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楔子 城中一家生意最好的酒楼中。 每天客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只听客人的交谈声,小二送餐的吆喝声。 “来来来,客官您要的酱香肘子,花生米,醋溜鱼来了,菜品齐全的,请慢用。” 那小二利落地把盘子上的菜一一放在那位身着深蓝色华服,散发着通身贵气的男子桌上。那人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斗笠下他的面容,只是散发的那种矜贵的气息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贵族少爷。 他细嚼慢咽地品着菜,耳朵里却听到了两人交流的声音,用余光瞥见,其中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道:“你可知当今驸马爷是什么模样吗?” 另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人摇摇头,说道:“皇亲贵胄,岂能是我们这些人物能看见的。” 而那个身着绿衣的人则夹了一口菜,有些炫耀地说:“我那日有幸见过一次,驸马爷当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当朝状元,那谈吐,那气派,真的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怪不得被皇帝看重呢!” “是啊,像他那样的人,名利和权利都有了,简直是很让人羡慕啊!”褐色衣服流露出很羡慕的目光。 “只是啊,我记得他好像原先有一个夫人的,不过后来,那位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听闻那位夫人是他的青梅竹马!”身着绿衣的男子道。 “哦?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他的妹妹,你可不要瞎说啊!小心掉脑袋……”褐色衣服的男子疑惑着说。 “老板,结账!”男子磁性好听的声音扰乱了两人的谈话,原本两人就对刚刚坐在座位上的贵公子感到疑惑,这下他们的目光全转移到他身上了。 而那男子留下了银子就扬长而去。 “真是个怪人,这么热的天还带着斗笠……” 等那个人走了,这两人偷偷议论,偷偷猜测那人的身份。 而那人,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府邸,那个府邸正是状元府,家丁看着来人带着神秘,声音稳而慢,戴着的斗笠隐约能看出他是一个冷峻,不苟言笑的人,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嘲笑,他袖子一挥 ,施展法力,顿时间一阵清风,那家丁就晕晕地倒在了地上。 他走近了当朝很有权利的状元郎面前,缓缓摘下了斗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莫测,“你可还记得我?杜涣西?” 那男子脸上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他的脸俊美的不似凡间的人,这么多年依然年轻,气质俊逸出尘。 “我自然记得!”杜涣西的言语带着冰冷,“怎么?你是要替她教训我的吗?” “她?你还记得她?”那位男子缓缓地说,交给了杜涣西一样东西,那是洛小芹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上面一个月亮,月亮旁有一颗星星。 “你送这个过来给我干嘛呢?洛小芹,我和她不是早已经恩断义绝了吗?”杜涣西冷哼一声。 “恩断义绝?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理清楚!你只要心理觉得你做得这一切问心无愧就好!”那男子冷冷一笑,其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等那人走后,杜涣西拿来了那个荷包,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不同于鸳鸯成双对的图案,也不同于喜鹊成双的图案,而这个荷包上的一个月亮和一颗星星,其实是有它的寓意的,是洛小芹别出心裁设计出的。 洛小芹一向,绣工很好…… 曾经,他十五岁的时候,洛小芹只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还记得她的稚气未脱的脸庞,一双眼睛中总是透着懵懂。 那一日,洛小芹带着自己踩着梯子,爬上了屋檐上,晚风席席,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亮汪汪的,就像是一盏高高挂在天上燃着烛火的灯笼,而靠近明月的旁边,有一颗挨着它的星星,这颗星星距离月亮最近,似乎每一天都想要跟着月亮说悄悄话。 他说,他喜欢月亮,因为可以万众瞩目并光芒万丈。而洛小芹却问,星星不一样吗? 他却说,不一样,光芒不一样。 洛小芹疑惑,可小星星很多,难道抵不过一个月亮吗? “小芹,你太单纯了,难道只是想做卑微的星宿,就不想要做万众瞩目的月亮,你一直都甘愿平凡?“涣西的眉眼间透着野心,他盯着小芹的目光让小芹有几分无措。 “我......“小芹那时候却说不出话来。 俄而,小芹鼓起勇气,说了句:“涣西,我其实只是想平平凡凡就好了,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够平安一生,涣西,其实,你就是我的月亮……” 她羞红了脸。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她的此刻的神情显得那般得笨拙,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依附在月亮上的云彩移开了,月亮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那模样,很是可爱,他偏过头,盯向小芹的眼睛,认真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对吗?“ 那是如陈酿了好久的酒一样陈酿了好久隐在内心的爱,其实,那时候他对她是真的心动,而她红扑扑的小脸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她的脸蛋带着朴实的感觉,虽然模样娇好,但不善于打扮,一天到晚无拘无束,跟个野孩子似的,那时候的她,小脸经常脏兮兮的,而自己其实是有洁癖的,自然会提醒她多注意形象。 然而命运的绳索却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命运和她的命运绑定在一起了。在自己的年少时光里面,和她是分不开的!她总是会带给自己快乐!总是会变着法子逗自己乐,她的目光永远赤诚,清亮,她的气质,干净的就如同一泓清泉,不掺杂任何杂质! 可是,自己终究是丢失了她,什么时候自己和她的感情变了呢!…… 杜涣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也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了,想来那段岁月已经距离他很遥远了 。 而这时候,身着华丽衣饰的公主走了过来,她的气质很是尊贵,气场强大,她看着杜涣西手中的荷包,有些警惕道:“这荷包,是谁给你的?怎么?看上去是一个女子所做的?” “哦……没有!”杜涣西神色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是还是被自己掩盖住了,他的笑容临危不乱,微笑着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想起来我的母亲,就一时睹物思人了!” 公主看着他的表情不像是演的,只得作罢,她撒娇地攀着杜涣西的脖子,杜涣西配合她微笑着,亲昵了一番,转过头的那一刻起,他变了脸色,只有他知道,这样虚假的人生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但是,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有了现在的地位…… 窗外,那棵树上,那个孤独寂寞的神明将一切尽收眼底,包括杜涣西的一开始的所有的情愫,见屋内两人你侬我侬,他也没有再看下去,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他向来是一个会演戏的人……” 他扬长而去,似乎,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处落英缤纷地,很多野鹤在喝着水,这块地方,视野开阔,连接着天的地方,连接着光亮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尽头不知道是在哪里,有一个长相清雅的穿着素色裙子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小芹问:“你是谁?……” “暮雨,你在梦里应该梦见过我!”那女子笑着,嘴角带着一丝神秘, “哦,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那时候梦见你,你是在杜涣西快要去上京赶考的时候,我竟然,真的见到了你……”她的语气中难掩落寞。 而小芹要诉说的故事,也开展起来…… ------------ 第一章 梦境 一个女子,从一个似乎望不到边际的远方而来,似乎与地平线同在的地方,使她整个人被渡上了与阳光相同的金色,还有淡淡的柔和的若朝霞的粉色。 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那若白莲似的衣袂随何处的清风摆动着。素洁如她,正向我款款移来。但我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隐约觉得她是个美人。因为我记忆里的美人,都是不笑而自有神韵的。隔壁家的五婶就是这样的美人。 我朝她笑,她却不笑,似一块冷冰。所以,一定是冰美人吧。或是,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我笑,又或是,我们处在同样的世界。她看不见我,因为我对于她,是隐形的。但我是看得见她的。我坐在一望无垠的绿绿的草地上,望着她头上叮叮作响的水晶挂坠入了神。心里寻思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了。 如果有了它,家里不定会盖上一座好房子。涣西考状元的盘缠一定就够了。想到这,我不禁使劲摇了摇头,为什么一直,一直要想着杜涣西呢,因为...因为...他是我的有情郎啊。我憨憨地笑了,绯红却蔓上了脸。 我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思绪像插上了翅膀。飞往过去,继而又飞往将来。我始终笑着,也不知为什么。换作平时,我不可能笑得开怀。然而隐形人,却逐渐一点点显现出来。或许,自己的心事,包括自己一开始,早就暴露在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之下,她终于唤了一声:“小芹~~” 清脆而透亮,比百灵鸟的声音还纯还美。 我蓦然抬首,对上了她那一对俏丽迷人的双眸,望着她的逐渐清晰的姣好的面容,我如痴如醉。 她告诉我:“你忘记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我突然想起一开始的感受,像是从黑暗中越坠越深,抬眼向上看,竟然是万丈悬崖。那是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推下来的。在山崖间,是我无尽的恐惧,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时间在那一瞬成了黑暗里的猛兽,向我,呼啸着死亡。一颗心,悬在山崖里,不停地坠落,坠落。然后,绝望的我,会如同山石一样,“轰”的一声,四分五裂。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知道一定会面临死亡。 但,冥冥中,却有那么一双手,将我拖起,让我似乎置身于浮动着的空气,又似乎沐浴了花的洗礼,柔柔的花瓣一圈一圈将我包围,我舒服极了,从未有过。 我闭上了眼,似乎跨越了天和地。 后来似乎被人温柔地抚摸,似乎缠绵在一片花海里,然后再不能自已。 但,只是天亮了而已。 如梦初醒,但掉入悬崖的感觉却像是真的一般,坠落时的疼痛至今还有所体会。回忆起了一切,再看看眼前正看着我的女子,竟莫名得觉得是她救了我,如果不是真实,那也是在梦境里救了我。 我不管有没有发生,竟脱口而出了一句:“是你救了我吗?” 那女的回答却着实映现了这一切真的发生过。但她却答道:“不是。” 我不再问她。 却觉得古怪。 “你怎么认识我?”我问她。 她只漾开一抹神秘的微笑,不言不语。 “那你的名字叫什么?”我继续问。 她似一个始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或许,她本来就是个仙。仙与人本就无过多交集的。 她淡然地一转身,不低不高的声音便似从气里流出来的。“暮雨~” 这个名字很好听,再看她时,已不见她,却见一片雨帘,落下来的几片红色的枫叶在暮色中变得像一幅忧伤的画卷。我突然想起曾经跟在涣西身后学到的一句诗:“不堪红叶青苔地,又是凉风暮雨天。”这句诗,用在此情此景,多么合适啊。 “真美,但愿永远活在这儿。” 但不可能有永远。它仅仅是梦中梦。梦境,永远如昙花,只一现,然后,再没有然后了。但是这样的梦境真的好奇怪啊,就好像真的有一个人把我推向了山崖,然后被暮雨救到了那个美丽的地方。 阳光透过窗照进我的脸庞。我依稀感觉有东西在舔我,猛然睁开眼,浮云一样的梦却如烟消散得一干二净。我发现舔我的是我养的那只叫“花花”的白毛狗,便嫣然一笑。 抱着它,不停地玩弄着它的毛。它温顺得若一只猫,前世,它一定是只猫,我趣味地想着。却又一转念而想到了我自己,我前世是个什么东西呢? 看着花花那澄澈的狗眼,我不禁问起了它:“花花,你说,有前世吗?”它温柔地蹭了蹭我的腿,很通灵性。但狗,不会说话。所以,一直一直,我都感觉到黑夜的孤独。 如果,一直活在梦境里,该多好,就不会被悲伤投下的阴影淹没。 又如果,有暮雨那样不识人间烟火的女子为伴,也挺好的。 我想沉湎于梦里,一直,一直。 但是,我会嘲笑着自己没资格。因为,我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小芹。 但是,我一想到那样一个人,我就会觉得内心温暖起来,生活就会变得不再单调,而有了色彩。 花花,带着我走向了窗旁。我会意地打开了极富诗意的窗,阳光无限,那个少年,依旧是,早早地就倚在了窗前的那棵树下看书。 我的青梅竹马,杜涣西听见了我用竹竿支撑开窗户的声音,他抬眼看向了我,对我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像冬日的暖阳融化我心里那块如寒冰一样的地方,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我也对他一笑。不知道,我的笑容看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我悄悄地想着。 他看书的时候很入迷,腿一般都很舒服地平伸开,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白色了,因为他身上的白色的长衫被他穿得格外的飘逸出尘。我为了他,也曾穿过白色的裙子,他说,他爱看我穿白裙的样子。 我曾为他穿上白裙,跳过我自己编排的一支舞。我承认我是一个先天就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但是在他面前跳舞的那一次,我跳得十分的认真,因为太过投入,我还曾崴伤过脚。 那支舞是跳在我父亲的墓前。 那一天是我父亲的忌辰,我与涣西一同去看父亲。 父亲在我心中的印象慢慢淡去了,但是回忆起过往,还是有说不出的伤痛。此后,每一个安静的夜晚,我都会莫名地害怕,并感觉到忧伤来。 ------------ 第二章 家庭变故 我的家里也许仅仅只有那条小狗与我为伴。 我是个弃儿,它也是。所以,更多寂寥的时间里,它守着我,坐在屋外的草垛旁,守着一夜的星星,想起一个人的心事。 白天,不停地劳作,才能养活自己。有时候多想一睡不起。就这样一直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通常幻想出的豪华宫殿才会离我很近。我一直都是个普通女孩,一直没有过多的追求,不会在这个年纪注意起仪表,去买一些我认为漂亮的东西。 因为,命运嘲笑我,没资格。 我是这个村落里人人说来都觉得可怜的女孩。 父亲死于一场瘟疫。他生前是个了不起的大夫,谁有疑难杂症找他,准能解决。小时候的我,认识一些好听的中药材的名字。白芷,香薷,当归,紫菀,连翘,阿芙蓉,总会借着缱绻的月色,编出他们动人的故事来,通常白芷,香薷是未出阁的小姐,而连翘,阿芙蓉是她们的侍婢。 然后,小姐在阁子里待的久了,总想着出来,就由连翘,阿芙蓉把她们救出来,然后,四个人一起浪迹远方,连翘说,去寻她的哥哥,当归。 我喜欢简单的故事。 自己快乐就行。但我当时候不想当小姐,因为小姐足不出户,晒不到阳光,倒不如野草,因为,野草,有阳光。 我把认识的药材编出的故事讲给父亲听。他总会笑,然后摸摸我那稚气的红扑扑的脸,再把我抱在腿上。 “你就不想当小姐,这样肯定能享福啊。” “不想。”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毅然决然地说不想。而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说不想已是假话。应该那时候的我,内心的那份憧憬,与现在不同吧。 只知道当晚,父亲把我举得好高,认为5岁的我,能有这样的思想,一定是一件很让人欣慰的事情情吧。 好多好多个夜晚。我都会想起父亲慈祥的笑容,笑时,仿若一盏明灯,豁然把我一颗心照亮。 可,死神与我作对,仿佛前世欠了它什么。 一场瘟疫,夺走了父亲的生命。那是别的村的人迁徙过来时感染的,感染瘟疫的人死了一大半,最后留下了寥寥数人。我们村没有患瘟疫的人与他们隔离开来,一般情况下是不应该靠近患者的,患瘟疫的人死亡率非常高。 其实,父亲本不应该死,因为他足够有经验使自己活下去。可是,为了救一个患了瘟疫的人,父亲亲自去给他治疗,因为他的皮肤溃烂,父亲用小刀轻轻刮去,为他涂药,还陪他聊天解乏,鼓励他活下去。更加让人无法置信的是,一口痰堵在那患者喉咙里,迫使他连发高烧,无法呼吸,父亲竟然用一根导管插到他喉咙里,慢慢吸出来,这样的活,大夫们都不敢接,有很多大夫是瘟疫里的“逃兵”。 可父亲接了。他就是那样一个不知疲倦的敬业的人。而那时候,我不知道的是,父亲已经感染上了。 小小的我被隔离在远处,愣愣地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竟忘了流眼泪,木讷的小孩,直至见到父亲断气的那一刻,才真切地哭了一场。 所有人都哭。 包括那个被父亲一命换一命的人,他跪了又跪,哭着所说的话,我是一句都听不清,或是,对于六岁的我,还是不明白的。 那人说,小芹,以后算我家欠你的,我一定会把你当女儿养,说完,悲恸了一阵,在我眼前,他那因激动而颤动着的身体瘫软了下去,昏过去了。 之后,再没有醒来。 或许,父亲对于他,只不过延长了他的阳寿而已。仅仅延续了两天,这两天看似微渺,只不过是白幕换了黑幕,太阳换了星星,月亮而已。但是我们家对于他家,还是值得感激的。 因为,我那认真,伟大的父亲,是拿命换来的。 自此,我认那和我家毫无干系的杜家夫人为婶婶,而杜家老爷,即是我父亲治活了仅两天的人。 母亲自此守了寡。 我的母亲,不同于父亲的和蔼,她一直都是严肃的,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为我好。记得有一次,我和五婶家的三子在雪地里玩雪。一不小心,踩进了身后的河里,因为那条河上有枯了的芦苇覆盖着,再由雪覆盖在了芦苇上,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它是一条河。寒冬腊月的河,想想都刺骨。而我就这样掉了进去,全身就相当于掉进了冰窖。我的身体浸透了,不一会,全身都僵了。 还是五婶家的三子,用尽了全力把我救了上去,我湿淋淋地躺在岸上,腿都僵了,站不稳。三子把我扶回了家。 母亲正在帮助父亲为病人熬草药,见我和三子在一起,而且是落汤鸡的样子,一下子破口大骂:“谁让你这么冷的天跑出去玩了,活该变成这样!”我委屈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三子悄悄地走开了。 那个晚上,妈妈边给我用热水泡脚边教育我:“你是个女孩,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变成一个野丫头!”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让我立刻改,我做不到。因为我骨子里一直都像个男孩子。也许是父亲的纵容吧,我老是找隔壁五婶的儿子三子玩。三子是个能说会道,调皮的人,和他妈妈冷若冰霜的性格一点也沾不上边,因为他父亲是个商贾,所以他总会有新鲜的东西,比如一只会说话的鸟。 我并不知道它是鹦鹉,还是三子告诉我的。它的红喙绿毛真好看。当它说出“小芹,你好”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我央求父亲也买一只,因为我十分任性地想要,哭着要父亲买。母亲打了我一顿,认为是三子教坏了我。 后来又因为雪地里的事,所以母亲对我的限制就多了,我自此以后很少找三子玩了。 但是我一点也不恨母亲,她也是为了我的好形象而不让我和三子玩的。自父亲死后,我发现母亲沧桑了好多,家里的担子一下落在了她身上。 终于,不堪守空房的寂寞以及劳累,竟然连夜走了。或许,她认为,有人照顾我吧。但这仅仅是一个好笑的理由,因为,母亲确实走了。 把一切都带走了,把我以后对生活的信心也带走了。 那一年,祸不单行。 那一年,夜色寂寥,星夜无光。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小芹,无论如何,你都要对自己坚强。 ------------ 第三章 涣西 我从那年开始,觉得夜,好孤独。 寂寥得若我那颗冰封住的孤独的心。 那颗,似乎早已注定孤独的心,慢慢成长,慢慢被无情的岁月吞噬。我有时候会偷偷恨起杜老爷。 他早晚会死,为什么会拉上我父亲。 所以我一直对婶婶的照顾心存戒备,可婶婶,却一直和善地唤我小芹,在长时间里,她竟把我冰封的心给暖化了。 她会在冬天里为我取暖,还会让我和她,和小哥哥挤同样的被窝,她会给我讲故事,有时会讲小哥哥的糗事,“涣西有一次好奇树上的一个球状的东西,想摘下来当球玩,于是就用一根树枝把它捅下来,没想到成群的蚂蜂‘嗡嗡’地朝他的脸扑来,把他脸蛰地没一处完好。要不是你的父亲的良药,他好几天都见不了人呢。” 婶婶说完就咯咯地笑,我也咯咯地笑。小哥哥让她不要讲。 她却一直说下去,全不理会他。 小哥哥脸红了之后,我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哈哈地笑。 婶婶这时在烛光中那一开始略显落寞的脸才会显现出一种满足来,但是却描述不来。 她,一直都是个直率的人,看到我守着这个屋子,她会叫我到她那来,出于一个母性的恻隐之心。 我却倔强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的神色为什么会感动地她一直抹眼泪。然后她强装镇定地问我:“告诉婶婶,为什么不愿意?” 我却隐约听着她那略带哭腔的声音,只是被她尽量地很好地掩饰过了,所以听不清楚。 我只是认真地回答: “因为我不想父亲一个人孤单,我想一直守着他。还要等妈妈回来,要是妈妈有一天回来了,看不见我,怎么办?妈妈一定会哭,因为她总是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哭,别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睡。。。”一提到妈妈,我就觉得自己克制不住了,哇哇大哭,我始终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狠心地抛下我,毕竟当时我只是个小孩,并不知道大人的心。 婶婶也哭了,却不停地安慰我,也许,在她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想要尽所有的母爱,有时候她会在我家陪我到天黑。所以,我一直都很感动。 有时候,婶婶会忽略对哥哥的照顾,但好在哥哥是一个懂事的男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会照顾自己,因为他也失去了父亲的缘故,所以,他会帮助妈妈操持家务。哥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他妈妈的眼睛很像。一看就透着智慧和神采。 小哥哥,比我大两岁,叫杜涣西。就是长大后我的情郎,我喜欢他,或许,这样的情愫小时候就生根了吧。尽管他常常“威胁”我。 那时候,一犯了错,怕我告诉母亲,就会把我按在一棵棕榈树下,严厉的眼神,严厉的语气,我现在都不能忘。他会略带恨意的语气对我说:“小芹,要是你告诉母亲,我会不让你和我玩,不给你东西吃。”他再狠也说不出更诅咒的话,一开始,我还有一些害怕,但时间久了,我会在他两臂之间的空子钻出来。 调皮地走开,向后大声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飞也似地跑向远方,他再无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也许对我这样突然的举动没有反应过来吧。也许正在想,小芹不会要告诉母亲吧。但是我就想逗一逗他。 最终,他也笑了。在后面追着我跑。远处,风筝得意的在空中飞翔,我在想有一天,牵风筝的手一只是我的,一只是他的。可是哥哥并不喜欢风筝,他觉得风筝是低级趣味的东西。“风筝只是你们这些女孩喜欢玩的。”哥哥曾对我说,我不禁侧眼看向他,哥哥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然,小小年纪就流露着一种大人的风范。 婶婶曾在我面前夸赞过哥哥,涣西是一个对事情有着独特见解的孩子。但我心里知道,哥哥只是想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他的父亲那样,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 我从心里悄悄地崇拜起他来。 他那棕色的瞳仁异常有神,是那种聪明的神采。我盯着他的眼睛老看不厌。 因为,他上课时很是认真,教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得讲着。别的顽童不当回事。老是又打又闹。 而杜涣西总是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讲板,我透过格子窗偷偷地看他,被他的样子所吸引了,竟一颗心也跟着他来到了课堂,坐在他身旁,靠在他身旁。 然后,从他眼睛里照见我的影子。 他一定会是漠不关心,只是入神得看着讲板,思绪也每一刻都像不停运转的梭子那样,从早转到晚,很是刻苦。 教书先生也夸他,他就有些傲慢,自负了起来。 所以,就算是他犯了错,教书先生也不会管。这样引起了别的孩子的嫉妒,我就从二胖的脸上看到了嫉妒的神色。所以,在先生的课堂上,二胖总踊跃发言,可做的诗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哥哥就会不慌不忙的站起,从他口中,说出妙句,让先生不得不赞叹。 我也为这样的哥哥而自豪。 我从六岁遇见了杜涣西,也一点一点了解这个小哥哥,他什么都好,就是他不喜欢别人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我,是他的书童,心甘情愿的。因为等待他一直是个幸福的事。趴在窗台上看他,也是个幸福的事,至少对于一件事都没有得做的我而言。杜婶婶把我要做的事都做了,所以我闲着无聊,就一直看他。 有一次,我看见他拿了二胖忘记拿走放在课桌里的玩偶,是一个格外好看的罕见的木头所制的弹弓。我看见有狡胁的神色从他脸上一掠而过,那是放学了。 所有人都走了,包括教书先生。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他好像不是我的哥哥。 可一瞬,他依然微笑着向我走来的时候让我打消了这念头:“走,小芹,去打鸟玩。”他的神色又使他变成了以往的哥哥。 “可。。。”我犹豫,但是还是被哥哥牵走了。 然后,两个人玩到了天黑。 竟然忘记了回家。 最后,还是婶婶在黑夜里,提着灯笼,找到了我们。 在婶婶还没找到我们之前,我们正坐在树下,燃起一堆火,用树枝烤着鸟吃,这只倒霉的停在树上正打盹的鸟,被涣西一个石子射中,如果它知道会有这样的命运,那么再给它一个机会,它肯定不会再想着停在树上了吧。 因为后来涣西对着溪水,拔光了它的毛,麻利的把那些肠子啊什么的处理干净,就串在树枝上,然后燃起一堆火,和我烤着吃了。 涣西把大块鸟肉给我的时候,我吃得格外的香甜。也觉得内心溢满了幸福。 我心底喜欢涣西这样的哥哥,他怕我冷,还给我盖上他的外衣。 但是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我听见黑夜小动物出来行动的“唆唆”声,我不自禁偎了偎他,其实我不知道涣西心底也是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他的手中将弹弓攥得紧紧的,我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如果是坏人,你就躲在我身后,我手里有弹弓。”他悄悄对我说的话让我的心一惊,我也跟着害怕起来,我们两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所以我们一直都缺少安全感。 来人的脚步走得很慢,在黑夜里我们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在夜色里哒哒的脚步声,我感觉到害怕极了,于是就紧紧地靠着哥哥,脑子里却胡乱想着即将要面临的事情。 从邻村好像跑出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恋童癖的人,他经常在晚上偷一些孩子,把他们关到一个黑屋子里,拿锁链把他们锁住,用毛巾堵住他们的嘴,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我听得婶婶讲得时候,吓得面色惨白,她千叮咛万嘱咐我应该注意自己,于是这些天,我才搬到了婶婶的家里住了几天。 这个脚步声若隐若现,想得到一定是他弓着身子,十分警觉得走着,却始终看不见他的样子,他似乎想要找一个特别的时机下手。 涣西似乎内心也有一些害怕,他搂住我,并捂住我因害怕而欲大喊的嘴巴。在微微有一些光亮的快要熄灭的篝火中,我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脸,那乱蓬蓬的头发,变态的笑容分明是一个疯子,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在我们身后,猛然将我和涣西抱起。 我和涣西脚不停地踹动着,他只是不正常地嘿嘿地笑着,涣西在他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才将涣西扔到了地上,涣西歪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亮去射他的眼睛,他的技法很准,一下就射中了他,他捂着眼睛嗷叫了一声,我借机从他手中挣脱开,涣西拉着我逃跑,寂静地黑夜只听到我们两脚步的声音,可是我因为太过害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地方,又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我跌倒了。 涣西在我旁边拉起了我,而此时那人已经追赶上来了,我听见他在黑夜里“嘿嘿,嘿嘿”的干笑声,至今还是我抹不去的黑夜的阴影。每当一梦见就会觉得异常的恐怖。 他的污浊的手拉着我的腿,使了很大的力像是要把我拖到地狱之门,还好涣西不曾收手。 直到婶婶的声音出现,并带着一群人过来寻找时,那人才惊惧地逃开了,灯笼的火光照亮她的脸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高兴地攀上了婶婶的脖子。却听到她亲切的教育着:“往后不要在外面玩得这么晚了,不然的话很危险的。” “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涣西好奇地问。 “因为官府派人来寻找遗失的孩子,就过来了。”婶婶心疼地抚摸着我们的头回答。 我的内心依然有几分忐忑,但是我看见涣西对我绽开了温暖的笑容,我的内心才放松起来。 我以为这件事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不料第二天又是一场风波。 ------------ 第四章 我的月亮 二胖找不到了他的弹弓,他召集了一大堆学生,把涣西叫到了一处,那时的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杜涣西,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弹弓!“他是孩子王,所以只要是他一生气,除了杜涣西,其它的孩子都站在他一边。而杜涣西身后只有我。 我始终都却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看似无所畏惧,但是我害怕的要死。涣西站在我的身前,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他临危不乱,不动声色的为自己辩解道:“你说我偷了你弹弓,有什么证据?你弹弓丢了就去找呗,也许你丢在哪被谁捡了去啊,就算是在屋里,昨天晚上除了我,难道就没有谁留在这里吗?“ 说完,他的目光瞥向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小恒,他和二胖是好朋友,处处帮着二胖,可二胖的脾气不好,表面上他也不敢惹二胖,虽然他也喜欢二胖的弹弓,但是迟迟不敢动手。所以昨晚,等二胖走了之后,小恒悄悄地拿起弹弓,在屋子的外面打鸟玩。直到打下了一只鸟的一根羽毛,那根羽毛很漂亮,在阳光下晶莹透亮的,蓝晶晶的,真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小恒带着一脸羞涩的把羽毛送给了我。 这支羽毛很漂亮,内心还是几分高兴的。小恒将弹弓又放回了二胖的桌子里,这才走了。之后的关于哥哥所做的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要帮哥哥守住这个秘密。 眼前小恒的脸涨得通红,二胖怒道:“小恒?你偷了我弹弓?“小恒使劲地摇晃了头。 这时候哥哥借机对我说:“小芹,还记得昨天小恒送了你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根漂亮的奇特羽毛,为了帮哥哥,我就从腰间把那装羽毛的袋子拿了出来,将羽毛从里面掏了出来,因为心虚而不敢看小恒的眼睛,所以就一直看着哥哥,“这是小恒昨天用二胖的弹弓打落的一只鸟的羽毛,把它送给了我。“话一说完我的脸就红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 小恒看我亮出了那个羽毛,也急了,他忙为自己辩解:“不是我偷的,我只是拿了弹弓打鸟玩了一会。“ “你凭什么拿我弹弓!“二胖怒瞪着他,给了他一记拳头。 哥哥拉着我就走。 “慢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二胖却叫住了哥哥,给了他冷冷的话语。 哥哥却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转过身体,眼神与他对质,这一刻,我竟然觉得哥哥所做的并没有错。“是!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平日里你是怎么炫耀的,你有这些了不起啊。我还要告诉你,那弹弓,我把它扔了!“事实上,他把它藏在了衣兜里。 “看!他衣兜里有什么?“旁边一个男孩眼疾手快,他立马去夺。 哥哥立马把他的手摁住,使劲地将他反手一扭,恨不得把他弄脱臼了。他痛得嗷嗷直叫,二胖让身后的人去打涣西。我去挡,不料却被一个男的推倒在地,此时的涣西被几个男的一齐撕扯着衣服,他朝他们挥舞着拳头,却不及他们几个人的力量,他们很快把他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打。 “谁叫你平时爱出风头!“ “谁叫你总是和老大作对!“ “谁让你偷东西!“ 大家像是泄愤一样,纵使哥哥有错,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被人打,而且,哥哥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想到这,我的泪水不禁涌了出来,我像一只猫一样发起了对敌人的攻势,挥舞着爪子去挠他们。纵使我的力量微薄。但是我还是将这些人推开,最终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哥哥,哥哥的样子让我心疼,我伏在他的身旁嘤嘤的哭,二胖却并不饶过我们两,他拿了个棍子就朝我们挥来。 “小芹,小心!“哥哥把我护在了身后,闪到了一边,才躲过了这一下棍子。 接着,涣西拉着我,奋力地跑,尽管他受了伤,但是他跑步的速度并不慢,因为涣西一直都擅长跑步。那是他从小练的原因。我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二胖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就这么你追我赶。涣西突然拉着我躲在了一堆草垛后。 他从地上拿起一颗石子,不大不小,朝着二胖的眼睛就一记,没想到他的技法真准,一下就打得二胖疼的直叫。他们并不再追赶。 小恒去找了教书先生。 先生铁青了脸赶来,看着大家打架后的鼻青脸肿的模样,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声音浑厚的把我们教训了一顿。我在心底觉得好笑。 再看涣西,他也有几分想笑的神色。二胖似乎也觉得好笑,但大家都不敢笑出声。 最后先生让我们罚站。站到太阳西沉,天被染成了粉红色。靠近太阳的地方,有一抹金色的余晖,它柔和的,而朦胧的。我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却被涣西看在了眼里,“是困了吗?“他关切道。 看着涣西依旧红肿的脸,听见他关怀的话语,我的心感动起来。 现在看来,这在我13岁那年无疑是一场闹剧。还记得这件事又一次被提起是在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庭院里像积了水一样,因为我就和涣西坐在屋顶。庭院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庭院内的栀子花盛开的如美人那样明丽动人。花香扑鼻而来,淡然了白日里的浮躁,增添了月色下的静谧美好。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夜的情景。现在18岁的我,回忆起那个夏夜,也还是有莫名的跳动。 涣西和我坐在房顶上看星星和月亮。 他说,他喜欢月亮,因为可以万众瞩目并光芒万丈。我却说,星星不一样吗? 他却说,不一样,光芒不一样。 我疑惑,可小星星很多,难道抵不过一个月亮吗? 他却不说话了,借着银闪闪的月光看向了我,他那双眸间似也绽放了一朵月亮花,在黑夜里显得绝美异常。我借着月光看见他棕色瞳仁里的我,那样的羞涩,因为那时候的我,天真的暗恋着他,却一直在怯怯的等 待着他的答案。 “小芹,你太单纯了,难道只是想做卑微的星宿,就不想要做万众瞩目的月亮,你一直都甘愿平凡?“ “我......“我说不出话,只觉得杜涣西的话问得我心跳,因为我想告诉他,我只想做你这个月亮的臣民一一一一颗小小的星星。 他却不再说话,也许想着月亮的权利。我承认,他是月亮,我的月亮。 好大一阵风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感觉到冷,云将月亮遮盖住了,夜色黯淡了不少。似乎是猫头鹰发出的“呱呱“声让我胆寒,我不禁缩了缩身体,想靠近他,却出于羞涩。 他淡淡道:“要靠你就靠吧。“ 我猛然心跳,羞红了脸。下意识地看了看他。 他的表情我看不清,所以愈发的不知所措。原本依附在月亮上的云彩移开了,月亮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我看见涣西在笑,显然看出了我的窘迫 ,他偏过头,盯向我的眼睛,认真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对吗?“ 我害羞极了,因为他道出了我那颗封闭的内心一直所想的。 那是如陈酿了好久的酒一样陈酿了好久隐在内心的爱。 我道出了一声“嗯“。内心却得到了释放。 他突然一把搂过我,调皮地刮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我的鼻子。“你终于承认了,那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呢?小傻瓜。“ 我愣愣地抬起头,完全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表示。 他自顾说着:“我也喜欢你。“ 我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他却不理会似得继续说着:“你还记得闹得最大的那一次吗?我没有想到你为了我,竟然那么能打,你可以不顾自己的疼痛去和一帮男生打架,其实,从那件事我才对你有了情感,没想到傻傻的你,竟然这么维护我。“ 他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感动。我想到了自己一直和杜涣西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尽管一起被教书先生骂,被二胖欺负,但是我觉得自己所做的是值得的。 我哭了起来,和涣西抱在了一起。他为我擦干了眼泪。突然对着黑夜,对着月亮,对着星星,对着那空阔的天际,大声地说:“我喜欢你,小芹!“ “我也喜欢你,涣西!“我朝着天际也大声地喊道。 年少时真的会义无反顾的去爱,那时候的月夜,给了我表达的机会。我和涣西大声的说出了对彼此的爱慕之情。我不知道的是,其实婶婶在屋檐下听得清楚,她的心里满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祝福之情,她欣慰得是,我们都长大了。 ------------ 第五章 进京赶考 回忆终究已经是回忆了,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想想现在和涣西在一起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内心也是满满的甜蜜。而每次照顾涣西的时候,都是最幸福的时候,重新又回归现实,涣西正在窗外专心地看着书。他的理想就是考上状元,这些年他都在为考状元努力地做着准备着。 而明天就是他进京赶考的日子。我的内心有些不舍。 我端了一碗莲子羹给杜涣西送去。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我依着他坐下了,“好吃吗?” “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的内心涌起一股满足来。 等他吃完了,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福签,是我从那个最灵验的香客络绎不绝的庙里求来的。我想要涣西平平安安。 “谢谢你,小芹。”涣西接过去,立刻感动地把我搂在怀里,“等我金榜题名,我一定娶你过门。”这一句像是个承诺。但是,我却一点也不高兴。 我在心里说,涣西,我不想你金榜题名,我只要你平安一生。 但是我却想到那个夜晚,涣西对我所说的,他想做月亮,独一无二的月亮,小小的星星又怎么会知道月亮的向往呢,一颗泪从我脸颊滑落。 但我很快擦掉了眼角的泪,不想让离别的伤感很快就这么到来,我调皮地躺在涣西怀里,对涣西说:“我昨晚梦见了一个仙女,我猜她一定会保佑你的。” “好啊,你梦里竟然没有我!”涣西嬉笑着像往常一样去逗弄着我,我用胳膊遮住了眼睛,嘴却是配合着他大笑,但是心里的苦涩只有我自己知道啊。因为涣西扒开我的胳膊看到的是我泪流满面的脸。 “多大的人,还哭鼻子啊。”涣西一下搂过我,我整个人就这样在他的怀里,涣西的怀抱很温暖啊,我贴着他的胸膛,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涣西采下树旁的一些小野草,专心地编织着,最后编成了一枚精致美丽的戒指扣,他悉心地为我戴上:“这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涣西吻了吻我的手,我将手收回,作势将戒指扣摘下,有些责备:“我们的定情信物就这样简单啊。” “以后送你更好的。”涣西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我甜蜜地笑了。 这一天过后,就是涣西赴京赶考的日子,我和婶婶站在屋前目送他远去。花花突然跟了过去。咬着他的裤脚不放。 涣西知道它是舍不得他,忙蹲下,抚摸了它的毛,示意让它去我和婶婶那。他的目光触及到我的目光时,我的泪堤崩塌了,不住得泪流。 婶婶也不停地用帕子擦眼泪。 涣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心疼的神色,但最终他还是朝我们挥了挥手,毅然地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模糊在我的视线里。我才进屋。 我开始了和婶婶相依为命的日子。 婶婶,这些年也老了, 皱纹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脸,从前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眸光也黯淡了不少。而且,她容易生病,经常咳嗽个没完。 于是,我搬到她家去照顾她,我也知道,这些年的坚守是没用的,妈妈一定是不会回来了,她终是抛弃我的。 我早已把婶婶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我也知道, 婶婶这么多年不容易,她瘦弱的肩膀必须得承担一个家的责任。她除了每天挑水浇园,砍柴做饭,还得刺些绣拿到市场上去卖。因为涣西的盘缠费是借来的钱,她得还债。 而我会去帮她忙,还会照顾她饮食起居。但是婶婶总不让我照顾,说她自己能行。 可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女人凡事都得靠自己的痛苦,没有依靠,只能故作坚强,最不能欺骗的,是那颗柔软的心,积郁久了,容易成疾。 于是,我坚持去照顾她,闲暇时,我给她讲笑话,她往往会笑得开怀,有一次,她抚摸着我的长长的发,感动道:“小芹,有劳你了。” “婶婶,不要那么说,我早已把你当亲人了。”然后,头枕在她的腿上,任她温柔地抚摸我那长长的发。 “如果涣西娶了你,一定是他的福气。”她继续道。 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甜甜地笑了。心里也想念起涣西来。 小狗花花在婶婶的脚边,仰着头,放佛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出了我眼里的憧憬,它的嘴咧着,舌头吐出来,似乎在对我笑。尾巴也一直摇摆着。灵性的让我喜欢。 我一直都喜欢花花,因为它是我救回来的,那时候的它无助的在雪地里爬行。眼睛四处张望着满是惶恐。我救它,是因为它和我一样,是被遗弃的,我不喜欢看到遗弃的生命在雪地里就那样凋零。 我于是就成为了它小妈妈,还给它取了个喜庆的名字,花花,因为繁花似锦。 想到这,不禁更喜欢它了,和它眼对眼。然后调皮地眨了一下眼。却被婶婶看在眼里,她玩笑地揪了一下我的头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嘻嘻地笑了起来,婶婶视作为小芹的难得一见的调皮,于是也笑了起来。 所以在涣西赶考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和婶婶相依为伴。婶婶和我一般都坐在床边刺绣。