑了声,勾起脚趾踢了踢他通红的膝盖,“李白,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李白本名ieCk,比她大十岁,是在一次威尼斯电影节上认识的,国际知名导演。 男人对她一见钟情,当晚就抱着鲜花钻石在她房间门口跪地求婚。 明珠什么阵势都见过,就没见过这个,吓得连夜提桶跑路,后脚又被ieCk追到了羊城。 “商小姐,我已经让人把我国外的房产全部处理了。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妇唱夫随!” “谁是夫,谁是妇?!滚滚滚。我是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尤其还是棵秃了皮的老树干。” 明珠压根不搭理他,照旧和旗下男明星打得火热,玩的不亦乐乎。 ieCk也不恼,在商府附近花高价买了套别墅,自顾自请老师学起了中文,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李白。 有一天,他不知道从哪听说明珠有个拿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梦想,二话不说找到明珠提议道: “我帮你拍,不要报酬,总导演署你的名。” “真的?” 这个提议对明珠诱惑不小,她坐在贵妃榻上享受着按摩,半信半疑道, “电影成功了算我的?” “千真万确!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干活。” 明珠咬着奶茶的吸管,眨眨眼,“那要是没拿到奖呢?” “要是没拿到,”男人信誓旦旦: “片场所有的开销我来买单。” “好!” 一本万利的事,明珠想也不想答应了。 之后的一年里,李白还真废寝忘食给她捧了座奖杯回来。 不是奥斯卡, 拿了戛纳的金棕榈奖。 庆功宴的那天晚上,李白深情款款地望着醉眼朦胧的明珠,低声问: “商小姐,还要不要试试别的?也是免费的噢。” “什么?” 李白凑近了些,和她手里的红酒杯碰了碰,勾着唇蛊惑道: “想不想……看看我这棵老枯树到底行不行?” 明珠稀里糊涂上了这老狐狸的套,再醒来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望着床单上的那一朵瑰丽的嫣红,老东西惊讶得嘴巴没合拢过,抱着她像得到珍宝似的亲了又亲。 这之后更是甩不掉了,狗皮膏药似的地粘着。明珠走哪他去哪,还把名下所有财产转了一半到她卡里。 明珠越想越气,愤愤地再次踹了李白一脚。 “滚。” “不滚。” 两人打闹间,荆宴睡眼惺忪地牵着自家小棉袄出来,哈欠连天地说: “喂,这都几点了还睡呢,是来度假的还是来睡觉的?明珠,你快去叫他们出来玩。” 明珠笑笑:“我可不敢,要去你去。” “他是你二哥,你怕他干啥。” 明珠说:“他还是你未来亲家,你怎么不去?” 那年荆宴生了个女儿,本以为和商辰禹结亲家无望了,不成想南栀在婚后第二年诞下名男婴,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辰禹,知道这叫什么不?这叫天作之合!” 商辰禹反驳:“我儿子才不搞姐弟恋那套。” “不用彩礼,”荆宴语气有些欠地说,“我自备二十亿给她当嫁妆!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是差那二十亿的人么?”商辰禹屈指叩着桌面,慢条斯理道:“孩子的事我不干涉。”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让我女儿年年来追你儿子,就不信以后追不到。” 此后一到放假,荆宴就带着小棉袄从京城过来找商璟玩,美其名曰培养孩子感情。 …… 晴空碧野,惠风和畅。 荆宴翘着二郎腿坐在太阳伞下喝茶,伸手推了女儿一把: “欢儿宝贝,爹派你个任务。” 小丫头长得粉嘟嘟的,扎着一头碎冲天辫,高高兴兴地问:“什么任务呀?” “去叫你璟弟弟起床。” “好呀~” 荆宇欢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跑,门口看见商璟的保姆,仰着头小声问: “可乐阿姨,小璟弟弟起床了吗?” 保姆侧耳听了听动静,一时不敢做主敲门。 荆宇欢懂事地说:“那我在旁边等着~”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商辰禹半倚在床榻上看书。 窗外连绵起伏的山林,浓绿如玉,山下不远是片田埂,水稻秧苗长得正好。 微风从半敞的窗户下透进来,绸缎薄被下,有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拱了拱。 稍一弄出动静,就被商辰禹大手摁了回去,嘘声警告道: “别吵醒你妈妈。” 这两年,南栀升了正高,手头有两个医疗科研项目在做,带了十几人的团队,经常忙得脚不沾地,看不到人影。 难得大家一起出来旅游,商辰禹见她睡得正香,不忍叫醒。 他随手抓了个玩具丢给商璟:“玩去吧。” “爸爸,”小家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盯着他,“这个魔方我已经拼过好几次了。” 商辰禹语调闲散:“再玩一遍。” 窗外树梢意外飞来一只黄鹂,鸣第一声时,父子俩同时扭头看向对方。 商辰禹还没来得及关窗,它清脆的叫声已经唤醒了床上的睡美人。 南栀睁眼,搂着商璟亲他脸蛋:“小璟儿,早。” 小家伙从被窝里爬出来,紧紧抱住她脖子,软糯着嗓子撒娇: “妈妈,我和爸爸早醒啦~” ------------ 番外 第147章 番四 商辰禹赶紧放下书,将媳妇儿子一道抱过来,大手揉了揉她发顶,轻哄道: “醒了?难得休息,再睡一会儿。” 南栀侧过脸看着自己的男人,结婚这么多年了,商辰禹一如当初,庄庄件件为她考虑,事事以她为先。 当初生下小璟时,家里配了四名经验丰富的月嫂,再加上商父商母帮衬,大大小小的事不用南栀操多少心。 即便如此,商辰禹依旧大大缩减了国外出差的频率,将喂奶,换尿布,夜里哄孩子睡觉的工作分担了一部分。 想到这些,南栀心里暖暖的,抬手温柔地抚了抚他胳膊。 男人掰过她的脸亲了亲,两人相视一眼,眸光里全是满满的爱意。 见状,商璟哼唧一声,轻轻将父亲推开,独自霸道地搂紧南栀,嘟起小嘴连着在她额头、脸颊亲了好几口。 “我也要亲妈咪~” 见状,商辰禹脸都黑了。 大约是听到屋内说话的动静,在门外等候许久的保姆终于开口: “小少爷,欢欢小姐在等您。” 小家伙一听,连忙松开母亲跳下床,短些小腿扑通扑通去开门。 商辰禹在后面叮嘱: “让阿姨带你去洗漱吃东西,吃完早餐才可以出去玩。” “知道了,爸爸。” 房门一关,商璟消失在视野里。 …… 南栀打了个绵长的哈欠,掀开薄被打算起床,被商辰禹拥住不让动。 “有三个保姆看着,明珠和荆宴也在,没事,再眯一会儿。” 南栀听话地在他怀里闭上眼。 月白色的睡袍裹着女人修长窈窕的身段,肌肤瓷白中透出粉嫩…… 现在的她,既有女人的妩媚又不失女孩的清纯,又纯又欲,说不清的柔情和旖旎。 商辰禹伸臂箍住她的腰,吻沿着唇瓣轻擦,哑着声说: “bb,好久没享受二人世界了。” 南栀难以克制地缩紧后颈,吞咽着唤他名字: “辰禹……” “叫老公。” 他诱哄。 南栀细嫩的脖颈不断咽动,浑身发软,细声细语地嘤咛: “老公……” “宝贝老婆真乖……” 商辰禹低头含住她唇………… 暧昧,抽丝剥茧般的发酵,屋内渐渐响起不均匀的气息。 偏巧不巧,就在那只为非作歹的手即将要撩起布料时,屋外蓦然响起保姆战战兢兢的嗓音: “先生,太太……” 下一秒是小欢欢惊慌的啼哭和荆宴压抑的责备声: “你比小璟儿大一岁,有你这个当姐姐的这么带人玩的吗?