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第1章 你杀不了我 魏知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置身于某热门小说的剧情里。 她重生成为了小说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名字同样是魏知莺,却仅仅是一个活不过几页纸的小配角。 按原本的剧情,乳母受人指使,企图悄无声息地终结她的性命,结果却误打误撞令小小的魏知莺头部受伤,变得痴痴呆呆,之后更成为了对付其母的工具。 “不是奴婢狠心,实在是你生不逢时,在这文轩侯府这趟浑水里,哪有清净日子可言。” 魏知莺脊背微靠,直视乳母的双眼。 “那你说,我该何去何从?难道是去乳母您的家中不成?” 乳母的眼圈泛起了红晕。 她曾诞下一女,却在第一声啼哭后便被婆婆残忍扼杀。 只因那是个女娃。 没等她抱上一抱,夫君就带着卖身契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就为了区区一丁点银子,她被卖至此地,成了别人的乳娘。 她怨恨自己的丈夫,也怨恨公公婆婆,更将这份怨气转移到无辜的魏知莺身上,认为正是侯府的雇人启事间接葬送了女儿的性命。 心如乱麻,她紧抓着腰带,咬牙切齿地说:“我可怜的女儿怕是在黄泉上等您做伴呢!” 魏知莺闭目,低沉地回应:“可惜啊,陪她的那个人,恐怕会是你。” 乳母嗤笑。 她膝盖顶了顶浴桶边,正欲动手,突然手心传来剧痛,尖叫着捂面,血从指间渗出。 “我说过你伤不了我。” 魏知莺起身,解下颈间的束缚。 乳娘的眼前一片模糊,脸颊上烫起了泡。 双手亦是如此,好像触碰了滚水。 疼痛让她蜷缩起来,背抵着墙缓缓坐下。 魏知莺取来浴盐,洒在她的伤口上,惨叫声划破空气。 “背叛主子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乳娘艰难喘息。 “你算哪门子的主子?不过是个多病的讨厌鬼!告诉你吧!真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你和你娘,都得从侯府滚出去!” 魏知莺忆起了往事。 原身身为文轩侯府嫡出千金,自幼心脏病缠身,还伴有肺病,一周岁后就被乳娘带到乡间抚养。 书中对她的描述寥寥,魏知莺未曾想到原身的生活竟然这般凄惨。 原身的母亲,名叫萧念云,是萧德江大将军最小的女儿。 萧老将军长年驻守边疆,只有述职才回京城。 母亲上头还有三位兄长,便是她的三位舅舅。 大舅经商,二舅则是户部的副部长,三舅则是一名游侠,半月之前还试图探访,却被乳娘以原身身体虚弱不便为由劝退了。 萧家和萧念云一直被夫家蒙蔽。 特别是萧念云,甚至以为自己的婚姻幸福美满。 却不料,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充满了谎言 那个丈夫在私下挪用她的嫁妆在外供养情妇长达十年, 还与情妇合谋陷害她的亲哥哥,甚至冒充她的笔迹以此来诬告萧德江叛国,最终导致萧家一百余口人受其牵连。 而她的丈夫因举报有功,不仅毫发无损,还取代了二哥的位置成为户部侍郎。 话说回来,这场诡计的序幕,其实是从那外人授意乳娘动手的瞬间悄然拉开。 乳娘口中的“大小姐”,便是家父与那位外室所出的女儿。 此人,便是日后在京城里名噪一时的才女魏映蓉。 真叫人拍案称奇,实在是耐人寻味! 本应今夜沦为愚钝之人的主角,却未如预料中那般心智衰退。 如此一来,原有的剧情走向又将何去何从?令人遐想联翩。 魏知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乳娘的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雷声隆隆。 她瞥了一眼已无生命迹象的乳娘,随手丢弃烛台,移步至铜镜之前,拾起手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身躯。 妆奁之中仅存的一支簪子,她随手插于发间。 缺少了胭脂的点缀,她灵机一动,转身以乳娘的血涂于唇瓣,那暗沉的血色与她惨白的面庞交织出一种奇异的魅力。 丫鬟们听见动静赶至,目睹这一幕,惊恐交加,尖叫声划破宁静:“快来人啊,小姐怕是疯了!” 魏知莺对周围的喧嚣恍若未闻,径直步入庭院之中。 乌云蔽日,伴随着滚滚雷鸣,细雨悄无声息地降临。 管家匆匆赶来,身后紧随着一名举伞的小厮。 电光在屋檐上一闪,管家正好赶到。 他挥手示意,令小厮退避。 “小姐,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乳娘她……是小姐……” 一名身着翠绿衫裙的丫鬟抢出门外,急切道:“我们到的时候,小姐正在擦拭地上的血迹。” 丫鬟递出手帕,管家欲接,却又犹豫,再次将目光投向魏知莺。 她的脸上不再有那讨好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质疑,还有对即将揭露真相的微妙期待。 “芸香所说可是实情?小姐当真对乳母下手了?” 魏知莺坦然对视管家:“即便我杀了她,又或者我没有,你们是打算报官缉捕我?还是我自己了结?” 管家一时语塞,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小姐。 “在南靖这片土地上,凡事依法办理。侯府之内发生命案,当然也要依法处理。要是确系小姐所做……小姐尽管放心,丁氏作为家仆,即便真的是小姐杀的,也只需赔付些许银两即可了结。” “可若丁氏是图谋害我,而我出于自保将她除去呢?” 魏知莺露出颈间的痕迹:“请看清楚,乳娘丁氏意图掐死我,那狠劲至今仍在心头萦绕。她们本是我的贴身丫鬟,如今却成了丁氏帮凶。不论是按南靖律法,还是我侯府的家规,都应当严惩不贷。” 她的手指指向了芸香。 芸香“扑通”一声跪下,却不是向着魏知莺,而是转向了管家。 “芸香蒙受不白之冤,我只不过是不忍见乳娘惨死,才指认小姐的。” “我们听见声响才过来,进门就见到乳娘倒在地上,小姐在擦血。” 其他丫鬟也跟着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指着魏知莺裙子:“小姐身上的血是乳娘的!” “蒙冤?毫不知情?” 魏知莺步步逼近芸香:“作为我的贴身丫鬟,你本应时刻不离我左右。乳娘用腰带勒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芸香眼神飘忽:“奴婢……奴婢是去给小姐取东西了。” “哦,是吗?” 魏知莺轻轻摘下芸香发间的一枚簪子。 ------------ 第一卷 第2章 想活着就别乱动! “瞧见这个没有?这是我娘大喜之日皇后赠的凤尾金钗,后来随着我一起做了陪嫁。说是要瞧瞧,怕不是心急想试试从我这儿顺走的玩意儿吧。芸香,你胆子可真肥啊。” 芸香脸色刷白,跪伏在地。 魏知莺轻轻挑起芸香的下巴:“这黑玉脂可是海外稀罕物,在整个南靖,除了那位得宠的妃子,也就我这里有。现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电光一闪,管家扫视一圈,六个丫鬟里,三个脑袋上别着不属于她们的钗子,两个耳朵上挂着他人的耳坠,连嘴唇上的胭脂也是小姐特用的。 魏知莺一一指去。 “你头上的那绿玉钗,是我祖母给的,虽非价值连城,却刻有我的名。你们的这对是我在宫中六岁生辰时皇后所赐。耳饰和手镯均出自母亲的嫁妆,清单上记得一清二楚。想必你们是算准了我今晚难逃一劫,才如此放肆吧。” 魏知莺目光一凛:“若非事先串通,怎知我熬不过今夜。” 丫鬟们战栗不已,噤若寒蝉。 魏知莺又道:“你们大概觉得我年幼体弱,没办法斗过乳娘,听到响动,便以为是我在生死线上挣扎。你们来,不过是看热闹,心里早默认了我的死期,所以都没急着摘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又如何?你自找的!”芸香猛然跃起,向魏知莺扑来。 魏知莺伸手一抓,却被她瘦削的身子一带,两人一同摔倒。 管家在一旁静观其变,未动分毫。 其他丫鬟则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芸香压在魏知莺上方,手指扼住了她的咽喉:“像你这样的废物,早就该去死了!” 魏知莺四肢摊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来吧。” 芸香加力,却似触电一般猛地抽回手。 不久,掌心竟开始冒烟,与乳娘一样,起了水泡,渐渐溃烂。 她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地问:“你做了什么?” 魏知莺喘息着爬起身:“毒。” “毒?我何时中的?” 魏知莺笑得像是在看一个愚人:“你想要对我下手前,我早就把毒粉撒在腰带上,乳娘勒我时就已经沾上了。她中毒是因为碰了腰带,而你,则是因为碰了我。” 芸香呲牙咧嘴:“那你中了毒,为何无事?” 魏知莺眼神锐利:“因为我事先服了解药。”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 管家眼中杀意毕现,其他丫鬟也蠢蠢欲动。 魏知莺悠然盘腿坐在地上。 这具身躯,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心脏病与肺病缠身,前者是天生的,需要依赖药物维持生命;后者则是后天染上的,症状接近肺结核,虽然能够治疗,但却极为艰难。 终年被困于室内,形销骨立,面色惨白。 即便是自己,也需要数年的调养,要恢复到昔日的身体状态,几乎是个奢望。 从杀手沦为病猫,实在憋屈。 还好,还有那个破系统相伴。 闻声管家持刀靠近,魏知莺冷声道:“想活着就别乱动!” 管家紧握手里的刀柄:“我可没碰你!” 魏知莺拍了拍胸口,轻笑道:“我何时说过只在腰带上做文章了?。” 管家步步紧逼,刀光一闪:“小姐,莫非是想诓我?” 魏知莺摇头,挑衅般言道:“试过才知道。” 管家袍袖一挥,神色骤然严峻。 一阵尖锐如针的痛楚,仿佛细丝般从腕间直窜心头。 他咬牙硬撑,无奈权杖终是脱手,“哐啷”落地。 “救……” 他伸手欲求援,却被魏知莺嫌恶地拂开。 “我有仇报仇,况且我提醒过,勿动歪念,后果自担。” “救……。” 管家目光转向那个刚才还为自己撑伞的小厮。 小厮瞥了他一眼。 随后跪下道:“小人阿龙愿效忠小姐。” 阿龙是在原著中未曾提及的名字,地位卑微,几近隐形。 “阿龙是你的名字?” “是的,新来不久。他们做的事,我一概不知,更未涉足。小姐若疑心,可查看属于我的卖身契。” “我对他们下了毒,你不怕我对你也下手?” “怕,但小姐公允,若非他们有害小姐之心,怎会有此自保之举。” 阿龙沉吟片刻,又道:“正如小姐常言,背主者,唯有死路一条。” 闻言,几个丫鬟正欲起身,连忙又跪下表忠心。 魏知莺冷笑,示意阿龙搬椅,坐于痛苦的管家旁。 “阿龙这名字,是入府后取的?” “管家所赐。在乡下时,村老给我取名‘二蛋’,说贱名易养。” “多大了?” “十七。” “改改吧。” 魏知莺揉着手指。 “既入魏府,便随我姓,字安吧。” “谢小姐赐名。” 魏知莺垂眸,“从此刻起,你是新管家。” “小的明白,定不负所托。” 后山土质疏松,适于掩藏。 “镇上有个人,熟悉的面孔,能把不忠的人卖了,换些忠心的来。” 移开芸香时,她气息奄奄,发出细微的呜咽。 魏知莺冷声道:“你这一哼,倒让我想起,我之前吃的药,都是你偷梁换柱的成果。先是用劣质草药充数,看我没察觉,就用药渣糊弄。若非我命大,怕早已成了你的牺牲品。” 她踩住芸香的手,狠狠一拧:“倒栽葱地埋了,她的死法,要与众不同。” 芸香被魏安拽出院门。 雨哗啦啦地越下越大,魏知莺轻轻地咳着,迈向药房的方向。 身子骨本就弱不禁风,哪里受得住这冰凉的秋雨侵袭,急需两副热腾腾的药汤来驱散这份寒意。 这座念云别院,是随她母亲从将军府作为陪嫁而来的。 而药房,则是在她迁居此地调养那一年,由大舅父特意张罗建造的。 药柜里琳琅满目的药材,都是大舅和小舅费心从四面八方搜罗而来,从天山之巅的雪莲到深山老林的顶级灵芝,每一味都是精心挑选。 只是可惜了,这些宝贝大多没有物尽其用。 不少好药要么被人私吞,要么被盗,要么悄悄转卖出去。 巨大的药房里,现在只剩下些平常的草药。 她随意捡了几味治风寒的药,正打算离开,余光却捕捉到了窗户缝里一闪而过的黑影。 ------------ 第一卷 第3章 撞破奸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吹灭了灯芯,脚步无声地挪向窗边,拉开一条细缝,往外窥探。 冷风趁机窜入,她的胸口顿时一阵憋闷,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才咳了一声,几支箭矢破空而来,她还来不及有所任何反应,就被一双手拉进了屋内。 这个怀抱冰凉,衣物全被秋雨浸得透湿,带着山野特有的凉意和湿润。 魏知莺抬眼,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脱口而出:“娘...” 那双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光。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积水上的声音清脆而急促。 萧念云轻轻按住魏知莺的肩膀,示意她别动。 “娘!” 魏知莺扯了扯她的衣角,着急地说:“小心!” 萧念云迅速扯下面纱,嘴角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响。 她对魏知莺微微一笑,随后飞身跃出窗户外。 山里的秋雨更加肆虐,细雨与山雾交缠。 这一夜的波折让魏知莺脸色惨白,呼吸急促。 里的药包因为手指无力地垂着,预示着她心脏病的老毛病即将发作。 她强撑着调整呼吸,试图站稳,却感觉眼前一阵模糊直直倒了下去。 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焦急地呼喊:“莺儿!” 再次睁开眼,魏知莺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内,显然已不在念云别院。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喉咙里的一股苦涩让她又是一阵咳嗽。 “醒了!小姐醒了!” “快!快去告诉夫人!” 经过一番混乱,魏知莺逐渐理清了自己的情况。 她此刻竟然身处文轩侯府,是母亲萧念云将她带回来的。 眼前这个满脸兴奋的小侍女名叫袭香,是母亲特地指派来照顾她的。 身上遍布的疼痛是因为在沉睡中接受了针灸,而口中留存的苦涩则是喝下的药汤所留。 她的归来,不经意间改写了原有的故事轨迹。 原不应在药房出现的萧念云却突然现身,原定外出巡店的萧念云也因此次意外留在了京城。 而本该中秋才能回府,且被外界认为心智受创的魏知莺,不仅未显现出丝毫呆滞,甚至提前恢复并回到了家。 沉思之间,直到泪水悄然滑落在手背上,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娘,您怎么哭了?” “娘没哭,娘这是心里高兴。” 萧念云急急忙忙抹着眼角,可那些泪珠子像是故意逗弄她似的,一直擦不完。 魏知莺干脆用自己的衣袖轻柔地帮她擦去泪水。 萧念云身子猛地一颤,心中的波澜再也藏不住,眼圈泛红,搂住了魏知莺。 心中满是自责和懊悔。 七年时光,打从女儿被送去了别院,她就再没这样亲近过女儿。 外面的人都说,女儿心病的根源在于她早年的战场上杀伐太重,说是她和女儿的命理相克。 他们不允许她踏进别院半步,逼着她吃斋,只有逢年过节,才允许她在远处遥望一眼。 她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萧念云不敢女儿做赌博。 这是她经过三天三夜痛苦煎熬诞下的骨血,是她的命根子,就算这辈子无缘再见,只能偷偷摸摸去探视,她也祈祷女儿能活得好好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嘴里不断地唤着魏知莺的名字。 魏知莺在母亲的怀抱里几乎透不过气,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撒娇:“莺儿肚子好饿,想吃引嫣楼的点心。” 正值中午,按原来的剧本,这个时候父亲魏栩应该正在引嫣楼与别的女人私下约会。 她不能直白地告诉萧念云这一切。 于是,她打算带着母亲亲自去引嫣楼看看。 她们选了旁边一个雅间,点了不少招牌菜,耳朵灵敏地捕捉着隔壁包间的声响。 就在魏知莺觉得事情可能又要偏离剧本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对话声。 “萧念云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让她去隔壁县城视察店铺吗?” 声音柔弱中夹杂着不耐:“她不走,我还怎么带孩子们回去讨老太太的欢心?” 这番话信息量不小,还牵扯到了自己。 萧念云猛然转身,眼神死死盯住那堵墙。 对话还在继续。 男子柔声安慰。 那声音与魏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她的丈夫这时本该在回京路上,乘坐马车从西岭赶回。 十年的夫妻,她怎会听错? 可隔壁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萧念云心中混乱不堪,还有些恍惚。 他们提到了女儿,提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婚礼。 从谈话内容来看,魏栩和那女子显然早就有了交情。 悦悦? 萧念云舌尖泛起苦涩。 想起两年前中秋的夜晚,魏栩临行西岭前,在枕边曾呼唤过悦悦二字。 她想冲出去质问,却因为接下来的话停下了脚步。 魏栩的声音:“如果不娶她,又有谁能来填补侯府的空缺?如果没有她的嫁妆,你与蓉儿、元儿又怎能过上好日子?你呀,就是爱瞎闹。” 心如同被锐器割裂,泪水成串地滑下。 从头到尾,她的婚姻都是魏家精心布置的一局棋。 魏知莺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讨论这些私密。 本来她打算一步步来…… 萧念云渐渐察觉到,魏栩以及整个魏家一直在编织密网,里面满是狡诈与阴谋。 然而…… 她朝袭香使了个微妙的眼色,紧握住萧念云的手,用温柔却坚定的语气安慰着。 “娘,别伤心了,莺儿在呢!舅舅、外公,我们都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泪水在萧念云眼中打转,她摇了摇头,坚强地说:“娘没事,隔壁那位未必是你的爹。也许是有人假扮他,故意散播谣言,为的就是让我们产生隔阂。” 袭香回来时,面色沉重如乌云压顶。 这一消息,好似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萧念云心中残留的侥幸。 袭香膝盖一软,眼圈泛红:“是姑爷没错。” 萧念云身形微晃,强撑着站稳脚跟:“你确定看清了?真的是他?” 袭香点了点头,掌心因紧张而渗出汗:“奴婢打听过了,他们于昨日傍晚进入城内,住在引嫣楼附近的客栈。共有四口人,两大两小,都姓魏,孩子们称他为爹。大的十岁,小的六岁,看眉眼确像姑爷。那妇人姓韩,年纪与夫人相仿。” ------------ 第一卷 第4章 贵客到访 韩悦悦! 那次在别院,企图伤害莺儿的刺客也是她的手笔。 萧念云心如刀绞,双手紧攥着衣襟,咬牙切齿道:“这对狗男女,我要亲手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魏知莺稳住了激动的萧念云,待她稍稍平复,才询问起对方的住宿情况。 两间客房,魏栩与韩夫人同住一室,魏映蓉和魏宴舟则住了另外一间。 据客栈老板说,韩夫人原本不愿意住在客栈,是魏栩一番劝说,承诺最多半月,就可以让他们风光入驻侯府。 听闻此言,萧念云心中一紧。 她对魏栩、对魏家未曾有过半分亏欠。 嫁给魏栩时,他只不过是是个徒有虚名,被人轻蔑的侯爷,是她恳请家中长辈暗中助其一臂之力。 婆婆病重三年,她孕期也未曾怠慢过一日照顾。 侯府虽大,却如空壳,全靠她的嫁妆支撑门面度日。 她默默承受,无丝毫怨言,结果却换来如此背叛。 隔壁的嘈杂声越发嚣张,袭香猛地起身,“夫人不必亲自动手,奴婢去解决他们。” “不可!”萧念云的声音带着颤抖,“动手只会让萧家陷入麻烦。” 莺儿的话不无道理,除去魏栩和韩悦悦,并非什么难事。 但为了这样令人作呕的人,值得牺牲自己乃至整个萧家吗? 袭香急得直跳脚,“也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侮辱夫人。” 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一个男人而已,失去了又如何,没什么可留恋的。 萧念云既有着倾城之貌,又兼具才情,文能经略财务,武能上阵杀敌。 更何况,她是出自名门的将军府嫡女。 即便与魏栩离婚,再觅佳偶也并非难事,何必为了魏栩委曲求全。 魏栩,不值! 她的悲伤,不是因为放不下魏栩,而是为自己十年的付出和努力化为泡影而感到悲哀。 魏知莺轻声道:“母亲无需哀伤,这世上优秀的男子多的是,这个人不适合,咱们就另寻佳偶。” 她稍作停顿,柔声继续:“后天便是中秋,娘可想过该如何应对?恐怕爹会将那人迎进府里来。” 萧念云攥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魏栩提出婚约之时,家中的长辈无一赞同。 她自小生于武将世家,疆场风沙中长大。 对那后宅的钩心斗角既不解也不屑,亲人们生怕她在侯门受人欺凌。 魏栩便在将军府门前,跪了五个日夜,当着众人的面立誓,这才换来勉强的应允。 婚后,魏栩屡屡提及旧事,言辞间满是不忿。 她糊涂啊,一味退让,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三年前,父亲返京疗养,偏逢家婆身子不适,她竟连一面也未曾去探。 念及此处,萧念云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她自以为的孝顺,如今看来多么可笑。 魏栩竟敢堂而皇之地将韩悦悦和两个孩子领进侯府。 难怪近几年他不再催她喝那苦涩的汤药,不再抱怨子嗣之事,甚至还帮着儿子外放任职,背后藏着的,原来是这等算计。 眸中闪烁着坚决,萧念云紧握手心,“韩悦悦和孩子想要进门,也得看我是否同意。” “娘亲千万别动气!” 魏知莺将一杯清茶送到萧念云面前:“京城不同于西岭,开销自是不同,娘亲只需管好自己的嫁妆和铺子就好。其他事情,能躲则躲。不如让那些麻烦找上门来,是迎是拒,全看娘亲的心情。” 袭香急得直跳,“不成!我看那女子心机深沉,怕是要夺夫人的位子呢。” “就算她取我而代之又如何?” 萧念云唇边勾起一抹笑,“她在意的,我萧念云或许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要和魏栩光明正大地断了这婚约,从此两不相干。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她萧念云主动放弃了文轩侯府!放弃了魏栩! 回到府中,萧念云立刻着手核查账目。 侯府开销巨大,但收入几乎都来源于她名下田地和店铺。 魏栩也有自己的店铺,韩悦悦诞下孩儿后,魏栩私下把这些店铺转到了韩悦悦名下。 因日常用度无忧,萧念云对店铺去向并不上心,更不曾知晓它们早被韩悦悦的弟弟韩德明挥霍殆尽。 但她明白,一旦决定和离,便不容许侯府再沾她的光,浪费她的嫁妆。 魏栩带着韩悦悦母子归来时,萧念云仍埋首于书房,与账本较劲。 魏知莺手捧一本袭香不知哪里寻来的小说,读到与当下情形颇有些相似的情节。 闻讯赶到前厅时,正好撞见魏老太太怀抱着“嫡孙”。 魏栩正与韩悦悦低语,他的脸上洋溢的温柔是萧念云从未见过的。 见到萧念云,他面色一沉,略有不快地说:“有贵客到访,你怎会不去门口迎接?” 萧念云站定,反问:“什么贵客?府上并未收到通知。” 魏栩眉头紧锁:“悦悦来访何须通知。”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既然是贵客,理应有请柬,没有请柬,又怎能说是有贵客来访呢?” 她走向魏老太太行礼。 “母亲消息这样灵通,竟然连侯爷回来都知道了。” 魏老太太干笑一声,拉过韩悦悦的手开始介绍:“这就是贵客,你的表妹韩悦悦。家里遇到点难处,带着一双儿女来京城投奔。” 魏老太太的眼圈微微泛红:“他们路上偶遇的,我也是方才听下人提起,才知晓栩儿提前归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魏栩。 “云娘哪里晓得你会提前回家。瞧瞧你这样子!出门在外好几年,一回来就给家人脸色,还不赶紧给云娘赔个不是。” 魏栩连忙拱手,诚恳道歉:“是我错解了云娘,实在不该!” 韩悦悦紧贴着魏栩,温婉行礼:“若是我这不速之客给您添了麻烦,还请姐姐宽宏大量,多多包涵。” “哪有什么麻烦。云娘明白事理,也知道你独自拉扯孩子的不易,以后啊,咱们自会好好照看你和孩子们,如同亲生一般。” 萧念云轻轻抽出手,语气平和却透着疏离:“母亲真会说笑,自己的孩子自己疼。再者,谁家的孩子没有娘,我又何必代劳呢。” ------------ 第一卷 第5章 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魏老太太未曾料到萧念云会有如此直接的言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旋即又展颜笑道:“哎呀,你这是哪里的话?悦悦的孩子也就是魏家的血脉。身为魏家主母,疼爱他们是理所当然。莺儿身子弱,中秋之后,就让她继续回去休养吧。” 萧念云望向魏老太太,眼神里含着探寻:“母亲这是不待见莺儿了吗?” 魏老太太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意:“莺儿是我的心头肉,只是身子骨差了些,这侯府的环境对她不大合适。” “确实不合适。” 萧念云轻笑声中带着些微讽意,“和侯府比起来,将军府又宽敞又安静,少了许多纷扰杂事。” 魏老太太神色微僵,勉强维持着笑容:“怎么突然提这个?将军府再好终归是萧家的,莺儿是魏家孩子,当然要留在侯府。” 萧念云施礼道:“母亲说得极是,莺儿作为唯一的嫡女,若是住外头,难免招人闲话。” 魏老太太收起了笑意,面色转冷:“莺儿是侯府嫡女没错,但她是个女孩,身体又不好。偌大的文轩侯府,不能无人继承吧?既然你不愿栩儿纳妾,从外边过继总可以了?” 萧念云语调平静:“母亲打算去哪里过继?还是说有中意的人选了?” 魏老太太误以为萧念云依然好摆布,搂着魏宴舟说道:“我看宴舟就很合适,面相有福,又聪明机灵。” 魏栩看了一眼韩悦悦,插嘴道:“我和母亲商量了,映蓉和宴舟都将过继到你的名下。这样一来,映蓉是嫡长女,莺儿为嫡次女,宴舟就是嫡子,未来我们百年之后,便由宴舟承袭爵位。” 萧念云唇边带笑,却满是讥讽:“那他们亲娘呢?侯爷难道要迎她进门不成?” 魏宴舟立刻回答:“我娘才不做我爹的小妾呢!” 魏老太太忙用手捂住了魏宴舟的嘴巴。 韩悦悦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姐姐放心,悦悦不过是个表亲,对栩哥绝无非分之想,更不会在姐姐跟前失了分寸。” 她偷偷瞥了魏栩一眼,接着拭去眼角的泪光:“姑娘也是心疼我孤儿寡母,日子艰辛,又考虑到侯府子嗣少,才提议让孩子们过继的。姐姐名门之后,若是能教导他们,对孩子是福,对于我也是恩赐。” 魏知莺在心里嘀咕:“真是个伪装高手。” 萧念云理解“伪装”,却不明白“伪装高手”所指何意。 她只清楚婆婆和丈夫合谋,想要利用她的名分,给那两个私生子女正名分。 他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话刚到嘴边,就被魏知莺轻轻拉住了手。 两人眼波流转,女儿用那甜糯的嗓音说道:“娘要是认了映蓉姐姐和宴舟弟弟,他们不就和莺儿一样成了外公的宝贝外孙、外孙女了?” 萧念云心里咯噔一下,直直望着魏老太太。 对方眼神闪躲,显然是心里有谱,计划周全。 再瞥向魏栩和韩悦悦,他们的心思也是一览无遗。 人人都在盘算,偏偏作为主角的她,却像梦中迷糊的人。 若非女儿提醒,或许到头来都想不到,他们的算计不只是侯府的名声地位,还有将军府的那份权势。 就算父亲不承认,兄长不援手,只要他们借着自己的名义,就能打着萧家的旗号无所顾忌。 真可谓是算盘打得啪啪响! “过继这事需从长计议,毕竟牵涉的不止是我们文轩侯府。” 她强压下怒意,目光转向一脸怨气,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的魏宴舟:“我先亲自照顾宴舟,若相处融洽,这母子缘分便是天注定,若不然,还请母亲费心另寻良配。” 魏老太太的眉头舒展开,魏栩顿时松了口气,韩悦悦则摆弄着耳边的碎发。 唯有魏映蓉和魏宴舟面露不快。 魏映蓉不满是因为萧念云无意过继自己;魏宴舟则是打心眼里不愿认萧念云为母。 可选择权不掌握在他们手里。 他们只能去看萧念云的脸色,遵从魏老太太的安排。 未到饭点,魏老太太便带着孩子们往如意院去。 魏栩和韩悦悦紧跟其后,一幅温馨和睦的画面,一家人看似和乐融融。 他们走后,袭香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真的要认吗?他可是姑爷和韩悦悦的孩子啊!” 魏知莺抿嘴一笑:“母亲不过是逗他们玩玩罢了。” 袭香瞪圆了眼:“过继这样的大事也能拿来开玩笑?” “如果是韩悦悦的孩子,逗逗他们又何妨。” “正面拒绝不如顺水推舟,来个欲擒故纵!” “这是何意?”袭香好奇问道:“这样?” “对,捧起来,再放手。” 魏知莺握住袭香的手,眼中却闪烁着狡黠。 如意院里,魏老太太一落座,魏映蓉就拉着魏宴舟,恭恭敬敬跪下。 “孙女映蓉给祖母请安。” 随后推了推旁边低头玩手指的魏宴舟。 魏宴舟噘着嘴,不情愿地说:“进门时已行过礼了,姐姐,我膝盖还疼呢。” 魏老太太心疼得紧,赶紧让魏宴舟起身,然后转而看着魏映蓉,亲切地叫她,夸她比那正房的孙女更懂事。 听到“正房”二字,魏映蓉脸色一白。 她是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女! 魏老太太招手,韩悦悦上前。 魏老太太笑眯眯的,握着她的手:“你和孩子受了不少苦!过继是我提议的,你别怪栩儿,更不要因此跟他有了隔阂。” “悦悦不委屈,悦悦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陪在栩哥与母亲身边。名分什么的,悦悦不在乎。” 魏栩深深地看着韩悦悦,眼中满是柔情:“悦悦,只要你在我心中,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魏栩的话让韩悦悦感动不已,他立刻承诺:“放心吧,主母位置非你莫属。” 这时,魏老太太瞪了魏栩一眼,语气坚决:“我知道你心疼悦悦,但要当好侯府主母,光有善良之心远远不够。萧念云是萧德江的女儿,将军府千金,这个身份对我们侯府就是一大助力,更别提她还有能干的兄长。” 魏栩有些不服,辩解道:“儿子的心只装得下悦悦一人。” ------------ 第一卷 第6章 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他的话还没落音,魏老太太手中的茶碗就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散。 她严厉斥责:“这不成器的东西!” 魏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知道此刻顶撞母亲绝非上策。 老太太怒意更甚,直接说开了:“我不是要你非得喜欢萧念云,而是要你利用她为侯府打开局面。悦悦已经接回家了,主母的位置重要吗?萧念云整天在外忙碌,府里不还是悦悦说了算?” 魏栩压低声音,显得很为难:“没有名分,我怎忍心让悦悦受一点委屈。” 老太太又要摔茶碗,但却被韩悦悦敏捷地接住了。 “我老了,不管那么多事了,只有一个心愿,孙子必须正正当当地成为侯府的继承人。” 韩悦悦温柔地为老太太揉着太阳穴,劝说道:“母亲别生栩哥的气,他是怕委屈了我和孩子。放心,悦悦懂道理,会劝说栩哥的。” 老太太拍拍悦悦的手,满意地说:“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说完,她犀利的目光扫向魏栩。 “既然萧念云答应过继宴舟,宴舟自然要和她住一起。悦悦和映蓉,你打算怎么安排?要是萧念云先开口,你可就没话说了。” 府中有两个空闲的院子,一个是与花园相邻,景色最好但位置偏远的雁归楼,另一个则紧挨着他和萧念云住的地方,名叫清芷居。 魏栩微微皱眉:“怎么安排比较好?” 悦悦闻言,眉头紧皱。 而老太太却显得很满意:“我看悦悦和映蓉跟我一起住最合适。” 在芳菲苑中,袭香也好奇地问起萧念云的选择,得知是清芷居。 魏知莺摇头分析道:“祖母会让他们住进自己的院子,一方面消除母亲疑虑,另一方面也方便他们一家见面。比如,父亲如果常常去清芷居,娘难免会起疑心,但如果是以尽孝的名义常去如意院,母亲可就没办法说什么了。” 袭香歪着头想了想:“夫人如果阻止,可就是不孝,如果不阻止,又像是放纵。老太太这样分明是在偏袒他们欺负夫人。” 魏知莺摘下一粒葡萄扔进袭香嘴里:“那我们就先给母亲讨点好处。” 侯爷带着远方表妹和一对儿女归来。 这次聚会,因为多了些很少露面的亲戚,比以往更加热闹。 萧念云带着魏知莺走进门时,老太太正忙着向长辈夸赞魏映蓉,说她是个才女,将来一定能代表侯府在京城大展宏图。 魏知莺低头,轻轻摩擦着鼻尖,心中暗想:如果不是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魏映蓉也许真的会像祖母所说的那样一路顺畅。 但她的到来,反而成了魏映蓉璀璨前程中的一个意外阻碍。 待众人坐定,魏映蓉故意投来充满挑衅的眼神:“听说妹妹出自书香门第,是否擅长对联?我这里有个上联,苦思冥想未得解,不如妹妹不妨帮我一把。” 魏知莺微笑以对,温和地问道:“当然。” 魏映蓉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心里嘀咕:装腔作势的,真以为你能接得住吗?京城谁人不晓,侯府那位病弱的大小姐魏知莺,空顶着个名头,其实腹中空空,也就仗着出身名门,母亲是将军府的千金罢了。 魏知莺望着魏映蓉那藏不住小心思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小丫头片子才十岁,能有多少城府呢。 故事的转折,或许就是从她介入的那刻悄然开始。 魏映蓉定了定神,终于出了上联: “观澜亭里看波涌,观澜亭上波澜动,亭屹立不倒,波澜绵绵无绝期。” 魏知莺浅笑,心说这典故出自名篇,原作者未免太过随意了些。 这本是史书上的名对,她自小便铭记于心。 魏映蓉正准备嘲笑一番,却听魏知莺悠然道:“映日湖畔映光辉,映日湖中日色美,湖映世代,日耀千秋。” 家族中的长辈,曾是进士出身,闻声拍掌称赞:“妙啊,这才女之称,应是莺儿的!” 魏映蓉脸色微沉。 自己十岁还琢磨半天,魏知莺仅八岁便能应答自如。 “再出一对吧!”魏映蓉迫不及待地问。 不等魏知莺回应,魏映蓉便道:“方寸小庙起山间,庙旁题诗云:黄昏扶僧归佛门。” 魏知莺轻叹了口气,就在魏映蓉嘴角刚勾起得意时,缓缓说道:“双木并肩成密林,林间规矩自立,春风不剪枝,林木共春长。” 魏映蓉接道:“风带蝶舞纷飞忙,蝶歇风停复翩翩。” 魏知莺应声:“浪随鱼跃欢歌起,鱼潜深渊浪自翻。” 魏映蓉心头一紧,大声说道:“我还有个难题,请妹妹赐教。” 魏知莺摇摇头,轻声提议:“不如我出个题,让姐姐试试如何?” 魏家长辈乐呵呵地说:“好主意,这次就看音儿的了。” 魏知莺狡黠一笑:“清寂小窗待春归,望姐姐能续上下文。” 魏映蓉面色一紧,魏老太太见状,略带责备地说:“小小年纪怎就想着孤寂之事,莫非是你娘教你这么说的?” 魏知莺眨巴着眼,一脸天真:“孤寂之词是祖母前些日子提过的。大概是祖母忘记了,除夕夜我给您拜年时,您站在窗前和乳娘聊天...要不换一道试试?” 魏老太太有些难堪,摆摆手道:“那还是换一个吧。” “画纸之上僧影现。”她补充道:“远眺洪福山古刹,丫鬟常伴我去祈福。这联灵感源于彼时,不知姐姐是否接得上?” 洪福古刹确有其地,但祈福却是假的,原主除却节日回府以外,从未迈出过别院的门槛。 可惜小筑的管事和乳娘都不在人世了,她说的无人能证实。 见魏映蓉正不安地搓着手,魏知莺便像模像样地摆弄起茶盏来:“姐姐才华横溢,定能脱口而出。姐姐不语,是怕伤了我的面子吧?姐姐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魏映蓉身上,韩悦悦生怕丢脸,假意关心地悄悄拧了魏映蓉一下:“快回答呀!” 魏映蓉眼圈泛红,轻声说道:“我真的想不出来!” 虽是细语,却清楚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韩悦悦面上维持着笑容,下面却多次暗掐魏映蓉。 ------------ 第一卷 第7章 没有规矩 魏映蓉只能咬牙忍耐,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扫过魏知莺时,满是埋怨。 魏知莺心底叫屈,明明是魏映蓉先挑起的对联挑战。 结果输了却反来怪她。 魏老太太适时出来缓和气氛:“时候不早了,就坐吧。” 尽管是家庭聚会,规矩还是得守,比方说座位不能随便乱坐。 本来魏老太太左边是给萧念云预留的,但因为魏家族长也在场,为了表示尊重,萧念云把这个位子让给了族长。 右边本是魏栩的位子,却被魏宴舟捷足先登了。 丫鬟刚要出声提醒,但是却被魏老太太制止,说她乐意让宴舟坐她边上。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转向了萧念云和魏知莺。 要知道,魏知莺可是侯府的嫡出小姐。 哪怕是宠爱晚辈,也应该魏知莺紧靠着魏老太太坐。 想到外面流传的那些闲言碎语,众人心里的秤似乎悄悄偏向了一边。 座位一旦变动,怎么安排又成了问题。 魏栩思索片刻,决定坐在族长旁边。 韩悦悦眼疾手快,见还有空位,赶忙一扭身坐在了魏栩身边。 刚落座,就感觉众人的视线如针般刺在身上。 魏知莺好心提醒:“韩婶,你那位子是我娘的。” 韩悦悦一脸尴尬,求救的眼神投向魏栩。 魏栩微蹙眉头,没想到韩悦悦如此预矩。 见魏栩没有帮腔的意思,韩悦悦只好站起身,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袖。 正当她盘算或许能坐在萧念云身旁时,魏老太太身旁的丫鬟领着她和魏映蓉到了主位的末席。 即使出身小门小户,萧念云也明白那里是最不起眼的地方。 韩悦悦心里不痛快,暗地里又偷偷掐了魏映蓉一把。 这边的尴尬未解,那边魏宴舟又开始折腾,“我要肉!” 在侯府用餐自然有讲究,菜由那些丫鬟负责,客人想要什么只需一个眼神,仆人便会奉上。 不论喜欢与否,尝一口即可。 哪有一整盘端到面前的? 见无人回应,魏宴舟直接扔筷子,然后蹬着椅子往桌子上爬。 魏老太太见状连忙呼唤孙子,丫鬟们慌慌张张将他拉了下来。 魏栩刚要发作的时候,听见萧念云轻声说:“既然宴舟喜欢,就再做一份送到母亲院里吧。各位莫怪,他从小没见过世面,远道而来想必是饿坏了。还愣着干嘛,快把肉夹给宴舟。” 魏宴舟这一番话,透露了三层意思。 第一,他与老夫人住在一起,这待遇魏知莺都未曾享受,他背后的身份显然不简单。 其次,他从西岭来,凑巧的是,魏栩刚从西岭出差归来,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最后,这孩子没礼貌,一看就知道没有家教,以后若老夫人的建议我们不接受,魏家上上下下也说不出什么。 魏栩想法并不复杂,只觉得魏宴舟年幼无知,被他娘宠得无法无天。 将来继承侯府,可不能这般没有规矩。 瞪了韩悦悦一眼后,他更加坚定了要把魏宴舟过继给萧念云的想法,让萧念云好好教导一番。 韩悦悦心中憋屈,不明所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回京城前,她做了个梦,梦见魏知莺变成傻丫头,萧念云离家去了邻县,中秋宴上只剩她和女儿儿子风光无限…… 实际情况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连老太太都开始对魏宴舟摇头了。 饭毕,萧念云伴着老太太品茗谈天,魏栩则是领着管事去送别族长和诸位宾客。 男士们一离席,屋内立刻清静下来不少。 老太太轻轻嘬了一口萧念云递来的茶,满脸笑意地问:“这是去年冬天,你从梅花瓣上收集的雪水泡的?” 萧念云答道:“娘的眼光真毒,我倒尝不出来,只知道雪水泡的自带一股梅花香。” 韩悦悦见机插话进来:“的确是雪水煮的茶,梅香浓郁,比寻常泉水甘甜爽口。栩哥念书时最爱这茶,那时候都是我亲自为他煮的。”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韩悦悦碰了一鼻子灰,不再开口说话。 魏映蓉看母亲受了委屈,暗地里捏了捏手指。 只见她端起茶水,朝着魏知莺走去。 原本身体就弱,宴会上坐了那么久,现如今浑身不得劲。 随着影子投射过来,袭香开口:“我家小姐有些乏了,映蓉小姐若是还想玩,改天不妨去怡景院,到时候奴婢为你泡茶。龙井是小姐的大舅送的味道极好。” 袭香这番话,点明了之前对对联的输赢,又暗暗讽刺了魏映蓉见识短浅。 魏知莺缓缓睁眼:“袭香,不可无礼!” 她面向魏映蓉:“我家丫头性格直爽,姐姐别和她计较。” 魏映蓉脸色苍白:“妹妹多虑,姐姐新来乍到,往后还要妹妹多多关照才是。” 她举起茶盏,微微倾斜,用意不言而喻。 “哎呀,姐姐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对不上对子,心中不舒服吗?” 魏知莺捂着手腕。 魏映蓉愣住,那份委屈的模样本应是自己的戏份。 袭香推开魏映蓉,厉声道:“真是闻所未闻!跑到别人家里求助,第一天就欺负小姐。” 魏映蓉想要辩解,袭香却“扑通”一声跪夏。 “老太太,夫人!请为小姐主持公道啊。小姐的身子骨本就弱,哪受得了这种欺负呢?” 说完,便狠狠剜了魏映蓉一眼。 魏映蓉心中委屈,只能跪在地上哀求着。 萧念云连忙上前查看魏知莺,发现她的手腕已经红肿。 不顾老太太在场,她神色凝重地命令立即请府里的大夫来。 韩悦悦目睹这幕,不仅不问魏映蓉原因,也不给受伤的魏知莺道歉,反而继续在老太太面前演着自己的悲情剧,直哭得老太太心烦。 魏栩回来时,只看见一片混乱。 他眉头紧皱,问:“怎么回事?” 魏映蓉刚想解释,但却被袭香抢了先。 她边哭边说:“请侯爷主持公道!小姐正歇息着,不知怎的,魏姑娘就端杯茶过来,一个不小心全倒在了小姐手上,小姐都被烫伤了。” “我只想敬杯茶而已。” 魏映蓉眼圈泛红。 ------------ 第一卷 第8章 诬陷萧家 “我知道错了。” “只是轻微的烫伤,映蓉不是故意的。” 魏知莺声音虚弱,“没事的,大夫说休息半个月就能好。映蓉姐起来吧!莺儿不怪你!” 以退为进,谁人不会? 魏栩本想平息此事,此刻却动了怒。 不仅要魏映蓉认错,还罚她在房内禁足。 数了数日子,再过两天便是宫中举办菊花宴会的时候。 照原先故事的走向,因为魏知莺显得有些痴傻, 这赴宴的重任就落到了魏映蓉肩上,她也因此机会一炮而红。 但这次怕是无缘参与了。 在怡景院内,萧念云心疼地查看着那伤口。 “疼不疼啊?都是娘不好。” “不关娘的事,是莺儿自己不当心。” 她给萧念云倒了杯茶。 “魏映蓉和她娘一个样,想借着送茶,故意把茶水洒我身上,好让别人以为我欺负她,以此获得乳娘和爹爹的怜悯。我只是看穿了她的诡计,以其人之计反制于她罢了。” “傻孩子,直接放下茶碗不就得了,何必伤了自己的手。” “不受伤,爹爹怎么会罚她闭门思过呢。” 魏知莺活动了下手腕。 “这点伤不算什么。” “你啊。”萧念云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 “也不知道随了谁。” “我这么机智,肯定是遗传娘。” 她挽上萧念云的手臂,半撒娇半提醒道:“娘,最近书房可曾检查过?” 萧念云微微一愣:“书房每日都有人打扫,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魏知莺抿抿嘴:“就是觉得府里突然来了不少外人,这样的地方得更加留意。账本都在书房里,万一有人动了手脚,您能及时发现吗?” 萧念云想了想:“篡改账本的手段多了去了,改数字,加开支,替换账本都有可能。你外公与舅舅给娘的陪嫁丰厚,账本上百本,要是真有人捣乱,短时间确实不易察觉。” “虽然不该有害人之心,但防范之心不能少。娘还是多留个心眼好,侯府比娘想的要复杂。” “我嫁妆店铺的事我都亲自打理,小到店员,大到掌柜,全是自家人。就算爹和韩悦悦再有本事,也很难在店铺上做文章。” 萧念云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而且你外公和大舅二舅,都不是能随便招惹的角色。” 魏知莺只好换了个方法提醒。 “娘,书房里有无信件一类的东西?” 萧念云点头:“有,大约几十封,大多是你爹写的。” “有外公给娘写的吗?” 眼珠子一转:“莺儿能看看吗?莺儿没见过外公,想他是不是像书中的将军那样,总是板着脸?” “不是的,你外公非常和善。” 萧念云眼眶微红:“你刚满月的时候,他抱过你来着,结果被你尿一身。当时我让丫鬟抱你去换,你外公还怪我,说什么是吓着你了。但是.....娘对不起他。” “外公不会怪您的!”魏知莺说:“就像娘不会责备莺儿一样。” “走,去看看你外公这些年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你外公去守护边疆,那土地贫瘠,但有种东西这里没有。叫做沙枣,那东西酸涩不能吃,但枣核大且圆润,颜色鲜亮,适合做成手串。因此,外公每年都会为你做一串,如今你八岁,应该已经有七串。” 那箱子里,不仅藏有外公的心意,还有魏栩赠予娘的信物…… 单瞧这些举动,还以为爹对娘真是呵护备至。 也难怪小说里,萧念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对魏栩的情意有过半点动摇。 好在她机灵,深知眼见为实的道理,安排娘亲亲自见识了魏栩的真实嘴脸。 那封信,就悄悄躲在家书堆里,墨迹犹新,一目了然。 把信往娘手里一塞,萧念云匆匆瞥了几行,赶忙将信纸折起,紧紧攥在掌心。 信上指控父亲萧德江通敌卖国,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大哥也莫名牵扯其中,可这一切都是她的笔迹。 可她压根没写过这样的信。 父亲和大哥更不可能做出背叛国家的事。 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重新展开了那张信纸。 字迹确确实实出自她手,字里行间还能感受到书写时的挣扎与犹豫。 信上有斑斑墨迹,甚至还有几处涂涂抹抹的痕迹。 “娘怎么会因为这封信吓得如此?” 萧念云手一颤,信差点滑落。 魏知莺踮脚瞄了一眼:“这可不是娘的笔迹!” 魏知莺指了指“萧”字。 “写信的人心机深沉,模仿娘的字体,还揣摩着娘写时的情绪,模仿得几乎天衣无缝,唯独在这一点上,稍稍露了马脚。” 萧家人写“萧”这个字有个小习惯。 末尾的点会轻轻往上挑,不像一般人那样直接点下。 模仿者虽费尽心机,却不懂萧家的这个细微习惯。 那一挑太过刻意,反而露了馅。 萧念云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萧家掌握军权,本来就让皇上心里存着戒备,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信中内容真假,也不论是不是萧念云亲笔。 皇上都可能借题发挥,削弱乃至除掉萧家。 她腿一软,勉强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信纸捏在手中,嘴里喃喃自语:“究竟是谁,用这样的诡计来诬陷萧家!” 魏知莺凑近,轻声问道:“娘觉得会是谁?” 两人的目光相遇,萧念云本能地摇头。 不愿将猜疑引向魏家。 更加不愿想到那个可能的人。 魏知莺却一语道破天机:“要想模仿娘的字迹,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亲近母亲,熟悉母亲的习惯;二是得有母亲的手书作为模板,一日又一日琢磨,才能模仿得天衣无缝。” 萧念云避开了魏知莺的目光,紧抓信纸,脸上写满了苦涩。 她在京城降生,在边疆成长,说话写字的习惯自然而然地带着边地的风味,偏好那些不常见的词汇。 比如,边疆的人说“天黑了”,他们则说“黑天了”。 她耳濡目染,习惯成自然,写信时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这样独具地域特色和个人印记的信件, 虽然登不了大雅之堂。 ------------ 第一卷 第9章 不怀好意 但由于她是将门之女,父亲和兄长也从未期望她能成为才情横溢的女子,因此对她的书写习惯和用词并未严格要求。 家里人之外,最贴近她内心的,便是她那位文轩侯夫君魏栩,以及他外面的那个才情出众的女子韩悦悦,擅长模仿字迹,也因此博得了才女的名声。 念及夫君与那位外室联手设计陷她与萧家于不义,萧念云心如刀割。 可悲的是,她手里没有半点证据。 她双手捂面,泪水顺着指间滑落。 “为何?他们为何如此对我,又为什么要对整个萧家痛下毒手?” 魏知莺沉默不语,她不能将真相袒露给萧念云。 这一切的背后,无非是想借萧家的垮塌,为自己铺设一条青云直上的路。 她恐惧萧念云一旦知晓真相,会愤怒到毁灭魏家的地步! 韩悦悦自不必说,但她和萧念云绝不能被这场风暴卷入。 她要助萧念云斩断与魏栩的联系,让原本的自己和魏家彻底切割。 “娘,这信不管是谁写的,意图何在,都不能留它在世上。” 萧念云浑身是汗,既有惊恐后的余悸,更多的是…… 一抹隐秘的庆幸。 “莺儿,你心里有数对不对?” “莺儿只知晓他们对咱们母女、对萧家不怀好意,至于其他的,乳娘和芸香都被他们利用了,我不太清楚。” 魏知莺紧握萧念云的手。 “娘,我们往后行事要十二分小心。” “娘明白了。” 萧念云把信烧成了灰烬。 她仍旧不安心,仔细检查了其他信件,直到确认没有别的问题,才稍微松了口气。 丫鬟前来通报,说侯爷已经回房,并在询问夫人去哪儿了。 一想到还要面对那个男人同处一室,萧念云心里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反感,几次强压下呕吐的冲动才勉强稳住心神。 在庭院门口,正撞上归来的魏栩,她退后一步,行了一礼:“侯爷!” “母亲身体不适,我先去如意院看看,云娘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魏栩走出几步,又转过身,脸上带着歉疚。 “莺儿的伤怎样了?刚刚未能安抚她。明日我和悦悦一起去探望,悦悦说想替映蓉向莺儿道歉。” 萧念云语气平淡:“已经责罚了魏映蓉。” 月光下,魏栩神色阴沉,目光落在萧念云脸上:“映蓉并非故意,母亲建议将禁足减至两天。宫中的菊花宴临近,莺儿的身体不好又受伤,让映蓉同你去吧。” 萧念云冷笑。 “侯爷莫不是忘了宫中规矩?菊花宴仅限四品以上官员的嫡出女儿参加,续弦所生,并不计算在内。” 魏栩面色更显难看,低声道:“我说过要把映蓉和宴舟过继给你,入族谱后,映蓉便是侯府名正言顺的长女。你带着她参加菊花宴,没人能说什么。” “别人或许挑不出毛病。”萧念云挺直脊梁,“可我没答应!我说过了,我并不缺少女儿!” “萧念云,本侯不是在与你商量。” 萧念云轻哼一声,反问道:“侯爷是打算不顾我的意愿过继吗?” 若是寻常百姓家,强求也许还能说得过去。 但他们是侯府,所有的事情得照章办事。 过继之事,必须得到萧念云的同意。 如果她不愿意,此事便无法成。 魏栩一肚子火,甩手转身离去,而萧念云则命人锁紧了院门。 梦中觉察身边多了个人,未及睁开眼睛,一股暖意逼近,身体已被紧紧拥入怀中。 萧念云下意识地抗拒,手腕却被牢牢握住。 “是我。” 萧念云心里清楚来者何人。 那人身上的香气,分明是韩悦悦常用的胭脂味。 披上外衣,她起身淡淡问:“侯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他在桌旁落座,灯下的面容难以揣测,似含歉意,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关于过继之事,是我考虑欠妥。没有子嗣承继侯府,一直是母亲心头大患。既然她那么喜欢映蓉和宴舟,我便想到了过继。这样既可解母亲忧心,又能给莺儿添几个伴。云娘,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侯府和我们的家。” “听侯爷这么说,反倒是侯爷受了天大的冤枉。” “受委屈人的是悦悦,我们应该善待悦悦,也要善待孩子们。” 魏栩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菊花宴就让映蓉出席吧,权当是为了让母亲高兴,一场宫宴而已。” 萧念云心底涌上一丝寒意。 带着脂粉气息的吻轻轻落下。 萧念云强忍着,最终还是忍不住。 她推开魏栩,抓起痰盂一阵干呕。 魏栩直视着萧念云,质问道:“你是不是有了?” “侯爷这么急于当父亲吗?”萧念云拭去唇角的湿润。 “你离家两年,我怎会怀孕。不过是长年累月的操劳,饮食无常,落下了胃病。侯爷若不信,自可请府医前来问诊。平白无故怀孕这话,侯爷说得出口,我可担当不起。” 魏栩一愣,连忙赔礼:“云娘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起你怀莺儿那时的艰辛。莺儿淘气,让你受了半年的苦,每念及此,我心如刀割。” “难得侯爷还记得。” 萧念云苦笑:“在侯爷的心中,可还有我的位置?” “云娘何出此言?” “我,在侯爷心中,可还有位置?” “你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的心有没有你,还需问吗?” “求侯爷直言,心中可还有我念云?” “云娘!” 魏栩语带不耐:“何必执着于此?无论我心里是否有你,你都是我魏府的正室,是文轩侯府的当家主母。