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1、就业意向 “东山，东山”。 我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呢，隐约听见同寝室的“老黑”在球场外叫我。 “嗖”的一声，我手中的篮球出手像篮筐飞去，却由于分了心，篮球划出一道抛物线只擦着篮架边缘飞出了底线。 我走向场边，看着气喘吁吁的老黑，问：“怎么啦，这么急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郭大侠，叫你赶快去他的办公室”。老黑直了下腰，吐了一口气，对我说。 老黑所说的“郭大侠”，是我们班的辅导员郭培栋，今年38岁，由于为人很正直，对学生极好，很是维护自己的学生，所以我们大家都叫他“郭大侠”。 我来不及换球衣，就向着经济管理学院办公楼方向跑去，在体育场通往办公楼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加上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雨后初晴，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和道路上铺满的梧桐叶，看上去一片金黄，煞是美丽。但此刻的我，当然无心欣赏如此美景，只想早点知道“郭大侠”找我什么事。 这是1993年的下半年，已经是我们大四的上半学期，课程很少，主要任务就是写毕业论文。在去年“老人家”著名的“南方谈话”后，中国加快了由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变的步伐。大学生就业机制近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由国家包分配。当然，由于刚开始实行这种办法，学校在毕业生的就业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用人单位到学校提出用人需求，学校具体推荐谁就很重要了。 虽然现在才大四的上半学期，我们班上已经有一部分了落实了就业单位，就比如我们寝室六个人中就又老大“老黑”落实了就业单位。老黑是我们寝室年龄最大的，大名刘宏伟，因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我们都叫他“老黑”，老黑来自华江省的一个小县城，准备回老家县城的环保局上班。 总体来说大家理想的就业单位还是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学校和大型国企。但像我，班上的班长，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部长，每年都拿奖学金的我，却至今单位无着落，原本班上有一个留校名额，“郭大侠”也力推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班上的团支书孙书华。有传言说是因为孙和学院那个“地中海”的党委书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那个“地中海”书记都50出头了，整天腆着个肚子在学院办公室走廊上走来走去，我们的团支书同志年轻美丽又有内涵，怎么我也想象不出他们如果在一起是什么情形。 都说天下的班长和团支书主要有两种关系，要么是关系很铁，甚至是恋人的也很多，另外一种就是势同仇敌。我和孙书华之间呢，最开始孙对我还很热情，据有几个同学说，她甚至对我还有点意思，但我总觉得她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也许是我出身于农村，骨子里始终带着一种敏感和自尊的错觉吧。有一次她主动约我到图书馆看书，我因故委婉地回绝之后，明显感觉到她对我冷淡了很多。后面在大二我有了女朋友之后，她就基本不理我了。像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那个“地中海”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呢。 不觉间已经到了“郭大侠”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在。“郭大侠”看见我来了，眼镜下面立即露出了笑意。这种笑意让我感到温暖，作为“郭大侠”最为欣赏的得意门生，他一直对我是很关心和照顾的。 “东山来啦”，“郭大侠”招呼我坐下，看了看我穿着的有点汗湿痕迹的球衣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么急找你来是有个急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东方化工厂不知道你知道不，这次他们到我们学校来要一个人，我想推荐你，但是还是要看你个人的意愿，不过需要这两天就确定人选”。 东方化工厂，我当然是知道的，是我们华江省有名的国营化工企业，效益一直不错，据说挺难进的。不知道这次居然想起到我们学院来要人。虽然现在大多数同学觉得进机关和事业单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于我们学企业管理专业的大学生来说，从道理来讲，似乎还是进企业更能学以致用吧。 “太感谢了，郭老师，我还是愿意到企业去闯一闯。”我对“郭大侠”说，其实“感谢”二字对我来说已经不足以代表我对“郭大侠”的感激之情，他对我的恩情也不是一般的师生之情可以描述的。 “不过还是要等最后的通知，学院这边还要有个流程，我会去找院长谈一谈的。” 我明白“郭大侠”的意思，自从上次留校名额事件后，让我知道了在什么事情没有最后确定之前都是有变数的。 “那你先回去吧，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天气凉了，别感冒了”。我不自觉地向“郭大侠”鞠了个躬，“郭大侠”向我挥了挥手。 回寝室的路上我不禁暗想，我怎么变俗套了，居然也会跟老师鞠躬了，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呀，我一向都是自诩清高，很烦那些巴结学院领导和辅导员的人的。但其实仔细想想，我向“郭大侠”鞠躬，完全是发自内心无意识的举动，与我对“郭大侠”平时为人的敬重和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激之情是分不开的。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2、初次报到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我们就到了毕业的时候。回忆起我们刚进大学校园时的新鲜感和激情，此刻好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要问我们这四年得到了什么，成长了什么，好像很难说得清楚，好像得到了很多，成长了很多，但真正要说出来，好像又谁都说不清楚。 大学这四年，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也发生了很多大事。都给很多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然而，中国第一次申奥的失败，又使我们明白，中国还不够强大。记得那个夜晚，我们很多同学都守在阶梯教室的电视机前等待着宣布最后的结果。本来大家最初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没有想到最后却以两票之差失败了。很多同学都哭了，那一夜，有多少同学都是彻夜未眠。 当然，从这件事情我们也看到了我们这一辈年轻人的爱国心和责任感。虽说事后有媒体说中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背后有人搞鬼，不管是真是假，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国家还没有强大到不怕人搞鬼的地步，在国家的实力提升方面我们还任重道远。从那时起，很多同学也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将来为祖国的繁荣富强多奉献自己的力量。 毕业总是要来临的，四年的改变，用毕业典礼时我们学院院长的话来说，“对比你进校时的照片，你会发现你的目光变得深邃了”。我赞成他说的话，但却不知道这种深邃是大学学习生活给的占多少，随着年龄的成长人的成熟带来的占多少。一方面，对未来我们抱着期待，准备以自己所学所能到社会上去大展拳脚，为国家，也为自己奋斗出一番事业。另一方面，也有对社会的不了解带来的忐忑和不安，不知道我们的所学所能到底在参加工作后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社会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复杂。 在“郭大侠”的帮助下，我最终的去向还是东方化工厂。1994年7月初的一天，是我到东方化工厂报到的日子。我一大早就出发了，穿了一身自认为还算正式的衬衫。下了公交车，我一看表，才8点十几分，离通知我报到的时间9点钟还早，可能是我太激动出发太早的缘故。 走了两三百米，就到了东方化工厂大门口。趁时间还早，我仔细观察了下工厂的情况。工厂大门十分大气，大门一边的花岗石的墙上刻着行书写的“东方化工厂”五个大字，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透过宽敞的大门，可以看见气派的办公楼，部分厂房，还有些烟囱正冒着烟。厂大门一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此刻是夏天，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有遮天蔽日之感。这个时候时间虽早，已经有部分带着厂牌的员工开始从大门陆陆续续的进入工厂。 人事处接待我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平头，戴一副眼镜，瘦削但看起来很有精神。对我很是热情，自我介绍叫林柯。 在填完了一堆表格，林柯看完的毕业证、学位证等证件后，林柯对我说：“厂里对你很重视呢，专门把你安排到供销处这样重要的部门”。 我这才知道，我即将要去工作的部门是供销处。至于供销处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重要我就不好问了，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谢谢林哥，我会好好干的，一定不辜负厂里的关心。”我客气地说道。 这是一栋有五层楼的办公楼，在进入大楼大堂的时候，我就仔细观察了，除第五层以外，每层楼都标注有各部门名称，第五层除了标注有“办公室”以外，其他就没有标注了，我想一个部门也不可能占一层楼，其他的地方应该是厂领导办公的地方吧。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每一件事情都要区分地位的高低。级别越高，当然办公的楼层就要越高，不这样好像还不正常了一样。那么人事处在四楼，地位也应该挺高的，管人事的嘛，自然地位高，更离领导近。我心里暗想。 心里这样想着，林柯已经带着我来到了一楼。从办公楼中间的过道穿过去，走过了好几个办公室，都挂着供销处的牌子，但林柯并没有停下来，直到走到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办公室门前，他才停下来，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林柯往里望了望，里面还有人在交谈。我们只好在门口等，直到里面的人出来之后，林柯才轻轻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男人浑厚的声音： “请进”。 我跟随着林柯走了进去，看见在这宽大的办公室里，一张大班台后面的靠椅上，坐着一位中年人，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略微有点发胖，头发梳得整齐并且油光发亮，走到这个中年男人办公桌前，林柯恭敬地叫了一声： “贾处。” 在叫做“贾处”的人看向他的时候，他继续说： “上次跟您报告过的，华江大学毕业的汪东山今天正式带给您报道来了。” 说着，目光转向我，我赶紧说：“贾处好”。 贾处长站起来，伸出手，我赶紧握住贾处长的手，感觉贾处的手肥厚且有力，很是热情的握着我的手摇，却并不看我，而是对着林柯说： “谢谢小林了，人事处的工作效率就是高”。 然后才转过头对我说： “欢迎你呀，小汪，我们这里很缺人才呀，听说你在学校表现很优秀，希望你来了之后，给我们注入新鲜血液，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还要靠贾处多多关照和指导啊。”我恭敬地说。 贾处长又打电话叫来一个人，这个人约摸五十左右的年纪，头发很稀疏，身材有些矮胖，看起来像个冬瓜的样子，一双三角眼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狡黠的目光，但在贾处长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进来之后看了一眼我，对着贾处长说： “头儿，有什么吩咐。” “这是前期跟你说过安排到你们科的大学毕业生汪东山，具体工作你安排一下。” 贾处长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我们销售二科的郑科长，以后你就在他手下工作了”。 我连忙对着郑科长：“请郑科长多关照！” “矮冬瓜”没有理我，而是对着贾处长：“谢谢头儿给我们增加人手。”转过头对还在发愣的我说：“走吧”。 我跟着郑科长走进隔壁挂着“供销处”牌子的一个办公室，只见房间十分宽大，但稀稀落落地只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郑科长的办公桌在房间最里面靠窗的地方。 郑科长又叫来其中比较年轻的女同志，大概可能比我大五六岁吧，妆画得比较浓，但看起来属于那种典型的华江女人的特点，看起来漂亮、温柔，但又略微显得有些泼辣。 “胡悦，你把新来的小汪的工作安排一下。”郑科长说。说完就接电话去了。不再理我们。 “跟我来。”这个叫胡悦的美女对我一笑， “好的，胡老师”。我答应道。 美女莞尔一笑：“不要叫老师，叫我胡姐就好。” “好的，胡姐。”我也心里觉得好笑，“老师”这个称呼以前是很神圣的，“传道授业解惑”，很伟大，中国古代祭祀讲“天地君亲师”，也充分说明了老师的崇高地位。但现在“老师”这一称呼似乎有些庸俗化、泛滥化了。或许中国是礼仪之邦的缘故吧，现在是很多人见人就叫“老师”，“三人行，必有我师”，觉得这是一种礼貌用语，但总让人觉得“老师”这一称呼没有原来那么神圣了。当然，后来，网络发达以后，“老师”这一称呼更被严重庸俗化了。 接下来，胡悦逐一给我介绍了房间里的几个人，我这才知道，这个办公室，就是属于销售二科的办公室，男同志中，四十多岁戴副眼镜，国字脸，看起来很严肃的叫周德治， 稍年轻一些的，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叫林小龙，最年轻的，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很瘦，留着平头，显得很有精神，叫张池。胡悦后面也告诉我，郑科长大名叫郑大伟。 胡悦又把我安排在最前面的一张办公桌前，办公室的整体布局，郑科长在最后面，作为科长的他，也没有独立的办公室，而只是有个简单的隔断，把他和科室里的其他同志区分开来，算是有个独立的空间，在他的办公桌旁边，摆着一套沙发，是他会客用的。在玻璃隔断前面，是胡悦的座位，胡悦前面坐着林小龙，我就坐在林小龙前面。而另一边，就是周德治坐在最后面，张池坐在他前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下班的时间了。胡悦带我去职工食堂，职工食堂在一楼的后面的平房。走进食堂，给人一种宽敞明亮的感觉。这时候来吃饭的人还不多，立刻让我觉得来这单位还是对的，看职工福利多好啊，又马上在心里笑自己，也太容易满足了，就看重这点吃的东西了。 跟在胡悦的身后，看着胡悦玲珑有致的背影，我觉得这个女人身材真好。胡悦又带着我去办了饭卡，然后带着我去排队打饭。菜品不是很多，只有五荤五素可供选择，价格倒也不贵，我跟着胡悦一样，打了个两荤一素。 我们在食堂里排列整齐的餐桌前选了一张坐下，开始吃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胡悦先招呼我坐下后，自己再在隔我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下。虽然隔我有个座位，但胡悦身上传来阵阵香水的香味还是有点让我心猿意马。一边又痛骂自己，这个女人年纪比自己女朋友大多啦，自己女朋友年轻又漂亮，居然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不过欣赏归欣赏，真要叫我做出点什么对不起我女朋友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很感激胡悦的，什么都给我交代得很清楚，很周到，不然我初来乍到，真会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不过这才想起，一上午都是听胡悦在叽里呱啦说，我自己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吃过饭，回到办公室，居然其他人都不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胡悦也出去了。我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自己人生第一次单独有张办公桌了，还是很让我兴奋的，我心里对自己说：“汪东山，你一定要努力干出点样子来。” 下午，胡悦又给我介绍了下供销处的情况。供销处是负责东方化工厂采购与销售的处室。处长就是我今天见到的贾处长，大名叫贾光明，全面负责供销处的工作，就是说是供销处的最高领导啦。 处里还有两个副处长，一个协助贾光明负责采购，另一个负责销售。采购那边按照主料与辅料区分，分别设有供应一科，供应二科。销售这边呢，按照厂里的产品区分，分别设有销售一科、销售二科和销售三科。 整个处室有23个人，从人数来讲是第二大处，第一大处是生产计划处，下面是生产车间，从人数来讲，供销处肯定没法比，但看得出来供销处在厂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销售二科呢，科长当然是郑大伟了，下面具体负责销售的人呢就是按照市场区域分了。周德治和张池负责省内的销售，林小龙负责省外销售。胡悦本人呢，是科里的销售内勤，主要负责销售统计、开票、收发传真、科里的后勤等。 我是供销处第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就连最年轻的张池，也只是大学专科毕业。周德治有个专科学历，只是进修的，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给我介绍完这些后，胡悦给了我些资料，说是厂里的产品的资料，郑科长让我学习的。之后胡悦就不再理我了。我翻开这一堆的资料，才发觉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容易能看懂，作为学文科的我，要记住化工产品的名称都不容易，还要看他的生产工艺、化学性质和特点、不同的规格型号，用途等。但再不懂，也只有硬着头皮看下去。这时，我以前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些资料学会弄通。于是我仿佛又回到了学校上自习课的时光，埋头看起资料来。 就这样看资料看了一周，虽很无聊，但也觉得有些收获。也逐步熟悉了我们科里的情况，周德治和张池话都不多，而林小龙和胡悦相反，经常听到他们互相开玩笑。胡悦也和第一天对我的细致周到相比，不和我多说话了。看样子，他们的工作也不算忙，就是接下电话，接待下客户而已。郑科长经常不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一周正式上班以后，我想起以前看过的职场新人入职攻略，想在办公室清洁呀，打开水之类的事情上多出点力。但办公室清洁专门有人做，至于打开水，我看到林小龙去提郑科长办公桌旁边的开水瓶时，我赶紧走上去抓住开水瓶，说“林老师，我来吧”，他明显楞了一下，说：“不用”。 我有些尴尬，等他拎着水瓶走开以后，我才回过神来，好像给领导服务也只是部分人才有的专利，而我明显“越位”了，林小龙当然要维护他的“领地”了。 有客户来的时候，主要都是胡悦和张池负责倒水的，当然张池也只负责周德治和他自己的客户。我也主动去帮忙，两天以后，林小龙开始主动招呼我去给客户倒茶了，于是办公室客户接待区域就经常会响起“小汪，来倒下茶”的声音，到后来干脆就变成了“小汪，倒茶”。后面我不用招呼只要看到有客户来我就主动去倒茶，张池基本就不来倒茶了，胡悦还是时而过来帮下忙，这让我对胡悦更有亲切感。 后来，在我负责了很久的端茶倒水，甚至成为我主要的工作之一的，时候，我才明白，很多什么初入职场攻略呀、鸡汤呀之类的东西很多都是有毒的，这类鸡汤让新入职的人要多主动去干办公室的杂事，以便处好的和同事关系，尽快融入到同事当中去。而事实上的情况是当你主动去做一件打下手的事情并形成习惯之后，这件事情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你必须做的，而哪一天一旦没有做或者没有做好，反而会成为你的错误，会变成别人攻击你的理由。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3、入职培训 第二周的星期二上午，新入职员工的例行培训开始了。入职培训是人事处组织的，就在办公楼三楼的会议室举行。第一次培训由人事处处长邓子图主持，人事处人事科副科长林柯作为培训具体组织者参加了培训。 到了会议室，有部分新员工已经到了，最后人到齐了之后我数了下参加此次培训的新员工共有12人。这12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一张张年轻富有生气的脸，紧紧围着坐在正面位置的邓处长和林科长，竖着耳朵，仿佛他们要传授的是刚从西天取回来的真经似的，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会议最开始，由邓处长给我们介绍东方化工厂的基本情况。邓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一副眼镜，眼镜的后面目光让人觉得很深邃，说话的时候喜欢盯着人看，仿佛要把一个人从头到脚看透到底一样，穿一件格子衬衫，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既威严，又干净斯文和儒雅。 听了邓处长的介绍，我大体了解了东方化工厂的情况。东方化工厂，是1979年成立的化工产品生产企业，主要生产化工原料产品。成立工厂之初的目的之一是解决回城就业的知青，最初只有省化工局出资购置的一条生产线。现在东方化工厂已经成为化工局所属的重点国有企业之一，有五条生产线，年产值约一亿两千万元。产品主要以华江省内和邻近的几个省。 厂里共设有九个处室，分别是厂办公室、人事处、财务资金处、生产计划处、供销处、总务处、党群工作处和保卫处。五条生产线又分别对应五个生产车间，由生产计划处管理。 现在的厂长兼党委书记叫高虎强，也是厂里刚成立是进来的，他37岁就成为本厂的厂长。扩建的四条生产线都是在他带领下建立起来的，他也是省政协委员、省劳动模范。厂里领导班子还包括生产副厂长、供销副厂长、行政副厂长、党委副书记兼工会负责人、总会计师。 其中高虎强全面负责整个党委和经营工作，并直接分管人事处；生产副厂长负责生产工作，分管生产计划处；供销副厂长负责采购与销售工作，分管供销处；行政副厂长负责行政工作，分管办公室和总务处；党委副书记兼工会负责人负责党务日常工作和工会工作，分管党群工作处、总会计师负责财务工作，分管财务资金处。 邓处长介绍完厂里的基本情况后，让所有参加的培训的人做个简要的自我介绍，以方便大家相互熟悉和交流。基本模式就是姓名、毕业院校、工作的处室和部门以及简短的自身的情况。 大家都按照规则做了介绍，大多数人包括我的自我介绍都很简单，真正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两个人，一个叫刁佑华，华江工业学院文秘专业本科毕业，分配在办公室工作，刁佑华看起来身高有1米7左右，个子不高，但看起来人很活泼和干练，他特别介绍了他在学校担任系学生会宣传部长和多次在学校的征文比赛中获奖的经历，让人对他刮目相看。另外就是他是我之外唯一的本科毕业生，也是只有我们两个分在处室，其他的人都分在了各车间去了。 还有一个女孩子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和其他三个女孩子不一样，留着短发，看起来有点像男孩子，说话节奏很快，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很阳光，很亲切，自我介绍叫祝丽珊，华江理工学院化学工程专科毕业。 大家自我介绍完毕后，邓处长特别说明本来新进的员工都是要进车间半年至一年时间的，但因为我和刁佑华条件特别好，厂里急于培养年轻人，经过高厂长特批，我们才特别对待。邓处长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不少人都看向我和刁佑华，眼睛里有羡慕，或许还有嫉妒。 下午的培训邓处长没有参加，林柯带着人事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来给大家发资料。我一看全是厂里的规章制度。每个人厚厚的一大摞。林柯跟大家说，这就是大家培训要学习的资料，就是厂里的主要规章制度，这两天大家继续在这个会议室自学，周五上午要考试，如果考试不及格，还不能正式上岗，还要继续学习直到补考合格为止。林柯的话给大家带来了压力，甚至听到不知是谁低声嘟哝了一声：“都参加工作了还要考试呀”。林柯没有理睬，转身就走了。 林柯走了之后，会议室就热闹了。主要都是在担心考试。其实我倒不是很怕考试，作为学习成绩一向优秀的我，还是有这个自信能通过这个考试的。于是我对大家说：“大家还是抓紧看资料吧，只要这两天认真学，应该还是有机会通过考试的。” 听到我说的话，有的人表示赞成，其中就包括祝丽珊，也有人还是在表示担心。 这时候刁佑华说话了：“这个大家不用担心，我去想办法了解下看是怎么个考法。” 这下大家一下激动起来，不少人都催着刁佑华赶紧去想办法。刁佑华有些得意，瞟了我一眼，说：“不过大家资料还是要认真看哟，我也不敢保证打听到的消息是否有用，到时候大家考不过可不要怪我！”于是会议室安静下来了，大家各自看起自己手头的资料来。 第二天，刁佑华果然给大家带来了考试的消息，据说是开卷考试。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不过也有部分人将信将疑。大家还是继续看资料，不过似乎大部分人都没有之前那么专注了。我不管大家的态度，仍然认真地看着资料。 我看了看祝丽珊，看见她也在埋头专心地看着资料。 星期五上午九点，林柯准时带着考卷来了，果然宣布是开卷考试，不少人都望向刁佑华，我也开始有些佩服这家伙消息的灵通了。 试卷发下来之后，我习惯性地把整个试卷翻阅了一遍，发现只有三类题，一类是填空题，一类是选择题，还有最后有两道简答题，一道是“谈谈你对东方化工厂的印象”，第二道题是“谈谈你对东方化工厂规章制度的看法和建议”。填空题中第一题是关于东方化工厂的基本情况，都是邓处长讲过的，如果认真听了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建厂时间呀，几条生产线呀，主要的产品呀，比较特别的其中一个填空居然是让填东方化工厂的厂长是谁。除此之外的填空题和选择题就都是规章制度里的内容了，如果仔细看了资料，加上又是开卷考试，答起来应该很容易。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听到偶尔有人翻资料的声音发出来。我前面的客观题做的很快，到最后的简答题，我仔细思考了一下。 最终，关于东方化工厂的印象，我主要写了三点，一是从介绍的产值、生产线、产品等情况以及进厂以来的见闻体现出来的工厂的实力；二是近年来发展速度和员工的精神状态感觉到的工厂的生机勃勃的向上的发展态势；三是对高厂长带领工厂取得的巨大成就所鼓舞带来的对工厂发展和自身工作的信心。 关于规章制度，我也主要写了三点看法，一是感觉这套规章制度体系很健全，内容很丰富；二是感觉公司的规章制度很结合实际，规定得很具体；三是建议规章制度要强化执行，并根据厂里的发展不断更新。当然，每点意见都还有阐述，有些观点还举了例子说明。答完后我自己都不太满意，特别是对规章制度的建议方面，感觉实在提不出来什么好的建议，但我又不愿意胡编乱凑或者故弄玄虚，提出些看起来很高深，但又没有实际作用的建议。 之后成绩出来了，大家都过了关，我考了第一名，刁佑华考了第三名。但后面又听说刁佑华虽然考了第三名，但他在对规章制度提建议时，可能是太想表现自己，提出了部分规章制度不合理需要修改，让主管建立规章制度的行政副厂长很不高兴，当然，这是后话。 考试完培训并没有结束，下午在林柯的带领下，大家参观了工厂，主要看了车间和仓库，生产车间离办公楼的距离走路要二十多分钟，在去车间的路上，是职工住宅区，职工住宅区配套也很完善，有幼儿园、厂医院，也有超市、餐馆等，我还发现有我最喜欢的篮球场，我心里暗暗高兴，以后有打篮球的地方了。 首先参观了仓库，仓库有三个，每个都很大，最大的，可能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的面积。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产品，有塑料编织袋装的，有塑料桶装，有大铁桶装的。几辆大卡车正排队等着装货，搬运工人正忙碌着往卡车里装货。 然后才到车间，车间里面生产线上的机器正在不停转动着，工人们正认真地工作着。虽然车间里有些化学品的刺激味道，但大家谁也没有说什么，都在认真地参观。 正在参观第二个车间的时候，林柯接到电话说高厂长临时有点空要接见我们，我们都很激动，高厂长工作这么忙，能抽出时间来见我们这些小毛头，真是很不容易。林柯也说，高厂长要专门见新进员工，这还是厂里第一次，主要可能是这次是一次性招大学生人数最多的一次，大家整体素质也很高的原因。 我们跟着林柯回到了办公楼五楼的会议室等候，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身材高大魁梧，我本身都有一米八二的身高，感觉他似乎比我还要略高，这个人应该就是高厂长了，后面跟着的人正是人事处处长邓子图。高厂长在会议桌的正面居中的位置坐下，邓子图在高厂长坐下后，才选择了一个高厂长左手侧间隔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下。 我这才略微观察了一下高厂长，高厂长约摸四十五岁左右的年龄，眉毛很浓，感觉脸上带着笑意，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高厂长目光环视了大家一圈之后，这时邓处长先说话了：“大家这几天的培训辛苦了，高厂长专门指示对你们要作为厂里的储备人才培养，非常重视你们的成长，在百忙之中专门抽出时间来看望大家，让我们热烈欢迎高厂长给我们讲话！” 于是会议室想起热烈的掌声。等到大家掌声停止了，高厂长这才开始讲话，他声音不大，却让人感觉中气很足。 “各位年轻朋友，我代表工厂对大家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表示最热烈的欢迎！”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些天的培训和参观相信大家对工厂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我今天下午专门抽空看了下大家的培训考试试卷，感觉大家对工厂都有良好的印象。” 高厂长顿了顿，“的确我们工厂这些年的发展也很迅猛，用我们在座的有的小同志的话来说，叫生机勃勃，确实生产线增加了，产值上去了，经济效益也上去了，现在是华江工业企业前十强和全国化工500强企业，很多人觉得这个发展速度够快了，这个成绩已经令人满意了”。 “但是”，高厂长话锋一转，“却很少有人看到工厂高速发展后面的危机，主要就是很多人甚至包括我们的很多干部的思想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市场意识不强，改革意识不够。” “产生这种思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人员结构老化造成的，厂里的大部分同志包括各层级的领导干部，大部分是年龄都是三四十岁了，年轻人很少，老同志有老同志的优势，但是不可避免有部分人存在思维僵化的现象，存在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的思想，人员结构老化，干部断层严重，后备人才严重不足，这是我们工厂当前面临的重大问题甚至是最主要的危机”。 “表面看是生机勃勃，事实上是危机重重”，高厂长继续说，“我不是在否定我们这位小同志的看法，毕竟大家来的时间还不长，还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下”。 高厂长笑了笑继续说：“工厂现在总体运营还是好的，但作为厂里的当家人，我必须有这个危机意识。事实上，这种危机也是这一两年困扰我的问题之一，最近我去沿海考察回来后，更加坚定了我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决心。当然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迈出第一步。” “这个第一步就是要招收一批优秀的大学生进来加以培养，用年轻人的思想来冲击老同志这种僵化的思想，用年轻人的活力来带动厂里的活力。” “以前我们也要陆续进人，但像今年这样成批的招收大学生，在我们厂里是第一次，以后每年我们还会继续这个政策。大家能进厂里来，都是经过你们学校推荐，人事处认真考察，厂党委会讨论决定的。大家都是在学校表现优秀的毕业生，是天之骄子，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我对你们寄予厚望，也对你们的未来充满信心，”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来，大家都被高厂长的话激发得热血沸腾起来。 “但是”，高厂长提高了点声音，“机遇摆在你们面前，能不能抓住还得靠你们自己。在这里我提几点希望，”此刻大家已经全部眼睛都盯着高厂长，就像考试前渴望听老师勾重点一样，渴望能听到他提的要求和希望。 “第一是希望你们要有闯劲，要敢想敢干，要成才，要干事业，没有点闯劲是不行的，不能墨守成规，更不能坐吃山空，必须有拼搏的精神。当初我们如果只守着一条生产线，只生产建厂时原来的有限的产品，工厂就没有今天的景象，就没有今天的成绩。每一条生产线的新建，无不是靠大家的拼搏和汗水换来的。但是，当前，工厂发展到现在的阶段，厂里骄傲自满的人是有的，认为现在是享受发展成果时候的人是有的，成天混日子的人也是有的，这种人不但存在，还有可能就在你们身边。招你们进来，就是希望你们用你们的年轻和锐气，对这种情况造成冲击，从而大大改变这种局面。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被这种风气同化，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就跟着老同志混日子，无所事事，一事无成，这不是厂里招你们进来的初衷，也不是国家和你们的父母辛辛苦苦培养你们的目的。” “第二是希望你们要有韧劲，要百折不挠，要历挫折而不消沉，经磨难而更加艰奋。你们刚踏入社会，可能经历的磨难和挫折还很少，你们这一代人很幸运，生活的时代好，又是天之骄子，从小可能是家里宠，学校爱。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成为温室的花朵，稍有风吹雨打就凋谢了、就枯萎了。我不希望你们有傲气，更不希望你们有娇气，吃不得半点苦，受不得半点委屈。你们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人这一辈子，没有谁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不在于你起跑时候有多快，而在于你能否坚持，在最累的时候，感觉最困难的时候谁没有放弃，谁才能跑到最后。工厂发展到现在，也遇到过很多困难，资金呀、技术呀、人才呀方方面面的困难和问题都遇到过。假如我们当时退缩了，就谈不上今天的局面，当时也确实有许多同志畏惧困难，没有能坚持到最后，但是可贵的是，我们还是有许多坚忍不拔的同志，和我站在一起，克服了重重困难，使工厂走上了正轨，并不断做大做强，才有今天的局面。当前，工厂总体发展虽好，但还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问题，你们也必将面临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或挑战，所以我希望你们当面对困难和挫折时要做勇士，而不是做逃兵，迎难而上，百折不挠。” “第三，我希望你们要有巧劲，有闯劲，敢拼搏，是必须的，但也不能蛮干。任何事情都有其自身的规律，我说的巧劲，就是要按照正确的方法做事。按照正确的方法做事，就能事半功倍，否则只会事倍功半。” 由于高厂长很忙，在讲完话后很快就离开了。而高厂长的讲话对我产生了很大触动，以至于在此之后多年的工作中，我都还能想起来。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4、集体宿舍 不久，我申请的集体宿舍批准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上下班了。我高兴地到总务处房管科拿钥匙，房管科的谢科长看到了我，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说： 高厂长对你们很重视呢，专门打招呼给你安排的双人间，其他同志基本都是安排的四人间，一进厂就安排双人间的，还是厂长亲自打招呼的，我在总务科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感激地说：“谢谢谢科长。” 谢科长哈哈地笑了，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高厂长，小兄弟，你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谢科说笑了。”我连忙客气地说。 拿到钥匙之后的周六，我准备搬家。说起搬家，其实根本谈不上，其实就是学校的一些换洗衣物而已。说起来得感谢我们的学校的宿舍管理员，在我毕业了，其他毕业生都早已离校的情况下，还因是暑假新生又还没有来的情况下，允许我还在学校宿舍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到了集体宿舍，先到宿舍管理员那里登记，宿舍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姓张，很热心。张大爷给我介绍了职工宿舍的情况，这栋楼也是五层楼，全是职工宿舍。每层楼的结构都是中间是厨房、盥洗室、浴室、卫生间和公用电话间。宿舍大部分是四人间、只有小部分两人间。集体宿舍住的大多是未婚的员工和部分虽已婚但未分到房离家较远的员工。 进了我所分配的职工宿舍315房间，打开门，我仔细打量了下这个房间。房间面积不是很大，估计只有十几个平方，和我学校住的宿舍差不多大，但学校的宿舍住的是八人间，相比之下，条件已经好到哪里去了。房间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新，倒还算得上干净，有些灰尘，但没有其他垃圾和杂物。屋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以及两个衣柜。房间是独立的，没有卫生间，也没有阳台，只有一扇窗户，我走到窗户前向外望去，能看见不远处工厂的几根烟囱冒出白中带灰的烟，像一团团精灵，从烟囱中窜出来，向上涌去，向上涌去，直到逐渐变淡，最后随风逐渐消散在天空中。工厂旁边的远处，是一片片的农田，此刻正是稻谷成熟的季节，入眼之处可见一片黄灿灿的景象，使人充满了对生活和收获的向往。 我将房间打扫干净，将我的衣物放到一个衣柜之中，然后去张大爷那里领了床上用品，就算我的上班的集体宿舍集体生活正式开始了。 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到宿舍。我先到公用电话间给女朋友向秀兰打了个电话，向秀兰听说我有住的地方了一方面很高兴，另外一方面又有点失落，觉得我离她比原来远了些。 向秀兰是我一个学院的师妹，暑假结束后才进入大四。她斯文秀气，性格温柔，对我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基本从不吵架。就是有点黏人，喜欢整天黏着我。学习方面也不怎么用功，用她的话来说，一个家里只要一个人上进就可以了，女人最大的职责就是相夫教子，她将来当贤妻良母就行了。 这一晚，我第一次在集体宿舍睡觉，感觉一个人很安静，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吃过早饭，我到小卖部买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回到宿舍继续打扫清洁，这时候听见有人敲门，我有些纳闷，是谁呢？门刚打开一点，我愣了一下，原来是刁佑华。刁佑华看见我，好像并不吃惊，满脸是笑地跟我打招呼： “东山，早啊，看起来你领先一步了。” 我看着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身后还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比他小的男生，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身上全是汗水，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跟我分配同一个寝室的，正是刁佑华。 我赶紧打开门，边说：“哪里，我也是昨天才到而已。”刁佑华招呼着小男生坐下，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了看房间说： “不坐了，学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那也好，我这里现在还没有收拾好，以后再请你来玩。”说着刁佑华送小男生出去了。 一会儿，刁佑华就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收拾东西，而是对我说：“东山，我们年龄都差不多，以后就这样叫你了哟，你也叫我佑华就行。我们俩都是一起大学毕业进厂的，又有缘同房，哈哈，以后我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好不好？” 我笑了，说：“那是自然，不过要多向你学习啊”。 “笑话我了不是，”刁佑华轻轻地给了我肩膀一拳，“你是重点大学毕业，入职培训考试又是第一名，一炮打响了，以后你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同过房就行。” 我心里隐约地感觉到刁佑华把我当作竞争对手了，而且特别在意我相对于他是重点大学毕业这一优势。 “哪里哟，你们办公室是中枢部门，天天在领导身边，发展机会才大呢”，我应付着。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喜欢刁佑华的性格，谈不上他的性格有什么问题，但是总感觉他有点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而且显得太过圆滑，跟我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也可能跟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要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有关。他老人家从小就知道埋头干农活，连话都很少说，还经常教育我们就是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 老实，这的确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我一直也这样认为。可是这几年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人们的思想观念似乎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社会现象也在反映出老实这种品质似乎越来越不适应这个社会了。 很多到沿海当“倒爷”的人很快都发起来了，他们的特点就是胆子大，似乎跟“老实”沾不上边。少男少女们迷上了“追星”，一些明星们，唱一首歌，演一部电影或电视剧，代言一个广告，就可以获得相当于普通老百姓干几十年甚至更多的收入。 而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和老老实实的上班一族，还是那么平平淡淡地种地和上班，老天也好像不会因为谁“老实”就给予特别的奖赏。相反，“老实”也似乎越来越变成了一个贬义词，越来越成为无能与窝囊的代名词。 虽然主流媒体还是在宣扬要提倡“老实人”精神，“不要让老实人吃亏”，但事实上老实人吃亏的现象还是很常见的，因为资源始终是有限的，在这有限的资源分配中，试问老实人不吃亏，那还能是“聪明人”吃亏吗？！因此也说不定刁佑华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人都是俗人，古往今来，真正能把名利不放在眼里的，又有几人。李白多么洒脱，陶渊明多么脱俗，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而是在世俗的道路上碰了壁，思想才发生了转变，活出了人生的另一个境界。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没有几个人能达到那种境界的。我似乎对“聪明人”的看法又有了些许的转变，当然，正常的追求名利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做人的底线还是要坚守的，这是我，一个农民的儿子，在我那一辈子种地的沉默父亲言传身教中潜移默化而来的思想，可能这一辈子都是很难改变的。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5、工作安排 自从住了集体宿舍之后，我的工作和生活便变得有规律起来，白天主要就是学习资料，然后就是端茶倒水。下班后和周末就是经常回母校去陪向秀兰。刁佑华也经常不在宿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也没有女朋友，用他的话来说，是要待价而沽，婚姻也只整合资源的机会，这个社会，只有成功才是真理，有时候花一些代价也是必要和值得的。 科室里，一如既往。他们打电话、接传真、看报纸。我专注学习资料，周德治很沉默，张池话也不多，林小龙和胡悦倒是经常开开玩笑。对我最不错的，就是胡悦了，像个大姐姐，经常嘘长问短的。她也是消息通，厂里大事小事，她都好像全知道似的，通过她，我也了解到，周德治一心想当科长的，结果未能如愿，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工作完全没有热情，对郑科长也是爱理不理的。 不过郑科长可不是一般人，专门去要了个家里有背景的张池，名义上是配合周德治的工作，但实际上客户关系都在张池那里，郑科长是通过张池来控制这一块市场的。至于林小龙嘛，年龄和资历不如周德治，但人很精明，跟郑科长跟得紧。这个我倒也能看的出来。 还有就是科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有点防着我，毕竟我是正规的重点大学毕业的。胡悦当然不会这样，但是后来我才了解到，她老公原来是人事处邓处长，怪不得她消息这么灵通，怪不得她在科室里有这么超然的地位，坐的位置还在林小龙后面，郑科长对她也很客气。再后来，我了解到，厂里这种夫妻、兄弟姐妹等关系还真不少，有时候说话都要注意，一不注意，说不定你跟人说话提起的人就是这个人的什么家属或亲戚之类的。 这样的日子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我资料也看的可以说是滚瓜烂熟了，可是郑科长并没有给我安排其他的工作，在办公室呆着就感觉有些百无聊赖了。我私下问了问胡悦，是不是可以请求郑科长安排点工作。胡悦说你不能这样说，你可以去跟郑科长汇报下你学习产品资料的进度，说你都学的差不多了，我再私下帮你说说话。 这天，我到楼上财务处拿单据，在上三楼的楼梯的时候正碰上高厂长在往下走，身后还跟着邓处长和办公室主任阮长青。我赶忙让到一边，考虑到高厂长可能不认识我以及身后还跟着人好像要去办事，我就没有打招呼。 没有想到，高厂长停了下来，转向我，对我说：“是小汪吧”，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小王八”，但我心里没有一点不快，反而很激动，高厂长竟然认识我。 我赶紧回答：“是的，高厂长，我是小汪。” “小汪很不错，培栋跟我说过几次，说你很优秀，你要好好干啊！”高厂长的话让我对“郭大侠”更加心生感激，为了我，他真是不遗余力啊。 就在这个事情的第二天，我正想按照胡悦的建议去找郑科长汇报学习产品资料的情况，没有想到郑科长反而主动找了我。 来到郑科长办公桌前，郑科长热情地招呼我在他对面坐下，满脸是笑的对我说：“小汪呀，产品资料学习得怎么样了，应该差不多了吧？！这段时间我有点忙，对你关心不够，你也可以主动来找我嘛。” “谢谢郑科长关心，资料我都很熟悉了，看您很忙，不敢来打搅您。” “我就知道，像你这么优秀，应该没有问题。以后你要多来找我，我再忙，你来找我，时间总还是能挤得出来的，再说培养年轻人才也是我的重要工作嘛，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不要看我平时很严肃，其实我是喜欢有活力的年轻人的，希望你给我们科里多带来些活力，你好好干，将来一定会成才的。” 我感觉有点受宠若惊，到科室三个多月了，感觉郑科长今天是跟我说话最多的一次，平时他都不怎么理我的，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对我的态度转变了。心里虽然疑惑，但我还是马上说：“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郑科长的期望。” “科里准备要给你压压担子”，郑科长顿了顿，我心里暗自高兴，总算要给我安排工作了，同时又有些担心，不知道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不知道我是否能胜任，当然，如果有困难，我也不会怕，肯定能克服的。 “这样吧，我慎重考虑了下，你先跟着林小龙负责区外市场吧，省内呢，虽然看起来稳定，但是死水一潭，没有什么发展空间，还是区外市场发展潜力大，适合年轻人拼搏奋斗。怎么样，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还沉浸在总算可以正式开始工作的兴奋中，很坚决地点点头，说：”没意见，我一切服从安排，谢谢郑科长。” “那就好，你先跟着林小龙，林老师呢，经验很丰富，最重要的是头脑很灵活，你可以多向他学习。”郑科长说着又顿了顿，接着说：“当然啦，你是厂里重点培养的年轻人才，也希望你能尽快熟悉工作，努力锻炼和提高自己，将来能独当一面。” 接着，郑科长又叫来林小龙，算是正式把我交给了林小龙带。林小龙听了郑科长的安排后，笑嘻嘻地对着郑科长说 “还是领导体贴我，知道我一个人工作太累了，专门给我安排小汪这么能干的人来帮我。” “去你的吧，小汪可是厂里重点培养的人才，你得给我好好带，可别把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把小汪给教坏了。” “我哪有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啊。领导，我可比窦娥还冤啦，在您老大的火眼金睛下，还能有什么歪门邪道存在。”看得出来，林小龙在郑科长面前比较随便。 “小汪，你看，你们林老师呀，就是这张嘴，好也好在这张嘴上，坏也坏在这张嘴上”。郑科长转向我，说道。 我也笑了。郑科长算是给我和林小龙的关系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位，林小龙没有啥职务，我只能叫他“林老师”，这几个月我也是这么叫的，但似乎现在真正把这种师徒关系明确落实了。 转身从郑科长那里回来，我看不出林小龙的表情，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他，仿佛立即就换了张脸似的。看不出他到底真的高兴还不高兴，后面我才明白，其实可能是两者兼有吧，高兴的是终于有个手下了，可以名正言顺的指挥我，也在身份上压制了我，不高兴的呢，就是担心我分走了他的客户资源，甚至将来对他造成威胁。毕竟我学历比他高，表面看起来似乎在厂里的也是重点培养的人。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6、第一次出差 跟了林小龙之后，工作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林小龙在客户来的时候指挥我端茶倒水更加理所当然了。甚至一些私人的事情也让我帮他办。工作上呢，就是叫我收发传真呀，寄产品资料呀，去储运处联系发货呀之类的。好像这些工作并用不到大学学到的东西，更不需要一个大学生来做，但我还是没有任何怨言，反正是林小龙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的父亲告诉过我要能忍耐，高厂长说过要有韧劲，我告诉自己，要踏踏实实从小事做起。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林小龙突然跟我说第二天要出差。就这样，第二天我就跟着林小龙坐火车到吉阳省出差，吉阳省是我国经济发达省份，尤其是工业发达，也是我们厂主要的区外市场。 一大早出发，坐了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到吉阳省的省会城市通阳，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年底，进入了冬天，感觉北方的天气真冷，我准备不够充分，穿的衣服单薄了些，只有一件毛衣，加一件外套，而林小龙早有准备，围巾，羽绒服一应俱全。跟着林小龙入住了一个条件简单的旅馆，进了旅馆，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晚上的安排，是我们厂里在吉阳省的总代理商吉阳鹏达化工公司请吃饭。公司派人用车专门到旅馆接我们，到了吃饭所在的天宁大酒店，走进包厢，对方的人赶紧站起来，很热情的过来握手，打招呼，为首的长得肥头大耳，看起来很富态又有些滑稽，他一边紧握着林小龙的手使劲摇，一边很大声地说： “欢迎林科长光临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林小龙什么时候成了科长，我怎么不知道，我正想着呢，看见林小龙似乎往我这瞟了一眼，对着那人说：“张老板，我可不是什么科长，你这样叫让我们真正的科长听到了，那可是害我哟。” 那个叫张老板的人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不要介意，你们郑科长我们是老熟人了，他早晚都会上去的，兄弟你也早晚都会是科长的，不是？” 这时，张老板好像才看到林小龙身后的我，连忙跟我握手，一边问林小龙：“这位小兄弟是？” “哦，这是我们处里新来的大学生小汪，厂里安排我在带，这次让他来熟悉下情况。”林小龙很平淡地说。 “哇，大学生呀，不得了，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但我还是很佩服有文化的人的。”张老板说道。 然后大家落座，我才仔细看了下对方总共来了三个人，除张老板外，还有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约摸只有二十七八岁，穿着职业套装，显得很干练。张老板和两个人分别给我递了名片，我这才知道张老板叫张鹏，是鹏达公司的总经理，瘦高个是鹏达公司副总，叫李强，干练的年轻女子林媛媛，是鹏达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可我连名片都没有，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好在他们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张总自己坐在正对包房门口的位置，招呼林小龙坐他右手，又招呼我坐他左手。然后李强准备去坐林小龙旁边，却被张总叫住了：“我说老李，我们小龙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你是不是让我们的美女主任去陪一下呢，我看你还是来招呼好我们这位汪兄弟好了。”李强笑了笑，绕过来坐在了我们旁边。 张总先敬了第一杯酒，对我们表示欢迎，我看了下，喝的酒竟然是五粮液。然后他单独敬了林小龙，再然后敬了我。接着是张总敬了林小龙，之后敬我，好像是例行程序似的。接着就是林媛媛敬林小龙，只见她站起来，玲珑的身段，眼波流转，举起酒杯对林小龙说：“龙哥，高攀一声，叫你龙哥可以吗，初次相逢，能认识龙哥是小妹的荣幸，来，媛媛敬你一杯？”声音若燕语莺啼，清脆动人。 林小龙哈哈一笑，说：“哪里，能认识你这么国色天香的美女才是我的荣幸，幸好你是叫林媛媛，不是叫陈圆圆，否则我们张总都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大家都笑了。张总说：“看见我们的美女对兄弟你这么亲热，我真的是差点就发怒了哟”，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我也跟着笑了。 林媛媛又端着酒杯过来敬我，张总在旁边笑着：“我们的林主任也是大学生哟，你们两个大学生是该好好喝一杯”。 林媛媛笑了，举起酒杯对我说：“张总开玩笑了，我哪里能和汪兄弟你比，我在学校的学的那点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还要向你多多学习呢。”说着她端起酒杯豪气的一饮而尽，我不想让人小看，也赶紧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古代就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情，又有李清照“浓睡不消残酒”的闲情逸致。中国人习惯在酒桌上谈事情、交友情。有时候酒真是个好东西，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喝着喝着氛围就出来了，原来不好说的话，不好办的事情，酒一喝都好说了，都好办了。 这不，酒一喝，感觉大家就像一家人了似的，特别是林小龙，酒量好像深不可测，又善于插科打诨，把气氛弄得很是热烈，在这方面，我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而我，本来就不善喝酒，酒对喜欢喝酒的人来说喝着是享受，对我来说喝的时候是只能忍受，最后剩下的只有难受。好在他们的目标主要对准了林小龙，我倒还能保持清醒。 就这样张总那边的人各自敬了我们，又单独和我们相互敬好几轮酒后，张总还嫌气氛不够热烈，说：“今天我们既然有两位大学生在，有有文化的人在，我们也来附庸风雅一下，来个猜谜语助酒兴怎么样？“ 他们三个人都拍着手说“好啊，好啊。”我也有点跃跃欲试，猜谜语可是我的强项。 “那我们还是要有点惩罚措施，这样吧，我们每个人都要负责出一个谜语，其他人要是能猜出来的，出谜语的人要喝酒，其他人要是没有猜出来呢，其他人全部都要喝酒。大家看行不行”。张总说了规则，大家都同意。 “这样，我第一个来吧”张总说：“请问一个羌（枪）族的男人和一个侗（洞）族的女人结了婚，生出来的小孩是什么民族”。 大家立即开始冥思苦想，林媛媛想了想说“是不是应该是侗族，少数民族是不是民族应该随母亲吧？” “不对不对，你想歪了。”张总笑得有另一种意味。 “那就应该是羌族了。”李强接着说。 “也不对，你们太单纯了。”张总又笑了。 “张老板，你也太厉害，我确实猜不出来。你还是公布答案吧。”林小龙说。 “不忙，还有这位小兄弟呢，小汪兄弟，你猜出来了吗？” 说实话，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但却想不出来。我只好摇摇头。 “张老板你还是公布答案吧，我认罚。”林小龙看着张总说。 “好！好！我就是佩服小龙兄弟这样的爽快人！”张总大声的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答案就是满族（足）。” 大家刚开始一愣，接着林小龙明白过来了，李总也明白过来了，他们俩拍着手大笑着：“妙！妙！张老板果然水平高，这谜语真是不同凡响啊。” 这时候，林媛媛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脸色似乎有些绯红，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动人。原来是这样的谜语，怪不得我猜不出来。 结果既然是这样了，除张总外，其他人都喝了一杯。 “是不是林老弟你也来一个让我们学习学习。”张总笑着对林小龙说。” “那就只好献丑了，不过我可没有张老板那么高的水平哟。”林小龙答应着“这个问题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猜一个成语？”说完，林小龙盯着林媛媛上下打量，好像答案就在林媛媛身上一样，看得林媛媛都有些忸怩起来。 “龙哥你太坏了，专门欺负我，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林媛媛娇滴滴地对着林小龙说，声音让人都要酥软了一样。 “怜香惜玉那是张老板的事情，我可不敢造次。”林小龙对着张老板说，我似乎也看出林媛媛和张总关系好像不一般，但又似乎她在张总那里没有什么地位，否则也不会让她任人开玩笑了。 “我认输了，认输了，说不过老弟你这张嘴，你还是公布答案吧。”说完张老板也豪爽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答案嘛，你们看仔细了。”林小龙停顿了下，故意卖了个关子，大家更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不要看我，看我们这位林大美女，答案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李强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死死盯着林媛媛看，眼光从上半身扫到下半身，一边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嗯，形象，形象！” 林媛媛对李强似乎一点也不客气，假装生气地似地对李强吼道：“看什么看，晚上回家仔细看你老婆去。” 李强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但一点也没有生气。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我也跟着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喝光，只觉得咽喉火辣辣的一股热气灼热过去，接着胃里似乎开始不安分起来。 李强接着说：“我也来助个兴，说记者和妓女的相同点是什么?” 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林小龙马上说：“欢迎来稿（搞）嘛”。 李强只好自己喝了一杯，边说：“还是小龙兄弟见多识广。”接着又说：“不行，我还得再来一个，说三月八日是妇女节，那么三月七日是什么节日？。” 这下大家都猜不出来了，李强自己公布了答案：“处女节”。 “为什么呢”林媛媛毕竟是个女人，好奇心太强，忍不住问。 “想一想三月七日和三月八日相差了几日。”李强说道，张总和林小龙稍想了一下，笑了。 “经典，李总你这个经典，看来你还留了一手。”林小龙大笑着说。 这时，张总转向了我：“小汪兄弟，你是不是也来一个，这里就你最有文化，你说的谜语肯定更精彩。” 这时候，我都已经是有点晕晕沉沉地了，也想不出什么带颜色的谜语，虽然在上大学时宿舍里晚上“卧谈会”的时候他们有时也要说，但我是基本不参与的，所以也记不起来什么了。我只好嗫嚅着说：“不好意思，我不会。” “看来小汪兄弟还很纯洁呢”张总笑着说。 “小汪刚大学毕业不久，张总你就不要把他带坏了。”林小龙接着说，算是跟我解围了。 “小汪兄弟跟着你这样的老师，早晚都会学坏的，不学坏都难呀。”张总说，接着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不再理我了。 “我看还是我们的大美女来一个怎样？”林小龙又开始对着林媛媛说。 “我还是算了吧，龙哥你能不能放过我。”林媛媛喝得似乎也有点多了，脸色更加发红，红中又透着白。 “龙哥让你说，是看得起你，你还是说一个吧。”这时候张总发话了。 林媛媛不好再多说什么，说：“什么东西最硬？女孩子最喜欢，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更是爱死了。” 张总拍着腿大笑：“你这个太简单了！”我们也跟着笑了。 “你们想的是什么？我的谜底是钻石，想歪了的人喝酒。”林媛媛似乎很清醒地说。大家只好端起酒杯喝了。 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去上卫生间了，在卫生间里，我再也憋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人也似乎觉得天旋地转，我努力撑住冲便马桶，不让自己倒下去。 就这样感觉吐了好几分钟，感觉肚子里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只是干呕而已。不过这样吐了之后，倒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我赶紧用纸巾擦了擦嘴和手，怕离开太久失礼，赶快回到了包厢里。 刚回去落座，就听到张总说：“小龙兄弟，今天是不是就这样，接下来还有革命工作呢。” 林小龙说：“客随主便，不过革命工作我倒是喜欢的。” “那就好，来让我们喝了最后一杯团圆酒。”张总大声说，大家都端起酒杯相互碰着，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有点好听，又似乎有点刺耳。大家都喝光了酒杯里的酒，我也只好喝了，但感觉似乎也没有这么难受了，不过我还是不知道他们说的革命工作是什么，看起来林小龙似乎很期待的样子。 从酒店出来，鹏达公司来了两辆车，张总和林媛媛陪着林小龙上了一辆车，我和李强上了另一辆车。车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停了下来。 张总带着我们往里走，我这才发现这里是个足浴城，多彩的霓虹灯的灯箱招牌上写着“富贵足浴城”。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现在人们也是越来越会享受生活了，什么足浴呀、按摩呀如雨后春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据说有些这样的场所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存在，这个我没有证实过，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 走进足浴城，感觉里面灯光很柔和，又有些暧昧。看得出来，张总和这里老板和熟悉。老板很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之后，叫来了四个足浴师，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的。张总让林小龙先选，林小龙也不客气，首先选了一个身材丰满的。张总又让我选，我脸有些红，嗫嚅着说：“我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白天这么辛苦，该放松放松，再说你也可以感受下我们的足浴文化嘛。”这个大老粗老板居然三句话不离文化，让人感觉滑稽。 张总硬给我安排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只有二十出头、长相清秀的妹子，我不便再推脱，觉得去泡个脚也不错，也可以体验下，就不再推托了。这时候林小龙已经不知去向了，林媛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 这个小妹带着我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我心里想，一个人泡个脚，就占用一个房间，这也太奢侈了。小妹在足浴盆里放好水，加上中药一样的东西，然后让我躺在床上，脱掉我的鞋袜，来抬起我的脚往足浴盆里有些放，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来，无奈躺着不好动，就任凭她摆布着。脚伸进水里，泡了一会儿，感觉特别舒服，小妹温柔的手按着我的脚，有一种从未有的感觉。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足浴，原来这么舒服，我心里感慨道。 才泡了几分钟，妹子便把我的脚从浴盆里拿出来，给我檫干脚。莫非这么快就完了，我连忙坐起来。这一下看到妹子虽然身材苗条，但胸前穿得很暴露，白花花的一片看得我有点眩晕。我赶紧把脸转过一边。 “大哥，快躺好，让我来给你服务。”妹子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有点悦耳。 “还有服务？”，我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按妹子的要求躺好了。 “再往里躺一点”，我又往里挪了挪，妹子立刻走过来，帮我脱了外套，接下来竟然要来解开我的皮带，我本能地把她的手推开了，大声说：“你要干什么？！” “为你提供服务呀。”说着又要动手来解我的皮带。我这才明白他说的“服务”指的是什么。 “不行！” “为什么不行？”妹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多解释。想赶紧穿起衣服起身走。其实此刻我想到了向秀兰，我和她谈了差不多两年恋爱，也仅是牵手和拥抱而已。 妹子拦着我，我有些粗暴地想推开她，却没有成功，妹子不再坚持拦我，却给我跪下了，开始“嘤嘤”地哭起来，这下我有些心软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妹子一边哭一边说：“大哥，你不能这样出去，如果我没有给你服务好，要被老板打死的。”我有些不相信，但看着她哭得楚楚可怜，又有些害怕，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我犹豫了，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的好。看见妹子还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我决定暂时留下来。：“那这样吧，我先不出去，但是你也什么都不要做，否则我就只有走了。” “大哥，我都听你的，”妹子总算勉强停止了哭泣：“大哥，你是个好人，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我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感觉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似的。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我问道：“你为什么要干这一行呢，你好手好脚的，凭自己劳动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嘛。”问完，我又有点后悔了，这似乎有点戳别人痛处了。 果然，妹子似乎又开始有点想哭泣了，并且好像害怕的感觉又回来了：“大哥，你能不能不问这些，被老板知道了不得了的。” “那你小声点说，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妹子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似乎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好像下定决心一样，说：“大哥，你是好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的人，我相信你。” 从妹子口中，我才知道，妹子今年才19岁。老家在农村，家里很穷，家里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前几年也生病了，基本丧失了劳动力。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中，一家人全靠她养活，包括供弟弟读书。两年多以前一个远房亲戚说带她到城里帮忙安排工作，说的是服务员，最后却被逼从事这个行业。身份证也被没收了，老板又管得严，没有办法跑。 “那需要我帮你报警吗？”我轻声问。 “大哥，千万别。”妹子又脸上又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这个老板势力大得很，报警也没有用，到时候还会连累你。” “我不怕，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我仍然小声但坚决地说。 “大哥，我求你了，你千万别这样，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已经不想这么多了，再说我能到哪里去呢，我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指望了，说实话，最初，我想过死，但是一想到我妈和我弟，我又不能去死。能够治好我妈的病，能供我弟读书，将来上大学，我就满足了，我弟才是我们全家的希望，能看到我弟将来有出息，是我最大的愿望，只要他能有出息，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说着，她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一些人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埋怨生活的时候，没有人想到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过着如此悲惨和绝望的生活，看不见希望，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而我，虽是无意，竟然成了卑鄙的人，成了和那些我以前极度厌恶的污秽同流合污的人。 我庆幸自己还能坚守自己的底线，但我更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和虚弱，觉得自己空怀一腔热血，但却没有一点哪怕微薄的能力来改变这个世界龌龊的一面。我甚至有点痛恨自己，平时自诩自己正直善良，却是赤手空拳，就像一只萤火虫，飞入一个黑暗的厕所，看见苍蝇乱飞，虽努力发出一点光亮，但是太微弱，只能徒劳地用力扇动翅膀，而苍蝇是不会害怕萤火虫的，这点微弱的光线，也无法照亮哪怕是一个黑暗的角落。要做一个英雄，哪怕只是做一个正义的战士，也不能只是有热情，不能只是会喊口号，也得首先拥有自己的武器和力量才行。 我感觉自己愧对妹子，却又毫无办法。看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准备出去了。妹子不再拦我，打开门，大声地对我说：“大哥下次再来玩呀！” 此刻我觉得这声音不再悦耳，而是像一记耳光一样，狠狠地打向了我的脸颊。 走到大厅，他们都还没有出来，我坐着喝了一阵茶，李强才过来，跟我打招呼：“不多享受一会儿？” 我心里还没有完全平静，支支吾吾地敷衍着，好在李强也只是客套打招呼而已，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很久，林小龙和张总才一起走出来，看着似乎有点疲倦，又有点兴奋。 张总他们又送我们回旅馆。回到旅馆，林小龙似乎真的很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而我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一直想着足浴城的事情，想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第二天，我们就坐火车返程了。我一直感到疑惑的事情就是出来这一趟，林小龙居然什么业务也没有跟张总他们谈，不过我什么也没有说，或许他们在我不在旁边的时候谈的了，也不是不可能呀，我心里想。 在火车上，林小龙问我：“小汪，这次跟我一起出差，感觉怎么样啊？ “跟着林老师学到很多东西。”我有些违心地说，想着林小龙可能会谦虚一下，没有想到他有些得意地说： “张老板还是很给我面子的”。 停了停，又看着我说：“小汪呀，学习方面是你的强项，但做销售最重要的就是会应酬，不会喝酒可不行呀。你的酒量还得提高呀。” 我心里觉得悲哀，读了这么多年书，出来工作却是要靠喝酒。但我不敢说出来，嘴里只有说：“林老师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争取锻炼酒量。” “这就对了，我酒量再好，有时候也抵不过别人人多嘛，你酒量提高了，就可以帮我挡一挡了。” “还有呀，你不要还是学校那一套嘛，不要太清高了，要合群嘛。” 我心里一惊，莫非是足浴城我没有对妹子做什么的事情让他知道了，没有想到他接着说： “段子那些该学点还是学点，这样能合群嘛，销售，最主要就是跟客户处理好关系，如果你跟客户的关系像我和张老板那样亲密得一家人一样，还怕销售做不好吗。” “是，是，林老师说得对”，对林小龙这套说辞，我越來越反感，但却只有强装着笑脸应和着。 “还有，你刚参加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踏踏实实做事，”“踏踏实实”这个要求居然从林小龙嘴里钻出来，我感觉有些滑稽， “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不该说的事情不要说。”林小龙接着说，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他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让我说罢。但我还是答应着： “好的，我会按照林老师的意思办的。” 林小龙这才似乎有些满意。停了一下，又好像不经意似地问我：“听说你和高厂长有特别的关系？” 我愣了一下：“没有呀，没有什么关系呀。” “我听有人说的，你可不能瞒着我哟。”林小龙盯着我，好像要看穿我一样。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就是高厂长是我学校辅导员的师兄而已”。我这才想起这层关系，我曾经问过“郭大侠”他和高厂长的关系，“郭大侠”跟我说起过，高厂长和他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是同一个班主任教出来的，但他比高厂长低了五届，他们都很尊敬他们的班主任，是他们班主任介绍他们认识后逐渐熟悉起来的。 “喔，原来是这样啊”林小龙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过一会儿，林小龙回到他的下铺睡觉了。我由于昨晚没有睡好，也爬上我另一面的中铺想再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头脑里总是出现着那个女孩哭泣的样子，还有就是只听到火车车轮发出的“轰隆轰隆”的声音。 回到厂里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我继续着我的端茶倒水、收发单据，接打电话收发传真的工作。对出差的经历我只字不提，但足浴城的经历却成了我之后多年的心病。 说没有什么改变，我又隐隐约约感到有些改变，就是郑科长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对我的冷淡，而不知道为了什么，胡悦似乎对我更加热情了。 过了几天，林小龙趁着没有人在的时候给了我30元钱，说是出差的补助，出差还有这种好处，像我一个月工资补贴加起来才100多元的人，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7、年终风波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半年就过去了，1995年元旦节刚过，我就按期试用期期满转正了，人事处给我定了员工职级，我成为副主办级，就和张池平级，比林小龙低半级。这让他们俩人很不自在。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不服气你们也上个大学呀，大学都没有读过还想和我比，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后来我知道了刁佑华也是定的副主办级，而且厂里的规定是大学本科毕业进场转正后都是直接定副主办级的时候，而不是根据能力和表现来定的这个副主办级的时候，我心里也没有那么激动了。 但是工资一个月增加了几十块钱，加上补贴有接近200块钱一个月了，虽然也不高，但对我的窘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缓解。这几个月我虽然用钱还算节约，但一个月下来钱也所剩无几，原来读书的时候一直想，我的父亲在我读高三的时候去世了，全靠我母亲供我上大学，立志工作后一定要好好回报母亲，但没有想到现实是这么样的，半年了我竟然没有回过老家一次，光一路的车费就够我受的了。不过好在听说年终的时候要发年终奖，我准备过年的时候回一趟老家，到时候再好好孝敬我的母亲了。 总算到了期待的领年终奖的日子，从胡悦手里领过年终奖的时候，我感到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觉得全身都冰凉了，居然只有120元。我感到愤懑，却又无从发泄，但是想一想，我确实也没有什么资本去争取利益，贡献还没有呢，就要求回报，这也不是一个正直的人应该干的事情是不，我不知道科室里其他人的年终奖是多少，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应该不低，他们工作了这么久，贡献肯定比我大，也是应该的。 晚上在宿舍我问了问刁佑华，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是含糊地说不高。我又找机会顺便问了下其他一起进厂的人，也有跟我差不多的，也有比我高一点的。但是听有人说刁佑华的年终奖是300元，这下我心里怒气更大了，刁佑华凭什么年终奖比我多这么多。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心里越想越气，因为据说年终奖分配给各处室，再由各处室分到各科室，最后由科室分到每个人头的，我很想找郑科长讨个说法，但我仔细想想，即使找了他也没有什么用，我只好忍了。但我也逐渐明白了，利益的分配永远是以实力和权力为基础的，当你实力还不够强大，手中没有权力的时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也不要指望有什么公平，只能指望遇上一个还能基本保持公平公正的领导，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成为领导，来推行公平正义。 没有想到第二天一上班，郑科长就找到了我，问：“小汪，年终奖拿到了没有呀？” “拿到了。“我轻声地回答。 “本来你1月份才转正，按规定是没有年终奖的，但是考虑到你工作认真踏实，我还是从其他同志那里分了点过来作为你的年终奖，钱虽然不多，但也是科里的一点心意嘛，我对你的工作还是很认可的。” 我心里很郁闷，但却不好发作，我很想说那刁佑华为什么还是300块呢，但我还是忍住了。脸上挤出点笑容，我估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很勉强地说道：“谢谢科长。” 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说我对我年终奖不满的传言就传开了，据说有厂领导知道后对我刚进来不久，没有做什么贡献就要求待遇和报酬很不满意，还上升到作风和态度的高度了，让我有苦说不出。 就在这样风言风语的日子里过了几天，厂里的一年一度的迎新春文体活动拉开了序幕。其中的一项重头戏就是篮球赛。这个赛事在高厂长当上厂长之后厂里就每年都会举办了。因为高厂长酷爱打篮球，所以厂里每年都要组织厂里的领导和厂篮球队的交流赛，今年也不例外。 我因为在学校就是学院篮球队的主力，所以进厂之后很快就被厂篮球队看中，成为了厂篮球队的主力。令人好笑的是，刁佑华最开始不打篮球的，后面听说高厂长爱打篮球之后，非要缠着我教他打篮球，经常拉着我陪他练球。他虽然身高不高，只有1米7左右，但还算灵活，加上练得很刻苦，半年过去了，也还算打得有模有样了。 因为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比赛之前一天，厂篮球队的队长专门给我交代，不要拼得太凶，这个比赛就是娱乐为主，领导们也辛苦一年了，要让他们放松放松，但也不能让得太明显，这样领导觉得没有意思，面子上也过不去。 比赛这天，天气特别晴朗，上午十点钟开始比赛，九点半我们到达厂里体育场里的篮球场的时候，看见篮球场已经围了了很多人，刁佑华居然也在。 党群工作处的处长张政良担任比赛的裁判，专门给我们讲了比赛规则，其实就是这个篮球交流赛的特殊规则，考虑到领导们年龄较大，体力不够，领导们是上6人，也没有5犯的限制，比赛分六节打，每节5分钟。 到了快10点钟，领导们才来，包括高厂长在内的全部5位厂领导和阮长青、邓子图等4位处室领导。第一次看高厂长穿球衣，更加觉得他很挺拔，这个年龄了，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 比赛开始了，比分开始交替上升。厂领导队的球主要都交给高厂长投，而高厂长投篮技术确实还可以，命中率很高。他每进一个球场边都会响起一片欢呼声。 刁佑华带着一群啦啦队员，主要都是厂里的年轻职工，在那里一齐高呼着“高厂长，加油!高厂长，加油!。”刁佑华喊一声，他们跟着喊一声，很有气势。 我刚开始按照队长的交代，有点悠着打，但很快打顺手了，就忘记了。接连投中三个球之后，我们反而以两分反超了领导队。队长暗中用手肘碰了碰我，我才反应过来，不再这么用力了。这时候，高厂长，又连续投中两球，厂领导队又反超了两分。 比赛很快进入第五节，领导队领先5分。我也越打越顺手，打着打着，我又忘了是在和领导打球了。 这时候，邓子图一个球快传给高厂长，高厂长突破了之后正准备起跳投篮，我本能地上前想跳起来封盖，没有想到，可能由于我可能太过用力，一下子撞到高厂长，只听“嘭”的一声，高厂长摔倒在了球场的地板上。 我傻眼了，这时候邓子图，阮长青都要过来扶起高厂长，高厂长没有让他们扶，说了一声“我没事”就自己爬起来了，刁佑华也想跑过来了，看到高厂长没有让邓子图他们扶，跑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我有点惭愧地低着头，这时候高厂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汪不错，有冲劲”。 这时我才对高厂长说：“高厂长，对不起！” 高厂长摇摇手说：“打篮球嘛，有点冲撞很正常，只有这样真刀真枪地打才有意思，小汪你不要太在意。” 我心里很感动，高厂长真是心胸宽广的人，这下我的心才略微放松下来。但是我也再也不敢拼得这么猛了，打起来就有点缩手缩脚的。最终领导队以9分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这次比赛过后，因为高厂长宽宏的态度，我也就没有再想起这次意外事件了。可是，过了几天，就听厂里有不少人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说是这么多年，还没有碰到过敢冲撞高厂长的人呢，有的人说我肯定有很深的背景，不然怎么敢冲撞高厂长呢；有的说这个毛头小伙子太单纯了，会吃亏的；更有甚者，说是因为我对年终奖的事情不满意，在借机发泄不满呢。听到这些说法，我心里很气愤，连高厂长本人都没有在意呢，他们还要这样说。可是我有苦说不出，嘴长在他们身上，我没有办法辩解，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解释。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8、见向秀兰父母 转眼间，向秀兰大学快毕业了，可是由于她成绩一般，在学校表现也不突出，工作还没有着落，我替她着急，她自己倒无所谓的样子。不过由于大学快毕业了，我们在谈恋爱的事情她一直瞒着她父母的，也瞒不住了。因为她母亲据说在给她张罗找男朋友的事情了。不得以，她只好把我们的事情给她父母说了。因此她父母说想见下我。 这个周六，是约好的去见向秀兰父母的日子，我穿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一套休闲西装，提着事先买好的酒等礼品上路了。事先向秀兰也跟我说了一下她父母的情况。向秀兰的爸爸向大志，原来在一个纺织厂工作，前两年下岗了，现在在一个小餐馆当厨师。向秀兰的妈妈吴淑芳，在一家百货商场当组长。 据向秀兰说，他爸爸这你两年在家里基本说不起话，而她妈妈很强势，她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尽力讨好她妈妈，只要她妈妈高兴了，就一切都好办了。说得我都有点紧张起来。 就按照向秀兰给我说的地址，我找到了他们家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向秀兰爸爸原来所在的纺织厂所在的职工小区。不知道，是周末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这个纺织厂感觉有些冷清，这个家属小区感觉也有点陈旧，可能应该建起来有些年头了。这给我的第一感觉和东方化工厂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如果说东方化工厂是生机勃勃的话，那这个纺织厂就显得有点死气沉沉了。 听向秀兰说过，她爸爸原来工作的纺织厂，也是个国营企业，原来效益很好，房子也是在那些效益好的时代分得的，但近几年连年亏损，不得不下岗分流了部分职工，她爸爸就是这样下岗的。下岗了，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再加上她妈妈所在的百货商场效益越来越好，去年她妈妈又被提拔为商场女装组组长，收入也比她爸爸收入高了一倍多，他爸爸就更在家里发不起言了。 找到了向秀兰家，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向秀兰，她向我眨了眨眼睛，轻声说：“记住我说的话。”然后，转过身大声地对着屋里喊：“爸、妈，东山来了。”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屋子不大，好像是两室一厅，但又比普通的两室一厅要小，估计是一室一厅改造成两室一厅的。走进屋里，首先看到老式的木质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看电视。看到我，还算热情，关了电视，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下我手里提着的东西，然后带着有些职业地微笑说：“小汪，坐。” 我叫了声“阿姨好”就在她指着的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时候，向秀兰他爸从厨房里出来，还穿着围裙，对我说：“小汪，你先坐着，我还有点事。” 我连忙站起来说：“叔叔，没事，您先忙。” 向秀兰也跑进厨房去帮忙去了，我坐在那里感觉很尴尬，因为向秀兰他妈还坐在那里，我又不好跑去厨房帮忙。 还是向秀兰她妈先开口：“小汪，听说你们东方化工厂效益不错？” “还行吧，我们高厂长挺有能力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厂里从来没有这样赞美过高厂长，此刻却脱口而出。 “那你应该收入不错罗？” 得了，果然问题在这里等着了，好在这个问题向秀兰给我打过预防针。于是我答道“：阿姨，我才参加工作不久，目前收入不高，以后应该会好一些。” “不高，到底是多少？以后又是多久？”没有想到向秀兰他妈穷追不舍。 “目前只有二百多点的工资”，我有些小声地说：“不过厂里对我还是挺重视的，我是厂里第一批进的本科毕业生，唯一的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应该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才200多的工资，那还不如我们家那个不中用的呢。”向秀兰她妈说，我听着，感觉后背的汗都出来了。“不过听说东方化工厂不错，你好好干，还是应该有前途的。”听向秀兰她妈这样说，我这才松了口气。 “听说你老家是农村的，你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呀？” 下一个问题接着又来了。 “阿姨，我家里还有我妈，还有个弟弟。” “你爸呢？” “我爸在我上高三的时候就去世了。” “喔。” 向秀兰她妈停了停，“那你以后如果成家的话，准备房子怎么办呢。” “厂里会分的。” “那得等多久哟” “如果顺利的话，五六年就可以了。” “五六年，还是顺利的情况下，我们家兰兰可等不了这么久。我就直说吧，要和我们家兰兰结婚，必须要有房子，两年，最多两年，你如果还没有房子的话，就不要怪我们家兰兰不等你了，凭我们家兰兰的条件，追她的人多得很，” “妈，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东哥刚出来工作，怎么可能两年就有房子嘛。”向秀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圈着她妈的脖子撒着娇说。 向秀兰她妈推开她，对着她说道：“你以为妈愿意啊，妈还是不是为了你好，不想你以后吃苦，妈这一辈子吃的苦还少吗。”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小汪，你也要理解。” “理解理解，您的心情我理解，我一定会努力的。”我口里答应着，心里却觉得犹如泰山压顶一样沉重，就像向秀兰说的，两年，两年我怎么会有房子呢。 这时候，向秀兰他爸端菜出来了，我赶紧上去帮忙。饭菜很丰盛，味道很好，但我由于心里觉得压力很大，觉得没有胃口，但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强装笑脸。 向秀兰她爸拿着我送的江宁春白酒，准备和我喝几杯，刚拿上桌，就被向秀兰她妈吼道：“喝什么喝，就知道喝。” 向秀兰他爸看着她妈说：“今天小汪第一次来，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吗。” “面子，要什么面子，面子是靠人给的吗，面子是靠自己挣的，你要是一个月能赚个一千两千，你不要面子都有人给你面子，我也一定天天好烟好酒伺候着，就你现在这样，还想要面子。” 我感觉尴尬，感觉自己好像不应该买酒。又感觉向秀兰她妈太过霸道，跟向秀兰那种温顺体贴的性格截然相反。 “爸，你就别喝了，你的肝本身就不好，妈这也是关心你。”向秀兰他爸这才放下酒杯，脸色缓和了一些。 从向秀兰家出来，她出来送我，边走边对我说：“东哥，别担心啦，就我妈那性格，还给你留有余地就算不错了，今天算可以的了，比我预想的结果好。至于两年嘛，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到时候再想办法说服我妈呗。反正我是怎么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感动了，用力地握了握牵着的她的手，我感到她也用力地握我的手回应着。我突然有种冲动，想拉过她拥在怀里，看了看四周，害怕有人，只好作罢。多好的女孩啊，我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才遇到这样善解人意和体贴的女孩，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向秀兰，否则太对不起她对我这番情意了。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9、建言献策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我参加工作就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以来，我做的就是简单的打杂工作，端茶倒水，收发订单、发票、跑腿送货等。但是我并没有灰心，踏踏实实地把每件事情都做好，也以真诚地态度对人，周德治和张池对我的态度和我才进厂的时候有很大的改观，对待我逐渐友好起来。