婶婶绣工很好,凤凰,牡丹,鸳鸯。她总是让我带到集市上去卖。 因为她腿脚不便。 于是我就卖起了刺绣,通常五文钱一幅,买的人很多,都觉得物美价廉。于是在集市上从早待到晚,会赚很多钱。晚上回去前,我总是会到位于集市中央的一棵心愿树下,把自己用红色心愿纸写上的心愿远远地抛了上去,因为那是沾了许多心愿的心愿树,据说很灵验。来心愿树下许愿的人很多,有的人的脸上虽然看上去历经沧桑,但是许愿时候眼睛却像信奉佛教那样虔诚。 有肚子挺得很大的孕妇,因为身体不方便,我想帮助她,但是她却执意要自己投上去,因为她说,只有自己这样做了才灵验,还有面目黝黑的老农,我经常看见他,他也经常看见我,所以我们聊起天来,他告诉我,他盼望有一天他的儿子会回来,因为自他儿子十八岁那一别,已经十五年了。 所以每一个人都会有他的期盼,每个人的期盼也都不一样,因为每一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他所遇到的,都是环境所给予自身的安排,或无奈,或开心,每个人心中都是有一种希冀的,只要希冀在着,那他一定是会对未来有所期待的。 虽然这只是一棵小小的心愿树,看似普普通通,但是它却寄予了人们心中的情感。那么在我们来许愿的人心里,它就是一棵仙树了。 所以我周而复始的抛上自己的心愿。 然后再虔诚地祈祷。 通常心愿是两个。 愿涣西金榜题名,婶婶早日康复。但我总觉得在树上有一双眼睛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我。抬眼向树上看去时,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只有想到这是心里的幻觉。 如果一天我卖完刺绣的时候很放松的时候,会一个人走在我曾经经常和涣西去的草地上,那上面绽开了很多小巧玲珑的小野花,我喜欢躺在上面,一个人看天上的变化的云朵,这一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在我面前我看见了一个小野兔,我想抓回去去炖汤,可以给婶婶补补身体,可是就在我跑得很快的时候去抓它,它突然弹跳着向前,再看不见身影,我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向前面寻找。 “兔子不是这么抓的。”当我重新看到兔子的时候,它被一个高挑的少年拎在了手上。 说实话,当他把兔子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因为天已经黑了。我只记得他的声音,以及他的嘴角绽开的笑容。 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后,他就走了。 其实我有些害怕的,因为我知道,这块草地上,很少有人会过来,我又想到这些天我在祈福的时候,一直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看我,我只有小心为妙,或许这并不是幻觉。 但我还是感谢那晚遇到的少年,他给了我那只兔子,我把它炖了汤,虽然有些残忍,但在穷困潦倒的日子里,我已没有什么心思去养些小动物什么的。 ------------ 第六章 惊奇 一般我和婶婶的刺绣都很受欢迎 ,记得有一次,一个小孩要来买刺绣,因为他看上了那个刺有茉莉花的图案,“它和我家种的一模一样。”他开心道。然后他母亲就给他买下了,然后看见了很多漂亮的花的刺绣:“你家的刺绣真好看啊。给我买几幅。”她格外开心地买下了。我也很开心地说:“好看以后你就常来买啊。”她很愉快的答应了。于是她成了我的主顾。 这日却没有往常那么顺利,在摆摊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阔眼吊梢眉,身着华贵的大胖子正嬉笑地看着我,他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他看我的眼神那样熟悉,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老跟我和涣西作对的二胖,他本名不叫二胖,这只是当时大家给他取的绰号,他叫陆野,是陆巡抚的儿子,小时候在父亲的老家和我们一起上了几年学后就跟父亲去了省城。 我有好几年没看见他了,今天突然看见他,我并没有表现出像熟人那样兴奋,相反,还有些害怕。因为我预感到他会来捣乱。“哎,杜涣西的小跟班,这么多年不见你都忘记我了?”他调侃着,自顾拿起一个绣着凤凰图案的刺绣看了起来。我的心一慌张,便更加知道他是来捣乱的。“陆野,你是来买刺绣的吗?”我提高了音量,有些生气,有些害怕。 “多少钱一幅?”他这才放下了刺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大的一两,小的五文。”我脱口而出,见陆野在摊上把那些刺绣挑来挑去,嘴角嗪着一丝笑,见他欲买的样子,我介绍道:“这些刺绣中,好多是绣花的,你看,这小巧玲珑的洁白的是茉莉花,有三种颜色的像个小风车的是三色堇,长蕊的黄色花瓣的是金银花,还有牵牛花,野蔷薇。”这些都是我六岁时经常看见父亲采摘的花,凭借着记忆,画出的。婶婶刺绣的时候连连赞叹。 他听完我的介绍,不禁笑道:“真有趣。小芹啊,果然你鬼点子真多,是不是跟在杜涣西身后受到的影响?”听到他提涣西,我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要提涣西?” “还真维护他呢?啧啧。”他嘴里假意夸赞着,不禁鼓起了掌。“但是你不怕他在外面寻花问柳,不要你了?” “你胡说!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倒是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冷冷辩驳。 他不再言语,只是讥笑地看着我。 我冷冷道:“如果你不买刺绣的话可以走,不要来这捣乱!” “谁说我不买!”他突然皱起了眉,“只是这刺绣实在不咋地。”突然地,他拿起一幅绣着凤凰的刺绣给大伙看,“大伙瞧瞧,这是凤凰吗?分明是一只鸡!”“再看看这金银花,不是我说啊,颜色哪有这么深啊?我怎么越看越像一一屎的颜色!”他哈哈大笑起来,随从也哈哈大笑起来。 “要我说,这一文钱都不值!”他把刺绣往地上一丢,眼里满是不屑。周围都是大伙的嘲笑声,我觉得刺痛了我的心,这些都是婶婶晚上熬着夜,一针一线给绣出来的。他又无赖地拿起别的刺绣看。“把刺绣给我!”我朝他吼道。没想到他当着我的面,撕扯开一幅,又撕扯开一幅。。。他嘴角含笑,眼神充满挑衅。 围观的人群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只是碍于他的仆从,并不敢上前阻止。我拼命地用手去夺,却不料被一个仆从推倒在地,委屈地泪夺眶而出,此时,我多想涣西在身边啊,至少他不会任我被欺负。 他撕扯开几幅后,手酸疼了,于是丢下了这个烂摊,就得意地欲扬长而去。我看见那些被撕扯开的绣着花的刺绣,像真实的凋落了的花,无助地倒在地上,像是在哭泣。我心疼地捡起它们,心里真想有人教训他。 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西边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快速地“飘”了,夹杂着的,是惹人心烦的“嗡嗡”声,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直到有一个人高声道:“是蜜蜂!”大家都逃窜开去。我知道逃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躲在摊子下。手抱着头。 原本要到西边去的陆野和他的仆从们也停下了脚步。待明白一切后,他们表现出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本能。仆从中除了一人,还有的都东面逃去了。不是那留下的一人不想逃。只是他被陆野拽着当挡箭牌,他还把那人的衣服剥下蒙在脸上,只露出眼睛的缝隙,之后,陆野拨开腿朝东面跑得飞快。 可是这些蜂群认人似得。跟在陆野屁股后面跑。只留下那没穿衣服的仆人愣愣地在原地,看蜂群如何去进攻他的主人。一会,等蜂群全部走了之后他也走了。我等到“嗡嗡”声不再了,才探出头来。却听到男子低沉但好听的声音:“莫非,是你刺绣上的花太逼真,才吸引了这些蜜蜂?”我突然想起那晚上遇到的人,但是我并不太确定。 继而看到了一男子长身玉立在我面前。我也慢慢站起。才真切看到他的模样,额间几绺头发将淡珀色的眸子隐匿在下面,高而挺的鼻子下,有轮廓的嘴巴微微上扬,连他的微笑都有一种神秘感,他让我有一种清风的感觉,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的气息。他长得有些不真实,但是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好,我都有些自形残秽起来。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翻弄起刺绣来。突然间,他看到了刺着杜鹃的刺绣。于是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杜鹃啼血?相必你有想念的人吧。”我看到这幅刺绣,不禁红了脸,这是我在刺绣的时候想到了涣西,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滴出的一滴血。我有些促狭的从他手中夺过刺绣,回应道:“这些刺绣并不好看,怕碍了公子的眼。” 他却打趣道:“你也知道是那位公子的无理取闹,若不是这些花的逼真,怎会吸引那一群蜜蜂来。” 见我不信的样子,他捡起一幅绣着牡丹的刺绣,带着笑问我:“若我从你刺绣里拿出一朵花来,是不是就相信了?” “不可能。”我始终都不相信。 可是他确实从刺绣里将那支牡丹拿了出来,和刺绣里的一样,是一朵白色的。但是它却沾着水滴。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打了下响指,我一下惊醒,然后,将花放在我手心里。“这下可相信了?” 我木然点了点头,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变戏法的啊。”他笑道。笑容在我眼里有些怪异。我感觉到怕 。他却绽开一个微笑:“我们如果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就席卷一股清风,扬长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花,以为是假的,把它往鼻尖一嗅,有一种牡丹特有的芬芳气味,我不禁感觉到惊奇,但是我却在原地打了个冷颤。 这一天真的很不可思议啊,这些蜜蜂怎么突然出现了呢?莫非也是他变得戏法?但是这位公子真的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 第七章 治病 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婶婶晕倒在地上,药罐子支离破碎地倒在了地上,药渍撒了一地,她嘴里躺着血,我慌乱地冲了过去“婶婶......” 婶婶是我艰难地背着来到一个药庐里的,老大夫是父亲的师弟,一直以来父亲的医术胜于他,听别人说,他医品不好,每次别人找他看病,要的价都很高。但是碍于大部分大夫都在省城,所以很多人只得认命。 但也有一些人在私底下说:“他不比洛大夫,洛大夫给人治病,从来钱都不多,而且药到病除。”这是我在晾衣服时无意间听到两个耕地的老农议论的,心里不免觉得自豪,但想起父亲已经过世了,又忧伤起来。 如果父亲的那些药方和药都留下来该多好,至少可以治婶婶的病,只可惜在父亲去世后的几天,母亲一把火全部烧了,她有泪滴在脸颊上滑落,语气却是恨恨的:“你一辈子救人,却也救不了自己,这些药方有什么用,也不会把濒危的人救活,不如随你去吧。” 这些回忆至今带着嘲笑的意味看着我,我只能试着不去想它,只是那种酸涩感堵在心间,像吃了山间我经常采摘的小巧却能酸掉人大牙的野果子滋味。“你婶婶从脉象上来看虚弱,面色清瘦,而且经常咯血,怕是治不好的痨病了。”那个两绺胡子,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说,此时的他,把婶婶安放在榻上,而他,懒懒地坐在软榻上,诊断她的脉搏。 我听到他说的话,顿时五雷轰顶,有些无助地求道。婶婶此时醒过来的,她有些吃力地撑开身子,在软榻上气息微弱:“小芹,我们走吧。” “不行!”我毅然地对婶婶说,又求向那个大夫。 “病是治不好了,但可以延缓她的病情,我有一幅专治痨病的药方,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至少可以让她这一年不至病发。”他微眯着眼,嘴角挂着丝笑。 我理会他的意思,哭着跪在地上:“只要能救婶婶,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小芹,不要!”耳边婶婶声音哽咽了。 我难过地看了婶婶一眼,眼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我看到的婶婶,神色憔悴,因为病情的缘故,她的眼睛已经深凹进去了,越发显出颧骨的高,想起和婶婶相依为命的样子,我不能没有婶婶,于是我铁定了心,又看向那个男人。 “多少钱?”我毅然决然地问。 “五十两。”他伸出一只手打着手势,另一只手捋着那两绺胡子,狭长的眼越发眯着,很显然,他是在笑。 我答应了他,并告诉他三天之后给他钱,只要他给婶婶药方。 他说好的,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背着婶婶,艰难地在月色下行走。月光拉长了我们的影,凄凉的寒风在枝头哀啼,树影婆娑如鬼魅,越发荒凉。婶婶在我背上静静的。只能听到她小声啜泣。 我是想背婶婶去五婶家,这三天不在家,想拖五婶照顾她。凭借小时候的记忆,隔壁家的五婶,外表冰冷,心却是善的。因为我去她家,她总会拿出一些好吃的,还会说:“女孩多吃点胖点好看。”我的心暖了一阵。她也会经常托三子给我家送她种的瓜果蔬菜之类的,那是妈妈走了以后。 我相信如果我托五婶帮忙照顾婶婶,她一定会答应的。 “婶婶,马上到五婶家了。”我强忍住泪水。 “小芹,你说,我能挺到涣西中状元的那一天吗?”她的声音有些忧伤。 “一定会的,婶婶。”我安慰她。却听到背后婶婶在轻笑,那笑声,夹杂着些苦涩。 “小芹,你是个好孩子。”她认真道。 我笑了:“是婶婶你对我好。” “婶婶对你不好,这些年都是你照顾我,我这身体一直都不好,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连累了你。” 我知道婶婶是担心钱的事了,于是安慰道:“婶婶,你不用担心,这50两我会挣回来的。 可是,只有这三天,该怎么挣呢?我在内心苦笑。 到五婶家的时候,天已经漆黑的不见五指,婶婶在我背上睡着了,我艰难的小心翼翼地摸着路才走到五婶的家,害怕惊动此时熟睡的婶婶。 我叩响了五婶家的门。三子和叔叔应该都不在家了吧。叔叔常年外出经商。长大后的三子也去了很远的地方打工。 随着一声“是谁?”的悦耳的女声,她缓缓打开了门,我看到面前的女人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傲的姿态。她看到我的时候目光里有了一丝震惊:“小芹,你怎么来了?”她问话时嘴角也没有一丝微笑,表情淡淡的。 “五婶...我想请你帮忙。”我吃力地挤出一丝笑。五婶才注意到了我背上的人。 “请进吧。”她忙着扶着我。 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把婶婶安置好。 不得不说,五婶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屋内干净整洁,帷幔,榻上的枕席一尘不染,像新的一样。屋内还有淡淡的花香。是窗台上瓷瓶里插着的几朵花散发的。五婶用被子给婶婶盖住,我就随着她来正厅说了一会话。 “婶婶身体不好,求五婶你照顾她三天,我这三天要出去挣钱。”我恳求着说。 五婶见我颇诚恳的模样,答应了。 我感激地去抱五婶,五婶被我搂地不自在,面容有几分无奈,但她仍然忠告道:“小芹,外面的奸邪小人很多,这三天千万要提防,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淡淡的话语里却是满满的温暖,我一阵感动,突然后悔起小时候没跟五婶有过多接触了。 “五婶,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我和她告别时认真地说。 “随时欢迎。”她朝我挥了挥手,也挥了挥手。 怀揣着这份温暖,我对这三天要做的更加充满了希望,怀着这份希望,我一个人,摸着黑,回到了婶婶的家。 ------------ 第八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天刚破晓,我就走到了集市上,打算找一份活干,可惜的是,我去到的地方都不缺人,我只有去那家酒楼,这个酒楼是本镇上最高的楼阁,名曰“醉仙楼”,那些打扮的格外妖艳的女子就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这里面大多是达官贵人,站在楼阁外就能听到里面觥筹交错,欢笑不已,我在考虑该不该进去。 这时候,一位体态风流,浓妆艳抹,笑得很热情的妇人无比殷勤地靠了过来,我正寻思她是酒店的老板娘的时候,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打量着我,不禁啧啧赞叹:“我最喜欢这样模样生得好的姑娘了,不妨里面坐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到了酒楼里。 我才看见阁楼里的气派,都是檀木雕花椅,安置在专供表演的舞台下面,雕梁玉柱,台下有陪酒的女人甜腻地对客人说:”客官,喝酒~”斟酒的姿态妩媚动人,让人骨头都酥了,客人们会与她们调侃之际去捏捏她们脸蛋或摸她们手,她们也不恼,尽管配合地斟酒。 我不由地把视线转移到了台上,有歌女在台上唱着歌,那歌女的音喉甜甜的,半弹着琵琶半遮面,弹奏的是江南的曲调,很优美动人。 台下的宾客无不拍手叫绝的,他们的桌上,都摆放着山珍海味,在色泽上,无比引诱人,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吞咽了下口水,这一幕却被老板娘看到了眼里,不禁掩嘴而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待会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送来。”她豪言豪语。 “不必了。”我礼貌回应。 “我就喜欢像你这样文静乖巧的小丫头。”她边说边牵着我的手引进了一个厢房的一个梳妆镜前。 我这才有些慌张,觉察到她是骗我来这伺候客人了,“姐姐,我过来只想找一个累活做,比如刷碗之类的。” “像你这样漂亮的脸蛋,刷碗不就可惜了。这些都是年近六旬大妈干得活。” “可是我只能做那个活,不瞒你说,婶婶卧病在床,大夫限我三天内赚到五十两。”我紧张到支支吾吾。 “你以为刷碗三天就能赚那么多,那是不可能的。”她开心地笑了一阵后,又有些神秘地凑到我耳根,认真道:“三天内陪客人喝酒,只要讨客人欢喜,保证赚得比五十两还多。“ 我听到她说的话,不禁心一动,但我知道涣西和婶婶一定不喜欢陪客人喝酒的小芹,我尽量推脱:“我不会喝酒,让我走!” 我从镜内看到的她的脸显然是有了些愠色,但是她尽量掩饰住了,但是她对我说的话显然带着威胁:“小丫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你婶婶在你心里不重要?” 她这样的话正中我的软肋,还有一点是第一次面对这让我害怕的场面,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镜前,像个人偶一样被老板娘摆布着,她在我身后细细地为我梳着头发,像在欣赏一个格外精美的东西。 泪水在我眼里打转,哽咽的声音越发从喉咙里冒出来,我尽量把这种情绪压下去:“我说好的,只做两天。”“行,行。”她格外高兴,皱纹在她脸上开花。 鬼知道,她会不会放我走呢,前面是一段不可测的未来,但我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她为我打扮好了就让我看向铜镜,我竟然一眼没看出那是我。因为我没有想过我有这么漂亮的时候。 我跟着老板娘的步子来到了厅堂内,仍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只是这种热闹并不是他们喝酒喝得欢的时候,而似乎带着嘲弄和起哄,在台上,我看不见了那歌女,那歌女的琵琶被摔坏在地上。 走近了,却看见她正趴在地上,被一个模样生的俊朗,但是品行不端正的纨绔子弟踩在脚底强迫着吃地上的花生米:“爷让你喝酒,你偏不,现在要让你尝尝甜头了!” 大家都在一旁看热闹地看着这歌女哭红了眼,却没有人来帮忙。 我看见他们大多都带着笑意看向趴在地上的歌女,有一个人,身着淡青色的华服,身披一件雪白的宽大衣袍。坐在位置上,还能小品着酒,很悠闲自在,却似乎对这样的情形也不管不顾,他淡漠地令我生气。 但我并没有冲他生气,我只是逞能地走到那位纨绔子弟面前,好言好语对他:“你放过那个姑娘,我陪你喝酒!” 他有些好笑地打量着我,但他还是放开了脚,我拉着那姑娘缓缓站起,她钗弹鬓松,脸上满是泪痕,显然有掌掴的痕迹。 “为什么你不喝酒?”我悄悄问她。“因为我不会喝酒,他却逼我喝!”她悄悄对我说,又哭了起来。 "你们两说什么呢?“那纨绔子弟吼道。 我把那歌女护到了身后,对他绽开了一个微笑:“她不会喝,我替她喝,要怎么个喝法?” ”我最喜欢你这样豪爽的人,来,这样吧,第一杯,你替我满上,我替你满上,我们来喝交杯酒怎么样!“对他这无理的要求,我忍住了欲要爆发的脾气,也难怪那位歌女会不从,继续给了他一个微笑:“可以。” 他格外高兴地为我斟满了酒,我也为他斟满了酒,我因为害怕,索性闭上了眼,一口吞咽了下去,我在心里对涣西说,希望他原谅我,我只是为了婶婶,一口酒下肚,烈的厉害,泪水在我眼里打转转。他却砸了砸嘴,意犹未尽地看着我哂笑: “来,第二杯,我要你在我怀里喂给我喝,我喂给你喝!”他说着对我恶心地动手动脚。 只有恶心的人才会提出这么恶心的要求,我一下子忍受不了了,那种故意迎合,献媚的事情我学不过来,况且他还一副不尊重人的诞皮的模样。 我无法掩饰此时愤怒的心情,“如果你想喝的话,”我一如一开始那样温和的语气,“我让你喝!”我提高了音量,手里提着的酒壶一下子浇到了他脸上。我知道烈酒浇到脸上的滋味不好受。 果然, “啊~“他尖叫起来。周围的看客笑了起来,他在我眼里狼狈地就似就是一头猪!老板娘狠狠用眼神剜了我一眼,我一点也不在意,只觉得内心的痛快,我和歌女相视一看,她也笑了。 不知道此时,我怎么突然想喝酒,因为我突然伤感起来,以前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至少有涣西,而如今,他进京赶考已将近一年了,我好想他啊。 我突然看到了刚才那个坐在座位上一个人喝酒表情淡漠的公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的心一惊,不就是上次那个变戏法的公子吗,但是我并没有因为看到熟人而高兴,因为我觉得他刚才冷漠的样子真令我失望。 我只是坐到了他位置跟前,不客气地喝起了他酒瓶子里的酒,他疑惑却又好笑地看着我。 野丫头有时候就这么疯狂,也不管它辣不辣,呛不呛,一仰脖全喝了下去,酒劲上来了,我一闭上了眼就想到了涣西,婶婶,全没有顾及对面那公子的表情。我喝醉了倒在了桌子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我是听见了耳边绵长悠扬的箫声才醒来的。我感觉到风吹在身上很冷,周围一片漆黑,而且我躺在冰冷的台阶上,“我什么时候躺在这的?''我惊坐起。 直到心愿树上的灯笼豁然点亮时,我才看清这是平日里祈福的那棵市中央的心愿树。 突然一激灵,想到让人诡异的是,这灯笼怎么突然全部点亮了,头脑一下子清醒,耳畔的箫声停止,借着灯笼的光,我看到了那个穿着淡青色华服的男子正潇洒地躺在枝丫上,品着酒,他的左手拿着一把萧。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 他将箫别在腰间,拿着酒壶纵身跳了下来,他跳下来的姿势很轻,但是很优雅,衣袍就很飘逸地随风蹁跹而起,落下。 “你今天真有趣!”他爽朗地笑了。 我知道是我喝酒多了,闹出的笑话。但是我并没有理他。他也依着我坐在了台阶上,自顾喝着酒,”你是在怪我没有帮那个歌女?“ 我点了点头,“我没有想过,你是那么淡漠的一个人。“ “所有人都淡漠,不是吗?而且多管闲事不是我的专长。”他品了一口酒,眸光深邃。 “那你的专长是什么?变戏法吗?”我小声嘀咕,却被他听见了。他知道我在责备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有时候越帮越乱,不如不帮,况且,我只是帮我在乎的人。”他话语里的意思我并没有理会。 我只是看到了树上的灯笼自顾发起了呆:”你是怎么做到的,灯笼上的灯都点亮了?” “既然是戏法,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他品了一口酒。 ”也对。“我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但是我感觉到这是敷衍,因为我的神思却很怅惘,没有钱婶婶怎么办。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突然在我耳边提起。 “是我父亲的忌日。”我沉痛地说。 亦是我的生辰。 这世上发生的事本就是一个笑话。 我原本不愿意记起,想要忘记。可是过往的那个画面又嘲弄般地涌上了心头,每年的这一天,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那个少女穿着一身白色衣裙,总会在父亲坟前的荒野前跳舞,那是我自己给自己编排的舞。为了记念父亲。 只是,这样的仪式随着年龄渐渐遗忘了,因为试着忘记,就会少一点疼痛。 涣西为我庆祝生辰,他在荒野里看我跳这支舞。 他说,我是荒野里飞舞的白蝴蝶。我却说,我只是开在荒野里的小野花。 我渐渐忘记这个悲凉的日子,因为这个日子,让我想起了父亲已逝,还有母亲离开了我。 我对涣西说,自此,我不再有生辰。 我生命里,只有两个亲人,你,婶婶。 ------------ 第九章 神秘男子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今天的日子,于是我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看向我。 我有些慌乱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把我拉在了身后,还在疑惑之际,我这才看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正手交叉在胸前立在我面前,身后是一群仆从举着火把,燃燃火光照亮了整个黑夜。他的手上抓着捆束住的歌女。 我突然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在我醉酒后的时候,身畔突然有几个人要来抓我,而那位白袍公子一掀白袍,将桌椅推翻,他乘势把我拉倒了怀里,并保护着我一路走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那纨绔少年不想事情就这么罢了,一路找了过来,他还将那歌女抓了过来,只见那歌女的手被捆束住了,嘴也被一块布堵住了,我猜也许那歌女骂了他不堪的字眼,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才这么做的吧。 躲在那少年身后的我看到了那纨绔少年嚣张跋扈的样子,我并不知道怎么应对,脑袋轰然炸开,只能看他怎么应对了。 那少年的身体并不健硕,但是我躲在他身后却有一种莫名的放心踏实的感觉。 纨绔少年冷冷发话:“你如果不想让无辜的人死的话就把她交出来。” “那姑娘啊,她是我的人。你要的话就过来抢啊。”少年同样冷冷回应。我不由地害羞起来,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人了。 “洛小芹,你好大的胆子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难道你忘了你那进京赶考的夫君。”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边,我反应过来是陆野。 却听得他继续对那纨绔少年道:“赵兄,你可不要棒打鸳鸯啊~”我知道他和那纨绔少年的关系匪浅,我也知道那纨绔少年办的酒席里一定有他,只是我没有看见他。 他看似是在帮我说话,但是我却觉得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像是在一唱一喝。 果然那赵姓公子哥回应:“我却偏好棒打鸳鸯这一口。”他说这话时目光没有落在我的身上,而是手指尖滑了一下那位歌女的脸,突然像来了兴致似得,完全不顾那位姑娘的反抗,一把搂过她,轻佻地说:“我也好强抢民女这一口。”那位歌女不停地打他,不停地咒骂他。而他也不为所动!我看到他的这个举动,感觉一肚子火,想把他打一顿。 他的目光斜睨到我这,我显然知道这是做给我看的,我果然做不到置之不理,我挺身而出,骂道:“下流!你放过那女子!” 他目光邪魅地看向我:“除非你换了她啊。如果你不过来做我的奴婢,那只有她喽。” 话说完之后陆野与他哈哈大笑。 “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听见少年愤愤的声音,“可是如今我花钱买下她当我的侍婢,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你不服的话可以来抢,但是我看你能不能抢到。” 这句话无疑是挑衅他,对方也很不客气的让一群随从冲了过来,我看见陆野嘲讽的笑了一声后转身离去,似乎不屑看这一场的争斗。但是我始终不知道陆野耍的是什么心思。 随从一个接一个过来,我正在担心公子人单力薄,但是他突然凝神屏气,拍出了一掌,这一掌使得风云变化,起了好大一阵风,那个扑上来与他打斗的人被强大的力量推到在地。那纨绔少年继续让人上前,尽管他害怕地脸色铁青,他命令:“谁抓到她重重有赏!” 于是贪图富贵的仆从不顾生死,自不量力的冲了上来,公子才正式与他们打斗,他使出的招数很奇妙,无论掌法还是脚法都极其精湛,很缥缈的感觉但是有一种出人致胜的奇特功力,他的掌法中似乎晕染开极其缥缈的奇异的蓝花,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被击打在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纨绔少年是个胆小之徒,他没想到眼前的公子那么厉害,于是撂下了那位歌女,和一众人逃散开去。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 我正想对着公子说些“谢谢”“你真厉害之类的话”时。 他却淡漠地对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我想做完了那件事再走,于是我对他歉意地笑笑:“你等我做好一件事。”他自然也没有管制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我走向那位歌女。 那位歌女坐在地上尽力地解开自己手上的绳子,但是无济于事,我就是看到她吃力的样子才决定去帮助她的,我先是将她嘴中的布拿了出来,为她解绳子的时候,在她耳边说:“往后你不要再在这做了,不安全,换一个清净点的地方。”那位歌女感激道:“谢谢姐姐。”“时间不早了,你赶快走吧,要不然刚才哪个人又过来就不好了。”我提醒道。 歌女向我和白袍公子微微一颔首就走了,那白袍公子懒懒地站在原地,竟也朝她礼貌地颔了一下首。 我看着歌女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沉沉月色里,带着无限的伤感与对她的祝福,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的表情都看在他的眼里,他有几分好笑地看着我,一副像是揣摩不到我的心思看着我,黑夜的点点光亮无端生出几分暧昧来。 我想到他一开始对我说的话,只得用言语搪塞开来,“你刚才说带我去哪里?”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他却像是和我玩游戏似的,在我面前迈开了步子,脚步生风一样。 我怕跟不上他的步子,于是几乎我跑着跟着他,不得不说,他跑得真的非常得快,真的像席卷了一股风。 “等等我。”就在我没有力气了要停歇了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淡漠道:“到了。” “到哪里?”我嘴上说,眼睛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片荒野,因为杂乱的草没有人清理,所以在月光下,在微风下长长的,泛着诡异的光。 “你等我一会。”他轻声说着,我这才注意到荒野前有一条河流,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把衣服脱掉。 在月光下,他的脸格外的俊逸,就像天然雕琢的美丽的风景。他是要我来看他洗澡吗? 我羞红了脸,他却向我走来,他的额前几绺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越发勾勒出轮廓的俊美。 “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不穿衣服?”我问的时候内心砰砰直跳。 “哦?这要问你喽。”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微笑:“要不是你吐了我一身,我会洗吗?” 我这才窘迫起来,原来,我在他面前喝多了酒,所以吐了他一身,但无论如何是他救了我,我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但是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说“不用谢~”的话语,我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见我愣怔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才几年你就不认识这里了?” 待我意识到之后,我才想起这大片荒野地后,是我父亲的坟墓。我伤感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他的话让我惊讶。 没错,我的白衣少女。你的生辰,亦是你父亲的祭日,自你十六岁之前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里跳舞,我是一个浪者,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除非看到我生命里最美丽的风景。 十六岁穿白色衣裙的你,在月光下格外的动人,我想,你就是我找寻到的梦里的白衣少女,如白莲一般。 所有的花,我最爱莲。 我知道你是一个忧伤的女子,我想了解你的故事,但是我知道你终不是我的。你心里已经有有情郎了。 我只有记住了你这样一个女孩。我浪迹了很多地方之后终又找寻了这个地方停歇。但发现,你已经不爱穿白衣。 我默默地守护着你,看你等待你有情郎的样子。 那个月夜,你和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在心里说,你和他想要的一点也不一样,你这样苦苦等待,值吗? 但是他始终没有说破,只是苦笑地说:“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带不走你。” “我只是开在乡间的小野花啊,你一定会遇到你喜欢的。”我真诚道。 月夜下,荒野中,他给我的感觉有一种落寞的寒意,像月光那样孤寂。 他让我依着他坐下。但是一开始我是犹豫的,因为他给我一种寒意的感觉。但为了不伤害他,我还是照做了。 他在我面前摊着手,突然变出了一锭很大很大的金子。 “虽然我不知道它作用究竟有多大,但是我知道人世间的人都离不开它。”他说着奇怪的话。“给你。” “我收下不好。”我忙推脱。 “我知道,这锭金子对于你一定非常重要,不然你不会为了得到它去陪客人喝酒。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可以不去做的。” “可是有些事不得已。” “那现在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他摊开我的手掌,把金子慢慢合拢在手掌里。 “谢谢。”我感激道。 他似乎没有听到,有些不予理会,自顾从腰间取出那把萧放在嘴边吹。他的箫声凄凉哀转,更为这月夜增添了几许萧瑟之感。 我没看错的是,伴随着这箫声旋律的渐进渐远,我看见引来了一群群蓝色发光的蝴蝶,它们的翅膀似乎是透明的,在黑夜中似飞起的花瓣。 我知道,一定是他变出的戏法。 “伸出手。”我听见他在我耳边提醒。 好美,我恍惚地伸出手,一朵蓝色的蝴蝶停在了上面。优雅地扇动着翅膀。 然后随着其它蝴蝶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你的生辰礼物。”他微笑着说。 “这真的好美。”我赞叹。 “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有些故弄玄虚。 他真的很奇怪啊,送给别人东西竟然还要回报的,他是头一个。 “你想要什么?”我开始紧张起来。 “我想让你来我府邸做我三天的奴婢。”他突然站起身,打趣地看向我。 他真是个古怪的人呢,连要求都那么古怪。 我感觉到莫名奇妙,有些生气地说:“凭什么?” “那锭金子是我提前给你的工钱,莫非你不想要?那就还给我吧。”他理所当然摊开手的样子让我有些惊恐。 想到婶婶的病,我只能将委屈咽在了心里,答应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邪魅异常的笑容,并不多言语,最终消失在月色里。 我拿这锭金子回去给婶婶买了药以及一些补品,我将婶婶从五婶家接了回来,每天照顾她,经过药物的调理,她的脸色有了很明显的好转,只是我一想到婶婶的病相当于绝症,内心就会觉得很难受,生怕一睁眼就看到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也没有将婶婶病重的事情,写信告诉涣西,生怕影响他的心情,那个奇怪的男子在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来找我,就在我觉得他当时正在和我开玩笑并舒了一口气的时候,正当我闲散在院子里晾一些洗好的衣物的时候,突然看到远方来了一只白羽细喙长翅之鸟,这并不是信鸽,却在它爪子处寄了一封信笺。 我从它爪子处将书信拿下来并看了,上面写着;“城北二百公里处,逍遥居一聚。” ------------ 第十章 逍遥居 我一切安顿好之后按照他给我指定的地方,来到了城北200公里逍遥居。 这个地方偏僻得很,虽说是城北,但是城池向北已经很少有人了。 我打开门的时候,那位公子正站在庭院正中的池旁正吹着萧,有两只仙鹤在池中时而展翅长吟,时而俯首低鸣。 犹如跳舞。 我第一次看见这如同梦境中的场景。不免地靠近池子去进一步观看仙鹤来,不料却惊动它们飞远了。 我有些懊恼。那公子将萧别在腰间,好笑地对我说:“我的仙鹤最怕生人了。” “这仙鹤是你养的吗?”我好奇道。 “不然呢。”他玩笑道。 我没有继续问这个话题,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呢。 可巧他发话了:“我姓瞬名蓦。” 我觉得他这个人奇怪,名字也这么奇怪。 “你自然要还你的工钱的,你做我三天的侍婢自然要处处听我的。” 于是在他的安排下,我开始为他打扫屋子,他的屋子里陈列的东西很多,很难打扫的干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故意使坏似得,灰尘像是永远也擦不干净。 我往死里擦,使劲擦,依然感觉到不干净,把我累得气喘嘘嘘。 我发现他很喜欢莲花。 墙壁上绘的有莲花,地面上地毯的图案是莲花,茶具上画的是莲花,就连瓷瓶上画的也是莲花。而且大多是白色的。 还真别说,在一个袖珍的瓷瓶上画的莲花画得最为逼真,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我觉得喜欢就拿来看了,不料“啪”的一声,被摔碎到了地上。破碎的声音引来了瞬蓦,他却没有什么难过的感觉,而是陪我一起将碎片捡起。 我不小心扎到了手,“这样吧。今天你的工作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是你就陪我吧。”他检查着我的伤势说。 “是不是你走在哪我就得跟在哪?”我在他为我清理伤口的时候问他,目光扫到我的手指处,竟惊异地发现我的手指伤口很快愈合了。 “做我小丫鬟也不错。”他调侃道。 我就这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在了集市中,我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份闲情雅致让我陪他去逛街。周围的人看我们一定会觉得是一个富家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从他这一袭墨绿色的华服以及通身装束就能看出他气度不凡。 果然他引来了很多思春少女的驻足观看,像在观看一幅画,更有甚者,竟大胆地上前问他:“不知公子家住何处”“是否有妻室”云云。 这些露骨的表白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他的嘴角始终嗪着微笑,却不去回应,拉着我的手,好像我就是他的妻子了。 惹得一群人看我的目光极其不快。活生生要把我凌迟处死。 我也不去管她们,直至跟着瞬蓦来到了一个舞台前,原来,他也喜欢看民间的各种杂耍啊。我真不知道这面色清冷的公子内心是怎么想的。 台上喷火,转盘子,胸口碎大石的,手中变出各式各样的东西的。各式各样的杂耍。 他在我身边好像觉得看得没意思,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从指间弹出。竟击碎了正在台上玩鸡蛋(将四个鸡蛋依次在空中抛着,但是始终都能稳稳地留在手上,不会扔到地上)的人手中一个鸡蛋。 一个鸡蛋被他击中,鸡蛋壳碎掉,蛋清蛋壳洒落一地。那人也慌乱,手开始乱了起来了。 然后一个鸡蛋没拿中,竟扔到了人群里,只听“哎呦”一声,我们都转过头去。看到的竟然是陆野。他的额间有鸡蛋残余的黄色,蛋清黏到头发上,显得狼狈不堪。 没想到陆野也在人群里,想必公子是早看到了吧。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没想到鸡蛋正好砸中了他。瞬蓦竟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眼里满是不屑。陆野上台去找那人算账,那人却委屈地指了指台下。 陆野才看见我们。他气急败坏地几乎是冲到瞬蓦面前。扬起手欲打他。却被瞬蓦点了穴,他就这样保持伸手打人的姿势。 有调皮的孩子见他不动了,就去挠他的痒痒,却见他想笑却又不能笑脸硬憋成紫涨的模样。 待我和瞬蓦走的时候,他告诉我,其实一开始就看到陆野过来了,这些小孩去捉弄他只是因为他一开始因为人多硬生生推开了这些小孩只是为了挤进人多的位置。 “真卑鄙。”我说着,不免为陆野被惩治了而感到高兴。 晚间,他说请我吃饭,因为我胃口大好,所以我就挑了很多菜,什么醋溜鱼啊,木须肉啊,白斩鸡啊。 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待菜都上齐了,他也不动箸,只是小品着酒,我只有自己夹着吃。我吃了几口,发现他还不吃,含糊不清地示意他:“你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他淡淡地回应。 他也不再看我,而是自顾看着临窗的景致,因为这餐馆是建在水上的,所以外面的景致颇为好看,或许他就是被景致所吸引了吧。 待他转过头时,我已经吃好,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吃好就走吧。”他说着,起身便走。 我意识到钱还没有给,就拉住了他,“那个,你钱还没有给。”我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窘迫。 “我从来都不知道吃饭给钱这个道理。”他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急了:“那你请我吃干嘛?”只得赔着笑看着伙计到来。 “两位客官,吃好了请到账台结账。”他恭敬道。 瞬蓦站在一边,像是看笑话似得看我如何周旋。 我的脑袋发热,都能感觉到脸发热,感觉到是一种羞辱的感觉,我只好尴尬地笑着,对伙计说:“这位大哥,我的钱忘带了,能否赊账?” “赊账?”他的脸色立马变了,“我们的店开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赊账的道理。你是来挑衅的吗?” “不是,不是”我忙慌乱地摆着手,眼光瞥向他,示意他也说几句话。 不料他仍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终于按捺不住火气,冲他吼道:“是你说请我吃的,现在吃好了,你不会赖账了吧。” 他这才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钱够了吧。” 伙计拿了钱自然就没有再为难下去。 我在瞬蓦的前面走,并不等他,因为我觉得自己被他耍了。 “你要去哪儿?”他在我身后带着一丝急切的语气。 “回家。”我头也不回,态度决绝。 “你回去吧。”他也不去阻止我。 只是跟在我身后,我转过身去,他就交叉着双手环在胸前。 我索性不去理他,我独自在桥上走着,吹着凉风,感觉到一阵寒意。他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在我前面有一对小夫妻正在说话。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态度亲昵,两人搂搂抱抱,不由得感觉到甜蜜起来。可是当我发现两人不是在搂抱而是在打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女子已经被推下了河。 女子在水里挣扎着显然不懂水性,周围也没有人下去帮忙。 我知道自己会一点水,于是就跳到了水里去救她,不料却呛个半死,我这才发现水是如此之深。 我只能高呼救命。 就在我以为我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人潜入到水里把我救了上来。 我知道那是瞬蓦,但是眼皮异常沉重,就是睁不开。 直到我感觉到暖意袭遍全身时,我才知道原来,是他给我脚和手,并找来了火给我取暖。 我终于睁开了眼,却发现天已经黑了,“那位小姐呢?”我问向身边的瞬蓦。 “她因为被他的夫君捅了一刀推下的河,现在已经死了。”他的话语里没有温度。 “她的夫君为什么要伤害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关切道。 “无非是一个负心汉不想承担责任而把他的夫人杀害了。”他叹道。 “好残忍啊。”我唏嘘不已。 我因为惊吓过度而待在他的家里。我没有想到白天的经历让我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涣西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他当了官之后就不再理我,总之梦里的他变得很冷漠,因为一次小过节,他用手狠狠地掐我的脖子,让我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我从没有这样在梦中感觉到呼吸困难,像是要面临死亡的感受。 我喊出了声。 没想到瞬蓦却过来了。他坐在我床边,把我唤醒,“你梦见什么了吗?” “没有梦见什么。”我搪塞。 “那你的神情怎么会那么痛苦?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无非是害怕一场背叛。”他淡然的样子让我害怕。 “世上的人大多是薄情之人,你难道不怕你的夫君也会变成那样?你相信这个世界?”他的语言古怪的似乎像是能看透一切。 “我相信这个世界。”我辩驳。 “可如果世界背叛了你呢?要知道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被环境所逼也会陷入淤泥里。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他感叹。 我此刻觉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字,问道:“瞬蓦,你为什么叫瞬蓦。” “一切事物的消逝只在一瞬间,蓦然回首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我思忖着他的话语,想起他的名字,觉得他这个人一定很孤僻吧。