你该考虑的是我们府邸的未来,是我仕途上的事,而非这些男女情爱。” 魏栩避开萧念云的目光,重新躺回床上。 云娘,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休息吧。” 萧念云的眼眶泛红。 她想笑却找不到笑的由头。 她轻声问:“侯爷心中,是否已有他人?”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以及外面逐渐靠近的急促脚步声。 “下人来报,说老夫人身体不适,请老爷过去看看。” 萧念云隔着门吩咐:“侯爷已经休息了,你赶快去请府医吧,我就到。” “云娘身体欠佳,也早些休息吧。” ------------ 第一卷 第10章 迷雾 魏栩匆忙套上鞋袜,仿佛急于摆脱什么:“母亲身体不好,这几日我要留在如意院照料。赏菊宴就辛苦你多费心了。” 萧念云深吸一口气:“辛苦侯爷了。” “为人子女孝敬双亲本就是分内之事。” 魏栩的话语显得生硬。 萧念云跟在后面出了门,对侍女吩咐:“你去请郑太医来,头疼不是小事儿,切不可耽搁。” 刚走到门口的魏栩猛然停住:“夜已深,别再去打扰郑太医了。” 病是假,算计却是真。 萧念云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有揭穿。 原想那醉春阁的风波已令她心如死灰,伪信的打击更是透骨冰寒,未曾想,心底那份伤痛竟至今未能全然消逝。 “夫人,您还好吗?” 侍女的声音透着犹豫:“要不要奴婢去唤郑太医来?” “去吧。”她用力按住胸口,眼角扫过屋角的痰盂:“胃病又犯了,得请郑太医来看看。” 院门外,袭香探头探脑:“小姐,还要进去吗?” 魏知莺裹紧了大衣,轻轻摇头。 “换个地儿吧。” 南靖皇城夜不设防,却也无夜生活的嘈杂。 夜色中,街道仅剩打更人和巡夜士兵的影子。 马车自侯府后门溜出,拐进僻静小巷。 随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第前。 袭香敲了许久,门才吱嘎开启。 看清来者,袭香猛地扑上前,差点撞翻掌灯的清芊。 “小袭香,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出事了?” “颇有些周折。你不知夫人与小姐受了多少苦。对了!是小姐和我一起来的。” 袭香侧身,身着鹅黄色斗篷的魏知莺步入视野。 她微笑轻唤清芊姐,面色苍白,身影纤细。 清芊眼眶不禁泛起酸楚,视线仿佛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雾。 她缓缓走近魏知莺, 随后立刻跪下。 “清芊拜见小姐。” 在魏知莺出生时曾历险境。 若非清芊机智过人,察觉不妥,魏知莺的命运或许在最初就已画上句号。 接生婆声称是无意疏忽,误将奄奄一息的魏知莺当作死婴。 而清芊私下调查,却隐约发现老夫人身影在幕后晃动。 可惜,真相掩埋在层层迷雾之下。 萧念云在魏家人的影响下,对清芊的警示充耳不闻。 萧念云更难接受婆婆与夫君的可能行径。 一气之下,将清芊逐出门外。 “娘亲的错,莺儿今日代为致歉。” “小姐怎可向我这卑微之人低头?” 清芊挺身,轻轻搀住魏知莺。 “我与夫人一起长大,知晓夫人品性。是我思虑不周,中了奸计,又拿不出铁证。在夫人看来,我的控诉自然是假的。她驱逐我,我能理解。离开时,夫人不但赠我财物,还给了我自由,夫人对我已经够好了。” 言语间,清芊眼含泪光,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夫人她现今如何?我思念她,又怕面对。” 藏不住事的袭香,将近期的种种遭遇倾倒而出。 听到魏知莺在偏院遇刺,清芊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而魏栩与韩悦悦在醉春阁的那些言语,让她猛地站起,拔下了长剑。 “简直是太过分了!” 魏知莺接口道,“所以,能不能请清芊姐姐帮我一把,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姐要我怎么做呢?” 清芊紧握住剑柄,眼神坚定。 “无论何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请小姐放心,我既不属于萧家,也不依附魏家,独自一人,无牵无挂,绝不会牵扯无辜。” 魏知莺踮起脚尖,凑近清芊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听完,清芊竟松开剑,让它哐啷落地:“小姐果然是英明神武。” 将近五更时分,二人悄悄离开。 街上的树木随风摇曳,风势渐紧,浓重的乌云暗示着即将迎来一场暴雨。 曙光微露,萧念云与魏知莺前往魏老太太居所请安。 全家人围坐在餐桌旁享用早膳,她们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 但萧念云并不在意,魏知莺更是淡然处之。 韩悦悦瞅准时机,开口:“没想到念云姐姐与莺儿会来,所以没多备餐具,姐姐不会见怪吧?” 萧念云未置一词,径直走到魏老太太跟前,轻轻施礼:“母亲的头疼可好些了?” “多亏了栩儿和悦悦日夜悉心照顾,已经没事了。” 魏老太太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倒是你作为儿媳,这么晚才来。外人看了还以为你心里没把我放在眼里。” “老夫人您误会了,姐姐不是不想照顾,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韩悦悦似乎有口难言,“听栩哥说,姐姐昨晚频繁呕吐,看那样子,好似有喜。” “什么!” 魏老太太直视萧念云的腹部。 “你竟然瞒着栩儿,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分!身为侯府主母,整天在外面游荡,说是什么谈生意,你到底背着栩儿做了什么。” “就凭几句话,娘就要定我的罪?” 萧念云拿出诊断书,轻轻放在桌上。 一挥手,啪的一声,给了韩悦悦一巴掌。 “没有证据,表姐怎敢污蔑我?我是您的儿媳,您因外人的话就质疑我的清白!这让我情何以堪?” “胃病?” 魏老太太盯着那份诊断书:“郑太医开的?” 说罢,狠狠瞪了韩悦悦一眼。 韩悦悦捂着脸,满心冤屈。 被魏老太太这一瞪,她只好小声嘟囔:“我又没说多过分的话。” “表姐还要辩解?” 萧念云活动着手腕:“说诊断书是假不成?说我与郑太医串通?我不介意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只怕这些话传到郑太医耳朵里,皇后不会轻易绕过你。” 韩悦悦疑惑:“这与皇后有何关系?” 魏老太太翻了一个白眼,悠悠解释道:“郑太医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也是皇上信任的人之一。他医术高明,还是医仙弟子,所以诊断不可能有误!他的处方纸上都有特有印记,不会有错!” “我只说姐姐昨晚吐了很多次,看着像怀孕的样子,又没说是真的怀孕了。那些话都是老夫人您联想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的话才有的误会。” 魏老太太斜睨着韩悦悦:“如果我是云娘,定得再给你一巴掌。以后说话注意点,再胡言乱语,别怪我无情。” ------------ 第一卷 第11章 侯府是个空壳 “悦悦愿意接受惩罚。” 韩悦悦转身,面对萧念云:“如果姐姐心里还不舒坦,再打我吧!。” 话音未落,萧念云的手已挥出。 “萧念云!”魏栩出声阻止,将韩悦悦护在自己的身后。 “够了!” “侯爷真心疼妹妹啊。” 萧念云揉搓着掌心,直言不讳:“我遭人冤屈时,怎不见侯爷为我说句话?是信不过我,还是我根本入不了您的眼呢?” 她话锋一转,眼神掠过魏映蓉:“眼下伤害了莺儿那位,本应受罚不得自由,如今却能堂而皇之四处行走,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清白,侯爷恐怕早就抛诸脑后了吧。” “映蓉从未踏出这院子半步,禁足并非定要圈于某处。” 侯爷魏栩解释道,同时扶着韩悦悦坐定。 “话已至此,气也出了,还在这里纠缠,是想把母亲气病不成?” “我可担不起让您忧心至此的罪名。” 萧念云接过程丫鬟手中的箱子,轻置桌上。 “我这胃疾需要静养,家中琐事繁杂,还是交由母亲您主持大局为宜。这儿是账本,家中收支毫厘不差,都经账房核查无误。母亲若有不明之处,随时差人问我就成。” “那些铺子的账目怎不见踪影?侯爷留给栩儿的店铺呢?” “城里店铺我没经手,打点的是田庄事宜。钥匙和全部账簿都在这箱中。” 萧念云随手抽出一本,上面留有管家签字,账目清晰,一目了然。 “田庄之事,侯爷那边自有人管,母亲若要查证,只管吩咐下去。” 未等魏老太太回应,萧念云拉起魏知莺的手,径直离了如意院。 院门外,萧念云俯身拥住魏知莺:“莺儿心里苦吧?明明说好的惩罚就这么没了,他甚至不愿坚持那短短两日。你才是他的孩子,他心里却没有你的位置。是娘错了,娘为你选了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魏知莺依偎在母亲肩头,柔声安慰:“娘没有错,娘只是识人不明。” 她心中担忧,原著未曾提及娘的病情,不知这胃病是轻是重。若非大碍,调养便是;若是重症,在这南靖恐难求良医。她试图唤醒心中的力量,却无任何反应,不禁暗自懊恼。 与此同时,如意院中,魏老太太面对堆积如山的账本,眉头紧皱。 她出身贫穷,因机缘巧合成为侯府主母。 初入侯府时,规模尚不及今日之宏大,家中事务由婆婆与老侯爷共同打理。 老侯爷仙逝后,萧念云带着丰厚陪嫁入主侯府,她便不再过问家事,以至于今时今日见到账本便觉头疼。 韩悦悦虽激动,侯府账目却错综复杂。 仅是浏览便耗神费力,更别提分辨那些来往款项所属何人,仅能依据礼品价值估量银钱数目。 得知韩悦悦有意取代萧念云,魏老太太险些被一口茶呛到。 韩悦悦误会了魏老太太的反应,拍胸保证:“娘亲放心好了,悦悦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亚于萧念云。” “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侯府的重任非人人可承。你只需照顾好栩儿,管账还是交给萧念云吧。我看,萧念云这是心中有气。丈夫两年不归,一回家便往我这里跑,换做是我,也会不满。” 魏老太太瞅了韩悦悦一眼,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厉:“你们两个,尤其是你,别整天琢磨那些弯弯绕绕。这儿可是京城,不比咱们在西岭的时候,栩儿是萧念云名正言顺的丈夫。想要争得栩儿的心,也得分清时候和场合,像昨晚的事情可不能再有下回了。万一耽误了栩儿和宴舟的锦绣前程,就算你是宴舟的亲娘,我也绝不轻易放过你。” 魏栩瞧见韩悦悦脸色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管这家里的事情,吃穿用度哪里有你想的那么难?还有那些田产庄子,都有专人打点,萧念云也从不多嘴多手。悦悦机灵,要是娘真把管家的差事交给你。我敢说,你定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魏老太太心中满是无奈。 魏栩常年在外,哪里知道家里的大事小情多亏了萧念云用她的嫁妆补贴。 韩悦悦浑然不知内情,亲热地挽住了魏老太太的手,撒娇道:“悦悦就算一窍不通,有娘您这样的高手指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娘愿意教,我肯定比那个萧念云强上百倍。” 她在心里暗自发誓,不相信自己会输。 一个来自武将家,只会舞刀弄枪的萧念云。 面对韩悦悦信誓旦旦的样子,魏老太太知多说无益,于是把库房的钥匙递给她。 韩悦悦接过了钥匙,好像握住了整个侯府的权柄,迫不及待地往库房去。 但,当库房的大门洞开,里面只有几个破旧的木箱映入眼帘时。 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拽了拽魏栩的衣服,声音微微发抖:“这是库房吗?” “没错。”魏老太太再次叹了口气。 他们魏家文轩侯的封号,是老侯爷在战场上豁出命搏来的。 他当初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炊事兵,但却因为救了开国皇帝从此平步青云。 魏家本出身平民,即使后来进了京城成了侯门,也很难真正融进那些贵族圈子里。 因此,老侯爷要娶了贵族胡家的女儿,希望能借此提升地位。 谁料到,胡家千金逃了婚,这才有了魏老太太代嫁魏家的一幕。 后来,老侯爷把所有的期望放在了孙子身上,坚持要找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做魏家的孙媳妇。 经过一番波折,魏栩才娶到了名门千金萧念云。 萧念云的母亲是当今太傅的千金,文武双全还懂医术。 父亲是皇上伴读,又是威震四方的将军;兄长一个是在商界呼风唤雨,另一个则是年少及第的状元,吏部担当要职,深得皇上信任。 萧念云本人更是精明强干,再加上萧家助力,这才让侯府如此显赫。 “这么说侯府的开销全靠萧念云一个人撑着?” 韩悦悦心中一紧,钥匙被她捏得更紧。 “没了萧念云,侯府岂不成了一副空架子?”她喃喃自语。 ------------ 第一卷 第12章 一万两赌债 魏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你以为侯府的当家人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这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韩悦悦的心上,让她浑身发冷。 魏老太太明显是说她没有资格做侯府的主母。 手里的钥匙硌得手心生疼,但她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韩悦悦毕竟是个要脸面的人,怎能容忍被长辈和萧念云看低。 她对着魏老太太恭敬行礼:“娘请放心,悦悦说的话算数。就算没有丰厚的嫁妆,没有娘家的支持,悦悦也能帮栩哥挑起侯府的重担。萧念云靠娘家,而悦悦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 魏老太太心里琢磨着让韩悦悦知足常乐算了。 可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回去了。 儿子的心早就偏向了韩悦悦那边,一个不小心,自己还得落个不是。 思前想后,还是闭嘴吧。 到时候她撞了南墙就知道死心了。 韩悦悦却是犟得很,捧回来一摞账本,结果不到半小时,头就疼得跟要炸开似的,只好吩咐丫鬟去把府上的管家和几个管事都喊来。 这一问,差点儿没把她气背过去。 魏栩每个月的俸禄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六十两银子,杂七杂八加一块儿,顶天了两百两。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或许能舒舒服服过上几年,但在侯府,光是下人们的月钱就得二百三十两。 更别提府里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有魏栩在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费用。 粗粗一算,每月少说也要一千六百两银子才能勉强周转。 就算加上其他的产业收入,也是填不满这个大窟窿的。 “我记得有几家铺子还挺能赚的。” 韩悦悦的手没停过。 “那个萧念云机灵得很,难不成她把真的账本藏起来了?” 管家斜眼瞥了韩悦悦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夫人可没藏,那些账本就不在夫人手里。” “不在她那里,难道还能在我这儿不成?” 管家站得笔直。 韩悦悦这才恍然大悟,账本是经过她手没错,但后来她亲手交给了韩德明。 她揉了揉额角,慢慢坐了下来:“去,把韩德明给我找来!把那些掌柜的也全叫来!我要知道现在生意到底怎么样了。” 管家吞吞吐吐的,直到韩悦悦催促,才开了口:“您弟弟被赌坊扣下了,这是今早上刚送来的消息。” 赌债!是整整一万两的赌债! 借据之上的手印是鲜红的血。 韩悦悦浑身冰凉:“这都是我弟弟欠下的?” 管家点了点头:“赌坊说了,要是再不还,就要剁掉您弟弟的手。” 韩悦悦气得直哆嗦:“他们可知道我弟弟是什么人吗?” “他们只认他是姓韩的,在赌坊里混日子的无赖。若不是您跟着侯爷回京城,若不是他自己告诉那些人,您住在这,否则这债也牵扯不到侯府。” 韩悦悦想摆出自己的身份来震慑。 可她有什么身份可摆? 侯府的正牌主母是萧念云。 世人眼中侯爷夫人也是萧念云。 她不过是带个孩子的远方亲戚,暂时寄住在侯府罢了。 苦笑一声,她猛地把桌上的账本一扫而落。 “去店铺拿银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德明赎回来!” 管家却像座山一样,巍然不动。 韩悦悦眼中泛起了泪光:“你也敢不听我的吩咐?你给我看仔细了!我!韩悦悦,从今往后就是这家侯门的主母。你若还想在府里讨生活,就赶紧消失在我跟前。” 管家语带提醒地说:“不是小的心里不想去店里取银两,是那店里面一穷二白。侯爷让您接管那些店面,或许您自个儿都忘了个干净去问问。那些铺子,早被您那心肝弟弟折腾得底朝天了。” 韩悦悦脑袋里像炸开了一般,声音发颤地追问:“你那些店全垮了?” 管家无奈道:“千真万确,一文不剩,全败光了!要不是房产还攥在老太爷手里,恐怕铺子的地皮都找不回来了。” 韩悦悦带着人挨个盘查,金饰铺、化妆品铺,就连最捞金的典当行都关门大吉了。 转头一瞧,萧念云名下的铺子,倒是家家户户门庭若市。 韩悦悦咬紧牙根直冲赌场,但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了下来。 听闻是韩家人,小厮才一脸不乐意地放行。 多年未见,韩德明虽说身形没怎么缩水,却因为赌场里的各种纠纷,被打得面目全非,亲娘都不认识了。 “姐,姐快来救救我!”他哭喊着。 “韩德明,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你的脑筋是不是真的转不过弯来了?你可曾认真算过,自己在外面究竟欠下了多少风流账?” 韩悦悦心中交织着愤怒与焦急,高举的手,在触碰到韩德明那张被生活涂鸦得五彩斑斓的脸庞时,终究是柔软了下来,无法狠心落下。 韩德明一见这难得的机会,立刻顺势倒在了泥土斑驳的地面上,双手环抱住她的腿,哀声求饶:“好姐姐,你就拉弟弟一把吧!我可是韩家唯一的希望,万一我有什么不测,韩家的血脉就断了呀。” 韩悦悦紧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胸中翻腾的怒火:“这话我已经重复到口干舌燥,别再去赌博了,远离那些害人不浅的东西。你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和我们那个不成气候的赌鬼舅舅有什么两样?想想我们这个家,承受的所有苦难,还不都是因为他一手造成的。” 韩德明脸上依旧挂着嬉笑,企图为自己辩解:“姐,你得信我啊,这次我真的被人设计了。” 此言一出,一旁站立的赌场大佬可就不乐意了,他咂了咂嘴,大踏步走到韩德明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脚踢了过去。 “设计你?我设计了你什么?我开门迎客,是你自己寻上门来,输了钱还能怪我?手气差牌技烂,不去反省自己,反而冲我发牢骚?” 唾沫星子四溅,那根指头直直地指着韩德明的鼻尖。 “赌博就要愿赌服输,欠下的债就得偿还,要么掏银子,要么就留下一只手做抵押,什么时候债还清了,你什么时候滚蛋。” ------------ 第一卷 第13章 提前布局 韩悦悦见不得弟弟受此屈辱,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说道:“您应该是吴老板吧?关于钱的事,我们可以商量,我弟弟欠的债,自然有人会负责偿还。” “你以为你能为他做什么?这一万两银子你来填补?我吴老二虽然好说话,特别是对像你这样的风韵犹存的美人。” 吴老二伸手欲触,却被韩悦悦敏捷地闪避过去。 吴老二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银子、银票都行,真没有的话,拿些值钱的古董字画也算数,不过得让专业人士鉴定,假货、便宜货可别想蒙混过关。” “我……” 韩悦悦正欲开口说明自家经济拮据,希望能宽限一些时日,却被吴老二抢白了回去。 “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哪里像是缺钱的样子。就说你头上那支发簪,至少也值个百八十两。还有你身上的这身衣裳,款式新颖时尚,怎么说也得两三百两银子吧。” “你的眼光还真不够毒辣,我这发簪可是御宝斋的上乘之作,少了五百两休想买到。至于这衣物,出自锦绣坊,单是这精妙绝伦的刺绣工艺,价值就不止区区两三百两。” “这么说来,韩家的姑娘还真是出手不凡?那还犹豫什么,赶快把银子拿来结账吧。” 吴老二摊开手,一副没钱别想离开的架势。 韩悦悦躲闪着吴老二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文轩侯府的名号你应该有所耳闻吧?我现在可是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这一万两银子,对于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文轩侯府?” 老板皮笑肉不笑,“确实是个显赫的家族,但我记得侯府的当家主母似乎是姓萧的。” “萧念云?她在侯府早已人心尽失。” 韩悦悦挺直了腰板,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从今以后,我才是侯府真正的掌权人。” “哎哟,原来是女主人啊,你和魏侯爷究竟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关系?为何家中突然就变成了夫人当家做主?” “我姐姐可是姐夫心坎里最珍贵的宝!” 韩德明急切地插话进来:“不仅如此,姐夫正筹划着正式迎娶我姐,让她光明正大地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我那两个小外甥,一个是未来侯府的千金小姐,另一个则将来继任侯爵之位,承袭大业。你如果不想与侯府结下梁子,最好赶紧放了我为上策。” “原来是有望执掌文轩侯府的女主子。” 老板皮笑肉不笑,一脸轻蔑:“你以为我怕这些虚名头衔?不管什么劳什子侯府,在我这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钱就来赎回人,没钱,那就按照我的规矩行事。” 韩德明吓得涕泪纵横,紧紧抱住韩悦悦的腿哭泣呼救。 韩悦悦内心虽然纷乱如麻,对弟弟的担忧却让她无法放下,尤其是在吴老二步步紧迫之下,她不得不承诺在入夜前必会送上银票。 待韩悦悦离开之后,吴老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隐没在了后室的阴影中。 “清芊,看看我这招用得怎么样?” 吴老二的心上人因家族不幸而流落民间,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走不寻常的路。 而萧家,正是能够实现这一切的关键。 于是,清芊与吴老二达成了一项互惠互利的交易。 韩德明本身并没有什么大志向,整日沉迷赌博,还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 近来囊中羞涩,只能在那些破败不堪的小赌场里徘徊。 吴老二略施小计,安排人引诱韩德明前往永胜赌场碰碰运气,又布下陷阱让他“偶然”拾得一笔银两,韩德明自然是难以抗拒,一步步坠入了预先设好的圈套之中。 韩悦悦站在当铺的阴暗角落,望着手中仅剩的几张银票,心如刀绞。 那些曾闪耀在颈间耳畔的珠宝,如今却化作了这般微薄的银两,对于弟弟高昂的医疗费用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回到家中,步入库房,希望能找到些可用之财,却只见到一只沉重的箱子内盛放着金银,而四周则是堆积如山,价值难以估量的古玩字画。 每一件都散发着历史的沉香,却非此刻解燃眉之急的钥匙。 身为初掌家务之人,她深知这些古董的价值在于长远,不敢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韩悦悦只好硬着头皮,提笔书写求助信函,寄予了对她而言如同浮木一般的魏栩。 数日之后,回应如春风般温柔降临,带来了四份商铺的地契,仿佛是命运之神在最关键时刻的援手。 在一番紧锣密鼓的交易之后,这四间位于繁华街区的店铺,竟奇迹般地换来了足足一万三千两白银,虽是雪中送炭,却也是杯水车薪——除去偿清那万恶赌场的一万两债务,剩下的银两既要负担弟弟能安心疗养的宅院,还需考虑聘请可靠的仆人照顾其起居。 京城的生活开支如流水般惊人,即使是租赁偏远地段的一所宅院,加之雇用几位仆佣,竟也迅速消耗了上千两白银。 在怡景院的静谧内室中,阳光透过窗棂斑驳陆离,清芊轻轻摊开那几份沉甸甸的地契,递到了魏知莺面前,眼中满是敬佩。 “小姐真是智珠在握,如何就能料到韩悦悦会选择出售商铺呢?” 她不解地问道。 魏知莺的手指轻轻划过地契上的每一个字,四间商铺的位置无一不是繁华地段的佼佼者,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父亲在许多事情上或许并不称职,但对于韩悦悦,那份疼爱倒是真真切切,竟连如此黄金地段的商铺也能赠予。 遗憾的是,韩悦悦终究没有把握住这份从天而降的福祉,反而是将其拱手让人。 袭香轻盈步入,手中托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她凝视地契半晌,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是您提议让母亲暂时放下管理权的吧?您是预见到了赌场可能会有动作,怕他们把债务算在母亲头上,所以提前布局,小姐您的智慧真是令人叹服。”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钦佩。 魏知莺轻抚手中的地契,眼神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 第一卷 第14章 给她点教训 “不过是借着萧府的名声做一些表面上的文章罢了。没有了萧家这棵大树,清芊姐姐想要与吴老二那样的人物做成交易,可不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们,各怀心思,有些事情我们亲自出面并不合适。吴老二此人黑白两道皆有门路,刚好能为我们所用。这一次的合作若是成功,未来的好处还将源源不绝。” 袭香闻言,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贴近了些许。 “小姐还打算继续和吴老二保持合作关系吗?听说那人性格极为火爆,而且他经营的赌坊下面,据说隐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些赌客见了他就像老鼠遇上了猫。” “火爆?” 魏知莺内心暗暗一笑,这世间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懂得“狠”字的含义了。 前世在江湖上的她,有着“铁娘子”的称号,心肠之硬,手段之辣,无人不晓。 随后,她将地契交给了清芊,并布置下一步计划:“商铺的事我就不直接参与了,也不宜借用萧家的名义,你去联络大舅,让他帮我挑选几位可靠且精明的掌柜,我要让这些店铺焕发新生。” 清芊接过地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小姐又有什么新点子了吗?还是和以前一样,开设脂粉铺、首饰铺、杂货铺以及当铺?” 魏知莺沉思片刻,“脂粉铺自然是要开的,不过不能再沿用旧的商业模式。首饰铺、杂货铺和当铺也得创新经营策略,具体方案我还在琢磨,一旦成型就会告知大家。” “奴婢对于经商一窍不通,这些重要的决定还是由小姐您和大少爷、夫人共同商议为好,奴婢只管跑腿传递消息。” 清芊轻笑,转身欲去,“那我这就去请大少爷过来。” 话音刚落,魏映蓉带着侍女清墨步入房中。 清墨在老夫人那里虽只是二等丫鬟,却因见多识广,对正房小姐魏知莺并没有太多畏惧之心。 她进门便语带讥讽:“有的人自己灵珑玉叶,连个茶杯都拿不稳,还要连累旁人受罪。说到底,若真被烫伤,还不是怪自己粗心大意?” “清墨!” 魏映蓉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摇头轻语,“妹妹并非有意,是我自己不小心,怎能责怪于她。” 魏知莺冷冷旁观,心下盘算着这对主仆又在上演何种戏码。 “小姐就是因为心太软,才会总被人欺负到家门口。” 清墨嗤笑道,“她让你受罚禁足,你却还巴巴地为她送药。一个药罐子,身上多一道疤或少一道疤有什么分别?将来还有哪家愿意娶你这病弱之躯回去?” 魏知莺的耐性终于达到了极限,眉头一挑,语气不容置疑,“袭香,给她些教训,让她知道言辞不当的后果。” 袭香挽起袖子,几个干脆利落的巴掌下去,清墨立刻面露愕然,整个人踉跄后退,捂着肿胀的面颊摔倒在地,嘴角隐隐渗出血丝,“你...你敢打我?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魏知莺面色淡漠,目光如寒,“即便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也仍旧是个丫鬟。丫鬟该有的本分不可忘,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不妨再说一遍?” 清墨的眼中满是不甘与嘲讽,“你这个废物!听不见更好,自讨苦吃!” 魏知莺轻拍双手,眸中寒意更甚,仿佛正在审视一具尸体,“魏安,你都听到了吧?” 突如其来的魏安令清墨心中生寒,他的目光锋利,似是从刑场上走来的行刑官。 她慌忙拉住魏映蓉的衣角,向后退却,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们...你们想怎样?” “当然是挖了你的眼睛,封了你的嘴,再堵上你的耳朵。” 袭香恶狠狠地说着,她的声音尖锐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如同一只表面温顺实则锋芒毕露的小兔子,随时准备用它那细小而锋利的爪牙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放心,魏安家里世代都是行刑官,他们的手底下自有分寸,不会轻易夺走你的小命。” 她的话语中带有一丝冷嘲热讽,仿佛在玩味着一种残酷而精致的幽默。 “姐姐,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魏映蓉紧张地揪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目光中既有惊恐也有难以置信。 “清墨怎么说也是老夫人派来的,我们怎能这样对她?” “映蓉姐姐此话差矣,既然老夫人将清墨给了你,那她就是你的人,她的行为自然也要由你负责。” 魏知莺的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但这笑容背后隐藏的却是不容置喙的权威和冷酷,“如果你无法约束自己的下人,那我只好代为管教了。至于贴身丫鬟,府里有的是机灵听话的,我可以为你向老夫人另外讨一个。” 随着魏安仅仅一个眼神的示意,清墨便被粗暴地拽出门外,院子很快就被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填满。 魏映蓉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纸张一般苍白,心中涌动着对魏知莺如此狠绝手段的震惊与不信。 作为侯府中的千金,她自幼体弱多病,在外祖母的安排下独自居住在偏僻的院子里。 身边的乳娘与丫鬟,都是母亲精心挑选的心腹,她们的存在常常让她生活在痛苦之中... 从母亲与乳娘之间的书信往来的描述中,魏知莺本是一个性格文静、内敛,寡言少语的女子,她最大的爱好不过是依窗静观云卷云舒,这样的人似乎怎么也不可能,也不敢对一个无辜的丫鬟做出如此残忍的行径。 正当魏映蓉因这一念头而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话之时,只见清墨被魏安粗鲁地推进了房间,她的双眼已蒙上了一层永远的黑暗,唇边缝合的痕迹还渗着斑斑血迹,颜色几乎与苍白的皮肤融为一体,而她的耳畔同样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色,所遭受的折磨让人不忍直视。 魏映蓉的双腿突然之间失去了力量,几乎就要瘫坐在地,幸亏有椅背的支撑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 第一卷 第15章 共生死 面对这一切,魏知莺的面容平静如水,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那被茶水轻微烫伤的印记,语气淡漠地道:“真是无能,让管家处理掉这个麻烦吧。” 她的冷漠,就如同冬日里的一阵寒风,让人心底生寒。 魏映蓉眼前天旋地转,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 自此之后,她便卧病在床,高烧不退,梦中时常浮现出魏知莺的身影,时而眼神如刀锋般锋利,时而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手中把玩着一根银线,那无尽的恐惧让她夜夜尖叫不止。 韩悦悦得知后,无心于手头的账目,特地请来了巫婆为魏映蓉招魂,这事迅速在邻里之间传开,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新鲜话题。 而魏知莺对此毫不在意,她正忙于巡视自己名下的各个店铺。 在南靖皇城这片繁华之地,商铺如星辰般密布,热闹非凡。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靠在一家名叫“红颜”的胭脂铺前,这正是魏栩早年赠予韩悦悦的店铺。 马车停下,翠绿色的帘幔被缓缓揭开,一名看上去约摸十三四岁、身手敏捷的小丫鬟轻巧跳下。 她身穿一袭浅蓝长裙,腰间佩戴着将军府标志性的玉佩,发式简单而不失素雅,脸庞清秀,一双眼睛清澈如山泉,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小姐,这里就是了?连招牌都不见了呢。” 小丫鬟好奇地问道。 “没错,这是东市上唯一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胭脂铺。” 魏知莺说着伸出手,袭香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 魏知莺身着同一系列的衣裙,发型简约大方,一头略显枯黄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 由于体弱畏寒,她披着一件绣有精致花卉图案的白色斗篷,更衬得她五官立体,气质脱俗。 她取出钥匙,轻轻推开铺门,一股久未有人气的霉湿味道迎面扑来,袭香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适。 “小姐,这店铺看起来像是被人彻底搜掠过一番。” 袭香环顾四周,柜台上下凌乱不堪,未售出的胭脂盒、破碎的衣物散落一地。 她捏着鼻子,在一堆杂物中翻找,最后捡起了一枚小小的物品。 “这是王掌柜最喜欢的小核桃,他一直当作宝贝一样珍惜,怎么会丢弃在这里?” 袭香轻轻地拂去核桃上的灰尘,“王掌柜与魏家虽是远亲,却是魏家商号中最和善的掌柜之一。他过去曾是一名乡村教师,为了重病的女儿才来到城里谋生。现在店铺没了,他女儿的病情恐怕更加雪上加霜了。” “那你知不知道王掌柜住在哪里?” “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梧桐巷,我曾经跟着夫人去过。” 袭香紧紧握着那颗小核桃,高高地举起来,眼神中满是坚定。 穿过喧闹的市井,她们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小院,院中充满了普通人家的烟火气息。 四周一片宁静,只有北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夹杂着少女时断时续的咳嗽,透露出一丝生活的不易与沉重。 正当魏知莺和袭香迟疑不决时,屋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子抽泣着责问的声音... “你为魏家辛劳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能去找侯爷,找老夫人,让他们看在你这些年付出的辛苦上,给我们萱丫头一条活路吗?” 男子话音刚落,紧接着是一阵女子抽泣拍打的响声,随后便是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魏知莺与袭香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决定由袭香上前,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那扇半掩的门。 门缝微微开启,一位年约三十,满脸沧桑,面容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的妇人出现在门口。 她的黑发中夹杂着不少白丝,身上穿着打了多个补丁的旧衣,眼睛红肿,脸上交织着迷茫与无助。 “我们是从文轩侯府来的,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小姐。” 袭香轻声说道,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同情。 “文轩侯府的?” 妇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穿过门缝,望向屋内深处。 王掌柜站在门槛边,双手不安地搓动着,每一下摩擦都似乎加重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最终,他鼓起勇气,步履匆匆却又显得有些拘谨地走出门外。 魏知莺的面容仿佛是她母亲萧念云清丽脱俗之美的再现,细看之下,又能捕捉到几分父亲魏栩刚毅果断的神韵。 对于那些熟悉这对伉俪的旁观者而言,只需一眼,便能在魏知莺身上清晰辨认出那份流淌于血脉中的尊贵——她是魏家正房所出的唯一千金。 王掌柜拉着自己的妻子,恭敬地弯腰行礼,而妇人嘴中低声咕哝,脸上满是不甘与不满。 王掌柜轻声细语地劝慰了几句,试图缓解妻子的情绪,但她只是倔强地瞪了魏知莺一眼,随即猛地转身,脚步沉重地迈向屋内。 不久,一阵夹杂着不满与怨怼的嘀咕声从屋内隐隐传来:“被侯府摒弃的人,如今却要我们笑脸相迎。” “她跑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难道是来看我们的笑话?我们承受的痛苦还不够多吗?” “你或许惧怕他们,但我绝不!即使到了绝境,我也要与萱儿共生死。” 话音未落,一阵微弱的哭泣声在空气中飘荡,袭香轻声细语,显得格外小心:“我们并未得罪王掌柜一家呀。” 王掌柜连忙解释,强调眼前这一切与魏知莺并无关联,皆是由他女儿魏凝病情恶化所引起,妻子心中的忧虑与无助日甚一日。 他自责无能,眼睁睁看着亲爱的女儿一步步滑向生命终点的深渊,却无力挽回。 王掌柜的女儿魏凝深受肺痨折磨,虽然这病症与魏知莺年幼时经历的肺炎在某些方面类似,但其根源与传播途径则大相径庭。 魏知莺的肺炎源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而魏凝的病则是不慎接触了肺痨患者的结果。 无论是肺炎还是肺痨,在那遥远的年代均被视为几乎无解的绝症。 ------------ 第一卷 第16章 偏方 尽管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偏方秘籍,其中不乏确有奇效之方,但未经验证的尝试往往如同赌博,不仅可能无效,反而可能加速病情恶化,甚至直接威胁到生命安全。 面对这等困境,王掌柜的妻子恳求他向侯府求援,寻求那个被坊间传说的“人血馒头”——一种据说能够治疗肺痨的极端偏方。 然而,王掌柜心中充满了抗拒,这份抗拒正是之前争执的源头。 魏知莺闻言,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我虽不是医术高超的大夫,但多年病痛让我多少懂得一些医理,我想去看看萱儿姐的病情。”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即使无法彻底治愈,至少可以让郑太医了解状况,他的专业判断或许能为萱儿姐带来一丝转机。” 王掌柜的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激动之下,他猛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几声沉闷的响头在空中回荡,那是他对希望的渴望与祈求。 魏凝的病况已是岌岌可危,身体消瘦得宛如枯枝,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与死亡搏斗,但令人动容的是,她的眼神中仍透露出强烈的生存欲望,如同黑暗中摇曳不灭的一线光芒。 “袭香,快去抓药!” 魏知莺细致地观察了魏凝的舌苔,发现了舌根处未曾排出的脓血痕迹,心中迅速开出了药方,“丹皮、山栀、藕节、白茅根、天花粉、知母、沙参、麦冬,务必争分夺秒!” 王掌柜的妻子闻言,猛然一推,怒气冲冲地质问魏知莺:“你给我萱儿开的这些是什么鬼药?你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竟还敢为萱儿开方?莫不是有什么不良居心,想要拖她一起下水?” 袭香挺身而出,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妇人的下一步行动,眼神坚定,不容置疑:“我家小姐一片好心,欲救你家孩子于水火,你不仅不心存感激,竟还出言不逊!你可知道,上一个对小姐无礼之人,其坟头早已杂草丛生,青苔遍地。” “袭香啊!” 魏知莺轻声呼唤,声音中满含温柔与关切,随即缓缓起身,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似乎害怕惊扰了什么,轻轻地扶起王掌柜那因担忧过度而显得有些虚弱的妻子。 在魏知莺的扶持下,王掌柜的妻子身形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的光芒。 “她跟别人不一样,”魏知莺语气坚定,眼神中闪烁着对人性深刻的洞察,“那份心意,纯粹而又质朴,是一位母亲对孩子最深沉、最无私的爱,就如同我娘亲对我一样,毫无保留,满是温暖与牺牲。” 说到这里,魏知莺的眉宇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仿佛被回忆中的温情所包围。 “放心吧,我给萱儿姐开的药方,每一味药材,每一分剂量,都是精心斟酌,对症下药,专门针对肺病设计。有王掌柜陪伴在旁,不仅能给予萱儿精神上的支持,更能确保药物的正确使用,对此,我完全没有意见。” 魏知莺的话语里充满了信心,这份笃定似乎也渐渐渗透进了王掌柜妻子的心田。 “你没有骗我,你真的能治好我的萱儿吗?” 王掌柜的妻子声音颤抖,眼眶泛红,紧握魏知莺手臂的力度之大,仿佛那是她在这茫茫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魏知莺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信任,她尝试着温和地抽出自己的手,但看到对方眼中的希冀,她最终选择了留下,用手轻拍对方的手背,一遍遍地重复着她的承诺,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 王掌柜的妻子身体因长期的忧虑和劳累而显得虚软无力,此刻全然顾不上自己的虚弱,一时间竟无力支撑,跌坐在地上,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 这一幕,无声却强烈地诉说着一个母亲的无助与坚持。 魏知莺后来得知,曾经的魏栩曾许诺每月供给王掌柜一两银子,作为治疗魏凝疾病的费用,这份承诺从魏凝初病缠身直至康复或不幸离世,本该是一份厚重的保障。 然而命运弄人,魏宴舟降生之际,魏栩竟将胭脂铺赠予了韩悦悦,这一转折不仅切断了原本的资金来源,更让王掌柜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王掌柜非但再也无缘得到那些约定的银钱,就连他应得的工钱也常常被韩德明巧取豪夺,直至店铺难以为继,关门大吉,那未曾兑现的债,竟还被怪罪到了王掌柜头上,真是讽刺至极。 小核桃,那个无辜的孩子,在王掌柜因店内纠纷而遭受无端惩罚时走失,而施暴者,竟是韩悦悦那位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的亲弟弟,韩德明。 这对兄妹,若说他人食人血馒头,他们所吞下的,无疑是最为罪孽深重的一口。 魏凝服下那剂药方后,长久以来困扰她的剧烈咳嗽终于逐渐平息,得以短暂地安眠,面容上也显露出久违的安宁。 与袭香同归的,还有药铺的老板与一位经验丰富的坐堂医师,两人对魏知莺所开具的药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老板身为商界老手,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了药方的与众不同之处,这不仅仅是一个通用的配方,而是针对魏凝具体病情量身打造的佳方。 肺结核,这种古老而又凶险的疾病,其发展过程复杂,分为初期的潜伏、成脓期的病变加剧、溃烂期的痛苦不堪以及最后的恢复期。 这位老板虽不曾亲眼见证过患者自恢复期走出阴霾的奇迹,但对于疾病进入溃烂阶段的种种症状却已司空见惯:患者的痰液中混杂着脓血,颜色浑浊如稀粥,气味刺鼻难闻,更有甚者会伴随着咯血、胸闷疼痛、气短及高热等令人绝望的症状。 解毒排脓,这是治疗中必不可少的环节,但选择错误的药物或剂量掌握不当,都将如走钢丝般危险,轻则延误病情,重则危及生命。 魏知莺的药方中,牡丹皮与山栀子的组合旨在止血,天花粉的加入则是为了缓解病人口渴难耐的症状,而黄芪的作用在于补气,助力体内毒素的排出,这些药材的搭配与用量,无不体现出她深厚的医理知识与精准的判断。 ------------ 第一卷 第17章 绝佳时机 面对药铺老板的赞赏与好奇,魏知莺并无将此药方作为交易之物的意愿,她大方地将其赠予,展现了一种超脱于年龄的豁达。 “请您持续为魏凝提供必要的药物,”魏知莺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相信,这不仅是对魏凝的帮助,也将是您药铺声望提升的绝佳时机。” 随着魏凝病情的好转,笼罩在王掌柜心头的阴霾似乎也稍稍散去了些许。 魏知莺趁此提出邀请,希望他能重新回到店铺,担起管理的重任。 王掌柜却显得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应允。 “小姐,我毕竟是魏家之人,您瞒着侯爷买下店铺,就不怕我向外界透露吗?” 王掌柜的话语中充满了迟疑,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不怕,王掌柜心中有数,知晓何为轻重。” 魏知莺微笑,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她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睿智,“王掌柜您是魏家的老仆,我的处境您是最清楚的。在祖母与父亲的眼里,我或许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失去所有依靠的存在。尽管我娘亲贵为侯府主母,但她承受的压力与苦楚也是旁人难以想象。我瞒着侯府,未告知母亲购买店铺的事,正是想要证明,即便如我这般年纪,魏知莺也有能力去改变,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王掌柜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理解却略显无奈的笑容。 “姑娘的话,我听懂了,但是关于推出新胭脂的计划,还需细细思量。” 他提醒道。 市场上的胭脂产品样式单调,京城中流行的多是那些年复一年的老面孔。 要如何创新,如何投入恰当,才能吸引顾客,这些都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王掌柜心中暗忖,纵使魏知莺聪慧过人,商业触觉敏锐,可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 “小孩子的世界哪能面面俱到呢?” 王掌柜心想,但作为魏家的掌柜,他有责任提醒魏知莺考虑到现实中的成本与收益问题。 提及人力与物力的消耗,魏知莺却是一笑置之,显得游刃有余。 “这些年,我私下积攒了一些银两,若是真的不够,大可向娘亲或大舅求助。” 她的话语中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从容与自信。 王掌柜闻言,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他知道,眼前的魏知莺并非寻常家的小女孩,她的背后站立着的,除了那位精明强干的侯夫人,还有那背景更为深厚的萧家大少爷。 这样的她,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迎接未来的挑战。 萧家的生意如繁星般遍布四海,其庞大版图不仅仅局限于京城中的一家小巧而古老的胭脂铺,即便是各地繁华商区开设分店,对身为萧家大少爷而言,也只是挥手之间的事,轻易而举。 魏知莺的心思并未停留在维持那继承自古老时光的胭脂铺现状之上,她心中孕育着更为宏大的梦想——打造一个集古典美妆与个性化形象策划于一体的古代时尚工坊。 这里不仅仅是售卖化妆品的店铺,更是一个可以让顾客亲身尝试各类妆容、享受定制化化妆服务的美妙天地。 一旦顾客在镜子前展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们便能晋升为尊贵的VIP会员,专享量身定制的形象设计方案,甚至还能获得由顶尖画师执笔的私人肖像画,记录下他们最为光彩夺目的瞬间。 对于那些身份尊贵、不便在公众场合露面的贵族客户,魏知莺独具匠心地推出了私密性极高的上门化妆服务,让尊贵的客人们在家中也能享受到贴心且专业的美容待遇,同时确保了他们的隐私与便利。 此外,她还巧妙地指示心腹清芊,在胭脂铺近旁购置了一所隐蔽的精致宅院,专为名门望族中的年轻淑女们提供形体塑造、优雅谈吐及礼仪培训,甚至还有短期速成的琴棋书画课程,帮助她们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自己的才艺,以更好地适应社交场上的需要。 魏知莺的愿景远远超过了对财富的单纯追求,她更渴望通过这些社交场上的女性桥梁,接触并融入她们背后复杂多变的权势网络,以此为杠杆,促进萧家与各方势力之间的合作与双赢。 在返程的马车中,袭香不禁对留下那位与侯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王掌柜表示好奇,毕竟血浓于水,王掌柜是否能在必要时刻完全站在萧家这边? 魏知莺却显得颇为从容,她深刻理解在复杂的人际网络中,往往利益才是最稳固的纽带。 王掌柜不仅拥有出色的商业头脑与忠诚之心,更重要的是他深谙感恩之道,这已经足够了。 要重振这家历史悠久的胭脂铺,既需要一个精明能干的掌柜坐镇,又离不开口齿伶俐的推销员和手法娴熟的化妆师团队。 虽然魏知莺能够亲自传授各种技巧,但无奈她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更让她感到焦虑的是,自己年幼的身体成为了无法忽视的软肋。 正当她为此陷入沉思之际,袭香机灵地提议道:“小姐,我们去个热闹的地方怎么样?据说最近奴隶市场上新到了一批人。” “新来的人?” 魏知莺初闻此言稍感困惑,但在袭香的解释下,她明白了那些其实是即将被交易的奴隶,来源五花八门,有的是因为家道中落而自愿卖身为奴,有的则是不幸落入人口贩卖的魔爪,更有些是因为家族罪责连累,还有的是战场上的俘虏。 经营奴隶市场绝非易事,往往背后都有着强大的权力支撑,就像位于皇城脚下的那座市场,其背后的操控者竟然是声名在外的成王。 “成王?就是皇上那位总给人一种懵懂印象的弟弟吗?” 魏知莺依稀记得在原著故事中,确有成王这么一号人物,但由于先前自己更多关注的是角色之间的情感纠葛,对成王的了解仅限于表面——他是皇上的幼弟,行事作风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 第一卷 第18章 命运 袭香轻轻踮起脚尖,压低声音说:“宫廷内的王爷们,特别是那些围绕在皇上身边的兄弟,能够活到现在,哪一位不是心思细密、深藏不露的?