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请叫我：少班主！ 1988年冬。 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成为孩子们的乐园。 与琉璃厂只有一墙之隔的琉璃巷中，早早就被人清扫出一条半米宽的小道，一直延伸到巷子深处。 在那里，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口，挂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 程家戏班 12月22日，星期四。 上午场，9点——11点，曲目【霸王别姬】 下午场，2点——4点，曲目【穆桂英挂帅】 票价2元，谢绝赊账！ “师弟，我跟你说，唱戏是没前途的。” 门楼子里，程默揣着双手，毫无形象的蹲在椅子上，他听着眼前这位一身大青衣打扮的便宜师姐的话，有些无奈。 “师姐，你可是从小就学京剧，更是师从名家，现在又跟我这个程家班少班主说这话，你觉得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 你要还是曾经那个京剧神童，我肯定提都不提，可你现在的嗓子已经唱不了京剧了，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在这里当个卖票的？” 刘蓓蓓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就差把手里的暖炉拍在程默那不开窍的脑袋上。 “你这是歧视，卖票怎么了？劳动人民最光荣。”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程默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出身京剧家庭，七岁登台献艺，迅速火遍京剧圈，被誉为京剧神童。 后拜在叶派门下学艺。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会扛起京剧叶派小生的大旗。 但人生总是出满了意外。 直到原主十七岁那年，才姗姗迎来了关系到戏剧演员一辈子的大事，那就是倒仓，即变声期。 这一倒，让原主再也没能爬起来。 倒仓失败，对原主的打击可想而知，整个人也一蹶不振，在无数惋惜中，慢慢销声匿迹。 如今三年过去，曾经的京剧神童，已经‘沦落’到在自家戏班门口卖票。 上辈子，程默90年出生，毕业于首都音乐学院作曲系，硕士研究生。 重生前，虚岁已经35的程默，喜提‘大龄未婚青年’的称号，族类上写着：无房无车北漂一族。 他是在熬夜写歌的时候猝死的，眼睛一闭一睁，便成了如今的程默。 京城户口，母亲是戏剧学院老师，父亲拉扯起一个小戏班，祖传一座两进的四合院。 这不妥妥的人生赢家吗？ 至于他眼前的便宜师姐，也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戏剧学院毕业，被分配到京剧院当演员，待了一年，然后辞职，成为一名光荣的‘个体演员’。 其父亲，是某文工团的团长兼导演。 所以在成为个体演员后，她先后已经参演了两部不出名的电视剧，也算是正式步入了这一行。 程默上辈子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几年以后，她跟葛尤演的《甲方乙方》。 在剧中，她饰演的周北雁就是个典型的，敢爱敢恨的京城大妞。 当然，重生前那会，这位已经当了张若匀的继母。 至于此时，年仅21岁的刘蓓蓓，正是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年龄。 她以前在戏剧学院那会，便是程默母亲的得意弟子，那些年可没少往这边跑。 因为年底，没电视剧可拍的她，在家里又闲不住，干脆跑来过过戏瘾。 对于已经见识到外面风景的她来说，根本看不得程默这么颓废，窝在这个小小的戏班卖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程默长得好看！ 她觉得，自己只要手把手的调教一番，绝对能让程默在影视圈趟出一番名堂。 “呸，这么光荣，你怎么不去掏大粪？” 刘蓓蓓没好气的说道。 “师姐，你信不信以后会有大学生抢着去当掏粪工？” 程默想到后世网上一则新闻，某事业单位招大学生掏粪工，有正式编制，结果几百名大学生报名。 对此，刘蓓蓓自然是不信的，虽然已经到了八十年代末，可大学生依旧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毕业就包分配，干部待遇。 这样的天之骄子，会抢着去当掏粪工？ 开什么国际玩笑。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等年后我接部电视剧，到时候带你过去，先熟悉一下环境，其实你以前有那么多登台经验，适应以后，拍电视剧很容易的。” 刘蓓蓓这番话完全是真心实意，也把程默当亲弟弟对待。 “师姐，当演员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认识从事歌曲录制的人吗？” 程默直起身子，认真的问道。 “歌曲录制？你想干嘛？” 刘蓓蓓满脸不解。 “我最近写了一首歌，打算录制出来。” 重生后，程默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比如让家里这座濒临倒闭的戏园子多开个几年。 比如弥补上辈子不能当歌手的遗憾。 比如，他想在这个圈子里，狠狠风光一把。 还有就是看看上辈子儿时记忆中的那些女神。 所以，最近这半个月，他其实并没有闲着，将两世的记忆全都好好整理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缘故，他的大脑明显变得好使了很多。 尤其是上辈子那些跟音乐相关的记忆，就像从放映机中拉出来的胶片，任由他去欣赏。 上辈子他从音乐学院毕业那会，也就是2015年以后，国内乐坛已经进入了后时代，即单曲时代，也是流量为王，小鲜肉横行的时代。 当时的乐坛陷入了一种‘沉淀’状态，虽然时不时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歌曲发布，音乐的形式也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好像缺少点什么。 但是往前推十五年，甚至二十五年，你就能明白，缺的到底是什么了。 纵观整个华语乐坛，可以分为好几个阶段。 如果说，七十年代是华语乐坛的拓荒时期，最后伴随着邓丽君一首《甜蜜蜜》结束。 那么八十年代，则是奠基的时代。 谭咏麟，罗大佑，张国荣，梅艳芳，李宗盛这些前辈纷纷举起旗帜。 至此之后，华语乐坛终于迎来了天王时代，也就是号称诸神降临的九十时代。 有人说，九十年代是华语乐坛的黄金时期。 对此，程默不否认，毕竟那可是诸神降临。 但或许是因为年龄，以及从事音乐的缘故，他觉得00年代，才是华语乐坛百花齐放的时代。 自2000年，梁静茹的《勇气》开始，整个华语乐坛就像被打了鸡血，一个个神仙人物纷纷撸起袖子下场。 那些年，整个华语乐坛完全杀疯了，那是最疯狂，最璀璨的时代。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七八十年代的拓荒奠基，以及九十年代的诸神降临，也不可能有后面的群星璀璨。 音乐的发展，也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它跟时代的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 不过对重生到1988年的程默来说，这无疑是最美好的时代。 ------------ 第二章 百花深处 “你？写歌？” 刘蓓蓓瞪大眼睛，脑门上像是长出一排问号。 对程默，她也算极为了解，其从小学京剧，主攻的是生角。 在京剧中，大致可以分为生、旦、净、末、丑，五种角色。 其中生角是扮演男性角色的一种行当，又细分为老生，小生，武生等。 适合年轻人的主要是小生跟武生。 小生一般是扮演年轻英俊的男性角色，不需要那种大花脸，假胡须，主要以唱为主。 而武生，主要负责打戏，伴随着锵锵锵锵锵锵声，一身华丽戏服，背着四杆旗子，手持武器出场的，通常就是武生了。 程默年幼登台，算是娃娃生，即小生中的一种。 小生表演的最大特点就是唱和念，讲究的是龙虎音，需要真假声互相结合，为了跟老生有所区别，小生的声音必须具备刚、劲、宽、亮，等特色。 正因为如此，所以对声音的要求比较高。 程默天生一副好嗓子，甚至能反串青衣，要不然也不可能年幼成名，还有他身上有种灵性，所以才被誉为京剧神童。 可惜，倒仓失败后，他的嗓子也失去了那份特色，从此泯然众人矣。 尽管程默还拥有一定的武生基础，但自从一蹶不振后，他甚至连登台都极为抗拒。 程父让他在这里卖票，并兼任戏班端茶倒水的伙计，也是想重新激发他的斗志。 只是效果并不佳。 而且，熟悉程默的人都知道，他似乎已经放弃了京剧表演。 可放弃京剧，转而写歌？ 这让刘蓓蓓充满了错愕。 “对，自从无法登台唱戏，我就私下里学习了作曲，说起来，这件事情就连我爸妈都不知道，师姐，你可别到处嚷嚷。” 程默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必须要为自己能写歌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从京剧神童到音乐天才的变迁。 好在京剧跟音乐本就有不少共通，他在戏剧学院的时候，更是有相关的作曲专业，所以他的这个转变倒不至于太突兀。 而写歌，也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上辈子，程默从小就喜欢音乐，每当有好听的歌，他都会抄在本子上，到高中毕业那会，他已经攒了满满一抽屉。 虽然喜欢音乐，但他那大众嗓子唱出来，实在不怎么样。 明白自己在歌手这条路上不会有什么成就后，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作曲这条道路。 谁承想，这条路反而更残酷。 直至他选择当了一名主播，靠着声卡跟美颜，再加上原创歌手的人设，在某平台倒也小火了一把，有个十几万的粉丝，算是圆了他的歌手梦。 重生后，在知晓原主从小嗓音出众，被誉为京剧神童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哪怕原主倒仓失败，也只是唱不了京剧，以程默对音色的辨识度，反而觉得，原主倒仓失败后的嗓音，很适合唱歌，尤其是那种柔情，低沉的歌曲。 这段时间，程默也试着吊嗓子，隐隐有些想法。 他发现，原主倒仓并不算失败，他之所以无法再登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理作用，说白了，就是被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自个没承受住，最终被压垮了。 而且，唱戏的三天不唱就嘴生，原主耽误了多久？ 所以他需要重新开嗓。 只要他能迈过这道坎，未来绝对可期！ 所以，程默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的适应，然后再用上辈子学习的技巧，彻底迈过这道坎。 “你放心，你写歌的事情我保证不跟老师说。” 刘蓓蓓嘴上信誓旦旦的说着，可心里却没太当回事，毕竟唱戏跟写歌是两码事，就算程默真能写出歌来，估计质量也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当然，程默能走出倒仓失败的阴影，愿意接触别的行当，她还是挺高兴的，既然师弟有所求，她这个当师姐的，自然要尽力帮忙。 哪怕只是玩票性质。 “你想录制歌曲，我倒是知道一个地儿，我上次参演的电视剧，后期音乐制作就是在那边完成的。” “在哪？” 程默忍不住问道。 跟后世在家就能录制不同，如今才八十年代末，录制歌曲还是一件很专业的事情，需要去专业的录音棚才行。 “在百花深处胡同那边，名字就叫百花录音棚，是前些年上面拨款建的，里面的设备绝对一流水准。” 刘蓓蓓说道。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京城大妞，她还是挺吃得开的，不管去哪，都能迅速的混熟。 “百花录音棚？” 程默眼睛顿时一亮。 他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百花录音棚，只是没想到，这会就已经建好了。 尽管放在他重生那会，百花录音棚的辉煌已经不再，可但凡在京城搞音乐，尤其是摇滚乐的，很少有人不知道百花录音棚。 因为它在九十年代，几乎一力撑起了摇滚音乐的半边天。 “对，那边的设备好，也对外营业，不少搞音乐的都喜欢去那边，明天我带你去。” 刘蓓蓓风风火火的说道。 “好，那就明天。” 程默看着门口已经有听戏的到来，便直接定下。 程家戏班并不是每天都表演，一个星期只唱四天，二四六，再加一个周末，所以明天他正好有空。 等刘蓓蓓离开，程默也开始卖票。 一场戏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票价两元。 这个价格，放在后世连串糖葫芦都买不着，不过这会，却不便宜，毕竟猪肉都才一块八一斤，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一百块左右。 就连大名鼎鼎的吉祥戏院，普通票价也只有七毛钱。 但不同的是，吉祥戏院太大了，一场戏能容纳小一千号人，后面的观众基本也就凑个热闹，听个响。 一些年纪大的就不愿意去那边，所以衍生出了不少小戏园子。 以程默家这间戏园子为例，是将前院盖上了棚子，又把正房改造，搭成了戏台。 甚至为了遵循传统，就连看席也没有设置成吉祥戏院，或者电影院那种一排排的座位，而是一张张桌子摆在那里。 在看戏的时候，会给客人上一些小零食，以及大碗茶。 正因为如此，所以票价才会高些。 但这种传统的看戏方式，反而更受那些年纪比较大，有点闲钱的戏迷喜爱。 几年下来，这边也有了一批比较固定的戏迷。 卖票的过程波澜不惊，等里面声音响起，总共卖出去23张票，也印证了刘蓓蓓的话，唱戏已经没有前途了。 毕竟23张票，合计46元。 就算下午还有一场，人也稍微多点，加起来也就100来块。 一个月满打满算演17，18场，综合下来，能卖两千块。 因为房子是自己的，不用付房租，可不管台上唱戏的，还是台后敲锣打鼓的，都得发工资，偶尔还会请一两个角来，最后一算账，不赔本都是好的。 更关键的是，程父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拉起这个戏班子，更多的是因为爱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影视剧等各种娱乐的蓬勃发展，京剧市场只会越发的萎靡。 关门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惜的是，程父并没有这种觉悟。 等下午场散去后，程默开始打扫卫生，卸了妆的刘蓓蓓从旁边改造成化妆室的耳房出来，悄咪咪的凑到程默身边，约定好时间，便直接离去。 几分钟后，程父匆匆追了出来。 “小默，你师姐呢？” “走了。” “这孩子，都说了让她等等。” 程明辉摇摇头，顺手把钱递给程默，“等下次见到你师姐，把钱给她。” “行，我替师姐收着。” 程默麻利的把钱揣进口袋。 别看他是少班主，又卖票又端茶倒水，顺便还打扫卫生，可实际上，他是没有工资的。 用程父的话说，这戏班子迟早都是你的，要什么工资？ “这是给你师姐的，你可别自己留下。” 程明辉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知道，正好明天师姐找我出去玩，我会给她的。” 程默也清楚程父的为人，比较遵循传统，为人也有些执拗，哪怕刘蓓蓓一再说明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过过戏瘾，可程父依旧给她备好台费。 刚刚刘蓓蓓离开的那么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程明辉这才点点头，离去前，看了眼最近变得开朗了一些的程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再等等吧。 ------------ 第三章 京剧流行歌 第二天上午，程默离开家，赶往百花胡同。 这会的琉璃巷还没有大改造，仍住着不少老街坊，基本都认识程默，所以一路走过，招呼声也不断。 等出了琉璃巷，不远处就是西单北大街。 作为未来有名的商业街，此刻的街上已经有了几分繁华的迹象，即便是冬天，又刚刚下过雪，可仍旧有不少裹着军大衣的小贩在路边卖力推销着从南边弄来的商品。 这是一个勇敢者的时代。 只要胆子大，肯吃苦，就能赚到第一桶金。 在工人们还抱着铁饭碗不撒手的时候，早已有人赚到了人生第一个一百万，就算那些曾经被他们看不起的街溜子，个体户，也有不少成了万元户。 也正是这批人，吃到了改开后第一笔红利，甚至慢慢引发了几年后的下海潮。 对这批人，程默还是有些佩服的。 后世不少人说，他们只是赶上了好时候，搁自己身上，肯定也能行。 但实际上，那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待。 搁现在，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要知道，‘投机倒把’是在九十年代末才取消的。 程默坐着一毛钱票价的公交车晃晃悠悠的来到目的地，刚下车他就看到刘蓓蓓已经等在那里。 零下好几度的天气，她穿着一件长款浅灰色风衣，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脚踏长筒皮靴，几乎把自己站成了一个路标，从她旁边经过的人，纷纷侧目。 “师姐，冷不？” 程默快速上前。 “不冷！” 刘蓓蓓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嘴上却不服软。 这个只要风度的大妞，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师姐，这是我爸让我带给你的台费。” 程默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一共二十块。 没想到刘蓓蓓看都不看，扭头就走。 “快点跟上，我昨晚托人打了电话，找了一位专业人士，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 见状，程默只能先把钱揣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跟上。 说到百花深处胡同，它的历史要追溯到几百年前，其名字美，寓意也美。 而且这个百花，是真的百花！ 老舍曾描写过这里，顾城也写过诗。 不过程默想到的却是一首歌：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人说百花地深处，住着老情人，绣着绣花鞋…… 也正是这首歌，让百花深处胡同名声大噪。 而且这还是一首京剧唱腔结合摇滚的音乐。 只可惜不怎么适合他来写。 百花深处胡同，门牌上写着16号的地方，是一个大院子，门口竖着一块崭新的招牌，上面写着：百花音响有限公司。 这无疑是家刚刚成立的公司，而百花录音棚也在这个院子中。 至于百花音响有限公司跟百花录音棚没什么关系，他就不知道了。 在刘蓓蓓的带领下，两人来到院子里其中一座平房，跟值班的人说了一声，很快就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左右，留着锅盖头的男人。 “崔老师，我是刘蓓蓓，昨晚跟您通过电话。” “嗯。” 男子点了点头，一副明显不善言辞的模样。 而跟在后面的程默，这会已经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也想不到，刘蓓蓓说的专业人士，竟然会是这位。 被誉为国内摇滚音乐第一人，甚至可以称之为鼻祖的崔建。 两年前，他带着《一无所有》一嗓子吼开了国内摇滚音乐的大门。 也正是这首歌，让他开始名声大噪。 不过他的歌，却是褒贬不一。 而且，就在去年，他被从交响乐团开除，甚至被禁止再开演唱会，哪怕今年日报上赞誉过他的歌，可他现在依旧只能‘躲’在这里搞创作，顺便帮帮忙。 “这是我弟弟程默，从小学京剧，在戏剧学院的时候也学过作曲，前阵子自己写了一首歌，打算录制出来留念，所以今天麻烦崔老师了。” 刘蓓蓓适时的介绍着程默。 “崔老师好，您好。” 程默打着招呼。 对于这位大佬，程默有敬意，却不是什么狂热粉，更不会用网上那些有的没的去评判对方。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无法否认的一点，那就是对方在摇滚音乐方面做的贡献。 上辈子，程默的导师曾经说过：鉴赏一首音乐，要结合时代的背景去‘看’，流行也好，通俗也罢，本质上能打动人心的，就是好的音乐。 “跟我来吧。” 崔建只是打量了程默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 就连他自己，正式写第一首歌的时候，也只是二十出头，而且他还不是科班出身，是吹小号出来的。 很多作曲家，都是年少时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而年轻，从来不是被轻视的理由。 程默跟刘蓓蓓就跟着崔建走进其中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些凌乱，墙上挂着好几把吉他，一架电子琴摆在里面，桌子上铺着不少草纸，在靠近墙边的铸铁暖气片旁，搭着一张单人床。 看得出，这里不仅仅是崔建的宿舍，更是他的工作室。 “你写的歌呢？” 崔建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甚至都没有邀请两人坐下，毕竟刘蓓蓓找他的目的，就是请他指点一下程默。 “这里。” 程默也明白，刘蓓蓓请人指点他是出自一番好意，所以并未拒绝。 毕竟这可是崔建啊，哪怕人家现在被闲赋，那是一般的关系能请到的？ 刘蓓蓓明显也是第一次见到崔建，摆明了中间还托了别人。 这份心意，更重要。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信纸，上面的谱子有些凌乱，让伸着脑袋，满脸好奇的刘蓓蓓都有些不忍直视。 只希望程默这次别被打击太狠。 崔建倒是没有在意，简单翻了一下，直接开始看了起来。 上过小学音乐课的人都知道，那种数字或者五线谱下面带歌词的，叫做歌谱，多数是给演唱的人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曲谱，主要记录音乐的旋律和节奏。 说简单点，一个是作词，一个是作曲。 而想要完成一首歌的录制，除了词曲之外，还要有伴奏谱。 伴奏谱是为了编曲，包括器乐和和声等，这些部分在歌曲中起到丰富音乐层次和增强表现力的作用，也是至关重要的。 崔建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只是手指在膝盖上随着曲谱不断跳动，但很快，他就板正身子，认真的从头又看了起来。 这个过程，对刘蓓蓓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程默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或者说对这首歌有信心。 看完歌谱后，崔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继续看后面的伴奏谱。 尽管他擅长的是摇滚音乐，但以前在交响乐队的时候，各种风格的音乐都接触过，便是连京剧也没少听。 “你这是一首京剧流行歌？” 最后，崔建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程默。 ------------ 第四章 说唱脸谱 “京剧流行歌？” 面对崔建的疑问，不等程默说话，刘蓓蓓就率先忍不住，伸手接过歌谱，认真的看了起来。 作为戏剧学院毕业，又是旦角青衣出身，不管是简谱还是五线谱，她都能看懂，就算不怎么熟稔，可顺个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 “对，因为我从小接触京剧，在学习作曲后，便想用流行歌的方式，将京剧阐述出来，所以才有了这首歌。” 程默厚着脸皮说道。 “说实话，你这首歌我没法指点，因为我写不出来，也不擅长这种，但你今天想要把这首歌录出来，有些难。” 崔建认真的说道。 “难？” 程默有些不明所以。 “主要是编曲，我看你这伴奏的乐器不少都是京剧特有的乐器，录音棚这边可能没有。” 崔建解释道。 “那就先用架子鼓代替京剧的打击乐器，然后用二胡代替京胡，剩下的应该没问题吧？先录个样儿，等下次我把那些乐器带来，再录个完整的。” 程默快速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对于这首歌，他没想过拿去投唱片公司，除了不适合他演唱之外，单单一首歌，用处并不大。 如今国内的唱片，多数以磁带的方式流传。 一盒磁带不可能只收录一首歌，正常来说，最少也得七八首，正常都是十首歌。 如果是跟别的歌手混编，无疑有些糟蹋。 而上辈子，已经有很多歌手演绎了一首歌出名的正确打开方式，程默只要有样学样就可以了。 与其自己求上门，不如让对方主动上门。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这年头单纯卖歌，实在太廉价。 像他这种没有任何基础跟名气新人，一首歌最多能卖个两三百块钱。 他程默是穷了点，但身边的人不穷。 对于如何成名，如何利益最大化，他有自己的想法。 “用架子鼓代替？可以。” 崔建歪着脑袋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师弟，这真是你写的？” 刘蓓蓓激动的看着程默。 说实话，以她的音乐鉴赏能力，只看歌谱，压根就分辨不出好坏，顶多就是能哼哼出来。 但刚刚崔建的话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而且把京剧跟流行音乐结合在一起，甭管好不好听，反正感觉就很厉害。 简而言之，她师弟厉害，等于她厉害。 “师姐，这首歌的开头部分，你用真声来唱，降B宫调，尽量表现出一种好奇，欢快的情绪来，等到了这段，换成戏曲唱腔，但要清脆明亮，更要表现一种大气来。 接下来副歌部分，再换成真声，这里就不需降调了。 等到了这部分主歌，继续用戏曲唱腔。” 程默点点头，从刘蓓蓓手里抽出歌谱，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笔开始标记。 刘蓓蓓一开始还很认真的听着，但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唱？” “对，以我现在的嗓子，这部分高音，你觉得我能唱的上去？ 而且这次只是先录个样儿，等正式唱的时候，我的嗓子应该能恢复一些，到时候咱们两个合唱。” 程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毕竟自己的师姐，要自己疼。 原主学的叶派小生，可是有着古典男高音的美誉，尤其是假声高音，更是拔着尖往上的那种。 这么说吧，小生假声高音，要比流行音乐中的女高音，还要高上一个调。 所以，没有一个好嗓子，根本就唱不了小生。 当然，他把这首歌大部分让刘蓓蓓唱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首歌更适合女声。 尤其是戏曲唱腔部分，女声所特有的穿透力，方能将这首歌的京剧韵味展现的淋漓尽致。 抛开他的嗓子还没有痊愈，无法唱太高的音，作为旦角，唱大青衣的刘蓓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首歌原版是谢津唱的，他心里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声音特色，在京剧唱腔部分，刘蓓蓓反而更有优势。 关于这点，昨天刘蓓蓓登台的时候，他就认真的倾听过，所以才有信心。 “可是……” 刘蓓蓓心里感动，这个亲师弟没白疼，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师姐，难道你不愿意帮我？” 程默直视对方。 “好吧，我先帮你试试，不过唱的不好你可别怨我，等你嗓子好了，你再自己唱。” 刘蓓蓓见状，只能答应下来。 “那好，我先帮你熟悉一下，你找找感觉。” 程默见崔建在修改用架子鼓代替京剧四大件的伴奏部分，便决定先给刘蓓蓓突击特训一下。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看见那舞台上面好多大花脸】 【红白黄绿蓝咧嘴又瞪眼】 【一边唱一边喊，哇呀呀呀呀】 【好像炸雷，叽叽喳喳震响在耳边】 “这部分，用你真声唱就行，然后接下来就是戏曲唱腔部分，你听好，我简单的唱一唱。”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 【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咳咳。” 或许是好久没有使用嗓子的缘故，程默勉强唱完后，忍不住咳嗽起来，尤其是最后的叫喳喳，更是直接跑调，根本唱不上去。 明显是原主的身体本能在抗拒。 “师弟。” 刘蓓蓓有些担忧的上前帮程默拍背。 尽管刚刚程默只是随口清唱了一遍，没有任何乐器伴奏，可刘蓓蓓一下子就听进去了，或许是因为从小学京剧的缘故，她本能有种代入感，脑海中自动补出那些乐器敲打的声音。 离开京剧舞台，选择成为一名影视剧演员，要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趁着过年没事，跑到程默家过戏瘾。 而这首歌，简直就像给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会谁要是说不让她唱，她跟谁急！ “你的嗓音不太适合唱这种歌。” 旁边的崔建也忍不住开口。 “我师弟以前可是被誉为京剧神童，七岁登台就火遍整个京剧圈，要不是倒仓失败……” 刘蓓蓓本能的为程默打抱不平。 “师姐，你就不用为我吹嘘了，对我而言，倒仓失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几年，我也明白了很多，学习了很多。” 程默缓缓说道。 “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哪怕你以后不能唱京剧，也能写歌唱歌。” 刘蓓蓓自然知道程默倒仓失败后，是如何的难受，而眼下，她只为程默感到高兴。 “师姐，你来唱一遍。” 程默缓了缓，对着刘蓓蓓说道。 后者立即打起精神，试着唱了起来。 其实，这首歌有两个版本，一个叫《唱脸谱》，一个叫《说唱脸谱》，曲子是一样的，主要区别是开头，以及最后部分歌词。 虽说《唱脸谱》出现的更早，也率先登上了中小学课本，但真要论起来，反而是第二个版本，也就是《说唱脸谱》明显更有韵味。 就连他大学时，也是拿《说唱脸谱》来当教材。 不过这辈子，当程默率先拿出第二版的时候，已经注定了，就算登上教材，也会是他这一版。 而教材上，可不会出现演唱者的名字，到时候只会是， 作词：程默 作曲：程默 这才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录歌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第二步，等时机成熟，才是第三步，也就是登上课本教材。 最后一步才是歌曲发行。 ------------ 第五章 版权？ 教了刘蓓蓓几遍，又纠正了一些问题后，程默便跟崔建商量着先把伴奏给录出来。 八十年代的歌曲录制，跟上辈子程默重生那会有很大的区别。 国内，眼下主要是磁带录音的方式。 就是将声音信号转换成相应变化的磁场，以剩磁的形式记录在磁带上的过程，原理上属于磁性录音，或者干脆叫磁带录音。 拆过磁带录音机的人都知道，里面有个东西叫磁头，就是靠着这个玩意，把磁带上记录的声音给放大重放出来。 要是录音机声音不清楚，拿着棉花沾点酒，擦擦磁头就好了。 而磁性录音则是属于模拟录音的一种。 不过随着国内科技的不断发展，等到了九十年代，尤其是两千年以后，录音的主要形式，便成了数字录音。 主要应用于CD跟MP3等数字音频方面。 因为百花录音棚建的比较早，目前依旧采用磁带录音方式。 说实话，程默对于磁带录音仅限于了解，虽然可以分段录音，却没法跟数字录音时代的多轨录音比。 像多轨录音，可以多个音轨中录制不同的音频信号，然后经过编辑，混缩。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在于，录制伴奏各种乐器的时候，可以一件一件的来，不断的调整，以达到最好的状态。 但磁带录音，却没有这么方便。 所以对乐队伴奏，以及歌手，便有了更高的要求。 八九十年代的歌手为什么被誉为是唱功最好的？ 那是私底下一遍遍，不断的磨练，在达到最好效果以后，才进入录音棚正式录制，要求自然高。 而后世，却可以一句句的录音，一次次的尝试，纠正。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那么多歌手被叫做录音棚歌手的缘故，说白了，都是修饰出来的好声音。 伴奏的录制很顺利，架子鼓，电子琴这一类的乐器，崔建可谓是手拿把掐。 二胡方面，程默有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再加上他上辈子音乐方面的素养，虽然一开始有些磕磕绊绊，但很快便被理顺。 实际上，原主从小在戏班长大，不管是文场三大件（京胡、月琴、弦子），还是武场三大件（单皮鼓、大锣、小锣），都玩的贼溜。 当然，这次录音主要是有个大概的样儿，不是直接发行唱片磁带，所以要求没那么高。 等到了刘蓓蓓的环节，效率就更慢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唱歌出身，在一些旋律上的把握就没那么精准。 也就这首歌的京剧唱腔比较适合她，要不然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 可即便这样，等录完的时候，外面也已经开始擦黑，刘蓓蓓干脆小手一挥，“走，去东来顺，咱们吃涮羊肉。” 原本崔建想要拒绝，他的性格在不唱歌的时候，有些内向，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刘蓓蓓，被拖拽着离开。 这会京城的公交车，除了几趟夜班车外，大部分都会运营到晚上九点左右。 基本上每趟公交车都满满当当。 三人好不容易挤上车，一路晃晃悠悠的来到王府井。 这里也是东来顺总店所在。 这年月，能来吃涮羊肉的，绝对都是有钱人，基本一顿饭，就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别看崔建已经出名，但实际上他没什么钱。 至于程默这个程家班少班主，就更别提了。 所以只能是刘蓓蓓请客。 这姑娘绝对是个不缺钱的主。 她脚下蹬着的那双长筒皮靴，得是普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大厅里，一张张圆形的大桌子摆在那里，几乎都围满了人，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伴随着铜炉锅升腾起来的热气，是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的肉香。 三人在角落里抢了张小点的桌子，刘蓓蓓便开始点菜。 程默则趁机跟崔建请教歌曲注册版权的事情。 他只记得，音乐版权好像是1990年才正式颁布的。 眼下如何他却不清楚。 结果，崔建听到他的问题后也是一脸懵。 用他的话说，歌是他自己写的，也是他自己唱的，难不成还有人能抢走？ 至于说别人唱他的歌，那就唱好了。 就连他也会唱别人的歌，去年他就改编了一首，直接就唱了，也没跟谁打招呼。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玩的。 之所以造成这种结果，最主要的原因是，早先那些音乐创作者基本都是在公家单位，像剧团啊，文工团，合唱团，以及电视电影厂之类的。 他们都是端着铁饭碗的。 那么问题来了，在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创作的音乐，就算版权，创作署名权是你的，顶多给你发点奖金，难不成你还要跟自家单位要版权使用费？ 而刚开始的音像出版公司，也都是国营单位，会收录一些经典歌曲，然后整合到一块，进行售卖。 你能跑到人家门口，问人家要版权费？ 你看看人家搭理你不。 也就到了九十年代，一些国际唱片巨头涌入，才紧急催生了音乐等版权的完善，少部分歌手，真正开始拿唱片销量分成。 