不然周围也不会一个人也没有,在他府邸的感觉孤寂得让我感到害怕,我真想想办法逃走。 经过白天的相处,我发现他真得很古怪啊,他喜欢做很多小玩意,而且厉害的是,竹叶编织成的蜻蜓竟然可以飞。没有铃铛的风铃竟然可以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而在池中的仙鹤,在日暮时分又重新飞过来。 我看着他的两只仙鹤腿很纤细很美,走路很美丽。而伴着萧声,竟然跳起了舞来。我也学着它们的舞步。可是总学不会它们的仙姿。 瞬蓦时而饮酒时而吹箫,日子过得逍遥异常,真不愧是逍遥居啊,只是他喝醉了酒竟然有一次把我叫成了“暮雨。” 暮雨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趁着他醉酒,我逃了出去,我也想婶婶了。而这已是我待在他家的第二天。 ------------ 第十一章 洗劫过后 我是在第三天到家的,“婶婶!”我回到房屋的时候,大门敞开,屋内乱七八糟,有一些值钱的早已经搬走了,我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一定有窃贼闯了进来。 我哭了起来,害怕婶婶发生不测,不免地自责起来。 婶婶和五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脸色很是苍白精疲力尽,没有睡好的样子。我看到她们,就去抱她们,内心很是激动。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去哪了?”我忙问。 “哎,”婶婶长叹一口气,“还好小芹你出去了,这两天劫匪横行,竟来到了我们村,能抢的就抢,村里有很多妙龄少女被抢走了。” “我和你婶婶逃了出去,在芦苇丛里躲了一晚,生怕他们会杀人放火。”五婶表情苍白,面目忧伤。 我听到她们的叙述,看到村里的那些景象,果然满目疮痍,我能想到那些劫匪如何过来劫财,如何对那些妙龄女子劫色的,那些人如何哭叫。 晚上的房子燃烧的火焰如何染红半边天,那些老人痛失孙女的如何跪到地上哭到不省人事的。 我看到贾大夫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他们大多是因为劫匪而受伤的,我看到贾大夫眉头皱着,一时忙不过来,我于是就去帮忙。 多了一个助手,贾大夫自然很高兴,我于是在贾大夫的安排下给他们上药,包扎。我做起活来干脆利索。 贾大夫自然高兴,高兴之余,不忙寒暄几句:“小芹,你不知道劫匪进村两天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把一些有一点姿色的妙龄女子不知道糟蹋啥样了,还好你命大,出去躲了两天,你说你躲得怎么那么巧?” 我自然不想听他说废话,而是关切道:“官府来了吗?” “官府的人哪有这么负责任,这些劫匪哪这么好除?”正在被我包扎的老人难过道。她的表情苦不堪言:“只可怜我的孙女,只有十五岁的年龄啊。” 她说着流出眼泪来,我不禁为之动容,我这两天还好去了逍遥居,才躲过劫难。 我突然觉得这两天怎么那么巧,偏偏他要我待在他府中三天,可偏巧这三天内,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我在想,他莫非什么都知道。 我去逍遥居的时候,他依然闲散地待在庭院内,像是故意在等待我的到来。 “你终于回来了?”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村子里这两天会发生一场劫难是吗?”我尽量压抑自己紧张的内心,因为我看见他闲适潇洒地走到我跟前。 目光无限邪魅,我有一些不敢看他。他却在我耳边说:“是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让我救那些被掳走的少女?” “嗯。”我低头道。 “那你会给我什么作为报酬呢?我可不愿意白白的帮助你的。”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戏谑。 我沉吟片刻,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回答他,只得颤颤说:“除了那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什么事?”他却装作不知道。故意盯向我的眼睛。 我窘迫不已,只得低声道:“我已经有了夫君,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 没想到我的回答却引来他的狂笑,继而他的表情却阴沉地让我害怕:“既然我想得到,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包括你。” 我吓得几乎跌倒在地上。 他的离开后声音却回荡在我们谈话的地方:“忙我会帮你的!我想得到什么事后再说。” 我回到家心神也是不宁,我和婶婶睡在一起是想给她安全感,我的脑海里满是白天和瞬蓦的对话,我觉得害怕,但是我想到了那些可怜无辜的人,于是我不得不牺牲自己。那一夜,我心里难受,哭了一夜,枕头也淌湿了。 天还没有亮,我就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婶婶,你在家好好歇着,邻村的刘奶奶痛失孙女,我去陪她缓解她的内心的伤痛,勿念。” 我梳妆装扮之后就去找瞬蓦,因为那只白鸟昨天晚间给我捎来一份信笺,上面写着:“明日务必精心梳妆打扮好之后见我。” 于是我一早照做了,我不知道他关子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我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打扮成一个老者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他打扮成老者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看见我打扮的美丽的样子,眼神显然一亮,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漠得说:“这样足够能吸引他们了,不过到那时你一定要演的好一点。” 他备上了一匹马车,又备上了一个箱子,里面放了一些酒以及一些银两。 我寻思他一定想带着我去搅劫匪的窝,趁机救出那些少女。果然不出我所料,趁着天色很早,他与我故意策马在劫匪经常劫财的小道。 果然有几个劫匪持刀冲了出来,吓得我躲在瞬蓦的后面,但是按照人物设定,我得喊他爷爷。 “爷爷,我怕。”我是真的感到害怕,但是瞬蓦说着:“不要怕。”引得我莫名得想笑。 几个劫匪相视一看,像是捡到宝似得,笑得让人觉得恶心。 我听见有一个人说:“模样可比前两日在那个村里掠到的姑娘模样俊,献给头儿,一定会得到奖赏。”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两要下乡去不容易。这些银两以及酒是要献给乡下的一群亲戚的。”瞬蓦神情有些悲戚。 我不得不说他装得真像,连老人的音色也装得很像。我自然配合他跪在地上求饶:“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没什么钱。” “老头都说了,钱和美酒都有。连带着眼前这个美人,老头,你留下。”他思忖了好久说道。 “不行啊,你看啊,这老头看着挺有钱的,留着也许有利用价值呢,做人质也许会换来不少钱。”另一个劫匪说。 于是我和瞬蓦顺理成章地随着一群劫匪走进了劫匪窝。把我们绑架进来的劫匪在劫匪头子面前汇报了几句。那劫匪头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赏!” 那些绑架我们的劫匪拿得了应有的奖赏自然高兴极了。 劫匪头子连忙把我松绑,表现地急不可耐就要亲我,看着他嘴角的一颗大痦子,瞬间反胃,只得堆笑:“你也给我爷爷松绑,他腰不好。” 不料却让他不耐烦,“我哪管那么多 。”于是他来亲我。 我用手尽量去抵他的嘴:“你不要着急,有的是时间,可是你就不想先尝尝我爷爷带往乡下的酒吗?” “酒有什么好喝的,我要你!”他突然抱起我,我没想到他不吃这一套,我一时有一些慌了,示意绑在身后的瞬蓦。 他果然懒懒出声:“那是我集冬天干净的雪水,于开春酿治成的梨花酿,里面加一点青梅以及蜂蜜,口感自然不同寻常。” 那劫匪果然心动,放下我,同时也帮他松绑。 “去取来与弟兄一同品!”他高兴地命令着瞬蓦,“你来陪酒吧。”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由着我的性子,自然要推开他,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酒上来了,以及美味佳肴,蒸羊羔,鹿茸,鱼翅,可见他们的奢侈,他们一定用抢的钱来花天酒地的吧。我觉得气愤。 “孙女,你跳个舞,为他们助兴。”瞬蓦提议。 我猜他是故意为难我,但是劫匪头子兴致高,自然不会放过我的表演。 我于是去跳上次自己编排的舞,我在他们面前跳着,尽管心有不甘,但是我看到瞬蓦利用他们看我表演的时候不停地倒酒,才知道他是故意要通过分散注意力将他们灌醉。 我于是尽量跳得久一点。 终于跳得大汗淋漓,也看到他们大部分人醉倒了。这才停下了舞步。 “可惜了我这些上等的梨花酿。”瞬蓦在拿钥匙的时候叹道。 这些劫匪醉倒了,那些小喽啰可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一路掩护下,我们成功救出了那些少女。 她们这几日过得心酸只有她们自己体会得最为真切。她们哭着跪在我们身旁,大呼恩人。 最后,她们提议,将这些劫匪绑起来,交给官府发落。 于是在瞬蓦和我的帮助下,这些劫匪一个个在劫难逃。 事后,瞬蓦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屋子。 看着熊熊烈火,我感激道:“谢谢有你帮忙。” “你准备好要报答我了吗?”他故弄玄虚。 “你想要什么?”我怯怯道。 “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想带你去我的世界。”他冷不丁的话让我一惊。 “你的世界?” “没错,那儿没有尘世的纷争与世俗的困扰,有的玉露,仙鹤,以及一眼望不到边的干净的草地,难道你不向往?” 我想到了他那样怪异,或许真得不是尘世的人,我冷静道:“我不向往!” “倘若世间背叛了你呢?你自身的力量能改变什么?”他的语调激昂,说着让我不着边际的话。 “我相信自己。”我笃信。 “你太高估自己了。这样吧。我喜欢莲,月光,三天之内,给我一片荷塘月色。倘若你能做到,我就放过你。做不到,我就带你去我的世界!”他神情冷冽。 “我能做到!”可是话一说完,我就立刻后悔,这快要入冬的时节,花都凋谢了,我怎么可能做到呢! ------------ 第十二章 荷塘月色 开在这个时节的莲花自然找不到,我问过的人都把我看成一个傻子。 可是我又害怕如果到了那个月夜里,我找不到开在深秋的莲花,他会带我去他的世界里,可是我舍不得婶婶,我还要等待涣西。 我没有办法,只好想到一个主意。 接连几天我做了好多莲花灯,我想要找一个美丽的月夜,将它们放于湖面上,既然找不到这个时节的莲花,但总要找一个方法去代替的,既然答应了他。上一次放莲花灯的时候,是在中元节,为了纪念我死去父亲。因为中元节的习俗,每一个家庭都要在河面上放莲花灯表示对逝者的思念或对活人的祝福。 我放花灯的时候,总会想起我那逝去的父亲,以及对涣西的祝福。 为了制造氛围,我在那个月夜里,在竹竿上支起很多随着风就能舞起来的白色的轻纱,在树枝上挂了好多,静谧的月色里,我在湖面放的一个个莲花灯的微黄的光亮映在这些轻纱上,这些轻纱上映现着很多小巧玲珑的莲花的影子,在月光下,浮动着的光点,就像仙境一般。 我正在放莲花灯的时候,忽闻箫声传来,那只蓝蝴蝶翩然而起,更为这夜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我转过脸看去,轻纱里面何时多了一个人影,他走在我跟前与我一同放花灯,声音那样好听:“这些花灯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是想对逝去的事情物一种缅怀罢了。”我垂眸,想起那一夜我与他一起去过父亲的墓碑。是啊,好多事物一旦逝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荷塘月色?”他的话语问得我有一些不知所措。 我看见他目光瞥向我的时候,有一丝的调侃:“你再看看湖面上。”他手中的笛子朝湖面挥了一下,突然我看见湖面上绽开了一些白色的莲花,在月光下白的那样圣洁美好,但在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再看他时,已经变成了一头银发,像月光那样倾泻下来。 “你是谁?你不要过来!”我吓得往后退,没想到跌坐到了地上,我摸出怀中的匕首,在他面前晃。 这个匕首其实我是在过来见他的时候准备的,如果他执意要带我去他的世界的话,我只能和他殊死一搏。 他没想到神色淡然的过来了,在我面前伸出手,示意要拉我,我却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只听见他好听却带着伤感的语气在我耳边说着:“我想带你去我的世界那么难吗?你要用一把匕首来防我。不过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了吗?你没有做到,那你还是要被我带走!” 说着他就要拉着我,接触到他的手指的冰凉,我的心也一寒,咬了咬牙,我将匕首扎进他的胸口处,他震惊地看着我,我说了声:“对不起,我不可能离开我婶婶和换西!” 他的笑容夹杂着苦涩,叹息:“暮雨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他有些落寞,有些伤感,最终消失在月色里,我第二次听到暮雨这个名字,心里想到,曾经他应该也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吧。 就在我惊魂未定地回到家中,突然想起了暮雨,曾经,我梦见过她,在涣西进京赶考的前一天。 说来也觉得离奇,我在梦里第二次遇见她的时候,似在看一个故事。 我看见了爱白莲的瞬蓦在悉心地侍弄一块莲花池,用得是纯净的碧色的泉水,在莲花间氤氲开仙气。他最终选择了一朵开得最美丽的白莲,将它移到了一块仙池中,并像是给它输什么仙气。 她终于变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陪在她身边,他亲切得唤她暮雨。我这才知道暮雨原本是一个莲花,只不过被瞬蓦选中,吸取日月精华,并吸收灵气与仙气,被瞬蓦幻化成一个少女。 我看见他对她说:“自此,你就叫暮雨。” 她总会随着他的萧声起舞。舞姿曼妙,有一两只仙鹤在她周围与她伴舞。 只是,她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在瞬蓦不在的时候,她经常对那两只仙鹤说:“我的感觉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凡间的烟火。” 她逃脱了瞬蓦的禁锢是在一个月夜。瞬蓦并不是没有看见她,只是随她。因为他看到,她的眸子经常看着远方而忧伤,那是凡间的方向。 她的舞姿也没有那么美了。就如同她的心也开始慢慢枯萎。 瞬蓦在树上看见这一切。我知道暮雨一定不知道。而我却在梦里将瞬蓦的伤感看得清清楚楚。 暮雨得了自由之后,却暂时到一个书生房屋外的池塘停歇。他的池塘里种满了莲花。 她为了掩护自己重新又变成了一朵白莲,第二天池子里的唯一的白莲引起了书生的关注。 他流着泪说:“莫不是你是表妹的芳魂,故意来看我。” 书生的表妹就是为了摘池间的假山上的一朵花,天真浪漫的她不慎落水,芳魂陨逝。 那是暮雨静静地看着他,好多个夜晚,得知的让她流泪的故事。她在他的窗前,经常看见窗上投映的他的寒窗苦读的身影。 终于,在一次他趴在桌上沉睡的夜晚。她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他在梦中惊醒。 “公子。我看见你满塘的莲花开得正欢,就闲着过来赏荷了。没想到突然下了雨,就冒昧的进来躲雨了,晚上夜那么凉,公子要注意身体。”暮雨言语诚恳。 “公子画得是谁啊?”她的目光移至到桌上笔迹未干的画卷,上面画着一位容颜美丽,灵气的少女。 “只是一位故人而已。”他说话间,将画揉掉。像是要抹去记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夜晚暮雨打动了他。书生待雨停一同与她踱步在院间。 “是不是雨下得太大,那朵白莲焉了?怎么不见了?”他焦急扒开莲花丛。 “白莲来陪伴公子自是在公子没有遇到有缘人之前。”暮雨柔情道。早已芳心暗许。 公子表情微怔。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确定在一起的。只是在梦境里之后看到的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但是他应该始终都没有忘记他表妹的影子,不然在为官后也不会爱上一位与他表妹有同样眉眼的官小姐。 他狠心抛弃她的时候让她心碎。 “暮雨,对不起。”他说了这句话之后狠心离去。 她第一次体会到人世间的悲痛,痛得让她感觉到快要窒息。 我看见暮雨跌坐在冰凉的雨里。 瞬蓦执一把伞为她撑着:“暮雨,你还要执着下去吗?” “我爱他。我愿意守他。” 没想到她说的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你怎么那么傻?”瞬蓦叹道。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只是后来,瞬蓦应该从来也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白莲的影子。她伴着他的萧声起舞。天真的如同孩子。 他爱上的,是她曾经温顺的样子,而他找到了我,或许是我在他眼里,有她的影子。我后悔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他应该很受伤吧。 我因为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而落泪,醒来,听见婶婶咳得厉害的声音。 我忙到她屋里照顾她,她咳出了血。并勉强绽开一个微笑:“我怕涣西见不到我了。” “不会的,婶婶,我写信给涣西。”我想到了涣西。涣西发榜的日子还有些时日,现在他应该考好了吧。我想写信告诉他关于婶婶的病情。 ------------ 第十三章 回乡 涣西回乡的时候是在夜晚。他是得知婶婶的病情连夜奔波回来的,他的榜单还没有出来,在这期间需要等待发榜。 没想到婶婶提了一个要求,我一下子震惊了。“涣西,再过两日,你和小芹成亲吧。”婶婶将我和他的手牵到一起,言语诚恳。 “可是太快,”不仅我,涣西也发出了惊呼。确实,婶婶做这个决定也太快了。 “莫非,你不想嫁给涣西?”婶婶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 婶婶的提问一下子勾起了我对涣西无限的爱恋,好多个夜晚,我都会想念和涣西在一起的快乐的时光,我真得渴望嫁给他。 我斜眼偷偷看着涣西,没想到他先我一步干脆地答道:“我同意娶小芹。” “我也同意嫁给涣西。”我紧跟着他回答。 婶婶也笑了:“同意就对了。” 晚间, 我打趣地问了涣西一个问题:“过去你说要金榜题名才娶我,为什么现在答应了呢?”“因为我每天都在想你。”他说话时的真诚打动了我。 “小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也感谢你每天照顾母亲,她告诉我,要不是你,她也许早就死了。”涣西真诚地说。 “不要这么说,照顾她是应该的。因为我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了。”我认真地说,却被涣西一把箍住,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却显得有几分羞涩。 “怎么了?你还没有准备做我的新娘?”涣西调侃。 “只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憨笑道。 “那这样呢?”涣西坏坏地看向我,他不由地向我靠近,装出要亲吻我的样子,我脸红的厉害,不禁推开了他。 “看看你脸红到哪了?”涣西凑过来看我别过去的脸。我推开他,有些害羞,跑出了屋,身后是他大笑的声音。 但是一出门,刚才的兴致又骤然随着屋外的空气而冷淡。 我一个人在院里散步,突然想起了很多未知的东西,我担心婶婶的身体,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涣西的前途命运如何,还有,那个银白色头发的人会不会缠着我。 想到这些,我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好像很困扰?” “是的,最近很烦。”我理所当然地回应。却突然意识到和我说话的是谁,不由地心一惊,抬眼看时,却对上了那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开始支支吾吾道:“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吗?”他苍白俊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落寞,我知道自己伤了他的心。 于是我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出现的不是时候,不,是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对,不对。”我因为他而紧张所以越解释越乱,最后索性手抚着额,一副郁闷的表情。 他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匕首刺进你胸膛里。”我理清思绪后,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是和暮雨不一样的,她没有你的那种倔强,我也许一直迷恋的是她的影子吧。”他言语忧伤。 我安慰他:“那是她的选择,如果她不后悔那就是没有错的。” “我最后一次看她,是在她快枯萎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最后一滴泪,我想救她,她却推开我的手:‘我宁愿像凡间的人那样死去’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死去了。”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 我忙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你能陪我散散心吗?”瞬蓦突然深情地看着我,朝我伸出了那双好看的手指上带着银闪闪灵石的手。我同意了,就伸出手,一把被他拉起。 他的手就像水一般的凉意,不过摸上去很舒服,我一时没放开,直到瞬蓦玩味地看着我时,我才窘迫地松开了手,他在我前面走,我跟在后面。直到他带我去了那块草坪。 那是刻有我和涣西童年记忆的草坪,我们经常在闲躺在这看天上的云朵,数天上的星星,这让我有一种置身于天地之间的感觉。 我们还会带那只叫做花花的狗出来,那只狗已经有十几年了,就在涣西进京赶考,我家经历困境的时候,它在一天早晨的时候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它是寻一个地方死了,因为狗在死之前会在外面找一个干净的地方死掉, 它怕主人伤心。人会有生老死别,何况狗呢?这在万物之间本来就是一场定数啊。 “你还记得那天傍晚,你在这块草地抓兔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帮你抓兔子的人吗?“ “那个人是你吗?” “没错。”他笑道。 “ 这真是巧合啊,你当时怎么会出现在那?”我疑惑。 “你认为这样的巧合还少吗?你再好好想想,我们第一次相遇,那群蜜蜂,你在心愿树下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你?而你去酒楼,我怎么会在你旁边坐着。还有一次,咳~” 他突然轻咳一声,放低了音量:“你和他坐在树上时,有好大一阵风,让你靠近了他,给你们制造了机会。” “原来这些都是你?你究竟是谁?”我真的挺好奇他身份。 “我只是一缕流浪的清风。”他直接介绍了他的身份,我竟然觉得新奇,清风还可以幻化成人形的?但是他应该不算妖怪吧。应为我知道,天庭上有个神仙,是风神。 我突然消除了害怕,想到了他跟踪我之事,不免发问:“你以为你跟踪一个人很好玩吗?你很了不起吗?” “是挺好玩的,当时我在荒野里看见你穿着白衣在月夜下跳舞,我就被你吸引了,虽然你跳得不太好,但是我却知道你是我要想找的人,我的白衣少女,我想了解你的故事。可是当我知道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时,我的心里又不好受,我想让你是陪伴我的。” 听到他这一番深情的话,我有些感动,有些同情他,但是我知道他应该是把我当作暮雨了。 我知道,他内心一定是很孤独的。 我安慰道:“你知道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什么白衣少女嘛?我就是个疯丫头,而你的白衣少女,一定不是我,你一定会在找到的。”我顽皮地拍了拍他的肩,是想安慰他,这下换做他窘迫尴尬了,“这,这什么意思?” “瞧你,一点也不好玩,这你都不知道,是鼓励你的意思啊。”我玩笑道。 “我不需要你的鼓励,我知道我找的人没错。”他一点都不吃这一套,我继续发挥我的特长,“我有好多缺点的,笨,脾气暴躁,懒惰,不心灵手巧,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而且,像你这样的神仙,应该找沐雨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美丽的仙子,不应该找像我这样的。“ “你是在拒绝我吗?”他依旧是冰山脸,没有一点表情。 “我只是想说,我们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涣西他答应这几日里娶我了。” 我猜一定会让他有一种伤心的感觉,他沉默了好久之后,突然有些轻蔑地看向我:“你认为他能给你幸福?” “我相信。” “如果你容颜逝去,他也会爱你?” “我相信。我和涣西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自然相信这份感情。我也想在成亲那日成为那个最美的新娘。” 我眼神坚定。 “那但愿你幸福。”他突然用他手指上的灵石扣动,变出了一个匣子,“这算我送你的一份贺礼,里面是一枚养颜丸,是一个仙物,就算是四十岁的妇女吃了也会变成妙龄少女,而你这个年纪的少女自然会变得更为貌美如花,肌肤吹弹可破,你在成亲那日打开,并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吃掉它,一定会变成最美的新娘。” 不得不说,瞬蓦这个人鬼点子很多,想一出是一出,而且会给人意外的东西,而这次,他给我的东西过于珍贵,我觉得喜出望外,“谢谢你。”我感激道。 他却连一句“不客气”都没有说,就自顾走了。我知道瞬蓦一定不高兴了,但是我并没有挽留他,我也知道,他一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 第十四章 成亲 婶婶安排我们的婚礼,也是怕她也有那么一天。到那时候也不可能见证我们的婚礼,这几日婶婶一直咳嗽着。 涣西说:“以后会再补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我说我不需要,这样已经很好了。婶婶为我挑选了嫁衣,那是一件坠有红色璎珞曳地长裙,红得就若天边的红霞,很漂亮,上面的凤凰图案还是婶婶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涣西的新郎服也是很漂亮的。 那一天,我将瞬蓦给我的美颜丸吃了,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我还是吃了下去,因为我想要在涣西揭开我盖头之前变成最美的新娘。 婶婶眼里满是欣慰的泪水,她对我说:“小芹,我这一天已经期盼很久了,你终于可以喊我一声婆婆了。”“婆婆。”我真切地唤道。她开心地笑了,为我带上盖头。“当涣西为你揭开红盖头,你一定是最美丽的新娘。” 婚礼如期而至,来的人并不多,五婶一家以及我和涣西的邻居。他们都是献上礼物,送上他们的祝福。 我和涣西对着婶婶行了一礼,奉上我们的茶,涣西正欲牵着我的手进了洞房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善的声音:“杜涣西,你瞧瞧你,这么好的日子你竟然忘了请你这个老同学!” 我听得是陆野的声音,内心怦怦 直跳。害怕上次瞬蓦的捉弄会使他过来故意破坏我们的婚礼。 不料,他果然不等涣西回应就随意地喝了酒盏中的酒,砸了一下嘴:“好酒!好酒!” 我看不见涣西的表情,但是心里想他一定非常不高兴,因为他说的话有一种不高兴的语气:“是在下忘记邀请你了,还请陆兄入座。”我知道涣西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感,不想这次的婚礼因为他的到来而毁掉。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听见陆野的狂笑,内心却忐忑不安。 我听见陆野在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荤的笑话引来别人哈哈大笑,又似乎提到我的名字。“你可知道新娘以前是新郎的跟屁虫?那是一个形影不离啊。”陆野说的话在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无非是在提及过去的有趣的事。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无法接受,他看似打趣,却实则不怀好意:“可我要问问新郎,你进京赶考的日子里,可曾担心过新娘外面有人?” “不曾担心过。”涣西淡淡道。他握住了我因愤怒而不停搅动衣裙的手。 “看来你真放心新娘呢?可她在外面做的事可不让你放心。”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仰脖将酒喝掉,夸张地“唏啦”一声,表示很好喝的声音真让我倒胃。 我实在忍受不了地不顾涣西的反对,掀开盖头,恶狠狠地说:“出去!这不欢迎你!”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陆野也吃惊地睁大了双眼,紧接着夸张地狂笑起来:“哈哈,大家快看,妖怪啊!”他说着就冲出了屋外,离我一定距离后,嘲讽着:“你拿个镜子照照你的脸吧。”说着跑开了。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打击我,于是我不屑地看向涣西,没想到涣西惊慌失措道:“啊!你是谁?” 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慌了:“涣西,你怎么了?” “你...是...小芹吗?”“是啊,怎么了?”我慌乱道,不禁地摸向自己的脸,天哪,我的脸什么时候变得皱巴巴了,我不确信地去看向婶婶,没想到婶婶神情悲戚:“小芹,你怎么变得这样老了。”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要不是五婶扶着,应该会支撑不住。 婚礼上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大多是惊恐的神情或是窃窃私语。 我第一反应就是哭了,瞬蓦,他为什么要骗我,他给我的药丸跟本就不是什么能美容养颜的,一定是他的捉弄。 “涣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变成这样了。”我朝涣西哭道。我记得那一天,瞬蓦问过我:“如果你容颜不再了,他还会爱你?”我回答:“我相信。”我是确定喜欢涣西的,我也一直都相信涣西。可是当一切现实发生了,我又有一点不自信了,我变得那样丑陋,我害怕涣西会不再要我。 而看见涣西惊慌失措的表情,我的心一寒,我要是以这样的面容和涣西相处,他一定不会要我的!我冲了出去,我想找瞬蓦把我变回来。 我在外面找了好久,大喊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他的踪影。我无助地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所憧憬的美好,到以后会变成一场空梦。 我不再可能得到爱,别人一定会把我当做一个怪物,然后濒临绝望的我,以后真得会去瞬蓦的世界,这不是瞬蓦想要得到的吗?我竟然就这样中了他的圈套。 没想到涣西找到了我。 他关切道:“小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开始担心我的身体,并把我拉起“没有,但是我的脸~”我哭道。 涣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一直相信我爱上的是你的那种纯洁善良的心,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看到你变成这种模样会有一种动摇的感觉。” 听他讲这些,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泪水使我的妆容花了,我想我此时的模样一定丑陋不堪。他温柔地为捧着我的脸,为我擦拭掉泪水:“小芹,你知道吗?我刚才想了好久,现在,我确定,我爱的,不单单是你的外表。”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将我搂在怀里,我的心里被他的举动所感动了,我知道涣西说这些话意味着向我坦诚。我觉得这一刻,我很幸福,我又流下泪来。瞬蓦,他是爱我的,我向你证明了。 奇迹般的,我的脸又恢复了以往的容貌,涣西惊喜道:“小芹,你又变回来了。”我摸了摸脸,脸上的肉变得不再皱巴巴了。“难道这是幻觉。”涣西好奇道。“也许吧。”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又是瞬蓦的游戏。这一次,他是想考验杜涣西吗? “其实,刚才是我在试探你,故意在脸上画了几道皱纹,没想到你真的被骗到了,哈哈!没想到那么快就消失了,真不过瘾!”我这样说,其实有一点是想掩饰,也有一点想要逗弄涣西的感觉的,说着我就逃开了,没想到被涣西擒住:“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还有一种冰凉的感觉。 “你的手很凉。”我关切地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怀里,想把他捂热。 “小芹,我爱你。”他突然搂住了我,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没想到婚礼上宴请的人都躲在角落里看我们,听到是我搞得恶作剧,他们都笑着出来了,五婶笑道:“小芹,你可真把我们吓到了。你婆婆刚才差点就晕过去了。” 婆婆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小芹,真有你鬼点子的。” “但是,这也体现了涣西是真得爱小芹,这是一段天赐良缘啊。”五婶总结的话语让我害羞起来。我没想到刚才和涣西打趣的玩笑话被他们看到眼里。 三子更是玩笑道:“涣西,你还不送小芹入洞房!” 涣西哂笑地看着我,带着一丝玩笑,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温顺地配合着他,他一下子将我抱起,进入了屋里的帏帐中。 层层帷帐中,我的心带着一丝紧张的跳动,我在涣西的瞳孔中看见我那因羞涩而绯红的脸,不知道他的心里,又是盛着怎样的我。 他细密地吻上了我的唇,我感觉到他的呼吸都开始灼热。他一点一点解开我的衣服,像在探索层层喜服中会是怎样一个我。。。 我也吻上涣西,我能感受他因欲望而变得滚烫的体温。那是有一股火在心里燃烧着,却又是舒服地燃着,却又不会烫到。 我真的感觉到奇妙地感觉,这一天像一个梦一样,瞬蓦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故意设下什么圈套让我去他的世界里,但是我始终无法知道他的用心。 晚上,我似乎听见有萧声传来。像是瞬蓦的萧声。却又像在梦里,我不知道涣西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后半夜冷不丁的问话让我吓了一跳:“你刚才在外面喊谁的名字?陆野说得可是真的?” ------------ 第十五章 最美的时光 而我只是有些心虚地说:“涣西,你应该听错了。陆野说的是假的。”我其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和涣西解释,告诉他我结识的那个人不属于人类,他应该是无论如何也会感觉到离奇,并不会相信的。 第二日,涣西看到我留在床单上的“梅花”,嘴角溢出一丝笑。我猜涣西一定是相信我了。 涣西之后就没有再问过。 就好像结婚过后,一切都变得阳光起来,婆婆(是因为成亲后而改的称谓,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在我的悉心照料下,身体有了好转,我翻看一本我父亲留下的中药簿,天天为她调配中药吃,我也不知道这个有父亲笔记的中药簿怎么会在婆婆抽屉里翻到的,因为时代的久远,它都有些泛黄了,但是上面的笔迹还能模糊地看见。 也许是过去父亲为公公治病的时候留下的吧,经过我潜心研究,竟然婆婆的气色有些好转,但是我知道,像婆婆这样的病,是不可能治好了,那个小眼睛的贾大夫,完全是骗人的。 我还会在太阳好的时候让婆婆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婶婶总会表现出一脸满足,而我的内心也会有些欣慰。 瞬蓦在这段时光里,没有再出现,但我猜想,他也许是在屋檐上,树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当星光,月光落满他一身的时候,他孤独地吹着萧,每个人都会孤独,只是孤独的方式不一样。 有涣西陪伴的日子里,我的内心就不会感觉到孤独。白日里,涣西在过去的那个私塾里给孩子们教书,过去记忆的那个教书先生已经不再教书了,他的背变得有几分佝偻,而且满头白发。 他如今喜欢品茶,尤爱龙井,每当我们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总会盘坐在藤椅上,泡上一壶龙井,寒暄几句:“其实在我的学生里,我最器重的就是你了,杜涣西。因为从小你的眼睛里就有一种野心,我知道你一定是考状元的好苗子。” “多谢夫子夸赞。”涣西礼貌地做了一个揖,夫子又玩笑地看向我:“哎,小芹,你说,如今你嫁给涣西是不是当初打动他了啊,从前不管风吹雨打,你老是等他放学才回家,有好几次,都看见你在冰凉的地板上睡着了,倘若你是个男子,这股韧劲用在学习上,没准就考上状元了。” 我憨憨地笑了,我看见此刻的涣西略带感激地笑着看向我,我也回他一个微笑。涣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再看我,而是问夫子:“为什么我们成亲之日没有来?” “是因为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浑身都是病,有一次跌倒了,腿摔坏了,自此有了顽疾,整天躺在家里,人都没用喽。“他的神情有些看淡生死。 “为什么不找大夫治病呢?”我关切道。 “别提那个贾大夫了,我的腿变成这样就是他害的。”他气得胡子开始抖起来了,涣西立马拉着我的手,找了一个借口就告辞了,我忙问:“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涣西有些好笑地说:“你还记得过去他的脾性吗?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没完没了。”“你还真懂察言观色呢。”我被他的话逗乐了。 “你还会用这样的成语呢。”涣西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蛋,我有些得意得说:“我会得多呢!”涣西摸了摸我的头,开始深情起来:“小芹,我去教书了,你回去吧。”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觉得有一丝的失落,因为成亲以来,我想和涣西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可是涣西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要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所以我不得不一个人回到家,婆婆这时候躺在藤椅上睡着了,因为她很多时候都感觉到累。 我自己就到我和涣西的房间里,躺下,翻看起那本中药簿来,不得不说,父亲真的很认真,他把一些药材标注着,比如脾胃虚弱引发的腹泻要用到白术,藿香,葛根,党参,茯苓,木香,甘草这些中草药。用量要适度。 把它们煎水候温内服或混于饲料喂服,枇杷叶和梨炖汤可以治疗伤寒引发的咳嗽,山楂不但开胃消食,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我正在认真地翻看着父亲的记录,仿佛父亲就在我的身边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把野山菊给我,眼睛带着怯生生的:“姐姐,送给你。”我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就把它们插到了花瓶里,那小男孩开心地离开了,接着,又有第二个,第三个,正在我感觉到奇怪的时候,最后一个小女孩仰着天真的笑脸,牵动了一下我的衣袖:“小芹姐姐,哥哥让你出去。” 我这才知道是涣西让他们这样做的,“小芹!”他在窗外的不远处大声地呼唤着我。 我看不见涣西,只是看见窗外的这些孩子手上拿着花,蹦蹦跳跳得围成爱心的形状·,一副天真浪漫的景象,我知道这是涣西带给我的·惊喜,迫不及待地出去了,涣西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抱起了我,周围的孩子跟着鼓掌起哄,我在他怀里十分的拘谨害羞,我没想到涣西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是想要给我惊喜的。 “闭上眼。”他温柔地说,我听话的在他怀里闭上了眼。他把我带上了一个山坡上,我能够感受到他带我踩上山上的台阶一层一层往上的感觉。 当我睁开眼睛时,满山坡的野山菊,大片的白色与黄色相间,在青山绿水间显得那样淳朴动人,有一种不加修饰的美,就若乡间的野丫头,呼吸着蓝天白云下清新的空气。 我惊喜道:“这儿真美!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撇过头去看涣西,却看到看见涣西脸上细密的汗珠。 不由得觉得心疼,我用袖子为他擦拭汗水,他却微微一笑:“小芹,你喜欢就好。”“我很喜欢,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我认真地说。 “你见过最美的晚霞吗?” 从前,我并没有十分关注过,所以我摇了摇头,“那我愿意和你等待。”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唇上面亲了一下,这时候候鸟在我们旁边经过,我知道它们是要归巢了,发出了有些凄凉的鸣叫。 我的心境又开始忧伤起来了,也说不上为什么,感觉有寒意袭来:“涣西,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因为有一天我害怕他不会在我身边了,我突然想起了沐雨,我不想孤独。 “傻丫头。”他搂着我,眼神专注地看着天空,说了这样一首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的手握着我的手,天地间,仿佛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喜欢这样静谧的时光,真得很美好,涣西在我耳边喃喃:“我愿意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垂垂老去。”他的气呵在我的脸颊上,我的心间漾起说不出的幸福的感受:“我也是。” 我真的相信我们一定会把我们的诺言坚守下去。太阳落了下来,霞光在我们的眼眸里出现,金灿灿,红艳艳的,染红了半边天。 这是我看到的最美丽的景,我愿意将这份美好一直守候下去。 当我们正沉浸在幸福中时,突然我看见山下窜出了几个小孩的头,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我一阵窘迫,那些小孩却没有不好意思地退避的样子,有几个小孩做出了鬼脸,嘴上打趣道:“小芹姐姐,羞羞喽!” 我脸红得更厉害了,假意怒道:“你们这些小屁孩,看姐姐不打你!”我作势要下山打他们,他们又狡猾地一溜而散,没想到的是我的脚猜中了石头,就要朝山坡滚下去,涣西拉着我的手,慌道:“小芹,小心!”可是他并没有拉住我,两个人一齐滚下了山坡,正好到了那片野菊花丛里,并没有什么大碍。 “涣西,你受伤了吗?”我关切地问道。 他没有回应,我又继续问道,他还是没有回应,我着急了,忙去推推他:“涣西,你怎么了?”他依旧没反应,我更加着急了,“涣西,涣西。”我几乎要哭了起来。 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好啊,你骗我!“我就要去打他,没想到他的手劲真大,一把握住我的手,欺身把我压在了身下,笑道:“没想到你还是那样好骗。”“是因为你太狡猾了。”我嘴上不服道。 他笑得更开心了:“我承认了,但是我骗你这个小笨蛋我高兴!哈哈。” 我也笑了,如果涣西在我身边,做他的小笨蛋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时涣西深情地看着我,他的手掌摸索在我的脸颊上仿佛要把我揉碎,他终于吻上了我的唇,涣西的唇有一些凉,但是很舒服,吻过之后,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踏实感。 涣西在我身边,我感觉到凉意袭来,“什么时候回去呢?”我问涣西,可是涣西是真的睡去了,我就依偎在他的身边,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晚霞,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有一句诗很是伤感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那样的诗,这句诗还是我曾经无意间听到涣西朗诵时记下的。 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突然出现的荒凉的心境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 第十六章 离殇 我没想到和他待在一起快乐的时光很短暂。 很快就不到了发榜那日,那日过来通风报信的是刚从京城回来回乡做生意的三子,他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高兴道:“涣西,你高中了!头榜状元!” 这是涣西一辈子的梦想,如今实现了,我为涣西感到高兴,涣西兴奋地抱着我和婆婆。婆婆和我激动地都流下泪来。 一大队官兵来乡的时候是在下午,当时有很多人围观,大多是赞赏之语,为首的那位太监用尖细的语调说:“请状元郎进京面见圣上。” 我还第一次见到太监,看上去确实与正常男子不一样,但是太监毕竟代表着朝廷,他还是有一种傲慢的姿态,有几个孩子过来捏着嗓音学太监说话,为首的太监就硬生生地让官兵把他们驱赶回去。 婶婶给他敬茶,他翘起了兰花指用茶盖扇着茶杯,目光并不看向我们,语气带着一丝傲慢:“时间有限制,还请状元郎赶快准备,误了时辰得罪了圣上我们可担当不起。”我在太监的话语里知道涣西今后会面临什么,不由地心一惊,朝廷太可怕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原本和涣西待在一起感觉到新婚的甜蜜的时候,却不得不面临着离别。 “等我在那边安置好一切,再接你和母亲回京,你等我。”他深情地吻了吻我的手。 我和婆婆立在寒风中,看着这一队人越来越远。我的心越来越伤感起来,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伤感的事还会再继续。 