那个看起来糊涂的王爷,或许只是他在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这可不是我随意揣测的,是偶尔听到大少爷与二少爷私下聊天时提起的。” 魏知莺闻言,轻轻捏了捏袭香圆润的脸蛋,笑吟吟地说:“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爱八卦呢。” 袭香则一脸无畏地回应:“我对萧家的忠心天地可鉴,这种话我只会告诉小姐和夫人。至于其他人,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尽管袭香年纪稍长,但依然保持着几分童真与纯朴;而魏知莺,一个拥有二十余岁成熟灵魂的八岁身躯,就像是时间的玩笑,一个穿梭在不同时空的不朽精灵。 奴隶市场并无准入门槛,任何人,不论年龄,只要完成登记便可进入。 袭香掏出佩戴的玉佩给守门的护卫查看,那上面雕刻着将军府的徽记,门卫见状,立刻恭敬地让开道路。 市场内部充斥着嘈杂且市井的气息,魏知莺并不觉得不适,反倒是袭香显得有些害羞,时不时会伸手捂住魏知莺的耳朵以隔绝那些粗鄙的言语。 人潮汹涌,却有序排列,每隔几步便有守卫维持秩序,两个衣着讲究的小女孩夹杂其间,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市场中央设有一个宽敞的高台,台上树立着几座冰冷的铁笼,笼边站立着不同服饰、性别和年龄的奴隶,大多数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 “小姐,请看,这些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优质奴隶。” 袭香踮起脚尖,四处张望:“那些青年男女皆是容貌出众,小姐是否考虑选几位回去充当侍从呢?” 然而,让这样有潜质的青年仅仅作为侍从,似乎是种浪费,不如带到胭脂铺,成为生动的“活招牌”。 她的目光穿梭于众多面孔之间,最终停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倒数第三个笼子里。 笼中困着一个少年,年纪与袭香相近,大约十三四岁。 他的发丝凌乱,脸上覆盖着一层灰尘与脏污,但依稀可见其棱角分明的五官,实属罕见的美少年。 少年双手被沉重的铁链束缚,身上斑驳的鞭痕尚未完全愈合,尽管如此,他眼中仍闪烁着不屈与顽强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命运的枷锁。 真正吸引魏知莺的,是那少年颈间悬挂的一件物件——一条朴素的皮质项圈,项圈上串着一块断裂的狼牙,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各位尊贵的来宾,请务必看准了再出手哦。” 这时,一位身姿袅袅、身着华丽的女子手执折扇,缓缓行至台前,她轻摇折扇,嘴角含笑:“精彩的拍卖会即将开始,您的银票准备好了吗?价高者得,可千万别错过了心仪的宝物。” 女子一侧身,姿态优雅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枝,柳腰轻摆,带动着周围空气都似乎流转着一丝说不尽的风情:“首先登场的,乃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千金,只因父亲一时不慎获罪,便如同璀璨明珠蒙尘,无奈沦落至仆役之列。这位佳人年仅二七,正值豆蔻年华,肌肤细腻犹如初雪,聪慧可人,一眼便知非池中之物。您且看这容颜,这身段,买回去做个小夫人,岂不是最为合适不过的选择?” 语罢,她的双眼仿佛蕴含了万种风情,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笼内的少女,身形娇小,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紧紧环抱着双膝,低垂的眼帘下,藏着的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迷茫。 她不敢直视底下那一双双贪婪如饿狼般的眼睛,只盼着能有一丝转机,将自己从这绝望之地解救出去。 魏知莺的目光在这场景中游离,最终转向身旁的袭香,低声探询:“这些人的命运,究竟是如何被决定的?又是以何种方式买卖?” 言辞之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与好奇。 袭香显然对此颇感兴趣,目光在那些待售之人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玩味:“自然是价高者得,这还用问?” 言罢,她的手随意一挥,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魏知莺眉头微蹙,追问之下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那这‘高’字又如何衡量?十两纹银?一百两?还是更甚,一千两?” 她的疑问,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时,一位身形肥胖的大叔插嘴进来,他肥厚的嘴唇扯出一抹贪婪的笑意:“起拍价不过区区十两,之后每次加价十两,以这几位的姿色与才智,想来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小姑娘,像你这样的年纪,不该来这种地方,你家人可知道你的行踪?” 言毕,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魏知莺面露诚挚,眸中闪烁着坚定:“假设,我是说假设,如果我想赎他们所有人的自由,又该准备多少银两?” 这一问,让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全都要?” 胖大叔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不屑与嘲讽:“那可得好几千两!我看小姑娘你怕是连五两都拿不出来吧?快些回家去吧,别让你的爹娘在家为你担忧了。” 面对这番质疑,魏知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事实上,她身上并未携带散碎银两,贴身携带的皆是数额不小的银票,最小面额也是百两。 而今天,似乎是冥冥中的安排,她恰恰带足了五千两。 袭香见状,扬了扬手中的银票,话语中满是坚决:“我就要!这里所有笼子里的人,我全部都要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掷地有声。 “小姑娘,这可不是孩童的游戏。” 台上的女子闻言,俯下身来,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审视着袭香,企图洞察其真假:“你真的要全部买下?” “我嘛,还在考虑之中。” 袭香的回答略显轻描淡写,却让台上女子的面色微变,隐匿于人群中的几个壮汉闻此,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采取行动。 ------------ 第一卷 第19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而,袭香手指轻轻一转,指向了站在一旁的魏知莺:“是我们家小姐确定要。” 台上女子扇子一甩,示意身边的壮汉暂时按兵不动,随即嘴角含笑,语带试探地问道:“你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可知道台上这些奴隶的价值几何?小姑娘,说话之前,最好先掂量清楚。” 袭香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轻描淡写地回应:“这有何难猜的,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家小姐的身份?” 她双手叉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朗声道:“我家小姐姓魏,乃文轩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家主母姓萧,同样是名门之后,千金之躯。这区区五千两,不过是我家小姐的九牛一毛,若还不够,你只需派人跟我回府取,不论是文轩侯府、将军府还是侍郎府,定不会让你有一分一毫的损失。” 言罢,袭香朝着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接过银票验证真伪,一番仔细查看后,确认无疑。 台上女子轻摇手中的扇子,半开玩笑地说道:“这银子可别是你私自从家中偷拿的吧?我们这里,买卖公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退换。” 袭香挑了挑眉,言语间满是不屑:“五千两而已,何须偷窃?你们难道没听清我们小姐的来历吗?” 女子赔笑道:“听是听清楚了,但规矩不能坏,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 她用扇子掩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好奇:“听说魏小姐从小在外院生活,不知何时回的侯府?如果这些奴隶被小姐买下,打算安置在何处?不如留个地址,也方便我们日后跟进服务。” 袭香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回应:“姐姐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查身份的事情简单得很。我们来这里,并非无的放矢。买卖讲求自愿,银货两讫,既然银子是真的,买家是谁,奴隶的去处,又何必过多追究?” 魏知莺指向笼子,眼神坚定:“我要的就是笼中那些人。” 笼中一共七人,三男四女,除了之前介绍过的女子和那位佩戴狼牙项链的少年,还有长相极为相似的一对孪生兄妹,一对同样相貌出众的姐妹,以及一名据说是敌国的俘虏,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曾经在市井中以卖豆腐为生,家人已四散逃亡,生活凄苦。 女子心中快速盘算,五千两买这些人,的确算是慷慨之举。 她轻弹了弹手指,立刻有人取来了正式的卖身契:“魏小姐,对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魏知莺微微点头致意,对袭香吩咐道:“结账。” 交易很快完成,七个笼子被依次抬往后院。 女子亲自引路,边走边闲谈:“越漂亮的越难以伺候,尤其是那两位。” 她指了指那位狼牙少年和卖豆腐的俘虏:“若是小姐日后觉得难以管理,随时可以送回来,我们在价格上会给予一定优惠。” “钥匙呢?” 魏知莺伸出手,表情轻松自若,“不给也不要紧,我们自会找人打开笼子和他们的锁链。” 这位年仅八岁的小女孩,举止间竟透着不符年龄的沉稳与冷静,周围之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她面容清丽脱俗,已初现绝世美女的雏形,尽管脸色略显苍白,脸颊略显瘦削,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确是文轩侯府千金无疑。 随着女子挥手,笼门缓缓开启,沉重的铁链也随之松懈。 那对孪生兄弟率先自行走出笼子,姐妹俩互相扶持着站立起来。 那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女,在旁边那位卖豆腐老翁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迈出笼门,显然脚上带有旧伤。 最后,那位桀骜不驯的少年被硬生生拉出笼外,差点因反抗而遭到教训。 这一幕,仿佛是暗夜中的一线曙光,给这些笼中人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年幼的魏知莺,眼中则闪烁着坚毅与温柔,仿佛在无声地承诺,未来将会有所不同。 魏知莺缓缓展开手中的契约卷轴,一叠厚厚的纸张在烛光下泛着微黄的光泽,每一张都记录着面前众人曾经的枷锁。 “我的真实身份,想必各位已经有所耳闻,而这些,” 她轻轻点了点那一叠沉甸甸的卖身契,“就是你们曾经无法摆脱的束缚。从这一刻起,你们自由了,大门向你们敞开,无论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帮助我,魏知莺,都尊重你们的意愿。我无意强求任何一个人的忠诚。” “您就是那位威震边疆的大将军的外孙女吧?” 双生子中的兄长,萧光曦眼神中带着几分坚毅,主动打破了沉默,自我介绍道,“我是萧光曦,这是我弟弟,萧亦辰。我们的名字,都是老将军亲自为我们起的,寄托了他的厚望。我们的父亲,曾是老将军身边最信赖的卫士,可惜在一次战斗中英勇牺牲,甚至没能留下一块可以让家人祭拜的遗骨。后来,我们的村庄遭遇了外敌的侵袭,母亲和村里的乡亲们遭受了残忍的命运,我和萧亦辰也被掳掠到这里。” 话音落下,萧光曦拉紧弟弟的手,二人一同跪倒在魏知莺面前,额头触地,显示出无尽的敬意与决心:“老将军是我们民族的英雄,您出身于名将世家,我们坚信,小姐您必定拥有非凡的才能。我俩愿意誓死追随小姐,无论是在战场还是生活中,都愿做您的盾与剑。” 那对姓宋的姐妹花,家中贫苦,被贪图金钱的父母卖给了人贩子,她们的命运与这对双胞胎兄弟何其相似,同样的困境,让她们做出了相同的选择——留下。 洛惜,那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女子,冷姓单名一个茹字,她的父亲原是西岭县的县丞,却因为一桩与韩悦悦亡夫牵扯不清的案件,无辜地丧失了性命。 作为罪臣的女儿,即便她容颜美丽,那份卖身契也像一座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前路布满荆棘。 她以其敏锐的头脑,决定留在魏知莺身边,成为一名侍婢,既希望借助侯府的力量保护自己,又暗自期盼能够有一天揭开父亲冤案的真相。 ------------ 第一卷 第20章 扑朔迷离 在场唯一保持沉默的是那个眼神锋利如同荒野之狼的少年。 魏知莺没有强加于他,只是轻轻将他的卖身契递到他手中,同时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韩悦悦,现正住在文轩侯府。” 少年的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之光。 “我跟你去,但我的计划,你不得干涉。” 魏知莺淡然一笑:“放心,若我真的想要阻止你,就不会告诉你她的下落。” 几句简单的对话,竟让这群性格各异、曾心高气傲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聚集在了她的周围。 这场景不仅让周围的看客动容,连那位手持折扇、风姿卓越、心思细腻的女奴主也对魏知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谁又能说,文轩侯府的魏知莺是个平凡无能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南靖皇城中智者恐怕真的要屈指可数了。 萧光曦与萧亦辰虽然只学得皮毛武艺,但回到萧家,在舅舅的指导下,将来或能成长为一流的护卫。 宋家姐妹吃苦耐劳,洛惜又懂文墨,将她们送到清芊的身边学习,无疑会为脂粉铺增添新的力量。 那名眼神如狼的少年,原本因为韩悦悦而来,洛惜的意外加入对他来说是一份意外的收获。 少年的背景在原著中未曾提及,但在这个故事背后,每一个看似边缘的角色,其实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波折命运。 少年身上的野性,似乎只有魏知莺能驾驭得住,为了防止未知的变故,她决定像照顾弟弟魏安那样,将他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 那位提供情报的豆腐小贩,已被魏知莺妥善安排至二舅家中,至于他真正的身份还需进一步查证。 若他是敌人的奸细,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若非如此,魏知莺打算利用萧家的影响帮助他寻找失散的亲人,重新点燃生活的希望。 当夜幕降临,魏知莺一行人才终于回到了侯府。 管家背着手,在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 “哎呀,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正急着要见您呢。” “祖母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来?” 魏知莺扶着袭香走下车,察觉到管家对黎夜的好奇打量,便主动介绍道:“他叫黎夜,是袭香和我在市集里救下的,模样是不是很出众?” 管家表面上应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不如您先随我去看老太太,关于这位新来的朋友,我们可以随后再议。映蓉小姐醒了,说是被您吓到了,还提到老太太给她安排的侍女,名字却一时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位侍女被您严厉惩罚了。现在老太太正怒火中烧,不仅韩夫人受到了责备,就连侯爷和夫人都没能幸免。” 魏知莺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如意院看看吧。” 她正欲举步前行,却又忽地停下,转头吩咐道:“黎夜就不用跟着进去了。” 夜色中的侯府,灯火逐渐点亮,如同星空坠落人间。 还没走进大门,魏知莺就隐约听到了祖母严厉的训诫声。 清墨的母亲早年间作为陪嫁,从胡家来到魏府,成为了魏老太太最信任的人,两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姐妹般的情感,既有着亲密无间的情谊,也不失家族中的尊卑之序。 清墨的婚姻,完全是由魏老太太一手安排,然而选错了对象,使得她的婚后生活充满了痛苦。 不仅要忍受婆婆的苛责,还要面对丈夫的暴力。 清墨作为一个遗腹子,在母亲去世之后,由魏老太太亲自抚养长大,她的生活,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家族荣耀背后的阴影与无奈。 这份特别的情愫,在魏老太太的心中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对清墨的包容与宠爱,超乎寻常。 她不仅准许清墨在府邸内自由穿行,还赋予了她几乎等同于家中千金小姐的地位。 这种待遇,即便是府中资历深厚的老管家,见到清墨也要礼让三分,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尊敬与忌惮。 魏老太太安排清墨贴身伺候魏映蓉,此番举动深含两层用意。 首要目的,是希望清墨能够成为魏映蓉身边坚实的盾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护这位被老夫人视为魏家未来希望的明珠。 此外,此举亦是在不动声色中向全府上下宣示,魏映蓉已被老夫人确认为继承魏家大业的不二人选。 而更为深远的考虑,则是为清墨的将来铺设一条光明大道。 等到魏映蓉出阁之日,清墨将以尊贵的陪嫁身份伴随左右。 按照南靖地区的古老习俗,她极有可能成为新姑爷身边的侧室,享受无上的荣华。 然而,这一切精心布置的蓝图,皆因魏知莺的突然插手而变得扑朔迷离,魏老太太内心的不满如同即将涌动的暗流,蠢蠢欲动。 “你这逆女,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魏老太太的声音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母亲!” 萧念云连忙站出来制止,她的眼神坚定,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清墨的事情,真相尚未查明,怎可急于让莺儿屈膝认错?万一我们误解了莺儿,母亲又该用何种言辞来自圆其说呢?” “映蓉在此,我怎么会冤枉无辜?” 魏老太太撑着拐杖,言语之间夹杂着愤怒与失望,“小小年纪,心中竟能藏匿如此深沉的心机与狠毒的手腕。” “祖母若仅凭表面现象判断莺儿,那实乃一场天大的误会。” 魏知莺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她缓缓递上一叠沉甸甸的物证,“惩治清墨,纯粹是为了捍卫我们侯府的名誉,不容任何污点玷污。” 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茶碗在地面上炸裂开来,茶水如同散落的珠帘,四处飞溅,魏知莺的裙摆也不幸被溅湿,留下斑驳的水渍。 “莺儿!” 萧念云一个箭步上前,紧张地检查着魏知莺,确认她毫发无损后,才舒了一口气,转而对魏老太太道:“母亲年岁已高,竟然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无法信任,反而偏信外人之言,岂不令人痛心?” 魏映蓉闻言,眼眶泛起了红晕,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满面委屈地望向魏老太太。 ------------ 第一卷 第21章 证据 魏老太太见状,心中虽疼爱万分,但仍愤愤不平:“映蓉怎能算是外人?她身上流淌着魏家的血脉,自是我们的亲人。清墨之事,作为母亲的你,怎可置身事外,毫无担当?” “担当?” 萧念云的拳头紧握,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神如刀锋般犀利,直视魏映蓉,“真正的责任归属,母亲心中难道没有数吗?这些铁证,母亲真的不愿正视吗?” 魏老太太面色一沉,转过头去:“证据?不过是那个孽障为逃脱惩罚而编造的谎言罢了。” 萧念云轻轻一笑,捡起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据,将目光转向魏栩:“侯爷,您的想法是否也是如此?” 不等魏栩有所回应,萧念云已将证据交给了身旁的袭香,吩咐她逐一诵读。 第一条证据,乃是一份指控清墨仗势欺人且受侯府庇护的诉状,已被官府接纳。 出于对萧家声誉的考量,官府暗中送了一份副本至侯府,意在提示内部自行处理。 受侵害的是一位长期为侯府提供果蔬的农户,只因其女不慎触碰到清墨的衣物,便遭逢厄运,致使双眼失明。 农户的妻子求公理不得,反被清墨指示下人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生活陷入绝望深渊。 “奶奶,您还记得那次前往寒山寺祈福的日子吗?” 魏知莺语气平静,却暗含深意,“府门外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实际上是那位农户妻子留下的。当时您下车,清墨就站立于血泊旁,若非您未曾追问,她怎可能至今仍逍遥法外?” 魏老太太的脸庞变得煞白,记忆中的那天,清墨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为驱逐了一条恶犬。 “那农夫怀抱盲女,背负亡妻遗体,四处哭诉无门,邻里街坊无不知晓,只是奶奶您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第二项证据,源自一名曾在府中为奴后被贩卖的丫鬟口述的证词。 她与清墨一同在老夫人院中担任二等丫鬟。 只因目睹清墨窃取老夫人的珍稀耳环,便被栽赃嫁祸,被迫吞下哑药,最终被驱逐出府,卖给他人。 “她名为云馨,是您亲自赐予的名字。那对耳环名为‘祥云坠’,乃祖父生前宫中所赐,意义非凡。如此珍贵之物,清墨必然不会轻易变卖,而是藏匿于她的房间之中。” 魏老太太使了一个眼神,身旁的老嬷嬷立即快步走向清墨的居所。 片刻之后,老嬷嬷返回,手中紧握的小包裹里,除了老夫人的‘祥云坠’外,还有从老夫人、萧念云以及府中其他人家中偷盗的财物,甚至连韩悦悦的一只精致银手镯也在其中。 这些发现,揭示了清墨不仅是一个家庭的蛀虫,更是惯犯一枚。 魏老太太颜面无存,神色黯淡,声音低沉地询问:“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魏知莺显得有些疲惫,随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是受害者不堪忍受,直接向县衙报案。县衙虽接收了诉状,却碍于身份不敢直接拘捕,只将状纸转交给门房。门房并未上报父亲、母亲或您。我恰巧路过门房,无意间听闻下人们的讨论,便派人秘密调查了一番。” “是袭香查出来的吗?” 魏知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虑,目光在室内流转,最终落向窗外那抹逐渐沉寂的夜色。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能挖出这么多事儿?”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轻蔑。 魏知莺朝门外瞥了一眼,那动作里仿佛藏着千丝万缕的思绪,转而又将视线收回,对在场的人缓缓说道:“我先告知了娘亲,再吩咐管家去暗中查探了一番。” 管家闻言,急忙抹了抹额头因紧张而冒出的细汗,脚步略显匆忙地走进屋内,神色中透着几分不安。 “没提前向老太太禀报,实在是小人的疏忽。这事情牵扯到了人命,还和咱们侯府脱不了干系,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私下便绕去了县衙打听消息。幸好我多嘴问了一句,不然此刻县令大人恐怕已经领着差役上门了。这事儿现在闹得沸沸扬扬,连御史台的大人物都已耳闻,若再置之不理,恐怕咱们侯爷的名头上会被人参上一本。” “一个小小的县令,竟也敢来找咱们侯府的茬。” 魏老太太猛地一拍桌面,那声音在这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怒意如同烈火般燃烧。 “简直是反了天了!” 管家见状,抿了抿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偷偷给魏老太太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解释:“那位县令虽然表面上不起眼,可他却是荣阳郡主的夫君,成王殿下的亲女婿啊。” 魏老太太闻言,脸上掠过一抹惊诧,旋即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都怪那门房办事不力,差点给我们侯府引来滔天大祸。清墨呢?把她交给官府处置,无论生死,此事就算了结了。” 自从嬷嬷拎着那些赃物踏入这间屋子里,魏老太太对清墨的命运似乎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魏知莺化险为夷的消息如同锋利的针一般,刺痛了魏映蓉的心。 原计划借清墨之事让魏知莺尝尝苦头,却未料到…… 魏知莺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好。 她的手指无意识中加大了在韩悦悦手上的力道,后者因疼痛眉头微蹙,瞪了她一眼。 魏映蓉心头一慌,赶忙松开了手。 韩悦悦心中暗自盘算着。 在她梦中的情节里,清墨非但没有遭到应有的惩罚,反而成了映蓉的得力助手,这与现实的反差让她不禁有些迷茫。 “清墨的确可恶,按律法应当严惩,自然要交给官府处置。但是莺儿她……手段确实狠辣了些。” 她的话虽轻,却在屋内激起了一圈涟漪。 魏知莺半睁着眼睛,似笑非笑:“又不是我亲自动的手,这‘狠辣’二字怎的就扣到我头上来了?” 事实上,真正动手的是魏安,曾经的小福子,是由外院管家引进府中的。 说来说去,外院的管家也是魏老太太亲自安排的,若是追根溯源,问题的本质还在魏老太太那里。 ------------ 第一卷 第22章 另请高明 魏安是因为外院出了事才临时调入府中,算算日子,也不过寥寥几日。 魏知莺话音刚落,提及外院,两个心中有鬼的人立刻噤声。 在外院若不慎得罪了萧念云的千金,一旦被萧念云得知,家中恐怕再也难得安宁。 魏老太太不满地瞪了韩悦悦一眼,后者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转瞬间,三天已逝,宫中一年一度的菊花宴即将举行。 魏老太太再次提出让魏映蓉陪伴萧念云一同入宫的打算。 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她不再提及过继的话题,而是计划让魏映蓉以魏知莺表姐的身份共赴宴会。 “莺儿还有个表姐?” 萧念云疑惑地摇摇头,“据我所知,莺儿只有一位表姐,姓萧,是我兄长的女儿,常常进宫,皇后娘娘与其他嫔妃皆熟悉。如果我们带着映蓉以表姐妹的身份同往,岂不是让皇后认为我们侯府在刻意隐瞒,招来责罚?” 魏老太太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难道她就不能再多一个表姐?你娘家的算是表姐,婆家的怎么就不算了?” 萧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娘,不论这表姐从何而来,想要堂堂正正地参加皇后的宴席,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名分。娘,映蓉的父亲或是祖父是担任何职的官员?” “映蓉她……” 魏老太太望了望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她若有身份有地位,你又何需为此操心?你是侯府的当家主母,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们侯府留你又有何用!” “是云娘无能,菊花宴的事,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面对母亲的指责,萧念云满含委屈。 眼看萧念云要离去,韩悦悦急了,连忙轻唤了一声“姑妈”,凑近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魏老太太听了,眉头紧锁,几番审视之后,终是勉强点头同意:“那就带个丫鬟进宫总可以了吧?你再这样推三阻四,以后就别叫我娘了。” 萧念云应允了,但这份同意并非源自魏老太太话语的压力,更多的是她对魏知莺的那份隐约不安。 这个机智古怪的女儿,不知又在策划着什么样的新把戏。 见到萧念云点头同意,魏老太太与韩悦悦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她们对皇宫一无所知,对于那些繁文缛节更是一窍不通,天真地以为只要魏映蓉踏进宫门,便能在宫中大放光彩,殊不知丫鬟与小姐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魏映蓉的名声之所以能够响亮,全凭侯门千金的背景加持,皇后对她的另眼相看,也不过是看在魏萧两家联姻的面子上。 失去了这份坚实的后台,在那深宫之中,她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思及此,与魏老太太无休止的争斗,倒不如将计就计,让魏映蓉自己去宫中撞个头破血流,受些苦头也好,让她明白这世间的艰辛与不易。 目的顺利达成,韩悦悦身形轻盈地一转,如同柳絮随风轻舞,姿态曼妙,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细腻,如同春日里温暖的微风,拂过耳畔:“姐,其实我还有一件小事,想私下与你商议一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萧念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定了面前的韩悦悦,却未发一语。 气氛在这一刻似乎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韩悦悦对此却显得毫不在意,嘴角勾勒出一抹刻意为之的浅笑,她轻轻靠近,语气中透着几分亲昵与得意:“或许姐姐还未曾知晓,伯母鉴于身体状况,已暂且将管家的大任交托于我。此决定并非出于我的擅自越权,实则是心疼伯母的身体,不愿见她再为家中琐碎事务劳心费神。请相信,一旦姐姐身体康复,我定当毫发无损地将这份重责大任,重新交付到姐姐手中。” 萧念云闻言,轻轻抬起眼皮,目光淡漠而平静:“表妹辛苦,一切有你打理,我放心。”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反应,让韩悦悦心头不由一阵错愕,这与她预设中的情景大相径庭。 在她的梦境之中,每当提及权柄交接,萧念云总是怒火中烧,激烈抗议,最终因魏栩的疏远而痛苦不堪。 然而,眼前的萧念云竟如此冷静,这让她心底不禁生出一丝微妙的不适感。 整理好思绪后,韩悦悦转而向魏栩缓缓道来:“映蓉病中的那段时日,我一边悉心照料她,一边还需兼顾府中繁杂的账务。现库银所剩无几,纵使加上各庄园的微薄进项,也只能勉强支撑侯府半年的开支,这还是一切按部就班,无任何额外开销的理想状态。” 魏栩闻言,眉头微皱,随即接口道:“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悦悦有何高见?” 韩悦悦低下眼睑,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在细数每一丝不易:“无论家境丰饶或贫瘠,开源节流总是不变的真理。我看姐姐那边的日常开销着实不小,尤其是莺儿的药物,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似乎应适当调整,以减轻负担。”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似是凝结,除了魏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韩悦悦身上,那眼神中满是惊诧与不解,仿佛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这话说得就像是小姐用药是在浪费我们侯府的银两呢。” 袭香不悦地撇了撇嘴,直言不讳:“府上上下下哪个不知,小姐用的药要么是夫人从自己嫁妆里节省下来购置,要么便是大少爷慷慨相赠。大小姐你既然管账,难道还想要染指夫人的私房钱和干涉萧家之事不成?” “袭香,注意言辞!” 萧念云及时出声制止,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表妹为侯府劳心劳力,作为家主,我自当全力以赴支持。从此之后,我和莺儿的一切费用皆由我个人储蓄承担,表妹以为如何?” 韩悦悦心中窃喜,面上则绽放出满意且略带狡黠的笑容:“姐姐竟是打算动用自己的私蓄?” ------------ 第一卷 第23章 稳赚不赔 萧念云轻轻点头,确认了这一点,语气平淡如常:“不过是一些零星之财,表妹无需挂怀。至于侯府的财政大计,还需你多加思量,勿学我这般,多年来仅靠嫁妆直接填补家用。表妹聪明伶俐,定能找出长久维系之策。” 言毕,她向魏老太太与魏栩恭敬行礼:“若无他事,我和莺儿先行告退。” 不待魏知莺与萧念云迈步,魏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已指向韩悦悦鼻尖,言语间满是责备:“你是不是糊涂了?侯府日常哪一项不是靠着她的嫁妆支撑,你非但不想着从她那儿多省些出来,反倒是让她毫无负担。偌大的一个侯府,仅凭些许残余度日,你又如何维系?” 韩悦悦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一心只想限制萧念云的开支,却忽略了侯府的日常正是依靠其嫁妆来维持的这一事实。 魏老太太的脸色变得颇为难看,韩悦悦见状,急忙辩解:“我只是担忧萧念云白白占了咱们侯府的好处罢了。娘莫急,我这里正巧有几条生财之道,只要能够取得合适的店面,保证日进斗金。” 魏老太太何等精明,立刻追问:“何等妙计?” 韩悦悦抿了抿唇,双手暗自握紧,信口开河:“亡夫家从前是从事酒水贸易的,特供皇宫御用佳酿,还藏着独家秘方。临终前,他将那酒方传给了我。世间谁人不爱美酒,尤其是在这繁华的京城,若是能开个酒楼,必然财源广进,稳赚不赔。” 魏老太太听得眼睛一亮,催促韩悦悦亮出配方。 而魏栩的记忆也被唤起,想起了先前赠予韩悦悦的几间店铺,其中正好有一处适宜开设酒楼。 韩悦悦哪里敢提自己早已将那些店铺变卖的事实,含糊其词,找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她心中暗自盘算,一切都等待着宫中的菊花宴。 在那个梦中,女儿魏映蓉借由菊花宴声名大噪,不仅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宠爱,还被许配给了年龄相当的赵王,相比之下,萧念云的女儿则显得黯然失色。 为了侯府的将来,她们密谋除去萧家,独吞那份可观的财富。 只要熬过这三天,萧念云的地位、身份以及财富,都将尽数落入她的囊中。 到时候,谁还会在乎那几间店铺的去向?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魏栩的手掌,传递着无声的暗示。 魏栩心中一动,找了个检查店铺的借口,牵着韩悦悦离开了如意院。 可刚一出院门,魏栩便猛地将她逼至墙角,声音低沉而严肃:“我听闻,你那已故的公婆家并非酿酒世家,你这是否在欺骗母亲?” “你弄疼我了,我怎敢糊弄你和母亲呢。” 韩悦悦边说边以轻柔的动作亲吻了他的唇,那温柔中带着一丝歉意的眼神仿佛能融化最坚硬的心。 方子是千真万确的,每一笔生意也都凝聚着我们的心血,只是这酿酒的手艺,却是源自一段久远的故事,是我深爱的丈夫从他外祖父那里继承的珍贵遗产。” 魏栩的心情在她温婉的话语中逐渐舒缓,韩悦悦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更加热情地回应着,她双手轻柔地搂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身影在这一刻紧紧相依,仿佛世界只剩彼此。 就在这份温情即将溢满整个房间时,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不远处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侯爷,西岭那边有人来访。” 见到室内二人依旧沉浸在甜蜜之中,管家不得不提高音量,语气中带有一丝急切:“来者自称是表小姐夫家的人,还带着一口沉重的棺材找上门来,情况似乎有些棘手,侯爷或许应该亲自过去看看。” 侯府大门前,人群涌动,一片黑压压的丧服中,一口乌亮的棺木显得格外醒目,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妪怀抱着一块刻有名字的灵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滑落,她的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每一次抽泣都扯动着她破碎的心。 老妪颤巍巍地讲述起往事,声音里饱含沧桑。 她说,她们胡家本是西岭的木材商,因为诚信经营在当地小有名气。 十年前,她的独子胡德文前往京城谈生意时,意外邂逅了韩悦悦,二人一见倾心,不顾双方家庭的反对,私下定下了终身。 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胡家虽然心中有万般不愿,但也只能默认了这段婚姻。 然而,谁也没想到,韩悦悦入门后,胡家便再无宁日。 她先是软语相劝,让胡德文远离故土,紧接着又鼓动他花费重金去谋求官职。 这条买官的道路哪里是一条坦途,一番盲目的努力之后,不仅官位没有到手,反而几乎耗尽了胡家多年积累的家产。 就在买官无望之际,韩悦悦竟然私下与他人有了私情,为了掩盖丑闻,她更是狠心策划,联手他人,最终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胡德文。 让人扼腕的是,胡德文的尸骨还未寒,韩悦悦便带着刚刚出生的女儿,搬进了另一个男人为她准备的宅邸,并让女儿也随了那人的姓——魏。 这些话像一阵冷风吹过人群,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近日才从西岭归来的文轩侯魏栩,以及伴随在他身旁的那位韩夫人。 老妪口中的那个“他”,显然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身份显赫的侯爷,而那位背负着不忠、通奸、甚至谋害亲夫罪名的韩悦悦,便是侯爷身边的那位夫人。 此刻,远在怡景院,萧念云正注视着并肩而立的魏安与黎夜,她的心思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声牵引着。 魏安,这个别院的年轻客人,年仅十七,脸上总是挂着几分憨厚的笑容,每当他笑起来,眼角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羞涩与谦逊。 对于自己的出身,他从不避讳,他骄傲地将自己的家族史如数家珍般道出: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负责刑法的狱吏,铁面无私。 而他的外祖父与母亲,则是经验丰富的验尸官。 他在蹒跚学步之前,便被父亲带到刑场,亲眼目睹了人间的残酷。 ------------ 第一卷 第24章 卧薪尝胆 他的童年玩具,不是别的孩子的拨浪鼓或小木马,而是那一百八十种冰冷的刑具。 夜深人静之时,他常会在惊醒后看到母亲在尸体间穿行,对于死亡,他早已视为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他也极有可能跟随父亲的脚步,在昏暗的牢狱中度过一生。 他的双手的确沾染过鲜血,不止一次,但每次出手都遵循着正义的原则,从未伤及无辜。 他选择栖身于念云别院,只求有衣蔽体、有食裹腹;而追随魏知莺,则是因为他对强者的尊敬与向往。 魏知莺年仅八岁,身患顽疾,却能在弹指之间,将那些心怀鬼胎的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份超乎年龄的智慧与力量,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光,为他指引了方向。 “莺儿不过八岁,竟能成为你世界的光芒?” 萧念云对魏安的话持保留态度:“以你的能力,即使脱离魏家也能生存下去,为何甘愿臣服于一个孩子之下?” “夫人真是这么想的吗?” 魏安拱手施礼,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坚定,“我的祖父与父亲因政治斗争的漩涡而牺牲,我侥幸逃过一劫,此生已无法再踏入府衙。我这一身技艺,除了审讯和惩罚恶人,别无他用。在遇见小姐之前,我不过是一个听人使唤的仆从,是小姐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赠予我尊严,让我感受到阳光下生活的温暖与尊严。” 他跪倒在地,语气坚定:“魏安深知夫人的忧虑,但我恳请夫人放心,我的命早已属于小姐。” 一旁的黎夜轻蔑地笑了笑,对方魏安的姿态似乎毫不在意。 他已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从一名卑微的奴仆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小侍从,与魏安穿着相似的衣饰,却穿出了不一样的气质与风采。 与魏安相比,黎夜的面容更加俊朗柔和,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与清冷,宛如在阴冷的地牢中独自盛开的幽兰,尽管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息,但在萧念云的眼中,那背后的善良与温暖却是分外清晰。 自小被爱包围,即便遭遇不幸,他内心的纯真与善良依然未被侵蚀。 而当“胡德文”这三个字落入他心中那片纯真的湖泊时,却激起了滔天的复仇怒涛。 “魏安,别让他离开。” 魏知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漠不关心:“胡家人比预期提前了三天,真是打扰了我的美梦。” “莺儿,外面那些喧嚣的人群,真的是你的客人吗?” 萧念云眉宇间满是疑惑,似乎难以理解这一突如其来的访客们。 魏知莺则巧妙地展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无辜面容,语气中带有一丝调皮:“哦,那个呀,不过是几天前,我一时兴起,提起笔给胡家写了封信,还特别吩咐仆人快马加鞭地送出去。原想着,怎么也得等到宫中的菊花盛宴结束后,他们才会有动作,未曾料到,他们会提前到来。” 她嘟起樱桃小嘴,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 萧念云对韩悦悦与胡家之间的纠葛全然不知,这些话如同天书一般,让他一头雾水,只觉得事态超乎寻常的复杂。 外面的喧闹似乎没有即刻停止的迹象,魏知莺见状,轻声吩咐身旁的丫鬟袭香更换新鲜的茶叶与精致的点心,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魏安紧紧控制着黎夜,那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透露出黎夜内心深处的挣扎与不甘。 魏知莺轻轻揉了揉耳畔,随后站起身,对魏安使了一个微妙的眼色,示意他可以松手。 她自己则轻巧地踮起脚尖,右手猛地一挥,掌风呼啸,清脆地落在黎夜的脸侧,那声音在空中回响,清晰而震慑。 “现在,你是否冷静了一些?如若还不行,我不介意再赐你一掌,助你清醒。” 黎夜的眸中闪过反抗的光芒,但很快就被魏知莺冷冽的眼神压制了下去,那目光锐利如锋,令人心生寒意。 “我的父母,我的族人,全是因为他……” 黎夜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似是蘸满了血与泪的控诉,痛苦而又沉痛。 “那又怎样?” 魏知莺反问道,语调平静而淡漠,“胡德文已死近十年,那时你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三四岁的年纪,你能记得什么?即便记得,朝廷会听信一个孩童之言?纵然信了,你现在鲁莽行事,除了发泄一时的怒火,又能改变什么?是打算在胡家门前哭诉旧恨,还是妄想掘墓鞭尸?如此行为,倒不如回到那奴隶市场来得实际。” 黎夜的拳头紧握,指关节泛白,最终选择了沉默,那是一种无奈与不甘的沉默。 魏知莺轻轻拉过他,让他在座位上坐下,随后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赵王勾践,卧薪尝胆多年,方得以复国雪耻。而你呢?只知道一味地横冲直撞,结果只是让自己遍体鳞伤罢了。” 黎夜抿了抿唇,不经意间咬破了,鲜血缓缓渗出,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萧念云一脸茫然,显然对勾践的故事一无所知:“勾践是谁?这卧薪尝胆又是怎样的故事?” 魏知莺轻笑一声,耐心解释,仿佛是在给黎夜上一堂生动的历史课:“胡家的事情,是我策划的。你,是我从奴隶市场上赎回的;至于韩悦悦的秘密,也是我透露给你。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黎夜心中五味杂陈,复仇的火焰仍在燃烧,但他开始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有着更深远的布局。 魏知莺轻点了他的额头,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你的智慧,莫非都用在了装扮外表上?也难怪你会沦落至此。” 一旁的魏安忍不住偷笑,被魏知莺一个眼神制止,急忙收敛笑容,正色道:“小姐的意思是,请公子暂时按捺情绪,无论是报仇还是算账,有小姐在,自会安排妥当,万事如意。” 萧念云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显得手足无措,最终指向门外,一脸困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一卷 第25章 与人通奸 魏知莺轻轻挽住萧念云的手臂,语气缓慢而沉重,仿佛在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十年前,咱们侯府遭遇危机,为了自救曾试图与萧家联姻。韩悦悦却为了个人利益,选择嫁给了富商胡德文,并一同迁往西岭。这段婚姻并不受胡家长辈待见,直到韩悦悦搭上了某个有权有势的人物。” “有权势的人物?” 萧念云心念一动,想到了魏栩,神色不由一黯。 魏知莺见状,连忙解释:“并非父亲大人,那时候他正忙于筹备与母亲的大婚,哪里有暇顾及韩悦悦之事?”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母亲可还记得与父亲初次相遇的情形?那次所谓的山贼袭击,其实都是父亲精心安排的一场戏。” “莺儿?!” 萧念云惊讶不已,不敢相信这背后的曲折与深意。 “这些事情,大多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零碎信息,未经证实,不足为信。” 萧念云细细品味这段过往,感到事事充满了疑点与诡异。 一个流落民间的贵族后裔,为何会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并且恰好赶上了盗匪的劫掠? “父亲那次前往西岭,背后同样隐藏着玄机。” 魏知莺悠闲地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叙述着,“母亲可还记得,父亲去西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萧念云思索片刻,回忆道:“当时西岭发生了洪水灾害,皇上命他前去救灾,负责押送救援物资,是由一位工部的高官推荐的。” “母亲可记得那位推荐人是谁?” “那人是工部的副职,事情一办完便告老还乡了。” “此人与齐顺王关系密切,韩悦悦后来遇到的贵人正是齐顺王。胡家与齐顺王府之间颇有渊源,时常有往来,彼此帮助。” 话音刚落,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汇报说门外已经乱成一团,催促萧念云赶紧出去看看。 胡家的老夫人虽然不认识魏栩,但她对韩悦悦却印象深刻。 一看见韩悦悦的身影,老夫人双眼瞬间泛红,没等韩悦悦开口,便怀抱灵牌冲上前。 韩悦悦吓得脸色煞白,本能地躲向魏栩,魏栩迅速上前,稳稳当当地在众人面前扶住了她。 胡家老夫人扑了个空,连同手中的灵牌一起跌倒在冰冷的石阶上,脸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萧念云拉着魏知莺走出门,只见胡魏两家的仆人们已经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就连都尉府的差役也被这阵仗惊动了。 胡德文的棺柩被推翻在地,棺盖半掩,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胡老太太搂着灵牌嚎啕大哭,声嘶力竭:“老天爷啊,给个公道吧!这个与人通奸,联手害死我丈夫的韩悦悦,定要将她绳之以法!” 她的哭喊声在空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愤慨。 魏栩身形微僵,眉宇间闪过一抹错愕,连忙推开身旁的韩悦悦,声线不由自主地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何方来的泼辣妇人,在此喧哗扰民?!” 话语间,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试图从人群中寻找到能解释这一突发状况的线索。 胡老太的手指微微颤抖,擦拭着脸颊上的斑驳血痕,强撑起瘦弱的身躯,手中的灵牌因激动而微微摇晃。 她那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容上写满了坚定与悲愤,毅然举起那块承载着无尽哀伤的灵牌,字字铿锵地道:“我儿胡德文与韩悦悦,乃是堂堂正正经由官府登记,拜堂成亲的夫妇。我儿无辜惨遭横祸,而那原该为他守节的妻,却整日与你,魏栩大人,形影不离,连诞下的孩儿皆随你魏姓。试问,你如何能说与我儿的不幸,以及我儿媳的行为全无关联?”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百姓顿时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阵阵秋风掠过麦田,泛起层层波澜。 