这也导致更多的歌手，甚至演员都纷纷辞职。 当然，拿多拿少，还得看唱片公司的‘良心’。 可就算再少，也比之前抱着铁饭碗强的多。 像00年代，一首被无数人吐槽的网络神曲拿好几个亿，眼下谁敢想？ 所以00年代各种音乐百花齐鸣，除了赶上好时候，也是被金钱给刺激到了，还不发疯的去搞创作？ 程默倒也没想着现在就靠版权发大财，那根本就不现实。 他想的只是先把版权握在手里。 “师弟，这件事情交给我，还有崔老师的，回头我找人帮你们问问。” 最后还是刘蓓蓓一锤定音。 “麻烦师姐了。” 程默道谢。 “谢谢。” 崔建也明白对方一番好意，尤其是他现在的情况要更特殊一些。 “行了，跟我客气什么，肉来了，赶紧开吃。” 刘蓓蓓明显饿急了，中午在录音棚那边对付着吃了点，然后又忙了一下午，再闻着诱人的香味，她觉得自己就能吃上二斤肉。 当然，最后哪怕她撑得肚子都圆了，距离二斤肉也差的远。 等吃饱喝足后，三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 第六章 第三代传人【求收藏】 “妈，妈，我回来了。” 某大院中，刘蓓蓓风风火火的闯进自个家。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点女孩样儿，这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瞎跑，对了，你吃饭了没？” 刘蓓蓓的母亲在话剧团当演员，比较空闲，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家庭上，或许是比较优渥的环境，她的年龄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就是爱唠叨。 “吃了，涮羊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院的暖气要烧的更暖和一些，还是因为心情激动，亦或是涮羊肉的缘故，刘蓓蓓脸蛋红扑扑的。 她顾不得把沾满羊肉味的风衣脱下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就开始炫耀起来，“妈，你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盒磁带吗？你跟谁去吃的？” 相比女儿手里的磁带，刘母明显更关心女儿的私事，毕竟谁家大姑娘一个人跑去吃涮羊肉？ 不会是找着对象了吧？ “这个等会再说，我爸呢？还没回来？” 刘蓓蓓环顾一圈，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 “年底团里忙，你以为都像你似得，没个正经工作？” 刘母对于女儿离职，当个体演员还是有些怨念呢。 “哎呀，你烦不烦啊，都说了，个体演员也是演员，你先听听这个。” 刘蓓蓓麻利的打开桌子上的录音机，将磁带放进去，开启。 刘母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看看女儿想要做什么。 很快，在经过一段空白磁带摩擦声后，喇叭里先是一阵高昂的电子琴音，然后便是京剧所特有的敲击声。 尽管是用架子鼓演绎出来的，但节奏却很鲜明，让人一听就能知道是什么。 刘母虽然是话剧演员，但女儿从小学京剧，她自然明白这段开头意味着什么，心里也越发的疑惑起来。 而刘蓓蓓则一下子紧张起来。 虽说她很喜欢这首歌，崔建的评价也很高，可真要说起来，眼下母亲才算是第一个真正听众。 她现在迫切想要得到认可。 与此同时，程默也返回家中，不过他在家里享受到的待遇，就远没有刘蓓蓓那么安逸了。 程父信奉的是严父教育，毕竟程默从小学京剧，每天要早早起来练功，吊嗓子，你能指望几岁的孩子有这个自制力？ 在程默京剧神童的背后，是无数的汗水，以及不知道多少次的竹板炒肉。 直至程默倒仓失败，一蹶不振，程父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毕竟他只是希望儿子成材，而不是想要毁掉儿子。 因为前院被改造成了戏园子，所以程默一家居住在后院，即便这样，院子里也堆的满满登登，有坏掉的桌椅，有唱戏用的道具，还有烧炉子的蜂窝煤。 程默进屋的时候，程父正坐在小客厅里修一把京胡。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在锅子里，自己热热吃。” 多数父母，在孩子回来晚的时候，都会先问问有没有吃饭，这点程父也没例外。 “吃过了，师姐请吃的涮羊肉。” 程默回答道。 “哦，台费给你师姐了？” 程明辉头也不抬的问道。 父子间的对话，向来都这么的平淡，很少有感情直接流露的时候。 “给了，不过师姐没要，还在我兜里。” 程明辉这才抬起头，思量了一下说道：“那等她下次来，我给她。” 说完后，他依旧注视着程默，就差明说让儿子把钱交出来。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程明辉这个家当的无疑是不合格的，尤其是每到给戏班发工资的时候，经常拆东墙补西墙。 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戏班的收入越发减少，他经常晚上愁的睡不着觉。 可是缩减大家工资这种事情，他又做不出来。 毕竟当初说好的，按照演出场次拿钱。 要怪就怪当时瞅着收入不错，就多分了些。 现在收入降低，他能怎么办？ 所以，就算二十块钱，在他眼里也不是个小数了。 至于说媳妇的钱，他倒是惦记了挺久，可程母在这点上颇为坚决，尽管会偶尔拿出点贴补吃饭家用，但剩下的钱却都存着，说是留着给儿子讨媳妇。 “怎么？二十块钱你都想问儿子要回来？程明辉，你就这点出息？” 这时，程默的母亲从房间里走出来，没好气的说道。 程明辉被挤兑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跟手里的京胡较真。 “妈。” 相比跟父亲的关系，原主跟母亲无疑更亲近，程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今天我在学校碰到你师父，他说你有段日子没去他那边了，你师娘也怪想你的，问你什么时候去那边坐坐。” 方秀敏说道。 她说的这个师父，是程默正儿八经拜师，端过茶的那种，跟刘蓓蓓称呼她老师，其分量不一样。 刘蓓蓓跟她是学校师生关系，只是两人处的比较好。 而程默则是正统的叶派小生，第三代传人！ 是有传承辈分的。 “明天吧，正好我也有事找师父。” 程默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那首歌，第二步，以及第三步计划，光靠他自己的力量，很难完成，过程中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时候，人脉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叶派小生在京剧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更关键的是，第二代叶派小生仍旧活跃在京剧圈子中，甚至可以称得上主力。 就连第一代，都能搬出两位来。 说一句京剧界的门阀也不过分。 有这层关系在，程默自然不会故作清高的视而不见。 “有事？” 这下，不仅仅是方秀敏，就连程明辉都忍不住支起耳朵。 毕竟程默倒仓失败后，就不怎么往那边跑了。 对此，不管是他们两人，还是程默的师父，都比较理解，也愿意给他时间让他慢慢走出来，就算真的不能再唱小生，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唱老生也不是不可能。 京剧演员，每个年龄段的嗓音，都是有变化的。 除了老生，程默的武生基础也不错。 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 “我最近写了点东西，打算让师父帮忙掌掌眼。” 此刻，程默的兜里还有好几盒磁带，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慎丢失，损坏，所以在录音棚那边就多弄了几盒。 尽管唱歌不等于唱戏，但这首歌本质上对推广京剧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上课本教材，可以让更多的人从小就接触到京剧，并用流行歌曲的方式去传播。 至少上辈子程默作为90后，虽然不喜欢看京剧，但也会哼上那么几句：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啊，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在京剧开始不断衰弱的情况下，这首歌的价值可想而知。 ------------ 第七章 师父，我错了！ “你写的？什么东西？” 程明辉率先忍不住问了起来。 “一首歌。” 程默决定还是适当的透露点。 毕竟迟早要坦白。 “歌？” 程明辉顿时没了兴致。 自家儿子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反倒是方秀敏眼睛一亮。 虽然她在戏剧学院当老师，但对儿子选择哪一行，却没什么执念。 尤其是儿子倒仓失败，那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为此她没少想办法，只是效果不佳。 如果儿子能走出失败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别说是写歌，就算不再碰京剧，就算去当个体户，她都会鼎力支持。 “要不妈先帮你看看？” “你又不懂写歌，有什么好看的？明天直接让他去他师父那边。” 程明辉赶紧给妻子递了个眼神。 他其实压根就不相信程默能写出什么歌来，但借着这个引子，去那边坐坐也好。 所以他生怕妻子好心办坏事，打击了程默的自信，让他反悔。 “也对，那妈就先不看了。” 好歹也是两口子，方秀敏立即心领神会。 旁边的程默一时间无言以对，你们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的，是把我当瞎子？ 不过他也能明白两人这么做的原因，本来打算伸进口袋的手，也就此停下。 算了，不看就不看。 等事情板上钉钉了再说吧，也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另一边。 刘蓓蓓陪着母亲听完歌，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妈，你觉得好听吗？” “好听，这真是你唱的？” 孙玉蓉这会也瞪大眼睛，自己女儿的声音她肯定能听出来。 但要说多么震惊，那也不至于。 毕竟女儿的嗓子天赋不错，要不然也唱不了大青衣，真正让她惊讶的是，她之前并未听过这首歌。 以她的鉴赏能力，这首歌的传唱度肯定会很高，尤其是那京剧唱腔，即便只听一遍就能牢牢记住，可偏偏，她从未听过。 而且女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去唱歌了？ “那当然了，妈你觉得，这首歌要是出唱片磁带，你女儿会不会成为大歌星？” 得到母亲的认可，刘蓓蓓就差翘尾巴了。 不料，孙玉蓉表情却一下子严肃起来，“蓓蓓，你跟妈说实话，这首歌是哪来的？” “妈，你想什么呢？这歌是小默写的，我今天跟他去录音棚刚录出来的。” 刘蓓蓓看到母亲的模样，就知道她误会了，干脆把谜底揭开。 “小默写的？” 孙玉蓉愣了一下。 对于女儿这个师弟，她也认识，甚至还来过家里。 只是据她所知，那孩子不是倒仓失败，遭受打击一蹶不振，甚至干脆休学，怎么突然写歌了？ 关键是这首歌可不像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但想到这首歌的唱腔，以及所代表的意义，又有些释然。 那孩子恐怕是明白自己无法再唱京剧，所以才会用写歌的方式，延续自己的京剧梦。 “对，之前我也以为他颓废了，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的自己学习了作曲，依我说，所有人都小觑了他。” 刘蓓蓓自豪的说道。 是她，第一个发现了师弟写歌的本事。 “这孩子。” 孙玉蓉压下心底的惊讶，想了想说道：“所以你们打算把这首歌出唱片？这样，等你爸回来，让他给你们找家靠谱的音像厂。”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默说唱片不着急，他另有计划，还说让我先保密，别把这首歌传的到处都是，目前就你跟我爸知道就行了。” 刘蓓蓓虽然不知道程默具体有什么打算，但这首歌本来就是对方的，能给她唱，已经是很大的情分。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除了她，程默找不到别人。 “要不这样，等你爸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然后再把小默请家里来吃顿饭，甭管出不出唱片，你都得好好谢谢人家。” 孙玉蓉干脆说道。 “知道了。” 刘蓓蓓嘴角上翘，然后又忍不住上前打开录音机，把磁带翻过来，重新听了起来。 第二天，程默早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主要是浑身精力充沛，又没有手机玩，根本躺不住。 搁上辈子，这大冬天的，不到中午十二点，他是不会起床的。 等吃了早饭，他便揣着母亲硬塞给他的五十块钱，以及之前‘昧’下的那二十块，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家里虽然有辆二八大杠，可外面的积雪还没化，尤其是马路边的雪被压的结实光滑，技术稍微差点，都得摔的找不着东南西北。 还有就是，从他家到师父家，也就三四里地，溜着腿就到了。 大半个小时后，程默拎着师娘最爱吃的点心，来到师父家。 这也是一座位于胡同里的四合院，虽然比他家小，宅子只有一进，但明显精心捯饬过。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出京剧的声音，唱的是《梨花颂》。 等进了院子，就见师父坐在正房廊下躺椅上，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收音机，面前桌子上，泥炉正煮着茶。 阳光正好照射在他的身上。 那份悠闲姿态，令人好不羡慕。 “师父，小心冻感冒了。” 程默一个没忍住，说出大煞风景的话来。 毕竟对方不比小年轻，用老话说，已经迈过了知天命的门槛。 本来眯着眼，正在酝酿着的孟思远直接破功，他睁开眼，坐直身子，没好气的瞪着程默。 “你谁啊？我有你这个徒弟吗？” 很明显，孟思远对于这个久不登门的爱徒，还是有些怨念的。 程默拜师的时候，只有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可以说，他也算亲眼看着程默长大。 都说一个徒弟半个儿，对于一生都没有子女的他来说，程默跟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跟程父那种‘爱之深，责之切，则乱心不能入也’的教育不同，孟思远的教育方式更多的是一种包容跟鼓励，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严师。 在他看来，程默就算倒仓失败，就算再也唱不了京剧，依旧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 “师父，我错了。” 关于孟思远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让程默的眼睛微微发红。 听到他的话，孟思远一愣，眼神越发的柔和起来。 “没有什么错不错的，倒仓失败而已，又不是天塌了，你现在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一时的得失，并不算什么，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这番话，让程默越发羞愧，而这种羞愧的情绪，主要源于原主的本能跟记忆。 可以说，他已经彻彻底底的跟原主融为一体，他就是程默，不论现在还是上辈子。 “师父，师娘呢？” 程默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忍不住问道。 搁以前，师娘早就出来拉着他嘘寒问暖了，偏偏今天却不见人影。 “我把昨天见到你妈的事情说了，你师娘就断定你今天肯定会来，所以早早就去了菜市场，说要给你做顿好吃的。” 孟思远笑了笑说道。 程默顿时恍然，感情师父眼下这番架势，完全就是为他准备的，便配合的从兜里掏出一盒磁带。 “师父，我写了首歌，特意带来给您听个响” ------------ 第八章 京剧的正确打开方式 “是吗？那我得好好听听。” 孟思远听到程默的话，立即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去问程默怎么会突然写歌。 于是，程墨打开旁边的录音机，直接把磁带塞里面。 很快，喇叭里便传出伴奏的声音。 当似是而非的四击头响起，孟思远眉头忍不住一挑。 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听出，这熟悉的旋律并非是由传统京剧乐器敲打出来的，不过想到程默事先说明这是一首歌，他也就没说什么。 他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性格，更不会一味的认为今不如古，这些年，京剧其实也在不断地发展，改变。 就好比他刚刚听的那首《梨花颂》，其节奏跟曲调，已经跟他当年初学艺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 对于这种改变，有的人反对，有的人赞同，甚至没少吵架。 紧接着，便是刘蓓蓓的声音响起。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仅此一句，孟思远的兴趣就更浓了，神情也越发的认真，毕竟歌词里都出现了京戏，有点意思。 直至二胡的伴奏响起，继而那浓郁的京剧唱腔接上。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孟思远的瞳孔不自觉的微微放大，一幅清晰的画面随之在他脑海中敞开。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一句接一句。 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孟思远的神情好似僵住，整个人完全沉浸进去。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直至歌曲放完，他还是一动不动。 “再放一遍。” “再一遍。” ………… 连续几遍后，孟思远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首歌，对于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 普通人，听的是旋律，是欢快热闹。 喜欢，懂点京剧的人，听的是歌词的味道。 而从业者，尤其是孟思远这种一辈子都扑在京剧上的人，听的却是回忆，是他自己的故事。 崔建那首《一无所有》为什么让当下那么多年轻人疯狂喜爱？ 就是因为这首歌写进了他们的心坎里。 他们这一代，经历过挫折，迷茫，经历了下乡，回城，甚至一度成为无业青年，被家人嫌弃，被外人瞧不起，正如歌声里唱的：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同理，失恋的人喜欢听伤心情歌，困境的人喜欢听励志的歌曲，漂泊的游子喜欢民谣的淡淡乡愁，骚动的心，喜欢听山路十八……摸。 这便是情感的共鸣，也是音乐最能打动人心的地方。 “你是有备而来啊，这便是你三年的沉淀，交出来的答卷？ 如果是的话，我给你打满分。 你可以出师了。” 良久，孟思远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倒仓前，程默考进戏剧学院的时候，孟思远没有说过出师。 倒仓失败，程默黯然失色，心灰意冷的时候，孟思远依旧没有说过出师。 而眼下，当他听到程默写的这首歌，方才说：你可以出师了。 程默能够感觉到此刻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欣慰。 雏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然要让它去高飞。 “师父，您不会是看我以后唱不了京剧，就打算把我逐出师门吧？” 程默故意活跃着气氛。 “逐你出师门？ 你想得倒挺美，这些年我含辛茹苦的培养你，可不是为了逐出师门的，还有你写的这首歌，明天我就去拿给你师叔师伯听听。 让他们好好瞧瞧，我孟思远看好的徒弟，就算老天为难，唱不了京剧，也照样能为京剧做贡献。” 一句贡献，已经足以说明这首歌在孟思远心目中的地位。 春江绿暖鸭先知。 京剧市场的萎靡，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孟思远这些人？ 为此，他们也在殚精竭力的想着办法，甚至为此做了诸多努力。 而这首说唱脸谱，无疑给了孟思远一些别样的想法。 “师父，还是您老高。” 程默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哪怕他的想法还没说，对方就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行了，说说你的想法。” 孟思远神色一正，认真的说道。 “师父，我仔细观察过，从前两年开始，戏园子的生意就开始衰落，直至今年，衰落的就更厉害了，一方面是因为音乐以及影视剧的发展，把年轻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再一个，京剧的表演形式让年轻人感到沉闷，没有一定基础跟爱好的人，根本提不起兴趣来，还不如评书，相声，小品这一类的节目更能吸引人。 通过前几届电视台举办的春节晚会，观众们的笑声，讨论的东西，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而京剧的发展，也不是再出几个名角就可以的了，必须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京剧，了解京剧，引起他们的好奇心跟兴趣。 在这方面，我觉得可以通过一些别的方式，比如说歌曲，还有电影，让他们认识并了解京剧。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阻止京剧的快速衰落，乃至经过足够的沉淀后，慢慢让它重新焕发出光彩。” 程默没有说推动京剧更进一步这类的大话。 因为京剧的落幕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并且上辈子已经验证过。 程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违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些事情的节点提前一些，关键时刻添把火。 实际上，他重生那会，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喜欢京剧，喜欢戏曲。 如果他没有重生，或许再过个几年，真有希望看到京剧的复苏。 受到原主的影响，程默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单纯把京剧当成一个成功的跳板。 所以他刚刚说的话，完全出自真心。 “歌曲……电影？” 孟思远沉吟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发出疑问。 歌曲如何，他刚刚已经听到了，那朗朗上口的歌词，绝对会迅速流传开来。 但京剧电影？ 这玩意真有人喜欢看？ “对，电影的事情先不着急，就说这歌曲，您觉得怎么样？” 程默知道，几年后会有一部影响深远的电影上映，某位大导演更是凭借这部电影拿奖拿到手软，一举奠定了他的地位。 而这部电影，便是原汁原味的描述了京剧。 也让更多人认识到了京剧。 其票房，也足以说明了观众们的喜爱。 所以，大家不是不喜欢京剧，而是没找对打开方式。 ------------ 第九章 上课本？ “歌挺好的，等见到你师叔师伯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商量，也弄成磁带，让更多的人听到。” 孟思远这么支持，不仅仅因为程默是他的徒弟，更重要的是这首歌真的好，对京剧的推广普及，也有效果。 “师父，这样可不够。” 程默摇了摇头。 “不够？” 孟思远疑惑的看着他。 “对，这首歌肯定要发行磁带，但那样速度慢，效果也差，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行了，有什么鬼主意赶紧说，跟我还卖关子，讨打是吧？” “师父，你说这大年三十，大家都干嘛？” “包饺子，家人团聚，还能干嘛？等等，你是说那个春节晚会？” 孟思远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还得是您老，一猜即中，磁带的发行，顶多只能让大家听到声音，可如果把这首歌搬到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到时候唱歌的同时，再配上各种角色，各种扮相，场面不就一下子立起来了吗？ 这不比节选几分钟的京剧，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而且，您想想，大年三十晚上，看春节晚会的人有多少？ 不比发行磁带，更快，更全面，效果更好？” 程默竭力的描绘着那幅画面。 “上春节晚会，你野心挺大的啊。” 孟思远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徒弟，越看越满意。 虽然看似在打趣，但实际上，他已经心动，乃至同意了程默的想法。 “野心？师父，您不会以为这样就算了吧？” 程默继续输出着。 春晚，绝对是一夜成名的舞台，而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二步。 “怎么着？还有？” 孟思远诧异的看着程默。 “我还有一个计划，或许不会跟春晚那样一炮而红，但胜在长久，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来推广京剧。” “赶紧说，再卖关子，中午不管你饭了。” “上课本！ 咱们京剧协会，可以推动让这首歌登上中小学的音乐课本，从小就开始培养孩子认识，了解京剧，到时候再配上几幅彩页，上面是蓝脸的窦尔敦，红脸的关公，这些经典京剧形象，您说效果会怎样？” 程默把第三步计划说了出来。 对面，孟思远已经目瞪口呆，看着程默的目光也有些怪异，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徒弟。 这个主意岂止是好，简直就是太好了。 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对京剧的影响，绝对是意义深远。 甚至在他看来，这比登上春晚更重要。 毕竟春晚只是一台晚会，过后也就忘了，但课本，可是伴随着一代代孩子成长，永不褪色的东西。 “上课本，上课本。” 孟思远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更是不断念叨着，脸色也随之变幻。 要说一下子登上语文课本，或许不可能，但音乐课本，又是一首好歌的情况下。 此事已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而是必须行！ 回头他不仅把自家师兄弟，乃至那位师叔拉出来，甚至还要联合整个京剧圈，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京剧圈的大事，谁敢不出力？ 这么多人一起推动，他就不信办不成。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盘着头发，看上去就给人一种雍容的女人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 “大冷的天，在院子里转悠什么？ 咦，小默过来了？ 姓孟的，你要发疯出去发，别在家里碍眼。” 来人正是程默的师娘，她先是看到在院子里急赤白脸的丈夫，然后才看到屋檐下的程默，脑海中已经自动补上一出师父训斥徒弟的戏码。 “师娘，师父没朝我发火，是好事。” 程默第一时间上前从师娘手中接过菜篮子，并解释道。 “好事？” 薛晴认真打量了一下丈夫的脸色，的确不像是发火，更像是激动兴奋的。 这师徒俩能有什么好事？ “小默，你嗓子恢复了？” 薛晴顿时一喜，在她看来，能够称之为好事，又让丈夫这么激动的，似乎只有程默的嗓子恢复，虽说倒仓失败后再恢复如初不太可能，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在民国时期就有这么一位，最后更是成为名动一时的角儿。 “这个倒是还没，不过我最近感觉嗓子比以前好使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全好了，今天师父高兴是因为我写了首跟京剧有关的歌。” 程默这话不是纯粹安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真有好转的迹象。 “你写的歌？那师娘得好好听听。” 跟之前孟思远的反应如出一辙，她同样没有去质疑程默是怎么写出歌来的，有的只是为其高兴。 “你是得好好听听，我跟你说，小默这次是真了不得了，都能在京剧圈引起轰动。” 孟思远自豪的说道。 “在京剧圈引起轰动？” 这下子，薛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同时也越发的好奇起来。 “不信？小默，去给你师娘放一遍。” 孟思远大手一挥，那自豪的模样，估计瞎子都能‘看’见。 程默也麻利的来到屋檐下，重新将录音机打开。 几分钟后，薛晴也一脸惊奇的看着程默。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年轻那会也是唱京剧的，不过不是青衣，而是刀马旦。 也就这两年因为年纪的缘故，慢慢不再登台。 所以她同样能够听出这首歌的意义。 “怎么样？” 孟思远迫不及待的问道，像极了想要得到认可的小孩子。 “小默，难怪你师父这么高兴，你有心了。” 薛晴没有理会丈夫，而是看着程默说道。 “师娘，我也就恰逢其会，等回头有机会，我再给您写首刀马旦的歌。” 程默立即说道。 “真的？那师娘可等着。” 薛晴虽然并未当真，但看着程默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您放心，等有空我就写出来。” 程默这话倒不是单纯的安慰对方，实际上，上辈子在2001年，周董跟方文山便写了一首歌，名字就叫《刀马旦》。 其中的内容是这样的： 【耍花枪~一个后空翻~腰身跟着转】 【马步扎的稳当】 【耍花枪~比谁都漂亮~接着唱一段】 【虞姬和霸王】 【耍花枪~比谁都漂亮~】 【刀马旦身段~演出风靡全场】 可以说，这首歌唱出了刀马旦在舞台上的英姿，只是部分歌词有些不合时宜，真要拿出来的话，还得经过一番改编。 有现成的曲子，以及原版照着，仅仅只是改词，对程默这个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而言，并不难。 尤其是他还尽数继承了原主在京剧方面的经验。 ------------ 第十章 做客刘家 中午，薛晴做了几道程默最爱吃的菜，就连孟思远小酌几杯，她也难得没有反对。 不过程默却没有陪着喝。 他现在的嗓子正在‘恢复’阶段，不管是不是因为原主心理原因造成的，但在这期间，喝酒，抽烟，吃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作为一个戏曲演员，保护好嗓子是第一位。 孟思远也就是年龄大了，很少再登台，所以偶尔才会小酌那么一两杯。 等吃了饭，兴致高昂的孟思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自家师兄弟，好好炫一把徒弟。 以他的酒量，只是小酌两杯，走路连晃都不带晃的，况且他还有‘专车’。 巷子口，有座大杂院，里面好几户人家专门骑三轮车拉客，孟思远便是那边的常客。 尽管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出租车，是一种黄色的微型面包车，也叫面的，但它的价格实在太贵，十公里内，起步价就是十块钱，超过后，一公里一块五。 这可是1988年的十块，哪个老百姓能坐得起？ 所以这些出租车平时主要都集中在国际大饭店，以及使馆那一片。 即便你在路上看到了，想招手坐一下，人家都不带搭理你的。 而这会的出租车司机地位有多高呢？ 就算拿个干部待遇的铁饭碗，都没人愿意换。 有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月能赚五千块，是普通工人的五十倍。 因此，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京城流传着一句话：嫁人就嫁出租车司机。 只要你有辆出租车，就算你小学毕业，别说找空姐，甚至能找个大学生当老婆。 这会的出租车司机收入，绝对是一枝独秀，再加上经常拉外国，港台客人，手里有大把外汇券，一些单位的小领导，空着手去都不好使。 除了这种出租车，还有一种拉客的人力三轮车，这个就比较便宜了，坐一次五六毛钱，跑个十来公里，最多也就一两块，可比出租车便宜多了。 有点身份，又不愿意挤公交车的人，通常会选择人力三轮车。 程默拎着两包师娘硬塞给他，对嗓子有好处的特制零嘴，陪着孟思远来到巷子口。 恰好还有一辆三轮车停在那里，后面座位甚至还弄了一个塑料薄膜透明罩，客人坐在里面虽然有些味道，可至少会暖和一些。 “呦，孟教授，您去哪？我免费送您。” 三轮车上，一个看上去有些憨厚的中年男子立即下车，提前把帘子给拉开。 早些年，孟思远可是叶派小生的扛旗人，在圈子里的地位绝对是大师级别，更是国家京剧院的台柱子。 哪怕现在，一些特别重要的演出，依旧会登场。 正因为如此，所以被程默母亲所在的戏剧学院特聘为荣誉教授。 而他每个月只需要抽出一点时间，去那边上两节课就可以了。 相比孟爷，孟大师这一类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称呼，孟教授无疑最佳。 所以巷子里认识他的人，都会称呼他一声孟教授，或者孟老师。 孟思远登上车，说了个地址，然后对着程默挥挥手，三轮车便缓缓起步离开。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程默一起去的。 不过却被程默以下午还有事情为由婉拒。 倒不是程默不愿意见那些师叔师伯，主要觉得时机还没到，而且他去了，也严重影响师父发挥。 所以先让这帮老家伙消化一阵，让子弹先飞。 反正那盒磁带已经被师父给揣走了。 他自己溜达着回到家，却发现卖票的位置已经被人霸占。 “师弟，你可算回来了，我上午去文化局那边帮你打听了，就是你说的那个版权的事情，不过他们那边叫什么著作权，只要你去登个记就行了，挺简单的。 还有你说的国外弄的那种版权我也问过，他们说上面好像正在研究，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不清楚了。” 看到程默归来，刘蓓蓓第一时间从卖票的位置上起身。 “只要能登记就行。” 程默压根就没对这会的版权法抱有任何期待，即便过两年正式公布以后，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唯有等两千年以后，才会慢慢收紧。 不过对他而言，只要能登记，能证明版权是他的，就可以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 再一个就是，我爸妈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刘蓓蓓有些期待的看着程默。 按理来说，她以前没少上台表演，也没少得到表彰，甚至辞职以后，已经拍过两部电视剧，哪怕只是个小配角，也算今非昔比了。 不过是唱了一首歌，又能如何？ 但实际上，昨晚她爸回到家，听到她唱的歌后，对这首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虽然歌是程默写的，可谁让程默是她师弟？ 最重要的，这是她自己的人脉关系，跟以往她靠父亲的关系找的电视剧可不一样。 “那就今天下午吧，待会顺便叫上崔老师，等办完后再去你家，正好我也挺久没见叔叔阿姨了。” 