晚间的时候,婆婆设宴请大家吃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自豪,毕竟涣西是我们村唯一一个状元,婶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开心,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最后的笑容。 饭后,她让我进屋陪她说会话,我不知道,婆婆的病情严重到那样的地步,原来她一直在我们面前装成的,都是最好的样子。 她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在我面前颤动着,又咳出了一滩血,她略带歉意地笑笑,我在烛光里,才看清她那张病入膏肓的脸,因为这几天沉溺于与涣西的欢乐中,所以忽视了婆婆的身体状况。 所以我觉得内心愧疚,我伏在婆婆的腿上,像过去时光那样,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小芹,我这一生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涣西娶了你,他也中了状元,就算我离开人世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小芹,你起来。” 我便听话得起来了,看着婆婆拿着叠的整整齐齐的不是崭新的汗巾交于我手里,眼里满是慈祥的母爱的柔光:“这条汗巾,还是我在涣西小时候替他做的,还记得他见别人有,嚷嚷地让我替他做的。如今已有好些年了,我在上面刺了一个毛头小子在睡觉。” 说着她大笑起来,我却很是好奇,为什么婆婆会给我这个。后来婆婆说的一番话打动了我。直到第二天,我发现了婆婆安详地永远地睡去了,我还在想着这番话,婆婆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涣西了,他是一个有野心的孩子,从小就有远大的抱负,但是他却不服输,有时候对一切表现地太过冷漠了。” “如今真如他所愿考中了状元,我却不能确保他的心不会随着往后官场生活的钩心斗角而改变,我害怕他会变成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芹,你把这个交给他,也许会唤醒他。因为我相信他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 我没想到是婆婆最后的话,我还记得她后来和我说:“昨天我梦见你公公了,他还是过去那个样子。” 事情真的完全没有准备好就发生了,没想到婆婆去的那样快。我为婆婆好好地擦拭好身子,给她换上她生前最爱的红色的衣服。那一天我给她买了一口棺材,请了几个人把它抬到公公的墓旁埋葬。 那些钱还是涣西留下的那一天,面临下葬的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毕竟婆婆在我心里已经不可或缺的了,我没有写信告诉涣西。因为他有他自己的事,我也害怕他比我更伤心的样子。 我最害怕死亡这件事,但是我只能无力地看着身边好多人都离开我了,心里难受至极,我不愿意回家。因为我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我觉得害怕。 那一晚我坐在外面喝了好多酒,喝到吐,喝到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以至于有几个流氓过来,我还对他们说:“来,我们喝酒。”我没有看见他们如野兽看到食物般贪婪的表情。 其中有一个摸着我的手,痞声痞气地说:“小娘子,我们换个地方喝。”然后他们拉着我的手脚,就要拖着我走。 我才意识到我遇到一群什么人了:“走开!”我朝他们吼道。腿向他们踢到,没想到他们越发诞皮。“小娘子~”他们扯着我的衣服。 我害怕了,但是劲却使不上来,就在我感觉到无助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箫声。我听见他们慌乱地转过头去,慌道:“什么人?”然后似乎并没有看见什么,他们又开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看到他们无比恶心的脸,奋力地想挣脱他们,没想到却被其中一个人压倒:“这下,你走不掉了吧。”周围是他们的哄笑声。 我感觉到绝望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瞬蓦。倘若他出现了的时候该多好。因为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会出现在我身边。 但是我不知道,瞬蓦是否还会出现。 但是当我再一次听见箫声时,我的心里又重燃起希望,因为这样忧伤的旋律,只有瞬蓦才会吹奏出,我看见伴随着箫声的,是一片片像是落叶幻化成的利器,它们直直地刺向那些地痞,不幸的,被一下子刺中了喉咙,就这样瞪着惊恐的眼睛死去了。幸运的,被刺穿了手臂,但是我想,这条手臂大概是残废了。 当瞬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带着一股强烈的风。穿着一件如天空般湛蓝颜色的华衣,拿一管萧,蹁跹降落,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他的笑容有几分邪气,依旧是银白色的头发。 “妖怪啊!”他们叫喊着抱头鼠窜开去。留下惊魂未定的我。 瞬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拿着一个外衣把我裹在里面。“谢谢你。”我轻声道。 他看了我一会,笑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自甘堕落了。” 我知道,他看出我喝酒了。他在我耳边继续带着冷嘲的语气道:“你告诉过我你很幸福,可是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我知道瞬蓦有一种替我打抱不平的语气。 “我不怪他,他有他的事业。”我平静道。 “可是,妻子母亲可以不顾吗?小芹,你还要我救你多少次?”他竟然出现了同情的神色。 “瞬蓦,谢谢你为我所做的。”我的内心有几分感激,“我现在心情很难受,我想要喝酒,婆婆死了,瞬蓦,你有酒吗?” “我也不是永远都会为你做这些,就像曾经我为暮雨做的一样。”他接着我刚才的话,语调依旧忧伤。他听见我问他要酒,他冷哼一声:“我一般都喝世上最烈的酒,如果你要喝的话,我可以给你。” 他递给我酒的姿态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的冷酷,再不复刚才的温柔:“我给你酒,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像我对你付出这些也不是无条件一样。” “什么条件?”我疑惑。 “如果你喝完了这些酒,天亮之前能回去的话,那你就走吧。如果不能回去的话,那你就永远地待在我身边。” 听着他无理的要求,我一开始有些犹豫,不过他又道:“不会你不敢?” 我逞能地瞪向他的眼睛:“我敢!” 我知道瞬蓦在和我玩一个游戏,我不能输,因为我不甘于在他面前示弱。 ------------ 第十七章 梦魇 瞬蓦把那壶酒递给我的时候,我接过就喝,一开始劲头没有上来,那种辣味在舌尖麻麻的,很舒服。可是当我再次喝了两口的时候,我感觉到呛在嗓子里很难受,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接着,我的头开始晕晕乎乎的,腿开始站不稳。我竟然看见了涣西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果然,涣西失望地看着我。 瞬蓦在一旁故意讥讽道:“你妻子的酒量真好啊!”他故意抚上我的发,这样暧昧的举动显然看在涣西眼里,他气愤地甩袖离去,我最害怕涣西这样的举动,一句话也没有,比骂我还要刺痛我的心。不争气的泪水从我眼里涌了出来,我挣脱开瞬蓦的手,跌跌撞撞地朝涣西奔跑开来。前方是灰蒙蒙的雾,我看见涣西在我前方走着。“涣西!”我喊着,但是涣西并不理我,他仍然义无反顾地朝前走着。 在寒气逼人的夜色里,我听见旁边丛林中有一种猛兽的嘶吼的声音,月光洒在地面上,与丛林交织形成白茫茫的一片薄纱。在这片薄纱里,我惊异地发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这不是狼是什么! 我奋力地奔跑,看见涣西在我的前方,他仍旧在前面走着。“涣西,小心后面!“我边呼喊着边拉着涣西的手,我清楚地看见那狼在我们身后追赶,涣西看见了狼之后,这下换作他拉着我的手,他带着我奔跑,直到走近了悬崖边,本来以为事情过去了的时候,没想到涣西惊魂未定,脚没站稳,踩到了石子,他就这样掉下了悬崖。 还好我拉得及时,涣西才没有掉下去,我在悬崖上吃力地僵持着,不一会,汗珠就在我脸颊上掉落了下来,我的手感觉到酸疼,但是我仍然卯足了劲,要把涣西拉上来。 涣西在悬崖间吃力地说:“小芹,你放手吧。我怕等一会那狼会追过来。你再不走就晚了。” “我不走。“我坚定地说,然后咬咬牙:“涣西,你坚持住。一会就好了。”我越发用力。 可是就在我用力的时候,我听见身后那只狼的喘息声,我的头扭过去,果然看到那只狼露着凶残的目光。“小芹!别管我了,快放开!”他向我吼道。 那只狼一点点朝我逼近,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虽然心里害怕的要死,我知道如果放开手,我还有逃跑的余地,可是涣西会死;如果不放手,我只能被狼给吃了,一想到即将被狼吃的感觉,我咬了咬牙,但是最后选择了不放手。“涣西!我不放。”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直到那狼走近了变成了瞬蓦的样子,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瞬蓦幻化出来的,再看悬崖间的涣西,他已经不见了。“这都是你酒后产生的幻觉。”他拉起我。 我伸出手,猛然睁开眼,却发现仍在原地,而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梦里。“你还不走么,再不走就到天亮了?”瞬蓦讥笑道。 我疼痛地支起身,就要走,身体上真的很疼痛啊,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知道是酒劲袭来了。我强撑着身体,倚着树慢慢地走着。 身后有一双有力的手,“小女孩,跟我走吧。嘿嘿。”我听见是一个男子的干笑声,突然想起是小时候的那个恋童癖,我怕他,他曾经还成为过我的噩梦。 我在梦里很无力,他就这样将我背在身上,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挣脱不了他的束缚,我看到了过去锁过那些孩子的黑屋,我听见了很多孩子的哭声。 他用布塞住我的嘴,用绳子绑住我的手,把我推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用锁链抽打我,我感觉到异常地疼,但是我却想强力忍住,想找到治他的方法。然后逃走,他扑向我,我用脚踢开他,喊道,卯足了我所有的劲,瞬蓦应该不知道,我曾经惊惧到想到很多应对他的方法,所以力气大到竟然一下子将他踢倒。 我像发了疯一样将一下子绳索挣脱开,用锁链去抽打他,瞬蓦应该没想到在对待我的敌人或害怕的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因为我恨他曾经虐待过那些无辜的孩子! 我终于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时 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了和我曾经的家一样的屋子,不大但是很温馨。花花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小芹,你又贪玩去哪了,是不是和三子去疯玩了?”母亲拍着我身上的灰尘,“快进屋吧。你父亲马上就回来了。” 我此时的内心很幸福,看着桌上准备好的几道菜,垂涎三尺,要知道母亲厨艺极佳。听着父亲兴致高昂的声音:“小芹,我给你带来了一只野山鸡。让你妈给你炖汤,吃了好长大。”他笑嘻嘻地把鸡放在地上,“让爸爸抱抱你。都长那样高了。” “爸爸,你胡子那样扎人,不要不要。”我连忙推开他,这时候,我的内心突然涌起酸涩感,我的那个家,自我六岁那年已经没有了,我再看我早已长大的身体,已再也不是能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年纪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小时候的情景,可是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心里的他们,已经离我好远好远。我擦了一把眼泪,义无反顾地奔跑了出去,任母亲在我身后一遍遍地呼喊:“小芹,你去哪啊?”童年时,每当我出去时,母亲总会在我身后这样呼喊,可是淘气的我却不听母亲的话,和三子一起,出去玩了。 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沉溺于里面了,因为我听见母亲一遍遍呼喊我的失落,她就这样跌落在地上,但是我在心里说,不能回头,一旦回头,你就会哭,他们早已经不再了。 我是在我父亲抱我的时候,突然忆起了小时候那样的画面,父亲从外面抓了一只野山鸡,后来,他让母亲拔了毛,炖给我吃,因为那一次,野山鸡的骨头卡到了我嗓子了。痛的我哇哇大哭,之后还是父亲把我从喉咙里取了出来。为此,母亲责怪了父亲。之后,父亲再也没有抓过野山鸡,一直到他去世。 他说,小芹,那时候哭得那样凶,我知道一定是孩子疼得厉害了。因为这孩子从小坚强,不容易哭。 瞬蓦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所以我才那么快地从梦里清醒。他也不知道,我在好多个夜晚,每当睡不着觉时,总会想着过去的珍贵的却短暂的回忆睡觉,哭着,哭着,也就睡去了。 如今,瞬蓦却像是故意地戳痛我的痛处。 他在我面前徐徐走来,微笑地对我说:“恭喜你,你没有沉溺在梦里。” “如果我没有想着奔跑,我是不是输了!你也不会放我走的。”我冷笑道。 “没错,如果你输了,我不会放你走。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啊,如果你赢了,我自然会放过你。”他懒懒地回答。 “哦,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一个拿别人痛苦取乐的人。你喜欢抓住别人内心的软肋。”我再也无法表现地平静,眼泪水流了出来,语气变得强烈起来:“你拿人取乐很好玩吗?瞬蓦,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 “你哭了。”他的神色里出现了一丝慌张,就要为我擦眼泪。我推开他的手,自顾走了。 我的脑袋隐隐作痛,似乎在发热,因为我在晚上的时候着凉了,所以也许染上了风寒,我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赶到了家里,我把插在花瓶里的几朵野山菊花,咀嚼了几片花瓣,因为我知道它有散风清热,平肝明目的功效,也可以镇静,解热,这些,都是从父亲的书里看见的。 我饮了一杯水后就昏昏沉沉睡去了,浑身乏得厉害。 小憩了一会,却看到了瞬蓦懒懒的靠在窗台上,此时天已经亮了,他变成了凡人的样子。 他正在翻看着那本父亲留下的书。 “你怎么过来了?书还给我!”我气愤地去夺,没想到他举得高高的,戏谑地看着我。 “我没空和你玩游戏。”我踮起脚尖,伸手就拿了下来,没好气地对他说。 “你父亲是个中医?“他却不理会我不理不睬的表情,自顾问着。 “没错。”我冷冷回答。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继承你父亲的事业?也许你遗传了他的天赋。”他说话时的表情很诚恳。 “谢谢你。不过我只是个平凡人,也没有什么理想。”我说的是实话,此时怒气消了大半。他见我能好声好气地同他讲话了,他粲然一笑。“你看窗外发生了什么?” 我这才听见了窗外的吵架声,探头看向窗外时,见到两个人在吵架,还有一个老人弓着腰,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我认识,不就是那个贾大夫吗? ------------ 第十八章 药庐的时光 我和瞬蓦出去的时候,清楚地听见那个女子骂道:“你开了黄芪,人参等补药的药方,非但没治好我父亲的痢疾,还让他的病更加严重了。”那老人弓着腰,苍白的脸上眉头皱成一团。 我知道他是肚子痛的难受了,听到他的谈话,我知道这老人患了痢疾。而一旁的贾大夫振振有词:“我开得药都是好的药,不可能不好的,一定是你们污蔑我!“ “早知道你这样耍赖,我就不来你这看了!”那女子气不过,又吵不过,只得搀扶着父亲的手就走,自认倒霉。 “慢着~“刚才我在一旁思忖出了结果,就对贾大夫说:“痢疾应该是由湿热等毒邪停留在肠中引起的,治疗时应引邪外出,而不能用参芪温补,会造成气机壅塞,邪不能出,反而治不好啊。”我长长地说完这句话,呼出了一口气,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那女子露出惊讶的目光:“这么说,你有办法喽。”我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我试试吧。”那贾大夫在一旁阴沉着脸,冷哼道:“我不信你会这些。”“如果她成功了呢?“瞬蓦在一旁同样冷语。 那贾大夫脸色有些不安。 “我替你说了吧。如果你输了,那你就把这药庐给她。” “凭什么?”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瞬蓦从他怀里拿起一张价值一千两的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果我们输了,这银票给你。”那贾大夫真是见钱眼开的家伙,他立马答应了。我扯了扯瞬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玩了,可是他却不理我。 我于是答应了,随着他们进了贾大夫的药庐,然后,我开了个药方,大黄。我记得没错的话,在父亲留下的那本医书里,大黄也可以泄热通肠。 那大夫笑了起来:“大黄药性太猛,怎么可能适用这老人患的痢疾?” 那女子的神色也出现了几分怀疑。“我相信可以!”我坚定的说,因为我相信我父亲在中药簿上所写的。于是我抓了几副大黄给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先是有几分迟疑,然后露出了恳切的目光:“我孩子的病都靠你了。” “放心吧。“我抚慰她。 此时瞬蓦对那个大夫说:“胜负明天见分晓。”那大夫有些轻蔑地说:“你就等着那一千两银票给我吧。” 我不知道瞬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第二天,那女子与她的父亲过来时露出开心的笑容时,我才知道我成功了,那个老人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神气的神色,瞬蓦在我耳边夸赞道:“你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呢?你来这药庐怎么样?“ 他的神色有些挑衅地看向那个大夫,那个大夫吓得灰头土脸。 我推脱道:“我不行,我在医术上只懂一些鸡毛蒜皮。” “我相信你可以的。”瞬蓦嘴角扬着一丝微笑。 “是啊,是啊,总比这个庸医坑蒙拐骗的好。”那女子在一旁附和。 “哎,公子,你饶了我吧,我混口饭吃不容易。”那贾大夫开始点头哈腰,见他没什么表情,那大夫又看向我,忙套近乎:“小芹,我的师侄啊,看在我是你父亲师弟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我看到他一把老骨头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软,于是我朝瞬蓦劝道:“你就放过他吧。” “这是游戏的规则,他输了,药庐自然就是你的。但是我可以给他一些银子。”于是他不屑地给那个大夫一些银票。那个大夫满足地接过后,留恋地看了这一眼就走了。 于是,我就经常在这药庐里翻看着里面的关于医药的书,逐渐琢磨着如何给病人治病。瞬蓦闲躺在榻上看着我。 我的医术并不好,但是一般来药庐的人也不多,通常看一些小病,比如伤风的话,开一些麻黄,桂枝之类新温发散的药。因牛黄具有清热解毒、开窍豁痰、熄风定惊之功,所以把它用于高热、中风、高血压、癫痫等出现的神志昏迷病症。 但是瞬蓦也不是时刻都那样懒着,有时候找不到药,他还会替我到县城里去买药,他的速度极快,每次他买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丝自豪感:“你该怎样报答我?” “哎,你这神仙,助人为乐不好吗?干嘛老要回报呢?“一次我的反驳竟让他无言以对,他被我逗乐了。从身后变出一朵花来,很美。 我于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有一个孩子,脸上起了冻疮,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古老的方子,就是煮辣椒水,抹在脸上,他的脸被蛰得哇哇大哭,于是我就哄他:“如果你配合姐姐的治疗,就让哥哥变出一朵花来,好吗?“ “我不要花,”他的脸上有泪滴:“我要冰糖葫芦。” 我给瞬蓦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从身后变出了一个冰糖葫芦,那小孩惊诧不已。之后,我给那小孩治好了,那小孩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冰糖葫芦。 瞬蓦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多了几分安全感。记得一次一个胳膊上有伤的人来我这治疗,我用了一些中草药敷在他的胳膊上,没想到他赖账不给钱,他正要逃走的时候,瞬蓦一把把他定住了,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瞬蓦走了过去,威胁他:“我是先剁你的胳膊,还是腿呢。”“下次不敢了。”他乖乖地交了钱之后,瞬蓦才放他走。 我对瞬蓦说:“你对他们太凶了。再说钱对我没那么重要。” “以后会重要的。”瞬蓦把钱塞给我,仰望着天,神情复杂:“这也许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了。我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父亲派人找到了我,我得继续逃跑,小芹,如果这世间欺骗了你,你可等我,我可以解救你。”他看我的眼神很深沉。 我知道瞬蓦又开始忧伤起来,我又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但很快想到一个点子。 这些天的相处,我竟然发现瞬蓦也有可爱的一面,他是那种一给他赞美他就会得意的人,于是我打算逗逗他:“瞬蓦,你在我眼里是一个将近完美的神仙。”我看见他有一丝得意的表情之后又继续说:“有一点不完美的是,你太喜欢捉弄人了。” “我捉弄人?”他果然被我逗笑了:“我看只有你被我捉弄过吧。” “哎,只有我知道认识你的痛苦啊。”我假意装出痛苦的模样。 “真的?”他的表情里出现了一丝认真,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表情:“除了那次我送了你一个让人变老的丹药外,还有那次给你梦境外,好像就没有了吗?” “这些还不够吗?”我故意不理他,在他面前走。 “你生气了。”他有些不安地追了上来,却看到我给了他一个鬼脸。他把我抓住,“为了惩罚你刚才骗了我,我~”他的脸假意露出凶狠的样子。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一把把我抓了起来,我突然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飞,然后我意识到我离地面越来越远,当我看到我们身上的一对大的翅膀的时候,我惊呆了,我竟然能飞起来! “你开心吗?”他在我身旁说。 “一点也不开心。我有恐高症。”我突然想到这一点才慌张起来。 我看见地上有好多小孩指着我们:“看,天上有大鸟在飞。” 我心里有些得意,可是很快瞬蓦降落到了地上,我有些不尽兴。 “你说的啊。”他笑着说。 我想到了刚才的话有些后悔了,瞬蓦把我带到了一个山坡上,那一天,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我第一次听见瞬蓦那样爽朗的大笑。后来,我还和他聊到了暮雨:“她有她自己的选择,而她选择这条路她不后悔。” “我知道。”瞬蓦淡淡地回应,我看他似乎不在乎了:“一切都过去了。” 最后他提醒我:“上次那些流氓其实是陆野派来的,你要提防他。” “我不知道陆野为什么要处处为难我和涣西,我有一点害怕他!”我气愤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瞬蓦起身要走,我跟了上去。 ------------ 第十九章 银白色头发妖怪 那一天,我和瞬蓦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我们没有想到这条路上晚上还有人,偏偏几个小孩吃过晚饭在路上玩耍,看见了我们,哭着喊道:“那杀死人的银白色头发妖怪来了!” 这些孩子我认识,是涣西教过的那几位,上次摘野山菊给我的那些孩子。 我以为这小孩伤痛了瞬蓦的心,因为瞬蓦在我面前默默地走开了。他也许受伤了再也不会来了,没想到他早晨的时候穿着一套整洁的白衣,手持着一把扇子,眉目如画,更显翩翩公子的样子。“怎么样,有没有更像你们凡间的人?” 我被瞬蓦逗乐了:“很像呢,我都以为你不是瞬蓦了呢。“ “哦?真有那么像吗?”他潇洒地撑开扇子,懒懒地坐在藤椅上。俄而,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外:“你的客人来了。”我只见门外来了几个看病的人,其中有一个人感染了伤寒,需要我为他开些药方。还有一些人闲聊起来。 “你知不知道官府在调查一则命案,据其他受伤的人反应,是银白色头发妖怪下山害人,那四个人中有一个人没有逃跑,就被他给杀了,听说是用像叶片一样的利器刺穿了喉咙,官府正在下令逮捕这个妖怪。” “可是既然是妖怪,肯定有他的妖法,我们凡人斗得过吗?”另一个人怯怯说。 “官府一定会采取措施的。”那人坚定不已。 “真是自不量力!”瞬蓦冷冷地说着,我知道别人这样污蔑他他一定很生气,而且他是为了帮助我才惩治那些坏人的,我没想到官府凭借那些流氓的片面之词竟然就相信了。 我知道一定是陆野散播的, 就在我感觉到气愤的时候,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子领着几个比他强壮好几倍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一声令下:“搬!”他们也不顾及屋内还有人,就真得动起手脚来,他们开始搬椅子,桌子,抢药包。我慌忙问道:“你们是干嘛的?凭什么来这里撒野?”那些病人在我们谈话间吓得溜走了。 “哼,凭什么?这本该就是我叔叔的,我只是抢回我叔叔的东西。”为首那人阴沉着脸,冷冷道。 我这才知道这是贾大夫的侄子来算账来了,一时理亏。就无奈地看着瞬蓦,他一挥扇子,气定神闲道:“看你们拿不拿得到了。” 也许是瞬蓦突然的说话吓着了他们,也许是瞬蓦施的法术,那些搬桌子椅子的大汉突然就被砸到了脚,疼得嗷嗷直叫。贾大夫侄子却在一旁不甘示弱,鼓动着那些大汉去打瞬蓦。 那些大汉忍着脚上的疼痛,轮着拳头就冲了上去,没想到被瞬蓦将他们的拳头一握,手臂一扭,没想到他力气真大,几个大汉就被他这样摔倒在地,好些时候都无法再起来。 没想到他们没有善罢甘休,在晚间,贾大夫和他侄子把药庐的门给踢破了,见我在里面睡着,他们就拿刀威胁我,可笑的是,他们以为晚上行动瞬蓦不在,可是他们错了,瞬蓦每晚都待在树上,也许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觉得是可笑的举动。 他的剑抵在我脖子上:“要是你不走的话,我就杀了你,你走了的话,我就既往不究。”我内心虽然有些恐惧,但是我相信瞬蓦此刻正守护在药庐旁边,这些小人他一定会惩治的。 当用树叶幻化成的利器直直地刺了过来的时候,他们惊呆了,其中贾大夫手臂被划伤了。“银白色头发妖怪!“想必他们也听说了白头发妖怪这一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当他们要逃走的时候,瞬蓦就站在了门口,他不是白天那个俊朗少年的模样,而是又恢复了晚上他变成的银白色头发的模样。 贾大夫和他侄子害怕极了,连连磕头:“不要杀我,这药庐我不要了。” “滚出去!“瞬蓦冷冷说道。他们两就真得滚了出去了。 我忙对瞬蓦说:“你不怕他们说出去吗?” “他们说出去又能把我怎么样?难道我斗不过他们?而这些官兵这些时候已经在这附近寻找了。哼,真是自不量力。”他冷冷道。 “他们真是善恶不分!你明明是惩罚这些流氓的!”我为他打抱不平。 “小芹,你在担心我吗?“他有些不可思议。 “是啊,我是在担心你,你是我朋友啊。”我认真道。 他先是有些失落,然后微微地绽开一个微笑:“小芹,你是我唯一一个凡间朋友啊,从前我总是觉得凡间的这些人庸俗不堪,认为他们是最卑贱的,因为天底下只有神明才是最高贵的,但我却在你身上改变了看法,就算你活在悲苦中,也不会屈服,也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但是我曾经却没有。” “小芹,谢谢你带给我这些快乐。”他说着突然吻了一下我的手背,有些冰凉,但是心里却暖暖的。 我知道瞬蓦他现了身一定会引来麻烦,于是就告诫他:“这几天你千万不要过来,被他们发现了不好。”也不知道瞬蓦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叹了一口气,继而眼神里满是忧伤,我只有在瞬蓦脸上能看见这种忧伤,但是我却始终不能理解这样的忧伤的,因为,我不可能有瞬蓦一半的孤独。 “小芹,若是这世间欺骗你,你可等我,我来解救你。”我看着瞬蓦孤独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上次他说的那句话。 第二日,官兵真得赶到了药庐,当外面有轰动的时候,我出去了。 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吓到了,那个贾大夫和他的侄子趾高气扬地立在人群里,还有上次受伤的几个流氓,以及一个穿着官府的中年男人,我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县官。还有的就是看热闹的民众。 我知道他们是来追查银白色头发妖怪一事的,没想的那个县官一开口证实了此事:“洛小芹,你可知昨日在药庐里有银白色头发妖怪伤人一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昨天有两个强盗拿刀威胁我。”我不慌不忙。 这下换作贾大夫和他侄子紧张了,他们故作镇定道:“这药庐是我们的,却被你和你那同伙抢了去,我只有采取这样的方式。” “你还好意思说?”人群里的上次和他吵架的妇女冷嘲:“你这庸医!我父亲的命差点就断送到你手里了,要不是小芹,他根本不可能好!” 继续为我说话的是从前的教书先生,他的腿还是我给他几包药膏治好的,他气愤地说:“贾庸医啊贾庸医,我的腿差点给你弄废了,要不是小芹,我连走路都困难,你早该把药庐让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坑了我们大家多少钱?” 贾大夫和他侄子无地自容,县官在一旁也出现了为难的神色,然而他机智地很好地把这个话题掩盖住了:“我来这主要是调查银白色头发的妖怪伤人的一事的,不是来解决你们的个人恩怨,小芹,不止一个人告诉我,你和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妖怪在一起,真有此事吗?“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银白色头发的妖怪,我只知道有些人比那些妖怪还要可怕,只是他们伪装的很好,把真正的妖怪的心给好好地隐藏起来,让我们看到的是人的样子。”我冷冷地看着那个晚上欺负我的流氓,他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 但是县令似乎并不愿去仔细分析我的话,他继续追问:“洛小芹,据我所知,你身旁有一个会武功的少年,他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哦,是因为他有些不舒服。”我知道那位大人是故意套我的话,于是我故意找了个借口。 “胡说!昨天还看到他生龙活虎的。”贾大夫侄子反驳。 “洛小芹,我再问你,你如实说来。他是谁?从哪里来?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据我所知,你的夫君是杜涣西吧。” 他说的话我哑口无言。 “他是我远房的一个亲戚来这看我~~”我尽量平复自己的内心,至少不会让我看上去是在撒谎。 没想到揭穿我的人却是涣西,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他穿着一身官服,比往日更加器宇轩昂,仪表不凡。 我没想到我眼前的涣西变得那样气派,我也知道他的官位,因为县令和民众都朝他行跪拜礼:“拜见杜翰林。” 没想到他已经是翰林学士了,我是不是也要朝他跪拜呢?我知道,从往后起,他就是我仰望的人了。 他的姿态有几分高傲,语气冷冷:“小芹,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远房的亲戚,还是你故意隐瞒什么?” 我知道涣西的脾气,他不喜欢一个人欺骗他,一旦他对这个人失望了,自尊心强的他,是不可能轻易地就原谅那个人的。 但是此刻我觉得涣西就像是站在别人一边,好像无视我的不安痛苦,好像用他的不信任的眼神去看我,心底把我判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但是我不知道我怎样说,我只有站在原地默默流泪。 “你说啊?”他的语气强烈,我看到他眼底有怒气在燃烧。 涣西从来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啊,我的心开始痛了起来。 ------------ 第二十章 府邸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瞬蓦这时候却走了过来,我的心一惊,他为什么过来了?他依旧是凡人的样子,一如往常高傲的姿态。 他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只是轻蔑地一笑:“你们要找的妖怪就是我啊。”他语气的轻描淡写让我很诧异地看向了他,他没想到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很诧异吗?对,告诉你,我把你那什么远房的亲戚给杀了,然后我变成了他的样子。”他目光冷冷,此刻他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大家都吓得后退了。 我知道瞬蓦是在帮我圆这个慌。他掐我的力气很大,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掐我的手有一点的颤抖,我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的不忍。 “妖孽,你放开她!”涣西走向前,冲他吼道,涣西还是在乎我的,就算他是妖怪,涣西也无所畏惧地向前,我知道他原谅我了,我朝涣西露出了苍白的微笑,我看见他眼里的心疼。 “哦,你的心上人吗?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也许你再晚一天我就把她杀了。”他的语气很不屑,我知道瞬蓦是在斥责涣西对我的不负责任,涣西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的愧疚。 “只要你放过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有些求饶。 “你这凡夫俗子,我要你的命你给吗?”他轻蔑地冷笑。眼神越发的冰冷。 “我给!只要你放过她!”涣西在他面前示弱,这一刻我觉得心酸,我不希望看到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在敌方面前屈服,而且是为了我。他堂堂一个状元,在众人面前跪下。 “但愿你不是装出来的。”瞬蓦冷冷道。 瞬蓦最终把我丢在了地上,他的力气很大,我摔在地上的感觉非常的疼痛。涣西立马心疼地扶住我。 陆野这时候却故意像是看好戏的走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道:“杜翰林,你相信这妖怪的话吗,你相信洛小芹和他没什么吗?” “你这个小人,你以为你能活过今天吗?”瞬蓦用手凝结了好大一股力量,逼得很多人后退,陆野被他一下子击中,摔倒在地上,梗着脖子,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嘴角淌出血来。 县令高声命令地对众人说:“放箭!”我才意识到要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说不要,可是嗓子腥甜很难发出声音,我知道官府为这次行动做出了充足的准备,只能看着箭雨一同射向瞬蓦。 瞬蓦应该防不胜防,因为我看见瞬蓦并没有飞起,他最后的时候看向了我,似乎在对我微笑。 意识却渐渐模糊。 “不要!”这痛苦的记忆像是梦魇缠绕着我,我不相信瞬蓦就这样被万千的箭射中。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张非常大而且舒适的床上,涣西见我醒了,温柔地为我拭去眼角的眼泪,我才意识到我在梦里哭了。 “小芹,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以为你和那妖怪是一伙的,你知道吗?我是因为在意你才~” 我却止住了他的话:“什么妖怪?” “就是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妖怪。” 我才想到发生的竟然是真的。我忙问:“后来他怎么了?死了吗?” 其实我最害怕他说死这个字眼,没想到涣西的话让我舒了心:“那日他的长袍掀起一阵强风,箭没有射中他,让他走了。” 他又恨恨道:“不过那日因他而被箭射中的官兵死了很多,如果他再害人,官府一定不会饶过他!不过罪有应得的是陆野,他已经死了。” 不过涣西又怎么会知道真正坏的人就是那几个被瞬蓦杀害的流氓呢。 但是还好他没有死, 但我想自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瞬蓦了吧。我也知道,瞬蓦那时候的突然的反常的举动是为了我,撇清我们的关系,不要让别人伤害我。 可是想起来我的心还是止不住地痛啊,就好像和一个人待久了,渐渐地产生依恋了,出现在生命里的那个人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还要和涣西提另一件事。 “涣西,婆婆死了。”我忧伤地说。 “我知道,我会给母亲安排好一个葬礼的,好让母亲入土为安。”他悲痛地说,此刻他却克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我看见他的泪流了出来。 我乖巧地为他擦泪,他此刻温顺的就像个小孩在我的怀里哭泣,我知道,涣西心里一定压了很多事情。因为他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 我自己一个人在涣西的府邸转了转,因为涣西有公务要忙,所以我并没有打扰他。他的府邸气派非凡,没见过大世面的我看到这些花园水榭,亭台楼阁不禁赞叹。 翰林府邸真的气派非凡,我行走了里面,呼吸了里面的风,看见很多丫鬟朝我行礼,我一时承受不起,忙让她们起来:“你们用不着向我行礼的。”她们相互看着,笑着走开了。 这一切都很新鲜而奇妙啊,像我这样普通的女孩,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真正让我惊叹的是一个身着粉红色罗裙的妙龄少女。 此刻她正在树荫处,逗弄着一只小狗玩。这只小狗毛色是那样纯净的白色。让我想起了花花。于是我也蹲下了同她一起看向那小狗。 那少女见我在看她,不由地扬起那张格外白皙的脸,对我绽开了一个格外迷人的微笑,我从来没有看见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但是我的心里也疑惑,她怎么在这里? 但是我总不能僵在那里吧,于是我也给了她一个微笑:“你这小狗真可爱,像我曾经养的那一只。““谢谢。我这小不点还真受人欢迎呢。”她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姿态很是优雅。 “它叫小不点?”我笑道。 “是啊,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被她这么俏皮的一问,我的脸红了起来:“小芹。”我憨憨地笑了,挠了挠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樱落好了。”她说着她的名字,就像诗一般。 我知道,樱花是很美的花,烟花三月的时候,它会开放,当春天的阳光洒落在它的花瓣上与它一同绽放一定是最美丽的风景。 我也想去看一看樱花。 就在我的神思飞得很远的时候,樱落笑着朝远处唤了声:“爹爹!”然后我朝她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位有官威的老人微笑着走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涣西,我这才知道原来樱落出生于书香世家,怪不得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介绍下,这是杨大人,还不向杨大人行礼。”涣西在我面前提醒。 于是我行了一礼。 杨大人看我的眼神满是赞赏,然后他笑着对涣西说:“你真是娶了个这样的好妻子啊。”涣西笑着牵着我的手,神情地看向我:“我和小芹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我和她也算是日久生情,这些年她替我照顾我母亲,我真的很感谢她。”他不顾众人,抱了我一下。我很甜蜜地享受着这一刻。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母亲死了,没能把她接过来。”涣西语气忧伤。 “人死不能复生,你只能节哀顺便。”杨大人安慰他,这时突然想起在他旁边的女儿,他拉过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女,名唤樱落。”樱落没有等杨大人提醒就优雅地向涣西和我行了一礼。 像她如此的佳人,涣西的表情里不可能没有一丝的心动,我看见他的有一丝迷恋的神情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是涣西的留恋的神情一瞬间之后也就消失了。 “小芹,我送你一样礼物吧,就当作见面礼。”还没等我回应,她就簪到了我的发间,被簪到的时候,头发还有一丝疼痛,我微微一皱眉。 “怎么了?不喜欢吗?“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不是,不是,很喜欢。”我绽开一个微笑。 “那就好。“她也抿嘴而笑。 杨大人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一切,他笑着对涣西说:“没想到小芹还是一个如此性情直爽的人呢。如果樱落能和她成为好姐妹最好不过了。” “这样很好啊。”我开心地笑了:“如果能认樱落为妹妹,还是我的福气呢。” 涣西的表情看我有几分无奈:“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人家樱落还不一定是你的妹妹呢。” “小女今年方十九。”杨大人补充。 “哦,那是我姐姐。”我假意表现地很头疼的模样,却引来樱落的一笑:“这么说来,我唤你妹妹,你可不许赖啊。” “樱落姐姐好。”我礼貌地说了一句,大家都笑了。 杨大人说,明天我邀请你们去参加我的晚宴吧,今日有要事要忙,我和小女先行告退。 我和涣西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小芹,你跟我来。”涣西轻唤我一声,我就跟在他后面,走进了一件厢房。 一个老嬷嬷已经候在那里,涣西表现出一副翰林学士的高贵姿态,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涣西天生就是有一股做官的贵气。他有些倨傲地对老嬷嬷说:“小芹的改变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少爷。”那老嬷嬷表情严肃,一看就是不苟言笑之人。 我吃惊地不相信这一切,难道为了适应这要做出改变吗?换作平时的性子,我一定会哭着跑开,没想到涣西的一番话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渐渐接受他给我安排的一切。 他温柔地对我说:“小芹,好多事情你都要学会去做的,既然你已经作为翰林的夫人,我会带你去很多场合,难道你还由着以前的性子,像个野丫头似的?” 他为我拭去我眼角的一滴泪,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努力学会去适应,不然该怎么立足呢?“ ------------ 第二十一章 醉酒 涣西为我挑选了一个伶俐乖巧的丫鬟名唤秋韵,她一早就为我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这样的发髻很是好看,再加上簪上的发钗好看,衬得脸很漂亮。她又给我施了粉黛,我竟然不能相信镜中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夫人,你真是个美人胚子。”她夸赞。 我在镜中看着自己甜甜地笑了。 装扮过后,我又随着秋韵去老嬷嬷那学习礼仪,秋韵告诉我,那老嬷嬷曾经还做过公主的乳母呢。怪不得有一种难以接近的华贵气质。直到我见到了她,我才真正感叹她的严厉的态度。 接触过后,莫名的,却让我有一种生畏的感觉,她先是教我像小姐那样轻移莲步的走姿。腿上绑着带子,头顶上顶着一碗水,她在一旁执着鸡毛掸子站着,如果我走得不稳,洒出了水,她会在我背上或腿上敲一下,我就会挺直了身板,继续加油走着。可是我挺直身板的幅度大了,那碗水突然就掉落在了地上。 那嬷嬷冷冷道:“再换一碗水!”于是,秋韵听话的就要去端,没想到被嬷嬷制止了:“这一次换一个大一点的,她心里谨慎,应该就不会再弄掉了。” 她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当我做的时候,却又忘记了腿上绑着的带子,自顾走着,却被它绊倒。 啪地一声刺耳的落地声,引来那个嬷嬷的怒斥:“都练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还练成这样?”此时的我已经摔倒在地,手被碎片扎了,开始流血。秋韵忙担心地过来扶我。 她又冷冷道:“再来!” 她丝毫不顾我的伤势,冷漠的态度让我胆寒,我不用秋韵扶,自己坚强地站起。 刚想把又拿一碗水放在头顶的时候,涣西过来了,他是过来看我练得成效的,见我的手上受伤了,于是他忙过来为我解围:“嬷嬷,我夫人第一天练,难免有些不会适应,不过慢慢练会好的。”没想到那老嬷嬷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我教的都是些小姐,她们自小就练起,也许是些大家闺秀吧,难免领悟力会强一点。” 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我出身卑微,所以练得不好,涣西应该也听出来了,但是碍于她是老嬷嬷,所以他并没有和她计较。我是个不认输的女孩,所以我又在她没有提醒的情况下继续练,这一次,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任自己的心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走。 直到这一天我练好,那嬷嬷才放我走,我觉得呼吸的风都是自由的,但是我觉得涣西在若有所思什么。 用午膳的时候,虽然很多美味佳肴,但是我只能细嚼慢咽,也不敢嚼得多大声,等涣西放下了箸和碗,我也规矩地放下了。“你吃饱了吗?”涣西关切地问,顺便为我擦去了嘴角的一颗米粒。 我有些违心地嗯了一声,这时候涣西叹了一口气:“小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要知道我为你好,手还疼吗?”他握住我用纱布包扎好的手,我的心里有一丝的感动,这时候涣西的目光饶有一丝趣味:“小芹,下午你要不要逛街?” 我饶有兴致地回答:“好啊,我想给樱落姐姐选一样礼物,不过我不想有太多人跟着。”