魏栩的面色在瞬间变得阴晴不定,他转而紧盯着韩悦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与质疑,语气紧迫地询问缘由。 韩悦悦的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闪烁不定,躲避着胡老太那质问的目光,仅是支吾着说道:“我不识此人,许是来生事的吧。” 语毕,她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困境。 正当魏栩欲向旁边侍立的都尉府差役求助之际,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捕捉到了远处的萧念云,他旋即改变方向,快步向她走去。 “云娘怎会在此?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啊。” 魏栩的话语中饱含关切,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将萧念云拥入怀中,姿态亲昵,似乎要向众人展示一幅恩爱夫妻的画卷。 他提高嗓音,声如钟鸣:“无论各位是何方神圣,听好了,这位才是我的正室,安国大将军萧德江的掌上明珠。” 胡老太怀抱灵牌,蹒跚向前,几近逼至魏栩身前,声音里夹杂着哀求与不甘:“原来是萧老将军的千金!我非有意在侯府门前生事,只是我儿死得不明不白,而我的儿媳却与魏侯爷关系暧昧。望夫人能主持公道,为我那苦命的儿子讨回一个说法。” “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念云一边轻声询问,一边示意丫鬟上前,搀扶着年迈的胡老太太,展现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 魏栩则是一脸无辜,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转而催促萧念云利用萧家的权势尽快解决此事,以免风波扩大,影响他在皇帝面前的形象。 毕竟,京畿之地,一举一动皆难逃龙目,他才从西岭归来,还未及踏入宫门汇报,怎能让这等小事阻碍了自己的前程? 萧念云闻言,将声音压低,话语中透露出几分谨慎:“若强行驱逐,恐落人口实,反显得侯爷与表妹之间关系复杂,难以言喻。” 魏栩心中一阵虚浮,眼神闪烁,不敢与萧念云对视:“那你有何良策?” 萧念云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缓步走向胡老太,语气平和地问道:“韩悦悦,可是您的儿媳?” ------------ 第一卷 第26章 私生子 胡老太会意地点点头,示意随行之人递上一物,那是一件定情信物,以及官方认证的婚书记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情与法。 信物或许只有当事人才能辨识,但婚书却是铁证,萧念云接过那泛黄的纸张,轻轻展阅之后,转手交给了身旁的都尉。 这婚书宛如穿越时空的契约,清晰记载着二人的姓名、出生地、年龄、住址等信息,确凿无疑地证明了韩悦悦的身份。 萧念云将婚书归还给胡老太,言辞中带有几分无奈与同情:“韩悦悦确是我夫君的表妹,这几日随着侯爷回到府中,说是来投靠我们的。她的两个孩子,也确实姓魏,我原以为那是她前夫的姓氏。” 胡老太的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同情,她望向萧念云,语气沉重:“我家姓胡,娘家长子姓胡,魏这个姓氏,在我们家中是找不着的。” “事情真相,还需韩表妹亲自解答。” 萧念云侧身让出路,似是在为这场纷争留出了解的空间。 韩悦悦无助地看向魏栩,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支持,而魏栩却选择了回避,似乎在催促她自辩,一时间,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睫毛边缘徘徊,哽咽道出往昔的辛酸。 她曾与胡德文相濡以沫,也尊称胡老太为娘,但胡家的冷漠迫使她离开。 在胡德文去世后,即使身怀六甲,她也被无情地逐出家门。 如果不是命运安排,让她在最无助时遇到了去西岭赴任的魏栩,她和未出生的孩子或许早已葬身于世间的冷漠之中。 言已至此,韩悦悦屈膝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胡老太的衣角,泪眼婆娑:“是您亲口将我们母女拒之门外,是您认定我腹中的胎儿非国志骨肉,禁止我再踏足胡家半步。那时,我孤立无援,幸得苍天怜悯,让我遇上了淮哥。两个孩子随魏姓,是淮哥的一片心意,姑妈也期盼他们能承继魏家香火,这姓氏并无它意。” “我儿离世时,你那大女儿尚未出生,如今却说那孩子与魏侯爷毫无瓜葛?” 胡老太的质问尖锐而直接。 韩悦悦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决绝:“这是我个人的家务事,与您无关。胡家早已将我摒弃在外。” 她声音微颤,道出一个女子的无奈与坚强,“我丧偶后改嫁,生儿育女,合乎人伦。” 胡老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言语间带着几分讥讽:“我儿已逝,那孩子是否真是他的血脉,对胡家来说已无关紧要,毕竟他们无缘进入胡家的祖坟。魏夫人,你不妨派人去西岭好好调查一番。” 魏栩闻此,心头猛然一紧,急忙握住萧念云的手,急切地解释起来,仿佛想要借此减轻自己内心的不安:“映蓉身上流淌着胡家的血液,是悦悦恳求我,我这才同意让孩子冠以我的魏姓。至于宴舟,他原本有自己的生父,后来过继到魏家才改的姓,这里面的情况特殊,一时难以说清,晚上我会详尽告诉你,云娘。” 萧念云轻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掩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讽刺,她语气温柔而坚定:“云娘信你,侯爷。” 这一连串的辩白,仿佛一根根针,刺进了韩悦悦敏感而脆弱的心。 所谓的胡家骨血,那借来的姓氏,连宴舟都被迫成了没有名分的私生子,这一切如同重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无比憋屈与痛楚。 凭什么萧念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魏栩身旁,享受尊荣与敬仰,而她和她的孩子却如同暗夜中的小鼠,躲在西岭的角落里,到了京城更需处处小心,时刻提防,忍受着无尽的指指点点与嘲讽? 此时此刻,都尉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而萧念云不经意间提及的胡德文那鲜为人知的秘密,正是这一切纷争与误解的源头,也是胡老太太不顾一切,携棺进京的原因所在。 那封信件仿佛承载着重若千斤的秘密,缓缓落在她苍老却依然有力的手中,字迹刚劲有力,直指其子胡德文的早逝并非自然天命,而是枕边人——儿媳韩悦悦一手策划的悲剧。 疑惑与信任交织,迫使胡老太太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掘墓验尸,以证真伪。 随着墓穴在月光下缓缓开启,沉寂多年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 棺木中,胡德文的遗体并未如常理般化作尘土,反而保存完好,面容清晰,宛如生前。 这一幕,正如匿名信中的描述,让人毛骨悚然,又不得不信。 决心揭开这层迷雾,胡老太太不顾年迈,星夜启程,调集人马,护送儿子的棺柩前往京城。 于是,侯府前的这场喧闹与质疑,如同戏剧开场,震撼了整个京城。 她所追求的,仅是那赤裸裸、不容置疑的事实,而非对两个幼童身世无尽的揣测。 正当人群议论纷纷,魏知莺款步上前,衣袂轻飘,来到棺木旁,目光锐利如鹰,细细审视后轻声道:“若要洞悉真相,何不公开展示检验?此棺此尸,皆有悖常理,或许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冤屈,亟待澄清。” 棺木之上,朱砂绘制的纹路虽因时光侵蚀而褪色,但仔细分辨,仍旧能窥见其中暗含的符咒轮廓,显得古老而神秘。 这些符文,多用于抵御邪恶,保佑安宁,此刻却似乎在诉说着棺内人生前遭遇的不幸与挣扎。 韩悦悦闻言,心绪如被风吹皱的湖面,波澜起伏。 离开家乡时,她并未过多留意那平凡无奇的棺木。 直到开棺之刻逼近,她仍坚信这不过是胡老太太故弄玄虚的一场戏码。 而亲眼见证棺内之景,她的世界几乎崩塌,双腿无力支撑,跪倒在地。 她从未想到,胡老太太竟会真的挖出亡夫之墓,并带至繁华的京城。 更令她震惊的是,胡德文的遗体十年不腐,脸上新旧伤痕交错,显然是中毒身亡,内脏更是乌黑一片,透露出极度痛苦的死亡过程。 这毒,源自遥远平川的古老配方,无形无味,专门用来惩罚部落中的重犯。 中毒者死后肉身不腐,按照平川的信仰,这种状态是灵魂被永久囚禁于痛苦之中的象征,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之一。 ------------ 第一卷 第27章 恶毒的女人 六年前,这股来自平川的毒液悄然流入南靖,引起了一些江湖门派的注意,人心因此惶惶不安。 京城之内,一系列神秘的消失事件接踵而至,血迹斑斑,尸体却不见踪影。 谣言漫天,人心不稳。 皇室为之震动,圣上下令大理寺全权调查,都尉府协助。 历经三个月的艰苦追寻,却始终毫无线索。 就在大理寺卿准备自请处分之际,案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城郊一座古寺的神像中,意外发现了无名尸骸,它们被巧妙地封藏于泥塑内部,雕像的裂开释放出一股腐败的气息,惊扰了原本静谧的寺庙。 经过一番地毯式搜寻,竟在多家寺庙庵观中找到了共计十五具尸身,最小的一具竟然被藏匿于精致的妆奁之中,诡异之极。 这些不腐的尸体引发了京城内关于鬼怪的种种流言,直到真凶落网,一切才真相大白。 那位曾经参与六年前案情调查的验尸官,如今站在侯府,只需一眼,便断定胡德文之死乃是平川奇毒所致。 回想胡德文逝世前夜,他曾与人激烈搏斗,面部与手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颈间勒痕深重,后脑勺更有重击的伤痕,种种迹象,皆指向那件平日里放在老头子屋中的瓷器——那是他与韩悦悦婚礼时长辈赠送的礼物。 自从儿子去世,韩悦悦便悄悄变卖了一个,面对追问,她支支吾吾,以不堪回忆为借口。 胡老太太的声音颤抖,身体微晃,满是哀痛与愤恨。 “那狠毒的女人,硬是说我的儿子突发疾病,撒手人寰。” 她紧紧抱着儿子的牌位,心中的怨恨仿佛足以将韩悦悦撕碎。 “她谎称儿子患了不治之症,急于安葬。我哭求着想再见儿子最后一面,她却以腹中胎儿相要挟,阻止我靠近棺木。我那傻儿子,对他千依百顺,结果换来的却是如此凄惨的下场。” 一旁的侍女连忙扶住情绪激动的胡老太太,接过话题继续道:“老爷去世的消息,竟是别人先告诉的老太太。等到老太太匆匆赶来,韩悦悦已在急着封棺。她总是提着肚里的孩子,还说老爷在最后时刻吩咐,不愿让人看见他的遗容。若非老爷死后双眼未瞑,夜夜入梦找老太太,老太太也不会动念开坟验尸。那可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亲骨肉啊。” 四周的议论愈发激烈,同情与指责交织,不少人直接指责韩悦悦,要求严惩。 韩悦悦面色苍白,躲在魏栩背后,她未曾料到,这一切竟使自己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境地。 胡老太太见状,趁势放大悲声,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志儿啊,你夜夜入梦,告诉我……告诉我,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害了你。” 人群逐渐包围过来,有的挽起袖子,有的搓着手,似乎要为胡老太太主持公道。 韩悦悦惊恐万分,连连摆手,声音颤抖:“不,不是我!你们别信她的,胡德文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魏知莺见状,示意魏安将韩悦悦带离,自己则轻轻打了个哈欠:“韩姑姑说姨丈之死与你无关,但莺儿好奇,姨丈去世那晚,你究竟在何处?后事是由你亲手操办的吗?若是你经手,怎会察觉不到剧毒?就算毒物不易察觉,那些伤痕总该留意到吧。韩姑姑若是一再否认,怕不是担心要为此付出代价吧?” 这一连串质问如锋利的剑,深深刺入韩悦悦心头。 她藏了太多的秘密,此时竟连一句辩驳都说不出。 见场面愈演愈烈,萧念云走到胡老太太身边,低声细语。 胡老太太闻言,微微行礼,回应道:“一切遵照夫人指示。” 随即,萧念云转向都尉,耳语片刻,都尉恭敬退后,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一场风暴,似乎正在侯府门前悄悄酝酿…… 魏栩尽力伸展着脖颈,试图捕捉到空气中每一丝细碎的声音,而韩悦悦则小心翼翼地侧着头,耳朵微倾,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迫切地想知道萧念云究竟低语了什么秘密。 当都尉那庄重的身影缓缓转过来,韩悦悦仿佛被无形的惊惧所触动,身体一僵,本能地躲到了魏栩坚实的背影之后。 紧接着,都尉那坚定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穿透雨幕,响彻四周:“人命关天,韩夫人,请务必随本官前往都尉府一行。” 韩悦悦听到这句宣告,犹如被雷击中,整个人颤抖不已,她用力摇晃着脑袋,指尖几乎嵌入了魏栩衣衫的纤维之中,声嘶力竭地恳求:“淮哥,悦悦没有做过,我真的不想踏入都尉府半步。” 此时的魏栩,内心翻涌如潮,情感与理智在胸腔内激战。 他多么想无条件地信赖韩悦悦那份清澈的眼神,可理性的一隅却冷酷地提醒他,那些摆在眼前的铁证,让韩悦悦难以脱身。 魏栩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萧念云身上,那双眼睛里满载着期盼,渴望能从这位智慧的朋友那里得到一丝丝指引。 萧念云仿佛未闻背后的纷扰,他的步伐沉稳而悠长,一步步靠近,周遭的嘈杂似乎都被这份从容不迫所消融。 “人命关乎天道,侯爷公正无私,无论王公贵族或是平民百姓,触犯法律均需受罚,这个道理你应该明了。” 他的话语轻柔,却有力地抚开了韩悦悦紧握魏栩的手,“若你问心无愧,都尉府自会还你清白。那位胡老太太若真是不讲道理之人,又怎会让你带着孩子平静度日这十年之久呢?” 韩悦悦牙齿紧咬,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出:“萧念云,你是想置我于死地!” 萧念云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故作惊讶:“表妹,为何会有此言?你与表妹夫成婚时,我尚未成为侯府的成员。我生在繁华京都,长在边疆风沙之中,直至嫁入侯府,才寻得一席安宁之所,从未涉足过西岭,你夫家之人,我更是不曾相识,你之事,又怎会与我相干?” 他眼波一转,对魏栩发出了请求:“侯爷,您来做个评判吧。” ------------ 第一卷 第28章 难以独善其身 魏栩的思绪在这瞬间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遵循皇命初次踏入西岭的日子。 就在上任的次日,一场细雨将他们的命运悄然相连。 那天,天空中飘洒着蒙蒙细雨,街道上,她手执一柄老旧的油纸伞,孤零零的身影静默矗立,宛如风雨中颤抖的紫丁香,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在狭窄巷口旁的小店铺前,她紧张地站着,眼圈泛红,欲言又止。 她诉说着那段无法抗拒的婚姻契约,谈及对丈夫情感的空白,心中仅存的便是对他的思念。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自感已无颜再伴他左右。 不待他有所反应,她已掩面疾奔而去,混乱中,那把象征避风港的伞也被遗忘在了雨中。 魏栩命令仆从原地守候,自己则拾起伞,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韩悦悦在他怀里挣扎,责问他为何恰好在此刻来到西岭,为何在她准备向命运妥协时出现。 他刚想张口解释,她却猛然间将他拉近,紧紧拥抱着他,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饱含深情的热吻。 那一刹那,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耳边的轰鸣,随后的一切,既是情感失控的必然,也是情感发展的自然延伸。 一个月之后,一个新的生命降临,他焦虑难安,夜夜无眠。 悦悦用温柔的话语安慰他,说自己不求名分,更不愿让孩子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心里自有盘算,能让胡德文相信这孩子出自他的血脉。 她在他的怀中蜷缩,满脸的无奈与委屈。 他心中歉疚万分,暗暗决定要为她和孩子争取一个应有的地位。 胡德文去世的消息,是由悦悦亲口告知他的,他并未多加追问,一则是信她,二则因胡家无后,胡德文已经依照习俗入土为安。 但万一悦悦欺骗了他,万一真相是他不愿直面的,万一这段不为人知的情事最终败露,他又该如何自处? 魏栩的思绪纷乱如麻,不敢再深究。 直到萧念云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将他拉回现实。 他避开悦悦那求助的目光,对萧念云说道:“我去探望母亲,这里就劳烦云娘照看了。” 韩悦悦试图上前,却被萧念云轻轻挡下。 “淮哥不会丢下我的,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韩悦悦语气坚定。 “哦?” 萧念云挑了挑眉,嘴角含着一抹玩味,“依我看,他最挂心的或许还是他自己。” 悦悦抿紧嘴唇,不服气地反驳:“即便如此,我也排在第二位,总比你这位正室来得重要。” 萧念云轻描淡写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凉薄:“无妨,外界如何评判并不重要,在侯府的高墙之内,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魏夫人。夜已深沉,都尉府的差役们还在等待,表妹,勿让我久候。” 韩悦悦面色骤变,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萧念云,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会回来的,很快。” 葬礼的队伍浩浩荡荡,棺柩被送往都尉府。 人潮散去之后,袭香不满地抱怨:“韩悦悦真是嚣张,竟以为我们会出手帮她!” 魏知莺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并非指望我们,她看中的是侯府真正的主人。别忘了,她的孩子在名义上是我父亲的。一旦事情败露,我父亲自然会设法保护她,哪怕她自己不愿接受。” 袭香连忙追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魏知莺神色淡漠:“帮我转告洛惜,胡家的人来了,都尉府即将开庭审理此案。” 黎夜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每一步都显得沉重:“此事韩家也难以独善其身。” 魏知莺拽住了他:“急什么?韩家的事情,自有江湖的法则解决,难不成你想在官府的大堂上争辩一番?” 黎夜的眉头紧蹙成一团,眉宇间仿佛凝聚着化不开的忧愁:“韩悦悦面临的可是死刑的重罚啊!企图谋害自己的丈夫,按照律法,六十板刑罚是绝对逃脱不了的。” 魏知莺轻轻吐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放心吧,作为故事的主角,哪怕是由洛惜亲自出手,韩悦悦也能逢凶化吉。我让胡家介入,并安排洛惜上公堂,其实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同时也为后续的布局预先铺路。你的戏份尚未到来,何必急于一时呢?” “主角、剧情、出场顺序?” 黎夜听着魏知莺的话,一头雾水,只察觉到身边的魏知莺困意深重,整个人几乎全倚在他的身上,让他行动倍感束缚。 魏安轻揉了一下鼻尖,缓缓靠近:“你是小姐亲自挑选并带回的侍卫,理应遵从小姐的吩咐。小姐若说不让插手,必有她的考量。” 黎夜的目光轻轻掠过依偎在他身上的魏知莺,低语道:“让一下,我得送小姐回房休息。” 魏安紧跟其后,略带调侃地说:“你这小伙子,力气够不够用啊?要是抱不动小姐,还是让我来吧,免得摔了她。” 尽管黎夜年仅十四,但身高已与十七岁的魏安相差无几,加之从小习武,体力过人,抱起虚弱的魏知莺时并未感到丝毫费力。 袭香紧随萧念云的步伐,口中喃喃细语未停:“小姐看人的眼光真是独到,魏安、黎夜,他们哪一点像是仆人?再说我们侯爷,怎么偏偏就遇上了韩悦悦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红杏出墙不说,还谋害亲夫,这种人心狠手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我看呐,魏映蓉未必真的是侯爷的亲生骨肉。” 萧念云心中同样萦绕着这样的疑惑。 魏映蓉无论是样貌、性格,还是处世之道,无一不与侯爷或是魏家人的风格格格不入,这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合逻辑。 夕阳渐渐隐没于远山之后,街头巷尾纷纷议论开来,传言韩悦悦已被都尉府拘捕。 此事不仅让胡家老夫人内心沉重如石,更有关键人物站了出来作证——魏知莺从人市中解救的洛惜。 原来,韩悦悦用于对付胡德文的毒药,竟是源自西岭县衙仓库的泄漏,而那仓库的门锁,正巧由洛惜的父亲洛洋掌管。 洛洋与胡德文情同手足,常聚在一起宴饮谈笑。 ------------ 第一卷 第29章 觊觎她的美貌 洛惜年幼时,胡家是她的常去之地,胡家老夫人尤其喜爱这个机敏的小女孩。 谈及胡德文突逝的悲剧,最先告知胡家老夫人的正是洛洋。 洛惜回忆,她父亲洛洋因胡德文的关系才结识了韩悦悦。 两人首次相遇是在冷家,仅是一场简单的家庭聚会,加上洛惜也不过四人,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未有安排。 当天,胡德文心情格外舒畅,多贪了几杯,便夜宿冷家。 韩悦悦见机凑近洛洋,意图拉拢关系,却被洛洋直言拒绝。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洛洋之后还特地遣人将韩悦悦送回家。 次日,胡德文酒醒后,洛洋旁敲侧击试图提醒,见对方并无反应,最终不得不直言相告。 然而,胡德文哪里肯信,回去质问韩悦悦,结果反被韩悦悦倒打一耙,称洛洋觊觎她的美貌,心怀不轨。 胡德文深知韩悦悦当着自己面向朋友献媚之事不可信,更坚信正直的洛洋绝不会行此下流之事。 他对洛洋的品性了如指掌,见过洛洋的妻子,对洛洋来说,这世上无人能及他亡妻之美。 虽然胡德文不信韩悦悦的说辞,但架不住韩悦悦的软磨硬泡,加之洛洋本身就不喜韩悦悦,常在胡德文面前低语抱怨,二人关系因此日益恶化。 洛惜怒视韩悦悦,眼中满是怨愤,那目光锐利如钉,仿佛要将韩悦悦牢牢钉住... 胡德文身为商人,终日在外奔波,每月大多时间都不在西岭城内。 而韩悦悦则趁胡德文离家之际,寻找各种借口前往冷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接近洛洋。 无论洛洋如何冷漠相待,甚至言语刻薄,她总能笑靥如花,厚颜程度令人咋舌,让人难以摆脱。 她甚至威胁洛洋,如果他不与自己亲近,她就会编造洛洋酒后对她动手动脚的谎言告诉胡德文。 洛洋实在束手无策,干脆拒之门外,岂料她竟转而到府衙门前吵闹起来。 为了使栽赃洛洋之事显得更为逼真,她特地在一条偏僻小巷拦住洛洋,自行弄乱头发,还在身上留下几道红痕。 面对这等场面,作为读书人的洛洋毫无应对之策,深知人言可畏,有时即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的清白,只能恳求韩悦悦手下留情。 韩悦悦随即提出了三个条件,洛洋虽满心不甘,但在无奈之下只能勉强答应。 头一件,是陪她喝酒。 洛洋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韩悦悦身着一袭素色长裙,轻纱随微风摇曳,提议于庭院中的梨花树下对酌。 银白的月光洒落,为这幽静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柔和与神秘。 他本不善饮,但碍于她的请求,还是勉强应允,酒香混杂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散,让这次陪饮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第二件,是要他买支簪子给她,洛洋心中略感不悦,这要求似乎太过世俗,与韩悦悦平日里淡泊的气质不符。 她见他面色不豫,眼波一转,狡黠一笑,便改口要他陪她一晚上。 洛洋眉头微皱,拒绝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她见状又迅速转换策略,要求变得温柔许多——让他哄她睡觉,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与期盼。 最后一件,是让她拿走洛洋没收的那些平川来的稀奇药,说是为了防身用。 韩悦悦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那些药只会在危急时刻用来保护自己,绝不会滥用害人。 洛洋尽管心中疑虑重重,但看着她那副诚恳的模样,最终还是决定谨慎行事。 他让韩悦悦立下了一份字据,亲眼见她在纸上慎重地写下承诺,并按下鲜红的手印,这才将那些药交给了她。 洛惜边哭边说,声音哽咽:“我爹虽深知韩悦悦不简单,但万万没想到她的心能如此狠毒。那日,胡叔叔突传噩耗,我爹立刻联想到那瓶来历不明的药,心急如焚地奔向胡家,那里曾是他与韩悦悦在外共度一夜的地方。” 那时洛惜年幼,未能随父同往,只能在家中焦急等待。 直至深夜,父亲才归来,面色苍白如纸,将自己锁在书房内,整整一日一夜,未踏出半步,那沉重的门扉背后,仿佛藏着难以言喻的秘密与悲伤。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父亲终于拉开书房的门,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他颤抖着双手拉过洛惜,口中反复叮咛,声音低沉而坚决。 他说,若自己此行不能平安返回,请洛惜持那份保证书,直奔胡氏家族的老宅,向那位智慧而又慈祥的老太太求援,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命运的车轮无情地转动,洛洋在赴胡家的路上遭遇不幸,被一群流浪汉团团包围,刀光剑影之中,他的身影渐渐倒下,而那正是胡家老夫人恰好途径之地。 老夫人的马车如一道闪电划破暗夜,然而一切都已太迟。 入夜,魏知莺独坐药炉旁,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却坚持的光芒,她已连续几日未眠,只为研究出那复杂病情的治疗之法。 她的策略温和且周全,是经过无数次试错后的智慧结晶。 魏安与黎夜两人,一个慌乱而焦急,手忙脚乱地扇风、添柴,照顾着因劳累过度而打盹的魏知莺,不时奉上热茶温水;而另一人则显得从容淡定,黎夜靠在梁柱上,双目微阖,似乎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是在关键时刻给出一两句点拨,犹如定海神针。 袭香提着裙摆,轻盈地跨入屋内,洛惜则紧跟其后,她身上的斗篷带有帽子,黑纱轻掩脸庞,神秘而不可侵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确保自己的到来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她们利用侧门悄声进入,像夜风一般无声,避免惊动任何人。 “洛惜在此衷心感谢,若非小姐您的搭救,我可能永远无法揭开父亲被害的真相,让冤屈得以昭雪。” 洛惜的声音中充满感激之情,眼眶中依旧泛着泪光。 “韩悦悦并非直接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她更像是被人操纵的棋子,执行着别人的意志。” ------------ 第一卷 第30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知莺手托下巴,目光深邃,似是在思考一个复杂的谜题,“你是否思考过,韩悦悦为何要不遗余力地接近你父亲?这其中的动机,或许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她的话语缓慢而有力,试图引导洛惜深入思考背后隐藏的真相。 “她违背妇道,行为不检,我原以为那只是她个人的品德问题。” 洛惜的回答中带着几分痛心和不解,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真相远非那么简单。 洛惜的话仿佛一把无形的重锤,落在了房间内的静谧之中,瞬间,一股懊悔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意识到,自己提及的粗鄙言辞,实非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该承受的重量。 魏知莺身形猛地一挺,如同被锋利的言语所刺,猛地站起身来。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诚然,她的品性并非洁白无瑕,但她也绝非随意招惹是非之人。她之所以会对胡德文青眼有加,无非是因为他舍得挥金如土,能满足她对于奢华生活的所有幻想。那么,回过头来看,她靠近你父亲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若说是因为相貌,西岭城里仪表堂堂的男子并不少见。显然,她图谋的,远远不止是你父亲的皮相那么简单。” 洛惜闻言,脸色骤变,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回应对方的质问,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 “难道……是因为我父亲担任县丞的身份?” 她声音微微颤抖,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复杂线索。 “洛洋,你的父亲,曾是齐顺王麾下的得力助手。” 魏知莺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她抬起眼帘,目光穿透空气,直直地锁定在洛惜惊愕的面容上。 “他是齐顺王最为信赖的心腹谋士,直到政见不合,最终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齐顺王”这三个字,在洛惜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是一个远超她认知范畴的存在。 作为一个生长在南靖的人,她自然听说过那位特立独行的异姓王爷的传奇,街头巷尾的闲谈里,他甚至被传说拥有皇室血统,因皇权斗争被迫隐姓埋名,随母姓存活于世。 然而,在洛惜的记忆中,父亲似乎从未离开过西岭这片土地半步,更从未听他提及过关于齐顺王的只言片语。 面对洛惜的满面狐疑,魏知莺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母亲呢?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洛惜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她的母亲早年离世,留给家人的只有一幅画像,画上的母亲身披红甲,英姿飒爽,宛若战场所向披靡的巾帼英雄。 因此,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萧念云,洛惜总是怀着一种特殊的好感,把她作为心目中理想母亲的形象。 在那次偶然的奴隶市场相遇,得知魏知莺是萧念云的女儿,她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关怀与留意。 之后选择跟从魏知莺,接受她的种种安排,也是基于这样一份难以言喻的信任和共鸣。 “你的母亲,并不是普通的将领,而是齐顺王的贴身侍卫,从小与他并肩作战,无数次在危难时刻将他从死神手中拉回。齐顺王对于背叛者绝不宽恕,原本意图清除你父亲以绝后患,是你母亲用生命作为代价,才保全了你们父女二人的安宁至今。” 听到这里,洛惜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她紧紧握住身旁袭香的手,心中虽已大致明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但仍有不解之处盘旋不去:即便齐顺王欲修正旧时错误,即便韩悦悦是他手下之人,为何不直接采取行动,反倒是周旋于这些繁复的阴谋之中? 魏知莺走回药炉旁,语气淡然却意味深长:“因为他握有齐顺王不可告人的秘密。” 同时,她示意一旁的魏安将已经熬煮好的首剂汤药倾倒入碗中,“若是没有足够的底牌,单靠你母亲一个人的牺牲,怎能轻易逃脱那权势的罗网?” 毒蝎与蜈蚣,在一阵阵升腾的热气中,被无情地抛入翻滚的药汤。 它们在这炼狱般的沸水中拼命挣扎,纤细的肢体划破水面,留下一道道绝望的涟漪,最终体力耗尽,缓缓沉入药汤底部,消失于浑浊之中。 “胡家,原本不过是西岭城中小有成就的木材商人,全仗着齐顺王爷的提携,方得以平步青云。” 叙述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胡德文与你父亲相交,其背后的目标,直指那件众人觊觎之物。而韩悦悦,她同样是齐顺王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其终极目的与胡德文相差无几。” “不,这不可能!” 洛惜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倔强,反驳的话语在空气中颤抖。 “如果他们真是一伙的……” “齐顺王爷,何等多疑之人,胡德文那边久久未有动作,你以为他会如何揣测?” 魏知莺的目光穿透蒸汽,锁定在那咕嘟冒泡的药罐上,“棋子,不过是为了布局而用,哪里需要便摆在哪里,若能一石三鸟,牺牲一枚棋子又岂会在乎?” 话语如同千斤重锤,砸在洛惜心上,她一时竟有些难以承受。 袭香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轻柔地让她坐下,两人静默良久,周遭只余药罐里水沸的声响。 待药煎至深沉如墨,苦涩的味道直冲鼻端,让人不自觉皱眉。 魏知莺捏着鼻子,尝试性地抿了一口,那苦仿佛瞬间占据了五脏六腑,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处,口中抱怨着为何世上没有更简便的成药可用。 一狠心,她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将药汤尽数饮下。 苦味直冲头顶,简直苦到了极致。 然而,就在苦涩达到顶峰之时,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渐渐涌现,微妙地抚慰着那股难耐的苦涩。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黎夜与魏安正立于身旁,温和地注视着她。 魏安手中持着一小碟蜜饯,脸上挂着笑意:“这蜜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过那小子见我忙不过来,便乘机偷走了一颗。” 黎夜挑眉,言语间带了几分戏谑:“谁让你不多生一只手呢?” ------------ 第一卷 第31章 命运弄人 语毕,他随手在魏安衣襟上蹭了蹭那沾满糖粉的手指,而后悠然靠向一旁的柱子,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 魏知莺差点失笑出声,但瞥见魏安那一脸无辜的委屈,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洛惜恍惚回神,心中却添了几分茫然。 原来,韩悦悦并非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她于都尉府上的复仇行动,似乎成了一场虚空的悲鸣。 真正的仇人,竟是那权倾朝野,连皇室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齐顺王。 作为一个弱质女流,她如何能独力对抗,为父母报仇雪恨? 月色如水,秋风裹挟着落叶漫天飞舞,她觉得自己就像这凉夜中一片孤单飘零的叶子,无依无靠。 恰在此刻,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是魏知莺。 洛惜仰起头,泪珠沿脸颊悄然滑落:“小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魏知莺轻柔地替她擦拭着泪水:“想报仇吗?” 洛惜重重点头,眸中闪烁着坚决:“我可以吗?” 魏知莺原本计划让洛惜留在京城,利用她的智慧打理店铺,但此刻,她改变了主意,决定将洛惜送往齐顺王的地盘。 计划虽不完美,却也无妨,时间尚且充裕,足以逐步调整,使之趋于完善。 当洛惜再次站起,她的眼神已变得异常坚定,宛如磐石。 “洛惜愿意遵从小姐的安排,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魏知莺轻轻摆手,以示安慰:“不会让你单独涉险,我们共同面对。” 她朝黎夜勾了勾手指:“你想不想重拾往日的‘事业’?” 黎夜眉头微蹙,目光转而望向洛惜,显得有些迟疑。 魏知莺走上前,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捧起他的面庞。 “你看她做什么?你应该看着我,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黎夜轻哼一声,侧过了头。 魏知莺借机捏了捏他的脸颊,告知他,他父亲的旧部至今仍活跃于世,忠诚于他父亲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年一直都在默默寻觅他的踪迹。 她承诺,会帮助他联络这些昔日的部下,重振旗鼓与否,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此外,她还将提供一份名单,助他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对洛惜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双赢的合作,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齐顺王。 “那你呢,小姐?” 黎夜低首,目光深深凝视着魏知莺,“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除了烛光在其中闪烁的微光,便是足以令人释怀的真诚和温暖的笑容。 魏知莺轻轻踮脚,手臂环上了他的颈项,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瞬间消失:“我要你将清河帮打造成世上无人能及的强大势力!无论需要五年还是十年,我要你成为那个能守护在我身边,我内心深处真正认可的黎夜。” 往事如烟,黎夜曾是一个富豪手中的玩物,饱受药物操纵和无尽的折磨。 直至那日,富豪的女儿揭露了所有真相,起初她对黎夜与其父的关系满腹狐疑,但目睹黎夜满身的伤痕后,她心生怜悯,趁着父亲不在时,偷偷取来解药,助黎夜逃脱了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年,黎夜年仅十七,稚嫩而坚韧。 趁着夜色深沉,他悄无声息地返回那座曾囚禁他的豪宅,一把大火,将那象征着屈辱和痛苦的豪华府邸吞噬于火海之中。 逃离京城,黎夜偶然间遇到了父亲的旧部,随后一同返回江南。 彼时的清河帮正值乱局,作为前任帮主之子,欲要重掌帮派谈何容易。 人们无从知晓他经历了怎样艰难的斗争,付出了何等沉重的代价,只知道十八岁的黎夜,凭借自己的力量,令摇摇欲坠的清河帮重获新生,并一举称霸江南武林。 及至十九岁,黎夜以新任帮主的身份重返京城,心中盘算着让韩悦悦为她父亲的恶行付出应有代价。 然而,命运弄人,韩悦悦早已不是旧日模样,她不仅吞并了萧家,更成为了文轩侯的夫人,背后更有着齐顺王的鼎力支持。 无奈江湖与朝廷的势力对比悬殊,仿佛一道天堑横亘于两者之间,黎夜和他麾下的清河帮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竟显得格外渺小。 这一次,他们险些成为韩悦悦与齐顺王精心布局中的无辜棋子,即将沦为权谋游戏的牺牲品,命运岌岌可危。 然而,魏知莺如同暗夜中的一束光,以敏锐的洞察力和果决的行动,提前一步将黎夜从这场灾难的边缘拉回,使他免于遭受无法挽回的屈辱。 这仅仅是开始,她随后更是不遗余力地扶持黎夜,无论是人力资源还是财力物力,均慷慨解囊,毫无保留地倾注到黎夜及清河帮的发展之中。 在魏知莺的全情助力下,黎夜如同猛虎添翼,仅五年光阴,便将清河帮发展成为江湖上无人敢轻视的强大力量。 以黎夜超凡的智谋,未来的清河帮必将成为江湖的霸主,引领风潮。 魏知莺的远见卓识不仅如此,她更有着深远的布局,意欲借由这股新生的江湖力量,对抗隐藏在暗处、以齐顺王为首的政治势力,誓要守护萧家,让其远离阴谋的威胁与侵害,确保家族的安宁与繁荣。 与此同时,夜幕已深,萧念云正欲就寝,却被魏家老夫人急急派遣的贴身丫鬟打断了这份宁静,请求她前往如意院。 她心中了然,今日侯府门前的风波,恐怕已引起涟漪,此行十有八九是为了处理韩悦悦留下的烂摊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无奈。 月色下,萧念云缓步穿越曲折幽长的走廊,跨过一个个静谧的庭院,最终如意院静静地展现在眼前。 步入院内,一股浓重的中药味迎面扑来,不同于以往那种滋养身心的温润气息,此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让人不禁皱眉。 屋内的门帘半掩,昏黄的烛光在屋内轻轻摇曳,投射出魏宴舟稚嫩而又略显早熟的身影,他像孩童一般依偎在魏家老夫人的膝上,神情中既有未脱的天真,又夹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魏映蓉则默立一侧,低垂着头,面容隐于暗影之中,让人难以捕捉其真实情绪。 ------------ 第一卷 第32章 勾心斗角 而魏栩在屋内踱步不停,直至第三次转过身时,他的目光终于与院中迟疑的萧念云交汇。 “怎么还站着?母亲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魏栩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让本就因深夜被打扰而不满的萧念云更加心烦意乱,她故作镇定地在院中又逗留了片刻,以示抗议。 踏入屋内,萧念云声音温和却直接:“请问母亲与侯爷急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近来母亲头痛频发,实应早日安歇。若非十万火急,何须深夜相邀。” 魏栩的脸色微沉:“悦悦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略有所闻,据说有人指控表妹亲手递交了那致命的毒药,证据确凿,令表妹百口莫辩,现已被关押在都尉府的牢房之中。” 萧念云言辞冷静,眼中却难掩复杂情绪。 “悦悦受了冤枉啊!” 魏栩焦急地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违禁之物,况且害死胡德文的那碗参汤,实际上出自胡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之手。” 闻言,萧念云眉头轻锁,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也就是说,侯爷已亲自去探望过表妹?而这一切辩解,皆出自表妹本人之口?” “来源并不重要,关键是悦悦是无辜的。” 魏栩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彰显内心的愤慨,“你知道那都尉府的牢房有多么阴冷潮湿吗?悦悦那般柔弱的女子,在里面会承受怎样的苦难?” 萧念云淡淡反驳:“杀人者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侯爷坚信表妹无罪,却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至于那个丫鬟,我更是从未听闻。反观胡老太太的证词与现场的种种线索,皆指向了韩悦悦,我又如何能轻易相信她的清白?” 话毕,她转身欲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对魏栩的失望已深至骨髓,心如寒冬,但看到他如此维护韩悦悦,仍旧痛彻心扉。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却从未给予她们母女应有的呵护与陪伴,连平凡的相守都仿佛是奢望。 眼眶微红,萧念云紧紧捏着手帕,努力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即便表妹真的无辜,此事也应由侯爷亲自前往都尉府解决,何须深更半夜向我这个正妻抱怨。” “淮儿告诉我,今日公堂之上指控悦悦的女子,是由莺儿从奴隶市场带回的。” 魏老太太开口说道,“堂堂侯府千金,居然出入于那种地方带回指证悦悦的人。悦悦的事情,你当真与此毫无瓜葛?” 萧念云眉头微蹙,疑惑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魏老太太撇了撇嘴,言辞尖锐:“字面意思。若你真的与此有关,明早就该主动去都尉府澄清一切,毕竟为了我和淮儿,悦悦不会怪你的。” 萧念云轻轻一笑,转头望向魏栩,缓缓问道:“那么,侯爷怎么看?” 魏栩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我相信云娘,西岭胡家之事,与你无关。至于那些奴隶的问题,云娘确实该向莺儿询问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能让来历不明的奴隶破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 萧念云挺直背脊,坚定地回应: “关于奴隶之事,莺儿早已向我解释清楚,她只是与袭香一同闲逛时偶然经过市场。莺儿才八岁,袭香也仅有十三,她们哪里懂得那么多勾心斗角?再者,莺儿常年居住在朝阳别院,对西岭胡家乃至侯府的邻里都不甚熟悉。” 她语调平和,耐心解释道: “她们不过是外出游玩,出于善意买了几个奴隶,怎么就成了心怀不轨、陷害表妹的幕后黑手呢?” “并非指责莺儿,只是担心她被人利用。” 魏栩补充。 “利用?” 萧念云浅笑,随即吩咐看门丫鬟去怡景院取来奴隶的买卖契约:“我亲自检查过了,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来自西岭。除了黎夜,其余人都已在萧家妥善安置。” 魏老太太接口讽刺道:“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如此急于将人转移至萧家?” 萧念云轻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讽刺与无奈:“母亲八岁时难道未曾犯过错?犯错之后又是如何处理的呢?莺儿年仅八岁,与我这个亲娘都不甚亲近,更何况是在陌生的侯府。私自离府、带回奴隶,还一口气买了好几个,因畏惧责罚,偷偷将人安置在外祖父家中,这样的反应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吗?用成年人的算计去揣摩一个孩子的心思,本身就是不合适的,更何况,莺儿是您的亲孙女。” 魏老太太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一切推断都是基于常理而来。” 在这样的对话中,每个人的心思都仿佛被夜色包裹,深不可测。 萧念云微微颔首,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轻启朱唇道:“哦?按照您的逻辑来看,听了胡老太太所言,母亲是否也应仔细思量,侯爷与这两个孩子之间,是否存有某种不可言喻的关联呢?” 魏老太太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心虚的目光悄悄掠过魏栩,带着几分慌乱与掩饰:“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两个小家伙与你夫君可扯不上半分关系。” “关系的有无,只需一验血脉便水落石出,不是吗?” 萧念云的眼眸微凉,笔直而锐利的目光锁定在魏栩身上,字字清晰地问道:“侯爷,您可有此勇气验证一番?” 魏栩心中一凛,却不敢接受挑战,他内心清明如镜,深知魏映蓉与魏宴舟确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一旦进行血脉检验,他与韩悦悦那段见不得光的私情便再无处遁形。 至于胡德文之事,相比之下不过是小事一桩,私纳外室不说,外室之女竟然年长于正室所出,这样的耻辱,萧念云乃至整个萧家怎会轻易放过? 魏栩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魏老太太,满是求助之意。 魏老太太则死死搂着魏宴舟,心头犹如被绳索勒紧,喉头干燥得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当尴尬而微妙的沉默笼罩着房间时,魏宴舟猛地挣扎开来,从魏老太太身边溜走,稚嫩的声音却充满了坚决:“我和爹是亲生父子,大姐也是,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 第一卷 第33章 权衡利弊 魏老太太忙不迭地捂住了魏宴舟的小嘴,语气略显急促:“这孩子和淮儿特别投缘,一直把淮儿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我看,把他俩名正言顺地过继给淮儿,这事得尽早安排。” 萧念云接口道,语气中夹杂着不容置疑:“提,自然是应该提,但我们需在过继与认祖归宗之间细细考量一番,权衡各种利弊。” 魏栩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微变:“宴舟年纪尚幼,童言无忌,何足为信?” 萧念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中透着坚定:“孩童心性单纯,最不擅长伪装与谎言。” 魏栩抿紧了嘴唇,神情中透露出几分急切:“云娘,你莫非不相信我?” 萧念云垂下眼帘,声音沉稳,充满深意:“正因为云娘信赖侯爷,才提议采用滴血认亲,以此澄清一切误会。胡家人抬棺上门,明示暗示侯爷与表妹关系暧昧,甚至将表妹的孩子都说成是侯爷的亲生,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这等流言蜚语恐难以平息。” 她目光微抬,眼中闪过一抹忧虑:“万一此事传入皇上耳中,侯爷多年来的努力恐怕都将付诸东流。” 魏老太太亦是一脸焦急:“这与淮儿在外为官有何相干?即便这孩子真是淮儿的,皇族又岂会插手我们侯府的家事?” 魏栩唤了一声“母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魏老太太连忙掩住口,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试图圆场:“我那只是随口一说。” 魏宴舟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正是眼前这个女子让奶奶和父亲不愿接纳自己。 他气鼓鼓地抿着嘴,小拳头紧攥,恨不得能将萧念云一把推开。 魏映蓉敏感地觉察到了氛围的微妙,连忙拉住弟弟,压低声音警告:“若想母亲平安归来,就别出声,听话。” 魏宴舟的眼眶泛红,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姐姐,只好扭头依偎进姐姐的怀抱。 