程默倒是没多犹豫。 他的确想见见刘蓓蓓那位在文工团当团长，兼导演的父亲。 哪怕同样是文工团，可级别能一样？ 虽说上春晚的事情师父那边会推动，但眼下距离过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稍多点，估计该定的都已经定好了，彩排也差不多了，想半途加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所以找找刘蓓蓓的父亲，上个双保险。 “好。” 听到程默答应下来，刘蓓蓓心里明显松了口气。 她之前可是跟父母打了包票的。 要搁之前，程默还颓废那段时间，肯定是想都别想。 果然，振作起来的师弟，才是好师弟。 等卖完票，两人便匆匆离开，先去了百花录音棚找到崔建，三人一块来到文化局。 别看崔建那首《一无所有》已经出来两年了，大家也都知道是他写的，是他唱的。 但他还真没到文化局登记过，倒不是他傻，而是这会的人，大部分都没有这个意识。 当然，就算等过两年音乐版权注册正式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人抢走崔建的版权，想要注册，你最起码得提供证明是你写的。 人家崔建刚唱的那会，你怎么不出来说是你写的？ 这可跟商标抢注不是一回事。 来到文化局，有刘蓓蓓领着，很顺利的，两人便完成了登记，一人得到一张盖着公章的证明信。 只不过，这玩意眼下用处不大。 就算有人翻唱了崔建的歌，甚至有一些小的音像厂，直接拿着崔建的歌去灌磁带，不分给他钱，他也没法去维权，更管不过来。 就连崔建自己，出的第一张磁带专辑，也全都是翻唱的欧美歌曲，只是重新填词，但你见他给人家版权费了吗？ 你能指望他有多少版权意识？ 这次要不是被程默拉着，他估计还没有这个打算。 从文化局离开，听到程默要去刘蓓蓓家做客，崔建毫不犹豫的离开，尽管刘蓓蓓也邀请他了，但以他的性格，压根就不可能答应。 于是，程默硬拉着刘蓓蓓去商场挑了两份礼物，才一起来到她家。 ------------ 第十一章 进文工团？ “小默来了，快请进。” 刘家。 刘蓓蓓的母亲孙玉蓉看到高大帅气的程默，眼睛明显一亮，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在孙玉蓉的眼里，程默这个大小伙子，跟以前相比，同样变化很大。 尤其是自家闺女都二十一岁了，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 她现在碰到个优秀青年，都觉得像自家女婿。 “孙姨。” 程默被孙玉蓉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是刘蓓蓓急忙上前解围，估计光在门口都得好好拉扯一番。 刘蓓蓓家住的是楼房，在二楼东户，两室一厅的布局，虽然面积也就六七十的样子，但这是没有公摊的情况下，所以一家三口住起来并不小。 客厅里，沙发上罩着用针绣的白色镂空防尘罩，茶几上的盘子里摆着不少新鲜水果，对面还有一台板板正正的平面彩电。 角落里则是一台西门子冰箱。 程默清楚的记得，上辈子他家买上冰箱的时候，是02年，当时他十二岁，跟刘蓓蓓家差了何止二十年！ 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的时代。 更别提孙玉蓉已经拿起旁边的电话，准备把刘蓓蓓父亲给叫回来。 “小默，我听蓓蓓说，你现在帮你爸打理戏园子？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完电话后，孙玉蓉便开始跟程默拉起家常。 “主要是写歌。” 程默回答道。 “写歌也挺不错的，昨晚你刘叔听了你写的那首歌，说不比文工团那些专门搞创作的差，你要是想走这条路的话，不如直接去你刘叔的文工团。” 孙玉蓉明显是在投桃报李，别看她自己的女儿选择当了个体演员，但如果没有家里帮衬，你试试这条路好不好走。 而程默呢？ 别看家里有个戏园子，母亲也是戏剧学院的老师，甚至还有孟思远这个师父，但在不能唱京剧的情况下，能够为他提供的帮助，几乎很小。 反之，如果程默加入文工团，别的不说，起码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单纯只是熬熬资历，将来的路也会更好走。 听到她的话，程默看了一眼旁边正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答应下来的刘蓓蓓，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婉拒。 “孙姨，这首歌与其说是我拿给师姐唱，还不如说是师姐在帮我，要是没有她，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您没必要感觉欠我的。 再一个，您也知道，我现在是休学状态，等过完年后，我准备先完成学业，要不然我爸妈那边没法交代。 而且我感觉我的嗓子最近有好转的迹象，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到时候我师父那边肯定也不会放我走。 因此，我可能没法去刘叔那边了。 不过刘叔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师弟，你傻了啊，去我爸那边，跟去你师父那边又没有什么冲突。” 不等孙玉蓉说话，刘蓓蓓就率先忍不住了。 昨晚她趁着父亲高兴，便打算为程默铺铺路，毕竟程默选择写歌这条路，跟她当演员还不一样。 这会，野生的作曲家，无疑更难混。 但当时父亲并未答应，原本想着过后再好好软磨硬泡一番，没想到今天母亲竟然直接提起这件事情。 看样子，分明父亲也是答应了的。 要不然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没有父亲点头，是不会善做主张的。 只是两人瞒着她而已。 “怎么跟小默说话？” 孙玉蓉瞪了女儿一眼。 尽管程默没有答应，但她反倒是对其更欣赏了。 “小默，这件事情不着急，回去跟你爸妈商量一下，等你毕业以后也不迟。” “好的，谢谢孙姨。” 拒绝的话一次就够，更何况对方也是好意。 如果程默还是原来的程默，并且真的不能再唱京剧，又只是稍微有点音乐天分，或许孙玉蓉的这个安排还不错，至少可以保证今后衣食无忧。 但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别的先不提，加入文工团，也意味着很难有足够的自由。 还有就是，在那边写出来的歌，到底算谁的？ 有任务压下来，他接还是不接？ 哪怕是他重生那会的版权法，都有着明确的规定，在文工团这一类的事业单位，在编作曲家，在工作及任务期间，写出来的歌，著作权通常归属于本人。 但是，其所在单位却可以在业务范围内，优先使用这些作品。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单位可以不用付费，甚至给很少的钱，就直接使用了。 除非先跟单位签订明确清晰的版权归属，但问题是，你还想不想在单位混了？ 这还是后世版权法早就施行多年的结果。 放在眼下，如果程默真的去了文工团，并且成了在编的作曲家，那么他写的歌，单位可以直接拿去灌磁带，拿去卖，都不用给程默付一分钱。 顶多给他多发点奖金。 因为，他是作曲家，工作就是作曲写歌，谁能证明他不是在上班期间，借助单位的便利写的？ 你说你是在晚上下班，在家里写的，谁信？ 那你白天上班的时候，有没有构思？有没有用单位的乐器，环境，甚至是用单位的草纸，笔墨来创作？ 这里面的权责关系，根本就掰扯不清，甚至他想说理都找不到地方，毕竟就连真正的音乐版权法，还得一两年以后才出来。 哪怕刘蓓蓓父亲是文工团的团长，他也顶多有限度的帮帮程默，不可能违逆大势。 而程默脑袋里有多少经典金曲？ 如果去了文工团，他写出来的所有歌，即便著作权全部是他，可使用方面，最后谁做主？ 除非，他的本职工作跟他创作的东西毫无关联，比如说，他作为一个京剧演员，加入京剧团，职责是唱戏，是演员。 那么他写出来的歌，就跟京剧团无关了。 因为单位没有给他提供创作音乐的便利，也跟他的本职工作不相干。 再具体点，就是职务专利，跟非职务专利的区别。 前者归属于公司，后者属于个人。 所以，程默是不可能加入文工团这一类单位的。 况且对于自己的路，他也早就有了计划。 随后，孙玉蓉便拉着程默开始聊起家常，但期间并未提起那首歌，直至刘蓓蓓的父亲赶回来。 ------------ 第十二章 主唱之一？【求追读】 “刘叔。” 刘父名叫刘成栋，身高估摸着得有一米八，高大威猛，看上去有些严厉。 不过在面对程默的时候，倒是满脸和煦。 “这一转眼，小默都成大人了，今晚咱爷俩好好喝两杯。” “爸，你怎么来个人就拉着人家喝酒？师弟嗓子还没好，喝不了酒。” 不等程默说话，刘蓓蓓便不满的说道。 “瞧我这记性。” 刘成栋有些懊悔，然后快速转变话题。 “小默，你师父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来外宾，你师父登台表演，当时就把那些外国人给镇住了。” “我上午的时候还去师父那边了，他身体挺好的，听了师姐唱的那首歌，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然后就去找我师叔师伯了，说是得好好商量一下。” 程默适时的说道。 “商量？” 刘成栋的表情顿时多了几分认真。 “对，师父说这首歌对于京剧推广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初步有两个想法，一个是上今年的春节晚会，还有一个是看看能不能入选中小学音乐课本。” 程默这话一出，刘家三口人全都瞪大眼睛。 哪怕刘成栋也只是单纯觉得这是首好歌，所以才想着把程默叫家里来坐坐，毕竟有才华的人，不管在哪都容易得到欣赏。 但是，上春晚跟上课本这两件事情，又一下子将这首歌的高度给拔高了，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弟，你说这首歌上春节晚会？就是年三十晚上，央视台那个晚会？” 刘蓓蓓最先忍不住，激动的问道。 先前程默跟她说，这首歌不会立即灌磁带发行，而是另有安排，她还有些不解跟疑惑，但也没多问，毕竟歌是师弟的，自然由师弟做主。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师弟的心会这么大。 “对，要是办成了，师姐你可就要登上春晚的舞台了，到时候，全国所有收看节目的人，都将认识你。” 程默看着刘蓓蓓说道。 “不行，我不行。” 听了程默的话后，刘蓓蓓第一时间摇头。 “师弟，这是你的歌，我也就帮你录个样，要是真能上春晚，那也应该由你来唱。” 这话，刘蓓蓓说的很认真。 而旁边，不管是刘成栋还是孙玉蓉，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是啊，小默，这首歌还是由你自己唱比较好。” 要说刘成栋跟孙玉蓉不知道登上春晚舞台的意义，那可能吗？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接受这么大的恩情。 “师姐，我现在嗓子还没好，真要由我来唱，反而毁了这首歌，所以由你来唱，是最合适的，况且到时候，我也会登台的，我们两个一起唱，我负责简单部分，你负责高音部分。” 程默同样认真的说道。 他把这首歌交给刘蓓蓓，不单单因为两人关系，更因为，他的嗓子现在真的唱不了高音，所以两个人登台，才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词曲作者，还有主唱之一，他能够得到的荣誉，丝毫不会少。 “小默，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师父，你爸妈的意思？” 一旁的刘成栋稍稍沉思，开口问道。 “是我的意思，但我相信，不管我师父，还是我爸妈都不会反对。” 程默毫不犹豫的说道。 关于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好，如果这件事情成了，刘叔欠你一份大人情。” 刘成栋干净利落的说道。 作为文工团的团长，他不缺少决断，如果程默自己能唱，他哪怕心疼女儿，也不会去抢程默的机会，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无疑显得有些虚伪。 “师弟，真的是咱们两个一起唱？” 刘蓓蓓环顾一圈，见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这般事实，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毕竟这可是上春晚唱歌，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唱不好，万一到时候唱跑调了，搞砸了怎么办？ “对，如果能够登上春晚的话，咱们两个一起。” 程默说道。 “爸，你认识春晚的导演吗？要不你去说说？” 刘蓓蓓立即把目光对准父亲。 “胡说八道什么？你当你爸是谁？ 不过小默这首歌质量的确不错，再加上孟教授也说了，这首歌对推广传播京剧有很大的作用，而春晚作为面向全国观众的舞台，也承担着传播文化艺术的责任。 回头我找人问问看，不过也只是问问，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刘成栋最后把目光落在程默的身上，有些意味的笑了笑。 “麻烦刘叔了。” 程默点点头。 跟聪明人打交道，只需要点到为止即可。 哪怕刘成栋有信心办成，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拍着胸口保证。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默，你先跟你叔喝点茶聊聊天，我这就去做饭。” 孙玉蓉端上茶，便拽着刘蓓蓓去了厨房忙活，把空间留给两个男人。 然后便是一个虚心的请教，一个真诚的传授，越聊越投机。 尽管吃饭的时候，程默以茶代酒，可刘成栋依旧喝的醉醺醺。 此番做客，可谓是宾主尽欢。 等时间差不多，程默便告辞离开，手里又多了两份礼物，一罐上好的茶叶，还有一套化妆品。 不久后，刘家三口人，重新回到客厅，刘成栋接过妻子递来的热毛巾，在脸上捂了片刻，才吐出一口长长的酒气。 “熏死了，爸，你以后不许在家里喝这么多酒。” 刘蓓蓓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不是高兴嘛，以前总听你说起这个师弟，说他倒仓失败后，一蹶不振，现在来看，人家分明就是心有沟壑，在默默努力，就等着一鸣惊人。 你要是有他一半本事，爸也就能安心了。” 刘成栋摇了摇头说道。 “爸，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刘蓓蓓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服。 “夸张？你以为我指他写歌的才华？” “难道不是？”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也不知道这么早就把你放出去，是对还是错。” “妈，你来评评理，你女儿真的有那么差劲？” “我女儿当然不差，只是跟小默比起来，多少还差了点，不过也难怪，你们两个从小的经历就不同。 他小时候是京剧神童，饱受赞誉，后来倒仓失败，估计也没少受到冷嘲热讽，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够自学编曲，重新站起来，就像是浴火重生。 而且这孩子是个主意正的。 对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孙玉蓉一开始还在夸赞，但到了后面，话题突然一转，让刘蓓蓓多少有点没跟上。 “什么怎么样？” ------------ 第十三章 纷争，即将开始！ “还能什么？搁这跟妈装傻？” 孙玉蓉促狭的看着自家女儿。 刘蓓蓓哪怕再傻，这会也明白过来，又恼又羞。 “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的。” “怎么着？还看不上人家？” “这跟看不看得上有什么关系？妈，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我认识他那会，他才刚上高中，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弟弟。 之前看他颓废，我的确是想要帮帮他，可这跟男女感情没有半点牵扯。 再说了，我现在才21，还准备好好打拼几年呢，你可别逼着我嫁人，要不然我就搬出去住。” 刘蓓蓓略带不满的说道。 “好吧，妈不管了。” 孙玉蓉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但她肯定不会放任。 21还小？ 她21的时候，都已经怀上了。 至于刘成栋，明智的没有加入娘俩的话题。 不管将来女儿喜欢谁，只要对方的人品没问题，是穷是富，他其实并不介意。 只可惜，在这个问题上，他压根就没什么发言权。 此刻，他脑袋里想的却是程默，有一点他觉得妻子说的不错，程默是个主意很正的年轻人，甚至在某些方面，老道的不像是他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 当然，他也没怀疑什么。 毕竟程默从高处跌落，又从黑暗中爬起，表现的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其实也正常。 然后就是春晚的事情，必须得赶紧落实下来。 对刘蓓蓓，对程默，都只有好处。 另一边。 程默拎着东西，坐着晚班的公交车返回家中。 程明辉依旧坐在客厅里，不过这次修的却不是京胡，而是在缝补戏服。 小戏班子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东西都修修补补，能用就不会扔掉。 要是靠这套家当登上春晚的舞台…… 程默觉得，自家戏班子可能要举债了。 他这个少班主没等接班，就已经负债累累。 “你最近挺忙啊。” 程明辉没有再关心儿子有没有吃饭，反正一顿不吃也饿不坏。 “还行，这是孙姨给的茶叶，还有化妆品。” 程默将手里拎着的礼物放到茶几上。 “去你师姐家了？” 程明辉皱起眉头。 他倒是不反对程默跟刘蓓蓓来往，甚至程默多出去逛逛，也总比窝在家里强。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程默跟刘蓓蓓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对，师姐说刘叔跟孙姨想我了，让我去坐坐。” 程默随口说着，正好方秀敏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便麻利把那套化妆品递上。 “妈，孙姨让我带给你的。” “你这孩子，去人家里做客，怎么还能往回捎东西？” 方秀敏嘴上说着，但还是接过那套化妆品，然后眼睛就是一亮。 这套化妆品她在友谊商店看到过，是法国货，只是价格却让她望而止步。 “小默，你跟蓓蓓是不是在处对象？” 方秀敏不傻，无缘无故的，孙玉蓉不可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她曾经是刘蓓蓓的老师，可对方早就已经毕业。 严格的来说，两家已经没有什么牵扯。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已经长大，并越来越招人稀罕的儿子。 这下子，程明辉手里的活也停下，耳朵使劲支着。 也就程默不清楚刘蓓蓓跟其母的对话，上辈子也没有过真正为人父的经验，要不然他就能理解作为父母，面对子女谈恋爱时的那颗，浓浓的八卦之心。 “妈，你想多了，我之前不是写了首歌吗？就是托师姐帮我录的音，孙姨为了感谢我，所以才邀请我去家里坐坐。” 程默解释道。 “对了，你上午去你师父那边，他怎么说的？” 提起歌，方秀敏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连程明辉也把戏服放下，不再偷听，而是正大光明的盯着程默。 “师父说挺好的。” 程默说道。 “挺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一边说挺好，一边送了礼物，只有他们两个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倒像是成了外人。 最后，方秀敏看向丈夫的眼神变成了埋怨。 毕竟昨天晚上，她都打算先看看儿子写的歌了，要不是丈夫多事，她早就先一睹为快了。 而程明辉自知‘理亏’，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这能怪他吗？ 他也是出于好心，不想打击儿子的自信心，毕竟一个从小唱京剧的小生，突然跑去写歌，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当回事。 “要不妈也帮你看……听听？” 方秀敏原本以为只是写在纸上的歌，但听儿子刚刚的意思，似乎已经录出来了。 她的心里，顿时像猫抓一样。 “好，我去拿磁带。” 程默进到自己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磁带。 很快，客厅的录音机里，便传出刘蓓蓓的歌声。 如果抛开程默这个儿子，以及刘蓓蓓的因素，两人听到这首歌，或许会觉得这是一首好歌，而程明辉一辈子都扑在京剧上面，感触肯定会更深一些。 但当这一切，跟程默，跟刘蓓蓓结合到一块后，所带来的冲击，无疑是震撼的。 放在普通人家里，就好比自家平时学习吊车尾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参加了奥林匹克竞赛，还拿到了金奖。 做父母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震惊，以及不信。 毕竟自家孩子什么样，当父母的能不清楚？ “小默，这真是你写的？” 方秀敏满脸严肃的问道。 作为老师，她见过太多学生作弊，虽说儿子从小看着长大，但难保不会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走上歪路。 哪怕她再怎么溺爱儿子，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就连旁边的程明辉，同样表情凝重，甚至目光已经在屋内巡视，看看有什么顺手的家伙。 家风极正，便是程明辉一贯所信奉的。 他可以接受儿子平庸，但不能不学好，所以从小的管束，都是严厉的。 当初孟思远收程默为徒，也跟程明辉谦正的人品有一定关系。 面对方秀敏的质疑，以及程明辉的虎视眈眈，程默没有解释，而是转身进了自己屋，搬出一些东西。 顿时，两口子的目光就落在了上面。 ------------ 第十四章 退位让贤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对作曲挺感兴趣的，不过当时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京剧上面，直至我倒仓失败，心有不甘下，又把这些给捡了起来。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自学编曲，也试着写了一些歌，但感觉一般，就没有拿出来，也没有跟你们说。 直至偶然的一次机会，我想到把京剧跟流行歌曲结合起来，所以就有了这首《说唱脸谱》，并找师姐帮忙给录了出来。 也就是你们刚刚听到的。 至于眼前这些书，都是跟音乐，跟作曲相关，要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检查。” 程默面无表情的说着。 早在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准备，所以这半个月来，他趁着出去的机会，去购买了一些相关书籍，也去二手市场淘换了一些旧书。 甚至还弄了些草稿。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关键时刻拿出来。 比如说眼下。 事实也证明，他做对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突然变成音乐天才，为往后源源不断写出好歌来打好基础。 毕竟，程明辉跟方秀敏作为他的父母，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对他最为了解，要是没有一点铺垫，很难取信他们。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什么重生之类的，但会怀疑他是不是抄袭，走了歪路。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用‘事实’来说服他们更好。 反正两人很少进他的房间，给了他相对独立的隐私空间。 甚至从很小开始，他就独立打扫整理自己的房间，便是衣服之类的，也都是自己洗。 程明辉跟方秀敏听到儿子的解释，再看着面前厚厚一摞书，甚至不少已经被翻出了褶皱，可想而知，儿子私底下到底多用功。 偏偏他们两个还一无所觉，不得不说，这是做父母的失责跟失败。 更关键的是，他们竟然还在怀疑儿子走上歪路。 这种不信任，等于在往儿子伤口上撒盐。 所以两人脸上都流露出羞愧的神情。 至于去翻看那些音乐书，还需要吗？ “小默，是妈妈错了，妈妈跟你道歉。” 方秀敏说完，顺便瞪了一眼丈夫。 程明辉有些茫然。 怎么着？ 难道我也错了？ 不过看着妻子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期期艾艾的说道：“小默，爸爸永远相信你。” 在程默很小的时候，程明辉就扮演着严父的形象，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已经习惯了，可谓是根深蒂固。 哪怕这几年随着程默长大，以及倒仓失败，他的态度也慢慢软化，但要让他一下子就在儿子面前认错，对他来说，还有些困难。 再说了，刚刚质问的时候，他又没有开口，凭什么道歉就得有他了？ 方秀敏听到丈夫的话，好悬没发作。 合着这个家里，她才是唯一的反派？ “对了，还有件事情。” 为了避免家庭纷争响起，程默再度开口，当然也有快点把这个话题揭过的意思，毕竟他也有点心虚。 “什么事情？你放心，爸爸肯定支持你。” 程明辉第一时间表态，浑然没有发觉旁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杀气。 “是这样的，师父跟刘叔听过这首歌后，一致决定，要把这首歌推上央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如果成了的话，我打算好好排练一下，到时候把咱家戏班子也一起搬到春晚的舞台上。” 当程默说出这番话后，面前两口子直接愣住了。 登上春晚？ 还要把自家戏班子也搬上去？ 开玩笑的吧？ 但看程默的表情又不像，更何况还有孟思远以及刘成栋。 “小默，你说的是真……真的？” 程明辉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真的，但咱家戏班子的装备，有些破旧了，就这样搬上去，要是演出到一半坏了，怎么收场？” 程默描述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肯定不行，换，全部换新的。” 程明辉大手一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如果程家班真能登上春晚的舞台，那他九泉之下的祖祖辈辈，都得托梦，好好夸夸他。 往后烧纸的时候，也有的说道。 他程明辉————真的出息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程默击碎他美梦的声音，“您，有钱吗？” 程明辉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然后本能的把目光对准自家妻子。 他这个戏班子，勉强做到营收平衡，已经很难得了，也就是说，他压根就没有私房钱，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惦记已经进了程默腰包的那二十块钱。 但他媳妇有钱啊。 作为戏剧学院的老师，方秀敏的基本工资，加上工龄补贴，教龄补贴，奖金，生活补助，零零散散的加起来，每个月得有一百八。 就算每个月拿出一些来开销，这些年攒起来的钱，也得小两千了。 如果全部拿出来置办家伙什，倒也勉强能够。 毕竟戏服这玩意，价格有点高。 更别说还有乐器。 “看我干嘛？戏班子姓程，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要登台？” 方秀敏冷笑一声。 这会想起她来了？ 早干嘛去了。 当然，她主要是在‘报复’刚刚程明辉把她给卖了的事情。 就算不为了丈夫，只是为了儿子，她也愿意把给儿子攒的娶媳妇钱拿出来。 至于说以后，无非就是多加点班，或者接点补课一类的活。 眼瞅着程明辉脸上越来越尴尬，程默不得已再度开口，“爸，你不会想要全部自己掏腰包吧？” “什么意思？” 程明辉不解的看着儿子。 程家班是他的，他不掏腰包，谁掏？ “爸，戏班子虽然姓程，但实际上却不是你一个人的。 再说了，这可是登上春晚的舞台，哪怕只是作为背景，可对任何一个戏剧演员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同样，这也是一种巨大的荣誉。 如果我拿出去卖，你信不信有人抢破头？” “不行！” 果不其然，程明辉断然拒绝。 程默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个父亲，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班主。 同样，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这么去对待。 光程默就知道，戏班子里有人倚老卖老，仗着程明辉是个老好人，经常将一些招待客人的零食捎回家。 对待演出的戏服，还有乐器，也不会去爱惜。 哪怕程明辉自己不赚钱，仍旧按照以前的约定，足额给他们发工资，可就这样，稍微晚个一两天，都有人发牢骚。 他们不知道戏班子的难处？ 算不出戏班子能赚多少钱？ 不知道程明辉这个班主的拮据？ 不知道数遍京城所有小戏园子，他们的收入是最高的？ 所有的一切，他们都一清二楚。 但他们却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肆意的挥霍着。 所以，程默对于戏班子的一些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感。 也就程明辉是个念旧情的人，换成他来当这个班主，早就开始整顿了。 “不行？你能拿出钱来吗？不能就给我闭嘴，先听儿子怎么说。” 方秀敏同样知道丈夫的这些问题，只是这终究是丈夫一生的坚持，也是其秉性，所以她很少会去干涉。 可这次，却不一样。 看着眼前已经彻底长大的儿子，她觉得，或许丈夫该退位让贤了。 ------------ 第十五章 整顿戏班子 被自家媳妇吼了一嗓子，程明辉果然不再那么激动。 同时，他也隐隐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地位似乎在降低。 “爸，咱们戏园子那些人也算是你的老相识了吧？” “是啊，以前的事情不提，光是从我重新竖起程家班这个招牌，都已经五六年了，至于那些人，也都是老相识，像你孙爷爷，更是我年轻那会刚登台就认识的。 能够拉扯起这个戏园子，也多亏了他们，所以啊，人不能忘本。” 程明辉也能猜到程默要说什么，不得不提前打预防针。 同时也是在告诉程默，没有他们这些人，也就不会有如今的程家班。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程明辉一直心怀感激。 “爸，感恩有感恩的方式，您觉得一味对他们好，甚至宁愿自己不赚钱，把戏班子所有的收入都近乎平分给他们，就是感恩了？ 当时他们愿意来戏班子，总不会是无偿的吧？ 如果没有您许诺的丰厚报酬，您觉得能拉来几个人？ 尽管我的话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您并不欠他们什么，大家只是各取所需，所以才能聚到一块。 真要是哪天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您觉得咱们戏班子，还能剩下几个人？ 依着当下京剧的形势，还有您的做法，最多半年，可能就要开始拖欠工资，那个时候，该何去何从？” 程默知道京剧的发展历程，为了点醒父亲，不得不下猛药。 他这次决定把戏班子一起搬到春晚的舞台上，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一旦名声打出去，相信到时候来这边的看戏的人，也会蜂拥而至。 尽管这么做只是饮鸩止渴，但起码能多续两年命。 如果程明辉舍不得，等后面他赚了钱，甚至都可以养着戏班子。 毕竟他从戏曲开始，这里也有着他深深的印记，再加上师父那边，以及满足父亲的执念，回报此身的因果，都需要做点什么。 但前提是，这些人值得他心甘情愿的掏出这份钱。 像那种只知道索取，没有半点感恩之心的，他凭什么养着？ 就因为对方是戏班子的老人？ 然后不管对方好坏，他都要养其一辈子？ 他程默，还不至于这么迂腐。 感情也好，付出也罢，都是相互的。 听完程默的话，程明辉几次张嘴，可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作为班主，最近一年戏班子什么模样，他难道不清楚？ 尤其是这俩月，都已经快要赔本了。 再这么下去，估摸着真要跟儿子说的那样，发不出工资来了。 那个时候，他还有信心让所有人都留下，同甘共苦吗？ “儿子，继续说说你是什么想法。” 方秀敏知道丈夫心里不好受，便接过话题。 终究是两口子，嘴上骂两句就算了，还能真的不管啊？ “我的想法是，就把这次的事情当成一个考验吧，先不要把上春晚的事情告诉他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虽然师父跟刘叔那边有很大把握，但一天没真正确定，难免会有变数。 然后呢，就以戏班子改善戏服，乐器这些装备为由，希望大家能援援手，一起凑些钱，共渡难关。 只要愿意出这份钱的，那不管以前做了什么，都既往不咎，春晚的舞台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往后一切照旧。 爸，您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程默最后还是心软了下，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报恩还债吧。 毕竟他欠对方的。 “会不会有点……” 程明辉显然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不是在骗人吗？ 而且哪有这么考验人的？ 依着他的想法，应该是直接跟大家公开这个消息，然后再说凑钱的事情，他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通情达理的。 “儿子，别管你爸，就按着你的办法来。” 最后还是方秀敏一锤定音。 两票对一票，就算程明辉不甘，也只能咽下去。 “程明辉，我警告你，这已经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事情，更关系到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是敢在这件事情上犯浑，咱俩就离婚！” 为了儿子，方秀敏也是豁出去了。 如果她不说的严重点，以程明辉的性格，说不定会偷偷把事情泄露出去。 “不会的，不会的。” 似乎被说中心事，程明辉表情有点不对劲，连连挥手表示。 见状，程默也松了口气。 或许在对方看来，这么考验人心有些不地道，但为了程家班的未来，他只能这么做。 不提这一晚上程明辉是如何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程默便挂出一块招牌：歇业一天。 然后他便坐在门口，等着戏班子的人到来。 按照往常的时间，演出是在九点，那么戏班子的人八点就应该赶到，然后化妆，准备，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 因为戏曲演员登台，必须要化妆，尤其是唱传统青衣，光梳个头就得十几分钟，一套下来起码也得四五十分钟。 这还是戏班子日常演出，要是碰上那种大场合，必须得提前两三个小时就准备，才能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所以戏曲演员有句行话叫：早扮三光，晚扮三慌。 但事实上，直到八点半，才开始有人赶到。 “孙爷爷。” 第一个赶到的是戏班子年纪最大的，也是唱老生的孙海魁。 “小默啊，你……咦，歇业一天？今天可是星期天，看戏的人最多，怎么歇业了？” 孙海魁名字魁梧，但个子却不高，虽说年过六十，但身子板却很结实，中气十足，他走进门楼子，刚想跟程默打招呼，突然看到桌子前的小黑板，明显一愣。 “孙爷爷，戏班子出了点事情，今天没法演出了。” 程默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昨儿个不还好好的吗？” 孙海魁有些不解。 “昨晚我爸收拾戏服的时候，发现不少都已经开线了，还有乐器，也坏了几样，一时间又没地方淘换，所以今天只能跟观众说声对不起了。 正好孙爷爷您来了，先里面暖和着，等人全部到齐了，咱们开个会。” 程默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孙海魁沉吟了几秒，点点头，径直往里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程默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而且想到程默说的那番话，他心里也有些沉重。 毕竟戏班子什么样，他能不知道？ 随着孙海魁的到来，一个又一个成员赶到，最晚的那个，几乎是擦着九点，才不紧不慢的踏进门槛。 在这之前，甚至都有不少看戏的观众赶到，只不过在知道今天歇业后，有些失望的离开。 而唱戏的，比看戏的，来的还要晚？ 开什么玩笑呢？ 难不成让整个戏班子，让所有的观众等他一个？ 程默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 第十六章 刺头 “呦呵，小默，昨天是不是偷懒去了？都没人端茶递水了。” 来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的油滑，说话也是夹枪带棍的。 千万不要以为程默是少班主，戏班子里的人就得捧着他。 事实上，如果程默还是早些年那个京剧神童，他的地位自然不同，但自从不再登台，他在戏班子的定位就是打杂的。 不仅仅要为台下的观众端茶倒水，还得为台上的演员服务。 搁旧时，一些在戏班子学艺的小演员，便是如此，地位很低很低。 并美曰其名：学规矩。 程默当然不需要去学规矩，但谁让戏班子拮据，没有专门打杂的呢？ 再加上程明辉的为人，实在让人难以敬畏起来。 所谓看碟下菜，便是如此。 不过程默却知道，眼前这个人之所以对他带着敌意，主要因为对方也是唱小生的。 但他既不是什么京剧神童，也没有拜师孟思远这样的大师，或者说大家。 说白了，就是嫉妒。 程默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清楚的记得，在原主刚刚倒仓失败，无法再登台后，对方站在后面，露出来的那种狂喜。 以及在单独面对原主时，那毫不掩饰的不屑。 “你迟到了。” 程默面无表情的说道。 “知道，这不是昨天在台上唱的时候有点太用力，嗓子不舒服吗？ 本来我都想今天请假的，不过想到戏班子也不容易，一大早就去拿了点药吃。” 姚伟漫不经心的说着，看似在解释，实际上却是在邀功。 事实上，他迟到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最严重的一次，让台下的观众硬生生等了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孙海魁发了火，狠狠训斥了他一番，才有所收敛。 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最主要的原因，他是戏班子唯一的小生跟武生。 缺了他，戏班子很多戏都没法正常演出。 光从这点，就足以看出，程明辉不是个合格的班主。 就这，他还想着给对方机会。 “既然嗓子不舒服，那以后就不要来了。” 程默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将黑板放在外面，然后把门关上，径直往里走去。 “等等，什么叫以后不要来了？戏班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反应过来的姚伟急忙跟上，故意大声的追问。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与此同时，大厅里，戏班子的成员坐在原本属于观众的位置，时不时的把目光望向坐在不远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程明辉。 以及在他旁边，正在说着什么的孙海魁。 当姚伟刻意加大的嗓门传来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然后就看到程默一马当先的走了进来。 姚伟则紧随其后。 大有抓住程默，让大家来评评理的架势。 关键时刻，孙海魁上前拦住姚伟，训斥道：“吵吵什么？还有，几点了你才来？” 姚伟不怕程明辉这个班主，唯独害怕孙海魁，这不仅仅因为孙海魁年纪大，更因为对方认识他爹。 “孙伯，我可没迟到，我是在巷子口碰到一个熟客，他告诉我今天戏班子歇息，又非拉着我聊了会天，才来晚的。” 姚伟先是解释了一下原因，完全不像在门楼子跟程默说的那般。 然后，他便开始兴师问罪，“既然我不算迟到，那我倒想问问，刚刚程少班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以后都不用再来唱戏了？ 这是要把我给开除？” 这话一出，包括孙海魁，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程默。 门楼子跟这边有影墙挡着，因为冬天，大厅门口也钉着厚厚的门帘子，如果不是刻意加大声音，里面的人根本听不到门楼子那边说话。 而他们对程默这两三年的印象，基本都是不爱说话，孤僻，也从来不会管戏园子的事情，怎么会说出让姚伟不要再来唱戏的话？ 是气话？ 还是？ “爸，您坐着，今天我来。” 程默没有理会姚伟的犬嚣，却将站起来，准备解释的程明辉给压下。 接着，他翻上舞台，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程家班能够登台表演的演员有七人，后台负责乐器有三个，再加上程明辉这个既能登台，又能操持乐器的班主，以及程默这个打杂的少班主，总共十二人。 所谓京剧，一桌二椅，三大件伴奏，三五个人表演，基本就成了。 有时候谁要有个急事，只需要提前说一声，找人救场，或者直接选场不需要对方的戏，都可以。 但这仅仅只是应急。 程家班这种小戏园子没法跟吉祥戏院，或者梅兰芳大剧院这种地方比，人家那里光是同一个角色，都能拉出好几个人，不愁人才。 而这边，但凡少了一个，都属于伤筋动骨。 不仅仅姚伟的角色无人可替，还有孙海魁这个唱老生的，另外一位年龄比较大，唱老旦的，甚至包括唱青衣的，丑角的，全都如此。 所以，当姚伟吆喝出来后，再加上程明辉的异样，众人都明白，肯定出事了，心里忍不住就是一突。 他们平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可有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那就是，程家班的待遇，在整个京城所有小戏园子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关键是程明辉这个班主好说话，没有那么多严厉的规矩，他们在这里待的也比较舒心。 真要是关门了，他们再想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几乎不可能。 “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 远的不说，只说最近半年，台下看戏的观众越来越少，这点我相信大家在台上，也都能看得清楚。 而观众少，也意味着收入降低，到了今天，程家班已经入不敷出了。 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知道。 他宁愿自己不拿钱，也要先把大家的那一份给足了。 我可以说，这在京城所有戏园子里，都属于独一份。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程家班已经没钱了，我爸这个班主，再也拿不出一分钱来。 连大家的戏服，用的彩粉，还有吹拉弹唱的家伙什，都买不起了。 所以，戏班子只能歇业。 除非我们能拿出一笔钱来，重新购置戏服，还有这些家伙什。 问题是，钱从哪里来？” 程默说到这里，环顾一圈，凡是被他目光盯着的，无不有些坐立不安。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姚伟。 他甚至挑衅的看着程默。 程家班没钱，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班主。 况且，他压根就不相信程默的话，他觉得这肯定是对方想要削减他们的收入，才搞了这么一出。 真当他傻？ 而这个时候，程明辉也在看着众人，他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能主动站出来，愿意分担程家班的困难。 但是，没有人！ 哪怕孙海魁都没有站起来。 这让他的心隐隐有些作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以前掏心窝子的对大家好，都换不来一点患难与共的真情？ 就在他开始失望的时候，一个人站了起来。 ------------ 第十七章 开除！ “班主，既然咱们戏班子入不敷出，干脆就提高价格。 就我所知，已经有不少戏园子，价格都提到两块五了。” 站起来的人个头有些矮，四十岁左右，名叫赵星伟，主要扮演丑角。 原本，程明辉还满怀期待，可听到他的话后，再度落寞下来。 提高票价，他又何曾没有想过？ 但两块钱一场的票价，已经不便宜了，再高的话，无疑会赶走一部分客人，起码来的次数也会减少。 “我觉得不行，票价高了谁还会来？ 不过咱们可以弄个月票，一次交够多少钱，这个月不管他来看多少场都行。 我相信，只要把这部分钱收上来，就能解决燃眉之急。” 伴随着赵星伟开口，其他人也开始说着自己的办法。 但所有的办法，要么开源，要么节流，没有一个人说，自己先拿出点钱来，解决眼下的困境，共渡难关。 “铛！”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程默已经从后台拿出一面铜锣敲响。 听到动静，众人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刚刚大家说的办法我都听到了，但见效太慢，也未必能凑够眼下所需的钱，因此我有个提议。 那就是，大家拿出一部分钱来，先度过眼下的难关，等以后戏班子有钱了，再还给大家。” “嗤！” 程默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一声嗤笑。 “什么叫大家先拿出一部分钱来？ 戏班子姓程，可不姓姚，也不姓孙，姓赵。 我们平时登台唱戏，也没少给戏班子赚钱吧？ 我们拿的钱，是我们在台上辛辛苦苦赚来的。 现在你一句话就让我们掏钱，凭什么？ 要是戏班子以后没钱，是不是就不用还了？” 姚伟大声的说道。 很早以前，他就嫉妒程默。 凭什么程默是京剧神童，凭什么他能拜师孟思远，凭什么他爹还是程家班的班主？ 哪怕后来程默倒仓失败，他暗暗高兴，幸灾乐祸的同时，仍旧嫉妒程默。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在私底下，故意说一些话刺激程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种报复的快感。 再加上刚刚在门楼子里，程默竟然说出让他以后不要再来的话，他自然要狠狠报复回去。 反正以他对程明辉的了解，还有他跟孙海魁的关系，他就不信对方真的敢开除他。 没了他，戏班子以后还唱不唱小生的戏了？ 还演不演武生的打戏了？ 更关键的是，他觉得自己是站在所有演员这边，站在正义的一边，他们肯定也会支持自己。 要说姚伟傻，那肯定不至于。 但他太了解程明辉了，也了解大家的想法，所以才有恃无恐。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出钱了？” 程默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问道。 他的语气，对姚伟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让他直接炸毛。 “对，我姚伟把话撂在这里，我一分钱也不会出的，有本事你就把我开除了！” “住嘴！” 孙海魁忍不住起身，狠狠瞪了一眼姚伟，然后才满脸歉意的看着程默。 “小默，他犯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爷爷，今天程家班由我做主，我的话，就相当于班主的话，您是老前辈，不会不知道戏班子的规矩吧？ 我爸以前什么样，包括以后什么样，我都不管。 但今天，我说的算！ 既然他不想在程家班待了，那我就成全他，从今天开始，姚伟不再属于程家班一份子。” 程默冷冷的说道，丝毫没有给孙海魁面子。 他就是在杀鸡儆猴。 说完后，他环顾一圈，继续道：“还有谁不想待了？” 这话一出，不仅仅姚伟呆住了，其余人也都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看向一旁的程明辉。 但这会已经伤透心的程明辉，只是面无表情，并没有站出来反驳。 很显然，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姚伟，直接慌了。 他刚刚只是话赶话，加上有恃无恐，但谁能想到，程默竟然真的敢开除他？ 离开了程家班，他去哪找工资这么高，这么自由，舒服的戏班子？ 他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不由得，他把目光望向其余人，但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开，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即便孙海魁，也选择了坐下。 因为刚刚程默的话点醒了他。 他是老前辈，自然知道戏班子的规矩，要不是摊上程明辉这样的班主，像姚伟这种，早就被开除了。 如果他这会仗着资格老，再去说话，那等于给脸不要脸，以往的名声毁于一旦不说，今后在圈子里也会成为笑话。 他不是姚伟，也没有对方那么天真。 程明辉或许不怎样，但程默背后可是站着孟思远。 那是叶派小生曾经的扛旗人，师兄弟都是各个剧团的主要角色，一句话，就能让姚伟以后没饭吃。 他跟姚伟的父亲是老相识，有几分关系在，平时照顾一下就罢了，却远不值得赔上自己。 甚至，他对程家班的感情也很深。 哪怕抛开所有的一切，让他在程家班跟姚伟之间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只是，想到姚伟离开后，程家班没人能挑起小生的大梁，孙海魁的心里就充满了担忧。 毕竟一个合适的，能够挑起大梁的小生，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大部分人，都有自己固定的戏园子，或者早就被各大剧团给收编了。 孙海魁的担忧，也是其他人的担忧，可这会却没人敢站出来为姚伟说话。 这时，程默看着站在那里，面色青红不定的姚伟说道：“怎么？还站在这里干嘛？需要我拿棍子把你赶出去？” “好好好，姓程的，你给我等着，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还有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说完，姚伟便恨恨的转身离开。 并且他也把包括孙海魁在内的其他人给恨上了。 不一会，外面便传来踹门的声音。 对此，程默并未在意，门坏了，可是要拿出钱来修的。 而拿谁的钱，还用说吗？ 至于对方的威胁，程默同样没放在身上。 一个只会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家伙，真要敢动歪脑筋，他有的是法子收拾对方。 收回目光，程默看着众人，说出最后的安排。 ------------ 第十八章 上门送钱 “我知道，让大家拿钱贴补戏班子有些困难，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所以我不强求大家，一切以自愿为主。 不过有句丑话我说在前面，愿意跟戏班子同甘共苦的人，以后就是程家班真正的一份子，可以享受程家班的一些隐藏福利。 不愿意的也没关系，以后也能继续在这边唱戏，照样拿钱，但只相当于临时工。” 程默没有一棍子将所有人打死。 开除姚伟，已经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哪怕年前没有小生，他也不担心，顶多这段时间不唱小生的戏了，而武生，他可以客串一下。 并且为了春晚，戏班子肯定还要拿出大部分时间来排练。 等到年后，随着戏班子一举成名，再想找个挑大梁的小生，很难吗？ “今天歇业，明天星期一，本来就没有演出，这两天的时间，大家回去好好想想，就这样吧。” 程默说完，给程明辉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离开。 “孙叔，您说说，哪有班主伸手问唱戏要钱的？” “是啊，这年头谁手里还有钱？” “我先说好了，反正我一分钱都没有，你们谁愿意给谁给。” “小姚被开除，咱们以后真不唱小生的戏了？” “本来人就少，要是没了小生的戏，估计就更没几个观众了。” “对了，刚刚少班主说隐藏福利？” “你还真信啊？ 咱们在程家班待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有什么隐藏福利，咱们能不知道？ 依我看，就是在给咱们画大饼呢。” “行了，少班主也说了，自愿！ 你们要是不想掏钱，谁还能勉强你不成？ 就这样，散了吧。” 孙海魁起身，摆了摆手，便率先离开。 “孙叔，您掏钱吗？” 赵星伟疾走两步，小声问道。 “我要是有这个钱，肯定掏，毕竟这些年班主待咱们也不薄，可惜家里有个败家的儿子，哪还有什么钱？” 孙海魁摇摇头。 “那我也不掏了，谁知道戏班子还能维持多久，万一哪天倒闭了，不得打水漂？” 赵星伟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其余人，也纷纷对视一眼，各自散去。 “小默，你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万一没人掏钱怎么办？” 后院的客厅里，程明辉走来走去，脸上充满了不安。 “就算没人掏钱，我妈也会兜底的。” 程默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大家的心散了。” 程明辉已经隐隐感觉到，程家班的招牌，可能就要砸在自己手里。 “散？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打赌，不用等明天，今天晚上就有人送钱来。” 程默自信的说道。 在他看来，所谓的人心，说白了就是利益。 或许一开始的确有共同理想的因素，也有感情的成分，但所有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益。 程明辉不想程家班散了，那些人又何尝想？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们比程明辉还要心急，毕竟他这样的班主，实在太难找了。 哪怕最近半年戏班子的生意有所下降，可他们拿到手的钱，实际上并不比往年少太多，就因为程明辉拿出自己那份来补贴他们。 因此，在他们看来，只要能维持住戏班子，迟早还会赚回来。 更别提，程默拿姚伟来杀鸡儆猴，他们谁敢闹腾？ 先前在戏厅那边，其实已经有人想要掏钱，但碍于其余人在，一时间有些抹不开面子。 等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该做出选择了。 “希望吧，不过要是真没人送钱，到时候春晚怎么办？真不让他们上台？” 程明辉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眼下，在他眼里最重要的，那肯定是春晚。 “嗯，不能跟戏班子同患难，自然没资格同享福。” 程默这话说的很坚决，要是付出的跟坐享其成的一样待遇，往后谁还愿意付出？ 程明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慰的话咽下去。 刚刚戏厅里发生的那一幕，他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于是，他又重新把那件开线的戏服找出来，跟其较真。 这一忙起来，时间果然过的更快。 眼瞅着到了中午，程明辉正准备去做饭，便见到一个身影像做贼般挤了进来。 “班主。” “星伟？你怎么来了？” “班主，之前在戏厅，有些话我不好说，但这些年你对我怎么样，我赵星伟记在心里，眼下戏班子遇到困难，我如果坐视不理，那我还是不是个人了？” 赵星伟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钱。 “班主，这是三百块，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实在不够的话，回头我再去借借。” “你……” 听着对方的话，程明辉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浓浓的感动，便是眼睛都开始发红。 他不是在意这三百块钱，而是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程默从屋里走了出来。 “少班主。” 赵星伟看到程默，本能的叫了一声。 而在以前，他见到程默，也只是随口叫声小默。 但今时不同往日。 程默在戏厅里，毫不犹豫的开除姚伟，把他给吓住了。 能开除姚伟，自然也就能开除他。 所以他不怕程明辉，却有些害怕程默。 “赵叔，还是叫我小默吧，都是自己人，少班主显得太见外。” 程默说完，又看着程明辉说道：“爸，你拿个本子，给赵叔记下来，这三百块钱也不是无偿的，等过几年，咱们有钱了，连本带利的还给赵叔。” “对对，是得记下来。” 程明辉也认同的点头。 “不用，真的不用。” 赵星伟连连摆手，心里却在滴血。 先前姚伟有句话他还是颇为认同的，那就是，以后戏班子要是赚不到钱，拿什么还给他们？ 至于说过几年，谁知道几年后是什么样子？ 但他还是忍着肉疼，咬牙拿出三百块钱，为的就是让戏班子别垮，继续维持下去，只要戏班子继续开下去，那么总能赚回来。 而这三百块钱，他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 权当是以后的工资降低点，总比直接没饭吃好的多。 “不行，必须记下来。” 程明辉执拗的拿出一个本子，认认真真的记下赵星伟的名字，还有三百块钱。 看到这一幕，赵星伟的肉疼，稍微降低了那么一点。 就在他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又挤进来一人。 赵星伟跟对方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 第十九章 少班主，请回！ “孙叔，您怎么来了？” 似乎是为了打破尴尬，赵星伟本能的脱口而出，但随即就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光。 这话问的。 他都能来，对方为什么就不能来？ 至于对方来的目的，还需要问吗？ “咳，是星伟啊，年轻腿脚就是快。” 孙海魁干巴巴的说完，迎着程明辉的目光，同样从兜里掏出一叠钱，但要更厚实一些。 “班主，我倚老卖老的说句话，这次你做错了。 程家班是你的，但也是我们大家的。 现在遇到了困难，你还藏着掖着，要不是少班主站出来，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这些年你为大家伙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为你，为程家班贡献一份力量。 这里有五百块钱，算是我无偿捐赠给程家班，只希望能帮助戏班子度过这次难关。” 赵星伟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同样是掏钱，一个借，一个无偿捐赠，效果能一样吗？ 明明他都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怎么刚刚就没想到把话说的更漂亮点？ 不过有一点他比对方强，那就是他才是第一个来的。 “孙叔。” 程明辉更感动了，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 瞧瞧，这才是患难见真情。 “爸，孙爷爷的心意是他的心意，但咱们却不能白要，一起记下来，等以后有了钱再还给他老人家。” 程默自然能读懂程明辉的目光。 只是他却不想多说什么，程明辉高兴就好。 虚情也好，假意也罢。 至少对方是真金白银的往外掏钱，这份情，他得领。 毕竟圣人都说了，君子论迹不论心。 戏班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拖家带口的，哪怕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本质上并不坏，无非就是多了点小市民骨子里的市侩。 但这属于人之常情。 “都是自家人，记账就免了，就这样吧，家里那边还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 “孙爷爷，我送送您。” 程默起身相送。 两人一路来到门口，等出门之际，孙海魁突然止步。 “小默，是不是觉得刚刚孙爷爷说的那些话挺虚伪的？” “没有。” “你爸这人啊，其实并不适合当班主，但换句话说，他又很适合当班主，我们这些唱戏的，能跟着你爸这样的班主，是我们的福气。 你觉得我们看不到戏班子，看不到你爸的难处？ 其实这些，我们都知道。 但从别人锅里捡食吃容易，从自己碗里往外扒拉，就难了。 如果上午在台上的是你爸，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带头掏钱。 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性格，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是不会张这个口的。 不过，这次你能主动站出来，挺好的，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戏班子迟早会散伙。 还有，你也别觉得我刚刚是在拍你爸的马屁，这么些年，我还不了解他？ 我要是再不说点好听的，晚上他就该睡不着觉喽。” 孙海魁笑呵呵的说完，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犹豫。 “小默，孙爷爷再倚老卖老一把，求你点事情行不？” “孙爷爷，您想说姚伟吧？” “对，可能你不知道，当年要不是小姚他爹送了我十斤棒子面，我早就饿死了，所以当初戏班子缺小生，我就介绍了他。 只不过，我这辈子做人挺失败的，儿子没教好不说，连救命恩人的儿子也给娇惯坏了。 他做错了事情，开除是应该的，我也不求你让他回来，只希望你能给他留条活路。” 说完，孙海魁便有些紧张的看着程默。 姚伟要是得罪程明辉被开除，他还不担心，因为他了解程明辉的为人。 但程默不一样。 以前他觉得自己早看透了对方，但今天上午这一出，让程默在他心中的印象一下子模糊起来。 更重要的是，程默太年轻了。 而年轻人往往意味着冲动。 一旦程默想要报复，并且发动他师父孟思远的力量，那么姚伟今后在京剧圈里，绝对寸步难行。 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孙爷爷，我只能保证，他不犯我，不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我也不会去搭理他，今后他混的是好是坏，都跟我没关系。” 程默知道，孙海魁有个败家的儿子，这些年没少嚯嚯，他能拿出这五百块钱，不说倾尽所有，也差不多了。 而且这里面，未尝有替姚伟补偿的意思。 “够了，我回去会嘱咐他爹，要是那臭小子敢犯浑，直接把他腿打断。” 孙海魁连连点头。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至少也是问心无愧。 然后，他一甩袖子，扯起嗓子唱了一句：“少班主，请回。” 唱完，便背起手，晃晃悠悠的离开。 程默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见多了勾心斗角，以及各种翻脸无情，让他下意识的用利益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尽管姚伟的事情，他哪怕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对方就属于那种白眼狼，喂不饱，更喂不熟。 但程家班里的其他人，并不都跟他一样。 相对而言，这个年代的人要朴实些。 只能说，人心是复杂的。 到了下午，陆陆续续有人来送钱，不过数目最多的，依旧是孙海魁。 其余人，多的跟赵星伟一样，少的也有两百。 最后等晚上一合计，居然有两千多。 看似只相当于戏班子一个多月的营收，但不要忘了，戏班子还有诸多支出，最后把这些刨除掉，大家的平均工资，也就一百四五的样子。 比起一般的工人来说，肯定要稍微好一点，却也绝对富裕不到哪里去。 各家各户，在养家糊口之余，能够挤出两三百来，已经相当不容易，毕竟他们的想法都跟赵星伟一样，拿出来，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但是不拿，同样不行。 从他们全部都来送钱就能看出，没有人是傻子。 这就好比你有一份每个月五千块的工作，再想找这么一份工作很难的情况下。 眼下公司遇到了困难，即将倒闭，需要你拿出两个月的工资，然后公司才能度过难关，继续开下去，并且往后也还能继续发工资。 问：你拿不拿？ 哪怕明知道是在饮鸩止渴，恐怕九成的人也都会选择拿。 要么立即失业下岗。 要么赌一把，公司还能再坚持个一两年。 这便是戏班子众人的真实写照。 “小默，这钱，以后得还。” 最后，程明辉郑重的说道。 “放心吧，远的不说，等程家班登上春晚的舞台，保管一开年，咱们戏园子就会爆满，接下来您就负责把该淘换的都淘换了，我明天就去师父那边问问情况。” 程默知道，闹了这么一出，程明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好在结果还不错，既筹到了钱，也整顿了戏班子。 今后更不可能再出现观众都到场了，演员还没来的笑话。 ------------ 第二十章 春晚要求 第二天，程默一早就被赶出家门，看程明辉送别他的目光，似乎在说，事情办不成就不要回来了。 就这样，程默来到师父家。 “你倒是挺沉得住气。” 看到程默后，孟思远瞪了他一眼。 感情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师父，成了？” 程默立即上前，有些期待的问道。 以他对孟思远的了解，如果没成，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虽说这件事情他有九成的把握能成，可终究还有那么一成不保险，要不然先前也不会去找刘蓓蓓的父亲上一道保险。 “算是成了吧，本来我还寻思着，你要在再不肯登门，我就上门去请你。” 孟思远直接说道。 “师父，我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什么叫算是成了？” 程默有些讨好的问道。 “先前我带着你那首歌去见你了师叔师伯，他们也是一致好评，甚至你师伯还请了位作曲家，他对你这首歌的评价可不是一般的高。 然后我跟你师伯合计了一下，就带着你那首歌找到上面，又见了今年负责春节晚会的那位，正好有两个节目不合格，那边也在考虑要不要换掉，你这首歌递上去，也算是巧了。 不过呢，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 孟思远解释道。 “什么要求？ 不会是想把歌没收了，然后他们来指定一个人演唱吧？” 程默忍不住说道。 上辈子，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实在是屡见不鲜。 说你行，你才能行。 而不是你有本事就行的。 “你放心，歌是你的，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呢，谁还能抢走不成？ 是这次不合格的节目中，有一个青少年歌舞团的。 你这首歌第一句不是：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吗？ 于是，对方就想着，让青少年歌舞团也参与进来，大家合作，算是一个节目。 因为歌是你的，我跟你师伯没法替你做主，所以对方就提出先见见你，顺便考察一下。” 孟思远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 “就这？” 程默一脸的意外。 对方这个要求，在他看来，哪是什么要求，分明是给他省去了麻烦。 根据原版的舞台效果，在唱歌的时候，除了生旦净末丑全部亮相之外，还有一群带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穿插在中间，既贴合了歌词，也把传统京剧，跟当代潮流结合到一块。 两者能够起到相得益彰的效果。 “怎么？你不生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原本的打算，应该是要把你家那个戏班子给搬上去吧？ 再加上唱歌那位跟你的关系，你这是连骨头带皮，囫囵的吞下去啊。” 孟思远打趣道。 “我这只是肥水不流外田而已，至于您说的那个青少年歌舞团，在我看来本就恰到好处，就算对方不提，后面我也准备找几个学生上去蹦蹦跳跳，凸显活力。 话说咱们京剧，缺少的就是这么一种活力。 而那些青年少，本来不就是咱们下一步的目标吗？” 程默解释道。 “哈哈哈！” 听完程默的解释，孟思远顿时大笑起来。 “先前我跟你师伯打赌，我说你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你师伯还不信，回头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越说，孟思远越是得意。 还有就是前天当着几个师兄弟的面，他可是没少嘚瑟。 因为他孟思远的徒弟，就算以后不再唱京剧，可照样能为京剧做贡献，也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 “行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时，薛晴走了过来，她横了丈夫一眼，然后递给程默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 “谢谢师娘。” “跟师娘有什么好谢的，既然振作起来了，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好几个月都不肯登门。” 提起这个，程默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说这个干嘛，你当小默还是小时候啊，他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等春节晚会之后，他只怕会变得更忙，哪有时间天天往这边跑。” 孟思远接过话茬，只是那语气，分明有些酸溜溜的。 “师父，师娘，我以后肯定经常来这边看您二位。” 程默赶忙做出保证。 他知道，两人不仅仅把他当徒弟，甚至是把所有对子女的感情都倾注到他的身上。 “对了，你家戏班子的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得到程默的保证后，孟思远再度开口问道。 “指望现在的戏服跟乐器肯定差了点，不过我昨天顺便整顿了一下，以戏班子经营困难为由，让大家伙凑了些钱，正好可以淘换一批新的，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等排练之后，要是还有什么困难，我再跟您提。” 程默也没跟自家师父客气。 “让他们凑钱？他们愿意？你爸能同意？” 孟思远无疑是了解程明辉以及程家班的，所以一连发出三个疑问。 “相比把戏班子搬到春晚的舞台上，把程家班的名气打出去，我爸就算受点委屈，也能理解。 