至于林小龙，仗着是我的“师傅”，还是对我呼来喝去，我也没有说什么，还是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做好每件事情，不过核心的客户信息他是不让我接触的，他带我出差的时候也很少了。 不过，在做打杂工作的同时，我也注意搜集一些情况，比如把发货单、发票等上面的数据记录下来，通过这些数据分析客户采购的产品品种、数量、价格对比及变化。另外通过处里和科室里开会的时候，注意听，把我认为的重点记录下来，对处里和科里的工作有了大体的了解。 通过我掌握的这些情况，我逐渐发现了厂里的销售与采购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厂里的销售分省内和区外，省内是销售处直接对客户的，大多数客户都是生产型企业，而区外，目前只在五个省销售，而且全部都是通过当地代理商销售的。给代理商的价格较低，一般低于省内10%-15%，而且是先发货，待代理商销售后才回款。一类产品在每个省只有一个总代理商，也有一个省一个总代理商代理厂里所有产品的。目前，区外销售占整个厂的销售额不大，约占三分之一左右。 这种代理模式表面看似乎节约了销售费用，但利润很大部分被代理商攫取了，也增加了厂里的资金占用成本。还有就是有“窜货”的现象，就是有部分代理商的将代理我们厂的产品又销售到了我们华江省，虽然这种现象还不算很多，但也对省内的市场造成了一定影响，对厂里的价格体系有一定冲击，我就听周德治多次抱怨过这个问题。 在采购方面，采购的供应商比较固定，供应商一般很少变动。虽然有利于供应渠道的稳定，但没有供应商竞争机制和比选机制，在采购价格上比较被动，听凭供应商作价，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采购成本。据说在这点上，生产计划处和供销处矛盾较大，生产计划处经常指责供销处采购的原材料价格过高。 还有就是，在销售方面，大家还是按照计划经济时代的习惯完全是依靠固有客户和坐等客户上门，从我们科室看是如此，其他两个销售科也是如此，大家都不主动开拓客户，宁愿在办公室看报纸喝茶，都不愿意去主动开拓客户和市场。 我曾经接到有外省的客户打电话来咨询购买我们产品的事宜，我问林小龙该怎么办，林小龙来接电话，直接叫他找当地的代理商。又有一次，我接到另外的省份厂家打来的电话咨询购买我们产品的事宜而当地我们没有代理商，我又问林小龙该怎么办，林小龙来接电话，直接叫他找邻省我们厂的代理商。 而我们的客户，从这一年多我观察和分析的情况来看，由于国内生产我们同类产品的厂家不少，我们部分客户在流失，当然也有部分主动上门的客户，所以这种流失现象还未引起人的警觉。 这些问题是我在工作中逐渐发现的，我也慢慢在思考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及解决的办法，越想越觉得高厂长说的“危机重重”是有道理的。我为能看到这些问题而有点小小的骄傲，但更多的是感到忧虑，毕竟从心里来说我还是希望工厂能发展得好。 从向秀兰她妈表现出的对我们厂的认同程度以及我还没有被完全否决，可能也是取决于对我所在的工作单位的认可，而且要达到她提出的条件，似乎我也只能从我工作的工厂努力，离开了工厂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虽然要达到向秀兰她妈提出的要求，希望很渺茫，但是哪怕只要有一丝希望，为了对得起向秀兰，更对得起自己的内心，我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我感到对我来说，厂宿舍到车间的路上的山壁上刷的“厂兴我兴、厂荣我荣”的标语不再是一句空洞的话，而是和我的血肉融为一体了。 我对厂里的这些问题成天都在关注和思考，这些问题和我自认为可行的一些解决办法也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成形起来。我想是时候找个机会把这些建议提出来了。 一天晚上，刁佑华反常地没有出去而是呆在宿舍里，又反常地主动来找我闲聊，聊了一些篮球方面的事情，聊到了今年年初成立的世界贸易组织，我们都感觉到世界经济的变化和全球化的趋势，聊到了最近成立的中韩合资银行，感觉我们国家开放力度正在不断加大，又聊到今年大学毕业生完全自主择业，“双向选择”的问题，我们不禁感慨国家改革的力度大，也庆幸我们不是今年毕业，要不然真不知道我们的就业是怎么回事。 刁佑华又说了一些他感觉到的厂里的问题，我感觉都是些表皮化的东西，不禁觉得自己的自信心又开始膨胀起来。于是当听到刁佑华说“东山，你分析问题和看问题有一套，经常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我都很佩服，你觉得现在厂里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就一股脑儿地把我近段时间的想法，包括厂里存在的问题，产生的原因，我认为的解决措施等一五一十地全部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倒了出来。 刁佑华安静而认真地听着，这让我感觉到一种被尊重和认可的满足。等到我终于全部说完以后，我松了口气。这时，听到刁佑华说：“重点大学毕业的就是不一样，这些问题确实是一针见血呀。”我更加有点飘飘然起来。觉得我这段时间的辛苦思索没有白费，如果这些建议一旦提出来的话，真有可能一炮打响。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不按照人的愿望进行的，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开始认识这个社会，认识人性的丑恶。这个社会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这一课的学费和代价有点高昂，高昂得让我对这个社会甚至我的人生差点产生了怀疑。 第二周，我就看到厂里的通知，由厂办公室、党群工作处和厂团委联合举办的“我为工厂发展献一策”的活动，要求工厂里的广大团员和青年积极为工厂的发展出主意、提建议。看到这个通知，我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这不是我近来一直等待的机会吗，看来是老天要帮我呀。我虽然不是团员，而在大学就成为了党员，但我还属于青年，终于有我崭露头角的机会了，我心里想。 看到通知后，我加紧准备起来。晚上吃过饭回到宿舍，我正准备动笔。这时候刁佑华走过来，对我说 “东山，看到厂里我为工厂发展献一策活动的通知了吗？” 我停了下来，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已经交稿了，你也要抓紧哟。”他接着说。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快，让我有点吃惊。 “还是要感谢你呀，我把上周你说的关于厂里销售方面存在的问题和建议略微加工了下，就交稿了。” 我有点懵了：“什么，你提的这个建议？” “是呀，你的观点我觉得特别好，反正你主意多，你也可以提别的建议嘛，比如你提的采购方面的建议也很好啊，我就不行了，想不出来什么建议，想出来的也不入流，为了感谢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呀。” 我心里感觉很气愤。刁佑华他，居然做得出来，还特别来跟我说，不就是怕我也提了这个建议，让他难堪吗，我就偏要写这个问题，看他能怎么的！ 但我转念一想，他交稿在前面，再加上他们办公室是承办部门之一，真要争起来的话，可能我是争不过的，刁佑华可能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的。 我很想发作，又觉得长期和刁佑华住在一起，撕破脸皮不好。这就是好人的悲哀，坏人对好人永远不怕撕破脸皮，什么没有底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而好人总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即使遇到坏人的百般欺负，还在想着要以德报怨。事实上，坏人永远也理解不了好人的好，就像好人永远也不能想象坏人到底有多坏一样。这也是好人长期吃亏的原因。 第二天刁佑华还真是请我吃饭，地方还选在了工厂周围最高档次的餐馆，刁佑华还真舍得下血本，点了店里的招牌菜，还想上酒，我劝住了他，他也就没有再坚持。边吃饭，刁佑华还边说感谢地话。看来，我这么久的思考就值一顿饭了，我心里暗想。但听着刁佑华对我感谢的话和对我的吹捧，我心里的怨气竟然减少了很多。我不是圣人，远远不是，只是个俗人，而俗人对别人吹捧自己的话总是没有免疫力的。 事后，我有些后悔，就这么答应了我不再写这个建议，觉得自己太没有原则，但是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来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又能怎么样呢。 销售方面的建议我答应了刁佑华不再写了，我只有接受他的建议，着手写采购方面的建议。我又对我原来的想法进行了细化，花了两个晚上，反复修改，终于将建议写好了。但毕竟我对采购方面的事情没有对销售那么熟悉，也没有详细的资料和数据做支撑，就有点吃不准。想让人帮看看，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人，后面想来想去，只有私下给胡悦看了看。没有想到胡悦看完后，悄悄找到我，有点着急的样子，对我说： “小汪，你写的这个东西交出去没有？” “还没有，胡姐，怎么啦？”我有点不明白。 胡悦用手抚了抚胸口，长出了口气，才出声说道： “小汪，听姐的，你这个东西千万不要交，会闯大祸的。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你说的问题，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很多人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说，上头，” 胡悦用手指了天花板，“上头如果喜欢有人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早就有人提出来了，你不要这么傻。” 我觉得胡悦说的有点太过谨慎了。我想起了我初到工厂入职培训时高厂长讲的“危机重重”，总觉的高厂长是个能直面厂里的问题的人，从我的了解来看，高厂长也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厂里发起这次活动了，发起这次活动，就是让大家找厂里的问题，如果一点有分量的问题都不提，那就失去了这次活动的意义了。我心里这样想，但我也明白，胡悦一直对我那么好，她肯定是好意，于是我对她说： “好的，胡姐，我听你的。” 胡悦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盯着我说：“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呀。”我嘴里答应着，其实心里还有点犹豫。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犹豫着。一方面胡悦的话还是在为心里造成了一些影响，另外这个建议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满意，感觉比不上我对销售方面建议的质量。但是我要换其他建议又没有合适的切入点，离活动要求的交稿时间也不多了，也来不及我多思考再想其他建议。如果不交，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厂里很重视我们这一批大学生。别人都交了就我没有交，领导会不会认为我不积极，态度有问题。 恰好两天之后林小龙安排我跟他去出差，去邻省解决客户提出的产品质量问题。我就想在出差时再想一想再做决定回来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没有想到这次出差比原计划的时间多待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交稿时间已经过了。我心里有些遗憾，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纠结交还是不交的问题了。这也可能是天意吧。加上一回来林小龙就安排了我不少杂活一直在忙，我也就没有再在意这个稿件的问题了。 然而没有想到，出差回来第二天一上班，胡悦趁人少的时候，悄悄地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问：“那个关于采购问题的材料叫你不是不要交吗，你怎么还是交了？” “我没有交呀。”我有点纳闷了。 “还没有交，现在厂里这个事情已经传开了，你还要骗我。”胡悦有点生气地走开了。 我更加纳闷了，我明明没有交呀，胡悦怎么这么肯定地说我交了呢，看样子她又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传开了又是什么意思。 中午我回到宿舍专门找我写好的那个建议，翻箱倒柜的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仔细回想我出差前的晚上还在看这个建议，看完之后用一个笔筒压在我的桌子上了。但怎么会不见了呢。 晚上刁佑华回到宿舍，我问他看到那份材料没有，刁佑华好像满不在乎似地说： “你说你写的那个建议吗，看你还没有回来，时间也要截止了，怕等你回来来不及我就帮你交了，你不用感谢我，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本身就在负责收稿，顺便帮你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我说不出话来，刁佑华他竟然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建议稿交了。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毕竟是没有经过我同意，总觉得我有点被他操控的感觉。 但我又想了想，他说得也没有错，说不定别人真是一片好心和感激我才这样做的呢。我如果这点小事都生气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小肚鸡肠了。交了也是好事，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任务，至少不会让领导觉得我态度有问题。至于建议的内容嘛，也应该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至少高厂长这样的领导应该是认可的。于是我松了口气，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和刁佑华又说笑起来。 又过了两周左右，“我为工厂献一策”活动总结表彰大会在厂办公楼四楼的大会议室举行。高厂长亲自出席了会议，并作了讲话。厂党委副书记、办公室主任、人事处处长、党群工作处处长、厂团委书记和厂里全部团员和部分35岁以下的青年参加了会议。 我按照安排，坐在会议室的倒数第二排，而看到刁佑华竟然坐在会议室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我心里有些失落，但迅速地平息了心情，聚精会神地听起台上领导的讲话来。高厂长开始讲话了，我更加用心仔细地聆听起来。只听高厂长在讲了这次活动举办的目的和意义、总体收到的建议情况之后，继续讲道： “青年是厂里发展的希望，是厂里的未来。厂里的改革要靠青年，发展要靠青年，活力更要靠青年。厂党委一向重视青年工作，从这次活动来看，也收到了很好的成效，一大批青年敢想敢拼，在实际工作中作出了成绩，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按部就班、墨守成规，而是勇于探索、勤于思考。这是优秀年轻人必须具备的品质，也是我们工厂当前最需要的品质。 对于这次活动收到的建议稿，我都一一仔细看了，大多数同志的建议都是很中肯的，特别是部分同志的建议紧密结合工厂的实际，对工厂的问题看得准，提出的解决措施也很切合实际，虽然部分细节上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但瑕不掩瑜，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充分说明这些同志发挥了年轻人的活力，充分发挥了年轻人的闯劲和锐气，让我看到了我们的年轻人里是有人才的，充分证明厂党委近年来力推的年轻人才培养计划是有效的，也让我看到了工厂的未来和希望。 对于这些敢想敢干的年轻人，厂党委还要进一步培养，通过放在重要岗位、重要工作中培养等方式帮助这些优秀同志进一步成长。厂党委还要进一步坚持青年人才培养计划，继续引进和培养青年人才，进一步发挥青年人才的作用，使想干事的年轻人有平台，能干事的年轻人有机会，会干事的年轻人有事业。 当然，厂里给年轻人的成长提供了空间，提供了机会，能否成才，主要还取决于自身。取决于你自身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不能指望所有的年轻人都成才，大部分能成才，我就很满足了。” 说到这里，高厂长语气变得严肃了，声音似乎也提高了一些，继续说：“但是和大多数积极努力、勤奋踏实工作的年轻人相比，也有极个别的年轻人不是想着踏踏实实工作，而是想着投机取巧，不是比奉献，而是攀比待遇，”这时，有几道目光朝着我扫射过来，高厂长莫非说的是我吗？不可能呀。 又听高厂长继续说：“不是立足于本职工作，踏踏实实地把本职工作做好，而是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想哗众取宠，出风头。做工作浮于表面，看问题走马观花，不看问题的本质和根源，只看事情的表面，不知道看问题的主要方面，不知道看厂里近年取得的成就，而是把厂里多年来积累形成的经验和体系说的一无是处。”这时候刁佑华转身看向了我，跟着更多人的目光看向了我，好像都认定了是我似的。这使我感到了很大的压力。 在心神不定中我又听高厂长继续说道：“这种人不知道是工作作风问题，还是出于什么居心。厂里曾经对他们寄予厚望，给了他们各种特别的待遇和机会，可是他们自己认为是大学生，要高人一等，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满足。这种人辜负了厂里的培养，成为年轻人的反面教材，也给我们的青年人才培养工作敲响了警钟，是我们应该引以为戒的。” “大学生”这个说法指向似乎很明确了，在越来越多的人转身看向我的时候，我终于有点撑不住了，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起来。后面高厂长还说了些什么，我听得很模糊了，只是在惶恐中听到开始颁奖，刁佑华获得了本次活动唯一的一个一等奖。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10、下放车间 在那次活动之后，我在厂里的处境就完全变了，以前其他处室的人见了我都很客气和热情，而现在很多人见了我都像躲瘟神一样。郑科长对我更加冷淡，基本上不理我。林小龙除了继续让我端茶倒水外，其他事情都不基本不让我接触了。更让我伤心的是连一向对我最好的胡悦，现在都有点躲着我，即使要跟我说什么话，都要趁着没有人的时候说。为了我没有听她意见的事情，她也生了我很久的气。在不生我气了以后，我总算找机会给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听了我的解释后，胡悦对我说： “以前叫你要注意提防刁佑华你还不听，刁佑华这个人就是喜欢往领导面前钻，又喜欢打人小报告，不少跟他一起的人都吃了亏，这下你有了教训了吧。” 又说：“刁佑华这个人是个人精，专门研究领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采购的事情高老板是一向最敏感和忌讳的，这也是我阻止你交稿的原因，也应该是刁佑华悄悄地把你的稿子交上去的原因，他一直把你当作竞争对手嘛，有机会借这个事情把你踩下去，以他的为人是当然不会错过的，这个人做事是没有什么底线的。” 停了片刻又说：“厂里的班子也有人对采购的事情有看法，怕就怕，高老板把你当作是和他们一起的，这可就麻烦了。好在听你说起来，好像他还没有完全这样认定，我找人帮你想下办法，尽量给上头传递一个信息，你只是太单纯，不是受人指使。” 我心里感激，但嘴里也只有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谢谢”而已，在我这种孤立的境地中，也只有胡悦像冬天里的炉火，给了我些许温暖。 那次活动后，我就和刁佑华完全决裂了。在宿舍里，除了必须的交流外，其余我们基本一句话都不说。同住一起却“冷战”成这种局面，我感到尴尬，觉得在宿舍里浑身不自在，刁佑华但是无所谓似的。不过总觉得他似乎背后有笑意，好像在得意终于把我踩下去了一样。 又过了五个多月，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刁佑华居然担任了高厂长的秘书，这下刁佑华炙手可热起来，一天围着他转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一些处长也对他表现得很亲热。我深深地感到了权力的魔力，秘书吧，还不是掌权者，只不过是因为能接近领导，了解领导想法的信息，或许可能影响一点儿领导的想法，就被追逐成这样。 我又想到，他能担任高厂长的秘书必然和高厂长对他的赏识相关，而高厂长对他赏识的原因或许又很大程度上源于那篇关于销售的建议，假如当初提这个建议的是我的话……但是生活不存在假设，而现实是我被刁佑华的阴谋诡计打败了，更是被自己的老实和胸无城府打败了。 刁佑华当了高厂长秘书之后，回宿舍的时间更少了，但凡回来，感觉对我更加不屑一顾。或许，在此时，他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因为我已经不具备和他竞争的条件。可能是顾及影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表面上倒是对我客气起来，我却仍然不愿意搭理他。 又过了几个月，到1995年年底的时候，刁佑华又被正式明确为办公室文秘科副科长。紧接着，总务处动作很快，他刚一符合标准，立即给他分了房。很快，刁佑华就搬出了集体宿舍，新的人还没有来，宿舍只剩我一个人。刁佑华搬走的时候，跟我道别，假惺惺地说：“东山啊，我们一起住了两年多，也是一种缘分，不管你怎么看，我还是很感谢你以前对我的帮助的，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我听不惯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但是口里还是含糊地答应着。刁佑华已经彻底打倒了我，而且是以KO的方式，就差往我头上再踩一脚了。形势比人强，我与刁佑华的发展，有了天壤之别，现在的他更是我得罪不起的。 转眼到了春节放假，我辗转回了华江省巴宁县的农村老家。事先我已经写信回家说要回老家过年。 我早晨六点多就出发，当我走到老家的对面时，天已经快擦黑了，看到我的母亲正站在老家的瓦房前的土坝上张望，看到了我的身影，大声地喊着：“是山娃子吗？” 我大声地回答：“妈，是我，我回来了。” 脚下加快脚步，奔向我的母亲。总算来到我的母亲面前，母亲仔细地打量着我，帮我拍着身上的灰尘，嘴里还念叨着：“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我一阵心酸，我回家的次数太少了，母亲似乎更老了，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进了家门，我拿出给我妈和弟弟买的礼物，给我妈买了一套新衣服，以前都是我妈给我买新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给我妈买新衣服，妈妈一边说：“这得花多少钱啊。以后别买了，太浪费钱了，在农村干农活穿什么都能凑合。”一边又拿着衣服仔细看着，脸上的笑意忍不住露了出来。 我感到惭愧，母亲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能回报的又何其少。 我又拿出给弟弟买的游戏机，弟弟可高兴了，接过手拆开包装就开始摆弄起来。弟弟东海已经快20岁了，是个大小伙子了，可还是改不了贪玩的习性。在我们的父亲去世那年，他才在读初二，由于家里已经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考虑到我成绩好，而且已经高三了，就只有让成绩不好的弟弟辍学了，这也是我觉得一直对不起弟弟的地方。可能妈妈也觉得对不起他吧，就对他比较娇纵，使得他养成了一些好吃懒做的习性。其他倒也没有什么恶习，就是从小调皮，但嘴巴很会说，也很逗人喜欢。 春节放假在老家这几天，使我感到了浓浓的亲情。这种亲情使我暂时忘记了工作上的不愉快。母亲问起我工作上的事情，我总是说还好，不想让她担心。 然而，厄运并没有就此终止，我的境遇反而进一步恶化了。 春节回厂上班的第二天，胡悦就悄悄跟我说，我可能要被调到车间去，让我觉得有点吃惊，刚进厂时都没有让我下车间，工作了快两年，反而把我调往车间，有点说不通呀。 果然，过了两天，贾处长找我谈话，正式跟我谈了厂里决定要把我调往三车间的事情。从我到处里以来，贾处长基本没有单独找我谈过话，没有想到，第一次单独找我谈话，居然是谈调离供销处的事情。 “小汪呀，你到处里快两年了吧。”贾处长开口说话了，还是原来的那副腔调。 “是的，贾处，两年多些了。”我忐忑不安地回答道。 “处里对你的工作还是满意的，小汪你做事呢，有时候是直了点，但那都不是什么大毛病，总体工作还是任劳任怨的。”贾处长继续说道，绕着圈子。 将近两年的工作，得到的一句评价，就是“任劳任怨”，我感觉悲哀，但又无可奈何。 我没有说话，继续听着贾处长说：“厂里很重视青年人才的培养，你呢，在供销处已经干了两年多了，供销处的工作也很熟悉了，为了让你得到更全面地锻炼和培养，厂里决定将你调到车间工作，以便熟悉生产的情况。过两天人事处会有正式的调令给你。” 领导说话都是很讲“艺术”的，明明是被下放，还美其名曰“锻炼和培养”，也让我再一次明白，话怎么说，永远是掌握在当权者手里的。 虽然胡悦提前提前给我透露过这个信息，但是当真正这个消息正式像我宣布时，我还是感到胸口剧烈地翻腾。我，厂里唯一的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居然受到这种待遇，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工作这么踏踏实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就是因为只是提了点不合领导心意的意见，就要受到这种对待吗？进厂两年多了，但现在的我和进厂时比，机会和境遇反而大大倒退了。我感到这个社会的阴暗和不公平，但更令人绝望的是，我对这种阴暗和不公平没有任何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人事处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我在办公室整理东西准备去三车间报道，周德治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汪，我很欣赏你的为人，可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如意而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呀！” 周德治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在人人都躲着我的时候，反而主动来找我说话，不由得让我感觉一丝温暖，但那丝暖意也就像冰天雪地里划燃一根火柴，温暖太过有限，而且时间持续太短，并不能抵御漫天的严寒。 到三车间报到的时候，车间主任宋大刚并没有在办公室，却看到祝丽珊在，我这才想起祝丽珊是在三车间工作。祝丽珊看到我也很吃惊，看来她还不知道我要调到三车间的事情。祝丽珊站起来，问我： “大帅哥怎么想起到我们车间指导工作来了？” 我有些惭愧，从供销处调到车间确实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但我也不得不说实话：“别乱说，我是调到三车间，找宋主任报道来了。” 祝丽珊说：“你怎么也来三车间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一个女孩子都能来。”我不自觉竟然冒出这么一句。 “女孩子怎么啦，女人也不比男人差，****还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呢。” “好啦好啦，半边天同志，我认输还不行吗，宋主任到哪里去了？” 祝丽珊这才缓和了口气，说：“宋主任去检查生产情况了，你先坐一下吧。”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办公室的情况，这个办公室就在厂房里面隔出来的一个空间，显得有点狭窄，有三张办公桌，除了祝丽珊的办公桌以外，其余两张没有人坐在那里，后面的一张应该是宋主任的，办公桌上有些散乱，堆着一堆文件和样品。办公室的一角摆着一张沙发，显得有些破旧。我就走过去坐在那里。 过了一阵宋主任回来了，还穿着工作服。看到我，笑了笑，说：“小汪来了。” 我赶紧站起来叫了一声宋主任。宋主任招呼我坐下，转过身擦了擦手，又拉了张凳子在我的对面坐下，这让我感到诧异，工作两年多来接触的领导都不是这样的，就连林小龙，也从来是我转过凳子去跟他说话，或者干脆站在他办公桌旁边说话。 宋主任看着我，说：“小汪，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调到我们这里来的，我都欢迎。你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你以前的工作情况，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不管别人是怎样看你的，我这个人就喜欢你这样踏踏实实工作的人，生产工作也很重要，也很能锻炼人，关键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 我简直感动的要热泪盈眶了，在这几天备受折磨的煎熬后，听到有人而且是你今后工作的领导这样说，竟让我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此刻，我觉得宋主任那么亲切，跟我平时见到他几次时他严肃的样子完全不同。 很快，我就融入了车间的工作。宋主任是多年的车间主任了，经验很丰富，工作很严谨，也很关心我。跟祝丽珊相处很融洽，祝丽珊很活泼，我们经常开玩笑，也给车间办公室带来了活力。车间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老同志叫张国庆，工作和为人风格跟宋主任差不多，也很好相处。 在车间的工作，主要就是和生产计划处衔接生产计划，检查生产情况和工人的工作情况，和储运处协调产成品的储运问题。除了工作环境有点化工产品的刺激性气味以外，其他还好，工作很实在，让我觉得很充实。工人们也很实在，很好相处，时间久了，我跟他们建立了很融洽的关系。 车间良好的工作氛围和充实地工作，使我感到放松。一度甚至觉得呆在车间比原来在供销处工作好，觉得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实实在在干点事情也好。但偶尔空闲时想到自己被“下放”的性质和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前途，还是会觉得有一阵阵的悲哀和痛苦袭来。 ------------ 第一卷 初出茅庐 11、感情波澜 向秀兰毕业以后，应聘到一家民营企业当前台，我觉得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本科毕业生，去干前台工作，有点太浪费，但她却不以为意。没有想到她凭借着秀美的外表和温柔的性格，干起这个工作来到是得心应手。这年年底，在我工作不如意的时候，她倒被评为了公司的优秀员工，据说她工作公司的老总也很欣赏她。 在知道我被下放到车间以后，向秀兰还安慰我，说下车间积累一下也是好事，反正她说不在意我是干什么工作，只在乎我这个人，这让我很感动。 但是离向秀兰他妈规定必须有房的两年时间快到了，我不但基本没有什么积蓄可以用来买房，而且工作变差了，更看不到前途。虽然向秀兰一直把我工作变动的事情隐瞒着家里，也一直安慰我，会想办法让她妈放弃房子的的硬性条件，但我心里总是担心会有问题，也觉得对不起向秀兰。 该来的事情总还是会来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担心，就越会发生。一天傍晚，向秀兰给我打电话，说她妈不知道怎么知道我被调到车间了，坚决要求她和我分手，边打电话，一边好像在忍不住地哭泣，看得出来，她似乎和她妈发生过争吵。我连忙安慰她，让她不要再和她妈吵了，先冷静一下，我马上赶过去。 挂了电话，我马上随便披了件衣服下了楼，跑到厂门口，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坐平时都舍不得坐的出租车，感觉上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在车上我心急如焚，老是催出租车师傅开快一点，弄得出租车师傅都不耐烦了。 终于到了向秀兰他们家门口，我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向秀兰他爸。向秀兰她爸没有说话，只是把我让进了屋。屋里灯光很暗，只看见向秀兰她妈坐在沙发上，似乎铁青着脸，向秀兰听到我来了，才从她的小房间出来，似乎眼睛是红肿的，脸上隐约还有泪痕。 这种局面让我觉得沉重，但此时此刻，为了爱情，再艰难的局面我也得勇敢地面对。于是我向向秀兰她妈鞠了一躬，对她说：“阿姨，求求您不要让我和兰兰分开。” 向秀兰她妈不理我，干脆把头偏向了一边。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阿姨，我会对兰兰好的，一辈子都会对她好。” 向秀兰她妈鼻孔里哼了一声，总算开口说话了：“对我女儿好，你拿什么来对我女儿好，是空气呢，还是西北风呢？” 我很坚定地说：“阿姨，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的，将来我们的生活肯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相信你？！怪我瞎了眼，当初就不该犹豫，早就该让我女儿和你分手。农民就是农民，烂泥巴永远扶不上墙。今天能得罪这个领导，明天就能得罪那个领导，让我女儿跟你，只有一辈子受罪，你还是趁早别做白日梦了。”向秀兰她妈话越说越大声，也好像越来越激动。 我心中忍着向秀兰她妈对我的羞辱，继续说：“阿姨，只要我努力，局面肯定会改变的。” “努力，农民努不努力，有屁用，还不是只有脸朝黄土背朝天。你连***都敢得罪，还想着改变，改变什么，等***退休吗？！你能等，我女儿可不能等。今天你来了也好，我们正好把话再说清楚，你必须离开我女儿，而且以后都不能来打扰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向秀兰她妈说话开始变得平静，但平静的话语后面的内容却让我绝望。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前途确实渺茫，这让我直不起腰，说不起硬话，是呀，谁又相信这个时候的我会有前途呢。 虽然感觉绝望，但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不能放弃，于是我“扑通”一声给向秀兰她妈跪下了，眼睛里忍不住流下了泪水，继续恳求道： “求求您，阿姨，让我跟兰兰在一起，我一定把兰兰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只要您答应，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您的。” 这时，向秀兰也过来一起跪下了，边哭边说：“求求你，妈，让我和东哥在一起，没有东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只听“啪”的一声，向秀兰脸上挨了她妈一巴掌，这巴掌声打在向秀兰脸上，痛在我心里，甚至让我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快给我滚回去，脸都全被你丢尽了。快乐，喝西北风能快乐吗，没有钱，快乐个屁！你再不听我的，那我们就断绝关系，你爱咋咋的。” 向秀兰“哇”的一声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仍然坚持跪着。向秀兰她妈这下就更加发作了，指着我说： “还有你，也给我滚，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不敢动，怕万一一起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时候向秀兰她妈对着一边不作声的向秀兰他爸吼道： “你在旁边看着干什么，你个窝囊废连有人私闯民宅都不知道赶走吗？！” 向秀兰他爸愣了愣神，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 “小汪，你还是先走吧。” 我还是不愿起身，死死地跪在那里，向秀兰她妈开始破口大骂，然后快步走到电话面前说要报警。 向秀兰他爸开始拉我，边说： “小汪，你还是走吧，不要弄得事情无法收拾。” 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开始朝着向秀兰她妈的方向磕头，头碰在水磨石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的声响，但却感觉不到疼痛，我边磕头边说： “阿姨，求求您，求求您。” 就这样不断地边磕头边喊着，可能是外面的声音惊动了向秀兰，向秀兰冲了出来，满脸都是泪痕，头发散乱着，看着十分憔悴，让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爬起来想向向秀兰冲过去，抱紧她，不让她离我而去，刚站起来，才跨出一步，向秀兰她妈冲过来，对我一脚踢过来，正踢中我的小腿，我小腿一痛，立刻蹲下了，我强撑着站起来，这时候向秀兰他爸死死地抱住了我，把我往门外推，向秀兰哭喊着，但马上又挨了她妈一巴掌。我腿上有点痛用不上力，被向秀兰她爸就这样推出了门，一个趔趄倒在了门外，只听“嘭”的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那“嘭”的一声的声音，就像是在我的头脑中有一枚炮弹炸裂开来，顷刻之间，感觉我整个头颅已经被炸碎了。 我这样麻木地坐在门口，过了几分钟，才感觉小腿有点疼痛，但更痛的是额头，我一摸，手上沾了额头上渗出的血迹，但看到血迹我反而清醒过来，我不能放弃，于是我又强撑着站起来，使劲地拍着向秀兰她家的门，拍了几分钟，没有人给我开门，反而是隔壁有两家邻居都先后打开门来看怎么回事，我不管他们，继续拍着门，又过了几分钟，跑来了两个保安之类的人，把我强行架走了，并警告我说，如果还要这样骚扰这里的居民，就把我带到派出所去，拘留我。 这一晚在宿舍我基本没有睡着，天亮起床的时候感觉小腿还有点痛，走路也不自在。我看看镜子里，额头上还是青的，还有干结的血痕，脸色极其难看。我赶紧简单地洗漱，换了衣服，就赶去上班，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 到了车间办公室，我的样子，把他们吓了一跳，都问我，怎么啦，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而已。” 他们可能觉得不好多说什么，也就没有细问我了。 宋主任对我说： “看你脸色这么差，你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干脆休两天假吧。” 我现在的心情本来也无心上班，于是就谢了宋主任，请了假离开了。 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我始终相信向秀兰那么爱我，她是不会离开我的。于是我决定到向秀兰的单位去找她，到了她单位却听说她请假了。我又到她家楼下等她，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人。还是按照约定的通话时间在公用电话那里等着，也没有她的电话，向秀兰好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等到了第四天，上班的时候我才接到向秀兰的电话，电话是从她的单位上打来的，告诉我让我明天请一天假，在我们学校门口见面，其他的也没有多说。但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好像一个在困在深渊已久的人，忽然看到上面放下一根救命的绳子一样，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我们学校的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过了一阵，向秀兰来了，一见面我们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问了她的情况，她告诉我，她妈前两天不让她出门，把她锁在房间里的，这周终于同意她去上班了，但规定必须按时回家，否则说要打断她的腿。但是她担心我，但又不得不上班，只好第一天好好上班，第二天上了一会儿班，偷偷溜出来了，下午下班前还要赶回去，以免被他妈妈发现。 我紧紧地抱着她，像生怕会失去她一样。我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嘴唇，这次她没有抗拒，而是闭上眼睛迎合着我，我感觉她身上一阵颤栗。我们就这样吻着，巴不得时间就停留在此刻一样。 按照向秀兰的意思，我们又重复逛了我们以前在校园里谈恋爱时常去的地方，接近中午的时候，向秀兰让我去买一对红烛，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照办了。 东西买好后，向秀兰带着我来到学校对面的闲云宾馆，她居然先已经在那里订好了房间。以前听说闲云宾馆是很多学校的情侣来开房的地方，但因为向秀兰很保守，我们从来没有来过。 进了房间，向秀兰才跟我说，她本来是准备偷户口本出来和我去登记的，但她妈早有防备，把户口本藏起来了，她怎么也没有找到。 “东哥”。 向秀兰看起来有些羞涩，但眼神却很坚定： “我想清楚了，今天我就把我交给你。” 我一开始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明白过来后，我有些吃惊，这还是一向保守的向秀兰吗？！但想明白之后我更多地是感动，为了我，为了爱情，向秀兰真是豁出去了。但我越是感动，越是觉得不能这样做，如果这样草率就太对不起她了。于是我说： “兰兰，我理解你的心意，但是我们不能这样，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太简单了，这样我过意不去。” “东哥，你别说了，我已经想好了，你就别说了，简单不简单我不在乎，只要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一辈子对我好就行。”向秀兰盯着我。 “一辈子对你好，一直是我心底最想做的事情，可是我还是想准备得再充分一点。”我坚持说。 “东哥，没有时间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再拖了，只有我们事实上在一起了，才能断绝我妈另外的想法。”向秀兰坚定地说。这句话其实还不经意间透露有另外一层意思，我当时没有注意到，之后我才明白，可惜已经太晚了。 我无话可说了，现在以向秀兰她妈的态度，我们确实无路可走。于是我只好同意了，对向秀兰的愧疚却充满了我的心里，同时我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辜负向秀兰对我的这番情意。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宾馆服务员送了牛排和红酒来。向秀兰叫我点燃红烛，关了灯，我和向秀兰面对面地坐着，品着红酒，吃着牛排。 看得出来，向秀兰有些强颜欢笑，微笑背后藏着些忧郁。我也是心事重重，对向秀兰的愧疚和她妈对我的态度困扰着我，吃喝都味同嚼蜡。 勉强吃了点东西，向秀兰去洗澡去了。等她出来，她又对我说： “东哥，你也去洗一洗吧。” 我听话地去了卫生间洗澡。 等到我洗完出来，我呆住了，只见向秀兰端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红色的新娘装，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在摇曳的红色烛光下，我觉得我似乎穿越到古代，开始洞房花烛夜了。 向秀兰听到我发出的声音，温柔地对我说： ”东哥，你不来看看你的新娘子有多美吗？” 我听到了这天籁般的声音，连忙大步走过去，担心破坏这如诗如画的画面，于是我放慢了动作，慢慢揭开了向秀兰头上的红盖头，看见向秀兰娇羞的脸，是那么的美丽和动人，我心里想古代所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吧，不，或许还比不上向秀兰的美。(此处省略569字）。 在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却或许由于紧张的原因没有迈出实质性最后一步后，我尴尬地对向秀兰说： “对不起，兰兰，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 向秀兰坐了起来，似乎还有些害羞，却温柔地对我说： “没有关系，东哥，我已经算是你的人了，是吗？” “当然是，这辈子是，下辈子是，下下辈子也是。” 我们又拥抱在了一起，我用力地搂着她，心里觉得想要把她揉进我的胸膛里一样。 向秀兰起身再去洗澡去了，洗完澡，换好衣服，她看了看表，说： “我该回去上班了，不然被我妈知道我来找你了可不得了。” 我问：“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呢？” “放心吧，东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会跟我妈摊牌的。” “那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我跟你一起吧。” “不行，你去了可能还会起负面作用，实在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我想了想，确实向秀兰说得也对，如果我贸然前去，话说不了两句，可能就闹翻了。 虽然我有点舍不得，但也不得不让向秀兰走，向秀兰让我再多呆一会儿，她一个人先走，说：“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嘛”，她又恢复了那副娇羞的模样。我只好同意了，于是向秀兰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晚上我怀着期待的心情等着向秀兰的电话，但是电话却一直没有响。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二天我又打她单位的电话说她休假去了。第三天我实在熬不住了，一下班就赶紧打车往向秀兰家跑，想去看个究竟，也不管她妈是什么态度了，是否会叫人来把我拖走。 很快就到了向秀兰家门口，我犹豫了下，还是举手敲了门。没有想到门很快就开了，是向秀兰他爸向大志来开的门，进了屋，我看到向秀兰她妈仍然坐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眉目间没有什么表情。我叫了声“阿姨”，她仍然不理我，却朝着向秀兰的房间喊道： “出来吧！” 向秀兰一会儿就出来了，我看见她很激动，马上就要张口喊，可却看到她身上穿了一条崭新的粉红色裙子，这裙子看起来比她平时穿的衣服都要漂亮，把向秀兰整个人衬托得更加美丽动人。我呆住了。 向秀兰看到我先开口了： “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要和别人结婚了！” 我像被雷击了一样，整个人立刻懵了： “什么？！，你要和别人结婚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旁边向秀兰她妈嚷开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婚期都订好了，就在下个月。” 又转过头完全对着我说： “今天专门让你们见最后一面，就是要让她亲口告诉你，好让你死心，以后请你识相点，最好不要来打扰我们兰兰！” 我要崩溃了，转身面向向秀兰，声嘶力竭地喊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向秀兰看了看我，低声但是很清晰地说：“你冷静点，我妈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抓住向秀兰的肩膀，大声地叫道“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向秀兰一把推开我，我吃了一惊，向秀兰从来没有对我这么粗暴过。她提高了声音：“没有为什么，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可是你以前说过不在乎我有钱没钱的。”我大声吼道。 “那是以前我太天真，太单纯。”向秀兰冷冷地看着我，这种感觉让人觉得陌生，让我觉得痛苦甚至绝望。我发觉我已经完全懵了。 “你还是快走吧！”向秀兰继续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可是我可以努力，可以努力使我们的生活变得好起来的！“我大声喊道。 “努力？！实话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了这条心。我女儿要嫁给他们公司的老总，我这个女婿自己的资产就有几千万，将来还要继承他爸的产业，那就是几个亿的问题了。就像你这个穷酸样，再怎么努力一辈子也还是给别人提鞋都不配。” 向秀兰她妈的话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是呀，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几十万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更何况几千万、几个亿，我彻底绝望了。我彻底被现实打败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的向秀兰家的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厂里。只是后面的几天，我浑身发高烧，只好请假回宿舍睡着，我也没有心思去厂医院看病和拿药，就这样躺着，饭也不吃，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一直做着噩梦，其中有个梦梦见向秀兰被一条大蟒蛇吞进肚子了，我想要去救，却毫无办法，反而被大蟒蛇追着跑。 第三天我还是这样躺着，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宋主任让张国庆来看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发现，赶紧将我送到厂医院，输了液才有好转。 过了几天，我的病是完全好了，但却觉得浑身无力，做事都提不起精神。 祝丽珊见我这个样子，帮我分担了很多工作，也经常帮我打饭，买好吃的。宋主任也反复找我谈心，让我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来，我理解他的苦心，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就是没有心思工作。如果之前只是工作上的挫折，我还能坚持的话，那么加上爱情上的彻底失败，双重打击就彻底打垮了我。感觉我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了动力，没有了活力。有时候甚至想，回农村去生活挺好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这世界的纷扰和烦忧。但如果是这样，估计得把我母亲气出病来，也只能想想而已。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2、青云山 这是一个周六的早上，由于近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在爱情、事业都遇到了重大的挫折，让我觉得心情一片灰暗，已经很多天被这种情绪包围着，老是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吃过早饭，我决定去爬山，并且是一个人去，这个时候的我，也不想别人来干扰我，甚至不想跟别人说话，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但是如果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会越想越多，因此想出去走走。 我决定去爬离东方化工厂不远的青云山，倒不是因为青云山风景有多优美，只是青云山一方面很近，另一方面人很少，比较清静。 青云山，是华江省省会城市江宁市的一片绿肺，有成片的森林，是平时饱受空气污染困扰的城市里的人们吸氧的好地方。 青云山最高的地方叫做神龟峰，神龟峰快到顶的地方有座道观叫清风观，清风观里传言有只很通灵的乌龟能占卜，在占卜时会自动爬到某个塞有签文的竹节面前。但是据说这只乌龟很有个性，不是每天都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愿意，每天也最多只做三次。但听说很多人都觉得这神龟抽的签很灵。 清风观不大，也只有一老一少两名道士。年老的道士多少岁了谁也说不清，反正很多老年人说很小的时候就见过这个道士，那时候已经是中年人了。而且听说这个老道士学问很大，不光懂道学，而是儒、佛、道均通，听说不少国学大师都曾经去拜访过他。不过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见到这位道长了，据观里的小道童说，老道长出去云游了。 由于神龟的不定期活动和难以见到的神秘老道长，再加上清风观的路很陡，很难爬，经常人们在爬山的时候，爬到能看到清风观的时候，已经很累了，所以到清风观的游人并不多。 本来我是一向不太相信占卜一类的事情的。但我也觉得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用封建迷信来解释的。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有些儒家道家的经典，应该和封建迷信区分开来，街头有些看相算命的，毫无依据，瞎编胡诌，确实属于封建迷信，应该坚决取缔。但是一本《周易》，一本《道德经》，确实需要我们好好研究，都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宝贵文化财富。 我和向秀兰在大三的时候来爬过一次青云山，本来我是不太愿意去清风观找神龟占卜的。但是拗不过她的一再坚持，说一定要去看看我们俩的未来怎样，只有跟着她一起去了。 上次和向秀兰去清风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在我们手脚并用终于爬到清风观门口后，我们才停下来喘口气，仔细观察起这座传说中很神秘的清风观来。 清风观并不大，青色的砖看起来有些古朴，屋顶上黄色的琉璃瓦却显得很干净很新，整个道观显得庄严肃穆。再仔细看道观大门，门梁上有大大的三个字“清风观”，显得非常醒目，门两边木质柱子上刻着一副对联： 天地本一体自生清风晓月 物我皆两忘方见彗性灵心 这副对联粗看并无特别之处，但细想之下，倒是紧扣道家的思想。 大门是敞开的，我们进了大门，发现这座道观的规模真是不大，正对大门上方，有三间房间，中间的房间门也是大开的，一眼望去，有三尊塑像，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仍栩栩如生，这应该便是道家三清的塑像了。两旁的两间房间房门是紧闭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大门两边还有各两间厢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整个道观的规模和布局就如此了，一眼就可以看完。 这时，从右边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道袍的小道士，这小道士估摸年龄也就十四五岁，长的十分清秀。小道士看见我们，向我们拱了拱手，说道： “两位施主有缘，刚好今天能占第三卦。” 我和向秀兰互相望了一眼，都觉得庆幸。 “施主是问姻缘吧”。小道士问道。我和向秀兰一起点了点头。小道士便不再说话。 小道士带我们到神龟所在的房间，也就是三清塑像右侧的房间，小道士打开房间的门，我们跟着走进去，只见房间里有一张石头的圆台，我们走近一看，圆台的中央趴着一只大乌龟，这只乌龟和我们平常所见的乌龟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乌龟背上略显褐色，而身体两边略呈紫色。此刻乌龟似乎正闭目养神，没有睁开眼睛。 再仔细看看这张圆台，才发现古朴的木制台面上刻有阴鱼和阳鱼的图案，而圆台周围摆着一圈很小的竹节，这些竹节看起来很细小，但古朴而精致。仔细看竹节下面，有明显的刻线和小格子。每个小格子摆放了一小节竹节，竹节下面还刻有图案和文字。细看之下，原来是六十四卦的卦象及名称。 小道士拿出一把木质的锤子，在圆台的边缘轻轻的敲了三下，只见那只乌龟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往四周张望了片刻，便慢慢地开始挪动起来，只略微转了一下身，就径直一步一步略显笨重但径直向一个方向爬去，爬到圆台边缘处，竟直接用用嘴叼起了一节竹节，然后没有再犹豫，转身爬回圆台中央，将这节竹节放入了一个原已经放在圆台中央的一个很旧的陶瓷碗里，然后回到原来的地方，眼睛又逐渐闭上了，一动也不动了。 我跟着乌龟爬行的轨迹，清楚地看到，在被叼走的那个竹节下面，刻着篆书的三个字“水山蹇”，对《周易》没有研究的我自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此刻小道士已经取出了竹节中裹成一个卷的纸条，递给我，我接过这张用一张二寸见方的黄色草纸一样的纸条，展开一看，见上面用很工整的毛笔字书隶书写着四句话： 自古姻缘由天定，才子亦难配佳人。 劳燕分飞寒凉时，几度烟雨笑红尘。 话并不深奥，里面包含的意思当然很不吉利，使我的心也瞬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这时向秀兰也凑过来看了看，看到“劳燕分飞”的时候，脸色立即就变了，靠着我的身体不禁颤了一下，我紧紧握住了向秀兰的手，向秀兰的嘴唇咬得紧紧的，眼睛也开始发红，但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们告别了小道士下山，刚走出去不远，向秀兰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并且越哭越厉害，我只好扶着她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又十分怜惜她，我紧挨着她坐下，用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 向秀兰不说话，一下投入了我的怀中，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紧紧搂着我，生怕我马上就要消失了一样。 “那只是抽签而已，这个你也信啊。我们分不分开，那不是取决于我们自己吗，我们如果坚持在一起，谁又能把我们分开呢，小傻瓜。”我一边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继续安慰她。 向秀兰总算平息了一些，抬起头望着我，脸上还带着泪痕，又开始想哭的样子。 “东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永远也不要分开，好不好？，好不好？”说完眼巴巴看着我，好像要在我的眼睛里寻找答案一样。 “兰兰，我们当然不要分开，这辈子不分开，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分开。”向秀兰这才总算恢复了平静，变得开心起来。 离现在才两年多的时间，可一切都变了。占卜的签文竟一语成谶。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永远不要分开，都是骗人的鬼话。人，终究逃不脱命运的捉弄。 就这样在回忆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青云山下，今天是周末，估计很多人都还在睡懒觉，爬山的人并不多。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山上的森林笼罩着一层薄雾。我无心欣赏风景，只想快速往上爬。 这样很快地我就爬到能看到清风观的地方，但我今天却不想再去清风观了，但我还是想爬到山顶最高处，于是继续往上爬。又爬了一阵，忽然感觉身上落下几滴水珠，刚开始还以为是树上滴下的露水，不一会儿，竟然感觉是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 在这山顶上，本就人烟稀少，更没有其他避雨的地方，于是我只好匆忙向清风观跑去。说是跑，其实不是很准确，因为道路不容人跑，我只是加快了脚步而已。 好不容易踏入了清风观的大门，刚喘口气，便看见小道士从右边的厢房出来了，走近一看，小道士已经长高了许多，而且跟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瘦弱和清秀相比，身体也强壮了许多，眉目之间更多了一分阳刚和坚毅。 小道士来到我面前，仍然向我拱了拱手，说道： “施主，今天第一签一直等着你呢。” 我本来也没有想再求签，但见小道士这么热情，反正躲雨也是闲着，于是回了一句： “那就有劳小道长了。” 就跟着他再次来到求签的地方。 还是进了原来抽签的那个房间，我一看，和原来的布置完全没有区别。小道士来到圆台面前，直接拿起木锤，轻轻在圆台边缘仍是敲了三下，但我隐约中觉得敲的地方和上次有区别，而且，我也突然想起他似乎没有问我求哪一方面的签。 我正想着，只见那只老龟又以看似笨拙但直接的方式已经叼回了一根竹节放回陶碗里。小道士抽出竹节里的黄色卷纸展开后递给我，我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的毛笔字写道： 由来富贵凭天定，青云有路亦难行。 登高望远揽胜景，繁华落尽洗铅尘。 “青云有路亦难行”，看来我的前途注定多坎坷了，“登高望远观胜景”，是不是说我还是有机会登上高位呢？，我心里这样想道。 我正边看边想，正想问问小道士，却听旁边小道士说话了： “家师有请，家师今天一早就交代过了，今天求第一签的施主，家师要单独见一见。” 老道长今天居然在，而且这位如此神秘的人物，竟然要见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突然有点激动。这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道士带着我走过长廊，穿过三清塑像的大殿，来到旁边房间的门前，小道士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浑厚的声音：“进来吧”。 小道长推开门，带我进入了房间，只见室内上方坐着一人，但第一眼一看，让我大吃一惊，这人完全不像我想象中鹤发皓首道长的形象，而是一位看起来约摸只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除两鬓头发略有花白外，头发竟然大部分是乌黑的，这应该就是老道长了。 “施主请坐”，老道长说道，声音还是那么浑厚，“上茶”转头对小道士说。 这让我想起了“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请上茶”的故事。我一开始就能得到“请坐、上茶”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谢谢大师。” 我道了声谢，就在对面的木雕椅子上坐下了。这才仔细看了看老道长，他身上并没有像小道长那样穿道袍，而是普通的深色唐装，脚底穿着深蓝色的圆口布鞋。整个人显得很清瘦，但看起来却精气神十足，一双眼睛更是看似清澈而波澜不惊，但给人的感觉却深不可测。 整个房间布置也很简单古朴，除几张雕刻的很精致但有些陈旧的木质椅子和茶几外，别无他物。 “施主最近可是感觉诸事不顺，胸中郁结呢？”老道长开口了。 “正是如此。”我回答道，同时有些惊奇，老道长竟然知晓我的心理状态。 “佛家讲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人皆有七情六欲，更何况你本非修行之人，遇不如意之事而郁结，也属正常”。 “但福祸因缘，皆有定数，不可强求，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道长继续说道。 “请大师指点。”我真诚地求教道。 “你本是具有慧根之人，顺从天意，遵从本心便可，无需因为一时的不顺强求因果，更无需刻意改变自己。” “大师，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道家讲顺从天意和无为，自有道理，但如果人的一生不积极作为，那似乎也太过平淡了，对整个社会的进步似乎也不利吧。” 这时，小道士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我面前的地方，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了。 “我师父不喜欢别人叫大师。”听我叫大师，小道士对我说。 “玄顺”，老道长对着小道士说，我这才知道小道士道号玄顺：“你的心中还如此在意称呼，怎么称谓只为俗世之人所在意，我并不在意称呼，这位施主称呼我出于自然，便也无所谓，若有人出于刻意，也只是因人性不同，我反对的只是刻意而为，而非形式上的称呼。”。 “是”，小道士应了一声，便安安静静地不再说话了。 “先喝茶”，老道长招呼着。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我端起茶杯，只见茶水，呈现墨绿色，散发出一阵幽香。轻啜了一口，我并不懂茶道，但却觉得那茶水一触舌尖，便有一种清新畅快的感觉，清香片刻便充盈于唇齿之间，并直入五脏六腑，觉得全身畅快起来。 “好茶！”我不由得赞道。 “施主可知此茶是何茶，产于何地吗？”老道长问。 见我没有回答或是本身就没有想让我回答，老道长紧接着说道：“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如此好茶，竟是产于我们道观。” 这下我吃惊了，华江省并不是一个产茶的地方，而在此山峰上，却有此好茶。 老道长看出了我的吃惊，接着说道“而且这几株茶树并不是我们刻意栽种，而是自然长出来的，已经有一百多年的树龄了”。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自然界如此，人亦如此”。老道长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只有遵从天道规律方有正常结果，否则只能是事倍功半”。 “道家讲无为，并非无所作为的意思，而是要顺从天道而为之。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昌，逆之以治则亡。在顺从天道的基础上，还是要积极作为的，但切不可刻意为之，更不可逆势而动。” “可是天道到底是什么，具体到每一样事物，也不是人人都能明白的，如果不懂天道具体何为，又怎么能做到顺从天道呢？”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这确实是个问题，这就看悟道了，道不是人人都能悟的，悟道也要讲究顺其自然。悟道既要看人有无慧根，又要讲修行。” “那是不是出家人更容易悟道呢，因为他们经常修行？” 我继续问。 “非也，我所说的修行，并非出家之意。修心养性，使之融入天道，人人皆可为之，有慧根之人，只需遵从本心，排除外界的干扰，而如果杂念太多，则另当别论了。就像一块土地，如果本身就长满了禾苗，我们只需除草、浇水、施肥即可，而如果这块土地本身就长满杂草，我们还需要彻底翻土，重新播种。”老道长继续不徐不疾的说道。 “合乎天道，是不是就是常说的善呢？” “既是也不是，合乎天道，既有善的存在，也不能完全消除恶的存在，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善之与恶，相去若何？” “那就是说允许恶的存在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不是说允不允许，而是本身就存在，不是你允不允许的问题，天下有些事情，本就是善恶难分，过分拘泥于善恶之念，反而失去了本真。” “也不需要与恶作斗争？”我问道。 “善恶皆有因果，一切皆有定数，善恶之间，如影随形，善常有恶相随，恶自有善制衡，无需刻意为之，但如果本身合乎定数，自当按天意行之，只是不可强求。” “嗯，明白了。大师还有什么指点的。” “今日之社会发展，一往无前，东升西落，盛世可期，正合乎天道。有才学之士，当顺乎天意，以所学所能开创一番事业，不可因外界的非议和一时的不如意而改变本心。” “多谢大师。” “但世事变幻，古往今来，名利皆如过眼云烟，一切皆是虚空，尘世中福祸相依，善恶难分，早晚施主会开悟的。我这里有一首诗相送。” 说着老道长在旁边的案几上铺开宣纸，旁边玄顺早拿过来毛笔和墨汁，只见老道长用漂亮的小楷在宣纸上写道： 问道但求因果，凡尘自有福祸。青史里几行名姓，只不过荒冢过客。红尘中一番名利，也尽皆浩渺烟波。笑王侯将相，公卿贵胄，由谁诉评功过。叹名士高人，凡夫俗子，何人识得善恶。归去来兮，只白云青山，晚霞如歌。 看完这首诗，我似有所悟，又好像并未完全明白。看老道长似乎已经不想要再开口的意思，我也不好再多问了。 走出清风观，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往山下看已是一片广阔的云海，云雾缥缈着、氤氲着，仿佛仙境一般。远方东边的天空上，还飘着少许乌云，在最黑最大的一片乌云后面，太阳隐隐约约探出小半边脸来，但霞光已经大有要冲破乌云之势，把大半块乌云映射得乌黑中又带些许金色，煞是美丽。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3、初识舒小雅 日子就这样在平淡和百无聊赖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间，我被“下放”到车间已经半年多了。这种日子消磨着我的锐气，使人感到绝望，看不见一丝前途的光明。 我也曾经试图另外找工作，但我的工作经验好像对找其他工作并不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似乎找工作比刚毕业时那时候更难了，刚毕业时，你还是应届毕业生，用人单位不会要求你的工作经验。而现在，用人单位对工作经验的要求近乎苛刻，找一份好的工作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外出办事，如果赶回厂里的话也差不多要下班了。于是我准备去市图书馆看看书。 快到市图书馆走到江宁人民小学门口的时候，我正准备穿过斑马线过马路，正碰见江宁市人民小学的学生放学，一个女教师领着一群大概二三年级的学生也在过马路。 本来学生们是正常整齐地排队走着，谁知道，忽然，队伍里两个小男生打闹起来，相互追赶着，脱离了队伍，竟往反方向跑去，那个老师正在大声招呼，忽然一辆货车冲了过来，眼看情形十分危急，就要撞上这两个男生，我来不及细想，返身就跑，赶上两个小男生，右手一带，用力把一个男生拉向了隔离带，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我要再拉第二个男生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用力一个鱼跃往前一扑，抱着这个男生一个翻滚，感觉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货车擦过我的脚，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小腿还隐隐作痛，但病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我正想按铃呼叫护士，一个人走了进来，原来是那个带小学生过马路的女老师。 女老师看见我醒了，马上跑过来，看着我说： “你总算醒了。还好你没有事，只是小腿轻微骨折，用石膏固定下，二三个月就好了。昨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有事。”说着，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这不没事吗，没有关系的，也就两三个月嘛，我正好休息下。”我安慰她，同时听说自己没事，我也安心了不少。“对了，那两个小朋友呢，怎么样，没有事吧。” “他们没有事，只是擦破了点皮，要不是你……”女老师说着，又忍不住开始哭起来。过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可能不好，便控制住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下她，只见她留着披肩长发，标准的鹅蛋形的脸庞，皮肤白皙。整个人给人感觉温柔、文静。有长长的睫毛和动人的双眼皮，但或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眼睛还是红红的。 就这样，我和她逐渐熟悉起来。我这才知道她叫舒小雅，是江宁人民小学的一名英语老师，二年级三班的副班主任。才21岁，去年才从英国留学归国进入人民小学当老师。当天正是放学带班上的同学到马路对面等候家长来接小孩。 我也早就给厂里打电话请了假，厂里听说我是救人受了伤，当然准假，宋主任还让祝丽珊和工会的人来一起到医院看望我。 只要舒小雅没有课，经常都来陪着我，还每天都过带来熬好的排骨汤，说是她妈妈说的骨折了多喝骨头汤好。还怕我无聊，给我带了一些书来让我看，都是些外国的名著。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我已经逐渐恢复了，这天我睡醒了，就看见舒小雅坐在病床边，头趴在我的病床边上，好像睡着了。 我不忍心叫醒她，就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这两个月来，我并非毫无感觉，她对我除了因为我救人而感恩的因素在外，似乎还有另外的感情因素在里面。 舒小雅文静大方，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和我相处我也感觉很愉快。或许是初恋是最难忘的，我还是忍不住把她和向秀兰比较起来，如果说向秀兰是小家碧玉的话，舒小雅就可以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向秀兰漂亮，温柔，对我是百依百顺，但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独立性，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我拿主意，她的意识中，女人依靠男人是天经地义的。而舒小雅不同，素质修养方面感觉似乎都要强于向秀兰。再加上这些日子里来我更感觉到她是一个善良、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向秀兰毕竟已经是过去式了，是她背叛了我，背叛了爱情，即使我再不愿意，也得从过往中走出来，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4、见舒小雅父母 就这样我和舒小雅明确了恋爱关系，舒小雅的出现，使我的心情从低谷中走了出来。随着我们感情的加深，见舒小雅父母的事情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因为据说她妈妈已经对她的婚姻大事着急了，她必须得有个交代了，否则她妈妈要给她安排相亲了。但以前见向秀兰父母时留下的阴影使我忐忑不安。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有些顾虑是很自然的事情。 决定要去见舒小雅父母了，我问舒小雅，她爸妈会不会见了面对我不满意。舒小雅“呵呵”地笑了，说： “想不到你原来这么胆小呢。” 我也笑了，说“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嘛，丑女婿也怕见丈母娘呢。” “傻瓜，你才不是丑女婿，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大帅哥、大英雄。”说着对着我嫣然一笑，看得我呆了。 看见我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样子，舒小雅继续说：“放心吧，我爸妈很好相处的，再说，他们从小就很宠我，都会尊重我的意见的。” 听舒小雅这样说，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是还是问：“那我见你爸妈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 舒小雅又笑了：“你莫非还要制订一个见丈母娘的攻略吗？” 我也笑了：“表现好一点总是好的嘛。” 舒小雅想了一下：“我妈好对付，她只要是我喜欢的，都满足我，要说她嘛，就有一个弱点，喜欢别人说她做的菜好吃，别人越说她做的菜好吃，吃她做的菜越多，她就越高兴。” “嗯，明白了，要去你家之前一顿我干脆不吃饭，到你家去当一个饭桶得了。”逗得舒小雅哈哈哈大笑。 “那你爸呢？” “我爸嘛，就要难对付一点了。”舒小雅故意顿了顿，我心里立即紧张起来。“逗你玩的，我爸其实也很好相处，就是一点喜欢分析人，经常觉得自己看人很准，我和我妈经常很烦他分析这个分析那个的。” “这还不麻烦吗，我这点斤两还不被他老人家看的一清二楚的。” “如果他要分析什么人和什么事，你就听着就好了，如果没有把握不要乱发言。对了，他喜欢下围棋，你不正好会下围棋吗，如果他让你陪他下，你就陪他下好了。” 去见舒小雅父母那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特意穿上自己最正式的一套衣服，提着早已准备好的礼品就出发了。这天天气也很好，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写作文经常写到的“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到了舒小雅他们家的小区大门，大门口还有保安把守着，好说歹说总算让我进去了，我心里想，这保安也太负责了。走进小区，感觉就是整齐、干净。 按照舒小雅给我说的门牌号，我找到了他们家门口，轻轻按了下门铃，舒小雅来开的门，进门一看，舒小雅他们家装修的不算豪华，但也是比较讲究，给人感觉典雅大方，绝不俗气。舒小雅向着厨房喊道“妈，东山来了。”又走到另一边门口叫道“爸，东山来了。” 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看着有些富态，但绝不臃肿，对着我笑了笑，我赶紧叫了声：“阿姨好。” 舒小雅她妈对着我说：“小汪先坐一下，我还要忙一下。” 我向前一步说：“阿姨，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你先坐着吧。” 我按照舒小雅的指引在沙发上坐下，这时舒小雅他爸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赶紧站了起来，叫了声：“叔叔好”。 舒小雅她爸笑了笑，指着沙发说：“小汪坐，随便点，不要拘束。” 说着他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这才看清，舒小雅她爸戴副眼镜，看着很有学者气质，但眼镜下面的眼睛看不清，是不是像舒小雅说的那样，能看透人的一切呢。而事实上，此刻舒小雅她爸目光确实好像落在了我身上，我感觉有点不自然，迎着他的目光也觉得不好，把视线转开当然更不妥当，我也只好看向他，好在舒小雅她爸此时开口了： “小汪过来很远吧？” “噢，也不算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噢，那倒确实也不算远。”舒小雅她爸接着说：“听说你是华江大学毕业的。” “是的，我是华江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毕业的。” “那我们算校友了，我也是华江大学毕业的，不过好多年了，我是刚恢复高考那一年考上的华江大学的，算起来都快二十年了。学校正大门一进门道路两旁门口那些榕树还是我们班上的同学种下的呢。” “那些树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了，一进门的道路现在都成了林荫大道了”。舒小雅他爸的话消除了我的紧张感，我接着他的话说道。 “是吗？”舒小雅她爸很感兴趣地说：“我也好久没有回母校看看了。” “华江大学很了不起，为国家培养了这么多人才，各行各业都有。我算是在我们那代人中赶上好机遇了，但我们那时候时代不一样，能有我这样机遇的还是少数人，你是赶上好时代了。” 我点点头，舒小雅她爸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着：“有人借用狄更斯的话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种观点我不赞同。” 舒小雅她爸继续饶有兴致地说：“这是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我不敢说，但这绝不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喝了口茶，他又接着说道：“这即使不是最好的时代，也算一个接近最好的时代。要说这个社会存不存在问题，那也肯定是存在一些问题，但哪个社会没有问题呢，历史上汉唐应该算是比较辉煌的朝代吧，但汉唐是不是没有问题呢，绝不是，不但也有问题，而且绝不比现在的问题少，不然曹雪芹为什么说脏唐臭汉呢，但即便如此，这并不能掩盖汉唐是伟大的朝代。” “我可能有点扯远了。”舒小雅她爸停下来看了看我。 “哪里，叔叔，您的这些观点让我觉得受益匪浅。” 舒小雅她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我：“小汪，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呀？” “主要就是喜欢打篮球。”我回答道。 “热爱运动好，喜欢锻炼也是个好习惯。”舒小雅她爸停了一下，继续说：“听说你还会下围棋？” “略懂一点皮毛。”我回答道。 “篮球强身，围棋益智，都是很好的活动。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切磋一盘。” 虽然舒小雅之前跟我说过有可能要陪他爸下围棋，但我还是感到有些许压力。毕竟我的围棋水平有限，就是上了高中之后跟同学学的，完全是野路子，更不知道舒小雅她爸的棋力。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口里还是说： “切磋不敢，还是请叔叔指导一盘。” 舒小雅她爸笑了笑，带着我来到了书房，这间书房不大，布置得倒也很雅致。舒小雅她爸拿出围棋，棋盘看得出来也很考究。他摆好棋盘，招呼我在对面坐下，对我说： “来，还是你执黑吧。” 以我的棋艺，不敢谦让，只能执黑先行。布局阶段我很谨慎，但棋力不够，进入中盘，已经大幅落后，我只得奋力一搏，勉强打入白方的中腹。经过激烈的战斗，看似看到一点活棋的希望，没有想到，却被舒小雅她爸借着攻击我这块孤棋的同时，逐渐形成了对我一条尚未活净的大龙的包围。弄得我顾此失彼，两边都想兼顾，结果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孤棋费尽心机，也是只能苦活，所获有限，但大龙苦心经营之下，也只能搭出一眼，大龙被擒，只能中盘认输。 舒小雅她爸笑着对我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棋力比叔叔您差距太大。”我回答道。 “其实你布局也不算差，局部的技术也还过得去。但就是棋风过于刚猛，至刚易折，下棋如此，做人也如此。还有就是过于注重细节，想面面俱到，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有如此理想的事情的，必须懂得得失取舍。有得必有失，有舍才有得，必须学会放弃一些东西，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必要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只要这些代价是值得的。”舒小雅她爸说道。 “谢谢叔叔教诲。”我真诚地说。 这时候，舒小雅来叫可以吃饭了，我帮着舒小雅他爸收好围棋，出来一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舒小雅给我递了个眼色，我连忙去帮忙拿碗筷。 一会儿，舒小雅她妈也出来了。招呼我坐下，笑着对我说：“小汪，我们中午就随便点了。” “哪里，阿姨，已经这么丰盛了，看着就很有食欲了呢。” “是吗？那一会儿多吃点。”看得出来。舒小雅她妈很高兴。 舒小雅她爸开了一瓶红酒，我本来不善饮酒，但也只得陪他喝两杯，几杯酒下肚，脸色就绯红了。舒小雅他妈对她爸说： “你看小汪都不会喝酒，你还是少让他喝点，多让他吃点菜吧。” 舒小雅她爸说：“小汪不错，本性淳朴。喝酒今天就算了，以后还得多加锻炼，酒文化是中国特色，要想有所发展，交际应酬必不可少，而交际应酬必然少不了喝酒，酒量提高还是很有好处的。” 这是我又一次听到强调喝酒的重要性了，看来锻炼酒量确实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有了不用喝酒的特赦令，再加上我早饭吃的不多以及喝了酒肠胃有点不舒服，我也就不再客气，用心享受起桌上的美食来了。不得不说，舒小雅她妈做的菜确实好吃，我吃得津津有味，有舒小雅之前的提示，说她妈喜欢看见自己做的菜受欢迎，我就不加客气和拘谨，桌上的菜到大半是被我消灭的。舒小雅她妈在旁边看着我吃，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吃完饭，我抢着去收拾碗筷，舒小雅她妈说：“不用，男人哪用做这些，有我就行了。” 饭后又坐了一阵后，我起身告辞。舒小雅她爸对我说：“以后常来我们爷俩可以多切磋一下。” 舒小雅她妈送到门口，笑着对我说：“小汪，以后要常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我答应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舒小雅的父母是初步接纳了我。舒小雅父母的温情让我感到了温暖，这和见向秀兰父母简直是天壤之别。 事后舒小雅也跟我说，她爸对我印象不错，觉得我品行和悟性不错，也是可造之材。舒小雅说：“很少见到我爸这么评价一个人呢。” “就怕会让你们失望。” “不会的，我相信你。”舒小雅又说到：“我和我妈平时都特烦他讲大道理，难得你还听得进去。” “没有，我确实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呀。对了，你爸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忽然想起了只是听舒小雅说过她爸在政府机关工作，具体从事什么工作不知道。 “我爸在省计委政策法规处当副处长，他本身学哲学出身的，现在又搞政策法规工作，难免爱讲点大道理，这点你也要理解。” 原来舒小雅她爸是领导，而且是这么重要部门的领导，怪不得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副天然的领导气度。 之后，我去舒小雅家就多了起来，每次去都少不了和她爸下围棋，在他爸的指点下，我的围棋水平也有所提高，虽然要赢棋还不可能，但偶尔也只是小负而已。 在几次之后的一次下棋结束后时，舒小雅她爸对我说：“小汪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工作方面遇到了什么难题，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该怎么办。” 于是我就把我工作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舒小雅她爸讲了，包括我进厂时的情况、建言献策的风波、被下放到车间以及高厂长对我的态度。 舒小雅她爸听了后，沉吟了片刻。对我说：“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说不定哪天坏事就变成好事。” 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问舒小雅她爸：“真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不过需要等待。”舒小雅她爸很平静地说：“高虎强此人，是华江国企有名的能人，东方化工厂有今天，可以说全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但是高虎强这个人也有很大的缺点”，舒小雅她爸话锋一转：“就是太过独断专行，为人霸道，得罪的人也不少，听说包括就是你们厂里对他有意见的人也不少。” 舒小雅她爸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上头看重他的能力，加上厂里确实发展得很好，就没有产生动他的念头。” 舒小雅她爸停了停，继续说：“但是这两年关于他腐败的传闻不断，这些年中央对反腐越来越重视，近两年能人腐败被处理的典型案件也有好几桩了。高是不是真是腐败分子，我们无从知道，如果真是，那他出事就是早晚的事情，不管他过去有多大的贡献。” “从你说的情况来看，高对你提的建议反应这么大，估计有问题的可能很大，采购领域是腐败高发领域，你这可能是戳到他的痛处了，他不怕你一个小人物叫，就怕形成连锁反应，后面真正有力量反对他的人借势，因此处理你，杀鸡儆猴，就是他必然采取的措施。” “如果他因为腐败出事，那接替他的人，必然不是他一个阵营的人，你因为在他采购方面的问题提出来过，很有可能得到新的领导的重视。” “如果高本人不存在腐败问题，只是觉得你不够成熟，想打磨你一下，你也还是会有机会的。现在就不知道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急切地问道。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任何时候，把本职工作做好都是最重要的，能够遇到挫折沉得住气，不埋怨，不抱怨，这也是组织上很看重的品质。有时候，对于生产型企业来说，要想往高处走，必须懂点生产方面的知识，你这段经历或许将来对你很宝贵也难说，从这方面来说，也是好事。” “嗯，叔叔，我明白了，我一定用心把本职工作做好。” “当然，还是那句话，至刚易折，你的性格，本性淳朴善良，疾恶如仇，但有时候方法太过直接容易损伤自己。 这次还算好，有时候一次打击就有可能让人一辈子翻不起身来，你要切记。有时候对有些有问题的事情的斗争也要讲究时机，讲究策略，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也是要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叔叔，我都记下了。”说实话，舒小雅她爸这番话，使我安心了不少，也使我好像在黑暗中行走时忽然有人送来一盏马灯，使我看清了前面的道路，虽然那道路的终点还看不清，但是至少我有了方向，有了希望，而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方向和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5、带舒小雅回老家（一） 和舒小雅的感情越来越稳定了，逐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也该带她回老家见见我妈了。 趁元旦节放假，我带着舒小雅准备回老家。舒小雅对去农村感到很新奇，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去过真正的农村，她一直在省城长大，最多就去过郊区，所以也想去农村看看。我一再给她打预防针，说我们老家很落后，很穷的，她可能会不习惯，她还是觉得好奇。又说：“我以后又不在那里生活，怕什么。” 花了两个多小时在火车站排队买到票后，我们终于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两个多小时的等待，已经消磨掉了舒小雅大部分的热情，火车上的拥挤和臭汗味，更让她觉得受不了，虽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在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之后，总算到达了我们老家所在的县城。刚下火车，舒小雅就问我：“还有多远到你家呀？”我不想让她泄气，就安慰她说：“快了快了。” 我们接着又坐车到长途汽车站，买了到我们老家清乐乡的车票，舒小雅见还要坐长途汽车，有点垂头丧气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汽车启动了，长途汽车按规定不允许超载，倒还好，没有这么拥挤。舒小雅重新恢复了元气一般，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和我有说有笑起来，哪知道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进入了乡村公路。车开始颠簸起来，刚开始舒小雅还能承受，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看见她满头大汗，显得很难受，我关切地问她：“怎么啦，晕车了吗？” “嗯……想吐”，还没有说完，“哇”的一声，把中午在火车上吃的方便面呕吐到了我的腿上，我顾不得擦裤子上呕吐的东西，连忙让售票员拿了一个塑料口袋来，舒小雅对着塑料口袋，不断呕吐起来，直到最后只有干呕，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来。我不断地轻轻拍着舒小雅的背部，想让她舒服一点，可她还是忍不住干呕。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总算汽车来到清乐乡。我扶着舒小雅，下了车。 下了车，在路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垫了张报纸让舒小雅坐下休息一会儿。舒小雅问我：“到了吗？” 我不敢再说快了，只好说：“再坚持一下，可能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舒小雅立即垂下了头。 因为时间已经到下午四点多钟了，我们不敢多休息，又出发了。清乐乡是个很小的乡镇，很多都是老房子，也只有几家是这几年才修的楼房。今天不逢赶集，很是冷清，路边有些店主摆张桌子在门口和人在打牌。有些店的门干脆就是关着的，只有一家商店的们是开着，还有就是一家茶馆开着而且比较热闹，不时传来麻将“稀里哗啦”的声音。麻将是一种“国粹”，在我们国家喜欢的人不少，在我们老家更是这样。 沿着新街往前走，就来到了老街，到了老街，就像穿越了一样，老街有很多房子还是木头建成的，年代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据我母亲说是民国时期建的。 新街和老街合计也不过几百米的路程，穿过老街，就来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叫做清溪河，河面不宽，但看起来水很清澈，碧绿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让人感觉宁静而悠闲，即使再疲惫的人，到了河边也不禁放松了下来。舒小雅看到这条小河，也一扫疲惫，惊呼起来：“好美呀。” 我和舒小雅在河边的渡口等了下，过来了一条小船，我们坐上船，几分钟就过了河。舒小雅觉得还没有坐够船，说如果一直沿着这条河坐船就好了。 过了河，往上爬了一段坡来到一个相对平坦地土坡上。就看到几个摩托车司机围上来，争先恐后地问道：“坐摩托车不？” 舒小雅有点害怕似地看了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害怕搭摩托车危险，但我还是对她说：“还是坐摩托吧，路太远了，走路你受不了的。”舒小雅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一个小伙子把她的头盔让给舒小雅，我让舒小雅搭了他的车，跟小伙子说了目的地之后，我搭着另外一辆摩托车跟在了后面。 由于摩托车走的也只是一条大路，路上有很多不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不少上坡下坎的地方，摩托车难免不平稳，一路上都听到舒小雅“啊，啊”的惊呼声，弄得两个摩托车司机都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把惊魂未定的舒小雅从摩托车上扶了下来，感觉她浑身都瘫软了。接下来就是山路了，摩托车无法再往里开。太阳快要下山了，我们只休息了片刻，又出发了，舒小雅有点坚持不住了，说： “还要走路呀？” “嗯，不远了，就只有三四公里的路。” “啊，三四公里，这么远。”