魏映蓉内心亦是忐忑不安。 自记事以来,母亲总是告诉她,她是文轩侯府尊贵的大小姐,父亲是文轩侯魏栩,将来她们会返回京城,那时她将成为京城瞩目的贵族小姐。 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她逐渐明白,自己不过是魏栩众多子女中的长女而已。 手中不知不觉已渗出细汗,润湿了抱着魏宴舟的衣角。 魏宴舟感受到姐姐的忧虑,仰头望向她,满腹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姐姐发怒的模样,比起母亲更为令人心悸。 “妈,您忘了么?侯爷当年向云姨求婚时,在众人面前许下的誓言?” 萧念云紧紧凝视着魏栩的双眸,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不纳妾,不养外室,更不消说通房丫头。侯府里的每个孩子,都必须是云姨亲生,否则,天理难容。” 萧念云转过身,将眼底的怒意隐藏起来:“这事若传至宫廷,皇上方才是最终的裁决者。万一映蓉和宴舟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侯爷此举便是欺君大罪。最好的结局是功过相抵,但若皇上龙颜震怒,我们文轩侯府又该何去何从呢?” 魏老太太闻言,腿脚一软,险些站不稳:“你莫要危言耸听!映蓉和宴舟绝非淮儿的骨肉!” “是与非,就让侯爷以血明志吧!” 萧念云示意侍女端上两碗清澈的水,“云姨也期盼着,胡家之言是空穴来风,而非实情。” 魏栩的面色愈发阴郁。 记忆中的萧念云,虽然偶尔小有脾气,但毕竟是出自武将世家,行事磊落直接,与如今满口带刺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心中明镜似的,自己与韩悦悦的那点风流韵事,她必然毫不知情。 多半是外界的流言蜚语触动了她的猜疑,才故意摆出一副醋海生波的姿态。 念及此,他面色稍缓,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心除了你,还会有谁?又怎会与他人育有儿女?悦悦是我的表妹,外界那些闲言碎语,夫人怎可当真?” 见萧念云未有回应,他轻轻取下她发间的玉簪,在指尖轻轻转动:“夫人真要如此怀疑于我?” “答案,也许就在韩悦悦那里。她,或许早就知道这一切,却选择了沉默。” 萧念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 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魏栩的手微微颤抖,手中的碗险些滑落。 他看着碗中那两滴互不相溶的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和挫败感。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关乎血脉的纯粹,更是关于他作为父亲的身份、信誉,甚至是整个侯府的尊严与未来。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魏映蓉,那孩子跪在地上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无助,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把。 “映蓉,起来。” 魏栩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力与哀求,“不管结果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孩子,在侯府,你的地位无人能撼。” 魏映蓉抬头,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她缓慢起身,动作里满是倔强和自尊。 萧念云在一旁默默注视,心中五味杂陈。 她深知,即便真相大白,人心的纠葛和情感的羁绊,哪是区区一滴血就能轻易割舍的? 屋外,夜风带着凉意悄然侵入,似乎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袭香站在门口,衣衫虽然略显凌乱,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了一眼屋内的混乱,轻叹一声,心中暗道:“这侯府的安宁,终究是要靠夫人一手操持了。” 萧念云转身,对着屋内众人,语气冷静而坚决:“事已至此,我们更应团结一致,面对外界的风雨。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会亲自去处理,还侯府一个清白。各位,先回去休息,明早,一切都会有个说法。”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魏栩与萧念云相对无言。 萧念云轻柔地替魏栩整理着衣襟,眼中既有责备也有心疼:“淮,我们还有莺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魏栩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仿佛是在与内心的某种情绪做斗争。 ------------ 第一卷 第34章 较量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那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夜,渐渐深沉,侯府内的灯火逐一熄灭,而隐藏在这座古老宅院背后的秘密,却如同水面下的暗流,蠢蠢欲动,等待着一个揭示的契机。 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因一滴血的检验而悄然改变,一场关于家族、权力与爱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侯爷心底的迷雾如同冬日清晨的浓雾,既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也难以回头,这正是他痛苦的根源。 十年的时光,他深爱着韩悦悦,用自己的力量默默守护,构筑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将她温柔包裹。 而今,城堡的基石突然松动,他惊觉那些年的深情与牺牲,或许只是一幕精心策划的戏剧,不禁自问,面对这残酷的现实,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心,如何接纳那份被时间磨砺得越发锋利的欺骗感。 他的心海翻腾,欲望与恐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面迫切希望通过验血证实些什么,企图抓住最后一丝自我安慰的稻草。 另一面,又畏缩于验血可能揭露的真相,那真相如同一把双刃剑,既能斩断疑云,也可能彻底斩断他对幸福的憧憬。 他既期盼魏宴舟是他的骨肉,延续血脉的温度,又担忧这愿望一旦实现,会揭开更多难以承受的秘密。 魏宴舟的身份之谜,就如同一颗悄然埋下的种子,在魏栩的心田深处生根,逐渐长成一棵布满荆棘的树,每当风过,便牵扯出一阵阵锥心的疼痛。 另一边,萧念云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静谧小室,而是带着贴身侍女童汐,走向了满园春色的芳菲苑。 那里,她的女儿魏知莺正躺在床上,双腿盘坐,一脸的疲惫中透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韧。 袭香,那个细心的丫鬟,正小心翼翼地为知莺涂抹着手上的伤药。 知莺呵欠连连,眼神半眯,显得有些慵懒,她催促袭香不必太过细致,简单处理就好。 这一切,都在萧念云的眼中缓缓展开。 她正欲无声离开,以免打扰到女儿的休息,但童汐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病榻上的知莺猛然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娘,您是为惜姐儿的事情来的吗?” 知莺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探究。 念云心中一动,这才意识到那个女子的名字叫“惜”。 她的眼眸变得温柔而怜惜,望着知莺,疼爱之情溢于言表:“若是累了,就先好好休息,娘改日再来看你。” “并非是因为疲倦,是药效让我感到有些恍惚。” 知莺靠在床头,轻轻拍打着身边的空位,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娘亲,若您不介意,能否陪陪莺儿一会儿?我还有些心里话,想说给您听。” 对于萧念云而言,能与女儿同寝,是多少个夜晚里遥不可及的梦。 在这个府邸中,孩子们大都被乳母抚育成人,日常生活也由仆人们打理。 魏知莺是个例外,她从小体弱多病,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念云因此对她格外挂心,自从知莺出生那一刻起,就几乎寸步不离,直到周岁时被婆母送至别苑,那半年的别离,让她每日以泪洗面,只有抱着知莺留下的小衣衫,才能稍微安心入眠。 时光荏苒,转瞬间知莺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与她之间毫无隔阂,反倒是她,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胆怯,仿佛近乡情怯,生怕破坏了这份难得的亲密。 袭香麻利地整理好了床铺,轻轻推搡着念云:“夫人何不陪陪小姐?小姐心情不好,有夫人在旁,我们这些仆人也更放心些。” 言毕,童汐和袭香识趣地退了出去,留给母女一个独处的空间。 这一晚,成了多年来的第一次,母女俩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念云心头涌动着微微的紧张,生怕自己的动静惊扰了知莺的安眠,更怕给女儿带来任何不便。 知莺侧身靠近,声音模糊地说起:“惜姐儿的父亲洛洋,曾经是西岭的副官,与胡德文交情颇深。胡德文落难后,洛洋也意外身亡。惜姐儿猜疑,她父亲的死可能与胡德文的案子有关联。” 公堂之上洛惜的供词,念云早已了然于胸。 她更好奇的是,知莺当初买下洛惜时,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这些背后的线索。 这个疑问,她没有直接问出口,毕竟在她看来,这样的猜想对于年仅八岁的知莺来说过于复杂。 知莺自幼居住在偏院,身体状况不佳,又怎么可能预见未来波折重重? 知莺喃喃低语,解释说买下洛惜,是因为她来自西岭,知莺希望能从洛惜口中得到关于父亲和悦悦的消息。 遗憾的是,人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详谈,胡家人就找上门来,而洛惜在公堂上的证词也让知莺惊讶不已。 听完知莺的话,念云心中的疑惑仿佛找到了出口。 至于身契之谜,其中的弯弯绕绕,无需多言。 奴市的交易本就暗潮涌动,伪造身契隐藏真实身份,在成王府的庇护之下,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 魏府与成王府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成王私下里对魏栩并不尊重。 即便魏老太太亲自过问,对方恐怕也不会轻易透露洛惜的真实情况。 无论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机缘巧合,悦悦最终的遭遇让萧念云内心有了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天边初露曙光,一阵嘈杂打破了院落的宁静,唤醒了萧念云与知莺。 原来是魏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了,与之争论的是童汐,而袭香似乎遭受了责备。 母女俩出门一看,那位嬷嬷正气势汹汹,但在看到萧念云后,气势有所收敛。 “老夫人的药已用完,还请夫人尽快派人去采买。” 魏老太太所服用的养生丸,配方珍贵异常,单是一味百年老参就价值连城。 以前,为了博取魏栩的欢心,念云不惜重金搜寻药材,请来郑太医炼制无苦之丹。 然而,她的辛勤付出并没有得到魏老太太的认可,反而频遭刁难,魏栩也常常站在老夫人一边,共同对付她。 ------------ 第一卷 第35章 软肋 十年的时间,这对母子把她当作棋子,足足戏耍了她十年。 如今还想让她掏钱买药,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念云垂下眼帘,语调平静而坚定:“药方已经给了侯爷,库房的钥匙韩表妹那儿有,娘的药如果用完了,你们自己去买就是,不必再来问我。” 嬷嬷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夫人怕是忘了,表小姐这会儿还在都尉府的地牢里呢。” “人虽然被抓了,钥匙不是还在吗?拿着钥匙开库房取银子,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 萧念云逼近一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您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嬷嬷咬紧牙关,不甘示弱:“夫人这是故意装糊涂?老奴不得不提醒您,要想老夫人对您好,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就赶快把药买回来。万一耽误了,侯爷那边,您怕是不好交代。” 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干净利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嬷嬷的脸上。 嬷嬷的眼眸圆睁,仿佛要从眼眶中跃出,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萧念云,内心深处暗潮涌动,不禁自问:莫非她今日错饮了什么奇异的药汤? 身为老夫人身旁的贴心人,历经十数载春秋,府内种种风云变幻皆了然于胸,可从未曾体验过如斯待遇,哪怕是老夫人,也只是动动尊唇,轻描淡写地数落两句罢了。 她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另一记响亮的耳光已至,这一次,脸颊左侧承受了雷霆一击,刹那间,半边脸颊如同含苞待放的馒头般肿胀起来。 嬷嬷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愤怒使得她的声音微颤:“老身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夫人这等行径,实属过分至极!” 言毕,膝关节突感一阵绵软无力,全身不由自主地跪倒于地,一股锥心之痛自腿弯处猛然爆发,那是童汐悄无声息的一脚所赐。 刚欲挣扎着站起,肩膀却被童汐强有力的手牢牢按下,“敢于威胁侯府主母,仅得两巴掌,已是轻饶。” 嬷嬷咬紧牙根,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屈之意:“夫人意欲树立威信吗?然而立威之事,岂应由夫人亲自动手?一位出身武将之家的女儿,行事竟如此嚣张跋扈,老身必当面陈老夫人,细细道明此事。” 萧念云悠然地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轻启朱唇:“你想怎样诉说?说我对下人苛刻,对主母缺乏尊重?还是我以下犯上,对长辈欠缺礼数?” 嬷嬷心中一凛,却依旧强作镇定,反驳道:“老身绝无此意,只是无法忍受夫人对长辈的无礼之举。” 她试图以南靖人最为尊崇的孝道,以及她们内心深处最渴望彰显的美德,来敲打萧念云的心扉。 见萧念云面色略显变化,嬷嬷心头闪过一抹得意,误以为觅得了萧念云的软肋。 萧家,既有镇守边疆的铁血大将军,又有年轻才俊的户部侍郎,更有富甲一方的商界巨擘。 萧念云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侯府脸面的展现,更是将军府、侍郎府及整个萧氏族裔声誉的晴雨表。 未料,萧念云忽然间笑靥如花,手中紧握的茶杯被她不经意间捏得粉碎,反问道:“嬷嬷言我悖逆不孝,可有真凭实据?京城上下,谁人不晓,侯爷与我成亲不过三日,便受皇命前往西岭,那时婆婆病体沉重,正是我这新进门的媳妇,夜以继日地守护在侧。” “永安四年,婆婆不慎跌倒,床榻之上休养三月,皆是由我照料;永安六年,婆婆不幸染上瘟疫,府中众人避之不及,唯有我这媳妇,始终不离不弃;再及永安七年、八年、九年……请问,在这京城之中,哪位儿媳能似我这般竭尽全力,侍奉左右?” 碎片洒落一地,点点斑驳间隐约可见她的血迹。 嬷嬷身躯微颤,头颅不由自主地垂落。 “我踏入侯府门槛以来,内外诸事,何曾有一件不是亲自操持?婆婆的饮食起居,我何尝有片刻的疏忽?即便是婆婆的药物,也是我花费重金购得。若非我萧念云,这文轩侯府的老夫人能否安享晚年,尚且两说。” 她极力按捺心中的汹涌波涛,缓缓开口,每一个字仿若掷地有声,清晰而坚定。 “家中账目,我早已不问,就连我与莺儿的日常开支,亦是从我个人的陪嫁之中提取。如今,婆婆竟要求我用陪嫁购买药物,这情理之中吗?嬷嬷若觉冤屈,大可与我去衙门,求大人断个是非曲直。” 自古至今,哪有婆婆擅自动用儿媳陪嫁的道理。 嬷嬷心知肚明,自觉理亏,咕哝几句,便欲悄无声息地脱身离去。 但魏知莺早有预料,堵在门口,嬷嬷左躲右闪之际,她则左右拦截,几个回合下来,嬷嬷耐心全失,只能询问魏知莺意欲如何。 魏知莺挥袖召唤一旁静候的袭香。 “她又是如何欺侮于你?” 袭香斜眼瞥向嬷嬷,旋即开启一番滔滔不绝的倾诉。 魏知莺默默倾听,只是以细微的动作示意袭香无需有任何顾忌。 嬷嬷先是遭受萧念云的惩处,接着是童汐,而今,又轮到这位看似平凡无奇的小丫鬟,愤怒之下,她眼前金星乱舞,捂着脸颊,踉跄向如意院方向逃去,偏巧碰上了魏栩,再次遭受一番严厉训斥。 魏栩的神色,明显透露出极度的不悦。 为官在外,归期或晋爵或受赏,他在西岭辛劳这些年,即便无赫赫战功,也应有苦劳之名,结局却是皇上的严厉训诫相迎。 细探之下方知,一切源于一名唤作胡德文之人,更确切的是,胡老太太在侯府门前的几句怨言,以及他带回的两个孩子,特别是魏映蓉。 皇上对胡德文并无多大兴趣,倒是对胡老太太的话语及两孩童的来历颇感疑惑。 外界的私生子女,年龄竟比府中千金还大,况且那位外室,竟是已有家室之妇,还涉及其夫君的性命之谜,这样不堪入耳的丑闻一旦公之于众,侯府颜面何在? 作为九五之尊,尊严又何存? ------------ 第一卷 第36章 风口浪尖 这场由天子亲自主持的婚约,不仅牵动着朝野上下,更是深深烙印在了魏、萧两家的命运之中。 魏栩前往西岭任职,每一步都仿佛遵循着皇室精心布置的棋局,但若胡氏一族的传言成真,这份皇恩浩荡的背后,却潜藏着一场波诡云谲的政治风暴,让皇帝如何面对萧家,尤其是面对那位为国操劳半生、功勋卓著的萧老将军,他的脸上是否会浮现出难以名状的尴尬? 身旁的贴身太监,用他那尖细却谨慎的声音,一遍遍提醒魏栩,需与两位稚子保持距离,甚至是发生在都尉府的风波,也应置身事外,那个名叫韩悦悦的女子,她的生死,更不该成为魏栩心中的牵挂。 太监的话锋一转,提及了皇后筹备已久的赏菊盛宴,言语间透露出一个信息——只要魏家能够在宴会上崭露头角,加上魏栩在西岭政绩斐然,入主户部或工部高位,几乎已是囊中取物。 魏栩心急如焚地奔向萧念云所在的怡景院,途中得知她临时更改了居所,不得不折返。 当他踏进院门的那一刻,院内传来了童汐与萧念云略带火药味的争执声,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不快。 脑海中浮现出韩悦悦在阴暗的地牢中受苦的景象,想到那个他无法相认的骨肉,以及因魏知莺带回的那个街头奴隶引发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他在皇帝面前受辱,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沸腾起来。 他猛然拽住萧念云的手腕,用力将她从坐垫上拉起。 那双充满怒气的眸子与她微肿的眼眶相遇,魏栩的动作蓦地一顿,一句未加思索的话滑出了唇边:“你怎么哭了?” 萧念云迅速抽回了手,轻轻摇头:“没什么。” “你若无恙,我却是有麻烦缠身。你可知道,因你的女儿,我在皇上面前受了多少指责?” 魏栩的脸庞虽挂着冷笑,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愤慨。 他的俊颜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冷硬:“若非你宠溺的莺儿,悦悦何以至此?皇上又怎会因此将我置于风口浪尖?萧念云,我的前途,都被你一手摧毁了!” 萧念云凝视着这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丈夫,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不,不只是陌生,而是一种深刻的觉悟——原来她从来未曾真正读懂魏栩的心。 见她沉默不语,魏栩误以为这是心虚的体现,强压下胸口的怒火,故作大方地说:“关于悦悦的事,我们就暂且放下不提。赏菊宴迫在眉睫,不能有任何差池。莺儿年纪尚幼,不适合出现在皇宫的复杂场合,倒不如让映蓉代她出席,也算是对我们对悦悦的一份歉疚。” 萧念云低眉沉思片晌,声音细微却透着坚决:“难道侯爷糊涂了吗?” 魏栩闻言,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厉声呵斥:“萧念云,你越来越放肆了!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主母的模样?” “我晨起自省,自认为并未失了身份。” 萧念云昂首直视魏栩,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韩悦悦被囚是因为被指控谋害亲夫,而胡德文去世时,莺儿尚未出世,这种无稽之谈怎能随意安在她头上?至于那奴隶之事,我早已解释清楚,不想再浪费口舌。侯爷,若不是你与悦悦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圣上又怎会将这些责难加之于你?”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魏栩,语气中带有一丝凌厉:“侯爷难道忘了,魏映蓉与你并无血脉相连,她有何资格取代我的莺儿入宫享那份尊荣?” 话音未落,魏栩的手不自觉地扼紧了她的颈项,喉咙里逸出一抹低沉冰冷的笑声。 然而,萧念云面不改色,反而冷静地质问:“侯爷,您确定自己此刻的言行恰当吗?我有何动机要对那碗水动手脚?” “当然是……”魏栩一时语塞,手劲也随之松弛。 “为了证明魏映蓉并非侯爷亲子?” 萧念云冷言反诘,“这样的证明又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魏栩一时语塞,只能呆愣地看着她。 萧念云轻轻挣脱,揉了揉颈侧:“倘若映蓉真是侯爷与悦悦的孩子,那么胡老太太昔日的预言便成真了。而我,出身将门,又是户部侍郎的胞妹,在京城中地位显赫。至于悦悦,出身卑微,私生活混乱,甚至背负着杀夫嫌疑,即便没有你当年的许诺,仅凭这份羞辱,我也完全有理由借那碗水入宫,为自己也为莺儿讨一个公道。” 魏栩顿时如梦初醒,意识到了自己被情绪和外界的猜忌蒙蔽了双眼。 映蓉若是他的骨肉,依萧念云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若非亲生,于萧念云而言也无任何损失。 唯一有可能隐瞒真相,欺骗他的,只有韩悦悦。 “是我言语欠考虑,云娘勿要介怀。” 魏栩走近,小心翼翼地检查她颈部的伤痕,“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追求仕途,离开你和莺儿,全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朝堂上稳住脚跟,让那些看不起我们文轩侯府的人知晓,你所依靠的,并非池中之物。多年的努力与牺牲,我不能让一切付诸东流。尽管内心诸多苦楚,但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二。” “侯爷的心境,我能够深切地感同身受。” 萧念云收敛起心中的波澜,坦率而直接地道出了内心的疑惑,“只是我着实不解,既然莺儿是侯爷的亲生骨肉,为何侯爷多次欲图将魏映蓉推至莺儿应有的位置上?” 言罢,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既是不解,亦含几分无奈。 魏栩的脸色沉了下来,紧锁的眉头似是凝结着化不开的愁云,“我当然知晓莺儿与我血浓于水,但你也清楚,她自幼体质虚弱,与寻常孩童大相径庭。更何况,皇后宴请的皆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其间必不乏才艺展示。我担忧莺儿难以承受这样的场合,毕竟那些场面的锋芒与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轻易面对的。” 闻言,萧念云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讽刺,轻轻摇头,眸中闪烁着不以为然的光芒:“侯爷,你当真了解莺儿吗?怎可轻易断言她无法应对?难道你忘了那次家族宴会上的事情?即便是身体欠佳的莺儿,也能力压群芳,魏映蓉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呢?” ------------ 第一卷 第37章 想除掉她 魏栩见状,连忙尝试解释:“皇宫中的对对联可不是儿戏,需才思敏捷,机智过人。映蓉虽在对联上稍逊莺儿,但在琴棋书画上也称得上是佼佼者。云娘,这一次的宫宴关乎我未来仕途的进退,看在我,也看在咱们文轩侯府的份上,让莺儿这次稍微委屈一下吧。” 萧念云的摇头却异常坚决,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而温柔的笑意:“我的莺儿,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不易!侯爷,请回去吧,此事无需再议。” 魏栩沉默片刻,终是甩手离去,只留下一室的寂静,如同冬日湖面的冰层,坚硬而寒冷。 一旁的侍女童汐早憋了一肚子的不满,目送魏栩远去的背影,愤愤不平地道:“明明小姐才是侯爷的亲生骨肉,为何侯爷总是偏袒魏映蓉那个丫头片子。” “由他去吧,自己的女儿自己疼惜。” 萧念云心中明如镜,对于魏栩与韩悦悦的旧情,她心知肚明。 不论魏映蓉是否为亲生,那些年的情谊并不是虚假的。 与血缘的纽带相比,日积月累的陪伴与情感更为深厚,难以割舍。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那份根植于心的偏爱也难以轻易抹去。 随着菊花宴日渐临近,她不愿在这毫无意义的争论中消磨时光。 她期待着莺儿首次亮相的那一刻,希望女儿能满脸灿烂,尽情享受属于她的荣耀时刻。 与此同时,在如意院内,魏映蓉焦虑地摩挲着衣襟,心中的困惑如迷雾般挥之不去。 回京之前,母亲曾信誓旦旦地说,她将会在老太太面前大放光彩,通过皇后筹办的菊花宴脱颖而出,从而获得皇后的青睐,踏入尊贵的亲王府,走向人人艳羡的贵族生活。 然而,回京之后的一切却与预料大相径庭。 先是家宴上不敌体弱的魏知莺,随后家中突遭变故,母亲更是因为牵扯进胡家的风波而被囚禁,连参加菊花宴的资格也被剥夺。 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是母亲欺骗了她,还是她自己做得不够好? 不,这不是她们的错,真正的障碍是魏知莺! 母亲梦中的魏知莺变得痴傻,而她则成为了萧念云的女儿,取而代之进入宫中宴会。 只要除去魏知莺,一切便会恢复原状。 但是,怎样才能除掉魏知莺呢? 窗外,两个丫鬟低语,谈及的正是宫中宴会的种种小道消息。 据说,萧念云不惜重金在京城名噪一时的成衣坊订制了一件极其华丽的衣裳,那服饰美轮美奂,足以在京城引发一阵轰动。 成衣坊,京城服饰界的翘楚,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母亲最为珍视的两件衣裳均出自此地,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出自成衣坊之手自然更为非凡。 望着自己身上朴素的衣裙,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在心底暗暗滋生——那件为宫中特别定制的华服,本应属于她。 调整好情绪,她伪装出一副纯真无瑕的模样,缓缓步出门外。 “两位姐姐,你们刚刚说的,可是关于莺儿妹妹进宫要穿的服饰?” 即使面对丫鬟的冷淡,她内心虽有不甘,表面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颜:“皇宫里究竟是何种景象?真如话本所述那般金碧辉煌吗?还有,进宫所穿的与平日有何不同?我映蓉自小在乡间长大,还望两位姐姐不吝赐教。” “乡下来的”这三个字似乎触动了丫鬟的自豪感,加之魏映蓉提及有糕点相赠,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跟随着她进入了房内。 几句溢美之词,些许糕点,加上一双看似不起眼实则精致的手镯,轻易便撬开了丫鬟们的嘴,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滔滔不绝。 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魏映蓉悄悄踏上了前往怡景院的路。 按照丫鬟的说法,魏知莺的礼服并未放置于卧室,而是保管在相邻的客房内。 那件特别订制的服饰采用了极为珍贵的布料,不宜折叠,故而借助木架悬挂在屏风一侧。 与之相配的首饰则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门半掩着,那把铜锁似乎只是一种形式,微弱的月光透过门缝溜了进来,照亮了角落里那袭华美的衣裳,如同遗落人间的仙衣,美得令人窒息,几乎不敢直视。 魏映蓉目光流转,缓缓扫过屋内每一件精致之物,心中那份对宁静之美的依恋如同晨雾般,轻轻缠绕却又不敢稍作打扰,生怕一息之间便惊扰了这份难能可贵的平和。 她轻移莲步,靠近床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一只雕花木盒的盖子,那盖子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缓缓掀开一角,霎时间,盒内璀璨的珠光如溪水般倾泻而出,照亮了她的面庞,也映照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之色。 那些宝石,每一颗都切割得完美无瑕,散发着足以令人目眩的光芒,引得她心神微颤,一时间,竟生出一股将其占为己有的强烈冲动。 然而,这份沉迷尚未完全沉浸,一阵突如其来的声响自室外传来,如寒风突袭,瞬间搅乱了室内的宁静,也让魏映蓉心弦紧绷。 她几乎条件反射般,匆忙间抓起身边最近的一只玉盒,身影一晃,便匿入了深邃的衣柜之中,动作之快,犹如惊弓之鸟。 “童汐姐,我跟你说过了吧,这里应该没人。或许是我们刚才走得太匆忙,忘记了上锁。”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那是袭香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歉意与疑惑。 “嗯,这里是小姐即将入宫的行头,一般人哪有这个胆量来此地胡闹。” 童汐的声音沉稳,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警觉。 她指了指地板上那几不可见的脚印,袭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衣柜,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示。 衣柜的门紧紧关闭着,但那细微的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芒,却像是一条不安分的线索,悄然透露着柜内的秘密。 藏身于暗处的魏映蓉对此浑然不知,只是感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双足似生根般钉在原地。 她怀抱玉盒,手指紧扣,心中的慌乱如小鹿乱撞,难以平息。 ------------ 第一卷 第38章 歹毒手段 烛火摇曳,将窗外的影子拉长,偷偷溜过门缝,投射在地上,也映入了魏映蓉惊恐的眼眸。 她瞪大了双眼,指尖抵在唇上,屏息凝神,生怕哪怕是轻微的呼吸也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突然,衣柜的门轻轻一响,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脑海中纷至沓来的尽是种种不利的猜测与假设。 幸运的是,袭香及时制止了即将有所行动的童汐,衣柜的门悄无声息地再次合拢。 黑暗中,魏映蓉的心跳渐渐平复,意识到外有守候,便立刻收敛了所有声响,沉浸在一片沉寂之中。 经过漫长的等待,确认四周已恢复宁静,她才小心翼翼地从衣柜的狭缝中挤出身来,环顾四周,房间内一片漆黑,唯有那些华美衣物上以及手中玉盒散发的微光,为这暗夜添上几抹神秘。 魏映蓉不敢耽误片刻,连忙将手中的玉盒放回床上,随即从宽大的袖口内抽出一个被细心折叠的小纸包。 这是她离家前往京城之际,母亲赠予她的“保命符”,寄托着母亲对女儿北上之行平安归来的殷切期盼。 那纸包内藏着的,是从黑市辗转得来的奇药,虽只是一点点,却足以令人体肤瘙痒难耐,痛苦不堪。 想到魏知莺将要遭受的折磨与无助,魏映蓉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将那神秘的粉末仔细地撒在了一件精美的玫红色肚兜之上。 这件肚兜,正是魏知莺预备入宫时所穿,一旦在皇后面前出丑,纵使性命得以保全,其尊严也将一落千丈,荡然无存。 而此时,夜幕低垂,袭香与童汐隐于黑暗之中,一切按计划进行后,她们才重新步入屋内。 审视一圈,衣物、珠宝、鞋履,一切似乎都未被动过。 她们的目光最终聚焦在那件玫红色的肚兜上,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轻手轻脚地拾起,开始细致地检查起来。 “小姐是如何知道她会来这里的?” 袭香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好奇。 “因为她对我怀有深深的嫉妒。” 魏知莺指向肚兜上那不易察觉的粉末,解释道,“放出风声,正是为了引她这条‘蛇’出洞。” “那么小姐又怎么确定她会对肚兜下手呢?” 袭香愈发不解。 “从你们平时的对话中,以及她不愿破坏其它物品的行为中可以看出。” 魏知莺微微湿润了手帕,轻轻蘸取了一些药粉,交给了童汐,“你去试试这药效,找个老鼠做试验。” 童汐领命,握着手帕匆匆离去,袭香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卧室门外,才再次开口:“小姐让我故意提及那肚兜,是故意给她留下动手脚的机会吗?” “若她真想害我,自然需要一个机会。” 魏知莺淡然说道,同时将那件肚兜仔细叠好,“那些定制的衣裳与鞋子,她怎会舍得损坏?还有母亲亲自挑选的珠宝,无论是黄金白银,还是珍珠玛瑙,件件皆为精品,连我都不愿损其分毫,更不必说她了。” 袭香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姐珍惜这些可以理解,但她为何也会心疼?毕竟这些都是属于您的。” “对她而言,这一切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魏知莺轻轻点了点袭香的鼻尖,语带深意,“她之所以加害于我,无非是想要取而代之,进入皇宫享受那份尊荣。这样的装饰,她怎会真的摧毁?” 袭香又指向那件精致的肚兜:“可这件衣物在宫中亦有其用场,她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将它作为工具使用?” 魏知莺抿嘴一笑,轻声道:“一方面,这件物品相比其它来说价值不大;更重要的是,它是贴身之物,别人看不见,自然就成了她眼中最好的选择。” 袭香嘟着嘴,压低声音嘀咕:“即使是外穿的,尺寸也不合适啊!她的身材与小姐相差甚远,‘成衣坊’的裁缝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她怎么可能穿得上?” 显然,魏映蓉并未察觉袭香所言的真谛。 在这个府邸里,她受到重视的原因并非仅因她是侯府的嫡长女,更重要的是她是萧念云的女儿。 客房内的一切布置,本就是为魏知莺所准备,而非魏映蓉。 不久后,童汐一脸阴郁地返回。 “那些老鼠怎么样了?” 魏知莺问。 “小姐,您亲眼看看便知。” 童汐侧身让路,魏安拎着两只看起来皮毛全无的老鼠走进屋内。 细看之下,并非是被剥了皮,而是它们的皮毛竟被自己啃咬得一干二净,胡须上还残存着斑斑血迹,显然是互相撕咬的惨烈后果。 魏映蓉使用的药物,竟然能使人失去理智至此? 她是否意识到,在皇宫那种环境中,一旦失控,哪怕是对皇后或是贵妇有所冒犯,后果将是何等严重? 轻则家产充公,重则满门抄斩。 魏映蓉的心中,难道真的只剩下混沌与盲目? 居然敢使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并非使人陷入疯狂,而是带来一种难以忍受的瘙痒之感。” 童汐回眸望向那些老鼠,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刚触碰药粉时,它们还显得相当平静,然而没过多久,尖叫声便此起彼伏,它们或是用嘴巴,或是尾巴,不断摩擦着那被药粉侵扰的部位。接着,就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于笼中疯狂乱窜,一次次地撞向笼壁,仿佛那能减轻它们承受的痛苦。正当我与魏安准备将它们取出,细细观察时,它们竟开始相互撕咬,转瞬间,场景已是一片混乱。” 魏安的脸色变得沉重,阴霾笼罩:“这是一种名为‘奇痒粉’的药物,民间又称之为‘脱皮散’,源自前朝一名手段残忍的官员之手,常作为重刑犯的刑讯工具。幼时随祖父前往刑场,出于孩童的好奇,不慎触碰少许。” 他伸出左手,其上拇指的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疤痕仿佛在诉说着往事:“幸而祖父手中有了解药,否则,我可能早已无法与小姐重逢。” ------------ 第一卷 第39章 凭空消失 袭香怒火中烧,几乎要跺脚:“魏映蓉心肠如此狠毒,竟用这般手段加害小姐!那件肚兜呢?我要将这药粉送入她口中,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魏知莺眼波一转,示意童汐与魏安靠近,她轻声布置着计划。 她让童汐于天明之时,按照韩悦悦的身形去成衣坊购置一套衣物,将那药粉均匀散布其上,随后悄悄送往被囚禁的韩悦悦处。 至于魏映蓉,则由魏安负责,将这几只受药粉折磨的老鼠放入她的被褥之中。 若想玩耍,那便奉陪到底,不过这次游戏的规则,由她来定。 她不再是那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她是魏知莺,一个对任何不公都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女子。 如意院内,魏老太太忧虑得胸口阵阵发紧,饭菜难以下咽。 魏栩在嬷嬷的催促下,酒气熏天地赶到,因萧念云拒绝带映蓉入宫赴宴,他甚至不允许她踏入督尉府一步。 皇上对他愈发不满,眼看即将唾手可得的官职又要失去,心中烦闷至极。 魏老太太望着一身酒气的魏栩,心中除了痛心,更多的是无奈。 她抓起床边的拐杖,高高举起,却又缓缓放下——终究是自己血肉相连的孩子,狠不下这个心。 “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侯爷的风范。家中一团乱麻,外面也是事事不顺,还好你父亲去得早,否则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魏栩懒洋洋地抬起了头:“又出了何事?” 嬷嬷递上了药方:“老夫人的药用完了。” 魏栩不耐烦地接过:“药没了就去买,这点小事也来打扰我。天山雪莲、百年老参、百年灵芝,京城哪家药店没有,去京西的德善堂即可购得。其他的事,你们去问夫人,母亲的药都是她在管,她应当知晓何处购买。” 嬷嬷瞥了魏老太太一眼,心照不宣,缓缓道:“奴婢曾去询问夫人,但她不但不愿出资为老夫人买药,还责罚了奴婢。她说家中的账目不由她管,若老夫人需要用药,只能自行解决。” “那就自己解决,咱们侯府不至于连这些钱都拿不出。” 魏栩将药方塞回嬷嬷手中:“快去,派人去买药回来。” 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家中是真的没有余钱了,库房里的瓶瓶罐罐,连同那些字画,都被老太太典当一空。” 在魏栩的记忆中,库房虽算不上金银满仓,但堆积的金银器皿,怎么也值个几千两,加上那些珍贵的古董字画,总价值轻松过万。 上万两银子,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 魏栩不敢相信,还以为是母亲在开他的玩笑。 嬷嬷逐一解释,原来老太太病重,常年需要服用昂贵药物。 侯府本就底子薄弱,加之老太爷生前就不善理财,家底日益单薄。 成婚时,那五百两聘礼,箱子里大半是空的,还是四处求借,勉强凑齐。 而夫人进门时,带来的不仅仅是三万两金、十万两银,还有那座精致的念云小院,十几间热闹商铺,以及四五个肥沃的庄园。 夫人持家有道,钱财如滚雪球般增长,生意甚至扩展到了京城之外。 自从夫人掌管家务,侯府无论大小事物皆由她一手操办,就连老夫人所需之药也不例外。 众人从不过问药价几何,也不曾知晓那些药物究竟有多昂贵。 直至夫人交出管家大权,药方与药材供给转由老太太经手。 初看药方,以为花不了多少钱,毕竟夫人一贯慷慨于为老夫人购药。 谁知,当药方被拿到德善堂,仅一方药剂便需一万三千两银子,令人咋舌。 “多少?一万三千两?” 魏栩震惊不已:“没弄错吧?就是这方子上的?” 嬷嬷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只这一味,还有其他的。老太太常用的有三种药丸,每种都需要一份药方,现今只配置了第一种,剩下的两份还不知如何是好。掌柜还特意提醒,剩下那两份,特别是最后一份,价格更高。” 魏栩紧闭双眸,眉心微蹙,脑海中回荡着关于母亲药物的问题:“具体而言,母亲一年中究竟需要服用几次药物?”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与关切。 嬷嬷站在一旁,声音柔和而清晰地回答:“回公子,一年之内,夫人需服用两次药,皆为丸剂。上半年的药物,皆由夫人亲自筹备妥当,算来恰好能支撑至本月末。” 闻言,魏栩下意识揉搓着额头,步伐略显沉重,在屋内踱步。 “仅仅半年的量?我以为会持续到六月,岂知此刻已是八月中旬,后续的药物却还未准备就绪?” 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嬷嬷抿了抿唇,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上半年,夫人不慎染疾,更换了新的治疗方案,因而耽搁了两个月的药材准备时间。” 魏栩按压着太阳穴,神色间透出几分疲惫与疑惑:“偌大的侯府,难道连购买药物的银两都匮乏了吗?即便不计夫人带来的嫁妆,我们自家的田产与商铺呢?那些盈利都去哪儿了?传言中的夫人,智慧而能干,怎会只顾着自己的私有财产,而忽视了整个侯府的运作?此事我必须找她讨个说法。” 未等魏栩行动,魏老太太拄着拐杖,声如洪钟般喝止:“住手!你还有脸提田产和商铺?先祖留给我们的,不过是四片土地和七个商铺。家中困顿时,早已变卖了一片地、两个商铺。及至你成亲之日,再次出售了一地一铺。如今,仅剩的两块土地和四个商铺,虽品质上乘,数量却已寥寥无几。” 魏栩怔怔地看着母亲,一时语塞,心中的愧疚与惊愕交织。 老夫人继续说道:“那两片良田,全靠云娘悉心打理,家中的蔬果粮食大多源于此,虽不足以使侯府富甲一方,却也为我们节省了不小的开支。至于那四个商铺,云娘并未参与,全权交由你自己掌管。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安排的?又委托何人管理?” 魏栩的记忆仿佛被一阵风拂过,画面跳转到了他将四个店铺赠予韩悦悦的那一刻。 ------------ 第一卷 第40章 掌家权 他的面色一暗,酒精在体内发酵,引起一阵轻微的打嗝,“我记得那些店面的收益颇为可观,每月能带来三四千两银子的进账,一年轻轻松松便是四万两白银。既然悦悦已归,这些店铺的收入自当纳入家计。明日清晨,便派嬷嬷前往各店,先行提取部分银两为你购置药物。” 嬷嬷闻言,急得直跺脚,语气里满是焦急:“哎呀,小侯爷您有所不知,那些店铺早已不复存在了!我前些日子特意绕行至我们的商铺查看,除了一家胭脂铺尚在营业,其余三家皆大门紧锁,打听之下,才知道它们早已倒闭歇业。” 魏栩心中五味杂陈,半信半疑间,心中暗自揣测是否是母亲与嬷嬷联手设局。 那些商铺所处地段优越,掌柜与伙计均为父亲精心挑选,即便管理不善,每日数十两银的收益也是稳稳当当。 嬷嬷进一步解释道,店铺的原掌柜与伙计皆被韩家少爷换下,店内钱财与货物或被变卖一空,或落入了债主之手。 原来,由于深陷赌博债务,无力偿还,韩夫人——也就是府中的表小姐,在瞒着家族的情况下,将那四间商铺尽数变卖。 而今的侯府,家底空空,就连维持下月日常开销都成了难题。 魏栩身形一顿,一只手勉强撑在桌上,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全部变卖了?这怎么可能?店铺的地契明明还在我手中。” 魏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韩悦悦悄悄拿走了地契,就在你们……那个特殊时刻。” 魏栩仿若遭受雷击,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无力地瘫坐在椅上。 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悦悦之事,我们尚未想好如何处置,但她显然并不适合执掌家务。无论结局如何,家政的重任应重新交由云娘负责。你回府数日,可曾试图与云娘和睦相处?身为侯爷,既是云娘的夫君,也应是家中的顶梁柱,更是她的伴侣,无论从哪个角色出发,都该多一份耐心,去温柔地宽慰她才是。” 魏栩本欲诉说他与萧念云间的隔阂,不愿因琐事争吵而回府,但考虑到当前侯府的艰难处境,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夜色尚未深沉,萧念云尚未安寝,正端坐于窗边的小桌旁,埋首于账本之中。 魏栩推门而入,只见她清瘦的身影在窗棂上映出淡淡的轮廓,那熟悉而又遥远的画面,瞬间将他拽回往昔的回忆之中。 婚前,为了能够接近萧念云,他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偷偷溜至将军府外窥视。 起初,守卫们还会驱赶,久而久之,见他并无恶意,加之其出身名门的背景,便不再过多干预。 他不敢轻易翻越围墙,只是趴在墙头,凝望月光下练习剑术的萧念云,注视着她在灯火通明下研读,以及她如何缠着兄长学习账务管理。 很多时候,她总是独自一人,正如今晚这般,静静地坐在窗前。 婚后,他们之间也曾有过温馨的时光。 如果不是韩悦悦的出现,他或许真能护她与女儿一生周全。 然而,他深知,她并非简单如韩悦悦那般,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他迎娶萧念云,实则是为了复兴家族荣耀,借由萧家的力量更上一层楼。 对他而言,对于萧念云从未付出过真正的感情,今后,大概也不会有。 整理好杂乱无章的心绪,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抚平褶皱的衣襟,仿佛也在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屋内,每一步都承载着复杂的情感与未知的期待。 萧念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头也不抬,只以为是平日里贴心伺候的丫鬟童汐,于是习惯性地吩咐了一句,声音里夹带着几分慵懒:“童汐,给为我泡壶茶来。” 魏栩闻言,喉头突然一阵紧缩,几乎要失声咳嗽,他连忙压抑住这份冲动,本欲开口提醒,却在瞥见她那副专注而平静的模样后,终究选择了沉默,自己悄然拎起了茶壶,一抹苦涩自心底蔓延。 “原来是侯爷您?” 当萧念云终于抬头,望见眼前的人时,不禁惊讶出声,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云娘怎会觉得如此意外?” 魏栩内心五味杂陈,尤其在对上萧念云那双曾经熟悉至极的眼眸时,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双眼睛,曾经蕴含着羞涩的温柔、温暖的微笑以及对他不言而喻的依赖,如今却似乎缺失了某种灵魂的触动,变得异常平静且淡漠。 他恍如大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已不再她心灵的版图上占据任何位置。 这个认知如同利刃穿心,令魏栩感到锥心的痛楚。 他定睛凝视着她,眼中的情感愈发纷乱,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难以启齿。 “云娘,你的心中是否还留有我的位置?” 他终是鼓起勇气,声音低沉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重峦叠嶂般的情感重量。 “侯爷囊中羞涩了吗?” 萧念云以一种不带丝毫波澜的语气轻轻反问,那平淡似水的声线,却让魏栩的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厚重的乌云笼罩,透不过一丝光亮。 他心中转念一想,也许这仅仅是萧念云一时的情绪使然,正如母亲常说,女子总有那么几分小性子,几句温言软语或许就能化开这层隔阂,让她重现往昔的柔情,眼里只有他的倒影。 “云娘,这段时间确实是我的疏忽。” 魏栩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全然没有注意到萧念云那不易察觉的细微退缩,他自认为饱含深情地说着,“远行归来,繁琐的事务接踵而至,加之母亲身体欠安,让我分身乏术,这才忽视了你的感受。云娘向来善解人意,定能理解我的处境,不是吗?” “侯爷言重了,身为夫妻,互相扶持本就是应尽之责。” 萧念云机智地避开魏栩的亲近,她的言辞恰到好处,既不失礼貌,又保持了恰当的距离:“侯爷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只要是云娘能力范围内的,绝不推脱。” ------------ 第一卷 第41章 害人终害己 魏栩听闻此言,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相信自己在萧念云心中依然占有一定的位置。 那些看似孩子气的拌嘴与小小的醋意,都只是一时的波折罢了。 话题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回到了金钱之上。 她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婉的神情。 此刻显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理智告诉她需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夫君既已开口,云娘即使需要变卖家产,也会尽力筹措所需银两。” 说罢,她重新为魏栩斟满了茶杯,动作优雅而不失分寸:“近年来生意实属不易,我名下的店铺已经陆续关闭了几家,剩余的也只是勉强维持。原想着表妹能够接管家中琐事,让我能有更多精力去经营,谁知世事难料,她自己也陷入了这滩浑水。” “关于胡家那档子事,还需进一步查证。悦悦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她心地善良,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人命的事。” 韩悦悦,真的心善? 若真如此,又怎会对萧家狠下毒手! 萧念云的目光紧紧锁在魏栩的脸上,仿佛在这一瞬间,她恍然大悟,自己的夫君与韩悦悦之间,似乎有着某种不解之缘。 “我相信表妹本质上并非恶人,否则也不会对她的弟弟那般纵容,让他在外胡作非为。” 