我不习惯有人像影子一样跟在我后面的感觉, 涣西捏了捏我的脸蛋:“就依你。” 我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伤痛,又开始恢复活跃的样子和涣西走在大街上,看到一样新鲜的玩意就表现地惊奇,比如一个人手绘的面具,我贴在脸上,从面具的两个洞里看见涣西温暖的微笑。他一把把我的面具扯下,故意挖苦我:“你挑的面具真丑。” 我做了个鬼脸:“有比这更丑的呢。”涣西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捏了一把我的脸。我又跟在涣西身后闲逛,当我选中了一个有着精美花纹匣子的胭脂给涣西看,问他这个礼物好不好时,涣西刮了下我的鼻子:“随你,你觉得好就好。” 和涣西逛街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随意舒适的感觉。 真希望像这样的时光还有很多。 晚间晚宴开始了,我和涣西来到了杨府,杨大人的府邸虽然不如涣西的气派,但是它的装饰也别具一格,由于晚上宴请的人很多,所以府邸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佣人忙着,热闹非凡。 我将礼物送给樱落的时候,樱落表现地很是欣喜:“恰巧胭脂快用完了,要遣人买呢。”她让我陪她说会话,这时候她的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胖姨娘来了,因为樱落唤了声姨娘我才知道的。 那位姨娘先是看到了涣西,啧啧赞叹:“早就听说状元郎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她又抓着樱落的手,眼里满是讨好:“要我说啊,樱落和状元郎真真是一对,真是郎才女貌呢。” 樱落的脸早就羞红了:“说什么呢?姨娘,状元郎早已经娶了妻子了。” 涣西也略显尴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小芹。” 她才打量起这位叫做小芹的人来,只见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表情里出现了几分不屑,她用一句话反问:“是指腹为婚的?” “正是,是我的亡母之前指定的婚姻,再加上我和小芹自幼一起长大,所以我们两的感情也很是深厚。”涣西握住我的手,我那颗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姨娘,你看,这是小芹送我的礼物。”明显樱落是在转移话题,为了避免尴尬。她的姨娘扫了一眼,语气依然不屑:“我们这些大户人家用的胭脂一定要是最上等的,如果买了劣等的,对皮肤不好,这女人嘛,皮肤才是最宝贵的。” 我心里听了很不舒服,我想为自己辩驳,但是碍于涣西的情面,还是硬生生地把话憋进去了。“这毕竟是小芹的一番心意嘛。”樱落拉着姨娘的手:“好了,姨娘,我们入坐吧。” 姨娘才绽开了一个微笑,但是她仍旧是高傲的姿态,我后来在酒席上,才明白她原来是那位在酒阁里欺负我的赵姓公子哥的母亲,怪不得两人有一样的目中无人的姿态。 全程很紧张,我第一次和一群达观贵人坐在一起,杨大人是一家之主,所以坐在中间,涣西坐在他的左侧,我依着涣西坐。而樱落坐在他父亲的右侧。 相比较我而言,樱落显得得体大方得多,她像他父亲一样说一些招待客人的话,然后捧着一盏酒,敬向涣西:“樱落敬杜翰林一杯,祝愿杜翰林事业蒸蒸日上。”涣西也得体地朝她敬酒,樱落微微一笑。 杨大人在酒桌上很是豪爽,其实他是特意准备酒席为涣西接风洗尘的,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敬涣西酒羞涩的模样,不禁拿她取笑:“我家小女平时滴酒不沾,敬客都是以茶带酒,今日,她为杜翰林喝了一杯酒,看来给足了杜翰林的情面啊。” 大家都开怀大笑,樱落脸愈发得红,更显得一份娇俏可爱。 那位赵姓公子哥在席间捧着一盏酒,我以为他是要敬向涣西的,没想到他第一杯竟然敬向我,我曾经和他有过节,所以有些不安,没想到果然说:“说来我和状元夫人还有一面之缘,是在酒阁认识的,我在酒阁宴请朋友喝酒,也不知道她在那干嘛,但是我是知道,状元夫人的酒量不浅啊。” 他这一番话引来大家的议论纷纷,我的脸也涨红了。如果传出去,一个女子在外喝酒,名声一定不好听。耳边却传来他故意戏谑地声音:“不知状元夫人能否赏脸。” 我此时腿有些颤抖地站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中捧着的那盏被佣人倒上的酒在杯中摇摇晃晃,快要洒出来的时候,涣西登时站起,抢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他抹了一下嘴唇,含着笑容不顾众人看向我们异样的目光,他行为潇洒地放下酒杯,替我解围道:“我夫人从来不会喝酒,也从来不会独自去酒阁那个地方,我想,你认错人了吧。” 他在桌下 捏了一下我的手,我这才缓过神,正色道:“是啊,我想你认错了吧,我没有去过酒阁,也没有见过你。” 我说完话感觉内心轻松了不少,再看樱落,我没看错的话,她眼里有一种羡慕的意味。 果然,赵姓公子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敬向涣西:“在下赵子皋敬杜状元一杯,不过这样离得远敬哪痛快啊,不如我靠你近一些。” 偏生大家都没有感觉到他是要为难涣西,还跟着起哄,杨大人更是心思豁达:“难得子皋有这样的心意,涣西,我想你应该盛情难却吧。” 听他这么一说,涣西果然与那赵子皋喝起酒来,那赵子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第一杯酒洒到了涣西的身上,涣西并没有在意,他一连与赵子皋喝了三杯酒。 涣西之后更是反常,我知道他酒量一直不行,可是别的宾客敬他酒的时候,他也一一喝了,我关切道:“涣西,别喝了。”他推开我的手。 我知道涣西心里一定是在责怪我。 涣西喝得醉醺醺的,却依然嚷嚷着要喝,这时候樱落也看不下去了,她也来劝道:“杜翰林,不要再喝了。小芹,你送他回去吧。” “慢着,听说杜状元书法很好啊,能否让他展示一幅。” 我知道他是趁着涣西醉了,故意为难他,所以我不予理会他,只顾带着涣西往外走,涣西却甩过我的手,回过头来对赵子皋说:“可以。” 就在我担心他的时候,他命人研磨铺纸,不一会,洋洋洒洒,虽然他已经醉了,但是却不影响他字迹的发挥,醉酒后,他的字迹豪放不羁,如展翅的大鹏,却又有一种隽秀的感觉。大家都赞叹不已。 只见他写道:“老当益壮,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把这幅字赠送给了杨大人,杨大人喜笑颜开,不禁夸赞他的字迹:“涣西真是罕见的人才啊。” 大家也拍手称奇。 ------------ 第二十二章 生气 晚间回去的时候,涣西狂吐不止,我照顾好涣西洗漱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去洗澡了。 我没想到的是,涣西穿着睡袍竟然走进了浴室,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小芹,你告诉我,你瞒过我什么?”他一把扭过我的脸,眼神里满是哀伤。 我知道,涣西是怕我欺骗他,于是我把那日在酒楼的事情告诉了他:“那日我去酒楼是为了婶婶,她生病了,我只能筹钱去给她治病。” “那陆野有一次说你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有这个事情吗?”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怎么解释都是错的。“涣西~”我有些哀求:“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我把涣西的手慢慢移上我的脸颊。 他看到我的脸颊有泪水滑过,他的目光开始柔软下来,叹了一口气:“小芹,你变了。”我看见涣西跌跌撞撞地离去。 我在澡池里想到了好多往事,我想对涣西说,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因为有些事我不能说。 涣西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只能继续去面对那个教我礼仪的嬷嬷,她教我品茶时要学会优雅,于是茶杯里注入了滚烫的水,让我慢慢地品,还不能皱眉。 可是我的嘴果真被烫到了,我丝溜一声,却被她白了一眼,我做不到像那样喝了滚烫的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野丫头骨子里就是野丫头,就算学会了礼仪又怎么可能和那些小姐比呢?”她用茶盖扇了扇茶杯,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很是傲慢。 她的声音不高但传到我的耳朵里还是莫名的刺痛,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是,我是野丫头,我不配你来教我。” 我冷冷回应了一句就奔跑着离开了。 我从来没忍受过这样的侮辱,对,我是野丫头,我不配得到这些。我坐在院内园子里高大的枫树下的一个石凳上,默默地流泪。 秋风萧瑟,红透了的枫叶落了下来,我在树下,捡起一片枫叶,它的脉络就像流淌了的时光,默默地诉说着逝去了的岁月。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梦里,瞬蓦在树上孤独地吹着萧,看到了在树下仰望他的我,他深情凝望着我:“小芹,倘若世间欺骗了我,你可等我,我来解救你。” “没有人欺骗我,我觉得心疼。”我不知道我在梦里把“疼”这个字说了出来,却感觉到依靠在一个温暖的回报,我才张开了眼,“你哪里疼?”涣西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眼里满是心疼。 我见是涣西,一时感觉到内心有了依靠,又想到了昨晚涣西失望地离去了,“涣西,对不起。”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不想说什么我也不会逼你的。”但是我始终不知道涣西怎么想的。 “小芹,你不想做什么,我不会逼你,包括你不想学习礼仪了,我已经帮你辞退了她。”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什么?涣西,你为了我辞退了那个曾经是公主的乳妈?”我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欺负你,那她就是公然挑衅我,可是在我的官位面前,她什么都不是。”涣西又变成了那个高傲的样子。 还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涣西的心。但是我知道,涣西如愿为官一点也不快乐。因为他深夜里,总是因为政务会叹息。 涣西离开的时候,是被一名小丫鬟喊去的,看她急匆匆的模样,我想肯定没什么好事。 没想到涣西回来果然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小芹,你知不知道你买的那盒胭脂掺着毒,现在樱落的脸上长满了红疹!” 我于是和涣西去见她了,那位小姐用纱巾蒙住了脸,止不住得哭泣。身体一颤一颤地惹人怜爱。 我去府上时别人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责怪,我知道我成了杨府上下人眼里的“罪臣”。 那位姨娘更是在一旁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在樱落面前煽风点火:“我就说嘛,你偏不听,还是我家樱落太善良了,容易被人骗。” 我假装没有听见什么,就忙询问樱落的状况,没想到樱落一开始心怀戒备地看着我,不愿意掀开纱布,我说着:“不用担心”,她才犹豫地掀开纱布,露出了被红疹侵蚀的“面目全非”的脸来。 也许大家都觉得可怕,都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樱落又开始哭了起来。 就在我看着她的脸蛋思考时,没想到被那姨娘一把拉开,“得了,你看我们樱落变丑了心里开心啊?” 她拉我的力度很大,我的手膀生疼生疼的,涣西在一旁也看不过去了,对那姨娘不客气地说:“请放尊重点。” 她应该这才意识到我的身份了吧,忙闭住了口。 我不顾姨娘对我的冷漠态度,我自顾对樱落说:“胭脂给我吧,我想检查里面的毒素。” 樱落先是犹豫了一会,然后示意佣人拿给我。 等我和涣西欲走的时候,她却叫住了涣西:“最近我迷上了诗经,你能否教我理解几句。” 涣西也许出于愧疚吧,他答应留了下来,之后,涣西每次都会抽空去樱落教她一会诗经。 我在窗外听见他教她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就会升起一股醋意。我想进去,但是还是犹豫着没有进去。 我也会听见他们之间弹琴,我不知道涣西是什么神情,但我知道,樱落是对涣西有感情的,因为只有对着自己有感情的人,才会投入进去弹奏出如此美丽的旋律。 我害怕涣西渐渐不属于我的。因为,我经常会听见,樱落会带给他欢乐的笑声。 “你想要进去就进去啊?怎么总在这偷偷摸摸。”赵子皋突然在我身后好笑地说,我吓了一跳。 ------------ 第二十三章 迷路 我知道,自己与现在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好多人都把我看成一个傻瓜。 樱落的脸又恢复了原貌。那是经过多日的调理,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她对涣西产生的情愫。 她让涣西教她诗经,那里面是有很多爱情句子的。 我不知道涣西是否交教过她死生契阔,与子偕老这样的诗句。 我害怕终有一天,涣西会变成她的涣西,或许,像我这样的野丫头,是配不上他的。 就像那日赵子皋在门外对我冷嘲:“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进去,其实你害怕。要我说啊,你是配不上杜涣西的,因为就像傻瓜配不上聪明人一样,而傻瓜和聪明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个笑话。” 但是他说了这一番话的时候我不表现地异常的平静,我不是心不痛,而是故作坚强。 我竟然笑了起来:“对,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傻瓜。不过聪明人怎么会看上傻瓜呢?你意思是质疑聪明人不够聪明吗?”他竟然有些愣怔的样子,应该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还击吧。 但是他最终还是笑了起来:“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傻。” 我没有理会他,我的心在隐隐作痛,也许,只有樱落才配的上涣西。 因为 我知道樱落也是个聪明人,因为只有我知道不是胭脂的问题,它里面是没有任何毒素的,她只是普通过敏。 如果她不聪明,也不可能利用这次机会让涣西去陪伴她。 但是我没有说破,樱落依然像过去对我那样好。她时常来到涣西的府邸,说是来找我玩,其实我知道她是顺便来看涣西。 她说:“小芹,你面色真好,不知道涂的是什么啊。” 我的答话让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我淡淡地对她说:“是我曾经送给你的那盒胭脂啊。”没错,自从把她的胭脂拿回来,我每天用得就是这个。 “哦,看来小芹相比较我而言更适合用这样的胭脂啊。”她始终能俏皮的把话给圆回来,我想她的优雅以及落落大方就是吸引涣西的地方吧。 我曾在晚上问过涣西:“你难道没有一点喜欢樱落吗?”他表情敷衍,言语有些搪塞:“小芹,你想多了。” 涣西更多的时候忙于政务,冬天来临的时候,因为天气寒冷,我连夜为他制作了一件大衣。 为他披上的时候,他不像曾经那样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只是他微微一笑,话语显得有些生疏:“小芹,有劳你了。”说完就继续翻阅书籍,仔细地看着。 他白日里有大部分时间用于官场上,所以大部分时间里我待在涣西的府邸上,虽然有很多仆人,但是他们是不会陪我聊会天的。 比如秋韵,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无聊的时候去涣西的书屋里去翻看书籍,他书屋里的书多的如浩瀚的大海,我专门看关于中药的书,那些书上每一种中药都配着图,所以认识一种药材起来没那么费劲。 但大多数时光里,我仍然觉得无聊的要死,我越来越觉得,它变成了一个牢笼。 我越来越怀念我的家乡,和婶婶相依为命的时光,一个人去草地的时光,还有,瞬蓦陪伴我的时光。 只可惜,这一切已经不再了,当一切已经失去了才会觉得百般的珍惜。 我让涣西在府邸后面支起了一个秋千。然后我无聊的时候自己跑来坐在秋千上荡得很高很高,我感觉到后面有人推我。 明白他是谁,他一定又像过去那样捉弄我了,我欣喜地朝后说道:“别捉弄我了,瞬蓦。” 可是我身后什么也没有,周围只是寒风。我这才察觉瞬蓦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的心里一阵伤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的心里开始想念起了瞬蓦,越来越想念在药芦的那段为别人治病的时光。 但终回不去了,瞬蓦为了保护我,竟然甘于成为别人眼里的白头发妖怪,他曾经是那样高傲冰冷以至于目中无人的神明。 我决定不再想他。 一天天上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正在在秋千上的我伸出手,沁凉得真让人舒服,秋韵跳过来找我:“夫人,杨小姐找你出去玩呢。” 我看到樱落的时候内心并不是多么开心,况且她身后还有那个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赵子皋。 “小芹妹妹,难得表哥有空,他说要带我们去玩呢。”樱落过来牵我的手,眼里满是热情。赵子皋看我却有些反常的笑着。 我不忍心浇灭她的热情,于是就坐上了赵子皋的马车。赵子皋带我们来到了一片林间。 下车时樱落和我被赵子皋一一牵下了车,被赵子皋拉下来的时候,心还是莫名的有些不适应。 马车停靠在那片林外的一棵松树上,距离我们玩的地方还是有点远的。赵子皋并不没有和我一起,我和樱落在林间的一块空地上砸雪球玩。 樱落粉色的裙摆在雪地上绽放成一朵花,就好似烂漫的樱花开在雪地里。 她格外纯净的笑容以及知书达理的气质应该是每个女子都羡慕不已的吧。但是她玩得时候却又不受拘束,活泼中又带着一份优雅。 她的小狗也跟在她身边,似乎格外享受地听她笑着喊着:“小芹,你真坏,看我不砸你。”是因为之前我砸给了她一个雪球,她假意不饶我。 我没有躲过,被她砸了一下,那只小狗见砸在地上的雪球,应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什么,它叫了一声就跑走了。 樱落神情有些慌张:“小芹,你在这等我吧。我得去找我的狗。”她不得不撂下我一个人待在这。 看来我还真傻啊,我坐在一处抱成一团等到天黑的时候我却仍是相信他们是在这附近的。 没想到当我看到了那个马车不见了,我才顿时知晓了这一切,我才感觉到内心的疼痛,樱落她是在骗我吗? 我想到了她那如花的笑靥,银铃般的笑声,不可能啊。 但是我始终都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涣西的府邸在哪?因为我平时都是在府邸里待着,很少出来的。 这下我慌乱了,我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冰天雪地里茫然无助地走着,因为走不动了,我狠狠地摘下一根枝条,支撑着走路。 我的脚僵硬了,我也怕我的身体会僵硬,永远沉睡过去了。 我没想到这一场大雪下得那样大。大得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我似乎感觉有人披给我一件外衣,瞬间暖和了许多的时候。 却发现这是幻觉。 我的心开始绝望,连带着对现实的失望,生活的不自信。 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在一个山洞里,瞬蓦在我身边燃起了篝火,“小芹,我不能靠近你。因为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冷。” 瞬蓦的苍白俊美的脸仍旧是过往的忧伤,冰冷的眸子看我却有别样的深情。 只是,他的身体在我面前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瞬蓦应该不会再到我的身边了吧。我醒来时却发现我真的置身于山洞里,只是篝火,已经燃尽了。 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对着天大声地说:“瞬蓦,谢谢你!” 我又有了直面生活的勇气,因为也许瞬蓦就在我身边,或者在一棵树上,像过去那样百无聊赖地看着我。 ------------ 第二十四章 生辰礼物 没想到这依然是一个梦境。我周围没有火堆,也没有阴暗潮湿的山洞。我醒来时仍旧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 我内心有一种略微的失落,也许瞬蓦是不会再出现了吧。现在还得我一个人找寻到回家的路。经过一路的询问,以及好心人的留宿,我两天后回到了涣西的府邸。 涣西着急道:“我派人来找过你,可是没有人找到你,还好你回来了。”他依旧如往常一样给了我温暖的怀抱。 感受到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急忙命人给我打水,泡热水澡。 我在泡热水澡的时候深思怅惘,我现在必须得保护自己,我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在雪地的感觉,那样的无助。 我竟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是涣西他不要我了,他和樱落联合起来把我丢弃在雪地里的,他们要我死。 回来的时候我异常的沉寂,樱落过来看我,说着愧疚的话:“小芹,要不是我去那找我的狗,我也不会回来时看不见你,你当时自己跑哪去了,我们好担心。” 她不停地用娟子擦拭着眼泪。 但是我看着她,仍然一句话也没有,“小芹,你说话啊,你这样是在责怪我们吗?”涣西终于有了愠怒的神色。 一听到“我们”,我越发有了醋意,于是生气道:“是,我是在责怪你们,你们想要把我一个人丢弃,然后死在雪地里。” 涣西觉得我不可理喻,他的语气里略带一种失望:“小芹,你变了。”说完他甩袖离去,樱落也跟在他身后走开了。 究竟是谁变了?那一夜我在床上哭了好久,哭到眼睛红肿。 秋韵过来送食物的时候,我也不吃不喝。于是她安慰我道:“夫人,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你这样,说句不中听的,夫人,你不要见恼啊,你只会给老爷和杨小姐制造机会,要我说啊,你应该要学会拉拢老爷的心。” 我觉得秋韵说得话也在理,但是涣西始终没有来看我,而是他每天拖秋韵给我送来补品和一些中药,因为我在雪地里这几天染上了风寒。 “老爷其实还是爱你的,也许是被夫人的话伤透了心吧。”秋韵喂我喝药的时候对我说。其实我的心里也有了愧疚的感觉。 当我知道涣西的生辰还有几天时,我打算送涣西一份礼物来向他赔礼道歉,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我让秋韵教我做馒头,秋韵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听我描述她也就明白了。 我是想送涣西我亲手做的馒头,不过是代表我心意的特殊的馒头,我知道涣西的属相是猪,所以我打算做成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猪。 我忙乎了几天,每一天都花上好多时辰,秋韵看见我脸上粘上面粉的模样,不禁被我逗乐了。 我终于做成了五只小猪点心。由于面粉里掺了点胡萝卜粉,所以显得小猪的颜色很讨喜的粉嫩。 我又用黑糯米粘成它的鼻子耳朵,用红枣泥捏成它的眼睛。总之很可爱。秋韵也忍不住夸赞我。 我把它们装在小匣子里,送给涣西的时候,涣西被我逗乐了,当他看到里面用一个小纸条写着:“如果讨厌我,就把我吃了。”这是我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他赔礼道歉。 没想到他笑了,他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我趁机钻到他的怀里。“你这只小蠢猪。”涣西摸了摸我的头。 就在我们亲昵的时候,樱落走了过来,她也送给了涣西生辰礼物,一幅画卷,上面绘着樱花树,上面飘落着一些樱花瓣。 虽然我没见过樱花树,但是她画的樱花树让人身临其境。 “你告诉我你最爱樱花,所以我特意为你画了这一幅画,希望你喜欢,到春季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开放,好吗?”她的目光真诚。 还没等涣西答话,我抢先一步答道:“好啊,到时候我也想去看。”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不太喜欢樱落的,我也不知道涣西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他喜欢樱花。 我的心有一丝的失落。 “这样最好不过了。”樱落笑了,她的笑容真得好美,但是我不知道她几分真实,几分假意。 我想到了秋韵对我说的话,我应该去拉拢涣西的心的,但是樱落似乎更能够知道如何去拉拢一个人的心。 晚宴时, 当我看到樱落站在众人面前大方地说:“我想送杜翰林一份礼物。”时,我就觉得我是注定比不过樱落的。 就在我觉得好奇她要再送给他什么时,她换上了一件粉红色舞衣。 不得不说,樱落最适合粉红色,是那样若樱花那样唯美动人,但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么冷的天穿得那样单薄。我猜她是在博取涣西同情。 “我的礼物就是我献给你的舞蹈。”她的语调有一丝俏皮。然后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不得不说,她的舞步轻盈,舞姿曼妙,很是吸引人。却始终是看向涣西的,她的目光含情脉脉。 我知道涣西是一个温柔细腻的人,他看到樱落的身体因为寒冷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他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 果真一如我一开始猜到的,樱落是有一种魅力让男人痴迷的,她在众人面前不顾我难堪吻上了他的唇。 他轻轻地推开她,带着一丝愧疚要向我走来,却被她一把拉住,又吻起他来。 我此时被伤透了心。 却又听到赵子皋在耳边亲蔑地说:“你夫君被人抢去了你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你是不是傻瓜?要我说啊,你干脆也跳一段舞比过她啊。” 周围人都在看好戏得看向我,我尽量把泪水憋住,冲过去把涣西拉在身边,樱落的眼里有一丝挑衅。 “我也会跳舞。”我擦了一把泪,对着樱落逞能的说。却听到涣西吃惊的样子:“小芹,你疯了吗?”他拉住我的手。 我却挣脱开他的手,在众人面前跳了起来,这是我曾经祭奠我父亲时候自己编排的舞,只在涣西一个人面前跳过。 他大概很诧异我竟然在众人面前跳了起来,没错,我又跳这支舞,是在祭奠我们的爱情,我知道有那么一天,涣西不再是我的涣西。 我不停的旋转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樱落的对我露出一丝鄙夷的目光,以及赵子皋在原地带着嘲讽的意味拍手。 我跳累了就直接摔倒在地上,我听见涣西焦急地过来拉我,充满怜爱地唤我:“小芹。” 可是我的心比起我的身体来,真得更疼,更疼。 ------------ 第二十五章 云影桥畔 我感觉我生病了,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且喜欢做噩梦,那一天,在涣西生辰的宴会上,我觉得伤透了心,可是当涣西给我喂药时,他告诉我的事情又让我开始怀疑起我的病情。 我用冰冷的语气说:“你怎么过来了,你应该和樱落在一起的,我不需要你。” 没想到涣西的表情很是惊讶,小芹,你说什么? 我于是把生辰宴会上的事情和涣西说了,涣西越发惊讶,自从我把你从雪地里找回来时,你就一直昏迷,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办什么生辰宴会,你应该是做噩梦了吧。 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昏迷在雪地里,后来是被涣西派人来找到我的。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涣西说我回来染上了风寒,发了好大的烧。他一直在给我喂药。现在身体才有了好转。 我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是比风寒还要严重。因为我怎么会把梦当做真实呢?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涣西和樱落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之后的日子里,我在涣西的府邸里休息。涣西忙于他的政务所以常常叹息,有一日他恶狠狠地将官文砸了地上:“结党营私,贿赂公行,他们这一对父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想到涣西会那样难过,他每天都要忙于事务。常常因为官场上的请客邀请而醉酒到深夜,狂吐不止。 涣西喝酒回来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推倒了地上:“赵子皋父子在官场上处处和我作对,只因为结交了不少势力,在凡间什么事都会做的出来,我迟早会搜集好证据,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我不知道什么官场,但是从涣西口中得知那一定是腥风血雨的。“昨天梁大人在酒场上因为得罪了尹大人,尹大人在圣上面前诬告他背地对圣上出语不敬,结果被处斩。” 我也听说过秋韵说过这样的事,当时她回来的时候吓得脸色惨白。我的内心也害怕起来。 “小芹,你知道吗?我只有一步步高升,有了权利以后,我才能不至于沦为别人的阶下囚。”他表情哀伤。 “涣西,你为官清廉,不可能有人会去害你的。”我安慰道。 “小芹,你不懂。”涣西摇了摇头,眼里竟然出现了一丝的无助:“如今,我只有牢牢地依靠杨大人的势力才行。” 我不知道我和涣西之间的谈话何时变得这样,以前我和他总能很自然地聊起生活的琐事也,可以和他玩闹,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涣西常常愁眉莫展,连和他聊天,他应该都会觉得浪费时间吧,我觉得涣西变了很多。 涣西这些天对我说的话也牵动到了我紧张的神经,我晚上经常做噩梦,梦见涣西被处斩了。 “涣西!涣西!”我在梦里哭醒了,却发现枕边时常没有人,我知道涣西时刻在忙他的事务。 我经常觉得孤单,每天都觉得精神恍惚,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很快春节过去了,樱落过来邀我和涣西一起去赏樱花的时候,我才想起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据说云影桥边樱花都开了。”樱落饶有性质地说。 恰好涣西的政务这一天不太繁忙,我和樱落在一旁缠着他去,他拗不过,才放下公务,答应一同前往。 和我们一同前往的还有赵子皋和她的母亲,以及跟来的仆人。因为是春游,所以我还特意做了小鸡炖蘑菇汤,用大钵盛着,打算累了渴了的时候喝。 当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云影桥畔,被它醉人的景致所吸引,所谓烟花三月,草长莺飞。到处都是花红柳绿。 河边垂柳如窈窕的少女在梳洗着她们柔软的发,春风拂过,我的心情也由几日的沉闷变得好多了。 樱落俏皮地指向不远处的樱花树,向我介绍道:“那就是樱花。” 我第一次看见樱花还是有些欣喜的,她们粉嫩的若害羞女子的娇颜,凝结在柔和的春光里,春风微微拂过时,花瓣在春风下起舞,就让我想到了仙境般梦幻。 怪不得涣西喜欢樱花,我欣喜地接下一朵樱花,跑去给涣西看。 却看见樱落用柳枝和一些小野花做成了一个花圈给涣西带上,涣西有些不好意思带上,他看到了我过来,借机向我招手。 我于是越发欢快地跑了过去,没想到樱落掩嘴而笑看向涣西:“你看小芹像不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就这样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涣西被她的话逗乐了,向我打趣道:“小兔子,快过来吧,我给你带上花环。” 我看见涣西和樱落在一起有一种默契的感觉,而且很亲昵,我的内心如果没有一点醋意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不断安慰自己,梦里的,是不可信的,况且樱落是我的好朋友,涣西是我的夫君,我始终相信他。 于是这样的醋意很快消失了,我温顺地任涣西为我带上花环。“花环真好看啊。”我笑道。 但是我看见涣西的表情有一些忧伤,但很快被他的话掩饰过去了:“小芹,我饿了,想要去喝你亲手做的小鸡炖蘑菇汤。” “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呢?”我谦虚道。拉着涣西的手,走到了人多的地方。 赵子皋的母亲已经开始在喝了,我难得听见她夸赞道:“小芹的厨艺真好啊,大家也盛一碗喝吧。” 我有一种欣慰感,也招呼着樱落去喝,没想到樱落皱着眉:“我不爱吃蘑菇的,你不知道如果有些蘑菇没洗干净吃会中毒的。” 我忙解释:“我洗过很多遍的。”这时候涣西也走了过去:“我也想尝尝小芹的厨艺。” 刚欲喝的时候,没想到赵子皋母亲停下了喝汤,她皱眉道:“我肚子疼。” “这汤不干净!”赵子皋立马打碎了他母亲手中的碗,把她母亲扶着。 “她没事吧?”我关切道。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有些无措。 “你的好汤!”赵子皋亲蔑得说。 这时候涣西检查起汤来,发现汤里的蘑菇上有几条黑色的恶心的虫子。 “不可能啊!”我喊道,我做的时候没有啊。 “不要说那么多了。”赵子皋冷冷对我,他命人把他的母亲送回了自己的府邸。 涣西在我旁边安慰我:“小芹,你不要自责,这也许不是你的错。” 可是这汤确实是我做的啊,如果说是不是我做的,这样分明是在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好端端的春游变成了这样,我感觉到自己做什么都不行,于是我主动去赵子皋府邸向他赔礼道歉。 还带上了一些解毒的药物。 没想到赵子皋不领情:“你这些解毒的药物还拿回去吧,我不放心你,我母亲的命只有一条,经不起你折腾。” 我后来得知赵子皋的母亲已经好多了。我就打算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个傻子。”赵子皋在我身后嘲讽。 “我不是傻子!”我朝他吼道,因为我内心积压了太多情绪。 “哼,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呢?如果不是傻子怎么会被他们合伙玩弄呢?你知道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傻子!” 我越来越听不懂他说什么了,他也带着一丝趣味斜躺在椅子上看向我:“这样吧,你从杜涣西那偷走证据,我就告诉你。” “你都知道了?”我越发诧异,没想到涣西暗地里搜集他们父子贿赂公行,结党营私证据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以为他很聪明,就这样告诉你吧,他找一些官员置办晚宴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派人暗中调查过,他这段时间是在调查我的证据。” “哼,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这些本来就是天理难容,难免是会被发现的。就像曾经的陆野一样。”我冷哼。 一提到陆野,他的脸色变了,语气更加亲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杜涣西!我的陆兄就是因为他而死的!我瞧不起杜涣西,我也不想要就这样死在杜涣西手里。” 他的表情有一丝的扭曲,他放低了声音:“洛小芹,你知道其实杜涣西才是真正的小人。” “不许你这样污蔑涣西!”我气愤道。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一切吗?”他神秘道。 “我不想!因为我相信涣西!”我坚定道。 没想到赵子皋突然朝我吼道:“你就是一个傻瓜,你就甘愿被骗吧。”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强硬的态度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我不甘心啊!” 我没听错的话,赵子皋哭了,而且哭得很大声:“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的荣华富贵啊!” 我竟然内心生出同情赵子皋的感觉。 ------------ 第二十六章 樱花美人 我从赵子皋府邸回来的时候,内心有几分同情,我突然有一种想为他证实的想法,于是我就去涣西的书房去翻看他搜集的证据,当我看到涣西标注的他们父子贪污的大笔数目时,我就震惊到了,认为他们罪有应得。 赵子皋父子还故意制造桥难,死伤了几十人,他们于是利用权威在里面捞了一笔巨款。我于是就不再同情赵子皋,放下了记载他们贪污数据的本子。我的目光却落在了书桌旁的一幅画卷。 翻开它,却看到樱花树下,那个娴静的少女端坐着,美丽的衣裙像绽开的花一般在草地上铺落开来,她的目光柔情,举止优雅。上面题名:“樱花美人。”并赋诗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我知道这是赏樱花的那天,没想到等我去了赵子皋的府邸的时候,他们还留在那里,没想到涣西还有闲情逸致为她作画,我想到了赵子皋说的话,一时心堵得慌,头也开始痛了起来,这一切怎么越来越想不通,越来越乱了呢? 我听见门外有人走路的声音,于是我很快擦了泪水,把画卷起来重新放在瓷筒里,却看见走进来的是涣西,此时他又像往常一样喝醉了酒,我知道他又在官场上应酬什么。 “小芹,你怎么在这?”他注意到了书桌上的本子被我翻动过,再看我恍惚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冷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偷走有关我搜集的赵子皋父子的证据,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有赵子皋的。因为那时候你们在酒楼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还喝过交杯酒!” 我突然想起那天的事,不由地心一惊,没想到他都知道了,但是我因为刚才看到了那个画卷,内心很受伤,我的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涣西,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的神情很是忧伤。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知道赵子皋在我面前怎么嚣张的吗?你知道他说我的女人被他睡过时我的心情吗?”涣西的神情很是痛苦。 我知道是赵子皋故意去气他的,于是我忙辩解道:“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他故意气你的,我,我那日因为他逼迫,我才和他喝交杯酒的!”因为气愤我说话时有些支支吾吾。 涣西看我的神情向充满戒备一般,他的话语更是冰冷的让我受伤:“小芹,那曾经经常在你身边着白袍的公子怎么解释呢?你知道上次你含糊其词就疏远了我们的心。”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涣西什么都知道,他应该什么都调查过,我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 我想到了那幅画,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涣西,难道这就是你移情别恋的原因吗?” 涣西知道我发现了那幅画,但是他眼里并没有一丝的慌张,他的言语让我觉得是那样的陌生:“小芹,你知道我们彼此都变了很多,但是你始终都无法改变我的心,有时候为了想要得到的不得不牺牲~” 他先是一愣,才慢慢吐露出让我难过的话语:“次于我内心想要得到的那些东西。”他凝神思考着,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丝决绝。 我渐渐知道他的话语,我也明白我在他的权利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星星,永远也不知道月亮的追求。我突然想到了过去那些纯净的时光,和他在一起的开心的感觉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黑夜。我感觉是一种折磨。 我只有带着一丝企求道:“涣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的眼泪顺着我的话语流了下来,涣西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的心疼,我知道他的心里是有我的,于是我给了他一个早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纯真的微笑。 他捧着我的脸,深深地吻了一下:“小芹,你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这吻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说得话让我心碎。 晚上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卧室,心就像那日梦里的那样的疼痛,那个梦里,樱落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涣西面前跳舞,吻了涣西,我却只能看着这一幕在我面前发生,我后来逞能地在涣西面前跳舞,之后不停地旋转,然后跌倒在了地上。之后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了,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梦境真的很让我受伤,我宁愿不要再想起,可是疼痛的感觉,真得很真实,就像发生过一样,向我这样身体越来越虚弱的人,梦境和真实应该就分不清了吧,但是我不想有一天完全想起,因为我知道自己内心的脆弱经不起这样的打击,我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我猜我应该是病入膏肓了吧。 一天我似乎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了秋韵和另一个丫鬟的悄悄说话的声音:“她喝的哪是治伤寒的药啊,她就是个傻子一样被人骗得团团转,要是我啊,早就走了,还偏偏赖在这,本就是个野草怎么装也装不像大家闺秀的模样,看来老爷的选择没有错,看来我还是离开这样的主子吧,跟着她也没好日子过。” 她说得一番话像刀刺进我的心里,我真得在别人看来就像个傻瓜吗?究竟什么事还是不知道的? “你说她本分一点倒还好,偏偏又和一个白袍公子有染。” “可是那白袍公子也就出现了一面啊?这话不能瞎说。”另一位丫鬟悄悄说。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生气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白袍公子?”出于主子的地位,她们在我面前还是惊恐地跪下了,没想到她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但是她们知道不便于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老爷说不可以说。” 我知道她们胆子小,于是也不为难她们了,头痛难忍,就命她们退下了。 她们退下后,没想到樱落来了,樱落像是故意向我示威似的,她带来了那幅画,依旧天真地笑着:“小芹,你看,上次涣西为我画的一幅画,好像欠缺什么似得。”她由以前杜翰林的称谓在我面前变成了涣西。 “我知道欠缺什么,不就欠缺我在旁边哭泣吗?”我冷冷道。 她知道我心里不开心,于是安慰道:“小芹,你说什么呢?涣西是我的朋友。” “仅此而已吗?”我斜睨她,之后我又表现出一副头疼的样子:“为什么我最近老是做同样的梦,梦见你在他的生辰宴会吻了他?” “小芹,你想多了,你最近好像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她笑容有些局促不安。 “樱落,”我目光诚挚地看向她:“我始终都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纯净的女孩,我知道你做那些事情只因为你爱涣西。” 她也许是内心听到了我说的话有一些触动了吧,她流下眼泪的样子是那样楚楚动人·:“小芹,我是真的很爱涣西,自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迷人,可是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是她妻子内心的伤痛吗?凭什么他就不是我的?”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有一些怒意:“你知道吗?你和他在一起玩闹的时候我的心有多么的痛,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野丫头根本就得不到这些!” 她有一些失去理智,但是仍然不失一种大家小姐的风范:“洛小芹,我永远不及你,因为我时刻都把自己端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我觉得很累。可你呢?始终开心的做你自己,还有像涣西这样温暖的人疼爱你。你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 “可是你也一点都不了解我,其实我永远不及你的。”我叹道,我没想到樱落那么恨我。 “可是我不想了解你。”她话语冰冷。又变成那样高傲的样子:“洛小芹,希望你不要再伤害涣西了,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可是我真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反驳。 她却给了我一个耳光:“你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得那样无辜,还有我今天在你面前哭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告诉你,我不会放手的,我会让涣西完全爱上我的。” 樱落为什么变得这样,她在我眼里一直是如樱花那样美好无暇的,我曾经也不会想到樱落会在这样一天这样对我,不过她的目的也快达到了,不是吗? 但是我不知道,我是否真得如她们所说的那样,对不起涣西,还是我曾经遗忘过什么。 ------------ 第二十七章 遗忘 我究竟遗忘了什么,为什么我记不清了呢?我的记忆一直很好的,以前养鸡的时候,鸡生了蛋,蛋又孵出了鸡,我每天数着鸡,也能记得清清楚楚,有别人家的鸡混到了我家的鸡圈里,我也能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区别这些鸡,然后把多余的鸡重新还给别人,一次也没有错误。 我以前卖刺绣的时候,也能将卖出去的什么花的图案的刺绣和买的人对应起来,他们再次来的时候,我会送他们几粒他们喜欢的花种子,通常我设计的图案的花,我只要看个一两遍就可以准确无误的画起来了,婶婶夸赞我,我的记忆力很是惊人,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了。 “你难道真得不知道你遗忘了什么吗?”耳畔似乎有人在对我说话。 然后我脑袋越来越昏沉沉的,之后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见了瞬蓦,是在那个冰寒的雪地里。 