舒小雅看起来都像要哭了似的。 “要不我背你吧。” “才不呢，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于是我们开始走路。此刻已是深秋时节。一路上道路两旁有稀稀落落的人家，大部分是土墙加瓦的结构，部分人家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山坡上稀稀疏疏的树木已经落叶了，感到有些荒凉。山路两旁的土地里大部分是匍匐着的红薯藤，红薯的叶子在微风吹拂下轻微地晃动着，间或有农家的房屋旁边有菜地，卷心菜、花菜、莴笋等蔬菜安静而孤独地挺立着。也有部分土地里什么庄稼都没有种，长满了杂草。稀稀落落的稻田里，由于不是种植稻谷的季节，一片荒凉，有些田里还有浅浅的积水，有些田里干脆就一点水都没有，露出整块田的淤泥。这就是我的家乡了，典型的西部偏远农村的景象。 对于这种农村的景象，我的朋友、非著名诗人端木午阳在他前几年的诗作《小村》中早有描述： 小村很小 老阿妈的犁犁过淌血的土地 村口的老榕树早被一场莫名的暴风雨掀倒 惊飞了所有的喜鹊 只留下静默的树桩沉思 老村长 每天从村子西头走到东头 重复着同一句贫血的口头禅 村里的男人都走光了 只听见一个梦独自在村头哭泣 小村当然是很小的，人烟稀少，远没有城市的繁华。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地区之间的发展差异也越来越大。时代变了，人们也改变了原来留恋故土的习惯。很多农村的青壮年都到沿海经济发达的地区打工去了，村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还有留守儿童。但是外出打工的艰辛，还有留守在家老人和儿童的辛酸，是很多城市里的人难以想象的。端木午阳的诗正是描述这种社会现状的。 农村本来一向犁田地的都是壮劳力，而端木午阳的诗中却是“老阿妈”的犁，青壮年都走光了嘛，就连一些还有劳动力的老年男人都外出打工了，家里的重活当然落在了“老阿妈”的头上，这种心酸，不只是流泪那么简单，所以午阳用了“淌血的土地”来描绘这种心酸。 “老榕树”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是是故乡的一种象征，“村口的老榕树早被一场莫名的暴风雨掀倒”正是描绘的在时代浪潮的冲击下，人们留恋故土的观念的改变。而这种改变带来很多辛酸的地方。 “喜鹊”象征着喜事。喜鹊都惊飞了，当然代表值得喜悦的事情不多了。 “老村长”，村长只能有老头子担任，缺乏年轻人的闯劲和活力，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思想和能力是没有的，只能重复着“收取提留款”等最基本的工作，成为“贫血的口头禅”。 “村里的男人都走光了，”明确点出了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 “只听见一个梦在村头哭泣”，男人们、青壮年走出去无非是为了发家致富、改变贫穷落后的命运的梦想而去的，但付出的汗水和泪水的代价也是无比巨大的，所以端木午阳才说“听见梦在哭泣”。 不得不说，我的朋友端木午阳这首诗刻画这种农村的社会变化非常到位和深刻。 端木午阳其人，跟我一样是从小从农村长大的，因此，对农村的社会问题有深刻的认识和体会，才能写出这样的诗来。社会在变，时代在变，就是在之后若干年端木午阳的人生的经历和变化中也反映了这种时代的变化。 端木午阳其人，因出生于诗人节，自诩天生就是诗人，曾经痴迷于写诗，据说写过的诗至少有上千首。他虽然出生贫寒，但痴迷文学，性格内向得有些孤僻，倒也符合诗人的性格。他的许多朋友一度以为以他的才华，将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诗人。 但没有想到，若干年以后，他成为了资本运作的高手，动辄操盘几千万、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项目，这个反差，是他很多朋友都没有想到的。若干年以后，我问他这些年还有没有写诗的时候，他说，早就没有写了，二十多岁就差不多没有写了，这不是一个属于诗人的时代，每个人都要顺应时代，才能在这个时代的潮头浪尖立足。时代真的变了，也必须要变。在这个变革的时代，阵痛会有的，迷茫也会有的，但时代变革的大潮，却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回过头来再说我和舒小雅走在回老家的路上，虽然她很疲倦，却对很多事情都感到奇怪和迷惑，所以不断地问我一些让我这个农村出生的人感到好笑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这么多人家不集中住在一起，为什么住得这么分散呢，集中住在一起不是方便和热闹得多吗？”“为什么这么多田和土空着和荒着？”……我都一一回答和解释了：住得集中了就不方便种庄稼了，比如稻谷啊、小麦呀搬回家都需要格外多花很多力气，部分土地荒着，可能是这家人全部都外出打工了，其他人又没有多余的劳动力来种，至于田嘛，这不是种稻谷的季节，当然是荒着了。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舒小雅看到一栋精致的楼房，白色的外墙砖，青绿色的琉璃瓦，在树林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看得出来她格外吃惊，又问我： “其他地方都是平房，这里怎么跑出来一栋楼房呢？” “这个呀，是这样的，这栋楼房是我的发小秦大荣修建的，秦大荣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小学时就经常不及格，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去打工去了。最开始在建筑工地当工人，秦大荣这人呢，学习虽然不好，但是做事踏实勤快，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建筑公司老板的信任，老板逐渐分包了些工程给他，这些年他靠包工头挣了些钱，就修建了这栋楼房。” “他为什么不在城里买房，而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修建房子呢？” “他城里当然也有房子，只不过因为他还是喜欢老家，然后他爸妈也不愿意到城里住，他才把房子修在老家。” “看来学习成绩好不好和将来发展得怎么样也没有必然联系哈，我们国家还是太注重学习成绩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各有所长罢了，有些人学习成绩不好，但有其他的长处，也照样能成功，比如秦大荣这样的，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学习成绩不好的都能成功。当然，如果只是学习成绩好，只知道死读书，想成功可能也难。” 快到天擦黑的时候总算走到我家对面的山坳了，舒小雅没已走过山路，脚已经起泡了。远远地又看到我母亲又在老屋前张望。 看到我们的身影，母亲带着弟弟东海赶紧过来迎接我。接到我们之后，我对我妈说：“妈，这就是小雅。” 然后往我妈身后指了指对舒小雅说“这是我弟弟东海”。 东海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叫了声“嫂子好。” 我说：“还不能叫嫂子呢，叫小雅姐。” “我还是觉得叫嫂子顺口点。”这时候舒小雅开口了“小弟愿意这么叫就这么叫吧，我也喜欢听。”东海得意地看了看我。 我妈拉着舒小雅的手，说：“闺女，我们这地方太偏僻了，你这一路上累坏了吧。”舒小雅说：“阿姨，没事的，不累。” 我妈带着舒小雅走在前面，东海接过我提着的行李，跟在后面，悄悄地对我说：“哥，你真有福气，嫂子好漂亮”。舒小雅听到了，转过头来笑了笑。 走到家门口，我在后面看着舒小雅身上洋气的套装和我们家破旧的房屋的土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那么的不协调，但是我心里又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幸运，不知道上天怎么这么眷顾我，把这么好的姑娘送到了我身边。 进了家门，我妈把舒小雅让到家里最好的一张木椅上坐下，舒小雅可能太累了，也没有客气，就坐下了。我妈对舒小雅说“闺女，你先坐着，我先再去炒个菜，很快就可以吃饭了。”我想去帮忙，东海拦住我说：“哥，你还是陪着嫂子吧。” 一会儿菜就弄好了，摆在主屋的方桌上，菜还算丰盛，有腊肉炒花菜，鱼香肉丝、土豆丝、素炒菠菜和炖鸡汤，看得出来我妈已经精心准备了。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只有很尊贵的客人来才可能吃这么丰盛的饭菜。 我妈很热情地给舒小雅夹菜，但看得出来舒小雅并不爱吃，很勉强地吃着，自己也只是勉强地夹了点菠菜。我知道，舒小雅有洁癖，可能是觉得这些大铁锅炒出来的菜，有点黑，觉得脏了。但我不好说破，只对我妈说“妈，你让小雅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她今天有点晕车，可能吃不下多少东西。” “噢，晕车呀，我知道，那可难受了，那我去熬点白粥，晕车喝点白粥最好了。” 我妈说着马上放下碗筷，不顾我和舒小雅的阻拦，去熬白粥去了。白粥熬好后舒小雅总算是喝了一碗，我这才放下心来。 要睡觉前，又发生了点意外。在洗脸盆里洗脸时让舒小雅第一个洗的，还没有什么，可之后看到所有人都在同一个脸盆用同一张毛巾洗脸的时候，我感觉舒小雅的脸色微微有点变化。接下来，东海又把洗脸的水倒进洗脚盆加了点热水，我妈招呼舒小雅过来洗脚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情愿。我马上说：“妈，东海，你们先洗吧，小雅今天走路多了，我再去烧点水让她泡个脚。”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听到我妈在灶房里忙碌的声音，我赶忙起床去帮忙。舒小雅还在我妈的房间里睡觉，弟弟东海在我起来的时候也还没有醒。我妈一边做早饭，一边小声地对在添柴的我说“山娃，我看你带回来的这女孩子，人也漂亮，洋气，哪里都好，就是好像有点娇气，身体也太瘦弱了。” 我笑着对我妈说：“妈，哪里瘦弱和娇气啦，如果是在农村种庄稼，那确实瘦弱和娇气了点，别人有工作，收入不比你儿子低，又不是种庄稼来着。” 我妈听了，似乎更担心了，说：“收入比你还高啊？！” “是啊，怎么啦？” “没有什么，就是听你在心里说小雅她们家庭条件也很好，现在又听你说她收入比你高，担心你们如果成家，你在家里没有地位。” “妈，放心吧，小雅不是那样的人，她爸妈也是很好的人，不会看不起我是农村长大的人的。” “但愿吧。反正你的婚事，妈是不干涉的，你自己觉得好就好。”我妈的话让我很感动，让我庆幸有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母亲。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原来我父亲在世的时候，给我说过的我妈为什么嫁给他的情况。我妈原来出生于地主家庭，在那场浩劫中，地主家庭出身的子女是没有办法抬起头的，因此我妈读书读到初中就没有办法再读了（当然读到初中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学历了）。为了摆脱那种几乎不可能坚持下去的生活，我外公一狠心将我母亲嫁给了贫农出身的我的父亲。 最初，有点文化、会画画、会识谱爱唱歌的母亲和只懂得种地、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父亲是格格不入的，但父亲踏实善良，勤劳朴素，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对我母亲也是格外好，倒是生活在一起后，生活过得虽然仍然贫困但很幸福。可能正因为我妈的经历，所以在我的婚姻大事上，她选择不干涉，尊重我的意见。 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直到早晨八点多钟，舒小雅才起床。我妈赶忙去热早饭。又去叫弟弟东海起床，由于我父亲去世的时候，东海还小，所以我妈对他特别宠爱甚至娇纵，养成了他好吃懒做的毛病，早晨经常是要睡懒觉到很晚才起来，家里的农活也不愿意干，全靠我妈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6、带舒小雅回老家（二） 吃过饭，我妈告诉我，一会儿叫了王六麻子过来杀年猪。我问我妈：“离过年不还早吗，这么早就杀年猪呀”。“也不早了，也就不到两个月啦，猪也喂得够肥了，再说你回家了可以帮忙嘛。”我妈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知道，是我妈太重视我的婚姻大事了，我第一次带未来的儿媳妇回家，就专门以我们老家最隆重的方式来接待呢。 不一会儿，王六麻子就来了，我二叔、三叔家的两个堂弟东强和东亮也来帮忙。王六麻子是我们村的老杀猪匠了，杀猪据说都有近二十年的时间了，村里杀年猪基本都是请他的。因为在我们老家，杀年猪是很讲究一刀准的，很忌讳一刀杀不死杀第二刀的，因为据说这样主人家来年会不吉利。但王六麻子据说杀猪就从来没有失过手，都是一刀准。 王六麻子原来并不是麻子，年轻时候也算帅哥一枚，不知道是怎么走上专业杀猪匠的道路的，更奇怪的是，在从事了几年的杀猪“事业”后，脸上逐渐开始长麻子，并且越长越多，有人说是因为杀生过多上天的惩罚。不知道这种说法的根源。反正，现在的王六麻子，一脸麻子加上多年杀猪生涯形成的剽悍之气，再也看不出来丝毫帅哥风采了。 在王六麻子的指挥下，我们做好了准备工作。在我们家旁边的小土坡上，挖好了一个临时的土灶，用一口大锅烧了一大锅开水。在土灶旁边的平地上用两张并排放的条凳上面架着家里下下来的木门的门板，在旁边放了一个大盆，事先撒好了盐，这是接猪血用的。 在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就开始到猪圈里面拉猪出来了。打开猪圈的门，打开最肥的那条猪的门栓，这头猪已经确实已经够肥了，估摸着约有近两百斤重，由于已经事先饿了它一两天，此刻它还不知道等待它的是什么命运，还以为给它喂食物来了。“哼哼唧唧”欢快地跑过来，看到陌生人感觉不对劲，停顿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王六麻子已经用他早已经拿在手里的挽子勾住了猪的下巴，猪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前腿用力地蹬在地上，屁股死命的往后挣扎。王六麻子用力地往前拉挽子，东强上去扯住猪的一只耳朵往前拉，我上前死死揪住猪的尾巴，东亮用力地在后面推。猪一路惨叫着，一步一步地被推向了门板的方向，最终被压到了门板上。 舒小雅听到猪的惨叫声，好奇地出来观看，却马上被猪挣扎地惨状吓到了，一声尖叫又躲回屋子里面去了。惹得王六麻子、东强和东亮哈哈大笑。 我们四人合力把猪抬上门板上之后，猪仍然在拼命地挣扎。王六麻子仍然用挽子勾住了猪的下巴，我仍然死死揪住猪的尾巴，东强和东亮一个人按前腿一个人按后腿死死地把猪按住，不让猪的四个蹄子乱蹬，终于猪好像挣扎累了，满口白沫地喘着粗气。 这时，王六麻子一手尽力的拉住钩猪的挽子，一手从身上系的配囊里拿出一把尖刀，照准猪哀嚎时喉咙起伏的位置捅进去，这一刀几乎要把刀把的一半都要捅进去。猪血随着刀口，喷涌而出，落在早已准备好的大盆里。猪的哀嚎声也由高到低，随着血流的减少，猪的哼唧声变弱，直到最后猪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四条腿使劲的后蹬一下，意味着这一刀已经大功告成。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接下来是“吹猪”，用刀在猪的后腿上开个口子，用挺杆（一种长条状的铁制工具）从猪腿部的皮下一直桶到猪的脊背、脖子和肚子，拔出挺杆后，王六麻子就会把他嘴对准开好的口子往皮下使劲吹气。当猪慢慢变得圆鼓鼓的，浑身像充满气的时候，用麻绳紧紧绑住猪后腿的口子，用一根木棒在猪的身上反复敲数次，确保吹的气可以到达猪的周身，以便能把猪全身的猪毛除净。 我让舒小雅出来观看我们老家的这种风俗，这是她以前的从来没有看过的。舒小雅，过来看了一眼，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直呼“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又转身退回屋里去了。又惹得王六麻子和东强、东亮一阵大笑。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客人来了。其实，也不算客人，就是我的二叔、三叔全家人，还有我的姑妈姑父、两个姨妈、姨父和舅舅、舅妈。反正是家里的长辈全都到齐了。家里就显得热闹起来，就像过节一样。其实，在我们老家，杀年猪的时候，请家里的近亲属来吃“刨猪汤”是一种风俗，是每年家里的亲戚团聚的日子，本身就像过节一样。再加上准新媳妇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也要请全部近亲长辈一起见面吃饭，这也是我们老家的风俗。虽然我已经在大城市生活和工作，但既然待准新媳妇第一次上老家的门，还得按照这个风俗办。这些，我的母亲早已经给我考虑到了。 我一一把舒小雅介绍给家里的长辈。舒小雅人长得漂亮，又落落大方，让这些长辈交口称赞。都说山娃子有福呢，找了个这么漂亮洋气的城里姑娘。 吃“刨猪汤”在我们老家的农村来说是非常隆重的宴席。血旺、粉肠、猪肺等煮在一起，就是这宴席的主菜“刨猪汤”了，当然其他的什么汆汤肉、夹沙肉、回锅肉啊都是必备的主菜。我带着舒小雅挨着一一去敬酒。长辈们这个时候对准新媳妇是不吝赞美之词和祝福的，这个是一般人都会这样做的，说是长辈一起来考察，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没有谁当这个真，来挑剔准新娘的缺点。 到了晚上，人都散去以后。我妈把我和舒小雅叫道她的房间，从一个旧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红绸缎的小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手镯，这个手镯呈现碧绿色，晶莹剔透。我妈拉着舒小雅的手，把手镯塞到她手里，说： “闺女，我们家里穷，你也看到了，你跟着我们家东山受委屈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礼物送给你，只有这个手镯，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妈给我的，现在我把她送给你，希望你和我们东山幸福。” 这个手镯以前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可见我妈一直珍藏着，又多么看重它。而此刻，她居然要拿出来送舒小雅，我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舒小雅可能也感受到了这个手镯的不凡和我妈对这个手镯的感情，推辞着，说： “阿姨，您还是留着吧，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承受不起。”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推过来推过去。我只好在一边对舒小雅说： “你还是收着吧，这是妈的一片心意，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代表妈认可了你这个儿媳妇了呢。” 舒小雅听我这样说，只好收下了，对我妈说： “谢谢阿姨。” 把我妈高兴得裂开嘴笑了，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流了下来，赶忙又擦干了眼泪，继续看着我和舒小雅笑。或许在她的心中，儿子即将成家了，又算是解决了心头的一桩大事，轻松和幸福的感觉都有吧。 由于过一天要上班，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回省城了。回去的路上，舒小雅或许稍微习惯了，没有回来的时候这么吃力。在火车上，舒小雅感叹到：“这回回你老家，可是除飞机以外的交通工具都坐遍了。”逗得我哈哈大笑。 舒小雅又说，：我真想不到农村是这样的”。 我接着说：“没有想到我们国家的农村这样落后吧？” “落后是跟我想象得不一样，主要可能还是交通的问题，为什么政府不多花点钱来修路呢。” “政府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哪有这么多钱来修农村的公路，再说了，将钱投入农村效益肯定没有投入城市那么明显，肯定是应该优先解决城市的交通问题嘛，农村嘛，早晚政府会考虑的，但需要发展到一定阶段才行，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也对呀。”舒小雅似乎陷入了沉思。一会儿又说：“不过农村人都很热情、淳朴，我倒是很喜欢。”舒小雅这样说，让我放心不少，至少她没有看不起我那些穷亲戚。 过了一阵，舒小雅又盯着我问：“来的时候我还担心这次来就像考试一样，担心过不了关呢。现在我好像是过关了吧？” “岂止过关了，简直是满分呢。”我回答道。舒小雅听了像个小女孩一样笑了起来。但其实我心里知道我妈对舒小雅还是有些不良的印象，这可能是这次带舒小雅回老家美中不足的地方吧，当然，这些我肯定是不会对舒小雅说的。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7、迎新春活动 自从那次青云山和老道长的谈话之后，我在工作中重新振作了起来。在舒小雅她爸的那番话之后，我在工作上更加卖力了，也彻底抛开了那种一直在我心里萦绕的屈原被流放般的悲壮情绪。 宋主任见我这样子，感到格外欣慰，对我也更加信任了。多次在分管生产的副厂长石广生来车间巡查工作时，叫上我陪同，并竭力称赞和推荐我，使石广生对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晃到了1997年旧历年底，按照厂里的习惯，又要开展一系列文艺活动，我除了擅长打篮球外，其他也没有什么文艺方面的爱好，就是打篮球，现在跟领导的篮球赛根本不会让我参加了。 但是今年的文艺活动，倒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今年新提拔的厂党委副书记邓子图的书法作品，他的柳体书法，布局严谨，笔力遒劲，大方利落，毫无争议地获得了书法类比赛的第一名。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我感到奇怪的以他如此之高的书法水平，前几年书法比赛为什么一直没有参加，一直是前任厂党委副书记获得书法类比赛的一等奖，而前任党委副书记的书法水平，模仿的痕迹过于严重，只见其形，不见其神，论功力，远不能和邓子图相提并论。 另外就是歌唱比赛让我大吃一惊。歌舞类比赛在厂里的大礼堂举行着。我坐在下面观众席上观看着，前面的节目有点让我恹恹欲睡。直到听到台上主持人说道： “下面一个节目，歌曲，《都是一个爱》，演唱者，三车间，祝丽珊。” 居然是祝丽珊！我立即睁大了眼睛盯着台上，幕布缓缓地打开了，祝丽珊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打扮和平时截然不同，虽然还是利落的短发，但穿了一条长裙，显得身材秀美而挺拔，脸上化了浓妆，显得生动而妩媚。她开口唱了，一开口就使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金灿灿的奖杯光闪闪的奖牌 铸着多少汗水刻着多少风采 …… 多少次拼搏多少次失败 我们执着地追求从不更改 …… 汗水流出来赤心掏出来 荣辱系着千万家都是一个爱 掌声响起来泪水流出来 成败系着千万家化作一个爱 这是前几年一位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在春晚上唱的歌曲，今天或许是在现场听演唱的缘故，听祝丽珊唱来又是另外一种韵味。祝丽珊的歌声高亢又富有感情，这首歌本来是写给运动员的，但想起这两年我遇到的挫折和失败，汗水和泪水，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祝丽珊的演唱结束了，全体观众都站起来激动地鼓掌。 比赛结束后，祝丽珊毫无悬念地获得了歌唱类比赛的一等奖。通过这次比赛，祝丽珊可以说是一炮而红，她本身就为人活泼，很有亲和力，人缘很好，这下是在厂里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是更上一层楼了。 快到春节的时候，祝丽珊的工作发生了变动，调任党群工作部工会办公室副科长，也进入了科级干部的序列。有人传言说是因为厂党委邓子图副书记看上了她，说是邓子图其人有些好色，但不知道这次口味怎么变了，看上了个具有男孩子性格的人。我不愿意相信这些传闻，本身以祝丽珊的热心、活泼、亲和力以及这次比赛展现出来的文艺特长，做工会工作本来就是很适合的。 不过说实话，从心里面我倒真有点舍不得她走，在三车间工作这段时间，我和她相处得特别融洽，特别是在我情绪低沉地那段时间里，她在生活上给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在工作上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没有任何计较地帮我做了许多本属于我分内的工作。但是，她毕竟是提拔了，虽然，对比之下，我有些失落，但总体我还是为她高兴。 祝丽珊正式来给我们告别的那天，我有点依依不舍，但不愿意被她看出来，在只有我和她在的时候，我笑着对她说： “祝贺你了，祝科长。” 祝丽珊往往胳膊上擂了一拳，“去你的吧。”我虽然感到胳膊上有点疼，但心里高兴，她还是没有把我当外人。 我又说：“你丢掉了你的专业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难道要我一辈子呆在车间，我也想像你这样，努力成为复合型人才呢。”可能又觉得说的有点不妥，收住了，转而轻声对我说： “不过，说实话，东山，你有时候清高的性格确实应该改一改。” 她停了停，又说：“不是说就是要一味地搞拍马奉承这一套，这以你的性格也做不到。但是人又谁又不喜欢挺好听的呢，要想发展，一直这样清高是不行的。” 这话从祝丽珊的口中说出来，我感觉到有一些意外，这还是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祝丽珊吗？祝丽珊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盯着我说： “人都是会变的，就看你怎么变了，是变得更适应这个社会呢，还是变得越来越脱离这个社会了，你现在改变还来得及，真的要再过几年，即使你想改变都晚了，那些工人可以在车间干一辈子，他们也可以很满足，但是他们毕竟文化水平不高，你呢，想过没有，也准备在车间干一辈子吗？” 祝丽珊的话像一把匕首，直接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心脏，是呀，我难道还在车间干一辈子吗？我心里明白祝丽珊说的是对的，但真正要改变自己对我来说做起来确实很难。 祝丽珊继续说：“这些话说起来可能不好听，但我不说你就没有人来说你了，以后我走了，虽然还在一个厂，但能直接提醒你的时候少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条件和能力，应该是有很好的发展的，不要浪费了。” 祝丽珊说话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但我从心里明白，她说这些话，确实是为了我好。说到最后她自己也笑了，说：“看我像不像你的老师，苦口婆心地教育你这么多。” “嗯，祝老师好。”我开玩笑地叫道。 肩膀上又马上被拍了一巴掌：“没个正经的。”祝丽珊嗔怪道。 我正色道：“其实，真的，你能说这些，真的我很感激，其实我已经下了决心要改变自己。不过改变自己有个过程。” “没有你想象的这么难，首先得从改变心态出发。哎，我不多说了，再多说有成了祝老师了，总之，我相信你只要下了决心，还是能做到的。好的，我这就走了。” 我起身要送祝丽珊出去，祝丽珊又笑了，说：“你就不用送了吧，我就在厂里，又不是到很远的地方去。” 我想了想，真要去送她，好像也有点矫情，就坐着没有动，只是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她也像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我看见她的背影走出车间办公室的门，消失在车间的一头，心里怅然若失。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8、液氨泄漏事件 祝丽珊调离之后，我的工作量明显加大了，但我一点也没有怨言，相反，更繁忙的工作使我觉得充实。此刻的我，早已经从被“下放”的痛苦和初恋受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工作上暂时仍然看不到转机，但良好的工作氛围，加上舒小雅的出现，让我觉得我还是幸运的。 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永远幸运，也没有谁会永远不幸。最不幸的人就是一直活在自己不幸中的人，最幸运的人就是能够忘掉自己不幸的人。这是我在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后的感悟。当然，生活中的幸运或不幸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同一件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不幸的，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又是幸运的。 这一天，我正在和宋主任、张国庆在车间办公室讨论工作，忽然听到“叮叮”的一阵铃声。 “不好，液氨泄漏了”，宋主任叫道。这铃声，正是液氨泄漏报警装置的铃声，这是我除安全预防演习以外，第一次真正听到这铃声响起。宋主任立即站了起来，这时候值班的工人马大壮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宋主任，液氨泄漏了，老刘已经晕倒了”，话还没有说完，马大壮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显示出了宋主任临危不乱的基本素质，他没有慌乱但是语速很快地安排着：“国庆，你赶紧组织人把晕倒的人转移到通风处，小汪，你赶紧向安全保卫处报告，我去关阀门。” 按厂里的应急预案，本来是值班员和当班工人是关阀门的责任人员，但此刻他们已经晕倒了，宋主任这是把最危险的工作留给了自己。 此刻宋主任和张国庆已经开始穿防化服和戴防毒面具，来不及多想，我拉住宋主任，眼神很坚毅地看着他，说：“宋主任，我去关阀门，我年轻些，动作快些。” 宋主任只犹豫了不到一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大声地说：“好，你去，国庆，你去报警。” 宋主任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有点微胖，论动作的敏捷性肯定不如二十多岁、经常打篮球的我，而此刻，时间是争分夺秒，越早把阀门关上，造成的危害就越小，如果不及时关上阀门，还有可能出现更大的事故，不排除发生爆炸的可能。这个时候，肯定是更年轻的我更能争取时间。宋主任并没有一味意气用事，此刻还能保持冷静。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防化服和防毒面具，向车间跑去，此刻看见车间里已经一片白雾，自动喷淋装置已经打开，不断地喷着水，但氨气的白雾还是在飘散。 当我跑到液氨传送管道的阀门前时，看到平时跟我关系最好的刘晓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没有防化服，只带着半截式的防毒面具，听到身后有跑步的声音，我一咬牙，不顾身边的老刘，径直来到阀门门前，只见一股股的白气正是从阀门处涌出来的，我顾不得这么多了，赶紧拿出扳手和手把，试图把阀门关上。 经常打篮球的我，手部力量应该还算可以，可是试了一次，阀门打滑，根本无法控制住，我再试一次，依然如故，我身上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还好平时我安全应急演练的时候比较认真，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平时应急演练的时候，车间传输阀门失效时的处置预案，我立即放弃了关闭这个阀门，转身向液氨储罐方向跑去。 此刻我余光看到宋主任他们已经抬着老刘开始转移出车间。于是我松了一口气，脚下却更加快速地往前跑。经常坚持锻炼的我，到液氨储罐五六百米的距离，很快就跑到了，液氨储罐旁边不远处有人值班，但我已经来不及多说，直接在固定的地方，最快速度拿出扳手和手把，还好这次顺利，很快就将总阀关上了。 经过宋主任和安全保卫部组织人处理，泄漏的液氨终于消失了，虽然还有刺鼻的味道，但爆炸的危险是彻底解除了。 等我们把善后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晚上，我又陪着宋主任、张国庆，他们去医院看望马大壮和刘晓强，说是看望，其实根本没有看到人，厂里把他们转到了人民医院，就直接进了ICU病房，根本看不到，但是见到了他们的家属，在早已陪在那里的祝丽珊的带领下，见到了家属，马大壮的老婆早就伤心得神智都一些不清了，一见到宋主任，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涌了出来，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宋主任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安慰她说： “嫂子，没事的。我们已经安排了医生全力救治了。” 但说实话，看得出来，宋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底气，因为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将会是怎样的。 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二天，医院直接宣告由于刘晓强肺部损伤经抢救无效死亡，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无比沉重，一个活生生地人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一转眼就没有了。坏消息还没有完，第三天，医院经全力诊断和救治的结果，刘晓强的咽喉由于受到了损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为了不受感染，救治的结果是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稍好一点的消息是有一个工人只是受了轻伤，说话声音变沙哑了，没有什么大碍。 这一天正沉浸在悲痛的氛围中呢，忽然接到通知说邓子图副书记找我，我满头雾水地跑到邓子图副书记办公室。 邓子图看见我来了，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微笑着对我说：“小汪最近工作感觉怎样？” “谢谢邓书记关心，工作还好。”我不明白邓子图的意图，不敢多说。 “厂里对你最近的工作很满意，”邓子图边说边递过来一个信封，我一看信封上写了一个很清晰的数字1000，“经厂里研究，决定给予你特别奖励。” 我一时愣住了，竟没有马上接过信封，邓子图干脆直接把信封塞到一脸茫然的我的手里，接着对我说： “厂里最近总体形势是好的，但也难免会出现一些小问题，但不足以掩盖厂里发展的成绩。但有时候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抓住这些小问题做文章，抹黑厂里的工作和成绩。” 我还是不太明白邓子图话里的意思，邓子图看我没有明白，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最近厂里发生的有些事情，你是亲身经历者，要对这些事情严格保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自觉维护厂里的荣誉，防止厂里的成绩被人抹黑，是每一个职工的责任，你能做到吗？”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邓子图所指的事情，似乎明确地指向了这次厂里的液氨泄漏事故，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故，造成了一死亡、一重伤、一轻伤，居然说是小问题，厂里居然想掩盖，这对老刘、老马他们公平吗？可是这些，我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看我没有答话，邓子图继续说： “当然，如果有人破坏厂里的荣誉，厂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一定会追究他们责任的，对这件事，你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到这时候，我明白了，我不表态是不行了，于是我对着邓子图小声地说：“邓书记，你放心吧，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做的。” 邓子图似乎松了口气，对我说：“小汪不错，我没有看错你，要好好干呀，厂里是很重视年轻人的成长的。” 话说到这里我明白该起身告辞了，邓子图竟然站起来和我握了握手。 回到车间，我趁宋主任稍有点空的时候找了下他，侧面说了下邓子图副书记的意思，也大致表示了一下对老刘和老马不公平的意思。 宋主任对我说：“小汪，这件事情你就按邓书记说的办，厂里已经对老马和老刘及家属进行了还不错的补偿，这就是一个交代，对于他们两个家庭来说，补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要讨个什么说法，不一定对他们是最有利的。” 事情果然就这样似乎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虽然我心里对老马和老刘这两个和我关系好的老工人感到同情，他们的死伤，连一个最基本的说法都没有，连提都没有人提起。不过同情归同情，也没有任何办法，在金钱和现实面前，人的生命是没有价值的，或许宋主任说得对，没有什么说法，给了补偿，就是说法，家属也是现实的，现实是基于他们家庭的贫穷以及对现实的无力。或许他们没有闹起来讨个说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厂里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少，现在更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个事情。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事情憋得慌，一次我在和高中同学杜永涛谈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杜永涛哈哈笑了，说： “东山你还是这么个热血青年呢，你想，别人家属都没有意见，你还瞎操这些心干什么。” “那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呢。”我说。 “关谁的天，关你的天吗？或许是关家属的天，但对你们厂里领导来说，或许也是关天，但却是不能让外界知道出事了的天，否则，事情捅出来，总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而且涉及有人死亡的安全事故，责任轻不了。” “责任，”是呀，谁又想来承担这个责任呢，这个责任又该谁来承担呢，我想了想：宋主任，他的车间发生了事故，责任可能少不了，怪不得他是这个息事宁人的态度，分管生产的石厂长呢，是不是也要负点责任，还有高厂长呢，作为***，肯定也是要付点责任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在不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之前，到底是谁承担责任谁也说不清楚。 又一次到舒小雅家的时候，吃过饭，例行的又到了我和我那“准岳父”舒仲全下棋的时间了，因为老刘和老马的事情，我这次下棋又有点心不在焉，这点，当然逃不过舒仲全的眼睛，他在棋盘上下了一手之后，问我：“怎么，有心事？”。 经过舒小雅他爸多次对我的指点和我遇到的一些问题的分析，我现在对他的分析判断能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觉得他就是诸葛亮和刘伯温再世，有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他说一下，让他帮我分析分析。于是我将厂里的事情跟舒小雅他爸详细地说了下，舒小雅他爸略一沉吟，随后微笑地看着我说：“好事。” 看我有点不明白，舒小雅他爸继续说道：“当前，调查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很重要，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估计相关各方都在这个事情上下功夫。” 停了一下，舒小雅他爸接着说：“但不管怎样，高虎强都会承担点责任，无论他怎样想掩盖，但纸是永远也包不住火的，如果事故一旦被上面知道，掩盖事故只会加重他的责任。” 喝了口茶，舒小雅他爸继续说：“按说，以高虎强的精明，不应该犯这种掩盖事故的低级错误，但是最近传言中他要提拔，如果发生了事故，对他提拔肯定会有障碍，可能他也是被权力的诱惑蒙蔽了双眼。人呀，有时候就是这样，在这样那样的诱惑面前，总是会失去冷静和自己的判断。” “如果只是发生了事故，他最多就是一个处分，但掩盖事故，就会存在被免职的可能，再加上他如果有贪腐的行为存在，这次借这个机会一并查一下，那他就是彻底玩完了。” “高不管是免职，还是更严重的后果，对你来说都是一个机会，接下来不管是谁接任厂长，你的处境都会好得多。当然从你以前说的情况来看，石广生接任厂长无疑是对你最有利的。但是这次的事故毕竟发生在石广生分管范围内，他也面临着很大的考验，如果是生产管理的问题，那他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当然，如果不是生产管理的问题，他又会是另外一番境遇。你们那个宋主任还是不错的，现场处置很及时得力。当然，你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现在你的命运和石厂长还有宋主任的命运绑在一起了。这就需要你思考你下一步怎么来应对这个事情。” 听了舒小雅她爸的分析，我总算明白了其中的要害。现在还不是我悲痛的时候，我得打起精神来，协助宋主任他们把事情真相查清楚。否则责任一旦是在生产车间里，谈不上我要承担多大的责任，但我可能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没有想到，第二天，我在看华江商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报纸上居然有一小块地方报道了东方化工厂发生安全事故造成一死两伤的报道，对东方化工厂这次安全事故的描述很清楚，对发生事故后及时处置也进行了详细地报道，让我很吃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看到最后，看到记者的姓名，我才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万霞，一个我熟悉的名字，我高中时代隔壁班的同学，也是农村出身，加上那时穿得也很朴素，成绩最初也一般，只能算中等水平，在同学当中很普通，一点也不出众，但没有想到最后高考的时候居然考上邻省著名重点大学的中文系。后来听说又进了报社当了记者。高中时她就经常来找我，探讨文学方面的事情，但没有想到成绩拔尖的我报考了邻省著名重点大学的中文系，我没有考上，成绩平平的她反而考上了。 我高中的死党杜永涛当时就说这个万霞对我有意思，但是我一心只顾学习，没有考虑这些事情，也没有在意杜永涛所说的，包括高考报志愿时听杜永涛说万霞跟我报的相同的志愿，就是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学时我也没有完全相信，直到后来她果真考上了那所大学，我才知道她真的是这样报的志愿。 这个万霞又怎么知道我们厂里的情况呢，我本能地想起了杜永涛，除了是他跟万霞说的以外，我想不出万霞知道这件事情的其他途径。我打电话问杜永涛，他在电话了笑嘻嘻地承认了，还笑着说： “这下你要成英雄了，该怎么感谢我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情捅出去了，要是被邓子图知道是我捅出去的，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杜永涛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说：“你呀，还是像原来一样老实，鬼才知道你捅出去的。再说，你在你们厂里的境况我也知道的，这件事捅出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不要再想了。” 又跟我开玩笑说：“别人万霞还对你恋恋不忘哟，这么优秀的人，至今还是单身呢，你真是辜负了别人了。” 万霞还是单身，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我总觉得和我没有多大联系，高中的时候我们可能家庭出身差不多，又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比较谈得来而已，刚上大学时我们还相互在通信，后来听说我谈恋爱之后她就没有再给我写信了，至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19、峰回路转（一） 事情总有真相大白和水落石出的一天。而这一天也没有用等太久。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句话应验了。不知道是万霞那篇报道的原因，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厂里发生了事故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华江省化工局。华江省化工局很快就成立了一个由一位副局长牵头的事故调查组入驻厂里，这下一下厂里就人心惶惶了，各种传言都有。 在调查组入驻之前，宋主任就大致跟我说了，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宋主任说他们已经暗中调查过了，主要是发生事故的阀门质量问题引起的，这个阀门才使用了不到一年，谁知道就突然炸裂了，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备用的同批次的阀门产品，关键时刻可以作为证据。我这才知道前面是误会宋主任了，他不是不想查清真相，而是冷静地暗中在调查。 作为事故现场的主要见证人，调查组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我了解相关情况。这个时候的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管从给老刘老马一个说法也好，还是从自己良心的角度也好，或是从自己的前途考虑，都必须如实反映情况，不能再顾忌邓子图的无理要求了。 进入了调查组的临时谈话室，看见对面上首位置坐着3个男人，中间的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但头顶略微有些谢顶，给人的感觉很威严，这个可能就是化工局的那位牵头的副局长了，我心里想。两边坐着的一个40岁左右，另一个恐怕只有三十来岁。 开口说话的是40岁左右的男人，主要问了事故发生时现场的情况，和应急处置的情况。问得很细，看来他们的准备得很充分。 我也毫无保留地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包括事故发生时阀门坏了，不起作用的情况，发生事故了我们是怎么处置的一五一十的做了介绍。中间又有提问，我也一一回答了。 我一一回答完了之后，感觉时间过了很久。总算听到说：“就这样吧，谢谢你的配合，请你看看调查记录，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你签个字，按个手印。” 搞得这么正规，弄得我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这时，那位“副局长”好似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正觉得是不是一种错觉时，那位30左右的年轻人已经把他刚才记录的谈话记录递给了我，第一感觉一手小楷，很漂亮，再仔细看了看内容，基本上完全把我要表述的内容记录清楚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并按了手印。 就这样，过了几天听说调查组又陆续找了些人调查。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找了哪些人。这样又过了几天，听说调查组撤出了厂里。但是调查组做出了结论没有，作出了什么样的结论，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厂里的传言更多了，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说高厂长要出事的，说石厂长要出事的，甚至说宋主任有事的，都有。倒是很少看到高厂长露面，石厂长和宋主任倒是一如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显得很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前一批调查组才撤出，没过几天，厂里居然又来了一批化工局的调查组，而且好像人数更多。据说找人谈话的范围也更广，这个调查组一直在厂里十多天才撤出去，这期间关于厂里的各种传言就更多了。 后面的调查组撤出了才一周的时间。这一天，厂里正在召开1998年半年工作总结会，厂领导、主管以上的干部、职工代表全部都参加了会议，高厂长一如既往地正用他慷概激昂和具有鼓动性的话语在讲着话。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调查组找我谈话时坐在正中的那位“副局长”。身后还跟着4个人，其中也包括那个跟我谈话的40岁左右的中年人。 再看看台上的高厂长，这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慷慨激昂，脸上一片惨白。站起来叫了一声“郑局长”，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时候，被叫做“郑局长”的那位“副局长”身后走出两个人，走上台，来到高厂长面前，对着高厂长说： “高虎强，化工局纪委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高厂长这时脸色更是一片铁灰，准备从台上他的位置上走出来，谁知道脚下一踉跄，竟然差点跌倒。 这时台下开了锅了，一片喧哗。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石厂长作为排名第一位的副厂长，招呼大家安静下来，并重新安排了台上的位置，郑局长和他带来的两人在台上中间坐定。 这时郑局长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很沉稳：“同志们，前段时间，我们东方化工厂发生了安全事故，造成了一死亡一重伤一轻伤的严重后果，化工局第一时间成立了调查组，经过调查取证，我们对事故发生的原因已经有了明确的结论，下面请化工局安全保卫处处长左永强同志宣读调查结论。” 坐在郑局长左手边的就是那个40出头的人，叫做左永强的处长于是开始宣读调查结论： “……，经调查，事故是由于液氨阀门质量严重不合格引起的液氨泄漏造成的。但是后续紧急处置完全按应急预案实施，避免了事故进一步扩大。……” 陈处长宣读完毕之后，郑局长继续讲话：“刚才陈处长已经宣读了调查的结论，本次事故造成了极大的人身财产损失，教训极其惨痛，局里已经根据本次事故调查的结果，对相关责任人作出了处理决定，后面将会公布。 “在本次事故调查中，又接到举报东方化工厂采购环节的腐败行为，化工局又成立了以纪委为主的调查组对收集到的相关线索进行了进一步调查，经过调查结果，东方化工厂的采购环节的腐败行为是严重的，其中涉及高虎强本人已经查明了大量的线索，经化工局研究，决定先行免去高虎强的厂长和党委书记职务，责令其配合调查。” “东方化工厂是一个大厂，厂里的生产经营务必保持正常和稳定，经化工局党委研究，任命石广生同志为厂党委副书记，代理厂长，暂时主持厂里的工作，下面请干部处刘元处长宣读相关任免决定。” 于是坐在高厂长右边叫做刘元的处长宣读了化工局党委关于免去高虎强厂长和任命石广生为厂党委副书记、代理厂长，暂时主持厂里工作的决定。 虽然事故的调查结论已经公布，但对涉及厂里采购环节的腐败问题的处理，肯定不只涉及高虎强一个人，厂里还是各种传言都有，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几天，化工局纪委的文件就来了，基本上厂里负责采购的领导和部门的人员都被立案调查了，也同时被厂里免去了职务。 同时，化工局郑仁贵副局长又到厂里来，正式宣布了对石广生担任厂长和厂党委书记的决定，同时在会上讲话的时候，表示石广生同志民意测评好，又一直同采购上的腐败行为作斗争，生产环节工作扎实，车间的应急预案非常到位并发挥了有效作用，避免了事故的进一步扩大和发生。同时建议对本次事故应急处置表现好的同志进行表彰。 对石广生的正式任命，标志着东方化工厂正式从高虎强时代进入了石广生时代。“新官上任三把火”，厂里都在观望着，看石广生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但事实上，厂里经过这么大的变故，当务之急在于稳住局面。特别是厂里的采购体系，从分管厂长，到供销处处长贾光明、分管采购的副处长郑大伟以及三个科的科长全部都被处理了，因此采购体系基本限于瘫痪状态，还有涉及相关采购腐败行为的厂家也是人心惶惶。这些都是急于处理的事情。 好在石厂长还是清醒的，行动极为迅速，很快就任命了阮长青担任供销处处长。 当天，厂里对本次事故的表彰决定也下来了，主要对宋大刚、我和张国庆还有老刘和老马进行了表彰，并在表彰决定里描述了我们的事迹。 这下，我成了厂里的英雄。不过我并没有觉得开心，如果这是以老刘和老马的伤亡的代价换来的，我宁愿不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好在厂里这次表彰的名单里也有老刘和老马在，厂里又特别为老刘补开了追悼会，让我心里安心了一些。宋主任、我和张国庆都将厂里这次表彰奖励的1000元分别给了老刘的家属和老马。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接着就是一系列重要的人事任命了。宋大刚被任命为生产计划处的副处长（主持工作）。对于宋主任的提拔，我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不管是从人品、能力都无可非议，资历也老，要不是原来长期被压制，可能早就是处长了。 车间这边张国庆接替了车间主任的职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供销处那边，阮长青调任供销处处长，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阮长青，作为高厂长时代的办公室主任，居然在换了厂长之后能深得新厂长的信任，这很不容易。 宋主任，不，现在是宋处长了，这天，总算空闲下来一点了，专门找我说跟我聊一下，我在他办公室坐下来，笑着祝贺他，他只是微微笑了下，说：“小汪，你认为职位提升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好事了，可以更好地发挥和实施自己的想法。” “小汪，你说得也对，但是，职位的提升往往意味着肩上承担更大地责任，作为一个领导干部，首先要想到这一点，当官不是权力，而是要扛起更多地责任。” 我点了点头，宋大刚继续看着我说：“小汪，你以后迟早会走向重要领导岗位的，不管你以后担任什么职位的领导，都要记住这一点。” “嗯，我记住了，宋主任，不……宋处长。” 宋大刚笑了笑，没有在意我称呼上的事情，继续说：“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跟着我到生产处来的，也跟石厂长坚决要求了的。可是石厂长坚决不同意，坚持要把你调回供销处负责采购工作，我也只好理解他了，采购这块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采购部门是需要信得过的同志去才行，你原来提的关于采购方面的问题，是很到位的，石厂长对你很是赞赏，以前都跟我说过好几次这个事情。所以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呀。 这个我倒是真没有想到过，真要让我去干采购工作，倒真是对我是一大挑战。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0、峰回路转（二） 过了两天，人事处通知我谈话就正式证实了这个消息。人事处的处长现在是林柯，在邓子图提拔为厂党委副书记后，林柯就提拔为人事处副处长，现在已经是处长了。见到林柯，我也没有当初林柯是科长时那么随便了，甚至有点拘谨。 我觉得吧，这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心理感觉和态度以至于因此表现出来言行举止，是取决于两者之间的位置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的，当一个人能决定你的命运或是对你的命运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的时候，你和他的相处能随便得了吗，不可能的事情嘛。 相反，林柯就显得很洒脱，但是很郑重，他微笑着对我说：“东山，你到厂里应该是快五年吧？” “嗯，快五年了，当时我进厂时入职手续还是林处长您帮我办的呢。”我回答道。 “对，我记得”。林柯继续说：“你是经得住考验的，不管怎样的工作环境，你都是在踏踏实实地工作，这点，组织上是知道的。” “现在按照厂党委的意见，是要交给你一副担子让你来担，准备让你担任供销处采购一科的副科长，你也知道，近期厂里的采购环节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石厂长和厂党委是下了大决心要对采购问题进行整顿的，所以，这个担子是很沉重的，按照程序，要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看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虽然宋大刚给我说过这个事情，但他没有给说具体的职位，采购一科是供销处负责采购的最核心的岗位，是负责厂里主要原材料采购的部门，厂里的科级岗位设置，和处级岗位设置不同，一个处一般有处长还有副处长，一个科就只有一个科长或是主持工作的副科长，所以，这个采购一科副科长的职位真的是相当关键和重要。虽然已经知道了要去负责采购工作，但没有想到是这么重要的岗位，此刻我心里也感到沉甸甸的。 但是我知道，这个所谓的征求意见，只是正式任命前的例行程序，本身是提拔和重用，也不可能说拒绝，再说再大的挑战，也要鼓足勇气去承担，总算有机会一展身手了，就不应该害怕困难和挑战。于是我也郑重地对林柯说：“没有意见，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我就有决心把工作干好，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 “好，好，那就好。”林柯连说了三个好，“厂党委还要开会研究这个事情，如果通过了，石厂长还会找你谈话，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我心里感激林柯把石厂长要找我谈话的事情先给我说了，于是对林柯说：“好的，谢谢林处长。” 过了几天，果然接到通知，说石厂长要找我谈话，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石厂长虽然原来很信任我，但是毕竟现在不同了，石厂长是***了，参加工作以来，厂里***找谈话，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来到石厂长办公室门口，看见石厂长正在接电话。我本来想等他接完电话再进去，没有想到石厂长对我找了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去，等我进去了以后，又边打电话，边用手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很感动，不要说厂长，就连很多处长都做不到这一点，大人物一般是不会在意小人物的感受的，有些大人物或者还是算不上真正的大人物，就只是个中层领导，也不仅不会在意小人物的感受，即使本来手里没有事情，也会故意把你晾在一边，从而来体现他的权威和尊贵，就比如原来那个贾光明处长，经常去找他签个字，都是把我晾在旁边很久的，在我看来，以这种方式来体现一个人的权威和尊贵，很庸俗很可笑，可现实中就是如此，有的领导就是喜欢这样做。 石厂长很快就接完了电话，微笑地看着我说：“小汪，你到车间工作也两年多了吧。” 我点点头，对石厂长说：“是的，石厂长，两年半了。” “嗯，这两年我一直在观察你，小汪不错，工作踏实认真，又经得住考验。这两年成长得也很快。”话锋一转，石厂长又说：“你原来对厂里采购工作问题的看法，我也觉得很好。” “厂里的采购问题现在是彻底暴露出来了，虽然问题很严重，但能够暴露出来这也是好事，才有解决问题的机会和困难。但这对我来说，是个很沉重的压力。”说着说着，石厂长慢慢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当前，厂里的采购体系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急需要改变，长青同志已经过去担任供销处处长了，我让他主抓采购工作，分管副处长也暂时没有到位，只能依靠他亲自抓了，长青同志的人品还是可以信赖的，但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的。所以还得给他配备合适的帮手，负责具体工作，我思考再三，也只有你最适合。厂党委已经研究通过了，让你担任供销处采购一科副科长，正式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石厂长盯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信任或许还有期待：“对你的品行，我是完全信任的，采购部门再也出不得问题啦，在采购部门的用人问题上，品行是我要考虑的第一因素。” “或许你对采购的具体工作还不是熟悉，但是你对采购工作有想法，总体思路也是符合厂里的方向的。刚开始工作可能也会有些压力，这很正常，像我，原来只负责生产工作，现在负责全面工作，也会有很多困难和压力嘛，但我相信你在经过这两年的磨练，已经成熟了，再加上你本身的素质不错，适应新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采购工作呢，选对人只是最基本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建立“公开、公平、公正”的采购机制，避免采购行为的个人决定的影响力过大的情况，尽量用招投标、比选等制度和机制来决定采购行为而不是哪个人来决定。这样一则可以尽量节约厂里采购成本，另外呢也可以降低采购部门的廉政风险，避免发生以前那样采购环节的腐败行为。” “当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经过艰辛的过程和努力，但是必须下定这个决心，从根子上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厂里的生产一天都不能停，原材料的采购也要跟上，在这次厂里的采购问题发生以后，也对我们的供应商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现在我们的很多供应商可以说是各种想法都有，生怕牵连到他们，如果把供应商全都一棍子打死了，恐怕也没有其他人再销售原材料给我们了，因此，对供应商还要策略一点，灵活一点。这也是我要重点嘱咐你的事情。” “大多数供应商其实也是不愿意靠送礼，行贿的方式来做业务的，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嘛，大环境如此，这种社会风气存在，厂里以前采购机制也有漏洞，使他们不得不如此，也不能全怪他们。我向郑局长汇报过，我也跟长青交代过，对供应商以前的行为既往不咎，对他们仍要热情相待，但对他们要晓之以理，今后不能再有类似行为，先说好规矩，今后的采购就是比质量、比价格，如果今后有违反的，一律拒绝再往来，并且要追究他们的责任。总之，当前尽快要理顺和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尽快恢复厂里的正常采购，是火上眉毛的事情。这需要你做到自身行为端正的同时，还要有耐心。” “工作中如果有什么问题和困难，你要多向长青同志汇报，长青同志工作经验丰富，最重要的做人做事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在这一点上，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当然遇到重大的问题你也可以来找我。怎么样，对新工作有信心吗？” 说实话，听了石厂长的话，我既心里充满了感激，又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但是我明白，士为知己者死，一定不能辜负石厂长对我的信任，于是，我坚定地对石厂长说：“请石厂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地按照您的指示和要求搞好采购工作，做到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 石厂长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对我说“嗯，我相信你能做到，好好干吧。”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1、采购革命（一） 没有过两天，厂里对我的正式任命就下来了。正式到供销处宣布任命的时候，新任分管供销处的副厂长曾云峰也到场了。后面听说宣布科级干部的任命一般只是人事处处长到处里宣布，厂领导是不出面的，而这次分管厂长破例出席，让很多人都感受到了我的分量。 宣布任命以后，阮长青叫我到他的办公室，跟我介绍了下处里的情况，特别是采购工作的情况。 具体来说，目前采购一科原来除科长外，其余还有5个人，但采购风波发生后，目前只剩下两个同志了，其中一位老同志李正江，已经五十多岁了，经验很丰富，人也很正直，但可能就是因为太过正直了，在原来的环境中不受重视，一直没有得到提拔。没有想到在采购风波发生后，他反而因祸得福，没有受到波及。 另一位是年轻人，叫夏树勇，因为刚调到采购科还不到一年，也没有受到波及。 阮长青对我说：“现在人手确实少了一点，现在要调到采购科这边的人，审查也很严格，短期内你只有克服一下了，好在我们现有的两位同志这次是经过了考验，通过了审查的，都是信得过的同志。” 从阮长青的办公室出来，走进采购一科的办公室，夏树勇马上迎了上来，把我带到了我的办公桌前，这个办公桌的格局和原来我在销售二科时科长的办公桌的布局差不多，也是在整个办公室后面有个隔断隔开而已，旁边也放着沙发，只不过从空间上来说，好像要更宽敞一些。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甚至桌上的茶都已经泡好了。应该是夏树勇收拾准备的吧，这个夏树勇，也是个有心人呀，论年龄，他可能还要比我大三四岁，但他却表现得对我如此恭敬，以前我是比较反感那些对领导过分热情的人的，但是在现在我也成为了领导，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科长，但也觉得，作为领导，有人支持，总是好事，假如一个领导没有下面的人支持，就会成为孤家寡人，工作也就没有办法开展。对于支持自己的人，有必要给予适当的鼓励，于是我对夏树勇笑了笑，说：“树勇，谢谢了。” 于是在属于我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如果在宣布任命那一刻我还有些许兴奋的话，此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我却再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相反，心里反而觉得沉甸甸的，当前采购一科工作面对的复杂局面使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好在有厂里的重视、阮长青的指导，还有李正江和夏树勇的支持，使得工作推进还算顺利。 很快我们把科里原来的供应商梳理了一遍，并按照供应商的大小逐一进行了沟通，把厂里采购发生的问题向供应商做了解释和说明，并把厂里不追究供应商的政策向供应商做了说明，逐渐把供应商稳住了。一些供应商更是主动把销售价格降了下来。 在采购工作基本恢复正常后，我又让夏树勇起草了一个给供应商的通知，对厂里公开透明、拒绝暗箱操作，如今后有涉及对厂里采购相关工作人员及领导送礼和行贿的，一律取消供应商资格，通知最后报给石厂长批准后，以厂里的名义发给了全体供应商，在供应商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而运气一旦来了，好事就是你睡着了都会来敲门。刚上任，厂里就给配了传呼机，还是中文的。我到采购一科才任副科长两个多月，总务处房管科又通知我分给我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 接到分房通知的那一刻，我万分激动。我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虽然只是个一室一厅。同时心里不禁又有点黯然神伤，要是我早有房子了，向秀兰就不会离我而去了。看来终究是与向秀兰注定无缘啊，同时，我又在心里对自己说，初恋再怎么美好，也早已成为过去时，人，总得向前看，又何必再对陈年旧事念念不忘呢。 到房管科拿钥匙的时候，房管科还是谢科长，他看见我一进门，马上过来我的手说： “恭喜你呀，汪科长！” 我以为他说的是分房的事情，也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了，谢科长。” 谢科长又用力地握着我的手摇了摇： “想当初汪科长你进厂里的时候，我就说你前途无量，果然被我说中了，现在总算是上路了。” 请我在他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我接着谢科长的话说： “我这算新手上路，还要你这位经验丰富的资深科长多多指教呢。” “不敢，不敢，汪科长说我是资深科长，那是抬举我，其实换句话来说，就是老了不中用了，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混到退休了，汪科你就不同了，这才是你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步步高升，都不知道有多少步，我还指望汪科以后关照我呢。” 拿到钥匙出来的时候，谢科长送我出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汪科，你那个房子我真心建议你不要装修，浪费钱，你住不了多久的。”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摇了两下，表示感谢。 拿到房子钥匙还没有搬家，这天晚上，吃过饭，回到宿舍，我正在看书，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家供应商的销售经理，在办公室我见过一次面的，知道这个销售经理姓苟，这个苟经理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不知道这个苟经理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竟然找上门来了。 我没有请他们进来，而是问：“苟经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有点工作找汪科汇报一下。”这个苟经理满脸堆笑地对我说。 “工作的事情还是明天到办公室再说吧。”我仍然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 “汪科，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苟经理继续笑着对我说。 怕老是让他们在走廊上说话，厂里其他人听到了影响不好，我只好把他们让进屋来。 由于我住的仍然是集体宿舍，根本没有多余坐的地方。我让他们坐在屋内仅有的两张椅子上，我自己则坐在床上。 “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是到办公室沟通的好。”等他们坐下还没有开口我抢先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汪科你多汇报汇报，加深下感情。 ”苟经理嘴上这样说，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他们供应的产品在厂里采购政策调整后，由于在质量和价格上都不具备竞争优势，采购量自然降了下来，基本上是把他们采用备用供应商的方式对待，只是基于稳定供应商的需要，还在他们手里进行零星采购而已。心里是明白，但我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他们不说，我绝对不会提。 “但是你们这么做让我为难呀，”我盯着苟经理，“你是知道厂里的最新的对供应商政策的，是不允许我们私下和供应商接触，你这样上门来，是让我违反厂里的规定呀。” “厂里的通知我们也看了，说实话，我们是坚决支持的，我们就是来交流汇报下工作，也不算私下接触。” “支持就好啊，那你们要真是支持的话，就不要让我为难了，还是明天到办公室去说吧。”我很坚决地说道。 “汪科真是原则性太强了，小苟我很佩服。”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我面前自称小苟，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这个苟经理心理素质真强大，在我下了“逐客令”还能保持微笑，继续对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厂里的产品质量汪科你是知道的，我敢拿我的人格做担保。”停了一下又说，“至于价格嘛，还可以商量嘛。” “行，我知道了，明天办公室谈吧。”我站起身来，同时眼睛朝着门口方向，苟经理不得不也跟着站起来，后面的年轻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苟经理跟我握了握手，没有再说话，我打开门，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我就是担心他们出门的时候一旦有响动，旁边住的都是厂里的人，怕影响不好。看来我白担心了，看来这个苟经理是个老手，很老练，懂得把握分寸。 在苟经理他们走了之后，我觉得有些累了，准备洗漱睡觉，不经意间发现书桌下面有个黑色的塑料袋，这个塑料袋哪里来的，我是一头雾水。 我走过去把塑料袋拉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两瓶酒，“五粮液”。再仔细看，下面还有一条烟，不过把酒拿出来后一看，这条烟似乎有点不正常，包装似乎有点陈旧，我有点好奇，打开这条烟的包装，外面确实是两包烟，但显得有点松松垮垮的，把两包烟掏出来，里面好像不是烟，好像还有其他东西，我把包装里的东西倒出来，赫然竟是两摞百元大钞，应该是两万元，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么的刺目，吓了我一大跳。 我这才想起，肯定是苟经理他们悄悄地塞在桌子底下的，这帮人，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一开始我想直接把这些东西交到厂里去，不过这样的话事情就公开了，这一家供应商关系弄僵了事小，估计其他供应商又会有怎样的反应，真说不清楚，就怕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供应商局面会又起波澜。留是肯定留不得的，我打定了主意，还是明天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为好，又想了想，还是事不宜迟，越早退回去越好。 于是我又把钱和烟酒重新按原来的样子装好，翻出苟经理的手机号，跟苟经理打起电话来，电话响了好久没有接，我继续打，直到第三次苟经理才接了起来。 “汪科，有什么指示？”电话里仿佛都能听到苟经理脸上堆满的笑意。 “不敢啊，就是想问问苟经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里了。”我没有带半点笑意，但是很平静地说道。 “没有啊，我没有丢什么东西啊。”苟经理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不是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同志落下的？”我继续问道。 “不可能吧，他也没有拿什么东西，更不可能丢什么东西了。”苟经理继续打着马虎眼。 “一个黑色塑料袋，苟经理你想想。”我不想绕圈子，直接挑明了说。” “什么黑色塑料袋，我不清楚呀。”苟经理还在装糊涂。 “喔，那可能不是苟经理的东西，我只好交给厂里的保卫处让他们去登失物招领启事了。”我见苟经理不愿意承认，故意这样说道。 果然苟经理似乎有些着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些东西，就一点酒和烟而已，汪科你不必太在意。” “我喝酒过敏，抽烟又有害健康，苟经理你若不想毒害我的话，还是来拿回去吧。”见苟经理承认了，我心里放心了不少。但是我仍然绝口不提钱的事情。 “其实额外就是点加班费，毕竟汪科为我们的事情加了不少班，操了不少心。”苟经理终于忍不住提到钱的事情。 “钱我就更不敢拿着啦，我看苟经理你还是来拿回去吧。你也知道厂里的规定的，你是收到了通知的。”既然苟经理说到了钱，我就直言不讳地说了。加班费？我心里想，都跟我一年的工资差不多了，还加班费呢。 “唉，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规定都是给人看的，以前你们也有规定，我这也是按以前的惯例，汪科何必这么认真呢。”苟经理仍然笑着说。 “苟经理你们若不来拿的话，现在就已经不是交保卫处，而是交纪委的问题了。”我语气变严肃起来。 “别，别！汪科，我真是服你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较真的人。我马上让人来拿。” “没有办法，我胆子小。”见苟经理答应来拿了，我语气又缓和了些。苟经理他们以后是坚决不能来往了，但正因为这样，才没有必要把脸皮撕破，让人下不来台。我发觉随着年龄增长，我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过于刚烈了。 放下电话，我松了口气，总算把问题解决了。不过稍过了一会儿，我又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对劲。仔细把整个事情想了想，倒不担心苟经理他们不来拿，既然我把话说到那份上，他们不敢不来。 突然间，我想起来，到时候我是把东西退回去了，但又不可能让他们写个收条。到时候他们若要咬我一口，非要说我收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找个人来做个见证。找谁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夏树勇比较合适，经过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觉得夏树勇这个人还是信得过的，再说这也是表达对他的信任的一种方式嘛。 我给夏树勇打了个电话，他接了电话很快就来了，这点让我很满意，至少说明夏树勇对我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我大致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看来我的做法是对的，在他看来，让他参与我这么机密的事情，表明我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看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之间又拉近了，这也算是额外的收获吧。 刚跟夏树勇讲完不久，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我让夏树勇去开门，门一打开，看见的是跟苟经理一起来的年轻人的脸，看了看后面，也没有人，苟经理似乎没有跟着来。年轻人看见夏树勇似乎吃了一惊，但随后看见我，才平静下来。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往书桌下面指了指，示意我并没有动过。年轻人什么话也没有说，提起袋子，对我摆了摆手，转身出门去了。 第二天，上班不久，阮长青就找到我，说到头天晚上的事情。不用说，是夏树勇说的，这个夏树勇，真是个有心人啊，虽然我不想声张，但拒贿总是好事，阮长青跟我说：“小汪，你这个事情处理分寸把握得好。不过呢，这个什么“猫经理狗经理”的供应商肯定是要坚决剔除出去了。” “我也这样想的，处长，这是按照制度来的嘛。” “那就好，不过还得做好善后工作哟。”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2、采购革命（二） 自苟经理事件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供应商逐渐都适应了厂里的政策。供应商稳定下来后，建立采购招标和比选机制的事情就提上议事日程了，而这件事显然要更加复杂。 按照石厂长总的要求，我向阮处长汇报了制定供应商采购管理制度大体的思路，阮处长又提了几点要求。我又进一步找李正江和夏树勇商量了一下方案制定的具体要点。 经过权衡，最终我还是决定让夏树勇来具体执笔。李正江呢，经验是很丰富，但夏树勇可能工作激情更高一些。当我把这个任务具体交给夏树勇的时候，看得出来，他很兴奋。毕竟，这么重要一项工作，对年轻人来说虽然是一项挑战，但也是一个很大的机会。如果做好了，那就有重大贡献。是充分展示自己的机会。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夏树勇除了日常工作外，就是成天扑在这项工作任务上。天天加班加点制订方案，在制订方案时有拿不准的地方，他也会来找我商量。这样过去了两周多，夏树勇就把制度的第一稿拿出来了。 我花两天时间仔细看了夏树勇制定的方案，觉得总体还是不错的，大体体现总体我们事先商量好的思路，但也有些地方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采购招标的评分项目适用于大部分产品，但少数特殊产品不适用，又比如说价格所占权重过大，虽然部分考虑了产品含量不同的价格差异，但有些质量差异是无法通过含量来体现的，同类原材料即使含量相同也可能由于质量不同造成单位消耗量的差异、工作效率的差异和生产出来产品质量的差异。还有就是工作流程也不是很完善，对新进入的供应商新的产品应该建立试用机制，还必须有生产部门的意见等等。 虽然问题还不少，但我明白，夏树勇的工作热情应该给予鼓励，当然制度该完善的也得完善。于是，我找到夏树勇，对他说：“树勇，制度我看了，看得出来，你是动了脑筋的，总体是很不错的，第一稿，就弄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了，每个制度都是要经过反复修改的，更不要说这么重要的制度了，接下来，我们就来一起讨论，一起修改。这样，你把制度也给李老师看一下，然后我们再来讨论。” 我边说边看着夏树勇，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否会因为把他的劳动成果交给同级的人来看有意见，假如他有意见的话，说明他还不够成熟，心胸也不够宽广。 还好，夏树勇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满，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毕竟是他主笔的，大家集思广益，在报厂领导前把制度修订得更完善，对他显然更好。 李正江确实经验丰富，而且，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风波后，他真正能做到宠辱不惊，虽年龄过线了没有提拔的希望，但他也并不像很多失去提拔希望的老同志那样混日子等退休，做事还是很尽心尽责的。 李正江看过后，我们三人再次对制度进行了讨论，李正江凭着他丰富的经验，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很多都说到关键的地方，让我刮目相看，看得出来，夏树勇也是真心佩服。 我综合李正江的建议再加上我的意见对制度的修改作了详细的说明和安排。夏树勇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过了几天，夏树勇又拿出来修改后的一稿，我和李正江看了，再次对一些细节和文字做了校正。 等夏树勇全部修改完我再看了一遍觉得基本没有问题之后，我决定带着夏树勇一起给阮长青处长汇报制度制订的情况。年轻人嘛，都需要展示的机会，只要你给他这个机会，他的工作就会更有积极性。同时，只要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会明白你在给他机会。 让下属服从你，愿意跟着你干，除了懂得利益分享之外，让人觉得跟着你有机会有前途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这也是我那“准岳父”舒仲全教我的。这个社会变了，光让人讲情怀，讲奉献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利益和实在的东西摆在面前，要人做事有积极性真的很难。 很快厂里通过了我们的采购制度，并开始严格按照制度实施起来。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厂里的采购工作逐渐步入了正轨。各种原材料的采购基本都是按照制定的采购管理制度操作，都是以公开透明的方式进行招标或是比选。不但采购工作有序进行，采购成本也得到大幅度的节约。但1999年初开上年年终总结会的时候，据石厂长在总结报告里讲到的，采购成本比上年下降节约了约300万元，从而使公司的利润创历史新高，突破了2000万元大关。但有喜有忧，销售增长率未能达到年初计划的10%的增长率，只有6%左右，不知道是没有谁注意到还是没有谁愿意提，会后例行的讨论大家都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而是都沉浸在利润创新高的喜悦中。 由于在采购工作中做出的突出贡献，1999年度工作会后不久，我到采购一科担任副科长才刚过一年，组织上又把我副科长的“副”字去掉了，正式任命我为采购一科的科长。据林柯处长跟我说，我是厂里历史上从副科转正科最快的。厂里又给配了部摩托罗拉的手机，新手机到手，让我很是兴奋，把玩了好久。 接着不久，厂里又决定送我去读研究生。本来我原想着自己通过考试去读研究生的，没有想到能通过厂里直接送去培养的方式实现。我也跟林柯表达过想自己去考，我刚提出这个问题时他有点吃惊，可能觉得别人想有这样的机会都得不到，而我却想放弃。 见林处长有点吃惊，我解释道： “其实我就是想去试试，我相信我复习一下应该能考得上。” “我当然相信你能考得上”，林处长盯着我，笑着说：“但不是怕你工作担子重，没有时间复习吗，你不是还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不是？再说了，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但是你要知道，这也是组织上对你的培养和关心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明白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于是我说：“谢谢组织上的关心”，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谢谢林处长。”林柯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原本想看看是否能报“郭大侠”的研究生，“郭大侠”这几年变化也挺大，博士学位读出来了，副教授也评上了，还成为了华江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当然，我不是因为这些而想报他的研究生，主要出于我对他为人的敬重，想再次成为他的学生。不过很令人意外的是，工商管理学院居然指定了院长朱同礼为我的导师，院长亲自来担任我的导师，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更不能拒绝。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要给“郭大侠”说一声，但当我打电话跟他说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多说，让我感觉很奇怪。 后面的事情，虽然也经过了考试，但是那就是走个过场，按照要求，我给朱同礼打电话，准备先要去拜见他，谁知他说他忙不过来，只是给了个他带的研究生的电话，让我去拿考试复习资料，我照着复习资料简单准备了下，过几天考试时，发觉全是复习资料上的题，就这样我算是通过了考试。就这样，到这一年九月，我又回到华江大学读起了MBA。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3、婚礼风波（一） 随着工作渐入佳境，加上我和舒小雅的感情也十分稳定，结婚的事情就逐渐提上了议事日程。 对于婚事怎么个操办法，由于我父亲走得早，母亲又没有在身边，再加上我没有什么经济基础，一切都只有听舒小雅的父母安排。 从心里说，我很感激舒小雅的父母，把女儿嫁给我，一分彩礼没有要，还要出钱为我们操办婚礼。结婚毕竟是人生的大事，本来就应该有个像样的婚礼，但我毕竟担任科长不久，也没有多少积蓄，如果单靠我自己的话，想要在星级酒店办场婚礼都有些困难。 在我的准岳父舒仲全的张罗下，婚礼最终定在华江省有名的四星级酒店华悦酒店举行，时间就定在千禧年开始的第一天，即2000年的元旦节。婚房嘛，只有简单把我厂里的一室一厅布置一下，当作婚房了。 婚期定下来之后，舒小雅对我说：“东山，我还有点忐忑呢。” 我说：“有什么忐忑的？” “不是说今年年底是世界末日吗？我怕还等不到我们结婚，就世界末日了。” “这个你也信呀。” “我倒也不信，就是有这个传言，让人心里始终有点忐忑。” “那要不我们把婚期提前一点？” “也不用，其实在新世纪的第一天进入全新的生活也挺好的。”“是呀，想起来都很向往！”转念我又想和舒小雅开个玩笑：“你要实在担心的话，我们把那个实质的先做了吧。” 舒小雅顿了下，明白了过来，脸立即变红了，让人觉得特别可爱。不过，她毕竟留过学，不是思想保守的人，再加上我们感情稳定，除了那最关键的一步没有迈出去以外，其他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所以她就脸红了那么一下，反而开起我的玩笑来;“好啊，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吗？” 反倒是将了我一军。要说从人的欲望来说，我不想才奇怪。但我觉得那最关键的一步还是要留到新婚之夜。古人说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觉得婚姻是很神圣的事情，就应该最郑重地对待。 离婚礼还有两天的时间，我妈带着家里的亲戚赶过来了。我妈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省城，坐车严重晕车的她，为了赶来参加我的婚礼，也不知道在路途上忍受了多少痛苦。 随着我妈来的，还有我那一大家子亲戚，有我二叔、三叔、两个姑妈、两个姨妈和一个舅舅，还有我二婶、姑父、两个姨父，两个堂弟、一个堂妹、两个表姐和一个小表弟，当然，还有我弟弟东海，他到我这里来玩过，我忙不过来，没有去接他们，只好让弟弟带着他们来。 我作为我们家族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是家族的骄傲，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结婚都非常重视。当然，另一方面，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从来没有到过大城市，最多就到过县城，当然也是趁有人出车费并且包吃住的大好机会到大城市来看看。 他们一进门，就把我那个窄小的一室一厅挤得满满的。而且他们还扛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他们把东西打开来，地上堆了一地，有红薯、土豆，还有两篮子鸡蛋，甚至有四只老母鸡。我都不知道拿这些东西怎么办了。特别是几只鸡，还发出一阵阵臭味。如果让这些东西堆在屋里，和这个经过布置的婚房简直格格不入。连我都觉得有点为难，如果是一向爱干净的舒小雅，看到这些就更不知道会怎么想了，好在结婚前两天，按照风俗，她是不能到新房的，只是在娘家安心等待出嫁。 但这些毕竟是亲戚们的一片心意，我又怎么好多说什么呢。我只好表示感谢，叫东海一起把土豆、红薯、鸡蛋等搬到厨房。最先想把几只鸡放在阳台，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想放到卫生间，还是觉得不妥，始终鸡是要叫的，还要发出异味。最后只好叫夏树勇来帮我想办法。 还好有夏树勇在，帮我跑上跑下的，不然完全没有办法。李正江也说要来帮忙，我只让他负责帮忙衔接厂里来参加婚礼的领导和同事，毕竟他是老同志，不好总让他跑腿。 至于住的地方，我让夏树勇联系了厂里的招待所，最开始听说要住招待所，我二叔、二婶有点不愿意。因为在我们老家来说，到别人家作客而不住在家里，是主人待客不周的表现。后面我妈说了我二叔两句，他们才勉强接受。 到了招待所，进了房间，他们看到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激动得不得了。其实，作为招待所，条件还算可以，但远没有达到星级宾馆的标准，但对于我二叔二婶及一大家子亲戚来说，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新千年开始的第一天，即2000年1月1日，我和舒小雅的婚礼在江宁市市中区最繁华地段的华悦酒店举行。酒席共办了三十八桌，我岳父舒仲全单位华江省计委两个副主任来了，处长和副处长基本都来了。我们厂里，石厂长来了、分管副厂长曾云峰来了，党委副书记邓子图也来了。也是基本各处处长、副处长都来了。婚礼主持人请的是华江省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王嘉铭。 我和舒小雅在宴会厅门口迎接客人。然后由事先确定的帮忙的人带领到指定的坐席前。给我老家的亲戚准备了两桌，是相对靠角落的位置。除了我妈要坐在首桌外，我老家其余亲戚都坐在这两桌。 在东海带着我这一大群亲戚到酒店后，这群亲戚中很多人都被这酒店的气派吓住了，但一会儿，像我二叔等人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赞叹起这酒店来，我亲自把他们带到桌席前。们二叔很快就先找一个正中的座位坐下来，然后看到桌上事先摆好的烟酒饮料等，一把抓过桌上的红塔山香烟，拿在手里斜着眼睛看了看，然后拍了拍烟盒，对着身后的一大帮人说：“这可是好烟呀，我一辈子都没有抽过这么好的烟，你们要抽不？你们要抽不！”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拿烟的手却紧紧靠着自己的身侧，丝毫没有拿出来的意思，或许是真的没有谁想抽烟，或者是大家看他这样子没有谁好意思再说想抽烟，没有谁说话。 二叔见没有人搭话，说：“既然你们没有谁抽烟，那这包烟就归我了哈。” 说着就把烟塞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了。不仅如此，等到老家亲戚的另一桌刚桌下，他又马上走过去，看了看，说：“你们这桌反正都主要是婆娘娃儿的，也没有谁抽烟，你们这桌的烟就归我了。”说着又一把抓过烟塞到自己口袋里。 我刚返回宴会厅门口迎接客人，东亮又来叫我说二叔要找我。刚要走到他们坐的酒席前，就听见二叔大声叫我的小名：“山娃子。” 