瞧瞧这一身的泥!” 商辰禹反应很快,眼底的情y消褪下去,整理好媳妇的裙摆,慢条斯理道: “发生什么事了?” 保姆忐忑道:“少爷……少爷他掉田里了!” 闻言,南栀起身迅速换了条裙子,将长发挽起,快步过去拉开门扉。 门外站着两个刚从地里捞出来的小泥人,污浊的泥水沾满他们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坠,顺着裤管淌在地毯上,原本白皙的小脸蛋脏兮兮的,从头到脚,只剩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可以看。 荆宴脸色讪讪的,抬手拍自己女儿后脑勺一把,冲走过来的商辰禹解释道: “两小孩儿没见过乡下的鸭,一见它们就兴奋地追着跑,我们在后面拉都拉不住,结果追着追着那几只鸭窜水田里了,他俩……也成这样了……” ------------ 番外 第148章 番五 “……” 南栀垂眸看向自己的小奶团。 商璟捏着拳头站得笔直,微低着脑袋,“爸爸妈妈,我错了。是我要带欢欢玩的,要罚就罚我。” “谁说要罚你了?” 南栀笑着蹲下来看自己的小宝贝,伸手捏了捏泥人肉嘟嘟的脸。 童年就该无忧无虑,除了基本的安全问题和是非对错的原则性底线问题,其他的,她不会约束过多条条框框。 小欢欢一见大人不生气,立马不哭了,泥乎乎的小爪子上来就抱住南栀脖子,整个人往她怀里靠,咯咯咯地笑: “栀栀阿姨,追鸭子可好玩了,比去迪斯尼好玩吖~” 泥水瞬间弄脏南栀一身,荆宴赶紧攥着她衣服后颈将人提溜开,笑骂道: “走走走,让保姆给你洗澡去!瞧你把你未来婆婆这身弄的,小心你未来公公不答应,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话音未落,听到身后响起咔咔咔的拍照声。 南栀回眸,看见商辰禹眉眼染着薄薄的笑意,正拿着相机对他们拍照。 “难得,留个纪念。”男人隐约笑了一声。 南栀莞尔,左手搂住欢欢,右手去拉商璟:“那就和两个小宝一起来合个影吧~” 商璟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瞅了瞅母亲裙子上的淤泥,这才严严实实地靠过去,亲昵地抱住母亲的脸“吧唧”一口,撒娇道: “妈咪,我爱你~” “我也爱宝贝~” 某人边拍照边欠欠的问:“南栀女士,你还爱谁?” “还爱爸爸~” 商璟松开南栀,踢踢踏踏跑过去,一把抱住商辰禹修长的腿,那件黑色高定西裤顿时多了十个纹路清晰的手指印。 南栀也走过去,漂亮的狐狸眸闪闪发光:“老公,我们全家拍张合影吧~” “好。” 商辰禹对她这声老公完全没有抵抗力,笑着将相机交给荆宴。 “老公,你头低一点。” “好。” “老公,你头发没有打理……” 南栀狡黠地眨眨眼,悄悄背在身后的泥手迫不及待想要“作恶多端”。 尽管男人早已洞悉她那点小心思,仍旧乐此不疲,心甘情愿地将自己送上去。 终于,他英俊的脸庞,乌黑的短发都得偿所愿。 一时间全家都成了泥人,看得旁边等候的保姆忍俊不禁。 “咔擦——” 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以最朴素、欢快的样子,被时间定格成永恒。 …… 拍完照片,商辰禹揉了儿子脑袋,温声道: “要是玩够了就让阿姨带你去洗澡换衣服;要是还没玩够,允许你再玩一小时。” 小家伙想了想,最终牵起荆宇欢的手,表示要选后者。 商辰禹颔首同意,让几名保姆和那位退役下来的雇佣兵司机跟了过去,保障他们安全。 两个小孩手牵手撒欢地往外跑。 荆宴摆摆手,“稻田里没什么危险,水很浅,我也去看着。” 商辰禹叮嘱:“要是弄坏水稻了,让助理去协商赔偿。” “知道了。” 人群散去,商辰禹俯身拦腰抱起南栀,低沉声线蕴含着危险气息,开始秋后算账: “老婆,你把我弄脏了,是不是该负责了?” “我……我去看看……小璟……”南栀转身想跑。 男人手臂将她禁锢得死死的,压在她身后的那只手上移,摸到她的暗扣,娴熟地解开: “先陪我洗澡……” ------------ 番外 第149章 番六 房门关闭前,听到荆宴给他老婆黎玖打电话, “好好的,你去看什么时装周,直接让品牌把新款全送家里不行吗?孩子还管不管了?瞧瞧你女儿这一身的泥,哪还有半点千金的样子?” “我可跟你说,好几家都盯着辰禹家的小璟想结亲家。你女儿比小璟大一岁,优势小,只能多培养培养感情,最好弄成一对青梅竹马。你不帮忙就算了,别给我拖后腿。” 打的视频,黎玖慵懒的嗓音漫出手机外放, “我女儿就算披个破麻袋,那也是豪门。你与其天天惦记人家小璟儿,不如多钻研钻研业务,把荆家做大做强。你要是当全国首富了,还怕女儿未来没人抢么。” “再说这时候不玩,你让她什么时候玩?我看小璟儿也在,栀栀和辰禹不也没干涉么?荆宴,我不是草船,你的箭别往我这发。” 荆宴:“……??” “败家娘们,就会气我。” …… 依山傍水的田园度假村格外宁静美好。 傍晚,商辰禹牵着南栀,小家伙开开心心地牵住她另一只手,暖暖的日落下,他们一起在小道上散步。 翠竹婆娑,有钢琴声从他们入住的那栋别墅里传出来,单调重复的几个音符,断断续续的,一听就是初学者。 商璟扬起小脑袋,清澈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妈咪,是欢欢姐姐在弹。” 南栀摸他脑袋:“你也想学?” “想……吧……”年纪小,对钢琴的认知有限,商璟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自己也不确定。 商辰禹看向老婆,唇瓣笑意很深:“可以让你妈妈教你,你妈妈十项全能。” 商璟很捧场,摇头晃脑地问: “妈咪什么时候教?我一定好好学,不比欢欢姐姐差~” 南栀偏头盯着自己男人,一双潋滟的狐狸眸顾盼生辉,笑道: “要是你爸爸给我们唱首歌的话,我就教。” 商辰禹:“……学会给我下套了。” 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相抵,十指相扣,注视南栀足足十几秒后,俯身附在她耳廓,只以她能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道: “我唱可以……” 南栀心脏一紧,直觉想要反悔,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后半句落了下来: “不过,宝贝晚上要趴钢琴上……唱……给我听……” 他咬字故意重重落在“唱”字上,要笑不笑的,听得南栀呼吸滞了下,脸颊耳根一片潮热。 偏偏小家伙在场,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本正经地瞪了眼罪魁祸首,轻咳道: “……唱吧,商总。” 在商璟眼里,商辰禹一直是位较为严肃的慈父形象。 他想了想,雀跃地走到父母中间,左手抱住商辰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软糯着嗓子说: “爹地,可以吗?” 商辰禹被这一大一小闹得不行,唇角渐渐地弯了起来,沉吟道, “只此一次。” “好的爸爸!” 商璟欢快地鼓掌,眼里全是期待。 落日熔金,群山在夕阳下染上一层薄红。 微风吹过,歌声飘的很远。 粤语低磁婉转,全是动人心魄的爱意。 “可用你的名字和我姓氏,” “成就这故事,” “从此以后,” “无忧无求,” “故事平淡,但当中有你已经足够……” 【注:歌词出自《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歌声很轻,一家人牵手的身影在余晖下拉得很长很长。 