至于那些人，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他们要是不掏钱，戏班子往后就开不下去了，只能散伙。 为了以后，就算是咬着牙，他们也得掏钱。 哪怕心里有怨气，等回头我把春晚的事情一说，也就没了。” 对于这点，程默还是能肯定的。 眼下的人对于荣誉感，那是相当的渴望。 而登上春晚，就是一种巨大的荣誉。 “师娘，您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以您刀马旦的扮相，只要登台，绝对能惊艳所有的观众。” 最后，程默又把主意打到自家师娘的身上。 “你的好意师娘领了，不过我就算了，到时候我跟你师父在台下看你表演。” 薛晴微笑着摇摇头。 “你家那戏班子，还有青少年歌舞团，到时候一堆人，哪有你师娘施展的空间，你之前不是说给你师娘写首歌吗？记得抓紧。” 孟思远直接说道。 他在听到那位作曲家对《说唱脸谱》这首歌的评价后，对程默已然是抱着极大的信心。 “好，到时候我肯定给师娘整一个最好的舞台。” 程默立即保证道。 薛晴虽然没说什么，只是看神情，明显有些意动。 一是她久不登台，偶尔也会有点念想。 再一个，这是程默的一番孝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带你去见见负责春晚的那位，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好。” 然后两人匆匆离开，先去了一趟刘蓓蓓家，把她叫上，接着一块直奔央视台春晚彩排的地方。 ------------ 第二十一章 现场彩排！ HD区玉渊潭湖畔，坐落着一座一百多米高的大楼，这也是今天程默一行人的目的地。 这座大楼有个好听的名字：彩色电视中心。 同时，它还是八十年代首都十大建筑之一。 登完记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三人来到演播大厅，此刻舞台上正有人彩排着，台下坐着十几个人，应该就是这次春晚的节目组了。 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台上的彩排，不过程默却在上面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恰好这时，台上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司马光砸缸。” “司马缸砸缸！” “不对，是司马光，砸缸。” “司马缸，砸光！” “哎~呀呀！” 听着两人有些拗口的对话，刘蓓蓓第一个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等笑出声后，她立即意识到不好，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已经晚了，因为台下不少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不过他们却没有被打扰后的恼怒，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程默一行三人。 作为春晚节目组，对他们而言，挑选出好看精彩的节目，呈现给全国的观众，给大家带来欢乐的气氛，才是他们的责任。 所以，有什么比看节目的人笑出来，更能肯定他们的成绩？ “好了，台上两位老师先休息一下。” 这时，中间一个中年男子起身，先是对着台上喊了一声，然后迎了上来。 “孟老师。” “张主任，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是我徒弟，程默，也就是写出《说唱脸谱》的那个。 这是刘蓓蓓，歌曲的演唱者。” “张主任好。” 程默跟刘蓓蓓率先打招呼。 早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已经从孟思远口中知道了这位的身份，央视台文艺中心，文艺部副主任，也是这次春晚的总导演。 “这么冷的天，还麻烦两位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歌呢，我跟节目组都听过，再加上孟老师亲自推荐，上春晚肯定没问题。 至于今天找两位来的目的，我想两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张小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程默，比想象中更年轻，也要更有才华。 今年是他第一次执导春晚，可以说肩膀上扛着沉重的压力，所以才精益求精，每一个节目，都是他跟节目组成员挑灯夜战，一一筛选出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更是听了不知道多少歌曲，对于音乐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 这种鉴赏，不是说懂五线谱之类的，而是纯粹用耳朵，用心听出来的。 尽管以孟思远，以及他那位师兄的分量，就算《说唱脸谱》这首歌质量再差点，他大概也会同意，这是他成为春晚导演后，必须要学会的妥协。 但事实上，这首歌的质量，就算放在今年，乃至前几年的春晚中，都属于一流水准。 更关键的是，这不是一首舞台独唱的歌曲，而是把京剧一起搬到了舞台上。 这样一来，不管从视觉还是听觉上，效果都达到了最佳。 你要说京剧在春晚的地位如何，这么说吧，今年的春晚，总共定了三场京剧！ 虽然程默这首歌也是唱京剧的，但实际上却分配在歌舞类节目中，并得到了节目组成员一致认可。 “知道，您是想听一听现场版吧？” 程默立即说道。 尽管他知道，这会的春晚都是假唱，倒不是为了弄虚作假，而是这会的收音设备实在太差劲，等播出去以后，很容易导致声音失真，变得难听。 为了节目的效果，必须、也只能假唱。 不过，人家既然要考核，总得有一个由头才行。 至于另外一件，加入青少年歌舞团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刘蓓蓓闻言，顿时紧张起来。 在路上到时候，程默就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甚至这两天，她也按照程默之前的叮嘱，一直在家里练习。 但私下里是一回事，当众演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 张小海先是对着程默点了点头，然后才看着刘蓓蓓说道。 “蓓蓓是吧？ 你不用紧张，我跟你爸也是认识的，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唱。” “好的。” 听到张小海的话，刘蓓蓓用力点头。 而程默更是心知肚明。 很显然，这两天刘成栋也没有闲着。 大家都在努力。 “张主任，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京胡或者二胡？” 程默也开口说道。 “有的。” 张小海说着，对旁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对方立即直奔后台，没一会，就拎着两把二胡走了过来。 程默接过后，挑了一把趁手的，试了试音。 “师姐，你唱，我给你伴奏。” “嗯。” 刘蓓蓓深吸口气。 登台表演她并不陌生，不管是以前在京剧团，还是在程默家的戏园子里，都没少登台。 她刚刚之所以紧张，主要是担心自己唱砸了，把程默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给浪费掉。 不过现在，有张小海的话，自家师弟还给她伴奏，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然后，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下登台。 至于原本台上的那两位老师，这会也已经来到台下，跟孟思远寒暄的同时，也好奇的把目光投向台上的两人。 他们并不是节目组的人，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具体节目安排，更何况程默跟刘蓓蓓还是第一次来。 在程默登台后，一名工作人员贴心的给他搬了张凳子。 道谢后，程默便坐在凳子上，递给刘蓓蓓一个放心的眼神。 接着，便拉动二胡。 随着柔和，并带着几分欢快的音调响起，刘蓓蓓也完全的投入进去，之前的紧张忐忑，荡然一空。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舞台上面……】 进入状态的刘蓓蓓，一副越唱越好的架势。 而台下，除了几名负责打杂的工作人员，以及刚刚表演司马光砸缸小品的那两位，其余人早就听过这首歌，甚至听了还不止一遍。 不过比起原先各种乐器的伴奏，眼下二胡独奏，听上去更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当刘蓓蓓进入状态后，便有人不住点头。 妥了！ 就连张小海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尽管刘蓓蓓的父亲找过他，但他却没有直接许诺，有些面子上的事情，总得过一过，要不然岂不是成了他的一言堂？ 好在眼下，刘蓓蓓并没有让他失望。 那么，刘成栋那边的人情，也就可以放心的收下了。 ------------ 第二十二章 领导问：有困难吗？ “啪啪啪啪！” 当刘蓓蓓演唱完，台下立即传来掌声。 “唱的不错，到时候配合其他人再彩排几遍就可以了。” 张小海起身说道。 而他的话，也算是最后的拍板。 只要这中间不出什么意外，那么春晚的演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谢张主任。” 程默跟刘蓓蓓立即识趣的道谢。 尤其是刘蓓蓓，脸上的激动更是毫不掩饰。 “用不着这么客气，大家都不是外人，小李，给他们办几张出入证，再把后面彩排的时间定一下。” 张小海对着身边工作人员吩咐道。 刚刚两人的表演，与其说是彩排，倒不如说是一次现场考核，只不过这种考核更多的是走一走过场，双方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一下。 等后面，演唱者，京剧演员，还有青少年歌舞团配合，才是真正的彩排。 彩排，便是让他们提前适应这个舞台，以免春晚上台的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所以这最后一个月，通常都是各个参与节目的人员，在这边进行排练。 甚至一些从外地邀请的人员，干脆都住在这边。 “小程老师，我听你师父说，这次舞台效果是你一手设计的？有什么困难吗？” 张小海吩咐完，又看着程默说道。 不同的场合下，领导问你有什么困难，回答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眼下，张小海问程默有没有困难，那必须要有。 你如果没有困难，让领导怎么发挥？ “倒还真有。” 程默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 别看我担任春晚的导演，但实际上，我跟节目组的成员，本质上是为你们服务的，只有解决了你们的问题，才能把最好的效果呈现给全国的观众。” 张小海鼓励的看着程默。 “张主任，是这样的。 按照我的想法，也为了契合这首歌，我觉得在京剧元素之外，还要添加一些现代风格，比如找一些青少年加入进来，既能起到活跃气氛，也是向大家传递一种文化传承的精神。 只不过，我只认识唱京剧的，适合舞台表演的青少年，就没办法了。 所以我希望节目组能够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程默一脸认真期待的说道。 “文化传承？ 好，你这个想法好。 至于你需要的青少年，回头我就让人给你找来，保证不耽误你的演出。 除了这个呢？ 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张小海大手一挥，继续问道。 “暂时没有了。” 程默摇了摇头。 给领导一次‘解决’问题的机会就可以了，这能体现出领导的看重跟关怀。 要是一个接一个问题抛给领导，那还要你干嘛？ “嗯，反正你后面还要来排练，到时候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 张小海看向程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 年轻人有才华是一方面，聪明、知进退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相比前者，后者无疑会走的更远。 “好的。” “那今天就先这样，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就先不陪着几位老师了。” 张小海说完，便匆匆离去。 作为春晚的导演，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边，甚至还有更多节目之外的事情等着他。 等到张小海离去，现场的气氛明显更加轻松了几分。 “侯老师，赵老师，刚刚打扰您二位的排练，实在抱歉。” 程默则趁机看向另外两位主角，侯耀文，赵丽蓉。 一个是说相声的，一个是说评剧的。 “这有什么好打扰的，我跟赵老师无非就是来熟悉一下舞台，像我们这种小品，私底下有个房间排练就够了。 倒是刚刚我在台下听说，这首歌是你写的？” 侯耀文满脸惊奇的打量着程默。 这会的曲艺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尤其是前几年，他曾加入曲艺团，出国演出，当时孟思远也在，所以他跟孟思远其实是认识的，处的关系也不错。 尽管他今年只有四十岁，比孟思远小不少，但论辈分，却跟孟思远是一辈的。 既然是孟思远的徒弟，那就是他的晚辈。 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 “是的，在我倒仓失败后，就开始学习作曲，总算是交出了一份答卷。” 程默谦虚的说道。 “你这份答卷可不一般啊，直接就登上了春节晚会的舞台。” 侯耀文感慨的说道。 虽说他也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孟思远出力，但他耳朵又不聋，刚刚在台下听到刘蓓蓓的演唱，自然能分辨得出这是一首好歌。 而且还是一首写京剧的歌。 刚刚某人在他面前那份得意，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歌我听得都提神，真好。” 赵丽蓉也忍不住说道。 “赵老师，您过誉了，刚刚您跟侯老师演的小品，才是真的好。” 程默对于这位就更不陌生了，上辈子，他也算是看着对方的春晚长大。 尤其是那宫廷御宴酒，一百八一杯，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行了，都是自己人，就别夸来夸去的了，中午有空吗？一块聚聚？” 孟思远提议道。 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自家徒弟。 毕竟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陪着程默来这边，而侯耀文跟赵丽蓉，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春晚了，正好可以传授给程默一点经验。 “我这边没问题。” 侯耀文率先点头。 “我也有空。” 赵丽蓉同样回答。 “那好，你们继续排练，我们等着。” 孟思远干脆说道。 而实际上，两人私底下早就排练的极为熟练，一连几遍，都没有出任何差错。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一行人来到一家私房菜馆。 吃饭的过程中，侯耀文主动给程默以及刘蓓蓓传授经验，甚至还留下了自己在京城的地址，让程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他。 至于赵丽蓉，她的年龄跟孟思远差不多，看程默跟刘蓓蓓，是真真正正的晚辈。 等散场后，程默带着刘蓓蓓直接回到琉璃巷这边。 才刚进巷子，就看到程明辉杵在门口。 “怎么样了？” 到了近前，他更是一脸迫不及待，又充满紧张的问道。 ------------ 第二十三章 宣布喜讯 “过了！” 程默难得没有卖关子。 只看大冷的天，程明辉还守在门口，就能看出他此刻心情。 “过了？真的过了？”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可当真的听到儿子的肯定后，程明辉仍旧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可是带着程家班上春节联欢晚会啊，让全国的观众都能看到。 他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走，赶紧回家，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爷爷奶奶，多给他们烧点纸。” 程明辉已经开始有点胡言乱语的迹象。 不过，程默也能理解。 招呼着刘蓓蓓进屋，后者也有点松垮垮的，这会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师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抽出时间来这边排练，然后咱们还得再去一趟百花深处录音棚，把这首歌重新录制一遍。” 程默想了想说道。 先前那一版，虽然不错，但乐器伴奏方面，却用架子鼓代替了京剧的打击乐器，这点绝对瞒不过懂行的人。 既然要上春晚，那势必要做到完美。 “没问题，接下来这一个月，我就把这里当成家了。 除了这个呢？ 我上次来唱戏的时候，见到戏服有些破了，回头我拿钱重新置办一些。” 刘蓓蓓知道程家班的情况，不容乐观，再加上欠了程默如此大一个人情，如果不想方设法弥补一番，她心里过意不去。 “这个不用，戏班子的人凑了些钱，基本上够用了。” 程默摇了摇头，婉拒了这份好意。 “可……” “师姐，咱们之间不用这么见外，往后真要有什么困难的话，我肯定主动找你。” “行，这可是你说的。” 下午，方秀敏跟同事换了课，早早就赶了回来。 这件事情，可不仅仅是程明辉跟程默这对父子俩的事情，她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同样很在意。 不过相比程明辉，她更多了几分信心。 一是她听过那首歌，再一个，她更清楚孟思远，以及叶派小生这一系的影响力。 刘蓓蓓也在方秀敏回来后不久便告辞离开，显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喜讯分享给家人。 转眼第二天，星期二，也是往常戏园子开门迎客的日子。 还不到八点钟，程默甚至都没有把那块继续歇业的牌子挂出去，戏班子就已经有人到来。 放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得。 九点开戏，八点半到才是常态，由此可见，先前程默的整顿还是有很大效果的。 “孙爷爷，今天咱们不唱戏。” 程默在院子里练完功，对着到来的孙海魁说道。 “不唱？” 听到程默的话，孙海魁明显愣了一下。 虽说就隔了一天的时间，肯定来不及把戏服跟乐器都置换完，但他又不傻，原本的戏服尽管旧了点，破了点，但又不是不能穿。 还有哪些乐器，同样也能凑合着用。 按理来说，正常演出肯定是没问题的，怎么又要歇业？ 难不成，送钱的人太少，所以干脆继续拖着？ “对，年前这段时间恐怕大部分时间都要歇业了。” 程默解释道。 “这怎么能成？是不是钱还不够？谁没拿？我去找他。” 孙海魁顿时急了。 年前跟年后，可是戏园子最忙的阶段，他甚至还想着提议，大家辛苦一点，多唱几场，这样也能赚点钱，把出去的找回来。 毕竟先前拿出那五百块，几乎把他家给掏空了。 要是再不唱戏，拿什么过年？ “不是，钱基本够了，是有别的事情，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宣布，好消息。” 程默看着对方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说道。 “好消息？” 孙海魁紧皱眉头，实在想不出眼下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不过他看程默没有现在就说的打算，便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耐心的等待着。 没几分钟，赵星伟，还有其余人也纷纷赶到，便是最晚的，也还差几分钟才到八点。 然后众人心事重重的聚集在戏厅里，等待着程默所谓的好消息。 万一…… 好在很快，程默便跟程明辉赶到。 今天的程明辉特意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有精神。 “爸，您来宣布吧？” 程默直接说道。 “我？” “对，您才是程家班的班主，这种消息也理应由您宣布。” 程默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那就是扮演白脸。 所以先前开除姚伟，让众人筹钱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由他来做。 而程明辉，可是好人了一辈子，更适合唱红脸。 况且，程家班这些人也更喜欢程明辉。 “好吧，那就我来。” 程明辉稍稍沉吟，便答应下来。 他来到唱戏的舞台上，目光一一在众人脸上掠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人敢跟他对视。 “孙叔，宋大姐，还有大家，我程明辉竖起程家班的招牌，并能维持到今天，离不开你们的帮助，所以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大家这些年的付出。” 程明辉这话一出，众人心里更是五味陈杂。 养只猫，养只狗，时间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了。 而且这些年，程明辉也从未亏待过他们。 要说没点感激，那肯定不可能。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激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甚至不再去体会程明辉的难处，只想着自己多拿点钱。 哪怕在刚刚之前，他们都还有人心里在怨怼。 问题是，程明辉欠他们的吗？ 的确，他们这些年一直待在程家班，始终不离不弃，但那是因为程明辉这个班主太好，给他们的太多。 真要是跟其他戏班子一样，甚至更苛刻点，他们还会在这里吗？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既然如此，也就谈不上谁欠谁的。 “班主，您就别说这个了，再说下去，我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了。” 孙海魁苦笑着说道。 “是啊，班主，我们还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班主，以前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一次，今后我们保证好好唱戏。” 面对程明辉，众人都比较放的开。 “好，过去的既往不咎，往后我们朝前看，接下来，我就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 第二十四章 找上门来 “就在不久前，小默写了一首歌，然后呢，这首歌被央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看中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程明辉大声的宣布着。 但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众人却都愣住了。 程默写歌？ 他们怎么不知道？ 不是，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问题是，被春节联欢晚会看中了？ 那岂不是说，对方要去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要上电视了？ 他们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就能在家里看到他了？ 然后，他们便开始恭喜程明辉以及程默。 能上春晚，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出息。 同时，他们看向程默的目光也变得恍惚起来。 曾经的京剧神童，在跌落深渊后，又爬起来了？ 而且，还是一次就爬了个大的。 难怪先前藏着掖着，也难怪之前程默会站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这是少班主要上位了吗？ 现在他们更不奢望凑的钱能还回来了，权当是给个喜钱。 但这跟年前歇业，有什么关系？ 少班主要上位，要去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唱歌，他们肯定支持，总不能少班主练歌的时候，他们也得围观，拍手叫好吧？ “大家是不是以为小默的歌被春晚选中，跟咱们程家班没关系？ 其实，小默这次写的歌，是一首唱京剧的歌，而且已经跟春晚的导演商量好了，到时候，会邀请一个戏班子上台表演。 现在不用我多说了吧？” 程明辉自然也知道众人的想法，毕竟他人喜乐，怎能等同自己的？ 眼看着他人起高楼，宴宾客，多数人心里也是嫉妒，总想着对方楼塌了。 这便是见不得别人好。 甚至越是认识的人，相熟的人，越如此。 也就程默不知道程明辉此刻的感慨，要不然他指定说出几句后世流传的句子。 比如，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再比如，闺蜜嫁得好，晴天下冰雹。 但当好消息也跟自己有关的情况下———— “班主，你的意思是我们程家班也能登上那个啥春节联欢会的舞台？ 就是过年那天晚上，大家伙在家里看的那个？” “你这不废话吗？除了大年三十那天，还有哪个？” “太好了，我打小就看出少班主是个有本事，有福气的人。” “班主，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少班主写的歌，那肯定是我们程家班上台表演最好。” “我听说上春节联欢晚会的都是大明星？” 众人随着程明辉的话，一下子就高潮了，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甚至一度面红耳赤。 毕竟别人家上春晚，哪有自己上春晚来的更有吸引力？ “好了，大家先别急，事情呢，已经定下了，就由咱们程家班配合上台表演，不过到时候大家必须穿着戏服才行，想完全露脸，估计是不可能了。 不过呢，开场的时候，不是有字幕吗？ 到时候会打出咱们程家班的名字。 等过完年，咱们就可以对外宣传，咱们程家班登上了春节联欢会的舞台，想来看过晚会的人，肯定会有很深的印象。 那时候，咱们这边的生意想不火爆都难。 所以，咱们年前歇业，不仅仅是为了准备春晚的表演，也是为了休息嗓子，等到年后，再好好唱戏。 当然，如果谁不想去春晚，可以提出来，绝不勉强。 另外，这件事情必须要保密。” 程明辉再度大声的说道。 问题是，有哪个傻子不想去春晚？ 不对。 还真有一个，那就是已经被开除的姚伟。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会不会后悔。 因为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能有一次登上春晚的机会，都已经是烧高香了。 即便不能露出本来面貌，但那也是上春晚啊。 说出去多有面子？ 同时，正如程明辉说的，这也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上过春节联欢晚会的戏班子，能跟普通戏班子一样？ 这相当于镀了一层金，身价都得翻着番往上涨。 就算到时候戏班子不涨价，可观众势必会爆满，他们赚的钱，同样会变多。 这会，他们已经开始庆幸。 幸好自己交了钱，要不然虽不至于跟姚伟一样，连点光都沾不上，但肯定别想登上春晚的舞台了，到时候，还能在这边待下去吗？ 并且，他们也恍然大悟。 所谓的筹钱，实际上是一次考验，一个递交投名状的机会。 当然，戏班子缺钱也是真的。 毕竟在自家戏园子里表演，戏服破点就破点，能将就着穿就行。 可要是到了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上，那是面对全国的观众，要是戏服破破烂烂，岂不是丢人丢到全国去了？ 别说只是筹钱，就算砸锅卖铁，也得置办一身新的行头。 “班主，你说的保密，是连家里人都不能说吗？” “你这不废话吗？上春晚这么大的事情，能随便乱嚷嚷吗？” “可不能往外出说，总不能连家里人都瞒着吧？” 众人一下子又起了争执。 毕竟这么长脸的事情，如果不说出去，还有什么意思？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离着过年还有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家里边人多口杂，难免会不小心说出去，到时候你们邻居，朋友，上门来问，你们还怎么专心准备？ 所以，我的意思是，暂时先瞒着家里，毕竟就算春晚那边定下来了，可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怎么办？ 到时候不就成笑话了吗？ 当最后快要上台表演的前几天，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程明辉说道。 “我觉得班主说的对，暂时先保密。” “那我们要不要排练？到时候上台表演什么？” “少班主写的什么歌？咱们能不能先听听？” 众人认同了程明辉的观点，然后继续讨论起来。 “请问，这里是程家班吗？” 就在这时，戏厅的帘子被拉开，然后进来一个女人，打断了众人的话题。 “是程家班，不过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歇业，不唱戏，您要是想听戏的话，估计得年后再来了。” 赵星伟第一个说道。 “我来找程默同志，不知道他在不在？” 来人听到是程家班，便继续说道。 “找少班主？” 赵星伟忍不住看向正走过来的程默，同时心里也在猜测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 第二十五章 青少年歌舞团来人【求追读】 “我是程默，您是……” 程默上前，看着来人问道。 实际上，他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毕竟他昨天办理出入证的时候，也留下了自家的地址，以免春晚节目组有事找不到他。 而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文艺范的女人，九成便是张小海所说的那个青少年歌舞团的负责人。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 “您好，我叫阮晶晶，是市青少年歌舞团带队老师，我接到春晚节目组的通知，说是要配合您的节目演出，所以冒昧打扰。” 阮晶晶脸上挂着几分疲惫，此刻强打着精神说道。 本来，她们编排的节目被春晚节目组选中，整个歌舞团都异常激动，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排练，就怕出一点点差错。 就在她们满心期待着可以在全国观众面前表演的时候，春晚节目组告诉她们，说她们的节目跟另外一个节目组有些重合了，而且缺少新意，可能面临着被砍掉的风险。 这对她们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尽管歌舞团托了各种关系，但得到的答案仍旧不容乐观，希望不大。 就在她们以为彻底没了希望的时候，昨天下午，节目组突然通知她们，有一场可以合作的表演，问她们是否愿意。 对于她们来说，这无异于落水后的唯一救命稻草，哪怕合作，也总比上不去强的多。 于是，她要来程默家的地址，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赶了过来。 “都是为了节目演出，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要不咱们去后边聊？” “好的。” 随后，两人来到后院的客厅。 这个过程中，阮晶晶一直在打量着程默。 为了不打没把握的仗，昨天晚上她找了不少人，总算打听出程默到底何许人也。 说实话，在知道程默的信息后，她是有些吃惊的。 从京剧神童到倒仓失败，从学校休学到写歌上春晚，里里外外都透着几分传奇色彩。 而今天一见面，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光是扮相，要是能再登三尺台，恐怕会很惊艳吧？ 可惜…… “阮老师，坐，关于您的来意，我已经明白，正好我们缺几个有青春活力的青少年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您能来，也算是解决了我们的难题。” 坐下后，程默开门见山的说道。 阮晶晶听到程默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缺几个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孩子？ 她们歌舞团这次表演，原本是全体一起上的，总共三十多个孩子。 可现在，却只有几个孩子有机会？ 而且表演的还不是她们之前排练的舞蹈，仅仅只是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这也是为什么来的是她，而不是歌舞团的真正领队，她们那个团长。 不过就算只有几个名额，她也不想放弃，因为这代表着她们曾经所付出的努力跟汗水。 “没问题，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阮晶晶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抽空带她们来参加一下排练，很简单的。” 程默想了想说道。 “好的。” 阮晶晶点点头，犹豫了下，又说道：“不知道您具体需要几个名额？能不能多加两个？” “你们人很多吗？” 程默并不知道对方表演的节目，但也能够理解对方的那种不甘心，以及那些孩子们的失落，如果在不影响舞台效果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多帮一把。 多一个孩子登上舞台，对其成长想来也有很大的帮助。 “一共三十三个孩子，从八岁到十六岁。” 似乎从程默的话中听出几分意思，阮晶晶赶忙说道。 “这么多肯定不行，我这边最多能给你八个名额，年龄段，还有男女最好是分开。” 程默脑海中推演了一番，给出答案。 “八个吗？不能再多了？” 虽然这个数量已经超出一开始的预想，但阮晶晶仍旧想再争取一下。 “不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程默并非不想不近人情，但如果孩子太多，容易喧宾夺主，而八个刚刚好，到时候蹦蹦跳跳的从舞台两边上场。 “好，程老师，谢谢您。” 或许是因为程默叫了她一声老师，阮晶晶在考虑过后，也称呼程默为老师。 毕竟能够独自创作出登上春晚的歌曲，在这方面的才华，足以称得上老师了。 “不客气，咱们也算是互帮互助。” 程默说道。 “您这边什么时候排练？我回去就把人挑好，到时候送过来。” “明天吧，其实排练很简单的，这边配合个几次，到时候再去春晚现场的舞台找找感觉就好了。” “好的，那我明天就把人送来。” 虽然程默说很简单，但阮晶晶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也不想让程默觉得她们对这件事情不重视，所以直接拍板决定下来。 “可以。” 程默点点头。 既然戏园子不开戏，那么留出来的时间，就主要为了排练。 甚至，要是排练进展好，大家掌握的快，那么年前也未必需要一直闭园，顶多大家辛苦一下，唱一天戏，排练一天，这样也不错。 先前光想着重视春晚的舞台，必须拿出全部的精力来应对。 可刚刚程默在脑海中推演的时候才发现，貌似，戏班子也好，青少年歌舞团也好，本身起到的只是一个背景的作用，虽然也有各种动作来彰显各自的角色。 但本质上，对于那些早就登台唱戏无数的演员来说，并不难。 