我感觉尴尬万分，但还是不得不答应着，二叔看我停下来了，脸上很严肃地对我说：“山娃子，你看，我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你看你怎么把我们安排在这旮旯里呢，你看前面还有空的位置，我们要坐前面中间的位置。”二婶、三叔和我的一个姨妈也附和着说：“是呀，是呀，怎么把我们安排到这种地方嘛，瞧不起我们吗？！” 我感到一阵头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在我妈出来圆场：“好啦，老二，你少说两句，这不是把你们当自己人吗，前面的位置是留给客人坐的，东山结婚，你这个当叔叔的就只有多担待一点了。” 二叔只好暂时闭嘴了，不过只有可能不到几秒的时间，二叔又对我妈嚷着：“那我刚才还看到你坐在前面最中间的那一桌呢。” “那是因为我是新郎的母亲，必须要坐首桌。”看得出来我妈有点生气了。 二叔又只好暂时闭嘴了，不过又只有可能不到几秒的时间，他又嚷起来了：“山娃子他爸不在了，我这个当叔叔的应该代表他爸，我也应该坐首桌。” 我妈严厉地对着我二叔说：“老二，既然你是东山的亲叔，就要给东山留点面子，今天东山结婚，这么豪华的酒店，这么多好吃的在这里，你还觉得不够吗？” 我妈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又继续对我二叔说道：“哪有叔叔坐首桌的道理，就连我们那个偏僻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何况这是大城市，你懂城里的规矩吗，再说，你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坐首桌的人比我们县里的县长级别还高呢，你懂怎么跟他们说话吗，别人瞧得起你吗，坐前面的很多都跟我们县的县长级别差不多，你坐前面去不嫌丢脸吗？！” 在二叔心目中县长已经是大得不得了的官了，听说今天有很多比县长级别还高的官，二叔一下子就蔫了。在他心目中，对当官的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这种敬畏加上他平时虽然蛮横，但一向比较怕我妈，所以他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4、婚礼风波（二） 婚礼总算在十二点十六分准时开始了，帅气的主持人王嘉铭充分发挥了他主持的功力，把整个婚礼的气氛调节得热闹而又隆重。只有隐约地看过去，角落里我那两桌亲戚如果稍一细看从穿着打扮上和其他桌有很大区别外，其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和祥和。 这时候我才充分理解了我岳父舒仲全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在角落里不显眼的地方，我岳父并不是一个势利的人，但他是个考虑问题很周全的人。如果没有这种安排，他们只会显得更突兀。 在给双方父母献茶的环节，又出了点意外。王嘉铭宣布向新郎母亲献茶的时候，我想也没有想就给我妈跪下了，但舒小雅却不跪，她只给我妈鞠了个躬，然后就准备拿起伴娘递过的托盘里的茶杯给我妈献茶，我顿时觉得一阵尴尬，我又不好多说什么，此时我岳父说话了：“小雅，给你婆婆跪下献茶。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要把你婆婆当亲妈一样对待。” 舒小雅说：“我是按照西方的规矩来的，除了给生身父母下跪外，其他不给任何人下跪。我刚才也鞠躬了。” 这时候我妈说话了：“不管哪种方式都行，我儿子能娶到小雅这样的媳妇，我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会把小雅当亲闺女对待，来，这杯茶我喝了。” 伴随着舒小雅一声略带哽咽的：“妈”，我妈从舒小雅手中接过茶杯，像别人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在这尴尬的时刻，主持人王嘉铭在旁边朗声说道：“一个是我们本土培养的才子，一个是出口转内销的美丽佳人，今天我们的婚礼，在仪式上也突出了中西结合。我想我们新郎的母亲会娶到这样一位美丽洋气的儿媳而感到幸福，我们的新娘也会为了今后多了一位像亲妈一样通情达理和包容的妈妈而感到幸运。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他们，祝福他们！”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虽然凭借着我妈的宽容和王嘉铭深厚的主持功力使得婚礼顺利进行下去，但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在给舒小雅父母献茶的时候，因为前面在我母亲那里是鞠躬，这回舒小雅还是只是鞠躬，有舒小雅不下跪的先例在，我也想不再下跪了，但略一转念，还是跪下了，看得出来，舒小雅爸妈很满意，也很高兴。 婚礼仪式结束后，酒席开始上热菜，我和舒小雅在伴郎伴娘的陪同下逐桌敬酒。首先开始敬首桌，首桌坐的除我妈和舒小雅父母外，还有省计委的两位副主任、我们厂的石厂长等三位领导，还有舒小雅他们学校江宁人民实验小学的校长。 首桌敬酒还没有完呢，就听到大厅后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引得整个宴会厅都侧头过去看，我也顺着喧哗声看过去，原来是我那一大群老家来的亲戚那边发出来的声音，听声音此起彼伏：“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哥俩好啊”，这是我们老家办酒席时酒桌上习惯的猜拳的声音，但这声音回想在这金碧辉煌的四星级酒店里，显得那么的不协调，那么的刺耳。我再一次尴尬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首桌敬完。 敬完首桌后，我让舒小雅跟我一起去我老家亲戚那桌，舒小雅嫌我老家这些亲戚让她丢了面子，说什么也不肯过去。我只好一个人过去了。 到了二叔他们那一桌前，二叔和三叔还在猜拳，声音大得像要把房顶都掀翻了似的。二婶看见我，说：“山娃子，你怎么想起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二 叔、三叔也停下了猜拳，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哀求似地，对他们说：“二叔、三叔，你们能不能不要猜拳了。” “不猜拳酒都没有法喝！”二叔似乎有点不高兴，想了想又说，“这还不是为了把你的婚礼弄的热闹点吗？” “二叔、三叔，你们想把气氛弄得热闹点，我很感谢你们，但是今天是在星级酒店，明天我们换个地方让你们酒喝足，猜拳够好不，今天我现在这里敬您一杯。”我端起酒杯要敬二叔。 “哪有结婚你一个人来敬酒的，新娘子怎不来，这算怎么回事。”二婶又在旁边插话道。 “算了，爸、妈，山哥也不容易，城里有城里的规矩，我们就不要再猜拳了，你们看其他也没有谁在猜拳的。你们就让山哥敬一杯酒赶紧走吧，他还有这么多客人要招呼，我们自己人也要多体谅下山哥的难处。”东亮在旁边帮忙说道。二叔、二婶这才不说话了。 晚上留下吃饭的客人不多，基本都是我和舒小雅两边的亲戚。还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和舒小雅回到我们在厂里的新房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两个人都感觉累极了。本来东宝和我的表弟还嚷着要来闹洞房，还好被我妈劝住了。 虽然婚礼出现了一些插曲，但我觉得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我还是不想再去想舒小雅今天的表现。看得出来，舒小雅也有些兴奋。她先去洗澡，我在床边坐着等着，看着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囍”字，我被幸福感所包围着。等舒小雅洗澡出来后，又催着我去洗。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很快就洗完出来，准备享受我的洞房花烛夜时，却看到我前两月为结婚才换的大床上，舒小雅已经睡着了，看来是太累了。我仔细看着端详着她熟睡着的美丽脸庞，不忍心叫醒她。于是我缩手缩脚的爬上床，也可能是太累了，很快也睡过去了。我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过去了。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5、儿子的到来 和舒小雅结婚后，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因为舒小雅如果住厂里的我们的房子的话，她上班太远了。而我如果去他们家住的话，我上班远倒在其次，总是不是自己的家总会觉得不方便。所以我们就基本形成了周末夫妻的形式，基本是只有周末或者其他放假的时候，要么是舒小雅来厂里，偶尔我也去舒小雅家。 婚后的生活总体还是很幸福的。著名学者、作家钱钟书在他的小说里说“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某位著名歌星在他前几年传遍大街小巷的一首歌中唱到“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都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就是经营好婚姻是多么的困难。 但或许我和舒小雅婚后也不是朝夕相处的缘故，我觉得我的婚姻还是幸福和满意的，不存在大的问题。但是婚后的舒小雅还是和原来有些区别。就是她有近乎强迫症的洁癖，容忍不得半点不干净的地方，让我有些不适应。再有就是她从小娇生惯养，从不做家务事习惯了，结婚后还是这样，家务事基本全部都是我全包了。这些我觉得也没有啥大不了的，夫妻之间，本来就要互相包容，所以我也没有和她计较什么，而是不断调整自己，尽量适应她的生活习惯。 过了几个月，到这年国庆节的时候，有一天，舒小雅早上起来，突然想呕吐。跟她妈打过电话，在她妈提醒之下，我陪舒小雅到厂医院检查，确认舒小雅怀孕了。我们都很高兴，打电话告诉舒小雅的爸妈，他们也很高兴，想办法告诉了我妈，听说我妈更高兴了，抱孙子是她盼望已久的事情。 舒小雅怀孕之后，我们听说胎教很有作用，在她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就开始经常让舒小雅听音乐，当然都是些经典的钢琴曲呀什么的，我还经常趁着晚上有空的时候，对着舒小雅的肚子说话，朗读唐诗呀什么的。 到后面舒小雅的肚子越来越大，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大，基本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好在放暑假了，在预产期前两个月就放暑假了，可以不用去上课了。可是随着孩子即将出生，谁来照顾舒小雅就成了我们面临的一大问题。我在上班，不可能有时间照顾她。她妈妈也还没有退休，还要上班，也没有时间。到外面请个保姆吧，花钱倒还在其次，又还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让我妈来。虽然我妈离开老家那个地方可能不习惯，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跟我妈通了电话之后，我妈果然有点为难，毕竟家里主要靠她在劳动，弟弟东海游手好闲习惯了，而且，弟弟东海也到了结婚年龄了，还没有女朋友，这也是我妈的一大心事。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妈顾及东海的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听说了我的具体情况后，我妈最终还是同意了，这让我很感动。 儿子出生那天，当我还在产房里等待的时候，我妈跑来告诉我，舒小雅生了，是个儿子，护士已经送到病房了，但是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我妈和丈母娘，对了现在是孩子的奶奶和外婆了，怎么都哄不好，让我赶过去看看，我赶紧赶过去，还没有进病房，就听到孩子的哭声，跑过去一看，总算看到我的儿子了，摇篮里的婴儿，圆圆的脸蛋，乌黑的头发，不知怎么的，虽然是第一眼看见，但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的一样，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只是还在不停地哭着。 于是我弯腰下去，就像平时对着舒小雅肚子说话那样，轻声地对他说：“宝贝，别哭，爸爸在这里。”话音刚落，或许是总算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儿子的哭声竟然神奇地止住。我激动得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又哄了儿子几句，正准备再去产房外等舒小雅，谁知护士已经把舒小雅推到了病房。但是因为我没有在产房外等着舒小雅出来，对此我感到很内疚，也成为舒小雅心里的一个疙瘩。 有儿子了让我体会到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这在之前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也可能是每一个没有当过父亲的人难以想象的。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看着他笑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笑，看着他哭或难受，也会跟着难受，不管再累再辛苦的时候，看着他就把这些烦恼和忧愁全忘了，觉得可以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在之前我从未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感情。 我给儿子取名叫“汪正扬”，就是希望他长大后要做个正直的人，并且要弘扬正气。小名“阳阳”，希望他能阳光开朗。 阳阳一天天长大，聪明程度让人觉得不可想象，九个多月就会叫爸爸了，到一岁的时候，已经会背好几首唐诗，会说几十个英语单词了。到一岁半的时候，已经会认几百个字，通过听少儿英语磁带会说几百个单词，数数能很流畅地数到一百，会一位数的加减法。到三岁多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不用看拼音就能看故事书了。 阳阳还不到一岁的时候，有次发烧了去儿童医院，走到医院里一个过道的时候，儿子对我说：“爸爸，这里有个人歪倒了。” 我左右看了看，很是疑惑，没有看到人歪倒呀，于是我问他：“哪里有人歪倒呀。” 他用小手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那个地方有“入口”两个字，他不认识“入”字，只认识“人”字，但又觉得和“人”字有点区别，所以才会说“人歪倒了”。 一岁多的时候，正是要过年的时候，厂里挂了一些彩灯，我带着阳阳在厂里玩，看着厂里的彩灯，我问阳阳“灯”用英语怎么说呀，他很快答道：“light”，我不经意间又问道：”那彩灯呢。” 问完了我才想到，彩灯他从来没有学过，怎么会呢，没有想到他又脱口而出：“colourlight”，虽然不准确，但才一岁多的孩子，对没有学过的东西还懂得变通，让我大吃一惊。 他特别喜欢脑筋急转弯，两岁多的时候，我考他一个脑筋急转弯，说是“有一片草地，来了一群羊，猜一种水果”，他没有猜出来，我告诉他，答案是“草莓（草没）”。 他听了明白了，然后我继续问：“接下来又来一群狼，又猜一种水果。”答案本来是“杨梅（羊没）”，这也是延续前面问题正常的思路，可他略一思索，居然回答道“杨桃（羊逃）”，让我完全没有想到。就像大人来说，这个问题很多人也是猜不出来的，他这么小的年纪，不但猜得出来，还是在所谓的标准答案之外另外回答的合乎逻辑的答案。 还有就是他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和怎么讨人喜欢，比如两岁多的时候，他学会了唱一首儿歌，其中有一句“大象大象，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本来这首儿歌接下来唱的是“我好像比较喜欢我的妈妈。”但是阳阳不，他在只有她妈妈单独在的时候，就唱“我好像比较喜欢我的妈妈。”在只有我在的时候，他就唱“我好像比较喜欢我的爸爸。”有一次我和舒小雅一起在家的时候，故意让他唱这首歌，结果他这次唱的是“我好像比较喜欢我的爸妈。” 当然，聪明是一方面，喜欢调皮捣蛋又是另外一方面。胆小和老实在他那里都是不存在的事儿。经常不是把家里这样东西拆了，就是把那个东西拆了。要不就是经常有其他家长来告状，说我们家儿子对他们家小孩子恶作剧。 刚满三岁去上厂里的幼儿园，第一天我妈还很不放心，送阳阳到幼儿园还在窗外看了很久，没有想到，他很快就玩得不亦乐乎了，还一会儿去招惹这个招惹那个，害得老师第一天就打电话来跟我告状，说，很多小朋友第一天离开家上幼儿园，都很不习惯，哭哭啼啼的，老师安慰这个安慰那个忙都忙不过来，阳阳倒好，自在得很，把所有玩具都玩了一遍之后，他还趁老师不注意，去跟好几个小朋友说他们爸爸妈妈不要他们了，以后都会把他们丢在幼儿园了，害得幼儿园里哭成一片。晚上我回到家把他批评了一顿，他表面答应着，却显得满不在乎。 本以为批评他之后，他会有所收敛。结果第二天，老师又打电话来告状了，说今天我儿子倒没有继续跟其他小朋友说他们爸爸妈妈不要他们了的话，但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又告诉旁边的小朋友说，吃了这个饭菜的话会变笨，害得老师费了很大力气去哄那个小朋友他才肯吃饭。 虽然阳阳很聪明，但是却不肯在学习上多用功，所以上学后成绩也不算很突出，考到班上成绩前十名的时候都很少，一般都是十多名，甚至考过二十多名。到时能跟同学打成一片，从小就是孩子王，一大堆孩子喜欢围着他转。老师也很喜欢他。 还有就是喜欢踢足球，我是喜欢打篮球的，不知道他怎么就喜欢上足球了。我曾经跟他开玩笑说，踢足球有什么好，你看中国这个足球，有什么可喜欢的，都是失败的教训，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令人伤心的多，开心的时候少。 可阳阳不以为然。说，我管这么多呢，我喜欢就是喜欢，我觉得开心就好了。也是这个道理，我就任由他了，反正也是业余爱好嘛，也没有指这个吃饭，当然，如果能指这个吃饭就好了，足球运动员收入高啊，就像有的人开玩笑说的，我们看的足球比赛就是看着一群富翁在场上奔跑给我们看。 有了儿子后的生活当然是开心和幸福的，虽然生活开销一下增加了一大截。但是我却是累并幸福着。但同时，家里又产生了一种新的矛盾，就是我妈和舒小雅之间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产生了一些分歧和问题。 最开始在舒小雅怀孕期间，矛盾还不明显，阳阳出生后，矛盾就逐渐显现出来了。主要就是关于剩饭剩菜的问题，我妈负责做饭做菜，对头一顿剩下的饭菜，我妈总是喜欢留下来下一顿继续吃。她也总喜欢吃饭时，先吃剩下的饭菜，这是她多年的生活习惯，可舒小雅接受不了，说了我妈几次后，她干脆就把我妈端上桌的剩饭剩菜直接端去倒掉。我妈隐忍的习惯对此不多说什么，只是有时候会悄悄地背着我抹眼泪。 还有就是阳阳出生的时候，我妈坚持用旧衣服的布料自己做成尿布，宁愿自己多洗尿布辛苦一点也不给孩子用纸尿裤。可舒小雅坚持用纸尿裤，当着我妈的面就把我妈做的尿布全部扔进了垃圾桶，我妈当时没有忍住当场就掉下了眼泪。 对于我来说，我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供我上大学，我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虽然有时候舒小雅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她处理问题的方式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对此我也跟她沟通过好几次，但舒小雅性格就是直来直去的，很难改变。 我妈这里，对舒小雅也有不少看法，比如不喜欢她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后来儿子出生后，我妈对舒小雅为了保持身材不给阳阳喂奶，而是只给阳阳吃奶粉的行为就更不满意，都跟我说了好几次，有时忍不住要当着舒小雅的面侧面说出来。 总之，婆媳之间相处一直都不算太融洽，看得出来我妈心里很难受，生活过得不太开心，但是为了孙子，为了儿子，她一直在忍着，直到阳阳上了幼儿园中班，我岳母也提前退休了，要来带阳阳，我妈才提出要回老家，说是也该回去给东海张罗娶媳妇的事情了，想到我妈在我这里只是付出，过得并不开心，我感到非常内疚，我妈一辈子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却没能报答什么，既然她觉得老家才是她感到舒服的地方，我只好把她送回了老家。虽然我坚持给她寄生活费，但我总觉得能够为她做的太少太少，而她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6、销售战场（一） 回头说厂里的情况，时间进入2002年下半年，东方化工厂表面看似生产经营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其实厂里的销售已经面临很严峻的局面，厂里产品优势不是很突出，生产同类型产品的厂家很多，特别是一些民营企业，利用其成本优势，在产品价格上具有很大的竞争优势。而厂里的销售仍然采取坐等客户上门的方式，销售政策和模式也没有什么变化。眼看着客户在逐渐流失，市场在不断萎缩，接近年底的时候，据说今年的销售额完不成计划，而且将会出现建厂以来，销售额首次下滑的现象。 在采购工作已经规范，没有多少成本节约潜力的情况下，销售下滑无疑将导致利润的下滑。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作为管生产出身，一向重视成本控制的石厂长来说，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适当地转移到销售工作中来。据传言说，石厂长要在销售方面采取动作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传言居然会和我发生联系。还没有到元旦，石厂长就找我谈话，表示要让我担任供销处副处长主管销售工作。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石厂长在上任后，注意抓采购、抓生产、抓成本控制，唯独似乎不太重视销售工作，销售方面的管理和政策基本和高虎强时代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不仅如此，高虎强下台之前准备按照我原来的建议（名义上是刁佑华提出来的，后面石厂长也知道了是我提出来的），准备对销售机构和销售代理政策的调整也被搁置了下来。不仅如此，石厂长还把成本控制这一块延伸到了销售工作中，导致销售队伍积极性不高。 而现在厂里面临的局面，使石厂长不得不重新来考虑销售工作，让我来担任主管销售的供销处副处长，标志着石厂长开始重新重视销售工作，并且要对厂里的销售进行变革了。 就这样，2002年国庆节刚过，我在研究生刚毕业不久，担任正科才两年多的时间后，被任命为主管销售的供销处副处长，正式成为厂里的处级干部，也以32岁的年龄，成为厂里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作为厂里唯一的研究生，又在不到四年里，连续提拔三次，人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一下成为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我在供销处新的独立办公室门庭若市，一改我以前在车间时门前冷落，无人问津的局面。 虽然现在在厂里恭维我的，奉承我的不计其数，但我还能保持冷静，这或许跟我前几年在不如意时在车间的沉淀有关，现在的我经过磨练，虽然可能还达不到宠辱不惊的地步，但至少对一般的成败得失能保持基本的平静。 我又想起宋大刚所说的话，当领导最重要的不是权力和地位，而是责任。这一刻我才有更深的感悟和体会，面对厂里现在面临的严峻销售局面，我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和沉甸甸的责任。 采购那边，在我的推荐下，夏树勇接替我担任了副科长。在我的推荐下，周德治从储运处调到采购二科，担任了科长，我忘不了在我失意时，当人人都对我畏而远之的时候，只有他给我了一些安慰，这让我格外感动，更重要的是，他的品行绝对信得过，这是从事采购工作最重要的素质。李正江也安排到了采购二科协助周德治工作，在我的坚持推荐下，厂里给予李正江享受正科级的待遇，李正江为此对我感激不已。采购那边人员配备已经完全齐备，制度已经建立好，采购秩序运行也平稳正常，我也是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担任供销处主管销售的副处长，就成了林小龙的直接领导。这最初让林小龙很尴尬，不过林小龙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一改我原来在供销处销售二科时对我的态度，对我表现得极为恭敬。 我刚担任副处长上班的第一天，林小龙就跑到我办公室，一口一个“汪处”的叫，说是要向我汇报工作。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说：“林老师，你还是我的老师呢，我刚毕业那会儿，跟着林老师你学了不少东西呢。” “没有，没有。”看得出来林小龙有一丝惶恐，但，很快又恢复了满脸堆笑的状态，这让我很满意，至少，对我的敬畏之心他还是有的。 “都是汪处您自己悟性高，我那点东西在汪处面前不值一提，今后，我还要向汪处多请示多学习呢，如果今后工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汪处您多批评，反正我在这里表个态，坚决支持汪处您的工作，您的指示我理解得了的要执行，理解不了的也要先执行再慢慢理解。”林小龙继续说。 看着林小龙满脸堆笑而又一本正经的话，对比他以前油嘴滑舌的腔调，我心里有点想发笑，但是我还是忍住了。虽然他以前对我的那些龌龊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但是人都要往前看，作为一个领导，就要有领导的胸怀，林小龙有林小龙的优点，作为领导，就是要用人的优点。只要林小龙能端正态度，作为新上任的领导，有下面的人支持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对林小龙说：”哪里，林老师是销售工作的资深前辈了，今后很多工作还要倚重你的经验呢。” “不敢不敢，反正今后汪处您指哪里我打哪里。还有就是汪处您能不能不要叫我林老师了，我承受不起啊。” “你本来原来就是我的老师嘛。” “真谈不上，就是一起工作而已，您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小龙吧。”林小龙似乎很诚恳。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今后也不叫你老师，也不叫你林科长，就叫你老林行不行。” 想到林小龙毕竟比我大七八岁，而且也是个科长，我直接叫他“小龙”似乎也不妥，于是我决定这样称呼他，表面是商量，实际当然是我说了算，也算是我给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个明确的定位。 “汪处，您叫我老林是我荣幸。那，汪处，您看是不是我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这样吧，你看，我呢，也是刚接手工作，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稍有空一点再找你了解情况你看怎么样？” 其实吧，我手里要说有事也有事，但是先听林小龙汇报这点时间肯定是能抽得出来的，但是我刚上任，基于林小龙原来对我的态度，我有必要晾他一晾，让他彻底摆正自己的位置，即使是要来汇报工作嘛，也不是你想来汇报就汇报的，而是我让你来汇报你就来汇报。现在我和他的位置关系决定了主动权永远在我这里。 有时候我觉得我似乎变得庸俗了，也讲究起这样原来我很不屑的“领导艺术”来，但有时候又觉得领导就是要会驾驭人，不懂点“领导艺术”似乎也不行，特别是对林小龙这样的“老油条”来说，就需要张弛有道，既要表示适度的亲近，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收放自如。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7、销售战场（二） 当然任命我为供销处副处长，绝不是为了提拔而提拔，而是要让我担起对销售工作进行变革的重任，而这个变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每一次的变革都是利益的调整，有利益调整就必然有矛盾和冲突，一些大的变革如国家层面的变革还会造成流血冲突，历史上这种案例不计其数。企业层面的变革，虽然还不至于到流血的地步，但矛盾冲突也是避免不了的。 按照石厂长的想法，首先销售工作要做的变革，就是要按照我原来建议的思路那样，取消代理商的代理权，转而由我们自己在相应区域建立自己的办事处。这个工作，对代理商的利益影响很大，势必引起他们的反弹，所以怎么做好代理商的工作就成为重中之重。 经过慎重考虑，我和阮长青、林小龙商量后，决定还是突破口放在吉阳省的鹏达化工公司。由我和林小龙出面，到吉阳省和鹏达化工公司磋商和谈判。据说现在鹏达化工公司已经改名了，不叫鹏达化工公司而叫君强化工公司了，老板也换了，原来的老板张鹏也销声匿迹了，现在公司的老板变成李强了。这个公司由原来的国有企业改制成为民营企业，张鹏从国有企业的老总变为民营企业的老板，到现在城头变换大王旗，老板又从张鹏变成了李强，真是风云变幻，物是人非，让人眼花缭乱，感慨万千。 在把厂里的工作安排好之后，我和林小龙一起出发了，不过我们这次没有坐火车，而是乘飞机，我成为处级干部之后，出差就有资格坐飞机了。 这是事隔八年之后，我和林小龙再一次一起出差到吉阳，时过境迁，造化弄人，谁又能想到，我和林小龙再一次踏上吉阳的土地，相互之间的关系来了个颠倒。一路上，都是林小龙跑上跑下的办理手续和处理比如吃饭呀、打车呀等杂事，我心安理得的当个甩手掌柜，真要让我去办这些事的话，反而会显得不正常了，弄得大家都尴尬。只是林小龙说要帮我推行李箱时，我拒绝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假如行李箱我都要让林小龙推的话，就显得我太过摆谱了。 我特别交代林小龙不要告诉我们过来的具体时间，更不要让他们派车来接，下飞机之后踏上君强化工所在的通阳市的土地，我们自己直接打的直奔市中心，一路上感觉通阳市这些年变化真大呀，原来我们坐火车经过的一些地方，原来是一片农村，现在却到处可见高楼大厦。 到了我们预订的宾馆，稍微休息了下，我和林小龙并没有直接去君强化工，而是到当地的两河口化工批发市场去转了转。 转了一圈之后，我对这个通阳市最大的化工批发市场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市场经销的化工原料品种繁多，商家众多，但规模都不大，以私营的搞贸易的个体老板为主，基本没有大型生产厂商，只有少数几家生产厂商的代理商存在。我问了林小龙的看法，也大致差不多。 吃完晚饭回到宾馆，林小龙问晚上需要安排什么活动不？我蓦然响起八年多前我们来的时候那次安排的“革命工作”来，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孩怎么样了，又想到不管她怎么样，都是我无能为力的，这个世界可怜的人很多，让人无奈的事情也很多，不是靠哪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而是需要整个社会的改变。 林小龙说安排活动，多半又是指的这样的活动，所以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说：“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呢，还是早点休息吧！” 晚上林小龙很快就睡着了，鼾声大作，他最开始说要我单独开一个房间的，说是他打鼾厉害，怕影响我睡觉，但我觉得能节约还是尽量要节约，还是坚持只开了一个房间。 晚上，我很久都睡不着，主要倒不是因为林小龙的鼾声，而是我一直在想，这个李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上次见他的时候，感觉他特别低调，对张鹏也特别尊敬和服从，张鹏也说是把他当兄弟一样看，但短短几年，李强变成了公司老板，而张鹏不知所踪，这里面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和变故，我无从知晓，但是李强这个人吧，一定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假如明天如果谈僵了，该怎样回旋和找突破口呢，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8、销售战场（三） 第二天想了想还是让林小龙通知他们到宾馆里来谈，这样可以部分避免客场作战的被动。 通知过了不久，李强他们就来了，为首的当然是李强，李强没有怎么变，还是那么高高瘦瘦的，如果说有点区别的话，可能就是感觉上气势上比八年前我们见面时候要足些，不像原来那样很低调和不显山露水，毕竟今非昔比，现在的李强是老板，而不是屈居于人下的副手。 李强后面跟着的，赫然是林媛媛，虽然几年过去了，林媛媛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却比原来显得更加显得有成熟的韵味和妩媚动人了。后面还跟着个年轻人，我就不认识了。 李强一看见我，就赶紧过来，热情地握住了我的手，说：“哎呀，汪处，你看你们要来也没有事先说一声，也没有派人来接你们，什么都没有安排，真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边又对我身后的林小龙说：“林科，汪处和你要来你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搞得我们失礼了。” 林小龙朝着我努了努嘴，笑着说“我们领导也是不想给你们多增加麻烦嘛。” 李强又看着我笑了笑说“汪处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之后，林媛媛又上来握手，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动听：“汪处，咱们又见面了，汪处这些年进步大呀，这么年轻就是处级干部了，向您学习。” 我轻轻地握了一下林媛媛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回答道：“哪里哪里，我还要向林主任学习呢。” 林媛媛只是笑笑没有答话，旁边的李强插话道：“现在已经不是林主任了哟，现在应该也叫林总了，现在我们的林大美女已经是我们公司的副总了。 “哦，林主任，不，林总，你这才叫进步大哟。”我和林媛媛开着玩笑。 林媛媛浅浅一笑，说：“哪里哪里，这全是我们李董的抬爱。”说着看了看李强。 “这位小李主任才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说着李强指了指林媛媛身后的年轻人，这人赶紧上来握手打招呼。我看了看这位小李主任，隐约中觉得面相上看似乎和李强有点相像，应该是李强家里的人，我心中暗想。民营企业嘛，有不少存在“家天下”的情况，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林媛媛作为原老板时代的办公室主任，在老板换了之后，不但没有失势，反而成了副总，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寒暄过后，便进入了正题，涉及动别人奶酪的事情，我知道这个骨头很难啃，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好在毕竟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这让我稍微有些底气。 “是这样的，李老板，最近我们厂里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对销售政策做些调整，受厂里的委托，专门过来跟你沟通一下。” 我开门见山，不准备兜圈子，也不想给李强他们回旋的余地，专门强调厂里已经做了决定，不想给对方留下谈判的空间。 喔“，有什么样的调整呢？”李强睁大了眼睛，盯着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主要就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全国统一销售价格体系，第二个是准备在重点地区建立我们自己的办事处。” 我简要地把销售政策的调整介绍了下。但没有直接点明取消对代理商的价格优惠的事情，但意思摆在那里，李强自然明白，以前他们一直享受较高的价格优惠，全国统一销售价格就意味着他们的价格优惠没有了，他们的代理权自然失去了意义。 “汪处，你说的事情确定吗？”李强继续盯着我。 “当然。”我也盯着李强的眼睛。 “汪处，我可是很尊敬你的，你也不能一上任就给送这样一个见面礼呀。” “李老板，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厂里的决定，我和老林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汪处谦虚了，你处长大人的影响力我还是知道的，厂里的政策是政策，但还是要分具体情况的嘛，我们公司的特殊情况，还要请汪处帮我们反映反映，毕竟这么多年，这块市场完全是我们开拓出来的，我们还是跟厂里的销售做了很大贡献的，我们种好了树，你们就来摘桃子了，这有点不够意思吧，你们可不能卸磨杀驴呀。” “该反映的我们自然会反映，对你们的贡献，厂里还是充分肯定的，不过这些年你们也没有少赚钱呀。厂里这次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们的，而是全国市场统一都是这个政策。” “这就不对了，这总还是个法治社会吧。”李强严肃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总还得有点契约精神吧，我们之间可是有代理协议的。”李强拿出了他认为最有力的证据。 “法治社会、契约精神”，这话从李强嘴里说出来我觉得特别滑稽和搞笑，“要是你李强也是讲法治和契约精神的，那现在你恐怕还是在张鹏手下低眉顺眼的吧，要说讲法治和契约精神，那也无非是钻法制和契约的漏洞，但还在这里大谈法治和契约精神，简直厚颜无耻。”我心说道，但我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代理协议是有的，可是协议里也有约定，厂里如果有销售政策调整，按照厂里的新的销售政策执行。我们正是按协议约定执行的。”在来通宁之前，我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当然包括对代理协议的仔细研究。 “汪处，你们这个简直是霸王条款嘛，你们单方面说取消就取消。事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生意也不是这样做的嘛！” “这个嘛，李老板你也要理解嘛，很多厂商代理权都是这样约定的，李老板你见多识广，肯定是知道的，厂家也有厂家的苦衷，不然销售政策要调整就会受到很多限制。” “要我理解，可谁又来理解我呢。”李强顿了顿，继续说： “能不能还是请汪处你跟厂里说一下，我们这里情况特殊，暂缓调整。” “说一下是可以的，但是我估计希望不大，这次厂里决心很大，是全国市场统一行动。”我虽然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很坚决。 “那就是说你们坚持要这样干了哟。汪处，说句不好听的话，吉阳省的情况你们不了解，市场很复杂，不是你们说来设立办事处就能做好销售的，只有依靠我们，你们才能这块市场站住脚，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吉阳这个地方乱得很，地痞流氓多得很，就怕你们过来不但搞不好市场，甚至安全都会有问题，就不说地痞流氓吧，工商呀、税务呀、环保呀、消防呀这些来查一查，都够你们喝一壶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李强见软的不行，开始威胁起我们来了。 好在对这些我早就有思想准备，虽然李强是威胁我们，但不得不说，他说的那些情况，在外地市场或多或少存在。既然我们要调整，要建立区外办事处，就必须有应对这些情况的准备。 “谢谢，李老板的提醒，这些情况我们都有应对措施，就不劳李老板操心了，当然，如果李老板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我们就更感谢了。”我微笑着对李老板说。 “好吧，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汪处你也不要急着答复我，我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跟厂里再说说，如果能成，我感激不尽，一定好好谢谢您。” 第一次的沟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还是像我事先预想的那样，动了别人奶酪的事情，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必然会有很多困难和波折。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29、销售战场（四） 晚上林小龙跟我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晚上要晚点回来，我一个人呆在宾馆的房间，开着电视，但根本没有怎么看，想着下一步的对策，还有就是考察市场的计划，开设办事处的事务等。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林小龙回来了，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林媛媛，让我吃了一惊。 林媛媛跟白天比，换了一身衣服，穿着吊带裙，头发也没有盘起来，而是披着，显得性感和风情万种。林媛媛看我没有让她进房间，说：“怎么，汪处不欢迎我吗？” 说心里话，我确实不想让林媛媛进房间，现在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如果让他进去了，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来，即使什么也没有发生，到时候也有嘴都说不清，没有搞清楚外面是什么人就贸然开门，我已经是够粗心的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又涉及动了别人的利益的情况下，我必须要慎之又慎。 我心里决定了无论林媛媛怎么说都不让她进房间。于是我仍然堵在门口，看着林媛媛说： “林总怎么来了，莫非林总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又说：“李老板呢，李老板怎么没有来。” “我一个人来，汪处您就不欢迎了么，都不让我进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又笑着说：“汪处您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莫非还怕我吃了你。”说着又“哧哧”地笑了。 “唉，主要是怕老婆知道了叫跪搓衣板。”我假装开玩笑道。还是继续堵在门口。 “汪处怕老婆，不至于吧。”林媛媛看着我说。 “怎么不至于，我胆子小着呢。”说着我自己都笑了。但也就是那么一下，我马上又恢复了严肃：“林总你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我也有点累了，想休息了。”我做了个送客的姿势，转身作势要关门回房间。 “汪处，”林媛媛在身后叫我：“您再听我说一句，” 见我停了下来，林媛媛继续说：”您是个聪明人，要是代表公司的事情的话，我会大晚上的一个人来找您吗？我单独来找您，当然是另外有事情，而不是李强让我来的，因为只有您能帮我，同时这件事情也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我才来找您的。” 听林媛媛这样说，而且直呼“李强”其名，我觉得事情不简单，本能告诉我，或许听听林媛媛到底会说什么，对搞清楚情况甚至解决问题会有帮助。 我转过身，看着林媛媛，发现林媛媛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反而隐隐约约含有泪光。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可是我知道，这个林媛媛不是个简单的人，这种可怜是不是装出来的还不一定，我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被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 “林总，这怎么讲？”我声调很平静地说。 “涉及很多敏感的事情，就在这里讲可能不太方便。”林媛媛继续楚楚可怜地望着我。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反正也没有什么人，林总你愿意讲呢，我洗耳恭听，如果你觉得为难呢，我也不勉强。” 林媛媛又好像要哭了一样，见我无动于衷，只好收起哭腔，抬起头来对我说：“李强他不是个人！”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林媛媛，没有搭话，她只好继续说：“您知道张总到哪里去了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林媛媛接着说：“张总被李强这个人渣陷害，现在还在监狱里的。” “喔，有这回事？！”怪不得老板从张鹏变成了李强，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里想。 “怪就怪老板对李强太信任了，在老板面前，装着是一条温顺的狗，结果是一条狠毒的狼。” 就在这宾馆的过道上，林媛媛开始讲起这些年在鹏达化工发生的变故，偶尔有人经过的时候，她停一下，等人走远了，她又继续开始叙述。 “鹏达化工公司前身是江宁省化工采购供应站，后面改成了吉阳省化工供销公司，当时张老板是总经理，李强最初只是个业务主管，是张老板一步步把他提拔为销售部副经理、经理的，后面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当时主管单位力推公司改制，让管理层和骨干把公司股权买了，其中张老板一个人就买了70%，其他人合计买了30%，其中就有李强买的10%，李强买股权的钱还有部分是张老板借给他的。” “张总为首收购了股权后，公司逐渐恢复了元气，效益也越来越好，张总又提拔李强当了公司副总。”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强利用张总对他的信任，处心积虑，一步一步控制了公司，就在两年前，他一方面转移了公司大部分资金，使公司几乎成为空壳，更狠毒的是他指使人举报张总和公司有偷税漏税行为，害得张总进了监狱。” “张总进了监狱后李强又勾结法院的人，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张总持有公司的股权。摇身一变成了公司的大股东，自然成了董事长。” “由于我是张总的办公室主任，知道张总很多事情，也知道李强很多事情，李强威逼利诱，一方面威胁我，一方面又表面把我提成副总，让他的亲侄子来当办公室主任，实际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他的秘密。” “李强阴险狠毒，跟道上的人来往密切。我现在是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就遭遇不测。我没有办法，只有表面装作顺从，忍气吞声，估计是李强觉得我不敢反抗，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加上我也有把柄在他手里，他觉得能控制得了我，所以我暂时还没有事。” “但是李强他就是个变态，他有非常变态的癖好，想方设法来折磨我。”林媛媛说着，开始低声地啜泣。 我仍然铁石心肠地站着，不去理她。心里却在暗暗估摸着，林媛媛说的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假的。李强诚然可能像她说的那样是个阴险狠毒的人，你林媛媛难道就是好人。最开始靠出卖自己色相跟着张老板，后面张老板垮台了又跟着李强混在一起，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享受，任凭李强作践，这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说不定现在就是想趁机搞李强，为自己谋利益也不一定。再说张老板，莫非就是大善人，偷税漏税估计事实就存在，改制时有没有侵吞国有资产也难说，就凭八年前我见到他的那副嘴脸，他又能干净到哪里去。到我这里来寻求同情，当我是傻瓜呢。我心里想得很清楚了，可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林媛媛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可是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装糊涂，想让林媛媛自己把目的说出来。 “当然是想请您帮忙啦，我忍了这两年多，总算等来这个机会，汪处我知道您是个正直的人，只有您我才敢相信。再有就是你们厂实力非常强，只有您才有这个实力办得到。我这里李强犯罪的充分证据，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一定能把李强送进监狱。” 听了林媛媛的话，我进一步明确了刚才得出的结论，这个林媛媛，就是想重演李强扳倒张鹏的戏码，可她没有这个能力和实力，才想到要找我。想把我当枪使，也把我看得太简单了。但我当然不会点破这一点。 “那么我要是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呢？”我笑着问。 “您当然有好处啦，你们不是要自己在江宁设立办事处吗？李强如果还在，你们办事处要想搞起来估计难度会很大，他肯定是不会轻易让步的。如果他倒了，你们的办事处应该会顺风顺水的搞起来。如果这样的话，也是您的一大功劳和业绩呀。” “办事处不管怎样我们早晚都会设立起来的，你说的这个好处对我意义不大。我总觉得要干这个事情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呀。”我故意笑嘻嘻地说。 “那您的意思是还要点其他的好处。”林媛媛盯着我，眼波流转：“只要汪处您提出来，都可以满足您。” 眼睛又对着我眨了眨：“不管是哪方面都可以。” “你还是容我考虑考虑吧，这件事情太过复杂。”我避开了她的眼睛，并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希望能等到您的好消息。”林媛媛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无奈的转身离去了。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从窗户往外望出去，模模糊糊地看到林媛媛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我不禁有些后怕，回想起来，幸亏我没有让林媛媛进屋。否则会发生些什么，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30、销售战场 （五） 洗完澡，林小龙还没有回来，我猛然间想到，为什么这么巧，林媛媛要来，为什么林小龙提出晚上要出去留下我一个人，这是巧合还是其中另有勾结，让人不得不怀疑。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李强打来的，我接了起来。 “汪处，这么晚了，没有打搅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正准备睡了。” “晚上没有安排什么活动？要不我来安排，晚上说请你吃饭，您又客气。” “不用，我真要睡了。李老板您有事吗？” “本来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您谈，又怕您不方便，您现在方便的话，我就直接电话里跟您说了。” “方便，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您今天说的那件事呢，还要靠汪处您帮忙呀，您放心，规矩我是懂的，我这个人呢，满身都是毛病，就是只有一点优点，讲义气，知恩图报，汪处如果您帮了我的忙，就是我的恩人，我肯定要报答您的。” “李老板，不是我不帮你啊，而是我也做不了主，我就是个跑腿的，这是厂里定的，我今天已经说过了。” “今天有些话不好说嘛，要不明天我单独请您吃饭。” “这样不妥吧，我单独来和您吃饭，怎么好说呢。” “既然您这样说，我也理解您，所以就在电话里说吧，这样吧，汪处您个人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在李老板面前讲什么条件，要说提条件的话，也是请李老板支持我的工作，我就感激不尽了。” “兄弟，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我就直接说了，0.5个百分点，怎么样？” “什么0.5个百分点？”我没有反应过来。 “汪处你是故意真人不露相，故意装糊涂吧，就是只要您能想办法把我们的代理权按原条件维持下来，我们给您个人按进货额0.5个百分点的返点。我算对得起您了吧，汪处您可以算算，0.5个百分点算一下一年有多少。” 这个李老板也算得太精了，想用0.5个百分点换回维持十几个点的利益。不说电话有没有录音吧，我如果接受他的条件，就永远受他控制和要挟了。再说，用手里的权力换取个人的利益，这在我的做人的原则来说是根本难以接受的。 于是我沉静下来，对着电话里说：“李老板，我算过了，一年的金额足够我坐几年牢的了。没有办法，我胆子小。”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汪处，我还会害您吗，我可以有办法保证您这个收入拿得合理合法。” 合理合法，鬼才相信呢，一旦闹翻，所有的都会变成致命的证据，既然他有办法让这个事现在合理合法，就有办法让这件事在他需要的时候变成他想要的证据。想到这点，我坚持说： “还是那句话，李老板，我做不了主，您说再多也没有用。” “您说的我都清楚，我只要您给个话，只要您回厂里有个态度支持我们就行，最后只要这个事情成了，该您的还是您的。”听李强在电话里似乎对这个事情胸有成竹。 李强的话和态度让我心里一惊。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透露出只要我不反对，似乎还有另有其人来支持他以实现他的目的。他现在的意图似乎是只要我支持，后面的事情他有办法摆平。这怎能让我不吃惊。这背后又有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不敢细想。 “您还是容我想想吧。” “那您早点休息吧，我等着您的好消息。”我心里苦笑，又多了一个等我好消息的。 后面，见林小龙还没有回来，我先睡了，林小龙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1、销售战场（六） 第二天，我和林小龙又悄悄地拜访了几家客户。当然，这些客户使用我们的产品都是李强销售给他们的。我们拜访的名义也没有使用我们厂里的名义，而是借用其他生产同类产品小厂的名义。从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形势也不是很乐观。主要体现在按照厂里现行价格看，价格已经没有优势，好在厂里实力强，大部分客户还勉强支撑着，也有部分客户为节约成本有改用其他小厂产品的想法。这样下去久了对我们产品的是什么结果，可能不容乐观。 在拜访客户的路途中，想到对林小龙头一天要单独出去的怀疑再加上李强的话里透露出在厂里似乎还有其他渠道的意思，我有意无意的跟林小龙说起对李强他们的态度，我表现得态度很坚决。 我的目的是如果林小龙也是和他们勾结的，那么信息就会透露出去，背后的人自然会跳出来，现在不知道，很快就应该清楚了。只有背后的人跳出来，才知道问题和阻力在哪里。 以我目前的判断来看，林小龙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大，从他的为人，他长期和李强他们的交往，以及他这次来江宁的表现来看，不得不让人怀疑。但是，林小龙即使有问题，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关键是后面的是什么人。 白天忙完了，晚上当然我也没有接受李强的安排和邀请。林小龙提议晚上去体验一下吉阳的地方小吃。我觉得也不错，反正晚上没有安排，既然要在吉阳设立办事处，去感受和熟悉一下吉阳的地方风情倒也不错。 吃完夜宵回宾馆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小巷，或许是这个小巷本来平常就没有多少人，这才晚上十点多钟，巷子里就冷冷清清的。 刚走了一段路，前面昏暗的角落里突然窜出两人，拦住了我们，两个人一胖一瘦，手里似乎还各握着一把匕首。最开始我以为遇到抢劫的了，反正我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我心里倒并不怎么害怕。 我冷静地对这两个人说：“兄弟，你们运气不好，我们今天没有带钱。” 没有想到我一开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愣。随后那个瘦子又举起手里的匕首对着我晃了晃，同时低声吼道：“给老子老实点，否则老子不介意给你放放血。” 由于这两个人手里有凶器，我心里明白不能和他们硬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我举起了双手，林小龙也跟着你我举起来双手，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中那个瘦子是个头儿，于是我对着他说： “大哥，我们真的很老实的，身只有几百块，要的话你们全拿去。” 那个瘦子把匕首贴近我的下巴，刀尖紧挨着我的脖子，脖子上已经有刀尖贴着皮肤传来的疼痛感和匕首挨着下巴传来的冰凉感。与此同时，从余光里我看到那个胖子也拿匕首对着林小龙，只是可能没有贴这么近而已。 这个时候我还能保持冷静，我已经有点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是抢劫，如果抢劫的话，可能应该最在意财物，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关心过钱财方面的事情，还有如果是抢劫的话，也不大可能在被抢劫的人配合的情况下还把匕首这么贴近人。于是我忍住疼痛的感觉喝道：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吧，有人让我们给你个教训，叫你别太嚣张了，最好老实点。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着手里的匕首似乎又加大了力量，我感觉刀尖似乎已经刺破了皮肤，疼痛感大大加剧了。 这时候，我的头脑飞速的运转着，我在吉阳人生地不熟，既然说有人想教训我，那不会有其他人，林媛媛都不可能，不管我答不答应她的请求，她还抱着希望让我帮她，因为她似乎别无选择，她也根本不可能让人来对付我。那只有李强，得知了我坚决的态度后，见软的不行，来硬的了，想要威胁和恐吓我，让我知难而退。想明白了这点，我反而放心了，既然是这样，他们就只能是威胁和恐吓，不可能实质地对我们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忍着疼痛，假装害怕地说：“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位大哥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哼，放过你们，没有那么容易。不给你们点教训，怕你们不长记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明白，性命之忧是没有的，但如果我不想办法，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怕就怕这两个家伙不知道轻重，到时候受了伤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我头脑还在快速运转着，想着怎么脱身，恰好这时隐约看到远处似乎有人走过来，而这时瘦子匕首刚好稍微有所松动，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突然大喊一声： “李总，你怎么来了！” 趁瘦子一愣神的时候，我迅疾往后退半步，然后像平时打篮球躲闪的动作一样，往旁边一个侧身躲闪，随后一个手刀砍在瘦子的肱二头肌所在之处，“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我一个简单的擒拿动作，将这瘦子的右手反扭在他身后并紧紧压制住，使他动弹不得，得益于我平时经常打篮球，身手还算敏捷，这些动作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 这下形势一下变了，还在用匕首比着林小龙的胖子虽然匕首还对着林小龙，但看得出来他很心慌。继续下去也不是，自己丢下同伴跑了好像也不是。瘦子起初还在挣扎，但手背反扭着，根本使不上力，身体也比我瘦弱，拿我毫无办法。 我押着瘦子，挪了一两步，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匕首踩在脚下，然后手上用了点力，痛得瘦子“哎哟”地叫了一声。我厉声对瘦子说： “快让你的兄弟丢掉匕首，否则有你的苦头吃。”林小龙毕竟是跟我一起的，即使对他有所怀疑，但我对他仍不得不管。 看得出来胖子还在犹豫，感觉瘦子脸上的汗水也都出来，但他仍叫嚷着： “不要相信他！千万别丢！否则我们都完了。” 没有想到这瘦子还是一个硬骨头，而且还有点头脑。他这样一叫，胖子不再犹豫了，而是把匕首也架在了林小龙的脖子上。别看林小龙平时看起来神气活现的，被匕首比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局面又重新陷入了僵局。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2、销售战场（七） 我的大脑只得又重新运转起来，不得不想新的对策，稍过片刻，我就想明白了，于是我对瘦子说：“兄弟，你看，我们也别耗着啦，一会儿总会有人经过的，我随便让个人去报个警，你们就真完了。” 看到瘦子有所触动，我继续说：“其实你们也不过是受人所托，不过是为了钱。为了这点钱，把你们搭进去，你们觉得到底值不值。” 瘦子和胖子相互对望了一眼，看得出来，他们被我说到心里去了。 我押着瘦子一起蹲下身，自己捡起脚下的匕首。又进一步趁热打铁： “就现在的情况，你们还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被警察抓住也就蹲个三五年，你要是真把我弟兄捅伤或捅死了，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我这话是对着胖子说的，我看到胖子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你们估计也是初犯，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帮我一个忙，我就放过你们，让你们走，我也承诺不会报警。” “帮什么忙？”瘦子和胖子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就回去给你们背后的人说，已经教训过我们了，我们已经答应不会为难他们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负责解决。” “就这么简单？”瘦子似乎有些不相信。 “不然呢，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机会吗？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绝不会报警。” 瘦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胖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兄弟，爽快，我们今天就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不追究你们，因为你们也是受人所托。” 瘦子挣了挣，似乎意思是让我放开。我稍放松了一点他的手臂，不过并未完全放开。 “你们不要急，我说了要放你们，就会放你们。不过得一个一个来，你，”我用左手指胖子，“你把匕首扔到地上，先走”。 胖子战战兢兢地看了看瘦子，瘦子满脸不愿意，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朝胖子点了点头。胖子见瘦子点头，马上丢了匕首，疾弛而去，想不到身为胖子，居然跑起来也能达到这样的速度。一会儿，这个像风一样的男子，就消失在巷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这时候，瘦子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现在他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生怕我们不放过他。 这时候，林小龙似乎回过神来了，过来踹了他一脚，瘦子腿上的痛加上手被扭着牵扯着的痛，脸似乎痛得都有些扭曲了。林小龙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对我说： “汪处，不能放过他，否则太便宜他了。”瘦子一听，一下子就泄气了。 “算了算了，这也主要不是他的问题，再说，你不能让我说话不算话不好。” 说着，我放开了瘦子的手臂，因为他手臂被扭得太久，都有些不活动了，我还将他的手臂轻轻地挪到正常的地方。 这令瘦子大吃一惊，真正放过了他，他自己似乎都有点不相信，直到我彻底放开他的手臂，他才敢相信。他可能也想明白了，我既然在完全控制他时都放了他，自然不会事后去报警，那还不如现在不放他。这个三十多的男子汉，想到这里，竟然跟我跪下了，似乎还泪流满面。嘴里还不是很清晰地说着：“感谢老板你宽宏大量，我今后一定重新做人，老板如果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随叫随到。” 我总算放松下来，对着他说：“你就记住我让你帮的忙就行了。其他的，你只要能改过自新，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瘦子抽泣着点点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止住抽泣对我说：“那个，那个……，老板，指使我们的人是……”。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这个我已经不关心了，我已经不准备趟这趟浑水了，我惹不起总躲得起。你走吧。” 瘦子又向我鞠了一躬，转身似乎有些一瘸一拐地走了。我叫上林小龙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赶回宾馆，毕竟，胖子先离开，他会不会去搬救兵，谁也说不清，不管怎样，还是谨慎些好。 当然，我没有给林小龙讲为什么放瘦子的原因，不放的结果无非是送到当地派出所，还不知道李强跟当地的派出所有没有勾结，即使没有，在没有对我们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情况下，派出所也会从轻处理他们，说不定就按打架斗殴或者寻衅滋事处理。再说了真正背后的指使的人应该是李强，他知道他的目的没有达成，只会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口，也可能变本加厉地对付我们。还不如暂时缓兵之计，暂时瞒过李强，我们赶快离开吉阳这个是非之地，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3、销售战场（八） 回到厂里后，我将这次出差的经过详细地向处长阮长青作了汇报。阮长青听了，说： “对方的态度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没有想到他们还来这么一手，好在有惊无险，还好你没有事。这个情况我跟你一起去向石厂长汇报一下，看石厂长怎么说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刚从阮长青办公室出来，就接到分管副厂长曾云峰的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自我担任供销处副处长以来，曾云峰是很少找我的，不知怎么这次想起来要找我。 到了曾云峰办公室，曾云峰对我很客气，招呼我坐下，笑着对我说： “小汪刚出差回来吧，辛苦了！”接着又说：“这次去的情况怎么样？” 我把情况大体跟曾云峰做了汇报，只是没有提起受到威胁和恐吓的事情，这是阮长青特别跟我交代的。我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阮长青是值得相信的，我选择按照他说的办。 曾云峰听了，略微沉思了下，对我说： “看起来这个事情难度很大呀。” “是的，曾厂长，我感觉这个事情很困难。”我说。 “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曾云峰看着我。 “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要强行把厂里政策推下去的话，你估计会有什么影响。” “估计对方会反弹很大，我们即使在当地设立了办事处，可能工作也很难展开。” “我同意你的判断，你是一线亲身参与者，对真实情况是最了解的。” “我们的政策调整还是有些脱离实际啊，有些操之过急。”曾云峰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对曾云峰对这个事情的态度开始有所警觉，但我发现我被曾云峰绕进去了，明明是他对这个事情有看法，结果却说成了是赞成我的看法。 “如果这个事情继续推下去，恐怕后果会很严重啊，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就是有可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想法是好的，不过最终实行下来，不但销售没有抓在自己手里，还可能原来的市场都丢了。” “这么大一个市场丢不得啊，目前厂里的销售形势本来就很严峻。如果谁把这个市场丢了，谁就是厂里的罪人，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曾云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脸里找到什么答案一样。 “小汪你还年轻，现在在这么重要一个位置上，前途远大，有干事的热情是好的，但是要想进步，还要做事多几个心眼，要懂得保护自己。你仔细想想吧，到时候市场丢了，会追究谁的责任，谁会成为替罪羊。我是很欣赏你的，不想看到你这么一棵好苗子因为太实在了栽跟头，好心提醒你，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苦心。跟厂里怎么汇报，立足点在哪里，你可都要想清楚呀！” 曾云峰的话听起来表面上语重心长，实际上意味深长。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我放弃取消代理权的工作。我有些明白了，曾云峰是铁了心反对厂里取消代理商代理权，现在做的，不过是在敲打我，从我这里作为突破口，来实施他的意图。我有些怀疑他就是厂里李强背后的支持者，但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但要我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这不是我的性格，再说，我担任副处长推的第一项主要工作自己就打退堂鼓，领导怎么看，同事怎么看，下属怎么看，那我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我是下定决心，不管有多么困难，都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推进下去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口里肯定不能这么说。 “谢谢曾厂长关心，我坚决执行厂里的决定和您的要求。”我似乎有些感激地望着曾云峰说。其实我话里的意思看怎么理解，既照顾了曾云峰的面子说执行他的要求，但前提却是执行厂里的决定，厂里既然目前的决定是推行取消代理权的工作，那我当然就要坚决推行，这是背后的意思。 回到办公室，我想了想，又去找了阮长青，把曾云峰说的话跟阮长青说了下。阮长青跟我说： “以前有些情况不是很方便跟你说，现在这种局面下是时候跟你说一下了。” “曾云峰一直和石厂长不对付，最开始高下台的时候，曾也在活动想争一争厂长的位置的，后面石厂长上了，他还是有情绪，不太支持石厂长的工作，奈何他背后背景深，石厂长也有些投鼠忌器，一直没有向上级请求动他。” “曾云峰在厂里销售系统影响力很大，盘根错节，特别是区外市场，估计利益很深，但目前也没有具体的证据，加上他背后的力量，很难动得了他，石厂长更担心的是影响厂里的销售体系，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来，逐渐摸清情况，理顺销售体系。” 我听了这些话，最开始有点生气，既然销售系统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况，怎么就没有在我一上任就跟我说一说，稍想了想，可能石厂长和阮长青也有他们的苦衷和难处，跟我先说了，我顾虑就多了，反而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我又想起曾云峰的话和刚才阮长青讲的石厂长和曾云峰之间的矛盾，似乎石厂长开始着手处理曾云峰的问题了，而我，就处在他们之间矛盾的风口浪尖，我无形之中成了石厂长的一件武器，是的，我被石厂长当枪使了，想到这点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但随即又想明白了，谁都有被当枪使的时候，领导提拔你，说得好听点是重用你，说得难听点是在利用你，领导总不会无缘无故提拔你。人，思考问题总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的，领导他也是人，也不会例外。但不管怎样，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还具备枪的作用和威力，具备被利用的价值。当如果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你也别想有什么进步和作为了。 更何况吧，我又进一步想了想，即使我被当枪使了，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把正义的枪，做一把正义的枪，没有什么好犹豫和后悔的。想到这里，我心里坦然了很多。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4、销售战场（九） 当然，思想我是通了。但真正要着手解决问题还是困难重重。现在问题和矛盾已经基本清楚了，但不是我这个层面能够解决的。我和阮长青几次找石厂长汇报和商量，石厂长定下了解决问题的基本方略，并只在我们三人范围内掌握。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打草惊蛇。”石厂长跟纪检监察部门发出了清理销售系统和客户相互勾结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很快就在销售队伍中掀起了波澜。 紧接着又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曾云峰有问题，可能被免职，上级已经找过石厂长谈话了。这个消息越传越开，很快就成了很多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作为这个风波风口浪尖的存在，很多人都来找我探听情况，我都一概推说不清楚。 但没有过几天，我正在办公室忙着，突然接到了李强的电话，这让我有些意外。 我接起了电话，手机里传来李强热情的声音，亲热得好像我们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不得不说这个李强确实也是个人物。 “汪处，上次您过来我们招待不周，什么时候您再过来我一定重新好好安排一下。” “李老板客气了，还是那句话，那些方面我是不讲究的，支持我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安排。” “汪处，您这话说对了，我这次给您打电话就是专门为支持你工作来着。这样吧，汪处您上次说的事情，我们都支持，你们来设立办事处，我们欢迎，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还可以提供帮助。至于价格呢，我们也同意和你们统一销售价格，至于你们给我们的价格，我们也同意降低折扣幅度，这样你看好不好，先只保持十个点的折扣，这点折扣我们扣除了仓储费啊、运输费呀、资金利息呀，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利润空间了，给我个三五年的过渡期，我的兄弟们还得吃饭，也请汪处理解理解。给个过渡期，等你们市场熟悉了，我们就退出，这样平稳一点对你们也有好处嘛。” 能作出对李强来说这么大一个让步，真是很不容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石厂长“打草惊蛇”的策略发挥了作用还是怎么的。但是我是没有权力答应的。 “李老板，感谢您对我工作的支持。支持我们设立办事处，我代表厂里向您表示感谢。至于你提到的过渡期和折扣幅度的问题，您知道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尽快给厂里做个汇报，再给您回复。” 随后我把李强电话里说的情况跟阮长青说了下，阮长青又让我去跟石厂长作了汇报。汇报完，石厂长笑着，看着我说： “小汪，你觉得我们答应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呢。” “我个人的看法还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好。10个点的折扣影响也不小啊。当然最后厂里怎么决定我都执行。” “那就这样吧，先不要管他，等等再说。”石厂长笑了笑。 石厂长这样说了，我只有按他说的办，过了两天李强又打电话来问，我只好说厂里正在研究。听得出来，李强有些急了。 但是在我看来，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在成天想着该怎么办，突然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到好像原来听说过张池有个什么关系在通阳市。第二天我找张弛来问了下，没有想到，这一问问出了意外收获。原来张池有个堂兄现在通宁已经当了副市长。我立即把情况跟阮长青说了这个情况并一起向石厂长做了汇报。经过商量之后，我们决定了相应的计划。 基于林小龙在江宁市场与客户长期来往的关系，厂里决定更换张池负责吉阳市场，并作为即将开设的吉阳办事处的负责人。之后厂里跟张池谈了话，通过张池的关系，通阳市把引进东方化工厂设立办事处作为招商引资项目。通阳市副市长张贵新会见了石厂长，当地报纸对此做了报道。我相信，有些人看到这消息睡不着觉了。 回到华江，我本以为这下子可以彻底跟李强他们摊牌了。没有想到石厂长找到阮长青和我，要求我给君强化工正式回复。政策是： 一、可以给予过渡期两年，折扣按5个百分点计算。 二、不再跟君强化工滚动结算货款，现款现货。 三、君强化工必须支持办事处的工作，对外销售价格必须与办事处的销售价格统一。 我对还给对方5个点折扣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按石厂长的要求给予李强回复，没有想到李强很爽快就答应了，还再三对我表示感谢。我这才不得不佩服石厂长的深谋远虑，有收有放，引而不发，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虽然看似最后做了些让步，但换得办事处开设计划顺利推进，消除了可能存在的隐患。不得不说，最后没有坚持完全取消代理权这一招是高明的。 按照相同的政策，接下来又陆续推进其他省区设立办事处的工作。其他省区代理商代理销售的规模要小一些，加上他们又看到最大的代理商都接受了，也只有接受了我们的条件。最终我建议将林小龙调到另外一个省区作为办事处负责人，人无完人，对林小龙，厂里并没有一棍子打死。当然，另外的省区市场情况要差得多，这也算是对他的一个教训。 这些事情落实之后，纪检监察部门对销售系统的调查好像没有下文了，小道消息也少了。曾云峰深居简出，开会时说话都少了。再过了几个月，曾云峰调离了厂里。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很少有人去追问。我虽然对销售系统的一些利益勾结的问题没有得到追究感到遗憾，但总的来说，销售体系理顺了，厂里因代理权产生的利益流失减少了。而且之后这种与代理商勾结和利益往来的土壤没有了，应该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5、市场的魔力（一） 在销售体系刚理顺，还没有完全见到成效的时候，一转眼就到了2002年底。这时候一种后来命名为“非典型肺炎”的疫情开始流传，由于当时不了解病情，各种传言都有。 2003年1月起，个别外地危重病人开始转送到广州地区部分大型医院治疗。后面病例逐渐增多。好在中央高度重视，保持疫情信息公开透明，高层全力以赴应对，最终疫情得到有效控制，“非典”后来完全消失了。 在“非典”疫情期间，一度出现抢购潮，有关熏白醋、喝板蓝根能预防怪病的传言兴起，市面上一度出现抢购端倪。在疫情出现的初期，厂里生产的产品过氧乙酸由于具有消毒作用，也开始出现明显地增长趋势。 我本能地注意到这一趋势，向石厂长建议加班加点的生产过氧乙酸，将人力、原料、仓储运输等资源都向过氧乙酸倾斜。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措施，随着疫情进一步严重，过氧乙酸销售比正常时期增长几十倍。就是在一天24小时不间歇生产的情况下，不但将原来积压的库存销售一空，还出现了断货的情况。 销售价格在初期也略有调高。后面在厂里有不少人包括高层又大力游说石厂长想大幅提高销售价格。好在石厂长明智并没有再度提高价格。后面政府出台了限价措施，并追查乱涨价的行为，一度调查厂里过氧乙酸涨价的行为，好在我们涨价是在政府文件公布之前，涨价幅度也不大，又像政府和学校捐赠了一批过氧乙酸，事情总算得到了平息。 疫情平息之后，我对在疫情期间过氧乙酸的情况进行了梳理和总结。这种梳理和总结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都说现在做销售变得困难，但却总有一些畅销的产品成为“明星产品”。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有魔力的手在指挥着呢？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安排处里的同志对各类产品近几年的销售情况进行了统计。除了可以明显看出的销售量和销售额的总额高低外，我更关注近几年销售增减的变化趋势。经过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和思考之后，我对厂里各类产品销售情况了然于胸。 同时，我对这些类产品全国的销售情况通过各种资料进行搜集，对全国市场的销售变化情况也进行了分析。发现很多产品的销售增长趋势都跟全国的情况差不多。 经过这些分析和思考，我心中一种想法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是市场这只有魔力的手在无形中指挥着我们。虽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经提出了这么多年，但是很多企业特别是很多国有企业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只关心按照自己的生产计划来组织生产，然后想办法销售出去。 像我们厂就是这样，多年来都生产这些产品，建厂初期生产线还逐渐增加，产品有所增加，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变化了。每一年都是按照生产计划组织生产，生产计划做点微调也就是根据上年销售情况和组织的订货会上签订来年的订货合同的情况有点微小的变化而已。 可是，近年来，一些产品的客户在流失，销售出现了明显的下滑情况。但真正淘汰的产品很少。这就导致了一部分滞销产品占用了资源而产生的效益很少，而部分畅销的产品又因产能有限无法扩大销售。 面对着一些产品销售下滑的局面，我感觉压力很大。但面对市场这只巨手，我又深感无力。要改变这种局面，不是靠销售人员努力能办到的，而只有调整生产，适应市场需求才能解决问题。 一天，我和阮长青说起这个问题。阮长青赞成这种观点，但是他估计这种调整可能会有难度，因为有很多人多年来已经习惯这样了，要做这么大的改变可能一时难以接受。他建议我可以向石厂长汇报一下我的想法，看一下石厂长是什么态度。 于是，这一天，我在石厂长办公室向他汇报完另外的工作后，简要地把我这种想法向他做了个汇报。石厂长听完，脸上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只是对我说： “小汪，你肯开动脑筋是好的，这个问题呢，我也没有想很清楚，这样吧，你下次开厂长办公会的时候提出来，看大家讨论讨论再说。” 我倒没有寄希望说石厂长因为前面我在取消代理权事情上做的贡献和过氧乙酸建议良好的效果就马上答应我这个事情，这个事情本来就这么复杂，我心里想，石厂长想要慎重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还是让我提出来让大家讨论了嘛。 过了几天，厂长办公会其他议程都讨论完了之后，石厂长说： “今天其他要讨论的事情就讨论到这里，最近，东山同志有些想法，我觉得大家可以听一听，然后充分发表意见讨论一下，看可行不可行。” 大家的目光一下都看向了我。参加厂长办公会的都是厂里副处级以上的干部。我很少受到过这么多领导目光的关注，我定了定神，开始讲起我的想法和思路。从销售数据的分析讲起，讲到计划和市场的关系，再讲到生产变革的必要性。 我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演讲比赛，时而引经据典，时而慷慨激昂。终于我一吐为快，将我的想法全盘托出，在这次高层会议上。 终于我讲完了，停下来准备歇口气，喝了口茶，又过了一阵，却发现会议室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言，场面显得十分冷清和尴尬。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6、市场的魔力（二） 石厂长看了看大家，说： “刚才东山同志已经说了他的想法，大家可以议一议，有什么看法都可以大胆地说出来，集思广益嘛。”又扫视了一圈会场。 见还是没有人说话，阮长青说话了：“东山同志的想法之前和我沟通过，虽然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但总的大方向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是赞成的。” 听了阮长青的话，我有些愣住了，“个人的想法”，“个人的角度”，专门这么强调是什么意思，好在他说赞成我的看法，我也就没有再细想下去。 “当然了，这个想法还是个方向性的东西，具体实施呢还需要很多细化的方案，如果厂里决定要往这个方向走，我是坚决支持的，但是这个事情很复杂，不是哪一个处室、车间能处理的事情，而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由厂里主要领导亲自抓，各个处室、车间全力配合才行。基于这个事情的复杂性，我建议把这项工作的困难想得充分一些，方案做得细致一些，才能启动，因此，大的方向是对的，而具体实施还需要时间。”阮长青说完，好像完成个任务一样长舒了口气。 阮长青说完后，会议室又陷入了沉默，石厂长看了看宋大刚，宋大刚是生产处处长，这个事情对他的影响最大。石厂长看向他，是很自然的事情。宋大刚说话了，他一开口，更让我大吃一惊。 宋大刚说：“东山同志原来也在生产系统呆过，所以他对生产的事情还是很了解的，现在对生产方面提出了一些问题和看法，我也是理解的。” “但是“，我正以为宋大刚要支持我呢，没有想到接下来宋大刚话锋一转。 “东山同志离开生产系统已经有些时候了，并且在销售系统的工作也是干得风生水起，我是很佩服的。但是，我只能实话实说，东山同志的想法是好的，就是有些脱离实际，我这话说得可能有点不好听，但是就是这么个理，长青处长说要多考虑一些困难，这种看法我赞成，事实上，不是多考虑一些困难的问题，而是有些问题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比如，调整下来的产品的机器设备就让它闲置浪费吗？到底哪些是适应市场的产品谁来决定，怎么决定？那市场要发生了变化，是不是机器设备要频繁地调整？这样会不会引起混乱。”宋大刚声音越说越高，我没有想到原来对我无微不至地宋大刚居然会对我的看法有这么大的意见。 “从来都是厂里生产什么就销售什么，没有听说过颠倒过来的情况。”宋大刚话越说越重，看得出来，是对我有误会和意见了。他不再说话，但却好像还是有些情绪。 “东山同志担任负责销售的供销处副处长以来，还是做了很大贡献的，最近呢，可能销售方面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东山同志刚才提出的看法，以我平时对他的了解来说，出发点还是从厂里的长远发展考虑的，而不是出于其他什么考虑，也绝没有把困难和问题推给其他处室的目的，也不是为销售工作近期不理想找理由和借口。这也是我对东山同志一直以来的工作要求。”近期开会不怎么开口的曾云峰这次说话了，但一开口就让我感觉后脊背一凉，表面是维护我，实际是刀刀见血，把我扔进漩涡的中心。 曾云峰说完之后，没有谁再说话了。 石厂长最后说道：“刚才大家对东山同志提出的看法进行了充分的讨论，我觉得今天会议的氛围很好嘛，大家都畅所欲言，观点不一样也不要紧，有交流，有思想的碰撞才能找出问题和办法嘛。我个人呢，赞成云峰厂长的意见，东山同志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厂里的长远发展考虑的，虽然有些问题不一定思考得很成熟、很全面，还有一些问题需要细化思考，所以，我个人也赞成长青同志的看法，东山同志可以继续细化思考，但具体启动实施还需要时间。” 听完石厂长的话，我总算结束了如坐针毡的局面，至少，石厂长没有怪我的意思。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不同意见，但经过今天这件事情之后，我才发现我自己还不够成熟，思考问题和处理事情没有充分考虑别人的看法和意见。 这次办公会之后，厂里传言又传开了，说我为销售不力找理由和借口的有，更有甚者，说我少年得志，得意忘形，野心膨胀，一个副处长，妄图要指挥生产的事情，还说我忘恩负义，石厂长一路提拔我，我居然想插手石厂长的根基生产系统。 听到这种说法，惊出我一头冷汗，但我又想起石厂长并没有怪我，过后我才听到有人私下跟我说，本来石厂长是对我有些意见和看法的，其实他对我的想法其实早有看法，拿到会上讨论，就是要试探下大家的看法。因为曾云峰在会上针对我太厉害，所以，石厂长才会维护我，才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才完全确认我只是单纯的从厂里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可信。但回想起来，我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差点造成严重的误解和后果。 但同时我又感受到，一个企业要有点变革都这么困难，一个社会的变革会有多么的困难。最困难的不是以前在采购系统和最近的销售战场上和腐败问题和利益勾结的斗争。最困难的往往是一批明明都同样是很正直的人，由于认识和观念不同，在一些事情上产生矛盾和冲突，使一些本该推行的改革，难以推进和实行。通过这次风波，我逐渐明白，有些事情不是用简单的好坏、善恶和对错区分的，现实生活没有那么简单。对人类社会来说，最难改变的是观念和习惯，最难统一的是思想和人心。 2003年在中国的经济生活和国企改革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在这年6月，国务院成立了专门主管国有企业的特设机构—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这个定位于“管人、管事、管资产”的机构，在之后十多年波澜壮阔的国企改革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也受到了个别非议，这是题外话。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11月，华江省也相应成立了华江省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包括东方化工厂在内的一大批企业都划归华江省国资委管理，在华江省国资委的人事安排方面，跟我有点关系的一是华江化工局的局长郑仁贵调任华江国资委副主任。还有更直接关系的是，我的岳父舒仲全从华江省发改委规划处处长调任华江省国资委改革处担任处长。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7、网络时代 虽然在销售方面厂里、我和供销处负责销售的同志想了很多办法，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由于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所以销售形势还是越来越严峻，从另一方面看销售工作也显得越来越重要。 进入2004年初，厂里决定将供销处一分为二，采购和销售工作分开，分为供应处和销售处，事实上，这种做法，很多厂早就这样干了，我们已经落在后面了。 采购处处长由阮长青继续担任，而销售处这边则由我以副处长的身份主持工作。这对我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考验。干得好，我自然会转为处长，那对我来说是最理想的结果。如果我干得不好，则有可能另派一个处长来负责，那时我就尴尬了。 在销售处上任几个月后，我继续推进区外市场的开拓工作，在原来我们没有涉及的省区，也想方设法地设立办事处把我们的产品打进去。逐渐取得一些成效。 而我们国家，这些年逐步步入了网络时代。纸质的书信已经成为过去式，人们通信基本都是用电子邮件；一种以企鹅为形象的即时通讯工具从1999年开始兴起，逐渐成为绝大部分人都用的聊天软件。同时，网恋逐渐成为一种现象，2002年，绰号“痞子蔡”以此为题材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爆红网络。在商务方面，以某宝等为代表的电子商务网站开始出现并使网购成为一种流行。 在化工产品销售方面，我注意到，也开始出现网络销售，特别是一个叫做慧明化工商务网的，有不少供应商和需求方在上面发布供求信息。我决定也开始在这个网站上发布厂里产品的销售信息，并让处里才参加工作一年多的80后小年轻马晓松来具体负责这项工作，毕竟，年轻人学习新东西快，对网络最感兴趣，且工作热情高。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个网络信息发布的平台和马晓松这个年轻人给了我意外的惊喜。不知道是网络快捷方便信息传递的作用呢还是马晓松积极努力的作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吧，从有客户通过慧明化工商务网发布的信息通过网上联系最终洽谈成功业务之后，半年多时间，通过网上洽谈业务的销售额实现了大幅增长，这部分客户主要都来自我们尚未建立办事处的省区，通过网络实现的销售额，超过了最大的省区办事处吉阳省办事处的销售额，并且还有增长的趋势。 另外，就是在推动厂里生产适销对路的产品方面取得了一点进展，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进展，但万事开头难，取得这点进展很不容易，但只要这个方面有突破，我可以试着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虽然在生产方面完全按市场决定的观点和宋大刚等生产系统的领导产生了一定的分歧，但主要还在于我过于激进，想一下子完全改变成市场导向肯定是不现实的。 