羊城没有过这样美丽的日落,夕阳返照山水之间,交织成一幅烂漫的画卷。 明珠和iaCk出来散步,远远望着他们越走越远。 就像歌词中的那样, 快乐童话像你我一对, 已经足够。 ------------ 番外 第150章 应莺 应莺抱着好奇贪玩的心态在明珠旗下拍了两部短剧,她没什么演戏经验,又不是科班出身,出演的炮灰女配,没想到意外火了。 #这女配好漂亮噢! #就这颜值不演女主,天理难容! #应莺演技太好了!看她被女主毒打那段我眼泪哗哗的!演技炸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应莺你说爆!爆红! 明珠娱乐公司的运营负责人看了热搜和新建的应莺超话,再征询过明珠意见后,直接将她提为下一部戏的短剧女主。 至此,应莺一路高歌猛进,拍了短剧拍电视,拍了电视剧拍电影,误打误撞,不过短短一年成了娱乐圈最当红的女明星。 用明珠的话说,被老天爷追着喂饭,不火不行。 这一年,应莺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和张杭慕两人难免聚少离多。 这天,正是酷暑,她裹着棉衣刚下戏,助理急忙上前将她身上的棉袄脱了,把手机递了过去: “应老师,您电话一直在响。” 应莺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灌了口冰镇饮料接起电话,“喂?” 电话摁的外放。 一道尖锐的女声焦急又刺耳,猝不及防在化妆间响起,听得几位正在收拾服化道的工作人员脸色同时一变。 那杯饮料哐当打翻在地。 应莺俏脸上爬起一丝怒容,顾不得抹掉脖颈上的汗,抓起手机往化妆间外狂奔。 工作人员怔了一怔,慌忙追上去: “应老师!” “应老师您去哪?十五分钟后还有下一场戏呢。” “抱歉,我要处理下私事。等我回来再拍,实在不行就换人。” 应莺不管不顾,跑出影视城拦了辆的士跳上车,沉声道: “师傅,以最快的速度去XX酒吧,一千块。” 的士师傅常年在这带跑,应莺刚出来就被他认出来了,他透过后视镜连着瞅了应莺好几眼,忙不迭点头: “嗳!好好!!” 车子咆哮着往前冲时,助理飞奔过来将一袋东西从即将闭合的车窗缝隙里甩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提醒: “口罩!别忘了戴口罩……” 光影穿梭,漫天的霓虹灯映着应莺年轻迤逦的面孔,期间司机又偷看了好几眼,这女明星漂亮是漂亮,就是浑身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劲,好像随时要掏出刀,给你心口来一下似的。 后视镜里,两人视线相汇。 他不自觉哆嗦了下,赶紧收回眼,老老实实开车。 黄白色的出租车炮弹似的冲过来停在酒吧门口,引得周围的行人纷纷叫骂不止。 “赶着去投胎呢,开这么快!” 师傅摇下车窗双手作揖,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马上开走,马上开走……” 应莺沉默地付款下车,一阵风般走进酒吧。 她走得太快,行人没看到她脸,只看到一个靓丽单薄的背影,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 …… 灯红酒绿,到处都是躁动的音乐和人声。 应莺冲进去,一眼看见张杭慕搂着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子,在吧台前吻的难舍难分。 那女的裙子堪堪才遮住大腿根,露出半个圆润的白皙弧度,上身穿着件肚兜样式的背心,后背几乎全裸。 张杭慕的手从背心下摆撩上去,另一只摁在她短裙上,揉得手背青筋暴起。 这几年,应莺和他做过数不清多少次,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多半就要现场办事了。 应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涌起,熊熊燃烧。 她猛地抓起放在一旁桌上的红酒杯,紧紧攥在手中,径直朝那对狗男女走去。 砰—— 红酒瓶砸在忘我的张杭慕后脑勺,四分五裂。 酒吧里什么场面没见过,周围的人只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喝着酒聊着天,完全不被打扰。 “谁tm打我!找死!” 张杭慕摸了摸后脑勺,一手的血。他愤怒地转头,看见应莺的刹那,脸上情绪复杂难辨,混合着震惊、意外、慌乱…… 唯一没有的,就是愧疚。 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双手抱臂,懒懒地倚在吧台前点燃烟,目光挑衅似的睨着应莺: “靓女,来酒吧戴口罩?长得见不得人么?” 顿了顿,她上下扫视一圈,手肘搭在吧台上,又嗤笑了声: “切,不就接个吻,有什么?抓奸啊?!大清早亡了。” 话音未落,一杯红蓝相间的鸡尾酒完完整整泼在她脸上,淋了个浇透。 酒水顺着脸、脖颈往下滑,那件本就没什么布料的背心被打湿,紧贴在她引以为傲的曲线上,勾得周围老色批的目光像着了火。 “哪来的泼妇?” 那女人将嘴角的烟蒂吐出,抄起吧台上一杯鸡尾酒作势要还击。 张杭慕伸手拦住她,拉起应莺的手往外拖,怒道: “好了,闹够了没有!” 应莺身上还套着一件宽松的青色长袍,头发高高束在头顶,这身道姑似的装扮在酒吧里十分不起眼。 她用力甩开他,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掴在他脸上,面无表情道: “张杭慕,我们分手。” 耳光清脆,但很快淹没在喧嚣的di里。 张杭慕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咬牙道: “玩玩而已,我什么也没干,你这又是何必?” “你也不想想,你一进组就好几个月不出来,我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不是和尚……我也有需求……” 应莺蓦地抬眼。 当初也是在酒吧,他哭着跪在她面前说这辈子都爱她,只爱她。 他们一起从家里私奔,一起陪他创业,一起渡过最艰难的租房生活,现在双方事业均有起色,在羊城买了房购了车。 男人却说:他有需求。 呵呵! 多么冠冕堂皇啊! 应莺双目微红,嘴唇轻颤。 她死死盯着张杭慕,一字一顿道: “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恶心?” 张杭慕是真生气了,脸色铁青,愤怒地解开衬衣顶端纽扣,脱口而出: “我要真恶心会只搂着她什么都不干?早开房去了!” 应莺眼眶泛红,边摇头边踉跄着往后退,哽咽道: “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应大明星,随你。” 张杭慕正在气头上,挥手一扬没再看应莺。 他转身朝吧台前的那个女人走去,搂住她腰一把抱起来摁在台面,亲吻。 ------------ 番外 第151章 应莺二 “老板,快别演了,你老婆跑了。” 女人推开他,越过吧台抓了件长衬衣穿上,胸口、大腿遮得严严实实,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风情万种的样子。 酒吧灯光斑斓旖旎,气糊涂了的应莺根本没发现两次亲吻都是借位。 “……真跑了?” “真的,你再不追嫂子,可能就会被甩了。” 那女孩小声嘀咕了句, “老板你也是的,演戏就演戏,干嘛非要让说那样的台词。