萧念云从厚厚的账簿下抽出一叠借据,神色略显沉重:“或许大人并未察觉,表妹的弟弟韩德明嗜赌如命,外债累累。在大人离京的那段日子里,那些赌场的老板时常上门讨债,不了解实情的人,还以为是大人您自己在外欠下了风流债呢。” 魏栩粗略估算了一下那叠借据上的数目,竟然超过了五千两白银,再联想到那些被迫关门的店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燃烧。 他将那些借据用力捏成一团,语气坚定地说道:“韩德明所做的一切,都是瞒着悦悦的,她对此并不知情。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云娘不必为此费心。” 萧念云其实对插手这种纷扰并无兴趣,提及韩德明,更多的是别有用意。 “有夫君出面,我自然安心。不过韩德明常常打着侯府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借钱赊账成了他的常态,以至于连我的店铺都受到了无辜的牵连,这才……” “云娘的生意,怎么会受到他的影响呢?” 魏栩诧异之中夹杂着担忧,声音微微提高,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不解。 萧念云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感,直直地穿透空气,落在魏栩的身上。 “他说,他的姐姐是大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存在,未来注定会是侯府中那位母仪天下的女主人,而他的外甥,则会是文轩侯府荣耀的继承者与世子。起初,我是如此固执,坚决不信那无稽之谈,毕竟大人与她的姐姐之间,何曾有过任何瓜葛。直到那一天,大人带着悦悦踏进了家门,直到我发现悦悦竟姓韩,乃是韩德明血脉相连的姐姐,直到大人亲自建议我接纳婉妹的孩子为养子,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韩德明的话语,字字锥心,竟是事实。” 魏栩心头猛然一震,韩德明这个愚笨之人的多嘴,竟让他与韩悦悦之间那层微妙的关联暴露无遗。 难怪那次京城归来,萧念云的目光在悦悦身上停留时,那份复杂的情绪如暗流涌动,对无辜的宴舟,也是异乎寻常的冷淡。 怒气在他胸腔中沸腾,魏栩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怒吼:“韩德明这小子,哪里来的胆量,在我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萧念云几乎要被魏栩这副演技欺骗。 她低下头,假装擦拭着并未存在的泪痕,声音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幸好,魏映蓉与魏宴舟并非大人亲生,否则,我的心,怕是真要被大人的举动撕裂了。” 提及魏映蓉,魏栩心中的滋味,如同不慎吞下了令人作呕的苍蝇,说不出的难受。 作为父亲,他未曾给予魏知莺一个温暖的拥抱,反而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了魏映蓉身上。 讽刺的是,魏映蓉与他,竟无丝毫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比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还要遥远。 沉重的失落与前所未有的愧疚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从今天开始,我要加倍疼爱你和莺儿。亏欠莺儿的,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要补偿给她。” 然而,如何补偿? 莺儿已经八岁,那些失去的岁月,又岂是一句补偿所能换回的。 谈到女儿,萧念云心中同样一阵抽痛。 “夜已深沉,侯爷还是早早休息吧。娘亲的药,明早我会让童汐去药店寻找,只是家中银两紧张,恐怕不能像以往那样一应俱全了。” “有云娘在,我放心。” 魏栩贴近萧念云耳边,低语轻柔,“今晚,我就在这里陪伴云娘,共度这漫长的夜。” 此言一出,萧念云内心波涛汹涌,尤其是想起他在引嫣楼与韩悦悦的那一幕,厌恶之情更是倍增。 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侍寝之事,将魏栩打发至了客房。 魏栩随意敷衍几句关怀之语,转身步入了侧室。 童汐一直在门外守候,直到魏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走进房间。 “夫人不愿意与侯爷同眠吗?” “别提他了,莺儿那边怎样了?” 童汐细致描述,谈及那两只无辜受害的老鼠的下场,萧念云胸口的怒火腾腾而起。 韩悦悦手段狠辣尚可理解,未曾想她的女儿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小年纪便能策划如此恶毒的阴谋。 如果不是莺儿聪慧,预感到宫宴之前会有手脚,只怕这次真的要栽在魏映蓉的布局之下了。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侯府之中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本以为魏映蓉耍些小聪明,不过孩童间的嬉闹,藏匿衣物饰品之类。” 童汐言辞谨慎,“都尉府那边,按照小姐的指示处理了吗?” “害人终害己,该让韩悦悦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了。” ------------ 第一卷 第42章 规矩不能乱 萧念云揉揉眉心,“既然那是用来审讯的药物,都尉府必然有所了解。无妨,一切都按照莺儿的计划行事。” “那魏映蓉那边……” “等到宫里的赏菊宴结束后再议。” 萧念云眼神幽深,“魏栩与韩悦悦一门心思要让魏映蓉代替莺儿入宫,我总觉得,他们背后还有别的打算。你随我一同进宫,密切关注魏映蓉。” 萧念云手中掌握着诸多阻止魏映蓉入宫的手段,但正如莺儿所言,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们前行。 她有种预感,即使自己不主动带魏映蓉入宫,对方也会另觅途径混入皇宫。 与其阻挡不成反自乱阵脚,不如主动控制局面,至少可以随时监控魏映蓉的举动,以防她在宫中惹出什么大祸,连累侯府,危及萧家。 终于,赏菊宴的日期如期而至。 魏栩罕见地展现出父爱,亲手抱起精心装扮、娇艳如花的魏知莺,轻轻送入马车之中。 她依旧纤瘦,脸色略显苍白。 或许因得知魏映蓉并非亲生,面对自己血肉相连的女儿,魏栩对她脆弱的一面不再是反感,反而增添了几分怜惜与心疼。 他反复叮咛魏知莺,入宫之后要行事谨慎,切勿招摇过市。 而对于萧念云,仅是简单交代了一句要照顾好莺儿。 满怀期待的魏映蓉近身,却仿佛空气一般被魏栩彻底忽略。 今日,她特地穿着与童汐极为相似的衣饰,显然是想要作为魏知莺贴身侍女的形象出现。 望着魏栩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暗暗握紧拳头,提起裙摆正欲踏上马车的阶梯。 童汐轻轻挡在她面前,语气平静而坚定:“这马车,是专为夫人与小姐准备的。” 魏映蓉狠狠剜了童汐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偌大的侯府,难不成真要我们徒步踏入皇宫吗?” 童汐指向后方:“文轩侯府还不至于如此寒酸,主人自有主人的座驾,仆人也有仆人的安排,不可混淆了尊卑之序。” 魏映蓉用力地跺了跺脚,脚下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回响,似乎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震动。 她转过身,步伐坚定地迈向那辆外表不起眼、颜色暗淡如同冬日薄雾的灰马车。 车身虽然朴素,却在阳光的照耀下透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安详。 车内,魏知莺轻轻拉下了绣着淡雅梅花的车帘,目光流转间,呢喃自语,声音细微得仿佛是春风拂过水面:“娘亲这样做,定是有她的深意吧?” 言毕,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于母亲的心思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坐在一旁的萧念云捕捉到了这一幕,他的视线悄然滑向魏映蓉离去的方向,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回应道:“侍女嘛,自然要有侍女的模样,规矩不能乱。” 他的声音温文尔雅,却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知莺闻言,双手托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只可惜苦了童汐姐姐,要和那辆旧马车为伴。” 她的话语里,满是对贴身侍女童汐的关怀与不舍。 而站在马车旁的童汐,听到这话,只是微笑着欠了欠身,她的笑容温和而坚定,仿佛能够化解世间所有的不快:“小姐不必为奴婢忧虑,奴婢本是乡野之人,曾追随夫人在战场风餐露宿,马车的不便对我来说,反而不及身旁那匹健壮的枣红马更能令我心安。” 说罢,她的眼中闪烁着对过往岁月的追忆,那是一份对自由与坚韧的怀念。 魏知莺初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那清丽的面容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的笑容,笑得花枝乱颤,显然对童汐的话感到既意外又欢喜。 驾车的人正是魏家的车夫魏安,此时,黎夜与洛惜已先行启程,前往遥远的西岭。 而宋家的两位小姐则在大舅的引领下,投身商海,学习经营之道;萧家的两位少年郎,则在二舅的安排下,踏上了前往小舅身边的旅程。 据说小舅是一位行走在江湖上的浪子,朋友遍天下,其中不乏武林世家的高手,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这对表弟培养成可以为她们母女遮风挡雨的勇士。 至于那位曾经在街头卖豆腐,最终以身相许的女子,其真实身份已被彻底揭露。 原来,她竟是敌国派遣的密探,潜入萧家商行,企图窃取情报。 然而,随着任务的失败和接头人的消失,她被无情地遗弃在了南靖这片荒凉之地。 为了生存,她在尘土飞扬的市井间,开始了摆摊售卖豆腐的生活,直到一次被街头恶霸欺凌,幸得她后来的丈夫出手相救,从而展开了一段传统而又温馨的以身相许的故事。 当所有真相水落石出,二舅凭借自己的人脉与能力,积极地帮助这位女子寻找她失散的丈夫与孩子,使得这段经历最终化为了一段佳话。 此刻,皇宫门外已聚集了诸多装饰华美的马车,每一辆都彰显着其主人的尊贵与地位,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各方贵族小姐们的座驾。 魏知莺好奇地撩开车帘一角,向外窥视,只见魏映蓉正拖着略微蹒跚的步伐缓缓走来。 她乘坐的那辆马车,显得格外陈旧与破败,车轮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得厉害,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心生怜悯。 魏知莺抚着自己的脸颊,眼中满是深切的同情与疼惜。 就在这时,一行身着紫衣的太监从宫门内走出,其中一位径直来到了他们的马车前,恭敬地询问:“请问,可是文轩侯府的夫人与小姐?” 萧念云闻声下车,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原来是许公公,多时未见。” 这位李顺,乃是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按常理来说,这样的身份是不应该轻易出现在这里的。 许公公回以同样周到的礼数,脸上的笑意温暖而含蓄:“是皇后娘娘吩咐奴才来的,说夫人您许久未入宫,恐对宫中的路径有所生疏,特命奴才来迎接二位,以示尊敬。” “真是辛苦公公了,这是我女儿知莺,以前住得偏远,来往不便。” ------------ 第一卷 第43章 赏赐 萧念云向许公公介绍魏知莺,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这次进宫,还请公公多多关照,别让她这小姑娘行差踏错,无意中冲撞了权贵。” 许公公的笑容如盛开的菊花般灿烂,但那笑容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职业性的礼貌,每一个微笑的细节都那么恰到好处,仿佛精心测量过一般:“夫人言重了,小姐聪明伶俐,简直就是夫人的小小影子。” 说着,他侧身让出路来,“请夫人与小姐入宫,魏安就留在这里等候吧。” 而魏映蓉这边,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被童汐悄悄地用胳膊肘提醒着:“映蓉姑娘,想要一切顺利,就必须处处小心。过了这道门槛,便是规矩森严、惩罚严厉的皇宫。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姐身边,任何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若稍有不慎,小则是皮肉之苦,大则可能危及性命。” 魏映蓉闻此,心中猛然一紧,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令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谈话间,她们已至宫门,即便有公公引路,例行的检查仍旧一丝不苟。 当守卫的目光落在魏映蓉身上时,他上下打量了几番:“这位是魏小姐的侍女吗?” 魏映蓉心虚地点了点头,还没等她站稳,头顶的发簪就被守卫取下。 “一个侍女,竟想戴着发簪进宫?” 守卫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走在前面引路的许公公闻声回首,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扫过魏映蓉,语气略带责备:“这侍女心思不简单,夫人最好别留下,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念云连忙应和,对许公公表达了感激之情:“多亏公公提醒,我会注意的。” 随后,母女二人在许公公的带领下,首先进入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正如史书所述,端庄典雅,而且看起来比想象中更为年轻,仿佛岁月对她格外宽容。 作为宫廷争斗的老手,皇后的每一句话都蕴含深意,幸好魏知莺年幼,她只需静默倾听,无需过多言语。 出自武将世家的萧念云,在两位兄长的调教下,对于应付宫中的种种纷繁复杂早已游刃有余。 随着各路贵族千金相继到来,皇后拉住了萧念云的手,语气温婉中透着一份难得的亲切:“难得宫中有如此欢聚时刻,念云,陪我走走如何?” 路过魏知莺身旁时,皇后的眼神温和而关切:“身子可好?若感疲倦,宫中自有休憩之处。在我这里无需拘束,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李顺,他若不尽心,你可直接告诉我。” 魏知莺先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随后抬头,声音清脆而感激:“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有娘娘在,我一切都好。” 她的话语里,满是真诚与感激,似乎在这样一位皇后面前,所有的不安与忧虑都已烟消云散。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问道:“哦?这话怎讲?”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似乎对这个答案充满了期待。 “因为娘娘您乃是天命所归的凤凰,福泽深似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有幸得见娘娘天颜,已然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在您的光芒照耀下,任何疾病与灾难自然会退避三舍,不敢近身。” 魏知莺言辞恳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最真诚的崇敬。 她的眼神清澈而炽热,透露出对皇后的深深敬仰。 虽然言辞间不乏夸张之处,却巧妙地勾勒出一种近乎神话般的崇敬,让皇后不禁掩嘴轻笑,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皇后慷慨地赏赐了魏知莺一对光泽耀眼的金镯,其上雕刻的凤凰栩栩如生,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恩赐。 步出宫殿大门,皇后优雅地一手挽着贵气逼人的萧念云,一手亲切地拉着魏知莺,这细微的动作差异,无声地道出了二人在皇后心中的不同地位,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更添几分和谐温馨。 而立于门外的魏映蓉,只能远远望着这一切,内心的嫉妒如同烈火烹油,愈燃愈烈。 特别是当她注意到魏知莺手腕上那对夺目的大金镯时,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几乎让她浑身颤抖。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仿佛这样能稍微缓解心中的愤懑。 那份本应属于她的荣耀与尊贵,如今却如同阳光下的泡沫,遥不可及。 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旁悠闲晒太阳的猫咪身上,心念一转,回忆起母亲曾说过的秘辛——那是长宁公主的心爱宠物。 在母亲讲述的那个梦境中,长宁公主因某次菊花宴上魏映蓉过于出风头而心生不满,为了重获公主好感,魏映蓉绞尽脑汁讨好那猫咪,最终不仅博得了公主一笑,还借助公主之力,在皇后面前获得了好评,从而铺就了通往赵王婚姻的道路。 这一次,她决定再次利用这一策略,不过,不是通过简单的献媚,而是要寻找一个共同的敌人,以智慧赢得公主的真正认可。 而即将到来的菊花宴,就在皇后的后花园举办…… 那是一个比往常更加盛大、也更加考验人心的地方。 与那些仅仅表面欣赏花卉,实则暗中盘算的贵族千金相比,魏知莺对于赏菊的态度则是纯粹而虔诚的享受。 过去的她,总是忙于各种使命,少有机会体验如此宁静与美好,因此,眼前的每一朵菊花都显得尤为珍贵。 她漫步在花海中,每一朵菊花都是大自然的杰作。 有的花瓣犹如精心雕琢的玉凤凰憩息在瑶池之畔,有的则像藏于雪中的紫龙,神秘而又高贵;有的呈现出霜降晨曦中的朱红,娇艳欲滴;更有那形态宛如小鸟依人,姿态万千,其中一盆珍稀难觅的“凤凰展翅”,花开之时,宛如神话故事中凤凰振翅欲飞,其华美程度在宫墙之外无处可寻,即便是民间培育的同类菊花,相比之下也显得黯然失色。 正当她沉醉于这份难得的平静与美丽之中,一阵清脆的“喵喵”声突然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一只毛色洁白的小猫从菊花丛中灵巧跃出,宛如一朵移动的白云。 ------------ 第一卷 第44章 天之骄女 魏知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稳稳接住了这只小生灵。 它们的目光交汇之际,小猫便在她温暖的掌心蹭了起来,表现得异常亲昵。 对魏知莺而言,这样的互动触动了内心深处柔软的部分。 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里,因为性格的孤僻,她常常被视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七岁那年,被一对看似和善的外国夫妇收养,原以为是找到了真正的家庭,却发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这对夫妇竟是黑帮头目,只因需要一个东方面孔的傀儡而领养了她。 当他们试图强迫她伤害那个温柔陪伴自己的小猫时,她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从十三岁起,她的生活就被无数的任务填满,那些任务冷酷而无情,偶尔从目标那里感受到的人性温度,也总是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随即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她低头望着怀中的小猫,柔声道:“小家伙,你是皇后娘娘的宠爱吧?需要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能自己找回家呢?” 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低低呜咽了一声,尾巴轻轻摆动,仿佛在回应她的提议。 “那我就送你回去吧。” 魏知莺边说边轻柔地捏了捏它的小耳朵,动作细腻而充满爱怜。 当她将小猫抱起时,无意间发现了它一条腿上的异样——干涸的血迹和些许杂草沾染其上,显然在此之前遭遇了一番波折。 仔细观察之下,两条淡淡的伤口隐藏在血污之下,虽然不深,却也足以让人揪心。 “一定是不小心被小蛇咬到了,真是个小冒失鬼。” 魏知莺轻责道,同时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眼神中满是宠溺,“还好不是有毒的种类,否则可就要麻烦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责任感和温柔,仿佛是久违的情感,在这个偶然的午后,悄然绽放。 小猫低头,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用它那柔软的爪子轻轻碰触了一下魏知莺的手背,仿佛在请求安慰。 “好啦好啦,不怪你了。” 魏知莺的声音温柔似水,她从袖中取出一条绣着淡雅莲花的丝巾,细心地为小猫包扎起那条微小的伤口,动作轻柔而细致。 “这样就不会有人不知道你受伤了,也能保护你不受二次伤害。” 她轻声解释,眼中满是对这小生命的怜惜。 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抬头望着魏知莺,碧绿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之情,轻轻地“喵”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慰与依赖。 此时,秋日午后的阳光下,一位穿着华丽宫廷服装,年龄看似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几位衣着端庄的宫女陪同下,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来。 她的每一步都似乎带着风,周围的夫人贵妇们仿佛感应到某种气场,纷纷行礼致敬,场面一时显得极为庄重。 魏知莺对于这样的情况感到困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随着众人行礼。 只是怀中还抱着那只受伤的小猫,让她略显手忙脚乱,这份慌张在这严谨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醒目,如同池塘中激起的一圈涟漪。 “你是什么人?为何抱着我的雪球?” 一个清脆而又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 长宁公主迈着轻盈的步伐靠近,一双明眸紧紧盯着魏知莺,毫不客气地将小猫从她怀中夺回,“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雪球?害我找了一整晚。” “回公主,这猫是自己跑到我怀里的,我只是好心替它包扎伤口。” 魏知莺连忙解释,语气中透露着无辜与真诚。 “胡扯,我的雪球最怕陌生人,连母后都不让随便碰的。” 公主鼓起了腮帮子,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我要好好审问。”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股温婉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介入了这一幕。 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位是文轩侯府的千金,也是萧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今日刚随其母入宫拜见。你这孩子,玩笑也要分清场合。快过来,给魏小姐道歉。” “小女子何德何能承受这样的夸奖!” 魏知莺一听要行大礼,赶紧恭敬地躬身,话语中满是谦逊,“但凡有误解,说开了就没事,公主心胸宽广,自然不会跟我这小小臣女计较。” “还是莺儿懂事,哪像长宁那般急性子。” 皇后轻握魏知莺的手,语气温柔如春风,“长宁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皇上宠着,哀家也疼爱有加,难免会有点小骄傲。” “骄傲这个词,对公主不太合适吧。” 魏知莺微微欠身,以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貌回应,“在我看来,那是公主独特的气质,咱们南靖的公主,天之骄女,有点个性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你是认真的?” 长宁公主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魏知莺,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位不同寻常的女子,“你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你叫什么名字?” 魏知莺再次躬身,声音清亮地回答:“回公主,小女子魏知莺,正是文轩侯府的千金。” 长宁公主拉长了音调,手指轻轻一点,玩味地说:“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文弱书生,无所作为的那个?” 魏知莺的笑容依然明亮而坦荡,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评价而有所动摇:“公主所言不假,确实有人这样说过我。” “你不生气吗?被这样评价。” 长宁公主露出不解之色,“换做是我,肯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魏知莺的笑中含着一抹释然:“实际情况即是如此,我的身体确实不佳,‘病弱’二字并不冤枉我。至于‘无能’,与公主和各位出身名门的小姐相比,我没有出众的才情,也不通武艺,这个评价我担得起。” “你对自己的认识还真够清晰的。” 长宁公主轻抚着手中的猫,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看在玉儿不讨厌你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魏知莺对公主的宽宏大度表示了感谢,随后乖巧地站在母亲身旁,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女童汐注意寻找不见了踪影的魏映蓉。 ------------ 第一卷 第45章 绝不认输 此时,菊花宴已经拉开帷幕,小小的院子里人潮涌动,魏映蓉的消失显得那么突兀和不合时宜。 魏知莺心底隐隐有种预感,魏映蓉或许正暗中策划着什么。 宴会上的活动无非是些赏花赏月、品评佳人,或是饮酒作诗、聆听琴瑟,观赏舞蹈。 经过那一小段插曲后,菊花宴迎来了下一个高潮——以菊花为主题的吟诗比赛。 由于魏知莺之前的自谦,她巧妙地隐匿于人群中,而长宁公主则在众多贵族小姐的退让中更加引人注目,成为了焦点。 魏映蓉始终未曾露面,原本属于她的,在原著中以诗才华彩照人的场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错过了。 第二轮是歌舞展示,最终由吏部尚书千金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夺魁。 而第三轮的书法较量,则是由工部尚书之女凭借一手娟秀而不失力度的书法,赢得了皇后的亲自赞赏,获赠一支镶嵌着宝石的玉笔。 就在菊花宴即将完美落幕之际,长宁公主怀中的猫咪忽然变得焦躁不安。 它先是轻轻咬了公主的手指一下,接着猛地从公主怀里跳出,直接跃上了皇后的桌子,这一系列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宫女们顿时慌了手脚,好在萧念云眼疾手快,及时挡在了皇后面前,保护着她免受惊扰。 太监总管李顺闻声赶来,迅速控制住了那只发狂的小猫。 小猫在李顺的手中不断挣扎,令人惊讶的是,它的嘴里竟然叼着一块自己扯下的皮肉。 这一变故让整个宴会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太医火速赶来,先是小心翼翼地处理了长宁公主的伤口,待包扎妥当后,转而仔细检查那猫的情况。 一番细致的观察后,他沉声汇报道:“禀告皇后、公主,这只猫恐怕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而发狂。” 长宁公主闻言,猛地冲到前方,神色焦急,连珠炮似地质问道:“大家都看清楚了?我的玉儿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发狂?” 太医心中五味杂陈,毕竟他医治的对象多为皇室贵族,对于猫犬等动物的病情并不熟悉,但他怎敢在此刻直言不懂,要知道,在皇宫之中,言行稍有不慎便可能是杀身之祸。 一时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条用来包扎小猫伤腿的手帕上,压低了嗓音,试探性地询问:“这手帕...可是公主殿下的手笔?” 然而,长宁公主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断然否定了这一猜想,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不容置疑,仿佛在告诉大家,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绝非手帕所能解释。 我心中已有了计较,却故作沉思,缓缓说道:“具体位置还需细细推敲,不过此蛇喜阴湿之地,又偏好隐蔽,应在北侧较为幽静的紫藤阁附近。况且,那一带的花丛茂盛,正适合小蛇匿形其中。” 我的目光轻轻掠过人群,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异样的反应。 随着我细致的操作,那溃烂伤口周边的污血与脓液逐渐被清理,暴露出伤口深处的异常。 我轻声解释:“看这伤口周围的颜色与质变,似有混合毒物之迹象,而非单纯蛇毒所能造成。微臣斗胆猜测,或许是有人利用这蛇的无害,将毒性物质涂抹其身,诱导其接触玉儿。” 此言一出,人群里响起一阵低语,议论纷纷。 我继续用温水清洗伤口,手法轻柔而坚定:“至于这毒性物质为何,还需进一步检验。但据臣女所学,若非精通药理之人,难以调配出如此既能缓慢发作,又能在特定条件下加剧腐烂的毒素。” 长宁公主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神中交织着焦虑与疑惑。 我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内装有我自制的解毒膏剂:“臣女这里有一解毒膏,虽不能立即见效,却能遏制毒性蔓延,待回府后再配以汤药,或可助玉儿康复。” 我将解毒膏轻轻敷于伤口之上,玉儿似乎感受到了舒缓,微微颤动了一下小爪子。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至,向皇后耳语几句。 皇后脸色微变,随即恢复了平静:“原来如此,一切还需证据说话。魏知莺,你先带玉儿去治疗,此事本宫自会调查清楚。” 我俯首称谢,抱着小猫缓缓退下,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韩悦悦的布局看似天衣无缝,却未料到我会在这小小的手帕上找出破绽。 皇宫深似海,人心更是叵测,要想在这场无形的斗争中胜出,不仅要智计过人,更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 而我,魏知莺,自是不会轻易认输。 正是那些人迹罕至,终日被阴凉气息笼罩的幽暗角落,远离了宫闱的繁华与喧嚣。 我抬头,目光穿透厚重的历史尘埃,与徐公公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静静交汇。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隐秘的角落:“那里生着野草,生命力顽强,若是在皇后娘娘日常步经的尊贵之地,严谨有序的宫人们定不会容许丝毫杂草丛生,破坏了皇家的规整与庄严。那草,偏好于阴暗潮湿的环境,尤其喜爱在层层腐叶堆中悄然生长,正因如此,我才做出如斯推测。” 徐公公嘴角微扬,不显山露水之间,一个微妙的眼色已悄然发出。 立时,一名小太监心领神会,脚下生风,朝着偏殿方向急促而去,显然是要细致搜索那可能潜藏于暗处的蛇类踪迹。 御医再度审视着小猫身上的伤口,每一处细小的痕迹都未能逃过他的法眼,最后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确认无疑,此乃蛇伤所为。 接着,他的目光流转,轻轻停驻在那块用于包裹伤口的精致手帕上。 这手帕,是来自京城成衣坊新近推出的十二花神系列,纯桑蚕丝双层织造,轻薄而坚韧,那上面的刺绣工艺,每一针一线都透露着非凡的价值,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以这样贵重的手帕来为一只猫包扎伤口,在京城这个权力与财富汇聚的中心,恐怕除了出身名门、却心怀柔情的我——魏知莺,再难找到第二个人会如此行事。 ------------ 第一卷 第46章 中毒 “我入宫的日子尚短,每一步行动似乎都被皇后娘娘那双敏锐的眼睛所监视。这是初次踏入这金碧辉煌却又暗流涌动的皇宫,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觐见,与公主大人您并无半点私人恩怨,对于那名为玉儿的猫儿,更是素未谋面。我实难理解,究竟为何我会拥有伤害玉儿的动机,进而波及到尊贵的公主殿下?” 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字字句句皆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使得长宁公主一时语塞,无法即刻反驳。 她的爱宠是在昨夜无故失踪,而御医的诊断又确认伤口形成于同一时间。 那时的我,还安好地置身于文轩侯府的深深庭院中。 这是我首次涉足这权力的游戏场,陪同前来的,除了我那慈爱的母亲,便是眼前这位老成持重的徐公公。 徐公公,在宫中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啊,他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亦是宫中运筹帷幄的老手;而我,不过是个体弱多病,对权力斗争毫无兴趣的柔弱女子,我又怎能对她,或是对玉儿,构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威胁? 长宁公主沉默片刻,眉头微蹙,再次开口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你言之凿凿,说是无毒之蛇所为,那玉儿何以忽然变得如此狂躁不安,几近失去控制?” 我轻轻挑起眉毛,似是不经意间揭开了谜底的一角:“御医是否听说过一种特殊的药剂?奇痒粉,它在刑部审讯犯人时用以逼供,颇为有效,人称剥肤散。” “奇痒粉?那不是刑部用以逼供的残酷手段吗?怎会出现在宫中?” 御医闻言,眉头拧成了结,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瞬间意识到那药物的厉害,急忙转身,紧张地看向长宁公主。 公主的面色开始出现异样,手指不由自主地抠挠着肌肤下那无形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液里蠢蠢欲动。 我反应迅速,趁太医的手因震惊而颤抖之际,敏捷地从他手中夺取了那个装满银光闪烁针具的针囊,以精准的技法,在公主几个关键的穴位上轻轻点按,暂时阻断了毒素进一步扩散的趋势。 “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医术,只能为公主殿下争取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太医,你必须立即思考,那能够救命的解药究竟在何处可以找到。” 提及刑部的药库,自然也就意味着那里的毒药必然配有一解药。 御医一听,二话不说,如疾风般冲出了宫殿。 皇后注意到了长宁公主臂上闪烁的银针,目光随之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莺儿,这毒,你是如何识别出来的?” 我坦诚相对,缓缓讲述了一段往事,当年我如何不慎险些丧命于这奇痒粉之毒,全赖贴身侍女的机敏,方能死里逃生。 我描述了中毒之鼠在痛苦中挣扎,绝望至极竟自残皮肉的恐怖情景,那画面至今回想起来仍令人心悸。 长宁公主听后,脸色越发苍白,声音细微颤抖:“那……后来,你的侍女怎么样了?” 我的眼神轻轻一转,仿佛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一直陪在身边的魏映蓉不在这里,我语气淡然地说:“她不仅仅是侍女,实则是我家的一位远房亲戚。” 皇后秀眉微挑,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的萧念云:“既是亲戚,又怎会装扮成侍女的模样?难道她是萧家的女儿?本宫怎的从未听闻萧家有这样一号人物?” 萧念云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连忙跪倒在地,压低声音:“请娘娘恕罪,臣妾确实没有欺瞒之心,皆因家中侯爷再三恳求,让小女陪伴我入宫增长见识。宫廷之内人多手杂,我们一时疏忽,未曾察觉她何时走失了。” 京城之内,无人不知萧念云对魏栩情深一片,甚至为了这段感情不惜与萧家决裂。 魏栩带回家的神秘女子以及两个孩子,外界猜测纷纷,传言四起,说是魏栩在外的私生子,连皇上也因此事责怪了魏栩。 皇后见两人言语躲闪,心中已然明白那位所谓侍女的真实身份,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速去,将那位举止失仪的找回宫来。” 不久之后,宫人在太液池边发现了浑身湿漉漉的魏映蓉,她正紧紧依靠在一个脸色苍白、全身不住颤抖的男子怀中,那人正是赵王,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条并不属于他的腰带,这一切显得异常诡异。 察觉到众人接近,魏映蓉慌忙推开赵王,自己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愧疚:“全是奴婢的错,惊扰了赵王殿下,还请皇后娘娘大发慈悲,宽恕奴婢的冒失。” 赵王从思绪中猛然惊醒,眼眸温柔地凝视着那几乎站立不稳的魏映蓉,心中涌动的不仅是深切的疼爱,更有难以言喻的歉疚,仿佛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他对这位勇敢女子的敬意:“母后,这是儿臣的疏忽,与他人无关。魏姑娘舍身忘我,只为搭救儿臣一命!儿臣甘愿承受一切责罚,但求母后莫要迁怒无辜。” 皇后眉宇间凝聚着忧虑,紧闭的双唇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她迫切地需要了解事情的全貌,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王心间。 赵王不由自主地向魏映蓉投去一瞥,她的坚韧与无畏仿佛给予了他勇气,他终于缓缓开口,将那池边惊心动魄的一幕细细描绘: “启禀母后,那日儿臣独自漫步至荷塘边,不慎脚下一滑,跌入了冰冷的水中。正是魏姑娘,不顾自身名节,毅然以腰间丝带为索,意图将儿臣从死亡边缘拉回。然而,儿臣的鲁莽,反将她一同拖入了险境。生死存亡之际,是魏姑娘耗尽全身力气,将儿臣奋力推向了安全的岸边。若非她的舍命相救,儿臣此刻恐早已化作池中一缕幽魂。” 皇后步履蹒跚地移到魏映蓉面前,目光复杂,低身审视,语调中夹杂着探究与不悦:“你就是那位魏映蓉?” 魏映蓉闻言,连忙伏地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但又不失尊严:“贱婢魏映蓉拜见皇后娘娘,祈愿娘娘福泽深似海,寿长似山。” ------------ 第一卷 第47章 把她拖出去 皇后脸色骤然一沉,语气变得冷硬如铁:“魏映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设计陷害赵王!来人,将她拖出,即刻杖毙!” 魏映蓉脸上血色褪尽,无助与惊恐交织的目光瞬间投向赵王,那是一种对生存的渴望,对公正的期盼。 见状,赵王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躯为魏映蓉筑起一道屏障,他的话语中既有恳求也有坚持:“母后,请您三思。魏姑娘不仅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更是品德高尚之人,若不加以表彰已是儿臣之过,怎可反加其害?此举一旦传扬出去,民众会如何看待儿臣的仁德?又会对母后的慈容有何评价?” 面对赵王的质问,皇后指尖轻点,指向魏映蓉,字字如针:“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不过是文轩侯府的一个小小侍女,随主人入宫赏花。主人尚在花丛中嬉戏,她身为侍女,不紧随左右,却独自行至太液池边,恰巧救了你,你不觉此事太过巧合了吗?” 魏映蓉闻言,急忙解释,声音微颤却透着诚挚:“奴婢真的只是因为内急,才悄悄离开小姐。初次进宫,被这皇家的宏伟所震撼,心中慌张不已,又不愿打扰小姐与其他贵人的雅兴,便独自寻找方便之处。我对宫中的道路一片茫然,无意间走到了此处。皇后娘娘您洞察秋毫,奴婢哪有那份心机去陷害赵王殿下啊。” 赵王侧目,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他的话语似乎在提醒皇后应更加审慎:“母后,您看,她初来乍到,迷路也是情有可原。” 魏知莺则微微挑眉,目光敏锐地在魏映蓉身上游走,显然她对魏映蓉利用“救命之恩”在赵王面前的种种表现了然于胸。 那几句看似平凡的话,却字字藏着玄机,意味深长。 赵王紧接着恭敬施礼,试图说服皇后:“母后万不可偏听偏信。儿臣与魏姑娘本是陌路,哪来的过节?说她欲加害于我,实在是无稽之谈。即便她有因由离开了赏花宴,她救我的事实也无可辩驳。” 皇后面色阴郁,指节敲击发出清晰的声响,言语中透露出对赵王的失望:“你跟你那无用的母亲真是一脉相承。” 赵王的生母虽是皇后的亲表妹,却因家族策略入宫辅佐,表面上看似精明,实则单纯至极,宫中上下皆知她缺少心机,难堪大任。 而赵王,尽管面貌与皇上酷似,性格脾性却与其母如出一辙,常令人心生忧虑。 在这盘根错节的权力游戏中,皇后早有筹谋,欲借助魏映蓉与赵王之间的缘分,以平衡多方力量,压制萧家的影响。 皇上鉴于萧家的强大力量,断不会允许与之有瓜葛的女子成为太子妃,以免皇后一派势力坐大。 而萧家的联姻请求如雪片般飞来,皆因其军事与经济实力无人能敌。 赵王的母亲虽与皇后亲近,但并非皇室直系,家势平平,加之赵王本身对朝政缺乏兴趣,在皇上面前不受重用。 若能促成他与魏家的联姻,不仅能借魏家的门径接触萧家,又能消除皇上的顾忌,还能在各方势力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皇后对此费尽心机,布局深远。 然而,魏映蓉如今仅是身份不明的婢女,其母更涉嫌杀夫,如此污点岂能轻易放过。 赵王浑然不知这些背后的复杂算计,还以为皇后受了萧家母女的煽动,故意针对他的恩人,于是毅然跪下,坚定发声:“儿臣愿娶魏姑娘为妃,恳请母后成全!” 魏映蓉心慌意乱,唯恐事态失控,忙扯住赵王衣袖,细声劝阻:“奴婢映蓉,实不敢当‘姑娘’之尊称。” 赵王抬首,目光直视魏知莺,话语中的决绝不容置疑:“儿臣心意已决,魏映蓉必为儿臣之妃,望母后玉成此事!” 皇后怒不可遏,厉声道:“赵王竟想纳一婢为妃,此举让哀家颜面何存?你父皇的尊严置于何方?” 随即命令侍卫,“将赵王禁足半年,魏映蓉杖责至死。” 关键时刻,萧念云挺身而出,恳求道:“娘娘,请您慈悲为怀!映蓉纵有不是,亦不应受死之刑,更何况她是我的表侄女,家世清白。望皇后念及我夫家将军府及文轩侯府的颜面,饶她一命。我愿意收她为义女,待她及笄后再以魏家旁支女的身份入宫,侍奉殿下。” 此番话既化解了赵王婚事的僵局,又巧妙地维护了皇后与皇室的威严,真可谓一举多得。 皇后轻轻挥动她那镶嵌着珍珠的细长手指,优雅而威严地命令道,周围的大臣、命妇与侍女们立刻躬身行礼,随后悄然退去,不敢有一丝犹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仿佛连风都不敢大声吹过。 “既然我们的小才女萧念云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皇后的怎能不尽心竭力,为她的提议增光添彩呢?” 皇后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魏映蓉小姐救了赵王,其功勋自然不应被忽视。因此,我决定将她许配给赵王,封为尊贵的侧室。至于婚礼的筹备,就由赵王府与我们文轩侯府共同商议,务必办得既体面又不失隆重。今日之事,切不可让外界知晓半分,若有人胆敢私下议论,休怪我手段严厉,必会严惩不贷。” 人群之中,魏知莺与萧念云的目光悄然相遇,两人心中所想无需言语,便已了然于胸。 这一变故,让原本的亲生女儿变成了名义上的养女,正室的身份一落千丈变为侧室,魏映蓉的命运仿佛被这金口玉言一下定格,即便魏家心中再有多少不甘,也只能无奈接受。 至于魏映蓉为何会出现在那幽静的湖畔,以及她救助赵王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另有隐情,在皇后的话语落下之后,似乎都不再重要。 随着皇后的命令,侍女引领众人前去更换衣物,赵王在经过魏知莺身旁时,压低声音,那话语仅能让魏知莺一人听见:“我本无意纳你为妃,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瑶儿一分一毫。” 魏知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语调轻柔而坚定:“殿下多虑了,我还年幼,从未想过婚嫁之事,而我的这位姐姐,内心深处或许总渴望着能成为赵王妃。不过,世事难料,不是吗?” ------------ 第一卷 第48章 计上心头 赵王的脚步略微一顿,目光微垂,凝视着眼前这个眼含笑意、清澈透亮的女子,与魏映蓉口中那个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形象有所不同。 他思绪未及深入,便感到袖子被轻轻一扯。 魏映蓉站在习习凉风之中,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身子因寒冷而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殿下!” 她抬头,眼中满是无助,“映蓉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侍女,侯府的马车里并未备有额外的衣物。” “小事一桩,我自有应对之策。” 赵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尚未成年,未曾开府,目前仍与母妃同住。母妃那里有几位与你年龄相近的宫女,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她们为你找一身合适的衣物。” 魏映蓉听后,脸上绽放出一抹欣喜之色:“哪里会嫌弃,能得宫女姐姐们的援手,我已是感激不尽。这一切,都是殿下的恩赐。”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眼眶却不自觉地湿润了,泪水无声地滑落,慌忙低下头,以袖遮掩,哽咽道:“如果不是殿下,映蓉或许早就……早就……” “姐姐言辞需谨慎!” 魏知莺语气中带着警告,“姐姐即将成为赵王府的一员,贵妾的身份要求你必须清楚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切莫因一言不慎,为侯府和赵王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殿下?” 魏映蓉努力抑制住泪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哽咽,“我出身卑微,哪里比得上妹妹那样身为侯府千金,时刻有人指点提携。如有失态之处,请殿下明示,以免给殿下增添麻烦。” “一切奖惩皆出自皇后之意,姐姐只需谨记于心。” 魏知莺朝着赵王施了一礼,言辞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还望殿下为姐姐安排教导嬷嬷,以助姐姐尽快掌握宫廷礼仪规矩。” 赵王点头默许,他的目光转向魏映蓉,与在场那些名门望族的千金相比,她确实更需要这样的指导,尤其是在宫廷礼仪方面。 尽管侧室的地位无法与正房相比,但也需有相应的仪态,若是能在婚前赢得太后的欢心,或许还能晋升为侧妃。 而对于赵王内心的盘算,魏映蓉全然不晓,只感到魏知莺处处与她作对。 趁赵王不留神,她狠狠地瞪了魏知莺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一旁,童汐为自家小姐暗暗叫屈,正欲上前理论,却被魏知莺轻轻拉住。 “不必跟她计较。” 魏知莺轻声道。 “我不明白,她这样欺负小姐,小姐为何还要维护她?” 童汐满面不忿,“公主的猫咪失踪,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 “没有确凿证据,不能随便怀疑。” 魏知莺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说,“或许,我是在借此机会考验她呢,姐姐怎知不是如此?” 童汐闻言,一时语塞:“小姐,你的意思是……” 魏知莺挑眉,目光不经意间飘向紧随赵王身后那形影不离的身影。 教魏映蓉规矩,不用她说,宫中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但如果是她亲自提出,对于魏映蓉而言,含义就截然不同。 魏映蓉必然会认为这是魏知莺刻意刁难,因此很难诚心诚意地跟随嬷嬷学习。 说不定,她还会添油加醋地跑到赵王面前抱怨。 若是嬷嬷由侯府聘请,赵王很可能会偏袒魏映蓉,从而对侯府造成困扰。 然而,若这嬷嬷是赵王或太后的人选,魏映蓉的任何不满和抗拒都会被视为不思进取,乃至是对皇室的不敬。 此时此刻,她与赵王之间的情感基础尚未深厚,赵王的公开求婚更多是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感激。 如果她足够聪明,就应利用这个机会提升自我,使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进。 遗憾的是,她未能洞察全局,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忽略了更为深远的影响。 魏知莺轻哼一声,这声轻微的叹息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倒也不是说魏映蓉真的愚笨,只是自己手握剧本,以一个成熟大人的心智去应对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孩童,这无疑是一种不公平的竞争,胜之不武,颇有几分欺凌弱小的意味。 