不过最近几天，大家伙都比较亢奋，还是先专注排练吧，等后面大家的兴奋劲过去后，再说别的。 毕竟距离春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等程默将阮晶晶送走，拎着录音机回到戏厅的时候，发现刘蓓蓓也已经过来了，并且除了她之外，孙玉蓉这个当妈的也跟着一块来了。 并且戏厅的桌子上也摆着不少水果点心。 见到程默回来，众人立即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隐隐带着几分好奇。 程默也把阮晶晶的身份，以及来意说了出来，众人这才恍然。 不过他们却没什么意见，毕竟歌是程默写的，舞台演出也是他设计的，他们只需要听话就好了。 程默把手里的录音机放下，直接按开，打算让众人先听听这首歌，然后就准备设计舞台。 ------------ 第二十六章 再临百花深处【跪求追读】 就在众人听歌的时候，程默已经掏出纸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春节晚会的舞台早就已经印在他的心里，关于这首歌的舞台效果，他也有些印象，关键就在于配合。 比如第一句，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那么青少年歌舞团的人就要蹦蹦跳跳的登场。 再比如说唱红脸的关公时，对方就要站在前面，凸显出自己的模样。 还有就是唱武生的时候，需要在台上翻跟头。 不管程家班的人也好，青少年歌舞团的人也罢，一切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刘蓓蓓，围绕着这首歌来服务，呈现给所有的观众。 同时，在刘蓓蓓唱歌的时候，青少年歌舞团还要在她身后伴舞。 零零总总，程默将自己的想法写都写在纸上。 甚至还画了不少小人，标明每个人的位置。 刘蓓蓓站在旁边，看着那一个个像火柴一样的小人，心里有些乐。 自家师弟也不是全能嘛，至少画画就不咋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人看上去又好像挺有趣的。 当程默这边基本都画完的时候，另一边，众人已经连着听了好几遍歌。 哪怕他们早就知道能够被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组选中的歌肯定不会太差，可当真的听过后，仍旧给镇住了。 然后就是信心空前高昂。 大家都不是傻子，歌曲的质量越好，受到的欢迎程度以及讨论程度自然也就越高，也意味着，等节目播放之后，他们程家班的名声也就越大。 到时候，再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宣传一番，那…… “好了，安静一下，刚刚大家已经听过歌曲了，程家班的任务就是配合这首歌表演，其实就算我不说，我想大家心里也都有些想法了吧？” 程默扬了扬手里的草纸，大声说道。 “少班主，您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赵星伟第一个表示道。 然后其余人纷纷附和。 他们有什么想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默是怎么想的。 “那好吧，我先说一说具体怎么排练，而且我刚刚想了想，除了登台的演员，就算后台负责乐器的，同样可以扮演一番，上台亮亮相。 就算再不会唱戏，只是上台走几步，我相信李叔你们也没问题吧？” 程默把目光望向另外一边的三人，他们是后台负责敲打乐器的。 原本他们以为，登台的事情肯定跟他们没关系，而且刚刚也偷偷问过刘蓓蓓，知道那天晚上的表演是怎么回事，心里正失落着。 没想到，程默竟然还给了他们登台的机会。 这何止是欣喜若狂。 程家班归程家班，如果他们自己也能登台，那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小默，不，少班主，我们真的也能登台？” 被程默叫到名字的那位，满脸激动的问道。 “当然，除非李叔你们自己不愿意。” “愿意，愿意，谢谢少班主。” 三人立即忙不迭的道谢。 如果是翻跟头，他们肯定不行，但只是走两步而已，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 “大家都是程家班的人，不用见外。 那么，我就说一说到时候的扮相，还有负责的表演。” 程默当即便开始分工。 就连程明辉这个班主，也不例外。 等分完工后，程默便把画着图的草纸分给对方，让他们自己先熟练一下。 下午，程默带着刘蓓蓓，还有李叔三人，带着录音的各种打击乐器来到百花录音棚，准备录制一首真真正正的，原汁原味的《说唱脸谱》。 ‘无所事事’的崔建仍旧待在这边，把宿舍当成家。 这次，除了崔建外，还有他成立的七合板乐队中的三名成员也在。 虽然他已经开始写自己的歌，也唱自己的歌，但乐队最多的还是改编一些欧美的流行歌。 只是今年有点有点特殊，崔建被禁止开演唱会，大家又不愿意再回到那些小餐馆，小酒馆唱歌。 当然，这种被禁止并不意味着崔建跟他的乐队不行了。 相反，他们属于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典范。 同时，他们也在野心勃勃的，准备制作出第一张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专辑。 并且计划过完年二三月份就发行。 见到程默到来，崔建也挺高兴，把他介绍给自己乐队的成员认识。 那几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程默，但这两天却没少听崔建提起，尤其是看到程默这么年轻，佩服之余也起了结交的心思。 至于说什么同行是冤家，在他们这边并不存在。 此刻他们恨不能多拉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把摇滚乐发扬光大。 闲聊一阵，程默才把这次的目的说出来，崔建几人一听，立即撸起袖子帮忙，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在他们的帮助下，仅仅一个下午，就把歌曲重新录制出来，并且听上去效果更好。 “程默，你这首歌打算什么时候发行？要不要我帮忙给你介绍一个搞唱片磁带发行的人？” 录完歌后，休息室中，刘元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本身就会作曲，出生于唢呐世家，但最擅长的却是萨克斯，他是崔建乐队的老人，不过前两年自己有组建了一个乐队，但仍旧担任崔建的萨克斯手，两人关系很好。 甚至这次崔建准备发行的专辑，也是他们两个乐队之间的合作。 除此之外，他的关系网也比较广泛，在现场听完程默这首歌后，明显动了心。 “发行的话，明年吧，而且只是一首歌，只能跟别人的歌曲混编，所以我打算再写几首，到时候一块。” 程默想了想说道。 “有新歌？” 刘元眼睛一亮。 “对，有几首，不过今年可能没什么时间了，得过完年以后再说。” 程默说道。 “这么久？ 要不这样，你这首歌的磁带给我一盒，我先拿给人家听听，怎么样？” 刘元主动说道。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真觉得这首歌质量上等，想趁此帮帮忙，再一个就是，那个搞唱片磁带发行的人是他朋友。 崔建明年要发行的磁带，就是对方负责，双方早就已经约定好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程默却摇了摇头。 顿时，刘元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尴尬。 “刘哥，不是我舍不得，只是这首歌不一样。” 程默知道对方误会，不得不解释道。 “不一样？” 这下子，不但是刘元，就连崔建等人也都露出不解。 哪不一样？ ------------ 第二十七章 学院元旦晚会【求追读】 “老崔，别羡慕了，人跟人的际遇是不同的，你也只是运气不好，等明年你的新专辑发行，我相信你一定会更红。” 百花深处胡同，送别程默后，刘元看着有些落寞的崔建，安慰着说道。 就在刚刚，程默跟他们说明了这首歌无法立即发行的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人全都沉默了。 论起来，他们不但年纪要比程默大不少，甚至出道的时候，对方还在上小学呢。 哪怕听完那首《说唱脸谱》，对其评价也挺高，可看程默，仍旧有种看待晚辈的感觉。 但！ 上春晚算怎么回事？ 而且还是写出来的第一首歌，就被春晚节目组看中。 是运气还是实力？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可无论如何，这个消息都像是一棍子砸在崔建的脑袋上。 别看他被处罚了，但实际上，心里却高傲着呢。 而且只要看看年轻一代对《一无所有》这首歌的狂热，他就觉得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所以，他无惧无畏。 就连正在准备的专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光从名字，就能看出他此刻的斗志到底多高昂。 但现在，他不禁有些迷茫。 自己选择的路，真是对的吗？ 以前，他觉得自己不在乎，可对于程默，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了。 程默一行人回去后，大家仍旧在热情高涨的排练着，就连孙玉蓉也没有走，甚至还充当起了导演的角色，摆布的有模有样。 要不是程默叫停，估计众人还打算挑灯奋战。 晚上，方秀敏回来的有点晚。 程明辉第一个迎上去接过妻子手里的包，关切的问道：“学校里很忙吗？” “这不马上元旦了吗？学校让组织表演，今晚我带学生排练了一下。” 方秀敏摘下手套，放在炉子上烤着，脸上也显得有些疲惫。 “表演什么？唱戏？” 程明辉忍不住问道。 “戏剧学院的晚会，唱戏是少不了的，不过也有别的节目，一些学生自己编排了小品，还有说相声，唱歌，跳舞的都有。” 方秀敏说道。 因为过年要放假的缘故，学生们在学校唯一能欢聚的就是元旦晚会了，所以每年都会好好筹办一番。 “对了，小默，如果你没有休学的话，这应该也是你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元旦晚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突然，方秀敏把目光望向一旁的儿子。 “我？” 程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他有什么打算？ “对啊，你那一届明年就要毕业了，不打算跟你同学聚聚？ 就在今天晚上，你那个姓严的同学还问我了呢。” 如果是以前，方秀敏肯定不会说这话，毕竟休学也是程默心里的一个痛点，但自从儿子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写的歌被春晚节目组看中，她就知道，儿子已经彻底走出了那段阴霾。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就算儿子不愿意回京剧表演系，也可以转到作曲系，再好好系统学习一番。 “严子玉？” 说起姓严的同学，程默脑海中本能蹦出一张宜嗔宜喜的脸。 程默因为京剧神童的缘故，读的也是戏剧学院附属中学，一路走来都很顺利，十七岁，便被戏剧学院，也就是后世简称的中戏录取。 从小唱京剧，自然读的是京剧表演系，四年制。 程默是在大一上学期末倒仓的，一开始是感冒，然后嗓子疼，接着就哑嗓子，说不出话来。 那个时候，不管程默还是家里人，都没有太在意，不就是生个病，感个冒嘛，没啥大不了的。 没想到的是，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感冒才好，但嗓子却仍旧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会，程默跟家里人才意识到不好。 去医院检查，医生也只是说声带发炎，吃点药，好好休息。 但孟思远却认为，程默这是倒仓赶上了感冒。 尽管后面他好生注意保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件可怕的事情仍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那就是他的声音变了。 变得不再那么明亮透彻，不再具备那种特殊的灵性。 毫无疑问，程默倒仓失败了。 作为从小生活在京剧神童光环中的程默自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断的吊嗓子，不断的想要找回以前的感觉，但都毫无效果。 甚至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他终于崩溃了。 所以在刚上大二没多久，他就选择了休学，一直到现在。 刚休学那段时间，还有不少同学来看望他，希望他能早日振作起来。 但那个时候，程默心灰意冷下，性格也开始变得孤僻，不愿意搭理人，甚至躲着那些同学，以至于几次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而方秀敏刚刚说的那个姓严的同学，便是少数几个，仍旧时不时过来的同学之一。 想到这里，程默脸上的表情也莫名的柔和了几分。 “对，就是那个丫头，等明年她毕业，肯定要回老家，到时候你可就见不着她了，就没点别的想法？” 方秀敏忍不住打趣道。 她在戏剧学院教书这些年，这个严子玉并不属于那种特别有天赋的学生，但胜在勤恳，努力，而且性格好，长得也好，所以她一直都挺看好对方。 “妈，您儿子我今年二十岁，不是四十岁，您也不用见着个跟我有点关系的女孩子，就想要拉来当儿媳妇吧？ 我跟严子玉，是纯粹的同学友谊，能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突然有点感慨罢了。 而且，我了解她的性格。” 程默满脸无奈的说道。 “好好，妈就是开开玩笑，看你急的，她这次元旦也有表演，独唱《鸳鸯戏》” 方秀敏赶忙说道。 “独唱？” 程默再度愣住，一段近乎被埋没的记忆，重新浮上心头。 他大一倒仓那会，跟眼下差不多时间，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学校就已经开始准备元旦晚会的节目了。 他那会可是叶派小生的传人，长得英俊潇洒，在班里没少收情书。 而严子玉，大概就是那种别人心目中的女神。 两人男的俊，女的俏。 所以当时他们班主任打算让两人一起合唱《鸳鸯戏》。 小生+青衣。 再配鸳鸯戏，这个组合绝对能够出彩。 只是没到，还没等到元旦晚会开始，程默就先倒下了，根本就唱不出来，不得已下，班主任只能临时找人替换他。 没成想，严子玉却拒绝，宁愿选择自己唱。 所以，当方秀敏说起严子玉今年元旦晚会唱的仍旧是《鸳鸯戏》后，也勾起了他的心潮。 并且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冲动。 ------------ 第二十八章 挥别青春的歌！ “妈，你说我要是回去，学校还要我吗？” 突然，程默看着方秀敏说道。 “你要回去上学？” 听到他的话，不仅仅方秀敏，就连程明辉也忍不住望了过来。 当父母的心里，不管儿子多么出息，学业仍旧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 尤其是程默选择休学，窝在戏班子里卖票打杂，每次想起来，两口子心里都格外不是滋味。 所以，如果程默选择回去上学，他们绝对是鼎力支持。 “像天天待在教室里那种上学就免了，不过我妈是学校的老师，师父是学校的荣誉教授，我要是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岂不是丢了你们的脸？ 我打算回头问问，能不能不用天天上学，在家里自己学习，到时候交一份毕业答卷，就可以了。” 程默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这个我做不了主，不过等明天我去学校，帮你问问。” 尽管程默不是选择回去上学，但对方秀敏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既然我还算学校的一份子，那元旦晚会我能参加吗？” “元旦晚会？你想跟严子玉合唱《鸳鸯戏》？” 方秀敏无疑也是知道当年详情的，尽管她教的并不是程默那个班，甚至不是一级。 “不，我准备重新写一首歌，然后在元旦晚会的舞台上唱。” 这便是刚刚程默心里涌出的那股冲动。 既然想做，那就做好了。 “你自己唱吗？” 方秀敏听出了程默话里的关键。 至于说儿子能不能写出歌来，她已经不再怀疑，一个学校的元旦晚会，还能跟春节晚会比？ 对儿子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对，这是首比较柔和的歌，没有什么高音，我现在唱这首歌没问题。” 程默点点头。 这几天，他每天早上早起吊嗓子，不管是程明辉还是方秀敏，耳朵又不聋，怎么可能听不到？ “你唱什么歌，妈不懂，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不过千万别逞强。” 方秀敏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家里这边怎么办？” “这边排练不难，我都已经设计好了，而且孙姨也会来帮忙，她在舞台跟导演方面，挺精通的，实在不行把刘叔也拉来，他一个文工团的导演，什么大舞台没上过？ 而且学校那边的元旦晚会，也用不了几天，不会耽误这边后期排练的。” 程默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但从他井井有条的安排就能看出他的想法。 “行，我明天就去找院长，不过为了增强说服力，我得把你写的歌被春晚节目组选上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你妈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当然，你要是找你师父去说，肯定比我的话管用。” 方秀敏自嘲的说道。 “这个就不麻烦师父他老人家了，明天我再给您拿盒今天刚录好的磁带，您带去给院长听听。” 程默没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下来。 所谓的保密，也只是相对而言，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程家班这会就对外宣布要为春晚排练节目，保管第二天外面就堵满人，想要先睹为快。 泄露歌曲其实没什么，毕竟这个年代的传播途径匮乏，只要广播台不播放，别说出京城，甚至出了琉璃巷，都未必能传多远。 不像后世，偷拍个短视频发布，再配上一个春晚节目泄密的标题，立马就能引起全国吃瓜群众围观。 这种才叫泄密。 程默让戏班子保密，本质上是为了不被打扰，大家能够安心的在这边排练。 “那就更没问题了，不过离着元旦也没几天了，来得及吗？” 方秀敏最后问道。 “这首歌我之前就有过一些想法，现在写出来也快。” 程默刚刚在那股冲动升起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唱哪首歌。 谁不曾有过青春年少？ 不曾有过白月光？ 上辈子，程默心里就装着一个白月光，从高中，到大学，始终没有变过。 只不过他的胆子小，只能将那份情感深藏心底。 这种情况有个词，叫做暗恋！ 而后来，他听说她过的挺好，反而有种莫名的心酸。 那么，严子玉算不算原主的白月光？ 大概率算的。 通过原主的记忆，他了解到，或许在上学的时候，原主还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那会人家可还顶着京剧神童的名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也好看。 并且一心扑在学习上面，想要扛起叶派小生的大旗，哪有时间谈恋爱？ 直至后来，原主倒仓失败，自暴自弃，颓废沉沦，严子玉跟同学来看过他不少次，并且一个劲的安慰他，鼓励他。 对那个时候的原主来说，对方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但不管是谁，都没有说什么。 正如程默刚刚跟方秀敏的话，他了解对方，这是一个独立自强的女孩，并且有着她自己的理想抱负，她不会，也不可能躲在男人背后，当一个小女人。 所以，两人之间也注定不会有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的同学关系，或者更深一点，是彼此了解对方的知己。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复杂情绪，所以程默在听到对方今年依旧独唱《鸳鸯戏》后，那种冲动才会那么的强烈。 因为这是两辈子情感的共鸣。 哪怕只是为了给青春年少画上一个句号，他也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那么，还有什么比一首挥别青春的歌，更好的呢？ 回到房间后，程默便摊开纸，笔锋磨砂在纸上，一个接一个的乐符跃然其上，那是旋律在跳动，也是程默在追忆的青春。 与此同时，在戏剧学院女声宿舍楼，一个模样俏丽，把自己紧紧包裹着的女孩端着洗漱用品回到宿舍，那从外面涌进来的冷风，一下子让原本就待在宿舍里的同伴叫出声。 “子玉，你的信。” 这时，上铺的被窝里钻出一个脑袋，随手将枕头旁放着的一封信递了出去。 “谁的？”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上铺的女孩摇了摇头，“我说子玉啊，人家王浩川可是追了你整整三年，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 而且这次，为了能跟你合唱《鸳鸯戏》，更是煞费苦心，光信就写了好几封，老师那边都答应了，甚至觉得你们两个人合唱效果更好。 就算你不愿意接受他的追求，只是上台合作表演，也没什么吧？ 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赵芳，你不会把某人给忘记了吧？” 隔壁床上也钻出一个脑袋，大声说道。 “谁？” 赵芳满脸不解。 “当然是程默啊。” “程默？” “程默！” ------------ 改书名通知！【速看】 敬告诸位书友，因之前的书名《1988：从戏曲开始的文艺时代》不怎么吸量，导致数据有点差，所以决定改个书名试试。 新书名《让你当小生，怎么成大腕了？》 对于已经加入书架的书友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最后为了感谢大老爷们的支持，小生给大老爷们上个才艺：七百八十度后空翻！ ------------ 第二十九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第二天一早，阮晶晶就带着青少年歌舞团的人来到戏班子，只从外表来看，对方明显是用心挑选的，但最小的也有十岁，年龄大点的，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程老师，您看他们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再找人替换。” 在阮晶晶说话的同时，程默能够从这些孩子脸上看到期待跟忐忑。 从被春晚节目组选中，再到落选，那种打击就算一个成年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只是一般孩子。 甚至有人眼睛还红红的，估计在此之前没少偷着哭。 所以，只要对方能正常排练，不拖后腿，他也不可能再换人。 “应该没问题，他们的表演相对比较简单，正好您是歌舞团的老师，顺便也帮着编排一段适合年轻人的舞蹈。” “好的。” 阮晶晶听到程默的话，心中也松了口气。 今天被她带来的这些孩子，全都是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用她的话说，哪怕只是配合别人进行演出，但那也是春晚的舞台，必须要全力以赴，不能给青少年歌舞团丢人。 没多久，刘蓓蓓母女，还有其余人也纷纷赶到。 经过昨天一天的排练，大家基本也都摸清楚了自己的定位，只是节奏方面还有些跟不上，这些东西除了不断练习，没有别的好办法。 而有了青少年歌舞团的人加入，排练起来顿时更加顺畅了。 因为唱戏的台子太小，所以大家干脆把戏厅的桌椅都清空，就在那片空地上排练。 程默站在戏台上，换上重新录制的磁带，随着歌声响起，大家开始排练起来。 几次之后，两边就磨合的有模有样，只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多少显得有些凌乱。 好在孙玉蓉颇有经验，而阮晶晶能够成为青少年歌舞团的带队老师，自然也有两把刷子，反倒是程默一下子成了闲人。 “师弟，你怎么不去排练？你不是说那天你也会登台，跟我一块‘唱’歌吗？” 休息之余，刘蓓蓓忍不住凑了过来。 实际上，这个问题她昨天就想问了，因为昨天录制歌曲的时候，全程都是她自己在唱，不对，程默也唱了，但那是在录制伴奏的时候。 《说唱脸谱》中，在第一个副歌部分中间是，有两段老生的唱腔，勉强算得上是rap，总共也没几个字，综合起来就是：哇呀呀呀~哇~~~~。 是的。 在录制伴奏的时候，这段是老生唱腔是由程默唱的。 虽然他现在高音部分仍旧扯不开嗓子，但这种学老生的唱腔，他还是没问题的，毕竟总共也没几个字。 “我的排练不着急，总共也没多少，而且都挺简单的。” 程默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在台上的画面，相对来说，除了刘蓓蓓，他的角色绝对算是这个舞台最亮眼的。 首先，光从扮相方面，他的小生就属于让人眼前一亮，并且深深记住的那种。 而且，他还给自己弄了两个道具。 到时候往刘蓓蓓身边一亮相，配合歌声里那两段老生唱腔，完活！ “那唱呢？” 刘蓓蓓仍旧不肯罢休。 “唱？我不是已经唱了吗？” 程默认真的说道。 “唱了？” 刘蓓蓓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瞪大。 “你，你是说那两句老生唱腔？” “对啊，就那两句。” 程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可，可那才几个字？” “师姐，你要记住，咱们是合唱，既然是合唱，那自然要发挥出双方最大的优势来，我的歌词少点又怎么了？ 那是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 以后要是有人请咱们两个演出，可得五五分成！” 程默故作开玩笑的说道。 至于刘蓓蓓，已经彻底麻了。 这是五五分成的事情吗？ “怎么了这是？” 孙玉蓉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着女儿木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妈，师弟他……” “咳，孙姨，我跟师姐开玩笑呢，最近一段时间，要麻烦您了。” 程默赶忙打断刘蓓蓓，对着孙玉蓉说道。 “这有什么，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正好来过过当导演的瘾，说不定哪天我不演话剧了，也能去当个导演。 对了，你的排练什么时候开始？” 孙玉蓉看着程默问道。 “我这几天有点别的事情，你们先排练着，而且我的戏份简单，就算后面加入也不会干扰到你们的排练，不着急。” 程默说道。 “好，反正整个舞台都是你设计的，怎么排练，你心里最清楚。” 孙玉蓉点点头，没有提出半点质疑，甚至也没有追问程默有什么别的事情。 倒是刘蓓蓓满脸好奇。 师弟能有什么别的事情？ 程默看出她的疑问，也没瞒着，直接说道：“学校那边马上就要元旦晚会了，我准备写首歌，到时候上台唱，师姐那天晚上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去玩。” “你又写歌了？不是，你要上台唱歌？” 刘蓓蓓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 就连孙玉蓉都露出几分诧异，这孩子这么厉害吗？ 这才几天，就又写了一首歌？ “对，不过现在还不一定，我妈说找院长问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成。 也就是说唱脸谱必须等春晚才能唱，要不然，师姐你肯定会被当成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去唱歌。” 程默笑眯眯的说道。 “我就算了，我这点本事我自己知道，要不是你抬举我，这首歌压根就轮不到我来唱，就算邀请，也应该请你。 不过你放心，元旦那天晚上，我肯定会去看你的。” 刘蓓蓓干净利落的说道。 她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对自己的定位也极其清晰，她从京剧团辞职，选择成为一个个体演员，就能看出来。 哪怕今年春晚能登台唱歌，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当歌手的本事。 这首歌说白了，也只是里面的京剧唱腔适合她，所以才有了她发挥的余地。 换成那些从港台传过来的情啊，爱啊之类的歌曲，她立马就抓瞎。 就连旁边的孙玉蓉，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毕竟女儿什么样子，她能不知道？ 反倒是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对程默的未来越发看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 第三十章 再录新歌！ 晚上，方秀敏面带喜色的回来，不需要问，就能知道事情肯定成了。 果不其然，方秀敏第一句便道：“院长那边同意了，你这两天抽空去一趟学校，跟负责元旦晚会的老师沟通一下就行。” “小默，你到时候唱什么歌？不会又是戏歌吧？要不爸先帮你听听？” 程明辉忍不住说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现在也敢不使眼色了。 就连方秀敏也忍不住露出期待的模样。 今天她去找院长，对方在听完那首说唱脸谱后，一个劲的拍大腿。 这首歌实在太适合戏剧学院的元旦晚会了，可惜，被春晚给捷足先登了。 然后对方就忍不住问，这次程默上台要唱什么歌，从内心来讲，他很希望也是一首戏歌，或者说京歌。 “不是戏歌，严格的来说，这首歌属于校园民谣，是讲述校园青春故事的歌。” 程默想了想说道。 “校园民谣？” 程明辉一听，就有些不感兴趣了。 他对校园歌，唯一的印象就是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而且那还是孩子唱的。 他觉得，陈默所谓的校园民谣，应该也差不多。 “嗯，校园歌曲也挺好的，毕竟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学生，别的歌，以后再写也不要紧。” 方秀敏说完，顺便不满的瞪了丈夫一眼。 儿子现在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既然他自己喜欢，就要尊重他的意见，应该鼓励为主，而不是打击他的兴趣。 “对对，只要是歌，都挺好的。” 程明辉忙不迭的弥补。 “爸，妈，戏曲一类的歌，我今后肯定还会继续写，等过完年，我会多攒几首，然后出一盒磁带，到时候你们就能听到了。” 程默脑海中其实还有不少跟戏曲有关的歌，而且质量都挺不错。 只要时机合适，就可以开始往外掏了。 而这个时机，就是今年的春晚。 其实就算上辈子，真正能出名，像歌手一样光芒万丈的纯粹作曲作词人，也几乎没有，而方文山顶多算半个。 程默想出名吗？ 自然是想的。 所以他不可能躲在幕后，把自己脑海中那些金曲丢给别人来唱。 再加上原主给了他一副优秀的嗓子，他完全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自己写，自己唱。 只不过眼下，一个新人想出道，想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几乎不可能，哪怕他背后有叶派小生也一样。 毕竟曲艺界，跟华语乐坛之间，还有着一条清晰明确的界限。 那些唱片，音像出版公司，也不会因为他背后的叶派小生，就把他摆得多高。 因为他本质上就是个新人。 除非，他已经证明了自己。 恰好，春晚的舞台，就是程默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夜爆红，不仅仅是二十年后的春晚能做到，眼下的春晚，同样可以。 所以，他现在才不急不躁，一切只为了等春晚之后。 1988年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但1989年，才是他真正大展身手的时候。 甚至整个九十年代，他都将如王者驾临！ “好，那妈就等着你出唱片。” 方秀敏满脸欣慰的说道。 第二天，程默跟排练的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先去了百花深处录音棚。 看到程默又又来了，崔建有些诧异。 实际上，就连程默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而再的跑来麻烦人家，关键是到现在，百花录音棚看在崔建的面子上，都没有收他的钱。 可问题是，程默现在除了这边，根本接触不到什么音乐人，只能厚着脸皮过来。 心里想着，回头一定帮帮崔建。 “崔哥，又来麻烦你了。” “我倒是没什么，昨天录的音有什么地方不行吗？” 崔建好奇的问道。 “没有，挺好的，只是我又写了一首歌，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再录个伴奏，需要用到吉他跟口琴，吉他方面我倒是还行，但口琴我就不会了，不知道崔哥认不认识懂口琴的人？” 程默讲自己的来意说明。 “又一首？什么类型的？” 崔建的好奇心也顿时被拉起来了。 对于程默在音乐方面的天赋，他还是挺佩服的，两人之间也比较有话题，甚至之前程默说起自己对摇滚的一些理解，也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所以，他还是挺愿意跟程默交流音乐的。 甚至恨不能程默也天天窝在这边。 他相信，两人之间一定能碰撞出更多的火花。 “是一首校园民谣歌曲，我准备在学校元旦晚会上唱。” 程默说道。 “你？学校元旦晚会？” 崔建不解的问道。 至于校园民谣，他可不是程明辉那种‘没见识’的，也不会仅仅局限在让我们荡起双桨这种歌曲。 “对，我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之前休学了一段时间，真要说起来，明年才算正式毕业。” 程默解释道。 “没毕业……” 崔建怪异的看了程默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口琴的话，我倒是会一点，如果你要求不算太高，我倒是能帮你。” “那就麻烦崔哥了。” 程默哪还有挑剔的份，立即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走，正好听听你新写的歌。” 崔建立即拉着程默来到录音棚。 昨天的三人今天没在，或者说，他们还没过来。 毕竟崔建在这边有宿舍，他们可没有，而程默又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你这首歌，跟你那首说唱脸谱，可以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曲风，没想到你都能驾驭的这么好，我看你也别只录伴奏了，顺便直接录个完整的，正好听听你的声音。” 看完词曲，崔建对程默也升起了一丝嫉妒。 什么叫老天爷跟着喂饭吃？ 或许这就是了。 “录个完整的？也行，就是有点太麻烦你了。” 程默想了想，反正来都来了，好像光录伴奏有点浪费，把歌曲一块录出来，也省的到时候再跑一趟。 “跟我用不着这么客气，回头你要是有空，就帮我看看我正在制作的那张专辑。” 崔建摆摆手，毫不在意。 能够天天沉浸在音乐中，而且还是各种不同的类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 “好。” 程默认真的点头。 随后，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 第三十一章 主持人—巩莉！ 戏剧学院元旦晚会，可以说是学校每年必备的节目，甚至比起毕业典礼还要隆重。 因为毕业典礼是毕业生的主场，而元旦晚会，则包含了全校所有学生。 