等会你们和好了,我这工作多半会保不住。” “我这不是临摹的她出演的短剧吗?她被男的摁着亲我也难受——” 张杭慕明显心慌了下,话未说完,蓦地转身抓起车钥匙拔腿往外追。 酒吧外,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哪里还有应莺的身影。 张杭慕边掏手机打电话,焦急地跳上一辆新买的保时捷,这辆车喷漆改装过,车身白色与浅粉渐变,相当美观。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再打过去,被拉黑了。 张杭慕又急又气,点开手机定位一看,居然是家酒吧,他差点吐血,急忙发动汽车追了过去。 躁动的迪厅,应莺连袍子都没换,口罩也没摘,被一个同样戴着口罩的男人在拥着跳舞。 那男人长身鹤立,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气质不俗,看上去就不像经常出入酒吧之流。 他手掌扣着她的细腰,应莺在他怀里旋转…… 应莺虽穿着宽松的青袍,但张杭慕知道她的腰有多细,手感有多好。 张杭慕望着他们跳舞的画面,眼里有火苗在燃烧。 但只一秒,火苗又被强行压了下去,怪只怪他自己弄巧成拙。 “应莺。” 张杭慕别开人群,走过去轻轻拿开她搭在男人肩上的手。 被喊的人愣了一下,对上张杭慕的视线,脸色迅速冷了下去,扭开脸,双手重新环住那男人的脖子,妩媚地说: “裴桓,接吻不?” 裴桓笑了笑,绅士地松开她,插兜立在原地闲散道:“先处理好你的事。” 说完这句,他撩开长腿走了。 应莺看也未看张杭慕,转身也想离开,被他的手铁钳般握住拽到怀里。 “宝宝,我错了。” “张杭慕,我们分手了!别碰我!”应莺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眼底有些红红的水光氤氲,对着他又踢又打。 张杭慕任凭她踢,等人打够了踢累了,这才双臂牢牢禁锢住她,摘下她口罩压到沙发里,不要命似的疯狂亲吻。 直到应莺喘不过气了,这才放开,喘息着说: “没分。” “分了!” 应莺用力咬他嘴唇,咬得破皮,鲜血直流。 张杭慕摁住应莺下巴往下扣,舌尖撑开她的牙关,往里探撬开唇齿,一股铁嗅般的血腥味霎时席卷应莺口腔,直冲天灵盖。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没分。” 应莺闭上眼,泪水湿了眼尾: “你脏了,我不会再要你。” “没脏,你可以去看监控。” 应莺怔了怔,扭过脸,嘴唇轻颤,“那也不要。” “不要我要谁?刚才那个男明星?” 张杭慕掰过她的脸,注视着她,沉哑地问: “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宝宝你和那些男明星亲吻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应莺脱口而出:“那是我的工作!我这么拼命还不是想让我们生活过得好一点!” 这句话像是忽然触动了某个开关,张杭慕狠狠咬一口她的耳珠,拦腰抱起应莺往外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愤怒推搡。 “不放。” 那辆新买的保时捷,车门被拉开又砰地合上,没一会儿,驶进一条黑漆漆的胡同里。 车灯熄灭。 应莺被放在副驾驶上,青色袍子胸前的襟扣绷开,曲线玲珑起伏。 张杭慕俯身,他眸底燃了一团火,凸起的筋脉从白皙的耳畔向下…… “宝宝,” 他边亲边给她讲道理, “你拍戏一进组就是两个月,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怎么理过我。还有,你和那些男星拍吻戏、亲热戏,有没有想过,我看了会不会吃醋发疯?” 应莺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脸颊粉红,娇艳如盛绽的樱桃。 他继续啃她,眉眼火热: “刚才在酒吧,我只是找人临摹了一遍你的戏,你就受不了要分手,我看你的剧可是看了整整一年。” 她的戏? 应莺一瞬间心脏骤停,像被人点了静止穴位。 沉吟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还真是刚入行时拍的短剧,张杭慕只改了几句台词。 应莺忽然觉得自己理亏,喉咙咽了咽,手指攥住他的短发,嗫嚅道: “亲热戏都是借位的。” “吻戏是真的吧?他们摸你也是真的吧?” “我那是工作需要。”应莺气势弱了下,半秒后,突然拔高声音,“那你也不能抱别的女人,更不能亲!” “好,不抱不亲。” 张杭慕笑起来,跟她提条件, “宝宝,以后你再进组不能不理我。” 应莺傲娇地撇撇嘴:“知道了。” “这个送你。” “什么?” “买了辆新车,刚才那间酒吧也被我盘下来了。” “就会乱花钱,”应莺小声埋怨了句:“那辆本田还能开。” 张杭慕:“大明星应该配辆好车。” “大明星还应该住豪宅,你是不是打算买几套别墅?” “当然,等我赚钱了第一时间都给你买,” 张杭慕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认真: “应莺,再好的感情也需要维系经营。娱乐圈鱼龙混杂,分手的情侣比比皆是,我们走到现在不容易,不能就这么散了。” 应莺思绪翻腾,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红唇贴他的唇, “好,我们不散。” 周围漆黑一片,两人逆着光,五官陷入暗影中,只有彼此重叠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宝宝,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商总和南医生的小宝都三岁了,你也不想我们家的baby和小璟有代沟吧。” 应莺微弱地抗议了下:“我事业刚起步,不能这么快结婚。” “可以隐婚的。”张杭慕说,“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应莺心乱跳着,犹豫道: “可是……如果……怀孕的话,至少一年不能出来工作,而且,身材很可能……会走样……” “那就先结婚。其他的,等你愿意的时候再说。” “好。” …… 那年年底,羊城温暖如春。 应莺和张杭慕的婚礼在新买的别墅花园举行。 规模不大,来的都是相熟的亲戚朋友,并严禁记者进去拍照。 应莺的父母到底心疼女儿,原谅了她当年的任性,盛装出席婚礼,并附送了五千万的嫁妆。 “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无论什么时候受了委屈,都别忘了,我和你妈永远在家里等你,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应莺跪下来,抱着父母的腿哭得泣不成声,“爸爸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好孩子,”应母泫然道:“今天是你结婚的大日子,别哭。” 应父也拉起她,笑道:“都三十岁的人了,又是明星,注意点形象。” 张杭慕过来郑重地给二老磕头。 一家人喜极而泣的时候,司仪在那边提醒,吉时已到,仪式开始。 音乐声响起,商璟和荆宇欢两个小小的人儿手捧鲜花出现在花廊尽头。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我就在此刻突然见到你……” 无数白鸽腾飞,在《今天我要嫁给你》的音乐声中,新郎新娘手挽手缓缓步入红毯。 