苍茫雪地中,我若一个无依无靠的孤独的飘摇在寒风里的芦苇花,踉跄地快要栽在雪地里,我周围的寒风刺得我的脸上生疼,我的体力不支的时候,不知道瞬蓦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为我披上了白袍:“小芹,你为什么总让我心疼,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他把我救到了一个山洞里,为我点燃篝火,可是他靠近我,会发现我越来越冷。因为,到了冬天,他的体温就会变得若冰一样,他变成了一缕寒风。于是他对我说:“我不能靠近你,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冷。”为了让我不感觉到冷,他出去了,只留下昏迷的我。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周围熄灭的篝火,心里是知道瞬蓦是在我身边的,于是我一阵感动,于是就走出了山洞,对着天际,大声叫着:“瞬蓦,谢谢你!” 我看见瞬蓦待在山洞的边上,看见我醒来的样子,会意的一笑,可是,我们都忽视的一点是,山洞里有一只常年不睡觉的黑熊精,他不会像别的动物那样冬眠,它性情暴戾,讨厌别人惊扰到它,因为被山神驯服的原因,所以它渐渐减了几分兽性,潜心修行,但是由于我的声音通过山谷回荡开来,所以惊扰了它。 这些竟然都被我忘了。 它张牙舞爪地出来了,体积比一般的黑熊还要大上好几倍,我害怕到愣怔到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候瞬蓦的白袍一掀,掀起一阵寒风,寒风中夹杂着冰棱,就这样刺向黑熊的眼睛,黑熊嗷叫了几声,不甘示弱,越发恶狠狠地冲了上来,用爪子划向瞬蓦。 瞬蓦顺势抱住我,把我藏在他的白袍里,我顿时整个人寒冷起来,瞬蓦带我离开这的时候,我的身体哆嗦不已,牙齿打颤,瞬蓦知道是自己的原因,于是他就把我放在了雪地里,用白袍把我裹住,他在一旁深情凝望着我,但是我看见他地脸上有痛苦的神色,于是我意识到是黑熊伤害到了他,我想看看他的伤势,可是他却不让我看。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失去知觉的,我的意识像是被冰封住了,我醒来后竟然只是断断续续记得一点,我甚至不记得自己遇到过黑熊。我以为这都是梦,因为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身上也没有白袍,瞬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那些事却是真实存在的,却不是我的梦境。 我自己走回了家,但是我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我,他看着我笑,看着我哭。只是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做着。 涣西的生辰上,我看见樱落穿着粉色舞裙为他起舞,像一朵随风而欢快地舞动的樱花,那样充满朝气与优雅,樱落在很多人眼里都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我看见那些公子哥眼里的几分心动,据说,向樱落提亲的人踏破了门坎,可是樱落一个人也看不上,所有的王孙贵族都不及她心上的那一人。 她的脸上出现了桃花般的绯红,她忽视所有人对她的钦慕之情,偏偏将自己的目光含情脉脉地投向涣西身上,涣西见她穿得单薄,怜香惜玉地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可是他可曾知道,这样的举动忽略了一个人伤痛的内心。 他任她吻上自己的唇,连一点力气都不忍心推开她,所有人都震惊,涣西有几分不知所错,他略带歉意地看着我。可是樱落又抱着他吻了起来。 赵子皋在我旁边嘲笑我,我感觉我被周围冰冷的一切伤透了心,我看见樱落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我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可惜这都是真的。 我也开始跳舞,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舞蹈怎么可能比过她呢?我只是个疯丫头,我只是不高兴宣泄罢了,我就这样在众人面前不顾形象地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的心伤透了。 在人海里,我始终没有注意到一对目光,不过在梦境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此时正在神情地看着我,涣西见我跌倒在地上的时候,过来扶我的时候,却被人群里那位深情看我的白袍公子抢先一步,他用白袍将我裹起,他是瞬蓦白日化身成凡人的样子。 人群里面有人哗然,我听见那些尖锐的讽刺:“她装什么可怜,本来还挺同情她呢,没想到这一看,是她水性杨花在先。”“就是嘛,你说,状元郎和杨小姐真得是郎才女貌呢,她拿什么配得上他?” 这些话真得刺痛了我的心,我听见那个胖姨娘在原地冷嘲热讽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闭嘴!”涣西冲他们吼道,他忍住内心欲喷薄而出的怒气,过来扶我。 “你没资格!”瞬蓦怜惜地抚摸着我,语气似冰。 “我是他的相公,你是他的谁?”涣西不甘示弱迎向他的眼睛。 “你管不着。”瞬蓦讥讽看向他一眼,不屑推开了他的手,就这样抱我出去了。身后涣西被樱落连忙拉住,但是他推开樱落的手,自顾跟了上来,留下樱落黯然神伤。 我当时因为伤透了心,所以不顾发生了什么,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去面对这一切,只是任自己的眼泪在脸颊上滑落。 只是我听见抱我那人的叹息声以及他冷酷决绝的微笑:“小芹,你醒了。”我没想到他是瞬蓦,于是我惊得从他怀里掉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感觉我的身体破碎了一般,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连瞬蓦的呼唤我也没听得清。 我后来发生的事,竟然在这个梦境里看得那样清晰。 瞬蓦冷酷决绝地看着此时走过来的涣西,涣西的表情因为心情不好像是冰霜凝结成了一般冰冷,他丝毫不畏惧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那样冷酷决绝的样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妖怪。” “你真聪明,你要不要我给你变一朵花嘉奖你呢?“他轻蔑地果然变出了一朵花,懒懒地嗅着它的芬芳。 涣西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的恐惧,他的语气变得一点迟疑:“但是你是个妖怪,你不要缠着她了,否则~我会~动用武力!” “你敢吗?你斗得过我吗?你这个凡夫俗子,”瞬蓦轻蔑地看向他,突然几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逼视他:“我告诉你,洛小芹是我的人,如果你但凡再敢伤害他一下,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你是在威胁我吗?”涣西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涣西淡淡扫了我一眼,又重新看向他,目光倔强:“就凭你,你配指责我吗?” “哼,你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日子,是我陪在她身边,她是我凡间唯一的朋友,我自然会保护她!“瞬蓦说话时目光深情。 “哦,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吗?洛小芹,她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如果说,她伤害我更胜于我伤害她,你可知道这些?” 他的神情忧伤,“自从她对我不够坦诚那时候开始。” 但是瞬蓦不能够了解他说的话,给了他一记拳头:“这都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找的借口,我看到的是你伤害的她!”涣西被他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些血,但是瞬蓦一点也没有心疼的样子,仰视着头,倨傲地看着天空。 “哼,你是个妖怪,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凡人的情感了。”涣西从地上站起,嘲笑道。 瞬蓦听见这句嘲笑,理都没有理,只是头疼地说了一句:“滚!” 涣西最后看了我一眼,我看见他眼里的淡淡的失落,我在梦里看见涣西这样的神情也会感觉到心疼,我如果当时没有昏迷,我猜我一定会一把推开瞬蓦,然后抱向涣西,我知道,瞬蓦在那个晚上伤透了他的心,可真正伤害他的心的,其实是我。 自那一晚以后,他在心里开始疏远了我。想起事情发生后,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却时刻怀疑我的模样。原来,一直,一直,都因为生辰那天发生的事,原来我遗忘的那件事却生生地伤害了他。 月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在月光下,瞬蓦的影子比离去的那人的影子更寂寞,更颀长,他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就若月光下的瀑布倾泻下来,此时他像是格外享受着这月光似得,神情懒懒的。他捡起离去那人丢在地上的福签,那枚精致的福签是我在涣西快要进京赶考的时候祈福而来的,它虽然小,但代表着我浓浓的心意。 没想到涣西留在了现在。 瞬蓦拿着它,对着月光端详了半响:“或许我真的不理解人世间的感情吧。” 他最后神情地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眼角残余的泪渍,用手指轻轻碰到,对着月光,看到晶莹的泪珠喃喃:“或许,有些事越帮越乱不如不帮,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也许只有你自己去体会得到吧,我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的人啊,从一开始,你就是知道的。” 然后,他白袍猎猎,消失在浓浓月色里。 自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周围并没有瞬蓦,但是我知道瞬蓦是故意通过这个梦境告诉我的。 秋韵过来送药给我的时候,我依然想着梦里的一切,瞬蓦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难过。 秋韵看我的神情怯怯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让秋韵有着害怕的感觉,她连递给我药碗的手都在颤抖:“秋韵,你怎么了?” 她越发害怕,我索性不再问她,看着她手中的药碗里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是治伤寒的。”她压抑自己害怕的心里,但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我闻了闻:“不像。” “夫人,你以前就是喝的这样的药啊,怎么会不像呢?”秋韵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一看她的笑容都有几分牵强。 我突然想起有一日秋韵和别的丫鬟说的悄悄话,顿时怒气上升,我从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就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了:“你说啊!你说啊!这不可能是治伤寒的药的。” 我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里面的药,烫了我一手,都已经红了,秋韵忙看我的伤势。 “不要你看!你说啊!说啊!”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了了。 秋韵被我吓哭了。 大家都听到了我房里的动静,夸张的是,大家都赶过来看我的笑话,更有不懂事的丫鬟指着我笑道:“杨小姐真得说得不错呢,她真得得了疯病,需要治治呢。”大家都看笑话似得大笑起来。 我听见他们的话,头很疼,我看见地上的药渍,突然意识到什么了。 ------------ 第二十八章 坦诚 我知道这么多天涣西给我喝的药是治疯病的药,我也知道他一直和别人一样把我看成一个疯丫头。 我的心很痛。我的手烫伤了,却也没有知觉。门外是大家的嘲笑声。 我朝他们吼道:“我没有病,你们快走!” 秋韵拿来纱布给我包扎伤口,我推开她,自顾跑了出去。我直到到了庭院的一棵高大的树下,它的枝干上生出的细枝细细密密的交织在一起,上面覆盖了几片刚生出来的新鲜的蕊叶。 绿油油的感觉愉悦每个人的心情,可是心情不好,怎么样也无法欣赏这充满生机的一幕。 我的心也依然想到那些丫鬟议论的话语,我得了疯病,涣西,也像她们那样以为吗? 就在我感觉到难过的时候,一阵阵铃铛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正好奇的时候,那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狗闯进了我的视线,它的脖间带着一个小铃铛。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花花。但转念一想,花花已经死了,我这才想起这是只樱落的狗,叫小不点。我猜想是樱落过来不小心把它落在这儿的吧。 此时,它吐着舌头,歪着小脸看着我,眼睛里带着几分乖巧。让我想到了我的花花,它同样的温顺。 我抚摸着它的毛,内心却想着这些天的痛意。不由得哭出声来。小不点好像很懂我似的。蹭蹭我的腿。我见它肚子瘪瘪的,拿来食物给它吃。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直温顺听话的小狗晚间的时候变成了僵硬的尸体。它死在那棵树下。 发现它的时候,它的毛已经全部僵硬了,尸体微微有一些发紫。像是中毒死的。我没有想到这又成了我的罪过。 发现它尸体的一众丫鬟难免嚼舌根:“这可是樱落小姐最宠爱的小狗,怎么就被她折磨死了呢。” “不对,不对,是被她投了毒。你不知道她上次~”她们小声嘀咕。 我爬在那棵树上,从前我在家的时候也擅长爬一棵果树摘果子吃。看到了她们在一起说话的这一幕,内心是有些寒心的。 我效仿瞬蓦,也坐在树上,我想让她们找不到我,像我这样的疯子,也许只有想到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吧。 我猜想,瞬蓦喜欢待在树上是不是想要减轻心间的忧伤。因为我在树上的感觉就像远离了一些纷纷扰扰,与天上纯净的蓝天和白云贴得更近了。 清新的春季的柔软的风轻轻荡涤着我心上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随风而散。 我看见涣西皱着眉,怒道:“你们小声说什么呢?”那两个丫鬟吓得跪倒在地。 原来是涣西处理好公事回来了。他皱眉的时候,眉心像是永远也抚不平一样。 我以前在他睡觉的时候老是调皮地抹他的眉心,想把他抚平。涣西为官之后总是睡眠很浅,他总是会和我开玩笑地抓住我的手,温柔提醒:“睡觉。” 我这才依偎着他睡起觉来。可每次涣西不到四更天就起来了。我醒来往往见不到他。 这几天,为了公务,他也不来房间睡觉,直接就睡在书房,我想去书房看他,可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我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 我看见涣西继续责怪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人啊~拖下去丈责三十大板。” 她们跪地求饶,可哪拗得过家丁的力量,她们就这样在我面前挣扎着快要被拖走。 我理应觉得痛快才对,可是我的心却始终硬不起来,我也不希望她们是为了我被挨打。再说,就算打了她们,府上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认为我不是疯子。 “不要!”我终于为她们求饶,可是情绪一激动的我,突然就从树上掉落,摔了个大马趴。还好地面上生出了一些柔软的草,才不至于摔得残疾。围观的奴婢们都笑我。 我看见黑色官靴慢慢逼近我,他的绣有紫红色暗科花官服在我面前摇晃。我知道那是涣西,“小芹,你疼吗?”他关切道,把我扶起。 “不疼不疼。”我尴尬地笑笑,看向身后那两个被家丁擒住的奴婢,“放过她们。”那两个奴婢这才知道我一直在树上听见她们说话。所以神色有些窘迫。 “放过她们?”涣西表情难以置信:“难道你没有听见她们如何说你?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驳?” “辩驳什么?你们都把我看成一个疯子。”我语气淡淡,实则伤透了心。 涣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所以,你在树上,这是你自残的方式?你的手~”他的目光落到了我被烫伤的手上,心疼地握住。 我却摆脱开他的手,一个人在他面前踉跄地走,这一个举动和他生分起来。他的表情有些牵强:“既然你想走,我不会勉强你。” 我很清楚的听见这些话,心还是有些痛意。涣西他是想让我走的意思吗?他认为我得了疯病,所以不要我。 我伤心欲绝,晚间发了烧。这滚烫的感觉像是有火烧遍了我的全身。我在昏迷中呼喊着涣西的名字。 秋韵听到了房里的动静,过来看我的时候,被我身体的温度吓了一跳,她于是叫来了涣西。 我迷迷糊糊中感受着涣西用带着凉水的包敷在我的额头上,耳畔是他关切的话语:“你大概是在树上着了凉,怎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呢?” 我虽然内心有几分感动,但是仍然生硬地推开他的手,嘴硬道:“你不要管我,让我死。”我的倔强让涣西变了脸色,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以前婆婆在世的时候总说我们是两头倔驴。 “小芹~”他语气无奈:“如果你死了,我可不给你安葬。” 我却较了真:“对啊,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你巴不得我死。” “小芹,你就真那么想我?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涣西坐在我床边,继续忧伤地诉说: “那个生辰宴会上,樱落是吻了我,事后也表明了她的心迹,可是我婉拒了她,怕你伤心,于是我就给你喝迷乱心智的药,让你渐渐忘了那一天发生的痛苦的事,我还让周围人不再提起,因为那一天你哭了。” 我的内心有些动容,耳畔却听到涣西继续失望道:“可是你伤了我的心。” 我的心有些慌乱:“这些不是你想的那样,涣西,你相信我,那银白头发妖怪其实是个神仙,我和他只是朋友~”其实我知道说这种话出来被人都会不相信的,当成我说的胡话。 果然,涣西微皱起了眉。 “不要再说了。”涣西最终还是打断了我的话:“睡觉吧。” 他轻轻地为我掖好被子,但是我知道他对我还是有几分不相信的。 “你撕坏了那幅樱花图我不怪你,但是樱落的狗死了,无论如何你明天还是和她道个歉吧。”涣西最后留给我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樱花图?我什么时候又撕了樱花图?我的心有些莫名奇妙起来 ,想到樱落哭哭啼啼的样子就头疼。因为樱落做这些事情再不是我眼里的那个樱落了,她依然外表优雅大方,可内心,真让人琢磨不透。 但我的心仍是空落落的,我不在意别人污蔑我,但我最害怕的是涣西对我的冷漠的态度。 但涣西让我给樱落赔罪,我又怎好不去做呢? 第二日我去樱落的府邸,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屋里的屡屡琴音,如微风细吟一般,十分的悦耳。 让我想到了像光点敲打花瓣的感觉,时光在那一刻凝结,花朵被风扶动着飘摇而下,零星落下几片花瓣。 我突然产生一个幻觉,穿着素衣的女子感伤花瓣的凋零,手持着花锄将它们葬在春天。 我的心油然生出一丝感动。“你待在这干嘛?找樱落的话就进去啊。”耳边是那位胖姨娘没好气的声音。 我这才与她一同进去了,推开门的那一刻,端坐在琴边的娴静的少女停止拨动着琴弦,有一些微怔地看着我们。 “不知樱落谱的是什么曲调?那样好听?”姨娘带着一丝恭维问道。 “是樱花调,昨日涣西刚谱好的曲,今日一试果真那样好听。”樱落的神色有几分甜蜜。 “哦,是的呢?状元郎真是有才华,不知他可为你谱过什么曲?小芹?”她看似在套近乎,实则挖苦我。 但是我也不笨,反击:“涣西也为我做过几首。以前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有空就教我弹琴,还说适合我的曲调是春天呢?哈哈,不过随着时间我也遗忘了。” 我故意说的很甜蜜,既然你把我当成疯子,那就当我疯言疯言吧,但我看见樱落的神色有些失落,内心还是有几分快意。 毕竟涣西是我的,我要把他夺回来。 “不知道姨娘找我有什么事呢?”耳畔樱落换了个话题看向姨娘。 “哦,我正好要找你去茶馆看表演,据说这一帮人还在宫廷表演过呢。”姨娘饶有兴趣。 见姨娘心情颇好,我在心里想应该涣西还没有压制住赵子皋吧。不然怎么没有一点影响心情呢。 “小芹妹妹,也一起去吧。”樱落主动献殷勤,不知道她肚里卖的什么药。 “好啊。”我爽朗的答应了,给了她灿烂的微笑 ------------ 第二十九章 茶楼 我们三外出时没有带一个丫鬟,还是姨娘提议的:“我们出去就图个自在,人多反而不好。” 本想连轿子都免了的,没想到樱落的身子娇弱,走不了几里路。只好乘坐轿子。我们到了一个外面用竹子做的,以及好看的玉兰花木雕的外观格外好看的雅致的屋子才落下了轿。 奇怪的是,一路上樱落也没有问我有关她的小狗的事。我自然也没有提。胖姨娘和樱落的话都很少,大概是大家闺秀,所以从小就有了规范。 不像我,一路上总是叽叽喳喳,到了一个地方,就撩开轿帘观看外面的风景来,时不时赞叹一句:“真美啊。” 但是她们大多是不搭理我的。但是我并不管她们。 我还大声对外面的轿夫说:“你们累了就停下来歇歇,不碍事的。”那些轿夫像得了特赦一样,立马停下擦汗了,那姨娘狠狠瞪我一眼,我却不在意。 还故意把轿中带的糕点以及茶水分于他们吃了,那是我让樱落她们准备的,可是她们并不爱吃,我拿出来时,她们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两人都一副菩萨闲适的微闭着眼的样子。所以我就当她们同意了。 他们大多都是又累又饿,所以狼吞虎咽。做轿夫的,一般都很累,一直也没有休息。我觉得有些心酸。 姨娘在轿中冷咳几声,示意起轿,但他们无动于衷,“你们这是要被老爷责罚吗?”姨娘这才彻底发怒。 但是她发怒表现在脸上并不明显,只是眼神有一些寒冷,嘴角有些亲蔑。她这样的态度其实更多的是对我的,我却不在意。 轿夫吃饱喝足后才又开始启程。我知道这个路上的小插曲一定更增添她们瞧不起我的意思。但我真的不在乎。 一个在你们眼里得了疯病的女人曾经受过伤,尽管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如果再像过去一样压抑自己的性子只会被你们欺负。倒不如真做个疯子。 冷一颗心其实比温暖一颗心更容易啊。 到了指定的地方,我们下轿的时候,胖姨娘冷冷对我说:“樱落身子不好,你搀扶一点她。”看见她娇弱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就搀扶着她。 没想到樱落端出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小芹,你去那让老板安排座位吧。” 我的目光转向姨娘:“不是你提前预约好的吗?” 姨娘的笑容有些尴尬,但她用严厉的语气掩饰:“让你去你就去,没那么多话。我不过是忘记了。”她忘记了还说的那么理所当然,看来真把我当奴婢了。 她们是把我当丫鬟使了。别人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这,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她们的丫鬟,我只能平淡的笑笑,找来了老板,原来老板正在和前排座位的人闲谈。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座位被人占了,从那人的衣束上看,他应该官位显赫,因为此人的手上带着一块翠亮通透的玉扳指。 他的面目黝黑,眉宇间透着几分机灵。让我想到了一个人,但是那人很早的时候就去照顾年迈多病的母亲,之后好像选去参军了。为官的可能性很小啊。 再说那人的气质儒雅斯文,和从前那个贪玩的小男孩反差很大。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了一阵,竟像是认识我似的,他怀里抱着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小孩,晶亮的像黑葡萄的眼睛,圆圆的小脸蛋很是可爱,他也好奇的打量着我。 “公子,能不能让个位置?”我故作淡定,那男子竟然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轻声对那个小男孩说:“这是别人的位置,我们不坐在这了,好吗?” 可那小男孩竟听话的答应了。“奇了怪了,这混世小魔王一开始不同意呢。没想到你一来他就同意了。”老板诧异得说,于是转头对倒茶的伙计说:“你另给公子选个位置吧。” 于是倒茶的伙计就给他另选了一个位置,就坐在我的后面一排。我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同意了,还有一些窃喜,但是那位男子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让我有了疑惑,我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见过。 见我已经找到位置了,樱落和姨娘才坐了过来。伙计给我们泡上一壶好茶,我们三就小品着茶,吃着端上来的糕点和水果,悠闲地等待着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表演都很雅,一般都弹奏着乐器,比如二胡,琴,笛子之类的。还有的就是一些歌舞的节目。 我承认自己是个粗俗的人,更不会像樱落那样听到一个动人的琴声会哭泣。那是一个格外出名的艺人演奏出的,但是我却没有感觉他的曲调好在哪里,只不过有一些忧伤罢了。 但是我却是看到那个坐在我身后的公子小品着茶,眉头紧锁,有几分欣赏的样子,那个小孩正在抛着手中的苹果玩。 看来也和我一样,是个不解音律的人啊,我笑了起来。 但是樱落却很解这样的曲调,她用帕子抹泪,忧伤道:“这讲的是一个贫民女子恋上为官的公子的故事,可是他们地位的悬殊,终是不能在一起的。最后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那女子却被活活逼死。” 那姨娘也故作风雅,装作很欣赏这样旋律的点评:“要我说啊,是这女子不要脸,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缠着别人。” 她说话时故意看了我一眼,我也装作懂的说:“可是虽然最后不在一起了,可曾经至少也爱过。总比地位相同,但是男子心里不爱她好吧,要我说啊,这不是悲剧,是圆满呢。” “哦,小芹有很独特的见解呢。”樱落假意夸赞我。 但是我感觉有很浓的火药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不认输。 “哎呀,我渴了,小芹,去端些水果来。”姨娘理所当然命令我。 “好的。”我表现的很恭敬。就去端了,可是我才不就这样依着她呢,我一开始看见有一些佣人正在处理一些烂掉的水果。 记上心来,“给我烂的吧。” 那人像是没听清,给我好的。 我知道我的回答让他噎个半死:“我家夫人就爱吃烂的,好的留给别人吧。” 那人神情奇怪得递给我。我这才拿了过去。 没想到姨娘暴跳如雷:“小芹,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让我肚子疼的吗?你这个疯子,扫把星。” 她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我更是委屈道:“夫人,你不是说,你是要拿回去喂猪的吗?” 大家哈哈大笑,姨娘表情尴尬。 我却觉得痛快。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但是我想到了从前被嘲笑的时光,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难受。再怎么样,你都要坚强。 那位公子突然在座位上鼓起了掌:“原来这才是最好的节目啊。”他的目光瞥向我,但是却对着台上鼓掌。 但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了台上那个耍杂技的小女孩。 他的孩子突然拿了几个苹果走了过来,递给樱落一个:“我觉得姐姐很漂亮。” 看到樱落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脸上被别人夸赞后有几分得意。 我此时无暇顾及,姨娘此时有些败坏的看着我,我虽然占了上风,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此时小男孩贴心的话却温暖了我的心灵,他递给我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但是我觉得姐姐比刚才的姐姐更漂亮。” 我觉得有几分感动,从前也没有谁这么夸过我,因为我一直是个卑微的人啊,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他在安逸窝里待着,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凄苦无依。 而同样两个女子,可以是被宠到大的,不食人间烟火,也可以是个小野草,面对残酷的现实,什么都得自己扛,然后以单薄的身躯去面对命运的抉择。 可是,她没有选择啊,面对残酷的现实,只能任天性慢慢的被泯灭掉,只因为生的卑微。 从前我没有这样的体会,因为我身边一直有婶婶和涣西,可是现在当一切庇护都不在了,我才发现原来我仅仅是一个人。 感情真的很脆弱啊,经不起一点风雨的打击啊。 我听到小男孩说的话,竟然想哭。但我还是止住了泪水:“谢谢你,小弟弟。”我摸摸他的头。 “他是因为喜欢你才过来的,小芹,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那位公子靠近了我,看他提问时的神情,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小恒?夏恒?你是夏恒!”我格外惊喜道。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小男孩呵,我的脑海中慢慢涌现出有关他的记忆。 ------------ 第三十章 才子佳人 我的思绪突然被拉到了那样的时光,那个是一个总喜欢留着鼻涕,穿着单薄的衣服的小男孩。小时候总是瘦瘦小小的。据说他家庭特别不好。他跟在陆野身后,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陆野是个霸王,总爱欺负人。 而他,只有配合他的那些恶作剧,才不会被打。所以,一直一直他都是陆野的小跟班。常常和涣西还有我作对。有一次,拿了一个假蛇,直接吓我。害的我做噩梦 。然后他却哈哈大笑。童年有段时间,真得很讨厌他,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其实他也是很好的一个人。只是不得不委屈求全。有一次,陆野看到我正在等涣西,正在打瞌睡。而涣西正在老夫子那请教问题。玩心一起,命令夏恒把我绑起来,藏到一个地方,让涣西找。 没有防备,我竟然真得被夏恒捉住了。本以为夏恒会对我很不好,会教训我之类的。没想到,那一天,他却和我分享了好吃的东西。看得我吃得津津有味,他打趣道:“你吃相真丑。”我知道他有意在讽刺我,并不理会他。 他却又笑了:“你什么时候学学人家杜涣西 的那种警惕心,那你就成功了。” “怎么了?”我意识到不好的时候,他却突然表情装作很可怕的样子,吓我道:“告诉你吧,我这里面下了药,不出多长时间,你就会上吐下泻,拉肚子。然后肚子里溃烂,会生出很多很多小虫,然后从你嘴里爬出来,哈哈,你就这么轻易上当了,真笨啊。” 我听到他说得这番话,害怕了,不由得用手去抠嘴。不料他却摇了摇头,表现的很无奈的样子:“晚了晚了,杜涣西一定会哭死。呀,真想看到他哭鼻子的样子。” “哇~”我嚎啕大哭。没想到我那么能哭。又不想被人听到。夏恒用手堵住了我的嘴,有些慌乱。 “哈哈,骗你的。你真是个傻子。 ”夏恒不忘奚落我。 之后,夏恒问我:“你刚才吃饱了吗?”我猜他一定会继续捉弄我。没想到他却拿来一只叫花鸡,慢慢地剥开,热气腾腾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一边剥开一边饶有兴致地说:“这鸡我研究了好久了呢?连陆野都不知道。” 我奚落他:“我要把这事告诉陆野,告诉他你背着他偷吃鸡。” “什么我背着他?”他语气有些愠怒,“吃你的鸡腿!”他直接把鸡腿塞到我嘴里。 真好吃啊。 没想到,杜涣西却找到了这个地方 ,看到我们两正在吃鸡,他的眼神特别轻蔑可怕:“小芹,是不是什么人的东西你都可以吃,是不是你总是这么没骨气?” 我被涣西质问的很委屈。于是扔掉了手上的鸡肉。我向来是听涣西的话的。所以他这么质问我显然是不让我这么做了。于是我就立马起身跟在涣西后面。 夏恒变了脸色,他恶狠狠地看着杜涣西,啐道:“这么好吃的鸡,我都不稀罕给你们吃,我还是自己吃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看我的时候模样却很友善。 但我却一而再再而三跟着涣西伤透了他的心。明明那次,是他送给我一个很好看的鸟的羽毛,我偏偏把偷弹弓的事嫁祸给他,害得陆野责怪他。 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 躲在房屋后面哭,我知道我伤透了他的心。 但是我的心始终是愧疚的,在婶婶带着怒意给涣西涂药的时候,我悄悄地走了出去,结果却在私塾的后面看到了那个黑瘦的小男孩,像个刺猬一样,蜷缩在一角,不停地啜泣,直到他看到了我,才愣怔地抬起头:“小芹。” 我依着他坐下了,我原本以为我伤透了他的心,但是没想到真实的原因竟然是他妈妈得病了,我知道他是没钱治病才难过的,我于是安慰他,没想到那一天,我竟然和他聊了很多,也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跟在陆野身后的原因,原来是陆野的父亲见他家可怜,会给他家一些钱。 于是,陆野常常仗着这件事而让小恒听从他。其实小恒自己也说,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明明知道陆野是坏蛋,也还会去为虎作伥。 那一次聊天,我渐渐发现,夏恒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坏。 于是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去他家照顾他母亲,给她炖汤,煎药,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一般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去小恒家照顾他的母亲。 但是事情结束于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涣西来到小恒家硬生生地把我拽了回去,他曾经告诉过我,不允许和小恒走得太近,因为在他眼里,小恒就是陆野的跟屁虫,他瞧不起他,最后一次看见小恒的目光,也就是在这天傍晚,他看我的神情有几分不舍,但是对涣西,似乎有一丝恨意。 之后听说他参了军,被编排了一个队伍里。 当他听见我叫出他的名字,微微一笑,显然是默认了。但目光又瞥向樱落:“早就听闻杨大人的女儿举止端庄,是独一无二的美人,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过奖了。”樱落礼貌而优雅的行了一礼,目光没有落在我们身上,也许是刚才我的举动激怒了姨娘吧。姨娘拉着樱落的手:“樱落,我们走吧。”两人嘴角含着笑意就离开了。 只留下我一人尴尬地站在茶楼里不知所措,身边那个已经多年的故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小芹,今日我邀你品茶吧。”盛情难却,又看见他的孩子恳切的目光,我这才答应了。 我嘴里嚼着盘中的水晶糕,听着夏恒在我耳边讲他的遭遇。 “如今我已经官居三品了。”夏恒轻叹。似乎并不满足于现状,我知道夏恒一步步走向官场,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我后来听见他对我说,因为一次战役上他奉献了一个小点子,导致大获全胜,后来又因为一次战役,他在半路突袭,斩杀了一位主帅,将军见他立下了功劳,将他的事迹上奏给皇帝,自此,皇帝封了他为兵部侍郎。 小恒的言谈举止都与过去那个羞涩的小男孩大相径庭,他的眉眼透着一股英气,从内而外散发的一种官威。 “小芹,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三品官员?”他见我盯着他入神思考的模样,呷一口茶,带着一丝趣味道。 “我没想到的事情多呢?我没想到我会成为涣西的妻子。”我坦然,没想到引来他惊道:“你果真嫁给了杜涣西?” “没错,后来涣西考上了状元,我就随他进京了。”我也轻呷一口茶,顿时觉得这茶芳香无比,绕在唇齿间,有一种舒适随意的感觉:“不知这是什么茶?” “哦,听老板说,这是碧螺春,用无根水泡制的。小芹,等回去,我给你向老板讨要几包。” 这时候在他腿上甜甜睡去的那个男孩伸了个懒腰,似乎被人从梦中惊醒,他睁着圆溜溜的眼打量着四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洛儿,你要不要吃些什么?”夏恒亲切温柔地问。 “不要。”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又侧了一个身,睡去。 我听见他的名字,心不禁微微一跳,洛儿,洛儿,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由得心一惊,也许是因为自作多情了吧,我自顾笑了笑,没想到我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样被夏恒逮了个正着,他玩笑看着我:“怎么了?” “他真可爱。”我夸赞道,实则掩饰自己的不安,“对了,夏恒,你妻子呢?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说来听听。” 因为我闲得无聊,舞台上那些有关于雅的歌舞都看厌了,所以要听他讲故事,不料他却让人有些无趣:“我的妻子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是皇上许配给我的。”他的眉宇有些阴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台上,那位体态端庄,举止娴雅,带着面纱的女子抱着一个琵琶,开始走向了舞台中央,坐定之后,开始弹出优美动听的小调。 她带着一个面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地方,但是从那双忧伤的美目看,她一定是一个美人。 调子凄美动人,我感受到的是女子怅然的愁丝,以及点点哀愁,不禁为之心动,想到了过去多少个日夜想念涣西的时光。 我听见夏恒在我耳边评价道:“这是苏州评弹,都说苏州评弹旋律优美,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胡乱点头称是,但是我哪知道啊,我突然听见雅座的席间一个公子拿着箸子,敲着碗,跟着那旋律,清唱:“绿绮琴中心事,齐紈扇上时光,武陵年少浑薄倖,轻如曲水飘香,夜夜魂消梦峡,年年泪尽啼湘。归雁行边远字,惊鸾舞处离肠,蕙楼多少铅华在,从来错倚红妆,可羡邻姬十五,金钗早嫁王昌。” 我看见那位公子用箸敲打着碗的姿态很是恣意,唱起歌来更是不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才子,而他旁边的那个人,我看见了不禁心一惊。 涣西?他怎么在这?不是去处理公务了吗?我于是立马把脸转过去,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和一个男子在一起,否则如果解释不清怎么办? 只听涣西在后面对那位才子的调侃:“你说,好好的评弹被你用何满子的词填了唱,是不是糟蹋了曲子。” “懂得人自然知道它的含义。”那公子不慌不忙道。 我于是问向夏恒,夏恒告诉我:“这首曲是《何满子》,主要表现了公子对一位歌姬的怜爱,而那位公子,不过惜花之人罢了。”他嘴角嗪着一丝笑。 “你认识那位公子?”我好奇道。 “他是一个集才情与豪情于一身的男子,乃朝中的头甲榜眼。我于他去年就认识了,胡光启,难得一人才啊。”他的表情,无不流露出钦佩。 我也不禁欣赏起他来,倒不是因为他的才情,而是他是个惜花之人。 听了他的哼唱,那位女子也不由为之恸然,因为我看见她微微垂下眼眸,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吧,她一时恍惚,突然弦断了。 她在台上略有些慌乱,一时有几分无措,只仓皇地道了声:“告辞。”没想到胡光启在台下朗声道:“姑娘莫走。” 少女停下了脚步。 公子上前。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舞台上的两人,原来胡光启要为她接上弦。 少女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结果却笑了:“公子,不是这么简单的,弦断了这样还是会断的。” “哦,那能不能有继续弹奏下去的可能了?”公子低着头,假意问道。 “断了弦的琵琶当然不可以。”少女老实回答。 “如果我说可以呢?”公子微笑,轻轻地弹奏了起来,果然可以,那少女脸微微一红。 不过,弦最终还是断了,他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果然说对了,姑娘,我向你买一样东西。” “什么?”不仅姑娘疑惑,大家都疑惑。 “你的没有弦的琵琶。我想帮你为它续上新的弦,只想让你弹给我一人听,你可听到我的弦外之音?”胡光启深情道。 我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想着这无疑是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话。如果这个女子和胡光启好了,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承蒙公子厚爱,可是民女身份卑微~”她低下了头,流下泪来,胡光启为她拭泪。她微微抬眸,思忖了好久,终于勇敢地摘下面纱,在她摘下面纱的那一刹那,我不由地惊叹道:“看来京城只是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想到我又遇到了她。”是啊,可真巧,没想到在这茶楼里又遇到了上日的那位歌女,我说话的时候夏恒并没有听见,而是他与众人一样,欣赏地看着台上才子佳人的故事。 歌女清秀姣好的模样让胡光启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的惊喜。 “民女孟清言愿意跟随公子。”她柔声道。 “我没想到你那么美。”胡光启将她拥入怀中。 孟清言,那位歌女,从此后,她应该就不再遭受别人的欺负,有了好的归宿了吧。我由衷地为她高兴。 泪水不禁涌了出来。 “事成之后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涣西在席间调侃。 大家也跟着起哄起来。只有我把头闷得低低的。怕被涣西看到我。“小芹,你可真奇怪啊,为什么见到夫君会躲开呢?”耳边是夏恒调侃的声音。 我的脸一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看到醒来正在揉着眼睛的洛儿,我立马把他抱在了怀里,让洛儿的身体遮盖住我的脸,这样出去,涣西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 夏恒摇了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直到走了出去,我才舒了口气,刚想说“糟了,赵姨娘和樱落走了之后,我坐什么回去呢?”的时候,夏恒却站在一旁,手交叉着环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心想不妙,果然一只手拽住我的一个胳膊,紧接着,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芹,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这声音果然夹杂着一丝怒意,我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涣西一张生气的脸。两眼却打量着我。 在他旁边的,还有胡光启,孟清言。 ------------ 第三十一章 歌女 “涣西,这可是你家中的那位妻子?”胡光启的话语打破了僵局,此时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我微微一行礼,却被涣西一把拉到了身边,而洛儿从我的怀里惊恐地跳了下来,投向他父亲的怀里,。我知道夏恒有一些不高兴,但好在胡光启是一个善于调节氛围的人,他笑着对夏恒说:“夏恒兄,你也在这?” 涣西一听到他的名字,这才抬眼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下。夏恒礼貌地回应:“在下夏恒,不知道杜兄可还记得我?”“哦,记得,小时候在一起念过书。”涣西的表情并不是多么热情,但是夏恒仿佛不在意,拉来他的孩子,对涣西说:“叫一声叔叔。” “叔叔。”他似乎对涣西有一些害怕,所以怯怯地躲在他父亲的身后。 相反,胡光启就表现地很热情:“小洛儿,这么多天不见都长那么大了。” 我不得不佩服胡光启的亲切力和乐观,我看见洛儿就这么容易被胡光启抱在怀里了,但是一提到洛儿的名字,涣西不由得将目光瞥向我,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是啊,换作是我也会这样的,毕竟我的姓氏也是洛,而从前夏恒喜欢我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啊,我只有把头闷得低低的,尽量不让涣西看出我眼里的窘迫。 我是听到亲切的一声姐姐才把脸抬起,那楚楚可怜的美丽的少女将目光投向我,我这才注意到她,那个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的女子。 “言儿,你认识他?”胡光启的声音轻柔,生怕一句话就会伤害她,我觉得胡光启唤她的名字是那样的好听,不由得沉醉。 “那一日,一个公子轻薄我让我陪他喝酒,但是姐姐为了帮助我,不惜自己与他喝,结果喝吐了,我很感激她。她后来告诉我应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清言娓娓道来,提到伤心处不由得流下泪来。 我递给她一块娟子:“妹妹莫哭,我帮助你是应该的。” “言儿,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胡光启怜爱地将她搂入怀中。 我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动容,从前那个卑微的女子还是找到了好的归宿,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因为我知道胡光启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但是我没有发现涣西在一旁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探究。 晚间,胡光启豪气地叫来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把我和涣西送回府邸。 “改日登门拜访。”