好在宋大刚是个正直而又大度的人，这次我吸取了教训，通过多次和他的沟通，包括把销售数据提供给他，让他来决定生产产能的调配问题，而不是我来建议多生产什么，少生产什么。 经过几个月后，生产处在宋大刚领导下也在试着想办法开始加大畅销产品的产能，控制滞销产品的生产计划。当然，这样的调整对销售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在厂里、生产处和销售处全体同仁的共同努力下，2004年结束的时候，销售处进行了一个销售统计，2004年销售额比上一年增长13.6%，这是厂里久违的恢复性增长，也是好多年没有达到过的两位数以上的增长。 成绩虽然是大家做出来的，但成绩都是主要领导的，这也是不成文的惯例了，作为销售处的负责人，首功理所当然的记在了我头上，就这样在2005年初，我正式转正成为销售处处长，又成为厂里最年轻的处长。 成为处长后，按规矩销售处需要配备一名副处长，从现在销售处的工作量来说，也需要有一位副处长来分担我的部分工作。我向厂里力荐祝丽珊来销售处担任副处长，得到了新任分管供应处和销售处的副厂长阮长青和石厂长的支持。这样祝丽珊就从厂团委书记的位置上调任了销售处副处长。 我之所以推荐祝丽珊倒不是因为我之前和她的良好关系，主要是觉得她的闯劲、性格和沟通能力都很适合干销售工作。当然，我觉得祝丽珊能配合我工作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作为处长，自然不希望来个副处长处处掣肘你。 事实说明我没有看错人，祝丽珊来到销售处，工作很拼命，特别在区外市场开拓方面更是一把好手，减轻了我很多工作量和工作压力。而且，还像以前在车间工作的时候一样，我们相处很融洽。 就这样，依托良好的工作势头，2005年，厂里的销售又实现了连续两年的两位数以上的增长。在厂里推荐下，我成为了华江省国资委“国企贡献奖”的表彰者。 在颁奖的时候，给我颁奖的正好是国资委副主任郑仁贵，他云淡风轻地对我说了句：“小汪很不错。” 我赶紧轻声地回了句：“谢谢郑主任!” 之后，2006年“三八节”的时候，祝丽珊也在厂里推荐下，获得了华江省国资系统的“三八红旗手”称号。销售处的处长副处长先后获得省级奖励，销售处在厂里的风头一时无两。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8、邓子图出事了 时间进入2008年，这一年，对中国人来说是有悲有喜的一年。 这年的5月，在中国西部发生了8.0级的大地震，造成了6万多人死亡，30多万人受伤。地震发生后，全国陷入一片悲痛之中。 而在我们厂里，也发生了一次不小的“地震”。 大地震发生过后不久的一天，我正一个人在我宽敞的处长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听见有人敲门，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胡悦。 我这才想起，这几年，我工作方面很顺利，但是竟然把这个我刚参加工作那两年对我非常关心的“大姐姐”一样的人给忘记了，竟然这几年都没有单独和她见面交流过。只知道我在车间的时候，胡悦就调到了财务资金处。原来在我的印象当中，胡悦就是个贤妻良母，以“相夫教子”为生活目标的，至于工作嘛，觉得有个工作就行的那种人。没有想到后来听说她居然考过了会计中级职称，后来又担任的财务处的资金科副科长、科长。 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在工作上努力起来了，如果说有人怀疑她担任副科长也好，科长也好是由于她老公邓子图在那个位置上的影响力的话，有这种说法难免。但考过会计师职称就无论如何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再说，就是担任副科长、科长，像我们厂里这些年在石厂长领导下公正廉洁的环境下，如果个人工作不努力，工作能力有问题，也是不可能给你这个位置的。 我赶紧招呼胡悦坐下，没有让她坐在我办公桌对面，而是坐在沙发上，这也是领导和客户来时我才这样做的。 “我不想再跟邓子图过下去了。”胡悦刚坐下，开口就这样说，刚说完就开始抽泣起来。让我大吃一惊。 等胡悦冷静下来后，才跟我讲起是怎么一回事。胡悦和邓子图刚结婚那几年，感情还好，加上邓子图有一定才华，胡悦觉得江还是可以依靠的人。 可是，随着邓子图有一定地位后，其品性里丑陋的一面开始暴露出来，胡悦发现其跟外面的女人有染，最初被胡悦发现的时候，邓还认错，恳求胡悦原谅他，胡悦心软，就原谅了她，这样原谅了他几次之后，没有想到邓变本加厉，越来越放肆了，甚至同时跟好几个女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包括厂里都有好几个，每当胡悦发现了后，他还咬死不承认。 为了孩子吧，胡悦一忍再忍。但今年吧，胡悦甚至撞到邓把外面的女人带到家里来了。考虑到孩子已经上大学了，她不准备再忍了，坚决要跟邓子图离婚。 我一直以来对邓子图的风流韵事听说过许多传言，但都从来都没有得到证实过，今天听胡悦说才知道是真的，而且这个邓子图居然过分到这个程度。 从我内心真实看法来讲，觉得胡悦不想跟邓子图过是正常的，但是别人夫妻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过多发表什么意见，再说一般夫妻吵架劝解的人都是劝和不劝分，于是我劝胡悦还是好好跟邓谈谈，如果他愿意改正就尽量原谅她吧，可胡悦说已经给过他好多次机会了，可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已经对他彻底绝望了。 说着又开始数落起邓子图的不是来，越说越伤心，说着说着竟开始抽泣起来，并且越哭越厉害了，弄得我十分尴尬，生怕有人看见胡悦在我办公室哭又传出些什么来，我一边安慰胡悦，一边递给她纸巾让她擦眼泪，胡悦可能自己也觉得在我办公室哭不太好，终于忍住了哭泣。 直到胡悦平静下来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才松了口气，但是对胡悦这个曾经在我参加工作时对我给过很多关心帮助的“大姐”如今面临的遭遇，我感到十分同情，但想帮她却又无能为力。 就这样平静了十多天，我忽然听到有人说胡悦和邓子图在邓子图的办公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后来又听说了邓子图为了离婚转移财产的事情。 后面听说胡悦直接找了石厂长，反映了邓子图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的问题，本来这种家庭矛盾厂里一般是不管的，最多就是工会出面调解一下，但是涉及厂里干部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厂里就不得不管了，石厂长安排了纪检部门调查。 调查最终结论是，邓子图不仅涉及在厂里的乱搞男女关系，还利用自身权力，为和其发生的关系的女性提供提拔的帮助，甚至有利用权力威胁女职工和发生关系的行为。如果仅是两厢情愿的“婚外情”关系，涉及生活作风问题，但是后者就不仅是生活作风问题了，而是涉及违法违纪的问题。 在石厂长的授意下，厂里纪检部门就查出的关于邓子图的违法违纪问题向省国资委做了汇报，石厂长本人也亲自向省国资委分管副主任郑主任作了汇报。华江省国资委来厂里做了调查后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邓子图被免去厂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职务，涉及相关违法行为移送检察机关处理。 邓子图被处理在厂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是厂里继高虎强被处理后又一起高层违法违纪的案件。 另一方面，邓子图被免职后，厂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的职务就空出来了，厂里很多中层都蠢蠢欲动，盯着这个位置。 这也可以理解，难得的进步机会，只要具备条件的人谁又能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想法呢。厂里的职工群众也是各种传言都有，纷纷盯着想看这等好事将花落谁家。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39、意外的机会 邓子图出事后，和其他跃跃欲试的中层不一样，同样作为中层的我，对这个职位是压根一点想法也没有的，一方面我担任处长也才三年多的时间，相对在处长中资历较浅，另外一方面，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这个职位一般都是从政工系统产生的，我从来没有干过党务和政工工作，相对不对口。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天，石厂长在找我谈完其他工作后，忽然好像不经意似地问了我一句： “你对现在的工作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转型做党务政工工作的兴趣啊？” 我猝不及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稍微犹豫了一下，答道： “我还是觉得我可能干销售处的工作更适合些，销售处这边的工作现在挑战也很大，在这边我可能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为厂里多贡献点力量。” 石厂长笑了笑，对我说： “这样吧，你呢，也不要急着回答，你再想想吧。可以过几天再给我答复。” 听石厂长这样说，我当即答应了。 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下这个事情，石厂长这样问我是个什么意思，让我接替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似乎不太可能，政工口几个处室的处长似乎条件比我更好，更合适。莫非是他们要提拔人接替邓子图的职务让我过去接替他们的职务？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石厂长还是很信任我的，对我在销售处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从个人来说，也是更愿意在销售处干的，说实话，就算是让我当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我也会犹豫，因为在企业来说，大多数人也会认为销售工作更实在一些，虽然党务政工工作也很重要。 想了两天，还是觉得有些游移不定。于是我趁着周末和舒小雅一起带着阳阳去了趟岳父家，想听听我岳父舒仲全的意见。 我岳父舒仲全听了我说的事情后，连说：“好事、好事！” 我听他这样说，问：“那爸的意思是我该答应了，我连什么职位都不知道，如果是叫我去接替政工口别人提拔后处长的位置，我宁愿继续干销售处长。” “你真是糊涂了。”我岳父看着我说：“怎么可能让你去接替政工口别人提拔后处长的位置，不过你是当局者迷，也正常。” “石广生这么信任你，怎么会把你从销售处处长这么重要的位置平调到其他处室嘛。当然是要你接替邓子图的位置了。”我岳父继续说。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确实是以石厂长对我的信任，几乎不可能这样平调，可是我还是有些疑问，于是继续问道：“如果是接替邓子图的位置的话，厂里有好几个处长都比我更具备条件呀，毕竟我当处长才三年多，资历太浅。” “提拔上高层这个位置，不仅是看资历的。还要考虑很多因素。” “可是我觉得还是干销售处长更实在一些。” “看起来你还是太年轻啊，眼光和格局不够，还需要加强，否则你走不远。”我岳父似乎有些严肃起来。 “如果你是年龄比较大的处长，没有发展空间了，你这样看是对的。但是你还这么年轻，发展前途很大，在我看来，石广生是把你当作接班人来培养的，你看吧，石广生只有六七年时间就要退休了，这次机会再不把你提拔起来，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到时候你还想接班，前面的人把位置占住了，你连参与接班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到时候你接不上班，即使过几年石广生再把你提上副职，接班就难了，再说下一个机会要等到多久，谁都说不清楚。石广生退了，新上任的人能容得下你？！到时候你处境就尴尬了。” 我清楚石厂长是对我高度信任，但是接石厂长的班我倒从来没有想过，听我岳父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我的雄心壮志。同时，我心里也认同他说的，如果我接不上班，以后别人上了，我真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为了避免以后这种局面的发生，我也不得不努力争取啊。 “当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正好弥补了你没有党务政工工作经验的短板，现在的国有企业，党务政工工作也越来越重要了。你生产、采购、销售环节的经验都有了，把你这个短板弥补了，加上你年龄和学历优势，就完全具备接班的资格了，不得不说，石广生对你是真不错，为你考虑得很周到啊，为了培养你接班是不遗余力啊。”我岳父继续分析道。 听我岳父这么一说，原来就很感激石厂长的我，对他简直是感激涕零了。 “资历浅有资历浅的好处，作为石广生的角度，提拔个资历浅的又属于自己培养起来的人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这也是个重要的方面，人考虑问题，总要考虑自己的利益，这很正常。但看事情还是要看本质，客观上来讲石广生对你有提携之恩，是你的贵人，你还是应该要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边的。现在国有企业领导待遇也有所提高，但对国企领导人员的廉洁自律要求也很严格，很少有领导愿意收礼冒风险的。更看重的是能不能支持他的工作、执行他的工作意图，这点要特别注意。” “可是石厂长之前问我的时候我婉拒了他，这个有什么影响吗？”我有些担心。 “这个倒没有什么，他跟你说让你思考下再回答就已经表示不介意你的回答了，认定了这个事情了，只是要你个态度而已。而你最初婉拒了，正好说明你没有野心，这样他就更放心一些，算是歪打正着吧。” 听我岳父这么一说，我算是放心了不少，但是还是觉得不踏实。我又继续问：“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以静制动。除了尽快向石广生表态并表示感激之外，其他就什么争取的行为都不要做，就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然后注意工作生活中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口实就好，毕竟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估计也不少。” 我岳父喝了口茶，继续说：“在石广生没有把你推出来之前，我也什么都不做，他一旦向委里推荐了你，我再找下郑主任，我跟郑主任关系不错，加上他也很欣赏你，应该问题不大。” “迈出这一步不容易啊，”岳父感慨道：“处长到副厅这个台阶是最不好迈的，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出去，就包括我，年龄大，现在最多能在退休前谋求个副巡视员就不错了。而你还年轻，要把握住机会，当上副职后，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唯石广生的命是从，不要有自己的思想，安心的把他交代的事情落实好就是了，否则最后能不能接上班真还不一定。” “嗯，爸的教诲我记下了。”我郑重地点了下头。谈完话我又和岳父下了两盘围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状态特别好还是怎么的，有一盘我甚至一度看到了一点获胜的机会，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周一上班后不久，我就去找石厂长表达了我的意愿。在简单地表达了我的意见后，我对石厂长说： “非常感谢厂长给我这个难得的锻炼和学习的机会，作为我，个人每一步成长都是厂长您关心和培养的结果，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点，无论我在哪个岗位上，都会坚决地贯彻和执行您的要求和意图。” 石厂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地对我说了一句：“知道了。”让我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他稍停了停，又接着对我说：“这段时间还是要把本职工作干好，还有就是要尽量低调点。”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0、上任党委副书记 过了几天，我要接任党委副书记的传言就传开了，厂里的人在看见我时看我的眼光就复杂了，羡慕、忌妒，可能各种心态都有。甚至有人当面问起我这个事情，我都坚决地说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工作方面，我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干好销售处的事情，其他事情一律不参与，尽量保持低调。 但是又过了几天，另外一个关于我的传言又传开了，说我和祝丽珊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我们在车间的时候就开始了，要不我怎么在当处长后还把她弄过来当副处长呢。把我简直传成了邓子图第二。这下厂里的人看见我眼光又不一样了，特别是不少女职工甚至看见我都明显带着鄙夷的眼神。传到后来甚至舒小雅都知道了，想来厂里看看祝丽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好我那明事理的岳父把她拦住了。 在我这个将要提拔的关键时期，出现这样的传言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搞臭我，让组织上产生在厂里刚出现这样的事件的时候提拔我的顾虑。 我虽然对这个传言出现的原因一清二楚，但我对此却毫无办法，如果我回应这个事情吧，只会越描越黑，不回应吧，又会越演越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找下石厂长。 石厂长听了我汇报的情况后，对我说：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怕什么，组织上这么点情况还是分得清楚的。再说传言的事情多了，组织上也不可能为了消除这个传言的影响去调查吧，再说，真要调查反而影响更不好了。” 听石厂长这么说，我心里放心了不少，但是还有些顾虑，我说： “但是如果传言影响大了，万一有什么关于我的民主测评，就怕影响测评得分。”其他的我就没有再多说了。 石厂长完全明白了我说的意思，略作沉思，然后说：“ 看来是不能放任不管呀。”停顿了下，想了想，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还得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如果厂里出面反而可能产生负面作用。这也是对你的考验嘛，搞党务政工工作，像这类矛盾会经常遇到的，这就需要我们有处理复杂矛盾的智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有对石厂长说： “厂长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石厂长摇了摇手，说：“好，我对你有信心。” 从石厂长办公室回来后，我开始开动脑筋思索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但苦思冥想一时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又想起石厂长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反复从这方面想也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于是我只好先不想了，先把手里的工作处理了。 下班回到家，我正在做菜，阳阳出去玩了。这时舒小雅回来了。我看到舒小雅，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我立即擦干了手，拉着舒小雅坐下来跟她商量，可舒小雅听了我说的事情后坚决不同意，我又有些无奈了。 吃完饭后，我头脑里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这个问题。还是觉得只有舒小雅出面这种办法最好。想了想，我跟岳父打了个电话，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后，提起这个事情，我岳父也认为这种办法好，说他负责说服舒小雅。 在舒小雅她爸给他讲清楚道理后，舒小雅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意出面和我一起解决问题。 于是厂里的职工接连好几天看到，或是下班的时候，或周末，我、舒小雅、祝丽珊还有销售处的马小松在厂里的羽毛球场一起打羽毛球。舒小雅和祝丽珊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看起来亲密得像亲姐妹一样。 过了几天，就听到说厂里关于我与祝丽珊之间关系的谣言烟消云散了。更是听说，有的女职工说，看，别人汪处长老婆跟祝丽珊关系这么好，哪里可能汪处长和祝丽珊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嘛，如果真有的话，那他老婆还不闹翻天了。这明明是有人嫉妒汪处长要提拔，编造谣言陷害他。厂里的女职工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风波就这样平息了。省国资委来厂里搞民主测评的时候，据说我最后得分较高，很多职工对我的认可度和评价很高。 不久之后，全国人民期盼已久的北京奥运会开幕了。开幕式是激动人心和令人震撼的，中国人终于能在自己的土地上举办奥运会，简直是普天同庆，极大地增强了中华儿女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 开幕式后，全国人民都在关注奥运会的情况，随着比赛中我国健儿捷报频传，在金牌榜上历史性地冲上了首位，全国人民都处于一种过节似的兴奋中。厂里的职工也是处于这样一种狂热的兴奋中。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在奥运会还在进行中的时候，省国资委党委关于我任厂党委委员、副书记的任命就下来了。奥运会刚结束，在省国资委工会的现场见证下，厂里又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我作为唯一的候选人毫无悬念的被选举为厂里的工会负责人。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1、刁佑华的忏悔 我成为厂领导的事情，厂里的人各种反映都有。有的认为我虽然年轻，但有能力，有业绩，上去也正常。但我是知道的，厂里比我资历老的处长多的是，有部分人心里有想法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上任后尽量保持低调，不想给人春风得意、年少轻狂的感觉。 销售处那边，在我的推荐下，祝丽珊顺接了我处长的位置，处长提拔了，由副处长接任，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何况祝丽珊在担任销售处副处长期间，所表现的工作能力和业绩都是无可争议的，所以对祝丽珊销售处处长的任命厂党委通过很顺利，厂里的干部职工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我被任命为厂党委副书记和工会负责人过了十来天的时间，我正在我五楼的新办公室处理一个文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刁佑华，我这才想起来好多年没有和刁佑华正面说过话了。 看见他以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怯生生的样子站在门口，我突然想到，刁佑华现在是党群工作处政工科科长，如果在此之前我们工作上还没有什么交集的话，那现在我担任党委副书记兼工会负责人分管党群工作处，他就在我分管的处室工作，这是他怎么也回避不了的，我倒要看看他来找我干什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于是我很平淡的说了声：”进来‘’。 刁佑华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来到我面前，我用眼睛直视着他，发觉他早已没有原来担任高虎强秘书时的意气风发，相反，似乎有点老气横秋，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的，似乎耳鬓旁竟然有点白发。 我故意不招呼刁佑华坐，想看看他的反应，可他似乎根本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 “汪……汪书记，”刁佑华有点战战兢兢的说，我仍然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得他似乎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汪书记，打扰您了，我有点事想向您汇报一下。”刁佑华总算正常了点。 “喔，向我汇报，你有事应该像你们张处长汇报吧!”说着，我眼睛不再看他，拿起一份文件，做准备要看的样子。 刁佑华这下有点着急了，赶紧说：“汪书记，其实……其实我来向您道歉和请求原谅的。”说完他的头往下更低了。 “道歉？这从何说起？”我眼睛还是不看他，停留在公文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估计刁佑华看我这个态度，心都凉了半截，但他还是清晰地，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以前我做过很多对不起汪书记的事情，要请求您原谅。” “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继续平平淡淡地说，但是抬起头来盯着刁佑华。 “真的，我是真心的来忏悔的。”刁佑华竟然向我鞠了个躬，抬起头，眼角竟隐约有些泪花。”我以前年轻无知，给汪书记您造成了很多困扰，后来我一直很后悔，最近我总算想清楚了，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我在心里冷笑，要不是我当上了厂领导，还直接分管你刁佑华所在处室，你命运掌握在我手里，你刁佑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会来认错？!会来”忏悔‘’？! 虽是这样想，但别人既然都鞠躬也鞠躬了，眼泪也流了，不管是真情和假意也好，我总不能做得太过分，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不能传出去说我心胸太狭窄，这么多年的事情还记恨。 于是，我招呼刁佑华坐下，说:”没有这么严重，我们都要一切向前看，是吧？我这个人呢，一切只看工作，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是汪书记您心胸宽广，以前我总是费劲心机想往上爬，结果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刁佑华说起了他小时候家庭的情况，这些以前我都是没有听他说过的。 原来，刁佑华的老家在一个小县城，他的父亲母亲都是普通工人，最开始家里还过得去，但他的父亲好吃懒做，还有酗酒和赌博的恶习，最后因喝酒造成了事故被厂里开除了，后面就酗酒更厉害了。而刁佑华的母亲本来是农村人，人的模样长得还不错但爱慕虚荣，为了实现从农村人到城里人的转变，才选择嫁给他的父亲，现在看到她父亲落魄了，就丢下刁佑华和他年幼的妹妹跟一个老板跑了。 那时候刁佑华才七八岁，妹妹只有三四岁，刁佑华不得不到处捡垃圾和讨饭来养活自己和妹妹，还靠着亲戚的周济才熬过来，大一点的时候他就去工地搬砖挣学费，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出人投地，所以发奋读书考上了大学，工作以后又一心以往上爬为目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觉得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刁佑华回忆起自己以前的那段经历，已不禁泪流满面，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最开始的时候我好像还比较顺利，可是后来看到您后来靠踏踏实实工作，靠自己的能力和业绩不断取得成功，而我靠投机取巧摔下来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以前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从你的经历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像您一样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才是正道，可惜我明白已经太晚了。” 听到刁佑华说的这些，我震惊了，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么一段心酸的过去。也是可怜的人啊，我心里想。 “不晚，一点都不晚，浪子回头金不换，改过自新，任何时候都不晚。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我希望你今后能真正的踏踏实实把心用在做事上。”我语气有些缓和地对刁佑华说。 “我会的，一定会的。”刁佑华说着似乎又要流泪了：”汪书记，感谢您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踏踏实实把心用在做事上，请您看我今后的表现吧。” “嗯，我相信你。”我特意稍提高了点声音。 在此之后，刁佑华在碰到我的时候，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之后恭敬地侧身站着。听张政良跟我反应的情况，刁佑华真正也把心用在了工作上，经常加班加点，工作也做的相当不错，有不少亮点，也给张政良出了不少好主意，这使得我非常欣慰。 又过了几个月，厂里准备将刁佑华提拔为厂办公室的副主任。在此之前，石厂长专门征求过我的意见。并提到刁佑华的岳父现在已经提拔为省地税局的副局长，作为厂里的***，要考虑处理好与厂里发展相关各方的关系，这我完全能理解。 石厂长又专门说主要还是考虑刁佑华的工作能力完全能胜任办公室副主任的职位，近期工作态度和工作表现也很不错。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有时候，提拔一个人，即使是考虑背后的关系，明面上的说法也是要有的。 石厂长亲自征求我的意见，而且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加上我觉得刁佑华似乎确实改变了，做人留一线，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基于这样的想法，我同意了。这样刁佑华就被提拔成为为厂办公室的副主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一时的心慈手软，留下了祸根，人的品性是很难改变的，到我明白这点的时候，我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2、初涉政工事 我当上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后，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很快就适应了。在上任前我心里还没有底，而经过了这几个月对工作熟悉以后，我觉得工作已经得心应手了。 在基本熟悉情况后，除了继续加强学习党的政策方针、工会的相关规定，并虚心地向张政良这个老政工学习外，我在党务和群工工作中也做了一些新的尝试，谈不上“创新”，就是将党务和群工工作更多地和厂里的生产经营结合起来，比如说开展劳动竞赛，开展技术能手比拼，评选“青年岗位能手”等等。 在日常的党支部组织生活中也要求既要学习党的理论、方针和政策，也要结合企业的生产经营工作，充分发挥每个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同时在评选“优秀党员”“十佳员工”等荣誉评选中尽量向一线工人倾斜。 同时在原来的基础上，开展一系列为文体活动，如歌咏比赛、摄影比赛、职工运动会等。 总之，在我分管的党务党建、工会领域的工作都搞得有声有色，分管的安全稳定工作也没有什么波澜。 过了几个月，到了2008年年底，石厂长又坚持让我协管人事处。要知道，人事处在厂里一直是厂长兼党委书记亲自分管的，虽然现在还是石厂长在分管，但以前厂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副职来协管人事处的情况。所以在我刚上任党委副书记的时候，石厂长表示要让我协管人事处的时候，我是坚决拒绝的，因为我毕竟资历浅，而人事处又是个敏感部门，怕厂里其他领导和干部会有什么想法。石厂长清楚了我的顾虑，也就没有再坚持。 现在石厂长重新提出来了，并且说厂里的经营形势现在压力越来越大，他感觉年龄大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希望让我多分担一些，说什么刚上任的时候我有顾虑也理解，但是现在也干出成绩了，再说党管干部，党委副书记协管干部人事工作也不奇怪，再说还有他亲自分管呢，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也只好不多说什么了。 在厂里正式明确我协管人事处的消息一出来以后，我发现厂里许多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厂里几个副职除阮长青外，看我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我明白他们心里可能的想法，毕竟他们的资历远比我深，要说没有一点想法，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只是担任党委副书记和工会负责人的话，在企业里，不管影响力比不上其他副职，特别是是管生产经营的副职，可能他们即使有其他想法也不会太多，但协管人事处又不一样了，毕竟协管人事处，影响力和这个事情的象征性意味都是另外一回事，由不得他们会产生一些想法。 而厂里的处长科长们看到我明显更加尊敬以外，更多了几分敬畏的眼神，毕竟，现在我在干部人事工作中有了一定发言权，也就多多少少能影响他们的命运。 但也有部分人又另外的想法，比如林柯，原来可能一直觉得他才是接替厂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的当然人选，没有想到是资历比他浅、毫无党务和政工工作经历的我上位了。他心里当然是不平衡的。在我没有协管人事处还好，不是他的分管领导，这下我来协管人事处，感觉他在给我汇报工作的时候很不自然。虽然他想竭力掩饰，但还是不经意流露出来一些情绪。 这些年我随着职位的提升，在察言观色方面也有很大进步，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同时，我心里也在想，你林柯如果是这种心态和情绪都不懂的控制的话，可能也就这个样子了。形势比人强，石厂长看中了我，放弃了你林柯，石厂长自有他的考虑，你林柯怨不得我。至于我怎样对他，我考虑给他一个调整心态和情绪的时间，如果过了这段时间他还不能调整过来的话，我也会有办法的，慈不掌兵，现在的我，对如果不服从我管理的下属，我是不会客气的。 在厂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的位置上我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坐着。工作的顺利和平稳使我一度产生了错觉，觉得这个职位的工作似乎挺轻松的，至少比我以前干采购和销售时压力要小得多。然而即使平静的水面下也往往潜藏着暗流，世间的事情也不可能总是平静如水，而是不断会有冲突和波折的。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平静如水的表象下，一场风波正在悄悄的酝酿。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3、环保风波（一）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间，转眼快到2008年年底了，每年年底都是厂里大力抓安全稳定的时候，以免在春节期间发生安全稳定事故，今年也不例外。 这一天，我正在安全保卫处处长陈全安的陪同下在车间检查安全。突然接到党群工作处张政良的电话说厂大门被工厂周边的农民围堵了，现在不但进出送货的货车不能进出，连人都没有办法出入。 几乎同时，陈全安也接到了厂大门口保安相同的电话，我赶紧让陈全安调集保卫人员到大门维持秩序，以免局势失控。接着赶紧给张政良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我办公室来问清事情的情况。 经过张政良情况的介绍，我才大体摸清了情况。原来是工厂周边的几户农民之前有多次找厂里说工厂污染，导致他们的庄稼死了不少，还有鱼塘的鱼也死了，说是都是工厂污染引起的，要求厂里给予赔偿。厂里一直坚持这些事情跟厂里没有关系，后面就平息了，虽然后面也有反复，但是也没有掀起多大波澜。至于这次为什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且闹得这么厉害，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原因。 听完情况我找到石厂长，向他做了紧急汇报，石厂长听了后还是很镇定，让我出面接待这些围堵大门的农民，他对我说：“周边的农民闹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现在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务必重视啊，现在国家对环保问题也越来越重视了，化工行业就是在全国环保工作中处于风口浪尖的存在，今年全国因为环保问题已经关停了几百家化工厂，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个事，一旦处理不好，赔偿是小事，怕就怕一旦认定为环保事故，不说关闭，让停产整改都对厂里影响太大了，所以这个事情一定要处理好，要把这件事情当作影响厂里生死存亡的大事来抓。” 听石厂长这样说，我心里沉甸甸的，石厂长估计是也感到了我的压力，又接着对我说：“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我们目前要是处理得好，应该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局面。我们目前一是要争取化解事态，尽量缩小影响，二是要争取政府的支持。现在国家是越来越重视环保了，但是环保和经济发展之间冲突仍然存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这个平衡点不好找，毕竟我们对地方经济还是做了很大贡献的，政府也应该不想看到我们被关停的，毕竟华江省也好，江南区也好，我们对GDP是有贡献的，特别是江南区，如果我们关停了，GDP的影响更大一点，相信区里是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发生的。而且前期我们有政府补贴，在环保方面，特别是污水处理方面是有很大投入的，这是我们的有利条件。这件事情呢，如果处理得好呢，也可能把这些村民闹事的隐患给彻底消除了，从这方面来说呢，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接着石厂长略微思考了下，具体跟我交代了几点： 一、要先把这些围堵大门的群众安抚好，注意态度要柔和，不要粗暴和激烈，以免引发更大的矛盾； 二、不要随便就责任和赔偿问题表态，但可以给个承诺，甚至给个期限说查清楚情况后肯定会给个明确答复；如果确定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坚决不推诿； 三、尽快向环保部门申请进行环保检查，争取有个明确的结论，以免以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四、要同时向省国资委和辖区范围的江南区政府报告此事，由我先找省国资委郑主任和区政府分管副区长林区长争取支持，必要时他亲自出面找下市国资余国正主任和龙区长。 五、要注意舆论的影响，对外尽量不要有负面的影响传出去，对内要给厂里干部职工一个说法，以免人心惶惶，担心厂里会因这次的事件导致工厂被关停，进而引发稳定问题。 不得不说石厂长作为***，有着***应有的沉着镇定，在处理复杂问题时也有丰富的经验和应对能力，考虑问题很全面，而我感到我在这些方面和石厂长有较大的差距。 作为厂里分管安全稳定的厂领导，遇到这类事情我肯定是责无旁贷，只有勇敢地把这副担子挑起来。好在有石厂长作为后盾，石厂长又对处理问题有具体的交代，我心里的压力才减轻了一些。 从石厂长那里出来，我赶紧往厂大门口赶，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一大群人在那里围着。走过去一看，见一群村民正围着张政良和陈全安在那里叫着嚷着。为首的是一个约摸30多岁的男子，留着寸头，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正激烈地朝着张政良叫嚷着要赔偿，要见厂长，其他还有好几个人也在跟着叫嚷。一群人中，还有部分老人和小孩。最突兀的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 张政良和陈全安看见我来了，连忙侧身把我让到中间，我向他们点了点头，张政良指着我大声地对围着的人群说：“你们不是要见厂长吗，这是我们厂里的厂领导汪书记，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跟他说。” “皮夹克”盯着我说：“你说话能算得了数吗？” “我说话绝对算话，如果我今天说的后面不兑现的话，你们尽管来找我好了。”我不慌不忙，也盯着“皮夹克”的眼睛说。 “父老乡亲们，”接着我不再只看“皮夹克”，而是对围着的一大群人大声说：“我是东方化工厂党委副书记汪东山，受我们石厂长的委托，来接待大家和处理问题的。大家的诉求我们也基本了解了，我承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我们不要这么含含糊糊地说法，我们就要明确答复给我们赔偿。” “皮夹克”在下面尖叫着，人群中有好几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如果经过调查，你们的损失确实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一定会赔偿，但是请给我们一定的时间，我们需要把事情调查清楚。”我仍然平静地说道。 “这都是你们推托的说法，还调查，调查个屁，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么多庄稼死了，鱼死了，你看看，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皮夹克”身边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吼道，走到坐轮椅的男人前面说： “这么严重的肺病，连走路都不敢走，怕喘不过气来，都是你们造成的，还需要调查吗？！” 那个男人这时真的不断咳嗽起来，真好像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调查是肯定需要的。”我冷静地说：“你让谁来当这个厂长，也不可能不经过调查就给赔偿，我们换位思考下，假设是你们邻居家出了事情，就来找你们赔偿，你们会不经过调查就给赔偿吗？” 听了我的话，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看见有些人在和旁边的人在耳语的时候在点头。我趁热打铁地说：“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们承诺调查，并且承诺如果调查大家的损失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一定给予赔偿，是对大家都负责任的态度。” 我又看了看人群，发现大家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包括“皮夹克”和中年妇女都没有再说话。于是我继续说： “这样吧，天气这么冷，就不要大家都呆在这里了，大家可以留几个代表，我们一起到会议室去商量。” 又对着陈全安说：“陈处长，你安排人给大家倒点热水喝，这么冷的天，在这大门口吹着冷风谁也受不了啊。” 围着的人群相互商量了下，觉得只有这样了，再加上确实有些人特别是老人和小孩冷得有点受不了。商量之后他们选了包括“皮夹克”和中年胖妇女在内的几个人作为代表到会议室继续商谈，这时候陈全安已经让几个保安提了几瓶开水拿了些纸杯，给大家倒了开水，一群人喝了开水，觉得身上暖和了，情绪也舒缓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除了几个代表外，其余的人就散去了，厂大门又恢复了正常的车辆和行人的通行。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4、环保风波（二） 来到会议室后，由于人数不多，沟通起来相对容易一些，我代表厂里和他们达成了一致，由厂里请环保部门来进行检测，确定工厂排污是否对村民的土地造成土壤和水源的污染，争取在春节前最晚在明年3月底前有个明确的结论。村民可以派代表参与检测的全过程，监督检测过程。 沟通的过程中我这才知道“皮夹克”叫林昆。林昆在交流过程中还算客气，但在最后还是对我说： “汪书记，我们现在尊重你，同意进行调查，不等于我们放弃了赔偿的权利，到时候，调查完，对我们没有个像样的说法，我林昆是不怕事的，到时候，我还要再来找你汪大书记，如果厂里解决不了，我们就找省政府，政府解决不了我们就上北京。” 好说歹说，我最后才把他安抚下来，可能他也觉得调查结果没有出来，说多了也没有用吧，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了。 不知道是不是村民找来的记者，进了会议室后相互介绍后才知道有个记者，最开始故意隐藏在人群中，现在人少了，才发觉有个华江晚报的记者卓颖，我本来是不太愿意这个时候有记者掺和进来的，但现在她表明了记者身份我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是在这些村民代表散去之后，我特别交代张政良把这个叫卓颖记者留下来，好好款待一下。后来经过反复做卓颖的工作，她总算同意暂时不发相关的消息，但提了个要求，让我们把环保调查的情况要通报给她，我满口答应。 紧接着我向市国资委郑主任汇报了相关情况，江南区这边呢，最后还是石厂长直接找了龙仁光区长。龙区长和郑主任都非常重视。他们都很重视，也认可必须找环保部门来进行检测，以他们的经验和水平，自然知道这个事情对厂里生产经营的影响，当然不希望这么大一家国有企业停产和影响地区的经济总量，而且务必尽快处理，在华江省“两会”和全国“两会”召开期间更不能造成到省政府上访和进京集访。 他们又分别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和关系找了华江省环保局的领导。我也通过我大学室友，现在在省环保局担任副处长的刘宏伟去找相关处室和领导沟通之后一周多，元旦节刚过，华江省环保局派出的环保检测组就进驻了东方化工厂。我指示陈全安务必配合好环保检测组的工作，特别是做好对他们的服务工作。 华江省环保局环保检测组组长叫袁华杰，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华江省环保局污染监测处副处长。袁华杰见到我总是堆着笑，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环保检测人员的那种严肃和不苟言笑。 检测组进厂后先了解了基本情况，检查了厂里的污水处理系统、排污系统和废气、废渣处理系统及其运行情况。 之后，袁华杰向陈全安提出要到村民遭受损失的庄稼地里看看，陈全安给我报告后，我当然只能答应，并且为了表明我的友好和配合的态度，我决定亲自陪着他一起去。 在我大学毕业刚进厂的时候，工厂周围除了大门口有几个小店外，基本全是农村。而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工厂周围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靠近工厂大门这一侧，已经修了一条城市主干道，不远就可以上高速。而现在早已不是几个小店而已，而是一排排楼房修了起来，而各种宾馆、超市、餐饮店、水果店、汽车维修服务店、发廊等等一个接着一个，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有规模的小镇一样的地方。 而在工厂的后面，则仍然是一片农村，一片片种满庄稼的土地和农田。稀稀落落地有农户的住房，有平房，也有楼房。 我陪着袁华杰和他带的检测组的三个人，从工厂后门去看现场。这次村民陪我们的不是林昆，而是他们的村长蒋正华，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 在蒋正华的带路下，我们先看了看庄稼，这些水稻、玉米等枯死的庄稼有好多处，村民们为了作为证据还没有锄掉。已经枯死发黑，有些甚至发霉了。袁华杰让随行的检测人员收集了样本，蒋正华说有村民家里还保留有割下的刚枯死时的庄稼。袁华杰也让检测人员收集了样本。 随后，一行人又随着蒋正华一起察看了有问题的几个鱼塘，看到了鱼塘里不少的鱼翻起肚皮，有些发臭的味道，检测人员也用村民拿来的网兜网来的几条死鱼封存起来。同时也对水质进行了现场检测，并取了样。 最后，我们到几家由肺病的村民家里看，这些村民家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都是不是用自来水，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用自家抽的水。 还有一家有两个人都得了肺病的，其中一个老人得了肺癌，躺在一张简易的木床上，不断地咳嗽着，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血色。 看起来那个坐轮椅的中年人还不是最严重的，其中有一家还拿出了华江省人民医院的检查结果，检查结果说这是肺病是由于饮用了含有砷、铬等污染物质的水源造成的。 看了这些情况，我心里很沉重，在我的心中似乎都产生了这些问题是厂里的化工物质排污污染造成的这样一种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我是不敢说出来的。但这种感觉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成为我心里的一个阴影。 检测组现场检测完之后就将样品一起带回环保局了，最后的检测结论还需要等将样品全部检测后才能做出。我也希望检测结论尽快出来，好让我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早点消除。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5、环保风波（三） 十多天之后，我接到了袁华杰打来的电话，看到是袁华杰的电话时我很忐忑，就像以前当学生时老师将要宣布考试成绩时的感觉，但我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袁华杰在电话里告诉我，初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基本是这样的，污水处理系统、排污系统和废气、废渣处理系统及其运行情况都基本没有问题的，但是从枯死庄稼、土壤、死鱼、鱼塘的水、村民抽用的地下水看，确实有一定的砷、汞等污染。 袁华杰还说：”从这个初步结果看，就有些矛盾了。虽然现在的结果是工厂的防污处理系统没有问题，但是村民的土地、水源确实又受到一定污染。目前还没有找到相关的污染源。跟你就实话实说吧，因为村里存在其他污染源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性，我只是说可能性大，还是和厂里相关，因为这些污染物质是厂里产品带有的，防污系统也不可能处理得百分百彻底，也有可能是个别时候处理有问题造成的。” “至于怎么影响到村里土地和水源，以我的经验看，是排污管道有渗漏，但是这个渗漏可能很轻微，因为排污管道埋在地下，所以检测时是通过排污量是否正常来判断，难以察觉，通过系统运行时难以检测到，要完全检测出来，只有把埋排污管道的地方挖开，但具体也不知道是哪里渗漏，有个办法是把接近污染土地和水源的排污管道挖开，但是这个工程量也是很大的。再说一旦真的开挖，最后确认了是你们排污渗漏引起的，那就是环保事故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所以怎么处理还要请你们考虑好，建议你跟你们石厂长商量一下，我等你回复。”袁华杰继续说。 停了停，又补充了句：“我们吴局长专门给我交代过你们的事情，你放心。” 我再三对袁华杰表示了感谢。虽然现在初步的检测结论已经出来了，但我却感觉更头痛了。感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感觉袁华杰说的是对的，村里的污染极有可能是我们造成的。如果就这样说我们没有污染，一想到村民特别是那些生病的村民痛苦的脸，我就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是如果真的继续挖开排污管道检测，结论很可能对厂里不利，工厂停产整改甚至关闭都是有可能的。 想来想去我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好如实跟石厂长汇报，看他怎么处理。石厂长听了后，少见地思考都没有思考一下，马上对我说： “既然结论明确了，就请环保局那边出个书面的检测结论。”他竟绝口不提挖排污管道进一步检测的问题。 我刚想开口问他是否需要挖排污管道进一步检测，猛然回过神来，石厂长既然说了让环保局出个书面的检测结论，那就是不让做进一步检测了，我差点犯糊涂了。 我这才心里明白过来，石厂长也好，郑主任也好，龙区长也好，不过是想拿个环保部门检测没有问题的结论做尚方宝剑，好堵住村民的口而已。现在既然能够达到这个目，当然不想多事了。 可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村民会善罢甘休吗？以我与他们的接触来看。没有给他们任何赔偿的情况下，要他们就凭环保部门的一个检测结论就放弃了他们的诉求，基本是不可能的。 我将这个担忧跟石厂长说了说，最开始他有点不高兴，说：“既然检测结果都说我们没有问题了，那他们凭什么再闹？！” 又说：“如果他们要再闹，剩下就是你负责的事情了，务必跟他们说清楚，检测结论都在那里摆着了，他们能怎么样。说服解释工作要做好嘛。”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石厂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就差说我是只吃白饭，什么事也不干的了，这个事情涉及稳定，这是我分管范围的工作，不管是什么现实条件，我都必须做好，这既是一种责任，也是表现我对石厂长工作安排的支持和服从。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语气坚定地对石厂长说： “石厂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地做好村民的工作。” 虽然嘴里这样说，我心里却是无比苦涩，感到心里像压了一座山一样沉重，对怎么做好村民的思想工作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同时，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想着那些受损失的村民，特别是那些生病的村民的样子，我就感到这样处理的话，对他们来说，我就像是个罪人一样。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没有睡好，脑海里老是浮现那几个生病的村民的脸，又想怎么跟村民沟通和解释他们才能接受，一下就天亮了。 第二天上班，我感到有些疲惫，还是打起精神，准备给袁华杰打电话沟通出检测结论的事情，没有想到接到石厂长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到了石厂长办公室，石厂长对我说：“我想了想，要是这些人一点好处都没有拿到的话，可能他们不会放手的，这样吧，厂里可以拿出点钱，可以说出于人道主义，给这些受损失的人一些捐助，但绝对不能说是赔偿，必须以他们签字同意检测结论才能给他们钱。” 听石厂长这样说，我心里踏实了很多，看来是我想多了，石厂长也不是这么不近情理的人。这样的话，我对这些可怜的人也算是一个交代了，我心里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同时压力也觉得减轻了很多。 可是后面我发觉我高兴得太早，石厂长给我说的“捐助”的标准是庄稼和鱼塘损失的“捐助”是1000元，生病的人是2000元的时候，我的心又凉了半截。可转念一想，既然是“捐助”，肯定不可能按赔偿的标准来，否则又会产生新的问题，让人觉得我们还是有问题，想到这里，我虽觉得无奈，但也觉得有点钱给这些人总比没有好，总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接下来我和袁华杰沟通拿到了检测结论，检测结论是这样写的： “经检测，华江省东方化工厂的污水处理系统、废气、废渣处理系统和设备完好，运行情况正常，周边水质砷、铬、氨、氮含量符合华江省四类水质标准。”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检测结论很有技巧和艺术性，回避了排污系统是否正常的问题，当然，不知道内情和一般的非专业人士是看不出来的。 这个结果虽然是我早就知道的，但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让我沉思了很久。一张薄薄的纸，就决定了一个这么大的厂的命运，同时也决定了那些受到损害的村民的命运。 看着这张检测结论，我一方面觉得压力减轻了些，但是这一张纸仿佛又成了我的一张罪状，静静地躺在那里，控诉着我犯下的“罪行”。 这样想着，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被我越攥越紧，都快揉成一团了。猛然间一阵电话响起，我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不能意气用事，我重新又把这张纸仔细地收起来。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6、环保风波（四） 晚上我和我的朋友端木午阳一起吃饭，和他聊起这个事情，那个曾经的诗人，现在的资本运作高手听了我说的这个事情，笑了。我问他笑什么，他对我说： “东山，你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这怎么讲？”我有些好奇。 “你觉得你对不起这些村民是吗？” “是呀，如果按照目前的解决方案的话，我确实挺愧对他们的。” “所以说我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端木午阳顿了顿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你以为是你的行为影响了他们，使他们受到的损害的利益没有得到保护，但事实上，你在这个事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每个人的角色都是安排好的，人处在哪个位置上，他的行为也是由他的角色决定的，这个由不得人。” “就说石厂长吧，站在他的角度，他能让这个事情认定为环保事故，换作砖厂长、土厂长他也只能这样做吧，郑主任呢、龙区长呢，他有选择？难道还能坐视工厂被关闭。石厂长还算好的了，还愿意给点捐助，换作其他人，还未必给，你闹吧，能闹出个什么结果，GDP是大局，稳定是大局，在这个大局面前，会有其他结果吗？” “吴局长呢，他有选择，不说他作为局长得听区长的吧，他总还得顾大局吧，袁华杰呢，他有选择，吴局长的话他能不听，他还想不想干了，这种事估计他也见多了，分寸把握得好得很。” “在回过头来说这些受害的村民，他们受到了损害，他们要起来闹，再正常不过，不过他们的命运是注定的，他们闹的结果也就注定了。” 端木午阳的话使我很震撼，却丝毫没有减轻我对这些受害的村民的同情和愧疚，于是我说：“ 你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太残酷了。假如一切都是注定的话，那我们就不用主动去干什么事情了，也不需要有慈善，有弱势群体保护了。虽然我也理解了石厂长他们的行为，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我至少还能多为这些人做点什么。我也是农村长大的，我知道庄稼没有收成对农民意味着什么，农村家庭有人生了大病意味着什么。” 端木午阳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感动了，毕竟，他也是农村长大的： “东山，真难得你还保持着初心呢，确实难得。不过要帮他们做点什么，确实有点难。” 沉思了一阵，又说“可能只有你再跟你们石厂长说一下，提高点捐助的标准了。”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我叹了口气。 “也得找个合理的说法才行。”端木午阳说。 “是呀，让我好好想想。”我说。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不久，端木午阳突然高兴地大声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道根据你们厂里的情况，可不可行？” “什么主意？”我一听他有办法，我突然来了精神。 “就是你们厂里可以把这些村民的土地全部征收了，要知道他们一旦拆迁，可就得了很大的一笔赔偿。这样你们厂里的环保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乍一听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是要征收这片土地，需要付出很大的成本，拿这片土地来干什么，我们厂里目前也没有扩产扩建的计划。 我说出了我的疑问，端木午阳笑了，说：“现在没有用，不等于将来没有用，不说你们厂不可能一直都不扩建的问题，就说土地价格来说，将来必然会大幅上扬，到时候，你们厂要是扩建，可以节约成本，不用将来想办法转让出去，也有可观的利润。” “土地价格将来会大幅上扬？！”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那是必然，简单这样说吧，你有没有注意到全国很多地方房地产市场这几年都上涨很快，这主要由于这些年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很快，居民购买力提高了，而反过来房地产业对经济又有很大的拉动作用。而我们江宁市呢，目前房地产市场虽然也出现了一定幅度的上涨，但上涨幅度还很小，但随着华江省属于国家西部大开发的重点中心省份，未来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 “再加上我们国家很多地方政府都是土地财政，华江省政府也不例外，自从实行土地出让“招、拍、挂”政策以来，江宁市很多土地出让的价格是一涨再涨，甚至有不少超过了开发商出售商品房的价格。你说光土地成本都这么高了，还要加上建安成本，今后开发商建出来的房子，价格能不上涨吗，房地产市场快速上涨是早晚的事情。不少开发商已经闻风而动，在江宁跑马圈地，就是江宁一些原来不是做房地产的老板，比如原来做汽车呀、摩托车呀、什么做医药的做机械也开始纷纷成立房地产公司，进军房地产了。” “不瞒你说，我就为我们集团前期就在离你们厂几公里远的地方拿了一块五百多亩的地，花了两个多亿，准备将来建一个商业中心并附带开发一些住宅，那个地方现在还这么荒凉，怎么建商业中心，很多人可能都看不懂，因为不管规划也好，还是未来发展也好，那里早晚会发展起来的，我们建商业中心，以我们集团在商业领域的带动能力，又会反过来带动这个区域的人气。所以龙区长也很欢迎我们，给了我们很多优惠政策。但是我们为什么现在拿地，很简单，如果将来这个区域发展起来我们再考虑进入的话，可能根本无地可拿，即使有，那就不是几十万一亩的问题，而是几百万一亩了。” 几百万一亩，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价格，从来没有人这么给我分析过江宁房地产的市场，听端木午阳这么一说，我完全相信他说的征收村民的土地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就像端木午阳说的，如果土地价格真的大幅上涨的话，对厂里肯定是个好事，也能解决环保的隐患，村民通过拆迁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但我心里明白，这个方案要说服石厂长接受，可以说是千难万难。石厂长一向把成本看得比命还重要，要征收这片土地，花出去的成本可不是一点小钱，虽说未来土地有增值的潜力，但短期可能是没有效益的，花这么大成本，短期没有效益，这不要了他的命吗。 我仔细想了想，即使再难，我也得跟石厂长汇报这个思路，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呢，我也要争取一下。然而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多意外的惊喜，跟石厂长汇报后，他想都没有想就回绝了，连我事先准备好的对房地产市场的前景分析都没有机会说出来，甚至连需要征用多少土地，需要多少资金石厂长都没有听一下。 虽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觉得有一些遗憾。不过石厂长同意提高部分捐助资金标准，对损失较大的，可以提高到2000元，对得了肺癌的捐助金额可以提高到3000元，算是略微有些收获。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7、环保风波（五） 过了两天，按石厂长安排，我在厂长办公会上通报了检测的结论，厂长办公会通过了我按石厂长意思授意党群工作处草拟的捐助方案。 第二天我就与村民代表见了面，这次见面是在村委会办公室里进行的。我带着张政良、陈全安和党群工作处和安全保卫处的两名工作人员参加了。村里边，除上次的村民代表外，村主任蒋正华也参加了，另外又多来了几个村民，涉及他们切身利益的事情，他们自然是十分关切的。 我先让陈全安宣读了环保局的检测结论，宣读完后，这人就炸锅了，林昆坚决要拿检测结论看，我让陈全安把复印件递给他，另外也有人要求看，也传给他们看了。 看完之后，林昆就发作了，站起来朝着我吼道：“你们这是糊弄我们呢，欺负我们不懂是不，尊重你才叫一声汪书记，你如果这样糊弄我们，你就狗屁都不是，告诉你，我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给我们赔偿，我们就再去堵你们的大门，让你们没有办法生产，到时候看谁怕谁。” 听了林昆的叫嚣，我并没有着急，而是不徐不疾地对着他和村民们说：“大家不要着急，检测结论是我们厂里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们毕竟跟厂里是多年的邻居了，对大家的困难，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看着这些村民一个个都在紧紧地盯着我，我继续说：“经厂里慎重研究，出于人道主义的目的，准备给上次统计有损失的家庭，不管是庄稼损失还是生病，都有份捐助。” 大家的眼神马上热切起来，我对着张政良说：“让张处长来跟大家宣读下捐助的名单和标准。接下来，麻烦蒋村长核实下名单，还有没有漏掉的，核实后通知下大家到厂里领钱。” 大家又马上望向了张政良，张政良照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开始念了起来。刚念完，有村民就迫不及待地问：“今天就可以到厂里领钱吗？” 我刚想回答，没有想到，他旁边坐着的那个中年胖妇女叫王大凤的就吼了起来：“狗日的张二娃，你就这么没见过钱吗，这点钱就把你收买了，你家就死了那么一点庄稼，你当然愿意干，我们可不想干。” 然后又转过身来朝着我吼道“给这么点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没门！” 林昆也在旁边跟着吆喝“对，没门！我们不要这狗屁捐助，我们要按我们的损失给赔偿，否则，我们就继续去堵大门，到省政府上访！” 张政良还在解释说本来按检测结果的话，我们什么都不用管的，厂里能给捐助，都是出于大家多年支持厂里的工作的考虑。可是没有人理他，在林昆一声“我们走”的招呼下，这些村民纷纷站起来往外走去，其中有两个包括那个叫做“张二娃”的开始不太愿意走，但看到大家都走了，也只好站起来跟着走了。 蒋村长走过来对着我讪讪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汪书记，我也不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我原来虽然也担心这种方式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在石厂长答应提高捐助标准后，我一度还有些侥幸心理，现在算是彻底失望了。 但我仍大度地对蒋正华说：“哪里，蒋村长，已经很感谢你帮我们做了不少工作了。出现这样的结果是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蒋正华听我这样说，表情才恢复了些正常。他靠近我耳边轻声说：“汪书记，能不能我单独跟你说两句话。”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想到他可能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说，于是我轻轻点了点头。 蒋正华把我带到隔壁一个房间，打开灯，轻轻地掩上门，才小声地对我说： “汪书记，有个情况我想私下跟你反映下，”我以鼓励地眼神看着他，说：“你尽管讲。” “汪书记你知不知道，林昆背后的关系。”蒋正华说。 “什么关系？”我问。 “林昆是你们厂里一个处长的堂弟，叫林柯还是什么的。这次闹事闹得这么厉害，都是林昆挑起来的。” 听到蒋正华说的这个消息，我大吃一惊。但我仍然谨慎地问：“这个消息确切吗？” “反正我听好几个人说过，而且听说最近你们那个林处长到林昆家里来好几次。” 这个消息使我产生了一些怀疑，是不是林柯搞的鬼，支使他堂弟来闹事呢，他这样做又出于什么目的呢，我突然想起林柯对我的态度，他是不是对我不满，故意要给我制造一个难题呢，如果我没有处理好的话，我就很可能承担责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林柯也太阴暗，太可怕了。但是目前没证据说明是这样的。所以我还不能妄下结论。 对于蒋正华给我提供这样重要的信息，我是要有所表示的，这样他才会继续给我提供信息，而不论什么时候，信息都是最重要。 于是我用力地握了握蒋正华的手，对他说：“太谢谢你了，蒋村长，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有劳你继续帮我想办法盯着林柯和林昆的情况，并随时告诉我。厂里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你如果以后需要我提供帮助的，我一定尽可能地给你提供帮助。” 蒋正华听了似乎有些激动，满口答应了我的要求。之后我们也不得撤回了厂里。 事情闹到这个局面，我觉得压力很大，好像进了一个死胡同，已经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我仍然不得不把现在的情况向石厂长汇报。 原以为事情办砸了，石厂长会怪我。没有想到石厂长听后，只是说：“知道了。”格外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连问下一步我打算怎么办都没有问，让我感觉很奇怪。 想了想，我还是把蒋正华告诉我的林柯和林昆之间的关系向石厂长做了汇报，石厂长听了，看着我说：“有证据证明林柯有参与这个事情吗？” “那倒没有。”我回答道。 “即使他们真是堂兄弟，也不能证明是林柯指使的吧。”接着又说：“以后这些没有证据，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用跟我说了。” 石厂长的话像一巴掌重重打在我脸上，似乎在说我事情也没有处理好，还在推脱责任，这简直是人品都有问题了，我没有办法解释，更不能解释，只好轻声地说了一句：“好的，我以后一定注意。”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8、环保风波（六） 接下来两天，我都在苦苦思索该怎么来处理这个事情，好在林昆他们并没有来堵大门，也没有听说去省政府上访。 但我并不认为他们已经偃旗息鼓，放弃了，搞不好哪天就会卷土重来。因此我还不得不慎重地对待。 我正坐在办公室苦思冥想呢，又接到石厂长电话找我，来到石厂长办公室，石厂长先招呼我坐下，然后对我说： “东山，你说的那个拆迁的方案很好，厂里下一步扩大生产规模是早晚的事情，确实需要土地储备，也能解决这些村民闹事的矛盾，是一箭双雕的事情。我已经跟龙区长和郑主任商量了，准备按这个方案干，你要做好方案。” 太阳竟从西边出来了，我万万没有想到石厂长会答应这个方案，他的思想是怎么转变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总算是迎来柳暗花明，石厂长在林柯的事情上似乎也没有怪我，我心里压力一下子觉得减轻了不少。 “具体方式呢，不能由我们去拆迁，拆迁历来都是社会矛盾比较集中的地方，我们又没有强制性的手段和权利，所以只能由政府拆迁征收，先由政府征收后将农业用地调为工业用地，再通过“招、拍、挂”给我们。”石厂长继续说。 ”还是要走招、拍、挂程序吗？万一有人来争不是地价被抬高了吗。”我有些不解。 “当然要走，这是规定嘛，必须按规定的流程走，做到合法合规。再说，紧靠我们厂里，谁会来抢标，没有谁愿意来靠近一个化工厂的地的。退万步来讲，要是真有人来抢标更好，我们就解脱了。” 原来石厂长是打的这种主意，我总算明白他的心思了。 “还有要注意好保密，不然那些村民花样多得很。虽然是政府征收拆迁，但政府征收拆迁时多花的成本都会计入后面招、拍、挂土地价格的，也会影响我们的成本。”石厂长郑重地叮嘱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保密的重要性。事实上确实如此，在这些年国家大力推进城镇化的过程中，征收农民土地时，不少农民想方设法的在地里不合常规地，密密麻麻种满庄稼，就是为了多得赔偿。这样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不少。 后面的事情果然印证了石厂长的担心，政府还没有正式发布征收拆迁通知呢，不少村民的土地上凭空又新增加了很多新种的庄稼。 结果征收拆迁通知一出，只按照土地面积和户头赔偿，青苗补偿费按单位土地面积定额给，这些村民一下傻眼了。 征收拆迁通知的发布在村里引发了轩然大波，除青苗补偿费外，另外就是征收拆迁范围的划定。这些都是我和江南区政府征收拆迁办公室事先商谈好的原则，基本在原来受到损失的地域范围内。 可林昆不干，他的土地受损失很小，只有小部分在征收拆迁范围内，他纠集了一批村民，强烈要求扩大征收拆迁范围，同时要求提高赔偿价格。 对他们的无理要求，我们当然不能答应。想来想去，我跟拆迁办的同志商量了，故意放出风去说不拆迁了，让人把拆迁通知都取下来了。 这个风放出去后，局面果然不一样了，蒋正华私下告诉我说林昆还在坚持，但一些村民听说不拆迁了，都对林昆不满，跟林昆吵架的有，打架的有，砸他家窗户的人也有。我感到好笑。这个林昆，如此刁蛮，居然也有今天。 我以为如此下来，拆迁就可以顺利地推进下去。没有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拆迁价格和范围的事情解决了，结果村民坚决不同意土地上再修化工厂，他们认为这样仍然摆脱不了污染，一时局面又重新陷入了困境。 我苦思冥想，最后向石厂长建议，新征用的土地以后用来修办公楼和职工住房，反正现在办公楼和部分职工住宅也破旧了，拆掉后的办公楼和职工住宅区可以用来扩建车间。石厂长开始没有同意，几天后总算告诉我同意了。 几天后，我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环保部已经派出几个工作组到几个化工业大省调查化工产业的环保问题。看到这条消息时，我本能地感到石厂长最后能同意，跟这个消息有关系，毕竟，现在国家如此重视化工厂的环保问题，如果这次村民闹事事件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极有可能引起环保部的注意，到时候，工厂会不会停产甚至关闭就不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了，毕竟国家环保部不同于华江省环保局，你要想通过沟通解决问题是很难的。 不管怎样，事情得到了顺利解决。政府出面很快就完成了拆迁，又过了几个月，政府主导下，完成了调规，土地性质变更为办公住宅用地。 工厂通过“招、拍、挂”顺利取得了这片土地。最终拆迁的土地面积是238亩，花费了成本6000多万元，但问题解决了，那些庄稼受损失和生病的农民手里有钱了，我也安心了。同时，又为厂里储备了土地，预留了发展空间，土地未来还存在增值的可能，我还是很高兴的。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49、公司制改革（一） 近些年，国企改革浪潮风起云涌，席卷了神州大地。华江省虽地处西部，但在华江省国资委的主导和推动下，国企改革工作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按照华江省国资委的部署，2009年要全面推进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工作。虽然我们国家《公司法》已经出台了这么多年，但尚有部分国有企业仍然未按照公司制进行登记。还以计划经济时代遗留下来的全民所有制形式存在。 按照华江省国资委的计划，要对全省所有遗留全民所有制企业进行清理，要求将全民所有制企业全部改制为公司制，以公司制为基础，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法人治理结构。 东方化工厂因为仍然是全民所有制企业，自然纳入了本次清理和改制的范围。按照华江省国资委给厂里下达的工作目标任务，是要在2011年底前完成公司制改造，整体改制为国有独资的有限责任公司。 根据工作需要，厂里成立了改制领导小组，石厂长任组长，我任副组长，实际具体工作石厂长安排我来牵头负责。 按照华江省国资委和石厂长的想法，就是整体翻牌，公司登记从全民所有制企业改为公司制即可，方案很简单。但石厂长交代了，务必利用这次改制的机会，向国资委要政策。 自东方化工厂成立以来，除了政府在成立之初有少量投入外，其余全靠自身的发展和积累，工厂从成立之初的销售额几百万元、职工几十人的小厂到如今销售额几个亿、职工两千多人、具有强大市场影响力和知名度的大厂，离不开全厂干部职工几十年的付出和努力，基本政府投入是很少的，而且老企业的历史包袱越来越沉重。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为了企业的发展，亟需政府加大投入。 经过我反复思考，并与石厂长反复讨论。最后准备向华江省国资委争取这么几条政策： 一、一次性现金投入注册资本金5000万元； 二、协调财政部门前期通过“招、拍、挂”取得的土地出让金予以返还； 三、退休职工移交省国资委管理； 四、对厂里厂办医院、小学、幼儿园给予每年各300万元补贴； 五、对工厂成立以来承担的社会性、公益性任务合计予以补贴1300万元。 六、对历年各种客观因素造成的潜亏和预计损失予以核销。 虽然准备报出去的就是这六条，但我和石厂长也没有指望能全部实现，政府给政策和补助有时候也是个讨价还价的过程，我们要价必须要高，得给政府一个“砍一刀”的空间。我们觉得能成功申请下来两三条，最好的情况三四条就不错，能拿到个两三千万元就可以满足了。 周末我到岳父舒仲全家吃饭的时候，专门问起这个事情，因为我岳父是国资委改革处处长嘛，正好在管这个事情，政策也熟悉。 我岳父听了这几条，笑了，对我说：“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呀。” 我也笑了。开玩笑地说：“这不有爸您在，指着您支持吗？” 我岳父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说：“你们的想法可以理解，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是这个道理。” 喝了一口茶，他继续说：“本来省政府和委里这次改革的本意就是翻个牌，没有准备给什么政策。当然对个别却需要给的还是会给些倾斜的。可是你们不懂政策，这里面有好几条都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政策条件还不允许。” “哪几条？”我自然关心。 “就说那个土地出让金返还嘛，交上去了事先没有说好，是肯定不能返还的，如果在“招、拍、挂”之前和政府谈好，是有这个可能的，但现在嘛，已经交上去了，是不可能返给你的，这个事既不归我们管，我们也没有办法去协调，因为根本没有协调的空间嘛。” “第二那个退休职工交委里来管理，委里根本没有办法管。个别省份曾研究过退休职工社会化管理，但管理需要人，需要资金。这些问题无从落实，所以离退休人员社会化管理还早。这不是个例，是整个社会来统筹的问题，所以你说你们这样提有可能实现吗？” “第三个企业办社会化职能问题，有些地方也在研究剥离问题，可是剥离后交给谁，有谁愿意接的问题，目前这个事中央还没有个统一的说法，下面推进是很难的，将来有可能，现在是实施不了的。给补贴也不可能，给了一个其他的就会来要，搁不平啊，全给吧财政也没有这么多钱给呀。” 听我岳父一说，已经三条不行了，我有些担心了，于是问道：“那其他几条呢？” “社会性、公益性任务给补贴也不现实呀，以前的事情，现在来补贴，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听我岳父这么一说，我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但还寄希望最后两条。 “那其他两条呢？” 结果我岳父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 “真正有可能的就只有一条半，事实上都只能变通才行。” “先说投入资本金，从道理上说改成公司制，国资委就成了股东，按公司治理规则要求股东投入资本金，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方式上以原来的净资产折股也可以作为注册资本金，再说要政府给你投现金，财政也没有这么多钱来投呀。投一家没有问题，那改制的有这么多家，同样也不可能投一家不投一家啊。” 我还以为说这一条也行不通呢，没有想到我岳父继续说“投现金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可以变通嘛。” 我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看着我岳父问：“怎么个变通法？” “现在我们王尚同常务副省长善于资本运作，他在土地运作上有个思路，就是把国有企业的划拨土地性质调整为出让地，然后将企业划转出补缴的土地出让金又通过国资委投入企业增加资本金，前期已经进行了几家试点，你们厂不是也基本都是划拨土地吗，我觉得完全可以借这个东风试一试嘛。” “”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这样操作呢，一方面有利于你们厂改制后资产产权清晰，另外一方面，也增强了资本实力。对你们降低资产负债率和后续融资都很有好处。” “这样操作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我还是有些担心。于是继续问。 “没有绝对把握，但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一试。王省长是非常有思路的领导，他又同时分管国资委，非常重视国有企业发展的，有不少国有企业都在他的资本运作下，起死回生和得到跨越式发展的。这对你们来说是非常好的一个机遇。” “明白了，谢谢爸指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我岳父笑了笑，“还有最后一条，还是具有操作性的。按照这次改制的规范性要求，必须要进行清产核资，完全可以通过清产核资把你们的潜亏和预计损失核销了，把你们的资产做实，也有利于你们轻装上阵。” “好是好啊，就是没有实实在在的投入。”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小汪，你也不要这样想。有时候不一定是真金白银投入才算投入，这两条如果能落实，对你们厂的发展也会发挥重要作用的。” 从心里我接受了我岳父的意见，毕竟他肯定会跟我实话实说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些条听起他的分析，确实没有可能，报了也白报，还不如把主要精力在放在有可能的条款上。对他指点的变通办法，我更是感激的，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样操作。 ------------ 第二章 青云之路 50、公司制改革（二） 讨论完这些，照例又进入下围棋的环节。刚下了几手，我岳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问我： “你对你们厂里法人治理结构有什么看法？” 我一时有点懵，不明白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个人有什么想法？” 这下我总算明白了，但我个人能有什么想法呢，毕竟我才担任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不到两年，我心里一直的看法就是这次既然国资委定调就是个翻牌，那么改制后我就继续当我的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呗。 我把我这个看法说给了我岳父，他想了一下，说：“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我又有点不明白。 “可惜你任职年限不够，不然这倒是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按照健全法人治理结构的要求，改制后你们就必须建立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层，董事长嘛肯定是你们石厂长担任了，要是你任职年限够的话，趁这次的机会就可以争取担任总经理的职位了，如果一旦迈出去这一步，以后接班石广生基本稳妥了，可是现在就卡在这个线上，真是可惜呀。” 还有担任总经理的机会，我确实从没有想过。听我岳父一说，还真是有点可惜了。 稍微想了下，我岳父又问：“你们厂里班子里干过经营工作的，资历比较老的有哪些？” 我把几个厂领导情况跟我岳父说了一下，我岳父重点又问了他们的年龄，工作经历等情况，想了想，跟我分析了下：“谁适合当这个总经理呢，让我们先来做排除法，行政副厂长和财务总监虽然任职资格够，但都没有过经营工作的经历，看起来竞争力不大；宋大刚主管生产，倒是有生产工作的经历，但还有两年不到就到退休年龄了，提拔他的可能性也不大。” “看起来只有这个阮长青有这个资格，他还有七八年才退休，年龄符合条件。又有多个工作岗位包括经营工作的工作经历，很有竞争优势。” 又想了想，接着说：“如果真是阮长青当总经理，你就麻烦了，他比石厂长还小一两岁，等石厂长退休时，他还没有退休呢，虽然到时候也临近退休，年龄大了，接任董事长的可能性不大，但你没有经历过总经理的岗位，接班就有了变数，即使内部没有强力有的竞争对手，也不排除国资委从其他地方调人来的可能，而且时间长了，变数就更大。” 听我岳父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形势对我不利，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些年已经提拔够快了，在厂里风头太劲，都有些人有看法了。 “现在倒有个办法，先可以让石厂长在担任董事长的同时兼任总经理，等到你任职年限够了以后，再想办法把你提拔为总经理。”我岳父总算想到了个办法。 “董事长和总经理能兼任吗？”我问。 “没有明确的限制性规定说不可以，但是一般从国有企业健全法人治理结构的角度讲，最好是分开的，但现在即使在是公司制的国有企业中，董事长同时兼任总经理的虽然是少数，但也是有的，更何况你们这一批企业才转制过来的，有个过渡期也说得过去。” “从你们石厂长的角度，他可能也希望看到这个方案，毕竟在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谁也不愿意别人来分走自己的部分权力。这样这个事情就有了操作的可能，毕竟石广生的意见是很重要的。” “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 “心里有数就行。董事的席位还是要争取的一个的。毕竟公司制改革后，从规范治理角度，董事会是主要决策机构，今后在董事会有发言权是很重要的。” 讨论完这些事情后，我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于是安心地陪我岳父下起围棋来。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51、公司制改革（三） 第二天我到了厂里，把我和我岳父（舒仲全处长）沟通的结果立即向石厂长做了汇报，当然我只是汇报了争取政策的问题，关于涉及总经理的问题和我个人的问题我肯定是不会说的。 石厂长听了，虽然听说只可能有两条，而且没有真金白银，觉得有点可惜，自然明白我岳父肯定是会对我实话实说的，也是给支了招的，可能想明白这一点，于是他对我说： “代我向舒处长表示感谢，在争取政策的问题上，我们总体上按照舒处长的意见来打报告，但是在争取注册资本有部分现金投入上，我觉得还是要保留的，金额可以调整为3000万元。即使最后实现不了，我们也得预留个空间呀，每一层都有人“砍一刀”的，舒处长呢，自然是支持我们的，我心里有数，可我就怕还有其他人跳出来要砍一刀呀，你把我这个意思向舒处长转达一下，他应该能理解的，很感谢他指点迷津，特别是“划转出”这一招很高明，特别感谢他。”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我觉得石厂长说得有道理，这样更保险些。放心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我也没有问石厂长法人治理结构的问题，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人数问题是我岳父他们改革处在做方案，至于人选却是干部人事处在负责，厂里也是石厂长和他们直接沟通的，还有石厂长也在亲自跟郑主任沟通，我自然不方便过问。 即使在我作为董事人选的问题上，我岳父也说他去想办法。 就这样，我按照定下来的原则和基本方案交代党群工作处起草改制的请示和方案，涉及政策申请的事情，安排财务资金处为主负责。 在职工安置方案方面，就是全体职工与改制后的新公司重新签订劳动合同，但工龄连续计算，不会影响职工利益。应该职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按程序通过职工代表大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我以为改制方案大局已定的时候，平静的局面却又掀起了波澜。 过几天，张政良到我办公室跟我汇报说，有部分干部职工听说要改制，希望能搞职工持股，我听了，有些吃惊，这次改制国资委的方向是定了的，就是翻牌，由全民所有制企业改为国有独资公司，怎么又有人跳出来唱这一出呢。 “你们没有把我们这次改制的精神跟职工讲清楚吗?”我问张政良。 “讲了的，可他们说有些改制企业都是搞了职工持股，如果不搞职工持股，改制就没有意义。甚至有人说，如果不搞职工持股，到时候职代会他们就投反对票。” “投反对票？！按规定改制方案只需要向职代会通报，并不需要他们表决！”我冷笑了下。 “可是汪书记，职工安置方案是需要他们投票表决的，我是担心他们在这方面作梗呀。” “职工安置方案就是劳动合同整体转移，工龄连续计算，又对他们的利益没有任何影响，他们凭什么反对，反对总得有个道理吧。” 话我虽然这样说，我心里明白张政良说的是对的，他也是真心地在为我考虑问题和提出建议的。于是我缓和了语气，转而问道： “都是哪些人？” “真正普通职工倒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厂里干部，有车间主任、科长甚至还有少数处长副处长。他们可能看到其他省改制搞职工持股管理层和职工尝到了甜头，所有也想趁这个机会想持点股。” “可是上面的政策是定了，又不是我们想搞持股就持股。你们还要继续做好政策宣传工作。” “好的，我们继续做好宣传解释工作，我就是怕这种想法扩散开来，人越来越多不好收拾。” “要坚决地给他们答复，不要给他们留余地。必要时我跟石厂长报告，再下次厂里开厂办公会时专门讲一讲国资委关于改制的精神和要求。” 虽然听到厂里干部职工有这种想法，但我心里认为上面的政策是明确的，他们要有想法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也就放弃了，所以我并不是太过担心。 没有想到，第二天，林柯也找到了我，汇报了这个事情，听他汇报完，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我才问他： “那你的看法呢？” “我个人的看法，搞职工持股有利于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对干部职工也是一件有实惠的事情，我觉得是一件好事。当然，我个人一切都服从厂里和汪书记您的决定。” 林柯这样说，我就明白他的想法了，原来他就是持有这种想法的一份子，搞不好还是发起人和传播者，当然这一点暂时还无法证实。 “不是厂里和我的决定，而是国资委有明确的政策和要求，相信这点你是知道的吧！”我坚决地说道。 “虽然上面是这样定的，但涉及厂里干部职工的利益的事情，我觉得汪书记我们还是可以向上面积极争取的嘛。”停了大约一两秒，又说：“像石厂长啊，汪书记您啊，都是为厂里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的，该不该持股，我看不但应该持股，还有该多持股，持大股。” 得了吧，还把石厂长的招牌抬出来了，还打着好像是为我着想的旗号，实际不过是实现你林柯个人的想法和欲望而已。我心里冷笑道。 “那如果我多持股的话，你觉得我拿得出这么多钱来购买吗？”我平静地问。我心里想，如果能拿得出来，那以我的收入来讲，这些钱从何而来又成了问题了。 “如果是原价购买的话，汪书记您可能拿不出来，但是大家的意思是，厂里有今天的效益和规模国家投入是很少的，主要都是靠厂里的干部职工努力拼搏换来的，所以应该直接将厂里的资产在改制时量化一部分给员工。” 这下，我心里更清楚了，原来是想白占国家的资产呢，天下有这种事么，真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什么都想得出来。而且，你林柯说是大家的意思，那不正好暴露了你是大家的代表，是那个牵头的嘛，把我当傻子呢。 “国家的资产说给你就给你吗，不是说不承认厂里的发展干部职工的作用，厂里没有给发工资奖金吗？我看你林处长每年发的奖金也不少嘛。”我仍然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个人倒是持不持股都无所谓，关键是你么厂领导还有这么多干部职工应该持股。错过这个机会我觉得可惜了。 我都说了，反正我是坚决服从厂里和汪书记您的决定的。” 得了吧，表面说服从说的最多的是你，背后搞小动作的也是你。当我不知道呢，我心说。 “那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按国资委的规定和要求办。” “好的，汪书记，向您真实的报告情况和提出我的建议是我的职责，既然汪书记您要求按国资委的规定和要求办，我个人就按国资委的规定和要求办。” “不仅是你个人，你作为管干部人事工作的处长，还要负责向持有这种想法的干部和职工说清楚国资委的政策和要求，不能影响厂里的改制大局和稳定。”我加重了语气说道。 