南栀望着眼前的一幕,想起那年自己结婚的场景,万人空巷,举世瞩目…… 身侧的商辰禹瞧见南栀分神,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嗓音柔缓地唤她: “老婆,想什么呢?” ------------ 番外 第152章 “在想我们当时的婚礼。” 南栀话音刚落,恰在此时,张杭慕揽过应莺的腰欺身一吻。 旁边从明珠影视公司借调的清一色一米八八伴郎团,也不知谁恶作剧似的推了张杭慕一下,新郎新娘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失衡向地上跌去。 台上铺了厚厚的大红羊绒地毯,倒不至于将人摔着,即便如此,张杭慕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应莺一托,用自己身体当垫子,护着女人软软地跌在他怀里。 四片唇瓣重叠,毫无间隙。 应莺的白色婚纱紧紧绞着张杭慕的黑色西裤,双手八爪鱼似的攀附着他脖子 在始料未及的刺激下,应莺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吻住,嘤咛出声。 “哇哦!” “应大明星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周围尖叫声和笑声热烈,四周响起疯狂的拍照声。 其中笑声最大的当属商小姐,只见她身穿粉色高定伴娘裙,礼服手工缝有两万五千片百合,花蕊镶满钻石,整个人白得发光,脖颈纤长,优美的直角肩,锁骨线条流畅而清晰,站在人群里笑得前仰后合。 对面的JaCk,鼻梁架着金丝框眼镜,视线焦着在她脸上,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应莺在哄笑声中终于回过神来,脸色迅速爆红,慌忙松开勾在张杭慕脖子上的手,撑住地面想借力起身,无奈下一秒又被伴娘摁回张杭慕身上。 “亲爱的新郎新娘,现在是有奖问答环节。回答错误一题,需向伴娘团发红包一万,错误两题,发红包两万,以此类推,封顶十万元。” 女儿离家出走这几年,应父头发白了许多,难得今天高兴,他朗声高喝: “上不封底!我来报销!” “好!好!” “应总大气!” 现场又是此起彼伏的哄笑和掌声。 应莺扭头望向自己老板,深怕明珠大小姐搞怪,问一些刁钻的问题,迟疑着不敢接话。 身下的张杭慕倒是大大方方托着她腰,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枕在脑后,勾唇笑道:“你们想问什么,来吧。” “我先来!” 明珠自告奋勇,倏地夺过司仪手里的话筒,踢踢踏踏走到应莺身侧蹲下。 见状,JaCk绅士地上前俯身拾起她身后拖在地上的大裙摆,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灰。 倒不是担心弄张这么贵重的裙子,他只希望他的小仙女永远纤尘不染,像天际那弯皎洁的月色。 明珠侧眸瞥了眼JaCk,只一秒又看回应莺:“请问应小姐,你和张先生确定恋爱关系是什么时候,那天是晴天还是下雨?” 这个问题并不刁钻,因为即便答错,也几乎无人知晓。 应莺与张杭慕望着彼此,记忆浮光掠影,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声势浩大的一场台风急暴雨,将南栀困在小镇上的某个桥底,是小商总奋不顾身救了她。 那晚,应莺的骚包绿跑车浸水报废,但她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应莺笑了笑,漂亮的眸子有幸福在荡漾,笃定道: “台风天,下大雨。” 听到这个答案,商辰禹目光攫住南栀的眼,低头,温软一压,飞快在她唇角啄了下。 而后,手掌压到她头顶揉了揉,心有余悸地轻声道: “那几个小时是我一生中最害怕的时刻。” 是的, 那场暴雨差点让他永失所爱。 南栀心有灵犀,回握住他的手,仰头。 商辰禹一身墨色西装马甲,双眸狭长,薄唇浅红,金箔般的灯光勾勒着他英挺立体的侧脸线条, 永远那么迷人,养眼。 “商总,”南栀仰着眼眸,凑近他,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一翘,“这些年,幸好有你。” 一次又一次陪她走过那些危险的、消弭的、窒息的难关。 “我也是。” 商辰禹迷恋地停留在她脸上,捉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 大拇指的指腹反反复复摩挲着她的掌心,柔声喃呢: “幸好有宝贝。” “……” 听过他无数情话,南栀还是心口怦怦一跳,踮起脚尖,轻碰了一下他轮廓清晰的下颚,随即退开几步,一触即离。 周围都是宾客,虽然大部分视线都聚焦在应莺那对新人身上,南栀还是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瓷白的脸颊氤氲出潮的樱粉。 她故作镇定地低咳一声,重新看向明珠。 商辰禹被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逗笑了,抬手轻捏了捏她俏丽的鼻尖。 两人说话间,明珠在那头狡黠地笑起来,点开手机通讯录又问: “新郎,给你三秒,请倒背你老婆的手机号码。” 应莺一怔,心想完了,这年代了谁还会记号码。 就在她准备伸手拿红包时,张杭慕制止她,不紧不慢地开口:“00888302951。” “嚯!” 明珠囫囵扫了眼手机,“你还真是隔口袋买猫——瞎蒙,这都让你蒙对了。” “瞎蒙?”应莺笑嘻嘻地为张杭慕辩护,“老板,你要不要蒙一下JaCk的号码?” “OK!” 明珠张口就是一长串数字。 应莺怔忪:“这是哪儿的电话号码,这么长?” 明珠再次侧眸瞥了眼还在给她拎裙摆的男人,大言不惭道:“意大利的。” JaCk盯着她,配合地竖起拇指,莞尔道:“PerfeCt!一字不差。” 明珠生怕应莺去核查号码,赶紧抛出下一个问题:“请新娘说出一到十开头的十个成语,要求寓意好。” “……” 应莺语文并不好,大学是应致远花钱砸的私立学校,学的服装设计,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四年读完回家,应致远问她,被誉为“女式时新服装之王”的人是谁? 应莺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怠地往沙发一躺,回答三字经:“不知道。” 此刻,听到商小姐问女儿成语,旁边的应致远偷偷捏了把汗,恨不得接过话筒替女儿抢答。 果然,两分钟过去了,应莺还在搜肠刮肚、冥思苦想,磕磕巴巴地边掰手指边念: “一心一意,” “二…二话不说!” 明珠打断她:“要寓意好,这个不算。” “二……二……” 应莺抓头挠耳,二了半天,张杭慕握住她的手避免弄乱头发,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胸前的婚纱,随后又捋了下自己西装被压出来的褶皱。 应莺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醍醐灌顶,激动地一拍脑袋道:“二人同心!” 明珠失笑摇头:“张杭慕不许作弊啊,作弊罚款两万。” “三……”应莺苦着脸,皱着眉,最后破罐子破摔,“算了算了,我投降,发红包。” “三生有幸。” “能娶到你应莺,我三生有幸。” 张杭慕笑着重复了句,让人取来两万块红包,一个给商璟,一个给荆宇欢。 “谢谢叔叔阿姨,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咿呀,我们小璟儿这嘴真甜,WUa~” 应莺还在地上趴着,朝小家伙做了飞吻的动作。 