然而,换一个角度思考,魏映蓉并非真正意义上那个天真无邪的十岁孩子,她是原作者笔下的虚构角色,是一个由文字和想象构建的存在。 如此一来,魏知莺所面对的,实际上是一系列由原作者精心设定的框架和规则,是一场跨越纸页的智力与情感的博弈。 原著之中,根本没有提及赵王落水、魏映蓉奋不顾身相救这一幕,这完全是魏知莺基于对剧情的深刻理解和创新,为了修正故事走向,让其朝更加合理且具有戏剧性的方向发展所添加的新情节。 若这个大胆的改动能够奏效,魏映蓉将如书中预言般,一步一步蜕变,最终成为赵王妃,而与此同时,萧家的不幸命运也将不可避免地重演,仿佛是历史的轮回,无法逃脱。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您可有听进去?” 身边的侍女童汐摇了摇手,眼神里满是关切。 当她看到魏知莺恍然回神,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太医已经回来了,皇后娘娘请您即刻过去。” 太医手捧着装满药物的小盒,面露难色,不敢擅自将药用在尊贵的长宁公主身上。 此刻公主正紧紧守护着那只受伤的猫咪,太医也无法在猫身上先行试验药效。 魏知莺从容不迫,她拿出一根闪着冷光的银针,轻轻地挑开猫伤口上的杂物,随后,毫不犹豫地将那银针刺进了自己的左臂。 时间缓缓流逝,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银针所触之处开始呈现出与公主相似的不适症状。 随着太医配置的解药被服下,那些令人不安的症状迅速缓解,仿佛是乌云散尽,迎来了晴朗的天空。 皇后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大喜,连忙催促公主服用药物。 待公主的身体明显好转,皇后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莺儿,你救了公主,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本宫力所能及,一切都依你。” 皇后的话语里充满了感激与疼爱。 ------------ 第一卷 第49章 人见人爱 魏知莺行了一礼,谦逊有礼地答道:“能为公主试药,乃是臣女的荣幸,怎敢贪图奖赏。” 话锋一转,她轻声细语道:“如果娘娘非要赐赏,那么,请将花园中那盆开得最为灿烂的凤凰振羽赏赐于我吧!臣女斗胆,心向往之。” “你这眼光独到的小机灵鬼,那盆花可是园中最美的风景。” 皇后被魏知莺的请求逗乐了,笑靥如花,“好,不仅凤凰振羽,园里所有你喜爱的花,本宫都命人移栽至侯府。并让李顺亲自驾车护送你回去。” 魏知莺调皮地伸出手指,轻巧地点了点,似是在考虑着什么:“那么,再加一盆紫龙卧雪如何?” 皇后的笑声越发清脆悦耳,她轻轻拍打着萧念云的手背,满脸欣慰地说:“瞧瞧,我们念云真是好福气,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挚友,这块手帕,我会视为珍宝。” 公主目光坚定,扫过富丽堂皇的殿堂,庄严承诺:“日后若再有人在背后议论你的体质虚弱无能,你只管告诉我,我长宁公主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然而,在返回侯府的途中,魏映蓉并未一同随行,据说这是因为赵王殿下特意为她安排了专车接送。 刚刚踏入家门,管家就急匆匆地带来新消息:韩悦悦竟然安然归来,而围绕胡家的风波,竟以一个侍女被定罪而草草收场,这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祟! 这个侍女的突然出现,显然不是偶然,背后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她是某人为韩悦悦找到的替罪羊。 魏知莺正欲向魏栩询问详情,那个时而灵验、时而不靠谱的系统却又一次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扔给了她一个震惊的消息:实际上,救下韩悦悦的乃是齐顺王,而非魏栩! 闻此言,魏知莺身形微微一顿,心中暗自向系统发出质疑:“韩悦悦岂是单纯的一枚棋子?她身上还藏着多少未解的秘密?又与那位神秘的齐顺王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联?” 系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地回应:“这个嘛,还需要宿主你自己去发掘哦。” 魏知莺内心暗自发笑,对这样一个时常掉链子的系统感到无奈。 系统并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像往常一样突兀地消失了,这让魏知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遭遇了超自然的力量。 如果在这场游戏中失败,当她重返现实,会不会被视为精神异常,遭受社会的排斥与隔离? 想到此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相比于精神世界的消逝,她宁愿承受身体的痛苦。 这时,袭香匆匆提裙奔来,神色紧张:“小姐,不好了,听说胡家的人全部失踪了。” 赶到胡家,却发现都尉府的人早已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而领头之人,正是先前在侯府门前偶遇的周都尉。 对于魏知莺的到来,他显得颇为意外。 年纪轻轻,身姿纤弱,又出身高贵的侯门千金,按理不应出现在这样纷乱的场合。 虽然心存疑惑,经验丰富的周都尉却没有多言,耐心地回答了魏知莺的每一个问题。 据周都尉所述,都尉府的人于午时抵达胡家,原本是为了递交结案文书。 然而,胡家的大门半开着,庭院内却是一片死寂,不见人影。 这里本是胡家在京中的第二处宅邸,胡老太太与家中女眷居于后院。 前院应有守卫,但任凭都尉府的士兵如何呼唤,均无人应答。 推开门扉,枯叶铺满了小径,东西厢房静悄悄的,四间房内皆无任何生气,仿佛整个院落都被遗弃了。 周都尉推开右侧厢房的门,屋内的布置简单朴素,一桌二凳一衣柜一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空旷与冷清。 魏知莺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地提议道:“不如再添一盆紫龙卧雪,为这沉闷的空气添上几分生气,如何?” 皇后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的手指温柔地滑过萧念云的手背:“看看我们念云的好运,机智又讨人喜欢。” “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知己,这块手帕,我会如珠如宝地珍藏。” 公主的眼神掠过大堂的每一寸角落,语气坚定:“将来若有人再敢背后议论你体质虚弱、能力不足,告诉我,我长宁公主绝不轻饶。” 归途之中,魏映蓉并未随行,据说她乘坐的是赵王殿下特意为她准备的豪华马车。 刚踏进家门,管家便急急忙忙地告知最新情况:韩悦悦安然回归,而困扰胡家的风暴,竟以一个无辜侍女的牺牲而暂告一段落,一切看似恢复平静,但背后的故事,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复杂得多。 这一切的不寻常,背后定有玄机! 这个侍女的适时出现,显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便是要韩悦悦脱身。 系统的声音仿佛在喉咙里打了个结,带着几分尴尬与躲闪,就像一个偷偷摸摸做错事,被大人抓了个现行的小孩,试图以稚嫩的笑容掩饰过错。 “这个问题嘛……嘿嘿,还是保留一点神秘感,等你自己去发现答案吧。” 魏知莺在心中暗暗嗤笑,这系统的含糊其辞简直让她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那要你何用? 还不如早点退休回家卖红薯。 这样的念头如同夏日午后的一抹轻风,悄然掠过,带起一丝凉意与无奈。 系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满,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它的存在变得时隐时现,仿佛随时可能消失于无形。 这样的不稳定让魏知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这一切,到底是出于对未知的探索欲,还是真的已经陷入了一场无法回头的幻梦之中。 万一任务失败,重回现实的她,是否也会被周遭人视为精神失常,最终被冰冷的铁窗和世人异样的目光所隔离。 光是想象那种场景,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便自脊椎升起,迅速蔓延全身。 正当她沉浸在自我思绪之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袭香几乎是奔跑着过来,神色慌张:“小姐,大事不妙了,胡家的人全都无影无踪了。” ------------ 第一卷 第50章 不翼而飞 魏知莺闻言,心中一凛,立刻与袭香一同赶往胡家。 当她们抵达时,只见都尉府的人已将胡家团团包围,领头的竟是之前在侯府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周都尉。 他的目光在见到魏知莺时,闪过一抹诧异。 这位年轻的侯门千金,看上去柔弱多病,本不该出现在如此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场所。 尽管惊讶,但周都尉作为经验丰富的官吏,并未多言,对于魏知莺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耐心且简洁地予以回答。 据他所述,都尉府的人在正午刚过时到达胡家,目的是为了递交结案文书。 而胡家的大门只是虚掩,院内死寂一片,空荡无人。 这座位于京城市中心、胡家所购置的两进宅第显得格外冷清,胡老太太及家中女眷本该居住在后院。 按常理来说,前院至少应有看门人的身影,然而,即便是都尉府的人连续呼喊多次,也未得到任何响应。 推开门扉的瞬间,一股秋日特有的凉爽与萧瑟迎面而来,庭院中落叶铺满路径,踩上去发出沙沙声响,四周厢房门户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随着周都尉推开右侧厢房的第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极其朴素的房间,家具寥寥无几:一张普通的木桌,两张硬邦邦的椅子,一个旧式衣柜,以及一张简单的木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房间的简陋与寂静,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都尉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小吏低语道:“下人们畏惧主人并不奇怪,毕竟生计掌握在人家手里,面上的尊敬往往只是一种生存之道。但说到真心的敬畏,一个看似柔弱的千金大小姐,能有多少人会从心底里信服呢?然而,侯府的这位不同凡响,她身边的仆人们敬畏之心溢于言表,而且这位小姐处理事务的手腕,比我们这些糙汉子还要老练冷静,丝毫看不出是被权贵家庭宠爱出来的娇弱之态。” 周都尉交叉双臂,目光深邃地审视着魏知莺,她的气质与那些生活在温室中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哪一个名门闺秀会主动涉足这种复杂的事件,并且与仆人一起趴在地上,细心分析每一滴可能的血迹呢? 换个角度想,这似乎又恰如其分,毕竟她可是老将军萧老爷子的心肝外孙女,而她的母亲萧念云更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女英雄,实战经验丰富,刀口舔血,亲手斩敌无数,是一位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强者。 “是人类的血液,死亡时间大约在夜晚。受害者面朝下倒在这里,手还无力地搭在凳子边缘,鲜血从颈部喷涌而出,溅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痕迹。屋内并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也没有事后清理现场的迹象。凶手手法干净利落,既迅速又准确,极有可能是江湖上的职业杀手所为,或者,也有可能是府内暗中培养的高手。” 魏知莺闭上双眼,试图将自己置于凶手的角度,思考每一步行动的可能性。 “一刀毙命,使用的是短刃,且是贴近身体的突然袭击。” 她睁开眼睛,目光锐利:“血量不多,表明凶手在事后处理了伤口,并将尸体移走。” 她指向门槛后隐约可见的鞋印:“黑暗中,凶手经过门槛时不慎绊了一下,声响似乎惊动了隔壁。” “这么说来……” 周都尉搓着双手,若有所思:“隔壁的两人是被声响惊醒后出来的,这和我们之前的推测吻合,完全吻合。” 除了这间厢房,其余三间都有血迹遗留。 诡异的是,尸体却不翼而飞。 “胡家平日宾客络绎不绝,即便是杀手,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尸体。” 周都尉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都尉府负责京师的安全,全天候监控城内的车马人流,这具尸体究竟藏匿在何处?” “周都尉,你知道‘灯下黑’的道理吧?” 魏知莺突然发问。 “小姐的意思是……他们还未离开这宅院?” 周都尉疑惑地摇摇头:“不可能,我的手下已经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即便是视力不佳,也不会连个尸体都看不到。” “地面上的搜寻或许已经完成,那地下呢?有没有彻底检查过?” “地下也搜过了,干燥的土壤,没有任何挖掘或隐藏的迹象。” 小吏一脸惊异,“难不成他们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遁地术,从地底消失了不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有人居住的地方,必有一口水井。” 魏知莺抬头望向蓝天,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坚定,“我们去水井边看看,也许能发现新的线索。” “不可能,那口井我们都查看过了,里面干涸已久,杂草丛生。” 小吏连连摆手,“我还特地命人扔了火把下去照明,底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只强有力的大脚突然踹在他的身上,使他踉跄了几步,这一脚力量之大,几乎让他失去了平衡。 “我说那黑烟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你把人家的水井给点燃了。你还说里面什么都没有,现在就算有,也被你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小吏满面委屈,小声嘟囔:“真没看到有什么,如果有,我的眼睛还能瞎不成?” 水井周围已经被熏染成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刺鼻气味,这股味道让周都尉和他的手下都不由得变了脸色,很明显,这是某些物质燃烧后特有的余烬气息。 周都尉急得团团转,手下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急于补救,捏着鼻子就要往井边冲,好在魏知莺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他。 “都烧成这样了,你跳下去也找不出什么了。” “唉,是我大意了,本该更谨慎一些,亲自再细细检查一遍。” 周都尉悔恨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眉宇间拧成了疙瘩,似乎在责怪自己未能察觉潜藏的危机,“胡家究竟触动了哪位强敌的心弦,才会遭此灭顶之灾,满门横祸。” ------------ 第一卷 第51章 引狼入室 “说他们是无辜受难,或许有些牵强。毕竟,这些年胡家在商界纵横捭阖,手段不见得有多光明磊落。” 魏知莺仰头望向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复杂,“按时间推算,我那位久居异乡的姑母应当已经安然返回了文轩侯府。” 胡家与韩悦悦,皆为齐顺王爷精心布局中的棋子,尤其是胡德文,曾经一度成为了齐顺王的左膀右臂,利用商业交易之便,为他搜集了诸多宝贵情报。 他与韩悦悦的相遇,看似偶然,却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而韩悦悦与齐顺王的交集,更是命运巧妙的编排。 自胡德文将韩悦悦带回的那一刻起,她的过往、甚至她与文轩侯府之间的复杂纠葛,早已被齐顺王了然于胸。 遵循他一贯的老谋深算,从那时起,韩悦悦已被他悄无声息地握于掌中,成为一枚对抗魏、萧两大世家的锋利棋子。 此人城府深沉,耐心等待,直至魏、萧两家联姻的喜讯传来,又乘着西岭灾难四起的时机,不动声色地调动朝中力量,让魏栩被调往西岭,并在那里精心布置了一场煽情的街头重逢。 事实上,真正密谋除去胡德文的幕后黑手,正是那位看似远离尘嚣的齐顺王爷。 韩悦悦既然已经与魏栩建立了联系,胡德文对齐顺王而言,便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仅剩下一个可利用的角色——作为清除路障的工具。 她的介入,犹如一阵突来的狂风,彻底改变了既定的剧本。 胡家举着沉重的棺木步入京城的那一刻,韩悦悦陷入百口莫辩的困境,最终难逃法网。 为确保计划顺利推进,那只操纵一切的暗中黑手——齐顺王,迅速调整策略,导演了一出婢女现身的戏码。 那位自称来自胡家的婢女,明显与胡家血统无涉,其在公堂上的每一分供词,都是编织的谎言。 纵然齐顺王能买通都尉府中人,亦不敢断言胡老太太是否会为了探求真相,直接向圣上泣诉冤屈。 为防节外生枝,齐顺王决定斩草除根,干净利索地解决了胡家这个烫手山芋。 依据周都尉及手下的描述,胡家的大门竟然是从里面打开的,门前未见丝毫打斗痕迹,仿佛是主动引狼入室。 受害者的住处和庭院内,同样未见激烈的抗争迹象,这无疑表明——胡家人与那些刺客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此等奇案,恐怕难以彻查分明,即便真相对外揭晓,一旦齐顺王矢口否认,众人也只能空叹无奈。 也难怪她的系统在汇报时含糊其辞,闪烁其词。 周都尉揉了揉因紧张而不自觉紧绷的鼻翼:“实话说,我已经暗中调查了侯府,发现侯爷与胡家,甚至是那位自首的婢女,之间并无任何瓜葛。” 魏知莺抬眼,目光如刃,轻轻扫过周都尉的面庞:“队长,那位婢女的来历可有查清?” 周都尉轻哼一声,显露出些许不满:“与她自己所述相差无几,她声称离开胡家后,流落到京城的选秀馆。那里鱼龙混杂,是各色人物消遣寻欢之地,消息虽灵通,但也极为复杂。据说,得知胡家抬棺进京的消息后,她心中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几番挣扎之后,最终选择了投案自首。” 魏知莺穷追不舍,追问不放:“队长是否核验过她的身份?她真的是胡家的婢女吗?” 周都尉这才解释,原来自己在那婢女自首之际恰好外出,只好安排手下先将其引荐给韩悦悦。 而彼时,韩悦悦身染重毒,生命垂危,但依稀能辨认出这位婢女的容貌,从而证实了她与胡家确有关联。 之后,尽管周都尉试图深入调查,却被急于结案的上司阻拦,就连结案文书都已草拟就绪。 那些离奇事件的背后,总有深藏的动机,呈上结案文书,实则是试探胡老太太对此事的反应,却不料得到的是人去楼空,时局已变的消息。 “非但人去楼空,更是死者不能开口,使得证据缺失。” 魏知莺目光锐利,直视周都尉,“案虽结,凶手自承,但受害者失踪,纵然疑点重重,亦难以继续追查。” 话语刚落,魏安携带周都尉的下属,手持物品步入屋内。 魏安手中的,乃是一个被烈火烧焦的头颅,漆黑的肌肤紧贴着森森白骨,几缕未燃尽的发丝中,隐约可见半截精致的发簪,镶嵌的红宝石依然熠熠生辉。 这是胡老太太昔日的遗物,由胡德文赠予,陪伴了她整整十个春秋,从不曾离身。 下属手中的,则是一袋扭曲变形的饰品,是在挖掘土中骨骼时一同发现的。 平时英武的壮汉,此刻竟显得局促不安,低头不语。 “都怪我疏忽大意,销毁了揭露胡家惨案真相的关键证据。初次下井查看时,只见井中空空荡荡。” 下属懊恼不已,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魏知莺在那堆扭曲的饰品中翻检:“你们并未抵达井底,倘若再深入些,便会发现覆盖尸体的芦苇,以及其上涂抹的桐油。井内生长些杂草不足为奇,但这芦苇并不寻常。” 周都尉的下属闻言,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脸懊悔:“姑娘言之有理,我们过于自信,未曾深究,以为凶手绝不会将尸体弃于枯井。对于胡家来说,即便是零散的骨骸,也足够堆成一座令人触目惊心的小山。” 魏知莺轻叹,随意取过一只花瓶,置放于二人中央。 那瓶子颈部修长,腹部浑圆,样式平平无奇,如同南靖地区水井边常见的样式,承载着人们聚财纳福的美好愿景。 然而,这里距胡家故宅仅数步之遥,却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煞气,迎面而来,直击人心。 一切迹象表明,他们的行踪,已被一双无形的眼睛锁定。 魏安心中盘算着,精密规划着每一步行动,他思忖着如何驾驶着马车悄无声息地混入繁华喧嚣的闹市,利用熙熙攘攘的人流作为天然的屏障,巧妙地甩掉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追踪。 ------------ 第一卷 第52章 背后主使者 然而,他的计划尚未出口,就被坐在身旁的魏知莺以一个细微的手势阻止了,她的目光深邃,示意他改道,转入一条狭窄且昏暗的小巷。 仿佛是响应着她无声的命令,马车的轮毂轻轻一转,刚一拐进巷子,数名黑衣人就像从阴影中走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子的另一端,将唯一的退路截断。 他们动作之默契,身形之矫健,显然不是普通的流浪武士所能办到,透露出一股训练有素的气息。 “小姐!” 魏安猛然回头,心中警铃大作,手指已不由自主地紧握住剑柄,准备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走吧!” 魏知莺闭上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语调冷静而决绝,“用上我给你的东西,别手下留情,现在不是仁慈的时候。” 魏安闻言,轻轻颔首,将手中的剑缓缓收入鞘中,随即从车厢内一个隐蔽的暗格中抽出了一件名为“血滴子”的奇门兵器。 这件武器外覆柔软的皮革,内藏锋利至极的刀片,由一套精细复杂的机关操控。 当血滴子罩住敌人的头部,只需瞬间,那巧妙设计的机关便会启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夺去敌人性命。 此乃魏知莺所赠,魏安曾亲眼见证其威力,即便未曾亲眼目睹它斩首的过程,但那机械运作的冷漠效率足以使他浑身发寒,感受到死亡的冰冷气息。 他紧握着血滴子,身形一展,轻巧地跃上了马车顶,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开来,与那些杀手形成了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 就在那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那些杀手们刚意识到危机,却已为时已晚。 只见两具无头尸体无声无息地倒落在地,血泊中映衬出一片骇人的寂静。 更令人胆战心惊的是,魏安在执行这一系列致命动作时,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接近纯真无邪的微笑,那是一种与血腥画面极端不符的反差,他的眉宇间未现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幽灵!这绝对是个幽灵!” 有杀手惊呼出声,伴随着第三颗头颅重重落地的声音,周围的护卫们膝盖开始发软,连连后退,眼神中满是呆滞与难以置信,地面上散落的尸首以及那股浓厚的血腥味,让魏知莺微蹙秀眉,她以手掩鼻,缓慢走下了马车。 “魏安并非幽灵,真正可怕的恶魔,其实是你们这群人。” 她沉声说道。 “没想到,这位体弱多病的魏家千金,身边竟藏着如此高明的帮手。” 领头的杀手眯起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十足的冷笑,“不过,再厉害的武器也不过是死物一件,我不信它能在我眨眼之间夺取我们所有人的头颅。” 魏知莺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对方关于武器本质的观点,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样小巧精致的东西。 一旁的护卫头目嗤笑出声:“在这种时候寻找援兵,怕是为时已晚了吧。” “不晚,只是你的眼力似乎不够好。” 魏知莺淡然回应,边说边将手中那支细长的竹管贴近唇边,轻轻一吹,没有任何声响,四周却忽然响起一片嘲讽的哄笑声。 然而,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掐灭,戛然而止。 随着那银色细针无声地扎入肌肤,麻木感如潮水般迅速蔓延,短短片刻间,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杀手们一个个身体变得僵硬,四肢无力,寸步难移。 魏知莺手执竹管,姿态优雅地穿梭于这些瘫软无力的人群之间,宛如在花丛中漫步,轻松惬意。 他们脸上的黑布被粗暴地扯下,露出了惊恐与无助交织的表情,却已丧失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比起那无形中收割生命的怪物,面前这位睁着明亮大眼,外表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孩,反而更加让他们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藏了一个高手,而是亲自培养了一个高手。” 魏知莺后退一步,轻轻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这样的秘密,自然不能让你们有机会泄露。” 这时,魏安手持血滴子缓步走近,那恐怖的武器悬在领头者的头顶,鲜血顺着其边缘滴落,一滴滴精准地落在他的脸上。 领头者趁着他还能言语,连忙开口求饶:“我愿意供出背后的主使者,只求小姐饶我一命,让我留个全尸。” “背后的主使者,除了齐顺王,还能有谁?” 魏知莺转身,足尖轻点地面,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我感兴趣的,并非是谁指使你们,而是你们的王爷与韩悦悦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那可是王爷的私事,我们哪里敢妄加议论?” 杀手头目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微颤。 “魏安!” 随着一声低喝,血滴子骤然展开,宛如一张锋利的巨口,令人不寒而栗。 领头者只觉得颈间似乎已感受到了那冰冷的金属带来的疼痛预感。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急促地吐露真相:“韩悦悦曾救过王爷一命。” 齐顺王,作为朝中唯一一位拥有兵权的异姓亲王,他不仅是帝王者心中的隐疾,也是一根难以拔除的肉中刺。 帝王曾多次暗中派遣杀手,意图除去这枚不稳定因素,却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而恰恰是在齐顺王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他遇到了韩悦悦。 当韩悦悦嫁入胡家之际,齐顺王更是赠送了价值连城的珍宝作为贺礼,那份出手之阔绰,令人咋舌。 他们跟随侯府的车队悄然进京,肩负的使命就是确保韩悦悦的安全。 然而,在胡家抵达京城的那一天,他们通过信鸽向齐顺王传递了安全抵达的消息,却始终未等到回应,直到昨日傍晚,一封迟来的密信终于送达。 信中言辞简短而直白:清除胡家,消灭魏知莺。 此刻,魏知莺轻轻拔出深深嵌入领头人身躯中的银针,那刃上血槽已经被鲜红染满,显得格外刺目。 “既然你们先动了手,那么,就请用你们的生命来偿还吧!” 她低语,话语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冷冽。 ------------ 第一卷 第53章 顺水推舟 银针轻轻一挥,领头人无声地倒下,生命之火在他缓缓合拢的眼睑下熄灭,最终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无头同伴的残躯上,那是一副凄凉而绝望的景象。 魏安轻轻抖动着手中那枚收回的血滴子,金属的冷冽光泽在月光下闪过一抹幽蓝,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我还以为,小姐您会在这最后关头,留他一命,给予些许慈悲。” 魏知莺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漠的弧度,她轻巧地踏上马车的雕花踏板,裙摆随之轻扬,宛如暗夜中的莲,冷艳而不可触及。 “他乞求一个完整的结局,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他所求。但在这个乱世,慈悲往往被视为软弱。” 她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在锦帘即将落下,隔绝内外视线的瞬间,她又似是随意地添了一句:“他只是棋局上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纵使我今日饶他不死,明日他也必将在其主的驱使下,再次成为夺我性命的利刃。我,不愿在这样无休止的仇恨轮回中,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与心力。” 魏安紧攥着缰绳,目光坚定地投向远方,随后猛地扭头,对着马车内那一抹朦胧的倩影,语气中满是忠诚与担当:“小姐您注定福泽深厚,一生平安,长命百岁!这类脏手的活计,有我在一日,就不应让您洁白如雪的双手,沾染丝毫污秽与血腥!” 魏知莺的目光低垂至自己那双看似脆弱却透露着坚强的手上,左小指上,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印记,如同一朵绽放于雪地的彼岸花,凄美而隐含杀机。 随着车夫轻喝一声,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石板路上碾压出浅浅的痕迹,渐渐消失于昏黄的街灯下,仿佛一切纷扰与杀伐,都不过是夜风中的一缕轻烟,转瞬即逝。 夜幕沉沉,当一行人终于踏入侯府高大的朱门,袭香提着灯笼,四下张望的身影显得格外急切。 见到马车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眼中闪烁着担忧与焦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家里出了大事……” “为何如此焦急?府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知莺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威严。 “是、是童汐姐姐,她被那些人带走了!还有夫人,也被强行请去了外面,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道她是否安然,何时才能归来……” 袭香的声音几近哽咽,语无伦次间尽是慌乱。 原来,萧念云被店内小厮急匆匆召回,说是有生死攸关的大事亟待解决。 而萧念云刚离开不久,魏栩便自都尉府带回了一身狼狈的韩悦悦。 韩悦悦遭受了严酷的拷问与折磨,在地牢的暗无天日中,她的身体遍布伤痕,尤其是那些由极度痛苦引发的自我伤害,让人触目惊心。 她似乎发现了与衣服相关的秘密,一返回府中,便对无辜的童汐施以重罚。 袭香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颤抖:“她、她命令府中人,对童汐姐姐杖责三十大板,直到童汐姐姐吐血不止也不肯停手,之后还将她拖进了后院的柴房。小姐,求您快去救救童汐姐姐吧!” 童汐被随意丢弃在冰冷的柴堆旁,意识模糊,气息微弱。 魏知莺迅速施针,以精湛的医术勉强唤醒了她,只见童汐艰难地吐出一个模糊的“小姐”。 袭香捧着药瓶,却在面对眼前这一身交织的伤痕时,不知从何处下手。 每一道伤口都与破烂的衣物紧紧相连,稍有触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心如刀绞,捂住自己的耳朵,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 魏知莺轻轻拾起袭香不慎掉落的剪刀,以她细腻的心思与医者的冷静,沿着血液干涸较薄或伤口尚且未愈合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裁开衣物,生怕给童汐带来更多的痛苦。 童汐在一次次的剧痛中几度昏迷,又在剧痛中挣扎醒来,牙关紧咬,只能以枕头来压抑自己的痛呼。 她害怕自己的尖叫会让魏知莺分心,而后者则是一边默默地进行清洗伤口、剔除坏死组织、敷上珍贵药膏、细致缝合,一边保持着令人安心的沉默。 袭香在一旁捧着医疗用具,眼圈泛红,睫毛挂着未干的泪珠,既不忍心看童汐背上的伤痕与缝线,又努力抑制着不让更多的眼泪滑落,内心满是对小姐医术的敬佩与对童汐遭遇的深切同情。 小姐说得对,哭泣确实是世间最为无力的表达,它如同深夜里飘散的烟雾,无声又无息,仅能证明心痛却无法改变任何现状。 假若自己能够更加坚强,更加有力,或许就能在小姐与夫人不在此刻的间隙中,为那柔弱的童汐筑起一道坚实的盾牌,抵挡住所有的风雨。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驱散心中的酸楚,声音细微地询问魏知莺:“童汐姐姐……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 话语中,既有孩童般的不解,也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魏知莺没有选择用谎言敷衍,他在洗手池边仔细洗净双手,随后轻轻拿起一粒药丸,缓缓喂入童汐干裂的唇间。 “她承受的不仅仅是寻常的杖责,你可见那些密密麻麻,如同细雨般布满在她身上的小孔,那是冷硬铁钉留下的痕迹。那些旧锈的铁钉,每一枚都是细菌的温床,极有可能让伤口恶化,引发可怕的感染。她的生死,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体质和求生意志是否足够坚韧了。” 袭香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她对“感染”这个词一无所知,但童汐姐姐遭受的酷刑,那些混合着鞭笞与铁钉的残酷画面,已经足以让她感到心疼和愤怒。 韩悦悦的行为,远远超出了家规所能容忍的范围,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酷,恨不得亲手熄灭童汐的生命之火。 而夫人的离奇被支走,显然也是这位心思缜密的女子精心设计的结果。 “夫人,夫人她……她也可能处于危险之中啊!” 袭香的心如同被火灼烧,焦急使她顾不得手中的托盘,随手一置,紧紧攥住了魏知莺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迫切,“我立刻去把大少爷找来。” ------------ 第一卷 第54章 大开眼界 魏知莺轻拍着她的手,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口吻安慰:“别让你舅舅操心了,相信我,母亲不会有事的。” 他从童汐的床边转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袭香身上,“你就留在这里,好生照看着她。” “小姐,小姐是想去直接找韩悦悦评理吗?” 袭香的手指紧扣住魏知莺的手腕,眼中有不容忽视的担忧,“不是婢女不相信小姐的能力,只是侯爷他……小姐还是等夫人回来再做打算吧,婢女怕小姐会受委屈。” 魏知莺闻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笑,反过来握紧了袭香的小手,引领她走向床畔:“放宽心,你家小姐什么样的苦都能咽下,唯独受不了被别人占便宜。” 而在如意院的另一角,魏映蓉跪坐在贵妃榻旁,细心地为韩悦悦擦拭伤口,那些本欲用来对付魏知莺的痒痒粉,她选择了沉默,未敢对娘亲透露半分真相。 谁曾想,原本计划在菊花宴上让魏知莺陷入尴尬的计策,却意外让身处都尉府牢狱的母亲中招。 那个连父亲都难以涉足的都尉府,母亲的衣物是如何送达的? 更何况,父亲从未有给母亲送衣物的习惯。 这背后隐藏的秘密,稍加思索便能察觉。 所幸,此番入宫总算有些收获,就算未来某日母亲得知,因与赵王府的关联,也多半会以宽容的心态处之。 贵妾? 若非萧念云母女从中作梗,她本可凭借那次救命之恩成为赵王妃。 好在赵王殿下已许下承诺,在她及笄之年赐予侧妃之位。 五年时光,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她必须牢牢把握机会,将赵王殿下的心牢牢拴住。 “萧念云那毒妇,以为阻挡了你的王妃之路,就能够肆意践踏我们母女。她哪里明白,出身背景怎能比得过一个男人的真心。” 韩悦悦语气中满是讽刺,“将军府的千金又怎样?得不到侯爷宠爱,还不是空守闺房近十年。听娘的,只要抓住了赵王的心,王妃之位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母亲言之有理,女儿心中亦是如此想。” 魏映蓉垂下睫毛,温婉的声音里夹杂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迟疑,“只是,我害怕她们会设下更多阴谋。那一场滴血认亲,已经让父亲对女儿心生隔阂,我在侯府的日子愈发艰难了。” 韩悦悦眼神锐利地扫过魏映蓉:“你和你父亲的血真就不相容?此事确实有异,你与胡德文毫无相似之处,况且,按照时间推算,你也根本不可能是胡家的孩子。” “母亲可有其他的线索?” 魏映蓉试探性地问道,“女儿并非不信母亲,只是或许,是魏知莺在验血时做了手脚。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为何只有她的血能相融。她必定是嫉妒我,想借此陷害我,怕我夺走她在侯府嫡女的地位。” 魏映蓉的话语和表情,让韩悦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比胡德文更有资格成为魏映蓉生父的人。 不,不可能是他! 她与他之间不过是几次浅薄的交集,怎么可能有孩子。 但万一,万一映蓉真的是他的骨肉呢? 那个人的身份,比胡德文不知高贵多少倍…… “瑶瑶,你有否想过成为尊贵的郡主?” 韩悦悦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魏映蓉困惑地望着母亲,只见她脸颊泛红,情绪异常激昂,不禁伸手轻触她的额头,似玩笑又似关切地说:“娘亲怕是累糊涂了,郡主之位可是王爷的直系血脉才有资格承袭的呀。难道,娘亲与京城里的哪位王爷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吗?” 这一幕并不在京城繁华的中心上演,而是在那繁华边缘,被人遗忘的寂静角落。 韩悦悦刚欲启齿,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齐顺王那捉摸不定的面容,不由自主地,她浑身一震。 齐顺王,绝非等闲之辈,性情阴晴不定,手段狠辣,更不容许外人知晓他们之间那段尘封的秘密。 如果映蓉真是他的血脉,别说享受荣华,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她猛地拉过被褥,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身躯。 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 门外,一串清脆且略带戏谑的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韩姑姑心可真宽,自家女儿的亲生父亲都不清楚呢。” “魏知莺?” 韩悦悦回过头,望向门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悦,“不在你的怡景院好好待着,跑来我们如意院做什么?” “哎呀,韩姑姑这话讲得,倒真像是您才是这个家的真正女主人才对呢。” 魏安轻轻一笑,脚尖微动,房门应声而开,带进一股凉爽的空气。 魏知莺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踏进门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自信。 “我这次可是特地前来,诚意邀请韩姑姑前去前院观看一场有关家族规则的生动演示,相信一定会让您大开眼界。” 韩悦悦的心中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童汐因触犯家规而遭受严惩的情景,那画面充满了无助与凄凉,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规则什么的,还是先让母亲好好休息吧,姐姐能否行个方便,先行告退呢?” 魏映蓉挺直腰板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虽然温婉,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父亲的安排。” “咦,怎么,不再称呼他为爹了?” 魏知莺斜睨着魏映蓉,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不如这样,你去父亲那里告我一状试试,看看他是会管,还是敢管?” 这一番话让魏映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 “不论父亲是否有所吩咐,我妈始终是你的长辈。” 魏映蓉深深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你不仅是晚辈,更是赵王殿下尊贵的小姨子,我希望你能够注意自己的言辞分寸,莫要失去了基本的礼仪。” “长辈?她哪里配得上这两个字?” 魏知莺鄙夷地扫了一眼韩悦悦,“赵王殿下的岳母?人家认不认还另说呢!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地位稍微高些的侍妾,还真把自己当成正室了不成?” ------------ 第一卷 第55章 不知天高地厚 “你——”魏映蓉的脸色变得时青时白,愤怒与委屈交织在一起,“无论如何,我也是由皇后亲赐婚姻,成为了赵王的贵妾。” 魏安轻蔑地嗤了一声,缓缓说道:“贵妾也是妾,不过是踏入王府的门槛,头衔前面多了个‘贵’字,本质上和那些侍妾并无二致。身为侍妾,既不能从正门进,也不能走侧门,只能和下人们一道走后门。说得好听是侍妾,难听点,其实不过是王府里一名有职位的仆人罢了。” “住口!哪里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份!” 魏映蓉气得全身发抖,自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的侮辱。 她扬起手想要教训魏安,手腕却突然被对方紧紧抓住,而魏知莺则趁机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放肆!在我的地方,竟敢动手打我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魏映蓉被打得一阵眩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没有崩溃的眼泪,她只是捂着脸颊,冷冷地向魏知莺冷笑。 “到底是谁没有教养,显而易见了吧?” “当然是姐姐你自己啊!” 魏知莺拉了拉魏映蓉的衣领,她那双黑亮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韩姑姑嫁入了胡家,而你,可不是胡德文的亲骨肉。你虽然姓魏,但实际上与我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说起来,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女呢?” “我——”魏映蓉的唇边颤抖,显然是被触及了痛点,“我为何要告诉你我是谁的女儿。” “你不用告诉我,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魏知莺轻轻拍了拍魏映蓉的衣服,“只怕你心里也是混沌一片,就像我们的韩姑姑那样,糊里糊涂。” “一派胡言!” 魏映蓉紧握拳头,眼中燃烧着怒火,“别妄想挑拨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相比之下,我拥有母亲的疼爱,弟弟的尊敬,还有侯爷的悉心栽培和十年的相伴。而你,虽然流淌着侯爷的血液,但除了一顶侯府大小姐的帽子,你还有什么能摆上台面的东西?” “哦,对了,我还有个身居大将军之位的外祖父,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大舅,以及主管国家财政的二舅,换句话说,我可是一个后台硬实的人物。” 她的脸上绽放出浅浅的酒窝,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如果换成我在你的位置上,恐怕早就被自己的无能气昏了头,毕竟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我嘛。” “魏知莺!” 魏映蓉仿佛被触及了逆鳞,瞬间变得异常尖锐,“你等着瞧!” 她的母亲曾经是侯爷的挚爱,而她作为侯爷倾尽十年心血培养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魏知莺这个生命力顽强又狡猾的弱女子,她的人生又怎么会是如今这幅模样? 按理说,她本应沐浴在祖母的疼爱之中,被萧念云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以侯门千金的身份出席菊花宴,赢得皇后的青睐,从而正式被许配给赵王,风光无限地坐在花轿中出嫁,成为京城里最耀眼、最风光的赵王妃。 正当魏映蓉眼神中闪烁出锐利光芒时,魏知莺已经悄悄退后两步。 如意院内,听到动静的仆人们纷纷聚拢,机灵的几个已经飞快跑去向老夫人禀报。 如意院空间宽敞,老夫人居住在后院,韩悦悦则带着魏映蓉姐弟住在前院的厢房里。 按常理来说,老夫人应该很快就到,也许此刻已经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魏知莺的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微妙弧度。 那笑容,犹如针刺,瞬间击溃了魏映蓉心中最后的防线。 她死死地盯着魏知莺的脖子,心中充满了恨不得将其掐住的冲动。 就在她猛地向前冲去的瞬间,还未触碰到魏知莺,就被魏安凌厉的一脚踹回,慌乱中还撞倒了想要为自己出头的韩悦悦。 韩悦悦连忙挽起袖子,刚要起身,便迎面碰上了从院中阴沉着脸走来的老夫人。 “姑妈,您可一定要为我们悦悦和瑶儿主持公道啊。” 韩悦悦用力挣脱魏知莺温软的搀扶,紧握住魏映蓉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蹒跚地引领至清风徐徐的院子中。 她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栗,仿佛是刚从一场狂风巨浪中脱身,那份惊魂未定,令人心生怜悯:“知莺依仗着自己身为侯府尊贵的千金身份,又有韩家作为坚实的后盾,便纵容那些不明事理的仆从在此肆意妄为。您看看,我们的瑶儿已经被欺凌得这般模样,那无助而又凄楚的小脸,让人心痛如绞。我在那危机四伏之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发现连保护自己的妹妹瑶儿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恶行发生...姑妈,瑶儿的婚约已定,她将是未来赵王的王妃,这样的事情若传入赵王殿下耳中,我们侯府,还有淮哥哥,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向殿下解释这满园的荒唐与不堪?” 魏知莺步履轻盈地靠近,每一步都似细雨润无声,恭敬地屈膝行礼,那一声“祖母”轻轻飘入空气中,既含孝顺又带三分楚楚可怜,她抬眸时,眼眶泛着浅浅的红晕,那三分柔弱中夹杂的七分冤屈,犹如初春细雨中绽放的花蕾,让人不禁生出几分疼惜。 正当此际,魏老太太恰巧踏入此景,她不仅亲眼见证了魏安飞踢魏映蓉那令人揪心的一幕,更清楚地捕捉到了“我要你命”的狠绝言辞。 “祖母,莺儿此行实则是因童汐之事而来,未曾想竟引得韩姑姑与姐姐如此不悦。” 魏知莺的目光掠过韩悦悦,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似无奈又似洞悉:“是姐姐意图对莺儿不利,韩姑姑却在旁袖手旁观,魏安他情急之下才不得不出手制止。他身为莺儿的心腹,岂能容忍姐姐对莺儿有所伤害。” 魏知莺轻轻擦拭眼角,声音中蕴含着难以置信的寒意:“姐,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可还记得宫中宴会上,你无意间冲撞了皇后,几乎面临严惩,若非母亲及时挺身而出,以家族颜面为由请求宽恕,皇后又怎会轻易放过。因你出身的限制,无缘直接成为皇族中的一员,母亲念及你的身世,又深知奶奶对你疼爱有加,不忍你受半点委屈,这才安排你入府,视如己出。万万想不到,你心中竟对我这个正宗侯府千金萌生嫉妒,甚至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真是令人寒心。” ------------ 第一卷 第56章 搬弄是非 她的眼眸泛起红潮,脸颊上交错着恐惧与抗争的痕迹:“姐,你自小在西岭长大,或许不了解京城的规矩,更不谙皇宫的深浅。即便你设法伤害于我,即便韩姑姑替你掩饰,你亦无法真正成为侯府的千金。养女的身份如影随形,改了姓氏也改不了这个事实。能成为赵王侧妃已是天大的福分,又怎可心存妄想,跨越那不可触及的界限。” “魏知莺!” 魏映蓉焦急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无辜:“你休想在这里搬弄是非,混淆视听!明明...明明是你先挑起事端,还有对母亲的不尊敬。” “姐,你以为旁人都听不见看不见么?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历历在目,听得真切。” 魏知莺语气温柔却锋利,如同隐藏在暗处的针,不露声色间已让对手陷入困境。 “你是故意的?” 魏映蓉恍然大悟,手指颤抖着指向魏知莺,眼中满是愤怒与惊愕:“你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刚好只有我们四人能听见,却设计让我失控,让其他人听个明白...魏知莺,你和你母亲一个样,心肠狠毒,满脑子都是些阴险计谋。”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如同雷霆一击,震得人心神皆颤。 “奶奶?” 魏映蓉错愕地望向魏老太太,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您,您打我?您竟为了魏知莺打我?” “不懂规矩,口无遮拦,即便在侯府也能如此放肆,外界关于你的传言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魏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送你与云娘入宫,原是想拓宽你的视野,而你却险些让整个侯府声誉受损。