胡光启和夏恒做了一个揖作为道别。 我和涣西坐在马车上,突然感觉有一些不自然,所以就没有和他距离多近,这样不自然的感觉,好像自涣西为官后就感觉到的吧。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涣西假意愠怒。 我立刻挪了挪屁股,乖乖地靠近了他。 他伸手为我理了理额间散落的一绺发,指尖触碰到我肌肤的那一刻,竟然让我有一种初恋时候的感觉,那一个晚上,我们坐在房檐上,他第一次亲我,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亲我。 我于是也闭上了上眼,等待涣西突然落在我脸颊的一个吻。没想到涣西笑了:“小芹,你在等待什么啊?”我摸了摸脸,有一些窘迫。 “那位歌女所说的可是真的,那个人可是赵子皋?”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灼热。离我近得让我有一丝不安。 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手却不停地搅动着衣裙,因为我害怕涣西想要知道的不仅仅那么多,那时候我还和瞬蓦在一起。 “你紧张什么?”看来涣西今天不打算追问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到了怀中,他突然来了兴致,像是在品一道很好吃的佳肴一样,用舌尖含着我的耳背,再到我的脖颈,我感觉我的每一寸神经都酥了。 我每次配合他都有一种麻麻的感觉,有一点痒痒的,结果,我笑出了声。 “小芹,专注一点。”他假意愠怒。 于是,我真得投入进去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美妙啊,我此时真得想为自己谱一支曲,那是一支甜蜜的曲调。 结果,没有甜蜜多久,我就扭到了胃,大概是吃得多了的缘故吧,涣西觉察到我有一些不舒服,下马车的时候,将我横抱着进了府邸。 我内心感觉到很感动,耳边听到涣西温柔地关切道:“小芹,这样舒服多了吗?”我点点头,越发搂着涣西的脖颈。 下人们看到我和涣西的关系好了起来,都投来好奇地目光,因为平时他们都见惯了涣西对我冷淡的态度吧。都不把我这个夫人当一回事,他们也会欺负我,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不过今后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我格外享受在他怀里的感觉,这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很幸福。 可是樱落的出现,却把一切的美好都破坏了,只见她倚在假山旁,就若一株开得美好的樱花,静待着别人的欣赏。 “樱落。”涣西轻唤道,此时他放下了我,走近了她,我也跟了上去。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涣西是她的相公,而我,是涣西背着她找的别的女人。我看到樱落忧伤地说:“花凋零的那样快,你说,涣西,是不是美好的事物都会凋零地那样快啊,”涣西抚慰着此时失神的女子:“樱落,你不要多想,你只是伤春罢了。” “可是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就死在这个春天,你知道,我有多想念她吗?”她黯然失色,看到涣西的眸子里有一种悲戚的感觉,她又继续哭诉:“那只狗,它是我母亲送的,可是,听下人说,它就死在这,它当时和小芹妹妹在一起的!” 她原来是将情绪酝酿到这里发泄的啊,我有些听不惯,怒道:“你想说我害死你的狗吗?” 樱落被我的表情惊到了,她躲到了涣西身后。“小芹,道歉!”涣西命令道。此时他就像护着樱落一样。 “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水就离开了他们。 晚上,一夜无眠。我不害怕衾枕凉,我害怕的是涣西对我的不冷不热的态度。有时候我觉得涣西不是我的夫君,我们两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亲密了。 我决定去散散心。 之前品了夏恒给我的茶,我觉得很是清香,我知道它是碧螺春。秋韵告诉我附近有一块茶园,那里生长着各式各样的茶叶。于是我一早就去了那里。 看到了茶园中一大片绿色,我的心情开始愉悦了起来,我于是拿着茶篓先秋韵一步,采摘起来。 只是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樱落,我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手指开始不安分得掐着茶叶,像是泄愤一样,松松散散的叶子就散落了一地。 我突然感觉到有人笑我,可不是吗,胡光启正嬉笑着看着我,而一旁的清言掩嘴而笑。 “他们二人早就来了,还让我不要吱声。”秋韵在一旁委屈地说:“可把我憋坏了。” 我这才知道他们盯着我看了半天,那我刚才所有的表情都被他们看到了,我有一些窘迫:“你们也是过来散心的吗?” “是啊,光启说,茶园的空气特别清新,我们就过来了。可巧就碰到了姐姐。”清言惊喜道。 “小芹,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也用不着拿茶叶来撒气吧。”胡光启打趣道。 我一看自己的茶篓都是些细碎的叶子,不由得挠挠头:“看来我不会采摘啊。” “我来告诉你,怎么摘吧。”胡光启果然很豪气,他立马抚下身来示范给我看,只见他用手指甲掐断茶芯和茶树杆的连接处再放到茶篓里,将茶叶的蒂头采下来。 “老叶子和嫩叶子不能一起采,要采茶叶心里的小嫩芽,用大拇指和食指将小芽拎下来。”胡光启耐心告诉我。 此时他抚了一下额间的汗,看来,他已经采摘了好些时候了,清言给他擦拭汗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茶篓里的茶叶选的很好,都是很绿,看上去很鲜嫩的。 我玩心一起,就对胡光启说:“我们来比比谁采得多吧。” “好啊。”胡光启笑道,于是配合得撩起袖子,跃跃欲拭的样子。 “那我和小姐一起。”秋韵靠近我。 “我也和姐姐一起。”清言走向我,抿嘴而笑。 “啊!你们三一起欺负我,不过未必能赢我。”胡光启夸张道。 采摘的时候,为了公平起见,胡光启重又换了一个茶篓,我们还真得比了起来,胡光启在我们面前表现地格外专注,他此时不像是个才子,倒像是个玩心大起的孩子。 赶在日落之前,胡光启摘得没我们多,毕竟人多力量大。胡光启启逗趣地做了一个揖:“愿赌服输。我采摘的都给你了。” 我也不客气地拿下了,他却在一旁笑道:“改日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一定要喝你制的茶。” “一言为定。”我说着,两眼看向篮子,却发现篮里的茶叶形态不一,种类多样,忙请教胡光启。 他耐心地告诉我:“这些都是属于绿茶种类。像这一种有毛,深绿带一点黑的是毛尖,而这种黄绿色,扁平的是龙井。蜷曲的,是碧螺春。” “那你教我如何让茶叶保持其原本的绿色?”我请教他。 “将鲜叶经过摊晾后直接下到一两百度的热锅里炒制,能保持绿色。”一路同行的时候,胡光启告诉我。 走到一个路口,与他们道别后我突然感觉到胸口很闷,许是今天太累的缘故吧。我倚在一棵树,呕吐了起来。秋韵忙过来为我捶背。 就在她为我捶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我的月事好像两个月没来了,是不是怀孕了? ------------ 第三十二章 怀孕 但是我并没有和秋韵说,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等到肚子稍微隆起一点,再公布也不迟啊。 我每天都通过晒晒茶叶,把这些茶叶放在一个个筛子上,再在旁边安置一把藤椅,对着太阳打个盹。我闻着院内的淡淡花香,感到十分惬意。 我对着阳光,总感觉到有一个婴儿正在向我伸手,我也伸出手来,手掌上落了一些随风而散的花瓣,又一阵微风,这些花瓣又随风散去。 我的思绪也像这些花瓣一样,随风飞向很遥远的未来,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个什么模样。 府邸有一个茶室,因为府上身份大大小小的人都有品茶的习惯,所以涣西就命人建造了,里面陈设了不同种类的茶叶 ,我把近日采摘的茶叶到了傍晚的时候都会放进茶室的桌子上。 这日,天气突然变了脸,我只得把放着茶叶的筛子一个一个放进茶室,茶室的环境还算挺好的,因为每日都会让它通一会风,保持室内的干燥,便于茶叶的存放,帮助我一起的,还有秋韵。 秋韵走了之后,我待在茶室里整理晒干的茶叶,按照胡光启的方法做,茶叶真得保持原有的色泽,很漂亮。 我不由地欣赏起它们来,这时候,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待我反应过来,门已经关上了 。我刚想走过去,却听到门上锁的声音。 我原先以为是管家见下雨来关闭门窗,没有发现里面有人才锁上的。于是我使劲拍打着门,大声喊叫着:“里面有人!开门!” 当我透过门窗看到秋韵离开的背影,我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秋韵,是她锁上的!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开始无助起来,我害怕黑夜,难道要在这里度过一夜吗?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感觉到屋里是那样的冷。 我在梦里也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有一日,我梦见一个女子蓬头垢面在蜷缩在黑暗的一处,窗外是寒风呼啸,我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我感觉到无助与冰冷。 现在真实中,我也体会到了这种绝望的感觉,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我只有在这寒冷的茶室里待一晚,我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秋韵要捉弄我。 而现在如果涣西发现找不到我了,一定也不会想到我待在茶室里。除非第二日有人想着要饮茶。 果然,管家来取茶叶的时候,发现了,此时地我虚弱地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命令几人把我搀扶着进了卧室,我感动地发现涣西竟然还在府内。他是等了我一夜吗?我绽开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我倒下了。 我醒来时,涣西坐在床边,喂我药吃,他的眼帘微垂,神情专注。 “涣西,我昨天晚上~” “不要说了,管家和我解释了。你说你已经是怀孕的人了,怎么还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涣西的眼里嗪着一丝笑意,最终,他放下了药碗,握着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 我知道是太医给我看病的时候发现的,不由的对涣西也一笑:“那么你想到了给我们的孩子起什么样的名字呢?” 涣西像以往一样,看到我的调皮,总会刮一下我的鼻子,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道:“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作杜晔,是女孩的话就叫作杜朦,占一个日月同辉的意思。最好是一对龙凤胎。” 涣西的眼里有着期待,我看着他笑了:“你可真贪心啊,要是没有呢?” “没有以后还可以生啊。”涣西捏了捏我的脸。 我和涣西温存了一阵后,涣西对我说了一句:“这几天好好调养身体。”就离开了,我还想着刚才和涣西之间片刻的温暖,真希望我肚里的孩子能够让我和涣西之间的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秋韵,好像自我一回来就没有见到她,过来伺候我的人变成了春岚,我从她口中得知,秋韵向涣西告假回家看生病的母亲了。 不过春岚说出了她的疑惑:“你说,秋韵也真奇怪,告假回家也带走了她做丫鬟的全部家当。” “我猜她是不过来了。”我平淡地说,突然意识到我的化妆盒里的匣子似乎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里面是一些首饰,其中也有樱落送给我的那支簪子。 如果换作以往,我一定会焦急地恨不得去找来秋韵把那簪子重又讨要了来,只是现在,我和樱落的关系大不如前了,只得不去追究。 可是当樱落拿着那支簪子过来找我的时候,并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好心好意的说着:“小芹妹妹,看我帮你找到了什么,我送你的簪子你怎么丢了呀,真不小心。” 她不顾及此时漠然的我,为我簪上了它,簪子在我发间有一种微微地痛,我一皱眉,她假意道:“哎呀,我不小心又弄痛了你,真不小心。” “樱落,你真可怕,我从前把你当作一朵圣洁的樱花,可是樱花一样的女子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机,你说,你为什么会挑唆秋韵把我关在茶室一夜?”我摆开她的手,她的身体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得体而又冰冷地对我说:“因为我想要你离开这个地方,还有,秋韵,你以为她很愿意待在这个地方吗?她告诉我,她早已厌倦了待在一个疯女人的身边,因为你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疯子!” 她说的话那样冰冷,我忍无可忍,给了她一巴掌,结果始料未及的她被打倒在地上:“这就是一个大家闺秀说的话,我不知道杨大人怎么教的你。” 我知道樱落是一个娇弱的大家小姐,从来没有人那样对她,她在地上的时候哭道:“小芹,你记住今天。” 我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一软,蹲在地上递给她一块绢子:“擦擦眼泪吧,樱落。” 她扭过头不去看我。 “你知道,我一直都帮你当一个姐姐,可是你从不把我当一个妹妹。你认为我比你好,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多么想向你一样想要一个父亲疼爱。”情到深处,我缓缓站起。 看向窗外的花开正浓的景致,喜鹊们呼朋引伴,在花间飞舞着,但是心境却是那样的荒凉:“可是,我父亲,自我六岁那年就离去了,我的母亲也就离开了家。而我自此以后认识了涣西,涣西的母亲对我很好,在涣西的进京赶考的日子里,我和婆婆相依为命,可是最终她也死了。” 樱落良久无话,我转头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哭泣,我去扶她的时候樱落也没有拒绝,我听见她最后的无力的请求:“小芹,求求你离开涣西,我很爱他,我知道,有个白袍公子对你很好,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你跟着他离开,好不好?” 她的表情流露着一丝希望,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一种天真的期待,那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表现出的天真的感觉。 我不愿去伤害她,只是苦笑:“樱落,你知道,我是会守在涣西身边一辈子的,因为,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低头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里面是一个小生命啊。 她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后起身离开,我看见她哭着走开了。 我感受到樱落的一份痴情,可是,我也同样离不开涣西。 因为,我曾经对瞬蓦说过,我会守在涣西身边一辈子。 我突然想到涣西所说的一句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我还记得,你呢? ------------ 第三十三章 登门拜访 这些时日,我都待在卧室里刺绣以消磨时光,想着未出世的孩子,我就充满了期待。 还记得昨日,涣西怕我白日里无聊,还特地去找来了宋大人,刘大人,李大人的夫人过来传授给我育儿的经验以及怀孕期间应注意的地方。 他们七嘴八舌,搞得我头都疼了,听到她们说的话,我觉得生一个孩子真得不容易啊,要那么麻烦。 我在心里抱怨涣西,怀一个孩子要搞得那么麻烦吗?也难怪,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内心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想到这,我笑了起来。 我从中午睡醒没多久清言就来看我,她也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情,还带了一个虎头鞋,很是精致可爱。 她看我欣喜的表情,饶有兴趣地说着:“这虎头鞋,还是在南市好不容易挑来的一双呢。是适合满月的宝宝穿,不知姐姐喜不喜欢?” “喜欢。”我高兴地说,却被清言握住了手:“姐姐,谢谢你。” 我知道清言想到了过往,眼神中的诚恳让我心里有一股暖意,樱落秋韵伤害我之后,我开始做一只受伤的刺猬,内心充满了戒备,但看着清言那清澈诚挚的眼睛,我愿意放下戒备,和她倾诉。 我感动道:“妹妹,不要那么说。”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充满欣慰道:“如今妹妹有了个好归宿,我由衷感到高兴,谁不知道胡光启是一个有名的才子。” 她的脸微微地泛红,显然有几分羞涩:“有一日我在庙里求签,庙里的主持告诉我,今年,一定会遇到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而我,遇到了光启。” “所以说,姻缘天注定的啊。”我调侃。 “可我担心光启。”她微微垂眸,轻叹,手却不停地缴着手绢。我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她忧伤地说:“光启有他的才华,可是锋芒毕露,蔑视权贵,有一日醉酒后,作了一幅画~” 她突然陷入了沉思,有一丝兢惧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直到我问道:“画的是什么?” 她才娓娓道来:“画中的狼王并没有那种属于狼的野性,对着月光,也没有仰天长啸,而是沉溺于一株草,仿佛这株草是它的信仰,而这草,竟然是兰草。”说到这时,她脸色惨白。 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这隐喻着什么呢?” “你不知道当朝最受宠的兰妃吗?这不就是隐喻皇上沉溺美色,不理朝政了吗?” 她的话语刚落,我也吓了一跳,谁不知道当朝天子是一个昏君,而胡光启竟大胆到在这幅画上讽刺皇上,我紧张道:“那幅画呢?” “光启当时竟开玩笑地将画随手团成一团扔了。” 我能想到胡光启无所畏惧的狂笑的样子。 “扔到哪儿了?被人捡到怎么办?”我焦急地看向清言。 清言也慌了:“我不知道。” 我只有安慰她:“没关系,区区一幅画,别人捡到不一定会看出端倪。况且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我看到清言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眼里还是有忧伤。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我看出她似乎有难言之瘾。 “妹妹,你但说无妨。”我关切道。 “姐姐。”她不停绞动着手中的绢子,眼神越发凄楚:“我每每想到那一日的事,就想到是一种凌辱,我出生十分的卑微。一场洪水夺走了我的家园,我过着乞讨的生活,后来遇到了乐坊的师傅,她教我学习琴棋书画,从此步入了卖艺的生活,我没想到,我竟然又跳到了一个火坑。” 说时,她哽咽起来:“很多公子轻薄我,我害怕,但是我不能就此妥协,我与他们周旋,与他们对抗,总少不了一顿毒打,但是像赵子皋那样对我的,我一辈子都不能忘。” 她悲戚起来,忍不住流泪,我也有些伤感,知道她的心灵一定被很多次伤害累积起的创伤。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就不敢欺负你了。”我安慰她。 “可是我害怕,我怕赵子皋会看见我,我怕光启会和他打起来。” 我一想,胡光启的确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他如果得知赵子皋曾经轻薄过她,一定会和他打起来,但是我并不知道赵子皋此时的状况。 晚间的时候,胡光启和夏恒登门拜访,我准备好茶水端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他们的聊天。聊天内容是关于朝政的。 只见涣西皱眉道:“搜集他证据的时候,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干爹。而他的干爹,竟然是权倾朝野的国舅。”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离间国舅和赵子皋的关系,让他们反目成仇。看赵子皋还能嚣张多久。”夏恒献计。 “这主意挺好,而如今朝廷混乱得很,那皇帝老子心里眼里就只有兰妃一人,连北部发洪水此事也只是草草了事,结果死伤了很多人。”胡光启姿态懒懒,高跷着二郎腿。 因为他言语不敬,被涣西制止:“胡兄,你万不能再有此等言语,若是被人走漏了风声,你一定难逃死罪。”涣西话语里的严厉让我吓了一跳,我不小心把茶壶咂碎了地上,可惜了前几日刚晒干的茶叶。 也许是因为打碎茶盏的声音惊扰了他们,所以涣西的表情有一丝不耐烦:“小芹,你有孕在身,谁让你过来的,让一个丫鬟做就行了,你退下吧。” 我知道涣西的脾性,所以就退下了。 我坐在秋千架上,看着飘零下的花瓣,想到了很多过往。我想到了很多和涣西在一起的曾经美丽的年少时光。 我感受到秋千摇晃起来,心想并没有人啊,莫非有人在背后推我一把,也难怪,我自顾沉浸在自己曾经编织的美梦里,却没有感觉到一个人悄悄临近,在我背后悄悄地推我一把。 待我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只见夏恒玩笑地看着我,无端升起一股暧昧来。 “你有孕在身还在秋千上,这样很危险的。”他不等我反应,就用手把我从秋千上抱下来,我有一些窘迫。 他却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但是夏恒的话却让我神色一凛,他在我耳边说着,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杜涣西,他不爱你了。” “你不要瞎说。”我敏感地回应了这么一句话。 “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怀好意地反问。 “我,不,相信。”我带着一丝无力地反驳,因为有些时候,我自己都不确信,涣西还爱着我,因为,他对我,太冷漠。 他没有再说,像是还是小时候跟在陆野身后“无恶不作”的少年捣蛋的游戏一样,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说着:“我喜欢你。” 我不敢相信今天所发生的,我宁愿他不喜欢我,就像开了一个玩笑,就像年少时候的他,有一日,拿了一条假蛇,故意丢在我身边,害得我做了三天的噩梦。像他这样的“霸王”,会喜欢我? “你在开玩笑吧~”我表情有些不自然,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也许他想到这样有些不妥,就笑道:“你就当我开玩笑吧。”说着,他就走了。 我想到刚才他亲我的画面,不由得有些不安。于是再无兴致坐在秋千架上,下去了。 ------------ 第三十四章 推杯换盏 我一想到那天晚上夏恒亲我的事情就忐忑不安,接下来的日子,我是尽量想尽办法不与夏恒碰面,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 怀孕期间,我一般都待在卧室里,涣西托人给了我补品,偶尔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得知,他再过几日宴请杨大人一起去喝酒,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向来是尊重杨大人的,虽然身体有佯,但是还是答应去了。 涣西开始有些犹豫,但是思忖了一会儿,只柔声嘱咐了一句:“你切忌不要喝酒。” 我答应了,涣西捏了捏我的手,像过去那样用温柔的语调说:“小芹,我很感激你为我怀了一个孩子,但是无论如何,在他年幼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他接触官场,我只想要让他健康的活着。” 听到涣西所说的话,我有些心酸,于是靠近了他的胸膛:“你放心。” “涣西,你答应我一件,”我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吐露出我的心声:“不要和赵子皋作对,我害怕~” 他用手抵在我唇上,语调有些慍怒:“小芹,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我从来不喜欢别人拥有我没有的东西,你是知道的。” 我终于清楚他为什么要除掉赵子皋了,只因为他什么也没有付出就得到的权利,只因为他花天酒地就坐享其成吗?可是赵子皋有一个干爹,当朝的国舅,他又怎么敌得过吗? 我害怕,眼泪水涌了出来。 枕衾凉,一夜无眠。 酒宴如期而至,杨大人依然一副豁达的模样前来赴宴,一同前来赴宴的,还有胡光启,夏恒,以及樱落。 我其实那件事之后不敢看夏恒的眼睛,因为我怕无端生起一股暧昧来。我将目光放到樱落的身上,我看见樱落的笑容有几分苦涩,而且气色不佳,但是她依然很得体地给大家敬酒,只是捧着酒杯敬向涣西的时候,眼神有一些落寞,我知道他爱涣西,但无法和他在一起的无奈的心情。 只是她目光瞥向我的时候,我看到的是无助而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席间无非是谈论的官场的事情,杨大人叹了一口气:“如今皇上不理朝政,很多英雄都无用武之地啊。” 胡光启豪气地笑道:“杨大人分析地很对,只是现在谈这个话题未免太伤感,看气氛都不愉快了,难得聚一聚,来,大家喝酒吧。” 于是推杯换盏间,大家的兴致都颇高。夏恒更是吟道:“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刚才的不愉快都消散了。 只是后来 场面因杨大人的突然晕厥而混乱起来。他的晕厥完全是我们的意料之外,是涣西见势不妙,说了一句:“还不把他扶进屋。”于是一大帮人忙着将杨大人扶进了屋,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每个人都由兴致高涨一下子变得低落,连带着对杨大人的关心。 我猜也许是杨大人年事已高,导致气血不足造成了的,我于是示意向涣西:“你去找酒楼要一些针灸用的针。我想为杨大人治病。”我想到药铺离这还是挺远的,现在救人刻不容缓,我想这样的酒楼,应该会配备一些防止意外发生的应急的东西吧。 果然,涣西向老板讨要了一些针。我将它们一一摆好,想要给他针灸,然后将杨大人的里衣掀开,找到他的穴位,一一针过。 直到看到他微微舒展的表情,我才松出一口气,命令下人道:“买一些温润调补的药物给杨大人好好调理调理就好了。” 涣西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其实在过去药芦的时光里也琢磨过针灸,所以知道人体的几处穴位。 我伺候杨大人躺下,没想到杨大人握住了我的手:“小芹,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了涣西一眼,涣西点点头,于是我就陪在杨大人身边,那一刻,我就觉得杨大人是我的父亲,不禁涌起一阵感动。 他对我说:“小芹,你是个好姑娘,从一开始我就是知道的。”他清咳几声,又对我说:“我知道樱落喜欢涣西,那个孩子啊,从小娇惯惯了的,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哎~”杨大人轻叹一口气,显然是难以启齿在涣西生辰宴会上,樱落吻了涣西那件事,他是在替女儿向我道歉吗? “没关系。”显然内心还是有些无法释怀,但是为了安抚杨大人的内心,我只有微笑。 “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要是樱落有你一半的懂事就好了。其实不瞒你说,我的病根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樱落让我不省心而造成的。我本想把她安排一个婚礼,可是她不满意,非说要嫁给涣西,可是,我说,除非小芹不做正室,否则,你就是他的侧室。我看见樱落的迟疑,我知道这孩子是我娇惯惯了的,小芹,你不能迁就她啊,我现在老了,感觉累了,不得不退位了。” “退位?”我惊诧。 “退位。”杨大人坚定地说。 直到出去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杨大人的一番话,更不敢相信他退位这一说。如果他退位了,涣西怎么办。 我正想的时候,却看到了樱落,她显然是哭过,眼睛红肿,而且她就站在门外,我猜她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了吧。 “小芹,谢谢你救了我的父亲。”她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诚恳的感觉,我有些感动,没想到她的纤细的身躯在我面前缓缓跪下了。 我立马搀扶起她:“樱落姐姐,我受不起的。” “小芹,过去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她第一次那样坦诚。 “我知道,只因你爱他。” 樱落站起时,双眸中泪光点点,过去的那些事,我宁愿不去想起,因为我想有樱落这个姐姐,当我们坐下时,樱落的目光瞥向我略微凸起的肚子,不由得有些羡慕“真羡慕你有了涣西的孩子。” 樱落的话我不是听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明白。 没想到樱落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垂眸,自顾喃喃:“我放弃了。”在我耳边轻叹的时候,我知道这句话让她说出来是多么痛苦啊,她不过是不想伤害她的父亲。 就在我为她感觉到唏嘘的时候,我看见赵子皋借着酒意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言语更是大言不惭:“表妹,这么巧,你也在这啊,来,陪我喝一杯!” 他过来就无赖地搂住樱落,樱落被她表哥搂的不自在,怒道:“你放尊重点。”。 我上去推开赵子皋,没想到赵子皋把我一把推开。我忍住腹内的剧痛,看着樱落关切的要来看我,却被赵子皋恶狠狠地拽开,我的腹部因为疼痛所以站不起身,所以只能看着樱落被他轻薄,不停地挣脱他,却被赵子皋恶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还好涣西和胡光启在庭院散步撞见了这一幕。他们立马赶了过来,赵子皋才善罢甘休。 胡光启更是毫不客气地骂道:“赵子皋,你是个人吗?连你表妹都欺负!也对,畜生怎么会做的了人事呢。” “哦,胡兄这么说是拿他比作畜生吗?要我说啊,他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至少懂得在接受主人给的恩泽后会报答他!”涣西一旁轻蔑地附和。 “哼,你们不要得意的太久,以后我们走着瞧!” 赵子皋气急指着他们说不出一句话,见人多力量大,最终撂下一句狠话就扬长而去,只留下涣西和赵子皋眼里满是愤恨,涣西气道:“总有一天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可是有国舅包庇着,难!”胡光启长长地叹了口气。 涣西过来监察我的伤势,我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我用手指了指樱落。 樱落此时跌倒在地上,额间沁出了一些血,看她无力地睁不开眼睛,嘴中却唤道:“涣西,涣西!”涣西只得放下了我,将樱落横抱起,着急地奔向药铺的方向。 “你看到这一幕不觉得伤心?”胡光启打趣道。 “伤心也没有用。”我淡漠站起,也没有看胡光启的表情。却感觉到吃力。 我扶着腰会让自己好受一些,“我扶你吧。”他粲然一笑,递出温暖的双手,可是我将手伸向他的时候,身体却瘫软了下来,这时真正让我觉得慌张的是,我的下体,出血了。 我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脸色一下子苍白,胡光启拉住我的手,把我横抱起。 接下来,脑海中意识渐渐模糊,像是坠入了无休止的黑暗深渊。 ------------ 第三十五章 感伤 我踱步在寂静的院子的长廊中,听见卧室里的女子娇笑的声音,以及男子温柔的调笑声,我的内心出现一种不安感。 我听见那是涣西的声音,无意间瞥见,屋内,昏黄的烛光里,轻纱帷幔里,那是两个人的影子,我害怕地堵住了嘴,惊惧地跑开了,我不愿意再看见,涣西吻上了樱落的唇。 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夫人,醒醒,醒醒。”我听见有人唤我,一睁开眼,果然是春岚焦急的面庞。 我才忆起了昨日晕倒的事。“春岚,胡公子呢?”我想起昨日是胡光启送我回来的。 “胡公子找了一个大夫给你把过脉之后就走了。”春岚说话间给我掖好被子。 “孩子呢?”我突然忆起昨天下体出血的事,害怕地掀开被子看了,肚子依然隆起着。听着春岚说:“大夫说孩子保住了,不过切忌夫人要注意身体。”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梦境里,我看见了樱落和涣西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于是问道:“涣西回来了吗?” “老爷一夜未回,说是忙于公事。” 我的心开始凉了起来,梦里,发生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怎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涣西回来的时候格外高兴,他告诉我,国舅宴请他吃了饭,因为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导致国舅被皇帝赞赏,在饭桌上,他和胡光启趁机在他面前提到赵子皋打着他的名号作奸犯科的事,赵子皋被国舅打了一把掌。 “看来他们的关系要决裂了,看赵子皋还能嚣张多久。”涣西睡觉的时候说。 但是我并不感兴趣,我小声问涣西:“你昨晚去哪里了,送了樱落之后呢?” 但是涣西的语气显然有些慍怒:“小芹,你知不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这样的话太过于狭隘了。” 我于是没有再提,但是内心总觉得涣西在掩饰什么。 涣西在翰林府任职,帮助皇上起草诰敕的时候难免会因意见不和而发生矛盾,比如在镇压西部叛乱的时候,皇帝想要让王将军管理此事,但是涣西认为王将军只是一介草莽,只会纸上谈兵而已,李将军才能胜任。 结果皇上大为不悦,差点将涣西贬了职,但是朝中人念在涣西为朝政尽心尽责就向皇上求饶, 还好李将军出征频频传来胜利的捷报,这件事才平息下去。 而涣西最近似乎和国舅处得特别好,国舅频频邀他一起喝酒,涣西自然认为国舅信任了他,所以心情格外的好。 可是我这些天总是觉得内心压抑,总是预感会发生不好的事,我把我的担忧告诉涣西,但是涣西过来抚慰我:“你不要多想了,这应该是好的预感才对,赵子皋离他的死期不远了。” 我给涣西穿上他繁复的官服,他抱着我,说道:“好好保重身体。”我目送他远去。一个人在庭院间,荼靡花如火如荼地开着,就若凡间短暂却又绚烂的盛世烟火,一瞬间之后人走茶凉。 我没有想到这一别之后会面临的是无尽漫长的等待。清言哭肿了眼,几乎是跌倒在我的面前,“姐姐,光启和涣西入狱了。” “为什么?”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我难以置信。我强忍住内心的剧痛问道。 “因为,那幅画的事情。”清言眼神空洞,泪流了出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听了清言之后讲述的故事,我苦笑。 才知道这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夏恒和赵子皋原本就是一伙的,他们原本就导演了一场戏。而始作俑者是国舅。夏恒在他们的身边是为了抓到他们的把柄。只因赵子皋想要除掉胡光启和涣西。因为胡光启和涣西想要除掉赵子皋的事情被夏恒告诉国舅了。 而那日胡光启扔掉的画作,其实是被夏恒捡到了,然后他献给了国舅。国舅在宴请他们的时候趁机揭发他们。听得清言讲,国舅还给涣西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说他欺君犯上,勾结倭寇。我想,像国舅那样的人,一定有他的野心。 皇上正好与涣西有嫌隙,所以正中皇上下怀,这样一来,胡光启和涣西一案经皇上处理一定会让他们不得好死的。也许会殃及家人。 “好妹妹,你走吧,不然的话会受到牵累的。”我拉着清言的手,诚恳道。 “姐姐,你我都是痴情之人,危难关头,怎么会抛弃夫君独自苟活呢?”清言擦拭了一把泪:“我救不了他,但是也会给他陪葬。但是死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如果我知道事情那样恐怖的发生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制止的。只可惜,那一天,清言欲言又止,带着疲惫的身躯以及站不稳的步伐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孱弱的女子,内心是那样的烈。 家丁在那议论纷纷,你知道胡公子府上的歌女竟然晚上自不量力到行刺赵子皋,最后被赵子皋发现,一命呜呼了,说着,他做着咔嚓割喉咙的姿势。 我看得触目惊心,事情发生的那样快,原本昨天的清言还和我忧伤的说着话,没想到现在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生命何其短暂,何其悲苦。 我冲了过去,急道:“她的尸体呢?”我猜这几天劳累加上晚上失眠让我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恐怖,再加上他们看我怀孕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所以我的内心格外的急躁,所以火气才那样的大。 他们显然是吓到了,纷纷跪下:“我们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 “你们走吧,不要拦着我了,逃命的逃命去吧。”我头疼地摆了摆手。 “那夫人你,”家丁关切地问道。 “不要管我!”我其实内心早有打算,这几天在府内等消息,若是涣西真入狱,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救他,我要直接去面见圣上,控告赵子皋的罪行。 府内的人纷纷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偌大的府邸和独自垂泪的我。 如今夏恒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说的话让我反感:“你难道愿意和那位歌女一样的下场吗?”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冷漠地问道。 “无非是牺牲了自己的美色换取他的信任之后,刺杀他的故事罢了,说来真是搞笑,她一介弱女子斗得过赵子皋那样有权有势的人吗?”他嘲笑道。 “说明她重情重义,可是不像你。”我语气冷冷。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可曾知道我有多恨杜涣西,他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曾经发誓要赢过他。”他眼神冷冽。 “我们都忽视了这一点。”我叹道,没想到夏恒还记恨涣西,所以装模作样的留在他的身边,说是出谋划策,其实始终都是向着国舅和赵子皋的。 “小芹,我的孩子很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你知道吗?只有你,才会让我感觉到快乐!你知道吗?在过去,只有你,才是我的朋友。”他突然的话语让我吓了一跳。 “我害怕你,你不要过来,我不愿意嫁给你!”我连连后退。我感觉到他是一个连笑容都虚假的人。 “可是我向涣西讨要了一纸休书。’”他嘲讽道。 “什么?你问涣西要了休书?”我气急,朝他怒吼道:“谁让你这么去干的?” “可是,你两的关系,不就只差一个休书了吗?你还要自欺欺人么?”夏恒挖苦道。 “哼,涣西不会休了我的,你这样的小人怎么可能得逞呢。”我还在做最后一搏,但实质上,我已经站不稳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欺骗自己么?那好,既然你心不死,我就告诉你。”夏恒冷笑道。眼神充斥着轻蔑:“他很轻易就答应了我的要求。写了一份休书,他叹了口气,但是却对你很失望:原来,小芹,这就是你最终想要的。他喃喃一句。然而后来却笑了起来。像是浑然不在意这一切,将手指咬出了血,在休书上画了押。这发生得比我想象的要容易的多,没想到,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在他心里,却那么不值一提。被我几句话就说动了。你们的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没有重量。你一直都知道杜涣西想要的是什么吗?要是我说,比起他,我更在乎你,你信吗?” “不要再说了,这一定是你编的。”我喃喃。身体颤抖。 我难以置信地抢过休书,不是这样的,涣西,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涣西真的休了我。我想象着涣西说这句话时的内心的决绝。怎么到这个时候,我还想为涣西辩驳,我依然相信涣西一定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他一定还爱着自己。只是,只是…… 我哭得喘不过来气,泪水决堤般地在纸上漾开。将那些字迹都晕染得看不清了。 “小芹,我答应你,只要你嫁给我,我就会帮你为杜涣西说话。”夏恒为我撩开被泪水沾湿的额间的发,此时,我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一时只顾流泪。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夏恒搂着我,亲昵道:“明日再给我答复。” “慢着,夏恒,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将清言的尸骨安置好,还有,让我见涣西。”我绝望地说。字说得很慢。因为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个计划。 夏恒喜出望外:“小芹,你想通了。” 我擦掉眼泪,强颜欢笑道:“可是你那原配的妻子会介意吗?” “我不想管她。小芹,只要你嫁给我就好。”他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肩膀:“我去张罗婚礼了。我今后一定好好待你。” 他说完,就离开了。 我想,只有夏恒,可以救涣西的吧。我不如先委屈求全,保住涣西和我的孩子,再利用夏恒去救涣西 ------------ 第三十六章 瞬蓦 我在夏恒的口中得知,画呈给了皇上的时候,皇上勃然大怒,打落了好几个酒盏,并说马上要给他们的治罪,还好有大臣给他们求饶,他们才暂时关到了天牢里,圣上给他们一个星期为限,如果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就立马处死。 我在夏恒的帮助下见到了涣西,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让我心疼。涣西见夏恒在我身边,他冷哼一声:“小芹,你如愿以偿了?” “涣西,你不应该不相信我。”我流泪。 “那一天晚上,花千架下,你们亲昵的举动,我可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哦,不对,孩子是我们的吗?”他的话语里极尽尖酸的讽刺。 “涣西,你不该这样怀疑我的。”我的心里遭遇了打击,再加上这几天过度忧思,所以身体支撑不住,快要跌倒,还好被夏恒扶住。 涣西索性别过头不在看我,我硬生生将嗓子里的酸涩咽下去,却好像喉咙被割破了,感觉到腥甜。 但是我看见胡光启带着同情的目光看我,我知道他是相信我的,对他微微一笑。他音色干哑地问我:“清言还好吗?” 我的目光忧伤,但是我知道如果此刻告诉胡光启实话一定会让他感觉到悲痛欲绝,说不定熬不到七天就轻生了,只有微笑回应:“清言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一定要出狱见到她。”他的眼神里有孩子般的天真。 我去收拾清言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清言亲自写的手札,还有曾经被胡光启续上的新弦的琵琶,以及一本曲谱,便悉心翻看起来,夏恒过来看我的时候笑道:“你看的懂吗?” “你们这些为官的,应该都懂一些乐器吧,可以教教我吗?”我仰脸带着一丝俏皮。 我猜夏恒一定以为我被涣西伤透了心从而爱上了他。于是夏恒献殷勤地教我怎样弹琵琶,于是,在这几日,夏恒都很专注地教我弹琵琶。 “你娶我难道不嫌弃我的怀孕之身吗?”我趁机问他。 “我也不知道。或许在过去的时光里,没有得到你是一种遗憾吧。而现在的我,不想让这遗憾继续。”他放下琵琶,摇了摇头:“小芹,琵琶我略知一二,我可以让一个乐师教你。” 我独自要求睡一间房,夏恒也没有强求,想着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涣西现在也不理我,我的心痛得快要窒息。我哭了一夜。 就在我感觉到无助的时候,在梦境里又一次梦见了暮雨,在梦里,她就穿着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那样悲戚地站在我身旁,仿佛被我的悲惨遭遇所感动,她告诉我,只有瞬蓦能救你。你要去找他。。。 终于到了结婚的那一天,我挺着一个大肚子,大家都争看我这个大肚子的新娘。“不要脸!”有人轻蔑地说:“丈夫坐牢就投入到另一个人的怀里了?” 突然人群里有一声骚乱,还没等我反应,一个人就过来推我,几欲把我推倒。 接着我听见樱落的声音:“你不值得他爱你!”我的心如刀绞,知道樱落一定认为我背叛了涣西,而她是那样爱涣西的人,“疯女人,快走开。”耳边夏恒不耐烦得说。 紧接着,杨大人的声音在我们耳边焦急地说:“樱落,跟我回家。” “呜呜,呜呜。”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人的哭声,待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樱落早被拉走了,引来别人的议论纷纷:“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就因为痴情而变傻了,可惜啊。” 我的心一惊,樱落,因为涣西的入狱,疯了吗? 直到我坐在床上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就静等夏恒过来掀开我的盖头,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我在盖头下绽开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夏恒,如果我换一个容颜,你会爱我吗? 晚间,当他掀开我的盖头时,被我的面容吓了一跳:“走开!你是谁?” “我是小芹啊?不会我变丑了你不爱我了?”我满意地摸着我皱巴巴的脸。他却惊道:“快滚!快滚!我不认识你’!”我知道他是受到了过分的惊吓,所以不认识人也是应该的。 我于是如愿就走了出去,夜晚凉意袭来,我在一处人烟罕至的郊外,等待着他,他会如约定那样过来吗? 原来那件事发生在三天前。我梦见了暮雨之后,她告诉我,只有他能救我,“可是他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 “如果他还在乎你 ,在你有难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她认真道。 我想起了瞬蓦第一次见我的场景,他在那个我穿白裙祭奠我父亲的夜晚。