商璟见状,蹲下小身板,嘟着嘴在她额面吧唧一口,把应莺高兴地合不拢嘴。 “宝贝儿,来,给姑姑也亲一个。” 商明珠说着一手揽过商璟,一手揽过荆宇欢,在他们脸上狠啄一口后,瞪向JaCk, “老嘢(老东西),快派利是。” “好叻!” JaCk为了明珠,学完普通话学粤语,到现在粤语已经会得七七八八了。 他欣欣然从包里翻出两个好几公分厚的红包,笑吟吟地分给商璟和荆宇欢。 在羊城,亲朋好友间派发的利是通常都只做做样子,图个吉利,鲜少有人大张旗鼓地往里面塞这么多钱。 商璟看着他手里沉甸甸的红包,犹豫了下,没接,条件反射望向父母。 瞥见南栀笑着摆手,他立刻往后退,双手背到身后,一溜烟跑开了。 “嗨!”JaCk逗他:“小璟儿,这里面不是钱,是习题。” “叔叔骗我~” “NO,不是叔叔,是姑父。”JaCk耸肩纠正。 商璟没吭声,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胳膊,小脸贴着她手背,亲昵地蹭了蹭。 南栀低头整理他的小西装领结,柔声道: “不是给应阿姨当花童么,你的工作还没结束呢,快去吧。” 商璟点头,又回头瞧了眼JaCk,问父亲:“爹地,我要叫他姑父吗?” 商辰禹两手揣在西装裤兜,散漫地说:“和你姑姑结婚的人,你才叫姑父。” 言下之意,只要没结婚,他不会冠以任何男人“妹夫”的名分,充分给商明珠自由选择权。 商璟一知半解,懵懂地再次点头,继续在母亲怀里贪恋地蹭了一会儿,腾腾腾地往舞台跑。 南栀在后面叮嘱: “照顾好你欢欢姐姐。” “唔知咗啦,妈咪~” 应莺那头还在闹,问问题的换成了别的伴娘,“请问张先生,新娘和你前女友到底谁更美?” 这是一道送命题。 应母到底比较传统,见不惯娇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被人当众取乐,出面制止道:“应莺,大好的日子躺在地上像什么话,起来,别给商小姐丢人。” 话音未落, 南栀的手机震了震。 商辰禹对现场意兴阑珊,关注点并不在众人取闹上,他拥着南栀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着,时不时处理下工作,能过来完全是看老婆的面子。 在她拿起手机的刹那,商辰禹第一时间看过来,关切道:“怎么了,bb。” 南栀垂眸扫了眼电话号码,“医院打来的,可能漾漾烧退了。” 说罢,滑开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南栀秀眉微蹙,起身,“好,我马上过去。” 商辰禹什么也没问,放下平板跟着起身,“我同你一起。” “不用,”南栀,“小璟在这我不放心,现场人多眼杂,容易走散。” 商辰禹将目光投向人群,沉吟片刻,敛眉道: “先让廖伟送你过去,等婚礼仪式结束,我带他去找你。” “老婆,有事随时叫我。” ------------ 番外 第153章 素未谋面 天渐渐阴了,阳光隐匿在云层后面,欲明不明,像在酝酿一场暴雨。 迈巴赫缓缓停靠在附大医院门口。 车门拉开,一位袅袅婷婷的绝色美人从后车座下来。 她还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礼服,宝格丽黑白色系的针织荷叶边抹胸裙,手臂戴着白色真丝手套,项间一套高奢珠宝,衬得人清美绝伦。 “少夫人,我刚打电话问过,南少爷体温从38.9升至39.2,这个温度不会有生命危险,商总已经请了专家过去,您不必太过担心。” 廖伟毕恭毕敬合上门,接过她手里的包。 南栀轻“嗯”了声,微拎着裙摆转身。 身前骤然闪过一道阴影,她本能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张快要遗忘的脸。 眼中的男人一身灰色衬衣,面容苍白冷冽,眼底淤青,两鬓微白,几年不见,原本俊朗的五官竟然有了苍老的感觉。 太过意外,南栀怔了怔,一时忘了反应。 廖伟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只剩下凛冽的寒意,他上前一步挡住南栀面前,冷嗤: “周总,还请自重!” 周季礼完全无视他,目光凝在南栀身上,从上至下细细端详一遍, 礼服将她包裹得修长而优雅,略施粉黛的眉眼绽放着动人心魄的迤逦,雪肤红唇,远胜他见过的那些顶流女明星。 方才远远看见这辆熟悉的迈巴赫驶来,周季礼一时失神,脚步不受控制地往这边走,还真见到了在梦里千回百转的女人。 五年未见,她还是那么漂亮。 不,是更漂亮了! 五年来,他知道她获奖,升职,结婚,怀孕生子…… 关于她的消息铺天盖地,根本不用他去查询收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见她,不去想她,沉浸在一个又一个女演员的温柔乡里,每每激情褪去,靠在床头烦躁地吸烟,一闭眼,却是少年时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商太太,” 周季礼一错不错地凝视南栀,心里有东西在翻涌,那么酸涩。 他敛了敛神,绅士地后退一步,解释他来羊城的原因: “我父亲病重住院,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 他顿了一下,喉咙哽咽像堵了块石头,偏首睨向廖伟,加重了语气说道, “能见到你很开心。” “很抱歉,我不觉得再次见到周总是件开心的事。”廖伟阴着脸,毫不留情。 周季礼笑笑,缓缓握紧手指,漆黑的瞳孔重新倒映南栀姣好的面容: “商太太怎么穿这一身来医院,是有急事么?需不需要帮忙?” 南栀敛神,面无表情地说:“多谢周总关心,不必。” 她收回视线,大步朝医院走去。 周季礼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浪接一浪地波动,直到胳膊突然被推搡了把,眼前一阵眩晕,聚焦时,是廖伟愠怒的脸。 廖伟语气比刚才更冷,警告道:“你敢再追一步试试?” 周季礼唇角泛起苦笑,拍一拍他的肩,无奈道: “廖生,我要说我其实没想过要追上去的,你信么?” 都是潜意识的行为。 廖伟自然不信,怒目而视,抬手招了两个远远跟着的保镖过来,命令道: “看着他,不准他靠近少夫人半步。” “是!” 黑衣保镖高大魁梧,面无表情,铁桩子似的堵在周季礼面前,不容置疑地开口: “麻烦先生配合一下。” 周季礼站着没动,没再往前走,也没退后,立在原地默默点了支烟。 青色烟雾淡淡升起,他眯了眯眼,望着那个女人优雅地走进医院,消失在电梯里。 少年时那个满眼倾慕他的女孩, 他把她弄丢了,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是他自以为是造成的, 原以为南栀永远会围着他转,永远欢快地奔赴他,亲切地唤他:“季礼~” 周季礼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色,喉结微动。 自嘲地想:看,这个世界不会有谁为了谁停留的,时间不会,人也不会。 南栀走了, 白清欢去年也离开他了, 还有那些流水线般连名字也记不全的莺莺燕燕, 该走的,不该走的,全走了。 如果时间倒流,可以从头来过,他愿意付出一切,一心一意爱着那个女孩。 可惜, 不会再有机会了。 良久后,周季礼弹了弹快燃到手指的烟灰,落寞地往商务车走。 车门关闭, 车厢里飘起低迷的粤语歌声: 谁能避免伤逝伤逝 但离别是否这样可畏 —— 太多恋爱曾铭心刻骨 未及得到那位 —— 怕只怕再拥抱未着迷 最美好的记忆 都会浪费 【注:歌词来自《伤逝》】 阳光躲进云层,风吹拂门口那棵孤独的梧桐树叶,树枝弯弯曲曲。 