林柯答应着，不管是不是真心愿意，我在想有国资委定的原则在那里，我又跟他说得这么明确，他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再来他的那一套了吧。但我明白，如果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张政良说的这帮人职代会投反对票的还真是会有的，我也不能掉以轻心。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要跟石厂长汇报一下，必须在厂办公会把国资委对改制的精神公开说明一下，否则，总还有些人抱有幻想，如果被人蛊惑破坏职代会投票通过职工安置方案，那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52、公司制改革（四） 想清楚这些后，我立即找石厂长做了汇报。石厂长听了后，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我： “你的看法呢？” “我觉得国资委既然定了是翻牌，那我们就翻牌，不要去横生枝节。至于职工持股，以后时机成熟了可以再搞嘛。” “你还是应该多听听干部职工的意见，这毕竟代表着民意嘛。”石厂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在我的印象中，石厂长很少有这样这么直接否定我意见的时候。 “我觉得他们说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确实我们厂的情况，国家投入太少，都是靠广大干部职工拼出来，干出来的。”只听石厂长继续说。 “国资委的要求我们不是不执行，但那毕竟是针对这批转制企业的总体要求，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嘛。我们情况特殊，该给国资委反应的问题我们还是要反映的。” “等待时机成熟，等待什么时机？我看这次就是最好的时机，这次错过了就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 停了停又说：“莫非等到我退休了以后你们再搞吗？” 石厂长的话让我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以前石厂长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样重的话，原来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我再不明白他的想法，那我也就完蛋了。 于是我赶紧答应道：“既然石厂长你定了调，那我一定按您确定的原则去落实。抓紧向国资委汇报和沟通。” 石厂长这才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些，对我很明确地说：“不是汇报和沟通，而是反映我们的诉求，坚决反映我们厂广大干部职工的述求。” “好的，我一定向国资委坚决反映我们干部职工的诉求。” “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改革处那边，你负责反映，郑主任那边我也会去找的，必要时，我还可以找余主任嘛。” “有厂长您亲自出面当然更好了，力度又不一样了。” 石厂长没有再说什么，而只是对我摇了摇手，这是他惯用的谈话结束的意思，我恭敬地退出他的办公室。 回到我自己的办公室，我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上我陷入了一个很不利的局面。一直以来厂里都知道我是石厂长阵营的人，各方面我都尽量摸清楚他的心思，然后和他保持一致的，但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我却没有搞清楚他的心思和意图。而林柯，他是准确摸清了石厂长的想法呢，或是压根石厂长就是他去鼓动的，还是只是遇巧而已，我无从知晓。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给石厂长的感觉林柯才是能领会和执行他的意图的，在信任度方面必然是林柯是加分的，而我是减分的。一向我都是石厂长最信任的人，而现在我感到了危机。在这个涉及改革和调整的关键时期，一些小事都可能影响到个人的前途和命运，更何况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于是我决定尽量按照石厂长的要求执行，尽量挽回影响，否则我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动就动，当天晚上我就赶到我岳父家跟我岳父汇报和说起这个事情，我岳父听了，好像并不吃惊，对我说： “你们石厂长也好，其他人也好，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倒不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性如此，看着别人搞职工持股发了财的，有这个机会搞，能不心动？！不现实，不符合人性嘛！” “但是想免费持股，那是做白日梦，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国有资产凭空送给你，那也是国有资产流失嘛。但是真要叫这些人出钱来买，他们又会跳起来，再说即使他们愿意出钱买，持股比例低了他们又觉得没有意义，高一点呢，拿得出这么多钱不，如果拿得出来，那又和他们的收入不匹配，收入来源经不经得起查，也是问题。” “总之，用存量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探索从增量上做文章嘛。我们华江省还算好的，王省长也好，余主任也好都是负有改革精神的领导，所以有探索的可能，前期有两家企业已经按照省里和委里的试点要求在探索做了，只是方案还没有出来。” 我又详细地询问了具体的方案框架和原则。按照我岳父舒仲全给我讲的方案，所谓的“做增量”，总的来说就是由国资委给试点企业下达一个3-5年的净利润的指标，当然这个指标本身包含一定增长率。在超出这个指标的净利润部分按照一定比例奖励给拟持股的管理层和骨干职工，当然，不能给现金奖励，而是用于购买股权。同时，也要配比一定比例的拟持股主体用自己的现金购买部分股权。以让他们有责任心，也避免股权白送的误解。 我基本理解了这种方案，心里认为这种方案才是最合理的。保证了既符合政策，又能调动管理层和骨干的积极性。 第二天，我一到厂里准备就向石厂长汇报这个事情，但石厂长不在，到下午总算等到石厂长回来。我赶紧赶到他的办公室，一进他的办公室，我习惯性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好像今天他心情还不错，我立即向他把这个“做增量”的方案做了汇报。 石厂长听了，似乎脸上的喜色更多了，对我说： “你这趟跑得好，舒处长也确实很专业。我今天上午也去了国资委，跟郑主任简单汇报后，郑主任带着我一起去找了余主任，余主任也是这个意思，做增量。” “不过余主任没有讲这么细，你刚才说的舒处长讲的细化方案，我听了就更加清晰了。” “你要赶紧和舒处长继续对接，把方案的一些细节敲定，既然余主任开了口，我们就要抓住这个机会，抓紧报上去，争取尽快落地。” 我连忙答应。心里也总算踏实了，石厂长并没有怪我，前期我们在看法上有分歧，可能他也只是认为我认识不足而已。人都是这样的，对一个你高度信任的人，总是能给予更多的理解和包容。幸运的是我现在还是石厂长最信任的人。 接下来，我的主要精力就沉入到这项工作的具体事务中。虽然石厂长对我无比信任，但是我有了前面的教训，我做了事无巨细，也不管石厂长烦不烦，方案中每个细节我都向石厂长汇报，然后根据他的要求落实。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53、公司制改革（五） 在紧张工作两周后，在我岳父舒仲全的协调下，通过与考核分配处以及分管主任的汇报和沟通，对净利润的指标，奖励分成比例，现金购买股权的比例都有了明确，只待对资产进行资产评估后确定股权购买价格就可以了。这些细节也是完全向石厂长汇报和沟通了，经过他点头同意了的方案。 后面又经过了两周多的紧张工作，在持股人员范围方面，不能全员持股，这是大家的共识。最开始确定的人员范围和持股比例高低是完全按照级别来的，持股人员范围是车间主任、副科长以上人员，厂领导正职持股2%，副职1%，然后依次递减，到副科长、科长持股比例分别为0.2%和0.3%。这个方案看起来好像就全是干部持股，没有职工。 最后再跟石厂长汇报后，在我的积极争取下，又将具有高级职称、省级以上技术能手、劳动模范和本科学历以上的职工纳入了持股范围。在持股比例上，也除了职位因素外，另外考虑了这些因素。我能为职工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经过清产核资、财务审计和资产评估以后，整个方案就落地了。最终经华江省同正资产评估事务所的评估并经华江省国资委备案通过，华江东方化工厂的净资产整体价值为3.64亿元，改制后华江省国资委以该净资产折股计算持股80%，管理层和骨干职工增资通过奖励和自己出资方式增资持股20%，建立合伙企业作为持股平台。先将东方化工整体改制为国有独资公司，三年后根据约定的净利润审计后实现情况再通过增资扩股方式实现管理层和骨干员工持股。 净利润指标方面，在经审计的2010年净利润5630万元的基础上，2011-2013年净利润需分别达到6000万元、6500万元和7000万元，经审计超过净利润目标的30%的部分用于奖励给上述持股主体，不足部分由管理层和职工自行出资。纳入持股范围的职工三年后可以自愿选择参与增资，如不参与增资，不享有奖励部分权利。余下权利归其余选择参与增资的全体所有。对纳入本次持股范围的职工，结合本次奖励和工厂制度，另行制订奖励方案。 对最后管理层和骨干员工因实施本方案而持有的股份，设有一定的转让限制性条件：三年内不得转让；不得对外转让；有辞职和违法犯罪、开除等行为的，必须强制性转让，转让价格为原入股价格；因工作调动、退休等原因正常离开公司的，需转让股权，转让价格为上一年度净资产对应的比例价值。转让出来的股份，优先由新增符合条件的管理层和员工按规定持股比例受让。 到此，改制方案已经基本成型，因最后确定的是改制后的法人治理结构只确定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层和党委会人数，不涉及具体人选。因而也基本确定，董事会设5名董事，其中董事长1人；监事会由3人组成，其中设监事会召集人1名；党委会方面，设党委委员5人，其中书记1人、副书记1人。 比较令人感到有些诧异的是经理层的设置，经理层4人，其中总经理1人、行政副总经理1人、财务总监1人都比较正常，这和原来的行政副厂长、总会计师设置是对应的，至于另外设了个经营副总，就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还有两个副厂长，分别主管生产和采购销售，分别是宋大刚和阮长青担任，现在只有一个位置，那么他们两人中只能上1人，初看到时我还没有注意，现在仔细想来，我心里猛然一惊，莫非阮长青真要担任总经理？这种局面我岳父舒仲全已经跟我分析过，对我是很不利的。我当然特别关注了。 晚上，我赶紧打电话问我岳父舒仲全，结果他说他也不清楚，因为人选方面改革处不负责，因为都知道我们之间这层关系，他更不方便过问。 既然我岳父舒仲全都没有办法，我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可能去问石厂长，他愿意跟我说自然会跟我说的。现在持股方案也好、法人治理结构也好、争取的优惠政策也好，包括新的公司章程都做好了，方案已经做好，只要石厂长一声令下就可以上报了。我心里再有疑问也只能作罢。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54、公司制改革（六） 我正想向石厂长汇报准备召开职工代表大会，通报改制方案和通过职工安置方案呢，没有想到，石厂长主动打电话找了我。 来到石厂长办公室，石厂长问我：“改制方案都做得差不多了吧？” “嗯，在厂长您领导下，方案完全做好了。” “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方案都是落实了您的指示和具体要求的，按您的要求我们该向国资委争取的都争取了，很多关键问题还是厂长您还亲自出面协调解决的。” “嗯，你辛苦了，这回你是做了重大贡献的。” “谢谢厂长鼓励和肯定，一切工作都归功于厂长您的正确领导，我只是具体执行您的指示和要求，跑下腿而已。”我心想，做出成绩只能是领导的，和领导争功，那不是找死吗？ 石厂长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突然又说了句：“你对法人治理结构设置这块有什么看法没有？” 我没有想到石厂长会问我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好我及时明白过来了，干脆地回答到：”没有什么想法，那不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那个经理层只设个经营副总，而现在是有生产副厂长和采购销售副厂长，这个问题，你都没有考虑过吗？” “确实我是注意过这个问题，但我想这是石厂长您决定的事情，您只要决定了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只需要搞清楚怎么做就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应该是我关心的问题，我的职责就是全力去执行您的决定，所以就没有深入去想了。” 我如果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明显是说谎，如果说对这个问题有看法，那又说明我个人有想法和野心。虽然石厂长对我信任程度高，总是对我很亲切随和，但我和他说话却始终小心翼翼，保持恭敬的态度，不敢太随便。领导就是领导，他可以和你很随便，但是领导再信任你，和你再随便，你也得把他当领导，而不是当家人和朋友说话那么随便，如果你真和领导也随便了，那领导也就只好请你自便了。 石厂长又笑了笑，稍微停顿了下，脸上似乎严肃了些，对我说： “对这个总经理的位置，本来我是倾向于你的，你各方面的工作经验都有，在哪个岗位上，都做出了不错的成绩，学历也是厂里最高的，又有年龄优势。”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装作吃惊的样子看着石厂长，只听石厂长继续说： “可惜你任职年限不够啊，提副职才一年多，多两年就好了。我也跟郑主任汇报过这个问题，说能不能破格提拔你，郑主任也是很认可你的能力和业绩的，可他说现在对破格提拔管得越来越严格了，不是有很充分的理由，一般都是不能破格的，而且说让你多锻炼两年未必不是好事。唉，可惜了。” 我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只听石厂长说： “想来想去，我挨个考虑了班子其他成员的情况，比较之下，从年龄、经验、工作能力来看，只有阮长青适合来当这个总经理，阮长青曾经是你的领导，很支持你的工作的。” 听石厂长这样说，我心里一沉，但脸上仍然平静如水，继续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但是我找阮长青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没有想到，他坚决拒绝了，而且他坚决地向我推荐了你，说你无论从能力、业绩都能胜任，听说不能破格提拔之后，主张厂里要以厂里的班子梯队情况特殊为由，更坚决地向国资委推荐你。” 说着，石厂长看向我，继续说：“东山呀，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呢。没有关系，大胆说，在我这里，怎么说都没有关系。” 我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表态是不行了，好在我有个精明的岳父，早就跟我分析到这个局面。于是我略微整理了下情绪，轻声但带点感情地对石厂长说： “”感谢厂长对我如此推心置腹。厂长您对我来说，不仅是领导，还是关心爱护我成长的长辈和老师，我的每一步成长都是在石厂长关心和爱护下一步步走过来的。想当初，真的，我都以为我会在车间呆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是石厂长您把我拯救出来的。”说着，我觉得沉浸在一种情绪中，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作为农村长大的孩子，今天能有现在如此高的职位，是我以前从不敢想象的，我既感恩，又知足。厂长您现在又想继续提携我，我心里万分感激，但我只能跟您实话实说，我觉得我无论从经验和资历都不足以胜任如此重要的职位。就是能力也还有所欠缺，需要厂长您进一步教导。我要真上去了，虽然还是在您领导下工作，我还是执行者的角色，有您在，就不会出大问题，但就怕我经验能力不足，资历不够，威望不够，怕难以服众，工作难以开展，个人会被动，个人事小，就怕既耽误厂里发展，又辜负了您的关心和信任。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您的好意的。请您能理解。” 我话一说完，觉得松了一口气。感觉石厂长似乎也松了口气。他似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完全理解了我的想法。甚至似乎有点被我的话触动到了。 但石厂长毕竟是多年的***，稍一回神，他又继续问我：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能理解你的顾虑。那总经理的职位由谁来担任，你的看法呢，是不是还是由阮长青来担任更好。” “谢谢厂长的信任，本来我是没有资格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的，不过既然厂长信任我，征求我的意见，我个人的看法是，”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石厂长望着我，我心里进一步坚定了我岳父分析的是对的，人在权力面前，都是有想法的，要想心如止水，又有谁能做到，谁都想拥有更大的权力，权力得到了又有谁会想和别人分享呢。就是我，之所以推让，并不是基于谦虚和客气，而是经过我岳父分析心里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机会，自身资历不具备，石厂长也不是真心想让我上去，只是他可能自己提出自己兼任总经理不合适，只是在投石问路而已。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继续清晰地向石厂长说： “阮厂长呢，不管从经验能力都没有问题，人品我也很佩服。但是他自己都坚决不愿意，强人所难可能也不太好。” “更重要的是，我们厂多年都是只有厂长您一个正职领导，我们都习惯了执行你的决定和要求，厂里的发展也需要统一领导，这样效率也更高一些，所以我个人还是主张总经理也由您兼任较好，这样效率更高一些，有利于厂里的发展。”我继续语气坚定地说。 石厂长又笑了，我想他是清楚我心里想法的，官场上本来就是大家都带着面具，大家都在演戏，当官到一定程度都会明白这一点，但是看破不说破，关键的不是你在不在演戏，而是他需要你扮演这么个角色。只听石厂长说： “你的看法我清楚了，可是阮长青哪里是推荐的你呢。” 我这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他是倾向于自己兼任总经理的，这话他也没有办法跟阮长青说，是让我去说呢。于是我说： “阮厂长那里好办，我去跟他沟通就行了，都是您关心和培养成长起来的干部，应该没有问题的。” “现在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跟国资委沟通过呢。” 我马上意识到，涉及他自己的问题他不太方便说，要是让我去说呢。领导身边可不能少了明白人。于是我又说： “那我代表厂里坚决向国资委提出诉求。”又说“还有职工呢，毕竟我是工会负责人，也可以代表职工提出诉求。” “职工就算了。”石厂长说，我这就明白他是想让我向国资委代表班子副职向国资委提出由他兼任总经理。我当然满口答应。 这样我们就达成了默契和一致。能达成默契和一致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之间良好的关系，而是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而利益是形成默契和一致的永恒基础。这一点我明白，相信石厂长更明白。 ------------ 第二卷 青云之路 55、公司制改革（七） 我找阮长青沟通了石厂长兼任总经理的事情，阮长青当然满口答应。他说早晚我都是要接班的，他最初的想法是早点让我去占住接班的位置更好。当然现在还是石厂长当董事长兼总经理，应该问题也不大。 国资委那边，我找到郑主任，代表班子其他成员提出了恳请让石厂长兼任总经理的看法，郑主任听了，笑了，说： “小汪不错，识大体，顾大局，知进退，成熟了。你们石厂长也多次跟我说过你不错，现在就缺你这种德才兼备的干部，早晚你都会发挥更重要的作用的。” 又说：“既然你们是这种意见，我个人坚决支持，干部处那边还会到厂里征求意见。你们已经形成了统一意见就好。” 之后我把情况跟石厂长做了汇报，石厂长没有再表示什么，只是跟我说，准备推荐阮长青担任监事会召集人。这样阮长青也算是转正职领导了，以他的资历，也是应该的。这也算是一种交换，一种平衡。是石厂长对阮长青愿意让出总经理位置的一种回报和表示。 至于我的安排，石厂长也征求了我的意见，准备让我来担任这个经营副总，当石厂长这样说的时候，我也是吃了一惊，我本以为既然阮长青担任监事会召集人去了，那么经营副总应该是宋大刚的了，没有想到石厂长倾向于我，当然作为我来说更愿意从事经营工作一些。 “那么宋厂长呢？”我问石厂长。 “他说他身体不太好，主动要求退二线，准备安排他的待遇是二级资深经理，协助你抓点生产工作。” 这样说，我就安心了，担任经营副总，对以后接任总经理有天然的优势，石厂长算是对我用心良苦，当然也是对我支持他的一种回报。 至于我担任经营副总后，空出来的党委副书记和工会负责人的位置，石厂长准备让林柯接任。论资历和经验，林柯绝对是不二人选，甚至在我在担任此职前，他还比我更适合，但是想到他对我的态度，我就心里不舒服，于是我坚决反对，并推荐了祝丽珊，祝丽珊也在党群工作处当过科长，还干过厂团委书记，应该也能胜任这个职位。我向石厂长说。 “祝丽珊也有个任职年限的问题，正处级时间不够啊。再说，销售工作这么重要，小祝能力又强，目前厂里还找不到能接替小祝的人。” 又说：“你以后早晚都要担当更大的责任，心胸要更宽广些，要有容人之量嘛。” 石厂长这样说，说明是知道我和林柯之间的矛盾的，他这样说，我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我也知道石厂长也是很信任林柯的，林柯跟石厂长也是跟得很紧的，我就算再反对也没有用，于是我不再多说了。 后面我跟我岳父舒仲全说起这件事，他对我说：“再正常不过了，制衡，就是这个道理，就像古代皇帝立太子一样，即使他明确定的太子，很多皇帝也是一样，既要培养，又要防止他权力过大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你们这里也一样，石广生既非常信任你，也不可能只信任你一个人，他离退休虽然时间也不长了，但毕竟还有几年呢，他不可能让你权力过大的，也得找人制衡着你，不可能再让站你这边的人再接手的。” 想想也是，这几年，我确实发展势头挺猛的。就说我的力量来看，班子里除石厂长信任我以外，还有阮长青和宋大刚和关系十分要好。处室里，销售处祝丽珊就不说了，还有张池当副处长，采购处夏树勇已经成为主持工作的副处长，早晚会成为处长，生产处张国庆已经成为副处长，财务资金处胡悦也已经成长为副处长，还有党群工作处张政良和安全保卫处陈全安虽然不是像前几位跟我关系这么密切，但也是支持我工作的。还有人事处副处长罗处长、基建处副处长谢长天也是跟我关系密切的支持我的力量，不知不觉间，我的力量竟然已经在厂里完成了不小的布局。 我岳父又说：“即使你今后当***了，也很难做到铁板一块，现在更加提倡民主，都不喜欢***权力过大，所以就是上级在进行干部人事安排的时候，也要注意安排制衡***权力的力量，这是一个趋势，除非这个制衡的人太离谱，影响了正常的工作，才会进行调整，否则这种局面会长期存在，你要提前有思想准备，要有习惯这种现象的思想准备。”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我只好不去管林柯担任党委副书记这个事情了，再说我也没有办法管。 就这样事情全部都定了下来，厂里我主持召开了职工代表大会，石厂长在会上作了改制动员讲话，会议高票通过了职工安置方案。之后石厂长正式签发了向市国资委改制的请示，附改制方案等材料。接下来等国资委批复下来后我们就可以实施了。 没有想到请示报上去一周多，我岳父舒仲全就打电话告诉我，国家关于改制的政策有变，国务院国资委即将发布一个关于职工持股的规范性意见，现在国务院国资委已经跟各省级国资委电话通知叫停了职工持股，据说新出来的文件今后职工持股只能自行出资按评估价购买，而不能采用其他方式。 听了这个消息，我感到有些失落，没有想到形势变化这么快。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虽然我最初也不主张搞这种方案，但当我在上面付出了大量心血的时候，还是希望看到有个好的结果的。 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向石厂长做了汇报，虽然他也很失望，但国家的政策如此，他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在听我说“划转出”基本没有问题，还是觉得相对好一点。 之后我们又按照国资委的要求重新调整了改制方案，这回重新回到了改为翻牌改为国有独资有限责任公司的老路上去了。我又重新通知召开了职代会，对修改后的改制方案进行了说明，并重点对国务院国资委的最新政策要求做了重点说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知道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改制请示调整了再次报上去之后不久批复就下来了，郑主任带领干部处和改革处的到厂里宣布了改制后公司的董事会、监事会、党委成员和经理层的提名。 董事会中，石厂长当仁不让成为董事长，我、原来的行政副厂长、财务总监，以及国资委规划处处长为董事会成员，林柯经过职工代表大会选举当选为工会负责人，同时担任职工董事。 监事会这边，阮长青担任了监事会召集人，总算也成为了正厅级干部。 党委会这边，党委成员，党委书记仍是石厂长，林柯被任命党委副书记，原来的纪委书记退休了，他还兼任了纪委书记。其他三个党委委员是阮长青、我、行政副厂长、财务总监。 经理层中，石厂长如愿被提名为总经理，我被提名为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行政副总经理和财务总监也是既定人选，宋大刚为二级资深经理。相关提名还要经过董事会通过后才正式任命，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国资委的提名其实就相当于已经基本决定了，后续董事会不过是例行程序而已。 就这样，东方化工厂正式改制成为华江省东方化工有限责任公司，标志着企业的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56、和石广生的分歧（一） 当上主管经营工作的副总经理后，我重新投入到我熟悉和热爱的生产、采购和销售工作中。对这些工作，我算是驾轻就熟，加上我分管范围内的几个处长或是主持工作的副处长也很得力，工作开展总体比较顺利。但我还是越来越感觉到经营形势的严峻。 一是化工行业不景气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公开数据显示，上一年，全国化工行业虽销售同比仍在增长，但已经增长乏力，增速明显回落。而全国化工行业效益降幅较大，全行业利润比上年下降幅度超过20个百分点。可以说，当前化工行业经济运行总体稳中偏弱。现状是整个行业苦不堪言，产能过剩、需求萎缩、化工大宗产品价格下滑、开工率降低。 二是化工产业发展前景不佳，越来越呈现夕阳产业的特征。行业本身设备投入占用资金加大，技改投入不够，产品缺乏创新，同质化严重，靠相互杀价的无序竞争越演越烈。同时，需求乏力。化工行业遭受重创，企业承受了巨大压力，员工的待遇自然也受到影响。因效益不佳导致员工收入偏低，人才流失严重。 三是国家对环保越来越重视，对化工行业的影响较大。化工行业本身属于环境污染重点防控行业，环保部门对化工企业的检查和要求越来越严格，在环保设备的投入上不断在增大。 四是公司本身经营也存在一定的问题。一是虽产品也在跟着市场需求做调整，但调整幅度较小，主要还是依靠原来的主打产品，但主打产品已经出现下滑的现象；二是多年为扩建生产线，技术改造投入也不足；三是在利润增长的考核压力下，在销售乏力的情况下，主要通过控制成本费用促进增长，由其把控制人工成本作为一个重点，导致优秀员工有所流失，员工普遍积极性不高。 可以说从整个行业情况和环境来看，公司面临的经营形势非常严峻，公司自身也存在不少问题。外部环境我是无法改变的，但我还是下决心从公司内部着手，尽力通过解决自身问题从而促进公司经营好转。 在产品结构上，我让祝丽珊组织销售处对厂里的产品进行了进一步调查和分析，包括对全国市场同类产品的销售量，我们的产品和竞争对手产品对比的优劣势，近今年市场及我们的产品的增长情况等。经过详细分析后，加大了对我们有竞争优势产品的投入和生产，逐步缩减和停产部分低毛利产品和销售下降较快产品。停产了部分容易造成污染的产品。同时说服石厂长（石董事长），高薪聘请一部分化工工程师，研究生产几种市场前景较好的化工产品。 在生产设备上，我说服石董淘汰一些老旧设备和落后设备，引进了一些先进设备。 遗憾的是，我准备对销售人员采取更大的激励措施的计划没有能说服石董，因为石董觉得销售人员已经有提成等激励措施，收入已经比其他职工高了。 但在我看来，由于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销售人员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销售人员的积极性也越来越重要。可石董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这让我有一种无力感。可惜我不是***，我心里想。但是这种念头也是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已。毕竟作为副职，服从正职的决定这是基本的原则，更何况石董对我有提携之恩，对他的任何最终决定我只有坚决执行。 好在石董还是信任和支持我的工作的，这样我在生产经营上的一些改革和调整措施得以顺利实施，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也初步见到了一些成效。 到了2010年底的时候，在石董办公室谈完工作后，他突然问我：“东山，你对明年公司的工作有什么打算。”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说道：“还是按您和董事会的部署抓好经营调改工作。” “就没有其他新的想法了？”石董微笑地看着我。 “一时还没有想到。”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石董于是没有再说了。 没有想到，过了几天，石董又问起这个问题，这次我稍有准备，向他汇报了我计划对产品结构调整的计划。可发现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听我说了一会儿，他打断我说：“这些事情我相信你，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公司除了生产采购销售以外的事情呢，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我又懵了，只好如实回答：“对我分管范围以外的事情我确实没有思考过。” 石董听了没有再说什么了。我也没有再多想。 可是过了几天，我就知道原因了。我的岳父舒仲全跟我透露，国资委正清理所属企业法人治理结构的情况，要求董事长和总经理原则上要分开。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心里当然明白。 又过了两周，石广生在给我交代完一项工作后，终于跟我交底了，也说起了国资委这个要求，并且说已经向国资委推荐了我担任总经理。 虽然有我岳父事前给我透露的消息，我心里已经有数，但我还是露出一点有些吃惊的表情，说：“我们厂里情况特殊，是不是再向委里反映一下，还是您继续兼任总经理好一点？” 石董笑了笑，他这一笑，我心里就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被他看穿了一样，当然，现在我表情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听石董说： “我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这次是国资委的统一要求，并不是单独针对哪个企业的，再说，要说特殊，我们厂里的情况是更应该这样做的，毕竟我年龄在那里去了，必须要考虑厂里班子的梯队问题。上次在厂里改制时我就准备推荐你担任总经理的，可惜那时你任职年限不够，现在你任职年限符合条件了，你来担任总经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我再多说其他推辞的话，就显得虚伪了，于是我带着点感情地对石董说：“如果国资委真要这要一刀切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好在即使我担任了总经理，也是在您和董事会领导下工作，也是负责具体落实您和董事会的决定和部署，这点和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石董又微微笑了一下，盯着我说：“还得担起更大的责任来呢，我是老了，你还年轻，厂里将来的发展还要靠你，你还得多开动脑筋，多想点新的发展思路才行，不要把自己再局限在执行和落实层面。” 石董的话让我很感动，我一路的成长都是他提携和扶持的结果，从心里来说，我对他充满感激，现在他又准备再推我一把，他对我的恩情就更大了。 可是换个角度来说，正因为他对我有提携之恩和我这种心理的感激，也使我有个思想包袱，对他的决定，我只有服从。虽然他说让我提新的发展思路，但从人性来说，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哪怕一天，就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所以不管他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试探也好，我如果回答他说我真有哪些思路在我担任总经理后准备实施，那我真是傻到家了。 在立即想清楚了这些以后，我对石董说：“好的，董事长，如果蒙您推荐，我真能担任总经理的话，我一定按您的要求，积极给您提一些建议，最后是否采纳还是看您的决定。” 石董听了我的话，似乎很满意。当然，也有可能不完全看的我表态的语言，而是我一贯确实是对他的任何决定都是坚决执行的，所有他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我也只能是推荐，最后还要看委里怎么决定，虽然估计问题不大，但还要经过一些程序，委里可能要找你谈一次话，你要做好准备。”石董最后还是补充说道。 我明白石董说的意思，但我也明白，既然石董已经明确跟我说了这个事情，自然是他和国资委已经沟通好了，只要不要有大的意外，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剩下的不过是例行程序。倒是石董提醒我国资委还要找我谈话的问题，我得做一番准备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57、和石广生的分歧（二） 又过了一周多，国资委干部处来人到公司组织了一次关于我的民意测验，由于之前我在拟任党委副书记前还出现了一些风波，我还有一些担心这次是不是又有人跳出来搞些名堂，这回竟然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出乎我意料的顺利。据说民意测验的结果我得票很高。 之后就是组织谈话，国资委干部处那边的谈话，完全是例行程序，我之前精心准备的关于公司改革发展的思路，基本都没有问到这方面的问题，当然即使问到了我也不可能把我真实的想法完全说出来，毕竟万一被石董知道了，总怕他心里会产生对我一些不好的看法，所以干部处没有问，正好避免了我的顾虑。 但是由于毕竟涉及公司主要领导的问题，分管主任郑主任很重视，亲自找我谈了话。在郑主任那里，我把我对厂里问题和改革发展的思路向他做了详细地汇报。郑主任一直很关心和信任我，在他这里，我自然不再有所保留，一方面我有些想法和思路还需要得到他的支持，另外即使我的说法和思路有什么问题，他也能包容，并且给我必要的指导。 在概括性地分析了公司存在的问题之后，我重点向郑主任汇报了我对公司改革发展思路的思考。这些思考，前两年我就有些初步的想法，这次因为石董事先给我说过国资委要找我谈话，我又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入思考。除了常规的产品结构调整和人才培养和激励制度外，更容易引起争议的是我关于公司转型和战略调整的思路。 按我的想法，公司第一步改革和调整的方向要从产品开始，先从生产用化工原料逐步转型为生产日用消费品用化工原料，再在第一步的基础上逐步调整转型为生产日化用品。 毕竟再生产传统的化工原料已经是夕阳产业，整个化工行业的环境决定了如果继续生产原来的化工原料，无论生产经营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有大的起色了，要想维持现状都会非常困难。 而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和人民收入入水平的提高，消费能力也会越来越强，日化产品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市场很大。只要经营战略措施得当，应该具有一定的机会。当然，这个调整和转型，特别是第二步，力度确实太大，可能很多人会不赞成，有一定阻力。 郑主任听了我对公司问题的描述，感觉有些沉重，听了我说的改革转型的思路，可能也觉得影响太大，沉思了半晌，说：“你说的问题确实存在，我之前也了解一些，但没有想到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又说：“这些工作思路，你和广生董事长沟通和汇报过了没有呢？” 郑主任问我这个问题，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涉及重大改革发展思路，想要推行必须得到董事长的同意才行。 “郑主任，说实话，这些思路我就大的方向和石董汇报过，但是石董和我的看法可能有些差异，我也对这些思路还需要细化思考，如果公司不下决心转型和改革，仅是做些生产经营的调整，在当前形势下，可能的后果就是温水煮青蛙，逐渐走下坡路甚至到最后只能亏损关闭。” “但是从石董的角度谨慎一点也是没有错的，毕竟做这么大的改革，冲击力会很大，而且最后能否成功谁也没有绝对把握，现在的局面是，公司现在的情况是可能暂时维持几年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三五年内再不下决心进行转型的大改革，就只有等死了，所以这个问题很难下决心，所以我完全理解石董的看法。” 我把我的思路完全向郑主任和盘托出，说完以后，我大大松了口气。之前我就慎重考虑过这个问题，到底向不向郑主任说这些问题，特别是在石董不太赞成我这个思路的情况下，在这涉及我提拔的敏感时刻，似乎向组织上暴露我和石董之间的分歧是很不恰当的，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会对我的提拔造成很大的不确定性因素。包括我岳父舒仲全听我说起这个想法时，也劝我尽量以稳为主。 但对我来说，公司的局面就摆在那里，石广生他还有三四年就要退休了，他只要把这几年稳住就功德圆满了，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完全能理解他的行为。 而我一旦上任总经理，将来接班董事长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不进行大的改革，即使我只担任总经理，公司就会在我任职期间出问题。如果组织上不认可我的想法和思路，将来即使我接班董事长了，要推行改革也会阻力重重，与其如此，我不如搏一把，借着郑主任对我的关心和信任，把我真实的想法和思路说出来。 当然我也说了，三五年内再进行改革，相信郑主任也听明白了，就是我还是尊重石广生的，在他还在位的时候，我还是要和他保持一致的，班子的团结是没有问题的。 郑主任听了，并没有明确表态，而只是说：“嗯，情况我清楚了。”这让我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58、和石广生的分歧（三） 就这样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度过了几天，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郑主任亲自带领干部处等人到公司宣布提名我为总经理人选，具体任命还要等董事会通过，当然，那不过是例行程序而已。本来宣布我的任命，郑主任可来可不来，只有宣布***任命他才是一定会参加的，他能来，我又一次感到了他对我的关心和重视。 宣布任命后，郑主任又分别单独找石董和我谈话。和石董谈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找我谈话的时候，郑主任显得很郑重，我也就跟着严肃了起来。 “东山，”郑主任说道，以前他一直叫我小汪，现在称呼也改了，让我在郑重中又感到了一些亲切。 “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你不但工作能力强，这些年工作也做出了很大的成绩，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经过多个领导岗位的锻炼，领导能力也得到了加强，在团结同志和顾全大局方面也很成熟了。”郑主任说。 “现在你也公司的主要领导了，就需要你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要主动跟广生同志多承担责任，多分担工作，好在广生同志是信任你的，你们之间配合是没有问题的。”郑主任继续说。 “但是，还是要注意把握一些尺度和分寸，既要注重配合，也要有担当，好在你现在成熟了，应该能把握好分寸的。关于你说起的改革思路问题，我个人是很赞成的，因为事关重大，我也跟余主任汇报过你的想法，他也是很赞成的。” “但是，余主任和我的共同看法是现在推行这么大力度改革时机还不成熟，等时机成熟了推行你说的转型和改革还是必须的。这点你已经表达过这个意思，相信你也思想准备。你可以做前期一些准备和基础工作，同时多向广生同志汇报和沟通，总经理的工作，取得董事长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你和广生同志一个有闯劲，一个老成持重，是个理想的组合。” “总之，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多注意配合广生同志工作，改革的转型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要循序渐进。“ ”以后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郑主任最后说。 就这样我这个总经理就走马上任了，我原来担任的经营副总的职位我推荐祝丽珊接任，这次石广生同意了，国资委关于祝丽珊任职的提名和董事会的任命也很快就下来了。从经验来看，祝丽珊既有生产经验，也有销售工作经验，自身工作能力也很强，确实是接任经营副总的最佳人选，公司目前的情况确实也没有比她条件更适合的人选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来我推荐祝丽珊担任党委副书记因石广生没有同意而作罢，没有想到现在她被提拔到一个更适合她的位置，而且从企业角度来讲，负责经营工作自然是重要性要高一些的。 担任总经理后，和以前我担任副职的时候感觉有很大的不同。管理的范围更大了，说话更管用了，公司的干部和职工感觉更加对我恭敬有加了倒是其次，而是更加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 以前担任副职的时候，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管范围的工作就可以了，上面有石董顶着，下面有人具体做事，所以工作还算得心应手。而现在，作为总经理，我不得不更多的思考公司全局性的经营问题。 东方化工公司由于外部化工行业不景气和内部的一些问题，当前经营上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困难，销售和利润都已经连续两年出现了下滑，今年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而且下滑幅度还有加大的趋势。 出现这种情况，既有外部因素，但毕竟外部因素我们是改变不了的。但内部的情况，比如技术更新和改造投入不足，过于控制人工成本导致干部员工积极性不足，这些年新进员工较少，导致职工结构老化严重，人才和管理梯队出现断层现象等，也是制约公司发展的重要因素。 在我看来，人，不能光从成本的角度来看，人永远都是每一个企业的最有价值的资源，跟企业其他资源不同，这是一种有活力的资源，能否充分激活这种资源，对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 一些伟大的企业，往往都是待遇好、福利好的企业，都是善待职工的企业，这样的企业，才能充分激活了员工的积极性和活力，员工的作用得到充分的发挥，企业自然能得到很好的发展。相反，一些企业领导格局有限，过分短视，不重视员工的价值和作用，甚至不把员工当人看，压榨员工，这样的企业是走不远的。在我看来，每当一个企业开始把控制人工成本作为一项重点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个企业走下坡路的开始。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59、和石广生的分歧（四）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些情况的产生，从某个角度看，跟石广生个人的风格有关，作为多年跟随石董的人，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的优点和长处很多，比如资历老、威望高、为人正直廉洁、老成持重，熟悉生产、也有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 石广生在原厂长高虎强因腐败下台后接任厂里的***，至今已经十多年了。他上任后迅速稳住了厂里因高虎强腐败而产生的混乱局面，并下决心先后对采购领域的腐败遗留问题和销售系统存在的问题进行整顿，建立了正常的生产、采购和销售体系和秩序，应该说，他对东方化工厂的稳定和健康发展是作出了重大贡献的。而且他为人正派，一切从企业利益出发，从不为自己谋私利，在他当政后，厂里的风气也正了很多，这都是他的功劳，也是我无比敬重他的地方。 但是，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和公司经营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他性格中的缺点和不足对公司发展的负面影响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 一是生产系统出身的他，长于控制成本，这本是好事，但他过于关注细节，事必躬亲，特别是在控制人工成本方面，对干部员工的积极性影响较大，从而一定程度影响了大家干事的效率和效果。 二是性格老成沉稳，这本也是优点，在企业需要稳定的时候，他的这个优点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他这种性格适合守成，当东方化工公司发展到今天，面临着内外部巨大压力，急需变革的时候，他就显得稳健有余，开拓创新不足了。 我心里虽然很清楚这些问题，但过去无论从石董对我有提携之恩也好，从我所处的位置角度也好，我也只能在某些问题上侧面提一些建议，但正常生产经营角度我提的建议他采纳得多，但是在涉及成本方面以及企业转型调整方面的建议，他基本都是不置可否。使我常常感到一种无力感。在我逐渐清楚他的这种风格和习惯后，我也只好不再多提这方面的建议了。 但是，那毕竟我是当副职时的情况。现在我当了总经理，公司经营的重担落在了我的肩上，对是否再提出这些问题，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但思考来思考去，还是陷入两难的境地。虽然郑主任赞成我的思路，但他也跟我交代说要暂时维持现有格局，等待合适时机，我岳父舒仲全也劝我要尽量低调，尽量熬到石广生退休我顺利接班后再实施我的思路和计划。 我心里虽然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但如果真要等到石广生退休了公司再进行改革的话，还有三四年时间，可见的是公司销售和利润必将进一步下滑，到时候下滑到什么局面真不好说，再说如果真下滑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再来收拾就很难了。而且作为总经理，在任期内经营业绩下滑严重，多少会有些责任，到时候是否能接得上石广生的班可能又会增加一些变数。 可惜我不是***，这种想法在我心里突然滋生，并像野草一样蔓延开来。是呀，可惜我不是***，导致我空有一肚子的想法而没有办法实施。我这才明白，古往今来，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争权夺利，上到皇权，下到一些最基层的组织，人人都想当领导，而且要当***，那种拥有决定权的感觉，能实施自己抱负的感觉，是很少有人能够不心动，不受诱惑的。 虽说如此，但我明白郑主任和我岳父说的是对的，我还需要忍耐，现在要让石广生全盘接受我改革的思路是不可能的，只要他还在董事长的位置上，他就不可能去冒这个风险。但我也不可能绕开他来实施我的计划和想法，虽然郑主任支持我的想法，但他也主张我不能马上付诸实施。我更不能因此而和石广生之间产生冲突和矛盾，这样我连接班的机会都有丢掉的可能。 需要我等待和忍耐那是必须的，这点我想得很明白了，但我同时也明白，我也不能坐等和毫无作为，这不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和态度，现实也不允许我这样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即使能顺利接班，也会面临无比被动的局面。因此我还得有中间路线和灵活解决问题的方案。 想来想去，我还是回到郑主任说的循序渐进的思路上来。并且有了具体的计划和办法。 在之后的半年多时间里，我没有再跟石董说起我相关的改革转型的思路和建议，而石董在经营方面也还是比较信任我，比较放手。我在石董既定的产品结构调整方面做文章，并未明确提出增加日化类化工原料，但采取实际逐个品种增加相关产品的办法，逐渐增加了几个品种的日化类化工原料的生产，并取得较好的销售业绩。 在员工积极性调动和激励方面，我无法从制度和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但我从个别具体的奖励方案问题上尽量为作出成绩的员工争取利益，同时在费用审批和报销上在我的权限范围和幅度上尽量给实际干事的干部员工给予较宽松的审批。然后在我的极力建议下，恢复了停了几年的招聘应届毕业生的政策，虽然招收的数量有限，但总算是解决了部分人才储备的问题。 在日化类化工原料生产开始有一点规模后，我又暗地着手开始研究日化用品市场。以便细化将来真正实现将转型为生产日化用品的企业。 经过我搜集各方面的资料以及借助一些中介机构的研究结果，我发现日化用品市场容量虽然很大，但竞争依然激烈，同质化竞争很严重，要想在这个市场分一杯羹也并不容易。必须要有新奇的思路和差异化的产品才能作为后来者在这个市场上立足。 基于产品必须差异化的想法，我开始关注一些日化用品新产品研发的情况。并关注一些科研院所和机构最新的科研成果以及一些新产品的专利技术研发情况。在我看来产品差异化一是产品针对市场的差异化，要有与市场有差别的产品特别面向某个细分市场和特殊的消费者，二是产品最好要有创新，最好有科技含量和专利技术，这样才能区别于其他厂家，建立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持续的研究和关注下，我逐渐被几项日化用品的专利研究所吸引，开始持续关注其进展情况，以便在合适的时机，引进专利技术为我所用，真正实现公司转型为日化用品公司生产厂商的起步与突破。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0.代表提案（一） 转眼到了接近2011年年底的时间，我接任总经理也近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里，我虽然也尽力想了些办法来改善经营状况，但由于不能完全按照我的设想实施改革和调整，所以力度有限。可见的是，这一年公司的销售利润还是不可避免的同步出现了下滑，而且下降幅度进一步扩大，已经超过了两位数。我心里十分焦急，却又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天我正在和祝丽珊商量对产品结构进一步调整的事情。石董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 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国资系统有省*大代表的名额，可能是由于今年涉及化工企业整顿问题是政府的重点工作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而国资委最后决定名给东方化工公司一个省*大代表的名额。这对于公司来说，是第一次。能成为省*大代表，是很大的政治荣誉。 本来作为省*大代表的人选，这么重要的资格，自然应该是由石董作为人选最为合适。但是石董之前一直是省政协委员，按规定，已经不能再作为*大代表。石董说准备推荐我作为省*大代表。 听了石董的话，我心里又惊又喜，但却不能表露在脸上。我好像不知道政协委员不能担任*大代表的要求一样，对石董说：“我觉得还是董事长您代表厂里更合适一些。” “我已经是政协委员，不能再担任*大代表了。” “那就不能辞去政协委员，来担任*大代表吗？”*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之间，要说有差别也没有差别，但一般人认为*大代表重要性还是要更高一些。 “哪有辞去政协委员这种说法！”石董笑了，他这一笑，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我被看穿了一样，显得我特别虚伪。好在石董倒也没有在意，而是说。 “你作为*大代表人选也是合适的，毕竟你现在也是总经理，也是正职领导，而且你还年轻，更需要有这么个机会。” 石董这么说，我很感动，他处处为我考虑，我却在他面前顾虑太多。 就这样我作为省*大代表人选报上去之后，候选人资格很快就批了下来，随后毫无悬念的被选举为省*大代表。 我被选举为省*大代表后，就一直在思考在明年年初华江省“两会”上，该提一个什么样的提案。本来*大代表一般要提案，但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提的，也可以不提，但对于我来说，机会难得，还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弄出一个有点分量的提案来。 想来想去，肯定不能提东方化工公司的事情，这些事情还轮不上需要华江省政府来解决的层面。 想了想，我还是觉得应该征求下石董的意见，虽然我是*大代表，但毕竟他才是公司的***，他有什么需要提的，我可以代为提上去，而且他毕竟经验丰富，说不定有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 可是我去征求是石董的意见后，他却说他没有什么意见，*大代表是我，我自己拿主意就好。 仔细思索后，我感觉到既然不能从公司这边的角度出发，那也不能脱离我工作相关的事情，那就只有从化工行业出发，从国家和华江省对化工产业的整顿角度出发来寻找思路了。在和我化工行业的一些朋友沟通交流后，我初步形成了提案的方向。准备提出在华江省建立化工园区的建议。 在方向确定之后，我针对性的多方收集资料，包括在经过初步分析后，在华江省适合建立化工园区的地方实地考察并通过朋友与当地政府领导沟通后，我觉得华江省的永康县适合建立化工园区。 恰好我和永康县的林县长还算熟悉，和他沟通后，林县长也很赞成我的思路，但他说前几年他们就论证过这个问题，但是难度太大，后面就停下来了，如果我提这个提案，他包括县里的张书记都会很欢迎。 在摸清各方面的情况后，我开始草拟《建议在华江省设立专业化工园区的提案》。 提案主要集中对华江省设立专业化工园区的必要性、化工园区的选址和规划建议方案、化工园区的管理等几方面进行了分析。 关于华江省设立专业化工园区的必要性方面，我从这几方面做了分析： 一是建立化工园区是化工产业发展的趋势。化工园区是现代化学工业为适应资源或原料转换，顺应大型化、集约化、最优化、经营国际化和效益最大化发展趋势的产物。国外发达国家在二战结束后就兴起了化工产业带的建设，促进了战后经济恢复和腾飞。 二是国家环保政策以及对化工产业整顿的要求。 三是在我国沿海和经济发达地区，也已经建成了一些专业的化工园区。 四是华江省化工产业的现状和当前局面决定必须设立化工专业园区。华江省属于化工产业大省，但化工企业分散，大多数都面临环保的压力，较难统一管理，而其对省内多个区域造成一定影响，给当地发展造成一定不便，迫切需要调整和整顿。 关于化工园区的选址和规划建议方案方面，我建议化工园区设立在永康县，主要基于永康县本身就属于省内化工企业最多和相对集中的地方，是省内多年以来的化工产业基地。交通条件和自然条件也适合设立化工园区。 提案里建议将华江省江宁市主城区的全部化工厂通过3-5年时间逐步全部搬到永康化工园区，其他地区面临环保压力的化工企业也要逐渐搬到化工园区。化工园区的规划面积要充分考虑现有需要搬迁进入园区的企业，也要预留一定的空间。 提案里还建议要建立项目准入制度和标准，尤其是环保需要达到规定标准，不管搬迁进入的化工企业还是新进入的化工企业，都需要达到相关标准，搬迁进入的化工企业如原来不达标的，需要整改后才能进入。 在管理上，提案中建议要对化工园区内的企业加强监管和统一管理，尤其在安全生产、环境保护、管理监督等方面要加强管理，逐步建立和提高信息化管理水平。同时要吸取其他一些出现问题的化工园区的经验和教训。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1.代表提案（二） 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班加点的工作，我终于完成了提案的初稿。略作修改之后，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征求下石董的意见和看法，虽然他说不管这个事情，但毕竟我的提案和我们公司还是有一定关联，如万一实施了，我们化工厂也面临搬迁的问题，对公司是个大事。 但我仔细想过了，上次的环保风波中，我们化工厂侥幸逃过一劫，没有造成停产和关闭的命运，但以后环保监管只会越来越严格，工厂只有搬迁才有出路，否则环保问题始终是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利剑。对此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我将提案初稿打印出来送给石董后，他第二天很快就叫我去说了他的看法。不出我所料，他总体是赞成我的思路和建议的，也认为搬迁是解决我们公司环保困境的比较现实的方案。但他认为化工园区设在永康太过偏远，担心厂里的干部职工不愿意搬迁，可能其他主城区的化工厂可能也会面临这个问题。他提出了另外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我也曾经考虑过，虽然离主城区更近一些，但其他条件在适合设立化工园区方面却比不上永康。 但既然石董提出来了，我也不得不照顾他的感受和面子。 经过思考后，我还是将提案中化工园区的选址将三个地方都作为备选写上去了。但我心里清楚，明显还是永康建立化工园具有明显的优势。至于写上三个地方，既照顾了石董的面子，也相对使提案看起来更加客观和灵活。 另外石董还提出了增加对搬迁化工厂的政府补助等优惠政策、解决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配套学校等建设等，充分体现了他作为多年领导丰富的工作经验，按照他的意见修改后，确实使提案更加完善了，而且石厂长的意见都是从东方化工公司未来如果要搬迁进入化工园区的角度考虑，体现了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公司的利益考虑。 提案在华江省“两会”期间提交了后，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虽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正常工作，但心里还是略微有点失望。 哪知道，过了两个多月，华江省人大办公厅给我反馈信息说，我的提案已经转省政府办公厅办理，又过了两周，省政府办公厅这边给我回复说唐省长和王常务副省长已经批示要求省发改委牵头，会同省工信局、国资委、环保局对我提出的设立化工园区的提案进行论证。 我确实没有想到，我的提案居然能得到如此的重视，连省长和常务副省长都亲自做了批示，虽然我知道，即便如此，要论证这个事情相关部门也会非常慎重，短时间不会有结果的，我也就没有再继续关注这个事情了，毕竟我手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我重新把精力重心放在了工作上。对我来说，这次的提案我是抱着作为一个*大代表履职的角度来看的，具体有什么结果，我本就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能引起省长、常务副省长的注意，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期望之外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2.接任董事长（一） 时间不等人，转眼又到了2012年年底。在这一年中，我虽然想尽各种办法在生产、采购和销售上作调整，但也仅是调整而已，就比如在产品结构上，现在也有好几种日化类化工原料在生产，但整体占比还比较低，出于顾虑石董对我暗地里背着他另搞一套他已经反对过的方案有看法，我也不好进一步加大增加日化类化工原料的力度。虽然这类产品对公司的利润作出了一定的贡献，但如果我继续增加这类产品的话，我的目的和行动就太过明显了。 按照财务资金处预测的今年公司的关账情况，公司的销售和利润下降幅度有所收窄，但双双下降仍是不可避免，已经连续四年销售利润同步下滑。看到财务资金处报给我的报表，我心急如焚。但却感到无能为力，我感到现在的公司就像是一个进入癌症晚期的病人，已经无药可救，只是在看能活多少日子而已。 就在这样焦虑的日子里又过了一个多月，还有十多天就临近春节了。我突然接到省国资委通知，说国资委党委书记、主任余国正要找我谈话，接到这个通知我很吃惊，余主任找我谈话，这还是第一次，以前包括我上任总经理以后，最多就是郑主任找我谈话。不知道余主任找我到底要谈什么事，翻来覆去想一下，估计还是经营上的事情，毕竟现在公司经营形势异常严峻。 我比要求的时间提前到了省国资委后，我准备先到郑主任那里坐坐，想侧面看一看他知不知道余主任找我到底是什么事，结果郑主任办公室关着门，我只好先去指定的会议室等着。 在会议室坐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来跟我泡了一杯茶，接下来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干部处处长宋仁涛，他和我打过招呼，也没有再和我多说话。宋仁涛的到来，使我吃了一惊，我明显感到今天的谈话跟经营没有多大关系了，否则干部处处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对于谈话内容我就更疑惑了。 又过一会儿，郑主任也到了，我主动向郑主任打了个招呼。郑主任显得很严肃，只是答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快到说好的时间的时候，余主任进来了。余主任坐下后，简单的和我寒暄了两句，就进入了正题。 “东山同志，”余主任说道，语气中既带着严肃，又带着一些亲切： “今天找你来呢，主要就是经过委里慎重研究，决定要对你们东方化工公司的主要领导进行调整，对此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听了余主任的话，脑袋里有点懵，完全没有想到，今天找我来是谈这个事情，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主要领导调整？是我还是石广生呢？我脑中的疑问一闪而过。 好在余主任还是他的那种说话精练干脆的作风，并没有兜圈子，只听他继续说道：“经委党委和主任办公会碰头研究，初步的想法是准备免去石广生党委书记、董事长的职务，由你接任党委书记和董事长。” 听了余主任的话，我脑中有短暂的空白，不过我很快就回复过来了，仍然保持脸上的平静。对接任石广生的党委书记和董事长的职务，在我上任总经理后，我就明白是大概率的事情，不过那应该是在石广生退休之后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提前两三年让我接班。我本能地想到这是不是跟我人大的提案引起了省长和常务副省长的关注有关。另外我也想知道那石广生是怎么安排呢？ 我心里这样想着，只听余主任继续说： “当前东方化工公司经营形势严峻，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了，前期郑主任跟我说过你关于改革的思路，我是非常赞成的，你一直也是一个敢闯敢干的干部，把这副担子交给你，我们是放心的。” “不过，”余主任话锋一转，“这副担子还是很沉重的，你也要有思想准备。”余主任的话，说得我刚开始还有点欣喜的心情，立刻变得有点沉甸甸的。 “任何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希望你既要推进改革，又要循序渐进，特别是要注重稳定问题。”余主任继续说。 “当然你也不要有顾虑，委里会坚决支持你的工作的，工作中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仁贵主任，必要时也可以来找我。” “关于石广生同志的安排，委里有个初步的想法，但是还是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余主任终于提到了石广生的安排，这正是我关心的。 “委里初步的想法是想让石广生同志转任监事会召集人，阮长青同志退二线，转任一级资深经理。广生同志对东方化工公司的稳定和发展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而且这个同志为人正派，对你的工作也一直很关心和支持，他还有两三年才退休，所以我们初步想法是让他担任监事会召集人。当然，也要看一看你的意见。”说着余主任看向我。 我知道我是必须表态了。从心里说，我是觉得既然要让我来当这个董事长，要推行我设想的改革，我还是希望阻力小一点好。而石董只要还在厂里，虽然改任了监事会召集人，但他在厂里根基深，影响力大，连我都是他一手提拔和培养起来的，我想要做出和他彻底不同的改革，不说他会阻挠吧，至少他面子上过不去的，他会不会对我有看法，会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说。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心里是不太愿意石董继续留在公司的。 但毕竟石董对我有恩，我心里还是感激他的，而且他还有两三年才到退休年龄，把他换到其他地方可能不太适合，可能本人也不愿意。我如果表示不同意石董留在厂里，不管从感情上还是道义上都说不过去，似乎会看起来连人品都有问题了。而且余主任、郑主任肯定也是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权衡之下才作出这样的安排。所以如果我这个时候如果拒绝，显然是不合适的。 想通了这些，我略微坐直了些，有些郑重地对着余主任和郑主任说道： “感谢委党委对我的信任，余主任、郑主任你们把这么重要的担子放在我肩上，我非常感激，同时又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沉甸甸的责任，唯恐对不起你们的信任和期望。毕竟我能力有限，而且经验不足，所以，我觉得有石董这样的老同志能继续留在厂里继续帮扶我，可以让我少走弯路，所以我认为对石董的安排是考虑得很周到的，我个人也是非常欢迎的。” 余主任听了，看得出来，他很满意，只听他说： “东山同志，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你也不要有其他的顾虑，石广生同志是个顾全大局的同志，他肯定会支持你的工作的，有你这个态度后，我们也会找他谈话，其中也会把让他支持你改革工作的这层意思做沟通。” “另外，为了你工作方便，你总经理的职务暂时保留。以便于决策高效、减少改革阻力。总之，你尽管放心大胆工作，我和郑主任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听了余主任的话，我很感动，甚至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3.接任董事长（二） 谈话后过了几天，还有三天就过春节的时候，省国资委余主任、郑主任和省国资委干部处就到厂里正式宣布了我的任命，我被任命为东方化工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石广生改任监事会召集人、阮长青改任一级资深经理。 在原来任命石广生担任党委书记、董事长的时候，余主任都是没有到场的，而这次对我的任命，余主任竟然亲自来了，略微懂一点规矩的都明白，国资委和余主任对我的支持和重视。 在会上，余主任讲话时，对石广生董事长对公司稳定发展作出的贡献表示了高度的肯定。这也是惯例了，对一个干部肯定和评价最充分的时候，往往是他卸任的时候，这是中国人几千年以来历史形成的习惯。 我之前倒是有些担心石董的情绪，毕竟离退休还有两三年就提前从***的位置退下来，任谁也不好受。但是从组织原则来说，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我心里有一种抢了他位置的愧疚感，但我心里同时也知道，我如果再不上去，公司再不改革，就有可能真的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所以我的心里也很矛盾。 在宣布任命之后，我看石董一脸平静，这使我放心了不少。 会议结束后，我还是处理了几件急事后第一时间到石董办公室，这表示对他的尊重，这也是我的一种态度和姿态。 石董见我敲门，起先似乎有些吃惊，然后立即招呼我坐下，说：“东山，喔，不，汪董，你怎么来了？” 我仍然保持着恭敬的神态：“厂长你还是叫我东山或是小汪吧，这样我觉得亲切。”我把称呼改为了厂长，一是怕继续叫他董事长他尴尬，二是表示我不忘本，还记得他当厂长时对我的提携和帮助。 “在正式场合我还得叫你汪董，不然别人可能有看法。”听石董这样说我放心了不少，石广生确实是心胸宽广，看来他并没有因为我“抢”了他的位置而对我心生嫌隙。而且看得出来，他对我第一时间主动到他办公室很满意。 “组织上把这副担子交给你，我就轻松了，睡觉都可以安稳多了。” “您可不能完全撒手啊，还得老领导您多多指导啊，毕竟我年轻经验不足。就怕这么沉重的担子我担不起啊。”我客气地说道。 “你没有问题的，一定可以比我干得更好。你放手去干，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我会坚决支持的。” 听石广生这样说，我心里放心了不少，虽然我现在身兼党委书记、董事长和总经理三个最重要的职位，但我并不认为他在厂里是可有可无的角色，相反，以他在厂里的资历和威望来说，工作上取得他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组织上任命下来了，我也名正言顺了。石厂长那里承诺的支持也取得了。似乎该是我按原来的梦想大展拳脚大力推进改革的时候了。但是我心里明白。任何改革都有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就说石厂长吧，虽然他口头上说支持我工作，但我也得顾忌他心里的想法和面子，我一上任就把他原来否定了的东西重新搬出来，不说他会阻挠吧，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 还有吧，除石厂长外，一上来改革力度太大，其他的干部职工心里可能也有个接受程度。现在的我，已经逐渐习惯大的主张提出来之前先要慎重思考相关人员可能的看法和观点。 毕竟工作是要靠大家来做的，没有人支持你，你就会成为孤家寡人，组织上的任命只是名分上确认你为领导，而真正的领导权威来源于你的下级，只有下级服从和支持你的领导了，你才能成为真正成为能实施自己想法的领导。 虽然如此，但我也不能啥也不做，只按部就班和墨守成规。如果真这样，就脱离了组织上这次任命的初衷，而事实上，也容不得我安于现状，因为现状根本无法维持。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循序渐渐推进改革，一步一步地改变公司大部分干部职工的思想和观念。 在不是***的时候，更多地是执行。而在成为一个组织***的时候，引领这个组织成员的思想就是一个必需的使命和工作。一个成功的领导者，除了要把握自己所领导的组织成员的思想外，更重要的改变他们的思想，把自己的思想变成他们的思想。而一个只懂得按照成员思想意志办事，而不知道改变他们思想的领导，注定只能是一个平庸的领导。 所以一流的领导“谋心”，通过目标、愿景和使命，统一组织的思想，使所带领的组织产生凝聚力和向心力，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从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二流的领导“谋人”，能充分发挥组织成员的长处和优势，做到人尽其才，懂得调动组织成员的积极性，使整个团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三流的领导“谋事”，只知道处理团队的具体事务，不重视团队的思想建设和积极性提升，最终结果只能是领导自身疲于奔命，团队一盘散沙，团队成员的才能得不到充分发挥，团队的工作成果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虽然知道我的改革思想和思路可能会有许多人反对，我自然不能强力去推行，否则会阻力重重，首先还得从改变大家的思想观念出发。而改变人的思想也是最难的，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有一个过程。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4.发展战略（一） 我上任后，逐渐在内部的宣传和学习上，增加学习改革成功企业的案例，并派人到一些推行改革成功的企业学习，使干部职工通过了解这些企业成功的现实，增强他们的对改革的向往。 当然，光靠这些还是不够的，我还需要一个契机，通过合适的渠道将我的思想传达给干部职工，但又不至于引起他们的反对。 终于，我等到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在我上任后几个月，华江省国资委要求一些所属企业制定发展战略规划，这在华江省的国有企业来说，还是首次。 接到这个通知后，我很快明白机会来了，这正是将我对公司改革和发展的思路通过发展战略规划体现出来的时机。 但我仔细想了想，直接通过我将这个改革发展思路说出来，然后组织人写进发展战略规划，不是不可以，但是容易给人不客观的感觉，也容易受到质疑和反对。 经过我仔细考虑，最后觉得还是聘请中介机构来编制这个发展战略规划为宜，毕竟我们都没有搞过发展战略规划，不够专业，所以聘请中介来做，理由比较充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通过中介机构将我的思想和思路表达出来，显得更权威和客观，也可以看一看大家对此的反应，同时我进退皆可，具有灵活性和可控性。 我将聘请中介机构编制发展战略规划的事情和我岳父舒仲全讨论了下，他也赞成，他说国资委并不强制要求聘请中介，但是也是鼓励聘请中介机构来制定发展战略规划的。 像我现在面临的局面，聘请中介机构更为合适的选择。 我岳父这样说，我就更加下定决心要聘请中介机构了。我咨询一些朋友让他们推荐相关的中介结构，我的朋友端木午阳推荐了一家国际顶尖的咨询机构柯嘉贝特让我很感兴趣，就是收费偏高，经过安排人初步咨询的结果，收费大约要100万-150万元。但我仔细想了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花这个钱。 这样我就让负责牵头发展战略规划工作的办公室在总经理办公会上将这个事提了出来，虽然这个费用上了100万元，是需要过董事会的，但我还是先想征求下班子成员的意见，看一看他们的想法。 不出我所料的是，总经理办公会上不少人都觉得费用太高，石厂长倒是一言不发。自从他担任监事会召集人以来不管是列席董事会还是总经理办公会也好，他除了涉及监事会的工作会发表意见外，其他基本都不怎么发言。完全不干涉我的决定。对此我倒是心怀感激的，很多问题，如果他要站出来反对我的意见的话，我也会很难受的。 在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的情况下，我要是直接决定这样干了也不是不可以。这是当***的好处，有最后拍板的权力。但是我还是不想给人落下我过于霸道和“一言堂”的口实，所以我最后的决定是多找几家中介机构来进行比选。并且在我的授意下，请国资委规划处副处长也作为比选的评委之一。 最终的结果当然还是按照我的意图来的，中标的是柯嘉贝特公司，因为毕竟其他几家公司比起柯嘉贝特公司来说，水平还是有较大差距的，据会后反馈的情况，规划处副处长认为编制发展战略规划机构的水平是最重要的因素。不过最终费用是80万元，倒也让我松了口气。 柯嘉贝特公司中标后，很快就组织了一个团队，入驻了公司。我要求全公司必须全力配合，把这项工作当作当前的一项重点工作来抓。 柯嘉贝特公司入驻公司后，对公司历史沿革、经营、财务、资产、人力资源、法律事务等各方面进行了详尽的尽职调查。另外还准备对高管特别是我进行详细的访谈。 对我访谈的是他们团队的组长牵头的，这位叫秦焰的组长是位年龄可能还不到30岁的年轻女子，据说是海归博士，留着一头短发，显得清爽而干练。 秦焰具有很强的亲和力和专业水准，在轻松愉快地氛围下，两个多小时的访谈感觉很快就结束了。我将公司的情况特别是我心中早已成形的公司改革发展的思路向秦焰做了描述和交流。我的目的当然很明确，就是要通过他们的口把我的思路说出来。 经过秦焰他们两个多月的辛勤工作，发展战略规划初稿就出来了，一份长达一百多页的发展战略规划就出来了，办公室打印出来先报给我看一下。 我抽时间专门翻阅了一下公司历史上第一份发展战略规划，初步看了之后，基本把我的思路和意思落实进去了，再通过以其专业咨询机构的专业语言和工具模型来分析、描绘和表述，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令我满意。 规划大的方面分为公司战略环境分析、愿景和目标、战略选择和战略实施及保障四大部分。 战略环境分析方面，运用了多种分析模型和工具，如PEST模型、SWOT模型、“五力”模型等，对公司的宏观环境、微观环境，对政治、经济、社会等公司所处的宏观环境进行了分析，对公司所在的行业、竞争者、供应商和客户进行了详细分析，对公司自身的资源和能力等情况也进行了具体的分析。 如SWOT模型，是这样分析的： 优势(strengths): 1、化工领域丰富的历史底蕴和经营经验积累； 2、较强的行业地位和市场影响力； 3、优良的资产质量和融资能力； 4、高素质的经营团队和强有力的领头人； 5、具有丰富经验的职工队伍。 劣势（weaknesses）： 1、体制缺乏活力； 2、设备和生产线老化； 3、人员结构老化，人才储备不足，缺乏激励机制，员工积极性不够； 4、产品结构单一，创新不足。 机会（opportunities）： 1、政府支持力度大； 2、所在产业链市场较大，具备转型基础。 威胁（threats）： 1、所在行业本身不景气； 2、环保压力较大； 3、生产场地面临着不允许继续生产化工产品的威胁。 在战略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公司未来发展的目标。 一、总体定位 力争3-5年成为西部前列，全国一流的化工知名企业，5-10年内成为全国一流的日化用品生产上市公司。 二、具体目标 （一）3年内销售收入突破100亿元，5年内销售收入突破200亿元，10年内销售收入突破500亿元。 （二）3年内利润突破1亿元，5年内利润突破2亿元，10年内利润突破5亿元。 （三）5-8年进入资本市场成为上市公司。 （四）职工收入稳步增加，5年内达到同行业中等偏上水平。 这些目标是令人振奋的，但又是具有很大压力的，但没有一个远大而明确的目标，就难以使团队一起朝着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特别是最后关于职工收入的目标，是我特别要求增加的，目的就是激发起大家对未来的期望和热情，才能形成合力共同推动公司的发展。作为领导，就是要用宏伟的愿景和目标，使大家看见希望，从而激发斗志和干劲。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当领导的，都得会“画饼”，饼画得好不好是衡量一个领导水平的重要标准。 至于进入资本市场成为上市公司，我之前还没有这样想，因为以目前的条件要上市很难，上市的必要性也没有那么紧迫。但秦焰跟我分析，当转型成为日用消费品生产企业后，可能企业的发展既具备上市的条件，上市对企业的形象和发展都会有巨大的好处和利益。 基于战略分析，还选择了发展的战略，业务层战略又提出了几种战略选择： 一、产品开发战略 在现有生产化工原料基础上，新开发生产日化类化工原料，抢占日化产品化工原料市场。 二、市场开发和渗透战略 现有化工原料产品新进入一些具有潜力但尚未进入的区外市场，对现有市场，进一步进行市场渗透。 三、后向一体化战略和同心多元化战略 在日化类化工原料生产销售体系成熟后，尝试进入直接生产日化用品，进入个人日化用品消费品市场。 反复看了几遍这个规划之后，对于柯嘉贝特咨询公司编制的这份发展战略规划，我是高度认同的，除个别细节尚需完善外，总体体现了知名国际咨询公司的专业水准，但在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规划里体现了我的发展思路和思想，这对于我借用专业中介机构来让我的思想更为大家接受的目的打下良好的基础。 在我心里对这个规划基本有数的情况下，我安排办公室通知召开一次班子扩大会先来初步讨论下这个规划，在上董事会之前，重要的事情先班子会讨论，这是我的习惯，既能集思广益，又显得我民主。而这次为了更大程度地扩大这个规划在公司干部群众中的影响力，我专门将参会人员扩大到副处级以上的干部。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5.发展战略（二） 过了几天，公司发展战略规划研讨会如期召开了。虽然将发展战略规划事先发给了参会人员，但我还是让秦焰先在会议上对发展战略规划进行了介绍和说明。秦焰结合PPT的演示，对规划进行了充分的说明，秦焰的讲解清晰而专业，加上PPT各种图表的演示，让人感觉比单纯看纸质版的规划文字更加生动和形象。可以说，国际高水平咨询机构的水平确实非同一般，可能把现场所有人包括我都震撼了。 两个多小时的讲解，会议现场鸦雀无声。直到秦焰讲完，大家可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仍然一片安静。在我提议鼓掌感谢柯嘉贝特咨询公司辛勤付出的时候，大家才一致鼓起掌来。 接下来，进入规划讨论的环节，这才是我最看重的环节，因为通过大家的发言和讨论，可以看出大家对这个规划的看法和意见，这对规划具体落实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刚开始两个人的发言，都是高度赞成规划，对规划的专业性和先进性大唱赞歌，虽然我觉得赞成他们的观点。但是我想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要说这么重要一个规划，里面有些思路和措施可以说是颠覆性地改革，要说全部都赞成，那是不可能的，只有不赞成的人明确说出来，我才能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最怕的是这些人当面不说，暗地里阻挠。 基于这个考虑，我对大家说： “这样，对规划赞成的意见我们就不讲了，规划本身是做的很不错的，秦经理他们也很辛苦。但是我们今天的重点还是立足于怎么进一步完善和提高，下面我希望大家多谈谈有什么疑问和不同的看法，或者是有新的想法和思路也可以谈一谈，毕竟任谁也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嘛，而且大家更了解公司的情况，集思广益总是好的。秦经理也说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说是征求意见也是编制规划必须的流程。”说着我看了一眼秦焰，她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这样说了之后，大家保持了片刻的沉静，不过终于有人想要发表意见了。毕竟，能够在这么高水平的机构编制的文件里找出问题，也能显示他们的水平，特别是中层干部，他们也想有个展示的机会。 首先站起来要发言的是坐在下面的人事处副处长方大可，只听他说道： “秦经理、各位领导，看了规划以及听了秦经理刚才的精彩讲解之后，对规划提出的未来目标，我感到很振奋，但是刚才汪董要求重点谈疑问和不同的看法，我还是将我心里的担心和疑虑说一下，不一定对，供参考。” 我以鼓励的眼神看着方大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按照规划提出的目标，基本是3年销售要翻一番，5年翻两番，利润的增长速度还要更高，这个增长速度是不是能达到我还是很担心的，虽然有很多改革的新举措支撑，但我还是担心这个增长速度难以实现，而如果这个规划报上去之后，以后国资委按这个指标来考核公司的话，我担心考核任务到时候完不成会影响公司领导的收入。” “我说得不一定对啊，可能是不是我想多了。”方大可最后又重复强调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站出来发表这个意见和看法，也是鼓足勇气了的。而且他将自己的看法和国资委的考核结合起来，既结合了自身的工作职能，又表明是在为公司领导班子收入着想，不得不说，这个方大可，是动了脑筋的。方大可说的时候，我看见有不少人都在不经意似的点头。 有了第一个开头说不同意见的，接着坐在我对面的财务资金处处长周文华开口了： “我来说两句，按汪董的意思客套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觉得刚才方处长说得有道理，倒不是说规划提的这个目标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毕竟规划提到了很多实实在在的改革措施，不能完全以以前的发展速度来看未来的发展速度，但是……。”在大家以为他要反对方大可意见，赞同规划提出的发展目标时，他却来了个转折。 “这些改革措施都是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才能实现的，作为管资金的处室，我最担心资金筹措问题。假如不能筹集到支撑这些措施的资金，这些措施就可能难以实现。而这个资金需求量不是个小数目，我目前真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目前公司的资金没有多大问题，那是基于现有业务上的资金量，但是公司融资方面可腾挪的空间很小，可能离这些措施实施的资金需求量还有巨大的缺口，至于上市融资，也是之后的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也可能是我水平有限，实在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但是我还是建议规划里需要有相应的配套资金保障措施，这方面还请专家给我们多出主意。” 周文华的意见也是从财务资金处处室职能说的，而且他说的观点从逻辑上完全没有问题，反而有些一针见血。说完以后，我看脸上呈现出担忧神色的人更多了，再这么下去，这个规划基本的思路是否成立都会出现问题了。但是这个时候，我是不方便多说什么的，不过好在周文华直接说请专家多出主意，把这个球抛给了秦焰，我也正想看看秦焰是怎么应对这个问题的。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6.发展战略（三） 面对这么尖锐的问题，只见秦焰并未有丝毫的慌乱。仍然面色平静但清晰地回答道： “谢谢刚才两位领导提出的问题，确实两位领导提出的问题很专业也很重要。针对这两个问题，我们来做进一步的探讨和交流。” “第一个问题，关于增长速度的问题，因为我们建议公司未来会有个很大的改革和转型，所以未来的增长速度肯定是要高于现在的，这个增长速度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位领导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从谨慎性和稳健的角度看，也要考虑这个目标不能实现的可能性。” “所以，下来后，我们将参考大家的意见，再结合战略规划措施，进一步论证提出个合理的增长速度和发展目标，至少保证这个目标是有较大可能实现的，是有合理的支撑和明确的保障措施的，但是，我还是非常坦率地说，一般编制发展规划的目标，谁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能实现，毕竟，未来的事情不可控的因素还有很多。但是一般规划的目标，既要考虑合理性，又必须具有前瞻性和先进性。否则就会失去引领作用，这可能和业绩考核会有些差别。” “关于第二个问题，周处长提到的改革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问题，这个问题确实非常重要和关键，我们在规划里也有专门的章节来描述战略规划措施的支撑和保障，但目前可能还有不够完善的地方，还要请各位领导多提宝贵意见和建议。” “具体到周处长提到的未来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问题，可能我们描述得还不够详细，也需要思考一些新的思路和措施。在支撑这些战略措施的资金需求方面，可能目前我们描述得还不是很清楚，有这样几个问题我需要解释和说明一下，” “一是这些战略措施全部加起来看起来资金需求量可能十分庞大，但这些措施不是会全部一起实施的，而是分步逐步实施的，有些可能是前面的措施实施后收回了资金，再投入后一步的计划，所以资金压力会相对小一些；” “二是前一步的措施如果能够达到预期效果，会沉淀一部分资金，也可以部分解决后面实施措施的资金；” “三是经过我们对厂里的情况详细地调查和分析，我们认为公司目前最具有增值潜力的资产是土地资产，目前因为公司资金较为充沛，只使用了部分房产和土地作为抵押贷款，当然，我说的不是剩余未抵押的土地可用于融资的问题，而是根据我们对宏观经济环境包括华江省的城市发展和经济运行情况的分析和判断，公司未来几年内可能面临工厂搬迁的问题，到时候公司两千多亩土地是可以变现的，这会产生巨额的现金流，可以支撑规划里这些战略措施的大部分需求。” “当然，这个事情虽然未来发生的可能性较大，但具体这个时间是多久，谁也无从把握，所以在规划里我们并未提得非常明确。当然，周处长说的问题，确实存在，而且非常重要，我们下来后还需要在这方面进一步修改和完善。” 不得不说，秦焰的应对滴水不漏，充分体现了她的水平和高情商，表面上她肯定了方大可和周文华的意见，也承认了规划的不足和问题，承诺修改和完善，照顾了他们的面子，但实际上她以他们心里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对他们提出异议的问题做了有力的解释和说明，坚持了规划中的主要观点和思路。能够不动声色地应对这些尖锐问题，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说，这是高手。 然后讨论当然又继续下去了，之后又有几个人发表了对规划的看法和意见，不过在我看来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该秦焰解释和说明的她都做了充分的解释和说明。我正以为讨论会在这么波澜不惊中结束的时候，没有想到更为尖锐和激烈的问题还在后面。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生产处处长张国庆提出了一个大家都关注的问题，他是这样说的： “规划里大部分的计划和措施我都是赞成的，包括转产日用品化工原料，前期我们也开始生产了一部分，但是即使增加了日用品化工原料这个产品线，毕竟还属于化工原料的生产范畴，要叫我们真正生产日用消费品，我还真有些担心，行业差异太大，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和人才，销售方式差异也很大，我担心我们不熟悉这个行业，如果贸然进入的话，会有较大的风险，我个人还是建议要慎重。” 我对有人会对进入日用消费品领域持不同意见和看法有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我一直比较信任的张国庆，张国庆这样做到底是认识问题呢，思想问题呢还是有其他原因呢，值得我思考。要想实施我的思路，还得听其言、观其行，如果思想跟不上或是不执行我决定的思路，那我也只有换人了，我在心里暗暗想。 接着又见办公室副主任刁佑华在后面站起来发言，他接着张国庆的话说： “我赞成张处长的看法，我们本来一直就是生产化工原料的化工厂，隔行如隔山，生产化工产品我们经验丰富，但日用消费品，我们基本没有经验，而且日用消费品市场现在本来就竞争激烈，现在国内的市场基本都是外资著名品牌和国内几大巨头占据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我们从头开始，要想和这些国内国外巨头竞争，可能难度会相当大。我也赞成张处长的意见，这件事规划提一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真要实施还是要慎重。” 刁佑华这几年很少有这么尖锐的发言了，他很聪明地选择了在有人提出这个看法时，出来附和，而不是当出头鸟，第一个提出这个观点，体现了他一贯滑头的一面。虽然自从我当上党委副书记时他到我办公室来痛苦流涕地表示悔改之后，我们的关系确实缓和了一些，在我，一方面也是看在石厂长面子上，没有为难于他。但是有以前历史在，我们之间要想亲近却是不可能的，这点我心里有数，他心里肯定也清楚。 刁佑华刚坐下，销售处副处长马晓松紧接着站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赞成张处长和刁主任的观点。” 这话一出，让会议室很多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一般开会讨论问题，有不同观点很正常，但一般都会注意给别人留面子，像这种针锋相对直接一上来就先反对别人意见的情况很少，使会议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马晓松平时思维活跃，做事积极，给我的印象很好，是我重点关注和培养的干部。平时为人处世也很灵活和周到，突然变得这么锋芒毕露和咄咄逼人，倒是有些令我意外。我倒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我们没有日用消费品经验是不假，日用消费品市场竞争激烈也是事实。”马晓松接着说。 “但是，”他话锋一转，“没有谁是一开始就是有经验的，总是要有点改革创新精神的，一直不迈出第一步，就永远也不会有经验。日用消费品市场竞争是很激烈，但市场容量很大，这几年增长速度也很快，而不像化工行业一样，整个行业都处于下降趋势，而且秦经理他们的规划也说得很清楚，进入日用消费品市场一是要以技术为核心竞争力，二是要产品差异化和市场差异化，区别以现有的产品，针对特殊的细分市场。如果按这些原则落实，我们在日用消费品市场还是有希望分一杯羹的。我是有什么说什么啊，大家有不同看法完全可以探讨。” 马晓松说完，我是完全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接和干脆了，作为前期少数几个我授意研究日用消费品生产和市场的人，他是知道我强烈的进军日用消费品市场主张的，看着有人反对这个思路，而且又把大家思想带偏的可能，他自然第一时间站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他们的观点，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同志，既有工作能力，也能领会和贯彻我的意图，坚决支持我的主张。而后者往往还更重要一些，这是我当了总经理和董事长后感受越来越深的事情。 马晓松说完后，采购处处长夏树勇紧接着发言，他也旗帜鲜明地支持马晓松的观点，他说： “刚才马处长的发言很让我感触很深，公司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不是我悲观，公司如果不改革，再过几年真维持不下去了。