如果单单说戏剧学院，或许知道的人不算多，但在后世，人们习惯称它为中戏。 晚会时间是7点到10点，一共三个小时。 早早吃过饭的学生，争先恐后的钻进大礼堂，想要占个好点的位置。 在这个娱乐节目匮乏的年代，没有什么比看一场晚会，更值得学生们期待，更何况今晚还有不少他们熟悉的同学登台演出。 后台，负责晚会的老师嗓子都快要喊哑了，生怕出什么差错。 今晚负责主持晚会的，也是从学生中挑选出来的，一男一女，而且都很有名。 “小巩，准备好了没有，你是第一次主持，别有太大压力，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推给我。” 牛群大大咧咧的说道。 相比此时还略显青涩的巩莉，他的年纪无疑要大上很多，49年出生的他，今年已经40了，但他眼下的身份却是戏剧学院文学系的年龄最大的学生。 属于先工作，再入学，甚至戏剧学院还不是他第一个学校，只能排第二个。 而且，他的履历也能拉出一张纸了，去年就开始登上春晚。 要不是学院的老师找到他，让他主持这次的元旦晚会，他这会还正忙着今年的春晚排练呢。 而巩莉作为85级的学生，就在今年，刚刚拍摄了一部电影《红高粱》，凭借这部电影，她一炮而红，可以说，现在是戏剧学院在校生中最红的一个。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也被拉来当主持人。 对于学校来说，会不会主持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有名气，如此也是给学生们打个样，打打气。 所以，才会把牛群拉来，给她撑场子。 “谢谢牛大哥。” 巩莉有些紧张的点点头。 此刻的她，虽然伴随着《红高粱》一炮而红，但本质上，却还是个学生，没有太多经验。 “对了，这次节目最后加的这个人，好像也是85级，不过他是京剧系的，叫程默，你认识吗？” 突然，牛群指着节目单上最后一个名字问道。 “程默？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他，不过后来他好像休学了。” 巩莉想了想说道。 程默刚进入戏剧学院的时候，属于那种年少成名的人物。 即便两人不是一个系的，但学校就那么大，又是同一级新生，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而且，拿到节目单后，她肯定要对上面的人进行一番熟悉，要不然到时候没法播报。 “对，就是这个程默，我跟你说，这家伙可不简单，以前是京剧神童，师承叶派小生，不过后来好像出了点事情，不过你猜我今年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哪里？” 牛群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哪里？” 巩莉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上来。 “春晚节目组那边。” 牛群小声的说道。 “春晚节目组？他要上春晚？” 巩莉瞪着眼睛，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分，有些不敢置信。 抛开牛群这个不一样的学生，她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算是学校里混的最好的学生了，至于说程默这个名字，要不是拿到节目单，她早就已经忘记了。 原本在知道今晚还有程默的表演，而且不是京剧，是唱歌后，她还在疑惑。 没想到，现在又从牛群这里听到这么一个炸裂的消息。 “对，想不到吧？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人家的老师可是叶派小生第二代的扛旗人孟思远，就是咱们学校京剧系的荣誉教授，今晚估摸着也会在台下看表演。” 牛群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于这个话，巩莉并没有接茬，只是心里却涌出几分好奇。 “他不是京剧系的吗？ 今晚的节目为什么是唱歌？ 而且，还是这么一首没听过名字的歌？”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唱京剧，改唱歌了吧。” 牛群摇了摇头，心里却想着，今晚见到对方后，可以认识一下。 毕竟他俩是戏剧学院，唯二能够登上春晚的学生。 而且曲艺不分家，他是说相声的，程默哪怕现在唱歌，可却是京剧演员出身，怎么着也能有点共同话题。 至于说年纪？ 反正他现在是学生。 “牛群，巩莉，时间马上就到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老师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在舞台旁候场的两人说道。 “宋老师，我们准备好了。” 牛群大大咧咧的说道。 而巩莉也跟着点头。 “那就行，巩莉，你待会不要紧张，暖场的活交给牛群，你主要负责念出表演的人跟节目。” 那位宋老师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知道了。” 巩莉说道。 “好，七点整，你们准时登台。” 宋老师说完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不断看着自己的手表。 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五十分，整个大剧场已经人满为患，除了座位被坐满以外，两边跟中间的过道，也都挤满了人。 甚至为了能够容纳所有来看节目的学生，不少学生都是三个人挤在两张椅子上，甚至还有不少干脆坐在同学的腿上。 而坐在第一排的，自然是学校的领导，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教授。 牛群之前有句话没说错，此刻孟思远就坐在台下，还是第一排，坐在他身边的是戏剧学院副院长，兼京剧系的主任。 在京剧系，如果说找院长，实际上找的便是这位副院长。 也就是方秀敏找的人，也是他拍板，把程默的名字加入元旦晚会表演名单。 学院的元旦晚会虽说是三个小时，但实际上并不像春晚那样，把时间定的那么死，少个一场，或者多一场，无非就是差个几分钟，根本不算什么。 “孟教授，你那位爱徒现在可了不得了啊，方老师拿着他写的那首歌来找我，说是被春晚节目组选中，我都吓了一跳。” 王鹏侧着身子，跟孟思远聊着天。 “一点小成就，可谈不上什么了不得。” 孟思远虽然在否认，但脸上的满意，是个人都能看到。 “是吗？他现在可不唱京剧，而是改行唱歌了，要不你干脆把他逐出师门算了，我再给他从作曲系找个师父。” 王鹏笑眯眯的说道。 “就算他不唱京剧了，那一辈子也是我孟思远的徒弟，不过呢，你要是从作曲系给他找个老师，好好教教他，我也不会反对。” 孟思远立即说道。 “你啊你，净想好事。” 王鹏虽然嘴上拒绝，不过却也上了心。 就算程默改行唱歌又怎么了？ 那也是他京剧系出来的学生，而且他作为戏剧学院的副院长，还不至于那么肤浅，认为京剧系的学生，这辈子就只能唱京剧。 不过，他此刻却没说什么，因为舞台上的灯亮了起来。 ------------ 第三十二章 压轴登台！ 伴随着舞台上的灯亮起，大礼堂上方的灯也随之关闭，只留下最后面几盏小灯。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舞台方向，原本还有些闹哄哄的大礼堂，也随之安静下来。 牛群跟巩莉在诸多目光下，走上舞台。 舞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对于登上过春晚的牛群来说，这不算什么，只是巩莉明显更紧张了。 这跟她拍电影不一样。 拍电影的时候，都是有台词的，私下里练习过很多遍，就算出点差错，也可以重新拍摄。 但主持元旦晚会不同，说错了话，可没有挽回的余地。 好在暖场的事情都由牛群负责，他本就是说相声出身，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抖机灵，逗人发笑。 仅仅只是几句话，礼堂的气氛就被他给带动起来，顺便还把学校88年一整年的功绩给都 然后，才是巩莉播报接下来即将演出的节目，以及来自哪个系，什么专业的人员。 在两人主持的同时，台下也有不少人在议论着，不过话题的中心跟牛群没有什么关系，主要集中在巩莉的身上。 《红高粱》今年十月份才上映，现在一些小电影院里都能看到。 而戏剧学院很多学生都贡献了所谓的票房，即便没有去看的，也都从同学口中知道85级表演班出了一个大明星，那就是巩莉。 更何况，此刻的巩莉绝对是颜值最巅峰时期。 自然得到诸多同学的议论。 “还是当演员好，你看那个巩莉，就拍了一部电影，现在都红成什么样了，连学校都找她来当主持人。” “你也是演员啊，只不过是京剧演员，三尺台上，有的是演出。” “那能一样吗？ 对了，子玉什么时候出场？ 我觉得她不比那个巩莉长得差。” 很显然，这个小团体来自严子玉的宿舍，作为女人，往往看不得别的女人风光，哪怕再大度，当所有男生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时，也会产生嫉妒。 “漂亮女人多了，有几个能像巩莉那样？ 而且子玉早就说过，她这辈子只会唱京剧，不可能去演电影的。” “那可惜了，如果我长得跟子玉差不多，我才不唱京剧呢，我就去演电影，那才风光呢。” 在几人议论中，台上的演员已经登场，而且第一场就是京剧表演，不过只是节选的精彩片段，要不然一场京剧动辄一两个小时，今晚就不用干别的了。 即便如此，也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随后，一个个节目不断上演。 台下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便是连之前有些冻僵的身子，这会也燥热起来。 与此同时，严子玉已经画好妆，正在后台休息区等待着自己上台。 今天的她，一袭青衣妆扮坐在靠近舞台的角落里，但却显得柔柔弱弱。 就在她愣神之际，隐约看到远处有两个身影走过，而其中一个，明显有些熟悉。 等她回过神来，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本能的起身想要追过去，不过，想到自己的节目马上就要开始。 再加上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也不应该，更不会出现在这里，刚刚要迈出去的脚步，也随之僵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严子玉，下个节目就是你了，准备好登台。” 就在这时，那位宋老师拿着节目单走了过来。 “好的，宋老师。” 严子玉深吸口气，将之前的杂念全部抛开。 “师姐，你不在台下看演出，跑这里来干嘛？” 在后台的一边，程默正满脸无奈的看着刘蓓蓓。 刚刚，他听到后台帮忙的学生说有人找他，出去一看，除了刘蓓蓓，也没别人了。 所以就领着对方来到后台。 因为严子玉在靠近舞台的角落里，正好被阴影笼罩，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对方。 不过他知道，对方今晚有演出，却没有特意去找她。 “那些演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来看看你，今天可是你第一次登台唱歌，而且还是最后压轴，紧张吗？” 刘蓓蓓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问道。 “不紧张。” 程默坐在凳子上，靠着墙，不紧不慢的回应。 他并没有撒谎，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在后台，看多了那些学生紧张，彼此打气，以至于整个后台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但偏偏，他却丝毫没有紧张，平静的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真不紧张？” 刘蓓蓓认真的打量，的确没有在程默身上看到紧张，不由得有些羡慕。 她发现，不管是之前在春晚舞台彩排，还是现在，对方好像都没有紧张，反倒是她，更像是个刚出茅庐的新手。 “嗯。” 程默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舞台上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也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舞台那一侧看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执着长长的衣袖，以一种小碎步的方式，不紧不慢的等上台。 “怎么？认识？” 刘蓓蓓自然也听到了刚刚的播报，再看对方青衣扮相，以及此刻程默的模样，哪还不明白？ “嗯，跟我是同学，一个班的。” 程默坦然的说道。 “只是同学？” 刘蓓蓓作为师姐，又拿程默当亲弟弟看，此刻不禁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 “对，只是同学。” 程默说道。 尽管对方在原主落魄的那段时间经常去看他，鼓励他，让原主有些心动，算是原主的白月光。 但这并不是他的。 哪怕方秀敏刚刚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底掀起一丝涟漪，可这并不属于爱情。 而且严子玉那种过于独立，自强的性格，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 所以他对严子玉的定位就是同学，有些不一样的同学。 他决定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跟对方有关，但也无关，只是一个引子。 恰好那个时候，他想到了她。 也恰好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一首歌。 所以，他来了。 刘蓓蓓见程默表情不似作伪，顿时泄了口气，刚刚燃起的八卦之火，也被吹灭。 “对了，你到底要唱什么歌？一直神神秘秘的，都到这会了，总能说了吧？” “不是说了吗？一首校园民谣，跟青春有关的歌。” 程默嘴角微微翘起。 听到他的话，刘蓓蓓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边，严子玉表演完后，从舞台另外一边离开，匆匆卸了妆，就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几个同学，一块继续看表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脑海中再度想到刚刚在后台看到的那个熟悉身影。 是他吗？ 时间不断的流逝，随着一个个节目不断上演，距离演出结束，也越来越近。 终于，台上的巩莉看着手里的节目单，缓缓念出最后一个节目。 “接下来，有请京剧系，85级学生程默，以及他带来的歌曲……” ------------ 第三十三章 《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随着伴奏响起，那空灵清澈的口琴音，一下子在大礼堂中铺开。 程默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抱着一把吉他，来到舞台中央。 没有旁白，没有自我介绍，有的只是一种低沉的倾诉。 那种饱含的情感，仿佛一瓶醇酒，让人一下子沉醉在其中。 《同桌的你》这首歌威力如何？ 哪怕三十年后的程默，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陷入青春的追忆中。 更何况现在的人，还没有饱受九十年代黄金乐坛的熏陶，没经历二零年代的神仙打架。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学生！ 这首歌，在校园民谣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就因为它的代入感。 程默并没有关注再也没有一丝动静的台下，只是垂着眼睛，将自己的情感宣泄出来。 台下，早在刚刚巩莉说出程默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唤起一些人关于他的记忆，尤其是他的同班同学，全都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台上走出来的那个身影。 85级，京剧系，程默！ 这几个词，再加上台上那个隐隐有些熟悉的身影，无不说明，就是那个程默。 但即便是严子玉，还有跟她一块的同学，都没有说话，全都选择了安静的倾听。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如果说，前面的部分是带人回到青春，回到记忆中印象最深的那个同桌，亦或是同学，是甜蜜的。 那么，当这四句呢喃般追问一出，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一丝疑惑。 是谁娶了她？ 是我吗？ 还是她嫁给了别人？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随着歌声继续，已经有不少人眼睛开始发红。 尤其是大四的学生，再有半年就要毕业了，那个时候，曾经的同学，友谊，又该何去何从？ 但更多的人，想到的却是初中，高中的同桌。 那个时候，课桌上还刻着早字，有着清晰的三八线，借橡皮，铅笔，更是比比皆是。 所以，她/他，还好吗？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当听到这里，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种预感，或许那个曾经的同桌，并没有嫁给自己，因为接下来，那更加低沉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带着他们穿梭了时空。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故事’讲到这里，也验证了他们之前的想法。 曾经的同桌，心里的那个她，最终嫁给了别人，她披上的，是别人的嫁衣。 那个秋天的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也定格成一张泛黄的照片。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最后四句追问出来，无疑是一种情感上，铺天盖地的倾泻，那足足长达半分钟，低沉的【啦啦啦】更像是一种释然！ 每个人都将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也都有自己难以忘怀的过去。 挥手，告别的是青春。 那空灵的口琴音，慢慢变得低不可闻。 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从红着脸，变成了红着眼。 哪怕歌声已经结束，仍旧沉浸在那种悲伤中，难以自拔。 “好！” 不知道是谁，突然起身，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的喊道。 接着就是如雷般的掌声响起。 尽管先前的表演也很精彩，但唯有这一首，真真正正的唱到了他们的心坎里，让他们产生了共鸣。 在台下靠近走廊的角落，刘蓓蓓眼睛也红红的，先前程默跟她保密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到底是首什么样的歌？ 原本以为应该是那种欢快的，却没有想到，是一首催泪的。 在她的旁边，是孙玉蓉，还有方秀敏，也包括程明辉，以及戏班子的一些人，他们在知道程默今晚有演出后，自然要来捧场。 有方秀敏在，他们倒是不用担心进不来。 只是他们同样没想到，程默唱歌竟然会这么好听。 之前那首《说唱脸谱》几乎全程都是刘蓓蓓在唱，那首歌更多的是在介绍京剧，好听是好听，也挺提气的，但远没有眼下程默这首歌来的细腻，充满感情。 至于说，好不好？ 只要看周围那些学生的模样，以及眼下礼堂中的掌声，就有数了。 “再来一遍！” “继续唱。” “我们还没听够。” 一开始，台下的声音还有些杂乱，但很快，大家的声音便统一起来。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整齐划一，几乎要把大礼堂屋顶都掀掉的声音，让刚刚退到舞台边缘，以及重新登场的牛群跟巩莉，都有些茫然无措。 好在，还是牛群有经验，同时也得到了前排靠近中间位置一个身影的指示。 “程默同学，稍等！” “还有台下的同学，先安静一下！” 牛群借着话筒，勉强让众人听到他的声音。 见到程默停下脚步，台下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才松了口气。 同时他的心里也有着深深的羡慕。 不管小品，还是相声，亦或是唱戏，最台上演员最大的褒奖不是掌声，而是：再来一遍！ “程默同学，我看节目单上，这首歌不管作曲，作词，以及演唱，全都是你，所以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巩莉抢先开口，同时也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是的。” 程默回到舞台中间，开口说道。 顿时，台下的喧哗声再度大了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程默只是唱，没想到，这首歌居然还是他自己写的。 他不是京剧系的吗？ 本来，巩莉有满肚子话想问，但当听到程默的回答后，突然一下子卡了壳。 最终还是牛群救场。 “程默同学，刚刚台下的呼声我想你也听到了，虽然元旦晚会到此也该结束了，但我想，如果你不再唱一遍，大家恐怕不会放你走的。 另外，我再替大家问一句：从哪能买到你这首歌的磁带？” “这首歌是我最近写的，也是第一次演唱，目前还没有发行，所以应该买不到。” 程默回答道。 “那我可得批评你了，这么好的歌，你怎么能不快点发行呢？ 你这样，让大家回去后想听了，怎么办？ 所以呢，接下来的舞台，继续交给你。” 牛群一挥手，便跟巩莉退去。 毕竟这会，大家更想听到的是程默的歌声。 ------------ 第三十四章 春晚倒计时 寒夜笼罩下的戏剧学院校园里，以队队学生返回自己的宿舍，甚至还时不时的能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喊。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我！” “谁安慰爱哭的你。” “还是我！” 除了唱歌打诨的，还有人大声叫着某个女生的名字，喊着喜欢对方。 “子玉，那可是程默啊，你为了他，都拒绝了王浩川，自己独唱鸳鸯戏，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干嘛不去找他？” 赵芳拉着严子玉的手，一脸的恨其不争。 当然，如果严子玉去找程默，作为对方最好的朋友，她肯定也得跟着去，别的不说，想办法弄盒磁带，然后就可以好好听那首同桌的你了。 “为什么要去找他？” 严子玉嘴角轻轻抿着，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难道你们不是？” 不仅仅是赵芳，其余几个女生也都满心不解。 毕竟在她们看来，严子玉应该是喜欢程默的。 “我跟程默是同学，也算是朋友，甚至可以成为很要好的那种知己朋友，因为我懂他，他也懂我。 但这不是喜欢，顶多有点好感，彼此欣赏。 而我以前羡慕他的嗓音，甚至也嫉妒他被誉为京剧神童，所以我拼命的努力，就是想要证明，我并不比他差。 当初他倒仓失败，我一度同情他，觉得天妒英才。 好在今天晚上我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他，哪怕再也不能唱京剧，可他照样能够站在舞台中央，成为那个最耀眼的存在。” 严子玉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甚至也让嘴角上翘，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程默唱的同桌的你，又觉得有些失落。 如果对方真有这么一个同桌，那也应该是高中时代吧？ 总之，不会是她。 因为她没有跟程默借过橡皮，也不爱哭。 更不会多愁善感。 另一边，程默原本想趁着散场悄悄离开，不过却被那位宋老师给叫出，然后领着他见到副院长，京剧系主任。 而且孟思远也在这边。 “程默同学，之前听你那首说唱脸谱，只觉得你写歌厉害，不过你毕竟从小学京剧，能够写出这样的歌，我既意外，也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听完你今晚唱的歌，我觉得，不仅是我，就连你师父都小瞧了你的才华。 在你登台之前，他甚至还想让我帮你找一个作曲系的老师。 依我看，根本就用不着。” 王鹏笑眯眯的看着程默，显得足够和蔼可亲。 这里面既有孟思远的面子，也因为程默值得他这么对待。 “怎么着？你这个堂堂副院长，也要出尔反尔？ 而且程默怎么着也是你京剧系的学生，你好意思不管？” 不等程默说话，孟思远就忍不住了。 虽然程默今晚的表现也让他大吃一惊，但他知道，程默写歌完全是自学的，缺少必要的，系统性的指导。 而程默表现的越是出色，他越觉得程默需要这样一位老师，这样才能让他走的更远。 “谢谢院长。” 程默知道孟思远是为了他好，而且王鹏话里话外，显然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尽管程默上辈子早就经过系统性的学习，而且还是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毕业，但这是拒绝的理由吗？ 更何况，不同时代的音乐，也有着不同的印记。 当然，最重要的是，眼前两位大佬都已经统一阵线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们这对师徒啊，这是赖上我了？” 王鹏笑着打趣，接着又道：“好吧，回头我帮你问问，不过学校这边马上就要放假了，而你那边还要忙着春晚排练，我看不如这样，等过完年，再开学的时候如何？ 正好你也可以回来，继续完成学业。” “谢谢主任。” 程默再度道谢，但却是不同的称呼。 这边结束后，程默跟两人告别，然后找到仍旧在等着他的父母，以及刘蓓蓓等人。 “拿来！” 刚刚靠近，刘蓓蓓就伸出手。 “什么？” “磁带啊，我就不信你没有录完整的歌。” 刘蓓蓓脆生生的说道。 “在家里，明天给你。” 程默说道。 “嗯，这还差不多。” 刘蓓蓓满意的说道。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孙玉蓉上前，瞪了女儿一眼，然后看着程默说道：“小默，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 “大概是因为这首歌刚好适合我唱吧，要是别的歌，就未必了。” 程默谦虚的说道。 “你自己写的，肯定适合你唱。” 孙玉蓉一口咬定。 “你再夸他，他就该翘尾巴了。” 方秀敏不得不说话了，当然，仅仅从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对儿子今晚的表现，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不过她也决定了，以后不管儿子写什么歌，甭管是校园，还是别的，她都争取当第一个听众。 可不能再被丈夫给带歪了，觉得校园歌就是小孩子唱的那种。 “行了，都别絮叨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到了戏园子再说，现在大家都赶紧回家，早点休息。” 程明辉忍不住说道。 原本元旦晚会到十点结束，可程默两次返场，一共唱了三遍，结束后又被叫走，耽误了些时间，要是现在再不往回赶，等回到家，都得快十二点了。 “对，明天再说。” 方秀敏也赶忙说道。 然后大家才结伴离开。 第二天，戏园子更加热闹，大家排练完，在休息之余，就听程默那首同桌的你。 昨天晚上，阮晶晶跟青少年歌舞团的人没去，但今天也听到了这首歌，对于程默再度刮目相看。 而程默，也终于开始加入排练。 接下来的日子，紧张中，又带上了几分悠闲，大概就是，排练个几天，大家就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排练。 本来程默还想着可以开园唱戏，但却遭到了一致反对。 用他们的话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春晚演出让路，而开园唱戏，看似耽误不了太多时间，可戏厅早就被清空，想唱戏，还得一一把桌椅重新摆放。 就算偶尔唱个几场，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先好好排练，过完年再说。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距离春晚的脚步，也在不断的接近。 大街上，也开始有孩子在唱歌。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 第三十五章 程小先生 腊月二十四。 程家班全副武装，来到彩色电视中心，也就是春晚舞台所在。 从结束元旦晚会到现在，光彩色电视中心这边，就已经来了三四次，只不过这次跟以往稍稍有些不同。 之前所谓的彩排，都是各个节目在熟悉舞台，积攒经验。 而这次，就要正式多了，不再是练习，而是真枪实弹的进行演练，有主持人报幕，有灯光效果，并且台下还架上了录像机，直接拍摄。 导演组，节目组成员，看的也是有录像机拍摄出来的，近乎春晚当天的直播效果。 就连观众席上，也从电视台拉了一些工作人员充当观众。 唯有这样，才能保证到时候不会出错。 尽管在程默看来，这种彩排仍旧很粗糙，但比起第一届春晚，连个像样的彩排都没有，完全赶鸭子上架的情景，已经好太多了。 而且相比三十年后的高科技舞台，眼下的舞台还有些简陋，就连观众坐席，也没有太多。 在后台，程默还看到了节目组精心准备的道具。 怎么说呢。 隔着远一点，能看！ 就这，已经是节目组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成果了，毕竟经费有限。 根据节目组制定的名单，《说唱脸谱》排在七位，这个分量已经很重了。 前面是赵丽蓉跟侯耀文的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就是那个司马缸砸缸的。 排在后面的，是气功表演《喷水断砖》跟《缩身进笼》。 在名单上，程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乃至大佬。 不过这会，本山大叔还没有登上春晚的舞台，压轴的还是陈佩斯，朱时茂，冯巩这些人。 而且，春晚的主题就是能够给全国的观众带来欢声笑语，在审核方面，也更为宽松，尤其是小品相声，那叫一个胆子大，刺激。 至于歌曲，有些老，谈不上什么流行，在抛开《说唱脸谱》之外，唯一的亮点就是徐小凤的《心恋》。 只不过，这位香江的天后因为正在举办演唱会，没法到春晚现场，所以节目组，也就是作为总导演的张小海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录播。 人不来没关系，我们节目组去那边录像，然后在春晚那天放。 可以说，张小海做出这个决定，顶着很大的压力。 毕竟大家都来现场，凭什么一个香江的歌手，就能搞特殊？ 就因为对方名气大？ 但最终，张小海还是咬着牙拍板。 从这点上，程默还是有些佩服他的。 尽管后面播出以后，徐小凤的‘露’相得到了广泛好评，但这会，谁又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在主持人播报后，程家班以及青少年歌舞团正式登场。 这一个月来，众人窝在戏园子那边，排练了一遍又一遍，用赵星伟的话说，他现在睡觉做梦，都是在排练。 练得多，效果自然也能显现出来。 整个过程，不管是作为主场的刘蓓蓓，还是‘伴唱’兼表演的程默，亦或是程家班跟青少年歌舞团，都表现的近乎完美。 等这次排练完后，张小海也从后台走出来，对众人的表演给予了肯定。 不过因为时间紧，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所以并没有寒暄太久，便开始下一个节目。 回到演员候场的地方，程默刚刚擦完脸上的妆容，牛群就像闻着味一样找了过来。 在他看来，程默跟他属于自己人。 毕竟两人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在元旦晚会那天，还说过话，这不是自己人，是什么？ “程默同学，你们刚刚的表演我看了，实在太精彩了。” 牛群自来熟的说道。 “牛哥，还是叫我名字吧，您跟冯巩老师的相声同样精彩。” 论年龄，他应该叫牛群一声叔，或者牛老师，但两人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同学关系，叫起来也别扭，所以干脆同辈相称。 “行，听你的，待会有事吗？” 牛群直接说道。 “牛哥有安排？” 程默好奇的看着对方。 “我那边有个局，冯巩也在，还有马季老师，唐杰忠老师，刘伟，姜昆，要不要一块去聚聚？” 牛群立即把来意道出。 “牛哥，这好像都是你们相声圈的，我一个外人去合适吗？” 程默有些迟疑。 “嗨，什么相声不相声圈的，你还是唱京剧出身呢，大家都是搞曲艺的，只是分工不同，难得今天凑成块了，又马上过年，正好聚一聚。” 牛群一副不把程默拉走，誓不罢休的模样。 “好吧。” 程默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正如对方所说，大家都是搞曲艺的，多聚聚，没什么坏处。 随后，程默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就跟着牛群离开。 这次他倒是没有叫刘蓓蓓一起，主要是牛群说的那些人都是些大老爷们，再叫上她有些不合适。 没多久，一行人便在彩色电视中心门口汇合。 “马老，唐老，冯老师，姜老师，刘老师。” 一见面，程默便挨个打招呼。 先前他跟牛群说，这是相声圈的聚会一点都不错，甚至严格的来说，根本就是人家一脉相传。 马季跟唐杰忠，都曾跟着刘宝瑞学习过，而冯巩，牛群，姜昆，刘伟，则是马季跟唐杰忠的学生。 更关键的是，他们包揽了今年春晚五个相声中的三个。 而另外两个相声，也有他们的徒弟或者同门在里面，只是今天并没有过来。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几乎代表了如今的相声界。 别看后世郭德纲跟于谦那么火，可放在眼下，都跨不进人家的门槛。 “老师，这就是程默，孟大家的徒弟。” 牛群之所以去邀请程默，实际上早就跟马季等人介绍过程默的身份，并得到了吩咐才去的，要不然单凭他的分量，还不够资格把外人带进来。 “程小先生，孟大家可还好？许久没看过他的演出了。” 马季比起孟思远要小一些，在对方登台演出的时候，他还在当卖书员，业余时间，则学习相声跟唱京剧。 他曾经有幸被孟思远指点过，所以始终怀着感激。 只不过后来，他拜在侯宝林的门下，才开始一心学习相声，再后来，又跟着刘宝瑞学。 但他对京剧的喜爱，从未减过分毫。 所以在听到牛群说起这么一个同学，还是孟思远，孟大家的徒弟后，便让牛群去把人请来。 尽管程默的年龄在众人里面最小，可马季因为孟思远曾经指点过他的缘故，并未托大，反而叫了一声程小先生。 ------------ 第三十六章 家中来客 “马老，实在不敢当。 至于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身体挺好，没事就去学校上上课，倒是登台演出，现在很少了。” 程默连连摆手，尽管以前，他还是京剧神童的时候，的确有人称呼他为小先生，既是看在孟思远的面子上，也是因为他唱得好。 但今时不同往日。 更何况，人家的年龄，地位都摆在那里。 “没什么不敢当的，以前我喜欢唱京剧，经常跑戏班子，你师父还指点过我呢，从这点来说，你就算叫我一声师兄，也是没问题的。 而且，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在你以前登台的时候，我还曾去看过你的演出，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 马季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其实不仅仅是程默，就连他的徒弟，也不知道两人还有这么一桩渊源，同时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在听到程默后，特意让牛群跑一趟。 “马老能去看我的演出，也是我的荣幸。” 程默仍旧谦虚的说道，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就自觉腰杆能挺直。 这个时候的曲艺界，还比较重视名声，也抱团，一旦传出自大骄狂的名声，往后的路，就比较难走了。 眼下，他面前就有两个明显的例子。 一个是冯巩，一个是牛群。 在今后的十几年，两人可以说是春晚的常青树，但后来，牛群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相声，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最终几不可闻。 而冯巩呢？ 他一直扎根在相声界，把春晚当成了自己的基本盘的同时，开始从（正）。 先是国家广播艺术团副团长，艺术总监，然后是团长，再后来，成了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再到主席。 可以说，直到程默重生那会，人家还混的风生水起。 毕竟连续三十三届春晚的门面，可不是吹的。 程默不一定要走对方的路子，但有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他自然知道该怎么谨守本分，也不觉得身后有孟思远跟叶派小生，就能抬着下巴看人。 现在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小辈，一个新人。 如果说，相声跟春晚是冯巩的基本盘。 那么，程默同样可以把京剧跟春晚，当成自己的基本盘。 至于说，写歌跟唱歌，则是属于他的事业，以及当下最大的优势，两者并不冲突。 “老师，外面冷，咱们还是先到地方再慢慢聊。” 冯巩在一旁说道，同时也没有冷落程默。 “好。” 马季点点头。 随后，几人来到距离彩色电视中心不远处的一家国营饭店，要了个包厢。 直至上了酒，气氛才一下子打开。 当然，程默只能以茶代酒。 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特殊，所以并未勉强。 席间，因为马季跟程默之间的渊源，哪怕这是相声圈的聚会，也没把他当外人，再加上他年龄下，除了马季跟唐杰忠外，其余人也从老师，变成了大哥。 不知不觉间，程默的圈子又悄悄扩展了一大块。 冯巩更是拍着胸口，说要在春晚后台罩着程默，保管没人敢欺负他。 对此，程默不置可否，但还是表示了谢意。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放在后世，可能已经被用烂了，成了多个朋友多条沟。 但眼下这会，真的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因为很多工作，很多机会，全都是朋友给介绍的。 比如说演个什么节目，突然缺人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是谁有朋友，谁拉人。 影视圈同样如此，制片人，导演，编剧聚在一块，搓个剧本，拉个投资，然后就开始摇人。 我认识谁谁谁，我觉得他可以，找他来。 我朋友是那谁，给个机会。 谁要是遇到困难了，找到朋友的家门上，也是竭尽全力的帮忙。 后世的小年青很反感长辈整天把关系挂在嘴边，觉得他们迂腐，明明很轻易就解决的事情，还得找这个找那个。 殊不知，那是建立在社会规则跟渠道，慢慢清晰的情况下，可搁在眼下八九十年代这会，消息闭塞，联络不变，甚至再往前店，没有介绍信，都出不了远门。 在这种情况下，关系，朋友就变得格外重要。 谁有门路，有关系，谁就吃得开。 名声跟信誉，在当下绝对是一张金名片。 吃完饭，交换了联系地址后，众人便各自离开。 程默回到家，却意外的发现家里多了两个客人。 “严子玉？你还没回家吗？” 程默记得，严子玉家可是上海那边的。 而且学校也早就放假了。 “我说程默，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你就没看到？ 还是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不认我这个老同学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赵芳，我知道你家就是这边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程默自然没有忘记赵芳，毕竟对方也是他的同班同学。 “反正寒假回去也没事，我跟赵芳就找老师给介绍了个京剧团，去实习了一段时间，至于回家的票，我也买好了，就在今天晚上。” 严子玉拉了拉赵芳，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程默，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奇异色彩。 原本以为程默写出同桌的你，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来了这边才知道，对方还写了另外一首歌，并且被春晚节目组选中，等大年三十晚上，将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 而她，到时候也能从电视里看到程默。 这也是赵芳说程默飞黄腾达的原因。 明明大家年龄差不多，都是同学，还没有毕业，怎么人家就已经在天上飘着了？ “嗯，祝你一路顺风。” 程默说道。 “我说程默，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这么一句话？” 严子玉还没说什么，赵芳就嚷嚷起来。 “这样吧，你们留在这边吃饭，等吃了饭，我去送你。” 程默也觉得有点敷衍，便加了一句。 “不用，真的不用，本来我都没想来打扰你，是赵芳非得拉着我来，说要找你借磁带。 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严子玉赶忙说道。 “磁带？同桌的你？” 程默愣了下。 “对啊，你不知道，从你那天晚上唱了之后，学校里写情书的一下子多了上百倍，连我都收到了十几封，想想都可怕。” 赵芳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冷颤。 而这一切，全都是程默那首歌造成的。 如果不是要去京剧团实习，她早就想来找程默要磁带了。 这次趁着严子玉要回家，白天正好没事，所以才拉着对方来找程默。 “可以，不过只能你们自己听，不能借出去，更不能流传出去。” 程默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叮嘱了两句。 他打算，过完年就把这首歌，然后再配上几首歌，一起发行。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再见，青春！ 再加上，以现在的信息传播渠道，也不存在什么泄密不泄密的。 而且赵芳这个人虽然心直口快，但心地却很善良。 当初程默休学，颓废的时候，她跟严子玉是少数来看望他并鼓励她的同学。 这份情谊，程默自然记得。 否则换个不熟悉的同学，他压根就不会理会！ ------------ 第三十七章 腊月二十八 “程默，谢谢你，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给你唱戏还债。” 赵芳不是不知道没有发行的歌曲意味着什么，但她实在太喜欢这首歌了，甚至纠结了好久，才终于借着这个机会跑来借磁带。 而且，她在高中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同桌。 只不过，借橡皮的是对方，爱哭的也是对方，她当时就觉得一个男孩子哭哭唧唧的，实在太丢人。 反倒是她，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还为对方出头打过架。 但除了这点，对方还是挺不错的，会给她带早餐，有好吃的会记得她，会逗她开心。 后来上了大学，两人分开，但偶尔也会写信，各自讲述自己大学校园的点点滴滴。 所以那天晚上，她听到程默唱的那首歌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也有种感同身受，甚至晚上在被窝里偷偷的抹眼泪。 程默听到赵芳信誓旦旦的话，摇了摇头，“大可不必！” 赵芳瞪大眼睛，“你看不上我？” “是我家这个小戏班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就这样，回头我给你磁带。” 程默赶忙结束这个话题。 他可还记得对方的性格，话匣子一旦打开，再封上就难了。 晚上，严子玉跟赵芳还是留下吃了饭，然后程默跟赵芳把她送到车站，挥手告别。 “程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就在程默打算离开的时候，赵芳突然开口。 “什么？” “如果你那个同桌真的嫁给了别人，你会伤心吗？ 你就没想过要去挽留她吗？” “什么同桌？什么挽留？” 程默差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那首歌里面的同桌啊，我问过很多人，她们都说你肯定有一个同桌，所以才能写出那首歌来。” 赵芳一副笃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艺术源于生活，但却高于生活。 再说了，谁规定必须有这么一个同桌，才能写出歌来？ 难不成那些写凶杀案小说的，都得亲自杀过人才行？” 程默满脸无奈的解释道。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走吧，我顺便送你回家。” 程默说完，便不再‘搭理’她，径直离开火车站。 赵芳瘪了瘪嘴，急忙跟上。 反正她觉得，如果换成是她，肯定会去挽留的。 与此同时，已经登上火车，找到自己座位的严子玉，也在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在她的包里，同样有两盘磁带，一盘是《同桌的你》，一盘是《说唱脸谱》。 腊月二十五，在家排练。 腊月二十六，排练。 二十七，排练。 二十八，程默跟刘蓓蓓来到春晚节目组开会，为明天，也就是除夕夜的演出，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今年的腊月，没有大年三十，所以有着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贴倒酉的说法。 因为是最后的准备，所有节目负责人，今天都会来这边。 程默跟刘蓓蓓刚进屋，就被眼尖的牛群发现，使劲朝着他招手。 不过，程默还是带着刘蓓蓓，对着一些记忆中的老前辈一一问好。 多次彩排之后，大家也都记住了程默，这个孟思远的徒弟。 不管是看在孟思远的面子上，还是程默这么谦虚懂礼貌，都收获了不少夸赞。 最后，她才拉着刘蓓蓓来到牛群等人身边坐下。 当所有人节目组负责人到齐后，张小海这个总导演，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坐在最前排的一些老前辈纷纷起身跟那个中年男子打着招呼。 而程默也从冯巩口中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央视台的台长。 所以，今天这场会议，名义是打气，实际上就是领导讲话，不管真重视还是假重视，面上的事情，肯定要弄板正。 会前前后后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散场。 因为明天就是除夕，大家既紧张又期待，各自也有不少事情，所以哪怕挺喜欢搓局的牛群，都没有发出邀请。 这天晚上，程家班的人各个成员，也在家中忙碌着。 “这么冷的天，你洗什么澡？ 万一明天感冒了，你还怎么上台演出？” 赵星伟家中，他媳妇一边抱怨，一边把炉子烧的通红。 光今晚烧的蜂窝煤，都抵得上平时好几天的。 当然，她也只是担心丈夫感冒，而不是心疼那点蜂窝煤。 “你懂什么？ 我这是去去晦气，拿出最好的状态登台。 再说了，凭我的身体，就算用凉水洗，都没问题。” 赵星海得意的说道。 一开始，程默还要求大家保密，但随着除夕的到来，大家也在这两天把事情给公开了，甚至还特意去通知自家亲戚，街坊邻居，千万别错过除夕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 也因此，包括赵星海在内，程家班的成员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街道办主任，也亲自上门慰问。 总结下来，就是有困难别怕，街道办一定会帮你解决，你现在所有的精力，只要放在春晚的演出上面就行，因为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而是整个街道办的荣誉。 明天就要出发去春晚舞台了，大家自然要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家里也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 但有一家例外。 孙海魁家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在他的对面，是姚伟跟他爹。 此刻姚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不是被他爹给打的，而是他自己跟人打架。 他在一个月前被程默开除，可没少诋毁对方，言之凿凿的说，程家班马上就要关门了，甚至刚开始程家班闭门不再唱戏，越发让他得意。 尽管因为被开除的事情，没少被他爹埋怨，但后来见程家班真的跟儿子说的一样，不再唱戏，他爹也就不再说什么。 而且对方还找过孙海魁，问了问戏班子的情况。 因为一开始程默叮嘱要保密，所以孙海魁只是言明戏班子现在遇到了点困难，大家正在想办法解决，并且叮嘱对方，让其看住姚伟，别让他捣乱。 为此，他甚至把程默的师父给拉出来，把后果尽可能往严重了说，倒也把这爷俩给吓住。 所以这段时间，哪怕姚伟心中压抑着不满，也顶多只敢嘴上发发牢骚。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就在今天上午，姚伟一个邻居也听说了程家班上春晚的事情，就跑到姚伟家询问情况，结果姚伟恼羞成怒，双方打在一起。 哪怕姚伟有武生基础，可乱拳都能打死老师傅，更何况他的身板远不如对方强壮，自然是吃亏的一方。 他爹知道情况后，就拉着他找到孙海魁。 想找对方求求情，看能不能再把儿子送回去，一起上春晚。 甚至连十斤棒子面的事情，都被扯了出来。 这让孙海魁既无奈，又伤心。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 第三十八章 除夕夜！ 第二天上午，大家在戏园子汇合。 赵星伟见孙海魁有些没精神，忍不住问了问道：“孙叔，昨晚没睡好？” “没事。” 孙海魁摇了摇头。 昨晚，姚伟父子俩在他家里一直赖到十点多，在他再三明确表示，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后，对方终于崩溃，直接从他家夹蜂窝煤的长钳子，就往姚伟身上招呼。 自然，孙海魁家中被闹了个鸡飞狗跳。 要不是孙海魁死死拉着，再加上周围邻居听到声音跑过来阻止，姚伟就算不被打死，打断条腿也是轻的。 因为在他爹看来，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因为儿子不好好唱戏，得罪了少班主，结果被开除，才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 刚刚给祖宗烧过纸的他，能忍？ 就算他不揍，说不定祖宗也会气的爬出来，连他一块揍。 那还不如他先下手。 孙海魁家里被闹了这么一出，能休息好才怪呢。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免得影响大家的心情。 “要不趁着还有点时间，您先休息休息？” 赵星伟忍不住说道。 “不用，当年我两天没合眼，还照样登台连唱三场，这点阵仗不算什么。” 孙海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赵星伟也是人精，没有继续说什么。 等点了好几遍装备，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大家才抬着家伙，找了两辆板车，在跟青年少歌舞团的人汇合后，直奔彩色电视中心。 今天的彩色电视中心人来人往，异常的忙碌，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让行，这里的工作人员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程家班人员众多，再加上登台前还得好好化妆，所以节目组特意给了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可即便如此，塞进这么多人后，也很拥挤。 不过相比那些好几个节目演员共用一个房间，无疑要好许多。 今天，不但是方秀敏来了，就连孙玉蓉也跟着，再加上阮晶晶，以及青少年歌舞团的一个副团长，全都充当后勤人员，忙前跑后的。 虽说这会的直播画质一般，但大家全都拿出最好的状态，最好的妆容，就连戏服也是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担心出意外，还有备用戏服。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大家的心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保持状态，不出现懒驴上磨屎尿多的事情，傍晚的时候，大家也只是吃了个半饱，甚至尽量的少喝水。 毕竟别的演员，裤子一解就行了，可他们穿着戏服，本就繁琐，万一不小心弄脏了怎么办？ 真要是因为这点低级错误，导致出现意外，或者不能登台，就等着后悔吧。 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师弟，我现在好紧张，你说万一待会我弄砸了怎么办？” “放心吧，咱们都排练了那么多遍，你每次都表现的很好，我相信这次也一样，就算真有什么，不还有我吗？” 程默安慰道。 “可这是直播啊。” 刘蓓蓓在程默面前张开手，湿湿的。 “我打听过，直播也是有延迟的，而且不管负责现场的摄像人员，还是后台负责直播的人员，都有经验，哪怕出现点意外，也能及时切出去，真到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保证都是最好的。” 程默说道。 “那就好。” 刘蓓蓓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春节，是华夏传统的节日。 也是游子归家，跟家人团聚的日子。 在除夕这天晚上，大人们在忙碌了一年后，不管是挣钱的，还是负债的，都竭尽全力让这个年有点滋味。 平时舍不得吃的，咬咬牙买上。 稍微奢侈点的，再给孩子，给全家置办身新衣服。 买的瓜子糖果，也不再藏着掖着。 不少地方甚至在灶王爷旁边，都挂上了两条鱼，寓意为年年有余。 虽然大人们充满了疲惫，但脸上也洋溢起笑容。 一桌精美的饭菜摆上，只能着全家落座。 家里有电视机的，更是早早打开，只为了看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至于孩子们，也几乎全都撒了欢。 从天刚开始擦黑，外面就时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以及孩子们的欢笑声。 这会，谁要是揣着一兜拆散的鞭，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孩子头。 就算为此被大人打一顿，都完全值得。 要是谁手里点上滴滴金，更是绝对的焦点。 当然，要是不小心把衣服给烧破了，就等着屁股遭殃吧。 可以说，这会不管城里还是农村，几乎全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年味更是十足。 当时间逼近八点，外面的孩子都被叫回家，大人们开始喝酒聊天，孩子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守在电视机前。 上海某京剧团家属院中，严子玉也早早的把目光投向电视机。 相比多数人家还只能看着小小的黑白电视，她家早就换成了大彩电。 虽然她已经从程默口中知道说唱脸谱排在第几个出场，但仍旧不想错过每一分钟。 “你往年不是不怎么喜欢看春节联欢晚会吗？今年怎么守的这么紧？” 严子玉的姐姐在她身边坐下，好奇的看着今年回来后，就有些沉默的妹妹。 尤其她这会连饭菜都没吃几口，便早早守在电视机前，更为反常。 “我同学有演出。” 严子玉轻声说道。 “你同学在春节联欢晚会上演出？” 严子茹既惊诧，又恍然。 心里总算明白今年妹妹为什么会这么反常，感情是没被学校选上，没捞着上春晚。 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要强个性，心里肯定极为失落。 当即便安慰起来。 “姐，你说什么呢？ 我同学能上春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机会，跟学校没关系。” 严子玉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自己争取的机会？ 这么厉害？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严子茹更加惊讶了，同时心里也涌出强烈的好奇。 “回头再说，先看节目。” 这时，电视机的右上角已经出现了时间倒计时。 与此同时，在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现场，已经开始了紧张的排队。 ------------ 第三十九章 春节联欢晚会上【求追读】 1989年2月5日，农历戊辰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20:00整。 在电视机屏幕上十个数字倒计时结束后，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是敲响的一面铜锣，然后是由交响乐团，民族乐团等联合演奏的《春节序曲》。 同时，电视机画面中，还播放出一些后台演员准备时的片段，不少熟悉的面孔，纷纷呈现在观众面前。 尤其是前几次登上春晚的老演员，比如冯巩等人，更是重点。 然后就是一小段相声，跟杂技表演。 等这些结束后，赵忠祥等四个男主持人才登场，关键是年纪也比较大，从这点来说，这会还是挺朴素的，连个美女主持人都没有。 四人说了一番贺词，便宣布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送春联。 此刻，全国大部分观众，注意力都被电视上的节目所吸引。 在这个年代，可没有手机让你忙着发短信，抢红包，也没有电脑给你玩游戏，唯一能看的就是春节联欢晚会。 因为只能看这个，其收视率可想而知。 春晚后台，程默等人排在侯耀文跟赵丽蓉的后面。 他们两边的节目，一个排第六，一个排第七。 一个节目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自然要早早候场，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小程，小刘，待会上台后，不用紧张，就跟彩排时候一样就行了，如果台下有什么动静，也不要管。” 侯耀文跟赵丽蓉属于轻装上阵，毕竟他们的节目是小品，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道具。 加上两人都有经验，此刻脸上看不到半点紧张。 反倒是程家班跟青少年歌舞团，都紧张的不敢说话。 所以，侯耀文才开口提醒，名义上是跟程默，以及刘蓓蓓说，实际上是说给众人听的。 “好的。” 刘蓓蓓使劲点头。 其实，之前程默已经给他打过不少气，甚至跟她说过，就算失误也没关系，顶多被现场的观众看到，真正传递到全国电视机前的观众时，这段已经被掐去。 再者，《说唱脸谱》尽管是一首歌，但舞台上表演的人却很多，有那么多京剧脸谱演员，还有青少年歌舞团的人，一点点失误很容易被掩盖掉。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事到临头紧张又是一回事。 这可不是光靠加油鼓劲，靠心里自我建设就能够消除掉的。 就好比有的人，在家里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稿子，背都背过了，可等上了台以后，面对那么多的观众，一下子紧张的腿打哆嗦，说话都不流利，结结巴巴的。 前面几个节目都是舞蹈，歌曲，所以很快就轮到侯耀文跟赵丽蓉。 同时，负责节目安排的工作人员，也来到程默面前，叮嘱他随时做好准备，一旦前面的小品结束，他们就要立即登台。 在他们登台的过程中，电视机前的观众是看不到的，中间会有背景，以及主持人的声音。 所以，在侯耀文跟赵丽蓉的小品结束后，程默等人便被领着登上舞台。 哪怕这个舞台他们早就来过不止一次，每个人都有自己严格的战队位置，可此刻，众人依旧有些恍惚。 舞台上的灯光并不耀眼，就连观众席上，也看的清清楚楚，黑压压一片。 而这种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音乐伴奏响起，电视机前的观众，一下子看到了舞台上的场景。 只见一个个京剧演员，穿着戏服，背插靠旗，围绕成一个圈。 同时，电视机的屏幕上也出现了节目介绍。 说唱脸谱 作词：程默 作曲：程默 演唱：刘蓓蓓，程默 表演：程家戏班，市青少年歌舞团 这个介绍的画面虽然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仍旧被很多人关注到。 尤其是那出现了三次的名字，程默。 更是一下子深入人心。 其中，跟程家班以及青少年歌舞团有关的人，更是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生怕错过一点点画面。 严子玉这会也牢牢盯着，直至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在她的旁边，严子茹第一时间发现妹妹的异样，同样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这时，电视机中开始传出三大件敲击的声音，那些京剧演员也开始转动。 然后便是刘蓓蓓的歌声传出。 【那一天爷爷领我去把京戏看】 与此同时，青少年歌舞团的人穿着时尚的衣服，蹦蹦跳跳的从舞台两边穿入京剧演员中，最终来到台前。 在刘蓓蓓第一段歌声快要唱完的时候，京剧演员一下子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通道，然后走出一个穿着小生戏服的男子，在他的身上，挂着一把京胡。 在他来到舞台最前面的瞬间，刘蓓蓓的呀呀呀的声音刚好结束。 程默横刀立马，扶起二胡拉动。 顿时，二胡那独特的声音响起，刘蓓蓓穿着小西装，打扮现代，从程默的背后一个闪现。 那慷慨激昂的歌声，也一下子灌入电视机前所有观众的耳朵里。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刘蓓蓓每唱一句，必定有一个对应的京剧演员来到台前，展现着自己脸谱。 就在她唱完这段戏曲腔后，程默再度出现，不过身上的二胡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粘了长长的胡须，但除此之外，仍旧是小生打扮。 尽管刚刚程默出现的时间不算长，可因为他俊美的小生扮相，以及拉了那么一小段二胡，仍旧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此刻他粘着胡须出现，也让人纳闷。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程默为什么这个模样，因为恰好这时，他一张嘴，一个老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哇呀呀~呀……】 不得不说，这突如其来的老生唱腔，让不少观众一下子瞪大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扮相这么俊美的小生，竟然能够发出这么有味道的老生腔。 对于程默的印象，无疑更深了。 比起作为演唱者的刘蓓蓓，也只是稍微差点。 但也有人隐隐意识到，在节目一开始出现的字幕中，高达三次的那个程默，或许就是他。 作词，作曲，再加上老生合唱。 这是什么存在？ ------------ 第四十章 春节联欢晚会下【求追读】 “这就是你那个同学？” 严子茹虽然是在问，但语气却显得很笃定。 因为对方从一出场，妹妹的目光就落在对方的身上，反倒是那个作为唱歌的刘蓓蓓，并没有引起妹妹的关注。 “嗯。” 严子玉并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你同学不是唱京剧的吗？这首歌是他自己写的？” 尽管刚刚只是扫了一眼，但严子茹依旧记住了作词作曲以及合唱人的名字，那就是程默。 所以，在看到对方突然唱老生，而且所有的位置跟镜头都仅次于刘蓓蓓，哪还不明白？ “对，他以前学京剧，年少成名，被誉为京剧神童，后来倒仓失败，自己学习了作曲，写歌，在前不久我们学校元旦晚会的时候，他就唱了另外一首自己写的歌。” 严子玉说道。 “怪不得你这两天天天躲在屋里听歌，就是他唱的？” 严子茹恍然大悟，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也多了些意味深长。 “姐，你眼珠子不要乱转，就算当着妈的面，我也敢说，我跟他只是同学关系。” 严子茹了解这个妹妹，严子玉又何尝不了解自家这个姐姐？ “什么当着我的面？”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妈！” 电视上，经过一段伴奏，再度传来刘蓓蓓的歌声，在她唱歌的同时，几个青少年歌舞团的少年男女在她的身后伴舞。 那活泼鲜明的歌词，也让人听的津津有味。 在春晚的舞台下，孟思远跟薛晴，以及刘蓓蓓的父亲刘成栋都坐在观众席间，瞪大眼睛，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此刻，孟思远对程默这个徒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尽管《说唱脸谱》能够登上春晚，有他跟自家师兄弟推动，但毫无疑问，如果这首歌不出彩，恐怕也上不了春晚的舞台。 关系之所以是关系，是要保证双方都有好处。 作为这次春晚的总导演，张小海需要为自己的节目负责，如果找一些滥竽充数的上去，砸的是他的招牌，以后他还怎么进步？ 所以，他愿意接受一些关系递来的节目，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个节目必须通过节目组的认可，是整个节目组，不是他一个人。 但终究，打铁还得靠自身硬。 当然，如果两个节目差不多，这个时候照顾一下关系，属于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终于，最后的歌声结束，谢幕之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也夹杂着一些叫好声。 这一切无不证明，他们成功了。 回到后台，刘蓓蓓激动的给了程默一个拥抱，然后是母亲，方秀敏这个老师。 其余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在台上的表现。 “各位老师们，刚刚节目组那边让我告诉大家，这次的表演很成功，老师们可以在后台稍作休息，饿了的话，还有盒饭，跟水饺。”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到众人面前大声的说道。 “不了，我们回家吃。” 演出结束，大家就可以离开了，不过也有一些人选择留下，因为最后会有一场谢幕，但这属于那种‘大牌’演员的专利，因为他们可以站在最前面，面对全国的观众，给他们拜年。 像一些普通没有名气的演员，只能站在后面，那一大片人海，就算拿着放大镜找，都未必能找到。 程默等人，哪怕节目很精彩，但在排资论辈方面，属于不折不扣的新人，晚辈，到时候只能站在后排，当个背景墙。 既然如此，那留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还不如回家跟家人吃个团圆饭，想来这会，家里人也都等着。 因为大家上场时间比较早，等卸了妆回到家，估摸着也就十点左右，刚刚好，可以一边陪着家人吃团圆饭，一边吹嘘登上春晚的感受，顺便还能看着电视上的节目。 “那我就提前跟各位老师说声：过年好。” “过年好。” 再好看节目，终究有落幕的时候。 回到化妆间后，众人突然感觉深深的疲惫，倒不是身体方面，主要是之前精神崩的太紧，所以才会如此。 在大家脱掉戏服，卸妆的时候，程明辉接过媳妇递来的一把自己用红纸包的红包，开始一一分发给程家班的成员，以及青少年歌舞团的人。 每发一个人，程明辉都会说声：辛苦了，以及过年好。 拿到红包的众人，也都回了一句：应该的，班主过年好。 相比程家班的人，青少年歌舞团的那些孩子，就不敢拿了，因为阮晶晶，以及歌舞团的副团长还在一旁看着。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是程家班的人。 “拿着吧，里面没多少钱，就是一个彩头，也是我们戏班子的传统，感谢大家今晚精彩的演出。” 程明辉见状，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再加上阮晶晶犹豫了下，点点头，这帮孩子才放心的收下，脸上更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走吧，回家！” 终于，随着程明辉一声吆喝，众人纷纷抬着装戏服的箱子，兴高采烈的离开。 彩色电视中心外面，灯火通明，照耀着地上一层薄薄的雪。 天空中，一片片雪花不断飘落，落在众人的头顶上。 用一句老话，正是瑞雪兆丰年。 “师姐，孙姨，刘叔还在现场呢，得等春晚结束后才能离开，要不去我家？” 程默伸手接了两片雪花，然后对着身旁的刘蓓蓓说道。 他们这些演员，表演完了就可以自己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毕竟现在还不像后世那会，直接出规定，不管多大的腕，都不许提前离开。 而作为春晚的观众，基本都是被‘邀请’而来，他们除了有机会可以近距离观看春晚外，还需要遵守一些规定，比如该叫好的时候叫好，该拍手的时候拍手，有时候还要跟演员互动。 除此之外，就是不能提前离开，必须等春晚结束后才能离开，要不然春晚表演到一半，观众席就变得稀稀落落的，一旦呈现到全国观众面前，得多难看？ 所以，不管是刘成栋，还是孟思远，都必须要春晚散场，也就是过了十二点以后才能离开。 “这个……” 孙玉蓉有些犹豫，毕竟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打扰，有些不好。 “就这么定了，去我家。” 方秀敏上前拉住孙玉蓉走在前面。 其余人将东西搬到板车上，迎着漫天的雪花，不断远去。 ------------ 切书通知！ 凌晨一点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说几句心里话。 从构思到现在，差不多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从一开始寄予厚望，到闷头一棍。 从难以接受，到慢慢绝望，再到现在切书。 如果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只不过，或许是选择戏曲这个切入角度有些过于小众，再加上推进有些拖沓，成绩始终不理想。 如果站在新人的角度上，应该还能坚持，但不瞒诸位大老爷，我真的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有些大老爷应该猜到了，这是小号写的，至于老书，一本万订。一本均订八千，也算是出过一点成绩，后来一些事情不说也罢。 这本戏曲，原本我当成是重新起航，没想到是折戬沉沙。 要说没被打击到，那属于自欺欺人。 但现实就是如此不尽人意。 切书痛苦之余，最感觉对不起的就是那些追读投票的书迷，真的很感谢你们，是我有负。 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到这里了。 对不起！ 山高路远，或许江湖再见！