周季礼低头捂住脸,在灰暗中肩膀轻微颤抖。 …… 南栀先去医院更衣室换了礼服,出来时撞见抱着病历夹风风火火的小桃。 “咦,南主任,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婚礼么,怎么在这?” “我弟在住院,不放心,过来看看。” “嗐,那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同事,肯定会特殊关照的。” 小桃已经是主治医生了,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再说了,小商总今年又给医院捐了好几百万仪器设备,祁院长哪里敢怠慢。” 听到她提商辰禹,南栀唇角轮廓柔和了许多,玩笑道:“知道了,就你嘴甜。” “嘿嘿,我最近天天吃荔枝,当然甜~” 小桃忽然想起什么,晃了晃她胳膊讨好地说, “对了,明天下午有台子宫纵膈切除术手术,南姐,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把把关?我心里不是很有底。” “行。” 南栀颔首同意,“把病人资料发我邮箱。” “哇,南主任太好了!我小桃保证这辈子一定为南主任马首是瞻!” 南栀笑着睨她一眼,转身往南漾病房那边走。 单独的VIP病房,房门半掩,里面传来不算吵闹的说笑声。 听着熟悉的声音,南栀顿住脚步,缓了一下才推门。 纵深四方的病房里摆满鲜花水果,南漾躺在病床上,脸色因为发烧有些通红,床头坐着南母,再往旁边是位素未谋面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眉眼布满忧愁,脸上虽挂着笑,但笑容浅浅的,笑意不达眼底。 在南栀推门的那刻,她倏地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南栀,那一瞬间,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复杂,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哆嗦,最后,仿佛蓦然失了力般重新跌回凳子。 南母上前一步扶住她,有些忐忑地对南栀解释:“栀栀,电话是我让护士打的,你别担心,漾漾没什么事。” 南凌阳那年因为“敲诈五亿”被拘留半个月,出来后从此打消了找商家要钱的想法。 小商总顾忌着南栀面子没对他怎么样,那位大商总可是说翻脸就翻脸,说拘留就拘留。 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狠辣无情。 他一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头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再要去闹,说不定不是十五日“体验游”,是好几年的“监狱豪华套餐”了。 万幸,所有债务已还清,南栀每月还会打八千块钱过来,另外又给南漾换了羊城最好的公立学校。 这几年,南母几乎没怎么见过南栀,除了偶尔因为南漾的事有交集外,从不和他们联系。 果然,南栀目光丝毫没在她脸上停留,缓缓踱步到病床前,用手背探了探漾漾的额温,柔声问: “还难受吗?” 南漾以前不懂,为什么姐姐好好的突然不回家了。 现在长大了,渐渐明白一些事,他抓住南栀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栀,体贴地问, “姐姐,我不难受,是不是打扰你了?” 南栀还未回话,又见他凑近了,手拢着唇附在她耳侧悄声说道,“那个女人自称是你亲生母亲,一直在央求妈妈想办法见你一面,姐姐,你小心点,别上当。” 生母? 南栀背脊僵硬,怔怔站了半晌。 那个陌生女人哆哆嗦嗦地从凳子站起来,嗓音有些哽咽:“小栀……” 南栀没回头,摸了摸南漾的头,叮嘱他好好吃药休息,调转脚步往病房外面走。 见状乔琼诗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小栀!等等!” 谭立春和他老婆的资料商辰禹曾经给她看过,南栀深吸一口气,礼貌地转头:“谭夫人,你好,有什么事?” 太过疏离的语气,顷刻间让乔琼诗崩溃。 她捂住脸尖叫了声,泪眼婆娑地喊:“女儿,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那也是被逼无奈啊!真要把你留在身边,一家子都会饿死的!” 南栀胃里一阵抽搐,听到这话竟然笑了。 “可是,谭夫人,后来你们生活条件好转,也没找过我。” 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 乔琼诗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交织着羞愧和执着,死死钳制住南栀的手不放,急迫地说: “找过的!找过的!你可以去查出入境记录,我们回过羊城三次,只是南家搬家了,没找到你而已!” “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抛下你的!栀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风烛残年,唯一的念想就是全家团圆,你还不能原谅妈妈吗?难道忍心让我们带着遗憾埋进黄土?” 在走廊听到激烈的争执声,不明所以的廖伟慌慌张张冲进来,一看是南栀生母,他不好干涉,退出去立即拨打电话。 南漾瞥见姐姐纤白的手腕被拽出触目惊心的红痕,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使劲去拨乔琼诗的手:“阿姨,您先放手,您弄疼我姐姐了。” 南母担心乔琼诗在情绪激动下误伤到自己宝贝儿子,忙不迭拉开南漾,责备了句:“大人的事你少插嘴,赶紧躺床上休息去。” “我不。” “听话,你发烧还没好,都耽误好几天课程了,再拖下去考试还怎么拿第一。” 南漾固执地摇头,他身形高挑,已经长到150的个子,站在乔琼诗面前毫无惧色,拧眉道: “乔阿姨,您当年的行为已经构成遗弃罪,您现在没有理由和权力再向我姐姐提任何要求。” 乔琼诗声音在发抖,像是被"遗弃罪"三个字刺激了,陡然变得又尖又细:“漾漾,这是我们母女俩的事,我不希望外人过问。” “我不是外人,我是她弟弟,我有义务保护她安全。” 闻言,原本情绪一直没怎么外露的南栀,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软。 她不禁鼻子发酸,腾出手拍了拍南漾的肩膀,若无其事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先去休息。” “姐姐……”南漾满眼担忧。 “听话。” 从小到大,南漾从不违逆她的意思,即便再不放心,仍旧乖乖走回到病床躺好。 “谭夫人,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移步会议室。”南栀伸手探路,语气恢复平静无波。 ------------ 番外 唯有卿卿 空旷的会议室,没有开灯。 南栀立在蓝色百合窗前,目光虚拢望向窗外。 天色越来越阴,整座城市灰蒙蒙的,像笼罩在一层浓郁的阴霾之下。 “谭夫人。” 南栀回眸,望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乔琼诗,不紧不慢出声, “听说您在加拿大有儿有女,四代同堂,大家各自安好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见面闹得彼此难堪?” “你说难堪?” 