说到风险，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吃饭还可能被噎死，走路还可能被车撞死，这话好像说得有点难听，但是却是又摆在我们面前铁一般的现实告诉我们的，不改革只有等死，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经营情况大家都知道，熬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坚决改革转型，不排除也有失败的可能，但是还有一线生机，是等死呢，还是改革求得生存的可能呢，到了大家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夏树勇的发言让人震撼，使很多人不得不陷入了沉思，思考公司面临的现状和危机。夏树勇的确是个能力很强又让人放心的干部，我一瞬间冒出个念头，夏树勇还得大力培养啊，在采购处干了这么多年，也该换个岗位积累下其他工作环节的工作经验了，如果张国庆年龄大，思想跟不上，可以考虑让夏树勇去做生产处处长。 接下来的发言就有点意思了，好像有点站队的意思了，我信任的干部支持改革转型，和石厂长关系密切的人反对转型生产日用消费品。至于生产日用品化工原料，现在已经没有人反对了，这也是一种胜利。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7.发展战略（四） 在中层发言之后，班子也参与进入讨论之中，轮到林柯发言的时候，我本能地想到他会反对转型，果不其然，他说：“汪董鼓励我们畅所欲言，充分说明了汪董是非常讲民主的。” 听他这样说，我更加觉得他没有安什么好心，反话正说，先堵住别人的嘴，是这家伙最擅长的事情。 “但是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不要夸大其词。”他说得很冠冕堂皇，但其实最爱虚张声势、夸大其词的就是他，而且他这样说，肯定是有所指的。 “刚才我听了大家的发言，感觉大家总体还是实事求是的，也是出于公司利益角度考虑的，但是有个别人，危言耸听，说公司几年内就要倒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居心，完全是在扰乱人心，破坏稳定。这是以改革派自居，为自己脸上贴金，但是是以否定公司这么多年发展成就来标榜自己的。” 林柯说得越来越尖锐，而且一顶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没有点名，表面大家听起来好像是在说夏树勇，因为说公司未来危机的是夏树勇，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在说谁。而且说是在否定公司多年的发展成就，这明显居心险恶，是在挑拨我和石厂长之间的关系，因为否定公司这些年发展成就就是在否定石厂长这些年当政的成绩。他竟然敢，如果我以前是副职或总经理的时候，他这样做还略微可以原谅的话，现在我是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一肩挑了，他还要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知进退了。 我心里产生了要跟国资委建议把他调走的念头，但我知道，我刚担任***不久，还不是合适的时机，也会给人我不能容人的误解，也只能想想而已。看来还得多培养支持自己的人呀，以前我觉得领导只用自己身边的人是不对的，真正在那个位置上了才知道，不用自己信任的人不行啊，要推行点改革措施，支持你的人少了，阿猫阿狗都跳出来反对，让你寸步难行。 就这样心里想着，只听林柯还在继续说： “现在一年有几千万的利润，在化工行业也有很强的影响力，完全不是某些人说的公司要倒闭了一样。即使搬迁，也就是换个地方生产，把搬迁说成洪水猛兽，要么连基本的思维能力都没有，要么是别有用心。我相信公司的发展前景，更相信在汪董带领下，公司发展会越来越好。” 林柯就是这样，明明是反对，但说得也是那么冠冕堂皇，相信在我带领下公司会发展越来越好，那么你都不支持我的改革措施，还怎么在我带领下越来越好，我心里腹诽道，但脸上并未表露出半分异样。 “对一些所谓改革的风险视而不见，不知道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会有多大的风险，毫不夸张地说，那才是真可能给公司带来灭顶之灾。到时候，真是这样的后果的话，几千职工的利益怎么保障。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难道让汪董替你们背锅吗，毕竟他才是公司负责人，你们也不能这样来坑汪董吧。反正我话是说得直了点，但既然汪董要求我们畅所欲言，我肯定是要执行汪董要求的，至于说得对不对，大家可以探讨，最后汪董定夺。” 同样的套路，表面上维护我，实际上拆台，而且还没有最后定呢，先要把责任扣给我。但这是出于他的思维习惯，做任何事都先想到逃避责任。而作为我，想推行这些措施，从来就不会怕承担这些事情万一失败的后果和责任，前怕狼后怕虎，这样会什么也干不成，我心里早有这个意识。 如果说中层有少数人反对还好说的话，那么班子有人反对影响就要大些了，我明显陷入了被动局面。现在林柯反对，我如果亲自站出来和他争论，显然有失我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我迫切需要班子里有人站出来支持我。而祝丽珊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在林柯说完后，她说话了。 “我也说两句，林书记既然说了大家探讨，那我就来和林书记探讨探讨，首先我不太赞成林书记说的，一提危机就是在否定近些年的发展成就，公司这些年的发展成就有目共睹，是在石厂长和汪董带领下，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没有谁会自己否定自己。” 要说牙尖嘴利，可能厂里没有几个人能和祝丽珊比，她显然也看破了林柯挑拨我和石厂长之间关系的用心，一上来，就针对性的说到这个问题。 “以前的成就是成就，和当前面临的危机和困难是两回事，企业没有谁不会遇到危机和困难的，这些危机和困难谁都不愿意遇到，但又不可避免，因为发生的原因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还有可能是外部的环境影响。” “危机和困难不可怕，关键是我们怎样认识这些危机和困难，怎么应对这些危机和困难。即使是经营形势比较好的情况下，我们也得有危机感，还不要说公司当前的情况，我们比起国际国内的一些大公司如通用、三星、华为等怎么样，没有法比吧，他们的领导人还时刻保持危机感，而我们如果一味逃避和捏着鼻子哄眼睛，说形势一片大好，就会是温水煮青蛙，危机和困难就可能进一步放大，公司倒闭和破产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 祝丽珊的发言，不但有很强的针对性，而且有很强的逻辑性，特别是举了通用等大公司领导人危机感的例子，让林柯说公司困境就是在否定公司经营成就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 “而改革转型就是公司应对目前的危机和困境的最佳方式，国内国际很多公司遇到重大危机和困境时，有很多是通过改革转型焕发了生机的，而大多数消极应对的公司，包括一些知名的大公司，不能适应时代的变化，大多数都被市场淘汰了。” “当前我们的情况，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像林书记给我们封的我们算“改革派”的话，我倒愿意来当这个“改革派”先锋，但“改革派”不是往谁脸上贴金，历来的“改革派”是为社会的发展进步作出了贡献，但自身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付出巨大的牺牲，如果需要改革做出牺牲，那么从我开始。” 祝丽珊说着说着，差点把发言变成了一场演讲，听得让我都有点热血沸腾，我看看会场上的人，发现可能很多人也可能有同感似的。 “说现在提出的改革转型思路是进入陌生行业，我们完全没有经验。这完全站不住脚。先不说生产日用消费品现在专家提的是进入日化行业，还和我们现在的产业具有相关性，如果我们只想干自己熟悉的事情，不思进取，固步自封，那还谈什么改革，谈什么转型，坐着等死好了。真要等到那个地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职工利益保护更无从谈起，只有改革和发展才是对职工长远利益的最大保护。” “我承认在进入日化行业还需要强有力的保障和支撑措施，在具体的实施方案方面，还要进行详细的市场调研，还要有细化的策划方案，但我认为规划提出的这个大的方向和思路是完全正确的，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就说这么多，说得对不对，大家可以探讨，跟林书记一样，我也是坚决执行汪董决定的，最后汪董定夺。”祝丽珊说到最后还不忘讽刺林柯一把，模仿林柯说的话，让我差点笑起来。而林柯此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有祝丽珊的发言，我心里轻松了很多，在祝丽珊的发言之后，可能很多摇摆不定的中间派都更加赞同推进进军日化行业的改革了，就是部分反对的人，可能也开始动摇了，我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8.发展战略（五） 见大家的发言差不多了，我转头用很尊敬的语气征求石厂长的意见：“石厂长，看您对这个规划有什么意见没有？” 石厂长看起来平静如常，非常平和地说道：“发展规划是董事会决定的事情，监事会了解情况就可以了，我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 听石厂长这样说，我心里放心了不少，看来我是有些误解他了，可能不存在什么我和他的派系之争，至少他没有这种想法，而是他原来信任的一些干部习惯性揣摩他的心思，故而发表了那些意见而已。这时不过又听石厂长说话了。 “汪董你作风民主，这点很好，既然是大家畅所欲言，有些同志的发言可能尖锐，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要推进改革是对的，要稳健和慎重也是对的，两者相辅相成，具体尺度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听了石厂长的话，我是彻底放心了，我最初还担心我上任就推行他原来反对的改革，心里总觉得有点亏欠他的感觉，毕竟他对我有提携之恩。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能说出推进改革是对的，这很不容易，是对我莫大的支持，不管他是不是出于现在责任不在他肩上才同意改革的原因，有他这样的表态，我接下来如果要真正推行改革反对的人会少得多，阻力会小得多，至于他不要计较不同意见，是出于他信任的那些人的保护和关心，我完全能理解。即使如此，我可以不计较他们说什么，但如果谁要在行动上阻挠我推行改革，那我也是不会手软的。 石厂长说完后，自然轮到我做总结发言了，我轻咳了一声，会场立即变得更加安静了，大部分人都坐直了身子，拿起笔，准备记录我的讲话，我很满意这个效果。 “同志们，”我开口说道：“今天的会议，柯嘉贝特公司的秦经理对公司的发展战略规划进行了详细的讲解，又针对大家提出的问题和疑问进行了解释和说明，刚才大家也谈到了，规划充分体现了国际顶级咨询机构的专业水平，以前我们从未做过战略规划，这对我们，包括我自己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通过这个学习，我相信大家一定收获不少，在此，我代表公司向秦经理及其团队付出的辛勤劳动表示感谢！” 我双手象征性地拍一下，会议室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秦焰立即站起来，优雅地鞠了个躬，以示回礼致意。 我首先给对是否接受规划定了个调，就是认可规划是高水平的，在此基础上再来谈其他问题。 “当然，秦经理也说，这个规划只是初稿，今天就是走的征求大家意见的程序。”我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让我欣慰的是今天大家讨论很踊跃，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和意见，绝大部分人都是出于为企业利益角度出发的，虽然观点不同，但这也很正常，总的来说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对今天激烈的争论留下的裂痕，我还是要安抚人心，表明我不会对他们发表了不同的看法就会对他们有不好的看法，毕竟，持有不同观点的人也不少，我对他们得有个态度，毕竟当前有很多工作还要靠他们干，这同时也是给石厂长说不要和他们计较的一个回应，石厂长如此支持我的工作，这个面子我一定得给。 “对今天已经达成一致的一些意见，包括一些需要修改完善和细化的地方，还要辛苦秦经理你们。”我看了一眼秦经理，她立即点点头。对这个事情做了交代之后，我明白我作为公司负责人和会议主持人，必须对今天会议的争论有个说法，也不可能说下来继续讨论。 “至于今天大家主要的分歧在于是否进军日化行业，我认为石厂长说得非常重要，既要推进改革，又要谨慎和稳健。我个人这样看的，看秦经理你觉得是否合适？” 我把这个事情最后的决定权交给秦经理，以减轻我的压力，这从逻辑上上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使他们在负责编制规划而且他们是顶尖的专业机构，当然，我心里清楚，对我的意见，秦焰是肯定不会反对的。 我说着又望向秦经理，继续说道：“秦经理你说规划要有前瞻性和先进性，石厂长也说也要推进改革，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这个重要的改革措施我们还是要写进去。”说完这话后，我暗中观察了下大家的反应，除林柯似乎有些不满以外，其他人似乎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议的神色。 “当然，要把这项改革措施写进去的前提是对今天一些同志的提出的保障和支撑这项改革的配套条件写进去，今天有些同志已经谈了一些，秦经理今天你也补充了一些，比如资金呀，必须要有可行的产品和市场策划化方案啊等等，辛苦你们继续看还有没有可以继续补充的。规划里可以这样说，只有在这些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我们才能推进这项改革。” 我这样说了以后，看见许多人脸色舒缓了不少。 “总之，规划里要有先进性和前瞻性，但实施一定要稳健和慎重，这一点我完全赞成石厂长说的。” “我大体就这些意见，看看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我望向大家，我都总结发言了，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有人傻到还站出来发表意见，即使是林柯，他心里再不舒服，他也不敢公开和我撕破脸皮。 看看没有人再发表意见，我接着说：“如果没有意见的话，看是不是辛苦秦经理你们再下来后分析下今天大家讨论的意见看是否合适，如果合适的话，麻烦你们修改完善后我们再提交董事会，董事会如果通过我们再报国资委，最终看董事会和国资委的意见。” 秦经理点点头，说：“今天的讨论为我们修改完善规划提供了重要的依据，我们一定按照公司的要求尽快修改完善规划，以便公司提交董事会。” 在柯嘉贝特公司对发展战略规划按讨论和我定调的思路进行修改完善后，规划先后提交了董事会并报了国资委，虽然董事会和国资委都有些修改意见，但总体没有涉及我关注的重点改革措施的调整，特别是进军日化行业，反而得到了充实和加强。 规划在国资委通过后，就成为了公司发展的行动指南和推进改革的思想基础。在国资委要求编制发展战略规划的公司全部完成这项工作后不久，国资委又出台了一个文件，要求狠抓战略规划措施的落实，并要在今后依据规划逐项检查这些措施的落实情况，避免规划成为装点门面的摆设。这使得公司进军日化行业似乎成了一件不得不推进的工作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69.工厂搬迁（一） 由于国家对环保问题越来越重视，对化工行业的污染治理要求得越来越严格。在这种形势下，华江省政府也在加紧研究对省内的化工行业进行清理。 随着华江省经济发展，作为省会城市的江宁市的城市建设也得到了高速发展。按照华江省政府城市建设和规划的思路，江宁市的核心主城区作为商贸文化服务功能为主，不在新批准建设工业企业，对现有工业企业具备搬迁条件的都要进行搬迁。 在省政府的强力推动下，主城各区都在大力推进“退二进三”的工作。东方化工公司所在的江南区推进这项工作是力度最大的区之一。端木午阳所说的他们集团建设的综合购物中心“天地广场”已经开业了，人气十分火爆，大大拉动区域的商业氛围和人气。而这个购物中心离我们东方化工公司也就三四公里的距离。 这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突然接到华江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说是我在人大关于建设化工园区的提案，经过省政府研究后，最终经过专题论证，形成了在永康设立专业化工园区的正式方案，报省委常委会上周已经获得了通过，交由省政府具体实施，正式文件很快就会公布。 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有些激动。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治国平天下”就是读书人的终极梦想，能够有幸建议能被政府采纳，也算是“小小”地参与了治国平天下”了，虽然对咱们这么大一个国家来说，我提的建议方案可能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但我还是感到很自豪和满足。 除了自豪和满足之外，当然我更关注对我们公司的影响，在提出这个提案时我就充分考虑到设立化工园区对我们公司的影响，在国家对环保越来越重视的情况下，东方化工公司早晚都会面临搬迁问题，而搬迁到任何地方，将来还会面临同样的环保问题和危机，只有搬迁进入化工园区，才能彻底解决环保问题的威胁和隐患，但华江省并没有专业的化工园区存在，这也是我当初提出的这个提案的主要目的和初衷。 没有想到，这个提案还真能得到实施。可能也是我这个提案的内容刚好符合了国家和华江省大力整顿化工产业这一要求吧，所以可以说是遇巧赶趟了，刚好赶上政策风口了，而不是我本身能力和水平有多高，对这一点我还是清醒的。 过了几天，华江省政府关于在永康设立现代化工园区的通知就正式发布了，永康现代化工园区定位是省级工业园区。通知上说，在永康县围绕现有化工产业集中的地区征用土地设立现代化工园区，并要将华江省大部分化工厂都搬迁进入化工园区，并对化工园区的统一管理和配套服务提出了要求，还有就是明确了对搬迁进入化工园区的企业的优惠政策。 又过了两个多月，华江省发改委、国资委、环保局又联合发布了一个通知，明确了搬迁进入永康现代化工园区的企业名单，其中分两批进行搬迁，首批需于两年完成搬迁，东方化工公司赫然便在首批需要搬迁的名单之内。 如果设立永康化工园区的通知还没有在公司引起什么反应的话，这个名单的发布，很快在厂里引发了轩然大波。 我是对工厂要搬迁的事情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但公司大部分干部和全体普通职工基本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即使在发展战略规划编制时提起过这个事情，也是少部分人知道，虽然也可能传到职工当中去，但毕竟那时只是一种说法，还没有真正面对这个问题，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心里接受不了，也属正常。 可是，事情越闹越大了，据张政良给我反映，很多职工都强烈反对搬迁到永康化工园区，因为他们多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家也在这里，而永康离江南区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虽然大部分是高速，顺利的话坐车也需要两个多小时。让职工两地分居他们肯定不愿意，如果每天来回跑，路上也需要四五个小时。这些问题很具体，也很现实。职工有些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石厂长当初反对化工园区设在永康，可能也是出于这种考虑，但是他提出的其他两个地方，虽然我最后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也写上去了，但是一是那两个地方原来没有化工产业基础，重新设立化工园区容易遭致当地群众的反对，二是从长远来说，离主城太近，从城市未来发展角度看，主城区进一步扩大是必然，如果化工园区设在那里，未来还会面临同样的环境和环保问题，因此政府当然也不会选那两个地方。 职工的想法虽然可以理解，但不管从政府的要求还是从企业的长远发展来看，搬迁都是必须进行的。其他化工厂的职工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但也不可能因为存在这样的问题，而不搬迁吧。道理虽然如此，可话却不能这样生硬的对职工说，如果采取这样生硬的说法的话，只会激发矛盾。我对这些问题早就有过思考，只不过是时间还没有到，我没有提出来而已。 在搬迁这个事情上，一方面是工厂面临的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另一方面却是我之前的改革转型思路实施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不仅要按政府要求推进搬迁工作，还要力争尽快完成搬迁。当然稳定问题也是我必须注意的，现在省政府也好，省国资委也好，对稳定问题都看得很重要，本身公司的发展也离不开稳定的环境，所以稳定问题是我必须兼顾的。 在我对应对职工这些思想问题有进一步深入思考，正准备找张政良来谈一谈的时候，林柯却主动到位办公室来找我，说起了职工的这些思想问题。 虽然张政良早已跟我汇报过情况，但我还是不动声色地听林柯汇报，他在说了一些情况后，说：“汪董，事情有些严重啊，据说他们要组织起来到省政府上访，如果不同意他们拒绝搬迁的要求的话，他们还准备罢工游行。” 这个情况，我是早已掌握的，其实我心里明白，职工心里可能也清楚，政府已经决定的事情，更改的可能性是很小的，胳膊拗不过大腿，大部分职工也是清楚的，但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要提出异议，也是正常的，至于说上访甚至罢工，只不过是少部分人说出来威胁一下领导和上级以实现他们目的的惯用说法而已。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0.工厂搬迁（二） 虽然职工的想法想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可以理解，但我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万一真出现上访甚至罢工，那我作为“***”是要承担责任的。林柯估计也是仗着这一点，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来吓唬我。我是那么好吓唬的吗，再说，真要出了稳定的事情，你林柯作为分管稳定工作的领导，也是要负主要责任的，不要想跑掉。 “喔，情况这么严重吗？”我故作惊讶地问道。“那是谁组织的，查清了吗？” “这个嘛，可能也没有具体的组织者，只是很多人有这个说法。” 没有组织者，我心里是不相信的，说不定就是你林柯在背后暗中组织的，一方面可以实现不想搬迁的目的，另一方面也可以实现你阻挠公司改革转型的目的。至于稳定问题他的责任嘛，只要政府能答应职工的要求，稳定问题自然就解决了，他反而既可以成为解决稳定问题的功臣，又成了职工心目中为他们争取利益的领导，树立个人威望，算盘打得何其精。 要说以我原来刚参加工作时老实的性格，可能还真让他蒙了，跟着他的思路走，去跟政府反映职工诉求，最后政府觉得我不执行政策，上级领导甚至更上级领导也会对我有看法。现在嘛，你林柯想要让我上套，也未必有那么容易。 “那怎么应对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意见和看法？”当***就是这点好，可以先不表露自己的态度，而让副手先发表意见，摸清其意图后，最后再做决定。 “党群工作处做了个初步的应对预案。” “我问的是你的看法和意见！！！”我没有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盯着林柯问道，语气重点突出了“你”字。领导还有这点好处，可以随便打断下属的话，而下级就没有这个特权，如果谁敢打断领导说话，那简直就是找死。我也没有必要对林柯客气，这些年的领导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下属不要过分客气，特别是对不支持你工作的下属，更不要客气，否则不但没有领导的权威和威严，还容易让下属觉得你软弱可欺。 “我……我的看法是，”林柯似乎被我的态度吓着了，口才一向很好的人，竟有些嗫嚅起来，不过毕竟也是当了多年领导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的看法是，他们想要上访和罢工的想法肯定是不对的，是要坚决制止的。不过他们的诉求是可以理解的，不光是职工，就是像汪董你包括我，真要到永康工作，两地分居确实是个麻烦，来回跑吧，也辛苦。所以我觉得他们提出这些问题，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哼，就这点思想境界，只关心自己个人利益，而不管政府的政策和公司的长远利益，还好意思提自己，还把我拉到一起。我腹诽道。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该答应职工的要求，向政府申请我们不搬迁了？！”我继续盯着林柯反问道。 “这当然好！”林柯在我的压力下，本能地脱口而出，显露出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可能也马上意识到这样说不妥，随即又补充道： “我坚决执行汪董您的决定，汪董如果你这样决定，我当然支持。” 这是个滑头，还是既想实现自己不搬迁的目的，又想不沾一点违背政府意图的责任，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我当然不会上这个当。 “那我的决定是坚决执行政府的决定，你去执行吧。” 我的话几乎让林柯哑口无言。但他还是说道： “汪董你的决定我肯定是要执行的，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职工的诉求该怎么解决呢？” “稳定问题是你分管的工作，你还是工会负责人，怎么应对职工的诉求你要负责拿出方案来，方案要切实可行，能解决问题，稳定是出不得问题的，稳定要出了问题，你就是直接责任人，我作为主要负责人也要承担责任。所以希望你能尽快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出来。” 我直接点明了林柯对稳定问题负有直接责任的这一事实，以便让他心里认清现实，不要再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虽然我跟林柯这样说，但是我心里明白，搬迁是公司可以说大事中的大事，很多事情还是必须我亲自抓。 很快我着手在公司成立了搬迁领导小组，我亲自任组长，经过我慎重考虑，决定让阮长青担任第一副组长，负责综合协调和领导小组日常工作，充分发挥他经验丰富和协调能力强的优点，他的资历和威望担任第一副组长，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来。祝丽珊也是副组长，负责处理搬迁中的生产经营问题，考虑来考虑去，让林柯也担任副组长，负责搬迁中的安全与稳定问题，把责任直接落实在他头上，以便让他配合搬迁工作。 领导小组下面还设工作组，组长由阮长青担任，成员基本是各相关处室的处长副处长，负责具体组织实施搬迁工作。 完成了搬迁的组织机构搭建之后，我还是决定首先要解决干部职工的思想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工作便无法顺利推进，这方面我不能指望林柯，他能不添乱就算不错了。我先让张政良搜集了职工的思想顾虑的具体问题，然后针对每个问题做好了解释和说明的准备，针对其中有些公司能解决的问题，提出了解决思路，对于涉及职工需要政策支持的方面也与相关部门进行了沟通，争取了支持。 在这些工作准备充分之后，在公司搬迁领导小组通过了搬迁工作的总体方案后，我安排召开了公司搬迁动员大会，公司科级以上干部和全部职工代表参加了会议。在会上，我作了搬迁动员讲话。我的讲话主要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公司搬迁的必要性，详细说明了政府文件精神和要求，然后从正反两方面来说明了搬迁的必要性，从正面来说，仅搬迁通过土地置换就可以为公司获取十多个亿的资金，因为政府准备征收公司的二千多亩土地大概就能获得十几个亿的收入，而永康化工园区的土地仅需要2万元一亩，计划用地3000亩，也只需要6000万元。有了拆迁收入这笔资金和收益能解决很多改革发展所需要的资金，实现公司的腾飞。还有政府还有搬迁补贴政策，进入化工园区能享受很多优惠政策，对公司的发展也有很大的好处。也能彻底解决公司面临的环保的要求和压力。 从反面来说，如果公司工厂不搬迁，一是当前环保形势越来越严峻，早晚面临被关闭停产的命运，即使不关停，公司现在的经营形势在逐渐恶化，没有新的增长点和改革措施的情况下无法扭转这种局面，而新的增长点和改革措施是需要资金支撑的，这点上如果不搬迁，也无法解决。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1.工厂搬迁（三） 关于搬迁的地点，我也在会上做了解释和说明，除省政府有文件外，关键是我们没有其他地点可供选择，在当前国家环保政策趋紧的情况下，没有其他区县的领导敢冒着被污染的环保风险来引进化工厂在当地投资，即使对增加当地GDP有好处，他们也不敢冒政策风险和当地群众反对的风险，所以除了搬到现在政府确定的地方外，我们别无选择。 那么既然搬迁好处极大，不搬迁后患无穷。那我们只能选择搬迁，既然决定了要搬迁，那就不如大家思想统一，早日搬迁，早搬迁，政策更优惠，土地可选择条件更大，价格也更优惠。如果坐失良机，后面还是不得不搬迁，可能得不偿失，成本和代价都会更大。在必要性方面我最后这样强调地讲到。 关于搬迁的总体方案。我讲到的初步设想是，花一年左右时间完成搬迁，先与政府签订土地征收协议，由政府预付部分资金，在半年至一年完成部分厂房和办公及住宅建设以及生产设备采购，实现生产之后，这边再停产交付土地给政府。 首先在新厂实现原有畅销产品的生产。部分落后亏损的生产线计划不再投入生产，彻底停止生产。时机和条件成熟时，再推进日用消费品生产。新厂的土地面积规划是生产化工原料厂房500亩，生产日化产品厂房500亩，办公、职工住宅和配套用地1000亩，预留发展需要1000亩。 关于涉及职工关心的问题方面，我也做了详细的解释和说明： 一是进入新厂的员工遵循自愿原则。不愿意申请进入新厂的员工在老厂停产后可以选择买断工龄，符合条件的可以选择内退，工龄满30年，50岁以上的，本次也有“3050”优惠政策，可以选择退休。 二是关于现有职工住宅同步由政府拆迁，并有拆迁优惠政策，拆迁赔偿足够在当地买一套更大的住房。愿意进入新厂的，公司将修建配套职工住宅，按成本价出售给职工，承诺售价不高于3000元每平方米，按现在本地价格七八千的价格来算，住房面积可以至少比原来大一倍。 三是不要住房的，公司提供上下班接送班车，定点接送，另外还可以给予一定的交通补贴。 四是化工园区配套有中小学和幼儿园，永康县政府承诺当地有名的省重点中学永康二中进行管理并抽调部分优秀师资教学，并给予一定的保送升永康二中的名额。 五是化工园区生活和保障配套健全。派出所、医院和超市、餐饮都配套都有规划，随着化工园区化工厂大量入驻，那片区域会很繁华，也会很方便。 六是永康交通很方便，高速公路，铁路出行都很方便。化工园区离县城也不远，只有十几分钟车程。 七是由于公司以后效益好了，职工收入应该能提高得可能性很大。 动员会后，我让张政良收集职工的想法，反馈的结果是绝大部分干部职工都接受了工厂搬迁的结果，毕竟现实摆在面前的，政府的政策就摆在那里的，由不得人不接受，上访也好，罢工也好，只不过是少部分人威胁人以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而已，他们心里也明白这样闹腾其实也是没有用的。而大部分人年龄不算太大的职工愿意接受搬迁，毕竟住房宽了，公司效益好了，收入也可以提高，这才是职工的根本利益。至于少部分年龄大的老职工，确实不愿意离开生活习惯的地方，也可以理解，提前退休也好，内退也好，他们也能得到妥善安置，再加上住房拆迁后的补偿也足够他们另外买房子后还有部分剩余，所以他们也愿意接受。 工厂搬迁方案和职工安置方案通过公司职工代表大会会后报华江省国资委和华江省政府获得了批准。之后很快公司与江南区政府签订了土地征收协议，土地征收价款共计约16亿元。签订合同后首先付5亿元。 鉴于公司后期购买的土地性质本身是办公和住宅用地，不是工业用地，也不存在污染源问题，不属于强制搬迁的范围，我慎重考虑，认为可能这块地还有进一步升值的可能，经过我多方协调和力争，该地块暂时保留，未纳入搬迁范围。 随后，公司用江南区政府首期支付的土地征收款，以2万元每亩的价格在永康现代化工园区购买了土地3000余亩。土地靠近长江边，地势平坦，且离高速路入口只有两公里多的路程，我很满意。 在公司全体干部职工努力下，公司重新购买了生产线，只花了五个多月时间，在永康化工园区投入了生产，大部分职工都选择去永康工作，同时，老厂区继续生产了半年后全部停产。公司至此顺利完成了搬迁。在搬迁过程中阮长青和祝丽珊长期和我一起加班加点工作，作出了巨大贡献。至于林柯，因为我强调了他分管稳定的职责，倒也没有再添什么乱。这些事情，就无须赘述了。 石厂长在老厂停产后，就正式退休了，我一方面感激他过往对我的提携之恩。但从内心深处，我也感到松了口气，再推进公司进一步改革转型时，我就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有什么顾虑了。 石厂长退休时推荐林柯接任监事会召集人，我却只有硬着头皮反对，最后推荐了财务总监徐国军接任，并推荐了周文华任财务总监，然后将胡悦由财务资金处副处长提拔为处长。我不知道石厂长心里怎么想的，是怎么看的，是不是觉得我是“白眼狼”，但是我在想，他或许会理解吧，在那个位置上容不得我讲个人感情，假如我让林柯担任监事会召集人，他处处来掣肘我，那我要想推进改革，恐怕比石厂长在的时候会更困难。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2.策划大师（一） 公司搬迁到永康化工园区后，公司生产销售很快步入了正轨，并没有因为搬迁对公司经营造成多大影响，相反，借搬迁之机，我安排祝丽珊在新工厂没有继续生产原来滞销的产品，转而生产大量日化产品原料。借机顺利实现产品结构的大幅调整，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和效益。 与此同时，我安排祝丽珊和马晓松跟进的几种日化产品的研发专利方面，也取得了突破和进展。一项由华江大学理学院退休老教授牵头研发的防脱发洗发水已经经过样品生产后经中华消费者联合会组织1000名脱发严重的消费者试用六个月后，反馈的结果，高达928人反馈说脱发现象明显减少，36人说脱发现象有减少，但不明显，只有17人反馈说没有效果，另有10多人没有取得反馈结果或反馈结果无效。该洗发水的配方也申请了国家专利。 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当今的人们面临的社会压力越来越大，人们脱发的现象，现在越来越严重。现如今社会中有很多人都存在着脱头发这一症状，而且脱发的人群在不断的上升，其实脱发与现如今快节奏的工作有关系，激烈的社会竞争，为很多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长时间的顶着压力，就出现了脱发。 不光是中老年人，连很多年轻人也开始出现了脱发，这给许多的人带来了烦恼。如果有真正有效果的防脱发洗发水出现，肯定能得到这些脱发者的欢迎，产品肯定不愁销路，前期的市场调查也支持这个结论。因此我和祝丽珊他们商量准备以这款防脱发洗发水作为公司进军日化产品行业的突破口。 好在前期我们对研发这款洗发水专利的严教授在研发阶段就给予了大力支持，再加上我的导师周院长的撮合，严教授也觉得能将自己的专利真正变成产品量产是个很光荣且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最后这个洗发水配方专利权转让价格仅200万元加上连续三年销售收入的百分之一。 就这样公司进军日化用品产业的第一个产品条件已经完全成熟，公司由于搬迁也有充裕的资金，原来发展战略规划进军日化用品行业的前提条件已经完全满足，这一项目很快就在公司董事会获得了通过并按约定条件购买了专利。然后购买生产线，在厂里招聘了一批年轻人，同时在社会上招聘了一批人，由祝丽珊主抓热火朝天地开动生产起来，并同时做好了销售渠道搭建的准备。 生产日化用品，和原来生产化工原料有很大不同。最大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市场营销方面。由于我们一直生产化工原料，主要客户均是生产型企业，而日用消费品则主要面向个体消费者，而在日用消费品的营销方面我们毫无经验。按照柯嘉贝特咨询公司的建议，公司决定聘请粤东省深川市金子营销策划有限公司来给我们的产品做营销策划。 粤东省深川市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多年来一直是创新思维活跃的高地。近一年评出的中国十大策划人中，就有四位来自深海市。其中就有深川市金子营销策划公司的创始人、CEO江兵。 我在之前，早就听说过其人，据说此人是个怪才，本身是个二本大学毕业，但却被北京大学聘为客座教授，按他的话说，就是：“我考不上北大，我只会给北大的学生讲课。” 江兵成功策划的个案不计其数，均体现他独具个性的思维和不拘一格的创意，他也是行业公认的国内十大策划人，有多个策划案获得“中国杰出营销奖”。但据说江兵本人还有个怪异的地方就是很挑客户，一是要看产品，二是要看主导产品的负责人，两者有其中之一他觉得不能接受的，他也不会接受委托。 经过柯嘉贝特咨询公司牵线。江兵愿意来我们公司考察。为了表示尊重，我安排专人到机场迎接并亲自在公司大门口等候。 总算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怪才。江兵本人身高看起来不高，人显得瘦小但感觉很精悍，戴着一副眼镜，留一小撮胡子，脸部轮廓很分明，特别是鼻梁高挺，眉毛浓黑，眼镜后面的眼睛看起来更好像是能洞穿一切一样。人绝谈不上英俊帅气，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给人感觉另有一番魅力，怪不得听说在北大授课的时候，迷倒一大片女生。 见面之后，我和江兵闲聊起来：“江总，你公司名称叫做金子，是指为客户提供金点子的意思吧”。 “大概差不多吧，就是指要为客户提供金子般的价值，使客户的产品变成黄金一样”， 江兵顿了顿，继续说：“做策划第一是要始终瞄准目标市场，并最专注的冲向目标市场；第二是着眼于帮助客户始终领先于同行，建立竞争优势，市场很残酷，很多时候只有占据领先位置才能成功，其他的都会被淘汰；第三嘛，做策划就是要和客户融合，通过和客户和产品的融合并创造出新的生命，新的活力。” 这个理念细想之下，确实无比深刻，我不禁对这个名声在外的“鬼才”“怪才”又多了几分佩服。 江兵带领他的团队入场后，首先的工作就是要给这款防脱发水品牌命名、商标设计、产品包装设计和广告语设计。 品牌方面，江兵提出的第一方案是叫做“秀依”洗发水，主题广告语相应是“秀依防脱发洗发水，让你秀发依然。”我认为是很不错的，体现了产品的核心卖点。 但内部的营销研讨会上，也有人提出，这个品牌名称是否过于偏女性化，毕竟防脱发洗发水，大部分消费者可能都是男性，因为脱发的以男性居多。 江兵对此进行了解释，他认为一是女性脱发者也不少，而且对脱发敏感度更高；二是洗发水品牌都是偏柔和的居多，如某婷、某芳、某倩等；三是使用者可能是男性，但男士用的洗发水的购买者很大部分都是家里的女士代为购买的。于是这款洗发水最终的品牌定名为“秀依”。 产品包装确定为三种规格，1.28L、755ML和510ML,比市场上通常同等包装规格略多一点，可以给人实惠的感觉。但在定价方面，江兵建议建议终端零售定价分别为78元、58元和48元。 我感觉这个价格有些偏贵，已经在一线洗发水中都属于较高的价格了，我准备给江兵分析成本，但江兵对成本分析根本不感兴趣，他跟我说，产品定价根本不能考虑成本，而只能考虑市场和消费者，还有就是考虑产品定价给消费者传递的产品的形象和定位，他说既然定位为防脱发的功能洗发水，价格自然不能跟普通的洗发水相比，价格必须符合这一定位和形象，如果价格跟普通洗发水价格差不多甚至低于普通洗发水，消费者反而不会信任这款洗发水有这个功效。消费者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我觉得江兵说得有道理，也就欣然接受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3.策划大师（二） 江兵还建议公司应该更名，由东方化工公司更名为“东方日化公司”。他认为基于公司未来的发展战略，公司将转型为生产日化用品为主营业务的公司，生产日化用品广告宣传特别重要，将来公司还要生产其他日化用品，因此有必要一开始就要将公司品牌和产品品牌一起宣传推广。这对公司以后推广新产品有利，而公司目前的名称仍然为东方化工公司的话，显然不合适，难以让消费者接受，所以更名为“东方日化公司”更合适一些。 虽然从道理上来讲，我完全接受江兵的观点，但对于公司更名，我还是比较慎重，毕竟我考虑的不仅是广告宣传，还有干部职工的心理感受，虽然我如果要强行推进公司更名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多职工对东方化工这一名称有深厚的感情，我也得考虑他们的感受。 权衡之下，我决定采用在东方化工公司下面设立全资子公司东方日化公司负责日化用品经营的办法来解决这一个问题。这样东方化工公司还存在，而采用东方日化公司负责日化用品经营，不仅可以解决江兵提出的广告宣传公司品牌问题，还可以让公司未来重点拓展的日化用品业务从依托主体上更加独立和专业化运营。 经过华江省国资委批准，华江省东方日化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了，公司是华江省东方化工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同时作为重点骨干子企业纳入华江省国资委管理。公司注册资本10000万元，负责按照东方化工公司的发展战略拓展日化用品业务。 有了这个平台和载体，对搭建专业团队和提高该团队成员的积极性也有巨大的好处。基于日化用品业务的重要性，我亲自兼任了东方日化公司的董事长，在我的推荐下，祝丽珊任东方日化公司的总经理，之后一年多我又不再兼任东方化工公司的总经理，也由祝丽珊担任总经理。 在东方日化的班子成员中，大部分都是东方化工公司的班子成员兼任。只是在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和工会负责人的人选上，我不想让林柯来担任，而是推荐张政良来担任，张政良是值得我信任的同志。另外就是我推荐夏树勇来担任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也是时候给他压压担子，帮助他尽快成长了。一方面也可以分担祝丽珊的工作压力，让她把主要精力投入在销售与市场中，毕竟，作为全新进入的行业，与以前的客户和市场截然不同，在销售与市场方面挑战性和压力可想而知。另外我安排任命马晓松为东方日化公司的营销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长，马晓松工作能力强，尤其思路活跃，创新和灵活性强，本身也对日化用品行业积极性高，有浓厚的兴趣，应该能成为祝丽珊的得力助手。之所以没有直接任命他担任部长，主要考虑一是让他在新岗位上做出工作成绩以服众，二是也让他有积极性的同时，也保持动力和压力。对于用人之道，这些年我也有些感悟。 在这些基础工作准备就绪后，洗发水试生产也取得了成功，准备正式投入量产。同时销售渠道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准备完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江兵主导的广告宣传活动启动了。 而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江兵这一出手，可以说是取得了远超于预期的成功，之后再次助其获得了本年度的“全国杰出营销奖”，成为全国营销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多年以后还被人津津乐道。包括江兵本人，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也自认为这是他最成功的营销策划之一。本人更是被营销策划界捧上神坛，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如果是以前他只是全国十大策划人的话，并且排名并不靠前的话，在此之后简直就是营销界执牛耳的存在，完全具备了冲击全国首席策划大师的有力人选之一。当然，这是后话。 回过头来说江兵的广告策划。按照江兵的策划方案，首先是在华江省做广告试宣传，之后在全国铺开。 于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在华江省的公交、地铁和华江省销量最大的报纸华江商报上，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著名婚恋节目《真情相约》主持人焦飞，著名导演、演员余曾，著名喜剧演员郭良，三个光头明星并排在一起，三颗硕大的光头合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三人的头顶处还有几个黑体大字：“他们都后悔了。” 这个画面刚开始出现，还只是引起了部分人注意，连续过了几天后，三颗光头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和“他们都后悔了”的话引起的悬念，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和好奇心，成为越来越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续十多天后，甚至网上有不少讨论这件事情的帖子，甚至有好事者发起竞猜，看大家认为，这个画面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当然有不少人猜到这是个广告，也有人猜到和光头和头发有关，但基本没有人猜到是洗发水广告。总之，在华江省成为具有头等热度的事件，在网络上也有很高的热度。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4.策划大师（三） 就这样在关注度和热度越来越高的过程过了一个月，正在大家猜测中，许多人发现同样的地方，画面发生了变化，三颗并列的光头仍然存在，但在下方，放置了他们三人头发还浓密之时的照片，对比之下，他们在未脱发前，都属于帅哥行列，而脱发后，则显得老气横秋得多，巨大的差异对比，同样让人印象深刻。同样的上方还有几个黑体大字“他们都后悔没有使用防脱发洗发水。” 有前期的热度加上巨大的反差加上答案公布的效应，使得这个画面再度成为华江省和网上热议的话题，关注度得到持续的发酵。但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大家都猜测是洗发水广告，但是偏偏没有公布洗发水的品牌，于是大家又开始新一轮的猜测，到底是那个厂家的洗发水广告，当然很多人猜测都是国内知名厂家的品牌，还有部分人猜测是国际知名品牌。 有了上次广告更替时间的经验，这次的广告画面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后，就在大家纷纷关注广告将如何更新后，新的广告果然在整整一个月后如期出来了，而这次广告终于把谜底和悬念揭开了，也把这波广告宣传活动推向了高潮。 这次的画面是这样的，仍然是焦、余、郭三个光头并列，不过不同的三人都共同举起大拇指，不同艺术字体的广告词换到了上方、右方和下方：“他们都后悔没有使用防脱发洗发水”、“防脱发洗发水，我们推荐秀依洗发水”、“秀依洗发水，让你秀发依然。”“秀依洗发、东方日化。”广告语的下方是三种包装的秀依瓶装洗发水的图片，以及东方日化公司的名称及LOGO。 这个广告一出，立即引起了无尽热度。不光是大众在热议，许多媒体也在报道这个热门事件。一时这个事件的火爆程度在华江省简直空前绝后。通过网络发酵，在全国也有产生了巨大影响力，“秀依”洗发水和“东方日化”品牌一下从初创默默无闻到全国知名。一开始对我们的洗发水爱理不理的代理商，也抢着向我们订货。营销部忙得不可开交。生产车间加班加点生产，产品也跟不上。我和祝丽珊商量了，又紧急购买生产线，招聘工人，扩大生产规模。 在华江省试水广告宣传后，“秀依”洗发水不仅在华江省空前火爆，在全国也产生了很大影响力。按照江兵的计划，还要进一步扩大在全国范围的广告宣传。当然在全国范围内的宣传媒介和方式又不一样。 在华江省，可以采用公交地铁加报纸的媒介，而全国范围却不可能采用这个方式，公交地铁全国主要城市投入成本和精力都难以计量，全国性的报纸也多不适合刊登这种广告。如果电视广告吧，像央视这种媒体，费用我们肯定无法承受，就连知名的地方卫视，我们都无法承担高昂的广告费用。 江兵厉害的地方在于，不会只玩“高大上”的东西，而是力求结合企业的实际，用企业可以承受的成本，做出最好的营销策划方案和效果。就比如这次的策划，最开始讨论方案时，我原本以为请明星代言会花费巨额费用，因为明星的天价代言费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次还一请就是仨，我都有点担心承受不起，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江兵本来就和他们中的余曾和郭良有很深的交情，再加上焦飞本就是华江人，我通过我的朋友王嘉明和他联系上以后，和他交流得很愉快，他表示要支持家乡的品牌，再加上基本只用他们的照片，基本不用他们表演，所以他们的代言费并不高，完全是友情价。 回头说在全国的广告宣传，江兵早有计划，在华江省广告试水成功后，按江兵的计划，下一步是通过网络进行广告宣传，趁着前期在网络上的热度，很快在全国几大知名门户网站上都出现了和之前华江省类似的广告，不过略有区别的是，“他们都后悔了”的广告做成了GIF动图，而且时间只持续了两周时间，虽然如此，借着知名门户网站的巨大流量，还是在全国范围引起了广泛关注和热度。基本上把华江的情况重演了一遍。 而两周后，新推出的广告内容直接是焦、余、郭三人脱发前后照片对比，然后是三人本人竖起大拇指，在旁白：“他们都后悔没有使用防脱发洗发水后，三人齐声说：“防脱发洗发水，我们推荐秀依洗发水。”之后又是文字和配音的广告语“秀依洗发水，让你秀发依然。”“秀依洗发、东方日化。”广告最后是三种包装的秀依瓶装洗发水的图片，以及东方日化公司的名称及LOGO。 之后这个广告整整在门户网站做了半年之久，使秀依洗发水和东方日化成为了全国知名品牌，和洗发水一线品牌也不相上下，甚至热度高于某些知名品牌。虽然增加了生产线，但随着全国主要城市的代理商渠道建立和铺货，产品仍然供不应求。随着消费者使用后，由于产品质量和防脱发的功效得到一定验证，更是在市场上树立起良好的口碑，激发起更多脱发者的购买欲望，洗发水的销售量和销售额持续高速增长。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5.登高望远（一） 有了洗发水产品的成功后，公司对于进军日化用品行业已经基本没有任何争议。借着“秀依”洗发水产品的成功经验，我们又充分利用品牌优势，特别是“东方日化“的影响力，另推出了其他的洗发水品类，后面又采用同样的模式，经过市场调查和购买专利，开拓了牙膏、洗衣粉、香皂等产品，然后针对不同的细分市场，生产差异化的产品。继续聘请策划大师江兵进行营销策划，基本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取得一定成功后，我尝到了市场调查的甜头，市场调查才是我们决定生产适应市场需求产品的基础，而只有生产适应市场的产品企业才能产生良好的效益和得到持续发展。因此我决定在营销部下面设立专业的市场调查组，为发现新产品的市场空白和需求进行调查，同时也负责对公司现有产品的市场情况进行调查，以便随时掌握市场变化情况。 由于马晓松表现出色，早已转正成为营销部部长，另外还给他配了两名副部长，一人管市场调查，一人管渠道。 另外，我觉得靠购买专利的模式不可持久，专门高薪聘请人才成立了研发团队。针对市场调查结论拟生产的新产品，由专业研发团队进行研发。 这样东方日化的业绩蒸蒸日上，成为了华江省一流、全国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知名日化企业。我当初承诺的住房条件也以全部兑现，现在不考虑化工园区其他新入驻的化工厂，就是我们自己厂的规模，已经使这一区域相应的生活配套设施跟着发展和繁荣起来。员工的收入也持续增长，东方日化的员工成为人人羡慕的人。很多内外部的人现在都想挤进东方日化，虽然公司的发展确实在不停地招人，但我都严格控制招人的条件，禁止一切通过打招呼方式想进来的人。 在销售收入和利润上，更是连续实现成倍增长，到2015年全年仅东方日化销售额就突破了两百亿元，利润超过了3亿元，远超过公司当初制订发展战略规划初稿提出的目标。并且增长势头还在继续。 作为华江省近年发展势头最猛的明星企业的当家人，我的各种荣誉当然接踵而至，包括“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当选为全国*等。省内的各种媒体也有很多想采访我，我都拒绝了。国人已经习惯了“锦上添花”。虽然我并没有沉浸在这些成绩和荣誉中，还在持续不断地开拓新产品。但我对这些行为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江兵听说这些事情后，却劝我要高调一些，毕竟作为日化用品行业，保持宣传和热度很重要，不要说公司在我带领下实打实取得了飞速发展，就是一些稍微做出一点成绩的老板，都能把自己吹成著名企业家。其实也无可厚非，打造明星企业家形象，其实也是为了公司宣传的需要。我虽然认为江兵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这和我低调务实的一贯性格不符。因此我还是在对我个人的宣传上保持低调。 2016年3月，我参加全国“两会”回来以后，又接到华江商报的通知，我被评选为华江省“2015年度十大经济人物”，并且得票数高居首位。 华江省“年度经济人物”，是华江省政府指导，由华江卫视和华江商报联合主办，华江商报具体承办的一年一度的评选，是通过专家评选和网络投票产生的评选结果，都够评选得上的都是华江省经济界的风云人物，一般颁奖仪式常务副省长王省长还会亲自出席，对于个人来说这是个巨大的荣誉，一向低调的我，接到这个通知后，都有些激动起来。 4月初，华江省“2015年度十大经济人物”颁奖仪式在江宁市洲际大酒店隆重举行，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王尚同和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何文明出席了颁奖仪式。 颁奖仪式开始后，获奖人物按得票高低由低到高依次入场，每个人入场时，都有主持人宣读获奖人事迹。我作为得票最高的人选，是压轴出场的，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出场时，只见下面各种摄像机对准我，饶是我已经久经历练，还是有些激动，不过我很快控制了我的情绪，带着礼仪小姐早已经给我佩戴好的“华江省2015年度经济人物”的绶带，平稳而从容地走上台，并向台上的王省长等领导和台下的媒体和观众鞠躬，在按事先排练好的我在居中的位置站定后，只听主持人以洪亮高昂的声音在宣读我的颁奖词： “汪东山，华江省东方化工有限公司、东方日化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他带领一个销售利润连年下滑的老国企，通过大力推进改革转型，进军日化用品行业，扭转了公司的颓势，重新焕发了生机，2015年销售收入突破两百亿元，利润突破3亿元，销售和利润连续实现翻番性增长，使东方日化公司成为全国知名的明星日化用品生产企业，同时解决了大量就业问题，为华江省的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听得我再次有些激动起来，而且我注意到，“卓越”这一个词唯独只有在我这里才使用的，前面的其他人，都是什么“突出”啊，“巨大”啊之类的词。 颁奖时，给我颁奖的正是王省长，他面对我微笑着说：“东山同志你那个化工园区的提案很好，你工作也做得很出色，看来当初对你的任命是对的。” 我没有想到王省长会和我说话，还能得到他的鼓励和肯定，但在这种场合，我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只是说了句：“谢谢王省长。” 后面下来想一想，王省长的话里还传递了一些信息，看来当初我能提前接任董事长，确实和我的关于化工园区的提案得到了省领导特别是王省长的赏识有关，否则王省长也不可能了解我，而且让我提前接任董事长，看起来就是他力主的。 能够得到如此高层次、高水平领导的赏识，我是何其幸运。表面看，公司经营发展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主要是我的功劳，但我心里更清楚，没有上面领导的支持，我即使有再多的思路和改革措施，要想推行也会困难重重。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6.登高望远（二） 年度经济人物颁奖仪式结束以后，我就恢复了在公司繁忙的工作节奏。毕竟成绩和荣誉只属于过去，我还得继续努力不断推出新产品。任何产品畅销都只是一时，而只有不断跟着市场需求的变化推出新产品，才能保持企业的发展和活力。 没有想到，颁奖仪式结束才两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突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但我还是接了起来，只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老同学，我是万霞。” 我一下有点懵，万霞，我们原来在高中时代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上大学后还有通信，不过后来我谈恋爱后我们联系就中断了，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了。只听高中同学杜永涛说她在华江商报当记者，在厂里发生液氨泄漏事故时，她还帮忙在商报发过消息，引起有关领导注意，从而揭开了厂里的腐败问题，也使我摆脱了困境，发展越来越顺利。那件事情之后，我由于忙，加上顾虑别人知道消息是我泄露出去的，竟然没有主动和她联系表示感谢。不知道她这次打电话来是什么事，但能和她重新联系上，我还是很高兴的。 “喔，是小霞呀，你好你好！”我回道，仍然称呼我原来叫她的叫法。 “嗯，东山，是我，好多年不联系了。”听得出来，对我仍然叫她“小霞”，她是很开心的，也改叫我”东山”了。 “是呀，好多年不联系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应该有二十五年了吧。对了，祝贺你呀，现在是个人物了，王省长还亲自给你颁奖呢。” 万霞在电话里笑着说，我这才想起，华江商报是年度经济人物评选的承办方，而万霞作为华江商报的记者，当时应该是在颁奖现场的，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她而已。 “我哪里算什么人物哟，倒是你，现在是知名大记者了。可要帮我们公司多多宣传哟。” 说着说着，我们好像又回到高中时代，我们无话不谈，喜欢相互开对方玩笑的那段美好时光了。 我和万霞，高中时代是很好的朋友，志趣相投，而且都出生于农村，但她也是特别勤奋上进，虽然吃穿都很朴素，但从不因此自卑，而且心地善良，特别喜欢帮助别人学习，特别是那些来自农村的孩子基础比较差的同学。 “正好要跟你说呢，我们总编要求我对你做个专访报道，你可要配合我呀，可不要让我完不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哟。”只听万霞继续笑着说。 原来如此，万霞还是如此善解人意，明明是帮我做宣传，还说是让我帮她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 “没有问题，坚决服从你的安排。”我继续打趣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们公司来找你。” 现在的我，忙得不可开交，不要说工作时间，就是周末都经常在公司的。我想了想，只好跟万霞约到下个周六的时间。并叮嘱她提前两三天的时候再跟我联系确认下，不是我摆谱，而是我确实太忙了。 到了第二周周三的时候，万霞果然跟我联系了，不过说的却是她周六有其他安排，准备去看望她资助的两个贫困山区的贫困儿童，在，她也忙的有一阵没有去了。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这样路上就顺便可以跟我聊了，顺便就完成了采访任务，还笑着和我说，可怜她的时间太宝贵了。 我没有想到万霞还在资助贫困儿童，这让我心里一阵感动，她还是那么善良。想到，我长期忙于工作，去农村透一下气也好，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去看望资助贫困儿童，这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我答应了她。 周六早晨八点，万霞按她坚持的开车来接我。我走出小区大门约定的地方，看到万霞已经在路边等候，虽然二十多年没有见了，我还是一眼认出她来，因为她虽然变化很大，但我又感觉她没有变。 但从外表看来，万霞确实变化很大，上学时的她，可能由于家庭贫穷的原因，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经常遭到别人嘲笑，可能由于衣着的原因，所以相貌平平，看起来不起眼。而现在的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略施粉黛，扎着马尾，而且身材保持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有四十多岁，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由于赶时间，我们寒暄之后就上车了，在我的坚持下，最后还是由我来开车。一路上我们随便地聊着。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华江省贫困县安平县的偏远山区。三个多小时后，我们按着导航的指引，才开车来到了安平县一个很小的小镇。之后万霞让我们车停在小镇上的一个小店旁并给了小店店主一点钱让他帮我们看着车。之后就是之前她跟我说过的，还要坐摩托车，还要爬山了，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大山里，根本不通车。 我们要去的这个山区，让我想起了我的老家，原来也是交通不便的，但由于国家实行乡村振兴计划和扶贫工程，我的老家现在已经大变样了，公路已经修到我们村里，由于交通方便了，在政府组织下，我们村又成为蔬菜种植基地，大大改变了村里贫穷落后的状况。但我们要去的王家庄，由于属于山区，位置太过偏远，修公路条件受到限制，还是十分贫穷落后。 到开始爬山以后，我感觉山间的空气十分清新，万霞也感到格外兴奋。我们又一路边走边聊。就这样，万霞倒是不经意间把该要采访了解我的问题都问得差不多了。 ------------ 第三卷 登高望远 77.登高望远（三） 就这样爬山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我们的目的地王家庄，说是叫王家庄，实际只在几百米的范围内，稀稀落落有几户人家而已。有几户是瓦房，还有两户居然是茅草屋。 我们要去的其中一家就是茅草屋中的一家，王小虎家。 王小虎今年9岁，还有个姐姐王小英今年14岁，都在十多里外上小学，王小英还一度辍学，靠着万霞的资助才得以继续读书。他们每天就是这样上学放学各走十多里路往返学校的，中午就靠带点干粮当午餐。周围的孩子都是要靠这样走路的。特别是冬天，经常天不亮就要出发，天黑了才能回家，只有靠打手电筒照路。如果遇到下雨，山路泥泞，就更难了。 王小虎的爸爸由于外出打工受伤残疾，丧失了劳动力，黑心的老板赔偿又很少，加上家里还有王小虎的爷爷又多病需要照顾和花钱，所以家庭才变得很困难，王小虎的妈妈忍受不了这种生活，所以丢下两个孩子跑了。 到了王小虎家，王小虎的父亲王大贵瘸着腿来迎接我们。我知道很多农村人全靠力气求生活，瘸腿对他意味着什么。由于是周末，王小英和王小虎也在，一起出来迎接我们。进了家门才感到他们家真是太穷了，基本没有像样的家具。而家里还充满草药味。 就这样我们去看过躺在病床上的王小虎的爷爷，然后我和王大贵聊了起来，万霞则关心地向王小虎问起学习情况来。至于王小英则懂事地做饭去了，为了招待我们，王大贵专门让王小英杀了鸡来招待我们。 这样在王小虎家呆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就必须往回赶了，否则太晚下山路不好走。走的时候，我和万霞各给王大贵留下2000元钱，万霞还将一些书和文具，送给王小虎两姐弟。朴实的王大贵感激得要让王小英和王小虎给我们磕头。我们连忙拦住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在下山的路上，我感觉心情很沉重。我觉得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极为有限。而且听万霞说这片山区里，像这样贫困的家庭还不少。孩子们上学要走太远的山路，辍学的也不少，尤其是女孩子，因为很多这里的村民由于没有文化，还是认为女孩子读书没有多大用。 我感觉靠捐助是不能彻底解决这里贫穷落后问题的，扶贫先扶智，这里的教育问题不解决，下一代还要继续贫困落后下去。 我将这个问题和万霞说了说，她说她也注意过这个问题，问题是修建学校难度虽然大，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关键是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当老师。我承认她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一时也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重新回到省城后，我第二天又赶到公司开始了忙碌的生活。过了几天，一早我就接到万霞的电话，说对我的专访报道出来了，我让人去找了华江商报来看，看见商报的第三版上果然有对我的专访报道，基本占了版面的三分之一还多，标题是一行大字“国企改革急先锋，华江经济排头兵”，下面是副标题：专访东方化工公司、东方日化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汪东山。上面还有一行小字：华江2015年度经济人物专访系列之一。年度经济人物不止我一个人，专访自然不能只采访报道我一个人，这点万霞跟我说过，但他们也准备报道三个人而已。 接着我仔细看了整个专访报道，不得不感叹万霞的深厚的文字功底。如果读完整个报道，一个敢于改革、勇于拼搏，有思想、有能力、有水平，成绩大、贡献大的睿智企业家形象就跃然纸上。让我看了，都觉得那似乎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这就不得佩服万霞了，整个报道说的全是事实，没有半点捏造和虚假的东西，但就是能塑造出这么一个光辉的形象出来。连我都觉得莫名的生出不少豪气。 报道出来后，公司内外，各种祝贺我的电话就更多了。但我还能保持清醒。我心里完全清楚，有今天的荣誉，完全是托时代的福，承各方支持，我个人的力量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却得到了这么多的荣誉。想想那些安平县王家庄的人们，还生活在贫穷和落后中。对比之下，同样从贫穷农村走出来的我，是多么的幸运。 又过了几天，我又应邀接受了华江卫视的人物专访。由于所谓的现场专访的问题都是事先让我准备并预演了的，所以真正现场录制很轻松也很顺利。录制完后，负责现场采访我的著名美女主持陪着我在华江广播电视大楼48楼的演播大厅里，透过巨大的透明落地窗，欣赏江宁城区的风景。 恰逢天气晴朗，天空一碧如洗，空气能见度很高。从如此高度的透明落地窗望出去，江宁市的小半个城区都能净收眼底。今天的江宁这座城市，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种具有悠久革命历史的老城，而到处是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处处流露出现代大都市的气息。 而在不远处，长江和墨江两条河流宛如两条巨龙，蜿蜒而来，肉眼清晰可见，一条碧绿，一条泛黄，直至汇龙潭两江交汇在一起，但仍是一边碧绿，一边泛黄，刻画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来，让人想起了“泾渭分明”这个成语。而且在阳光下，这条分界线随着潮水的涌动，也不断地像一条长蛇一样在左右扭动，一会儿靠近长江这边一些，一忽儿又贴近墨江这边一些。 在更远一些的青云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满眼都是绿色。在接近青云山顶峰的地方，江宁市著名景点，庞然大物般的雕塑金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人无比神往。 俯瞰如此美景，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俯视苍生的豪情，又生出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同时透过透明的玻璃望出去，又隐约透出一丝雾气，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二十多年前我不过还是个农村孩子，就是十多天前，我看到的还是王家庄，王大贵他们贫困的家庭现状。而今天我居然能在这里，华江省最高的地方，俯视大地，俯瞰这座城市。 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远处的风景，忽然之间，我心里不禁又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凉和“高处不胜寒”的惶恐。我也不禁想到到底什么才是我要的生活和人生，如果说实现人生的价值，我现在已经可以说至少做到了一些，但是这真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不禁在心灵深处拷问自己。 诚然，我得到了很多，但我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官场上戴着面具生活，职场上的尔虞我诈，为了职位提升而揣摩上级的想法，为了实现自己思想和抱负的所谓的“领导艺术”和权谋。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在我心底深处，我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只喜欢恬淡而宁静的生活，只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逸致，更想做的是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那才能使我获得内心的安宁和满足。 但是今天的我，显然走在另外一条不同的道路上，这条道路或许是一条阳关大道，或许有更多的鲜花和掌声，但却不是我想走的道路。我宁愿物质上贫穷，但却不愿丢失许多精神上的东西。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的我，还有得选择吗？ 回过头，我又想到，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也对推动华江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些许贡献，也为解决这么多职工的就业和为他们谋福利方面奉献了一些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为更多的人提供了帮助，虽然我付出了一些违心的代价，但也不能说我走的这条道路毫无价值。这使我心有慰藉。因此，虽然也有些迷茫，但我没有选择，公司几千名职工还期盼着我，还等着我带领他们创造更辉煌的事业，过上更美好幸福的生活，因此，我不能矫情，不能仿徨，也没有选择。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78.向秀兰的消息（一） 转眼儿子汪正扬初中毕业了，中考成绩还算不错，但由于他读书不是很努力，离考上华江省最好的重点高中江宁一中的分数线差了几分，好在舒小雅前两年就在江宁一中附近买了学区房，才得以读上江宁一中。 在原来买学区房时，我还认为没有必要，觉得儿子应该凭自己的本事考得上哪所学校就上哪所学校。舒小雅却不这样认为，说以后的阳阳他们这一代竞争激烈，能给他创造好的条件就要创造好的条件，将来还要争取让他出国留学。现在大家家庭大凡有这个条件的都要买学区房，我们如果不买，阳阳就要落后了。我说没有这么夸张，我还不是小学初中都在农村上的呢，还不照样考重点大学。 舒小雅说：“能比吗？能比吗？你那个时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什么年代，还拿你那个时候的事情说事，现在21世纪都过了十几年了。” 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去买了学区房，没有想到，还真发挥了作用，不然还上不了江宁一中。阳阳能上江宁一中，也很高兴。 阳阳上了高中以后，由于他一直喜欢踢足球而且踢得很不错，在初中时就是校队的主力前锋，到了高中虽然很快就进了校足球队，而且穿上了9号球衣，踢上了主力前锋，并且跟他们的队长10号关系不错，我多次都听他说过很佩服10号的脚下技术，原来他的偶像本来是罗纳尔多，自从和他们队长用他的话说他们成了老铁后，受队长的影响，他的偶像也跟着队长一样变成了梅西，因为梅西从技术来说，确实是无可比拟的。 有个周五晚上，阳阳上晚自习回到家，好像有些闷闷不乐，总让人觉得情绪不对，又似乎有话想说又没有说出来。他的性格本身属于阳光开朗型的，我还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问起他，他才很难过地跟我说了情况。原来他的铁哥们队长得了白血病，专家会诊后说只能做造血干细胞移植才能彻底治好。可是队长家里很困难，前期的费用都是他妈妈到处找人借来的，现在如果要做造血干细胞移植至少需要60万元，还不包括后期恢复费用。现在队长的情况很严重，住在医院里，再不治疗的话可能后果会很严重。 阳阳说学校已经组织了教职工捐款，队长班上的同学也捐了款，可总计才只有三万多元。他组织足球队的队友经过批准后到校门外的大街上捐款，可几天下来也才几千元。差距太大了。他说他也想捐款，可妈妈说国外这些事情都是政府和慈善机构的事情，不需要个人来捐款，最后只给了他200元。 我听了这个情况，我为儿子善良的品性感到欣慰，同时又给了他2000元，让他去捐款，但是我知道，这也是微不足道的。虽然我不赞成舒小雅的说法，不认为这些事情是慈善机构的事情，帮助别人是每个善良的人都会自觉去做的事情，更何况是儿子最好的朋友遇到了困难。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作为朋友也没有办法完全代替别人承担这些困难。 又过了几天，我大学同学室友“老黑”刘宏伟到化工园区来检查工作，专门来找我聊一聊。刘宏伟现在已经是华江省环保局的副处长了，在厂里环保危机时还帮我的忙沟通过袁处长和相关领导的。 刘宏伟带来一个令我非常震惊的消息。是有关向秀兰的，想当初大学时，我和向秀兰以及刘宏伟和她的女朋友是经常一起玩的，她的女朋友艾红玲还因此和向秀兰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向秀兰自从嫁给了“富二代”之后，也过了好多年阔太太不用上班的生活。她老公蓝竞诚是华江省知名的摩托车生产厂迅隆的老板的独子。后面迅隆的老板去世后，她老公就接了班。 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摩托车生产的利润越来越微薄。甚至出口到东南亚的摩托车一辆只能赚几十元。向秀兰老公的厂的效益就越来越差。因此她老公蓝竞诚就思考想转型。 恰逢当时房地产市场火爆，因此蓝竞诚决心进入房地产市场，成立了房地产公司，就把他绝大部分资金都投入了房地产市场。刚开始也赚了一些钱。 谁知道风云突变，国家为了防止房地产市场过热，出台了很多针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控措施，加上蓝竞诚本身对房地产市场经验不够，资金链出现了断裂。导致他的产业陷入资不抵债的境地。大量的债权人追债，全部资产都被拍卖了抵债，还还不轻债务。蓝竞诚为了躲债，只好自己悄悄跑出国去了，丢下向秀兰和儿子，至此杳无音信。 由于连住的房子都被查封拍卖了，向秀兰和儿子没有地方住了，只好回父母家去住。但仍有不少债主成天来找向秀兰要债。 向秀兰没有收入来源了，又多年不工作，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只好去商场当促销员以挣一点微薄的收入，但远不够维持自己和儿子的生活。 见女儿陷入困境，向秀兰的父亲向大志只好拼命工作，以帮助向秀兰，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后来他父亲也不幸病倒了。向秀兰的母亲吴淑芳害怕被催债，再加上不想被向秀兰和他的父亲拖累，自己把家里仅有的存款卷走据说跑到远房的农村亲戚家去了。向秀兰一个人要工作，要供儿子上学，还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可以想象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 可是向秀兰的厄运还没有结束，他的儿子蓝向东最近被检查出了白血病。光前期的检查费用都是靠到处借的，好不容易在省人民医院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可以做造血干细胞移植。但是费用至少需要60万元，还不包括后期的康复费用。向秀兰想尽了办法，筹不到钱，而且她儿子的病又不能等，她都快要崩溃了，只是儿子的病容不得她崩溃，她还勉力支撑着。 “你不知道向秀兰现在瘦成了什么样子了，完全是皮包骨。”刘宏伟对我说，“我知道向秀兰原来对不起你，本来不想跟你说起这个事情的。” 停了下他似乎有些犹豫，然后好像鼓起勇气似的对我说：“我和红玲能力有限，只能尽我们的力量拿出了5万元，但还差得远。看你能不能看在过去你们毕竟有一段感情的份上帮忙想想办法。我们实在其他也找不到什么人帮忙，我们反复想过了，也只有找你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只有看你能不能帮他了。如果你都帮不上，那向秀兰的儿子恐怕就真没有办法了。”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79.向秀兰的消息（二） 听到刘宏伟说的消息我感到无比震惊，没有想到向秀兰现在居然悲惨到这种地步。曾经我以为我会因为她背叛了我而恨她，却发现我根本恨不起来，只是曾一度感到无比的悲伤。我也以为我早已忘了她，没有想到在听到她落难的消息后，我还是感到心痛。向秀兰的儿子现在面临这种生死的关口，不知道她会急成什么样。 我根本没有想过帮不帮她的问题，可是该怎么帮呢，我却一时想不出主意。虽然我现在收入还算不错，但限于体制，收入并不算太高，更重要的是，我平时不怎么在意我的工资，工资卡都是舒小雅再管，让她拿出钱来帮助我前女友，我根本不敢报这种幻想。我手里的现金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 看来只有考虑借钱，一下要借几十万，一般的关系是不可能借的，和公司有业务往来的人只要我开口，可能会争着借钱给我，但我是不可能找他们借的，因为那是利益相关方，违背规定不说，还可能后患无穷，到时候他们给提出点违背公司利益和原则的事情来，我就尴尬了。更不可能找公司的人借，没有找自己下属借钱这种事情，如果找他们借，肯定是能借到的，但他们又会怎样看我呢。再说，由于我的工资卡不在我这里，而是舒小雅管着，几十万一时半会儿我是还不起的，这就更增加了借钱的难度。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找谁借好。我只好跟刘宏伟说让我再想想办法。刘宏伟当然表示理解。 刘宏伟走后我一直在苦思冥想借钱的问题，到晚上我终于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我的发小老乡，秦大荣。秦大荣是我们村里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后面初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了，最开始是建筑工人，后面由于勤劳踏实，得到老板的信任，老板逐渐交一些工程给他承包，后面交给他的工程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秦大荣也因此挣了一些钱。 秦大荣挣到“第一桶金”，依靠这些钱作为启动资金，加上在建筑行业的经验，干脆自己开了一家建筑公司，由于他的公司诚信，很注意建筑质量，业务很过硬，深得客户信任。业务也越做越好，后面又开了一家建筑材料贸易公司和一家装饰材料贸易公司，生意是越做越大，据说他本人，身家早已过亿了。对于他的经济实力来说，几十万就是点小钱，再加上我和他的关系，找他开口借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我准备给秦大荣打电话借钱，这才想起我和秦大荣好久都没有见面聚一聚了，以前还经常约一约，后面我越来越忙，特别是我到了永康后，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不光是秦大荣，我这才发现其他的很多原来的朋友都由于我太忙的原因很少见面甚至疏于联系。 我本想约秦大荣见个面，但却发现时间确实抽不出来，再加上向秀兰儿子用钱的时间紧急，我还是只是给秦大荣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了借钱的事情，果然，秦大荣一听立即就满口答应了。我说了可能需要5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逐步还的时候，他表示都没有关系，我这才放下心来。 借钱的事情有着落了，我又在想怎么才能把钱交给向秀兰，肯定不能是我直接给她的，这样尴尬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我估摸着以她的性格是肯定不会接受的。让刘宏伟和艾红玲以他们自己的名义帮着去给钱都不合适，因为向秀兰根本还不起钱，向秀兰也知道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和刘宏伟和秦大荣商量之后，决定还是由秦大荣的建筑公司以原来收了向秀兰老公房地产公司预付款，后面业务没有开展，将预付款退还给他们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过了几天之后，我接到秦大荣电话，说已经将钱交给向秀兰了，她已经收下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总算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 一个多月后，刘宏伟打电话说向秀兰儿子已经做了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并且手术很成功后，我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后面我周末回家，听到阳阳说，他的铁哥们队长的白血病做了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很成功，我感到有一些奇怪，我身边就有两个患了白血病的并且差不多时间患病，差不多时间做了手术并且成功了。但我想到现在因为环保和食品安全问题，患白血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可能这纯粹是一种巧合，我也就没有多想了。 后面我还是约秦大荣见了个面，我跟他说起分期还款的事情，他说不着急，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还是坚持要在五年内还清，我还说要写个借条，秦大荣有些生气说我太见外了，我只好作罢。 后面又闲聊了一阵，秦大荣说起现在由于房地产市场宏观调控，建筑行业生意也不好做，再次说起能不能在我们公司揽点工程来做。以前他也几次跟我说起过这个事情的，为了避嫌我是坚决不同意的，连他说不需要我打招呼，他直接去通过正规招投标程序看能不能竞标成功我都没有同意，他以前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有点不近人情。 现在秦大荣又说起这个事情后，由于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再加上本身他如果直接参与招投标的话完全是市场行为，不违反规定，我就有点不好拒绝了。 但我还是坚持说我不会去打招呼的，自己去走公司的招投标程序，严格按招投标程序来，竞标成功与否，只看他的公司的实力。秦大荣满口答应了。 后面我就没有再问过秦大荣这个事情了，秦大荣也没有跟我说起这个事情，只是后面在厂里由一项标的为1200万元厂房建筑工程经过招投标程序报到我这里来签合同的时候，我才发现中标的是秦大荣的华江荣达建筑（集团）有限公司。略微思索了下，基于秦大荣的公司是经过严格的招投标程序决定的乙方，我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0.混合所有制改革（一） 2016年底，我参加了华江省年度国资工作会，在会上，省国资委主任余国正做了年度国资工作报告，其中报告里提出了国资工作的计划和重点工作。 报告里明确提出未来3年内，要推进完成10-15家省属国有企业及所属企业完成混合所有制改革；5年内推进完成5-10家省属国有企业及所属企业进军资本市场实现上市。不得不说，这个目标是宏伟的，华江省国资委在推进国企改革方面是下了大决心，力度是空前的。我当时还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与我们公司有关。 可是转眼过了年底到了第二年年初，省国资委的工作可以说抓得很紧，效率很高。国资委要求推进完成混合所有制改革和上市的企业任务名单就下来了。东方化工公司两者都在，而且在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方面被列为第一批。 我这才明白，余主任说的“成熟一家改一家”，“好女先嫁”是什么意思。东方化工公司作为华江省的明星企业，自然天然有吸引其他投资者参与混改的吸引力，完全具备混改的成熟条件，也就是余主任说的“好女”了，因此被纳入第一批混改企业，也不算奇怪。 我本来担心怎么来完成这个任务，因为实话实说，如果说搞生产经营，我自信还有些心得，但对于混改，我的确了解不多。好在我岳父舒仲全跟我说，因为东方化工公司的股权是属于省国资委所有，所以这次改制是由国资委主导。东方化工公司只负责配合战略投资者的尽职调查和审计评估等相关工作的配合就可以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但一方面，我有些担心，毕竟国企改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更是可能涉及国有资产流失的敏感事项，现在主导权不在我手里，难免让我有些顾虑。虽然按照权责对等的原则，主导权不在我手里，那么主要责任也不在我肩上，但是，毕竟我是改制主体的负责人，要说改制真出现问题，我的责任也是回避不了的，对我来说，更重要的还不是考虑规避责任，而是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国有资产的安全和利益。 为了推进混改工作，公司专门成立了改制领导小组，组长当然还是我，副组长是祝丽珊、林柯和财务总监周文华。改制领导小组成立了之后，省国资委动作很快，聘请的券商、审计机构、评估机构和律师很快就确定下来并进场了。 为了按省国资委要求顺利推进混改工作，我专门组织召开了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动员大会，在大会上，我做了动员讲话，主要讲了这几方面的内容：一是要充分认识本次混改工作的重要性，二是本次混改工作的程序和组织安排，三是对混改工作的具体要求。 基于对国有资产负责的态度，虽然我们是配合中介机构工作，但由于我们是混改主体，这个配合工作也非常重要。特别是涉及国有资产定价问题，需要我们全面真实地提供资料和情况，因此我重点强调了这方面的内容，要求配合工作要做到及时、真实、全面、准确、实事求是和合法合规。 及时。就是要做到资料和配合工作要按时保质完成，并尽力争取提前，资料要第一时间提供，配合工作要第一时间安排，发生了情况变化或异常要第一时间汇报和沟通。 真实。配合提供的资料和情况必须真实，不得弄虚作假。要如实反映情况，真实客观地反映企业的资产质量、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既不能夸大优势，也不要回避问题。 全面。配合提供的资料和情况必须按照要求全面提供，不能选择性提供或有遗漏，确保满足工作的要求。 准确。提供的资料或情况必须准确，不能有明显偏差，不能有数据和文字错误。 实事求是。经营预测和盈利预测要实事求是，要符合经济环境、市场情况和企业实际，既不能过分乐观估计业绩，也不能刻意压低收入预测和盈利预测指标。 合法合规性。提供的资料、文件和情况必须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提供的资料和文件的单位必须同时自己备份存档至少一份，召开的相关会议、访谈、实地查看和盘点等工作必须有记录并存档，做到有档可查、有据可依。 我把要求讲完后，心里踏实了一些，但仍有些担心在具体配合过程中出问题，但也只能在具体工作过程中安排人盯紧一点了。 不久，国资委确定的两家意向投资方也进场开展尽职调查。其中一家是全球知名日化企业隆生日化中国公司，毕竟同属于日化行业，吸引他们来投资也很正常。 另外一家是注册地在曼罗群岛的基金公司君鹏基金公司，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让我有些诧异。曼罗群岛是大西洋上一个岛国，是以“避税天堂”闻名的，很多企业为了避税，将注册地设在那里，这我是知道的，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基金公司既然能成为意向方，还是让我很诧异，至于这个基金公司背后是什么背景我也不清楚。 我最初在想，有两家意向投资者也好，可以形成竞争机制。可没有想到的是，两家投资者进来后，很快就联合在了一起，说是为了公平，我们提供的资料和情况必须完全一样，给的条件也必须完全两家相同。所以他们要求我们提供的尽职调查材料清单都是两家沟通好后发给公司的，现场的尽职调查也是一起参加的。我只能这样想，这样也好，公司也省事。 两家意向方进场后，他们和华江省国资委商量的投资架构就初步出来了。华江省国资委还专门召开了小范围的会议讨论了这个架构。这个会议也通知我参加了。 两家意向方准备收购的股权各占20%，最终还是要经过审计评估后在华江省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最后确定投资方。 最开始这两家意向方本来初步了解情况后，提出只想投资的是东方日化，因为谁都清楚，最赚钱的业务都在东方日化。东方化工只是个壳和留下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了。但在他们详尽的尽职调查后，他们同意了还是入股东方化工，据说是看重了东方化工在江南区那两百多亩土地的价值。 两家意向方还共同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必须给管理层予以股权激励，但是需要经营业绩达到设定的条件才能授予管理层股权。具体条件是在意向方入股的前三年公司的净利润平均增长幅度达到30%以上的前提条件下，管理层可以按本次投资者入股的价格的三折购买股权，购买的股权比例为10%，由投资者入股后的三家股东按持股比例转让给管理层。这无疑对管理层有极大的诱惑力，30%的增长我估摸了下还是有可能达到的。 关于法人治理结构方面，董事会拟设五个董事，其中国资方派三个董事，两家投资方各派一名董事，这个董事人数基本是按照持股比例来的，应该比较合理。其中董事长自然由大股东国资方委派，这也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监事会方面，设三个监事，国资委委派一人任监事会召集人，两家投资方各委派一名监事。用两家投资方的代表话来说，他们不会干预经营，只当财务投资者，但是监督的权利肯定是要有的。 在我最关心的经营层面，两家投资方并没有提太多要求，只是要求市场化选聘职业经理人，并采用股权激励制度，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对原来公司的经营层是很满意的，他们来投资也是看中现有管理团队的经营能力。但他们同时也提出要委派财务总监，在我看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两家投资方还提出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公司必须5年内在主板上市，否则国资方必须回购其股份，回购价格是转让价格加上同期贷款基准利率计算的利息和转让价格加上五年对应股权享有的净利润两者之间孰高的价格，基于国资委本身就有让东方化工或东方日化上市的计划，经过磋商后，国资委也同意他们的条件。 关于职工安置方案，由于改制后还是国资控股，还是属于国有企业，职工的劳动合同关系保持不变，工龄连续计算，这对职工的利益是一种保护。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1.混合所有制改革（二） 就这样和两家投资方的投资框架基本就谈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审计评估的结果出来确定转让价格后就可以正式挂牌了。当然，谁都明白，价格问题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本来是股权激励方案是保密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回事，公司内部对股权激励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本来一些干部对改制还有些看法，但听说副处级以上都能持股，而且持股价格是三折后，很多干部都很兴奋。纷纷打听这个事情。包括祝丽珊都来问我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按理说她是总经理，想知道这个事情也没有错，但我还是批评了祝丽珊，并说这个事情并没有最后确定，作为公司高层领导，在上级没有确定公开的事情上，不要乱打听，更不要参加大家的议论。好在祝丽珊表示理解。 但我还是发现干部中出现了一种思想苗头，就是既然是购买价格是按本次改制评估和转让价格的五折，那就当然这次改制转让的价格越低越好了。我这才明白两家意向投资方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是背后藏着股权激励授股价格这个招数是很厉害的，完全掌握了人趋利的心理，而且利用这种心理来为他们的根本利益服务，那就是想以更低的成本来入股。 自然的，有这种想低价入股思想的人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渐渐形成了一种统一的看法。我已经觉察到这种思想可能造成危害的苗头。 这一天，林柯到我办公室来汇报职代会筹备的事情，汇报完了之后，他装作闲聊似地谈起了评估价格的事情，而且对我说：“我觉得吧，入股价格低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也有利于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大家为公司做了贡献，也到了该回报大家的时候了。” 又说：“特别是汪董您，公司有今天的业绩全是您带着大家打拼出来的，您还是***，本来就该持股，而且应该持大股，入股价格对您的影响是最大的。” 又是这一套，我已经习惯了林柯的套路了。但我不能对他的说法置之不理，他本来就是来试探我的态度来着，我如果不发表意见就等于默认，要是林柯把我的态度传出去，这种危险的思想苗头还会越演越烈。所以我必须得敲打敲打林柯。 于是我收起了脸上的微笑，严肃地看着林柯，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干预影响评估价格？！” “我没有这个意思。”林柯赶忙解释道。 “没有这个意思就好”。