云娘维护你,莺儿容忍你,你却不知好歹。来人,将她押到后院的柴房,让她好好反省一番。” “姑妈,瑶儿她还小啊!” 韩悦悦扑倒在魏老太太的脚下,紧紧抱住她的腿,声泪俱下:“是我没有教好她,要罚就罚我吧。” “还小?她比莺儿大了两岁,为何莺儿就能如此明事理?” 魏老太太的怒火中烧,心中原有的期望被现实击得粉碎。 外来的终究不如自家人,若不是儿子被韩悦悦迷惑得神魂颠倒,又怎能确定宴舟确是侯府血脉,她又怎会容忍这对母女在府中立足。 回忆起被韩悦悦和魏映蓉蒙蔽的十年光阴,心中那股被压抑的屈辱感如潮水般涌来。 魏老太太跺了跺脚,毅然决然地推开韩悦悦:“你确实不懂如何教育孩子,既然云娘愿意接受映蓉,今后映蓉就跟着云娘吧。至于宴舟,也按照之前的安排,一起搬到云娘那里居住。而你,魏家在京中尚有房产,等你伤势痊愈就搬过去,免得外人说闲话。” 韩悦悦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 前一刻还在为惩罚了童汐而沾沾自喜,憧憬着未来,转瞬之间,一双子女不再由自己抚养,自己也被无情地驱逐出侯府,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魏知莺的几句言辞。 许久,韩悦悦缓缓抬头,从尘埃中站立起来,那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坚决与狠厉,双手悄然拧着衣角,伪装出一副受尽冤屈的模样:“悦悦一切都听姑妈的,您不也是为了映蓉妹妹和宴舟弟弟好嘛。” “祖母自是为映蓉和宴舟考虑。” 魏知莺适时接过话茬,语气平和却字字坚定,“方才这场闹剧,差点忘了正事。祖母在场,莺儿斗胆请您为童汐讨个公道。” 魏老太太对于童汐的事略有耳闻,但并未深入了解。 见到魏知莺屡次提及,深知此事难以回避,便随意敷衍了两句询问详情。 “童汐虽说是母亲陪嫁而来的侍女,但毕竟出自将军府,按律例并不属于魏家血脉。即便有过错,也应交由将军府处理,再退一步,也应由母亲来管教,而不是由姑妈擅自使用家法处置。” “我可从未那么做过!” 韩悦悦急忙摇头,极力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她不能再触怒老夫人,否则今晚便可能要收拾行囊离开。 “我是动手打了童汐,但绝非如莺儿所言那般滥用私刑。” “当时我只是气极一时,忘记了童汐是姐姐的人。况且,童汐确实有错在先,我那是在好心帮姐姐管教呢。” 韩悦悦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狡黠与无辜,企图在这乱局中为自己找寻一席之地。 “童汐该受教训?” 魏知莺轻轻拍打着衣摆上的褶皱,缓缓蹲在韩悦悦面前,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锐利,“那么请教姑妈,童汐究竟触犯了何等天大的禁忌,竟让您的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给予严厉的惩罚呢?” 韩悦悦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她偷走了淮哥哥赠予我的物件!” 言毕,她的脸颊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在这个家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手脚不干净的行为,尤其是童汐还在姐姐身边,负责管理着账目。我也是担心姐姐,才会忍不住干涉这件事。” 童汐遭受的那场责罚,其力度之大,仿佛生命都成了奢侈。 如今人已不在,所谓的证据也随之烟消云散。 魏知莺虽年纪尚轻,但她的机敏却不是轻易可以蒙混的。 她深吸一口气,情绪逐渐平复,眼角余光悄然滑过魏知莺的脸庞。 魏知莺的双眼微眯,声量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抓贼需得拿赃,姑妈指责童汐盗窃,可有确凿的证据在手?” 韩悦悦哪里找得到半点证据,那不过是慌乱中的信口开河罢了。 “是一支发簪,淮哥哥赠给我的发簪。” 她的语气略显犹豫。 “什么样的发簪?” 魏知莺追问。 “银制的,簪头上镶嵌着一颗珍珠,珍珠下方围绕着四瓣如同翩翩起舞的小蝴蝶般的花瓣。” 提及此,韩悦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那是淮哥哥在珍宝阁精心挑选的,店内之宝,价值千两白银。想是童汐起了贪念,于是顺手牵羊了。” “那支发簪找到了吗?” 魏知莺的追问如针锋相对。 ------------ 第一卷 第57章 自食其果 “自然是找到了,不然我又怎能断定是童汐所为?” 韩悦悦的回答略显生硬。 魏知莺向魏安使了一个只有他们之间才能读懂的眼色,魏安会意,即刻进入内室一阵摸索,随后掏出一支与韩悦悦描述颇为相符的发簪。 那发簪精工细作,尤其是那颗拇指大小、夜幕下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珍珠,格外引人瞩目。 “麻烦婶子仔细看看,可是这支发簪?” 魏知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没错,正是它。” 韩悦悦伸手欲接,魏知莺却机警地挪开了手。 “这支发簪并不属于婶子,更不是珠宝铺常见的货色,它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 魏知莺站起身,紧紧握住那发簪,“这发簪上嵌的可不是寻常珍珠,而是产于北方的东珠,是专供皇室的珍稀之物。这般大小的东珠,全国上下仅十八颗,其中十二颗装饰在了慈安太后的凤冠上,现为皇后娘娘所珍藏。余下的六颗里,四颗被制成耳环赐予了长宁公主,一颗不慎破损,而这最后一颗,就镶嵌在这发簪之上。” “婶子即便想要维护童汐,但涉及皇室贡品,此事绝非儿戏。既是宫中之物,又怎能成为我姐姐的陪嫁呢?” 韩悦悦抿紧嘴唇,企图接过那发簪,却被魏安敏捷地挡了下来。 “婶子对此不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祖母应该是知情的。” 魏知莺将发簪呈至魏老太太面前,“这对东珠原本是成对的耳环,先皇曾赐给了那位幽居于冷宫的柔贵妃。传说中,柔贵妃乃是齐顺王爷的生母。尽管柔贵妃有所过错,但这东珠本身无罪,后因那一对中的一颗破损,剩下的这颗底部留有细微裂痕,经过宫廷匠人的精心雕琢,才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发簪。” 魏老太太细细审视片刻,缓缓点头,“确实,这便是东珠无疑。” “因为外祖父平叛有功,皇帝设宴款待,当时在群臣的见证下,由太后亲自将这支发簪赐予了我的外祖母。外祖母离世后,外祖父一直小心保存。直至我母亲出嫁,外祖父便以此作为陪嫁,赠予了我母亲。因为是皇恩浩荡的物品,母亲不敢轻易佩戴,只将其妥善收藏。” 魏知莺的目光如炬,直视着韩悦悦,“敢问婶子,这支御赐且作为陪嫁的发簪,为何会出现在您这里?若真是父亲所赠,是否应当请祖母向父亲查问,他又是如何获得这支发簪的呢?” 魏老太太赶忙调和氛围:“你父亲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母亲的陪嫁都完好无损地放在她的库房里,你爸平日里从不干涉这些,又怎么会瞒着你母亲动用这些皇宫赏赐之物呢?” “的确,这不像父亲平日的作为。” 魏知莺紧接着说,“婶子作为父亲的表妹,父亲又怎么会擅自拿走母亲的陪嫁,特别是像发簪这样私密的物品,赠予一个并无特殊关联的表妹呢?因此,还请婶子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支发簪是如何到了您手中的。” 韩悦悦一时语塞,因为她深知这支发簪的确是魏栩所赠,只是魏栩谎称是购自珠宝店。 虽然她拥有众多首饰,但这支无疑是当中最为珍贵的,一时间情急便脱口而出。 她哪里知道,这发簪背后承载着的,竟是萧念云出嫁时的故事,而魏知莺不仅认识,还对其来历了如指掌。 既然不能说是魏栩所赠,更不能坦白是自己顺手带走,她脑中灵光一闪,决定将所有的责任推向童汐。 “这是我无意中在童汐的房间里发现的,因其与我那支极为相似,我才误认为是我的,带回了房间。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姐姐的陪嫁之物,更不用提是宫中特赐了。看样子,童汐这丫头,确实是自食其果。” “这么说,悦悦婶婶你也有一支相同的发簪?” 魏知莺的话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似是已洞察一切。 不同于外表所呈现的相似,它们之间存在着微妙差别。” 韩悦悦的目光闪烁,仿佛不愿直视真相:“我所拥有的那支,是由银质镶嵌温润美玉而成,顶端仅装饰了一颗平凡无奇的珍珠,极有可能是出自珍宝阁的巧妙仿制品。而且,那发簪的价值并不高昂,大约只值两百两银子上下。我处罚童汐,并非因为那簪子价值连城,而是她的擅自取用,行为实在是欠考虑。” “婶婶是否知晓珍宝阁背后的主人?” 魏知莺的笑声中夹带着一丝狡黠,“那正是由我大舅亲自经营的。阁中的每一笔交易记录,都清晰明了,只需一查便能水落石出。因此,婶婶,坦诚相待才是明智之举,谎言一旦被揭穿,便显得不甚体面了。” 她竟忘记了珍宝阁与萧家的关联,此番疏忽实属不该。 韩悦悦的面容交织着复杂的神色,一时间显得手足无措。 三十多年的岁月,未曾料到竟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逼至如此尴尬境地。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破釜沉舟:“发簪确实是童汐所盗,而我不过是一时贪念作祟,想要将其占为己有。对于它是姐姐陪嫁之物,更是皇室赏赐的事实,我全然不知,只因其工艺精湛,一时间昏了头脑……这全是我的过错,我会向姐姐诚挚道歉的。” 韩悦悦抿紧双唇,跪倒在魏老太太面前,脸上写满了悔恨与自责。 “平民之家的女儿,见识自然有限,幸亏发簪未遗失,归还即是。” 魏老太太语气缓和,显然是希望事态能够平息,“至于你,就随映蓉一同到后院的柴房去反省过错吧。” “悦悦立即遵命!” 韩悦悦正欲起身,却被魏知莺轻巧地阻止,她不禁追问道:“关于发簪之事我已承认,奶奶也已做了裁决,你还有什么不满?” 面对魏知莺的寸步不让,韩悦悦以怒视作为回应,眼神中满是不悦。 “你既称呼我一声姑姑,就该懂得宽恕他人之理。” “奶奶年事已高,记忆力衰退,怎的韩姑姑也跟着糊涂了呢?” ------------ 第一卷 第58章 牺牲品 魏知莺抬眸细细打量着她,只见高高的发髻旁点缀着精致的珠钗,左侧别着一朵与她年龄不太相符的粉色绒花,那绒花之下,她的右眼角边隐约可见一颗鲜艳的红痣。 这枚增添了几分柔媚的红痣,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过于稚嫩的绒花,赋予她一种独特的魅力,难怪她略施小计,就能让魏栩那个少年对她言听计从。 魏知莺轻轻勾了勾手指,韩悦悦未加多想,俯身靠近,不料魏知莺却趁机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找韩姑姑确实与童汐有关,至于母亲的发簪,是你自己言语不慎透露出来的,我只是顺势将此事解决罢了。” “关于童汐的事,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之所以责罚她,正是因为她动了你姐姐的物品。” 韩悦悦侧过脸,试图摆脱与魏知莺的对峙。 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眼中却蕴藏着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令她不由自主地避开那道锋利的视线。 “韩姑姑因童汐取用了娘亲的物品而惩罚她,那么婶婶未经娘亲同意,擅自处理其财物,是否也应该受到相同的责罚呢?” 魏知莺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童汐是由娘亲从萧家带回来的,负责管理娘亲的私人物品,即使发簪在她那里被发现,也不能断言就是她所偷。说不定,那是娘亲授意她去拿的。婶婶在自行处理之前,可曾询问过娘亲的意见?” “这……” 韩悦悦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问题让她难以应答,毕竟最初惩罚童汐,还有别的缘由。 “婶婶可未曾提及啊!既然如此,我再问一句,婶婶是如何得知童汐偷了娘亲的东西呢?婶婶住在祖母院中,怎会无缘无故跑去娘亲那边,而且恰好娘亲又不在场。” 魏知莺眨着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莫非,婶婶在寻找父亲的时候,正好撞见童汐在娘亲房间行窃?但据我所知,父亲和娘亲的居所与库房是分离的。那么,婶婶去娘亲的库房有何目的呢?” “我……” “婶婶无言以对了吧,因为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要教训童汐,甚至提前准备好了责打的板子。并且在板子上做了手脚……婶婶心思如此细腻,刑部知不知道呢?或许你更适合去刑部任职才是。” 韩悦悦气得脸色苍白,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怒目瞪着这个言辞犀利的小姑娘。 “婶婶之所以这样对待童汐,是因为误信了那些衣物是娘亲派人送往杨将军府的监狱,于是便将这笔账算在了娘亲的头上。婶婶不敢直接对抗娘亲,便拿娘亲身边的人来出气,无辜的童汐就这样成了牺牲品。” 魏知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她的情绪变得沉重起来。 “可惜,婶婶惩罚错了对象,那些衣物其实是父亲订购的。” 魏知莺递过来一张收据,日期赫然便是他们前往春醉楼的那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她对着魏栩轻声细语地抱怨,说自己归家之日却无新衣添彩,魏栩听后便在城中颇负盛名的成衣坊预订了一套华服。 然而,琐碎繁杂之事接踵而至,那套本应成为惊喜的衣物竟被她彻底遗忘在了脑后。 然而,这些精心定制的衣物为何会出现在杨将军府的地牢之中? 更让人费解的是,订衣收据怎会落入魏知莺的手中,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 “那些衣物原是送往咱们下榻客栈的路上遭人半路截走的。” 魏知莺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件,那是一枚令牌,属于齐顺王府的特有标识,上面刻着复杂的图腾,显得颇为神秘:“这是成衣坊的小厮冒险从行刺之人身上夺回的证物。” 韩悦悦的目光闪烁,作为齐顺王一脉之人,她自然深知这枚令牌的分量与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老太爷曾经不经意间透露,令她苦不堪言的奇痒散,正是那曾经用于对付魏映蓉的毒药,而那毒,源自齐顺王在西岭暗布的眼线。 如此一来,是否意味着齐顺王让她中毒,其实是想置她于死地? 不对,更深层次的思考让她的想法动摇。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警告她别因一时的自私将胡家的隐秘公之于众。 幸亏她没有一时冲动吐露半个字,对方才会设局让人顶替罪责,助她脱离这团乱麻般的困境。 意识到这一点,韩悦悦的手心不禁渗出汗珠,紧握令牌的手轻微颤抖,心中的恐惧如藤蔓般蔓延。 “韩姑姑,看样子你不仅认得此令牌,对于其主人似乎也有几分了解?” 魏知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不,我真的不了解,我只是……心有余悸。” 韩悦悦的脚步微微后撤,眼神中的恐慌难以掩饰:“外面都在传胡家风雨飘摇,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冲着胡家来的,我不过是不幸被卷入其中的一个无辜者。” “这样说来,韩姑姑等于间接承认了些什么。” 魏知莺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力度之大使她感到一阵生疼:“承认是因为杨将军府的风波,故意刁难了童汐?” 话题明明还在围绕杨将军府,却忽然回到了童汐的事件上,这让韩悦悦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为自己开脱了吗?不论是那一根发簪还是将军府的插曲,韩姑姑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私设刑堂,欺凌无辜的仆人,韩姑姑还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 “她不过是个卑微的丫鬟,怎能和我的地位相提并论?” 韩悦悦情绪失控,语气中透出一股傲慢:“我是老夫人的亲侄女,魏映蓉和魏宴舟的母亲,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侯府的半个掌舵人。” “半个掌舵人?就能在侯府内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 魏知莺的双眼如炬,字字铿锵有力:“韩姑姑难道想让我的母亲来教你,作为真正执掌侯府的主母,她是否有权随意惩处他人?更别说,我从未听闻,远房亲戚上门求助,就能一跃成为侯府的半个主人?我们文轩侯府何时变得如此无法无天了?” ------------ 第一卷 第59章 九死一生 “姑母——”韩悦悦转而向魏老太太求助,眼中满是求助的神色:“您看看莺儿,晚辈如此放肆无礼,一次次让我在您面前颜面扫地。即便我有错,为了一个丫鬟,她就非得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魏老太太刚欲张口,却被魏知莺抢先一步:“祖母,您是要为韩姑姑求情吗?若如此,母亲和萧家那边也会希望祖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忘了告诉您,童汐受罚之事,我已经通报给了萧家,最迟明日清晨,大舅和二舅便会派人来为此事质询。” 魏老太太闻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魏栩因胡家之事刚受到皇上的严厉训斥,此刻正亟需萧家从中斡旋,关键时刻绝不能与萧家交恶。 更何况,她在菊花宴上已察觉到了风向变化,皇后对萧念云青睐有加,长宁公主又与魏知莺关系匪浅,侯府似乎好事将近,怎能因为韩悦悦的一时糊涂而功亏一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魏老太太毅然决然地抽回了被韩悦悦紧抓的手,脸上露出冷漠的神色:“你既然无缘无故处罚了童汐,那么就让莺儿依同等规格对你作出回应。” 韩悦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别说她身上旧伤未愈,即便是身体最为强健的时候,遭受三十板子的重罚,也是九死一生。 她对尘世间繁华的留恋,哪里愿意就这样轻易凋零? 于是,她缓缓取下插在发间那支光泽温润的珍珠钗,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声音中带着决绝:“既然莺儿认为我该死,那我便遂了她的心愿。” “荒唐!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活活气死我吗?” 魏老太太扶着拐杖,怒声呵斥:“悦悦确实有错,不该插手云娘之事,更不该起了贪念。但都尉府那档子事,莺儿,你若没有确凿证据,切莫冤枉了你韩姑姑。” 察觉到魏知莺的面色渐渐凝重,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魏老太太急忙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那便先打十下,剩余的惩罚等韩姑姑康复后再作商议。” 她的声音中带有几分妥协,又似乎藏着一丝无奈,眼神在魏知莺与韩悦悦之间来回穿梭,寻找最佳的平衡点。 魏知莺没有立即表态,他深知自己在这个虚构世界中的角色定位——作为主角,此时的他需要把握分寸,既不能过于软弱,也不能表现得过分强硬,以免剧情发展超出预期。 况且,那个时常掉链子的系统至今依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关于任务目标或是回归现实世界的信息,让他每走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场景维持着原有的压抑氛围,人物位置未变,而即将承受惩罚的主体却戏剧性地发生了转换。 韩悦悦的到来,如同一缕微弱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正受罚二人眼中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大声呼救,声音里夹杂着痛苦与期待。 魏知莺耳闻他们已经承受了二十次板刑,眉头微蹙,随即扬手示意行刑者停下,目光扫过两张因浸透鲜血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的板凳,语带冷漠地道:“韩姑姑,就这两张,随你心意挑选吧。” 韩悦悦面庞扭曲,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显然不愿意让自己洁净的身躯沾染上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之物。 察觉到魏知莺的暗示,魏安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拾起一旁特制的板子,内嵌的细长钉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在众人未及反应之时,魏安猛然挥动手臂,那钉板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撞击在韩悦悦的背部。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韩悦悦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栽,最终无力地倒在了板凳之上。 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痛苦,那是一种直击灵魂深处,仿佛被万针穿心般的剧痛。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难以忍受的折磨。 “韩姑姑放心,余下的惩罚,我会吩咐魏安控制力道,以免父亲心中太过难受。” 魏知莺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冷淡,仿佛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不过是日常琐事一桩。 趁无人注意,魏安悄悄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边装着的正是小姐特制的“舒心粉”。 这药粉相较于市面上的普通麻醉剂,不仅见效迅速,且止痛效果更为显著。 回忆起童汐那次缝合伤口的经历,若非有了这药,怕是早已痛不欲生。 他此番举动,却非出自对韩悦悦的怜悯,而是另有所图。 按照小姐的说法,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是需要不断磨炼的。 正如挨板子,最初的一下也许会让人痛不欲生,但挺过去后,后续的打击便不再那么难以承受。 到最后,甚至会对疼痛产生一定的抵抗力。 而当惩罚结束后,那种从肉体至精神的解脱与轻松,会成为前所未有的体验。 然而,“舒心粉”一旦使用,便会打破这一规则。 它能在受罚时消除所有感知,但药效一过,随之而来的痛苦将会如洪水猛兽般袭来,足以令任何人的意志崩溃。 韩悦悦是被人搀扶着送回家的,途中还遇上了醉意朦胧的魏栩。 魏栩原想上前打声招呼,却被韩悦悦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与血污的气息呛得当场呕吐,不幸的是,那一滩秽物恰好溅满了韩悦悦的衣裳。 那个夜晚,对于韩悦悦而言,无疑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另一边,魏安握着童汐留下的地址,一家接一家地寻觅,直到脚步停留在萧家开设的医馆门前。 不料,这里竟成了另一场风波的起点——都尉府的差役在此严阵以待。 其中一人是周都尉的心腹,一见魏知莺,眼睛顿时一亮,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小姐今日是来抓药,还是有看病的需求?” 面对对方的询问,魏知莺轻轻摇头,他的目光掠过医馆大门上新贴不久的封条,那墨迹仍旧鲜亮,与空气中飘散的淡淡浆糊味道交织在一起,显得异常刺鼻。 “无论您是来抓药还是看病,这儿恐怕都无能为力了。” ------------ 第一卷 第60章 不白之冤 那人手扶着腰间的刀,脸上写满了无奈:“医馆上下,从掌柜到小工,全部被官府带走,据说牵扯到了一起人命官司,很可能是因医术不精导致的意外。” 经过一番打听,原来医馆卷入了一场医疗事故的纷争。 清晨,一位中年男子搀扶着老母亲前来就医,声称她早饭后腹痛难忍。 那老妇人瘦骨嶙峋,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经过简单的检查,大夫发现老妇人的腹痛并非单纯疾病所致,身上还有明显的外伤痕迹,推测可能是遭受了暴力袭击。 而她的儿子却矢口否认曾对母亲有过丝毫伤害,坚称大夫是为了敛财而编织的谎言。 不仅如此,他还要求赔偿,声称大夫诽谤,损害了自己的名誉。 面对儿子的无理取闹,大夫不愿多费唇舌,劝其离开,没想到对方非但不听,反而开始撒泼,还将老母亲推倒在地。 老人痛得缩成一团,周围的群众见状,纷纷指责起来。 见索赔不成,儿子怒气冲冲地离去,将母亲独自丢弃在医馆。 而两个时辰后,他背着已经昏迷不醒、口鼻流血的老母再次返回,这时老妇人已经没了气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一口咬定是医馆的药物害死了母亲,要求赔偿。 有了尸体、药方以及早上众多目睹争执的目击者,这场“医馆杀人”的帽子便再也摘不掉了。 无论医馆如何辩解,都难以逃脱这不白之冤。 萧念云闻讯,立刻赶往医馆,却只见医馆已被老妇人的子孙携带着一大群亲朋好友团团围住,场面混乱不堪。 她刚表明自己是医馆管事的身份,众人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涌向她,拳头如同不要钱般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按理说,萧念云武艺高强,对付这群乌合之众易如反掌,但她却只是护着头颅,任凭众人拳脚相加。 或许是因为对弱者的同情,又或是对无辜受害者的一种无声抗议,她不愿让自己的拳头沾染上这些普通人的血。 待她身边的手下意识到医馆背后的靠山乃是萧家时,不禁感叹:“幸亏我们及时赶到,才勉强稳住了场面。小姐,如果您亲眼见到夫人被如此对待,心里定会更加难受吧。” 魏知莺轻轻向魏安投去一个眼神,那眼神中蕴含了千言万语,魏安心领神会,仿佛接收到某种不言而喻的信号,他脚步轻巧,如同一抹幽影,悄然滑出了拥挤的人群,消失在喧嚣之外。 他心里盘算着,必须秘密调查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及其子的真正来历。 毕竟,正如小姐经常告诫的那样,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里,任何所谓的巧合都不应轻易相信,背后往往隐藏着人为的推动力。 如今,他肩上的使命,就是要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找出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为夫人和深受冤屈的医馆洗刷污名。 为了确保审查的公正无私,都尉府采取了紧急措施,暂时封锁了医馆的大门,一时间,医馆内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凝固。 与医馆相关的所有人,就连无辜卷入其中的萧念云也不例外,都被请进了都尉府,接受进一步的询问。 这是魏知莺首次踏入都尉府的大门,心中原有的那些关于官府阴冷恐怖的刻板印象,在踏入门槛的瞬间,竟意外地烟消云散。 眼前的都尉府,与其说是一座威严的官府,不如形容为一座寻常人家的温馨庭院,只不过在这份宁静中,多了一处庄严肃穆的审案大堂。 大堂之内,空旷而静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凝重。 散落一地的戒尺,以及地上拖曳留下的斑驳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激烈冲突。 周都尉搓着双手,面带几分尴尬地迎了上来,他的脸颊上赫然留着几道新鲜的抓痕,不用过多猜测,那必定是那位愤怒妇人的“杰作”。 与此同时,在紧闭的客房内,郑太医正专心致志地为萧念云处理伤口,二人间的对话,虽是轻声细语,却不经意间透过窗棂,飘入了魏知莺的耳中。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可以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超越了简单的医患之情,仿佛是多年挚友,甚至像是一起成长的青梅竹马,情感纯真,不含一丝杂质。 周都尉接过魏知莺手中的外敷药膏,小心翼翼地用小指蘸取了一点,犹如对待珍宝般,轻轻地涂抹在伤痕之上。 “听闻郑、萧两家乃是多年世交,郑太医年长夫人几岁,自幼便如兄长般陪伴着夫人成长。郑太医才华出众,与年轻有为的萧侍郎相比,亦是毫不逊色。加之他在皇宫中有皇后的支持,人们一度认为,他定会遵从郑家的期望,步入仕途,享受荣耀。谁曾想,他在十五岁的那一年,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定弃文从医。” “或许,皇帝陛下是担忧郑家的势力过于膨胀吧。” 魏知莺接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理解。 就像萧家一样,因为外祖父握有重兵,二舅不得不早早涉足官场,而大舅和小舅则分别成为商人与游走于江湖的隐士,以此作为避风的港湾。 周都尉摇头苦笑,将药瓶揣入怀中:“起初,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外戚干政历来为大忌,皇帝防备郑家,郑家为避免嫌疑,主动远离朝廷的漩涡,确乎合情合理。但直到夫人披甲上阵,郑太医与皇后争执后,决意随军出征,人们才恍然醒悟,原来他投身医学,全是因为对夫人的深情。” “这么说,郑太医对我母亲有意?” 魏知莺的目光紧紧锁定周都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若真是如此,为何不向我家提亲,而是默默看着她嫁给了我的父亲?” 周都尉略显尴尬地抓了抓头:“也许,是郑太医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吧。” 他的话语中藏着深深的叹息。 郑太医的情感,不是不善言谈,而是太过深沉。 ------------ 第一卷 第61章 误诊 从他与母亲的对话中,听不出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那份关怀更像是一位兄长对妹妹的爱护。 他对母亲的情感是克制的,原本期盼时间能慢慢培养出爱情,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展,谁知中途风云突变,母亲从萧家的女儿一跃成为了魏家的儿媳。 周都尉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好奇之色:“那么,郑太医可曾有过家室?按他的年纪,孩子也应该与你不相上下了吧?” “未曾娶过正室,只是纳过一名小妾。因那小妾出身贫寒,不被郑家所接纳,婚后不久便被迫离开了郑家。郑太医认为她无辜受累,认她做了义妹,并亲自为她安排了婚姻,以兄长的身份送她出阁。” 周都尉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叙述一个秘而不宣的故事:“这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外界的传言更是五花八门,有人说郑太医纳小妾其实是出于对夫人的考量,对那女子根本没有丝毫兴趣,两人之间清清白白。更有甚者,谣传说郑太医他倾心的竟是男子。” 从周都尉闪烁的眼神中,魏知莺察觉到,关于郑太医私人情感的流言多半是空穴来风,倒是他之前暗含的意味,引人遐想。 周都尉至此便不再多言,魏知莺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缓缓走向客房的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扉。 屋内,萧念云正无奈地劝慰着郑太医:“我明白你的愤怒,但他们毕竟是南靖的百姓,是我父亲誓死守护的人,我又怎能用父亲传授给我的武艺去伤害他们呢?看,都只是些皮肉小伤,修养几日便好。” 话语刚落,随着房门缓缓开启,她惊讶地望见了门外的魏知莺。 “莺儿?!” “娘还没回家,我怕出什么岔子,便拉着魏安一起去医馆寻找。路上恰好碰上了都尉府的差人,于是就一起跟来了。” 魏知莺对着郑太医微微欠身,言语中满是礼貌:“郑太医您好,感谢您为我娘治疗。” “不必客气,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 郑太医仔细端详着魏知莺,感觉这孩子似乎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变化,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单纯的模样。 确认母亲并无大碍后,魏知莺话锋一转,谈及了医馆的现状。 郑太医此行目的与魏知莺不谋而合,他仔细检查了药方,发现均为普通的止痛药物,按照那种剂量,绝不可能导致人命之虞。 “郑太医,您查看过那位老妇人的身体状况了吗?” 魏知莺关切地问道。 “查看过了,和医馆大夫最初的诊断一致。” 郑太医缓缓回答,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沉重:“老妇人瘦弱至极,皮肤干瘪,头发枯黄,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她的头部、颈部、背部及腹部,都有明显的殴打痕迹,确实遭受了虐待。此外,她的右腿有旧伤,曾有骨折未得到妥善治疗。” “家里人对此有何说法?” 魏知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 “儿子抱怨她难以侍奉,而媳妇则坚称她是个难缠的婆婆,说身上的伤是自找的,目的在于骗取钱财。至于腿上的伤痕,夫妇二人倒是口径一致,归咎于冬日里不听劝阻,私自外出拾柴时不慎摔伤。” “那么,亲戚邻里又是怎样的态度?” 周都尉追问。 “皆言居住距离较远,具体情况并不明了,但他们普遍认为儿子孝顺有加,媳妇温婉贤良,绝不会虐待老人。” 说到这里,周都尉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反复查证之下,全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真假难辨,实在难以定论。” “都尉府是否进行了尸体检验?结果怎样?” 魏知莺追问道,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专注。 “没有找到直接致命的原因。” 周都尉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子,神情有些烦躁。 “或许是由于她本身存在的病症,或是长期服用止疼药物的副作用在作祟,鼻血的情况疑似中毒迹象,但验尸官并未发现任何毒药残留。药物这东西,过量总是有害的,也许是止疼药用量过度引发的负面效应,并非直接的人为谋害。”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 魏知莺捏着下巴,目光闪烁,思维迅速跳跃。 “仅凭止疼药不至于致命,除非与她的病状相冲突,或是对药物中某种成分过敏。” 闻言,萧念云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这么说,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医馆的误诊而亡?” 魏知莺目光幽深,缓缓发问:“我能否亲自检查一下老人家的遗体?也许需要更深入细致地探究一番。” “更……深入细致的探究?” 周都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旁的郑太医,希望得到一些认同,但郑太医仅是微微摇头,表示并不赞同。 郑太医虽然在皇宫担任御医,但验尸并非他的专长,对于如此大胆且前所未闻的提议,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周都尉也感到困惑不解,更何况郑太医本人了。 在古代,验尸的范畴大都局限在外伤的观察和记录上,遵循着不可轻易破坏尸体的古老传统,而内部解剖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即便死亡原因存疑,也只能通过肉眼观察和一些民间土方法来进行推断。 例如,为了区分死者是生前被火烧还是死后遭焚烧,古人会用活猪进行对照实验,而非直接进行尸体解剖。 此刻,在都尉府阴冷的停尸房中,那位老妇人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魏知莺没有多余的言语,径直将手轻轻搭在老妇人松弛的腹部,这是考虑到了尸体僵硬之后的正常生理反应。 腹痛背后潜藏的病因纷繁复杂,从急性的内脏炎症、破裂到扭转,再到腹膜炎或是消化系统的各种疾病,有的需要通过开腹手术才能明确,有的仅凭触诊便能略窥端倪,就像眼前这位老妇明显的胃部异常。 她的腹部异常地隆起了一块! 魏知莺踏上了旁边的小板凳,手中紧紧握着锋利的手术工具,正准备剖开那异常的肿块。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神情凝重的周都尉,都震惊得瞠目结舌,身体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 第一卷 第62章 倾囊相授 萧念云心中五味杂陈,女儿的胆识与决断让她既惊讶又心疼。 回忆起小院中女儿默默承担的一切,那难以计量的重量压在心头,如同万千钢针扎入心房。 她紧拽着衣角,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而郑太医则是被魏知莺专业且冷静的操作彻底震撼,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年仅八岁的侯府千金。 她手持器械,动作沉稳而精准,让人难以置信。 她仔细地分层剥离,每一个动作都温柔且谨慎,尽力减轻对遗体的伤害,哪怕那刺鼻的气味让周都尉都不由得皱眉,却依然心甘情愿地充当起她的助手。 早在胡家时,他就隐约察觉到这小女孩的不同寻常,但不愿深入思考。 在这繁华喧嚣的京城,权贵如云,奇人异事比比皆是,出身贫寒的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那份难得糊涂。 随着肿块逐渐被揭开,魏知莺手中的发现让她眉头微蹙。 她先看了一眼母亲,随后转向郑太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周都尉脸上。 “魏小姐,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周都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和紧张。 魏知莺展示了手中的物件,一时间,周都尉竟语塞,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郑太医用工具轻轻拨动,好奇地问道:“似乎是填充衣物的棉花。” “而且是存放多年的旧棉,新棉花质地应该柔软许多,这块已经硬化成块了。” 魏知莺接着说道。 “老妇人的胃里为何会出现这种东西?” 周都尉不解。 “确切地说,是在胃里。” 魏知莺目光犀利,聚焦于那细小的开口。 “我们吞咽的食物首先到达胃部,有的可以被消化,有的则不能,比如这些陈年旧棉。” “我的意思是,她是为何会吞食棉花?” 周都尉紧盯着那团异物,满面狐疑。 “是精神失常,还是糊涂之举?是自愿,还是被迫?” “既不是疯癫,也不是无知,只是饥饿至极。” 魏知莺接话,语气冷静而坚定。 “这些是蓖麻籽,那些是生的马齿苋,还有桑叶,她用这些来充饥。” 魏知莺的目光转移到老妇人的手腕处,几道深邃的勒痕清晰可见,不是由绳索造成,而是被打了结的破布条所留下的印记。 显而易见,老人曾经遭受过囚禁,而把她监禁起来的,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周都尉,我希望能见到她的儿子。我可以确定,她的去世与医馆无关,也不是那些止痛药的问题。她的胃里充斥着杂物,脾脏区域有明显的淤血,其形态和大小类似于成年人膝盖受到的撞击伤。这样的力量,足以导致脾脏破裂出血。” 魏知莺的话语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人已经被控制住了,我带姑娘去见。” 魏知莺身边的侍卫沉声说道,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等,不能就这样让老夫人走,必须先处理好她的伤口。” 郑太医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几分急切与忧虑。 他深知,即使情况紧急,对于一位年迈的老夫人而言,伤势的妥善处理同样至关重要。 这一次,郑太医主动请缨,成为了魏知莺行动中的重要辅助。 修补皮肉的工作远比绣花复杂得多,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绣错了图案可以轻松拆解重来,而肌肤却仅有薄薄的一层,容不得半点差池。 回想起在战场的那段日子,郑太医尝试用针线应对战士的创伤,那难以言喻的难度至今令他心有余悸,以至于后来他几乎不愿再触碰此类工作。 魏知莺轻轻捏起一根细针,引导着细线在伤者的皮肤间灵巧穿梭,她的手指纤细而稳定,手法之独特,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郑太医也未曾见识过如此高超的缝合技艺。 随着她的动作,伤口逐渐愈合成一条细线,既平整又光滑,宛若天生,丝毫不见曾经裂开的痕迹,更不必说那原本可能狰狞的伤疤了。 惊讶之余,郑太医不禁问道:“知莺,这手精湛的技艺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好奇与敬佩。 魏知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的语气平静而又略带几分神秘:“是从一位乞丐师傅那里学来的。” “乞丐师傅?” 郑太医的眼眸骤然放大,满是不可思议,目光紧紧锁定在魏知莺身上,仿佛要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魏知莺一边细致地洗手,一边悠悠道出过往:“我从小就生活在偏院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偏院紧挨着后山,有一天深夜,一阵奇异的香气吸引着我,我顺着味道寻去,在月色之下,竟看到一个乞丐师傅在拔取咱们家院子里的草。” “他告诉我,那是紫苏,能用来烹饪美食。出于好奇,我便跟着他走了。” 她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怀念。 “那个乞丐师傅身怀绝技,纵身飞跃如履平地。他领我翻墙而出,指向树梢上一只半生不熟的野兔,让我品尝。他看我体弱,便传授我武艺强身。可惜我身体底子太差,学不来那些高深的招式,他便转而教我些借力打力的小技巧,以及自保之法。至于验尸缝合这些本事,也都是他一一传授的。” 郑太医紧紧握住魏知莺的手,眼中闪烁着渴望:“那你的乞丐师傅现在在哪里?我也想拜他为师。” 魏知莺的眼神渐渐暗淡,似乎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他已经去世了,遗体被寒山寺的僧人火化。如果乞丐师傅还在世,乳娘和芸香她们又怎敢欺负我呢。” 确实有位乞丐在寒山寺火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 他与寺庙结下缘分,是因为每次乞讨后总会给寺庙留下香油钱,最终在大雄宝殿里安然离世。 这段故事是魏知莺结合乳娘和芸香平时闲聊的片段虚构而成。 乞丐已逝,她的说法无法考证,既然她坚称技术来自那位乞丐师傅,外人自然也无法深入探究。 郑太医的脸上满是遗憾,直至魏知莺提出愿意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他才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 第一卷 第63章 狮子大开口 都尉府的牢房就如同人们想象中那般阴暗恐怖,比舞台剧中的更加狭小压抑。 室内空空荡荡,除了堆积如山的稻草,别无他物。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老鼠在稻草堆中肆意穿行。 囚犯们无力地蹲坐于地上,并非自愿,而是因为长时间的囚禁使得他们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这里并非关押皇亲国戚的豪华天牢,亦非拘禁高官显贵的刑部大狱,只是一座座破旧的小牢,正如周都尉所言,入此地者,便是为了体会失去自由的绝望。 一名老妇人的儿子跪伏在牢门前,声嘶力竭地喊冤:“大人,我们是无辜的受害者,来这里是为了伸冤,怎能和那些重犯混为一谈?” 周都尉斜睨了魏知莺一眼,清了清嗓子,一脚踏在那人的手背上:“受害者?伸冤?重犯?你敢不敢说清楚,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儿子疼得五官扭曲,几度想要抽回手,却因惧怕而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明察秋毫,我娘是吃了药店的药才离开人世的。如今我孤苦伶仃,恳请大人主持公道,让害人者赔偿我一万两白银,少一文都不行。” 他的话语中满是贪婪与狡猾。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周都尉加重了脚下的力度,随后松开,扔进牢房一包恶臭难闻的东西:“好好瞧瞧,看你认不认识。不孝子我见得多了,悖逆之人也不罕见,但像你这样恬不知耻的还是头一遭。” “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接住包裹,手指不经意间捏了捏,那奇怪的触感让他心里直发毛,犹豫再三不敢打开。 “我还想问你呢!” 周都尉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眼睛斜视着少年:“这些东西,可都是从你老娘的腹中取出的。” 包裹脱手落地,内含之物散落一地,一股强烈的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牢房。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困惑。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见了鬼魅,连忙往后躲闪。 这时,魏安领着一个小丫头踏入了门槛。 小丫头一见到老妇人的儿子,便猛地冲向前,隔着铁栏杆大声斥责:“庄富贵,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是我娘被你害死的,你必须偿命!” 这小丫头名叫灵珑,是老妇在街头拾回的孤儿,一手一脚将她抚养长大。 自从老妇被自己的儿子儿媳逐出门外,就只有灵珑陪伴着她在风雨中相依为命。 灵珑哭红了双眼,在牢门外抽泣着,讲述着养母那些年的辛酸——十五岁便为人妻,十六岁诞下庄富贵,未及双十年华便守了寡,独自一人艰难抚养庄富贵成人。 幼时的庄富贵尚且懂得孝顺,帮着母亲分担家务,左邻右舍都说他们的苦日子会有尽头,将来必有好日子等着。 然而,这一切在庄富贵十八岁那年彻底改变。 他迎娶了青梅竹马的姑娘,依靠岳父的人脉进入了兴隆典当行做伙计,正是在那里,他结识了老板唯一的女儿... 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飞黄腾达,却又害怕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 于是,在妻子分娩之时,他私下向接生婆贿赂,意图制造一场既能摆脱母亲又能确保自己前程的悲剧,最终导致母子二人都未能幸免于难...老婆孩子刚入土为安,坟头上的青草尚且未能铺满那方寸之地,他便已迫不及待地将老板千金迎进了门。 春日的微风中,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喜庆,吹动着尚未稳固的情感根基。 老丈人与丈母娘得知此事,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质问,希望唤醒他心中的一丝良知,然而他非但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吩咐手下对这两位年迈的长辈施以拳脚,一时间,亲情的纽带被无情地扯断,只剩下空中回荡的哀叹。 老母亲的心,如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彻底被儿子的冷酷击碎。 她试图与这个早已变得无情无义的儿子划清界限,希望能保有一丝晚年的尊严。 可世事弄人,庄富贵和他的嚣张新妇,竟反手将这位满头白发、心力交瘁的母亲推出门外,那扇紧闭的门扉,隔绝了不仅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更是人性中最后一抹温暖。 灵珑泪眼婆娑,哽咽着揭露更多的不堪:“他不仅仅把母亲驱逐出门,还变卖了母亲的房子和赖以生存的店铺,使得母亲无处栖身,只能如同我一般,流浪街头,靠乞讨勉强果腹。更甚的是,他沉迷赌博,为避免新妇知晓,屡次向母亲伸手要钱。当母亲无力满足他的贪婪时,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他竟还将自己害死妻儿的责任,残忍地推卸到了养育自己的母亲身上,责备母亲无能,迫使他走上这条背叛亲情的道路。” 庄富贵闻此,脸上霎时涌上一抹不加掩饰的愤怒,脸颊涨红如熟透的柿子,手指颤抖地指着灵珑,声嘶力竭地反驳:“满口胡言!你这乞丐,也配在这里血口喷人?” 而此时,魏安静立一旁,眼神中透露着冷漠与不屑,缓缓开口,字字如寒冰:“灵珑所言,字字确凿。你现在居住的宅邸,不过是靠人家的陪嫁所得;祖上遗留的房产、母亲辛劳半生的粮店,早已被你挥霍一空。不仅如此,你还编造谎言,欺骗妻子、欺骗岳父母,甚至对朋友也不放过,谎称自己是文轩侯府的显赫人物,借着帮忙管理产业之名,榨干了他们的积蓄。” 话音刚落,魏安猛然间抛出一堆沉甸甸的证据,一张张赌债契约、店铺抵债的凭据散落一地,每一份都像是沉重的铁锤,砸在众人的心头。 牢房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庄富贵被愤怒的亲朋好友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失望。 “我的店铺怎么就成了赌坊的抵押物?” 一个声音高声质问,带着难以置信与痛心。 “我的房子,你拿来当仓库用,连最基本的房租都不给!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愤怒地喊道,拳头紧握,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与愤恨凝聚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