乔琼诗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开始循循善诱, “栀栀,你说这么过分的话,我和你爸会很伤心的,还有你的哥哥们,你的侄子侄女们,他们都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血浓于水的亲人,他们都希望可以看到你,呵护你。” “你现在是全国闻名的妇产科医生,还嫁进了羊城首屈一指的商家,一切顺风顺水。但是,栀栀,妈想告诉你,月有阴晴圆缺,人由福祸旦夕,万一哪天你和小商总感情破裂,眼前的风光都会化为泡沫,只有娘家才是你最坚强不摧的后盾。”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被从外向里推开,一道男性嗓音响起: “我和南栀永远不会有感情破裂的一天!”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平稳,却铿锵有力,仿佛自带一股沉稳的气息,直抵人的心底,令人心生敬畏。 会议室灯光亮起,他迈进门槛,大步流星走过去将南栀拥进怀里,掌心安抚式的轻抚了下她的后背。 这才将视线居高临下地睨向乔琼诗,纡尊降贵般开口: “乔女士。” 不是岳母,不是伯母,不是阿姨,冰冰冷冷的乔女士三个字足以宣告对这段关系的定位。 瓷白的茶杯盖哐当砸到长会意桌上,叮当作响。 乔琼诗吞咽了一下,缓缓起身,结结巴巴道:“商…商总……” 商辰禹礼貌地略一颔首,冷声道:“乔女士认亲就认亲,大可不必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我们夫妻的感情不是你可以拿来遮掩过去行径的借口。” 在商辰禹面前, 乔琼诗再也没了适才那般咄咄逼人的态势,她浑身颤抖着,紧紧绻住自己双手,有些无力地说: “商总,我想让栀栀认回娘家,也是一番好意,毕竟多一份依仗才会多一份底气,虽然谭家远远不及商家权势,但……” 她像是有些羞愧,有些难过,停顿了好久,才把话说完, “但如今,怎么说也算是个小康之家。” 是的,早在十年前,谭家就成了小康之家,却无人想起寻回远在羊城的女儿。 有些话再摊开来说就不好听了,商辰禹绝不允许有人在南栀身上撒盐,他沉着脸,静了许久道: “乔女士,非常感恩您把我妻子带到这个世界。如果哪天谭家需要帮助,晚辈乐意效劳。” 话落,他没再看乔琼诗,牵着南栀的手走出会议室。 廖伟恭恭敬敬等候在医院门口,这些年,迈巴赫换了好几台,款式颜色却没怎么变。 车门关闭的刹那,南栀被商辰禹打横抱坐在腿上,后座的挡板同时升起。 他紧紧抱住她,将她一双长腿并拢,勾起下巴亲吻。 南栀被亲得浑身发软,吞咽着挣扎求饶:“礼服和珠宝还在更衣室……” 商辰禹继续摁着不放:“让廖伟去取。” 几分钟后,挡板被轻轻叩响一声,副驾驶传来廖伟的请示:“商总,衣服已经取来,现在是去应小姐婚礼酒店,还是?” 南栀喘不上气,面红耳赤地在他怀里扭动,就在她快缺氧窒息时,商辰禹终于放开她的唇,给出指令: “回家。” “好的,商总。” 汽车缓缓驶离医院。 商辰禹贴她耳朵,压抑着低喘:“小时候就应该把你拐跑的,省得宝贝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 南栀怔了一下,被他的话逗笑,尾音轻颤,半开玩笑地问:“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你都会爱上我?” “当然,” 男人目光深情地锁住她,一字一句神色认真, “永远对你一见钟情,” “永远心悦你,” “永远心甘情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南栀心脏好似被锤击了一下,嗡嗡地泛出酥麻,眼前薄薄的湿雾: “商先生,你就是个超级无敌大恋爱脑。” “是恋爱脑,” 指腹细细抚摸着她手腕被乔琼诗勒出的红痕, “但,甘之如饴。” …… 商府。 鲜花布满整座别墅,馥郁芬芳乘着珠江飘来的风,须臾便将阴天带来的阴霾驱散殆尽。 南栀站在门口,怔忪,下意识开口:“今天家里有什么喜事?爸爸妈妈过生日?” 随即很快否认:“不对,爸妈的生日都在冬天,明珠和大哥的在春天。” “我的呢?” 商辰禹继而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抬了抬唇角。 “你的还有一个月。” 商辰禹将人搂在怀中,疼惜地轻吻了一下她额头,声音柔缓: “bb,今天是你生日,忘了?” 这个宝贝老婆把每个亲人的生日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忘了她自己。 “喔…” 南栀大松一口气,脚尖还没跨进大门,明珠捧着一大束用硫酸纸包裹的落日郁金香腾腾腾扑过来,抱着她行了个欢快的贴面礼: “亲爱的嫂子,生日快乐!明珠永远爱你!WUa~~” “谢谢明珠。” 商辰墨搭着腿坐在凉亭的长椅上,瞥见他们进来,慢条斯理起身,别墅亮满了装饰用的彩灯,灯光衬得他眼眸深邃又迷人, “给你的礼物放在库房,生日快乐,弟妹。” 他似乎很喜欢送车,自从南栀和商辰禹确定关系起,每年一台,每年不重样,越送越贵。 “…谢谢大哥。”南栀还真不知道世上最贵的车是哪款,生怕他这次送出一台天文数字。 “别怕,”商辰禹对她那点心思洞若观火,始终牵着她的手,附耳笑道:“母亲下了最后通牒,命令大哥必须在今年年底前把婚结了,说不定这份礼我们很快就能还给未来大嫂。” “真的?大哥同意了?” “邱小姐发话等同圣旨,无人敢违逆。” “那,”南栀咬了下唇,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那要是当时我没和周季礼分手,你会不会…找别人结婚…” “不会。” 商辰禹垂眸注视着她眼睛,语气悠悠的, “我只中意你,他们都知道。” “而且,”男人坏笑了下,“总会有办法让你同他分手。” 南栀脸热得厉害,听到明珠在后面叽叽喳喳的感叹: “二哥真是随时随地撒狗粮啊。” 客厅里,五六个佣人捧着餐盘鱼贯而入。 商仲驰和夫人听到管家通传,领着商璟迎出来,亲切道:“小栀回来了,今天你是主角,生日快乐。” 商母也笑,指了指餐厅:“喏,全是你爱吃的菜。” 南栀早已融入商家,唇角的笑容没有压下去过,弯着眉眼半撒娇地说:“谢谢爸爸妈妈。” “谢什么,这孩子,快来座,开饭了。” “妈咪,happybirthday~~”小璟儿最后扑腾进母亲怀里。 明珠瞥见佣人要开香槟,她兴奋地接过来使劲晃了晃,随着“啵”的一声脆响,蘑菇状木塞被弹出老远。 一股浓郁的香甜气息在屋里弥漫开来,继而,频频响起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和欢快的谈笑声。 商辰禹夹了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南栀碗里,偏首瞧她, 微风拂过身后的窗帘,暗香浮动,身侧的女人眉眼温柔、长睫浓密,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许愿。 蛋糕上的烛光摇曳,男人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世间醉纸金迷,雀喧鸠聚, 独有卿卿,为我所求。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