我不等他继续说话，打断他说道：“我们谁也没有这个权力干预操纵评估价格，就是国资委都没有这个权力，必须尊重中介机构客观公正的评估公司的资产，绝不允许国有资产流失的现象发生。” “是，是，是，这个道理我们明白。”林柯应和着。 “作为党员干部，首先要明白，个人的利益是小事，作为国有企业的领导人员，保证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是我们的责任。你这个党委副书记更应该带头有这个思想意识。” “是，是，是，感谢汪书记的批评和教诲，我一定按您说的办，转变思想意识。” “光你自己转变思想意识还不行，现在公司有这种思想意识的人不少，你作为党委副书记、工会负责人还必须抓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引导大家树立正确的思想意识。一句话，你告诉大家，这种思想不能有，谁如果影响这次改制审计评估工作的公允性，我就追究谁的责任。” 我不知道这种敲打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我只能做到把该做的都做了。过了几天，我又专门组织开会强调了必须配合保证本次审计评估的公正合理性。同时公开批判了很多人的这种一心想低价入股的错误思想，强调必须首先保证本次国有资产转让价格的公允，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 会后几天，我注意观察，感觉这种低价入股思想的表现少了很多，我稍微放行了一些。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毕竟这次改制还是国资委在主导。 一个多月后，审计报告和评估报告初稿出来了。按程序要征求被审计单位评估单位的意见，最后报表和被评估单位承诺函和声明还需要我作为法定代表人签字确认。所以我也仔细看了审计报告和评估报告。 审计报告我到没有看出什么问题，评估报告我也不太懂，我只关心最后的评估结果，看到最后公司整体净资产评估值仅为14.8亿元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一惊，虽然看起来评估增值率超过了100%，但作为一家有3亿多元净利润的公司，最后的评估值却只有10多亿元，我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评估有问题，但是因为我不懂评估，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来。 我很想找个人咨询下这个评估报告的事情，想了下，觉得还是找我的高中同学杜永涛比较合适，毕竟他现在是一家大型评估机构的合伙人，是注册会计师、注册资产评估师，多年从事资产评估工作，正是这方面的专家，于是我将这个报告发给了他私下征求意见。专家就是专家，才过了两天，他就约我见面，说讨论下评估报告的事情。 恰逢周末，我和杜永涛约了个叫偏远人少但安静的农家乐见面，以方便我们讨论问题。 我自己开车到了我预定的农家乐的时候，没有想到杜永涛比我早到了。寒暄之后我让老板泡了一壶茶之后，就关上了包房的门。 “这个评估报告有些离谱啊。”杜永涛一开口说道评估报告的时候就对我这样说。果不其然，和我的感觉一致，这个评估报告果然有问题。杜永涛作为注册资产评估师和评估方面的专家，他说评估报告有问题，就肯定有问题。不过我更想知道的，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这个评估结果明显偏低啊。”和我说话，杜永涛也不卖关子，直接先说出结论，我看着他，静静等着他具体往下说。 “保守估计至少低估六七个亿。”听他这么一说，我还是大吃一惊，我也感觉到估值低了，没有想到会低这么多，而且我注意到杜永涛说的还是保守估计。 “这低估的具体在哪些地方？” 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主要在这几个方面，第一个是预期增长率的估计，他们估计未来的前两年的增长率为15%，第3-5年的增长率为10%，看起来增长率是不错的，而且是根据过去五年评均增长率情况来预测的，看起来也有依据，收益法评估一般对增长率的预测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是你们公司的情况特殊，这两三年才进入飞速发展阶段，而之前的两年还是负增长，这就拉低了过去五年的平均增长率，实际上你们公司继续保持3-5年的高速增长是完全可能的。” 不得不说，杜永涛确实专业，他是不知道投资意向方股权激励的条件是未来五年30%的净利润增长率的，但还是是看出了这个问题。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2.混合所有制改革（三） “假如收入增长率比他们预计的高10%计算的话，评估值应该增长一两个亿。”杜永涛继续说，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增长率平均按30%计算的话，评估值岂不是要高三四个亿才合理。当然，这个话我没有说出来。我希望杜永涛仅从专业上判断而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扰。 “再有就是折现率，超过了15%，明显偏高，折现率高一两个百分点，就会拉低估值两三个亿。”杜永涛继续说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杜永涛的观点。 “还有就是没有考虑溢余资产。”见我好像不太明白，杜永涛反应了过来，解释道：“溢余资产这个词语可能太专业了，其实说的是在收益法评估下，评估的基础是基于未来的收益，所以只考虑了对公司产生收益有作用的资产，而有些资产是对公司收益没有发挥作用的，但却是有价值的，所以最后的评估结果还应该将这部分资产的价值加上去。” 见我好像听明白了，杜永涛继续说：“这次评估一点也没有考虑溢余资产，事实上，你们公司溢余资产肯定存在，不说其他的，江南区原来那二百多亩地，就属于溢余资产，现在这宗土地市场价值至少在100万元一亩，这样算来，溢余资产这块至少低估了2个多亿。” “这三项低估的地方是最主要的，加上其他小的地方，低估了七八个亿真的是保守的估计。”杜永涛喝了口茶，继续说。 杜永涛说的这些事实让我触目惊心，虽然我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都是有道理的。但听了之后，我心里还是感到无比沉重，低评六七个亿，他们竟然敢。在我心目中，中介机构都应该是秉持客观公正的原则开展业务的，可这个叫做恒正资产评估公司的中介机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评估结果这样离谱，到底是这个评估机构水平有问题呢，还是职业操守有问题呢？”我还是把我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基本不可能是水平的问题，这次国资委跟你们聘请的评估机构是一家知名的大所。再说了，一般负责这种大项目的注册资产评估师水平都不会太差。况且我说的问题，虽然确实是些问题，但从合规性来说你是找不到他的毛病的，评估评估本来就是连评带估，很多细节都是有一定自由度和空间的，可左可右，都取决于注册资产评估师的职业判断，所以你还不能说他的评估有错，这个报告他本身就在形式上做得很充分完善，在可能出现争议的地方，他都是掩盖得很好，让人不能明确挑出毛病的，这正说明他们水平不一般。”杜永涛回答我。 “那就是职业操守的问题了？”我问道。 “可能还不能简单地说是一般的职业操守的问题，可能还更复杂。”杜永涛看了看周围，门窗是关好了的，但还是压低声音说：“投资方勾结评估机构压低评估结果，这种情况以前是发生过的，不排除你们这个项目有这种可能。但我不太了解你们项目的具体情况，具体有没有这种情况还真不好说。” 听杜永涛这样说，我感觉我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爆炸了，我最担心的投资方与中介机构勾结压低评估价格这种事情，竟然真让我遇上了，虽然杜永涛说不敢确定，但他既然这样说出来，我估计有很大的这种可能性。 不是说我怕承担责任，更多是出于我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来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亿的国有资产流失。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可是，在当前局面下，我该怎么办呢，我只好也问杜永涛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评估报告不签字可以吗？” “你不签字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太久的，你们混改上市是省政府和省国资委的政治任务，你没有充分的理由如果拖着不签字，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最好摸一摸意向投资方的情况，如果确实有这样的事的话，投资者没有一定背景的话是绝不敢这样做的。如果投资方背景太强大的话，建议你还是算了，你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又没有明确违法违规，只要没有人较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好在你们改制是国资委主导的，即使有问题那主要责任也在国资委，也不在你。” “我主要倒不是担心责任不责任的问题，而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国有资产流失呀，这样我就成了历史罪人了。” “你呀你呀，还是那么爱较真，有时候你吃亏就吃亏在太正直太善良了。”杜永涛无奈地朝着我苦笑。虽然他话是这样说，但是我心里清楚，杜永涛其实跟我一样也是个正直善良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我们才会成为谈得来的朋友。 “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行。”杜永涛想了想，好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对我说：“评估报告你该签字还是签字，这个你可能无法扭转。但是你们最后不是还要在产权交易所挂牌吗？你可以再去找一两家、两三家公司，让他们到时候来报名，这样形成竞价机制，就不是按评估价格了，而是真正的市场价格。” “不过这样做对你来说风险极大，相当于你在违背上面的意图，如果一旦被知道的话，对你个人影响极大，你可要想好了，即使要做的话，也要做得万分隐秘才行。” 我自然明白杜永涛说的意思，也明白他是为我着想。可是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我的原则和底线不允许我面对这么大额的国有资产流失嫌疑无动于衷，必须采取措施予以阻止，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我来说都做不到，至于个人得失，相对于国家和集体的利益来说，在我心里相对来说无足轻重。 听到我的态度之后，杜永涛叹了口气，从他叹气声中，我听出了我选择的这条对抗的道路的艰险，但从我自幼认定的原则来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界线如此清晰，从来不会有中间模糊。再说，个人得失，无非就是免职，如果能阻止国有资产流失，个人即使付出这个代价也是值得的。我心底最深处的声音告诉我。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3.混合所有制改革（四） 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开始思考具体怎么来应对当前的局面。杜永涛跟我说的方法我觉得是可行的办法之一，但就像他说的一样，本身这种办法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不能按杜永涛说的在评估问题上顺其自然。如果一步放松了的话，后面的谁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阻止得了，因此我决定步步为营，从评估问题上开始入手。 首先我还是决定找我那岳父舒仲全沟通这个问题，一方面毕竟是我岳父，有话好直说一些。另外一方面他虽然快退休了，但毕竟还是国资委改革处处长，虽然我们混改的事情虽然是他手下的副处长在具体负责，但他作为处长，多少知道一些情况，也多少有点影响力。 于是，我都没有等，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我岳父家。 听了我说的这些情况，我岳父舒仲全感到有些惊讶，说“居然有这种事情？！” 显然他并不知情，由于他临近退休了，事情没有管这么具体，可能确实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以他的才能，不应该临到退休还是个处长的，可惜年轻时大好时光错过了，因此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弄到个副厅级待遇再退休了。当然，快退休了，虽然没有具体管我们混改的事情，但毕竟他是处长，自然也不希望他负责的处室出现如此大的问题。所以他答应第二天上班后好好过问一下这个事情。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我岳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不过他的态度和前一天晚上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说的信息不准确。”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你就说说这个评估报告有没有违法违规的地方吧。”他又继续说 “那倒没有……”我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只是评估值比较偏低。” “比较偏低？那是以什么标准衡量，资产评估，本来就是一个区间内的取值，只要在这个区间内，都是合理的。再说你找不出评估报告中有违法违规的问题，你怎么说别人的评估不合理。” 果然，杜永涛说话得到验证了，评估报告没有办法找出证据说明有问题。但我岳父舒仲全今天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是让我很诧异。 “小汪啊，你们混改的事情是委里负责的，你就不要过多操心了，反正责任也在委里。你重点还是抓好你们的经营工作。” 停了约两三秒钟，又说到：“我还是要提醒你，混改你该配合的工作一定要配合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你知道的情况有限，最好小心谨慎为上，不要多说什么，背后的情况很复杂。” 第二天，我又接到改革处负责我们混改工作的副处长潘贵泉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倒很是客气，但说的内容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客气寒暄之后，他说道：“”汪董，审计评估报告还得麻烦您安排人签字盖章后送到改革处来一下，现在离委里指定的完成审计评估工作的时间只有十来天时间了，我们还要组织评估备案工作，时间很紧呀，到时候完不成的话，委领导就要追究我的责任了，还要请汪董体谅我一下哟，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潘贵泉这话客气得让我无从拒绝。但是他表面在说到时完不成领导要追究他的责任，其实表达的意思是说我如果还不及时将审计评估报告签字盖章上送上去的话，责任全在我头上。这让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好在已经是周末，我想了想，还是只有再去找我岳父舒仲全了。在我岳父家的书房里，我再次向他详细地说了评估报告的问题。但是从来未有过的，他竟然有些生气和不耐烦，然后我和他竟然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争执，而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我那岳母探头进来说：“你们爷俩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我们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舒仲全在冷静后，还是对我说： “我都反复说过了，这事情是委里负责，责任在委里。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么多的，背后的情况太复杂，你其实知道得越少越好。这对你也是一种保护，现在没有其他人，我就跟你明说吧，除非你能找出明确违法违规的证据，否则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后面的力量不是你我能抗得住的，即使余主任、郑主任他们都不行，你好好想想吧。” 我还是觉得不甘心，说：“那就任凭他们这样了？！” “不这样能怎样，你可以选择反对，或者退一步选择拖着，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怕伤你的自尊的话，在这个事情上，你就是个蝼蚁，怎么跟大象抗争，只是白白牺牲了自己而已，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牺牲，这有什么，为了公平和正义，个人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无非就是免职，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当个平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厅级干部了，还这么幼稚，牺牲，也要看值不值得，要看能换回来什么回报和结果。你不想这么干，他换个人来照样干。你不要真以为你不可替代，地球离了谁要照样转，更何况你挡了别人的道，别人肯定要将你这块拦路石搬开。你这样白白牺牲，不会有任何作用和回报，又何必呢。再说，一个这么好的公司的***，你还觉地没有什么，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小雅和阳阳呢，你真要失去了现在的一切，他们也会抬不起头来。”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侵吞国有资产？！”我还是有些激动。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什么叫侵吞国有资产，他有违法违规吗？资产的价格本来就是波动的，只要没有违法违规，就算不上国有资产流失。” “除了法律法规之外，还讲不讲道德，讲不讲良心。我只知道按照自己的良心办事。” “你认为那是良心，其实是顽固和自以为是。我告诉你，你能保证你这么多年没有做一点违规违纪的事情，我看你大凡有一点问题，可能还不是免职的问题，翻个底朝天都会跟你翻出来，到时候就不只是免职的问题了，不要到时候再后悔！” “我敢保证我没有任何违法违纪的事情，我也不怕任何调查，更不会后悔！” “既然你这个态度，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了。你先把审计评估报告签字盖章后报上来，后面的事情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给我惹麻烦。” 我一直对岳父舒仲全充满感激，在我前进的道路上，他给了我无数的指点和帮助。本来我对违背他的意思还有些心怀愧疚。但这么一句“我希望你不要给我惹麻烦”还是让我看清了，人，谁都是自私的，我岳父也不例外。他现在是畏惧这件事情背后强大的势力了，为了自保，为了他退休前的副厅级待遇，他选择了妥协。 面对岳父直接提出的具体要求，鉴于他对我的恩情，我似乎很难拒绝。我也一度想动摇，要不就先退这一步，后面再想办法。但片刻之后，我还是没有完全答应他。 “你让我再想想吧。”我说。 “我看你再想多长时间也未必想得通，这样，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必须报上来，否则以后你就不要管我叫爸。” 舒仲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让我很震惊。我们的关系，居然成了今天这么一个样子。看到他这个态度，我只好答应了他。好在给了我三天时间，我也可以再想想该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回到家，我一直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舒小雅问我怎么啦，我当然不可能跟她说和她爸闹僵的事情，只是说“工作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敷衍过去了。 可能都快天亮了，我才想起可以去找下郑主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郑主任一路走来那么关心和信任我，而且我也清楚，郑主任是一个很讲原则和正直的人。要想抗争，靠我一个人不行，还得争取有力量的人支持和帮助才行。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4.混合所有制改革（五） 于是第二天虽然是周末，我还是联系了郑主任，大致说了些情况，郑主任家听说是这个事情，让我直接去他家里再详细谈。 虽然这么多年郑主任一直关心和帮助我，我还从来没有到他家里去过。出发之前，想了想，我还是带了两罐老家特产的茶叶。 到了郑主任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把两罐茶叶递给他，他见是茶叶，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我向郑主任详细地说了杜永涛跟我说的评估报告的问题后。郑主任听后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他才说：“没有想到这里面的问题这么严重啊。” “是啊，这里面问题不小啊。” 郑主任又沉思了一下，对我说： “这样审计评估报告你不忙签字盖章交，先想办法拖着。我来想想办法。” 有郑主任的话，接下来潘贵泉几次打电话来催，我都口头答应说快了，但以各种理由拖着。 就这样我推脱着耐心等待郑主任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有等到郑主任的消息。这周周末，我晚上刚赶回家，打开门，却赫然看到岳父舒仲全坐在沙发上，看到我回来，脸上脸色很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爸”，舒仲全却“哼”了一声，这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态度。 “你是不是找过郑主任？”他盯着我问道。 “是找过，怎么了？”我不好意思否认。 “怎么啦？！你还好意思问，你干的好事，郑主任马上要被调到民宗委当副主任去了。” 怪不得没有他的消息，原来郑主任要调走了，自然没有心思来管这件事情了，我心里想，民宗委的副主任虽然级别还是副厅级，但很多人都认为含金量远比不上国资委的副主任，可他调到民宗委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岳父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还觉得和你没有关系是吗？！要不是你去找了郑主任，郑主任又听了你一面之词，按你的错误想法去想改变一些事情的话，会是这个结果吗？” 我倒确实没有想过这个事情有关联。后果这么严重而且来得这么快。 “你就继续顽固吧，教训就摆在眼前，郑主任虽然是副厅级，但好歹是国资委副主任，能量比你大吧，最后结果怎么样？还好他比较清廉。否则结果会更惨。” “现在你看看，你要继续顽固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害了郑主任还不够吗？你到底要害多少对你有恩和关心你的人你才满足。真不是吓唬你，你再不收手，很快郑主任的命运就会落在你头上，不，你只会比他更惨。要不是看在小雅和阳阳的份上，我真的不想管你了。” “跟你说后面的力量是你无法抗衡的，你再怎么想办法也是白费力气，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传言两家投资方本来背后的背景就是同一家，不过是披着不同的外衣而已，目的是使外在形式更加合法化。而背后的力量听说王省长在他办公室都要恭恭敬敬站着，虽然只是传言，但动一个厅级干部易如反掌的力量你自己想想吧。” “收起你那些小聪明和错误的思想，现在还来得及，最长不过一个月，甚至两三周就真的来不及了。” 岳父的话让我震惊，我没有想到我会面临从未遇到过的如此严峻的局面和考验。该怎么办，我得尽快作出决定了。否则真来不及了。思考之后我还是答应了我岳父，尽快提交签字盖章的审计评估报告。因为这一步我再坚持已经没有作用，反而如果先把我套进去的话，那就再也没有人来阻止这个事情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必须留着有用之身后面再来想办法。 由于评估的问题没有办法了，我反复思考后，还是觉得只有按杜永涛说的找其他投资方来竞价是唯一可行的路了。好在我在日化行业现在还有些人脉，在我看来，日化行业的老板是有可能对投资我们感兴趣的投资意向方。 时间不等人，思路明确之后，我就准备去拜访这些老板。当然，为了保密的角度，我没有带任何人，都是我自己去的。 连续拜访了下来，是喜忧参半，有明确不想来投资的，其中竟然有一家老板明确说：“你们那里水很深，我们不敢来。”我没有想到，竟然外地都知道我们这个项目的内幕了。 不过经过多次我飞到当地与几个老板的密谈，总算有一家日化集团和一家化工集团的老板愿意来投资，我也给他们提供了详尽的资料。这两家集团在全国有很大的影响力，比我们的实力强得多。对国资委定的投资条件他们也认同。我这才松了口气。但没有想到，事情远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在审计评估报告，报到国资委以后，改革处很快组织了专家进行评估报告评审核准程序。出乎我意料的是，专家评审后评估机构对评估报告进行了调整，评估值并没有一成不动，而是增加了2000多万元，虽然离低估的值比起来差距还很大，但是我感到还是有人有骨气在尽力维护国有资产的利益。 评估报告定了之后，国资委就在张罗挂牌的事情了。而我也在暗地里和我联系的两家集团沟通，让他们抓紧做好来报名的准备。 但没有想到我还是太天真了。没过几天，改制工作组将国资委准备到产权交易所挂牌的申请表报给我，说是国资委征求我们的意见。我拿到后仔细地看起来，刚开始还一切正常。但看到报名资格条件一栏的时候，不禁让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只见里面赫然写了八条条件，除了两条比较正常是原来谈好的条件外，每一条都是为国资委引入的意向投资方量身定做的，比如：需系外资企业或外资企业在我国的分支机构；要有投资或从事日化行业的经验。我注意到其中还专门加了“投资”两个字，原因我当然清楚，其中曼罗群岛的基金公司不可能有经营日化行业的经验，但其恰好就投资过日化行业。而这些条件，有好几条是我谈的那两家集团都不具备的。 我虽然心里无比愤慨，但我明白我必须保持冷静，而且要据理力争。想清楚之后，我还是决定和改革处的潘处长交涉。 我直接给潘贵泉打了电话，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显得很热情和客气。为了不正面冲突，我先跟他讨论了两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才提到资格条件的问题了。 “汪董，这可是委里经过慎重考虑才确定的条件。着眼点是要对你们企业发展有利才行，而不是随随便便有资金就可以来投。” “不是政策规定不能限制性条件吗？”我对他冠冕堂皇的说法心里有气，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是这样的，规定是说不能设置违背公平竞争的限制性条件，而我们这个条件是出于对企业发展有利的原则，并没有违反公平竞争的原则。” “设置了条件就可能违背公平竞争嘛，怎么说没有违反公平竞争呢。”我坚持道。 “如果一味价高者得的话，就怕引进的投资人干预你们的经营，甚至对你们的经营造成负面影响，这就得不偿失了。委里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的。” “那么说委里已经定下来了？！” “是的，已经开过办公会通过了。” “那还发给我们征求意见干嘛。”我开始有点带气地说道。 “发给你们主要是整个申报表需要你们对你们公司的一些情况核对一下是不是正确，同时也是尊重你们嘛。” 原来如此，他说得有些话也没有错，这个申报表，是产权持有单位签字盖章的，也就是说是国资委签字盖章，而不是我们，所以根本就没有我发表意见的权利。我明白这一点后便不再与潘贵泉纠缠。但我心底明白，这背后有一张无形地大网正向东方化工公司笼罩过来，这张网是我根本无力抵抗和逃脱的，我现在是一步一步失守，到最后可能真没有任何办法抵抗了。潘贵泉也好，评估机构也好，不过都是前台的一些小人物而已，而背后或许真有像我岳父舒仲全说的庞大的力量在布局和张网。 面对如此严峻地局面，我还是决定不放弃抗争。鉴于时间已经非常紧迫，我没有丝毫的耽搁，又抓紧飞到我谈的两家意向投资集团去准备和两个老板商量应对之策。毕竟，这些资格条件有一部分在我看来是可以抓紧补起来的，至于还有些条件能不能补得起来就要和他们商量了。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和希望了。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5、纪委调查 我接触的第一家意向方是一家日化集团，这家日化集团在全国都有较大的影响力。他们的老板姓张，跟他深入交流之后。他也答应想办法去尽量满足报名条件。正在我为取得的进展赶到高兴的时感到我忽然接到夏树勇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声音似乎有些着急：“老板，您说话方便不？有件紧急事情我要向您汇报一下。” 我由于心情还算好，就安慰他：“不要着急，慢慢说。” “是这样的，省纪委和国资委的联合调查组今天上午进驻公司了。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按说调查组进驻公司，得先通知公司和我，至少应该是和公司纪委这边通知了的，但公司纪委这边却没有香味报告，这明显有些问题。看来还是必须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啊，不是夏树勇跟我说，我还真不了解这个情况。而且省纪委和国资委的联合调查组偏偏在我不在公司的时候来调查，这更是有些蹊跷。但我还是没有当一回事，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端，自信不怕调查，就是公司，我平时也管得严格，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我很坦然。 “他们主要来调查哪方面的情况。”我问道。 “据说是调查八项规定的执行情况。”夏树勇说道，停了很短的时间，马上又说：“具体实际上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夏树勇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啊，我一听就明白了：“有话直说。”我对他说。 “是这样，我听到的消息说，调查组进来这几个小时，好像问了很多和您相关的问题。也要了一些相关的材料。所以我赶紧向您汇报这个情况。” “我是党委书记和公司负责人，是党风廉政建设的第一责任人，他们重点了解我的情况，这不也很正常嘛。” 我想起我岳父舒仲全说的话，蓦然想到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的行为导致和上面确定的投资方的利益冲突，他们是不是要针对我下手了。虽然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这些话我肯定是不能跟夏树勇说的，所以我还是表面上语气很平淡地说。 虽然我在夏树勇面前没有表露什么出来。但针对如此异常的情况，我还是决定取消与我要会面的第二家意向方化工集团的会面，让办公室给我订机票我提前赶回华江，尽快赶回公司。 我刚回公司不久，林柯就赶到我办公室，满脸是笑地对我说：“汪董总算回来了，我正想跟您汇报呢，省纪委和省国资委的联合调查组进驻公司了，正在开展调查。” 我想他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纪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但是他假装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专门过来报告一声，免得说他没有跟我报告。 对于他这个心眼，我当然心里很清楚，但是我还得装糊涂。 “纪委调查组昨天进驻的公司，我本来当时想向您汇报的，但您电话没有打通。”林柯继续说。 “喔，是吗？”我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林柯说，我心说，你当时电话没有打通，难道我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吗，况且到底打没有打都难说呢。但我当然不会去继续追究这一点，而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们这次主要调查哪方面的情况？” “就是例行调查八项规定的执行情况。” “知道了，八项规定执行情况是当前我们党组织生活的重要内容，作为公司纪委书记你要负责配合好调查组的工作。”最后我还是一本正经地强调了下。 回到公司第二天，我就接到调查组通知，说要找我谈话，按理说，知道我回来了，调查组的组长应该礼节性地来跟我打个招呼，以前来公司的很多调查组都是这样的。而这次却没有，而是直接通知我谈话，虽然找我谈话也是正常的程序。但谈话的地点还是在公司给他们临时安排的谈话室。而不是我的办公室。 进了谈话室，我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是我很熟悉的省国资委纪检二处的处长吴明光，另外一个是纪检二处的姓魏的工作人员我也认识但不熟悉，还有一个吴明光介绍是省纪委的我没有见过面。虽然是省纪委和省国资委纪委的联合调查组，但是却是以省国资委纪委为主的，组长是吴明光。 吴明光先是客气了两句，然后强调说这是配合调查的谈话，接着又强调了下纪委调查和谈话的纪律，无非就是要求以对党负责，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实话实说，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如实说清楚之类的。 一开始都是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但是，我心里明白，总会有些他们认为关键的问题在后面等着的。 果不其然，谈话进行了一阵后，吴光明突然问了一个让我立即警醒的问题。 “请问你认识秦大荣吗？” “认识。”我毫不犹豫，立即回答道。 “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老乡。” “仅仅是老乡吗？你再想想。” “除了是老乡外，还是朋友。” “是一般朋友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应该关系还算好吧。” “嗯，清楚了。”吴光明接着又问出了另外一个让我心惊的问题。 “请问向秀兰和你是什么关系？”一听问到这一句，我心里明白，果然是针对我的大网撒下来了，真正地考验开始了，看来这两天他们掌握了不少情况，但我还是心里很坦然，这来源于我自信自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学校友。” “仅仅是大学校友吗？汪东山同志，我们希望你配合提供真实完整的情况。”吴明光竟然公然这样对我说。 “以前还是恋人关系，但大学毕业后就分手了。” “那后来有没有联系过呢？” “没有，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很干脆地回答道。 吴明光与省纪委那个工作人员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又开始问话，接下来的问题却更加尖锐了。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6、调查结果 “汪东山同志，请你如实告诉我们，你的朋友秦大荣送了60万元给向秀兰这个事情你知情吗？” “我是听他说起过这个事情。但他说的不是送的，而是向秀兰老公以前预付给他的工程款，因为后面工程不可能做了。他把这笔预付款退还给他们而已。”听到提到这60万元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那秦大荣以前认识向秀兰吗？” “见过面。在向秀兰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见过面，并不是很熟悉？”我发现吴明光极其敏锐，我回答稍微有点缝隙，他就插了上来。但我话已经说出来了，不好收回，只好点了点头。 “那秦大荣确实与向秀兰老公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吗？”吴明光继续追问道。 “应该有吧，我虽然从不问秦大荣公司业务上的事情。但他说有他们的预收款，应该是有业务往来吧。”我更加小心起来。 “汪东山同志，还是那句话，我们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的回答问题，这对你也是一种保护。据我们调查，秦大荣与向秀兰老公的公司不存在业务往来，那么请你现在如实回答，你有没有明示或暗示过秦大荣给向大荣送钱给向秀兰。”吴明光开始步步紧逼。 “没有。”我坚决地回答道。 “确定没有吗？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再回答我们。” “确定没有。”我仍然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听我这样回答，吴明光和省纪委的那位工作人员又对视了一眼，我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没有想到更尖锐的问题还在后面。只稍停歇了片刻，吴明光又继续追问道。 “汪东山同志，请你回忆一下，秦大荣的公司荣达建筑集团在你们公司中标并完成了一栋办公楼的工程，这个事情你知情吗？” 我略微思考了下，这项工程的合同我是签了字的，要是我回答说我不知情，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我回答道：“知情，工程的合同是我签了字的，但是荣达集团中标是严格按照公司招投标制度进行的，我只是在经过招投标确定中标单位后按流程走一下签字的程序而已。” “秦大荣准备参加招投标有没有事先跟你说起过呢？” “没有，我是看到招投标结果出来后合同报到我这里签字的时候才知道是他们中标的。”对此我肯定要坚决否认。 “据我们调查，秦大荣在这个项目走招投标流程前的12天，也就是5月19日，到你们公司来找过你，请问当时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吴明光继续紧逼，而且把时间和日期都说得这么精确，显示他们掌握了很准确的情况，这给我造成了一定心理压力。 “就是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单纯地叙叙旧而已。”我答道，对面的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显示显然他们不相信。 “还有就是我刚才说到的，说了向秀兰儿子的事情。” “没有说其他的了？” “没有说其他的了！” 又是例行的签字按手印之后，谈话就这样结束了，我回到办公室，还是感到心里有些忐忑。我个人是没有收受任何好处，但他们揪出秦大荣给向秀兰60万元的事情，明显会在这方面做文章。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就是我没有问题他们都可能给你制造些问题出来，更何况让他们抓到了可做文章的空间。 我有些后悔当时那60万元没有给秦大荣写借条。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我也想是不是补写个借条给秦大荣，并把日期写在前面，但仔细想了想，我今天回答的是我事后才知道的这60万元的事情，借钱的时间和秦大荣给向秀兰钱的时间会存在矛盾，假如这时候冒出个借条别人就觉得我欲盖弥彰了，所以只好作罢。 接下来几天，我都在思考怎么想办法尽量弥补和挽回这件事情的影响，在我还没有想出来好的办法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噩运来得这么快。 才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我正在公司大会议室主持召开改制工作专题会，突然会议室大门打开了，我看到好几个人走了进来，我一看，为首的是国资委在郑主任离开后分工来分管我们公司的林副主任，后面还跟着纪检二处处长吴明光，干部处处长，还有省纪委那位姓魏的工作人员也在。后面还有几个人。看到这些人走进来，我心里一沉，知道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果然林副主任带着吴明光和干部处处长走上台后，直接宣布了经查实我存在严重违纪行为，免去我东方化工公司、东方日化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职务。对涉嫌违法的行为，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就在我被带下台，正要走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蓦然又听到国资委干部处处长宣布林柯临时主持东方化工、东方日化的党委和董事会工作的时候，我整个人立刻懵掉了。 如果说我被免职处分甚至坐牢我还有些思想准备的话，在我决定了和投资意向方的利益集团抗争到底的时候，我早下定舍身成仁的决心，也有蒙受不白之冤的思想准备，但是国资委安排林柯来接替我的职位，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之前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我一旦免职，祝丽珊接替我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她是分管经营的副总，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她的能力和业绩也比较突出，由她接任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是祝丽珊接任的话我就放心了，我的经营思路应该能延续下去，公司发展应该也不成问题，这样的话即使个人被免职我也就无所谓了。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用了，我有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的感觉，我好不容易创下的事业就要毁于一旦，这才是最让我难受的。 但是此刻的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也很快醒悟过来，怪不得纪委动作这么快，除了背后的力量外，林柯里应外合应该也是重要的因素。我有些后悔，我原来心慈手软，林柯一再作梗，我都没有拿他开刀，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不过也悔之晚矣。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7、尘埃落定 华江省蒙原监狱，是华江省著名的监狱，以前我在担任公司党委副书记和纪委书记的时候，还带着公司的党员干部到这里来开展工作廉政警示教育。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自己会成为这座监狱被关押人员。经检察机关公诉，我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就被关押在这座监狱里。 刚开始入狱的时候，我心理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过了一段时间，我竟然发现在监狱里的生活比我当领导的生活过得更加踏实和坦然。不用戴着面具生活，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操心不完的工作。无非就是没有自由，吃得简单一些，然后每天需要劳动。但对于我这个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从事的零件加工的手工劳动并不显得劳累，而且很快我工作效率便在我的班组名列前茅，负责管理我们这一批劳动改造人员的狱警对我很满意，加上他听说我是因为是维护国有资产利益而遭受冤屈以后，非常佩服我的正直和勇气，对我很友好和关心，原来听说在监狱会遭受非人的对待，我竟一点都没有遇见，包括狱友，听说我的事迹后，也对我很佩服和客气，没有人来刁难我，狱霸之类的我也没有遇到过。 刚开始监狱安排我去向来监狱开展廉政警示教育的人做悔罪和警示发言的时候，我还有些抗拒，因为虽然我对于因与利益集团的抗争而入狱，从未后悔。但我还是觉得我是冤屈的。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反思之后，我还是意识到，我的行为的确是触犯了法律，毕竟秦大荣的确是在我授意下给的向秀兰60万元，而秦大荣的公司又的确在我担任负责人的公司承揽了工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法律是严肃的，不管从形式上还是实质上触犯了法律，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也是我在多次做悔罪和警示教育的时候，都反复提到和强调的。 监狱的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很少有人来监狱探视我，亲戚朋友也好，我以前公司的下属也好，包括那些我一路培养和提拔的干部也好，世态炎凉，我并不感到奇怪和伤心。但是舒小雅和我儿子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我，这倒让我有些伤心。 至于祝丽珊，我既希望她来，毕竟从我把她调到销售处副处长开始，她一路都可以说是我帮助下成长起来的，而且在我心里她也不应该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但我心底深处，又不希望她来，既然我这样了，我心底希望她和我划清界限，以便不背包袱地把我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延续下去，也只有她才是继承和将我未竟事业发扬光大的最合适人选，但是林柯掌权了，她的日子必定会难过，因此她为了避嫌不来看我而是以工作为重，这比来探视我这件小事来说更重要，也是我更看重的，相信她也是这样想的吧，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来得最多的是我那岳父舒仲全，公司那边只有胡悦来探视过我几次，她也差不多快退休了，基本上不管事了。他们在探视我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些消息，各种消息都有，有些让我震惊，有些让我伤心，也有让我安心的消息。 我岳父舒仲全提前半年退休了，退休前不但副厅级待遇没有拿到，反而被降了一级，降为副调研员。这是受了东方化工混改事件的影响。 东方化工混改在我入狱后不久，就开始在华江省产权交易所开始挂牌，但挂牌才过了几天，中央突然发布消息，传言中参与本次混改的投资意向方背后的那位中央大员，作为“大老虎”被中央拿下。经调查，两家拟参与混改的投资意向方，的确与这个“大老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挂牌和混改自然被叫停。不仅如此，对参与东方化工本次混改的主要人员都一一进行了调查。 经调查，潘贵泉搞政治攀附，严重失职渎职，非法接受吃请，收受他人财物高达300余万元，搞封建迷信，非法收藏反动书籍。被开除党籍和公职，经检察机关公诉，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服刑期间剥夺政治权利。 林柯搞政治攀附，严重失职渎职，非法接受吃请，贪污受贿合计200余万元，生活作风存在严重问题。处留党察看处分，免去东方化工、东方日化董事长和党委书记职务，经检察机关公诉，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服刑期间剥夺政治权利。 国资委分管本次混改工作的林副主任，搞政治攀附，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开除公职。 至于我岳父舒仲全，虽没有具体管本次混改工作。但作为相关处室的处长，失职渎职，除以党内警告处分，免去处长职务，降为副调研员待遇，提前办理退休手续。 我岳父感慨，我坚持原则是对的，他不应该一心为了副厅级的待遇，丧失了原则，最后落得了一场空。而且还背上了罪名，也成为自己的一个心里一直后悔的污点。而我坚持了原则，虽然入狱了，但是现在却因为坚持原则，为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做出了重大贡献，在华江省的国资系统中备受好评。甚至有人提出要重新审理我的案件，让我不要蒙受冤屈。但因为法律是严肃的，已经判决的案件很难更改。包括有律师提出应该给我减刑，但也只能按减刑的法律规定来。 东方化工公司这边，祝丽珊在林柯免职后接任了董事长和党委书记的职务，这让我很欣慰和安心。祝丽珊一定能将我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甚至完全有可能比我干得更好。 半年多以后，东方化工公司又重新进行了审计评估，按评估值确定的挂牌价格重新挂牌转让30%股权，这次评估值超过了22亿元。也没有设置任何限制性条件，最终有三家公司报名，经过竞价，来自Z省的全国著名日化集团公司以超过7亿元的价格成功受让了30%股权。听说这家日化集团公司的名称后，正是我原来联系的那家日化集团公司。混改成功后，很快实施了股权激励，入股价格是评估价格的九折。总计管理层和骨干合计持股10%，其中祝丽珊个人持股2%。 祝丽珊就任党委书记和董事长后，恢复了我原来的经营战略和思路，证明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仅如此，祝丽珊还让公司纪委对刁佑华进行了调查，最终发现刁佑华在公司招投标工作中收受投标方的好处，利用公款吃喝，多次公车私用等违法违纪行为。经上报省国资委纪委，对刁佑华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公司予以开除处分。刁佑华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祝丽珊，她比我更加有魄力和果断。我对林柯和刁佑华的态度一直过于仁慈，从而导致自己陷入被动。善良和仁慈如果交付错了地方，只会让邪恶随意滋长，让正义和光明无处安放。 公司这边的情况让我既放心又安心，虽然我现在跟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毕竟我从大学毕业在公司工作了二十几年，公司的改革和发展倾注了我大量的心血。让我了无牵挂是不可能的。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8、舒小雅走了 但是我岳父舒仲全带来的我家里的消息就让我伤心和悲痛极了。消息是关于舒小雅的，她在我入狱不久后就出事了，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地离开了我。 舒小雅从小就过着优越的生活，有着良好的家庭条件，从小爸爸疼妈妈宠，顺利出国留学，回国后又进入华江省最好的小学当老师，感情上第一次谈恋爱就和我结婚了，而且结婚后作为她老公的我，步步高升，老公和父亲都是普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担任重要职务，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儿子也进入华江省最好的中学读书，可以说她是从未遭受过挫折，是人人羡慕的女人。 但这一切都变了，我入狱了，她父亲也被降级提前退休，她本来就情绪很低沉，再加上邻居和同事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老公是贪污犯，还在外面包养情人，由于一直以来从没有遭受过挫折，但现在一出事就出这么大的事，让她根本无法承受不了这个压力，睡不好觉，吃不好饭，精神也有些恍惚。最后果然因此出事了。 在一天放学以后，在她送学生过马路的时候，有两个男生调皮打闹落在了后面，这时候一辆货车冲了过来，当舒小雅反应过来冲过去推开了一个男生，但由于她精神本就恍惚，反应速度不够快，虽然货车紧急刹车了，她和另外一个男生还是被货车撞倒了，后面送医院抢救，男生只是受了点轻伤，但舒小雅却由于受伤过重，没有抢救过来，从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事后学校和江宁市教委都对舒小雅进行了表彰，而且过了一段时间，因为这一事件，在学校门口修天桥的事情总算落实下来了。但对于我来说，一切都于事无补了，舒小雅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我岳父舒小雅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隔着探视间厚厚的玻璃，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或许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我感到无比的后悔和内疚，舒小雅是因为我出事了她精神恍惚才出事的，这让我心怀愧疚。让我更加后悔和内疚的事情是，我和她结婚这么多年，我对她的关心远远不够，忙于工作并不是借口，或许是我还沉浸在对初恋的回忆中，或许是我对我母亲的态度有些看法，我对她远没有对原来向秀兰那样有激情和热情，有些平淡如水。我从未考虑过她的感受，但她却没有什么怨言。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爱我。 可是舒小雅有什么错，跟我母亲也只是生活习惯不同或者时代不同带来观念的分歧而已，偶尔跟我有争执也可能是家庭出身不同导致的观念差别而已，可是我沉浸在对初恋的怀念中，从没有想过她是多么的单纯，对她来说我就是她的初恋，她一直都是很爱我的，甚至说我是她的一切。可我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可是后悔也晚了，舒小雅再也回不来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流过泪了，但现在我还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直到狱警说探视的时间结束了，我才不得不回过神来，擦干眼泪。 我岳父舒仲全带来的还包括我儿子阳阳的消息。我刚开始入狱的时候，他班上的同学说他父亲是贪污犯，他还和说他的同学争论，甚至打了一架，他坚信我是被冤枉的。可是后来他听说我在外面包养情人，还将贪污的钱给情人用时，他就开始恨起我来，到后面舒小雅出事以后，他就更恨我了，说不是因为我，他妈妈也不会这样。他外公，我的岳父舒仲全怎么跟他解释他也不听。所以怎么劝，他也不愿来看望我。 别人不来看我，我可能都无所谓。可是儿子对我这个态度，我还是感到心痛。更让我难以放心。好在有我岳父舒仲全还在照看着他，这让我略微放心了些。 在我岳父跟我说起阳阳的态度后，我就以为儿子来探视我的可能很小，对此基本不抱希望了，虽然我还是很想念他，很想见他。 可是没有想到过了几个月，当狱警通知有人来探视我的时候。我来到探视间，一眼看见我岳父后，还看见他身后竟然跟着久违了的我儿子的身影，儿子这一年不到，明显又长高了，长壮了。一见到他的身影，我的眼眶就有点开始湿润了起来。 儿子隔着玻璃，看见我，也有些激动，拿起电话，叫了一声“爸，”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的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跟着流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阵，阳阳哽咽着说：“爸，对不起，我一直没有来看你，是我错怪你了。” 听阳阳这样说，我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清楚了这样说。 只听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别人筹钱是为了救蓝向东，要不是你，蓝向东就……，”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含着泪转身看向了后面，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伙子，年纪大概和阳阳相仿，身材和阳阳也差不多，样子看起来也似乎有些熟悉。 看到我看向他，那个小伙子在探视间外的玻璃窗外朝我跪了下来，嘴里说着什么，我当然听不到，他和阳阳才醒悟过来。阳阳赶紧把话筒递给他，蓝向东接过话筒，我这才听清他说什么：“叔叔，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我把您连累了，您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儿子的那个老铁队长，这个叫蓝向东的小伙子，原来正是向秀兰的儿子，怪不得当初我觉得怎么这么巧，向秀兰儿子和阳阳的老铁队长差不多同时得了白血病，又差不多同时治好了。我连忙让他赶紧起来，又示意儿子赶紧把他扶起来，阳阳赶紧招办。 蓝向东又哽咽着说：“我妈妈走了，走之前告诉了我您救我的这件事情，妈妈临走之前让我一定来跪谢您的救命之恩，还委托我带给您一封信，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 ------------ 第四卷 繁华落尽 89、向秀兰的来信 向秀兰也走了，这个曾经让我日夜思念的女人也永远离开了。我感到我的眼眶又有些湿润。赶紧接过经过狱警检查后递过来的向秀兰的信来。已经多年没有看过纸质手写的信了，我还是赶紧从信封里拿出了信，向秀兰熟悉的娟秀字体又呈现在我眼前，可是字有些凌乱无力，和她原来的的字又有些区别，信笺纸有些地方好像还有些水渍湿润的痕迹，让个别文字墨迹有些淡化和模糊，不过字还认得出来。只见上面写道： 东哥：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叫你了，但还是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无法医治，已经严重恶化，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时日已经不多了。 我要走了，我现在觉得死也并没有这么可怕。这个世上让我牵挂的人和事情也不多了，我父亲也走了，我那自私的母亲，现在躲我躲得老远，杳无音讯。除了儿子外，主要就是觉得对你心怀愧疚，亏欠你太多，但从来没有给你说过一声对不起。之所以让我儿子蓝向东给你带这封信，就是想说声对不起。 当初我绝情地背叛了你，你当时一定很恨我吧。即使你恨我，我也不怨你，恨我是应该的。虽然当初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我之所以当初要坚决和你分手，是我那自私的妈妈，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甚至上吊来威胁我，在她被救下来以后，我就只好妥协了，为了使你忘了我，以便重新去寻找你的幸福，所以我只好做得无比绝情，当时我是想，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对我死心，好重新开始你的生活。我虽然也无比伤心，但为了你，我不得不这样做。 但后来看来，是我错了，在我们的感情上，我太过软弱，没有你的坚持和坚决，才导致我们之间如此的结果。所以我才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当然，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本身就不应该被原谅，我后面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背叛我们之间感情应该得到的惩罚，甚至还远远不够。 我本以为你会恨我，但没有想到，在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后，没有任何人愿意伸出援手，又是你想办法筹钱让我儿子东东得到了救治，当时拿到这笔钱的时候，我由于急于筹钱救儿子并没有想太多，还是后面听艾红玲说起的，听到她说你还因为这件事蒙冤入狱之后，我的心都要碎了。你不仅是我儿子的恩人，更是我的恩人，但我亏欠你的就更多了，怎么也还不清了。这让我死都不能安心。 我让我儿子东东来见你，当面跪谢你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你。至于我自己，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弥补对你的亏欠和报答你了。以前，我说希望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的时候，你总笑我，说这辈子就够了，你以为还真有下辈子呢，我当时还嫌你不够浪漫。可是我现在真希望还有下辈子，当然我没有资格再祈求希望下辈子还和你做情侣，只是因为这辈子我已经没有机会来弥补对你的亏欠，报答你的恩情，我希望下辈子能在你身边做牛做马能略微补偿一下对你的亏欠。 东哥，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要走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和东东一切安好。但最后我还是要啰嗦一句，你有时候太正直了，容易吃亏，这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当然也可能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你可能早就改很多了。以前我虽然明白你这个性格还不叫缺点吧，但我一直没有说过你，现在看在我要走了的份上，请容许我再啰嗦一句吧。 向秀兰 即日 看完向秀兰的信，我才发觉我早已泪流满面。原来向秀兰当初离开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忍受着痛苦，还要强装绝情地和我分手，不知道心里有多痛苦，后面又受了那么多苦，以至于得了癌症，都没有怨天尤人，她是多么的可怜又多么的善良，总觉得是自己亏欠别人，甚至到信的最后，都还在放心不下我，嘱咐我改正缺点。可是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老天是多么不公平，是多么地残酷。 我流了一阵泪，才回过神来，阳阳和向秀兰儿子还有我岳父还在外面，阳阳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和他多说说，他可能也有很多话跟我说。这个时候探视时间早已超时了，可是狱警并没有出声打断我们。现在管我的狱警以及其他好几个狱警早已知道了我入狱的原因，他们都特别尊重我甚至尊敬我。所以很多事情愿意为我开绿灯，反正这也不算违背多大原则。 于是我擦干眼泪，示意阳阳拿起话筒继续和他说话。 阳阳拿起话筒，又流泪了，还没有等我开口，他先说：“爸爸，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我定了定神，语气坦然和清晰地对他说：“阳阳，爸爸不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你从实质上还是从形式上违反了国家法律的规定，都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和制裁。” 看见阳阳含泪点了点头，我继续说：“所以爸爸不是被冤枉的，是应该接受的惩罚。”停了一下，我又说： “但是爸爸不后悔，能够救人，能够维护国家财产的利益，我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如果说需要反思的话，就是还是在做到救人和维护国家利益的前提下，能做到不违反法律的规定就更好了。” “阳阳，你还年轻，以前没有经过什么挫折，现在这一次因为爸爸的原因经历一些挫折也是好事。但是不管你经历什么挫折和困难，爸爸都希望你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要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我继续语重心长的说。看见阳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彻底放心了，而且我很清楚，阳阳虽然有时候有些调皮，但本性是没有问题的。 阳阳还跟我说起了自己的打算，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说他一定要努力，希望将来当医生，高考时准备考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大学毕业后想出国边打工边留学，学习国外最先进的医学技术。 听了他的话，我感到很欣慰，儿子长大了，经过磨难后，也成熟了，有自己的思想和明确的人生规划。以前他的成绩虽也在上游水平，但不算拔尖，这和他自己不够努力有关系，而如今他既然定下了目标和方向，以他和我一样的认定了目标后的“轴劲”，他的目标是完全可能实现的。 至于出国留学，我是支持的。但我说可以卖掉一套房子来支持他留学，但他坚持要靠自己。由于离出国留学的时间还早，见他如此坚持，我也不想这时候和他争论了。 至于蓝向东，在向秀兰走了以后，他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成绩因为生病影响也一般。他说的打算高中毕业后，到他父亲逃亡的国家去看能不能找到他父亲的下落，如果找不到，就留下来在当地打工，争取熟悉当地的环境后，等阳阳需要留学前往时好有个照应。 对蓝向东如此年轻，就懂得为人着想，我很感动，同时也为儿子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但我觉得他这样为阳阳付出太多，我觉得他去寻找自己的父亲是应该的，但寻找他父亲毕竟难度太大。他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努力准备高考，毕竟他比阳阳高一届，就快高考了。 但蓝向东说他的成绩很难考上理想的大学，也不想复读了。说到最后他动情地说：“叔叔，我的命都是您救的，没有您，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更谈不上其他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再说阳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经考虑好了，这辈子除了找我父亲之外，其余就是能够帮阳阳一点就算一点。再说，我出国去打工，有机会能够学习的话我也会学习的。您放心。” 见蓝向东这样说，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狱警也觉得不好再延长时间再催促了，只好这次探视就在这么与儿子依依不舍的道别中结束了。 ------------ 第五卷 归去来兮 90、出狱 不知不觉，在狱中我已度过了快两年时间。这一天，到了例行放风的时间，我才注意到从蒙原监狱的高墙望出去，远处的蒙山也变绿了。而监狱高墙下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争先恐后随性地绽放着。我这才意识到，又是一年春天到了。由于我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半年的待遇，算了算，还有半年多我就可以出狱了。 两年都快熬过去了，也不介意还有半年多时间了。反正现在在监狱里，狱警也好，狱友也好，对我都特别友好，所以我也没有感到日子特别难过，相反，由于在狱中应酬少，吃得简单一些，而且一直从事体力劳动，我那已经有些发胖的体型也瘦了下来，身体也感到轻松了很多。这倒是我意向不到的收获。 正在我以为还要在狱中呆半年的时候，忽然一天狱警通知我，说我又获得了减刑半年。这样不久我就比三年刑期提前一年出狱了。 出狱那天，天气分外地晴朗。刚开始来接我的还是只有我岳父舒仲全一人，阳阳没有来，我最初还略微有些失望，但是我岳父告诉我，说阳阳委托他转告我一声，他不来接我了，他快高考了，现在是抓紧一切时间在学习，他觉得他考上理想的大学比只是来接我是我更希望看到的事情。听我岳父这样说，我感到很欣慰，儿子确实是长大，懂事了，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我拎着简单的行礼，往监狱大门走去，虽然跟我关系处得极好的狱警告诉我出去的时候一定不要回头看，但我还是有些想回过头看看，这里是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在这里，有我的反思，有我的狱友，有很照顾我的狱警朋友，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们。但我还是忍住了。在我岳父和狱警陪同下，我慢慢向监狱大门走去。我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单，孤单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甚至一种喜好。 但没有想到我刚走出监狱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祝丽珊赫然站在门口，而且今天穿着一件我很少看到她穿着这么鲜艳的红色带花的连衣裙，跟平时我印象中的女强人比，显得妩媚了不少。她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有夏树勇、马晓松、胡悦等都在。 祝丽珊看到我，就那么望着我，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就这样相互对望着，过了一会儿，我清楚地看到眼泪从她的脸上慢慢流了下来。 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祝丽珊流泪，她以前给人的感觉就是比很多男人还要坚强。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说实话，看见祝丽珊流泪以及这么多人来接我，要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话。但我却不想气氛搞得这么沉重。于是我故作轻松地和祝丽珊开起了玩笑。 “丽珊同志，你可是公司的董事长哟，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鼻子哟。” 祝丽珊听了，似乎更想哭了，但她还是竭力忍住了自己，抽出纸巾，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对我说： “对不起，汪董，今天应该是开心的日子，我不应该哭的，可能是我太激动了，一时没有忍住。” 祝丽珊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感动。不过我还是严肃起来，对他说： “你还是不要叫我汪董了吧，我早就不是董事长了。”又半开玩笑地说：“现在你才是董事长，要不我叫你祝董。” 祝丽珊也收起了笑容，很郑重地对我说： “在我心中，只有你才是公司的董事长，本来这次还有很多同志想来的，包括一些基层的职工，但我觉得人来太多，担心你不想这样招摇，所以才只有我们这些人来。” 又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邀请您重新回公司担任董事长，我们广大的干部职工将一起联名向国资委请求让您担任董事长，至于我，就只担任总经理就好。” 说着她转向身后，望向身后的十几个人，他们立即齐声说：“汪董，我们请求您答应重新回公司担任董事长，我们将坚决支持您和祝总的工作。” 我以为经过监狱这两年的生活和其间经历的一些生死离别，我已经心如止水，可以平淡地面对和世间的一切荣辱和恩怨情仇。但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我的眼眶还是有些湿润，内心也有些翻江倒海。但我更多的是感动，而不是对有机会重新回公司担任董事长的欣喜。 事实上，我还是无比冷静。祝丽珊担任董事长以来，公司一直运转得很好，甚至比我在的时候运转得更好。完全不需要我再去做什么工作。再说，我如果再回公司，即使不担任董事长，做个监事会召集人甚至顾问之类的，也让祝丽珊不好开展工作。也让下面的人尴尬和难办。 更重要的是，我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向往的永远是一种内心宁静恬然的生活，不想再面对这尘世的喧嚣。趁我已卸下这副重担的良机，我正可以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何乐而不为，我又何必重蹈覆辙，去陷入凡俗的名利之中呢。这一点我早已看透和想透。 于是我坚决地拒绝了，我看见祝丽珊有些失落和难过，我有些于心不忍，这么重的一副担子要让一个女人来承担，不知道她还将承受多少责任和压力。但我还是必须铁石心肠，显得那么坚定和决绝。 ------------ 第五卷 归去来兮 ------------ 第五卷  归去来兮    91、回家 回到我在江宁的家后，我开始思考起我要干点什么。在我即将出狱前，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首先照顾儿子直到高考完。没有想到，我回家了几天，儿子一直在学校忙着学习，都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除了知道我回来了，回家来看了一趟很快又回学校以外，根本不回家，至于给他送点鸡汤呀、换洗衣服呀都是他外公外婆在忙，我根本插不上手。 看到我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决定先回一趟老家，去看看我母亲，在我入狱前，我就由于工作忙，很少回家看望她，她又不愿意到城里来，甚至到永康都不愿意，我感到无比愧对她。加上这两年在监狱更没有机会去看望她，让我无比内疚。 想好之后我立即行动，买了一些营养品，在舒小雅给我留下的银行卡里取了些钱，我租了辆车就往老家赶。 现在华江省的经济相对二十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最大的就是交通。现在我回老家基本上绝大部分都是高速公路，还不到两个小时时间，我就赶回了我们村。 快到我老家的时候，我忽然透过车窗看见乡村公路旁的小溪边，一个白发苍苍而身上衣衫有些破烂的老太婆正吃力地搓洗着衣服，搓洗了两下衣服，又直了下腰吃力地用手捶了几下背之后，又继续洗，这样反复了几下，因为脸朝向另一边，我看不清是谁，但背影有些熟悉。 “妈！”我反应了过来，连忙停下车推开车门向小溪边跑去。 但是我妈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只略微停了下搓洗衣服的动作。很快又开始重复她之前的动作了。直到我快到她身边了，我又大声喊了一声“妈！” 只见我妈身体明显战栗了一下，丢掉了手里的衣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颤颤巍巍费了好大力气站起来转过身来。我这才看见，正是我妈，两年多不见，她苍老了太多，而且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的样子。 这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她跟前，我“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丝毫不管地上的淤泥弄脏了我的裤子，我抱着我妈的双腿说：“妈，是我，是我，您的山娃子回来了。” 我妈用颤抖的布满老茧的只剩骨头似的双手摸索着先是摸着我头发，接着慢慢地摸着我的脸，努力地想睁大双眼想看清我。但发现似乎看不清，又继续摸着我的脸，似乎有些不相信一样地说：“山娃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没事了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妈，是我，是我，我没事了，我没事了，这不我已经出来了吗。妈您眼睛怎么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妈没有事，就是老了，眼睛看不太清楚了，想看清楚你都不行了。”妈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我妈这个样子，我感到心如刀割，心里无比悔恨和愧疚。 这个时候，我背后忽然响起了我那弟媳刁玉凤的声音：“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成了劳改犯，妈会把眼睛哭瞎吗。” 我妈刚想说什么，我拍了拍她手背，制止了她。我知道我这个弟媳是什么样的人，我更不想和她计较。我说：“我承认是我对不起我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接我妈去跟我的。” “哟，这么孝顺呀，以前当官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孝顺，现在成了劳改犯，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孝顺，你要接倒是赶快接呀，装什么装。” 她一口一个劳改犯，我还是不想和她计较。以前她知道我当官，还对我客气，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得很是亲热，但自从她向我开口说让他娘家的两个侄子到我们厂里工作，我拒绝后，她就对我不冷不热了，再后来，她想让东海到厂里当保安，她也想进厂当工人我又拒绝后，她就更加对我不理不睬了，甚至经常对我冷嘲热讽。 至于她本人，一天好吃懒做，就知道打扮不说，成天就是逼着我妈做这做那，这不，还让我妈去洗衣服，我明明都给家里买过洗衣机了。其他的能忍，这一点我心里不能忍，但我也不想和她翻脸，反正我都是做好决定要把我妈接走了。 “东海呢。”我沉声问道。 “你还知道你有个弟弟呀，你那个弟弟呀，跟你是一路货，就是个窝囊废，一天就知道打麻将喝酒，这不知道又去喝酒去了还是打麻将去了。你说你们老汪家怎么净出这么些人呢，不是劳改犯，就是窝囊废。” 听她这样反复说劳改犯，我有些生气，但我还是忍住了。直到我在车上拿出给我那两个侄儿侄女买的礼物和给他们的两千元钱的时候，刁玉凤的脸色才好了些。她的脾性我太了解了，只有钱和利益才是让她闭嘴的最好工具。 走进了家门，准确地说，是东海和刁玉凤家。虽然家还是老样子，土墙加瓦房，而村里绝大部分人已经盖起了两至三层的小洋楼。大凡东海和刁玉凤勤快一点，日子也会过得很好。东海虽然本性不坏，但好吃懒做，还染上赌博的恶习，日子自然好不了。刁玉凤性格又过于刁蛮，乡亲们又和她合不来，有什么赚钱的事情都不会叫上他们。就是大家互助合作种植蔬菜，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搭伙。原来我妈身体好的时候还能顶着做些事情，刁玉凤也巴不得我妈留在老家帮着做事情，而现在我妈老了，她觉得我妈是个累赘，听说我要把我妈接走，她当然巴不得了。 可是我反复做我妈的思想工作，想接走她，可她怎么也不愿意。我反复想了下，我明白了她的顾虑，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只是小的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心底担心我刚出狱，自己的生活还没有着落，她不想拖累我，她觉得自己还能做点事情，刁玉凤就会给她有吃的，她就能养活自己。这就是母亲，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在为子女考虑。 我反复想了下，还是觉得只有把自己接下来的路想好了，落实好了，母亲才会安心地来跟着我。所以我没有再坚持，只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接她。我给母亲暂时留下一万元钱，她说什么都不要，我还是坚持让她收下了。 回到城里后我联系省人民医院，找了最好的眼科专家，准备给我妈做检查和诊断。我妈最开始不同意，我知道她怕花钱，我骗她说只是检查花不了多少钱，她才同意了。经过检查后确诊原来白内障，医生建议尽快动手术，我妈还是不同意，我说这是个简单手术，也就花一两千块钱，又说，把你眼睛治好了，你自己方便，我们也放心不是吗？她想了想后，才同意了。我太了解她了，她觉得眼睛治好了，不会拖累我们，还能帮着东海做点事，所以才答应的。 专家就是专家，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我妈眼睛总算恢复了正常，她非常高兴，我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 第五卷 归去来兮 92、白云青山 很快阳阳高考结束了，高考成绩公布后，阳阳的成绩考得十分好，进入年级前十名，如果按照往年的成绩来看的话。他的成绩考国内任何大学都没有问题，包括北大清华，但他还是一心想要报他理想中的医科大学，当然就更没有问题了。 高考成绩公布后我和阳阳一起去了舒小雅墓前，阳阳哭着向他妈报告了高考的成绩，而我也忍不住再次流下了眼泪。我曾经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真正对不起的恰好是我最亲的两个人，我的母亲和舒小雅。如果说我的母亲，我还能在今后的日子尽力弥补对她的亏欠的话，而对舒小雅的亏欠我再也无法弥补了。她曾经那样的爱我，我却从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或许物质上没有亏欠，但可能她更看重的精神上，我却从没有过对她对我那样的同等的爱。我任由悔恨的泪水流淌着，我以前不相信有下辈子，此刻我却希望真有下辈子来弥补对她的亏欠，下辈子好好投入地爱她一次。 我还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要把借秦大荣的60万元还了。我查了查舒小雅留下的银行卡，加起来不足以还这笔钱。我最终处置了一套我和舒小雅结婚时买的两室一厅的房子，这时候江宁的房价已经比我们购买时房价已经翻了七八倍，卖房子的钱足够归还秦大荣还有些剩余，剩余的钱正好可以留作阳阳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但待我找到秦大荣归还这笔钱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收，他还很内疚地对我说，我已经把你坑成那样了，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呢，再说这钱也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个向秀兰的，她现在不在了，我收不回来就算了，对我来说也不是个大事。他坚持不收，我也没有办法，我就想着把这笔钱捐出去算了。 但捐给谁，才能发挥出比较好的作用呢，我又陷入了思考。 而且现在阳阳去读大学了，他也鼓励我自己找点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做，我那岳父岳母自然应该由我来养老，但他们现在身体还很好，我岳父也说先不用管他们，让我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现在还不到50岁，确实也应该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当然不是为了挣钱，为了挣钱的话，我出来后有两家大型民营企业想高薪聘请我我就不会拒绝了。我只想做点我觉得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想来想去，我都不得要领，不经意间回忆起我这些年的经历，蓦然记起二十多年前青云山上占卜的文字，竟似乎应验了，老道长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我更是开悟了很多，但又似乎还有些不明白。于是我决定又去一趟青云山上的白云观，谁知当我这天兴致冲冲地到了白云观门前时，却看到白云观的大门紧闭，门口的石阶上已长满青苔，两边的空地里已经长满了杂草，有已经一人多高，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了。我只好原路返回。 回到家又思考了几天后，这天我走过江宁人民小学门口，看到那里过马路的人行天桥已经修好了，恰逢放学，有老师带着一些同学在通过天桥。我蓦然想起了舒小雅，眼睛又有些湿润。忽然我又想到了王家庄王小虎那些孩子渴望学习的眼睛。我顷刻间豁然开朗，去帮助他们不是我之前一直想干的事情吗，现在我不是终于有时间和能力来做这个事情了。 说干就干，我很快到王家庄就周边的村庄考察了十几天，有个成熟的思路之后，我起草了个在王家庄捐款建一所小学的报告，准备总计捐100万元在王家庄建一所小学，我自己在那所小学当老师并管理这所学校。 报告写好之后，我去找安平县教育局，本以为这么一件大好事，教育局会非常欢迎。没有想到教育局接待我的年轻人最开始听说我要捐款建学校还很热情，但后面听我说我要在学校当老师的时候，就让我补充的我个人的履历和教师资格证。 当我把我的履历写好递给他以后，刚开始他似乎有些惊讶，后面似乎就更惊讶了，抬起头来看看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我估计是前面看到我这么辉煌的履历有些惊讶，后面又看到我入狱的经历后，有些犹疑了。但可能又不方便直说。又听说我没有教师资格证后，好像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托辞一样，对我说： “我说这位汪老师……汪同志，你捐款建学校我们是很欢迎的，也对你表示感谢，但你这个没有教师资格证不行啊，按规定是不能当老师的。” “我不要编制，不要工资，这样可以吗？” 年轻人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但随即说道：“学校邀请你偶尔上下课是可以的，但不能按正式老师那样一直上啊。”停了两秒钟，又说：“学校还需要有正式的老师啊，可那么偏僻的地方，不可能有老师会愿意去的。没有老师，你建学校在那里也没有用啊，你的善意我们很感谢，但很抱歉这个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批准。” 我没有想到我不要任何回报地要办一件好事也会这么难。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只有去找安平县的柳桂来县长。以前我们见过几次面，虽谈不上深交。但也算认识。 好不容易经过通报柳县长同意我才得以在柳县长办公室找到他，没有想到柳县长对我分外热情。亲自给我倒茶，又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问明我来意后，柳县长高声说：“这是好事啊，汪董……东山同志，我代表安平县对您表示感谢，个人对您表示敬意。扶贫是中央非常重视的工作，扶贫先扶智是中央的精神。我代表县政府完全支持您的这个善举，包括有什么需要政府支持的事情我们都全力支持，审批上我们更要一路绿灯。” “至于您提到的教师的问题，我责成教育局来想办法，您的教师资格问题，您也可以去参加下培训然后参加教师资格考试，您通过应该没有问题的。”柳县长继续说道。 “可是我服刑的经历，会不会影响考取教师资格证的报名，如果有影响的话就算了，我是不要编制和工资都可以的。”我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您那两年的经历是特殊情况造成的，这个华江省很多人都知道，不应该成为障碍，再说就是真有这个经历，也要容许人改正错误嘛。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是我党的一贯宗旨。如果确有必要的话，我负责向华江省教委报告请他们特批这个事情。”柳县长回答道。 柳县长的话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我向柳县长表示了感谢，柳县长说：“说道感谢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是，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支持扶贫和教育事业，那何愁我们这个国家不能改变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 突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说道：“接待你那个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八项规定都出台这么多年了，我也多次强调要改变官僚作风，他还官僚主义这么严重，我要让教育局的张局长给他个处分。” 听柳县长这么说，我赶紧说：“用不着给他处分，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嘛。” 柳县长说：“这样不行啊，这种官僚作风不刹一刹，就会使我们县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工作作风又有返潮的可能。” 我虽然有些佩服柳县长的工作作风和精神，但我还是说：“这样吧，您看让我们再观察观察他之后在我们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作风您再做决定好不好。” 听我这样说，柳县长总算是答应了。 ------------ 第五卷 归去来兮 93、晚霞如歌（大结局） 有了柳县长的招呼，我再去跑修建小学的事情是一路绿灯，很快就把各种审批手续办好了。教育局那边专门安排了两名江宁市来安平支教的老师的名额到修建好的小学来任教。在当地出生的一名退休老教师也愿意来当老师。 几个月后我通过培训，也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当然那已经是学校修建好之后的事情了。在教育局张局长的亲自关心下，我的教师编制也很快下来了。我坚持不要工资，但张局长说不符合规定，我只好作罢。要了工资我也可以用在学生身上。至于我自己的生活，我已经想好了，学校附近还有些荒地我开垦出来种庄稼也够养活我自己和母亲了，有个正式编制也好，这样母亲才会放心地来跟着我，再加上这里跟老家一样，又安静空气又好，也有土地可种，母亲应该会愿意来跟我了。我只等学校一开学走入正轨，我就可以把母亲接过来了，她老人家这一辈子吃了这么多苦，也是到我该补偿她的时候了。 在我还在跑建设学校的审批手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秦大荣知道了消息，他非要说他建学校的钱由他来出，不让我出钱，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我出60万元，他计划出100万元，说要把学校修建得像样一点，不够的钱他再追加，然后学校的建筑工程由他们公司免费设计和施工。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不过秦大荣说完这些最后却说有个条件，说学校他要冠名。我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去向教育局申报，因为我知道秦大荣并不是那种在乎虚名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但我还是跟他开玩笑说：“果然是老板，无利不起早啊。” 秦大荣少见地像小时候那样憨厚地笑笑，说：“市场经济嘛。”又嬉皮笑脸地对我说“你也出了钱呢，干脆把你的名也冠上，就叫东山荣达小学怎么样？” “去你的吧，我可不想去当这个招牌。”我假装有些生气。“再说，我也没有出钱，那钱本来也是你的。” 秦大荣突然严肃起来：“我说东山呀，你以为我真在乎这个冠名权吗，说实话，你出事以后，我觉得很愧对你，要不是我坚持要去做你们厂的工程，你也不会出事，所以我很内疚。但你出了事，却并没有怪我，还说要还我的钱，让我很感动又难过。但是你本来没有在我去参加你们厂工程竞标的时候打任何招呼，我们完全是靠实力中的标，最后却弄成这样，这让我最初很想不通。后来我仔细反思了下，确实很多事情还是要更严谨一些，更合乎法律和大家习惯看法一些更好。” “就像这次修建小学的事情吧，这个事情是你牵头的，你还要去当老师和校长。我来出钱修建学校。因为有之前我们之间那些渊源，有好事的人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所以我干脆来冠个名，让人觉得我就是为了这个冠名来的，以便减少猜疑。这是我反复考虑了，也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 听了秦大荣的话，我感到秦大荣真的是一名成熟的企业家了，考虑事情也是更全面和周到了，我当即就答应了他。 审批手续办好了，学校最终定名为“王家荣达小学”。秦大荣和我的资金也到位了，学校的建设工程就迅速启动了。修建学校的地址就选在王家庄附近两座山峰间的山谷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周围几里地的村民听说是我和一家公司捐助修学校，很多人都自发跑来帮忙，男人帮着在几里外的乡村公路搬运材料，女人忙着做饭送过来给工人吃。这里的村民是那么朴实。他们不会管你过去怎么样，只知道谁是对他们好的人，他们就对你好。他们看见我十分尊敬，一口一个“汪校长”地叫着。 我一直在工地跟着看着，吃住都和工人在一起，吃就简单吃点，住就跟秦大荣公司的工人住在工棚里。虽然有些累，但我觉得非常充实。 不得不说，秦大荣的公司实力非常强，派出的工人又是精兵强将，在这样日夜加班的工作下，四个多月一所漂亮的小学就修好了，学校教学楼，篮球场、乒乓球场一应俱全，还修建了四间教师宿舍，最开始秦大荣说多修建几间宿舍，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知道他是为我考虑的，支教的一般是两年时间，退休老教师家就在附近，不用住学校，只有我是长期住在这里。但我不用，我只住一间就足够，要不是我母亲要来我就住在办公室甚至教室都是可以的。 这又是一个初春的下午临近傍晚，学校已经完全修建好了，工人们都已经撤走了，只剩一些村民还在收拾周围的环境和打扫教师办公室的清洁。我和他们一起做清洁和布置教室。 趁稍微休息地片刻，我站在教学楼前，转过身看着这栋仅有两层楼的楼房，竟觉得这栋建筑是那么地宏伟和壮观，教学楼顶部墙上“王家荣达小学”六个金色的大字在落日的余晖中似乎散发出醉人的光芒。向远方望去，满眼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和郁郁葱葱的森林。此刻地我，心里是那么地充实和满足。 “汪校长、汪校长，有人找你。”有村民的声音把我从这种迷醉的氛围中唤了回来。 在这个地方，还有谁会来找我呢，如果是当地的村民，直接来找我就是了，其他又有谁会来找我呢。 我跟着这个村民走到了校门外，一出校门就赫然看到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那里。 是万霞，她脸上似乎还有些汗水的痕迹，可能因爬山路的原因，脸还有些红，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上次我们来王家庄时穿的那套鹅黄色的运动服，但明显有些泥土的印迹。他身边站着的是王小虎，还有个村里我见过面但叫不出名字的汉子牵着一头毛驴驮着两大箱行李。 此刻，万霞也看到了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样望着我，然后对着我笑了，我也对着她笑了。 天空中突然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叫着飞了过去，打破了傍晚的宁静。 天更蓝了，晚霞更灿烂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