那是我在父亲的坟墓前为他跳舞。 我于是趁夏恒处理政务时也找到了那个地方,我穿上了过去的白裙,练习着很久不跳的舞步。 不知名的花的飞絮纷飞着交织成一片孤寂,我在月夜里重新跳起了那支舞,因为身体的沉重,我跳舞的动作显得颇为笨拙,结果身体四肢协调不了竟然摔倒在了地上,但是我为了表示诚意,依然坚持地用手爬在地面上,像在攀爬一座山,此刻那样艰难。 一下,两下,试图站起,不料却被一双手拉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了身孕,不可以跳舞?”耳畔男子的声音带着慍怒带着关切。 我抬眼,对他微微一笑:“瞬蓦,你终于来了?” “如果我不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他的语气有些责备。 “但是我为了救涣西。”我目光坚定。 “小芹,你变了许多。”他叹道:“在我不在的时光里,你受了很多苦吧。” “没关系。”我努力绽放一个微笑,也许在他眼里看来是那么苦涩。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给夏恒的,这里有一个药丸,在婚礼上吃。”他终于心软,递给我一个药丸,我知道,这是过去在涣西婚礼上的“养颜丸”。 “至于杜涣西的事情,原本我可以置之不理,”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诚恳的我,终于有一丝不忍“为了你,我去救他。” “谢谢你。”我感动道。 “不用谢,不过我想问你,你在这之前是不是梦见过暮雨。”他淡淡一笑,试图探索我的目光。 “是的,我梦见过她三次。”我感觉到奇怪的说。 “那就是了。”他并没有将话全部说完,看我的目光由冰冷开始变得暖意,像是想起什么。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很快,回忆被拉回了现实,我现在心灵的唯一的寄托,就是瞬蓦,也许只有他,能救他们吧,我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多么幸福而奇妙的事。 而现在,不知道我逃出来之后,他会不会赴约。而最终,他还是履行诺言的。 他穿着那一身宽松的长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小芹,接下来的时光,你听我安排吧。” 我还在等他有什么安排的时候,突然他说道:“你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好养胎。至于宫廷里的事,由我去办。听说宫廷里的杀戮游戏很好看呢。”他的表情有一丝欣喜。 我知道凭借瞬蓦的法力,一定直接从牢里救出涣西和光启,可是他无非是想玩一个游戏。 我感觉瞬蓦的玩心没有变,但是性格上还是变了很多,说不上为什么,是一种感觉,至少过去的瞬蓦要回报,现在的瞬蓦不会。而且现在的瞬蓦也懂得体恤人了,更加像个人类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找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于是开始了我闲暇的时光。这些天,我又去了夏恒的府邸。我去那是想拿回我要带走的东西。清言的遗物。 夏恒原本是想要挽留住我,不过见我的表情淡淡,他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嫁给我,不然你就不会想到那个方法离开我。可我,那一天输了你。”他在背后抱住了我。 “夏恒,其实我很讨厌你,在你当时陷害涣西的时候,我怎么会嫁给我的仇人呢?我嫁给你,只不过想让你救涣西。可是,现在不需要你了。”我将他的手甩开,看见面容苍白的他。 “我知道,救杜涣西的人就是那个在宫廷里献艺的人。”他一语道破,我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光里,我照着曲谱学谈琵琶,无聊时琢磨一下医术。我其实是想到若是涣西不再要我,我该怎样谋生,带着我的孩子。 我也想知道瞬蓦现在怎么样了。 终于, 我听见一些人议论道:“你知不知道,京城里来了一个变戏法的人,他能够变出十一月的雪花和腊梅,让不符合节令的花朵开,还会变出蓝色的蝴蝶,那叫一个美啊。” 我不禁笑了,瞬蓦真喜欢玩啊。 ------------ 第三十七章 五婶的故事 我在客栈的时候,有时候闲着无聊,会在客栈的门口走走,听见他们说宫中的趣闻,感觉到有趣,那个变戏法的人,在兰妃的生辰上变出了绚烂的烟花。引来很多人惊呼。他们都觉得那个变戏法的人是个神人。而他,深得兰妃喜爱。 我不知道瞬蓦到底是耍的什么心思。 我踱步在客栈外,看见人潮中有了一丝的拥挤,不觉得有些好奇。我也挤了进去。看到的却是樱落,她的脸上有被人画着的痕迹,正在努力擦拭着,而赵子皋不知是从哪拿的蘸着墨的毛笔,在一旁洋洋得意:“大家看,她是个疯子。过去可是个端庄的大家小姐呢。” 我看不过去,在他手中将樱落抢了过来,他的目光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听说你嫁给了夏恒,夏恒对你可好?” 我明白他是奚落我,我不去理他,但他却大声对着人群说:“大家看,这就是那个夫君有难,忙着改嫁的女人啊。” 他无聊至极的嘲弄却引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我不去理会他。带着樱落自顾走到了客栈里面。 待坐下来了,我给樱落擦拭脸的时候问她:“樱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时而咧嘴笑着。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涣西光启入狱了,清言死了,樱落疯了,所有原本在我脑海里能够重聚的人或事都已经聚不起来了,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切都散了,都破碎了。 樱落看着我的身后,一双眼突然有了神采,她的眼睛是很美丽的,在她过去发自内心的忧伤或者开心的时候,只是,我想,现在的樱落的魂魄应该已经睡过去了吧,只留下那个没有意识的躯体,还在世间受着折磨。 我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杨大人,正悲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此时一身粗布衣服,带着行囊,看上去就要告老还乡。 “我去一个当铺去典当东西的时候,没想到樱落就走丢了。那个混账东西碰到了樱落竟然当众欺负她。”杨大人气愤地说。 “你们这是要走吗?”我迫切地问。 “是啊,你知道的,我已经辞官了。今后,我想带着樱落隐居。”杨大人叹了一口气。 他牵着樱落的手,像是在牵一个小孩,而此时樱落安静的又像过去那个娴静的小姐了,我想问杨大人她为什么疯了,但是我怕戳痛杨大人的伤口。于是就不去问。 可是樱落却突然疯了起来,只见她大哭着欲甩开杨大人的手:“父亲,父亲,我不要走,涣西说要对我负责的,我要等他的!” 我的心一惊,难道那一夜我的梦境是真的,在那一夜涣西果然去找了樱落,我的内心有了悲痛,如果是那样的话,原本天真的樱落以为等来了涣西,正要和他继续下去的时候,可是涣西坐牢了,她一时受不了打击就疯了。 杨大人好不容易制止了樱落的哭声,这才对我露出歉意的微笑。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天看到杨大人了吧。他对我微笑的时候,我也尽量对他微笑。 只可惜,遇见的人一一散去了。 不担心瞬蓦不会把涣西救出来,我去了我的故乡,因为我身上的钱已经不够支付客栈的钱了。 我见到五婶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包裹,从她口中得知,她将迁徙去叔叔做生意的地方。我也帮忙与她一起去收拾包裹,她却不要我帮忙,“小芹,你如今有了身孕,歇歇吧。” 我坐在五婶的旁边,与她谈了一会儿,我与她说京城的遭遇,那是一个本就不该我待的地方。 五婶露出同情的目光,“人各有命,很多事物不是由着你的心境就能改变的。你得到过去你没有得到的,必然也要承受这一份痛苦。” 五婶神情淡淡,我却觉得五婶的话有道理。而五婶正看着一个纹有海棠花的梳妆盒,摸了又摸,陷入了沉思,给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过去我的三姐尤爱海棠,而她的性子也如同海棠一般,透着蔑视世俗的孤高,她不羁地爱上了一个男子,不顾家庭的反对私奔了。”她的神情带着对她三姐的一丝的钦羡。 “后来呢?”我迫切问道。 “在三姐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少了份欢乐,母亲郁郁寡欢,不久死了。父亲无心问事,终于到了家道中落的那一天,我竟然沦落为上街乞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三姐。 三姐随三姐夫做生意,做的生意不大,但是也勉强能够度日。我就这样到了他的家里,开始了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三姐夫是一个豪爽乐观的人,他经常把我看成一个孩子逗弄着我,实质上,他比我大十岁,我在家排行老五,他于是亲切的唤我小五。我知道自己不能爱上他,可是这种情愫来的时候又会觉得身不由己,我试图逃跑,远离他们,最终他找到了我,他说:‘小五,你怎么那么傻。’‘因为我不能抑制住我爱你。’我说。三姐夫却忧伤地说:‘可是我们不能。’这一切被三姐听到了,她只是冷笑着走开。好多次,我想和她说话,她都不想说话,之后,我听见她多次和姐夫吵架的声音 ,更为严重的是,她跑了出去,这一别就是永远。因为找回来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三姐夫和她并没有孩子,因为三姐贪玩,生孩子还爬到树上采桑葚吃,导致孩子流产。三姐是投了河自杀的,因为她自尊心强。后来锦年告诉我,其实他后悔曾经对三姐说,我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小五的心情。” “所以,为了表示出愧疚,你将你们的孩子取名为陈三。”我恍然大悟。 五婶擦拭了自己的眼泪,因思考过往变得伤感凝重的眼神又恢复了常态。 “小芹,其实人生的痛楚远不止你想象中的那么多。试着坦然和释然会很好多。” 我第一次听见五婶跟我讲她的过往,不禁感动,原来因为这一段忧伤的过往,而让五婶变得清冷。 一阵‘吁’的一声,伴随着马蹄落下的沉重的声音一个人在马车上喊道:“夫人,我们走吧。”一如过去洒脱豪放的样子,叔叔陈锦年咧开嘴对我笑了笑。我想到了他们过去的故事,要迈出心灵的障碍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等到五婶上了车向我道别,叔叔挥起长鞭,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静谧安静,却让人有无限伤感的地方,烟尘像雾弥漫开,像是蔓上了我的心,我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一别,又会是多久呢? 我的身边,究竟还剩下几人呢? 有些时候,太过相信,反而得到的伤痛越多,过去的承诺,还不就是轻的如同薄纸,一戳就破,说谎言的那个人,还会将谎言说给谁听,我觉得自己快守不住了。 我原来,一直都是不了解涣西的。 ------------ 第三十八章 救赎 这些天,我在家里待着,继续着给别人看一些小病的生活,这些人往常都对我很好,我听着他们讲一些趣闻也觉得开心,谁家生了孩子,谁改行做了什么,谁在哪一天死了,他们天然淳朴地微笑感染了我,我愿意与他们待在一起。 有人对我说,城里的生活一定很好吧,一看小芹就不像过去那个能抗十斤米的野丫头了,变得淑女了。只是太瘦了,生孩子时不能那么瘦的。还是胖一点,胖一点好生孩子。 我发现自己变得寡言了许多,通常只是笑笑,换做平时,我一定会和她们聊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了。变得容易敏感,忧伤。 一直听说有人搬了出去,也看到了很多来来往往背着包裹离开着个地方的人,“昨天宫廷里发生了政变。我怕会有一场战争。”我拉住了一个正欲搬出去的大婶,大婶战战兢兢地告诉我。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国舅谋权篡位,突然逼得皇上退位。”她慌张地说。 “后来呢?” “具体地我不知道,小芹,你也走吧。”她放开了我的手,焦急地说。 我一下子慌了,不是说有瞬蓦的吗?应该一切都好才对。我于是二话没说,就请来了去京城的马车,马车夫皱着眉头:“京城现在动乱不堪,你确定你要去吗?” “我确定,我想要去京城见一个人。”那车夫摇了摇头表示出无奈,我塞给了他一些钱,他才同意的,那些钱是我在药芦的时候,瞬蓦留给我的。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京城并不像我想像中的乱做一团,原来是我道听途说。从京城的民众的议论中,我得知,原来叛乱,是发生在昨夜,是皇后和国舅早就串通好发动的战争。但是破开城门的那一刻,却不见皇帝的人,他早就不在皇座上了,而是率领了朝中的勇猛大将从偏门杀出。把国舅一干人杀得片甲不留。 国舅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昏聩无能的皇帝竟然有这样防备的一面,“悔不该亲信小人啊!”国舅自杀的时候,说了这么一番话。 而国舅的一番党羽都被歼灭,包括认他做干爹的恶少赵子皋。听说今早砍头,他们鬼哭狼嚎。可怕至极。 皇后被废,兰妃顺理成章当上了皇后。 “我听说啊,朝廷中有一件耸人听闻的事啊,不是先前宫中来了一位变戏法的人吗?他容貌比潘安还要美几分,真真一位凡间不可多得的人啊,你可知,他不但深受皇上青睐,在发动宫变的前一夜,有侍卫见他出入过国舅府邸,与他聊得甚欢。可巧第二日,唉,你说是不是他怂恿国舅的啊~” “唉,都说戏子无义,他真是个怪人啊,曾经出现的时候,据说是皇帝大发雷霆说宫廷里的节目真捣他胃口,结果那人变出的戏法一下子吊了皇上的胃口,我们平民是没有福气见到的,据说,那一夜,他让人在宫殿里铺满了整整二百米的画卷,随意地用毛笔划了几下,就画出了龙凤呈祥图,龙与凤从画中飞了出来,舞动着整个宫殿一片光辉,如同置身于天庭的宫殿中,大臣都连连称奇,但害怕它们伤害自己,胆小的人竟然钻到了桌下,引来皇上哈哈大笑,兰妃更是露出了满意地微笑,其实那龙凤都是假的,据说是他变的戏法。最后金辉散尽,又入了画,成了静物。” “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他这个人也真是奇怪,他的出现是一个谜,离开也是个谜,平定了战乱之后,皇上找他,竟然找不到他,为此他还冲手下大发雷霆,说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你猜那侍卫怎么说:‘或许他不是人呢’被皇上抽了一耳光。” 两人大笑起来,一人调侃:“或许他真得不是一个人,不然又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呢?” 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他们真得把瞬蓦当神人了,关于他的传说,一定不胫而走,我也想找到瞬蓦,可是听到他们的叙述内心又有一点小失落。 “遭了,今天是第七天,不知道涣西有没有被救出来?”我慌乱地拨开人群,朝宫廷的方向奔去,大家都诧异地看着我,一定在奇怪一个孕妇怎么走那么快。 可巧有一辆马车经过,我快速地上了马,对他说:“去宫廷的方向。” “你去宫廷找谁?” “杜涣西和胡光启。” “巧了,他们今早被释放,坐的就是我的这辆车。” “那带我去。” 我于是在车中颠簸,出于想要见涣西的心,我催车夫快点,虽然车夫已经很快了,但是我仍觉得车夫的慢。因为我的心太急。 我见到涣西的时候,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毕竟涣西躲过了这一劫,我连忙扑过去,胡光启打趣地说:“你看你把小芹等的。”但是我的热情却很快被他浇灭。 他冷冷推开我:“夏夫人,你过来找我做什么?如今你不应该担心你的夫君夏恒因国舅的事受到牵累的吗?” “涣西,我不是夏夫人,我那日并没有嫁给他。”我忙解释。 “哦,原来这不怪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原来是一个这么一个喜欢明哲保身的人,过去我遇难,你就去找夏恒,这一次,我不仅出来还被封为宰相,你是不是又要来找我!洛小芹,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言语的气愤通过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就可以看出来。 我觉得仿佛置身于冬天的冰窖。我们两个的关系感觉已经破裂了。 “涣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夏恒真得没有什么,只是他喜欢我,可是成亲那一天,我走了出去。”我一直都是属于嘴笨的一类,越是觉得委屈,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只有通过这一句让涣西明白我对他的忠诚。 “那我想得哪样?”涣西突然起来的暴怒吓到了我,我知道入牢的那一日,夏恒向他讨要休书并说要娶我已经在他心里把我判上了死刑,任我怎样解释都无济于事。“我现在已经把休书给了你了。你可以走了。” 我吓得感觉到浑身出了冷汗,因为我从没有想过涣西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冷酷决绝:“可是涣西,你不打算要我们的孩子了吗?”我最后一次苍白无力地求饶,涣西,他是真得不爱我了吗? 胡光启牵住了我的手,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害怕,他有一些同情:“涣西,小芹说的话句句诚恳,念在她有了你孩子的份上,你就要她吧。” 涣西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将脸别过去:“我无法容忍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的人继续留在我身边。” “如果小芹没有欺骗你,你还会要她吗?”胡光启神情认真。 “已经回不去了。”涣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明白了,小芹,你还不走吗?”胡光启的语调有一些温柔,目光有一些同情,他扫了一眼我的肚子,“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在我府上待几天。”  作者有话说:欢迎大家发表意见。 ------------ 第三十九章 红颜薄命 我在胡光启府中的时候,总会待在屋子里发呆,那是清言生前的屋子,光启因为这几日我心情不佳,自不会来问我清言的去处,我在这间雅室里会愁思,会落泪,想起曾经快乐的画面,就会觉得物是人非。 涣西,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吧。 待我心情微微好一点了,在我与光启闲聊的时候,我告诉光启,清言在我曾经住过的客栈,一个计划却早已在我的心中酝酿开。“给我两天时间,我给你捎口信,两天后,你去找她。”清言的遗物我早就寄存在客栈,如今我要做的,是让光启知道她还在世上。 光启表现出了孩子般的天真,“清言过得好吗?有没有消瘦?” 我微微一笑:“她过得很好,只是有些想你。” 说完,我再不忍看光启,转过头去的时候,擦掉了眼角的泪。 按照原计划,我将清言的遗物一一摆好,再在屏风后弹琵琶,那首琵琶曲,是我练了好多遍的清言与光启一同谱好的曲调,我想让光启记住这段短暂却美好的与清言在一起的日子。 光启来的时候,在屏风外听着我弹得琵琶曲,我猜,他应该忆起了往昔和清言在一起的快乐的日子,他在外面侍弄起了他们曾经记录着他们美好的东西。 “这支簪子,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很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没想到有一日由于丫鬟的疏忽不小心砸坏了,宝石碎了,你就将它带着,去找遍了首饰铺,已经有人说补不好了,你却执意地竟然跑了千里之外硬是修饰好了。”他此刻应该是拿了那枚精致的银蝶玉石发钗。 “这件大衣,原本已经破了,但是你却连夜将它缝制好,你交给我的时候,还笑着对我说:‘光启,有没有觉得比原来的更好看?’我一看,原来你在破的地方,修了一只燕尾蝶。”我猜他应该是翻弄大衣的时候触景生情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开始哽咽。 “这一双鞋,是你一开始进我府中的时候我给你买的,因为我看见你的鞋已经很旧了,我还亲自给你穿上,你当时高兴的说很好看,我看见你的脸上,至今出现在我梦里的格外明丽的笑容。” 我听着他的叙述,有一种感动,突然想象了清言曾经在他面前的一颦一笑,曾经他们的锦瑟相和,像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在花间。 只是那样美好的画面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清言,你还不出来见我么?” 胡光启再也按捺不住迫切见到她的心情,掀开屏风,没想到看到的是我忧伤的脸,他的眼里满是看到我时的惊讶。 “清言呢?”他的目光有些惊恐。 “光启,我有故事跟你说。清言已经走了。” 他于是有些不相信地听我诉说,尽管是我自己编的,但是我也要让谎言编得好听一点。 “这一切都是清言安排的,她教我弹琵琶,告诉我你与她的故事,是想让你记住与她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可是她告诉我,她终是你生命里的过客,你有你的事业,不应该被清言所牵累。她去了她的家乡,那里是她最初的地方。” 我忧伤地说。 “我不信!”光启表情痛苦 ,“我不相信清言会离开我!” “长痛不如短痛,光启,清言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她早晚都会离开的,作为一个歌女,你能给她一个名分吗?就算有,也是一个卑微的妾室,你能够为她放弃所有吗?”我想,如果是清言,也许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只是不便于说。 见光启有犹豫的神色,我冷笑:“你不能!” “我要去找她。”他忧伤地说。 “要找她?天涯海角去哪找?”我气道。 “可是清言,她不该这么狠心抛弃我的。”光启表情很是悲戚。 我想,时间应该会遗忘一切吧。清言只是光启生命中的过客,她是那样真挚地爱着光启,以至于为他而死,可是,如果我把这结局告诉光启,他应该会自责一辈子,这样比告诉他她的离去更让人觉得残忍。 我在光启府中的时候,光启经常对着那曾经被他续上新弦的琵琶,吟唱那首《何满子》,落叶在这个时节已经铺满了一地,带着寒意的霜无情地凝结在他的鬓发上,一夜之间,他竟然愈发显得苍老。 “也许不是因为我的画,清言或许不会离我而去吧。”他突然的醒悟带着伤感的语调也让我不由地心伤起来,朝为红颜,暮为枯骨。 “光启,皇上是因为什么饶恕了你们?” “我只不过是按照那位神秘的来宫廷献艺的人说的话做了罢了。” “他告诉了你什么?” 那一天,他出现在狱前的时候,懒懒的有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他的样貌不似常人,他有着天然的若琥珀雕刻的眸子,细密的长发被一个金色的发琯束住,而那发琯,在黑的牢狱中显得有一种突兀的亮,而他整个人被裹在幽蓝色的袍子里,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述的诡异的光亮,像是黑夜里吸食人魂魄的妖怪,我莫名地有一种战栗,我想,这就是这些天那些牢里的狱卒口中所说的,突然出现在宫中的表演的人,我有一种感觉,他的出现,必定是来覆国。 他个头很高,仰头才能看到他那谣传里美得不像人类的脸。可我证实,这并非谣传。 涣西看到他的时候,并非我那样的感觉,他只是轻蔑地冷笑了几声:“你来做什么?” “我来救你们。”那个男子并没有因为他轻蔑地态度而慍怒,说话时是出奇的平静。 “我不需要你救我!”涣西好像看不惯他,冷漠地回应。 但是,他并没有理会涣西,手一挥,将牢中的索解开了,我竟然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力量。 “那幅画的事,我已经向皇上解释了,你们今夜逃走吧。明日去跟皇帝请罪,皇帝必定会饶恕你们。”他语气淡淡,最后消失在牢狱中。 我与涣西逃了出去,那一个晚上,狱卒莫名地睡得沉。我们毫不费力就逃了出来。 好像一切在他的掌控中,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引起一场战乱,那个晚上,国舅发动出兵,攻破城门的时候,没想到皇上早有防备,蓄势待发。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听了光启的叙述,实在想不到瞬蓦穿着幽蓝色长袍的样子,我以前见到的他,都是身穿白色的袍子,让人感觉到像月光一般的寒意,不过月光,或许幽蓝色更符合他身上的气质。 光启回忆的时候,目光里满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像是始终沉浸在幻想里,但是这一切却又是真实发生的。 瞬蓦做完了这些之后,去了哪里呢?他的世界? ------------ 第四十章 谜一样 我没有想到,零零碎碎的梦境,竟然拼凑成当时的画面,我竟然看到了瞬蓦。 我看到的是瞬蓦穿着一身宽大的幽蓝色的宽袖玄袍,他正与国舅盘腿而坐,他们中间放着一只檀香木的矮桌,周围不知道点的什么香。他修长的手指在茶壶间游转,清澈的茶水便缓慢地倾倒出来。 我看到国舅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可是瞬蓦的话语却使国舅一下子震惊。“你邀我,不是想让我与你饮茶那样简单的吧。”瞬蓦乜斜着眼,懒懒道。 “你果真聪明,那你猜猜我想让你做什么?”国舅很快表现了平静的态度。 “蛊惑君心,登上皇位。”瞬蓦神态自若地饮了一杯茶。 “若我登上皇位,我必定会封你为宰相。难道你不想要荣华富贵?”国舅的目光变得急切。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他继续不急不慢地品茶。 “你的提示是?”国舅问道。 “窥测形势,伺机而动。”他的目光变的有些神秘。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碾碎,水从杯中滴落。竟然从杯中滴落的水珠很快凝结成一摊,“你从里面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国舅照见,里面是自己带着皇冠的样子。 “若是照我安排,这一切都是你的。”瞬蓦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恭维。 烟雾突然变得很多,多得看不清那两个人,只是听见国舅的狂笑声。 再看时,已不见国舅,却看到一个面色红润,秋波似的媚眼,但是嘴角却勾勒着忧愁的弧度,她身着薄如蝉翼的衣服,斜歪在床榻上,但是目光却落在窗边的一株兰,话语里却显得有几分不满:“你说你最爱的是兰,可是你又怎知兰的几分心思呢?” “我知道你忧愁的是什么?”一声动听的男声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兰妃慌了,以为是圣上,她立马就要跪下,一抬眼却看到是那张邪魅异常的脸,她的脸上出现了愠色。 “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进来的?”她的责怪的话语里,出现了一丝心虚。 “能让我乖乖听话的只有圣上。”瞬蓦靠近兰妃,在她耳边带着撩拨的意味。 兰妃果然属于那种明艳动人,万种风情的女人,她抚上瞬蓦的脸颊,声音温柔至极:“你知道我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瞬蓦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若我猜中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你先猜。”她带着一丝俏皮。 “无非是皇后的位置。”瞬蓦的答复让兰妃很满意,“你想要什么条件?”兰妃反问。 “放了胡光启与杜涣西。”瞬蓦故意扬起的语调,让人觉得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么你先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才会满足你想要的。”兰妃从他的怀中逃出。 突然扬起了轻纱,她欢脱的就如一个兔子,在轻纱中走着,她完全不拘束的样子,真的会让男人陷进去吧。 瞬蓦在轻纱间,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她银铃般地笑着:“若是我当了皇后,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告你调戏之罪。” “那我不帮你这个忙了。” “那你也别想救出胡光启和杜涣西。” 两人都笑了。 “那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做。”瞬蓦的眼睛变得认真,话语里也不似先前的调笑。 画面的最后,兰妃给了瞬蓦最嫣然的一笑。这一笑,应该会让每一个男的都会谜的神魂颠倒吧。我不知道瞬蓦怎么想。 迷雾瞬间弥漫了起来,我再也听不清他们两之间的对话,也看不到他们两的模样。 之后看到的,是那幅所谓的狼图。看着它勃然大怒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与他一同看画的,是他的兰妃,全天下最美艳的人。 “胡光启和杜涣西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画了一幅画来讽刺我。”皇上的面色铁青。 “皇上,千万别动怒,听我慢慢道来。你看这幅画,图中的狼王的眼神虽然沉溺于兰草,但是他的目光却是依然具有狼的锐利的,而且有一丝坚定。你看啊,这不是一株兰草,因为兰草的周围不会散发的蓝光,也比这个小的叶子。我听说蓬莱岛上有一株仙草,长得就是这个模样。你再看啊,狼王的后面有一匹狼,相比较别的狼,更具有那种阴鸷的目光,难道这不是暗含着他的狼子野心。” “那兰妃,依你的理解?” “这幅画其实并没有对皇上不敬的意思,只是想告诉皇上,当心朝中权势最大的国舅。而且,他是在夸赞皇上,说你表现着隐忍的姿态其实是想最后来一个一鸣惊人。” “爱妃,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不瞒皇上,是涣西托人在我耳边说的,他像让你当心国舅,也许会迎来一场战乱。” “可画可以理解,但他勾结倭寇的事?” “皇上,这不过是国舅想要权倾朝野的计谋,是陷害他的,如果皇帝相信,可不是中了他的圈套。还有,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有人看见皇后和国舅经常在一起密谋。”兰妃悄悄地说。 “岂有此理。这事我定要查实。”皇帝思忖着说,突然看见兰妃靠了过来,亲昵道:“皇上,如果我说的全都对的,你要给我什么奖赏?” “我的小甜心~”皇上亲切着说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之后,皇上突然将她横抱起。进入了帷幔中。 这些画面中,瞬蓦始终都是掌握着一切,他的微笑,也盛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运筹帷幄的感觉。 ------------ 第四十一章 冬天的雪 因为瞬蓦帮助了涣西。所以涣西被封为了宰相,所以皇上将王爷的女儿嫁给了涣西。当我从光启口中得知这些事的时候,光启的目光有一些沉重。 这几日,他因为清言的“离去”而悲痛欲绝,憔悴了不少。但是终有一天,他像是醒悟了一般,对着清言的画说:“清言,昨天我梦见了你。你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却有很多话要告诉你,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你最终还是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我劝光启好好保重身体,光启却真诚地看着我说:“小芹,你要牢牢地把握住幸福,不然等到像我一样失去了就追悔莫及。”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又想起涣西快要与一位郡主结亲的消息。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光启,其实清言并没有抛弃你,她很爱你,不像涣西,早就抛弃了我和孩子,早就不爱我了。” 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是什么时候涣西给我判上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是真的不再原谅我了吧。 我回应光启的时候异常的平静,“光启,你也知道,涣西不爱我了。” “但无论如何,你得去见他。自此以后,他就再也不是你的了。” 我痛苦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使自己鼻子里的酸痛感减少。 我去涣西的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也许刚刚一场宴席过后,涣西正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而倚在一棵树下呕吐不止,我看见他吐出的全都是酒水,他的身体因为操劳的缘故越来越不好了。我撞见这一幕还是有一种心疼。我忙跑了过去。给他抚摸着背,让他舒服一点。 他应该是感受到了背上的温度。转脸看到了我,涣西的脸好久不见已经添了几分成熟,但是因为酗酒的原因眼睛变得红红的,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目光应该是有一点依恋的,但是他还是硬生生地将我推开,“我不需要你。” “涣西,要注意身体。我见你最后一面就好,对了,马上我就要回到过去的家了。”我自顾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自此以后,我就要去曾经的家乡,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然后抚养长大。但是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还是尽量不要让泪落下来。 “等等。”涣西有一丝心软:“我可以给你一些钱抚养这个孩子。” “不用了。”我感伤的说。 “涣西,她是谁?”来者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我终于看见快要嫁给涣西的那位郡主。她的模样端庄大气,略施粉黛就有一种天然的皇族的贵气。她的语气自然有一种傲气。我看到他们在一起时很登对,或许,现在只有她,能配的上涣西了。而自己,早该退出的。我突然有了这样的伤感。 “哦,是我曾经在一个村子一同长大的妹妹,过来看我。”涣西的回复让我失望至极,但是我想到涣西身为一个状元,大部分人一定不知道家中还有那么一位原配的妻子。而我,在身份上已经不是她的妻子了。他早已一封休书,把我给休了。 “哦,那进来坐吧。咦?你的肚子那么大,是因为怀孕了吗?”郡主好奇的说,她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不知道,她用手笑着抚摸我肚子,我内心的反感。 再加上,我想到了涣西刚才和我说的话,内心不由得难受,我听见郡主娇气得攀上涣西的脖子:“她的夫君你是不是也认识啊?” 涣西不知道如何回应却显得有几分窘迫,我微微一笑:“是啊,我们都认识的。” 涣西正惊讶地抬眼看向我的表情的时候,我却冷冷地回答:“可惜他已经死了。” “那真可怜。”郡主叹道。涣西的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但是我不再看他。 自此以后,涣西,我们就形同陌路吧。我就当你。。。死了。。。。 我去了那有很多美好回忆的家乡。我想要过那种闲适的日子。可是,自此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吧。没有谁与我相依为伴了吧。我在家里的时候,琢磨着如何给我的孩子织衣服。我一想起那一天涣西在郡主面前说的话我就想落泪。 我坐门前给我孩子织衣服的时候,总会看见曾经的那些孩子在我面前嬉笑玩闹着,他们很可爱,谁不小心把谁推倒了,谁就会不高兴赖在地上不起来。他们一会拿着棍子装作武林高手切磋武艺。一会又去追着天上的鸟飞。他们天真地笑着哭着,时光也就变得天真了起来,不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一切就都是纯净美好的。 我也想我的孩子会快乐天真地成长。我不会让他去接触官场。 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不知道涣西为什么不回来,还很天真地对我说,期盼着涣西回来与他们玩。 我只是笑笑说,涣西会回来的。 有一天,我看见屋前下了好大一场雪。白色覆盖了我们眼前的整个世界。我喜欢雪给我格外洁净的时光。 我突然想起,曾经涣西也对我说,他很爱雪。雪花很美,美的不沾染尘世的庸俗。 在那一个雪地里,我与涣西。 那天清晨,天微微亮,飘着鹅毛大雪,这样的大雪好久没有见过,见到的时候还有几分欣喜。 他走出房门,他的袋子里带着几根细线,以及鸟喜欢吃的米糠,一只手拎着一个筐子。 他在我前面缓缓地走着,银装素裹的大地上便多了一连串的脚印,我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他要是在雪地里捕鸟,一切做好了之后,我与他静静地待在一处。那时候,涣西的稚气未脱,还有一种翩翩少年的风范。他会看到一只鸟飞过来而高兴。然后将绳子一拉,一只白色的冬天的小精灵似的鸟就落入了他的筐子里。我与他格外高兴的笑容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 可是得意地太久,掀开筐子的那一刻,那鸟扑棱棱地活跃得很,我自告奋勇道:“我可以的。”于是就用手去抓它,没想到它的嘴很尖,以为我在攻击它,于是它就啄了我一下,我的手一时没有抓住,结果它就飞了出去。 我因为没有抓住涣西要抓住的鸟而陷入了深深地自责。没想到涣西看到我手上汩汩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将我们身边的一小块地方染成了鲜红一片,像是开满了红色的小花。 “往后,小芹,在我面前你不能逞能。”他心疼的握住我的手,在给我包扎的时候说。 “疼吗?”他亲切地问。 “疼。”我噘着嘴。 “疼就对了。”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一直都像我的哥哥那样。童年时,真的他给了我很多温暖的回忆。 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我只当,曾经你对我的那些好,都只是美丽的谎言。 ------------ 第四十二章 泪尽 我在屋里的时候,也感觉到身上的寒冷。每天必要做的,还要去我和涣西曾经去的山上捡一些已经枯败的树枝当柴火烧,爬那座山的时候我必须小心翼翼,因为它虽然不太高,但是还是有一些陡峭,如果不小心没站得稳,从山上掉下去,也是会摔死的。没有死的也会摔个残疾。 这一天,我裹着大衣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在院外看见遥遥站在那边的熟悉的身影。他依立在那棵树旁。身姿显得格外得挺拔。 他穿着一身便服,显得格外的随意。我对他的态度像对待客人那样恭敬: “外面冷,你进来吧。” 我邀请他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一些不自然,我觉得有几分生分,于是就去倒了一些茶水。 “你怎么想着来这个地方了?”我知道自己的疑问一定让局面更加的僵。 “我只是怀念这个地方了,想过来走走。”涣西品了一口茶。 我因涣西说道想念这个地方就不自禁地抬眼看他。却看到涣西一瞬间变得温柔的眼,正觉得有些动容的时候,听得涣西在我耳边轻叹:“我感觉现在的自己每一天都活在紧张与勾心斗角里,很难像过去一样过得轻松了。” 涣西在我面前吐露心声的模样让我的心一下子软了起来,又像过去一样,难过的时候想给涣西安慰。可是手悬在半空中,又不自禁地缩了回去。 “小芹,过去母亲死的时候可有什么遗言?”他抬眼看我的时候,我因看到他疲惫的脸而心疼不已。 “她让我留给你一样东西。”我说时,就进去取了,当那幅毛头小子在睡觉的刺绣给涣西看的时候,涣西像是看出了什么,一下子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我忙安慰涣西,试图将他拉起来,可是不知为何,卯足了劲也拉不动他。“小芹,你怪我吗?” 他冷不丁的问题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内心其实还是爱着涣西。我能理解他为官后的变化,但是我始终都感觉到痛,要说感觉到痛,那是因为回忆起千遍他的好到他后来好多次对我的无情,直到彻底让我心寒,伤透了我的心。 我的回答巧妙地叉开了这个话题:“涣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好啊。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吃饭了。”涣西的眼神中有一种诚恳。我突然想起了涣西这些天的牢狱时光,他一定那时候特别的寒心吧。也是因为这一段牢狱时光,彻底阻隔了我们的心。 做饭必定要准备一些柴火,可是家中没有了柴火,我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涣西也对我微微一笑:“那小芹,我们一起去山上捡些柴火吧。” 如果说,这是涣西陪我的最后一次,那也是最后一次回忆起来有涣西的美好的画面。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见曾经我们走过的地方。我们曾经在那块草地上无拘束的奔跑,追赶蝴蝶,逮蚂蚱,甚至夏天时在榆树下烤小蝉儿吃。 我记得那一次,他烤得金灿灿的蝉儿玩弄似得递给我吃,他以为我会害怕,不会吃。可是当他看到我我像个男孩子一样一下子抢过去,吧砸吧砸吃了起来的样子,他的眼睛一下子因为吃惊瞪得很大。 我至今想到这个画面还会忍不住笑。现在我因为想到了过去的趣事不自禁地会心的一笑,自然没有被涣西看见。 当我们到了山上,捡那些枯枝的时候,突然看到山脚种着的一棵樱花树。 我突然因想到了樱落而伤感起来,“涣西,你知道吗?樱落疯了。” “哦。”涣西却是漫不经心地回应。 曾经,樱落是那样爱着涣西,没想到涣西却对她一点也不关心。曾经的我,只想让涣西对我好,可是现在想起樱落来,她无非是一个可怜的人。 “涣西,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那一天,你去是不是在樱落那待了一晚?”我知道这样的话题会让涣西难以启口。 可是涣西却毫不在意地说着:“我是在她那待一晚上。小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涣西的话语让我痛心,我没有想到,涣西一直都没有对我坦诚。 “我想要问~”气凝结在我胸口,喘不过气来,我却看到涣西的神色平静的可怕,他的手上不经意地扳碎一根树枝放在筐内,目光却不再看我。 “那段时间,你有没有爱上过樱落?”我问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哦,小芹,你到底想听什么呢?”他一步步靠近我,他眼里的阴鸷再也不复一开始在我面前表现得温暖的一面。 “我想听真实的事情。”我装作平静的说。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没有爱过她,可是我爱的是她家的权益。现在我都告诉你吧,让你等一下死的明白一点。” “什么?涣西,你想让我死?”我惊道。 “没错。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知道公主是一个多疑的人,上一次见到你一定不会放弃去调查你的,如果,她知道我骗了她,知道我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她会怎么想?”涣西的眼里有一种惊惧,有一种绝望,也有一种对未来不确定的猜忌。 我知道这时候我不应该去同情涣西的,但看到他变得多疑,那面色变得憔悴,再也不是阳光下那个心存理想并为之奋斗,笑容纯净开朗的少年了,我内心还是有一丝心疼。 或许我表现得心疼的目光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小芹,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他开始慌了,“我想让你死,你应该是害怕才对。”他突然紧紧地箍住我的双肩,本该觉得很疼才对,但是我知道我的心更疼。 我的眼泪流个不止。 我多想他像小时候那样,等到我哭的时候,他宠溺地哄我:“小鼻涕虫,是有多想哭啊,怎么都止不住。”就任我拉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干净,尽管他有小洁癖,还是任我擦,因为在他眼里,我就是他妹妹,妹妹和哥哥,再也回不去了吧。 涣西最终还是把我推下了山崖,我知道他是怕看到我哭之后内心会心软。但是我却平静至极,我记得自己最后对涣西说的话:“涣西,保重。”以至于涣西痛苦地像发了疯一般把我推下了山崖,之后,一定是跑开了吧。 生命的结束,仅仅只在瞬间,但是怎么都无法欺骗自己伤透的心,一滴泪,流了出来,我看见那颗完整的泪像珠子一样在我身边落下。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倘若这个世间背叛了你,我可解救你。” 可是这应该是我的幻觉吧。 瞬蓦救了我好多次,可是我从来都是那个不听他话的人,我应该伤了他好多次心,他会来救这个让他寒心的人吗? ------------ 尾声 尾声 (一) 以前,人都说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谁都没有经历过死,经历过死的人,也不会说死是什么样了,因为,已经死了,心与身都死了。 而今夜的我,却和我的孩子一起像是与死亡赴约。 可怜的是我那没有见过凡间的孩子,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怎么,不觉得痛苦,反倒是舒服呢。 一直在坠落的我,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却没有瞬间结束生命了呢?就好像,浮起来了。 就好像,躺在一个人柔柔的臂弯里。有淡淡的薄荷的气息。 我像是知晓了什么,睁开了双眼。 看到了那白发少年珀色的双眼,和有着好看轮廓的俊美的笑容。 我就这样躺在了他的怀抱中,心还在跳动,我明白,他来解救我了。 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迷恋,但是他的怀抱,没有温度,我感觉到凉。 但我仍回报以感激的一笑。他也一笑,无言语,笑容那么美。 应该是梦吧,因为凡间不可能有那么美。 (二) 我在那个夜晚里, 做了一个很绵长很美的梦。 梦见我从一个悬崖中不停地坠落。 却最终被一个不与凡尘接壤的男子托起。 躺在他的臂弯里,好舒服。 他有好闻的薄荷气息。我做的这个梦,痛苦全忘了,就好像没有痛苦。 我醒来时,却看到了一个我熟悉的女子,那个不笑却自由神韵的女子。我仍看见那水晶头饰叮叮作响。 我突然想起涣西进京赶考的前一天,我做的那个梦境。原来一开始就预示着以后要发生的事,我只不过不愿去相信。 那个梦境,我问过她:“是你救了我?” 而她的回答是“不是。” 现在,我知道是瞬蓦救了我,我想知道瞬蓦去了哪里,我问:“瞬蓦呢?” 她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天际,眼神专注而忧伤。 “你难道不知道,瞬蓦是风的儿子,他喜欢浪迹天涯,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风神的儿子,我顿时恍惚了起来。 有一瞬间,我竟然以为自己一直活在梦中。 耳畔,突然出现了来自远方的悠扬的萧声,但是我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